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新宋之咏春皇帝》   作者: 林家少侠   咏春门高手林郁莫名其妙就回到了一个与原历史截然不同的新宋时代,成为贫穷体弱的小小少年秦阳。他胸无大志,原本只想陪伴家人在小山村过些温馨的小日子,但身陷乱世,战火燎原,他又岂能置身事外?为了守护好身边重要的人,他在乱世中奋然而起,誓要争出一片天。   岳飞,高宠,杨再兴,余化龙,狄青,名将如云!欧阳修,包黑炭,公孙策,吕夷简,谋臣如雨!穆桂英,李师师,梁红玉,小狐狸,奇女子多多!   且看咏春门高手穿越回古代,为妹而战,为梦想而战,成就布衣皇帝的一代霸业!   上架感言   七十多万字的时候,编辑大大通知说可以上架了,于是今天开始就更新vip章节。提起上架,作者百感交集,上架前已免费更新了整整七十多万字,在起点来说也算是不多的例子了吧?这七十多万字,作者一直是以最大的诚意来写,未曾断更过,未曾灌水过,未曾敷衍过。在开通vip章节后,作者也将会保持着这样的人品与诚意,直至本书完本。不管怎样,非常感谢各位亲爱的朋友们一直以来的支持和鼓励。我琢磨着也该逼逼自己提升一下写作速度了,所以上架后,每天尽量会保证更新两章,每章三千字,中午和晚上发布。故事已进入到第一阶段的**部分,还请各位兄弟朋友们大力捧场,多订阅,投投月票,谢谢!   关于咏春高手林郁穿越之前的那些事儿   周六的晚上,天空正飘洒着毛毛细雨,夜晚的秋风已颇有凉意。   林郁刚从师父家里回来,下了公交车后边聊着电话边往家里赶,他的步子不大,却极为轻快,身上只穿着宽松的短袖t恤,但脸色红润,刚运动完的身体隐约散发着热气,似乎丝毫不惧冷雨秋风,竖起衣领躲避冷风的路人们纷纷对他投以古怪的眼神。   “哦哦,妹妹你成功保送大学了?真了不起。”林郁早就习惯了类似的眼光,毫不在意,和电话里的妹妹三号聊得正开心。这妹妹三号是他的周末家教对象,今年才念高三,大概是林郁散发着好哥哥的气息,她不叫老师,张口闭口只叫哥哥。林郁从小就喜欢一切妹系角色、人物,自然乐得接受,于是又多了一个妹妹。   目前与林郁经常往来的“妹妹”已排到了六号。死党们对此又妒又恨,动不动就“妹控去死”地骂个不停。   林郁今年刚满25岁,长得文质彬彬,戴着厚厚的黑框眼镜,一脸的书呆子相,啊不,用死党们的话来形象,应该是:“一看就是好欺负的孬种、宅男。”   但如果此时有路人细心观察就会惊讶地发现,这个文弱宅男般的年青人,眼睛特别亮、特别有神,手脚极其灵活,他一边聊着电话,一边轻轻地在泥水路上跳跃,避开地上的积水淤泥,一连跳了十多分钟,依然呼吸平稳,白色运动裤裤脚也还是干的,泥巴都没沾上,甚至与林郁聊着电话的妹妹三号也丝毫察觉不到他其实一直在跳跃运动着。   行人越来越稀少。   街道两旁的路灯坏了一半,残余的昏黄灯光洒落下来,湿漉漉的地面上残碎地反射着微弱的光,只有林郁的脚步声和聊电话的声音轻轻回响在空旷的街道上。   忽然间,“抢劫啊——!”一个女子的尖叫声划过了夜晚的宁静。   林郁回头,只见一个黑影气喘吁吁地从远处飞奔而来,左手里攥着一个女式手提包,右手拿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背后一个年轻女子跌跌撞撞在后面拼命叫喊着。   林郁轻叹一声道:“又来?”他停下了脚步,对电话里的妹妹三号道:“妹妹,哥哥有点事要处理下,一会回你电话。”   妹妹三号紧张问道:“哥哥,我好像听到有人喊‘抢劫’?”   林郁眨眨眼道:“妹妹你听错了吧?啊,下雨了,我先跑回家,一会聊。”他迅速挂了电话,塞回运动裤兜中,这才抬起头向那黑影望去。   很快便看清了黑影的相貌,见他年约三十,国字脸,满脸麻子,衣衫破旧,但膀粗腰圆,身材高大,跑得极快,十来秒不到已跑近林郁身边。   林郁喃喃道:“这样的好身材,不去当保安却要来抢劫,浪费啊浪费。”   “吧嗒!”男子大步踏在水洼中,溅起一片污水,他正窝火,见林郁呆头鸟般地站一旁盯着他看,怒骂道:“看什么看,滚开,老子一刀做了你!”   他挥舞着手中的匕首,寒光在街灯映照下更显冷冽。   林郁笑嘻嘻不答话,稍稍退后一步,待得男子跑近身边,忽如灵豹般飞跃而出,右手五指张开朝他脸上直按下去,男子吃了一惊,手里的寒光正要往林郁的手刺去,谁知林郁的右手如蛇般缠住他的手臂,一卸一伏,顺势已扣住了他的手腕。男子还没反应过来,林郁的左拳已快捷无伦地打在他的下巴处,寸劲一透,顿时将他打得头晕眼花,连退数步,匕首落地。林郁再顺手一个子午锤击在男子的胃部,打得他整个人都痉挛起来,再无反抗之力。   林郁一把扯下男子的皮带,将他的双手扭到后面,用皮带扎了起来,这才拍拍手,悠悠地从地上捡起掉落的女式手提包。   见那男子嘴角抽搐,满脸惊恐地望着自己,林郁脚尖一挑,地上的匕首已落到手里。   林郁叹道:“这位大哥,刀是这样使的。”他左手凌空一挥,刹那间已同时向各个方向刺出了数刀,但见一道寒芒如闪电般划过雨雾迷蒙的夜晚,街灯顿时黯然失色。   林郁摇摇头道:“太轻了,而且只有一把,不好玩。”随手将匕首向地上一扔,匕首刃身“嗖”地没入到男子身边的泥地里,只露出一把黑黑的握柄……   “哟,林郁,又是你这小子,今年都第五次了。”一个高高瘦瘦的民警热情地拍拍林郁的肩膀:“这次下手可算有分寸了,很好很好。”   林郁低声道:“文哥,你们上次都警告过我了,我还敢再打断人家的腿吗?”他又轻捶了那个叫文哥的民警一下,埋怨道:“明知这条街道治安不太好,麻烦多派点人手来巡逻,我可不是每次都刚好出现。”   文哥靠过来搂住他的肩膀道:“得了,要不我们给你单位写封表扬信,让你评个优?”   林郁苦笑道:“别,咱单位是正规大公司,好歹我在同事面前还是个斯文有礼的有为青年,可不能让别人知道我会武功的事,万一被误会为江湖上好勇斗狠之徒就完蛋了。”   文哥见同事已押走了那抢劫的男子,另一个同事也忙着和女事主说话,压低声音问道:“林小弟,上次拜托你那件事怎样了?”   林郁耸耸肩道:“没戏,师父说不收徒弟了,我是最后一个。市里教咏春拳的人多着呢,何必偏要找我师父?”   文哥失望道:“说实话,我去过其他咏春武馆,似乎没哪个及得上小弟你,你师父能教出你这样的厉害徒弟,自然更厉害。”他又求道:“你就再帮我磨磨嘛?”   林郁心道:算你有眼光。这年头学咏春拳的人多得很,市场很大,许多武师学了几个套路便敢开门授徒,打出来的咏春拳就和散打一样。但林郁的师父不一样,他师父今年快六十了,是个专治跌打的中医,从八岁起便醉心武学,一生不曾娶妻生子,咏春拳更是从十三岁起便钻研,数十年磨出来的心得与功夫,岂是寻常武师可比拟的?林郁作为他的关门弟子,甚得师父喜爱,才有幸学到了许多秘不外传的咏春拳要诀。   林郁正要答话,那个押犯人上车的胖脸民警凑过来打趣道:“哟,你就是林郁?听说上次你一掌就把人家的腿拍断了?你真练过铁砂掌?”   林郁睁大一双无辜的眼睛,叫起屈来:“这位大哥,天地良心啊,你看我的手像是练过铁砂掌的么?”他伸出自己白皙的手掌扬了扬,分辩道:“上次明明是那歹徒自己摔断了腿,文哥作证。”   胖脸民警自然不知道铁砂掌练到相当火候后,手掌比常人更白净柔软,于是困惑地望向文哥。文哥甩给林郁一个白眼,拉起胖脸同事就往警车上走,回头对林郁道:“就这样定了啊,这次就不用你跟去录口供了,我帮你搞定,你可别忘记答应我的事。”   林郁望着他的背影,比了比中指道:“无耻,太无耻了!”   林郁回到家里,又和妹妹三号聊起了电话,他各种鬼话连篇,哄得人家小姑娘开心得不行,快凌晨十一点了,小姑娘才依依不舍地道了句“哥哥晚安”。听着妹妹三号甜甜的声音,林郁乐滋滋地连翻了两个筋斗,论泡妞他不敢自认多厉害,但论起哄妹妹,他敢自称天下第一。   林郁左手一挥,手机斜斜飞出,准确地钻到桌上的手机套中。   他脱掉t恤,露出没有半点多余脂肪的胸肌和王字腹肌,到棍架前拿起两根短棍,使出最擅长的短棍术,对着紧紧扎着皮革的木人桩发起了各种虚拟攻击,顷刻间只见漫天棍影,打左击右,攻守同期,棍风所到之处,皮革啪啪作响。   他意犹未尽,拔出咏春双刀,又将八斩刀法一招一式地使出来,以自己的短棍术为假想敌,寒芒朵朵,刀气森森,轻易地将虚空割成无数小块,他舞得性起,刀尖挑起桌上一只苹果,凌空一扔,随即寒芒骤起,快如闪电般掠过。   苹果跌到地上,“啪”地分开成十六块。   林郁满意地收好双刀,看看时钟,快到凌晨练气的最佳时段了。他两脚一分,脚尖膝盖内扣,已扎起了二字钳羊马,开始每晚的睡前内功练习。   他右手收回成佛掌,左手成摊手,标准的咏拳问路手,却是咏春入门内功的站桩锻炼方法。随着他深缓细长的呼吸,一股暖流开始从丹田升起,游走于四肢八骸。   慢慢地,他开始进入到深层冥想阶段,耳边时而风声呼啸,时而寂静无声,汗水悄然而下,肌肉不自觉开始抖动起来。   他眼前忽然出现成片成片的茂密山林,茵茵绿草一望无际,那只熟悉的小白狐蹲坐草丛中,温柔地注视着他,仿佛自亘古以来便坐在那里一直守候着,从未离开过。   又来了,又是这幻觉。自从他练成师父秘传的咏春入门内功后,一旦入定久了,便会出现各种幻想,有时如灵魂出窍窥见自己的身体,有时如置身大海感受那滔天巨浪,有时也会像今天这样,见到这只浑身雪白的小狐狸。   与以往的纯视觉系幻觉不一样,这次他脑海中很神奇地响起了一个少女的声音:“……弟……我在……等你。”   声音断断续续,似是从很遥远之处传来,听得并不清楚,却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幻听?林郁不敢分神,将意念聚于灵台的一点晴明。   就在此时,小狐狸那双灵动的大眼睛忽然眨了眨,嘴角一抹微笑,林郁还没反应过来,便觉得万丈光芒透眼而入,身体忽如失重般下坠……      第一章 虎落平阳      梦。   恍如身处梦境中。   眼前,茵茵绿草一望无际,那熟悉的小白狐蹲坐草丛中,两只眼睛温柔如水,静静地凝视着他。   明明是静谧安然的画面,林郁心中却涌起一股淡淡的忧伤。   “……”他张了张嘴,在迷糊中似乎想唤出某个名字。   就在此时,耳边一阵风声响起,接着“啪!”的一声,林郁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痛,头脑眼花,似乎被人狠狠地扇了一巴掌,好一会才清醒过来。   怎么回事?谁敢打我?林郁努力睁开眼睛,见一个虎头虎脑的少年正凶神恶煞地瞪着自己,骂道:“你这瘦猴!居然敢弄脏我的衣服?给我打,狠狠的打!”   咦,不对,为什么这个少年看起来如此高大?   林郁还没弄清楚情况,周围又蹿出几个十二三岁的小孩,朝着他拳打脚踢。   靠!林郁火冒三丈,他学习咏春拳多年,向来只有他揍人,什么时候被人如此欺负过?何况还是被这些连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子揍!他正要爬起来反抗,谁知那虎头虎脑的少年又是一巴掌当脸打来。   林郁感觉身体处处疼痛,手脚迟钝无比,竟然闪避不开,眼睁睁地看着那巴掌“啪!”的一声响亮地扇在自己的另一边脸颊上。   虎落平阳被犬欺!林郁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接连挨别人两巴掌,勃然大怒:“靠,我打死你丫的……”他正要运起苦练多年的铁砂掌干掉这狗娘养的混蛋,忽然肚子一痛,整个身体已腾云驾雾般飞了起来,竟是被那少年一脚踹飞了!   “啪!”他的后脑狠狠撞到树干上,随即滚落到草地里,剧痛使得他冷汗直冒,身体都痉挛起来,蜷成一团。没待他缓过口气,那个少年和几个小孩冲过来又是一阵暴揍,直打得他鼻青脸肿,全身是伤,再也爬不起来。   少年得意地哈哈大笑,道:“瘦猴,下次见着爷就赶紧下跪磕头,爷可少打你一巴掌。”又朝他身上吐了口痰,这才带着跟班的小孩们扬长而去。   堂堂一代咏春门高手,居然被人如此折辱!林郁已气得说不出话来,他捏紧拳头,拼命要追上去揍死这群混蛋,但浑身疼痛,手脚无力,竟站不起来。   他喘着粗气,使尽吃奶的力才勉强坐了起来,环视四周,满目尽是郁郁苍绿及洁净的蓝天白云,似是某处的荒郊。奇怪,我怎么会在这里?我明明应该是在家里练着功……   感觉嘴角渗出了铁锈般的气味,他举起左手擦了擦,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他把左手举到眼前,这只手有点脏,有些擦损的小伤痕,还带着刚才从嘴角拭下来的血迹,最关键的是……这只手比自己印象中的手小了一半,好小的手,顶多是九岁左右小孩子才会有的手!   林郁闭上眼睛好一会才再次睁开,忍着痛把右手也举到了眼前。没看错,这双手都小小的,显然是小孩子的手。   返老还童了?莫非我神功练成,像《天龙八部》里的天山童姥般返老还童?不对,我练的内功可没这么扯淡的功效!   没等林郁完全反应过来,他脑中忽然冒出了一些杂乱的信息、零碎的记忆片段:这里是大宋淮南道**县里的一个偏远小山村,叫孟家村,他叫秦阳,是秦家的大儿子,今年九岁三个月……   “我叫秦阳?怎么可能,我明明是林郁!”他努力想起自己从小到大的经历,外出求学,巧遇师父,跟师父学咏春和跌打……没错,自己确是林郁,但记忆中却夹杂着陌生的场景,被人欺负、挨打、捡柴,有时又身穿锦衣,被人称为“少爷”……   反复交错、杂乱至极的记忆使得他大脑一片混乱,他只觉得头晕欲吐,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滴嗒”,一粒水珠滴在他的脸上,暖暖的有点温度。下雨了?   “滴嗒滴嗒”,水珠不停地滴落他的脸上,身体好像被什么人抱着,耳边也传来一阵阵哭泣声。   林郁半梦半醒地想坐起来,忽然身上传来阵阵酸痛,忍不住“哎哟”地叫了一声,身体才挺起几公分,又直直地倒回地上。这么一折腾,大脑顿时清醒了许多。身下有点硬,有点硌肉,似乎是野外荒地,全身无处不痛,内脏似乎也有受震伤,后脑痛得较厉害,伤得相对重些。林郁这几年跟师父学过跌打,条件反射般对自己的身体状况作了一番诊断。   “哥哥!哥哥!你醒了?”清脆稚嫩的小女孩声音传入耳朵,林郁努力地睁开眼,夕阳的余晖直钻入眼帘,好一会,他才适应了光线,看清周围景物。   眼前是一张幼女的脸庞,大概七八岁,头发绫乱,脸上又是泪水又是尘土,看不清本来面貌,不过从她的脸形来判断,应该是个美人坯子。   幼女身后是一片澄清的天空,晚霞染红了漫天的浮云,美得动人心魄。   林郁忘记自己多久没见过这般美丽清澈的晚霞了,他印象中只有城市里狭窄的天空和终日的灰霾。   林郁动了动嘴,却觉得嘴巴干得发苦,什么也说不出,大脑却越来越清醒,一些原本并不属于他的信息神奇地浮现在大脑中。仿佛拨开了记忆中的云雾,他很快就认出来了,眼前这个小女孩正是自己的妹妹。   “星儿……”他潜意识地开口唤了出来,这具身体里残留着的些许记忆和他本来的记忆终于彻底地融为一体。   于是在这一瞬间,林郁明白过来了。   我居然是穿越了!穿越到一个叫秦阳的小孩子身上!   他的身体原本是属于一个叫秦阳的九岁小孩,秦阳在被那个叫孟虎的少年欺负时,竟被一巴掌打得灵魂出窍,而自己便是在那瞬间依附在他身上的。   林郁努力整理着这具身体的记忆,也不知道是这秦阳的记性不好,还是自己穿越时挤占了秦阳大部分的记忆空间,遗留在这具身体中的记忆并不多。   秦阳,淮南广陵府人氏,幼年时似乎是大户人家的少爷,后因战乱逃难至此孟家村,父母不详,应该是官宦人家,已于战乱中去世。目前身边有两个妹妹,分别叫秦如月、秦如星,还有个叫“范伯伯”的老人。这秦阳目前寄住在“伯伯婶婶”家中,过得很不如意,记忆里浮现最多的词便是“好饿”“别打我”“我怕”“好痛”……似是经常挨打、挨饿。   林郁将那些零碎的记忆反复梳理了几遍,也只能得出类似的信息,除此之外,只有一些极为模糊的记忆,难以分析利用。   “哥哥?”林郁耳边传来了妹妹怯怯的声音。林郁把目光移到眼前的妹妹身上,见她瘦瘦弱弱的,穿着的衣裳很破旧,但大袖圆领,花布长裙,明显是宋朝前期才会出现的服饰。林郁前世在大学时曾加入过历史研究社,对中国古代史有过较深研究,此时一下子便判断出来了。   这下他终于确信自己是穿越了!   “我没事……”见星儿一脸担忧与紧张,漂亮的大眼睛里噙满了眼泪,林郁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帮她拭去眼泪,这下动作大了,牵动伤势,痛得他直皱眉头。   “哥哥!”星儿担心地握着他的手,眼里的泪水滚动着,又顺着脸庞滑了下来。   “别担心,哥哥没事。”林郁忍着痛,抚摸着星儿的头发,安抚着她。   林郁的一系列动作做得极其自然,星儿大概没怎么经历过哥哥这般温柔抚慰,惊得睁大了双眼,但很快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月儿呢?”林郁嘴里自然而然地蹦出了另一个妹妹的名字。   星儿轻轻地握着哥哥的手答道:“姐姐去找水了。应该快回来了。”   林郁点点头,此时远处传来一个女孩儿焦急的声音:“星儿,哥哥怎样了?”接着小身影便奔了过来。   “哥哥,姐姐回来了!”星儿转过头朝来人方向答道:“姐姐,哥哥已经醒来了!”   “真的?”另一个女孩提着灰黑的水壶快步跑了过来,气喘吁吁问道:“哥哥,你怎样了?”   林郁朝小女孩望去,眼前这个昵称叫月儿的妹妹,年纪与星儿差不多,脸形也极为相似,脸上满是汗水与尘土。林郁见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不忍她担心,便努力挤出笑脸说道:“哥哥没事,别担心。”   月儿目光奇异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对哥哥的这般反应极不习惯。   听到水壶里水晃动的声音,林郁觉得唇干舌燥,不自自主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上面沾有一点带着盐分的水滴,是星儿的眼泪?   “哥哥,你先喝点水。”月儿把水壶小心翼翼地凑近到林郁的嘴边,一股甘甜的泉水流入了林郁的口中。   林郁正口渴,赶紧大口大口地喝起来。月儿见状赶忙说道:“哥哥,慢点喝,别呛着了。”林郁冲她微微一笑,小丫头似乎有点不好意思,把脸转到一边。   林郁在前世乃咏春名师最得意的关门弟子,身经百战,又多次协助警察擒贼,心神远比普通人要坚定,此刻虽是离奇地穿越回古代,他依然能边喝水边冷静地分析着周围的情报。嗯,从两个妹妹的举动可以判断,两个妹妹都对秦阳这个哥哥都颇为重视,只是月儿相对性子冷淡些,见哥哥没太大问题后,反而安静下来没怎么说话,星儿则比较亲近哥哥,一直问着哥哥还痛不痛,声音软绵绵的甚是可爱,林郁差点被萌得全身发软。   林郁喝过水,缓过口气,又沉思了半晌,才小心道:“妹妹,我刚才撞了一下头,好像很多事情记不起来了……”   星儿慌了,赶紧去看看哥哥后脑,随后慌道:“姐姐,哥哥的后脑都肿起来了。”   月儿也急了起来,看了下哥哥的伤势,便咬着红唇道:“我去找大夫!”她拔腿就要跑。   “月儿!”林郁叫住她,说道:“我们家里没钱吧?这些小伤不碍事,很快就会好起来。”   “可是,哥哥你伤得很重……”月儿的红唇都快要咬破了,显然内心也在挣扎着。   林郁一把拉住她:“月儿,不要急,我有办法。”他环目四顾,见自己身处荒郊,处处是野花野草树木。   他眼珠一转,已有了计较。      第二章 傲气      秦阳这具身体虽然比较瘦弱,但眼睛倒是不错,林郁很快便辨认出来了,唤道:“月儿,星儿,帮我去拔那边几棵花草过来。对对,就是那些开着红花的,还有左边五步远那棵长着棕色小果实的……”   两个妹妹不明所以,困惑地按着哥哥的吩咐将花草拔出来送到他手里。   林郁把红花和棕色果实靠近鼻子嗅了嗅,满意地点点头,又吩咐道:“妹妹,帮我把这花和果实都碾碎,加点水弄成糊状。”   月儿忍不住问道:“哥哥,你这是……”   林郁忍着痛,一边从破旧的衣襟里撕下布条,一边道:“临时做些活血化淤的伤药。本来该用烧酒来做药引的,这时只能先将就下了。”   月儿惊讶地望着哥哥,星儿靠过来,好奇道:“哥哥,你怎么会这些?”   林郁自然不会说出前世自己曾跟师父学过几年中医跌打的事,他信口胡扯道:“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小时候翻书看过,记下过一些药方。”   见另一旁的月儿张了张嘴也想问话,林郁赶紧“哎哟”地呼起痛来,两个妹妹顿时不敢多问,相互帮忙着按他吩咐准备伤药。此时天色已开始昏暗下来,荒野里传来了虫鸣声,蚊子也开始多起来。   林郁认出周围的地势后,脑中忽然浮现出一些记忆片断:秦阳三兄妹出来捡柴,秦阳因为遇蛇,慌不择路地向村里跑,正好撞到孟虎身上,结果引发冲突……   因此才使得自己附身在他身上,林郁暗地里点点头。他已发现孟虎似乎经常欺负秦阳,是那“伯伯婶婶”的儿子。   好,咱们走着瞧!有仇不报非君子!林郁捏紧了拳头。   “哥哥,这伤怎么敷?”   林郁抬起头,见月儿已捧着糊状的药膏站到自己身旁,便感激地朝她笑了笑,伸手接过:“我自己来。”他将伤药敷到后脑肿起处,又用先前撕下的布条绕头包扎起来,这手法本来他极是熟练,无奈这秦阳的身体处处是伤,手脚不灵便,花了好一会才弄好。   余下的一点伤药,他也不嫌脏,身上哪里最痛便往哪里抹。   他见月儿有点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便安慰道:“月儿,怎么了?还在担心哥哥?放心,哥哥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月儿摇摇头没说话,心里嘀咕着:哥哥的性子怎么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了,不会真的撞坏脑子了吧?不对……这样子,似乎得叫撞好了脑子?   林郁见天色越来越晚,荒野蚊子太多,实在不是久留之地,挣扎着要站起来,但脚下发软,竟还站不起来。星儿一直站他旁边,赶紧扶住他:“哥哥,小心点儿。”她的声音实在太软太萌,林郁听得全身又软下来,差点跌倒,连忙按住星儿的肩膀站稳。   月儿咬着红唇道:“哥哥,你受伤了怕是难以走路,我先回去叫范管家来背你。星儿,你留在这里陪着哥哥。”她转身就要走。   “范管家?”林郁隐隐觉得这人自己认识,便问道:“范管家是谁?”   月儿一下子止住了脚步,奔回哥哥身边,惊讶道:“哥哥想不起范管家了?自从爹娘都不在后,是范管家带我们来这里的,这里就他最疼我们。”   林郁把秦阳仅有的记忆又回想了一遍,这才问道:“是不是就是范伯伯?”见月儿点点头,他继续道:“我只记起有这么个人,具体的事却想不起来了。大概是脑子撞伤了还没恢复,睡一觉就没事了。”   他见月儿满脸担忧,于是温柔地摸了摸月儿的头:“月儿乖,别担心,哥哥会慢慢都记起来的。”   月儿哪曾听过哥哥如此温柔安慰自己,她有点不习惯地缩了缩小脑袋,眼圈却忍不住红了。她小声地“嗯”了一声,好一会,又道:“那我先回去找范管家了。”她站起来要走,星儿刚才一直没怎么说话,这时忽然一把拉住她,眼里滚动着泪珠:“姐姐,你别回去,伯伯和婶婶好凶的,今天我们没捡到足够的柴,说不定又会打你……”   月儿低下头,轻声道:“星儿乖,没事的,姐姐去去就回来。”她挣开星儿的手就要往外走。忽然感觉手腕被人大力捉住了,她转过身,就看到了林郁一双愤怒的眼睛。   开玩笑,打我妹妹?哪个狗娘养的混蛋敢打我妹妹!林郁在前世就很重视“妹妹”,此时听到自己的亲妹妹居然要挨打,靠,这还了得?顿时怒气如火山爆发,压也压不住。   他这动作过于剧烈,牵动全身处处伤势,痛得脸色发白满额冷汗,但他依然紧紧地捉着妹妹的手,一把把她拉回身边,“凶恶”地训道:“为什么不和我说这事?有什么事自有哥哥担着,轮不到你这个做妹妹的出面!”   月儿从没见过哥哥如此生气的样子。她记忆里这个只大自己一岁多的哥哥半点都没哥哥样,反而像个没主见的弟弟,特别这大半年来被伯伯和婶婶毒打过几次后,性格变得更加胆小懦弱,逆来顺受,连话都没敢大声说过,事事躲在自己身后。此刻她见林郁满脸的愤怒,一时竟吓呆了,没敢回话。   星儿扑过去抱住林郁的手臂,哭道:“哥哥,你别骂姐姐,要骂就骂我吧。”   对着这么懂事的两个妹妹,林郁哪里舍得真骂她们,他把妹妹紧紧抱在怀中,恶狠狠地骂道:“放心,有哥哥在呢,以后哪个混蛋敢欺负我的宝贝妹妹,我就打断他的狗腿!”林郁前世练得一手铁砂掌功夫,能轻易拍断红砖,世上有多少混蛋的骨头能比砖石更硬的?只是他盛怒之下,一时没想起自己现在是九岁小男孩的身体,而且还是受了重伤的身体。   月儿和星儿被哥哥紧紧地抱住,都被他强硬凶狠的话语惊呆了,但哥哥话里的爱护与霸气,却使她们忍不住有了种可以依赖的安全感。星儿安静地把脸蛋儿贴在哥哥胸前。一向强气的月儿却手足无措,她这时才醒悟过来,觉得被哥哥这样抱着似乎有点不妥,脸蛋不禁有点红了。   “伯伯和婶婶又是谁?就是经常打骂我们的那对恶人?”林郁只能隐隐约约记起一点。   星儿还没回过神来,月儿轻轻离开哥哥的怀抱,答道:“伯伯是范管家的表弟,范管家说外面到处在打仗,很多坏人在做坏事,他就带我们来这里了,这大半年我们一直住在伯伯那里。”   林郁一瞬间已将大多数线索串了起来,想到秦阳极为恐惧此伯伯婶婶,可料知三兄妹在那里生活得极为悲惨。   呸,什么伯伯婶婶,要是老子的功夫还在,一人赏你们一记铁砂掌,打断你们的狗腿!   眼见天色越来越黑,蚊子已开始嚣张地围着三兄妹转,林郁望了两个妹妹一眼,道:“走,我们一起回去!”   他习武多年,意志极为坚韧,此刻咬着牙,忍着伤痛硬是站了起来。月儿和星儿赶紧一左一右地搀扶着他。   走了十数步,林郁终于慢慢适合了这具身体。虽然全身上下依然处处酸痛,两脚打颤,林郁还是轻轻推开两个妹妹,靠着自己的力量一步一步地向前走。他的步伐不大,走得也摇摇晃晃,身板却慢慢挺直了起来。   星儿和月儿紧紧跟在他身后,竟觉得哥哥的身影变得远比过去高大得多。   一路上,林郁放眼望去,但一片葱绿,林深叶茂,空气异常清新,他潜意识地深深吸了几口。他这一吸气,才发现丹田里空空如也,没半点真气,以前辛辛苦苦练了七八年的内功,这么一穿越全没了,只能从零开始,也不知要花多少时间才能恢复以前的功力,想到这里,他不禁轻叹了口气。   幸而他天性开朗,很快便振作起来,转头看了看身后的两个妹妹,见她们都穿着麻布圆领长袖的大衣,色泽相近,年纪身段脸形也相似,一时竟分不清谁是谁。   他这才想起,月儿和星儿是一对双胞胎,幸好秦阳这身体似乎早就习惯了如何分辨两个妹妹,倒不用他花心思去烦恼这事。   进得孟家村后,天色已完全黑下来,处处的院落屋子都透出了昏黄的油灯光。   林郁慢慢认不出路了,只得跟在两个妹妹身后走着。左转右拐七绕八弯,小巷处处,极难认路,走了一炷香左右,才到了“伯伯婶婶”家。一路上,林郁已从妹妹口中得知这“伯伯婶婶”一个叫孟龙,是村长,另一个是戚氏,孟虎确是他们的儿子。   三兄妹刚迈入孟龙家的院子,戚氏已一脸不爽地站在门口,嘴巴骂骂咧咧道:“你们三个白吃饭的,一整天跑哪了?柴草呢?不是说了没捡够三捆柴不许回来吗?”   林郁想到她对三兄妹的打骂,早就对她恨之入骨,此时受她如此白眼,怒火瞬间就蹿上心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怒哼着理也不理她,拉着两个妹妹就要从她身边走过。   戚氏见这个一向软弱胆小、在她面前连屁都不敢放的小鬼居然敢无视她的话,顿时火了,冲过来一手揪住他的衣襟提了起来,破口大骂道:“你这白眼狼,白白吃了我家这么久的米饭,居然敢给我看脸色?”   林郁此刻身上处处是伤,走了这么远的路更是几乎耗尽了所有体力,根本无力反抗,但他却丝毫没退让之意,只是冷冷道:“放开你狗爪!”   戚氏哪想到这小鬼竟敢说出如此硬气的话,见他头缠布条,脸上尽是淤青,但眼神却充满了傲气与倔强,竟似乎丝毫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她怔了怔,更是火大,用力将林郁往地上一摔,怒骂道:“滚!你们给我滚!以后别想再吃我家一粒米饭!更不许再呆在我家!”   林郁被她一摔,几乎全身骨架都要散了,但他依然咬着牙奋力站起来,腰杆儿挺得笔直,昂起脑袋,怒瞪着戚氏道:“谁稀罕住你家吃你的米饭!我见过范伯伯,带齐行李便走!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咱们走着瞧!”   林郁前世乃堂堂咏春门高手,内力深厚,眼神何等厉害,此刻虽是穿越到一个瘦弱小孩身上,但那身经百战、独斗盗匪磨砺出来的锐气与威势却是透眼而出,戚氏这个寻常乡下泼妇竟被他的眼神瞪得心里一惊,身不由主地退后两步,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嘴里依然骂着:“好,要是你们今晚不走,我就用扫帚来赶你们!”却不敢再像往常那般拿起藤条就劈头劈脸抽过去。   见戚氏满嘴脏话地叨唠着走开,月儿和星儿这才从恐惧与震惊中清醒过来。适才她们在戚氏的积威之下吓得动弹不得,却想不到哥哥竟敢如此顶撞,而戚氏居然没像往常一样毒打他们,都又惊又疑。      第三章 流落街头      “哥哥?”月儿不敢置信地拉拉哥哥的衣袖。星儿上前紧紧握住哥哥的手,手心里也满是冷汗。   林郁回头朝两个妹妹温和笑道:“走,带我去找范伯伯。”   月儿怔怔了看着眼前貌似熟悉却显得有些陌生的哥哥,心道:这个真的是自己那个一向软软弱弱、连话都不敢大声说的哥哥?但他的声音相貌确实是自己哥哥。难道大脑受伤后不但会影响记忆,连性格也会大转变?   她出神地跟在哥哥身后,心里困惑不已。   这孟家村虽是穷困,但孟龙终究是村长,庄子颇为气派,不提那宽敞的院子,光是石砌的屋子就好几座,还有数间似是帮工拥人住的木屋。   三兄妹找了一圈,也没发现范管家,问了下孟龙家里的帮工,才知道范管家被打发去祠庙外厅守夜了,今晚不会回来。   林郁从没听过什么“祠庙”,便问两个妹妹道:“祠庙在哪?我们村子里还有这样的地方?”   月儿目光复杂地望着哥哥答道:“祠庙是村里巫神大人的居所。”   巫神大人?怎么名字如此狗血,一听就是神棍。他正思索着,星儿已拉拉他的衣袖,不安地问道:“哥哥,我们真要走?”   凭着自己比当代人超出近千年的智慧知识,到哪不能活,何必在这里忍气吞声受欺负?林郁前世就是个不肯低头的主,此时更是头一昂,坚定道:“走,现在就走!我们收拾行李马上就走!明天再回来找范伯伯!”他昂首挺胸往前就走。   星儿紧紧跟在哥哥身后走了起来,月儿隐隐觉得哥哥冲动了些,可见他一脸坚决,只得和妹妹一起跟在他身后。   林郁刚走了几步,忽然回过头来,不好意思道:“话说,我们的行李都在哪?”   月儿心中忽然涌起一股深深的不安。   三兄妹回到住处,里面黑乎乎的连油灯都没,林郁进去借着月光一看,这所谓的住处不过是一处简陋的柴房,用稻草铺有一大一小两个小床铺,应该是两个妹妹共睡大床铺,秦阳独睡小床铺。柴房中除了床铺、简单的衣物和薄薄的被衾外,就只有占了大半空间的柴草。那仅有小小的空间却被两个妹妹收拾得颇为干净。   穷家孩子早当家,林郁心里暗暗叹了口气,道:“带上要紧的东西,走吧。”   林郁身上有伤,动作不利索,月儿和星儿也不用他动手,快手快脚把衣物都叠好打包成包袱,简单的行李很快便收拾好。林郁见天色已晚,便叫两个妹妹每人带上几根木柴,反正这木柴也是三兄妹平日里捡的,不拿白不拿。   待得三兄妹走到村口,月亮已快爬上树梢了。   林郁仰首观察月亮,见月已半圆,月面朝西,盘算了一下日子时辰,很快就判断出来,初十,酉时。   “哥哥,我们是要去哪?”月儿举着火把,轻轻停住脚步问。   林郁凭着满腔怒气和“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的傲气愤然出走,原想着去附近的城镇寻找谋生机会,此时见周围一片黑暗,又想到三兄妹年幼体弱,不禁愣住了。   村口处是一座小桥,旁边一丛梅花数株柳树,在夜色昏暗中更像猛兽妖怪般吓人。星儿害怕地搂住了哥哥的手,连月儿也不由自主地靠近了哥哥。   林郁自然不怕,但两个女孩儿却已畏缩着不敢向前走了。   村外远处的山林隐隐传来狼啸之声,也不知道黑暗中隐着多少野兽。林郁若是有原来咏春门的武功在身自然丝毫不惧,若有双刀双棍更是大可横着走,可他现在不过是个体弱受伤的小小孩童。   “咕——”林郁的肚子已开始叫起来,也不知道多久没吃东西了,见两个妹妹也是脸色苍白满脸倦态,似是又饿又累。   林郁这才意识自己是太冲动了,他极目远望,正琢磨着哪里找些野果之类的东西充饥,君子事急从权,实在不行就去菜地里“借”些瓜果之类。   他正盘算着,“哥哥,我身上还带着个饼,你饿了便吃吧。”月儿从包裹里掏出一块手掌大小,烙得黑黑的菜饼。   林郁心中暖流泛起,伸手接过,将它掰为三份,把较大的两块分给两个妹妹,道:“妹妹,来,我们三兄妹一起吃。”   月儿接过,却将手里的饼块递给星儿:“我不饿,星儿吃吧。”   星儿不接,把手里的饼递给哥哥:“我也不饿。哥哥受伤了,多吃些。”   火光映照下,林郁见两个妹妹脸黄肌瘦,显然平时便是缺衣少粮,不禁又是感动又是心酸。他装作生气的样子,板起脸,强硬道:“你们先吃,谁不吃我便扔了。”   两个妹妹对视一眼,只得勉强接过,小口小口地啃了起来。   见两个妹妹都吃了,林郁才把那小块菜饼塞入口中,又干又硬,也不知道两个懂事的妹妹平时是不是都只能吃这个,他越想越是心疼不已,暗下决心道:“日后自己一定不能再让妹妹们吃这样的苦头了。”   其时虽是初夏,夜风却还带着凉意,此时风势也变大了,吹得周围树枝哗啦啦地响。   林郁见两个妹妹都冻得微微抖起来,连忙拉起两个妹妹的小手,走到远处小巷子中一个避风处暂避风势。   呆站了一会,也没想到其他去处,便让妹妹们把被衾和最厚的衣服拿出来,先在干净的地上铺好,然后才拉着两个妹妹坐在一起。   夜色愈发深了。   凉意更盛。身上只盖着薄薄的被衾,又冷又饿之下,三兄妹不由得紧紧地挤在一起。   林郁哪里会想得到自己居然有流落街头的一天,他从没吃过这样的苦,身上伤痛处处,更是难受。   他见两个妹妹缩成一团,不由得又悔又恨,自己吃点苦是自找的,两个年幼的妹妹却是因自己的鲁莽冲动而跟着受苦的。   火把烧尽,熄灭了,周围一片黑暗。   背靠着的石壁坚硬冰冷,虽是隔了两层衣服,寒意依然透衣而入。听着屋子里传来农家人齐聚一堂吃着晚饭的欢声笑语,自己三兄妹却忍饥挨冻蜷在墙角。林郁咬着嘴唇,不甘道:“是哥哥害你们跟着受苦了。”   月儿纤细的背靠着哥哥的胸膛,低声道:“哥哥是我们秦家里唯一的儿子,你到哪,我们便跟到哪。”   星儿更是把整个身体都依在哥哥身上,认真道:“娘亲说过,我们三兄妹生死都得在一起,哥哥要去哪,我便去哪,不怕吃苦。”   林郁的眼圈瞬间红了,“三兄妹生死都得在一起”,他第一次对这两姐妹产生了发自内心的疼爱之情。他拼命忍住泪水,紧紧地抱着两个妹妹,道:“傻妹妹,哥哥决不会再让你们吃这样的苦头!”   两个妹妹靠在哥哥温暖的怀抱中,眼圈儿也红了。三兄妹就这样紧紧相拥,也不知过了多久,月朗星稀,周围开始安静下来,夜风却越来越冷。三兄妹都冻得簌簌发抖。   这样下去三兄妹都会被冻病的。林郁不由得焦急起来,看看身上,似乎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能换点钱。   值钱的东西?林郁脑中灵光一闪,自己身上没,可脑子里有啊!   他一下子挺直腰杆坐了起来,急问道:“妹妹,这村子里似乎有个大夫?”   两个妹妹正迷迷糊糊着,忽然被他惊醒过来,星儿揉着眼睛道:“是有个大夫,姓费,哥哥要去看病?”   林郁想了想,让月儿重新点着一个火把,自己刚匆匆翻出一件薄外衣铺平在地上,又找来根短木柴,引火点燃,待得烧黑成炭,便掐灭了火,用作炭笔,在外衣上写起字来。   两个妹妹好奇围过来,见哥哥用炭笔在衣服上写着:“川断一两,五加皮一两,川芎三钱,花红二钱,防风三钱,透骨草一两三钱,杜仲三钱……”这是他前世师父的独门秘方,千金不换。   月儿忍不住问道:“哥哥你在写什么?”   林郁边写边答道:“能换食物和住处的东西。”他呆过历史研究社,会写不少繁体古字,此药方里繁体字不多,他写得颇快。   待得药方写完,他帮着妹妹们匆匆收起行李,重新背在身上,又让月儿带路,月儿困惑问道:“哥哥,我们这是要去哪?”   林郁答道:“我们去费大夫家。”   星儿不解地歪着小脑袋问道:“我们去费大夫家做什么呀?”   看到星儿这般可爱的动作,林郁精神一振,摸摸妹妹的秀发,眨眨眼道:“去卖这件衣服呀。”   两个妹妹见他那件外衣本来就破旧,此刻写满了炭笔字,估计送别人人家都不愿要,不禁暗暗奇怪起来。   星儿小声嘀咕道:“这衣服有人要吗?”   林郁微微一笑:“放心,这衣服值钱得很。月儿,带路。”   月儿见哥哥一脸坚决不似作伪,只好带路走在前面。      第四章 卖药方      三兄妹虽是休息过一段时间,但忍饥挨冻之下反更觉疲倦,林郁身上伤势不轻,休息过后更显辛苦,幸而费大夫家就在村子东南角,离村口并不算远,走了半炷香时间,便远远看到费大夫家的小院子。   林郁沉思一会,见路边有块成年男子拳头般大的石块,便弯腰拾起,握在手里。   三兄妹好不容易走到费大夫家的小院前,院子早就大门紧闭。   “啪啪啪!”林郁也不管夜深人静,用力地拍起门来。   “来了来了,谁大半夜来敲门?是急诊吗?”很快,一个五六十岁、长着山羊胡的老大夫开门迎了出来,林郁知道他是村里唯一的大夫,姓费,人称费大夫,便微微躬身行礼道:“费大夫,您好。”   费大夫见敲门的居然是三个小孩子,不禁惊讶地上下打量林郁三兄妹,“咦”了一声,问道:“你们是去年搬来的秦家孩子吧?受伤了来买药?来来,先进来。”   这费大夫倒是好心肠,见三个孩子都冻得发抖,林郁更是头缠布条,满身伤痕,连忙将他们带入院子。   林郁见费大夫家里的院子并不算小,四间茅屋,一棵大榕树,占的地儿不少,但看起来比较简陋。三兄妹被带进了药堂,林郁谢过费大夫,开门见山道:“费大夫,我不是来看病买药的,我是来卖药方的。”   卖药方?居然有小孩子来向大夫兜售药方?费大夫固然是大觉意外,连跟在林郁身后的两个妹妹都困惑不已。星儿呆呆暗道:“哥哥不是说来卖衣服的?怎么又成为了卖药方?”   月儿想到傍晚时哥哥让她们两姐妹采药制药的事,心里一个“咯噔”,暗道:“难道哥哥要卖的就是那副药方?不行啊,人家费大夫可是附近几个村子里都闻名的大夫,有时连**县城镇里的人都慕名来求医,哥哥不知从哪看来的药方哪能及得上人家的药方?”   她正要发问,却见哥哥脸带微笑,竟是一脸自信,不由得呆住了。   费大夫见林郁说得充满自信,便好奇问道:“秦小弟,你要卖什么药方?”   林郁扬扬左手里的外衣,道:“药方就写在上面,专治跌打损伤,骨折重创。”   费大夫忍不住笑了起来,摇头道:“治伤的药方我也有,为什么要买你的?”   林郁腰杆挺得笔直,昂起脸,直迎费大夫的目光,坚定道:“因为我的药方更有效!”   费大夫觉得这孩子实在有趣,不禁问道:“你怎么知道你的药方比我的好?”   林郁早已料到他会这么问,扬了扬右手的石块,一字一句道:“我可以证明给你看!”   话音刚落,他双手抓住大石,猛然朝左小腿胫骨砸下去。   “咔嚓”一声,胫骨应声而断,林郁痛得脸色发白,他咬紧牙关,缓缓道:“我现在骨折了,你可以试下我的药方,如果这药方不比你的药方有效,我马上就走!”说话间,他额上已满是冷汗。   费大夫哪想到他会以这种方法来试验药方,吓得脸都白了,惊叫道:“你……你!”他见林郁嘴唇都青了,也不再多说,连忙快步走回药堂里翻找绷带和伤药。   这下变故来得太突然,月儿星儿惊得手足无措,好一会才慌慌张张地冲过来扶住哥哥。   星儿刚扶住哥哥,泪珠儿已一簌簌地流下来,泣不成声。月儿又急又怒,眼圈儿也红了,训道:“笨蛋哥哥,你干什么要打伤自己呢?”   林郁勉强笑笑,轻声道:“慢慢扶我坐下。”   待得坐到地上,他费力地卷起裤脚,此时断骨处的伤口已肿得老高,他撕下衣襟的布条,小心地将断骨处的伤口包扎起来,防止骨头错位。这么一折腾,他更是痛得浑身冒冷汗。但林郁咬紧牙,哼都不哼一声。   此时费大夫已带着绷带和药膏赶了出来,见林郁居然已包扎好伤势,更是惊讶。他正要解开林郁小腿上的布条帮他敷药重新包扎,林郁一把抓住他的手,坚决道:“费大夫,你先试下我的药方。”   费大夫急道:“都伤成这样了,不赶紧敷药矫正骨位,以后你就成瘸子了!”   林郁紧紧抓住他的手不放,倔强道:“用我的药方!”   月儿和星儿都急了,星儿摇着哥哥的手臂,哭道:“哥哥,我们不卖这药方,我不要你成为瘸子!赶快让费大夫帮你治伤吧。”   月儿咬紧红唇,也要相劝,却见哥哥脸上现出一股倔强劲儿,显然不打算听人劝,想到他那句“哥哥决不会再让你们吃这样的苦头”,眼圈儿越来越热,低声训道:“你这倔脾气的笨蛋哥哥……”泪珠儿也跟着滚滚而下。   林郁依然不为所动,目光紧紧地盯着费大夫,似乎为了卖出这药方,可以连命都不要。   费大夫见林郁态度如此坚决,也不禁眼中闪过异光,他站起来,朝后堂大声叫道:“夫人,快来帮忙抓药!”   他接过林郁手里的外衣,细细地读了起来,越读越是凝重:“咦,川芎三钱?发灰二钱?”他反复念叨着,连夫人徐氏来了都没发觉。   徐氏匆匆出来,不明所以,连忙拉了拉丈夫。费大夫这才回过神来,把外衣递给她道:“按这药方抓药去煮,我去研磨制膏。这娃腿骨刚折,急需用药,快!”   徐氏望了望林郁三兄妹,虽然满脸疑问,却只是应了声便赶紧去煮药。费大夫找来被裖直接铺地上,和两姐妹一起小心地将林郁搬起来,平放到被褥上,这才按着林郁的药方去抓药研磨制膏。   费大夫一边制着药膏,一边问道:“秦小哥,你这药方从哪里找来的?确是用药巧妙,别出心裁。”   林郁伤上加伤,痛得嘴唇都咬破了,却依然一声不吭。见费大夫问起,他忍着痛,信口胡扯道:“大概是小时候不知在哪里的古书里看过,我今天后脑受伤,很多事情都想不起来了,唯独这药方倒记得很清楚。”他语速放得很慢很平稳,硬是没呻吟一声。   费大夫暗自佩服这小娃子的忍耐力和意志,听他这般说,惊讶道:“你后脑受伤?”月儿赶紧插口道:“对哦,费大夫,你能不能帮我家哥哥看看后脑的伤?他很多事都记不起来了。”   费大夫放下手中的活,急步过来解开林郁头上的布条,看了下伤势,奇道:“这伤势不算太重,不及你的腿伤严重,怎么会导致失忆?”   星儿接口道:“可是哥哥的确记不起很多事。”小萝莉担心哥哥,小手儿轻轻地用手绢帮哥哥擦着冷汗。   费大夫沉吟着,又是把脉又是掀眼皮,但大脑这么精密的部件,在林郁前世科技发达的年代都没法子准确诊断病情,何况落后的古代?   在林郁有意的引导下,费大夫最终得出这么一个结论:这孩子因头部受到剧烈撞击而导致部分失忆。   失忆虽不是小事,却难以医治,相比之下他更关心林郁的腿伤,安慰月儿星儿几句后匆匆又回去磨药制膏。   两个妹妹听到这失忆症针石无效,只能自然而愈,都脸有忧色。林郁倒是轻松起来,他充分发挥天下无双的哄妹妹技能,又是笑话又是摸头,很快便逗得两个妹妹重现笑颜。   费大夫动作极为熟练,很快便将药膏制好,帮林郁敷上,重新包扎好,这才松口气问道:“这药方我买了,秦小哥你想卖多少钱?”大概是这药方的价值和林郁的倔强、胆色打动了他,费大夫对林郁的称呼也变了。   林郁早就想好了价钱,他答道:“我可以不要银两铜钱,我只求费大夫收留我们三兄妹十天八天,提供食宿,等我身上伤势好转,我们三兄妹便离开。”   费大夫惊讶问道:“你们不是住在孟村长家中?怎么要到我这里来住了。”   林郁不欲多言,只是问道:“不知这条件费大夫可否答应?”   费大夫久居孟家村,已猜出个大概,轻叹一声道:“你就安心在这里养伤好了,想呆多久便呆多久,不过伤好后要帮着干点活。”   此时徐氏已捧着汤药出来,问明事情经过后,怜惜地抚摸着林郁的头发道:“傻孩子,何苦如此。”她见三个孩子都脏兮兮,又冷又饿的样子,更是心生怜悯:“难为你们了,这么小小年纪便吃这些苦。家里还有稀粥和晚饭,秦小哥你先喝些汤药。相公,我先带两个女娃去吃点晚饭。”   林郁三兄妹都惊讶地望着费大夫夫妇,两个妹妹明白过来后,感动得泪流满脸。   林郁在前世活了二十多年,见惯了现实社会里冰冷的人际关系,老人昏倒在街上无人救,救了老人的路人反被老人诬陷之类的事,早已让他的心变得淡漠,来到这个世界后又被孟虎一家百般欺压,更是满腔愤恨。但此时见两个老人眼里真挚关爱的目光确是发自内心,忍不住也流下了热泪。   在这一刻,他心中的冰冷融化了。   徐氏先带了两个小女孩去吃饭,费大夫则留下来给林郁喂药。汤药很苦,但林郁吃得很香,仿佛吃着世上最美味的食物。   另一边的饭桌上,晚饭剩下的菜肴并不丰盛,稀饭加上豆芽、咸菜,有一点小腊味,两姐妹不敢多吃,倒是徐氏不停地帮她们添饭,硬是让她们吃得饱饱的。   随后费大夫将林郁背进了右边的那一间小屋的床上,安顿下来,徐氏也张罗着在小屋里多铺了一张床给两个女孩睡,又拿来毛巾和热水让三个孩子洗脸。   短短一个晚上,三兄妹经历了人情冷暖,悲喜浮沉,不禁大为感慨。   两个女孩帮哥哥擦干净脸和手脚后,才各自洗脸、整理仪容。   林郁躺在温暖的床上,静静地察看着周围的环境。   似乎是因为灯油贵,费大夫家里点不起太多的灯,墙壁上仅有的一点油灯竭力地照耀着整间屋子。墙是土泥砌的,屋顶盖的是茅草,当中只有一张木桌,两张小凳子,屋子的一角堆了不少简陋粗糙的盆盆罐罐,整个屋子中弥漫着药草的气味。   林郁他一直生活在大城市,早就习惯了高楼大厦灯红酒绿,此刻见到这般简陋的屋子,再次使他意识到自己确是穿越回到古代了。   林郁轻叹着,转头去看两个妹妹,这一看令他大吃一惊。妹妹们虽因营养不良脸色略差,但眉清目秀,肤色白晰,配上漂亮的大眼晴、精巧的嘴唇、小小的瑶鼻,可爱中更带着一股掩不住的钟灵秀气。这对双胞胎姐妹一个天真可爱,一个冷淡沉稳,偏偏又长得一模一样,各具特色,以林郁阅遍美女的毒辣眼光来判断,将来自己这两个妹妹绝对会是祸水级的大美女。   今晚的同患难早已拉近了林郁和两个“陌生”妹妹之间的距离,此时看到这对双胞胎妹妹居然如此漂亮可爱,林郁更是百感交集,怜惜疼爱之心顿起。   他捏紧拳头,暗下决心,从今以后,自己一定要保护好两个妹妹,决不能再让别人动她们一根头发!      第五章 身陷乱世      第二天,等林郁睡醒时,两个妹妹早已起床,到处帮着徐氏干起家务了。   林郁在妹妹的服侍下洗过脸吃过粥,想起范伯伯应该回家了,自己应该把离开孟龙家之事告诉他一声,免得他担心。他此刻心情舒畅,脑筋也恢复回前世的灵活机智。   他目光落在忙着收拾屋子的月儿星儿身上,更不想两个宝贝妹妹再去孟龙家中受人奚落,眼转一转,便趁费大夫夫妇过来看他之机,托费大夫帮他走一趟。   费大夫昨晚帮这小娃子洗澡抹身又包扎全身的伤口,早就熟悉起来,对他也不再客气,笑骂了一句:“秦阳你这小子还真是会使唤大人。”   林郁见这老人家似乎颇喜欢自己,灵机一动,眨眨眼道:“费大夫,今天的付出会换来明天的回报。我看您老人家经常要背着药囊在附近的村子里穿街走巷挺辛苦的,要不我拜您为师,等我伤好了,就天天帮您背药囊、上山采药,不知您意下如何?”   费大夫昨晚早已暗暗佩服这小娃子的毅力与胆色,此时见他目光灵动,眉梢眼角尽是机灵,显然是极为聪慧之人,心中一动,却没肯轻易答应,只是摸着下巴的山羊胡子骂道:“先是靠一张药方蹭药蹭饭,现在还打着免费学医的如意算盘,你这小娃想得倒美!罢罢,我就先替你走一趟。至于拜师,看看你没有学医的慧根再说。”   林郁见其意动,大喜,赶紧厚着脸皮生米煮成熟饭,马上就要拜下去:“师父放心,弟子一定用心去学,不会让师父失望!师父在上,请受弟子一拜……哎哟!”他这声呼痛半真半假,眼里拼命挤出泪水,显得无比可怜,泪眼汪汪地望向徐氏。   徐氏果然吃这一套,她表面虽显得冷淡,内里却是个热心肠的人,她连忙过来把林郁按回床上,心疼道:“你这小娃子,伤没好不要乱动!”又转头对丈夫说道:“我看这孩子很聪明,你就收他为徒吧,就这样定了。”费大夫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林郁马上乖巧说道:“谢谢师母,谢谢师父!师母真是菩萨心肠,师父也是宅心仁厚,您们是我永远学习的榜样!”一番马屁拍得信佛的两口子嘴都合不拢。   这回不但是聪明的月儿,连有点天然呆的星儿都目瞪口呆地打量着自己的哥哥,哥哥怎么撞了一下头后,不但性格变得强势坚毅了,还变得如此能言善辩?星儿摸摸自己的小脑袋,心想自己这个笨丫头也不怎么会说话,要不去也撞一回石头?说不定能变成哥哥这样。不过她见到哥哥头上缠着的绷带,似乎很痛的样子,心中一阵害怕,只好放弃这个诱人的想法。   林郁知道自己认了师父师母,从此有了长期饭票,心里大为淡定,充分发挥自己的哄人口才,各种不要钱的好话倾倒而出,哄得老两口眉开眼笑,乐呵呵地笑个不停。   费大夫出门后半刻钟,屋外便响起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少爷!少爷!”一个略带沙哑老人声音远远就传来了。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一瘸一瘸地冲了进来,费大夫反而落到他身后去了。林郁已认出,这老人便是秦阳记忆里的“范伯伯”。   范管家头发花白,脸容瘦削,服饰破旧,手里柱着拐杖。林郁一眼就看出他腿脚不灵便,正想开口叫他慢些。老人见到林郁头缠绷带,腿绑木板,忍不住几步冲过来,脸上老泪纵横,仰天大叫:“老爷!老奴对不起你,没能照顾好少爷啊!”脚下一个踉跄,摔倒在床边,他也不在意,只是爬过去抱着林郁幼小的身体痛哭失声。   林郁见这个老人真情流露,心里已明白几分了,难怪月儿说范管家是这里最疼爱他们的人,小孩子的眼睛是雪亮的,他们能清楚地分辨出谁是真心爱护自己,谁是在惺惺作态装好人。   林郁努力压下心里的感动,安慰老人道:“范伯伯,你别难过,我没事,费大夫的医术好着呢,保证我好了后连个疤痕都不会留下。”   范管家哆嗦着摸了摸林郁头上和小腿上的绷带,转身向着费大夫纳头就拜:“费大夫,你帮我少爷治伤,又在危难中收留他们三兄妹,这大恩大德,我老范没齿难忘!只是我人老骨脆,除了一条贱命无以为报,请受我一拜!”   费大夫连忙扶起他,和林郁一起好说歹说才把老人安抚下来。   范管家大概已听费大夫提起过昨晚的事及林郁的伤势,他本来因少爷失去部分记忆而伤心,但想到林郁刚才叫自己“范伯伯”,这称呼少爷自小就叫惯了,显然没忘记,老怀安慰之下悲伤就少了几分。   费大夫和徐氏知道两人有很多事情要说,便把星儿和月儿领出去忙活。   当屋里只剩下自己和范管家时,林郁见老管家眼睛布满血丝,想到他去守夜自是一晚未睡,不禁极是难过,接他坐到自己床边,又宽慰他好一会,才向他问起关于这个时代的事。   原来,林郁所处的时代叫“宋朝”,但这个宋朝与他所知的历史却不一样,皇帝不姓赵,开国皇帝居然是南唐李煜。昔日南唐李煜兴兵灭宋,赵匡胤战败,以不改宗族朝代为条件主动禅位,自此新宋建立。时至今日,距宋朝建国已经过了一百多年,内有朝政**,外戚专权,各地藩王割据,贪官污吏横行,外有金兵入侵,已进入风雨飘渺的时期。三年前皇帝忽然驾崩,五岁的太子被拥立为帝,偏偏这个五岁太子乃是皇帝第四子,而且还是庶出,因母亲德妃得宠方立为太子。自古以来废长立幼乃取乱之道,何况是废嫡立庶?皇帝年幼德妃掌权,各路藩王自然不服,于是纷纷起兵争皇位,自此战火连连,加上天灾**,各地群雄并起,贼寇横行。   林郁又问起秦阳的出身。范管家对于幼主自然是知无不言,林郁这才真正知道秦阳的身世。他祖籍淮南广陵府,后来爷爷连中三元,官至从六品的知州,却英年早逝,只留下他父亲一个儿子。到了他父亲那一代就开始没落下来,三次科举才勉强中了个秀才,心灰意冷下举家搬回老家,买田置地当个富家翁,养育了四个孩子,一男三女,秦阳为大。   秦阳残留下来的记忆中只有月儿星儿两个妹妹,倒没这第四个妹妹的印象,林郁忍不住打断了范管家的话,问道:“那第四个孩子呢?”心想,古代幼儿死亡率颇高,说不定是夭折了。   范管家答道:“四小姐叫秦如云,在四岁时就被一个女尼姑带走了。据女尼姑说秦家三个小姐命里都有大劫,以四小姐为甚,本想把三个小姐都带走,夫人不肯,最终只带走了四小姐。”   高人?高个屁,明显是人口贩子吧!秦爷子还真是笨啊,还好秦夫人聪明,好歹给我留下了两个妹妹,不过想到原来还有第三个妹妹,这时恐怕早就不知被卖到哪里去了,林郁恨恨地呸了一声。   范管家似乎看穿了林郁的心思,便道:“少爷,那女仙姑倒真是个高人,飞檐走壁如履平地,慈眉善目,应该是得道高人。而且,若非女仙姑带走了四小姐,恐怕她逃不过去年那一劫。”   林郁知道转折来了,连忙收敛心神认真听下去。   原来自去年年初,战乱已开始波及广陵府,难民蜂拥而至,秦爷子眼见乱世将至,赶忙变卖财产,想再次举家避难,不料车马刚驶离广陵,乱军已至,见到秦家大批财物岂有不动心之理,一番抢夺掠杀之下,秦爷子和秦夫人双双遇难,仆役丫鬟或死或掳,范管家驾着马车载着少爷小姐夺路而逃,在混乱中被人打下马,左腿也被马蹄踏断了,他受伤之下滚到草丛中,居然幸免于难。秦阳和两个妹妹在马车侧翻时也滚落到草丛中,也侥幸大难不死。范管家见到老爷夫人遇难,乱军入城烧杀抢掠,连忙带着少爷小姐趁着夜色偷偷溜走。   那一夜,受伤的老人一手拖着秦阳,一手拖着秦如月,背着体弱的星儿,爬山涉水,多番辗转方始来到这个孟家村投奔自己的表弟、村长孟龙,不料这孟龙贪财薄情,骗光了他身上的钱财后,又把他和三个孩子当下人使唤,动不动就打骂,连饱饭难保证。范管家年老,一番逃难的折腾加上左腿的伤势,无力维生,只能忍气吞声留在孟家,尽力保护少爷小姐。   林郁良久没能出声,战争、动乱,这些他常在电视小说里看过的词汇,此刻就活生生地发生在自己身边。想到秦家在兵荒马乱中的不幸遭遇,他不禁捏紧了拳头,第一次深切地感受到战争的可怕。他又想到很多人一提起穿越,就会琢磨着打天下成霸业,可这个在小说里看起来美好霸气的词,此刻只让他感到无比可笑。   别的不说,昨晚三兄妹流落街头的事已证明了,光是最简单的衣食住问题自己目前就无法独立解决,更别说养活月儿星儿这两个年幼的妹妹。幸好遇到了费大夫夫妇这样的善心人,不然三兄妹的下场将会何等悲惨。   他的目光落在老管家变形的左腿上,更是心中一紧。战乱所到之处,生灵涂炭,不知何时战火便会波及到这偏僻的小山村,自己到时凭什么保护自己和身边的人?   一定要尽快养好伤,重练咏春拳!武艺才是乱世中活命的最大本钱!林郁暗暗下决心。   见林郁低头不语,范管家以为他在忧心生活问题,咬咬牙道:“少爷,你和小姐们安心留在这里,孟龙那边我会去说,决不会再让他来找你们麻烦……”   林郁眼眶湿润起来,得知往事后,使他对眼前的老人充满了敬佩与尊重,对两个年幼的妹妹则又多了几分怜惜。   他紧紧地握住范管家长满老茧的双手,打断他的话诚挚道:“范伯伯,你为我家操劳一生,本该由我家负责你的生老病葬,现在我家遭逢大难,你又忠心耿耿救我兄妹三人性命,此等大恩大德,秦阳无以为报,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义父,只要我秦阳还有一口气在,以后就由不得别人再欺压你和妹妹们!”   范管家慌得手忙脚乱:“少爷你这是折我的寿哪,当年要不是老太爷收留我这个可怜的乞儿,我早就死在郊野了。老太爷待我如亲子,老爷又待我如兄弟,使我娶得良妻,尽享富贵,我就算是肝脑涂地都无法报答,现在反而连累少爷小姐受了这么多的苦,我愧对老太爷,愧对老爷夫人啊!”   林郁也不管范管家肯与不肯,反正“义父”“义父”地叫个不停,最后甚至以解开头上腿上的绷带来要挟。老管家没想到胆小软弱的少爷竟变得如此强硬无赖,他一生无子,心里早就把秦阳三兄妹当自己的孩子来疼爱,最后半推半就答应了下来。   林郁又让义父把师父叫了进来,他的算盘打得响亮,打算让义父也住下来。前世他脸皮薄,不好意思占人便宜,这次穿越过来,在自身条件如此恶劣的情况下,身无长物,只剩下一片脸皮和嘴皮,为了生存,嘴皮得薄,脸皮得厚!   林郁把身世简单向费大夫作了说明,自然顺带说明了认范管家为义父之事。费大夫见他重情重义,心里也觉欣喜,完全没发现自己已一脚踏入了林郁的阴谋中。   就在林郁琢磨着怎么开口时,范管家已将手里的拐杖双手递了给费大夫,道:“费大夫,我有眼无珠,误投逆弟孟龙,身上所带的钱财几乎被他骗光,还害得少爷小姐跟着我受苦。我实在有愧。这拐杖中藏有一条金项链,是夫人送给贱内的。如今贱内已不在了,我本想留下来给两位小姐做嫁妆,现送给大夫,希望你能收留少爷小姐他们,免得他们再跟着我受苦。”   费大夫哪里肯收,最后还是林郁拍板,让义父也留下来住,这金链就当是他的拜师费和今后几年里老人孩子的伙食费,才最终使费大夫收了下来。   从那天起,林郁三兄妹和范管家就留在草庐中生活。林郁安心养伤,两个妹妹则帮着徐氏做些家务,而范管家却捣鼓起小院里的菜地,据说他以前在秦府也有这样的兴趣,林郁也就由着他。   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但小孩子身体发育得快,加上林郁的药方确有神效,在费大夫的医治下,又得到义父、妹妹的细心照顾,半个月不到,林郁已经可以下床走路了。他开始跟着费大夫学医,因行动不便,他只是背诵药经,明析医理。   在这兵荒马乱的时代,除了武力,医术也是必不可少的生存技能,所以林郁极花心思去学。这里不能不提一下费大夫家里的医书,全是雕版印刷的繁体字,纸质差印得模糊不说,整本书连个标点都没,如果不是有费大夫讲解,他根本没恒心看下去。费大夫以为他年纪小识字不多,于是顺便也教他识字写字,倒让林郁会写更多的繁体古字。   这天,他随费大夫第一次到药房,费大夫要正式教他辨别草药。      第六章 怒斗老儒      林郁随手拈起桌上摊开的草药,很快便认了出来:“咦?藏红花?还有透骨草、羌活、防风、归尾?”   费大夫惊讶道:“阳儿,你怎么知道这些草药的名字?”自从秦阳拜他为师后,费大夫对这个小娃子极好,和夫人徐氏都称呼他为“阳儿”。他至今还以为林郁那药方真的只是小时候无意中看来记下,林郁本身对医术一无所知。   林郁眨眨眼道:“师父你的医书上有记载过,我琢磨着色泽样子差不多便是这几味药,不知对不对?”他前世的师父乃是专治跌打的著名中医,林郁在练武之余也跟他学过不少跌打医术,练铁砂掌更是需要各种草药混在一起煮水来洗手,所以他对数百种常见草药一点都不陌生。此时他望着这些与前世颇为相似的草药,想起前世的师父、亲朋好友,不禁一阵黯然。   费大夫不知道他鬼话连篇,还道他真有这样敏锐的医学直觉,大为欢喜,捋着山羊胡笑道:“好好,学医最讲究天分,特别需要这样的观察力和直觉,很好很好,我费奇可收了个好徒弟。”   林郁性情坚毅乐观,转眼间便把心中的一抹乡愁抛诸脑后,他嬉笑道:“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弟子得遇明师授业解惑,定当用心学习,不辜负师父栽培之恩。”   费大夫见他出口成章,与普通小孩殊为不同,心里微微一怔,又想起他跟随自己读书识字,学得极快,一手毛笔字更是迅速提升,越写越漂亮,风格迥异,不由得上下端详自己这个弟子。   见林郁眉梢眼角掩不住的聪明机智,漆黑的眼珠更是慧光闪动,分明是个脑筋极好的娃。   他暗暗道:这孩子一定得好好栽培!不能浪费了好苗子。   当晚他便找来夫人徐氏和范管家,商量着替林郁请一位教书先生,为了解决费用问题,三位老人着实费煞苦心,商量了整整半个晚上。   第二天一早,林郁正在药房看医书,费大夫亲自领着一个老先生走了进来,并亲自为他搬凳端茶,态度极其恭谨。   林郁见那魏先生身穿圆领大袖的青布长衫,瘦长脸,满额皱纹,花白胡子修剪得极为讲究,似是位教书先生,暗暗称奇。   那老先生神态倨傲,大大咧咧一屁股坐下,端起茶杯,用杯盖拨了拨茶叶,刚小抿一口,便皱眉道:“这茶叶怎么……”   费大夫陪着笑脸道:“穷家小业,魏先生莫怪。”   那魏先生哼了一声,放下茶杯,斜眼望着呆坐在柜台内的林郁,问道:“就是这娃?”   费大夫点头赔笑道:“对对,他叫秦阳,广陵府人士,今年九岁,颇为机灵,万望魏先生能多加指点。”他转头对林郁道:“阳儿,这是村里学问最高的魏先生,全村数百人就他开私塾教书,今天专门请来收你为学生,快来行礼。”   林郁早就猜出怎么回事了,当下便走出柜台,躬身行礼。   魏先生淡淡点头,跷起二郎脚问道:“可曾识字?”   费大夫答道:“会认不少字了。”   魏先生不悦道:“那娃是哑巴?让他自己答。”   费大夫讪讪赔笑,退到魏先生身后侍立,又向林郁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好好作答。   林郁见这魏先生脸色不善,嫌贫爱富,对费大夫更是多加挑剔,极不客气,早就一肚子怒气,正要发作,但接触到费大夫焦急的目光,心中一软,不忍辜负他的良苦用心,只能答道:“学生会认字。”   魏先生轻敲着桌子,又傲然问道:“可曾学过三字经?”   林郁见他眼高于顶,言语轻视之极,终于按捺不住,挺胸而立,信口吟道:“自小刺头深草里,而今渐觉出蓬蒿。时人不识凌云木,直待凌云始道高。”随后他不卑不亢道:“学生不才,稍通四书五经,唐诗联楹亦有所涉猎。”   魏先生微微一惊,打量了林郁两眼,不悦道:“小子无知,稍会几句唐诗便当自己有学问了?”   林郁正要出言反讽,见费大夫急向自己使眼色,终于按捺下怒气,答道:“学生受教了。”   魏先生哼了一声,缓缓道:“此子好高骛远,怕是未习基础,便以会几首唐诗为傲。罢,看在费大夫的脸上,老夫便收了这娃当学生,代为管教。”   费大夫大喜道:“谢魏先生!阳儿,以后你每天上午便到魏先生的私塾里去念书。”   魏先生端起茶杯喝了口茶,不置可否。   费大夫见状连忙从怀中掏出五十文钱,恭敬递给魏先生,道:“魏先生,这是秦阳的学费。”   魏先生不接,淡淡道:“每月一百文。”   费大夫脸上颇有难色,他小心道:“魏先生,你看我家里也不宽裕,是否……”   魏先生脸色不豫,冷然道:“都这个价,上不起私塾你便自己教去。”说着便要起身走人。   费大夫拉住他恳求道:“魏先生,我家阳儿的确天资过人,聪明伶俐,万望你多考虑一下……”   林郁来这个世界不久,并不知道一百文和五十文算是多少钱,但见费大夫急得满头是汗,便知不是小数目,他拉住费大夫道:“师父,私塾这么贵我便不念了,跟你学医就行,何必求人?”   费大夫急道:“阳儿,学医终是下乘,你如此天资不学文,将来怎么参加乡试县试?”   林郁心中感动,知道费大夫是真心为己着想,同时也暗叹一声,“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古人重文轻武,重农轻诸业,乃千百年来的陋习,时至他的前世也是如此。   并非林郁轻视诗文,事实上他在前世便喜欢绘画书法且造诣颇高,也喜欢中国古典文化,古文诗词歌斌更是所学甚多,但此刻他身陷乱世,哪有心思再学习深造这些风花雪月、华而不实的诗文能力?唯有武术医术,才能提高自己在乱世中生存的能力,保护好自己重要的人。   那魏先生一甩袖,挣脱费大夫的手,冷笑着大步离去,嘴里还讽道:“哼,穷鬼,囊中无钱,休想读书识字!”   费大夫脸红耳赤,又惭又气,浑身发抖。   林郁见师父被人嘲讽,怒不可遏,脱口而出:“呸,小人,身上有衫,便成衣冠禽兽!”   魏先生哪想到这小娃子如此才思敏捷,顿时大怒而返,指着林郁骂道:“小子不知天高地厚!”   林郁毫不客气:“老头竟敢出口伤人!”   魏先生怔住了,重新打量了这小娃子数眼,见他眉梢眼角满是机智,决非好惹之人,不由得暗暗心惊,但被两次反嘲,他可拉不下脸,沉吟一会,又道:“二童伐木深山中,瞧无知小子如何对锯(句)。”   多少年前的旧对联了?改改便敢来难我?林郁冷笑答道:“一马陷足污泥里,看大胆畜牲怎样出蹄(题)。”   费大夫惊讶得目瞪口呆,不敢相信地望着林郁。   “扑哧!”忽听窗外传来笑声,林郁转眼一望,见是自己两个妹妹,月儿一脸惊讶,星儿则满脸兴奋,拼命拍着小手掌笑道:“哥哥好厉害,比那老先生厉害多了。”林郁朝两个妹妹微微一笑,并不答话。   魏先生再次吃了亏,又听得星儿的话,瘦长脸红成猪肝般,他急怒之下满头大汗,一眼窥见林郁头上还包着白色绷带,连忙道:“黄毛小子头上不见发,无计(髻)可施。”   林郁见魏先生颌下短须,便嘲道:“白发先生颌下已有毛,何须如此。”   这下连月儿都忍不住笑了起来,眼光中充满称赞之意。星儿更是欢呼雀跃,小手掌拍得啪啪响,把范管家和徐氏都惊动了过来。   魏先生众目睽睽之下,哪里下得了台,又羞又愤,边擦冷汗边道:“乌鸦飞入鹭鸶群,雪里送炭。”   林郁略一沉思,答道:“凤凰立在鸳鸯畔,锦上添花。”   不但两个妹妹赞叹不已,费大夫和范管家、徐氏都不禁叫好起来。   林郁心道有来不往非礼也,便道:“魏先生,我出一个对子,若你能对上,我便奉上这一百文,若对不上,请你向我师父敬茶赔礼,如何?”   魏先生额上皱纹满是冷汗,故作冷静不屑道:“好笑,读书人岂会为钱财而对联楹?”   林郁嘲道:“那魏先生又何需看银两来教学生?”   众人捧腹大笑,月儿落井下石般道:“莫非先生怕了我家哥哥?”   “胡说!我才懒得和你这样的黄毛小子胡缠烂搞!”魏先生羞愤不已,拂袖而去。   林郁见魏先生落荒而逃,在后面高声吟道:   “万事由天莫强求,何须苦苦用机谋?   饱三餐饭长知足,得一帆风便可收。   生事事生何日了,害人人害几时休。   冤家宜解不宜结,各自回头看后头。”   此乃明朝唐伯虎的《叹世》,在场人人都不曾听过,但听得出其中的深意,不禁都呆住了,目光全集中到林郁身上。林郁暗自一惊,糟糕,这秦阳可没我这样的思维才华,刚才表现太过了。他暗暗反省,以后一定要低调,再低调,不能再让人看出破绽,一旦被人知道他是穿越过来,鬼晓得会不会被当成妖怪给活活烧了。   事后,费大夫单独唤了林郁到自己屋子,问道:“阳儿,你怎会这些诗句联楹?”   林郁眨眨眼,胡扯道:“有些是从师父你书架的书里看来的,有些大概是我幼年时曾学过,刚才不知怎的就脱口而出了。”   费大夫抚摸他的头轻叹道:“你难得有这样的天资,气走了魏先生,可如何是好?”   林郁眼珠一转,笑道:“家里不宽裕,没必要浪费钱,有师父你教我就行了,这半个月来你教得挺好,而且我可以自己看书学。”   费大夫思前想后也没其他办法,只得如此。   但古时民众皆重文,经此一事,不但费大夫、徐氏、范管家对林郁另眼相看,连两个妹妹望他的眼光中也开始不一样了。   林郁一面假装认真读书识字,另一方面则继续专心跟费大夫学医,他既有相当的中医知识基础,加上他学过内功,知道人体经脉运行规律、了解穴位分布,学起中医来上手极快,费大夫见他天资绝伦,对他更是悉心栽培。   闲暇时林郁总会懒洋洋地躺在床上,似乎在睡觉。谁也不知道他正暗中修炼咏春门入门内功,开始了最基础的凝神聚气,只是他左腿受伤,连盘膝都做不到,修炼效果自然大打折扣,所以林郁天天盼着早日痊愈。      第七章 月儿的斗争      很快,又过了大半个月,林郁的伤势终于彻底痊愈了。   这一天,林郁起了个大早,站在院子里,看着灿烂的朝阳从山边升起,万道霞光铺洒而下,一股海阔凭鱼跃、山高任鸟飞的豪情涌上心头,他忍不住振臂高呼出凯撒大帝的名句:“我来了!我看见了!我征服了!”   这一声惊得院里的鸡飞狗走,一只公鸡扑腾着翅膀,鸡毛灰尘蒙了林郁一脸。   林郁讪讪地拂去脸上的鸡毛,凶恶地瞪了旁边那只公鸡一眼,心想好男不与鸡斗,于是走开了几步,舒展筋骨,做起了热身运动。   这些天他已慢慢开始做复健,但因腿伤问题一直没敢做剧烈运动,洗脸水都是妹妹们替他捧来的,让他过足了大少爷般的生活。刚开始时由于秦阳那残留记忆中没多少古代的衣服穿着方法,连衣服都是月儿帮他换的。大概因为在两个妹妹心中,秦阳过往软弱无能的印象太过强烈,林郁近来的这些事情足以让他在流落街头那晚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哥哥形象再次崩塌了不少。   林郁怎么可能一直让他光辉伟大的哥哥形象被玷污?何况他急着重新练回一身武功,所以昨晚他小腿上的绷带木板刚拆下,今天一早他迫不及待地出来锻炼身体了。   他这些天好不容易才聚起了点真气,便先试着去搬院子里的磨石,几十斤的磨石纹丝不动。他不由得看了看自己的小胳膊细腿,叹了口气。   对于自己的这个身体,他既满意也不满意。他一个多月前就曾让妹妹们从师母那里“借”来了铜镜,当他看到镜中的“自己”时,不禁感叹果然是月儿星儿的哥哥,长得虽然不及两个小女孩漂亮,但看那俊眉朗目,唇红齿白,长大后必定是个翩翩美少年。让他颇为不满的是,这个秦阳长得明显不但比同龄人瘦弱,身高也仅仅比两个妹妹高两三公分,连四尺都没,照这个样子,长大后能不能超过五尺都成问题。   据他结合秦阳残留记忆和从范管家那里得来的情报分析得知,这个秦阳四岁开始读书识字,六岁开始学习琴棋书画,走的是典型文弱书生养成路线,更没学过任何武功,真想不懂这娃是怎么和范管家徒步走几十里逃难至此。   林郁又测试过挥拳速度和身体的灵活性协调性后,再次深深地绝望了,现在可不是伤重之躯,而且完全健康的状态啊!若是以目前这般软弱无力的身体,遇到山贼估计吃上一拳就得见阎王。想到这,林郁刚起床时的豪情满怀顿时变成了悲情满怀。   那只大公鸡瞅了他一眼,大摇大摆地在他面前路过。靠,昔日堂堂咏春门高手,居然被一只扁毛畜生鄙视了!是可忍孰不可忍,林郁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一眼看到旁边有截手臂粗的长木柴,于是拿起就往公鸡身上打去。公鸡“咯咯”叫着飞快跑开,林郁使出短棍术追在后面打。   好一场人畜恶战,只打得鸡毛满地飞,公鸡不敌,跪在求饶……当然,以上的场面只存在于林郁的幻想中。真实的情景是……那只公鸡展翅飞上墙头,雄赳赳气昂昂地打起鸣来。响亮的鸡鸣声打破了山村的宁静,宣告了一天的开始。   林郁气急败坏地把木柴朝着墙头上的公鸡扔去,不料这身体的协调性太差,木柴准头差了一米多,人家公鸡连瞅都没瞅他,张嘴又是一声神清气足的鸡鸣。昔日把两棍短棍使得出神入化的“神棍侠”林郁,这时只得灰溜溜地走回屋里,边走边恨恨地骂着:“小样的,今天先放过你,要不是我的被子还没叠好担心一会被妹妹骂,我一定拔光你的毛。”   “扑哧”,似乎有人忍不住笑了出来。林郁恼羞成怒正想喝问一句“何方小贼敢取笑本大侠”,结果抬头一看,原来是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女孩儿。两个小女孩本来就长得粉嫩粉嫩水灵水灵相当可爱,笑起来更是可爱到想让人一口吃掉。若是平时林郁一定会走过去捏捏人家的小脸,此时他却只想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   月儿眨眨眼,微笑道:“原来公鸡是哥哥叫醒的。哥哥真厉害!”   完了,这毒舌的小丫头肯定是看到刚才那一幕了,自己身为哥哥的形象完蛋了。林郁欲哭无泪。   “哥哥,今天起得真早啊。”星儿笑嘻嘻地跑过来,也不管林郁身上粘着的鸡毛和灰尘,抱着他的手臂不放。这个亲昵的动作一下子拯救了林郁。果然还是天然呆的软妹子好啊,林郁一下子抱住了可爱的星儿,心中热泪长流。他发现两个月相处下来,星儿变得更爱撒娇更亲近他,可是月儿却越来越爱管他,平时各种训话不算,还附加各种毒舌攻击,不过林郁将月儿的行为定义为“傲娇”后,反倒甘之如饴,以之为乐。   其实这真不怪月儿,现在一提起哥哥,这小丫头就忍不住咬牙切齿。   是的,在流落街头那天,哥哥表现得还是颇有哥哥的样子,虽是冲动了些,但意志坚毅、胆色勇气过人,比起以前软弱胆小的样子有着天渊之别,月儿心里暗自高兴,特别是那天他斗联楹大败魏老先生,更让月儿看到了秦家复兴的希望,但不久她就发现自己高兴得太早了,哥哥变得油嘴滑舌不太正经也就罢了,说些鬼故事来吓两姐妹她也忍了,有两点她是难以忍受的。   一点是哥哥经常犯迷糊爱偷懒,连件衣服都穿不好,被子也不叠,还经常借口头疼来逃避向费大夫背医书,窝在床上睡懒觉;另一点更让她愤怒的是,哥哥变得毫无节操,动不动就对两个妹妹摸头啊抱抱啊捏捏啊,把姐妹们当成宠物般玩耍,弄得她脸红耳赤,这让长年照顾软弱的哥哥和体弱的妹妹、习惯了扮演姐姐角色、个性认真好强的月儿如何能忍?于是她变得更加强势、经常咋怒咋呼的,死要面子口不对心(这也是林郁把她定义为傲娇属性的重要原因),过去一年里努力装出来那淡泊沉稳的姐姐形象荡然无存。   就这样,有着强烈责任心的月儿捏着小拳头,决心把“将哥哥改造为一个身心健全的人”作为自己的奋斗目标。   如此良苦用心下,她怎么可能像星儿那样当个乖巧听话的妹妹呢?只是她当时还没意识到,与这个无耻狡猾哥哥之间的这段斗争,将成为她人生中一段最漫长、最精彩、最美好的斗争。   就在林郁还在为星儿这个最佳软妹妹代表感动时,月儿已走了过来,不动声色地从他的怀抱中拉开星儿,可爱的笑脸上透出阵阵冷意道:“对了,哥哥,今天好像又没叠被子吧?”   林郁感觉一股巨大的威慑力压了过来,他本想以更强大的气势压回去,不过想到这两个月来起居饮食主要都是依赖月儿照顾,顿时气势大弱,连忙赔着笑脸道:“早上起得早,不想吵醒两个宝贝妹妹嘛。”   月儿露出招牌式的撇嘴动作,像是捉到狐狸尾巴似的一脸不屑地说:“不想吵醒我们?刚才不知道是谁在外面大喊大叫。”果然有个聪明的妹妹也不是好事,不行,一定得想办法重振兄威,林郁边想着边夹起狐狸尾巴跑回屋里,再不叠好被子,估计又会被月儿一阵念叨。   进屋一看,自己床和对面床的被子都已叠得整整齐齐。他怔了怔,月儿走过来,哼了一声道:“别误会了,师父和师母一会就过来,我只是不想被人说自己的哥哥连被子都不会叠。”林郁心里暗乐,这些天相处下来,他就早知道月儿是个嘴硬心软的丫头,自己就算再废柴一百倍,这个妹妹也不会离开自己的。   想起两个月之间和妹妹们的相处,林郁的嘴角就向上弯了起来,和这两个可爱的妹妹之间发生过很多快乐的事,比如给妹妹们讲鬼故事,说笑话逗妹妹们笑,听妹妹们说以前的事,让妹妹们帮他揉肩捶腿,让妹妹们给他喂饭喂汤,让妹妹们帮他穿衣叠被……咦,怎么感觉自己越来越像一个废柴哥哥?不,怎么可能,一定是错觉,对,错觉。   不,这真不是错觉,现在在月儿的心里,哥哥就是个废柴。不过若要她选择,她还是觉得现在的哥哥比以前那个软弱无能的哥哥要好些。虽然现在的哥哥废柴!无耻!狡猾!可是他不经意间流露出来对两姐妹的关心呵护、温柔细心,以及偶尔间展露的男子气概又让月儿的心肠软下来,今早忍不住帮他叠被子就是一个例子。唉,这个让人又气又恼偏偏又放心不下的废柴哥哥!想到这里,月儿再次叹了口气。   她当然不知道,林郁的一开始的废柴是真,后面都是装出来的。林郁自称哄妹妹手段天下无双,自有他的本事在。他只是故意惹月儿生气,等欣赏够她气急败坏的可爱样子,才假装惊慌失措地道歉。乖巧老实天然呆的星儿逗起来固然好玩,欺负月儿这只毒舌傲娇小丫头的乐趣也不遑多让。   很快,林郁三兄妹梳洗完毕,费大夫和徐氏就过来了。今天是林郁第一次和费大夫进山采药,而两个妹妹则帮着徐氏整理药草、收拾药房,范管家在院子里除草浇水。      第八章 为妹而战      出孟家村,跨过村头的小桥,沿着乡间小道向西走上数里路,便可以见到一座延绵起伏近十里的大山,叫封仙岭,里面林深叶茂,珍稀草药极多,林郁随费大夫去的便是封仙岭。   林郁自小生活在城市,此次入山使他处处都有新鲜感,特别是此时森林保持着最原始的风貌,不但空气异常清新,美景处处,奇花异草、珍禽走兽更是随处可见。   他无意中见到草丛里有小狐狸一跑而过,不禁想起那只在练功幻觉里常见到的小白狐,还有那莫名熟悉的少女声音。时至今日,他依然未能想明白为何会穿越到这个世界。   他抬起头,耀眼的阳光透过树叶缝隙照射下来,晒上身上暖洋洋的甚是舒服,那无比洁净蔚蓝的无垠天空使他再次确信了自己正置身于古代世界。二十一世纪里,哪里还可能看到这等美丽的天空,如此漂亮的森林美景?   一旁的费大夫已开始采药了,林郁紧了紧背上的小药筐,一边学着采药,一边认真地听师父讲解每种草药的特征、药性和用法。   一个教个细心,一个学得认真,累了就坐下休息,饿了就吃饹好的干粮,一天很快就过去了。到太阳西斜时,两人才背着满满两筐草药往村里走。林郁终究体弱,回到费大夫家里时已累得动弹不得。   他休息了一会,左右不见两个妹妹,找师母徐氏一问,才知妹妹们是给村里的老人送药去了,已去了半个时辰。林郁问了下地址,距离并不远,妹妹们差不该回来了,这才放下心来。   平时习惯了两个妹妹陪在身边,忽然只剩下自己一个,林郁竟有点不习惯。他去院子里和义父聊了一会,依然不见到妹妹们回来。这村子不算大,但小巷左拐右弯的,他今天跟费大夫出门时也差点分不清方向,两个妹妹不会是迷路了吧?林郁越想越担心,和义父打了个招呼,急匆匆就往外跑去。   孟家村里泥屋、石屋、茅舍随处可见,建得并不规则,小巷也宽窄不一,有些仅可容一人通过。小巷两边的碎石里长满了野草。大概已是晚饭时间,基本上看不到村民。   林郁知道那老人家在村西头,正好在太阳下山方向,他拔腿就往那个方向跑,一边跑一边仔细地认着路。   他走了半晌,忽然听到右边小巷里传来一阵小孩子的打闹声,还夹杂着女孩子的哭声,他心头一紧,马上冲了过去。这一看,眼前的情景顿时气得他七窍生烟,只见**个男孩子围着两个小女孩,你拉一下他撞一下另一个扯一下,把两个女孩儿弄得衣衫不整满脸尘土,其中一个女孩儿早已哇哇大哭,另一个则噙着泪水拼命保护着妹妹。这两个女孩儿正是星儿和月儿!   “混蛋,敢欺负我妹妹,灭了你们!!!”   林郁怒发冲冠,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   再说回月儿和星儿两姐妹,她们在这村子里生活了近一年,对大小巷子都颇为熟悉,所以两姐妹很快就把药送到了老人家中,有礼貌地道别后就往回走,不料刚走到一半,就被这村子一伙孩子截住了。这伙孩子平时就喜欢到处捣蛋惹事生非,带头的正是孟虎!   这孟虎今年十四岁,生得虎头虎脑极为壮实,村里的孩子都怕他,之前秦阳三兄妹在孟家没少受他欺负。孟虎一见这两姐妹,马上拦住两人:“秦如月、秦如星,听说你们现在住费大夫家?吃了我家大半年的米饭,就这么一声不吭就跑啦?”   月儿“哼”了一声道:“你家把我们的钱都骗光了,我们还没问你们要回来呢!”她见对方人多势众,也不敢多说话,拉起星儿转身就跑。孟虎自以为占理,哪里肯放她们走,马上带着一群孩子追了上去。   秦如月秦如星这对双胞胎不但性格差别大,身体的状况也不同。星儿天生身子就比较虚弱,经常生病,月儿则刚好相反,从小到大健健康康几乎没怎么病过。女孩子本来就跑不快,加上没跑多久,体弱的星儿就已经气喘吁吁地慢了下来,月儿怎可能丢下她自己跑掉,两人一下子被这群孩子围了起来。   月儿虽然聪明,但毕竟年纪小,遇到这样的事怎能想出好办法,只急得直冒冷汗。   孟虎看着两个娇俏的女孩儿,就像猫看着老鼠,他舔了舔嘴唇,眯起眼睛道:“我就奇怪你们怎么见了我就跑,原来是做贼心虚。我这才想起,之前我房间里的白玉佩不见了,肯定是你们偷的。”   月儿急急辩解道:“胡说,我们才没进过你房间,何况你家的东西有什么了不起,我们才不会偷呢!”   孟虎笑嘻嘻道:“不是你们就是你们那个瘦猴子哥哥,对了,你们哥哥呢?该不会是见到我就躲起来了吧,哈哈哈,那个没用鬼,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真是没劲……”   “你才没用呢!不许说我家哥哥的坏话!”一个女孩儿打断了他的话。   孟虎一看,居然是一直没敢吭声的星儿,星儿正气呼呼地瞪着他。星儿这两个月来天天与哥哥呆一起,虽然哥哥性格变了许多,有时会拿些鬼故事来吓她,但孩子最容易分得清一个人的真心实意,林郁眼里掩不住对她的溺爱之意,使她比以前更加喜欢亲近哥哥,喜欢有事没事就粘着哥哥撒娇,何况这个哥哥对联楹可厉害了,还会说笑话逗她开心。在她心中,现在的哥哥和姐姐就是自己最亲的人,决不容别人抵毁说坏话!   孟虎也不生气,只是不怀好意地盯着她们:“反正不是他就是你们,至于有没有偷,还得搜过身才知道。兄弟们,动手!先搜这秦如星!”   月儿大急,连忙护着星儿一步步往墙边靠,星儿猛地一推她:“姐姐,快去找哥哥!”话音未落已一头往靠近的男孩身上撞去。但她人小体轻,哪里撞得动,反被那男孩一推,跌倒在地。月儿哪想到平时老实的妹妹居然如此大胆,等反应过来时,星儿已跌到她的脚边。月儿又惊又急,拦身挡在妹妹前,拼命想推开那些靠近的男孩们,男孩子们则嘻嘻哈哈地你推我撞,拉拉扯扯,两姐妹的衣服本来就比较旧,不一会就被拉得裂了几个口子,衣袖也被扯了下来。星儿终于忍不住吓得哭了起来。月儿咬着牙反抗着,泪水盈眶,迷糊间又想起了哥哥那句话:“放心,有哥哥在呢,以后哪个混蛋敢欺负我的宝贝妹妹,我就打断他的狗腿!”唉,还好那个性格大变、死要面子又倔强冲动的废柴哥哥不在,不然说不定真会被这孟虎打死了。月儿想着,心中却不禁悲凉起来。   就在两姐妹绝望之际,忽然听到一个愤怒的吼叫声从远而近:“混蛋,敢欺负我妹妹,灭了你们!!!”然后一道人影不要命地冲入人群,一个正扯着月儿衣服的十岁男孩“啊!”地惨叫一声,放开月儿,双手捂住袴下要害部分,痛得在地上打滚。   那道人影已趁机挡在两姐妹面前护住了她们。事情来得太快,所有人都呆住了。在地上打滚的男孩早已痛得哇哇大哭。   眼前的人已转过身,月儿和星儿首先看到了那双充满了关心爱护之情的眼睛,然后才认出了林郁的脸。两人都怔怔地没回过神来,还是星儿首先反应过来,“哥哥!”一下子扑到林郁的怀中泪如雨下。月儿心头泛起无数复杂的思绪,泪水却忍不住无声地流了下来,她想让哥哥赶紧逃走,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在这一瞬间,她不知为什么竟觉得眼前这哥哥真的能为她们扛起一片天。   林郁见到两个妹妹衣衫不整满身尘的样子,心里大痛,他紧紧抱住两个妹妹,轻声安慰道:“放心,没事的,哥哥在呢,没人能欺负你们。”   一个多月前,林郁带两个妹妹离开孟虎家时,孟虎刚好外出不在,他一直为少了秦阳这个可欺负的对象而恨恨不已,此时见到林郁居然敢冲出来,不禁开心大笑道:“秦阳,想不到你还敢自己找上门来,怎么,好了伤疤忘了痛啦?想在妹妹面前充英雄?以前见到我可是像条狗一样溜走的,哈哈!”   林郁回过头,已认出眼前这个比自己高了整整两个头的少年,就是他刚穿越过来时扇过自己两巴掌、带着孩子们狠揍了自己一顿的仇人孟虎!这些天他还一直琢磨着找这孟虎报仇,想不到今天便遇上了。   听到孟虎充满侮辱性的话,林郁更是怒不可遏,他狠狠地瞪着孟虎,咬紧的牙关迸出一句话:“哪来的畜生在乱叫?”      第九章 以弱胜强      孟虎脸色一变,他怒极而笑:“哈哈,秦阳你竟敢骂我?你不是很疼爱你的妹妹吗?这次我一定打残你,再在你面前剥光你妹妹的衣服,玩死她们!”   死变态萝莉控!林郁新仇旧恨齐涌上心头,眼中闪过一丝杀意,他轻轻地推开两个妹妹,让她们往墙边靠着,分别摸着两人柔软的头发,温柔道:“月儿,星儿,看哥哥给你们出气。”这才转身面向着孟虎。   月儿和星儿紧张地分别看着哥哥和对面身材高大的孟虎,想劝又不敢劝,哥哥眼里的怒火连她们都为之心悸。   林郁向前走了两步,距离孟虎只有三步的距离。周围的六七个孩子有大有小,最大的十二三岁,最小的也有**岁,纷纷让到一边。有个胆子大的,把地上哭着的孩子扶了到一边,小巷里一下子显得宽敞了。   林郁冷冷道:“喂,你妈没教过你,别人的东西不能随便碰?”   他猛然一拳朝孟虎的小腹打去。孟虎也不闪避,任由他这一拳实实地打在自己的小腹上。“嘭”的一声,孟虎没事人一样站着,林郁反而被震得退了两步。孟虎满不在乎地拍拍自己的肚子,阴险地睥睨着面前这个远比小自己年纪小、身子也瘦弱得多的小孩子,傲气冲天道:“打啊,再用力点打啊,就这点儿力气?”   林郁先前对付那十岁男孩的一脚是偷袭要害才得了手,这一拳却把他体弱力小的真实实力暴露无遗。月儿和星儿大惊,周围的男孩子们则是大喜,嘲笑声与嘘声一片。   林郁神色不变,依然冷冷地盯着孟虎,一字一句地说道:“之前你打我的仇先不说,你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居然想动我的妹妹!我今天就要你们记住,我的妹妹,天王老子都动不了!”   孟虎不敢置信地看着林郁,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个自己随时可以一拳打残的瘦弱孩子居然用这样语气和自己说话?疯了?   他还没反应过来时,林郁已冲了过来,孟虎举起拳正要打过去,忽然林郁身形一矮,似乎要从他两腿之间钻过去,孟虎怔了怔,正想嘲笑对方钻自己裤袴,猛然觉得胯下一痛然后一麻,他不由自主地大叫一声跳了起来,谁料双腿根本使不出力气,“啪”的一声,摔倒在地上,全身酸软根本爬不起来,他又惊又怒,只觉得头晕眼花,连话都说不出,只是喉咙的声带在“呃呃”地震动着。   林郁站在他面前,用草鞋鞋底踩着他的脸,用力往泥土里按:“敢欺负我妹妹,本来该将你碎尸万断,但看在你毛都没长齐,留你狗命,不过以后就别想再碰女人了。”   秦阳的身体确是软弱无力,但林郁这灵魂可不是。他刚才那一招,乃是咏春门高级拳法——标指里最后一招,双手合拢成指,以腰肩手之力集中于指尖,攻击的则是人体前后阴之间最软弱的要害命门——会阴穴。这会阴穴沟通任督二脉,乃是人体死穴。若非林郁这具身体体弱力小,孟虎早就成死虎了,但被林郁这么一指,孟虎就算能医好,这辈子也只能做个没生理能力的软蛋了。本来以林郁和孟虎的体能差距不会如此轻易得手,关键是他的第一拳已让孟虎产生了轻敌之心,这才一举成功制敌。   打架靠的不是肌肉,更重要的是脑子!林郁又狠狠朝孟虎的脸踢了两脚,这才抬起头瞪着其他孩子。   周围那群平时惹事生非打惯架的男孩们都吓呆了。林郁走到一个整整比他高了一个头的男孩面前,目露凶光,狠狠地瞪着他道:“你刚才居然敢乱摸我妹妹?”那男孩一惊,本能般举起拳头就要打向林郁。林郁喝道:“断你狗爪!”一闪身,拳头已打在男孩的胃部,男孩吃痛,张开手指想抓住林郁的手臂,林郁一招下扣手,顺他手臂而下,小手已抓住了他的食中两指,腰身马同时发力向下一压,两根手指怎么敌得过几十斤的重量?“咔嚓”一声,顿时将他双指折断,正所谓十指连心,这一下痛得男孩整个身体都伏在地上。林郁举起脚踢中他的耳后要害,登时将他踢晕。   咏春拳乃女子所创,走的路数以巧为主,顺势而为,以弱胜强,再加上林郁前世丰富的实战经验、成年人的心智计谋,这些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子怎可能是他的对手?   林郁站在那里,威风凛凛,尽显“拳打南山敬老院,脚踢北海幼儿园”的霸气。   他虽连揍三人,依然余怒未消。这些小孩敢欺负他的妹妹,这简直是触了他最大的逆鳞,何况他已认出这些孩子也曾在自己刚穿越时揍过自己,林郁哪里会是肯吃亏的主。   他冷冷地盯着周围那些吓得动都不敢动的孩子们,估计了一下双方的战斗力,也不再动手了,直接坐在孟虎的身上,一边踩着他的脸,一边凶恶地盯着剩下的小孩。除了那个最开始被他踢了一脚还缩在墙角直哆嗦的小孩外,还有五个小孩,林郁恶狠狠地问道:“你们说,刚才还有谁欺负过我妹妹的?我只打他一个,其他人我可以放过。”   这几个孩子一时还没想到“三十六计”中的“走”字计,此刻听林郁这么一说,顿时把心思都集中在指责他人上,几个孩子相互推诿互骂,很快,一个年纪最小的孩子被余下四人推了出来,他愤怒地瞪了那几个贼喊捉贼的坏家伙一眼,转头惊惧地望着林郁,拼命辩解道:“秦阳,我刚才真没动手打过秦如月秦如星,是他们打的!你别打我……”他话都没说完,林郁一个横面脚踹在他的小腿胫骨处,顿时将他踢翻在地上,痛得哇哇大叫。   林郁看都不看他,又指了指另外两个相对瘦小的孩子:“你们,站那边。”两个孩子乖乖地走到了一边。   林郁又对剩下两个孩子中相对高的那个道:“你,用力打他十巴掌,我放你走。”那孩子本来就因为刚才的争执而恨上了对面的“伙伴”,加上本身有一定的身高优势,此时一听打完就可以走,岂有不动手的道理,当下也不留手,“啪啪啪”一连几巴掌打过去,真是连他吃奶的力都使出来了。对面的孩子挨了打,也被打出火来,拼命还手。两人拳来脚往,打得鼻青脸肿。林郁忽然大喝一声:“停手!”两人这才恨恨地停了下来,依然气呼呼地瞪着对方,就像瞪着杀父仇人。   林郁心里大乐,脸上却依然一副凶恶的表情:“今天的事,你们两个谁敢说出去,我就到你们家里揍死你们!滚!”两个孩子如获大赦,赶紧拔腿就跑。刚跑到不远,似乎又因刚才的事起了争执打了起来。林郁没理他们,指着另一边的两个孩道:“你们……”忽然觉得有人扯他的衣服,回头一看,原来是星儿。   “哥哥……那个……”星儿和周围的孩子一样,过去一向以为孟虎最可怕,现在孟虎这个大恶人却被哥哥打败了,那哥哥自然更厉害,她心中又惊又喜,充满了自豪感。但见哥哥一脸凶恶的表情,她心里不禁有点畏惧。   “妹妹,怎么了?”林郁察颜观色,温柔地帮妹妹整理了一下衣服,又亲昵地帮她拭去脸上未干的泪痕,轻声问道。   星儿仿如身处明媚阳光般舒服,那点恐惧顿时抛到九霄云外。她眯着眼睛,像猫咪一样蹭过来,抱住林郁的手臂,嘟起嘴巴道:“哥哥,你以前说过,欺负弱小是不对的。”她指了指那两个吓得尿裤子的小孩。这两个小孩是林郁专门留下来的“弱小”,十岁左右,比刚才放走的两个要瘦小些。   林郁哭笑不得,身材矮小的自己才是在场几个男孩中最瘦弱的,怎么反而别人成为“弱小”了?   林郁摸着星儿的头发,“愤怒”道:“妹妹,这些坏孩子欺负你们,我没打死他们已经手下留情了!”边说边恶狠狠地踢了那个还躺在地上呼痛的小男孩一脚,尽显孩子王威势。其实他心知肚明,要是这三个孩子一拥而上,凭着他这身体的力量和速度必定吃大亏。   不过当王,讲的是玩手段,你们这些小孩子多吃二十年饭再来帮我挽鞋吧。      第十章 调教妹妹      “算了,最坏的坏蛋们都被哥哥收拾了,而且有哥哥在,他们以后也不敢欺负我了。”星儿大度地挥挥手,崇拜地看着眼前的哥哥,觉得哥哥瘦小的身体仿佛变得无比高大。   林郁仿佛听到一阵轻快地音乐响起,然后传来系统提示:“秦如星,好感度+20”。他装着沉思的样子,把手轻轻地捂在脸上,以免自己忍不住笑出来。他用眼角瞟了身边的另一只毒舌傲娇萝莉一眼,如此大振兄纲的机会他怎么会放过,他假装严肃地问月儿:“月儿,刚才他们欺负你最厉害,你说哥哥该怎么折磨他们好呢?放心,有哥哥在,一定会让你解气。”   月儿平时聪明,可一到这样的时候反而比妹妹还要天然呆,她似乎还没能一下子把哥哥过去被孟虎打得满地找牙的形象扭转过来,只是有点困惑有点不知所措地来回看着哥哥和其他的孩子。林郁唤了她几声,她才稍稍回过神来,心不在焉地随口说了句:“哦,那就打断他们的狗腿好了。”这个小丫头似乎对林郁一个多月前说过的那句“以后哪个混蛋敢欺负我的宝贝妹妹,我就打断他的狗腿!”印象特别深刻。   汗,小丫头,没必要这么狠吧,再说你哥哥现在瘦弱的身体可没练过铁砂掌,根本没能力打断人家的狗腿。林郁看了看那三个快被吓得哭出来的孩子,正盘算着怎么办,幸好他的小天使星儿已帮着求情了,不过她的话差点让林郁跌倒在地,星儿道:“算啦,他们都吓哭了,哥哥没必要欺负弱小,如果以后他们敢欺负我们,哥哥再打断他们的腿也不迟。”喂喂,秦家的两个小妹妹,你们真以为人家的腿是面粉做的啊!林郁深深地认为,自己有必要好好地调教纠正两个妹妹的世界观价值观和人生观。   他低头一看,星儿眼里充满着对他无比信任无比崇拜,似乎认为哥哥主宰一切无所不能。林郁作为哥哥的虚荣心瞬间爆满。嗯,这个调教暂时还是放放吧。他又看了看月儿,月儿点了点头。于是林郁决定当一个听得进谏言的王,他“从善如流”道:“好吧,看在我两个宝贝妹妹的脸上,这次暂且饶过你们,记住,谁惹我妹妹,我就灭了谁!还有,你们要是把今天的事告诉大人,哼哼!”三个小孩子连忙点头。   林郁又指了指还没回过气的孟虎、晕在地上的十二岁男孩、缩在墙角直哆嗦的孩子,冷笑道:“那他们因小事争执,互殴致伤的事你们也该看到啦?”几个孩子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但这几个小孩哪敢摇头,纷纷“是啊是啊”地应和着,连孟虎和那个哆嗦娃都不由自主地点着头。   林郁继续无耻道:“哦,那你们也没见过我和两个妹妹吧,这里的事自然就与我无关了,要是有哪家的父母来找我麻烦的话,明显就是那家的孩子诬陷我了。我这人嘛,最喜欢把诬陷我的人吊起来抽,一天抽一百鞭子!再剥光他的衣服丢到山里喂狼!”说到后面,他目露凶光,大有杀人不眨眼的霸气。   几个孩子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拼命点着头。林郁满意地点点头,又帮月儿整理好衣服,这才拉着两个妹妹的小手大摇大摆地回家去。   爽朗的晚风吹过,林郁感觉后背一阵凉意,这才发现自己后背满是冷汗。他眯起眼睛,望着远处彤红的夕阳,柔声问道:“妹妹,你们有没有受伤?”   月儿低着头,小声道:“有点小擦伤,不碍事,哥哥呢?”   林郁微笑摇摇头。星儿兴奋地搂住哥哥的手臂,崇拜道:“哥哥,你好厉害哦。”   林郁想起自己刚才盛怒之下,表现未免太过超出秦阳的能力范围了,忙道:“哪有什么厉害不厉害的,当哥哥的如果看到妹妹受欺负,还不站出来揍人,那还算什么哥哥?”   大概听出哥哥话里的真挚感情,月儿眼圈微红,望了哥哥一会,小手也轻轻搂住了他的手臂,星儿更是紧紧地依在哥哥身上。   左搂右抱的滋味实在很爽,林郁心头大乐,他眼珠一转,决定打蛇随棍上,趁机开展妹妹调教计划。他首先对最乖巧的星儿下手:“星儿好妹妹,以后要叫哥哥做欧尼酱(哥哥的亲昵称呼)!”   星儿睁着她漂亮的大眼睛,不解问道:“欧尼酱是什么来的?为什么要叫哥哥做欧尼酱呢?”   当然是因为你这样叫我会觉得很萌,但这个理由我会告诉你么?林郁鬼话连篇地解释道:“欧尼酱是古语,意思是‘最喜欢的哥哥’,我从师父的医书里看到的。”   星儿困惑问道:“医书里怎么会出现‘最喜欢的哥哥’这个词?”   林郁一脸沉思状道:“这个得问写医书的人了,星儿喜欢哥哥不?”   星儿一下子抱紧了林郁的手臂,甜甜地笑着:“嗯,喜欢哥哥,最喜欢了!”   噗,明显是好感度100达成了!林郁得意啊,连忙道:“我也最喜欢星儿了,来,赶紧叫声欧尼酱。”   “欧尼酱~”小萝莉软绵绵萌萌的声音,顿时让林郁一整天的疲劳瞬间消失不见。他只觉得热血上涌,赶紧拼命捂着鼻子,免得鼻血流出来。   “哼!”旁边的月儿似乎有点不高兴了,松开了搂住林郁的小手。   林郁好不容易才把三魂七魄收回身体,他转过头,一见月儿的神情,连忙拉住月儿的小手,满脸亲切的笑容:“亲爱的月儿,你呢,要叫哥哥做欧尼sama。”对于稍带点傲娇女王属性的月儿,果然还是欧尼sama(哥哥大人)这样的称呼最合适!   月儿狐疑地瞟了他一眼,想了一会,摇头道:“不要。”   “为什么呢?”   “总觉得有什么阴谋。”月儿看着他,那目光就像看着一只想骗人的狐狸。   狐狸深深地受伤了,他叫起屈来:“月儿,天地良心,你试想下哥哥认识你以来可有骗过你?”   “认识我以来?”月儿似乎有点困惑,不过她很快就接着说道:“当然有,哥哥经常骗人,明明偷懒不想背医书,就装着头疼,是大骗子!”   大骗子哥哥这回就郁闷了,不过他岂会轻易放弃。他用哄死人不偿命的温柔目光凝视着月儿,柔声问:“妹妹,你觉得哥哥会害你吗?”   刚刚才满八岁的月儿顿时开始节节败退:“当然不会……”   林郁继续问:“那哥哥不会害你,又怎么会骗你?”   月儿被他看得全身发软,大脑功能迟缓:“哥哥不会骗我……?”   林郁露出一脸人畜无害的阳光笑容:“自然了,我怎么会骗我家妹妹呢,来,叫声欧尼sama来听下。”   月儿张了张嘴,脸蛋有点红了,声音有点结结巴巴:“欧……尼……sa……”   就在林郁竖起耳朵全神贯注等着最后一个字的时候……   “少爷!小姐!可找到你们了!”一个腿脚有点不灵便的老人从对面迎了过来,正是见他们久没归家而出来找他们的范管家。   月儿顿时收住了口。   星儿则好奇地看着哥哥由红转白,又从白变红的脸色,心想哥哥这变脸的功夫还真厉害。   被坏了“好事”的林郁又急又恨,可对于眼前这个慈爱的老人他怎么也生不起气来,只得揠旗息鼓,暂时放弃这个无比诱人的妹妹调教计划。   对于范管家的问话,林郁则是用一番三成真七成假的鬼扯蒙混过去了。   回到费大夫家吃过晚饭,晚归的三兄妹自然被费大夫一顿说教,林郁可不笨,他赶紧带着两个妹妹帮着两夫妇整理药草、洗碗洗衣服,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还是在乖乖认罪帮着做家务的孩子?   来到这个世界后,除了穿衣服让林郁头痛了好一会后,洗澡也不得不提下。说到洗澡,因为这个世界还没有淋浴工具,只有澡桶和澡盆,小孩子用的自然是澡盆。林郁也没心思去发明什么淋浴工具,以他九岁多的身体做这样的事情简直是事倍功半,何况热水是要烧柴草的,淋浴最费水,而柴草对于费大夫家来说也不是可以随便浪费的。林郁此时正舒舒服服地躺在澡盆里,水气氤氲中,他眯着眼睛出神,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一个小女孩推开门,“啪哒啪哒”地跑了过来,软绵绵的声音中带着撒娇:“哥哥,我也要一起洗!”林郁不用抬头就知道是星儿来了。      第十一章 与妹共浴      说到林郁这对长得极为相似的双胞胎妹妹,一眼看过去似乎难以分辨,其实只要细心观察,还是可以轻易发现两人的区别。   星儿爱笑,一笑眼睛就会眯成弯弯的月牙儿,脸上有对小酒窝,很是可爱,她目光如小动物般单纯率直,一双大眼睛仿佛会说话似的,感情丰富,很容易辨认;而月儿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倔强,有点不爱亲近人,目光中充满睿智和警惕,一看就不是个好骗的主,招牌动作是爱撇撇嘴以示不屑。   要是两姐妹一说话,就更容易辨认了。在外人面前两姐妹都表现得很乖巧很有教养,但在哥哥面前本性就暴露无遗了。月儿做事认真细心,有决断力,大概是长期照顾体弱的星儿和过去软弱的秦阳而习惯当一个强势姐姐的角色,爱训人,有点毒舌,不喜欢示弱,不喜欢表露真心(林郁称之为傲娇);星儿则性情柔弱,爱撒娇,老实听话,反应总会慢半拍(林郁称之为天然呆萌),从不说哥哥的坏话,声音软绵绵的,实乃“身轻腰柔易推倒”的软萝莉最佳代表。   此时林郁见星儿闯了进来,吓了一跳,连忙用毛巾盖住关键部位:“星儿,你怎么跑进来了?”他这两个月来因为伤势一直没能好好洗澡,都是范管家用毛巾帮他拭擦身体。至于两个妹妹是分开洗澡还是一起洗澡,他倒没留意。   星儿本来在流落街头那夜后就变得非常喜欢粘着哥哥,经过白天的事,回到家里更加变本加厉,几乎到了寸步不离的地步。这时她睁着那双纯洁的大眼睛,摇着林郁的手臂,撒娇道:“我想哥哥一起洗澡。”   林郁毕竟有性别意识,他还没无耻到能明目张胆地以成年人的眼光来窥看一只小萝莉的**。他强压下点头答应的冲动,问道:“月儿呢?你平时是和月儿一起洗澡吧?”   星儿似乎误会了林郁的意思,摇摇头道:“姐姐不来,所以我就自己来了。”   林郁顿时哭笑不得:“妹妹,你是女孩子,不能和哥哥一起洗澡的。”星儿似乎不能理解,她低下头思索了一会,又抬起头,用向上的眼光望着哥哥,一双大眼睛充满了恳求的意思:“哥哥,真的不可以一起洗澡?”这招充满莫大杀伤力的撒娇技能一出,林郁马上招架不住,他本来就不是拒绝得很坚决,这时一不留意地说出了真心话:“哥哥是很欢迎的啦,不过……”   星儿一听,高兴地抱住林郁蹭了蹭:“哥哥最好了!”然后刷刷地脱去衣服,跳进澡盆。这澡盆比较大,两个孩子都属于瘦弱体型,并不拥挤。   生活就像是被**,如果不能抗拒,就好好享受吧。林郁自我安慰着,他本来就极其宠爱星儿,此时见到星儿那纯洁无邪的表情,只是近乎溺爱地捏了捏她可爱的脸蛋:“你这爱撒娇的小丫头。”眼光已从成年人切换到哥哥模式,他怕呆久了热水变冷,抹了些角皂到星儿身上,然后用毛巾轻轻地拭擦着妹妹白玉般漂亮的身体。星儿高兴地笑起来,眼睛眯成弯弯的月牙儿。   门外忽然传来月儿的声音:“星儿,你跑哪去了?”   星儿舒服地眯着眼,像猫儿般软绵绵地应了声:“姐姐,我在这里。”   她话音刚落,月儿冲到了门口。她一看里面的情况,顿时满脸通红地指着林郁和星儿,雪白的手指尖儿在颤抖:“你们……”   看来这只小萝莉比妹妹更早有性别意识啊。林郁事不关己地评论着,他还没从哥哥模式中切换回来,脸上依然保持着阳光般纯净的笑容:“哟,月儿,要不要一起来洗?”   星儿也高兴地附和着:“对呀,姐姐也来一起洗吧!可舒服了!”   这两个没心没肺没常识的兄妹!月儿生气地指着林郁训道:“哥哥!夫子曰‘男女七岁不同席’,你怎可和星儿一起洗澡?”   林郁见她大吵大叫的样子甚是可爱,于是搔搔脑袋,装傻地笑道:“月儿,原来你还念过书,好学问啊!”   “好你个大头鬼!”月儿气呼呼地冲过来,想要拉起妹妹,也不知是地上沾了水变滑还是她跑太快没站稳,这一拉没拉动,反而自己脚下一滑,整个人扑倒在澡盆里,虽说跌在林郁身上没受伤,衣服却湿了大半。慌乱中月儿一把抱住了哥哥**的上半身,等意识过来时,脸蛋儿越来越红,就快到要冒出水蒸气的地步了。   林郁一不做二不休,趁着月儿还没反应过来,几下就扒光了她的衣服,将她按到澡盆里,拿起毛巾盖到她脸上,然后站了起来,匆匆用旧衣服抹干身子,换上干净的新衣服,又摸了摸星儿的头发道:“你们慢慢洗,哥哥帮你们拿干净的衣服来。”   星儿有点不情愿地嘟起嘴:“哥哥不一起洗了吗?”   林郁眨眨眼,指了指害羞得快要晕倒的月儿:“下次等你姐姐同意了,我们三个一起洗!”   月儿本来就害羞得不行,她紧紧地用毛巾捂着脸,一副掩耳盗铃的样子,这时忍不住哇哇地大叫起来:“鬼才和你一起洗澡呢!”声音因为被毛巾掩盖着有点口齿不清的样子,充满了萌点。   林郁哈哈大笑,转身大步走了出去,留下又羞又怒的月儿,以及一脸迷糊问号的星儿。   很快,他就带着两套衣服回来了,顺便还给澡盆里加了热水,这才哼着歌儿快乐地走了。星儿快乐地玩着水,月儿则蹲在澡盆里,一直把脸沉到水面以下,脸红得像要滴出水来。   不提事后月儿怎么训斥哥哥和妹妹,反正最后对着一脸假迷糊的林郁和一脸真迷糊的星儿,月儿充满了有力没处使的颓然感,只得咬牙切齿地痛骂哥哥的无耻、不要脸。至于废柴,呃,刚经历了傍晚的事,月儿实在没法子再理直气壮地拿这两个字来骂哥哥。   夜深了,本来想和哥哥一起睡的星儿被姐姐拖回她们的小床上睡觉,而林郁则躺在对面自己的床上,久久不能入眠。因为三个孩子年纪尚小,山村里对男女大防的意识远不及城里,三兄妹的两张床都在同一个屋里,相对并排,只隔了几步的距离。   听着两个妹妹的呼吸声慢慢平稳下来,林郁翻身而起,披上衣服,走了出屋子。   万籁俱静,虫蛙绝鸣,鸡狗入笼,正是秋夜。新月如勾,夜色似水,星光闪烁。   林郁静静地站在院子里,仰望着满天星斗。平时有妹妹们陪着不觉得寂寞,在这样寂静的夜间,思绪却容易泛起。前世的事情像是电影般闪过,无论是亲人还是朋友,此生恐怕再难相见,他已清醒意识到,自己将要以这具瘦弱的身躯,面对一个残酷血腥、弱肉强食的世界。他反思白天的打斗,他抢先机、骄敌心、吓敌胆、分敌众,步步相扣,三分靠勇气,三分靠谋略,三分靠运气,最一分才是靠实力,只要稍有偏差,迎接他和两个妹妹的将会是无尽的侮辱与痛苦,这使他再次想到最初来到这个世界、流落街头那一夜,不禁捏紧了拳头。   他再次深深意识到,拳头才是硬道理,智谋再多也只能是小聪明。   林郁开始在星光中起武,将前世所学过的咏春拳所有套路一一练习。小念头、寻桥、标指、木人桩、双头棍、短棍术、六点半棍、八斩刀、铁砂掌……他练得比前世还要认真仔细,每招每式的力度方向、变换方法,都一丝不苟,严守法度。   身陷乱世,咏春拳术将是他有尊严地生存下去、保护自己和妹妹们的唯一依靠。无论如何,一定要尽快恢复功力!   一连串套路打完,他已气喘吁吁,力不从心。果然,这具软弱瘦小的身体才是最大的弱点。他坐在院子的石凳上,开始陷入了思考。   练武讲究外练皮筋骨,内练精气神。对于身体机能和肌肉的锻炼他最熟悉不过,前世他就曾在健身房练就了一身扎实的肌肉和王字腹肌。关键是内气的修炼,缺乏内劲,他的功夫再精妙也只能是花拳绣腿。首先必须尽快练成的自然是咏春门秘传的入门内功,这入门内功说难不难,说易不易,前世他花了两年左右就已顺利练成。但这入门内功终究只是基础内功,他此刻在考虑的是那套师父极少外传的“周氏易筋洗髓经”,那才是真正的高级内功!他穿越前的一两年才开始跟师父学的,此功法动作繁多,运气方式更是高深,一着不慎便可能走火入魔,他也只是在师父的细心指导下小心翼翼地修炼着,离“练成”尚有着遥远的距离。此时自己身边没了师父,该怎么修炼下去呢?   “哥哥,怎么还没睡呢?”一个软绵绵的声音从身前传来。   林郁顿时从沉思中醒过来,抬头望去,星儿正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走过来。      第十二章 夜幕下的星光      夜风有点冷,小丫头的身上只穿着单薄的布衣,林郁怕她着凉,连忙一把把她拉过来,抱在怀中。   林郁问道:“妹妹,你怎么跑出来了?”   星儿似乎清醒了些,“嗯”地应了一声,低下头没说话,小手紧紧地抓着林郁胸前的衣服,好像怕他消失不见。   林郁心知有异,他轻轻地转过身体,帮星儿挡住夜风,温柔地抚摸着星儿柔顺的秀发。   星儿伏他身上,忽然后背一抖一抖的,小声地哭泣起来。   林郁一直以为星儿的喜怒哀惧都会轻易表现在脸上,因为她总是开心就笑,难过就哭,生气就蹙起秀气的眉,今晚却第一次看到她这样躲在自己的怀里哭,顿时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女人心海底针,连小丫头也不例外。   他依然没说话,只是轻轻地拍着星儿的背,无声地安慰着。   星儿哭了好一会,才慢慢止住哭声,哽哽咽咽道:“哥哥,我梦到娘亲了。”   林郁“嗯”了一声,抱着星儿身体的手不由自主地加了一点儿力。据他所知,秦老爷子和秦夫人为乱军所害时,三兄妹都坐在范管家驾驶的马车里,并没有亲眼看到双亲被杀。秦阳和月儿应该是知道双亲去世的消息,但单纯的星儿估计一直被蒙在鼓里。   “哥哥。”星儿忽然抬起头,满是泪水的大眼睛很认真地注视着林郁,仿佛要看进他心灵的深处:“义父和姐姐都说娘亲是去天上了,我乖的话就会回来看我,他们是骗我的,对吧?”   她一向有如小动物般单纯的大眼睛,此时竟染上了一抹忧伤,如同夜空般深邃。   林郁怔住了,原来自己一直太小看这个小丫头了,她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要聪明和懂事。也是呢,星儿虽然一向躲在姐姐和哥哥身后像个笨蛋妹妹,可她毕竟与月儿同年同月同日生,心智其实并不比姐姐差,她会显得单纯和天然呆,那只是因为平时她不愿多想烦恼的事而已。   想明白这点,林郁点了点头。   星儿眼中的泪水又哗啦啦地流下来,哽咽道:“娘亲……是不是再也不会出现了?我永远都见不到她了?”   林郁又点了点头。他只觉得喉咙被什么堵着,竟说不出话来。对于那个连印象都没有的“娘亲”,他并没有什么感情,但星儿的话引起了他心中的共鸣。他也有自己的父母亲人,如今穿越回到这个陌生的时代,虽非天人永隔,同样再也无法相见。   他说不出什么“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之类的官面话,他紧紧地抱着星儿,任由她滚热的泪水沾湿自己衣襟,嘴里却说出了残酷的事实:“是啊,再也见不到了……不管你做了什么好事坏事,她统统都没法知道了。她无法为你操心,无法为你骄傲。因为她不在这个世界里。”   这些话语就像是咒语般潜入星儿的心中,她哭得更厉害了,林郁没再说话,任由她用泪水冲散长久积压在心中的悲伤。良久,她才渐渐止住了哭声。林郁衣袋里掏出手绢,细心地帮她拭去泪水,又凝视着她红肿的大眼睛,自言自语般道:“星儿,你知道吗,哥哥也是从其他世界来的。”   “其他世界?哥哥不是一直都和我们在一起的吗?”星儿似乎听不明白。   “嗯,”林郁仿佛对着一个和自己同年纪的至交好友、至亲亲人般,继续自言自语道:“哥哥的娘亲不在这个世界,她在另一个世界。哥哥和星儿一样,也很想念娘亲,可是,因为不在同一个世界,永远都没法子见到了。”   星儿困惑地望着哥哥,并没有察觉哥哥话里的“娘亲”并不是同一人:“娘亲在另一个世界?离我们这里远吗?”   “远,很远。”林郁眯着眼睛,仰望着满天星斗:“大概,和天上的星星一样远。嗯,有个传说呢,人死了后是要到天上的,化为一颗星星的,哥哥死了后,大概就可以见到娘亲了。”   “哥哥也会离开星儿,变成天上的星星?”星儿低下头,小声地问。   “或者吧,人总有一死的。不过现在还是会陪着星儿的,你可是我的宝贝妹妹,有你和月儿这么可爱的妹妹,哥哥可不舍得变星星。”林郁疼爱地抚摸着星儿的脸蛋。   星儿想了好一会,忽然抬起头,很坚定地注视着林郁:“哥哥变成星星的话,星儿也要变成星星。我不要离开哥哥!”   林郁伤感道:“妹妹总会长大,然后寻找到自己的幸福,离开哥哥的。”   “不要!星儿才不要离开哥哥!星儿会永远陪着哥哥的!所以哥哥不许丢下我!”星儿紧紧地抱着林郁,脸上少有地露出像月儿一般的倔强神色。   这小丫头今晚似乎和平时大不一样。林郁怔了怔后,马上又露出了笑容:“放心,哥哥会一直都在,不会离开你们。”   “真的?”星儿小心翼翼地盯着林郁的眼睛。   “我怎么会骗星儿呢?”林郁说着,疼爱地摸着星儿的秀发。   星儿似乎终于放心了,她转过身,舒展了一下身体,又靠在哥哥的怀里,望着那如同宝石般点缀在夜空中的璀璨星光,天真问道:“哥哥,你说娘亲是哪颗星星?那颗?”她纤细的小指头指了指北方一颗最明亮的星星。   林郁哑然失笑道:“星儿,那叫北极星。嗯,旁边那像勺子一样是北斗七星。”   星儿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星星也有名字的?”   “是哦。”林郁又随手指了旁边的星座:“看,北斗七星下面的几颗星星是不是看起来像牛角?那是大角星。大角星旁边就是最有名的织女星和牛郎星了。”他念书时曾对天文非常感兴趣,经常跑到学校的天文台观测星象,对于常见的星座还是颇熟的。   星儿的眼角还沾着泪痕,但眸子里已开始闪闪发光。林郁见她感兴趣,就向她讲了那个在后世无人不知的“牛郎织女”故事,小丫头听得津津有味,时而为牛郎织女的不幸而伤心,时而又生气地说那王母的坏话,后来又高兴地大夸喜鹊们善良。   她天真活泼的话语让林郁嘴角露出了舒心的笑意。   不知不觉间,两人的话题早就偏离了十万八千里,不久前萦绕在两人心中的忧伤,也仿佛消逝在这美丽的星光中。   星儿出神地凝视了牛郎织女星半晌,忽然指了指两颗紧紧挨在一起的星星道:“如果将来哥哥真的变成星星了,那我也要变成星星,就像那两颗星星一样,永不分离!到时天上就多了一颗秦阳星和一颗秦如星星……呃,好怪的名字。”她吐了吐可爱的舌头。   林郁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没告诉妹妹这两颗看起来很近的星星其实起码隔了几万光年,他只是近乎溺爱地环抱着星儿娇小的身体道:“那就叫秦阳星和星儿星,是不是好听些?”   星儿顿时高兴起来,转过身蹭着林郁:“嗯!秦阳星和星儿星,那旁边那颗是姐姐,叫月儿星好啦!果然哥哥最好了!”   月儿应该不会这么幼稚吧?林郁自嘲地笑了笑,又沉思了一会,忽然问了句:“星儿,哥哥秦阳这个名字你喜欢吗?”   星儿“嗯”了一声,大眼睛出神地盯着天空:“娘亲对我们三个说过,哥哥是太阳,我和姐姐是星星月亮,太阳总会照耀着星星月亮,而星星月亮会长伴着太阳。哥哥是太阳,我很喜欢。”   夜风吹过,这小丫头似乎是感觉冷了,又往林郁怀里钻了钻。   哥哥是太阳,我很喜欢。   林郁一时说不出话来,之前星儿说要陪着他当星星,他可以当成是小孩子的童真之言一笑置之,但刚才这些话却让他有种发自内心的震撼,也让他对那从没“谋面”的娘亲产生了一种复杂的感情,他从没想到秦阳这名字有着如此意义。   他抱着星儿温暖的身体,透过她“卟卟”的心跳,仿佛能感受到了两人血脉里流淌着的深厚感情与羁绊。他喃喃道:“是啊,哥哥是太阳,就算娘亲不在了,哥哥也会一直陪着你们,保护你们,就像太阳守护着星星月亮一样……嗯,秦阳这个名字,我也挺喜欢的。”   直到这一瞬间,他才觉得真正融入到这个世界、这个身份,他将不再是林郁,不再是那个异世界的孤独旅者,他是秦阳,秦家唯一的儿子,月儿星儿唯一的哥哥。   两兄妹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星空之下。良久,秦阳轻轻碰了碰妹妹:“星儿,很晚了,回去睡吧。”星儿没回答。秦阳低头一看,星儿已像一只小猫般蜷在他怀里,舒服地睡着了,眼角的泪痕早已被晚风吹散在夜空之中。   这丫头要么是属猫的,要么前世就是一只猫。秦阳再次微笑起来。他小心翼翼地把星儿抱回屋里,原想让她睡回月儿身边,但星儿紧紧地抓住他的衣服睡得正香,秦阳不忍弄醒她,于是就将她抱到自己榻上睡。秦阳凝视着星儿安详幸福的睡脸,心中一片温暖,不久也沉入了梦乡之中。   结果第二天,他是被月儿的惊呼声吵醒的。   ……   作者注:接下来第一卷的剧情多半是描写三兄妹在幼年时的温馨小故事,如果您喜欢看打斗、争霸剧情的,或者觉得第一卷的生活小事节奏太慢,可以直接看看本卷末的《第一卷剧情综述》,之后就可以直接去阅读第二卷。第一卷里的关键点大多都在这个综述里会提及到,如果你看完剧情综述后对其中的章节感兴趣,也可以直接点击第一卷目录里的相应章节阅读。   谢谢支持与鼓励!      第十三章 妹妹养成计划      “你看这里,‘问曰:脉有阴阳,何谓也?答曰:凡脉大、浮、数、动、滑,此名阳也;脉沉、涩、弱、弦、微,此名阴也。凡阴病见阳脉者生,阳病见阴脉者死。’这一条就是‘辨脉法’的总纲。”费大夫指着张仲景《伤寒杂病论》,教着林郁把脉。   秦阳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费大夫看了他一眼,继续讲解道:“所谓阴病见阳脉者生,阳病见阴脉者死,主要说明邪正的盛衰与阴阳的消长,阴病见阳脉,就是正能胜邪,病有转愈的趋向,所以谓之生;反之,阳病见阴脉,表明正不胜邪,邪愈深入,势必走上恶化的道路,所以谓之死。”   他顿了顿,道:“今早就先学到这里,阳儿,星儿的病没这么快好,你先去煮药,药方在这里。这小丫头天生体虚,要好生调理,不然后患无穷。”费大夫收起《伤寒杂病论》,又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早就写好的药方,递给秦阳。捡药煮药也是学习的一环,费大夫对自己徒弟的教育不可谓不费煞苦心。   秦阳接过,道谢后急匆匆地赶去探望星儿。   秦阳担心呢。星儿昨晚吹了一下风,早上起床后总是脸红红的没精神,秦阳一摸她额头,居然是发烧了,幸好家里就住着个费大夫,一番治疗暂时把高温降了下去。虽有义父和月儿在照顾着她,秦阳还是放心不下,早上跟着费大夫学医时也总惦记着这事。   他刚迈出门槛,费大夫又叫住他:“对了,阳儿,等星儿这小丫头病好了,我教你们三兄妹练五禽戏,对于增强体质有一定的作用。”   “五禽戏?”秦阳怔了怔,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猛地一拍脑袋,他朝费大夫一拜:“谢谢师父!”这才兴冲冲捏着药方跑了出去。   费大夫大感奇怪:“不过是一套常见的健身功法,小娃怎么倒像捡了宝似的?”在他心里,这套五禽戏远不及他今早讲的《伤寒杂病论》重要。   费大夫哪知道,秦阳不是因为可以学五禽戏而高兴,他是忽然醒悟过来,自己可以教两个妹妹啊!不提那精妙的咏春拳和“周氏易筋洗髓经”,光是师父教给他的入门内功就比这五禽戏高级得多、有用得多。他之前一直在努力地“扮”秦阳,不敢轻易向别人透露出自己会功夫的事,但昨晚他心结已解,自己就是秦阳,这血脉是谁也替代不了的,别人怀疑又怎样,谁能说他不是秦阳?何况以他的忽悠功夫,只要找个机会“偶遇”个身怀绝技的“乞丐”什么,把一身功夫的来历糊弄过去也不是什么难事。   他已决定不再掩饰自己的学识才华,既然费大夫他们都认为自己“天资过人,知一通百”,便让这“秦阳”成为天才少年又何妨?   像什么诗词歌赋、天文地理、音乐绘画之类,自己都颇为擅长,完全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把各种技能教给两个妹妹。虽然昨天调教计划功亏一篑,不过这次……嘿嘿。什么?像光源氏养成计划?笑话,这明明是妹妹养成计划!啊,不对,我怎么可能有这样低俗的想法呢?我是为妹妹们着想!   秦阳笑了,就像一只狡猾的狐狸。   秦阳一溜烟地跑回三兄妹的房间时,星儿已睡着了,月儿在一旁细心地帮她擦着汗。秦阳轻轻地摸了摸星儿的额头,还有点烫,比起早上那吓人的热度却是好多了。   秦阳松了口气,又转过身摸摸月儿柔顺的秀发道:“妹妹你也辛苦了。”小丫头有点不高兴地拨开他的手,撇撇嘴道:“我又不是小孩子,别随便摸人家的头发啦!”秦阳毫不在意,又继续温柔地抚摸着月儿的头发,月儿嘟起嘴,一脸的不高兴,这回却没有拨开哥哥的手。秦阳察觉到月儿眼中闪过的一丝喜悦,不由得心里暗笑:“这只口不对心的傲娇萝莉。”   “对了,义父呢?”秦阳不见范管家,不禁奇怪地问。   月儿答道:“今天是赶集的日子,义父挑着菜去集市卖,说要换点钱帮补下家里。”   秦阳早就知道范管家是个闲不住的人,所以见他侍弄菜地也没多说什么。在范管家两个多月来的辛勤浇灌下,院子里的蔬菜长势喜人,家里已开始吃上了鲜嫩的青菜。只是没想到今天他居然跑到近二十里外的小集市去了。秦阳想到年逾六旬的老管家拖着不灵便的双腿,挑着蔬菜往小集市里赶,不由得心头发酸,他自知凭自己的力量暂时无法改变现状,只得在心里叹了口气。他也没了调戏妹妹的心情,扬了扬手里的药方,轻声对月儿道:“妹妹,我先去帮星儿煮药,你累了就去休息下吧,星儿应该没什么大碍。”   月儿应了一声,秦阳正要转身离开。忽然月儿开口叫住了他:“哥哥。”   秦阳见她欲言又止,柔声问道:“怎么了?有什么麻烦事就和哥哥说,哥哥帮你解决。”   月儿又犹豫了一会,终于坚决地说道:“哥哥,我也要学医!”她见秦阳一脸惊讶的样子,急急地解释道:“星儿的身体不好,我想学医,方便随时照顾她。而且……”她顿了顿,大眼睛瞟了秦阳一眼。   秦阳笑了:“而且什么?星儿的病不用担心,有哥哥这个未来的医仙在呢。”   月儿又露出招牌式不屑动作,她撇撇嘴道:“而且哥哥做事冲动,若又像昨天那般打架,受伤了怎么办?到时别说照顾星儿了,说不定还要连累我们。我学了医还可以帮你治下伤,免得你像可怜的小猫小狗那样死在野外。”小丫头虽然毒舌,秦阳却明白了她的意思。原来绕了这么个大圈子,她是在担心哥哥啊。   月儿偷偷地观察着哥哥的表情,见他似笑非笑地注视着自己,不由得大窘,脸蛋马上红了,她嚷道:“我才不是在担心哥哥呢,哥哥是我们秦家唯一的儿子,所以才……”   秦阳走过来,胡乱地揉着她乌黑如丝的秀发:“好啦好啦,哥哥知道了,你要学就学吧,等星儿病好了,若她也有兴趣,我们三兄妹一起学。”   月儿眼中闪过一阵兴奋,也顾不上拨开哥哥胡闹着的手,马上紧紧地拉住哥哥的衣袖问:“哥哥你不骗我?”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秦阳见月儿又开始不屑地撇嘴了,于是改口道:“作为妹妹,要相信哥哥,而且你们学医也没什么不好。”   月儿仔细地观察哥哥的神色,见他一脸的真挚,这才真正高兴起来。她自小就受父母三从四德的教育,父母不在,长兄为父,所以这个小丫头平时虽然爱教训哥哥,在这样的大事上却得征求哥哥的同意,如果哥哥果断拒绝,她是不敢忤逆哥哥的意思。于是她难得地主动搂住哥哥的手臂蹭了下:“哥哥真好。娘亲说过,女儿家要呆在家里学些诗书女红,不许抛头露脸,我还担心哥哥不答应呢。”   为什么傲娇这么讨人喜欢?就是因为平时总是傲傲的蹭得累,一旦娇起来特别容易打动人。秦阳难得见到这个毒舌的丫头撒娇,顿时全身都软了下来,别说只是这样一件小事,就算是让他去摘天上的月亮,说不定他也会头脑发热地答应下来。   秦阳想起自己那个“妹妹养成计划”,灵机一动,笑容满脸道:“学医很好,诗书女红也很好。哥哥都同意,嗯,妹妹你会认字吧?”   月儿高兴之下也不计较哥哥似乎高高在上的态度了,她略为得意道:“我和星儿四岁就学三字经,五岁就学唐诗,会认很多字!”   秦阳有意卖弄一下自己的学问:“哦?哥哥学得可比你多,你背首诗来听听?”   他还以为月儿只会背些什么“床前明月光”之类,谁知这小丫头张口就背出了王维的《相思》:“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她声音清脆,字正腔圆,朗朗上口,听起来极是舒服。月儿见哥哥一脸惊讶的表情,心里大乐,挑衅般撇撇可爱的小嘴道:“哥哥也来背一首?”   哇,居然被妹妹小瞧了,要说天上地下,秦阳有两件事最不能忍,一件是妹妹被自己以外的人欺负,另一件就是自己被妹妹轻视。他顿时雄心大起,沉思了一会,马上就吟出了一首李白的《将进酒》:“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这可是乐府诗歌,早已超出四言绝句的范畴了。月儿毕竟年幼听不太懂,但诗里豪迈的气概还是能听出来,不由得目瞪口呆地瞅着哥哥。她虽早知哥哥对联楹极是厉害,也会一些唐诗绝句,却没想到居然能背出这么长的一首诗。在她印象中哥哥比自己早念一年书,但论起背古诗来说却远不及自己,而且这一首,先生可没教过。   莫非哥哥真的天资聪敏过人自学成才?月儿想起费大夫和义父私下里讨论的话,不禁暗暗为自己有这样的哥哥而自豪,若哥哥继续这样发展下去,假以时日,秦家未必不能再次复兴。   想到这,她望向哥哥的眼光也多了几分的敬服。   秦阳一见月儿的神色,自知已震住了她,顿觉扬眉吐气,一把拉起月儿的小手:“走,哥哥教你认药和煮药去。”      第十四章 原来哥哥还记得      不提两兄妹在药房怎么捡药认药,在煮药时秦阳却闹了个大笑话。他在前世时,无论求学谋生都是一个人居住,为了生活自然擅长各种家务,做饭炒菜更不在话下,水平还颇高,不过那是因为前世有着各种便利高科技烹饪电器,到了这个时代的厨房,望着那简陋的灶台,他不禁傻了眼。最初流落街头那晚,火把也是月儿点的,而这一个多月他来连厨房都没接近过,更别说如何生火煮药。打火机没有、火柴也没有、难道要钻木取火?   月儿见他手足无措地拿着柴草瞎折腾,白了他一眼道:“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秦阳苦笑不已,这两天辛苦在月儿心中建立起来的光辉形象又歪了,也不知道倒塌了没。他可不敢说出什么“君子远疱厨”的借口,见月儿熟练地拿出火折子生火,连忙讨好道:“果然我家妹妹就是厉害呢,什么都会做。”   月儿“哼”了一声,没搭理他。秦阳讪讪地站了一会,便随便拿了些柴枝塞进灶台里,结果一股浓烟直蹿而出,呛得两兄妹边咳边泪水长流。   月儿生气地推开哥哥:“去去,一边去,别碍事!”   这回秦阳就真的泪流满面了。完蛋了,以后这哥哥没法子当了。   秦阳一边缩在角落里划圈圈,一边注意观察着月儿煮药的动作,暗自记下。这个小丫头近两个月来一直跟着师母做家务,这些事儿手熟得很。秦阳沮丧地划了一会圈圈,觉得无聊起来,就坐到一边看月儿忙活。两人都没再说话,厨房里只有木柴燃烧时“吡啪”的炸裂声。   “昨晚,哥哥为什么跑来救我们呢?”最先打破沉默的是月儿,她小心地挪动着柴草,使它们燃烧得更充分些。火光映在她秀丽可爱的脸蛋上,红扑扑的甚是可爱。   秦阳想也没想,脱口而出:“因为你们是我的妹妹。”   月儿沉默了好一会,又问道:“哥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打架了?”   秦阳搔搔脑袋道:“我也不知道,当时生起气来,拼了命地乱打一气,不知道怎的就赢了。再说,其实我是玩了些小伎俩。”他把当时自己怎么抢先机、骄敌心、吓敌胆、分敌众说了一遍,自然略去了用咏春拳制敌的细节。   月儿默默地听他说完,又凝视着哥哥,眼眸里闪过复杂的感情,好一会才幽幽地叹了口气道:“哥哥,下次别这样了,对方人多,你是秦家唯一的儿子,出了什么事,秦家就没了。”   秦阳明白她话里的关切之意,听到后面的话时却忍不住刷地站起来,大声道:“秦家不只我一个,还有你和星儿!”   月儿吓了一跳,不由得站了起来。   秦阳几步走过去,紧紧地拉着月儿的小手,声音无比的蛮横道:“以后不许再说这样的话!我是太阳,你是月亮,太阳是要一直照耀着月亮的,无论如何,我都会保护你!如果作为哥哥却看着妹妹们受欺负而默不做声,我还不如去死!”   月儿凝视他瘦弱却显得高大的身体,眼眶热起来,低下头“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秦阳拉着月儿坐了下来,有点笨拙地拿起柴草,小心地往灶台里塞,又学着月儿的样子,细心地转动着燃烧着的柴枝。这回,没有浓烟冒出。   月儿出神地看着哥哥渐显熟练的动作,小声地说了句:“原来哥哥你还记得……”   “嗯?妹妹你说什么?”秦阳没听清楚,转过头问。   月儿脸蛋儿在火光中红扑扑的,她拼命摇着头:“我什么都没说。”   见到秦阳一脸困惑的样子,她有点恼羞成怒:“好吧,我是说哥哥你看起来就像只笨熊!”说着一把抢过秦阳手里的柴枝,自顾自地煮起药来。秦阳搔搔脑袋,一时没想明白怎么又惹妹妹生气了。   两兄妹把药煮好了,熬成一碗汤,可问题来了,这药汤比较苦,星儿闻到就直皱眉,月儿怎么劝她都不愿意喝,月儿没办法,拼命地朝秦阳使眼色,意思是“喂,你赶紧给我想个办法!”   秦阳朝她眨眨眼,示意正在想,他忽然想起药房里有半罐药用蜂蜜,当下也不客气,跑去整罐搬了过来,每次哄星儿喝完药就给她喂点蜂蜜,这样一来效果显著,不但星儿更喜欢他,月儿看他的眼光也闪过一丝敬佩,当然,这种敬佩在哥哥面前是不会轻易表现出来的,所以,该毒舌时继续毒舌,该教训时继续教训。   秦阳其实挺喜欢月儿这种傲娇的性格,时常故意找些机会惹她生气,比如偶尔弄乱被子、偶尔帮生病的星儿抹身子、偶尔给妹妹们说些恐怖故事、偶尔把水泼到月儿身上……气得月儿又开始“废柴哥哥”“笨蛋哥哥”“无耻哥哥”地嚷个不停。   虽说目前星儿病了,三兄妹每天的相处依然热热闹闹,充满了“乐趣”。   范管家在那天天已全黑时才摸回家来。在秦阳这个少爷兼义子的“责备”中,这个老实又忠心的老人,从怀里掏出包得严严实实的十多文钱和几颗糖果,全塞到少爷手里,讷讷道:“阳儿,这是义父给你们三兄妹买的糖果,还有这些钱,你存下来,将来好给两个妹妹做嫁妆。”秦阳嘴巴动了动,再也说不出话来,只是紧紧地抱着义父,把脸埋入老人风尘仆仆的破旧衣裳里。   后来那几个挨了打的孩子也不知是怕秦阳报复还是其他原因,果真没敢来找秦阳麻烦。日子相安无事地度过。星儿在费大夫和哥哥姐姐的照顾下,几天后就痊愈了,她听姐姐提起学医的事,眼珠一转,觉得和哥哥姐姐一起学医,不就可以整天呆哥哥身边了?赶紧也去找哥哥撒娇说要学医。秦阳哪有不答应的,于是找费大夫给两个妹妹说起拜师的事。女子从医虽说极少,但也非绝无仅有,古时就有淳于衍、鲍姑、蔡寻真、李腾空等名扬天下的女名医。费大夫在秦阳各种糖衣炮弹的软磨硬泡下,终于也答应下来。   就这样,三兄妹开始了跟着费大夫的学医生涯,学医之余三兄妹也会跟着费大夫读书练字。其实费大夫虽然医术高明,但学问实在不咋的,幸好他的房间里不但有医书,也有常规的四书五经,对于这样一个经济捉襟见袖的家庭来说,能有这么几十册书籍已相当难得了。   秦阳早就在费大夫的指导下,重新熟悉了用这个时代的毛笔写字,他从小就擅长画国画,毛笔字也练过较长的时间,最擅赵体楷书,虽说水准尚未能名家法眼,但已足以与国画相呼应。这些天他天天坚持练字,赵体楷书已隐约恢复至前世的大半水准。   当他从四书五经中熟悉了古代繁体字后,就开始默写心中记得的所有诗词歌斌,标点自然是加了上去的。每隔几天他就给两个妹妹讲解说明一首诗词,再让她们背诵,顺便也教她们一些标点的用法。他前世多年的家教经验充分发挥了作用,讲得深入浅出,妙趣横生,不但乖巧的星儿听得入了迷,连傲娇的月儿也不得不心悦诚服,认真听哥哥讲课。   费大夫夫妇和义父见林郁学书不过短短数月,居然已经可以教授两个妹妹功课,更是又惊又喜。费大夫和范管家也因此经常叹息不已,暗恨自己家贫无钱请教书先生,说不定会误了这天资过人的孩子前程。秦阳看在眼里,便用赵体楷书写了一首诗,挂在自己的房间里。   两位老人无意中看到了秦阳的这首《咏竹》:“绿遍潇湘外,疏林玉露寒。凤毛丛劲节,直上尽头竿。”   此诗乃明朝张居正少年时所作,两位老人自然不识得,皆以为是秦阳所作,见诗中朝气蓬勃,以竹自喻,喻意可自行奋发生长,成百尺之竿,便知道秦阳是以诗开导他们,又见那字体写得沉稳圆润,颇有灵气,已远远超出了村中那魏老先生的水平,两位老人对视一眼,费大夫手捋长须欣然笑道:“人小鬼大,居然弄这些小手段来安慰我们两副老骨头。老范,你有个好义子啊。”   范管家激动得老泪纵横,他边抹泪边道:“费大夫,你也有个好弟子啊。”他喃喃向上天祷告道:“老爷夫人,你们在天之灵一定要多多保佑少爷,保佑来日少爷高中状元,光宗耀祖。”   从此两位老人便不再为秦阳无师教授学问而烦恼,但依然会尽可能地省吃俭用、到处搜集名家书籍,悄悄放到他的房间里。   可惜,这片苦心全白费了,他们的好义子、好弟子秦阳一点也没想着什么高中状元、光宗耀祖,对秦阳来说,武艺和医术才是乱世生存的最重要技能。他练字写诗,仅仅只是在暗中实行他那伟大的“妹妹养成计划”。第一步当然就是文学素养,他可不想见到两个漂亮秀气的妹妹变成泯然众尔的村姑民妇。   但教与学往往是相辅相成,他在教两个妹妹的同时,前世早已累积下来的文学素养也在不知不觉间得到了巩固和提升,这倒是意外的收获。      第十五章 内功初成      再说在星儿病愈后,费大夫为了增强三兄妹的体质,把五禽戏教给了他们。五禽包括:虎戏、鹿戏、熊戏、猿戏、鸟戏,尽皆模仿五禽神色动作而来,某些动作像是猿戏等对于力量和柔韧性要求颇高,刚开始时三兄妹学起来都较为吃力,在费大夫的指点和督促下,一个月后三兄妹都先后可以做到完整地演练一次五禽戏。   出于费大夫和月儿意料的是,学习进度最快不是体质最好的月儿,而是瘦弱的秦阳,二十天不到他就已经能熟练地掌握了整套五禽戏。   据说他还从五禽戏里“想”到更多的动作用来锻炼身体,比如俯卧撑、仰卧起坐、引体向上、展臂原地起跳、压腿转腰等,又制造了两个形状古怪叫“哑铃”的东西,这东西是在一根滚圆刚好可以手握的木棍两端各绑上一块重量差不多的石头。秦阳又利用这两个“哑铃”和一张椅子“想”到了更多的动作,每天傍晚都坚持用这些“想”出来的动作锻炼身体。他的饭量也因而大增,短短三个月过去,他原本瘦弱的身体居然开始隆起肌肉,有了点膀大臂粗的雏形,众人不禁啧啧称奇。他们哪里知道,秦阳这些“想”出来的动作,都是在未来健身专家和力学专家们研究了许久才总结出来的最佳健身方法,自然效果显著。   月儿和星儿两姐妹每天练习五禽戏,身体日渐健壮起来,特别是星儿,原本弱不禁风的小丫头,不但感冒发烧的次数大为减少了,脸色也慢慢出现了一点红润。   秦阳看在眼里,既高兴又郁闷,比起他会的内功,区区五禽戏算得了什么,问题是他一直没能“偶遇”个身怀绝技的“乞丐”,完全找不到借口把咏春门下的入门内功教给两个宝贝妹妹。   秦阳平时除了听费大夫讲解医书外,时常也会跟着他外出采药。随着秦阳体质的提升,费大夫也慢慢放心地带他去封仙岭中较崎岖难走的深山老林,这时就会在身上涂上一些驱赶蛇虫鼠蚁的药水。秦阳暗暗叹息,要是把这药水的药方带回二十一世纪,比那些什么蚊香、花露水有用得多了,说不定就能大赚一笔。   体质较好的月儿不时也会跟着一起进山里学着采药,当然深山老林的话秦阳是坚决禁止她跟着去的,先不提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那里的林深草密,很容易擦伤割伤,秦阳怎么可能舍得让妹妹漂亮的肌肤留下什么难看的疤痕。   至于秦阳最为重视的武功,更是没松懈。这几个月秦阳一直都在暗中修炼咏春门的武术,每到夜深人静时,他就会偷偷地溜出家门,到村旁小树林里练武。那小树林离村口不过两里路,中间有着一大片空地,动物不多,不用惊心受到惊扰,非常适合练功。   他首先修炼的自然是咏春门的入门内功,出乎他意料的是,自从真正开始专心修炼后,入内内功的修炼进展极快,短短数月间,已完成了聚气凝神、气行任脉的阶段。他不禁暗自惊讶,难道是这小孩子的身体特别适合练功?还是小树林里的空气特别适合练功?当初在前世他可是足足花了一年多才达到这样的境界。   他勤练不辍,拳脚棍刀等功夫也没搁下,随着他体质的提升、内功的精进,以及对这具小孩子身体的适应,使出来的拳法已隐然有了一定的威力。可惜的是缺乏武器和木人桩,他只能打空桩,模拟手持武器来练习棍法、刀法套路,效果不免差了许多。   凌晨练气、白天学医健身、晚上学文练字教功课、深夜练武,秦阳一天也没闲着,他从没试过像现在这样努力,如果说过去练武是为了兴趣,现在则为了生存。刚开始时的确比较累比较苦,但随着他所修炼的入门内功日渐精进,一身真气流动,不但起到舒筋活络、促进气血运行的作用,也使得他的精力恢复得比常人快。   秦阳前世作为咏春老师父的关门弟子,曾得老人悉心指点,除了咏春拳术外,刀法和棍法等器械武功更是精通。特别是一对八斩刀,使出来如两道寒芒,快如电闪,收发自如,更远胜于拳术,他前世的师父就赞他特别有学双刀的天份。只是八斩刀杀伤力最大,动辄非死则伤,他在前世练得多用得少,六点半棍(长约八尺)和双头棍(长约五尺)因携带不便也极少使用,所以一对两尺不到的短棍就成了他最佳的防身用具。他在短棍上花的功夫仅次于拳法刀法,一对短棍化拳为棍,融入八斩刀法,以咏春拳的心法为纲领,配合咏春的身形步法,指东击西,攻守同期,招式虽不多,却极为实用,专打人要害,威力极大。   为了解决武器的问题,秦阳利用进山采药的时机,砍了两根握起来正合适的树枝,各长两尺左右,削去树皮,用砂纸打磨光滑,又从药房里找来药用蜂蜡涂上擦净,一对浑圆光滑、两端大小相近,重量相当的短棍就做出来了,他挥了几下,颇为满意。大人们以为是小男孩爱玩的玩意,哪个小男孩不爱玩木剑木刀什么的,所以也没放在心上,至于月儿和星儿,好奇地拿着他的两根短棍玩了两天,觉得没什么意思又还给了他。谁也想不到,这对不起眼的短棍居然是秦阳专门用来防身的武器。他磨着徐氏帮他做了一对棍袋,放入短棍,一左一右系于腰间,独自出门时常带在身上。   短棍的成功制作让他大受鼓舞,接着他又如法炮制,暗中做了两根长棍,一根长约五尺,另一根长约八尺,选的是柔韧性较佳的木材,藏于小树林内。如此一来,晚上他练起六点半棍和双头棍来才算得心应手,很快,他又开始琢磨着制造木人桩了,便因没找到合适的木材只得暂时作罢。   至于他最擅长的双刀却没法子锻造出来,更没钱去找城里的铁匠打造出来,思前想后,最终他还是花了整整两周的时间偷偷削了两把木刀,以作练习之用,只是双刀终究显眼,他一般不带出门。   随着他每天的苦练,武艺日渐进步。   秋去冬来,隆冬腊月悄然而至,秦阳来到这个世界已有七八个月,也慢慢习惯了这里的生活,日子虽然有点穷苦,每天也难以吃到肉类,起码温饱还是不成问题的,何况有两个可爱的妹妹陪着,有义父宠着,有师父师母罩着,他过得倒颇为快乐。   秦阳偶尔会想念前世的亲人朋友,但他天性乐观,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开始真正全身心地融入到这个世界中。   随着气温的降低,费大夫带秦阳外出采药的日子越来越少,范管家的菜地也不得不闲置下来,毕竟此时还没温室,老人无所事事,就陪着三个孩子上课学习,倒也有点颐养天年之乐趣。   这一晚,两姐妹各自在背诵着秦阳默写的一首《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老管家望着天色道:“今晚可能会下雪了。”两姐妹放下书稿,跑到窗边向外看,开始讨论起雪天的好玩事儿。   秦阳凝视着窗外满天的乌云,眉头皱了起来。他体内的真气已越积越厚,几乎已超出任脉的界限,令他时常胸闷欲吐,这几天他已开始有意识地引导真气冲关,今晚将是关键时刻。他喃喃地念叨了一句:“雪,来得再晚些就好了。”   大雪封林,他就不能再到小树林里练武了。   夜深人静,乌云挡住了月亮星光,小树林中漆黑一片,只有寒风呼啸着吹动枝叶,沙沙作响。秦阳在察觉两个妹妹入睡后就早早就来到这个小树林中开始准备冲关。他不在小屋子里修炼内功,固然是不想暴露会武功的事,更重要的是担心无意中受到惊吓,加上屋内空气不流通,对于练气是有害无益。   他盘腿坐在小树林的一块大石头上已有近半个时辰,寒风往他的衣领袖口里钻,他却浑然不觉,额上反现出了细细的汗珠。若有人一摸他的体温,必定会大吓一惊,此时秦阳身体一片火热,全身上下真气激荡,脸色潮红,呼吸沉重而缓长。他体内一团滚烫的真气正凝聚成团,从丹田往下冲击着会阴要隘,数度冲击依然无功而返。   秦阳在前世已有类似经验,心知急不来,只是牢记着师父传授的“忘我、无我、守我”口诀,将身心融入到无边的黑暗中,用淡淡的意识引导着真气,恍如离世,脑内只有一点晴明,慢慢地,那点晴明越来越亮,耳边开始出现鬼哭神嚎的幻听,身体的肌肉开始不自觉的跳动,他不惊、不喜、不忧、不惧。   就在天空中开始落下点点白色时,他全身一震,左冲右突的滚烫气团终于成功冲破会阴穴,如流水般沿督脉直冲而上,经百会,又沿任脉而下,过膻中,入丹田,激荡的真气顺利收束,沿着任督二脉来回运转,一股无比舒畅的温暖传遍全身,恍如泡在暖水当中。   秦阳睁开眼,轻轻伸出手,捏住了冬天的第一片雪。   他终于赶在大雪封林之前成功突破瓶颈,入门内功,至此功成,龙虎交汇,暑寒自调,即使身着秋衣,已不惧风雪之寒。   他随手一拳挥出,拳风划破雪花,隐然已有他前世五六成的功力。如果说他之前还是软弱无力的小娃子,现在光是在体能、爆发力、速度方面均已极大地超过了普通成年人的水准。这还仅仅只是他修炼了半年多的成果,日后随着年纪、身体素质、功力的不断提升,特别是若能在此基础上修炼更高级的内功,成果将更为非常惊人。   秦阳站了起来,迎风而立。   他仰望着这漫天雪花,知道自己已达到当前阶段顶点,短时间内难有进展,当下也不再练武,转身返回草庐,雪地之上,只留下浅浅的一行脚印。      第十六章 萝莉套装      第二天,雪花已纷纷扬扬地占领了整片山野。内功初成的秦阳闲了下来,开始进入短暂的休整期,他陪着两个妹妹在院子里玩,看两只小萝莉如同欢快的蝴蝶般在院子里跑来跑去,一会堆雪人,一会玩雪球,极是可爱。唯一煞风景的是她们身上穿着的旧棉袄。   入冬以来,一家人就已换上了厚厚的棉袄,因为生活条件所限,秦阳三兄妹穿的棉袄都是徐氏将老两口以前的旧衣服改小而成的,多少有点不合身。   他自己倒无所谓,但此时见到两个漂亮可爱的妹妹穿着不起眼的旧棉衣,心里就有点过意不去了,他无法责怪师父师母,实际上两个长辈已是节衣缩食、尽量把最好的东西留给三个孩子。两夫妇年过半百依然膝下无子,这段时间的相处,两夫妇早就把三个孩子当成自己的娃来疼,秦阳心里清楚得很,至于老管家更是不用说了,自己已欠下他太多,怎好意思再向他讨要漂亮的衣服?   他眼珠一转,想起前世里见过的一些拼凑服,赶紧跑回屋里,找来草纸和炭笔画了起来。这炭笔是直接拿炭条削成的,类似于铅笔,秦阳自己做的,毛笔虽好,终究不及这炭笔线条精细方便。他画了好几个草图,终于满意了。   于是每天闲暇时间,两个妹妹就见到秦阳在那里针来线往不知道缝着什么。他本来就手巧,多年的独居生活更使他附上了“家务万能”的属性,之前央求徐氏帮他缝棍袋,不是他不会,是他懒得自己动手,这回却是为了亲爱的妹妹们,他自然兴致勃勃。星儿倒还没什么,这半年多的相处,她就早就习惯了哥哥的各种“无所不能”,她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哥哥旁边,好奇地盯着哥哥灵巧的手指看。月儿却大受打击,这个平时“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废柴哥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以前在孟虎家学会捡柴什么的还说得过去,毕竟是生活所逼,后来不但打起架来有勇有谋,更能默写几十篇的唐诗,现在连女红手工都做得这么好,看那针脚线条,甚至还超过了自己的水平,让她这个妹妹情何以堪!   看到月儿拉耸着脑袋,秦阳知她心思,于是故意用针刺破手指,然后“哎哟”地呼起痛来。星儿月儿顿时紧张起来,秦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手笨,没法子。果然还是咱家的月儿厉害。”   月儿有点生气地责备道:“你也知道自己笨呢。这种活儿让我来干就是了,哥哥作为秦家的儿子,怎可干这些女子的活。”她正要去看看哥哥的伤口,星儿已蹭了过去,把秦阳受伤的手指含到嘴里,用小舌头舔着。   月儿顿时目瞪口呆,好一会,她才反应过来,又惊又怒地指着星儿问:“星儿,你干什么呢?”   星儿眨了眨那漂亮的大眼睛,一边继续舔着一边含含糊糊地答道:“哥哥说过,对于小伤口只要这样舔舔就很快好起来。”   秦阳忍住满腔得意别过脸去,一脸不知情的样子。他心里乐开了花,乖巧又带点天然呆的星儿最适合调教了,自己无意中说过一次的话她都会细心地记住。   他正得意地想着,忽然觉得一股巨大的威慑力逼近身边,他顿时想起旁边还有只傲娇的月儿。此时月儿已一把拉开星儿,气呼呼地瞪着秦阳训道:“哥哥你越来越无耻了,怎么可以教星儿这些错误的常识!”   秦阳睁大了眼睛,一脸“无辜”道:“咦,娘亲当年可是这样跟我说的哦?要是月儿你手指受了伤,哥哥也会这样帮你舔的。”   月儿的脸蛋刷地红了,她跳着脚嚷道:“我怎么没听娘亲说过!还有,谁要给你舔,无耻哥哥!”   星儿不依地摇着哥哥的手臂,声音软绵绵地撒着娇:“哥哥,那我呢?”   秦阳被萌得全身发软,一把抱住星儿,捏着她的小脸蛋道:“宝贝星儿还用得着说么,哥哥不但帮你舔,还会一直这样抱着星儿任你蹭。”   星儿高兴地把脸埋到哥哥的怀里蹭了起来。月儿看着这对一如过往没心没肺没常识地秀亲密的兄妹,气得直跺脚,她一把拉起星儿,跑出了屋子,远远听到她教训星儿:“星儿,我说过多少次了,以后不许随便亲近哥哥,更不许随便蹭哥哥!男女有别知道吗?小心被他的无耻和傻气传染了!”   秦阳调戏完月儿又宠完星儿,心情变得极为愉悦,便微笑着加快了动作,很快,两条由数种不同颜色布料缝制而成、精巧别致的百褶裙就诞生了,加上之前缝好的两条厚厚的黑色紧身裤、两条同样用数种不同颜色布料拼制成的小围巾,一套别出心裁的萝莉套装就完成了。他又裁剪了些小猫小狗、小花太阳之类的图案,这才唤来了两个妹妹。   月儿还在闹别扭,星儿则好奇地拿起那些图案左看右看。秦阳先是叫了月儿几声,小萝莉别过脸不理她,秦阳满意地欣赏了她气呼呼的漂亮脸蛋半晌,才把星儿拉到自己的身边,让她穿上自己的棉袄,自己则把那些小猫小狗之类的图案挑了些合适的位置缝到星儿的棉袄上。   月儿一脸生气又不屑,眼角余光却盯着哥哥。   不一会,那件原本看起来毫不起眼的棉袄,被这些可爱的图案和布饰一搭配,顿时乌鸡变凤凰,有种焕然一新之感。   星儿兴奋地接过自己的棉袄,高兴得欢蹦乱跳,月儿大为心动,却一时放不下面子央求哥哥也帮自己改造棉袄,只得一脸不甘又一脸羡慕地看着妹妹。   秦阳走过去,拉起月儿的小手,柔声道:“妹妹,哥哥比较笨,还想多练习一下裁缝,你能否把棉祅借给哥哥呢?”   月儿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但脸上还是不屑地撇撇嘴道:“哼,好吧,谁让我有个这么笨的哥哥呢。”她飞快地脱去棉袄塞到秦阳的手里:“快点弄,别凉着。”又把秦阳递过来的衣服推了回去。秦阳入门内功已练成,体内真气流转,哪里惧怕寒气,他怕月儿受了风寒,硬是将自己的棉袄套到妹妹身上,这才回到小凳子上忙活起来。   忽然间觉得背上一暖,回头一看,却是月儿从背后抱着他。见哥哥回头,月儿的脸蛋儿红得要冒烟:“别误会了,我是怕你冻病了要我照顾,给我添麻烦!别看了,快点干活!”她完全忘记之前自己才说过“这种活儿要交给我来干”的话了。   秦阳心里一暖,手上的动作却变慢了些。难得月儿娇起来,这时还会赶紧干完活的就是傻蛋了。   星儿从兴奋状态中回复过来,快步蹭了过来,也乖巧地粘在哥哥背后。   果然,妹妹就是哥哥贴心的小棉袄啊,秦阳乐滋滋地想。   月儿棉袄上缝的图案与服饰又与星儿那件不一样,星儿那件以可爱为主,月儿这件在可爱之余又带了些严谨细腻,很对月儿的胃口。月儿爱不释手,喜形于色。   秦阳又拿出之前缝好的裙子和紧身裤,两姐妹更加兴奋起来。月儿把星儿拉到房间一角的帘子后换上,秦阳又细心地帮两个妹妹系上小围巾,星儿那条是以粉红色为主色调,月儿那条则是淡蓝色为主色调。两个原本就漂亮秀气的小女孩这时换上有现代气味的萝莉套装,登时让人眼睛一亮,配上粉嘟嘟的可爱脸蛋,精巧的嘴唇、小小的瑶鼻、灵动的大眼睛、弯弯的眉毛,萌点指数蹭蹭蹭地向上蹿升,几乎要突破天际,看得秦阳差点口水都流了出来。他心想,以后有钱了得找来上等布料给两个妹妹各缝上几套的lolita式公主裙,一定非常适合自己这两个萌妹妹。   两姐妹找来铜镜一看,高兴得又蹦又跳,连个性认真的月儿都不例外。这套衣服虽远比不上当年她们在秦家里的丝绸衣服典雅高贵,但款式新颖可爱却远胜之,更符合小萝莉的喜好。星儿开心得抱着秦阳的手臂蹭个不停,又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果然我家哥哥最厉害了!”星儿柔软的樱唇让秦阳心中一荡,乐得几乎要跳起来。他瞟了一眼月儿,见一向认为“男女有别”的月儿居然装作没看见,但他可不敢当着月儿的面亲回星儿,只是轻轻地摸着星儿的秀发,笑眯眯地不说话。   月儿低头靠过来,挨着哥哥,玩着裙角,不让哥哥看到自己的脸色:“哥哥你这几天原来是在帮我们做衣服呀。”   秦阳眼尖,发现小丫头的耳朵都发红了,他微笑着“嗯”了一声,又问:“妹妹喜欢不?”   月儿点点头,忽然抬起头,学着星儿的样子,飞快地在秦阳另一边的脸上亲了一口,转身就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晓是以秦阳的反应速度也愣在当场。      第十七章 偶遇岳鹏举      接下来几天,秦阳又帮两个妹妹各缝了一套裙子裤子,便于更换。这样一来,不只是义父和费大夫惊讶,连一向擅长缝纫的徐氏都摸着秦阳的脑袋,直夸他聪明灵伶,心灵手巧。   这天,秦阳随费大夫到附近五石村出诊,会诊完毕正要离村,“哟,这不是费大夫?上次可是麻烦你了,我家夫人现在好多了,已可以吃些稀饭了。”一个乡绅模样的中年人正好路过,和费大夫攀谈起来。   秦阳见不远处有人穿街过巷卖冰糖葫芦,想到两个妹妹好久没吃过甜嘴了,一摸身上,义父给的零钱正好揣在怀中,不由心头微动,和费大夫打了声招呼,便小跑过去,问道:“这位大哥,冰糖葫芦怎么卖?”   卖冰糖葫芦的是个二十岁不到的年轻小伙,白脸大眼,虎眉入鬓,颇有英气。他见眼前这个孩子长得斯文秀气,眉目灵动,颇为可爱,便打趣道:“我卖给别人可都是两文钱两串,看在小兄弟你的脸上,一文钱一串好了。”   秦阳好笑道:“两文钱两串不就是一文钱一串?两文钱三串卖不卖?”   那小伙见秦阳不过十岁左右,不禁奇道:“小兄弟你居然会算数?”   开玩笑,小爷我当年怎么也是名牌大学毕业的好不?秦阳没好气道:“略懂略懂,刚好不会被人骗的程度。”   小伙见他说话语气装出大人样,更觉有趣,便逗他道:“我问个算数问题,你答对了,我便送你一串如何?”   秦阳嘴角微微一笑,悠悠地背负双手,小脑袋仰起道:“一言为定,放马过来。”   小伙见他似乎真有点本事,不敢怠慢,沉思一会才问道:“我这里有六十三根冰糖葫芒,若每根卖两文,全部能卖多少钱?”   噗,这样的题目小学二年级都会算,秦阳想也不想,张口便答道:“一百二十六文钱。”   小伙怀疑道:“小兄弟你不用纸笔来算,怎么知道是一百二十六文钱的?等我数下。”他蹲下身子,用树枝在地上算了好一会,才目瞪口呆道:“还真是一百二十六文……”   秦阳嘻嘻笑道:“还要不要再来一次?我正好想要两根冰糖葫芦。”   小伙见他满脸机智,远胜普通小孩,心中欢喜,便拿出两串冰糖葫芦笑道:“小兄弟你真厉害,我心服口服,多送你一串好了。”   秦阳正要接过,忽然听得身后一阵孩子的哭闹声,还夹杂着大人的低声斥责,似乎是孩子闹着要吃冰糖葫芦,大人不允。   秦阳也没在意,接过冰糖葫芦道谢后转身便要走。忽听到“啪”的一声,却是大人狠狠地打在孩子的屁股上,孩子顿时不敢再哭闹。   居然有人下如此狠手对待孩子?秦阳怔了怔,回头望去,见一个鼠眉贼目的中年汉子抱着个两三岁小孩,脚步匆匆地向村口方向急走,很快就被树木挡住了身形。   只是短暂一瞥,秦阳已看出不对劲了。农村里多半是婆娘带娃,汉子务农,何况此时天色尚早,哪有汉子会带着这么小的孩子离村出远门?莫非是人贩子?   秦阳在前世就习惯了多管闲事,此时武功已恢复五六成,胆子也大起来,马上飞跑过去,从小巷抄近路,闪身拦在村口,两臂一伸,喝道:“站住!”   汉子见居然有个瘦弱的小孩子拦住自己,不禁惊讶站定。   秦阳瞪着他问道:“这位大叔,你是我表弟的什么人?怎么带他出村?”   那汉子见这个不及自己胸前高的小孩子居然面无惧色,双眼炯炯有神,反倒微微一惊,脱口而出:“我是他叔叔,你是他表哥?”   秦阳见投石问路已生效,心中已隐约猜出是怎么回事了,继续装作狐疑问道:“你是我表弟的叔叔?我怎么不认识你?”   汉子辩解道:“我是他远房叔叔,今天来探亲,孩子病了,他娘亲托我带他去找大夫看病。”   秦阳见他目光闪缩,已确信他是在胡扯,再次进逼道:“胡说,我今早才和表弟玩过,他精神得很,你若是他叔叔,刚才怎么下得了狠手打他?”   汉子登时哑口无言。   秦阳厉声道:“你赶紧放下我表弟,不然我便喊人了!”他又大喊道:“表弟别怕,表哥在这里,你快过来我这里!”那孩子大概是被刚才那下打怕了,只是满眼惊惧地望着汉子和秦阳,却不敢说话。   汉子眼中凶光一闪,见秦阳丝毫没让步之意,一巴掌便扇了过来,喝道:“胡闹,别挡着我带孩子看病!”   秦阳见他招沉力猛,似是会些功夫,当下一个斜角马闪开,手里的两根冰糖葫芦猛然朝他脸上扔去。   汉子想不到这小娃子身手如此敏捷,被冰糖葫芦扔了个正着,脸上一痛,手便松开了,怀中的小孩跌到地上。秦阳一个箭步冲过去,拖起小孩便跑,他怕汉子逃掉,故意叫道:“有人贩子,快来捉人贩子!”声音却不大。   汉子果然中计,惊怒之下马上拔腿冲上前要擒秦阳,谁知秦阳轻推小孩子向前,自己一个弧形步转过身来,左手蛇形手一圈一荡,将汉子的手劲卸到旁边,右拳直截快速击在了汉子的小腹上。   他这拳力度已超过成年男子,又是以寸劲击出,登时将那汉子打得倒退数步。   汉子果真有点功夫,惊怒之下马步一扎已站稳,大喝着冲上来抡起右锤直劈而下,拳风呼呼,倒有几分威势。秦阳夷然不惧,斜上步一记低膀手卸开劈锤力度,左手擒住他右腕,右拳迅速揆出,击向汉子胁下。   汉子从未见过如此灵活迅捷的拳法,慌忙退步闪开,起脚向秦阳踢来,秦阳左手发劲下扣,将他的身体向下一拉,逼得他变踢为踏,同时右脚一抬,横面脚飞快踹出,正中汉子小脚胫骨,汉子“哎哟一声”脚下踉跄,重心已失。   秦阳双拳再变蛇形手,以白鹤展翅之姿左右一荡,荡开他双臂,抢入中线,双拳快捷无伦连环击出,只听得“嘭嘭嘭”的中拳声连绵不断响起,正是咏春拳里的追击三星捶,那汉子哪里还站得稳,“噔蹬蹬”再退数步。秦阳如影随形,双拳变换打出,将那汉子视为木人桩般,钉锤、面掌、偏身锤、七字连环扣接连使出,不过数息时间,那汉子已连中十数拳,被打得晕头转向,毫无还手之力。秦阳轻喝一声,右拳变掌,正中汉子胃部,寸劲一透,登时将那汉子震飞半丈远,跌落在地上。   那汉子倒也皮厚,居然还能挣扎着爬起来,秦阳正要冲上前补上两锤,忽见一条人影飞奔而至,右手快如闪电伸出,攥起汉子后衣领,竟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手一挥,已将他扔出数丈远,“啪!”的一声,汉子被摔得七晕八素,呻吟着再也爬不起来了。   “好身手!”秦阳见此人出手精准,力气过人,显是武艺极为高强之人,尤胜前世的自己,不禁暗暗喝了声彩,待得看清此人面目时更是吃了一惊,此人竟是那卖冰糖葫芦的年轻小伙。   那小伙轻轻一抱拳,笑道:“想不到小兄弟不但才智过人,身手也颇不错,更难得的是敢于见义勇为,是条好汉。敢问小兄弟尊姓大名?”   秦阳此前没细看他,此刻见他虽身穿小贩服饰,但气度不凡,慌忙拱手还礼道:“不敢,小弟不过幼时学过些花拳绣腿,哪及得大哥你武艺过人?小弟秦阳,广陵府人氏,现居孟家村,随费大夫学医。未请教大哥高姓大名?”   小伙爽朗大笑,答道:“我叫岳鹏举,小兄弟要是看得起,称呼一声岳大哥便好。”   岳鹏举?这名字有点耳熟。秦阳正思考着,此时中年乡绅、费大夫及周围的村民已闻声赶了过来,秦阳指了指那汉子,对众人道:“那人是人贩子,快擒住他!”   周围的村民们见这汉子面生得很,又认出秦阳是费大夫的徒弟,熟人说话自然信者居多,马上便有壮汉冲上前死死按住那汉子,其他人纷纷上前帮忙,很快便将人贩子捆了起来。   那小孩见着中年乡绅,忽然“哇”地哭了出来,大叫道:“二伯!二伯!”   中年乡绅怎么也想不到被人贩子拐走的居然是自己家的侄儿,大惊失色,一把将他抱了起来,连声安慰,待得安抚好孩子,又冲过去狠狠地踢了人贩子两脚。   其余村民此时已确信那汉子是人贩子,不禁怒骂起来。谁家里没有孩子?村民们对人贩子最是仇恨,有人更是气愤得上前要狠揍他一顿。   人贩子满脸忿恨,怒瞪着秦阳和岳鹏举道:“你们敢惹我,决没好下场!”   秦阳嘴带冷笑,蹲到他面前,在他耳边低声道:“类似的话我听过好多次了,你有本事便来,这次若非周围有人,我早就宰了你!”   人贩子哪想得到这个十岁左右的孩子竟会说出如此凶狠的话,见他眼中寒光闪动,丝毫无恐吓之意,竟觉得一阵心寒,不敢再接话。   有村民已听出端倪,惊讶问道:“秦小弟,是你和这小哥打倒了人贩子?”      第十八章 忘年之交      秦阳眨眨眼,指了指岳鹏举道:“我只是拦住了他,主要还是这位岳大哥的功劳。”他向岳鹏举使了个眼色。   岳鹏举显然也是个聪明人,他本想说明一下当时的情况,但见秦阳的眼色,便微微一笑,不再说话。   中年乡绅一听,急忙过来向两人躬身道谢:“谢两位仗义出手,我替我家三弟、弟媳向两位道谢!”   众人见岳鹏举身长手粗,气度不凡,似是会武之人,自然均认为是他擒住了人贩子,都交口称赞,对于秦阳敢于仗义挺身拦阻人贩子的行为也是赞不绝口,更有人对费大夫赞道:“费大夫,你收了个好徒弟啊!”   费大夫心疼秦阳不顾危险鲁莽冲来救人,虽在村民们的赞誉声中为秦阳而骄傲,但过后的一番说教却已列入他的日程中了。   岳鹏举的担挑就搁在村口不远,他见秦阳的冰糖葫芦已掉在地上,便拉秦阳回到担挑旁,从担挑里拿出两根冰糖葫芦,送给秦阳,笑道:“小兄弟,我再送你两根冰糖葫芦罢。”   秦阳嬉笑着接过,道:“这回不用再考我了?”   两人相视一笑,大有惺惺相识之意。   岳鹏举低声问道:“小兄弟不欲他人知道你会武之事?”   秦阳搔搔后脑答道:“倒不是,只是我武艺低劣,怕说出去让人笑话。”   岳鹏举轻拍他的肩膀道:“小兄弟,你可不要妄自匪薄,我虽只是从远处匆匆见了你数招,但你招数精妙,与我所知的拳法均大相径庭,如有机会一定要多加练习,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秦阳自然知道自己的咏春拳何等厉害,只是轻轻点头,问道:“岳大哥,你一身好本领,为何在这里卖冰糖葫芦?”   岳鹏举轻叹道:“今我大宋四分五裂,金兵趁机入侵,屠戮我同胞,我本有心从军报国,无奈家母体弱,不敢远离,我跟邻人学得做冰糖葫芦手艺,便以此为生。”   金兵?金兵……岳鹏举?秦阳心脏猛跳,脱口而出:“岳飞岳鹏举!?”   岳鹏举奇怪道:“小兄弟怎知我名?”   你可在抗金大英雄,名垂千古,我怎可能不知道你的大名?秦阳努力稳住心神,急问道:“岳大哥可是相州人氏?”   岳飞摇头答道:“我乃楚州人氏,后随母迁到广陵**县,便一直在这里定居了。”   难道只是同名同姓之人?也对,岳飞乃北宋末年的抗金英雄,怎么可能会在此时就出现。秦阳想明白了,又觉得淡淡失望,轻叹口气,安慰道:“乱世出英雄,岳大哥只是机遇未到,若得机缘,必可一飞冲天,成就不世功名。”   岳飞哈哈一笑,竖起拇指赞道:“小兄弟,你此时尚且年幼,便已智勇兼备、聪敏过人,更有一身好武艺,未来才是前途不可限量。”   秦阳举起红肿的拳头苦笑道:“岳大哥我们就别互吹捧了,再说我才揍了那家伙几锤,拳头便成这样子,你这么说可是打我脸哦?”   两人再次相视大笑。   那边费大夫已开始唤秦阳了,秦阳难得交到这么一个志气相投的朋友,不舍道:“岳大哥,师父已唤我了,我便住这附近的孟家村,你有空也要过来卖冰糖葫芦,我给你介绍客人们。”   岳飞显然也将他视为忘年之交,拍拍他的肩膀道:“我一定会去拜访小兄弟。”   秦阳举起右掌,道:“君子一言!”   岳飞也举起右掌,道:“驷马难追!”   “啪!”一大一小两只手掌轻轻相拍。   不提秦阳一路上被费大夫各种念叨和教导,他到家后不久,在三兄妹的屋子里,星儿轻轻抚摸哥哥红肿的拳头,边上药边担心道:“这拳头肿得好厉害,哥哥痛不痛?”   她的声音软绵绵,听起来特别舒服,秦阳眨眨眼道:“有宝贝星儿帮我上药,一点都不痛。”星儿被他逗得咯咯地笑起来。   那边月儿哼了一声,正在上药的小手微微加劲,秦阳痛得“哎哟”地叫了起来,苦着脸道:“月儿你干嘛这么用力?”   “知道痛了?”月儿白了哥哥一眼,气呼呼地训道:“哥哥你又不会武功,偏要学人好勇斗狠!万一那人有刀呢?说过多少次了,哥哥做事不要这么冲动,头脑一热便冲出去!”   看来冰糖葫芦的效果还不够收买妹妹呢,秦阳暗暗嘀咕着,知道月儿是在担心自己,便装出可怜兮兮的样子道:“月儿,我见那孩子还小,一想到他会被拐卖到不知哪里去,说不定就永远见不到家里的妹妹了,心中愤怒,才冲出去救他的。”   月儿没好气道:“你怎知人家家里有妹妹?”   秦阳轻轻捏捏她的小手道:“不管有没有妹妹,骨肉分离总是让人难过的,就像哥哥我,只要一想到若永远见不到你和星儿,就会难过得想要死。”   两个妹妹被他逗得“卟哧”地笑了出来,星儿轻轻地蹭了蹭哥哥,脸蛋儿笑开了花。   月儿刚笑出来便发现不妥,马上板起脸继续训道:“别扯远,我还没说完呢,哥哥你见义勇为是好的,但也得用点脑子,你平时不是很聪明么?一遇到危险为什么总想用拳头解决问题?”   秦阳眼珠一转,眨眨眼问道:“对了,妹妹,我小时候有没有练过武?像是跟家里的护院先生学过之类。”   月儿撇撇小嘴道:“我没什么印象,再说要是哥哥你会武功,以前就不会被孟虎那群孩子欺负得那么惨了。怎么问这个?”   小丫头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好不?秦阳故作困惑不解道:“奇怪,今天救了我的那个岳大哥说我似乎会些武功哦。我当时也的确想起了一些武功招式,不但闪过了那人贩子的攻击,还打了他几捶,拳头才会变成这样红肿的。”   月儿凝眉沉思了一会,又问星儿道:“星儿,你以前见过哥哥跟人学过武功不?”   星儿呆呆地思考了一会,那双可爱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着,迷糊道:“好像有见哥哥和护院先生们一起呆过,上次哥哥都能打败孟虎那大坏蛋,说不定真跟他们学过哦。”   秦阳大乐,有星儿这么一句,以后自己就可以光明正大地使用武功了,只要不表现得太厉害,保证没人会怀疑。秦阳恨不得马上抱住星儿亲上一口。   月儿想了好一会,似乎也只有这个解释说得过去,她轻叹口气道:“就算哥哥以前真学过一些武功,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可不能再动不动就和别人打架,要知道,秦家就你这么一个儿子。”   秦阳见她语气真挚,不忍再让两个妹妹担心,便答道:“放心,我不会再随便和人打架的让你和星儿担心的。”他说着,反手握住两个妹妹的小手。   星儿嘻嘻一笑,任由哥哥捏着自己的小手指玩,月儿则挣脱他的魔爪,脸蛋儿微红道:“别乱动,在上药呢!”   最终秦阳的双手被两个妹妹包扎成粽子般,又过上了几天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大少爷生活,个中的苦与乐只有秦阳自己知道。   入冬以来,秦阳偶尔会带着两个妹妹到村子周围玩,因为之前孟虎的事,他担心那群孩子报复,所以不许两个妹妹独自去外面玩,每次必须有他或者其他大人带着。几天前遭遇人贩子事件后,他又再三叮嘱两个妹妹要注意防范外人,不要和陌生人说话。月儿和星儿本来就不是特别贪玩的孩子,以前的生活磨难更使得她们的心智比同龄人成熟些,两姐妹平时要么学医学文,要么就在自家院子里玩些小游戏,秦阳教了她们玩“井字过三关”、“五子棋”,两只小萝莉颇以为乐,自然就听从哥哥的吩咐,从不会自己跑出去玩。   这天雪停了,孟家村中积雪处处,空气甚是新鲜。秦阳双手的伤势早已痊愈,见天色放晴,便带着两个妹妹去散步。吸取了上次斗人贩子的经验,秦阳知道自己这身体没练过铁砂掌,遇到硬手容易弄伤拳头,便将两根短棍放到棍袋,随身携带。   经过前几天一役,秦阳信心大增,随着他身体素质的整体提升,武艺日渐熟练,入门内功又已练成,配上腰间两根短棍,早就不是当年吴下阿蒙,基本上已恢复前世六成的武艺。   如果此时再遇到孟虎,哪还用得着什么计谋,直接两棍子就可以灭了他。秦阳来这个世界后的生存焦虑,此时才算是稍有缓解。   他悠然地欣赏着漫山遍野的雪景,脚下积雪“咯吱”作响,两个妹妹如欢快的小蝴蝶般踏着积雪相互追逐,雪白的地面上留下了一连串的小脚印。此时她们穿着秦阳做的萝莉套装,更显得活泼可爱至极,很快便吸引了周围孩子们的目光。   平时三兄妹少出来玩,村里的孩子们虽然认识他们,但不算熟,此时见到两姐妹可爱别致的衣服,忍不住纷纷跟着后面,女孩子是满脸的羡慕,男孩子们则盯着两姐妹看,村子不大,也就一百来户,哪家的女孩儿能比得上这对双胞胎姐妹漂亮可爱呢。      第十九章 拜师学艺      有大胆的小女孩拉住星儿问:“秦如星,这衣服是哪家裁缝做的?我也想要一套。”   星儿一把抱住哥哥的手臂,得意地炫耀起来:“我家哥哥做的!别处可做不到!”   秦阳哑然失笑。他认出这小女孩是村头那家的孩子,叫孟小绮,和月儿星儿差不多年纪,偶尔也会和三兄妹说说话。   众人一听,都惊讶不已,孟小绮奔到秦阳身边,满脸崇拜地拉着他的衣袖央求道:“阳哥哥,你好厉害哦,你能不能也帮我做一套嘛?”   秦阳还没说话,那边月儿已不声不响地靠过来,鼓起小脸蛋道:“喂喂,别随便拉我家哥哥的衣服。”   孟小绮不理她,又摇着秦阳的衣袖央求着:“阳哥哥,你就帮我做一套嘛?”   秦阳正要开口,忽然看到月儿凶巴巴的眼光盯着自己,充满了威胁的意味,明显是在暗示:“哥哥,你可不能答应她!”   秦阳心里好笑,摸了摸月儿的秀发安抚一下,这才对孟小绮道:“小绮,这衣服我只能帮妹妹们做哦。”   孟小绮不依不饶地继续道:“那我做你妹妹好了,哥哥,哥哥,帮我做一套嘛?”   这下星儿也不依了,她连忙蹭过来抱住哥哥,占据最有利位置,嚷道:“喂喂,孟小绮,哥哥是我的,不许和我抢!”小丫头的兄控本性暴露无遗。   月儿则生气地拉起秦阳的手道:“哥哥,我们走,别理她!”   秦阳哭笑不得,其实依他那妹控的性子,多认几个妹妹也挺好的,在前世他认的妹妹也不少。不过见妹妹们这样重视他,他心里一暖,那点花花肠子便抛到脑后了,他微笑道:“小绮,我家妹妹只有月儿和星儿,其他人没法子当我妹妹的。”   星儿一听,得意地朝孟小绮扮了个鬼脸,月儿也松了口气的样子,不屑地撇撇嘴,这回对象倒不是秦阳,而是孟小绮。   孟小绮没法子,只得放开秦阳的衣袖,她见到人群里有一个十二岁左右的男孩,顿时眼睛一亮,几步跑过去:“喂,二哥,快帮我想想法子。”   那个男孩子是孟小绮的堂兄,叫孟少枫,生得五官端正,两道剑眉,细长眼,虽不及秦阳好看,也算是一个翩翩少年。他本来在盯着那漂亮的双胞胎姐妹看,见左边那个纯真可爱,右边那个冷淡娇俏,偏偏又长得一模一样,忍不住看呆了。他见这两姐妹似乎很亲近秦阳,心里已有点看秦阳不顺眼了,这时见堂妹求自己,仗着自己比秦阳身高力大,站了出来喝道:“喂,秦阳,你别给脸不要脸,小心我揍你!”   秦阳瞥了他一眼,懒得和他说话,他不想惹事,拉起两个妹妹的小手就走。孟少枫以为他怕了自己,有心在堂妹和月儿星儿面前表现一下,一闪身,拦住了三兄妹的去路,耀武扬威似的扬扬眉毛道:“怎么,想逃?”   秦阳叹了口气,松开两个妹妹的手,走到孟少枫面前,淡淡道:“算了吧,没必要为了小事而动手,打伤了谁都不好。”   孟少枫见他退让,更加得意,他哈哈大笑道:“你帮我堂妹做衣服我就放过你,不然,哼哼!”他一伸手就要揪秦阳的衣领。   星儿对自己哥哥充满信心,上次那孟虎比这孟少枫还高大,还不是被哥哥打败了?何况哥哥还曾捉过人贩子呢,所以她只是期待着哥哥大展威风。月儿却急了,她虽已相信哥哥幼时学过些武功,但此刻见孟少枫比秦阳高了大半个头,不禁担心起来,紧张地叫一声:“哥哥小心!”   秦阳甚至懒得去拔双棍,他左手负在身后,先冲月儿微微一笑示意让她放心,接着一上步闪身,右手一摊一扣,来留去送,已将孟少枫的身体向后引了开去。   “咦?”似乎有个老人惊讶地轻呼了一声。   星儿在那边已兴奋地拍起手来。   秦阳没来得及回头去看,孟少枫已稳住身形,恼羞成怒地猛扑了过来。秦阳哪里将他放在眼里,一招白鹤寻狐,脚勾手送,借力打力,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孟少枫已“啪”地前摔在雪地上。秦阳不想伤人,退后两步,这才回头去看刚才出声之处。   只见一个年约五十的落拓道人正垂手站在屋檐下,双眼炯炯有神地盯着自己。秦阳见他背负宝剑,太阳穴微微凸起,衣衫虽单薄却不畏寒,明显是个高手。他不由得大喜,心里暗叫一声:“发现‘师父’一名!”   他入冬以来一直带着两个妹妹四处转悠,就是为了找个像点样的“奇人”好让他“传授”些武功给自己,这回踏破铁鞋无觅处,师父自动送上门,哪能不喜出望外。   他见道人打量着自己,马上换上阳光般清爽的笑容,走到道人跟前,眼中充满童真地问道:“道长伯伯,你就穿这么单薄的衣服不冷吗?要不要跟我回家,我让师父送你一件棉袄。”   月儿和星儿不明所以,但都惯性地跑过来站在哥哥身边,两双漂亮的眼睛好奇地打量道人。   孟少枫“哎哎哟哟”地爬了起来,他摔在厚厚的积雪上没怎么受伤,但这一跤摔得莫名其妙,一时也不敢再靠近秦阳。其余孩子见来了服饰打扮奇怪的陌生人,也不敢靠近。   道人目光中闪过一丝惊讶,问道:“小居士,刚才见你的招式颇为奇特,你师父是何方高人?”   秦阳保持着骗死人不偿命的天真笑容道:“招式?什么招式?我师父是村子里的大夫,专门给人治病的。”   道人见他一脸童真不似作伪,沉吟不语。   星儿好奇问道:“伯伯,你是什么人,怎么穿的衣服这样奇怪?”   月儿则是轻轻地拉了拉哥哥的衣角,小声问:“哥哥,你认识他?”   秦阳轻轻摇了摇头,低声道:“这个道长伯伯看起来仙风道骨,好像个神仙似的,让人想亲近,我才和他说话的。”   道人何等耳力,将三个孩子的话一字不漏地听在心里,顿时脸色大为改善,果真露出几分仙风道骨的气质来,他笑眯眯地对星儿道:“小居士,贫道乃云游天下的修道之人,道号天冲,此乃贫道的道服,与常人颇有不同。”   秦阳一听,马上露出尊敬的神色,一双眼睛闪闪发光:“我曾听爹爹说起过,有本事云游天下的道长都是活神仙,能飞天入地,呼风唤雨,而且心怀济世,普救万民,从小就万分景仰。今日一见,三生有幸,神仙伯伯在上,请受秦阳一拜!”说着就要拜下去。   月儿瞥了他一眼,心想哥哥又在胡说八道,自己就从没听爹爹说起过什么道长的事,但她从这半年多的相处中早就知道,这个哥哥虽然无耻又废柴,但诡计多端、聪颖过人,他每次胡扯之下,必有用心。她一声不吭,静观哥哥应变。   正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秦阳谈吐得体,满脸尊敬,天冲道长顿时大为受用,他双手凌空一托,一股纯厚内力透射而出,直达秦阳双臂,秦阳竟拜不下去。天冲道长笑眯眯道:“小居士免礼,贫道乃方外之人,平日还赖各方善人施舍,怎敢称为神仙?”   这回秦阳才真是大吃一惊,这等功力就算是自己前世的师父都未必有呢,自己这回误打误撞,还真遇着个高人了。他连忙收敛全身真气聚于丹田,单纯地以小孩子的体力与之相抗,这才惊讶地问道:“神仙伯伯,这是什么仙术?”   天冲道长先前就在留心这孩子,见他和人打架颇有分寸,又好心想送自己棉衣,心中暗暗点头,他微笑道:“这是贫道所练的内功,并非仙术。”   秦阳一脸惊羡地仰望着天冲道长:“世上竟有这样神奇的内功?神仙伯伯,你能不能教我们?”他跪拜下来,还顺手拉了拉两个妹妹一下,月儿和星儿不明所以,但凭着对哥哥的信任,也赶紧学着哥哥的样子拜了下去。   天冲道长见三个孩子长得可爱,秦阳又甚对他胃口,不禁心动了。他沉吟道:“好吧,贫道也想留下来办点事,今日既与你们三个有缘,便收你们为徒,但我三个月后另有要事他往,能教你们的只有这三个月,能领会多少,就看你们的天份了。”   秦阳大喜,马上行了三跪九叩的拜师大礼,那边月儿星儿也有样学样,行了拜师之礼。   秦阳没再理那群孩子,先是向天冲道长介绍了自己和两个妹妹,又带着他回家,一路上各种好话不断,哄得天冲道长眉开眼笑。   月儿见哥哥一脸纯真的笑容,心里已明白这狡猾的哥哥是想三兄妹向这道长学些仙术防身,在这些大事上,她习惯性地听从哥哥的安排,何况她对这道长的仙术也颇有兴趣。星儿倒无所谓,哥哥说拜师那就拜吧,只要能和哥哥在一起她就很满足了。      第二十章 三门绝技      到家后,秦阳把这事和费大夫夫妇说明了一下,两夫妇见天冲道长一派仙风道骨,似乎道行极深,连忙迎入草屋中,又把平时放杂物的小屋子整理好,为他安顿住处。秦阳说了三月之期,费大夫便让他们三兄妹先放下学医之事,专心跟道长学仙术。学医可以慢慢来,学仙术,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费大夫是真心疼爱这三个孩子,他恨不得这道长能教上三年,把一身本领都教给他们。   第二天雪过天晴,范管家一大早就起床把院子的积雪扫净,便于三兄妹跟天冲道长练武。   天冲道长把三兄妹叫到院子里,开始正式教他们功夫了。他看了秦阳一眼,问道:“阳儿,看你的身形步法,似是会武之人,你以前学过哪些功夫?把学过的都打一遍给我看看。”   秦阳知道天冲道长是超级高手,自己有功夫的事自然瞒不过他,他眼珠一转,信口答道:“师父,徒儿三兄妹都学过五禽戏,还有就是小时候徒儿似乎曾跟护院先生学过一些武功,现在只能隐约记起几招。”   天冲道长打量了他一会,眼中闪过一丝异色道:“无妨,阳儿你尽管把学过的几招使出来。”   秦阳应了一声,使了些现代散打的冲拳摆拳踢腿,又打了两招“黑虎掏心”、“双龙出海”,这才使出了昨天用过的“摊打”“扣打”和“白鹤寻狐”三招咏春拳里的散式。七八招打完,他停了下来,一脸期待地望向天冲道长:“徒儿能想起的就这些了,请师父指点!”   天冲道长点点头,又捋着下巴的胡须问道:“阳儿是跟同一个护院先生学的?”   秦阳摇头答道:“徒儿记不清了,好像是跟不同的护院先生学来的,我只能隐隐约约地记起。”   月儿走上前,目光复杂地望了哥哥一眼,对天冲道长解释道:“道长师父,我家哥哥半年多前撞伤头部,以往的很多事情都记不清楚了。以前我们家还在广陵府时,曾请过两名护院先生回来,哥哥大概是那时跟他们学过。”   她和星儿都喜欢叫天冲道长做“道长师父”,似乎是为了与费大夫这个“师父”区分开来。秦阳却不在意,就像他在前世把所有妹妹的称呼都定为“妹妹”一样,“师父”二字足矣,省事省心不会弄错,多好。咦,刚才好像不小心说了些掉节操的话?错觉吧。   天冲道长昨晚就详细了解过三个孩子的事,此时也就没细问,他轻轻地拍了拍秦阳的肩膀:“阳儿,前面那些招式倒也平常,但教你最后这三招的护院先生应该是个武功相当不错的人物,这三招看起来简单,却极为精妙,为师见看不出来历。可惜你没跟他多学几招,不然就终身受用无穷了。”   秦阳心道:这咏春拳在五六百后才创出来的,你现在见过才怪呢。他脸上却不动声色地“哦”了一声,搔搔脑袋,一脸纯真道:“再厉害估计也比不上师父您吧,能有幸得到师父您的指教,徒儿才是终身受用无穷。”   天冲道长的嘴角不禁得意地向上翘了翘,这才答道:“武功之强弱,不只在于招式,更在于内劲、身法、速度,还有经验、计谋和心态也是必不可少的。”   天冲道长忽然脸色一变,严肃地说道:“秦阳、秦如月、秦如星,三位徒儿听训。”   三兄妹吓了一跳,秦阳到底反应快,马上向两个妹妹打了个眼色,然后挺腰站直肃然而立,垂手听训。月儿也聪明,连忙一拉妹妹,两个女孩儿也学着哥哥的样子,恭谨地站直听训。   天冲道长缓缓道:“为师道号天冲,师承龙虎山逸空真人,先师曾有遗训,入我‘天道’门下者,须立誓终身不得入龙虎宗,违者天诛地灭。你们既要拜我为师,祖师这条遗训自需遵守。为师念一句,你们跟着念一句。”   秦阳心里大奇,龙虎宗是什么门派?祖师和这龙虎宗怎么会有如何大的仇恨?   天冲道长左手以指指天,肃穆地念道:“我秦阳、秦如月、秦如星今拜入天冲道长门下,自此便是‘天道’门之人,将严遵逸空祖师遗训,终身不入龙虎宗,终身不向龙虎宗吐露本门武功的一招半式,若违此誓,天诛地灭,万世不容!”   秦阳越听越是咋舌,他不敢多言,学着师父的样子发了誓。两个妹妹也跟着哥哥指天为誓。   天冲道长见三个徒弟都起了誓,脸色柔和下来。他又说道:“为师最多只能留在这里三个月,今日开始,你们就跟着我习武。为师有三项绝技,传你们一人一项。时间有限,你们能掌握多少,就看你们的造化与天分了。”   秦阳忍不住问道:“师父,三个月后您要去哪?”   天冲道长沉思了好一会,才说了两个字:“应劫。”   秦阳暗自吃惊,见天冲道长似乎不想提及,顿时没再追问下去。星儿刚好奇地眨眨眼睛想问下什么叫应劫,一见哥哥的神情,伸了伸小舌头,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月儿看了哥哥和妹妹一眼,似乎有点不明白地问道:“道长师父,您的绝技为什么要分别传给我们三兄妹呢?”   秦阳偷偷地向妹妹翘起大拇指,赞她接应及时。天冲道长没留意他的小动作,只是笑道:“小丫头,为师任何一样绝技,你学三年都未必能真正学会,我分别传给你们,只是让你们学会如何去练、记住招式,日后可以相互传授,至于能练到何种境界,既要看天分也要看努力恒心。师父只带入门,修行就要靠你们自己了。”   他看了看三兄妹,又说道:“为师除了一身丹功,最擅长的武功有三样,轻功、剑法、掌法。”   天冲道长说罢,身影一闪,纵身而起,三兄妹只觉得眼前一花,天冲道长已站到了小院围墙之上,接着几个纵跃,在积雪的庐屋之上来回奔走,如履平地,随后飞身跳上院子一角的大榕树上,眨眼间已蹿上树顶,立于树冠之上。三兄妹还没回过神来,天冲道长已如幻影般飘然而下,闪身站到了三兄妹之前:“此乃轻功。”   月儿和星儿固然看得目瞪口呆以为真是仙术,秦阳也张着嘴说不出话来。他从小说电影里见惯所谓的“一苇渡江”、“凌波微步”等轻功,但那是艺术加工、虚构为主的,眼前这天冲道长的轻功却是真实地展示在眼前,虽未到小说电影那般夸张,但绝对称得上“飞檐走壁如平地、身轻如燕似幻影”十四个字。   在三兄妹一脸惊叹的目光中,天冲道长拔出宝剑,“嗡——”剑啸如龙吟,剑气喷薄而出,但见剑光闪烁,如灵蛇吐信,又若游龙起舞,剑花到处,一片寒霜。   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月儿星儿只觉得眼花缭乱很是精彩,秦阳则脸色凝重,目不转睛地观察着天冲道长的身法、步法、手腕变动、出剑角度、剑迹走势,此剑法以轻灵为主,招式精妙,变化多端,与他直截迅捷的双刀刀法大相径庭。他暗自盘算,即便是前世的自己,以最擅长的双刀刀法与天冲道长的剑法相斗,估计也极难撑过二十招,天冲道长剑法的厉害之处不在于招式,更在于凌厉剑气和人剑合一,这才真正是剑随意到,剑到劲达的超一流境界。   秦阳不禁为自己的坐井观天而惭愧,他还以为前世的自己算是高手,可和这天冲道长一比,顿时如小儿般幼稚。难怪自己前世的师父时常教导自己说:武学之道,永无止境。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天冲道长已收剑而立:“此乃游龙剑法。”   好一会,月儿才喃喃自语地说了句:“好快啊,连看都看不清……”星儿则拍着手掌大叫:“道长师父,这剑法好好看!”秦阳心里好笑,敢情星儿这小萝莉是把这精妙剑法当成江湖上的卖艺剑法了。拍马屁他也不落人后,连忙比星儿叫得更大声:“师父,你这剑劲好厉害!不知师父使了几成功力?”   天冲道长淡然一笑道:“三成。”   秦阳骇然,才三成?那十成功力会可怕到什么地步?自己看走眼了,这师父可不是一般高手,而是超级超级高手啊!他发自内心赞道:“师父,原来世上真有您这样的高手!”   天冲道长得意地捋着胡须,还剑入鞘,道:“还有一套飘云掌法。”话音一落,他双掌一合,以礼掌为起式,接着掌影纷飞,如青云出岫,轻灵飘逸,又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招式步法的精妙固然让秦阳看得大叫精彩,最让秦阳惊讶的是掌法中暗含着的圆柔粘透四种劲力,竟有几分太极拳的味道。这套掌法倒不长,很快,在秦阳惊诧的目光中,“啪”的一声,天冲道长转腰扭身,右掌轻轻拍在院中的一块大石上,这最后一式竟在大石上印出了一个手掌!   内家掌法里的圆柔之劲竟至于斯,秦阳三兄妹瞠目结舌。      第二十一章 武学的五大境界      秦阳呐呐道:“师父,这也是三成功力?”   天冲道长含笑点点头。秦阳已说不出话了。   星儿呆呆地站了一会,接口道:“道长师父,你的功夫都好厉害,星儿比较笨,记不住怎么办?不如你把要教我的,一并教给哥哥和姐姐吧,他们比我聪明。”   见到星儿有点傻呼呼的老实样子,天冲道长微微一笑道:“星儿,只要有恒心,为师的武功并不难学,阳儿灵活多智,月儿聪明认真,唯独你比较老实,为师的掌法招式不多,便传于你吧。”他转头望着秦阳和月儿,问:“掌法给了星儿,你们要学哪项?”   月儿把目光转向哥哥。秦阳努努嘴,示意让她先选。月儿想了一会,答道:“道长师父,我想学剑法。”   “哦?”这下连天冲道长都提起了兴趣:“为什么选剑法?”   月儿瞥了哥哥一眼,道:“哥哥性格冲动鲁莽,学了剑法说不定会惹事伤人,我学会了只用来保护哥哥和妹妹,不会用来好勇斗狠。哥哥学会轻功的话,有什么事可以逃得快些,他是我们秦家唯一的儿子呢。”果然是很符合月儿性格的理由,秦阳虽早就猜到,但听到那句“保护哥哥和妹妹”时,依然嘴角抽了一下。喂,妹妹,你真要把哥哥唯一的优点给抹杀掉?   天冲道长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转头问秦阳道:“阳儿,你怎么看?”   秦阳哭笑不得地答道:“既然妹妹都这么说了,当哥哥的能不让着妹妹吗?”   月儿白了他一眼,漂亮的眸子里却闪过一丝笑意,以为终究瞒过了这狡猾的哥哥。她选择剑法还有另一个重要原因,剑乃利器,练起来难免受伤,她是担心哥哥笨手笨脚的,练起剑法来不小心伤了自己怎么办?   天冲道长哈哈一笑,拍拍秦阳的头道:“你的身形年纪学起轻功来正合适,好好练的话,说不定会成为天下间逃跑得最快的人,不过,到那时可不许说是我天冲道人的徒弟!”   秦阳苦笑着点点头。他站到月儿身边时,眨眨眼小声道:“其实,在剑法未练熟时,一般都是用木剑或者用布把剑包起来,以防误伤练剑人。”这是他练刀法的经验谈。   月儿呆了半晌,忽然恼羞成怒地一脚踢在哥哥的小腿上,气呼呼地小声嚷道:“练轻功据说要天天挨踢才能跑得快的!”   不提两兄妹的闹腾,自从定下了三个徒弟的“专业方向”后,天冲道长开始了他的基础课程。   最开始的课程是他最精通的内功——“丹功”,没错,这门内功不叫xx神功、xx真经或者xx宝典,就叫“丹功”,乃道家修炼内丹之法,是一门颇为神奇的功法,据说不但能延年益寿,最重要的是能激发人体潜能。人体内通阴阳、外接天地,自成一座宝山,“丹功”就是要从发掘提炼宝山中的“气”,结成内丹以打通全身经脉,将杂草丛生的羊肠小道锻炼成康庄大道。“丹功”共分九层,第一层通任督二脉,后面七层分别通十二经络和奇经八脉,最后一层专门锻炼经脉,将全身经脉融为康庄大道相连的整体,真正达到以意御气,意发并行。练法分为站桩和坐桩,又分为动功和静功。   天冲道长详细地给三兄妹讲解了如何入定,如何聚气成团,烹气为丹,如何引导真气搬运河车等第一层基础功法,然后就让三兄妹开始修炼。   秦阳早已练成咏春门的入门内功,任督二脉已打通,加上一身真气颇有基础,练起来进展极快。在月儿和星儿刚熟悉入定聚气,他已完成了烹气为丹,搬运河车的阶段。   天冲道长看在眼里,替秦阳把了把脉,沉吟了好一会,只说了句:“阳儿你极适合练这门丹功。”便没再多问,只是加快了教他的进度,一边指导他修炼第二层功法,一边教他背诵全套功法要诀方法。   秦阳本来满心忐忑,生怕被天冲道长窥出自己身怀咏春绝学的端倪,此时见他没多问,暗自松了口气。   这天,天色晴朗,大雪早早就停了,秦阳练完丹功坐在老榕树下稍作休息,见天冲道长正用布仔细地拭擦宝剑。宝剑剑柄的缠丝已颇为陈旧,但剑身如雪,明亮照人,保养得极好。天冲道长只是随便地握着剑,但阴寒的剑气隐隐透出,竟似可与阳光争辉。   也不知道自己何时能达如此境界,秦阳不禁油然神往道:“我有昆吾剑,求趋夫子庭。白虹时切玉,紫气夜干星。锷上芙蓉动,匣中霜雪明。倚天持报国,画地取雄名。”   天冲道长讶然道:“这诗是阳儿你作的?”   秦阳摇头答道:“这是唐朝李峤所作的《剑》,我以前极是喜欢。”   天冲道长微微一笑道:“阳儿,你聪颖过人,胜我幼时数倍。我见过你的《咏竹》,也曾听费大夫提起过你以往斗联楹的事,难得你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学识志气,呆在这小山村实在可惜。只要你勤加练习我天道门绝学,将来定可仗剑行侠江湖,尽展你的才华抱负。”   秦阳望着他手中寒霜冷冽的宝剑,轻叹答道:“我只要能练到师父一半本领,便已心满意足。”   天冲道长轻敲他的脑袋,笑着训道:“武学之道,永无止境,若是知足,便难有进步了。”   这句话自己前世的师父也说过。秦阳忍不住问道:“师父,既然武学无止境,那我们怎么划分武功的高低?”   天冲道长见他一脸好奇,便答道:“武学之道,并没有很清晰的高低层次划分。以练气来说,简单可分为练精化气、练气化神、练神还虚三种境界;以筋骨锻炼来说,又可分为易骨、易筋、洗髓不同层次。但就如我之前所说,一个人武功之强弱,不只在于招式体能,更在于内劲、身法、速度,还有经验、计谋、心态和运气等。”   秦阳听他提起“易筋、洗髓”,顿时想起前世所学的“周氏易筋洗髓经”,心中隐隐一动。   又听天冲道长继续道:“若硬要给一个人的武学境界划分层次,在我看来可大概分五个级次,每个层次又可根据水平分为上中下三个层次。”   秦阳马上凝神倾听,天冲道长沉思着缓缓道:“第一级是普通武夫,寻常武馆、江湖卖艺者多半便是这层次,多以外功为主,练到深处可开砖断石,但也就止步于此。”秦阳暗暗点头,自己前世在多数武馆看到的武师,便是这个级别。   “第二级是一般高手,他们内外兼修,技艺娴熟,应变极快,可凭精妙的招式、精纯的功力克敌制胜,越练到深处,招式发劲越是精微奥妙。”秦阳咋了咋舌,琢磨一下,岳飞岳大哥目前大概是二级上的水平,而前世的自己不过只是二级中而已。   天冲道长又道:“第三级可称为一流高手,到了这境界,招式功力已达炉火纯青之境,慢慢打破招式的界限,开始向无招胜有招的方向修行,此时气劲已可透体而出,产生杀气、剑气等,功夫深时可达‘手中无剑,心中有剑’之境。”秦阳回忆起自己前世的咏春拳师父可一掌隔空劈断青石砖,多半就是这级别。   “第四级可以称为绝顶高手,武功到此境界,已可悟出‘我即是剑,剑即是我’的化境,不再拘泥于招式武器,举手投足便可制胜,单凭气劲便可摘叶飞花伤人。”   秦阳忍不住道:“到此境界难道还不算巅峰?”   天冲道长淡然笑道:“还有第五级呢。第五级可称为绝世宗师,此时已达‘无我无剑,剑我相忘’的返璞归真至境,最厉害者甚至可意发并行,意念间气势便取人性命,气劲到处,无坚不摧,无柔不克,无快不破,这才是真正的天下无敌。”   秦阳骇然道:“那岂非以眼神便可杀人?”   天冲道长点头道:“杀念生则气劲发,真正是一瞬间便可夺人性命。只是到了这般境界之人,一般已不会轻生杀念了。”   秦阳呆了半晌,才问道:“那师父,你目前能达到哪种境界?”   天冲道长淡然一笑道:“大概第四级上罢。”   秦阳倒抽口凉气,问道:“世上可有人达到绝世宗师级别?”   天冲道长正在擦拭宝剑的手停了下来,沉思着答道:“一百多年前的李煜和我们天门道的师祖柳长平都算是此级别的,相对来说李煜更胜一筹……”   李煜?秦阳大吃一惊,这新宋的开国皇帝便叫李煜,他居然会是达到绝世宗师级别的无敌高手?他又想起不久前认识那个与大英雄同名的岳飞,莫非这李煜也只是与开国皇帝同名之人?那柳长平又是何人?   他正消化着这惊人的消息,天冲道长已继续说下去道:“但论当世最有名、我认为可达绝世宗师级别的,只有三个人,一个是华山狄弦,一个是少林净慧,第三个……”   天冲道长顿了顿,没再说下去。   狄弦、净慧是谁秦阳不知道,但华山、少林倒是耳熟能详,秦阳屏息静气,正要听他念出第三个人的名字,不料天冲道长轻叹一声,神色惆怅地站了起来,淡淡道:“你练功罢。”宝剑入鞘,已飘然远去。   留下一头雾水的秦阳在榕树下胡思乱想,百般猜测。      第二十二章 坑爹的轻功训练      除去那些充满谜团的绝世宗师,天冲道长这番话给了秦阳很大的启发,使他一脚迈进了全新的武学殿堂,视野豁然开阔起来。   他默默记下这五大境界后,便暂且放下那些遥不可及的目标,重新关注到自身的内功修炼上。   “易筋、洗髓么……”此刻他咏春门的入门内功已练成,加近来潜心修炼研究“丹功”,对内气修炼已有了更加清晰的概念,使得他开始有能力重新关注那门一直被雪藏的“周氏易筋洗髓经”。   他仔细地将“周氏易筋洗髓经”与“丹功”进行对比,两套功法练法差异颇大,但内气游走路径隐有阴阳相对之意,似可相辅相成,殊途同归。   或许是灵机一动,或者是初生牛犊,秦阳居然大着胆子开始了做一件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事。他试着将“周氏易筋洗髓经”每一层与“丹功”的每层功法相对应,从第二层起,交错修炼两门功法,结果成效显著,短短一个月间,他的丹功已有了小成,若说他之前的真气有如湍湍溪水,现在已涨成一条滚滚河流,逐渐有向滔滔大江扩张之势。   他还不知道自己无意之中创下了一门独一无二的“混合丹功”,它比“周氏易筋洗髓经”更柔和,又比“丹功”更刚猛,刚柔并济,阴阳互调,加上他有咏春门入门内功作为扎实根基,从而轻易突破了易骨阶段,直接进入到易筋、洗髓的高级阶段。   秦阳暗道,看来这个方法不错,将来一定要找个借口把这“周氏易筋洗髓经”传给两位妹妹。   那边月儿和星儿则默默地按着师父的教导修炼丹功,进展慢得多,她们依然还停留在聚气成团、烹气为丹的阶段。   “丹功”乃玄门正宗功法,走的是清静无为的阴柔之路,在初始阶段进展极慢,它讲究点滴积累,温火慢烹,但风险极小,若能练到打通任督二脉的阶段时,一身真气便已能达到大江大河的级别了。当然,两个小丫头想要达到这样的阶段,保守估计也得两年以上。   在教会三兄妹练“丹功”后,天冲道长又向他们讲解基础武术理论、基础拳脚身法步法手形,以及入门的拳脚套路等。说到武术理论秦阳早就在前世跟师父学过,此刻听天冲道长所说的,较之前世所学似有优有劣,但他不敢自以为是,均认真记下,至于去伪存真,淘优汰劣,要等以后境界提升再考虑了。   时光匆匆,鞭炮声喧嚣中,年初最重要的春节已过,秦阳沉浸于新的武学之道里,竟完全没注意到。三兄妹在前期基础课程告一段落后,均已进入到绝技学习阶段。   原本秦阳还想着凭自己的武学知识和内功底子,大可一边学着轻功,一边去旁听学习两个妹妹剑法掌法,等到天冲道长教他轻功时,他才发现自己很傻很天真——光是轻功一项,想在短短两三个月内学会弄懂,已难于登天。   轻功与其他武学一样,重点都要内外兼修,缺一不可。不提那内气的运用,光是天冲道长安排的体能训练就让秦阳差点脱了层皮。   天冲道长最初教他的不是脚绑沙袋蹦上跳下,而是教他提高身体柔韧性,在他好不容易做到最起码的身体后拱双手撑地搭“拱桥”和“一字码”后,开始练习的就是各种“空翻”,前后左右各种方向的空翻,一天上千个空翻练习下来,累得他几乎腰都断了。他甚至还怀疑自己学的不是轻功,而是马戏团表演。饶是他身体综合素质早就今非昔比,还有着一身不俗的真气,依然苦熬硬忍了差不多半月才熟练掌握了几大空翻这个“马戏团技能”。没等秦阳缓过气,天冲道长的后续课程又填鸭式地“塞”了过来。   这次轮到平衡性训练。平衡性的训练也很变态,最初是沿着一根手臂粗的架空长木杆来回走,接着是跑,跟着是跳,然后长木杆变成了竹杆,最后变成了绳子,据说最后是在空竹筐边沿上走,要练到脚绑十斤重的沙袋在几个空竹筐边沿轻易来回跳跃才算是基本上完成平衡性的训练。光是这一项就让秦阳吃足了苦头,地上已专门铺了厚厚的积雪,但每天从一米多高的地方摔下来上百次,摔得秦阳七荤八素、差点连妹妹都认不清了,要不是他的“丹功”已达一定火候,又加上费大夫等人每天煮跌打汤药让他泡浸,秦阳已成脑残阳了。   坑爹啊,秦阳怎么也没想到练轻功居然如此辛苦,回想以前看过那无数武侠小说、网络小说里描写练神功都是以内功为主,似乎内功一成,天下武功都可以信手拈来,轻功更是不用练也可以轻易奔走如飞、一跃数丈。   网络小说不可信、武侠小说误人啊!秦阳躺在药水里泪流满脸。   见哥哥如此悲惨的样子,星儿悄悄地溜了进来:“哥哥,你没事吧?”   秦阳连摸摸妹妹秀发的力气都没了,他有气无力道:“还活着……星儿你怎么跑来这里了,月儿呢?”   星儿走过来轻轻帮哥哥捶肩,道:“姐姐被道长师长捉去练剑法了,我是专门偷跑来看看哥哥的。”   小拳头捶在肩上没多少力气,但那份想帮哥哥缓解疲劳的心意却是准确传达过来了。哇,真不愧是天下第一好妹妹啊,秦阳感动得差点要转过身去抱住星儿亲上一口,但他马上发现自己没穿衣服,连忙拿过毛巾盖住关键部位。   星儿没发现他的动作,温柔问道:“哥哥,你练轻功很辛苦吗?”   听着妹妹软绵绵萌萌的声音,秦阳全身也变得软绵绵的,他点头道:“比想象中要累。妹妹你以后就不要练这个了,摔来跌去的,留下伤痕多不好。”   星儿乖巧地应了一声:“哥哥说不练,那我就不练了。哥哥练会就行了,反正哥哥会带着我到处飞来飞去。”她眯起眼睛,似乎开始幻想着在天上飞的快乐。   “咳咳。”秦阳连忙咳了两声,把刚到嘴边那句:“我也不想练了”吞回肚子里。他苦笑道:“星儿,你很想哥哥也像师父那样飞来飞去?”   星儿想了想,摇头道:“算了,虽然挺好玩的,可哥哥这样累坏了多不好。”   秦阳没说话,只是闭上眼睛,星儿小拳头轻轻地捶在他的肩上,肌肤相接,仿佛又能感受到两人之间亲密无间的血脉之情。   “哥哥,为什么我们要跟道长师父学仙术呢?”星儿轻声问道。   秦阳想起之前岳飞向他提起过的新宋局势,心里轻叹道:因为我们生活在弱肉强食、战乱四起的残酷世界里,只有拳头才是硬道理,只有最强大的武力,才能真正把握自己命运,保护身边重要的人。   想到那些血洗广陵府、害得三兄妹流离失所的“义军”,秦阳捏紧拳头道:“星儿,我们三兄妹现在过得穷困,但有师父师母和义父在,日子还是挺快乐的。只是外面的世界很乱,我们不知道何时就会被卷入其中,我们要更强、要更厉害,才能保护好身边重要的人。”   星儿忽然问道:“哥哥是想着为爹娘复仇?”   这小丫头的聪明敏锐有时竟还在月儿之上。秦阳惊讶回头望向星儿,见她一脸认真,便点点头道:“有这样的打算,但最优先的是保护你们和义父、师父师母们。”   对于这个世界里的爹娘,他本来并没什么印象,但从那夜和星儿的谈话后,他又多次听义父说起过往的事,往事听得多了,他自然对爹娘产生了复杂的感情。若有机会为三兄妹手刃仇敌,他决不手软。   星儿低头道:“那些恶人好可怕,哥哥不要去复仇好不好?我不要哥哥离开我,更不想哥哥受伤。”   秦阳心中一痛。   他忽然明白了星儿为什么总是对月儿言听计从,为什么总是喜欢粘着自己,只有见过最深的黑暗与恐惧,才会这样珍惜身边的人和事。   秦阳不愿星儿再去想这些事,他抚摸着星儿的秀发道:“复仇的事先不说了,星儿你的掌法练得怎样?”   “道长师父教得很细心,我学得慢些,但都能学会!”星儿一脸“哥哥快表扬我”的表情。   看到妹妹如此可爱的表情,秦阳顿时心情好转,他柔声道:“为了表扬这么努力的星儿,哥哥学好轻功后,带你飞到屋顶看星星,你说好不好?”   星儿高兴地点着头,不过她又小声补充道:“哥哥,练轻功辛苦,要不你别练了,和我一起学掌法吧?”   秦阳轻轻地弹了一下她的额头道:“傻妹妹,师父的轻功是天下一绝,错过了就没机会再学了,再辛苦也要学下来,以后有危险打不过坏人,起码可以一手一个,像拎小兔子一样拎着你和月儿逃跑。”   星儿嘟了嘟可爱的小嘴,问道:“为什么要像拎兔子一样拎我,我要哥哥背着跑。”   秦阳眨眨眼道:“难道我家的星儿不比小兔子可爱?”   在哥哥的甜言蜜语攻击下,小丫头乐得咯咯地笑起来,眼睛都眯成了弯弯的月牙儿。   秦阳怕星儿离开久了又惹来月儿,便劝星儿回师父那里学习掌法。   星儿离开后,他怔了半晌,终于从微凉的药水中站了起来,喃喃自语道:“为了妹妹,这轻功无论如何都得学下去的!”      第二十三章 天书,又见天书      经过这么一件事,秦阳天性里拼命倔强的一面就显露出来了,他不再叫苦埋怨,每天都咬着牙拼了命地去练习轻功,累到筋疲力尽连手指都动弹不得为止,就算他躺下休息时,也会默练“混合丹功”来活络气血、修复体内受损细胞和筋骨肌肉。   他已发现,自己以入门内功为根基、融合了“周氏易筋洗髓经”修炼的“混合丹功”,似乎产生了一种颇为神奇的自疗效果,消除疲劳的功效远胜从前,哪怕他累至极点,第二天一早便会恢复成精力充沛的样子。   秦阳大奇,他反复地思考研究自己独创的“混合丹功”,却没能找到最合理答案,只能将原因归咎于“阴阳互调,阴阳相生”。   但他也发现,“周氏易筋洗髓经”越到后面越是繁复难懂,极难修炼。他忽然想到岳飞,暗道岳大哥的见识极广,武功也高,日后有机会倒是可以向他请教。   眼前最重要的当然是练好轻功,除去吃饭洗澡睡觉,秦阳将所有的精力时间都投入到轻功的练习中去,哪怕累得全身发抖站都站不稳、哪怕全身上下伤痕累累痛不堪言,他依然咬牙撑下去,就这样,他一次次地触摸到自身的极限,并一次次突破。   也不知道人体潜能无限还是那“混合丹功”的作用,熬过了最初的痛苦后,他轻功练习的进展几乎可以用一日千里的来形容,让天冲道长惊讶不已。   当他掌握到在架空绳索上健步如飞的诀窍后,弹跳力的训练就开始了,弹跳力训练更是单调,这才真是腿绑沙袋练习跳高和跳远,还分为原地起跳和助跑跳两大类,弄得秦阳后来见到有东西挡在面前第一个本能反应不是躲开而是跳起来跃过去……   在秦阳开始接受平衡性和弹跳力训练时,天冲道长开始教他如何配合呼吸、如何身体腰腿发力提气,最重要的是教会了他如何运用“丹功”提气纵跃,如何在施展轻功中换气、减少体力消耗。   对于内功的本质,秦阳在前世就和师父有着一番研究,最终他们认为,人体内有生物电,内功练的是“生物电”,人体一切活动都离不开生物电,大脑思考、神经传递都是通过最基本的生物电,练内功就是通过神经的电流,有意识地聚集引导生物电,生物电可以刺激肌体,提高速度和爆发力。内功修炼的境界越高,生物电能就越大,对生物电的控制也会越来越精细、准确。像是缩骨功、龟息法之类各种听起来匪夷所思的武功,归根到底都是通过控制生物电刺激人体而产生的不同效果。   正是因为有此番认识,秦阳在天冲道长教导内外配合练习轻功提纵术时,才慢慢找到了“七分劲三分巧”的关键窍门。内气增加身体肌肉爆发力、提高反应速度,方能瞬间跳高跃远,在这基础上再配合引气上升让身体产生一定程度的向上冲量,才可以做到身轻如燕,奔走如飞,甚至真可能达到武侠小说中“草上飞”和“一苇渡江”的至境。虽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练到如此至境,秦阳并没有气馁,这段时间的磨练已使他深深地确信,只要坚持下去,再高境界也总有触碰的一天。   当秦阳开始掌握柔韧性、平衡性、弹跳力的内外练习方法后,眼看三月期限将至,天冲道长将最后的眼力训练也教给了秦阳。秦阳这才知道眼力在轻功中也必不可少,想想也知道,在身体高速移动过程中,如果不能看清环境准确找准落脚点,又怎可能跳得高、跃得远、奔得快?   眼力训练包括静态视力与动态视力,训练方法说难也难说易也易,每天盯着烛光看,当作到能瞬间集中注意力并能调整眼睛焦距使得眼前一点烛光“变得”大如牛马,静态视力就算练成了;至于动态视力,用绳子绑块小石头像秋千那般荡起来,什么时候能将小石头的移动“看慢看清晰”,基本上动态视力才算入了门,接下来就是在树干上刻字,从树上跳下来时能看清刻的字,动态视力也就有了相当水平,字越小,水平越高。当然,这首先得轻功有了一定的水平,能轻易的跃上树枝。   秦阳偶尔也会去旁观一下妹妹们的练习进度,关心一下妹妹们的情况。因两个妹妹的内气未足,天冲道长只是教她们招式、身法、步法,以及腰身马肩手配合发力,学起来虽然辛苦,但远不及秦阳这样高强度。月儿本身就是聪颖之人,剑法学起来还算挺快的,而星儿是典型的外表迷糊内里聪明,在哥哥的不断鼓励下,掌法的学习也有声有色。   开始的两个月里,天冲道长除了教三兄妹武功,也会到村子四周的山林里走走,但从没提起去做什么事。   春节过后没多久的年廿十,岳飞便来拜访秦阳了。秦阳见他果然信守诺言,大为欢喜,将自己跟天冲道长学艺之事告知他,并引他与两个妹妹相识。岳飞虽对淮南淮北等北方义军、金兵入侵之事颇为熟悉,对江湖中隐逸之士却不甚了解,听到天冲道长的名号时并没太在意,只是叮嘱秦阳把握机会好好学武艺,并约定三个月期满后再来相见。   秦阳本想介绍岳大哥与师父相识,但左等右等不见天冲道长归来,只得作罢。   天冲道长回来得颇晚,秦阳见师父道袍之上被树枝划破了不少地方,便掏出针线帮他缝好,随口问了句:“师父,您是去山林里找珍贵药材?”   天冲道长笑了笑,答道:“差不多罢。这灵物千年难遇,为师也是听闻一年半前它曾在附近的封仙岭出现过,便来碰碰运气,现在看来机缘不在我身上。”   秦阳这才明白为何天冲道长会路过孟家村这偏僻小山村。   千年灵物?不会是什么千年人参、千年灵芝之类吧?秦阳见师父没细说,也没多口追问。   那天之后,天冲道长便不再出去,专心教导三兄妹武艺。   在这样高强度的密集训练下,三个月眨眼间就过去了,天冲道长就要离开费家了。三兄妹虽说都已掌握了丹功和三项绝技的练习方法,至于何日功成就难以预料了。   天冲道长再次叮嘱三兄妹好好练习武艺、不要轻易招惹是非。   秦阳答应着,和两个妹妹互视了一眼,三兄妹一起跪拜在地上,秦阳不舍地说:“师父,徒儿三兄妹有幸得蒙师父悉心教导,必定勤加练习,不辱师门。今日一别,但愿能早日再次聆听师父的教导。请师父受我三兄妹一拜!”   说罢,三兄妹恭恭敬敬地拜了下去。要说三个月前秦阳他们的跪拜还仅仅是为了一个“礼”字,此刻却是真情实意,三个月的相处已使三兄妹对天冲道长产生了深厚的感情。   星儿眼圈儿一红,说道:“道长师父,您记得多回来探望我们。”   月儿也伤感地望着师父,说道:“道长师父,请您保重!”   天冲道长动情地摸摸三个徒弟的头:“好!好!你们三个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学得为师三门绝技,为师已颇觉欣慰,若你们能勤加修炼,三年后必有所成,但愿‘天道’门一脉,能在你们三兄妹手中得到传承。”   “师父!”秦阳心中热血上涌:“此行凶险,师父要不就留在此地,徒儿愿服侍师父终老!”   天冲道长淡然一笑:“阳儿,劫数乃天定,逃无可逃,师父留下来只会给你们带来灾祸。放心,师父可不是任人捏的软杮子,放眼天下,能胜过我的人屈指可数。师父此行,乃是为了一展抱负。”   “师父……”秦阳三兄妹还想再劝。   天冲道长一摆手,制止他们:“徒儿勿要多言,为师去也,你们好自为之。”   他正要迈步,像是想起什么,又转身走到秦阳面前,打开包袱,从里面翻了半晌,才翻出一本薄薄的书,他递到秦阳面前:“阳儿,这本无字天书乃先师逸空真人临终时所传与我,为师参详半生,未能参透,今日便将它传与你们,希望你们有朝一日能明白其中玄机,光大我‘天道’门楣。”   无字天书?难道是传说中穿越人士居家旅行必备的神书么?内有绝世神功还是藏宝图?秦阳一脸的黑线,却不敢表露心中所想,只是双手恭敬地接过放过怀中,他正要开口详加细问,天冲道长早转身而去,眨眼间,身影飘飘,已到十丈开外。   只听得天冲道长长吟道:“游说万乘苦不早,著鞭跨马涉远道。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此乃李白《南陵别儿童入京》中的两句,讲的是诗人斗志得酬的喜悦心情。   难道师父真的是要去实现心中抱负?那为什么又说是“应劫”呢?秦阳怔怔地看着师父远去的身影,百思不得其解,唯有在心中暗暗祝愿师父此行平安。      第二十四章 哥哥是故事大王      其时已是冬去春来之际,积雪消融,春风吹绿了白茫茫的土地,吹动着秦阳鬓角的头发,天冲道长的身影早已消失在村头的小桥外,秦阳依然久久地不舍离去。   他正发着呆,忽然觉得两只手都被人轻轻握住,回头一看,两个妹妹已一左一右地站到自己的身边。他见两个妹妹脸上都有点伤感与不舍,便捏了捏握着的两只小手,强打精神,用开朗的声音道:“走,咱们回家,今天好好休息一下,顺便看看谁能先发现师父留下的这本无字天书的秘密。”   月儿和星儿对视一眼,握紧哥哥的手。三兄妹的脚步踏破了半消融的积雪,让早春的绿色更显葱翠。   晚上,秦阳的房间里,三兄妹坐在一起,轮流翻着无字天书。   最先翻看的是秦阳,书很薄,乃是用上好白蚕丝绸所制,大概只有五十来页,每页都是空白的,丝绸已发黄变旧,估计有几十年的历史。秦阳先将书页放到烛光下细看,没发现任何阴影,又喷了些水上去,依然没显示字。果然,常规的解密方法是无法发现其中的奥秘的。月儿和星儿也分别接过细细观察了好久,均一无所获。   星儿困惑道:“这书不会真是空白无字的吧?要不然道长师父怎么可能几十年都参透不了?”   月儿将书送还给哥哥,认同似的点点头,指着封面上“无字天书”四个字道:“哥哥,我想这书应该是没字的,关键是这个‘天’字怎么理解,我们的门派叫‘天道’,会不会与它有关?”   秦阳之前已把书翻来覆去,从各种角度斜看透看,均无所获,他接过书说:“月儿真聪明,无字,那可能这书是用文字外的其他方法来记录信息,比如书页的纹理、图像等,也不排除字要在特定情况下才能显示出来。至于这个‘天’……可以是天子、天人、天空、天下、天机……有太多的可能性。这书估计不是一时半刻能猜透的,我们还是先专心练武吧。有空再慢慢琢磨它。”说着把书收到床下的小箱子里。   看到小箱子里的双棍,秦阳想起一事,问道:“月儿,你的木剑用着还习惯不?”   月儿点点头:“用着就习惯了,虽然丑了点。”月儿现在用着的木剑是天冲道长用竹子削成的。   “师父有没有说你什么时候换上真剑?”秦阳琢磨着这几个月存下来、义父给的钱不知道够不够到附近的**县城里买把好点的剑。   他自己也一直想着锻造一对咏春双刀,木刀虽也可练习,终究不及真刀手感好,可他托义父问过价,在县城找位好铁匠专门订造,得花七两银,想用质量更好的铁材,甚至要花十多两,这实在不是目前的费家能承受得起的价格,秦阳只能暂且放弃了。   月儿一向很用心记下天冲道长的话,此时见哥哥问起,便回答道:“大概三年后,能练到气达剑尖时再换上,之前用木剑就行了。”   三年左右,这倒不急着买铁剑,秦阳微微一笑道:“那要不要哥哥帮你做把漂亮的木剑?近来手又变笨了,正好想练习一下木工。”   自从经历上次的萝莉套装事件后,月儿就不敢小瞧哥哥的巧手了,但她依然嘴硬地说道:“好吧,给个机会让哥哥你多练下手也好,免得你以后更加……更加……”近来秦阳努力练习轻功的事她看在眼里,“废柴”、“懒散”、“笨蛋”三个惯用词居然一时没好意思用,话说到一半说不下去,小脸蛋便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   秦阳最喜欢调戏月儿了,一见这情景,笑眯眯地问:“更加什么?更加帅气可靠?妹妹你这么夸我我会不好意思的。”   月儿终于再次被惹得羞恼成怒,毒舌功力全开:“哼,免得你更加像个大少爷一样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废柴哥哥!”   这段时间秦阳顾着苦练轻功,加上练功累极,像是不叠被子、衣衫不整、头发蓬乱这样的事经常出现,每次都是月儿一边训话一边帮他弄好。自从了解到这个傲娇妹妹其实挺喜欢照顾“废柴哥哥”后,秦阳就对当一个依赖妹妹的“废柴哥哥”角色乐此不彼了,何况还能欣赏月儿假生气真开心的可爱表情,一举多得。   这时见月儿气呼呼的萌表情,秦阳心满意足,赶紧装出示弱服软的样子,月儿“哼”了一声,不理他。   星儿蹭到哥哥身边,撒娇道:“哥哥,我也要。”   秦阳乐了,刮了刮星儿的小瑶鼻子,问:“星儿你练的是掌法,要木剑来做什么?”   “那……哥哥给我做其他东西好不好?”星儿继续撒着娇。   秦阳知道这小丫头只是怕自己冷落她,他一向最是溺爱星儿,想了想便道:“嗯,那我缝只娃娃给你好了。”   “娃娃?什么来的?”星儿好奇地问。   咦?难道这个时代还没布偶娃娃?秦阳得意地笑了笑:“我做好后你就知道了,保证星儿你会喜欢。”   “嗯!哥哥送我的我都喜欢!像上次的衣服我就最喜欢了!”星儿抱着哥哥的手臂像只小猫一样蹭着。   月儿看不下去了,过来拉开她:“星儿,准备睡觉了,别再缠着哥哥,会变得像哥哥一样笨的。”   星儿依依不舍地松开哥哥,和姐姐回另一边的床上睡。   上次星儿在秦阳的床上睡了一晚后,两人被月儿狠狠地训了一顿,于是“美好”的兄妹同床共寝事件就此绝迹,秦阳和星儿两兄妹都表示遗憾。   唉,明明星儿抱起来真的好舒服,就像又暖又软的抱枕。天气冷了,缺抱枕啊……秦阳嘀咕着,吹灭了油灯,钻回自己床上。   平时因练功疲惫,三兄妹很快就能睡着,但今天因为休息了一个下午,反倒睡不着。   黑暗中,星儿软绵绵的声音传了过来:“哥哥,好久没给我们讲故事了,今晚我想听故事。”   秦阳“嗯”了一声,问:“那月儿呢?”   月儿略带紧张的声音响了起来:“你想讲故事就讲呗,但不许讲鬼故事!会吓着星儿的!你别误会,可不是我怕,我……我才不怕呢!”   秦阳差点笑了出来,月儿这丫头傲娇得越来越可爱了,他含笑道:“哥哥我知道的故事多着呢,又不是只有鬼故事。”   星儿认同地点头道:“哥哥讲故事最好听了,以前那个牛郎织女的故事就很感人。”   月儿没听过这故事,就问:“牛郎织女?怎么我没听哥哥说过?”   星儿吐了吐小舌头,知道说漏嘴了。秦阳怕月儿问起那夜的事,赶紧把这故事再说了一遍。月儿听了得入了神,最后才吁了口气:“这故事还真不错,以后哥哥多说这样的故事就好了。”   秦阳笑笑道:“只要月儿你不叫我‘废柴哥哥’,我天天晚上给你们讲故事。”   月儿“哼”了一声,道:“如果哥哥你再勤快些学会照顾自己,我自然不会说你了。还有,哥哥你哪里听来这么多的故事?怎么我都没听过?”   秦阳高深莫测地笑道:“其实是我自己想出来的,你自然没听过。”   月儿一子下坐了起来,黑暗中传来她惊讶的声音:“哥哥你想出来的?”   秦阳琢磨了一下,不确定这牛郎织女的故事是否已出现了,便说道:“当然有些是听来的,比如今晚的这个故事是我小时候听过的,具体在哪里听来的就想不起来了。”他觉得选择性失忆这借口实在太方便了,强烈建议以后的穿越小伙伴们都选择这个,比起中邪、灵魂出窍什么的有用多了。   月儿语气古怪道:“我就说,哥哥怎可能想得出这么美好的故事呢。”似乎这小丫头有点失望。   秦阳哈哈一笑,凭着他在前世看过的无数书,想随便说上几个精彩动人的故事还不容易?他神秘地笑了笑,道:“那我说一个长篇故事吧,让你们见识一下哥哥这个故事大王的实力。今晚估计就说不完了,不过我们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说。嗯……故事的标题就叫做——《射雕三部曲》。”   金庸的名作三部曲确实很长,就在每晚的故事声中,一年多的时间弹指即过。   眨眼间又到了“夏风草木熏,生机自欣欣”的季节,而秦阳给妹妹们讲的故事,方始讲到张无忌绿柳山庄戏郡主。      第二十五章 刹那千年      五月的一天,年逾十一岁的秦阳正背着药囊小心翼翼地行走在孟家村西边封仙岭的山林之中。其时已是午后,阳光透过林间茂密的枝叶,斑驳地洒地林间小道上。   秦阳越走越远,小道逐渐被荒草淹没。草丛中的蛇虫鼠蚁嗅到他身上的药味都纷纷避离。秦阳用左手的短棍拨开草丛,远远地盯着远处的猎物。   一只体型比狗稍大的幼年狍子正低头吃着草,仍未发现危险逼近。   秦阳蹑手蹑脚慢慢向狍子靠近,就在他距离狍子不到三十米时,狍子忽然竖起了耳朵,望了过来。秦阳见行踪已露,当机立断,右手一扬,拳头大的石头已夹着凌厉风声掷向猎物。   这一下乃他前世所练的暗器功夫,隐含着他八成内劲,速度惊人。狍子虽已警觉,竟来不及反应,“啪”的一声,石头正中它的左后腿,顿时将它的腿骨打断。狍子受伤惊叫一声,撒腿就跑。   秦阳暗叫可惜,他这一年多花在暗器练习上的时间不多,石头本是瞄准猎物的头部,结果却打在后腿上,未能一击毙命。他急忙施展轻功,紧追在后。   秦阳一年多来苦练轻功,此时速度竟不在拼命逃命的狍子之下。   狍子带伤狂奔了几里路后终于慢了下来。   眼见这只狍子体力将耗尽,秦阳深吸一口气,体内真气滚滚流转,奔跑速度猛然提升数倍,转眼间已追近狍子三米处,他轻喝一声,纵身而起,如飞鹰搏兔,直扑狍子。   狍子大惊,正想向一旁蹿开,但它后腿受伤转向不便,刚跑了两步,秦阳手中的短棍已凌空下击,正中它的头部,咏春寸劲爆发,登时将它的头骨敲得粉碎,狍子闷声栽倒在地。   秦阳哈哈一笑,提起这只将近三十斤的狍子,塞入背后药囊中。   蓦然间,他潜意识里似乎察觉到什么,鬼使神差般抬起了头。   一只浑身雪白的小狐狸正缩在草丛里静静地凝视着他,也不知已注视了他多久,目光温柔至极。   一人一狐目光相遇,刹那间恍如隔世,万千岁月流光溢彩。   秦阳没动,小白狐也没动。   只有微凉的夏风悄悄吹过彼此之间的距离。   良久,小白狐露出了微笑,朝秦阳轻轻点点头。   秦阳如身在幻觉中,一时竟呆住了。   这些年他在封仙岭里遇到过不少狐狸,唯独这小白狐是第一次遇到。   但他知道,   自己在此前早已见过这只小白狐。   在前世练功时幻觉当中。   在他穿越之时的梦境中。   秦阳下意识地要靠近小白狐,但小白狐只是留恋地看了他一眼,便飞快地转过身,眨眼间已消失在草丛中。   秦阳心中隐隐有种莫名的失落,似乎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他怅然若失,呆立好一会,才转身往回走。   走了几步,见周围林深草密,这才发现自己只顾追着狍子,居然跑进了封仙岭的山林深处。   他往常跟随师父采药,一般都走在小路上,极少到如此荒凉之地。听得周围隐有虎啸狼嚎,秦阳虽然艺高人胆大,可丛林经验并不算丰富,当下不敢久留,拔出腰间的另一根短棍,双棍开路,往来路走去。   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地势开阔起来。   秦阳正松了口气,此时夏风吹过,似隐含一股腥臭之味。   秦阳心中一凛,身形已如离弦之箭般直射而出,奔向最近的一棵大树。身后两条黑影刚扑了空,一条黑影又迎面扑来。   秦阳不敢怠慢,双棍左引右拨,借力卸力,前面扑过来的黑影已从他身旁一掠而过,粗硬的兽毛擦过手臂。秦阳身形片刻没停留,转眼间已冲到大树下,脚尖一点,身体拔地而起,跃到一处粗树桠之上。   他稍松口气,低头向下望去,只见茂密的草丛中潜伏着十几条黑影,长嘴竖耳,灰毛粗尾,正是一群野狼。   山中野狼极多,秦阳倒也见过几次,但陷身狼群的包围还是第一次。   他神色凝重,将双棍放回腰间棍囊,从绑在小腿上的刀鞘中拔出双刀。这对双刀是他半年前重新制作的,用的是最硬的坚木,刃口刃尖都削得极为锋利,刀身上涂上了黑色的麻醉药汁,可以让动物在短时间内神经麻痹失去行动力。   要是遇到单独一匹狼,秦阳哪放在心上,早就跳下去一刀干掉,但面对着数量众多、善于团队作战的狼群,秦阳就不能不谨慎了。他药囊中有狍子,危急时丢下去就可引开狼群,可见天色晴朗,离天黑还有相当时间,便不想浪费好不容易才打到的猎物。   他静静地蹲在树桠上,等狼群自行散去。   狼群显然对此次猎物极为看重,围在树下草丛中迟迟不肯离去。   人狼对恃半晌,其中一匹体型较大的灰狼开始靠近大树了。它飞扑而起,爬上了较低矮的树枝,又以此为跳板,向更高的树枝跳去。   好聪明的家伙!秦阳暗中赞叹了一下,他本想用轻功和这灰狼玩捉迷藏,甚至可以引它到高处后将它踢下树摔个半死。但看到灰狼阴森墨绿的双眼,他改变主意了。   人生何处不修行,他最缺的就是生死相搏的实战经验,此次机会,他不想错过。   他悄然站了起来,左手刀护胸,右手刀问路。灰狼很快就爬到了秦阳旁边的树桠上,嚎叫着猛扑过来,它体型极大,身体伸展开来居然超过一米。   在这生死关头,秦阳凝神静气,心中一片空明。   灰狼的动作在他眼中变得越来越慢,轨迹越来越清晰。他脚步轻移,在间不容发的瞬间侧身闪过灰狼的尖牙利爪,双刀左刺右挑,两道黑芒闪过,一穿咽喉,一剐肚腹。灰狼惨叫一声,撞在树干上,顿时毙命。   秦阳提起近百斤的灰狼尸体,运劲甩出,摔到草丛狼群之中。群狼嗅到血腥味,纷纷扑了过去。秦阳趁着群狼争相噬咬之时,飞身下地,在草丛上急奔而过,倾刻间已爬上二三十丈外的另一棵大树,隐身伏于繁枝茂叶之中。见狼群并未发现自己,他这才轻吁一口气,暗运“混合丹功”平伏急速流转的气血。   在短短半个时辰间,他从猎人变猎物再变猎人,追击狍子、躲避狼群、力杀灰狼,均极耗心神,饶是他的“丹功”已练到第三层顶关,此时也有种气血翻涌呼吸不畅之感。   他休息了片刻,正想离开,就在此时,“嗖嗖嗖!”三道寒芒射入狼群,三匹灰狼被利箭穿脑而过,呜咽倒地。   好快好准好狠的箭!秦阳心头凛然,急忙朝来箭方向望去。   只见一个青衣人半蹲在树上,手持一张近米长的黑弓,弓开如满月,箭射如流星,眨眼间,十多匹灰狼已全被脑部中箭而亡。   秦阳前世今生从未见过如此精妙的箭术,据说古代神箭手能“百步穿杨”,眼前这青衣人显然就是这等级的箭术高手。   秦阳好奇心起,便继续隐身于树上,观察青衣人。   因距离较远,无法看清相貌,但见他满头白发,似乎已年过六旬。六旬老者竟还能挽强弓射硬箭,秦阳心生佩服。   听得一阵剧烈的咳嗽声,青衣老者咳得弯下了腰。咳分五类,干咳无痰者多是伤肺,听青衣老者的咳嗽声,似是肺部曾受创伤留下的后遗症。   在秦阳的沉思中,那老者已将黑弓挂在背上,慢慢爬下树,观其动作,并不会武功,且右腿迟缓,显是筋骨曾受过较重的创伤。   青衣老者来到狼群倒毙之处,从灰狼身上拔出利箭,放回背上箭囊中。咳嗽声中,他在周围布置了一些东西后,选了三匹体型最大、毛色最好的狼,开始用尖刀剥起皮,动作极为熟练。   奇怪,孟家村里猎户不多,年纪最大的也就四十岁上下,没听说过有这么一位箭术高明的老者。难道是附近村落的?秦阳仔细观察着老者的身形,总觉得似曾见过,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他正琢磨着是否下树去结识下,树下草丛中传来一阵奇异的声音,极小极轻,若非他耳目灵敏还真不易察觉。他低头细看,二十几条小小的黑影正从他树旁的草丛中悄然散开,向着青衣老者方向悄然潜去。他还以为是狼群又至,凝神细看,这些黑影身形比狗稍小,赤棕毛色,尾巴粗长,动作轻灵,竟是与狼并称的豺犬。   豺犬群行动极其迅捷,片刻间已对青衣老者形成了包围圈。青衣老者似乎仍未发觉,边咳嗽边不紧不慢地剥着狼皮。   秦阳大急,他怕青衣老者受到偷袭,运起丹田之气,大声叫道:“前辈小心,豺犬来了!”   青衣老者抬头望了一眼这个方向,竟毫不在意,手中的尖刀没丝毫停滞。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呸呸,我才不是太监!见周围的豺犬都竖起了耳朵,显然已被惊动,秦阳不敢再犹豫,拔出双刀就要跳下树去救青衣老者。   就在此时,青衣老者将手中血淋淋的狼肉抛到了二十步外,几只豺犬见状飞扑过去,谁知“刷”的一声,一团小小的黑影从狼肉落地处弹了起来,瞬间张开成大网,已罩住了豺犬。   紧接着又是“刷刷刷”三声,其余方向上的三张大网也张了开来,大半豺犬被网在其中。就在豺犬呜叫着挣扎之际,黑衣老者已弯弓搭箭,连珠箭发,咳嗽声中,漏网的与被网的,二十几只豺犬无一幸免,全部被射得透脑而亡。   真是神乎其技,什么一箭双雕、什么百步穿杨,比起这连珠箭法来说都是渣渣。秦阳站在树下目瞪口呆。   青衣老者边咳边喘着气,手一抬,“嗖”,一支利箭擦着秦阳的头巾钉入树身上。好快!秦阳空有一身本领居然来不及闪躲。   秦阳寒毛倒竖。这一箭之威,尤超刚才与灰狼性命相搏的凶险。   “多管闲事!”青衣老者骂了一声,看也不看这边,收起大网和黑弓利箭,提着三张狼皮,慢悠悠地走进山林中。   见青衣老者拒人千里的孤僻性子,秦阳竟不敢上前交谈。   眼睁睁地望着青衣老者离开,直到他的身影隐没在树木丛中,秦阳这才回过气,坐倒在地上。他苦笑着擦去满额冷汗,这才明白到原来那老者之前在地上忙活就是布置陷阱。想来也是,这老者显然从猎经验丰富,怎会不防着野兽偷袭?倒是自己多管闲事,惊动了豺犬,打乱了他的计划。   秦阳拔下插在树干上的箭,见这箭头精铁所铸,呈三尖菱状,与他印象中的箭矢颇有差异,箭杆和箭羽均硬竹所制,极为精巧。   把玩了好一会,见天色将晚,他将利箭放到药囊中,又小心地拭去双刀上的血迹,整理好药囊里的草药和狍子,匆匆踏上了归家之路。   这回他却没注意到,茂密的草丛中,那只小白狐正远远地注视着他,目光充满了留恋与不舍。   小白狐周围没半只野兽靠近,动物们都远远地躲开它,畏之胜虎。      第二十六章 这红霞、这夕阳      傍晚,秦阳踏着夕阳余晖,背着药囊,出现在孟家村村口小桥上。   小桥旁正聚集着十几个小女孩,她们都在聚精会神地听着中间的一个漂亮女孩儿讲故事。一只猫咪形状的布偶娃娃被她当成宝贝一样抱在怀中,使这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儿更显得单纯可爱。   另一个长得一模一样的漂亮女孩儿则坐在旁边的石凳上,用树枝在沙地里默写着诗词,一把做工精致的带鞘木剑横放大腿上,她却不觉得碍事。   两个女孩儿本来就长得漂亮,加上穿的服饰颇为别致可爱,与周围的女孩子们一比显得更是出众。   默写诗词的女孩儿神色淡然,字写得一笔一划极是秀气,虽被女孩子们众星拱月般围在中间,她却神色如常,丝毫不以为意。   站在她旁边讲故事的女孩儿则满脸的天真可爱,感情丰富。她声音软绵绵甚是可爱,讲故事来却声情并茂,绘声绘色,周围的女孩们都紧张地咽着口水听着,如果细心一看,可以发现不远处还有七八个男孩子也在偷偷地听着,只是不好意思挤到女孩堆里来,其中就有当年曾与秦阳闹过些小矛盾的孟少枫。故事正说到张无忌在光明顶被周芷若刺了一剑生命垂危,宋青书要与张无忌决斗。女孩儿眼尖,一下子看到秦阳从小桥那里走过来,连忙挥挥手道:“我哥哥回来啦,后面的故事下次再说。”她也不理那群孩子,兴奋地冲到秦阳面前,飞扑入他怀中,撒娇道:“哥哥回来啦?”   秦阳轻轻地抚摸着星儿的头发,笑着问道:“星儿又在给他们讲故事?”自从半年前星儿的掌法已练到足以自保的水平后,秦阳就取消了两个妹妹的“禁足令”。当他随费大夫去采药或者出远门去帮别人会诊时,星儿就常跑来这桥边等他归来。   星儿不好意思地笑道:“都是从哥哥那里听来的故事而已。哥哥想出来的故事太精彩了,我只是给她们说了个开头,她们就天天跑来要我继续说下去。”她把脸蛋儿埋入哥哥的怀中,眯着眼睛蹭呀蹭。   秦阳知道她又进入到“哥哥能量补充模式”,半是好笑半是高兴,温柔地抚摸着她的秀发,又望着旁边的月儿道:“月儿,今天你也来了?”   月儿一脸“这妹妹没救了”的表情望了望星儿,回答道:“闲着无事,就过来陪星儿等哥哥。”小丫头今年快十岁了,长得愈发水灵可爱,虽淡淡的没什么热情,但娇俏的容颜已开始让夕阳失色。秦阳笑嘻嘻地问道:“那你不想早点见到哥哥?”   月儿白了他一眼,撇撇小嘴道:“有什么好想的,早上才刚刚见过,而且天天见着哥哥的废柴样子,早就看腻了。”小丫头年纪增长了一岁多,不但丹功与剑法大进,毒舌功夫也跟着提高了一分。   秦阳微笑地凝望着月儿漂亮的大眼睛道:“今天是哥哥第一次独立去山里采药,你真不担心哥哥?”   月儿被他炽热的视线盯得脸蛋一红,不与他目光对视,一双大眼睛的视线向下略移,见哥哥衣服上粘了不少的枯树枯草,便过去细心帮他拍干净,轻声训道:“哥哥真是的,少说一会都不行,衣服上粘满了草屑,洗起来很麻烦的。”她语气中带着一丝不高兴,脸上却有淡淡的笑意浮现。   秦阳早就习惯了月儿的口不对心,乐滋滋地任由这傲娇的萌妹妹帮自己整理衣服。   “阳哥哥!阳哥哥!”这时旁边的女孩子们都围了过来,向他打招呼。这一年多来秦阳经常平息孩子们之间的打斗,又帮妹妹们做新衣服,早就在女孩子中名声大震,人人都把他当成偶像一样崇拜,暗地里自然也希望他能帮自己也做一套别致的衣服。   月儿皱了皱眉,星儿已不高兴转过身挡住一众女孩子,像极了领地被入侵的猫般,呼呼地威胁着:“喂喂,说过很多次了,不许靠近我家哥哥三尺之内,让开让开,不然以后不给你们讲故事!”   人群里的孟小绮这一年来与两姐妹混得熟了,她最喜欢和星儿斗嘴,便笑道:“秦如星,你的故事是从哪里听来的?”   “当然是我家哥哥每晚说我听的!”小丫头马上得意洋洋地翘起了尾巴。   孟小绮道:“那我们不用你说,我们也可以听阳哥哥说吧?”   星儿还没答话,另一边的月儿已插上了嘴:“哼,我家哥哥只会讲故事给我和星儿听,还有,孟小绮你靠太近了。”   “就是!”星儿附和着,不再理孟小绮,又蹭了蹭哥哥道:“哥哥,你今天去采药没遇到危险吧?”   想到白天遇到的凶险,秦阳份外珍惜与妹妹们相处的幸福时光。他溺爱地捏了捏星儿的脸蛋道:“只是遇到过一些野兽。”   星儿吓了一惊,连忙上下看看哥哥有没有受伤。秦阳哈哈一笑,抖了抖背上的药囊道:“已被我一棍子打死装在药囊里了,今晚我们可以吃狍子肉了。”   星儿高兴得蹦了起来:“哥哥你好厉害!”她有点恃宠生骄地指指周围的女孩们道:“你们快点让开,我和哥哥要回家了,不陪你们玩了!”   秦阳拉了拉星儿,他怕女孩们生气,从药囊里拿着一些果子,分给她们:“山里采的,一人一颗试试吧,平时可吃不到。谢谢你们经常陪着星儿她们玩,以后也要好好相处哦。”   女孩们都笑逐颜开,纷纷高兴地接过,用衣服擦擦就抢着吃了起来。孟小绮拿到的果子比较大,她挑衅般看了星儿月儿一眼,故意大口大口地在她们面前吃了起来。   星儿不高兴了,脸蛋儿鼓了起来,摇着哥哥的手臂不依道:“哥哥!”   月儿“哼”了一声,手中木剑连鞘一扬,飞快地向孟小绮手里的果子点去。月儿这一年多来勤练内功和剑法,剑法早已有相当的火候,这一剑又快又准又稳,但她的剑刚挥出,一只手已后发先至,抓住了她的手腕。月儿回头一看,居然是哥哥。   秦阳弹了弹她的额头,训道:“月儿,小辣椒她们都是平时一起和你玩的朋友,怎么可以一言不合就出手,这和恃强凌弱的坏孩子有什么区别?”小辣椒是秦阳给孟小绮起的绰号。   月儿听哥哥的语气严肃,也隐隐觉得自己做得过火了,但她从没被哥哥这样当众训过,心里委屈难过,低头咬着嘴唇不吭声。星儿见姐姐挨训,正要开口求情,秦阳却已开始训她了:“星儿,你也是,哥哥平时怎么教你的,朋友之间要友好相处,这些孩子们一直以来都没欺负过你,还和你一起玩,听你讲故事,你怎能这样任性霸道地对待朋友?”星儿被训得眼圈一红,紧紧地攥着哥哥的衣服,不敢吭声了。   孟小绮见两姐妹因为自己挨了训,也不好意思起来,她讪讪地对秦阳道:“阳哥哥,我和如月、如星是闹着玩的,平时我们关系可好了,你别生气。”   两姐妹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不吭声地低下头。   其他女孩子们平时和两姐妹关系其实都挺不错,都纷纷为两姐妹说着好话。   秦阳怎舍得真的骂两个宝贝妹妹,他只是担心这样下去两个妹妹交不到朋友,才训了两句,此时见女孩们求情,也就借势下台阶,又向女孩们对妹妹的关心表示了感谢。   等打发周围的孩子们走远了,他这才抱住两个妹妹,柔声问道:“月儿星儿,别生气,哥哥语气太重,这是哥哥不对,但哥哥的话没错,你们要记住了,以后不许这样了。”   月儿挣扎了一下没能挣脱,便别过脸不说话,星儿眼圈红红地抱住哥哥,“嗯”了一声。   “月儿?”   没回答。   “宝贝月儿?”   还是没回答。   “我最可爱最亲亲的宝贝月儿?”   这回月儿终于忍不住了,咬着牙冷冷道:“我认错了还不行吗,别喊得这么肉麻,我不认识你!反正在你心里,外人比我和星儿重要!”她的眼圈儿也红了。   秦阳从药囊里又掏出两个果子,这两个果子已洗过,又大又圆,擦得锃亮锃亮的,发出诱人的香味。他先递给月儿:“来,月儿,这颗最大的果子是专门留给你的。”又把另一颗果子递给星儿:“这颗一样大的,是专门给小宝贝星儿的。”等两个妹妹接过,他紧紧地抱住两个妹妹,柔声道:“月儿,星儿,你们都是我最宝贝的妹妹,在这世上我最疼爱的是你们,最重视的也是你们,我说过,无论生生死死我们三兄妹都要在一起。但哥哥就要有哥哥的样子,在疼爱你们的同时,见你们做了错事,也要尽哥哥的责任给予纠正,对不对?刚才哥哥语气太重,哥哥也不应该在这么多外人面前训你们,哥哥以后一定改,所以,宝贝妹妹们别生气了好不好?”   秦阳这一手棒子萝卜并出,两姐妹哪里见识过如此厉害的“哄妹妹”手段,星儿首先“哇”地哭了出来,哭着道歉:“哥哥我以后都不会了……”月儿也把脸蛋儿埋到哥哥的怀中,一边流着泪一边用力地点着头。   秦阳哄了好一会,这才使两姐妹止住了泪水,秦阳轻轻地用手帕帮两个妹妹擦去脸上的泪水,然后拉着她们站到小桥上,望向染红天边的晚霞:“太阳要下山了。”   两姐妹静静地依在哥哥身边,眼里染上了夕阳的金色。   “今天,让你们担心了吧?很早就在这里等我了?”   “才没有呢……”傲娇的月儿还没说完,那边星儿一手抱着猫咪布偶,一手抱着哥哥的手臂,“嗯”了一声道:“吃过午饭就在这里等了,姐姐也和我一起等着。毕竟哥哥是第一次独自进山里采药,山里危险着呢。我和姐姐就商量,如果到太阳下山哥哥还没回来,我们就进山里找你。”   秦阳紧紧地握着妹妹们的小手,感受着她们手心传来的温暖:“以后采药,我们三兄妹一起去。不会再让你们这样担心了。”   他眯起眼睛凝视着红彤彤的夕阳,轻声说了句:“你们放心,就算太阳不在了,哥哥也会一直陪着你们。”   两姐妹眼眸里刹那间闪过彩虹般的光彩,她们静静地依在哥哥的身边,眼前这红霞、这夕阳,成为她们一生中最难以忘怀的风景。      第二十七章 天书上的“绝学”      三兄妹在家里吃晚饭时,天色已开始黑下来。   这顿狍子餐使这个平时连猪肉都难得吃上一次的家庭一下子欢腾起来。两个女孩儿固然不消说,连费大夫、范管家和徐氏都吃得眉开眼笑。三位老人虽早就知道秦阳跟着天冲道长学了一身好本领,今天见他居然能猎到狍子,意外之余都大感老怀安慰,范管家琢磨着把狍子皮拿去集市卖掉换钱,而费大夫和徐氏则叮嘱秦阳不可恃艺骄傲,更不可独自到深山中采药,毕竟山林里有着虎狼猛兽。   秦阳本想向费大夫打听下青衣老者的事,听两位老人这么念叨,怕他们知道白天的事后担心,便暂时把这念头压了下去,悄悄把利箭放到自己床下。   饭后,月儿和星儿帮着徐氏收拾碗筷,秦阳向费大夫详细述说采药的路线、采药的品种后,一个人走到院子里散起步。   他正想着白天遇到那只小白狐的事,“汪~汪汪~汪”忽然院子外传来很小的狗吠声。   秦阳知道要等的人来了,见周围没人,纵身跃起,在半空中一个前空翻,已轻盈地落到了院子外面。   黑暗中一条人影闪了出来,双手一拱道:“老大好!”   秦阳点点头,问道:“少枫,那边的情况怎样?”   那人长得五官端正,两道剑眉,细长眼,正是孟少枫!   明明年纪比秦阳要大两岁,被直接称呼“少枫”的少年反而一脸荣幸,高兴道:“老大,今天我和兄弟们都在远处保护着两位‘公主’,孟虎一伙人自从两个月前被老大狠狠教训一次后就老实多了,没敢再闹事。”   秦阳点点头道:“辛苦了,接下来这两天我不外出,你让兄弟们都休息下吧。”   孟少枫应了一声,又道:“对了,老大,今天白天有一个陌生人来到村里,似乎在打听着一个道长的消息,我怀疑是在打听师公的消息。”   秦阳眼中精光一闪而过,问道:“那人的长相如何?问了哪些话?”   “我也是听小伍提起的,那人个子瘦小,三十多岁左右,向村里打听一年多前是否有道士经过,停留了多久。打听出来后又悄悄地出村了,小伍见他似乎武功不弱,不敢追近,远远跟着,但很快就跟丢了。之后一直没再见那人出现过。”   奇怪,怎么会有人来查问师父?莫非师父出了事?   秦阳沉思了一会,吩咐道:“少枫,让兄弟们多加注意,特别警惕是否有外来人再来村里打听师父的消息。”   “了解。另外,老大,今天我遇到岳大哥了,他让我转告你,明天中午来访你,望你到时一定要抽出时间与他相见,他有要事相告。”   “岳大哥来过了?知道是什么事吗?”秦阳声音中闪过一阵兴奋,近一年多他和岳飞几乎每月都相见一两次,两人谈文谈武谈兵法韬略,极是投缘,彼此间结下了深厚的友情。孟少枫等人与秦阳交好,得他到引见,也与岳飞相识。   “不太清楚,岳大哥来得挺急的,也没挑冰糖葫芦的担子,似是专门来访你,在村口刚好遇到我,听说你已进山采药后便让我转告你刚才的话。我看他行色匆匆,似是准备远行。”   “嗯。”秦阳沉思着点点头,心里闪过数种可能,远行……莫非是岳伯母出什么事了?   他正沉思着,“还有,老大,”孟少枫小声地请示道:“近来村西头的孟青似乎也想加入我们,不知老大意下如何?”   秦阳摇头道:“我们‘太阳’已有六人,除了去年创建时加入的三个兄弟外,今年已新加入了两个,目前来说这两个新兄弟还得多加训练,我时间不多,人员还是慢慢增加的好。孟青还没满十岁,等他满十岁了再考虑较好。”   “明白。”孟少枫又说道:“老大,小伍这些兄弟也想和你见见面,请你指点武艺。”   “嗯,也快到月会了的时间了,两天后的晚上,村外小树林集中,老规则老时间,吩咐各个兄弟注意别惊动大人。”   “明白!”孟少枫又报告了近来几个兄弟的练武进展,这才兴冲冲地躬身离去。   秦阳见他走远,又翻身回到院子中,走进三兄妹的小屋子里,解下绑在小腿上的双刀,放到桌上。白天时双刀上的药汁和血迹一起被他擦掉了,要重新煮药汁涂上。   闲来无事,他从床下拿出那本无字天书,翻看起来。   这本无字天书他已翻看过无数次,甚至还挑破封面想看看是否像四十二章经那样内有乾坤,却依然一无所获。   门“吱”的一声开了,月儿走了进来,坐回自己的床上,问道:“哥哥,你又在看无字天书里的武功?”   “嗯,这无字天书的武功太深奥,我到现在还没能全部领悟。”秦阳装模作样地仔细翻看着无字天书。这所谓无字天书上的“武功”,自然是他前世所学的咏春派绝学了。天冲道长无法成为好借口时,无字天书正好可作为他引入原本所学武功的好幌子。   “哥哥,怎么我们就看不到里面的字呢?”星儿也溜了进来,坐到哥哥的床上,两只小脚丫一荡一荡的甚是可爱。她挨着哥哥朝他手里的书看去。   秦阳装出一脸严肃的样子深思道:“我认为,这书上的事必须喜爱妹妹的人才能看到。”   星儿嘟起小嘴道:“我也有妹妹,怎么我看不到?”   星儿你不是最小的吗,哪来的妹妹?秦阳想了一会,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个排行第四、叫秦如云的小妹妹,流落在这乱世中多年,也不知道是否还活着。   秦阳亲昵地捏捏星儿凝脂般光滑的脸蛋道:“星儿你会比哥哥我更疼爱妹妹?”   星儿顿时软绵绵地蹭到哥哥怀里,摇着小脑袋撒娇道:“自然比不上哥哥那么疼爱星儿了,嘿!”   月儿一脸无奈地看着这对秀亲密的兄妹,打断他们问道:“哥哥,你从这无字天书里看来的武功怎么好像比道长师父教的厉害那么多?”   事关三兄妹的武功发展,秦阳顿时认真起来,为了避免妹妹产生对自身所学的不信任感,他耐心解释道:“月儿,师父教给你和星儿的剑法、掌法,都是武林里一流的绝技,你们因为根基浅,练习的时间也短,目前连十分之一的威力都发挥不出来,所以才会打不过我。这无字天书里的武功,风格与师父教的大不相同,但相对简单易学些,进展也快些,如果各自练上十年,谁胜谁负还真不好说。”   月儿似乎还有点接受不了,又问:“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学你的轻功和无字天书上的武功呢?”   秦阳合上手里的无字天书,问了一下两个妹妹“丹功”的进展后,答道:“你们的‘丹功’已练到第一个重要的关口,再过一个月应该就可以打通任督二脉,到时我再教你们轻功,还有无字天书上记载的一门辅助功法《周氏易筋洗髓经》,你们把这功法与丹功一起修炼,进展就可加快。至于无字天书上的其他武功本来就极适合女子修炼,哥哥也想教给你们,但在这两年内不适宜。你们学会轻功后,再相互学习剑法、掌法,在两年内把‘天道’门的功夫练到一定的水平,哥哥再传你们无字天书上的武功,否则你们容易贪多嚼不烂,两种武功混在一起会不伦不类。”   月儿叹了口气,有点不满地说道:“为什么哥哥你这么快就能学会我和星儿的剑法、掌法呢?而且你练丹功的进展也远比我们快,该不会是道长师父偏心吧?”   因为我比你们多学了好几年武功,有咏春门的入门内功做基础,还有“周氏易筋洗髓经”作辅助。秦阳心里嘀咕着,这些话自然不会说出来。   他眨眨眼,信口胡扯道:“师父经常说我有慧根,就像这无字天书,连师父都看不到上面的字,我却能看得到。所以,在习武上的进展比你们快也正常。至于剑法与掌法,我虽学会了,造诣可比不上你和星儿,再说,你学得不也比星儿快吗,你们还是一胎所生呢。”   一番胡扯似是而非,特别是最后一句,月儿听了再也吭声不得,她不满地撇撇嘴,拿起木剑道:“我去练剑了。”   星儿却抱着哥哥的手臂,骄傲道:“哥哥最厉害了!我的掌法可比不上你。”她又撒娇道:“对了,哥哥,我们好久没到屋顶看星空了,今晚给我讲星座故事好不好?”   月儿走过来,一把拉起星儿道:“星儿,练掌法去,别整天缠着哥哥。”   星儿只得应了一声不舍地站了起来。      第二十八章 哥哥,来比比剑?      秦阳摸摸星儿的秀发,柔声道:“一会我们比试下,如果你能接我五招无字天书上的武功,我就带你看星星。”   星儿嘟起小嘴道:“可是无字天书上的武功好厉害,我从没能接哥哥四招以上。如果我接不了哥哥五招,哥哥就不带我看星星了?”说着,大眼睛轻轻地向上瞟着哥哥,充满了哀求的意思。   星儿你真是越来越可爱了!可恶,已经学会如何捉住哥哥的弱点了,小恶魔!眼看秦阳就要缴械投降了,幸而此时月儿敲了敲星儿的头,教训道:“星儿,别说这么没骨气的话,没打就先想着输,这辈子你都赢不了哥哥,走,快去练掌法,一直输给这废柴哥哥,你不觉得很不甘心吗?”   星儿委屈地被姐姐拉着走,小声地嘟囔着:“哥哥可不是废柴,我又不想赢哥哥……”   两个女孩儿吵吵闹闹地出了屋子。   屋子里终于安静下来,秦阳把无字天书往小桌子上杂乱地堆放着的十多本医书中一塞,本来就比较旧的无字天书顿时埋没在医书堆中。   一点油灯在夜风中忽明忽暗,摇曳不定。秦阳望着油灯,思潮起伏,一会想起那神奇的小白狐,一会想到那打探师父消息的可疑人士,一会又思考岳飞到底找自己何事。过了半晌,他才轻拍脸颊,站了起来,把双棍别到腰间,走到院子里和妹妹们一起练习武艺。   这一年多,三兄妹的生活既平淡也有苦有乐,学医、学文、练武。月儿和星儿的武艺有了不少的长进,特别是月儿,日渐熟练的剑法通过一把木剑使出来,已隐含内劲,普通不会武功的成年人已难敌她了。   秦阳在努力练习轻功的同时,又从两个妹妹那里学来了掌法和剑法,凭着他丰富的武学理论知识和扎实的内外功基础,如今这掌法和剑法使出来已有模有样,令他对武学的认识又深了一层。   此刻他身怀咏春、天道两门的精华武功,加上经常和武功高强的岳飞切磋,虽尚只处于二级中的境界,离师父所说的第三级下境界相距甚远,武学知识修养却已开始触碰到第三级别的边缘。特别是那套“周氏易筋洗髓经”,经过他和岳飞多处的深入钻研,基本上已明析了绝大部分的奥秘,极大地降低了走火入魔的风险,使他的内力突飞猛进,目前一身功夫已尤胜前世一筹。   秦阳练完掌法剑法轻功,已过了半个时辰,他擦擦汗水,见两个妹妹已开始对练起来,便站在一旁观察。   星儿的“飘云掌法”已有几分味道,但因功力不足,无法发挥出掌法中最厉害的“圆柔粘透”四劲,只能充分发挥招式的轻柔变化来与月儿交手,很快就被月儿的木剑所制,逼得只守难攻,月儿的剑招在轻灵飘逸方面已颇有火候,刺、削、挑、点,一套“游龙剑法”使得可圈可点。又拆了十多招,月儿一招上撩剑,由下挑上,从星儿的双臂间隙穿过,架在了星儿的肩颈之上。   “好!”秦阳不由得拍手赞了声。这小丫头的剑法进步极快,要是一年多年的自己,恐怕也得费上不少功夫才能胜她。   月儿瞟了他一声,收剑侍立,星儿伸了伸可爱的小舌头道:“姐姐,我又输啦,你剑法越来越快了。”   秦阳过来摸摸星儿的小脑袋,指导道:“星儿,刚才那招‘穿云追月’,你后手跟得太前,这才露出了空隙被月儿攻了进来,下次注意点哦。”论掌法他还不及星儿熟练,但凭着他锐利的眼光和武学知识,想看出其中的问题却是不难。   星儿点点头,高兴地眯着眼睛享受哥哥的安抚。她天性淳厚温和,对于胜负并没什么执着,输了就输了,倒不觉得沮丧。   月儿眉毛一挑道:“哥哥,来比比剑?”她见秦阳潜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双棍,便又一字一句地重复道:“哥哥,来比比剑?”这回特别加重了“剑”字。   自从秦阳某天忽然“看懂”了无字天书后,武功就突飞猛进,在比试中轻易就制伏了月儿和星儿,星儿还没什么,在她心里本来就不可能打败哥哥的,但月儿却大受打击。她一向个性认真又不服输,于是更加刻苦练习剑法,誓要“教训”哥哥一顿,无奈哥哥的双刀双棍和拳法都太厉害了,她一次也没赢过。唯独在比剑时,她仗着剑招娴熟,经常能胜出,好歹挽回些颜面。   秦阳苦着脸问道:“月儿,光比剑我难以胜你,我能不能加上掌法?当然,我不会用无字天书上的武功。”   “剑法里加上掌法?”月儿怔了怔,她有点不相信地问道:“剑法可以和掌法结合在一起的?”   要知道,剑法一般都是单手剑,攻防俱是以持剑手为主,另一只手则是捏诀成剑指,以守势为主,毕竟论到攻击威力,手指怎及得上利剑?与其分心考虑剑指伤人,不如把精力集中于利剑之中效果更佳,所以剑法一般以剑为主,剑指为辅。   但这是“一般”情况下,对于秦阳这样使惯了双刀双棍、武学理念中已深深融入了“攻守同期”咏春要诀的人来说,把“游龙剑法”和“飘云掌法”揉在一起,充分发挥两者的特长进行攻防互补、灵活转化,却是一种自然而然的想法。   “试试不就知道了?看剑!”秦阳手里拿着的是原来月儿用的那把竹剑,他知月儿剑法远胜于己,当下也不客气,一招“横扫千军”,前脚虚点,后脚成弓,沉胯挺腰,右手竹剑借助腰身旋转和手臂、手腕挥动的合力,自右上向左下直削而出,左手则化剑指为佛掌上扬而起,与右手形成反张力,加大右手出剑的力度,在内力的灌注下,竹剑剑尖竟产生了抖动。   月儿吃了一惊,这招“横扫千军”的要点在于腰身腿肩臂腕的六处合力和抖劲,因功力所限她至今也未能使出如此威力,没想到在哥哥手里居然有如此神蕴,她不敢大意,一招“拨手引蛇”,划了个剑花,顺势引开竹剑,不料秦阳手腕一转,已变为“青燕点水”,竹剑剑尖上挑,避开了她的木剑,同时踏进一步,上扬的左手已一掌劈了下来。   月儿更是一惊,她原本见哥哥变招,已迅速变招准备趁势斜削哥哥的大腿,却想不到他居然真能把掌法融到剑招中,舍剑之利,纯以掌力下劈,这下出其不意,饶是月儿剑法精熟也惊出一身冷汗,慌忙一招“飞虹横江”直削哥哥左掌,但秦阳的变招也很快,斜滑一步,剑尖从上挑变为直刺,左掌则回转护于胸前,正是“凤凰点头”的变招。月儿抖搂精神,尽展剑法所长,两兄妹剑来掌往,秦阳终究不及月儿剑法高明,这“剑夹掌”也有很多不尽完善之处,三十招一过,他已由最初的优势落为劣势,最后只得弃剑认输。   月儿却大感震惊,哥哥的剑法虽有精进,更多的是仗着内力比她强,论起熟练运用终究不及自己,但他那化剑指为掌法,却使得他能尽展内力优势,以补剑法不熟之短,这次的较量竟差不多五十招才落败,往常哥哥纯比剑的话,可挡不了她二十招。这前后的反差,使她觉得武术世界博大精深,必须要勇于打破武术套路的条条框框,才可能有大跨越。   秦阳见月儿呆立思考,知道她在消化今晚的经验,并不去打扰她。   其实今晚的一番比试,他是刻意为之,他已看出月儿因个性认真,每招剑法都按天冲道长所教,一丝不苟不敢有丝毫的偏差,这在初学阶段是很正确很有必要的,但到了她现在早已将剑招使得娴熟无比的阶段,这种谨守框架和固有套路的练习方法却极大地限制了她剑法的提升,所以近一个月来月儿练剑虽勤,进步却甚微。秦阳在今晚的比试里,已暗中将咏春拳诀里的“攻守同期”、“顺势而变”要旨和游龙剑法的精髓剑意——“行风流水”融入招式中教给了月儿,若她能领悟出来,将来剑法必定大进。   那边星儿也深受触动,秦阳刚才使的掌法她使得比哥哥还要熟练,只是她从没想到招式能如此转换、如此使用,哥哥姐姐的这一战,使她受益匪浅。   过了半晌,秦阳见两个妹妹差不多都回过神来了,便走到星儿面前,道:“星儿,到我们了哦。”      第二十九章 月黑风高杀人夜      星儿可怜兮兮地问:“哥哥,你可以只用掌法不?”她拉起哥哥的衣袖轻轻摇着撒娇,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充满了哀求之意。   好可爱……妹妹你能不能别这么可爱!秦阳顿时心软下来,但事关妹妹的武学之路,秦阳可不敢让步,他定了定神,温柔地摸摸星儿的头发道:“不行哦,星儿,平时我们掌法对练已经很多次了,该让你多接触无字天书上的武功了。光是掌法对练,我可没把握胜你。”   星儿无可奈何地点点头,对于哥哥的安排她一向习惯了服从。秦阳见状,马上使出诱妹技能道:“星儿,你还记得哥哥之前的话吧,只要你能接我五招,哥哥就带你到屋顶看星星,给你讲故事。”   星儿显然被打动了,她捏了捏小拳头道:“好吧,为了哥哥我会努力的!”   秦阳扎出二字钳羊马,左手佛掌护身,右手问路手一探,道:“来吧,星儿,你先进招。”   星儿知道哥哥的厉害,也不敢多说:“好!”她抢步上前,双掌一分,飞快击向秦阳面门要害,秦阳侧身一记左膀手卸开她的右手掌,右手一扣,左膀手已变为揆捶反击星儿的脸蛋。星儿反应极快,左掌变为佛掌挡开揆捶,右掌一翻正要挣脱秦阳右手的掌握,但咏春拳绵绵不断最是快捷,一旦占了先手攻势哪会停下来,也不等星儿右掌挣脱,他已从纳外帘变为七字连环扣,星儿顿时手忙脚乱,秦阳再变铲面桥、圈手底掌、摊打,招招都攻守同期,顺势而变,直击中线。   星儿拼命抵挡不住,正要退开,但觉手腕一紧,已被秦阳扣住,同时眼前一花,拳头已出现在眼前,吓得她闭眼大叫一声:“哥哥!”只觉得脸蛋被轻轻捏了一下,秦阳已松开她的手腕,笑眯眯道:“星儿,只要努力还是做得到的,你已经接下哥哥五招了。”   因为是练习,对象又是他的宝贝妹妹,咏春拳的“狠”字诀和“寸劲”并没发挥出来,但只用“快”“准”“缠”“扣”“变”几字诀已足以应付星儿的掌法有余。   并非秦阳的咏春拳远远优于星儿的掌法,最大的差距在于熟练度和经验值。秦阳的咏春拳在前世已学了数年,加上这两年来每天练习不缀,对于拳法招式的理解日益加深,星儿这个刚刚才学了一年多武功的小萝莉如何能赢得过他?这还没算上“丹功”的层级差距呢。最近星儿的丹功已隐然到了准备冲关的第一层顶级阶段,但秦阳的丹功却早已远远超越她,早就突破到第三层顶级了。在内外功的巨大差距下,星儿能挡下五招已算颇了不起。   星儿睁开眼睛,揉揉被捏红的手腕,嘟起可爱的小嘴道:“哥哥都不让着人家。”   秦阳微微一笑道:“哥哥可以让你,你以后遇到的坏人可不会让你。”   星儿蹭过去抱住哥哥,撒娇道:“有哥哥在嘛,坏人都打不过哥哥的。”   秦阳知道星儿学掌法不可谓不用心,练习也认真,只是她天性就喜欢依赖哥哥,这点倒让秦阳又喜又忧。他正琢磨着是不是给星儿讲讲小学课本里《两只狮子》的故事时,星儿已兴奋地摇着他的手臂道:“哥哥哥哥,我们去屋顶看星星!我要听哥哥讲故事!”   “好好。”秦阳溺爱地捏着星儿的小脸蛋,又望向月儿道:“月儿,你也一起来吧?”   月儿一脸不情愿的样子,嘟囔着:“大半夜的不去睡觉看什么星星啊……”脚步却悄悄地向哥哥靠了过来。秦阳微微一笑,伸手一搂,搂住月儿和星儿的小腰,施展轻功提纵之术,跃上了茅屋之上。   他脱下外衣铺在屋顶上,这才招呼两个妹妹坐下来。两只小萝莉一左一右地挨着他坐下,星儿自然是紧紧地粘着哥哥,月儿则是背靠在哥哥身上。秦阳往周围喷了些驱蚊虫的药水,倒是不虞被蚊虫叮咬。   夏夜里晚风吹过甚是舒服,月亮如勾,恰被浮云遮掩,只余璀璨星光,美得动人心魄。   三兄妹相依着看星星,讲故事,一片宁温馨安然的气氛,丝毫没留意到一道黑影已暗中逼近。   月黑风高杀人夜。   最先意识到危机的是秦阳,他双手刚接触到腰间的双棍,一柄闪着寒光的利剑已横架在他的脖子上。   “别乱动乱叫,不然就杀了你们。”一个低沉沙哑的中年人声音在三兄妹身后响了起来。   月儿和星儿大惊失色,见到明晃晃的利剑离哥哥的脖子不到两分,月儿反应快,一把捂住星儿的嘴,免得她惊呼出声。   秦阳心知来人能无声无息地接近自己,光是轻功已胜于己,他丝毫不敢大意,脸上却是惊慌失措道:“叔叔,你别杀我,我家里很穷的,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冰凉的利剑又贴在咽喉的皮肤上,听得背后那人冷笑一声道:“秦阳,别装了,我知道你是那老贼道的弟子,会点功夫,但你别想着玩花样,就凭你们三个小娃娃的本事,我轻而易举就可以杀掉你们。”   秦阳心中一凛,已隐约猜出这人就是白天到村里打探天冲道长消息的人,此人显然已知道自己三兄妹学艺的事。秦阳一脸紧张地问:“叔叔,你认识我师父?”   那人冷哼一声,用剑身拍了拍秦阳的脸:“小子,别想打听我的来历,我问一句你答一句,如果你敢说半句假话,我就杀了你两个妹妹。”说着剑光一闪,已在月儿的手臂上划出一条血痕。   月儿小小地“啊”了一声,又赶紧咬着嘴唇,倔强地一声不发。星儿大惊,正要去看看姐姐的伤势,背后那人剑一刺,也在星儿的手臂上划出一条血痕,冷道:“我说过不许乱动,别让我再说第二次。”星儿回头愤怒地瞪着背后那人,但见到对方的剑又架在了哥哥的脖子上,脸上一阵的焦急,叫道:“喂,你赶紧放了我哥哥!要捉就捉我!”   这个傻丫头!秦阳眼见鲜血已染湿了两个妹妹的衣袖,他已确信背后这人绝对是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他怕背后那人又再伤害星儿,拼命压下心中的怒气,对星儿说道:“星儿,别说话别乱动!”又对后面那人怒道:“有什么就冲我来,别伤我妹妹!你要问什么就赶紧问,问完就走吧!”   那人嘿嘿冷笑道:“想不到你们还挺兄妹情深的。我问你,天冲贼道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给你们?”   秦阳脑筋急转,已隐约把握到对方的来意了,答道:“师父留下了一把竹剑,就是我背上的那把。”   “啊!”月儿又是轻叫一声,手臂上已多了一条血痕。那人冷冷威胁道:“若不想我一剑杀了你妹妹就别玩花样,你知道我指的是那本无字天书,赶紧交出来。”   秦阳惊怒交加,不敢再隐瞒,答道:“无字天书就在我们睡觉的屋子里,你要就去拿吧!”   那人冷哼一声,阴恻恻道:“秦阳,别打什么歪主意了,你自己去把无字天书拿来,记住了,如果敢拿假书来骗我,你马上就会见到你两个妹妹的尸体!”   秦阳从他身上感觉到一股阴冷的杀气,这人决非开玩笑。他不敢怠慢,正要跃下屋顶。那人又叫住他:“慢着,放下你背上的竹剑和腰间的武器。”秦阳无奈,只得把竹剑和双棍都解了下来,放到一旁,这才回屋子里翻出那本无字天书。   他可不傻,知道这书一旦交出三兄妹就玩完了。他抚摸着桌上的双刀,举目四顾,脑筋急转,他见到屋角里的一小堆驱蚊草燃烧后的灰烬,心中大喜,马上放下双刀,不动声色地捡起一把灰,往无字天书上一抹,见夜色昏暗下看不出什么异状,这才出屋跃回屋顶。   他看了两个妹妹一眼,见她们都一脸担忧地望着自己,秦阳朝她们点点头,似乎是示意她们安心,然后双手捧着书,一脸毕恭毕敬的样子,递到那人面前,此时月黑风高,但秦阳在这一年多来刻苦练习视力,目光何等锐利,他趁机借助微弱的星光看清了那人的相貌,只见那人一身黑衣,体型瘦小,脸色白得吓人,鼻梁高高,扫帚眉,年约三十岁。   黑衣人见无字天书已送到眼前,不由得哈哈一笑:“想不到我徐老三走了大运,这宝贝居然落到我手里了。”他见秦阳赤手空拳,两个小女娃也吓得一动不敢动,警惕性稍降。但徐老三天性谨慎,依然用剑尖指着秦阳,才伸出左手去接无字天书。      第三十章 秦小哥真是聪明      眼看着徐老三的手指快要碰到无字天书,就在这一瞬间,秦阳手腕微抖,咏春寸劲全力爆发,无字天书夹杂着草灰朝徐老三的脸上直射而去,饶是那徐老三反应迅速,及时躲过朝脸扔来的无字天书,那草灰却避无可避,蒙了他一脸。   人体一旦脸部受到攻击,双手就会条件反射般地向后缩以护住脸门,就算是徐老三这样的高手也不例外,就在他那握剑的手不由自主地向上向后稍缩时,秦阳的右手已如蛇般缠住他的手腕往上一托,同时左拳如钉猛击在了徐老三胁下肋骨处,这一招正是木人桩法里的侧身钉锤。这一记钉锤快、准、狠,更集中了秦阳全身的功力,又是以咏春寸劲的形式爆发而出,徐老三“啊”惨叫一声,数根肋骨已被打折。   徐老三吃痛,正要不顾脸上的草灰挥剑下劈,那边星儿已飞扑而至,飘云掌法中的一招“小鬼拍门”,击在他的膝弯处,将他打得半跪在地上。徐老三手上的剑势顿时滑向一边,紧接着他只觉得两边太阳穴先后一痛,就失去了知觉。原来是月儿已捡起木剑,用剑柄狠狠撞向他的太阳穴,而与此同时,秦阳也用咏春拳标指里的横批踭猛击在他的太阳穴上,两处合力夹击之下,饶是徐老三功夫胜过秦阳一筹,也被打得登时昏迷过去。   秦阳不敢大意,马上捡起徐老三的剑,“唰唰唰唰”一连四剑,将他的双手双脚的筋脉全挑断,这才松了口气,跌坐在屋顶之上。   刚才的打斗仅在一瞬间,靠的是三兄妹平日对练形成的默契,其实刚才秦阳那点头示意,正是一个合击的暗号,月儿和星儿虽一开始被吓着了,但凭着对哥哥的无限信任,鼓起勇气出手,合三兄妹之力,才制伏了武功胜于他们的徐老三。   “月儿星儿你们没事吧?”   “哥哥姐姐你们没事吧?”   “哥哥星儿你们没事吧?”   三兄妹惊魂稍定,马上异口同声地关心起对方来,话音一落,三兄妹都同时呆了呆,然后相视而笑。   又有什么能比得上这血脉相连、相依为命的兄妹之情?   秦阳撕下衣襟,匆匆帮两个妹妹止血、包扎伤口。   费大夫两口子和范管家都被一连串的打斗惊动了,纷纷赶过来探问。秦阳将无字天书捡起放回怀中,又将两个妹妹送到费大夫面前,只是简单地对三位老人说起有贼人入室盗窃,被三兄妹制服,但两个妹妹受了轻伤。费大夫夫妇和范管家哪碰过这样的事,顿时慌了,特别是见到月儿星儿血染衣襟,范管家和徐氏都心痛得直掉泪。倒是秦阳冷静些,他一边让师父师母帮两个妹妹再次清洗伤口和敷药包扎,另一边让范管家找来粗麻绳。其实黑衣人手脚筋被他挑断已成废人一个,但秦阳不放心,依然用前世师父所教的捆绑术将那黑衣人捆得结结实实,如此一来别说是废人,就算是高手也极难挣脱。   秦阳一把提起徐老三,直接扔下屋顶,对这个曾想杀掉自己和两个妹妹的恶人,他没半点手软的打算。徐老三被摔得鼻青脸肿,顿时醒了过来。秦阳怕他乱嚷惊动邻里吓着三位老人,随手捡起一张破布堵住他的嘴,他对费大夫和范管家说道:“师父、义父,这贼人罪不至死,我已废了他的功夫,这就赶他出村。”   费大夫道:“阳儿,不如我们把他送到官府吧?”   秦阳摇摇头道:“我们村离府衙太远,估计官府也不愿来,要是交村长孟龙,估计得把他打死,上天有好生之德,他功夫已废再无法作恶,不如放了他吧。”   范管家摸摸秦阳的头发道:“费大夫,难得阳儿有这样的善心,我们就成全他吧。”   费大夫信佛,自然不愿杀生,当下也同意了。   秦阳便提起徐老三,往村外走去。徐老三听见秦阳三人的对话,这才放下心来,他已察觉自己手筋脚筋被挑断,一身功夫尽毁,但好死不如赖活,像他这样谨慎之人其实极为怕死。   见周围没人,秦阳施展轻功,沿白天采药的方向飞奔而去。一盏茶的时间,他已将徐老三带到封仙岭的密林深处扔在地上,又仔细地搜了一遍,从徐老三身上搜出一把匕首、几两碎银,他也老实不客气,匕首别在腰间,碎银直接揣入怀中,这才拍拍双手站起来,挑开徐老三口里的破布,冷冷道:“你就在这里好好呆着吧,很快就会有野兽来陪你了。”说完转身就走。   徐老三本来已觉得不妥了,一听秦阳的话,顿时吓得魂飞天外,他早就听到周围传来狼叫声,连忙叫住秦阳道:“秦阳,你刚才不是说过会放过我的吗?”   “是啊,我放过你了,不是把你放在这里了么?”秦阳头也不回,大步离开。   徐老三急出一身冷汗道:“秦阳……不,秦小哥!你慢着!先别急着走,你不想知道我是谁?为什么会知道你有无字天书?”   上钩了。秦阳嘴角微微一笑,脚步停了下来,不过依然没转身,语气有点不耐烦:“你想说就快点说,我还要回去陪妹妹呢。”   “我说了你会解开我的绳索?”   秦阳冷冷地回答道:“伤我妹妹者,死!想活命,这得看你说出来的话值不值换回你的命了。”   这真是个十岁出头的孩子吗?徐老三久阅江湖,已察觉眼前这长相秀气的小男孩那股凶狠冷漠劲毫不下于自己,他见秦阳似乎没什么兴趣,赶紧说道:“我乃淮南王张灿的手下,探马徐老三。”他以为丢出这么一个大人物,一定会勾起秦阳的兴趣,谁知秦阳只是淡淡地问了句:“谁是淮南王张灿?”   徐老三一听傻了眼:“你居然不知道淮南王张灿?”果然是个小孩,什么都不知道。一想到自己居然栽在这啥都不懂的小孩子手里,徐老三不禁恨得咬牙切齿。   见秦阳一脸的不豫,他赶紧说道:“淮南王张灿是原来是淮南一带的义军首领,三年前攻占广陵后,自立为淮南王,以广陵为王都,现在手下有雄兵三十万,麾下谋臣猛将无数,声势浩大。我是他手下爱将,很受淮南王重用,你放了我,日后你遇到淮南王我一定会让他大大打赏你。”   秦阳平日常和岳飞往来,早听他提起过淮南义军之事,哪可能会不知道淮南王?何况这个淮南王张灿就是害死三兄妹爹娘的仇人,秦阳早就暗中留意淮南王的一举一动。只是想不到这徐老三会是淮南王麾下之人,新仇旧恨之下,秦阳眼中杀意一闪而过。   此时既已试探出徐老三没在说假话,秦阳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不屑道:“你?省点吧,别用那些小手段来骗我,我可不是小孩子。”   徐老三心想:你才十岁出头,你不是小孩子难道我是?他暗中腹诽着,脸上却保持着恭维的笑容道:“是是,秦小哥真是聪明。”   秦阳盯着徐老三的眼睛道:“少废话,你怎会知道我手里有无字天书?”   秦阳每天练习眼力,目光已隐然有了一股威慑力。徐老三现在武功已废,被他一瞪,竟有种不寒而栗之感,当下也不敢再隐瞒,便把经历一一道来。   原来张灿自从称为“淮南王”后,一改以往烧杀抢掠的作风,严格约束手下,保护民众,恢复生产,显然是做了长期据地割据的准备。期间,他又派出徐老三等人到处探听名人俊士和山贼土匪的消息,以网罗为自己的羽翼。徐老三无意中打听到天冲道人曾到此小山村逗留了三个月的事后,知道必有内情,便悄悄潜入村中探听消息,当他得知天冲道人居然收了三个小徒弟,临走前还把一本小书给了秦阳,便疑心无字天书传给了秦阳,于是就有了今晚夺书之事。   秦阳听到这里,打断他的话问道:“我师父很有名?”秦阳甚少离开孟家村,对师父在江湖中的事情并不了解。   徐老三显然没想到秦阳居然会这样问,惊讶答道:“当然了,鬼道人天冲诡谋多智、剑掌双绝,手段毒辣,江湖中谁不忌他三分?若这无字天书还在他手里,给我十个胆子也不敢来抢。”      第三十一章 天书来历      秦阳心里一向敬重天冲道人,见徐老三形容自己师父“手段毒辣”,不由得皱了皱眉。   徐老三察颜观色,连忙改口道:“我刚才说尊师‘手段毒辣’,是指尊师嫉恶如仇,对恶人从不手软,绝无半分不敬之意。”他心里又暗自腹诽:不愧是鬼道人的徒弟,一样的阴险毒辣,用诡计伤我又废我武功,哼,希望你们天道一门,早点被人替天行道!   秦阳不知他心思,沉吟着又问道:“我师父近来如何?”   徐老三忍不住问道:“秦小哥,你完全不知道你师父的事?”   “有些知道,有些不知道,你少废话,不说我就一剑劈了你!”秦阳忽然刷刷三剑,在徐老三手臂里划出三条血痕。   徐老三又惊又怒,冲口而出道:“你!”   秦阳想到两个妹妹手臂的伤,又是心痛又是愤恨,冷冷瞪着他道:“你什么你!刚才你伤我妹妹时,可不见你有半分手软!再说废话就把你的眼珠挖出来!”   徐老三心中一寒,不敢多说,连忙回答道:“是是!据闻尊师去年在开封出现,辅助小皇帝抵抗各路义军和诸蕃王,被封为国师,半年前带兵去了江浙一带抵御周王李蕲,打了几次胜仗,现在官家军威势正盛呢。”   难道师父真有志向辅助君王平定天下?秦阳既知师父目前平安,暂且放下心来。他想了想,又问道:“这无字天书很有名?不会‘得无字天书就可得天下’吧?”   “有名,大大的有名!传说中天道门的无字天书上记载了惊天动地的绝世武功、富可敌国的宝藏和鬼神莫测的兵法,一旦解出其中的秘密就能得天下。”   果然是穿越人士必备的神物啊!   秦阳也不知道是该无语还是该好笑,他转念一想,马上发现其中的问题,摇头问道:“这传说不对,天道一门人丁单簿,创派不过五六十年,可曾出现过天下无双的绝世高手?又怎能积累下这么多的宝藏?更别说什么兵法了,修道之人怎么可能会兵法?”   徐老三像看白痴一样瞅着秦阳道:“谁说这无字天书是天道门制作的?两百多年前,宋太祖李煜武功盖世、用兵如神,一举平定了天下,他深谋远虑,为了给后人留条退路,把一大笔财富另择隐地藏了起来,又把毕生所学写成无字天书,交给了他最信任的军师柳长平,命他代代相传,辅助后主,在危急时便可使用这无字天书,保他后人的江山。后来柳长平退隐山林,专心修道,这无字天书最后就流落到天道门手里了。”   秦阳这下笑不出来了,李煜?那个只会写词卖弄风流文采的昏君武功盖世、用兵如神?秦阳一下子想起天冲道长昔日所说的绝世宗师级无敌高手时就曾提过李煜及柳长平,原来真不是同名之人,师父所指的就是新宋的太祖皇帝李煜!   秦阳目瞪口呆了好一会,依然不死心,问道:“你没骗我?”   徐老三苦着脸道:“秦小哥,我的命在你的手里怎么敢骗你,这事天下皆知,你离开这个小村子出去问问就知道了。”   秦阳苦笑一下,自己前世在历史研究社学过的历史知识可以全送还给老师了。他又问道:“这天道门创派不过五六十年,而柳长平去世估计也有近百年了吧?在时间上不合。”   徐老三解释道:“柳长平当时隐居之地就在龙虎山,与龙虎门张天师交好。他一生只收了三个弟子,无字天书传给了大弟子,谁知那大弟子在柳长平死后改投到龙虎门下,无字天书也就落到龙虎门手里了。柳长平剩下的两个弟子得知这消息后,联手大闯龙虎门,大弟子二弟子在此役中身亡,只余下三徒弟无尘道人身负重伤夺回无字天书后逃走,龙虎门也伤亡了不少高手,张天师大怒,派出弟子到处追杀他,无尘道人最终伤重而死,他在临终前将此天书传给了弟子逸空,逸空后来创立了天道门,这无字天书自然就成了天道门的镇派之宝,向来只传下任掌门。”他看了看秦阳,眼光中多少有点惊讶。   秦阳对这“下任掌门”倒不放在心上,他没仔细问过师父关于天道门的事,但料来没多少人,他所知道的只有天冲道长和他们三兄妹,这掌门当不当实在不打紧,起码两个宝贝妹妹必定是听他的话。他一边思考着这消息中的各个要点,一边道:“继续说下去。”   徐老三手臂上的伤口还在流血,他本想早早说完好包扎一下,但见秦阳不问到清清楚楚不放弃的样子,只得又继续说道:“这逸空道人是一代奇才,他隐姓埋名二十年,艺成出山创立天道门,打败了张天师,吓得龙虎门闭门不敢迎战,为先师出了恶气,之后就光明正大地搬到师祖柳长平当时隐居的小道观中居住,从此龙虎山上龙虎门和天道门两门并存,虽水火不容,但龙虎门轻易不敢招惹天道门,天道门也不再去找龙虎门的麻烦。逸空道人也收了三个弟子,大弟子就是尊师,这无字天书自然就落到他的手里了。尊师武艺高强,加上……机警多智,江湖中虽人人都知道这无字天书中他手里,却没多少人敢去抢。这次要不是我听说这无字天书传给了秦小哥你,我也不敢动这心思。”   无字天书的来龙去脉算是明白了,秦阳心中却疑窦丛生。这无字天书已有百多年历史了?自己手里的这本无字天书,看来不过三四十年,怎么都不像百多年前的古物。但师父既然贴身收藏,又亲自送我,必定是真品无疑。   他百思不得其解,沉吟着问道:“无字天书在我手里这件事,只有你知道?”   “呃……不是,我还告诉了同伴。”   秦阳见他目光闪烁,知他心思,冷冷说道:“若只有你知道,我还说不定放过你,既然现在消息已泄露,我也没必要留下你的狗命了。”他举剑就要刺过去。   徐老三大急道:“不,我刚才是乱说的,这消息只有我一个知道!你想想,能独吞无字天书这样至宝的消息,我怎么可能会告诉其他人?”   秦阳早就猜到这点,见他说了实话,点头道:“只要你发誓不泄露这个消息,我就放了你。”   徐老三马上发下毒誓,什么天打雷劈、断子绝孙、万箭穿心说了一通。   秦阳又问了他是从村里哪些人口里打听到相关消息的,徐老三一一老实作答后,又央求秦阳先解开绳索,好让他包扎伤口止血。秦阳微微叹了口气道:“其实你不用多此一举了,我现在就送你上路。”话音刚落,手里的利剑已刺穿了他的咽喉。   徐老三睁大双眼,死都不敢相信眼前这秀气的小孩居然在谈笑间就毁诺杀了自己。他只听到秦阳缓缓道:“我放你去见阎王,免去了你受群狼生吞之苦,也算是一份仁慈了。”徐老三咽喉“格格”地响,一口气缓不过来,头一歪,就此断气。   别看秦阳白天杀狼时面不改色,但他从没杀过人,顶多断人手脚,此刻他虽面无表情,看到那腥红的血从徐老三的咽喉里涌出,胃里依然翻腾了一下。他紧紧地握着剑柄,努力平伏心中的恐惧与罪恶感。   是的,这个世界就是如此,今晚要不是三兄妹机警,此刻被送上路的就是秦阳三兄妹。   徐老三武功胜于他们三兄妹,而且心狠手辣,背景深厚,此人不除,天书消息泄露后患无穷,他不愿做伪善者,就像无数小说和电影里所说的:“对恶狼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心软,只会害了他自己和两个妹妹。   要保护自己重要的人,就必须狠。   他又摸了摸怀里的无字天书,这本书他参详了一年多也没发现其中的秘密,在前世,做着江湖梦侠客梦霸主梦的他或者会对于什么绝世武功、惊天宝藏、莫测兵法充满兴趣。但来到这个世界后,近两年来平静的小山村生活让他感到无比的温馨快乐,他实在不愿意再卷入到尘世的尔虞我诈、你争我夺的血腥仇杀中,更不希望自己的两个妹妹、义父、费大夫一家因此受到牵连伤害。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只要这无字天书还在自己手里,终究还是会引来各种麻烦。他思量再三,决定下次见到师父时,将这无字天书送还给他。   他将徐老三的尸体丢到狼群出没之处,很快一群黑影就已嗅着血腥味,飞扑而来……   秦阳隐身在树上,确定徐老三已葬身于群狼之口后方始施展轻功离开。   秦阳眼力奇佳,在夜色中依然如猿猴般纵横跳跃极为轻巧,正当他跳落在某大树树桠之上时,听到了右边林子里隐隐传来一阵撞击树桩之声。那处林子在村后,平时秦阳几乎没怎么去过。   秦阳好奇心起,悄悄潜了过去。      第三十二章 再遇孟虎      只见一个肌肉壮实的少年正**着上身,一拳一拳地往大树上打去,他力气很大,手缠白布带的拳头打在树身上,发出沉厚的“噗噗”声。那树干被剥去了一圈皮,露出的树身已出现了一定的凹陷,显然已被击打了好一段时日。   哪个笨蛋在用这么原始的方法练拳?秦阳悄然闪到一旁的树上朝下望去,“咦?是他?”看清那少年的相貌后,秦阳不禁微微一怔。   他心念一动,自己正愁不知怎么封那些村民之口,倒遇着这个上佳人选了,便飞身跳下树,坐到旁边的石头上,饶有兴致地观察起来。   那少年丝毫没有察觉,照旧挥拳练习着。但他出拳毫无章法,除了直拳就是冲拳,空有一身的蛮力,中看不中用。秦阳看了一会,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孟虎,你这样练下去练一百年都没用。”   那少年大吃一惊,急忙回过头来,认出竟是秦阳,不由得惊怒交集,喝道:“秦阳,你来这里做什么?”少年虎头虎脑,身材高大,满身肌肉,正是已年近十六岁的孟虎,村长孟龙之子。   秦阳嘴角含笑,悠然道:“我还想着怎么最近这两个月没见你来挑战,原来是躲在这里练拳。”   见秦阳一脸讨打的表情,孟虎脸上阵青阵白,他怒瞪着秦阳,低沉着嗓子骂道:“是又怎样!秦阳,别以为我怕了你,总有一天我会把你打残,让你尝尝我现在的感受!”   秦阳跷起二郎脚,悠悠道:“这两年来,你一直挑战了我五次,算上最初那一次,已有六次失败纪录了。南蛮孟获被七擒七纵后也认输放弃,降了诸葛亮。难道你也要等再败一次才肯放弃?”   孟虎“呸”了一声,怒道:“别说七次,就算七十次我都不会放弃的!你让我失去了作为男人的功能,我是不会放过你的!除非你打死我,不然我迟早都会打死你!”   秦阳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问道:“你终于发现了?我还以为你会一直蒙在鼓里。”   孟虎脸色红胀,气急败坏地吼了起来:“我娘准备给我说一门亲事,和我说了某些房中事,我这才发现自己不行了,想来想去,也就是两年前那次被你伤了后才出现的!断子绝孙之仇不共戴天!喂,你再笑我就打死你!”孟虎额上青筋暴起,要不是忌着秦阳武功了得,早就把他生吞活剥了。   秦阳听他说到一半便已再次笑喷了出来,此时他拼命忍住笑道:“好吧,这事的确该怨我,你既然明知是我伤了你,怎么不和你爹娘说?你家财大气粗,想来找我晦气应该很容易。”   孟虎恨恨地瞪着秦阳道:“男子汉大丈夫一诺千金,两年前我既然答应了你不对大人说起这事,自然就不会说,何况自己的仇却要父母来报,算什么英雄?”   秦阳怔了怔,他虽想到千般理由万般原因,比如孟虎怕他报复、怕他说出自己已失去男性功能之类,却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个理由。秦阳两世为人,最擅察颜观色,自然知道孟虎说的是真心话。   他再也笑不出了,轻叹口气,指指树干上的拳印,问道:“谁教你用这么笨的方法来练拳的?”   “笨?你才笨呢!”孟虎气哼哼地骂了句,才道:“两个月前我不敌你,越想越是不忿,就到**县的镇上散心,见到有卖艺的拳师力碎大石,我花了点银子让他教我,他便让我天天这样手缠布带打树桩。哼,你别小看我,我只要练上三年,就能一拳打碎大石,到时捏死你就像捏死蚁似的!你有种就等上我三年!”   他说得硬气,最后一句却暴露了色厉内荏的内心,显然怕现在秦阳就像捏死蚁似的捏死他。   秦阳轻叹口气,走上去摸了摸树干,见树干早已被打得光滑至极,又问道:“这两个月你天天都在这里打树练拳?”   孟虎头一昂,骄傲道:“是啊,风雨不改!一天练五六个时辰!”   秦阳哭笑不得,心道:难怪我师父家里活血化瘀的草药卖得这么快,原来是被你找人来买掉的。他收起嘻嘻哈哈的笑容,从腰间拔出徐老三的匕首,轻轻一跃,已落在孟虎身前。   孟虎见匕首寒光闪闪,顿时吓得后退几步,慌道:“怎么?怕我将来打死你,早早就来杀掉我?”   这货智商肯定不到三位数,我要杀你还用得着用匕首?秦阳扬扬手里的匕首,问道:“你说你三年后的拳头硬还是这匕首硬?”   孟虎目光呆然地想了想,似乎有些泄气了,嘟囔着道:“这个……当然是匕首硬些。”   秦阳把匕首抛到孟虎脚边,悠悠道:“捡起来,你现在手里有匕首,相当于是有了三年后的拳头,来,报仇吧。”他拍拍双手,示意自己空手对敌。   与武艺高强的徐老三不同,凭现在孟虎的武功,就算再苦练十年,在秦阳眼里依然不过蚂蚁般,随时都可以轻易捏死,秦阳哪会将他放在眼里。   孟虎呆了呆,弯下腰捡起匕首,犹豫着望向秦阳。   秦阳背负双手,扬扬眉道:“来吧,攻过来。”   靠,能不能别这样轻视人?孟虎被惹火了,怒喝道:“秦阳!是你自己找死,死了可以不要怨我!”他快步冲过来,匕首往秦阳肩膀直刺下去。   秦阳脚步移动,使出咏春的后包脚马,身形一旋,眨眼间已闪到了孟虎身后,孟虎大吃一惊,连忙挥动匕首回刺,秦阳又是一个左退角马闪开。如是者一连二三十刀,孟虎已开始气喘吁吁了,却连秦阳的衣角都没刺中。眼见孟虎又是一匕首刺来,秦阳轻叹道:“撒手吧!”双手从背后闪电伸出,交叉一错已粘住了孟虎持匕首的右手,顺势而下捏住他手腕命脉往外一扭,孟虎只觉得手腕一麻,紧握着匕首的五指已不由自主地松脱开。   “哐!”匕首落地。   秦阳脚尖一挑,匕首已重新回到他手里,他手指灵巧无比地圈转,匕首如风车般转了一圈,握柄朝前,递给了孟虎。他这一连串动作兔起鹘落,孟虎还没反应过来,惯性地接过匕首,而秦阳已轻轻一个倒跃,退到五步开外。   孟虎脸色惨白,颓然扔下手里的匕首,一把坐到地上,垂头丧气,一声不吭。   只听得秦阳已施施然坐回石头上,悠悠道:“现在该明白了,你就算再练一百年也是白练,根本伤不了我半根头发。”   孟虎凝视自己的双手半晌,咬牙愤声道:“秦阳,你杀了我吧,要我认输,没可能!反正我杀不了你,又当不了男人,活下去也没意思了!”   这货真受不了半点挫折,秦阳瞟了他一眼,摇摇头道:“你不必死,你虽没可能杀我,想重新当回男人倒也不难。你不过是会阴要穴受创,我教你一门功法,只要修炼上半年,调理好内气,这伤自然就会痊愈。当然,还得每天喝药,明天记得来我师父家里买药,我会专门开张药方给你。”   孟虎目瞠口呆,怔怔了盯了秦阳半晌,才疑惑地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明明是死对头……”   秦阳摇摇头道:“我没帮你。两年前我原本是想杀了你的,只是你命大,没死去。你欺负我妹妹、揍过我,我也让你受了两年没男性功能的苦头,咱们谁都不欠谁。这两年来你一直没让你爹孟龙来找我麻烦,所以你每次来挑战,我都没下狠手伤你,这是你信守承诺的回报,我们也互不相欠。我这次助你疗伤,是因为你刚才一直没刺我要害,是你心中那份善良和人性应得的回报。”   孟虎张了张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眼中闪过复杂至极的感情。   秦阳嘴角又现出那抹讨打的微笑道:“当然,上面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最主要原因是——我家里缺钱,所以欢迎你天天来买药!好了,别发呆了,这功法我只说一次,你记牢了。”他也不管孟虎是否在听,已开始念出“丹功”第一层的口诀。孟虎连忙聚精会神地记下。一刻钟后,秦阳已将口诀、动作要领、聚气方法说了一遍。见孟虎还在努力地苦记着,秦阳也不再理他,转身就走。   “秦阳!”孟虎忽然出声叫住他,道:“你不怕我学会了这功法以后伤害你妹妹?”   就凭你?秦阳冷笑道:“第一,凭你的本事,现在早就不是我两个妹妹的对手,你想找我妹妹们麻烦,只会自讨没趣,不说剑术有成的月儿,光是星儿一掌就能轻易拍死你。第二,你若敢这样做,我必定让你尝到比当不了男人更痛苦百倍的滋味!”他眼中寒光一闪而过,杀气凛然而过,孟虎竟感到全身毛发都倒竖起来,连手指头都不敢动下。   秦阳望了他一眼,收回杀气,缓了缓口气,轻声说了句:“第三,我相信你不会这样做。”   孟虎这才松了口气,眼中又闪过复杂的光,问道:“我当年可是狠狠地欺负过你,你不恨我?”   秦阳抬头仰望着满天星斗,缓缓道:“以前你还小不懂事,以为恃强凌弱是一种很快乐的行为。这几年里你尝过了强者的滋味,也吃过当弱者的苦头。人总会在挫折中长大的,起码现在的你,远比自己想象中要善良得多。何况,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你说是不是?”   孟虎出神地盯着这个比自己矮了足足一个头的小男孩,心中竟有种和成熟长辈交谈的错觉。好半晌,他才回过神来:“朋友?”   以前跟着自己一起打闹闯祸的孩子们是朋友么?不是,他们顶多算是自己的跟班。   这两年来逼于自己的余威畏畏缩缩地跟在自己身后的那两三个小孩子是朋友么?不是,他们只是习惯服从强者的人。   那么,眼前这个小自己将近五岁的秦阳,会是自己的朋友么?   见在自己恩威并济下,这孟虎已如计划般被折服了大半,秦阳暗暗点头,担心再不回去会让家里人担心,便摆摆手道:“记得明天过来我师父家买药。”他纵身跳上大树,如大鸟般飞跃入树林,很快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孟虎怔怔地望着秦阳远去的身影,竟不敢问出那句最想确定的话:“我们算是朋友?”      第三十三章 可爱天使      秦阳到家时已快一更天了,厅里油灯如豆,师父师母和义父都还在等着他。见他平安归来,众人都松了口气。费大夫夫妇自然是一阵唠叨,秦阳心里感动,只是诺诺地应着,见两个妹妹不在,问道:“咦,月儿和星儿呢?”   范管家道:“我见她们受伤流了不少血,早早赶她们去睡了。阳儿你也早点休息吧。”   徐氏提醒道:“对了,我看月儿星儿受了伤,专门炖了鸡汤给她们补补,可是她们要等你回来才一起喝,明天一早你记得和她们一起喝。”   秦阳心里再次涌起暖意,家里也就那么两三只鸡,平时除了过年之类的大节一般不舍得杀,看来自己三兄妹今晚着实让老人们操心了。   秦阳应了一声,又和三位老人聊了些家常,并嘱咐三位老人对今晚的事要守口如瓶,这才提着油灯往三兄妹的房间走去。   他不想吵醒两个妹妹,尽量放轻了脚步,他正要推门,屋子里传来了月儿的声音:“星儿,你快睡吧,眼睛都睁不开了。”   接下来是星儿迷迷糊糊的声音:“不要,我要等哥哥回来。没见到哥哥平安回来,我不睡。”   “哥哥的武功比你我强多了,你就放心好了。”但无论月儿怎么劝,星儿只是倔强地摇头。   秦阳听得一阵心疼,连忙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哥哥!”原来睡眼惺松的星儿一见秦阳,马上精神一振,几步冲过来抱住哥哥,把脸埋到哥哥的怀中,再也不肯挪开半步。   秦阳心疼地抚摸着她的头发,问道:“很晚了,怎么还不肯睡?”   星儿摇着头,紧紧地抱住哥哥,一言不发。   月儿无奈地叹了口气,走到哥哥身边,从哥哥手里接过油灯,放到桌子上,小声问道:“哥哥,没受伤吧?那个坏人怎样了?”   秦阳不想她们接触到世界阴暗的一面,只是轻轻说了句:“我没事,那个人,我送他上路了。放心,他绝不会说出我们的事。”   月儿静静地凝视着哥哥的眼睛,好一会才点点头,靠到哥哥的身边,搂住他另一条手臂。秦阳也紧紧地反搂住两个妹妹。   三兄妹都没再说话,任由摇曳的灯光晃动着彼此的影子。   半晌,秦阳先开了口,温柔问两个妹妹道:“伤口还痛不?放心,哥哥会找来最好的药,保证你们的伤好后连个小疤痕都不会留下。”   星儿还是不说话,小手攥紧了哥哥的衣服。月儿摇摇头,有点消沉道:“我觉得自己很没用。”   秦阳抽出手,轻轻捏了捏她光滑柔软的脸蛋儿,柔声道:“月儿你说什么呢,今晚要不是有你们的配合,我也不会这么轻易地制伏那坏蛋。你们是世上最优秀最好的妹妹,要相信哥哥的话。”   月儿把脸埋到哥哥怀中,轻轻地点点头,没再说话。秦阳见她背上微微抽搐着,显然无声地哭了起来。他知道这小丫头平时虽然总是傲傲的很要强,却总是很容易因温情的话而感动落泪,这也是他很喜欢月儿的一个地方。   他抚摸着两个妹妹的秀发,过了一会,小声说道:“听师母说,她炖了汤给你们补身子,可是你们谁都不肯喝?”   星儿迷迷糊糊地嘟囔着道:“哥哥不在,不喝。”   另一边的月儿也难得老实地点了点头。   秦阳心中满满的都是温暖:“那哥哥去厨房里把汤热热,我们三个一起喝好不好?”   星儿用力摇着头道:“我不要哥哥离开我。”小手紧紧地抱住哥哥,几乎像只树袋熊一样挂到了哥哥身上,不让他离开半步。   秦阳又是好笑好是感动:“那我们三个一起去,好不好?”   星儿这才点点头。   那边月儿忽然松开哥哥,丢下一句:“我先去厨房看看还有没有火。”小身影已像风一样跑开了。秦阳低下头看看衣襟上湿湿的泪痕,心里好笑道:“跑那么快也没用,早就露馅了。”   月儿跑开了,星儿却还是把脸蛋埋在哥哥怀里不肯出来,和往常叽叽喳喳的样子大相径庭。秦阳不由得担心问道:“星儿,你怎么了?”   星儿畏畏缩缩地偷偷抬起头,飞快瞄了哥哥一眼,又把脑袋低下来,小声问道:“哥哥,你还在生气?”   “生气?我为什么要生气?”   “因为……因为是我磨着哥哥到屋顶看星星,才遇到这样的事,害哥哥遇到危险,还害姐姐受了伤……”   原来她一直不敢看自己是这个原因。秦阳忍不住笑了起来:“傻瓜,那坏人本来就是为了无字天书而来的,与去不去屋顶看星星没关系,我怎么可能会生你的气呢?”   “哥哥真的没生气?”   “没生气。”   “真的真的没生气?”   “真的真的没生气。哥哥曾骗过很多人,可唯独从没骗过我的宝贝星儿。”   星儿大着胆子抬起头盯着哥哥的脸看了好一会,见他一直保持着微笑,这才放下心来,“呼”地松了口气,开心地蹭着哥哥道:“星儿只会给哥哥添麻烦,我还以为哥哥会生气然后不要星儿了。”   秦阳微微弯腰平视着星儿纯真的双眸,抚摸她柔滑的脸蛋,轻轻说道:“星儿,今晚的事我是有点生气的,但并不是气你给我带来麻烦。哥哥气的是,你不该鲁莽地拿自己的生命来换哥哥的安全。”   星儿顿时静了下来,又把脸蛋埋到哥哥的怀中。   秦阳抱住星儿纤细的身体,就像和老朋友说话般,平静说道:“星儿,你还记得那天夜里哥哥说过的话不?哥哥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要不是你们在,哥哥或者早就了无生趣自暴自弃了。”   星儿一脸迷糊地问:“哥哥你在说什么呢?我听不懂。”   秦阳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小脑袋道:“星儿,你不明白也无所谓,你听哥哥说就是了。在这个陌生的世上,我无亲无故,只有你和月儿,你们就是我的全部,我的一切,我的存在意义。”   星儿眯着眼睛,小声地问:“哥哥是指我和姐姐是哥哥最重要的人?”   秦阳点头道:“是哦,太阳总是会照耀着星星的。所以星儿以后不要再做这样危险的事,妹妹要由哥哥来保护。”   星儿攥着哥哥的衣服,小声道:“哥哥也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不要哥哥遇到危险,我也要保护哥哥!”   “可是星儿如果受了伤,哥哥会很担心很难过哦。”   星儿抬起头,一双如宝石般晶莹闪耀的大眼睛认真地凝视着哥哥:“哥哥,我不知道意义啊、世界啊是什么意思,但星儿宁愿自己受伤,也不要哥哥受伤。”   “星儿……”秦阳的心猛然被触动了。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总是特别溺爱星儿,即使他对月儿也很好,心里的天平却总会稍向星儿倾斜——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星儿的眼眸总是纯净的、率直的,没有尘世里谎言、隐瞒、嘲弄、轻视等负面的感情,她虽已年近十岁,小孩子的天真与率直却完好地保留在心中,她高兴就会笑、伤心就会哭、害羞就脸红、生气就会蹙起秀气的眉……她总是不掩饰内心的感情,她会用最直接、最真诚的话来触动别人心里最柔软之处。世上怎会有如此可爱的天使呢?   正因为如此,在星儿面前,虽有着十多年的心理年龄差距,秦阳却总会忍不住把她当成最贴心的好友、知己般倾诉。   秦阳柔声道:“星儿放心,哥哥不会做危险的事,哥哥还要照顾你和月儿呢。”   “嗯!哥哥最好了!”星儿开心地钻入哥哥的怀中。   秦阳温柔地抱住妹妹,任由她像小动物般蹭着自己的胸膛。   星儿像抱着世上最重要的宝物一样,小脸蛋上露出满足与高兴的笑容。   这小丫头怎么越来越可爱了……再这么可爱下去,我真不舍得她嫁人了。秦阳心里又喜又悲,为了转移这份心思,秦阳随口问了句:“星儿,为什么你总喜欢蹭哥哥呀?”   星儿舒服地眯着眼睛:“哥哥的身上总有好闻的味道,而且又温暖。”   这只猫属性的小丫头……秦阳忍不住俯下身,亲了亲星儿的脸蛋。   “哥哥你在做什么?”耳边传来了月儿冷冷的声音,秦阳顿时一阵巨大的压迫感。   他抬起头,见到月儿脸蛋儿通红,站在门口气呼呼地瞪着自己,马上露出纯真的笑容:“哟,月儿,来,也让哥哥亲一下。”   “无耻哥哥,你去亲墙壁吧!今晚不许你喝汤了!星儿,我们走,别理这个无耻哥哥!”月儿脸红耳赤地从秦阳怀中拖出星儿,拉着就往外面跑,临走前还恶狠狠地踢了哥哥的小腿一下。   秦阳抱着小腿“哎哟哎哟”地呼着痛,月儿则“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跑了。   秦阳摸着受伤的小腿,望着两个妹妹精精神神地跑开的身影,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第三十四章 为国为民,侠之大者      第二天早上,秦阳正在药堂里整理草药,“啪啪啪!”药堂传来一阵敲门声,他抬头一看,正是孟虎。见孟虎双眼通红一脸疲惫,似乎整晚没睡,秦阳惊讶问道:“孟虎,你这是怎么了?”   孟虎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大声道:“秦阳,你叫秦如月秦如星出来。”   秦阳好奇道:“你找我两个妹妹?有什么事?”   孟虎抿着嘴,显然是见不到两个女孩儿不打算再开口。   秦阳往后堂里唤了两声,正在后堂打扫的月儿和星儿很快就走了出来,月儿问道:“哥哥,你找我们?”眼光落在孟虎身上,皱了皱眉道:“怎么这讨厌鬼又来了,还没被哥哥揍够?”   孟虎脸上一阵抽搐,忽然间咬了咬牙,“扑通”地跪在地上,大声道:“秦如月秦如星,以前我欺负过你们,是我不对,我向你们磕头认错!”他“嗵嗵嗵”地朝两姐妹一连磕了三个头。   这下不但月儿星儿一脸惊讶,连秦阳都吓了一跳。两姐妹手足无措地望向哥哥,秦阳耸耸肩表示毫不知情。   孟虎涨红着脸道:“秦如月秦如星,如果你们还没解恨,可以来揍我一顿,我绝不还手!”   秦阳用手抚着额头,问道:“我说孟虎,你这是在做什么呢?”   孟虎大声道:“做了错事就要认错!我知道以前恃强凌弱欺负你们是我不对,所以今天来向你们认错道歉!”   这个楞头青。秦阳叹了口气,问两个妹妹:“看来他是诚心认错了,月儿星儿你们愿意原谅他不?”   月儿“哼”了一声道:“我是那么小气的人么?”   星儿则抱着哥哥的手臂,大度地挥挥小手道:“算啦,反正之前哥哥也揍过他几顿,哥哥说过‘大人要有大量’,过去的事就算啦。”   秦阳差点笑出来,喂喂,星儿,“大人有大量”不是这么用的,不过看孟虎这智商,估计也听不出来。   待得两个妹妹重新回到后堂,秦阳去扶起孟虎,道:“孟虎,据说男孩子总喜欢欺负自己喜欢的女孩子,我看你很喜欢我两个妹妹的样子,以后可不许再欺负她们!”   孟虎的脸红得发黑,连忙拼命摆着手道:“不敢不敢,我可不敢再欺负她们了。”   你倒是否认下前面那部分啊。秦阳叹了口气,竖起食指威胁道:“记住,我家两个妹妹很可爱很讨人喜欢,但你再喜欢也不能对我妹妹们出手,不然别怪我不念朋友之情。”   “朋友?”孟虎眼睛顿时瞪大了:“你是说,我们是朋友?”   秦阳一脸“你在说什么废话呢”的表情,又问道:“对了,有兴趣加入‘太阳’吗?”   孟虎莫名其妙道:“太阳?太阳在天上怎么加入?”   秦阳神秘笑道:“‘太阳’其实是个fans团,想加入必须宣誓永远尊敬和保护我家的两位‘小公主’。”   “啊?”孟虎一脸惘然地望着秦阳。   中午,秦阳刚吃过午饭,岳飞便到了。岳飞匆匆和众人打招呼,月儿道:“岳大哥,要不要一起吃饭?”星儿张罗着要准备碗筷,岳飞连忙摆手道:“吃过了吃过了,谢谢两位小妹妹。我今天主要是来找小兄弟的。”   秦阳见他脸色凝重,拉起他道:“岳大哥,走,我们到外面谈。”   岳飞点点头,两人不再说话,匆匆走到村头的小桥边。   岳飞脚步刚站定,忽然右拳虚晃,左拳直攻向秦阳胸膛,秦阳反应极快,一个外搭手轻轻卸开。岳飞抢步上前,使出“顺风双摆莲”,身形晃动,双拳挥洒如意,七虚三实,攻向秦阳中线。咏春拳最重中线,岂会被人随便攻入?秦阳以斜角马上步闪过,左拳变摊手卸开拳劲,右拳化为立掌,反劈岳飞胁下要害,却是飘云掌法中的“倒抽杨柳”。岳飞闪身上步避过,右手食指直刺秦阳肩井要穴,秦阳蛇形手一荡一扣,扣住他的手腕正要抢攻,岳飞已使出“云雾两镖手”,双手震开秦阳的束缚,直刺向他双目。眼看这招来势汹汹,秦阳不退反进,双手标指飞出,粘住岳飞桥手的瞬间向下猛扣,右腿已同时飞起,穿心腿直踹岳飞胸膛,正是咏春木人桩法里的绝招。岳飞双腕圈转,挣脱秦阳的下扣手,身影后仰,脚下扫趟腿迅速反攻。   两人一言不发,拳来脚往,越打越快,但见拳影重重,劲风呼啸。小桥旁栽有数棵柳树和一丛梅花,此刻被两人的拳风吹得枝叶乱晃,细枝小叶纷洒而下。   岳飞手法灵活多变,变化莫测,拳法古朴自然,紧凑严密,节奏分明;秦阳手法蛇鹤双形,连消带打,拳法攻守同期、贴身短打,直捷迅速,各有精妙之处。   漫天的落叶中,岳秦二人互拆五十多招后,同时拳掌相交,秦阳功力远逊岳飞,被震得向后直飞,但他敏如猿猴,半空中一个后空翻已轻巧落地,佩服道:“岳大哥,你自创的拳术好生厉害。”   这一年多来不只秦阳武功大进,岳飞和他共同研究学习“周氏易筋洗髓经”,武艺也有了显著提升,已达到了三级中的境界。   岳飞微叹一声,道:“我这拳术的创立,少不了小兄弟你的功劳,这拳法还有未尽完善之处,只可惜今日之后,怕再难有这样切磋的机会了。”   秦阳怔了怔,问道:“岳大哥,你是……”   岳飞伤感道:“小兄弟,我要走了。”   秦阳虽早有预感,依然禁不住脸色微变,急问道:“岳大哥,你要去哪?”   岳飞抬头望向北方,脸色阴沉,咬牙切齿道:“金兵半月前已攻破太原,大肆屠城三日,十数万大宋子民被劫掠屠杀。此时金兵已兵围平阳城,料来不日便要挥军南下,直逼开封!”   秦阳浑身一震,惊道:“岳大哥,你不是说过金国两年前与小皇帝签了和平协议?这么快便毁约了?”   岳飞一拳打在桥边的柳树上,震得柳叶如雨般洒下,怒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哪来长久协议?一个月前金国借口张觉降宋,兴兵十万进犯太原,太原守将王安中惧怕金兵威势,以出兵剿灭东平王吴成章为由,未交一战便领着五万精兵弃城逃往东平。可怜我太原十数万大宋子民啊,尽墨于敌手!”说到最后,岳飞虎目含泪,愤恨不已。   秦阳听得满腔愤慨,骂道:“这王安中不战而逃,与卖国贼何异!”他正恼怒,忽然心中微动,咦,这王安中的名字好熟,他脑中灵光一闪,便想起了北宋史书上记载的“平州事变”:辽将张觉以平州降宋,宋燕山府宣抚使王安中因惧金国而斩之,金兵依然以此借口出兵攻宋,从而引发“靖康之难”,北宋灭亡。   这“平州事变”与此刻岳飞所说的“太原事变”何其相似!   奇怪,新宋非北宋,这个世界的历史早已与自己所熟识的原历史截然不同,为何还会有张觉和王安中这些人出现,发生如此相似的事件?   秦阳隐隐感觉有股看不见的强大力量扭曲了历史,却没有完全改变历史的流向。   他望着脸满悲愤的岳飞,心里更是一个“咯噔”,北宋末年的张觉、王安中在此时已出现了,那自己的岳大哥呢?难道他真的是那个抗金英雄岳飞?   秦阳呆了半晌,才问道:“岳大哥是要从军?”   岳飞目光如炬,坚定地点头道:“对,我今日便去从军,去投平阳王李子辉的军队!”   秦阳吃了一惊,他想起岳飞曾提过起的天下大势,问道:“李子辉?他不是小皇帝的叔叔?这么多皇叔中就他还保着小皇帝,岳大哥投他岂不是要投向官家军?”   岳飞愤恨道:“官家军确是软弱无能,但如今我大宋四分五裂,各路义军只顾抢占地盘,哪里肯对抗金兵?唯有这平阳王李子辉,率七万兵马在平阳城奋力抵抗金兵,誓死不降,极有血性,我要去助他守城,对抗金兵!”   秦阳虽未经历过战争,却早已知道战争的血腥可怕,他咬紧嘴唇,又问道:“那伯母怎么办?她可同意?”   岳飞沉重地点头道:“我此番决意从军,便是母亲示意的。日前,听闻金国进犯大宋,屠戮太原,母亲唤我到跟前,训我道,‘我儿学了一身武艺,便是要做一辈子小商贩么?如今国难当头,你为何不到前线杀敌,精忠报国?’”   听到“精忠报国”四字,秦阳心头猛跳,脱口而出问道:“伯母是否姓姚?”   岳飞奇道:“正是,小兄弟你怎会知晓?”   我怎会不知道,姚老夫人这句“精忠报国”可是流传千古的名词。秦阳此时已确信眼前的岳大哥,便是日后抗金的千古名将岳飞。   他努力压下心头激动,避而不答,感叹道:“伯母有如此气节,实乃巾帼英雄,难怪能教出岳大哥这样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忧国忧民的英雄人物。”   岳飞被他逗得乐了,郁闷之气稍解,轻捶他一下,打趣道:“想不到小兄弟你武功大进,马屁功夫也长进不少!”   秦阳摇摇头,正色道:“岳大哥,我并非说客套话。抵御外敌、保家卫国方是男子汉大丈夫大英雄所为,那些为了争权夺位而自相残杀的义军只能算是狗熊。‘为国为民,侠之大者’,我最钦佩岳大哥的便是这点。”   “为国为民,侠之大者……”岳飞喃喃重复秦阳的话,一双虎目愈加明亮起来。   秦阳又道:“我相信以岳大哥之能,将来必能打退金兵,成为绝世名将,只是前线险恶,危机四伏,万望岳大哥多加小心,注意安全。”   秦阳这番话发自肺腑,岳飞不禁虎目含泪,搂住他肩膀道:“小兄弟,我不过只是一个卖冰糖葫芦的小小商贩,每日为温饱奔波,这一年多来与你志向相投,议文论武,谈兵说计,实乃我人生最快乐的一年。”   秦阳被他的话所感动了,激动道:“岳大哥,我也是……”   岳飞打断他的话,诚恳道:“小兄弟,你我虽年岁相差甚远,但我一直视你为忘年之交,此番我去抗金,不知何日再能相见,但若你不嫌弃,我们便义结金兰,结为异姓兄弟,如何?”   秦阳心中热血沸腾,激动道:“秦阳不过小小村童,若能和岳大哥这样的大英雄结为兄弟,实不枉此生。”   岳飞哈哈大笑道:“在我看来,能和小兄弟这样少年英雄结为兄弟,才是不枉此生。”   两人相视一笑,秦阳道:“我回家里拿香!”   岳飞一手拉住他,微笑道:“黄天在上,厚土在下,你叫我一声大哥,我叫你一声兄弟便成,何需像凡夫俗子焚香祭告?”   秦阳年少轻狂,听岳飞这么一说,胸中豪气顿生,欣然道:“大哥所言极是。”   在小桥边的柳树下,秦阳躬身下拜,诚恳道:“大哥在上,请受小弟秦阳三拜。”说罢认真地拜了三下。   岳飞也躬身还礼,两人携手而立,相视一笑。   两兄弟没有什么“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誓言,但他们都是血性男儿,深挚情义已印在心中。      第三十五章 离歌且莫翻新阕      秦阳想起姚老夫人,便道:“大哥,要不你将伯母接来我处,由我供养。”   岳飞摇头道:“兄弟一番好意我心领了,母亲已自有安排,昨日早上我已奉母亲之命将她送到叔父处了。叔父便在五石村,你我相遇之地,兄弟若是有空,可代我多去照看母亲。”   秦阳默认在心中,真诚道:“大哥的母亲便是我的母亲,请大哥放心。”   岳飞拍拍他的肩膀,道:“我有一样东西要送你。”   他从怀中掏出一本书,递给秦阳,道:“这是我所练的枪法,我知兄弟你最擅双刀双棍,但他日若上战场,却是长枪为王,这一年来得兄弟传我《周氏易筋洗髓经》,使我功力大增,为兄无以为报,仅以此书相赠,以兄弟天资,必有所得。”   秦阳惊喜接过,问道:“这是岳家枪法?”他在前世早已听闻过岳家枪法的大名,乃枪法之王,攻防合一,尤胜咏春门的“六点半棍法”一筹,他大哥既是岳飞,他所赠送的枪谱自然就是《岳家枪法》。   岳飞欣然一笑道:“这枪法乃是我师父陈广所传,并未命名,我加以整理改进,使它更适合战场上厮杀。兄弟既将他命名为‘岳家枪法’,那便以此为名罢。”   秦阳想到那套岳飞与自己商讨所创的拳法,不禁笑道:“那小弟斗胆,把大哥你的拳法也命名为‘岳家拳法’,如何?”   岳飞用力拍了他肩膀两下,打趣道:“我拳法乃和你合创,是不是应该叫‘岳秦拳法’更合适?”   秦阳嘻嘻笑道:“大哥你将来名扬千古,这拳法也会广为流传,叫‘岳家拳’更合适,加上我秦阳这乡村小子的名字,便显得不伦不类了。”   岳飞不知秦阳说的都是大实话,一拳揍过去,佯怒道:“兄弟,你这叫拍马屁,用你的话来说,叫捧杀!是居心不良!”   秦阳嬉笑着侧身闪过,两兄弟打闹一会,岳飞见已是日过中天,便道:“天色已不早,我这便回家带齐行李,北上投军。”   秦阳与他最是投缘,又刚结拜,不舍道:“大哥,何不多留一天?我还有很多事想要和你说,想和你商量。”这两天发生了太多的事,小白狐的事、黑弓老者的事、徐老三的事、无字天书的事……他已习惯了和岳飞商量身边的诸多事情,想到此后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不禁心中难过。   岳飞也是满脸不舍,轻叹道:“我也想多留几天,但战场上瞬息万变,一想到此刻平阳城的百姓被金兵围困,我便恨不得插翅飞去前线,昨天我便想来找你辞行,见到少枫,知你不在,又急着收拾行囊,才拖到今日。”   秦阳知道他心忧平阳城的军情,便不再劝说,只是说道:“大哥,我送送你。”   岳飞点点头。   两人静静走过小桥,桥下小溪流水湍湍,往日相处的点点滴滴淌过两兄弟心头。   岳飞转头望着秦阳,语重心长叮嘱道:“兄弟,我知道你聪颖过人,武艺也出众,但要知道,学无止境,无论习文学武切不可骄傲自满。此外,就像如月妹妹所说,兄弟你做事冲动,凡事要多三思而后行,小心为上。”   秦阳眼眶发热,道:“大哥的教诲,我定会铭记在心中。只恨我年少,家中又有义父妹妹,无法和你共赴前线杀敌。”   岳飞轻轻点头,虎目中也饱含热泪。   秦阳又道:“我师父天冲道人现在小皇帝处当国师,说不定也会到前线抗金,若是大哥见着他,烦请代为问好。如有困难,可找我师父帮忙,只要报上我的名字,我师父必会相助大哥。”   岳飞又点点头,眼看两人沿着村前小路已走了两三里路,岳飞停下脚步,道:“回去吧,兄弟,不需像小儿女般一送再送。”   秦阳眼中热泪滚动,点点头,哽咽道:“小弟祝大哥一路顺风,大破金兵,平安归来!”   岳飞也眼圈微红,紧紧握住他双手,道了声:“兄弟,再会!”   他猛然转过身,大步流星而去,远远听得从村间小路上传来他高昂的歌声:“兄弟一别,伤心处,潇潇泪落。   万里路,江山依旧,知音难觅。   唯以热血酬壮志,尽将寂寥洒疆场。   待相见,把酒共言欢,诉衷肠!”   歌声粗犷豪迈,又情真意切,充满了依依惜别之情。   秦阳眼中热泪终于滚滚而下,轻声道:“岳大哥,莫愁前路无知己,很快,天下何人不识君?”   眼看着岳飞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隐没在小路两旁的树木丛草之中。秦阳久久站在原地,直到两位妹妹来寻他,才轻叹一声,黯然回家。   当晚,秦阳望向窗外,但见夜色如纱,银月如勾,遥想可知,义兄正匹马银枪,驰骋于梦想的疆场之上,不禁悲喜交集,提起毛笔,在教给妹妹们的词集中,写下了一首改编自欧阳修《玉楼春》的词:“樽前拟把归期说,未语春容先惨咽。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离歌且莫翻新阕,一曲能教肠寸结。   直须看尽银勾月,始共夜风不相忘。”   两个妹妹已从哥哥口中得知岳飞从军抗金之事,此刻见词中离愁别绪浓厚,相视一眼,一左一右地拉起哥哥的手,静静守候在他身边。   秦阳心中热流涌过,轻轻将两个妹妹搂入怀中。   得妹如此,兄复何求?   两天时间弹指即过,秦阳已重新收拾心情,他正在家里研磨药草,费大夫唤了他过去,让他背上药囊一起去会诊。这两年多来秦阳在习武的同时,也和妹妹们一起跟着费大夫学医。经过两年多的学习,绝大多数药草及特性、药效他已能了然于胸,但在实际会诊中依然是个跟班小学徒。   秦阳跟着费大夫在村里的小道上左转右拐,一炷香不到就来到了一处院落中。这院落比费大夫家稍大些,属于村里的中等人家。这附近秦阳还是颇熟的,旁边的院子就是孟少枫家,秦阳来过几次。至于这户人家,秦阳只知道住着个独居老人,平时不苟言笑,脾气古怪,秦阳和他打过几次招呼,他也没搭理。   莫非是这老人病了?   两师徒还没走进院子,一只黑色的大狗已大声地吠叫起来,作势欲扑,秦阳吓了一跳,手已摸向腰间双棍,只听得一个小女孩唤了几声:“大黑,别吵,再乱叫就宰了你做成狗肉串儿!”话音刚落,一个女孩儿已风风火火地从屋里跑了出来。   秦阳眼尖,一下子认出了对面来人,惊讶地叫了一句:“小辣椒?”   孟小绮生气地嚷了起来:“哪个小子在乱叫,小心我让二哥揍你哦!”她抬头一看,见是秦阳,顿时气势大弱,双手捏着衣角,期期艾艾地叫了声:“阳哥哥……”   秦阳微笑道:“小辣椒,你还真打算让你二哥揍我?”   孟小绮尴尬一笑,摇头摆手道:“不不,阳哥哥,我刚才随便说的你别生气。还有啦,阳哥哥不要叫我‘小辣椒’,听起来我好凶似的。”   像你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泼辣小丫头,不叫你小辣椒叫啥呢?秦阳近两年和孟小绮也混得颇为熟络了,正要逗逗她,那边费大夫已开口问道:“孟小绮,你爷爷怎样了?”   爷爷?那独居怪老头是孟小绮和孟少枫的爷爷?秦阳想起一年多前的孟小绮和孟少枫,任性而鲁莽,噗,果然不愧是那怪老头的后代。   “还在咳嗽,费爷爷你赶紧去看看吧。”孟小绮回答着,举脚就要踢开趴在院中间的大黑狗,瞥了一眼秦阳,马上改为用脚尖推了推:“大黑,一边呆着去,别挡路。”大黑狗呜呜两声,夹起尾巴退到了一旁。   秦阳随费大夫进了屋时,一个身材高大、脸庞瘦削的老人正躺在床上咳个不停,脸上满是病态的嫣红。他一听这咳嗽声,不由得怔了怔。他认不出老人的相貌,却认出了这咳嗽声。原来是他,难怪自己一直觉得似曾见过又想不起来。   见有外人进来,老人坐起来怒道:“费老鬼,你来做什么,走走,我没病!”老人似乎没认出秦阳。   “孟老槐,你年轻时还没折腾够?都一把老骨头了还要硬撑,也不让小辈们省省心。”费大夫和这老人显然是老相识,不再理他,吩咐秦阳:“阳儿,他再乱动就按住他,他的咳病犯了,要赶紧医治。”   “费老鬼,你老糊涂了吧?让这小孩子来按住我?哈哈……咳咳……”还没笑完,叫孟老槐的老人已咳得弯下了腰。孟小绮连忙去扶住爷爷道:“爷爷,你就别乱动了,让费爷爷帮你看看病吧。”   “咳几下就没事了,干嘛把这费老鬼叫来,我不要受他的气。”孟老槐牛脾气上来,头一梗硬是不让费大夫靠近。   这脾气还真不愧是孟小绮的爷爷。秦阳见费大夫打了个手势,便点点头,闪身靠过去,一招小擒拿手,轻轻松松压制了老人。老人手里没弓箭,秦阳哪里怕他。   孟老槐挣扎了几下,却丝毫动弹不得,又惊又怒地瞪着秦阳道:“小鬼,你……咳咳……”又是一阵强烈的咳嗽。   秦阳按住他的裂缺穴,一股浑厚纯和的丹功真气自指尖传入老人的体内,助他舒缓胸中的抑郁。很快,孟老槐的咳嗽就平复下来了。   费大夫早就和他多次探讨过以气治病的方法,此刻依然不禁赞了句:“阳儿,你这内气疏通远比我的金针要快见效。”   “师父,我这只是治标不治本,槐老的病终究还是要用针石药物才能根治。”   费大夫坐到床边,帮孟老槐把脉、针灸。孟老槐悻悻地挣扎了一下道:“喂,小子,我让费老鬼帮我治就是了,你要捉我捉到什么时候,一点都没敬老之心!”又朝费大夫凶恶地骂了句:“看你收的好徒弟!”   秦阳刚才见老人挣扎了几下,知他力大过人,怕他伤了师父,一时不敢松手。   费大夫笑道:“阳儿,放了他吧,这孟老槐虽然脾气臭了点,但说过的话还是算数的。”秦阳见老人确已不再挣扎,这才松开了擒拿,退后一步。   费大夫转过头对孟老槐道:“我徒弟不错吧,听话又聪明!能写诗对联楹,还跟仙长学了一身本领,以后继承我的医术行医济世,我费奇的名字也不算辱没了。怎么,眼红了?难道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样,空有一身本事不传给孙子孙女,带到棺材里么?”   孟老槐怒哼道:“哼,你以为我不想教么,问题是我的儿孙里没一个能开我那张二石硬弓。用不了硬弓,学了我的箭术也只能得皮毛,不传也罢。唉,个个都是没用鬼,我孟老槐怎么就生下这些不成器的子孙!”   一旁的孟小绮有点不高兴地鼓起了脸,她眼珠骨溜溜一转,轻轻拉了拉秦阳的衣服。秦阳不知这泼辣的小丫头想干嘛,便随她走到屋子的一角。   孟小绮指指墙上挂着的一张黑色的大弓,偷偷问道:“阳哥哥,你这么厉害,要不要试下拉我爷爷的这张弓?”      第三十六章 开弓      秦阳瞄了一眼,两个老人还在斗着嘴,他对青衣老者用过的这张黑弓也颇感兴趣,当下脚尖一点,身体已纵跃而起,灵巧地从墙上取下黑弓。   入手沉重,也不知是用什么木材做的,拉了拉弓弦试试力度后,他眨眨眼对孟小绮道:“应该没问题,你确定要我拉开这弓?”   孟小绮高兴了,一把拉住秦阳的衣袖,惊喜问道:“阳哥哥你真能拉开它?我家里除了爷爷没人做得到哦!爷爷总是骂我们没出息,宁愿一个人住也不愿搬到我们家来。阳哥哥要帮我灭灭他的威风!”   秦阳微微一笑,又掂了掂手里的黑弓。   孟小绮以为他怕被大人责骂,眼珠一转,凑到秦阳耳边说道:“阳哥哥你如果真能拉开这弓,我就做你妹妹,怎样?”   都两年了你还没放弃这个目标?秦阳好笑地敲敲她的脑袋道:“你想得倒美,小心我家两个妹妹不放过你。”   孟小绮嘻嘻笑道:“那当不成妹妹,当你的娘子好不好?”   这个人小鬼大的小丫头!秦阳其实挺喜欢这个口直心快的活泼女孩儿,他好笑道:“傻丫头,你才多大就想着嫁人啦?”   孟小绮还没来得及答话,那边的孟老槐已发现两个小孩子在鬼鬼祟祟地动着他的弓,顿时气得直瞪眼:“喂,孟小绮,别让那臭小子动我的弓!”   孟小绮冲他扮了个鬼脸道:“爷爷,你看阳哥哥拉开你的弓!阳哥哥,快动手!”   秦阳年少气盛,见那孟老槐对自己师父不客气,心里也想为师父出口恶气。当下深吸一口气,全身真气滚滚流转,凝聚于双臂之间,轻喝一声:“开!”   “嘞嘞嘞嘞——”那张近米长的大弓竟被他慢慢拉开了。但他毕竟年少,身材矮小,弓只拉到三分之二就已达到了他手臂屈伸的极限,再也没法子拉开。   他慢慢松开弓弦,朝孟小绮耸耸肩,遗憾道:“小辣椒,我只能拉到这里了。”   孟小绮瞪着大眼睛呆了好一会,拉住他的手臂兴奋地大叫起来:“阳哥哥,你真能拉开呀!好厉害!”   这怎么可能!那边两个老人还在目瞪口呆。费大夫喃喃问道:“孟老槐,你那弓起码有两百斤力吧?”   孟老槐也忘了和他斗嘴,答道:“全拉开那弓得两百零七斤力。你徒弟拉了三分之二,起码有一百五十斤力了……你徒弟多大来着?”   “十一岁零五个月。”   孟老槐上下打量着秦阳:“十一岁零五个月……咦,是他?”眼中忽然闪过锐利的光。   “小绮,怎么大吵大闹,听说爷爷的咳病又犯了?”孟少枫从门外匆匆赶了进来,一见秦阳,他脸上闪过惊喜:“老大……老弟,你来啦?”他差点就潜意识地叫了“老大”,看到秦阳的眼色才醒悟过来,赶紧改口。   “二哥,阳哥哥好厉害,他居然真能拉开爷爷那张弓!”孟小绮两眼放光地盯着秦阳说道。   孟少枫早就知道秦阳本领过人,此事虽然意料之外却是在情理之中。他只是敬佩地朝秦阳点点头。秦阳也朝他微微一笑,两人交情深了,一切尽在不言中。   孟少枫来到床边,先向费大夫行了礼,转向孟老槐问道:“爷爷,你感觉好些没?”   “哼,还没被你们这些不成器的子孙气死。”   “哎,孟老槐,我这就不能不说下你了,少枫这娃我看不错,以前还有点顽皮捣蛋,这一年多来可是懂事多了,你看他裤脚还沾着泥巴,应该是刚从地里干活回来吧?”孟大夫最后一句是问孟少枫的。   孟少枫不好意思地点头道:“我也就帮帮爹娘的一些小忙。”   “净做那些没出息的事!我们家里世世代代都是打猎为生,到了你爹这代才因为没出息去种地了!真是气死我了!还有你,多管闲事的小子!”孟老槐指着秦阳骂道:“别以为能开我的弓就多了不起,滚,我不想见到你!”   听到“多管闲事的小子”,秦阳知这老人已认出自己了,便讪讪一笑。   三个孩子见孟老槐越骂越凶,连忙跑出屋子,相互都吐了吐舌。   孟少枫苦笑道:“其实我爷爷以前脾气没这么坏的,只是近来病了心情不好才会动辄骂人。老……老弟你别见怪。”   秦阳笑笑道:“人老了,脾气总会大些的,这叫返老还童,得像孩子一样哄。”   孟小绮佩服地说道:“阳哥哥,你说话总是这么有道理,我最喜欢听你说话了。”   秦阳道:“我这些只是老生常谈,你们长大后也会说的。”   孟小绮好奇道:“阳哥哥顶多大我半岁吧?”   秦阳眨眨眼道:“人的经历不同,心态也会不一样。大概是我小时候经历的事多,显得比你大几岁。”   孟少枫笑道:“老……老弟虽然年纪小,但本领和见识都远胜于我,我都佩服得很,何况是你这小丫头。”   孟小绮不屑地瞧着自家的二哥道:“那自然,二哥你怎么能和阳哥哥比。阳哥哥力气大、手又巧,细心温柔,我以后要当阳哥哥的娘子!”   孟少枫取笑道:“小丫头也不害羞,哪有这么大胆主动找人家的,小心秦阳老弟笑话你。”   孟小绮脸上一红,偷偷瞄了秦阳一眼,吐了吐舌头,丢下一句:“我看看爷爷怎样。”蹬蹬地跑回屋子里了。   秦阳和孟少枫相视而笑。   秦阳想了想,问道:“少枫,你想拉开你爷爷的弓不?”   孟少枫耸耸肩笑道:“老大,说句心里话,我对打猎没什么兴趣,不过我倒挺想拉开爷爷的弓,让他不再小瞧我。”   “放心,你继续按我教的练下去,三年之后应该就差不多可以拉开它了。倒时说不定你爷爷求你继承他打猎的老本行了。”   “到时就麻烦了,我还是比较喜欢和爹娘一起种地。”   两人哈哈大笑起来。   秦阳正想和孟少枫商量一下明晚聚会的事,费大夫已在屋里唤他,孟少枫见爷爷无甚大碍,放下心来,远远朝屋里打了个招呼,便回地里帮父母干活去了。   秦阳与孟少枫匆匆话别后回到屋里,见孟小绮站在床边,秦阳冲她笑了笑,这个平时泼辣的小丫头大概是刚才被二哥取笑得不好意思了,连回望都不敢,躲到一边去了。   费大夫吩咐秦阳帮忙准备针灸,秦阳应了声,熟练地从药囊里拿出银针,用火烫过,递给费大夫。费大夫一边讲解银针刺穴的要领,一边为孟老槐施针。秦阳一一记在心中。   待施针完毕,秦阳写了药方给费大夫过目,依费大夫的建议又改了几处地方,这才将药方交给孟小绮。孟小绮红着脸接过药方,秦阳见惯了小辣椒刁蛮任性的样子,难得见她这么扭扭捏捏,大觉有趣,正想逗逗她,孟老槐已指着桌上的黑弓:“小子,帮我把弓挂回墙上去。”   秦阳依言挂好黑弓,孟老槐又问道:“小子,你自认为能连续拉开那弓几次?”   秦阳认真地想了想,答道:“五次,弓弦太紧,超过五次手指会受不了。”   “五次,哼,以你这样的年纪来说还算合格。还有,想连续拉弓得戴指套,不然你的手指早晚要报废。”   “合格?”秦阳心中一动,连忙问道。他早就对老人的箭术垂涎三尺,要不是这孟老槐性子孤僻暴躁,他已厚着脸皮拜师了。   孟老槐没搭理他,对费大夫说了句:“诊金药费找我儿子要。”转头对孟小绮道:“孟小绮,送客!”   秦阳见孟老槐已开始闭目养神,只好收拾东西和费大夫一起离开。   他临出门时,孟小绮闪闪缩缩地靠过来,红着脸问道:“阳哥哥,你不会笑话我想当你的娘子吧?”   秦阳好笑道:“小辣椒你还小呢,对女孩子来说,成亲当别人的娘子是大事,等你到十六岁再决定也不迟。”   孟小绮低头又问道:“那我十六岁时如果还喜欢阳哥哥,阳哥哥会娶我不?”   秦阳心想女大十八变,等你十六岁时还记得有我这个人再说,便随口答道:“嗯,到时再说。”   孟小绮小拳头一捏,暗自欢呼起来,她偷偷瞄了秦阳一眼,大胆地伸出小指道:“那我们打勾勾,不许说话不算话。”   秦阳见她满脸紧张和期盼,更觉有趣,便伸出小指和她勾了勾。   “阳哥哥记住了哦,我十六岁那年就嫁你!”孟小绮心花怒放,蹬蹬蹬地跑回院子里了。   秦阳微微一笑,孟小绮顶多比月儿星儿大一点,在他眼里还是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一个,让这样的小丫头增加一点青涩的童年回忆也没什么坏处。他并没把这等小孩子的玩笑话放在心上,转身快步追上费大夫,往下一户病人家里赶去。   他完全没想到,这么一件不起眼的小事,改变了人家小姑娘的一生。      第三十七章 在哥哥身边      第二天傍晚,一家人吃过晚饭,秦阳回屋子里教两个妹妹数学,又出了一些练习题让她们试着做。秦阳在前世文理科绝大多数科目都颇为擅长,但他这两年多来教给妹妹们的只有诗词歌斌的语文知识和加减乘除等基础的运算。在这个年代,简单的数学知识已足以应付生活有余,再学得多了也毫无用武之地,毕竟连岳飞这样文韬武略无所不精的天纵之才也不过会些简单的加减运算,还不如让妹妹们多花心思在文学、医术和武学上。   秦阳静静地翻看着无字天书,陷入了沉思。   无字天书的来历过于奇特,他反复思考着徐老三话里的每个细节,又琢磨着岳飞义兄、张觉、王安中等人提前一百多年出现之事,良久才回过神来。   目之所致,两个妹妹都在很认真地做着习题,夜风静谧而过,两个小丫头鬓角的几缕秀发轻轻拂过她们的鼻尖,星儿小瑶鼻一皱,用手指儿把发丝拨回耳后,月儿则是微微蹙眉,任由秀发自然落回鬓边。两个妹妹动作神态各异,甚是可爱。   美人如画,秀色可餐。   秦阳心里一动,拿出铅笔和纸张,笔尖“刷刷刷”划动,纸上线条轮廓渐趋明显,很快,一张素描画已悄然成型,画上两个妹妹手执毛笔低头凝思,星儿小手正在拨着鬓边秀发,月儿则微微蹙眉,两个妹妹的表情活灵活现,栩栩如生,特别是星儿那纯真明亮的大眼睛和月儿略显烦躁的冷淡眼眸,极具神蕴。他在前世小学初中时都曾多次作为学校的美术代表参赛,为此接受过老师的专业辅导,最擅工笔国画,山水鸟兽鱼虾蟹都颇有水平,水彩水粉素描也有相当火候,后来到高中时网上流行q版人物表情,他也追潮流练习了一番,有次把班里的女生们全画成q版人物,引起过大轰动,深受好评。此刻他哼着小歌儿,又在画纸一角画了两个q版妹妹,萌态俱现。   他脑海中忽然闪过那只在封仙岭遇见的小白狐,便随手把小白狐也画到星儿的怀中,配上星儿甜甜的笑意,相当可爱。   画成,笔止。   他放下纸笔,静静地凝望着画里那平静幸福的氛围,心里仿佛被治愈了般,嘴角不由得露出得意的笑容。   “哥哥你傻笑什么呢?”月儿白了他一眼,凑过来看向小桌子上的画纸,不禁“啊”地惊呼出来。星儿也好奇了,蹭到哥哥身边一看,纯真的眼睛顿时睁得大大的:“好漂亮,这是我和姐姐?”   秦阳嘻嘻一笑:“怎样?有没有画出妹妹们一半的可爱?”   星儿高兴地点着头,抱住哥哥的手臂:“哥哥你好厉害!”秦阳笑而不语,只是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   月儿脸上微微一红,指着画上的自己,硬作不满道:“怎么我的眼神看起来有点凶凶的。”   秦阳露出捉狭的神色,调侃道:“咦?我觉得月儿你的眼睛画得很传神哦,你平时不也总是气呼呼的样子?”   月儿小脸蛋都鼓了起来,气呼呼道:“我哪有一直气呼呼的样子!笨蛋哥哥净捉弄人!”   秦阳大乐。   星儿指着纸角的两个q版萌妹妹,又问:“这也是我和姐姐?好可爱!”   秦阳眨眨眼道:“我家妹妹当然是最可爱的!”   星儿眯着眼睛蹭了蹭哥哥,一脸幸福地说道:“哥哥真好!”她发现画中的自己怀中有只可爱的小动物,便问道:“这是什么呀?”   “我在封仙岭遇到的小白狐,便顺手画了上去,非常适合星儿哦。”   星儿显然极是喜欢,点着小脑袋道:“嗯嗯,真可爱,哥哥要多帮我画些画儿,我向孟小绮她们炫耀去!”   一听星儿提起孟小绮,秦阳想起昨天的事,心里好笑,又拿起笔,在两个q版妹妹身边画了个q版的孟小绮。   星儿还没来得及抗议,月儿已不高兴了,她撇撇小嘴道:“哥哥你把孟小绮画在我们身边做什么?”   “让你们做好朋友呀。”   “不要!我要哥哥在我们身边,不要孟小绮!”星儿不满地摇着哥哥的手臂。   月儿生气地瞪着哥哥,一脸猜疑道:“哥哥不会琢磨着要认孟小绮做妹妹吧?我决不答应!”   汗,小萝莉你也太多疑了吧。在两个小萝莉的强烈声讨和抗议中,秦阳只好用软布把q版的孟小绮擦掉了,改画上自己的q版形象,这才平息了妹妹们的怒气。最后那画被月儿“没收”了,用月儿的原话来说:“为了不让哥哥在我们身边画上其他人。”   这两个小丫头如此抗拒外人,得想个法子改变一下,不然以后自己不在了,她们怎么办?自从与岳飞离别后,秦阳已隐隐萌生了艺成后北上抗金的念头,而且前几晚经历无字天书抢夺事件后,秦阳为了妹妹们和义父、师父师母们的安全考虑,不得不预留数种退路,最坏的情况便是他独自带无字天书逃离孟家村。   他边盘算着,边检查妹妹们的习题答案。   两个妹妹都相当聪明,学习这些简单的数**算毫无困难。秦阳检查过她们的练习题答案后,满意地点点头,好好地表扬了两个妹妹。星儿被夸得小脸蛋儿通红:“因为哥哥教得好!我家哥哥最会教人了!”   教人?秦阳灵机一动,趁机问道:“对了,月儿星儿,要不要和村里的孩子们一起学习?”   月儿还是一脸的狐疑,问道:“哥哥是要送我们去那魏先生的私塾?”   孟家村里只有那个曾和秦阳斗过联楹的魏老先生有些学识,开了个私塾,但收费较贵,村里家境较好的孩子才会在那里念一两年书,简单地认些字。   想到那魏老头,秦阳便笑道:“你们早已超过那老头的水平了,哪用得着去受他的气。”   月儿心中一动,讶然问道:“那哥哥是打算去教村里的孩子们?”   秦阳微微一笑道:“真聪明。村里的孩子识字的不多,年纪大的还能帮家里做点事,年纪小的整天除了满山跑惹是生非外就没了去向。我打算给村里的孩子们上上课,顺便也让你们多交些朋友。”   星儿小声嘀咕了句:“有哥哥在就行了,我才不需要什么朋友呢。”   月儿也有点无动于衷,似乎对于交朋友没太大的热情。   秦阳心里微微叹了口气。正是因为你们这样的态度,我才要花心思让你们多与外面的世界接触,多认识些人。   “妹妹,你们觉得这天有多大,这地有多广?”   月儿小心地回答道:“大概,几千里?”在她的脑海里,从孟家村去最近的**县小城镇都要差不多二十里路,这几千里已算是比较夸张的想法了秦阳笑着望向星儿:“星儿,你认为呢?”   星儿眼珠一转,试探着问道:“大概和这里到天上星星的距离那么远?”   秦阳轻轻弹了弹她的额头道:“星儿你偶尔也会耍些小聪明。”   星儿伸了伸可爱的小舌头道:“以前哥哥你给我们说过盘古开天辟地,那天地起码不会无边无际吧?”   秦阳拉着两个妹妹走到窗边,望向窗外无垠的夜空,出神地说道:“月儿,星儿,天是没有界限的,是真正的无边无际,我们看到的天空,其实是宇宙空间,里面有无数的星系,无数的行星。”   “宇宙?星系?行星?”听着这些陌生的名词,不但星儿迷糊了,连月儿都大惑不解。   秦阳点点头,也没细细解释:“以前给你们说过的神话故事,都是古人不知道世界真实的一面,凭自己想像创造出来的故事,比如盘古开天辟地、女娲炼石补天等。天是无限,但地却是有限的。我们所生活的这片土地,是一个圆圆的大球体,就像一个橙子般,叫地球。这地球上有像我们这边的平原地带,也有丘陵山地;有海拔最高的西藏高原,也有浩瀚的大海,有死亡之地的大沙漠,有神秘莫测的热带雨林,还有冰雪终年的南极冰原。这个世界是广阔的,难道你们不想去认识更多从未见过的事物,看看从没见过的风景?”   月儿和星儿听得出了神,好一会,月儿才问道:“哥哥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秦阳眨眨眼道:“都是无字天书上写的。”月儿有点不甘地撇撇嘴,显然对自己看不到无字天书上的文字耿耿于怀。   星儿好奇地拉着哥哥问道:“哥哥,如果我们生活在大橙子上,为什么下面的人不会掉下去?”   秦阳捏捏她的小脸蛋道:“因为这地球有引力,你看。”他轻轻跳了一下,又落回到地面上:“因为有引力,我们才会跳不高,总会落到地面上,对于大橙子下面的人也一样。”   星儿还是一脸无法理解的表情,秦阳也不去解释,他轻轻地抚摸着两个妹妹的秀发道:“我希望我的两个宝贝妹妹,能看到更广袤的天,更广阔的地,去认识更多人,去了解更多这个世界的真相,而不是一直局限于哥哥身边。”   月儿低下头没说什么,星儿却紧张地拉着哥哥道:“哥哥是要赶我和姐姐走?”   秦阳轻轻抱住她娇小的身体道:“傻瓜,到现在怎么还说这样的话?哥哥当然不会离开你们,哥哥还要带你们去看遍人间最美丽的风景,让你们见识这个世界最美好的一面。”   星儿点点头,高兴地把脸埋到哥哥的怀里:“嗯嗯,哥哥最好了!”   月儿很小声地嘟囔了一句道:“一直留在哥哥身边,这样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秦阳回过头问道:“嗯?月儿你说什么来着?”   月儿脸上一红,摇头道:“没什么,反正哥哥你说这些,就是想我们多交些朋友吧?”   我家的妹妹能不能不要这么聪明呢。秦阳感叹着,点点头道:“多和同龄人交往对于你们的成长很有好处。”   月儿轻轻地瞥了哥哥一眼,心里暗叹了一声:“和你这样的哥哥生活久了,又怎么可能和那些不懂事、动不动就咋惊咋喜的小孩子交朋友呢?”      第三十八章 “太阳”夜会      夜深了。秦阳见两个妹妹都已进入梦乡,便悄悄地爬起床,溜了出屋子,和院子外的孟虎会合后,来到了村外小树林的空地,这里也是昔日他暗中修炼咏春门武术之地。   银月当空,夜色如水。   孟少枫、孟小伍、孟志、孟小陆、张缜这五名“太阳”的成员已在那里等着,一见秦阳,马上躬身行礼:“老大晚上好!”   秦阳也微微躬身还了一礼:“兄弟们辛苦了!”   “为了老大,为了两位‘公主’,我们不辛苦!”   秦阳心里暗乐,这几个家伙越来越有黑社会小弟的样子了。他见孟虎傻头傻脑地楞在一边,就招招手叫他站上前,向小弟们介绍道:“兄弟们,这个是孟虎,相信大家都早已认识,今天起他就是我们‘太阳’的第七名成员。”   众人早就见到了孟虎,还以为是老大捉了来给大伙儿当人肉沙包练拳脚的,这时一听都傻了眼。   孟少枫小心翼翼问道:“老大,你是指孟虎也投诚了我们?”   去你的投诚,孟虎一脸的黑线。秦阳拍拍他的肩膀,对孟少枫道:“以前大家可能有误会,现在已消除误会了,大家以后就是好兄弟,过去的事不要再放在心上。孟虎,和兄弟们打个招呼。”   孟虎涨红着脸,大声嚷着:“各位,既然秦阳……老大这么说了,今后我们就是兄弟,过去有做得不对的地方,我孟虎给你们认个错。”说罢深深地作了一揖。   “太阳”尚未创建前,孟虎飞扬跋扈着实得罪过不少人,后来“太阳”创建后,双方又曾为了月儿星儿暗中较量过几次,虽每次因秦阳的介入双方都没受什么伤,但梁子显然是结下了。   孟少枫和孟小伍、孟志没再说什么,只是看着秦阳,等他的吩咐。秦阳心想,果然还是得出绝招。   他唤了声:“孟虎。”   孟虎会意,连忙把背上的大包裹解了下来:“各位兄弟,以前孟虎多有得罪,今晚带了些肉干来,算是给各位兄弟们赔礼道歉。”他从包裹里拿出这几天准备好的一团团用锡纸包好的肉干,放到空地中间的大石头上。   孺子可教!这孟虎虽然智商不行,但关键在于服了你后,能听话听教。秦阳也不客气,招呼孩子们围坐在一起,开起了大吃会。   “太阳”的孩子们大多来自穷困家庭,哪里吃过这么多肉干,顿时欢呼四起。孩子难记仇,何况小打小闹是孩子间常有的事,一群人边吃边聊,很快就称兄道弟起来,连和孟虎有最深缝隙的孟少枫也松下了绷紧的脸。   秦阳看在眼里,心里暗自高兴。   “太阳”是他在一年前创建的,本意是为了保护月儿和星儿,核心成员包括孟少枫、孟小伍、孟志等。   有一天秦阳独自外出时,孟少枫约了孟小伍、孟志三个年纪差不多的好友去找秦阳晦气,秦阳以一敌三,打得他们心悦诚服,自此就跟随在秦阳左右,拜他为师,跟他学习武功。秦阳见三个孩子本性不坏,又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最适合保护月儿和星儿,便创建了“太阳”,教他们天道门的入门拳脚功夫。今年年初,小伍的弟弟孟小陆、孟小陆的好友张缜也加入到“太阳”中,加上今天加入的孟虎,“太阳”已壮大到七人,最大的是孟虎,十六岁,其次是孟志,十五岁,最小的是孟小陆和张缜,十岁。虽算是个帮会,实际上就是一个孩子组建的小社团,玩闹的成份居多。刚开始这群孩子是叫秦阳做“师父”,自从听了星儿的射雕三部曲故事后,便学着江湖中人的称呼,叫秦阳做“老大”。   大吃会期间,秦阳将岳飞北上从军抗金的事说了一遍。他最擅讲故事,将两人的对话以故事形式讲出,孩子们都静静地听着,听得金兵屠城时,都恨得咬牙切齿,听得姚老夫人那句“精忠报国”时,又热血沸腾起来,待得听到岳飞决意闯围城、抗金兵时,眼中更是闪过激动与仰慕的光芒,听得两人义结金兰,都欢呼起来。   孟志、孟小伍、孟小陆、张缜四个平日与岳飞交往不多,此时都被故事里岳飞的志气所打动,孟志动容道:“早知岳大哥是这样的英雄,我平时就该多听听他的教诲。”孟小伍两兄弟及张缜都点头认同。   孟虎悔恨地捏着拳头道:“原来我身边就有着这样的大英雄,可惜我加入‘太阳’太晚了,未能与这大英雄结识!”   孟少枫与岳飞交情颇深,担心道:“老大,金兵凶残,岳大哥孤身一人从军,怕极是危险。”   秦阳站起来,缓缓道:“大哥既选择了这条路,难免要冒着为国捐躯的风险。但我相信大哥。”他顿了顿,环视众人一眼,又道:“相信凭大哥一身武艺,过人谋略胆识,必会得到重用,打退金兵,保家卫国!”   众人听得他语气中充满信心,又想到岳飞白马银枪,纵横沙场的英姿,都油然神往起来。   秦阳见状,又将姚老夫人迁居五石村之事说了,‘太阳’的成员们早就被老夫人那句“前线杀敌,精忠报国”所打动,纷纷嚷着要去伺候老夫人,孟虎家境殷实,更是决定要定期给老人送衣送食。   秦阳挥手示意众人安静,道:“这两天我已打听过了,姚老夫人在五石村生活得尚好,岳大哥的叔父是老实人,待老夫人极是尊重,只是老夫人平日思念爱子,较为寂寞,所以,我们要多去陪陪她老人家。”   众人哄然称是,秦阳马上着手安排,很快便定好了“太阳”诸人轮流照顾姚老夫人的细节。   秦阳又问起近来村中的各种小道消息,基本上他的主要消息来源便是这几个孩子。听到孟志说起村长孟龙日前去祠庙中见过巫神大人、两人不欢而散的事后,秦阳问孟虎道:“阿虎,你见过这巫神大人没?他到底什么来头?”   孟家村里有一个不知岁数的神秘人物,据说能通天地、语鬼神、用符水治医疗伤,被尊称为巫神大人,要说孟虎的父亲孟龙是村里的土皇帝,那这巫神大人就是太上皇,甚至这个贫穷的小山村还专门为他建了座祠庙,逢年过节、初一十五必去献上供品。二十年前费大夫移居孟家村后,这位巫神大人就隐身幕后,轻易不问世事。秦阳初来这个世界之夜,范管家便是到这巫神大人居住的祠庙前厅里守夜。   孟虎摇摇头道:“我也没见过他,只知道他极为神秘,但每次预言的灾害必会灵验。幸好近几年来都没怎么再预言了。”   秦阳点点头,他在穿越过来之时便听过这巫神大人的名字,因为名字太狗血,他一直铭记在心。在前世时他早就见得太多类似的神棍,但这些神棍往往涉及到村民的精神信仰,轻易动不得,只要这神棍不祸害人间,也就由着他占点村民的小便宜好了。   见其余的小消息都没什么价值,秦阳便把自己打算开免费学堂的打算公布了出来,让大家回去后向认识的孩子们多宣传一下。众人一听,能一起玩一起上学,顿时兴奋起来,纷纷赞成。学堂地点就定在这个林间空地,每三天上一次课,时间定在傍晚,一个时辰。凳子之类,由各家孩子自行准备,文房四宝没有也没关系,在地上用树枝写就是了。至于各种讲师用具,孟虎自告奋勇地揽下了准备工作,他老爹是村长,家里相对宽裕,秦阳也就随他了。   最后,秦阳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兄弟们,我们‘太阳’的活动依然要保密,尤其是不能让两位‘公主’知道,作为骑士,我们要暗中保护‘公主’,知道吗?”众人早就被他所谓的“骑士道”精神洗过脑,一起肃然而立:“是,老大!我们‘太阳’誓死保卫两位可爱的‘公主’!”   商议既定,秦阳又示意各人演示近期所学武功,逐一指点,直到月上中天,这才各自散去。   孟虎大概时第一次交到这么多朋友,脸上按捺不住的笑容,他本来长得虎头虎脑,这时一脸的憨笑使得他以往凶恶霸道的形象荡然无存。秦阳好笑,和他聊了几句,又问起托他办的事,孟虎得意地笑道:“老大放心,我保证那几户村民不会再向任何人泄露师公的消息,他们不怕我也怕我爹呢。”   秦阳放下心来,起码无字天书的消息应该不会再轻易传出,他感激地拍拍孟虎的肩膀,孟虎被他拍了两下,顿感浑身都轻飘飘起来。   秦阳想起一事,便道:“大哥传了他的枪法给我,阿虎,你体格极适合练枪,若有兴趣,日后我便传你罢。”   孟虎大喜过望,躬身拜谢,又向秦阳确定去探望姚老夫人的时间后,才兴高采烈地离开了。   待得众人走散了,孟少枫向秦阳汇报道:“老大,爷爷让你这几天抽空去见见他,他有事找你。”   秦阳心中一动,问道:“少枫,知道是什么事吗?”   孟少枫沉吟着道:“爷爷没说,我感觉似乎与昨天老大你拉开了他的弓有关。”   秦阳点点头,又问道:“少枫,你爷爷以前是做什么的?猎人?”   孟少枫答道:“我爷爷少年时就是村里最优秀的猎人,也是村里唯一一个曾猎过猛虎的英雄,后来从军,据说是军中有名的神箭手,某次战斗中腿受了重伤不得不退伍,便回村里成亲生子,安定下来。他一心想我爹和小绮她爹继承他的衣钵,可惜一直没能如愿。”   看不出那怪老头的一生还充满了传奇色彩。秦阳有心想跟他学那神奇的箭术,有机会多接触这孤僻老人说不定还有几分机会。和孟少枫商量了去见孟老槐的细节后,秦阳又问道:“少枫,你觉得孟虎怎样?”   “说实话,我本来不怎么喜欢他的。但近来他的确改变不少,想来可做朋友。”孟少枫眼中露出一丝笑意:“毕竟是老大专门挑选的人,我相信老大的眼光。”   得到别人的信任实在是一件很快乐的事。秦阳心头一暖,拍拍他的肩膀道:“好兄弟。”他将孟虎加入太阳的前因后果详细告诉了孟少枫。孟少枫这才得知来龙去脉,对孟虎的印象更是大为改观。   和孟少枫道别后,秦阳悄悄潜回院子里,正要往屋子走去,忽然察觉院子里有人。前几晚才刚经历过生死危机,他顿时警惕起来,握住腰间双棍,低声喝道:“谁?”      第三十九章 相约定百年      听得有个女孩儿叹了口气,问道:“哥哥你这么晚才回来,去哪了呢?”   声音清脆悦耳,正是月儿。   秦阳松了口气,放开腰间双棍,走过去问道:“月儿不是睡了吗,怎么又爬起来了?”   月儿瞥了哥哥一眼,没好气道:“前几晚才刚出了事,我哪睡得踏实。发现当哥哥的不声不响就不见了,作为妹妹总得找找吧。”   秦阳搔搔脑袋道:“晚上有点私事出去了一趟,没想吵醒你们,所以……”   月儿凝视着哥哥,幽幽道:“是呢,哥哥比我厉害多了,做什么自然不用告诉我的。”   秦阳顿感吃不消,这小丫头怎么幽怨得像是发现情郎瞒着自己去见第三者?他强作镇定道:“月儿你说什么呢?哥哥可没打算瞒着你什么。”   “那‘太阳’是什么?为什么每次我和星儿外出,孟少枫他们总会远远跟着?”月儿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秦阳像是尾巴被踩到一样跳了起来。   他小心翼翼地打量妹妹的脸色,但月儿站的地方逆光,饶是他目光过人也瞧不清楚。   他眼珠急转想着借口,月儿失望地叹了口气道:“算了,哥哥想做什么,作为妹妹我也管不着。”她转身就要离开。   秦阳听出她话里的失落,顿时一阵心疼,他几步抢上前,拉住妹妹急道:“月儿,我听我说……”   月儿挣了挣,见挣不脱哥哥的手,也就不再挣扎,低着头只瞅着自己的鞋子一言不发。   秦阳可怜巴巴地拉了拉月儿的小手道:“月儿……”   没理他。   “月儿,哥哥真不是想瞒着你的……”   还是没理他。   “月儿,你再不理哥哥,哥哥就哭给你看哦?真的会哭的哦?会哭得让天地失色,日月无光的哦?”   月儿终于忍不住“扑哧”地笑了出来,她赶忙想绷紧脸,但秦阳早已打蛇随棍上,轻轻转过妹妹的身子,凝望着妹妹,诚恳道:“月儿,我知道你是气哥哥有事瞒着你。但有些事情我没告诉你,是不想你操心。你想知道的话,哥哥全都告诉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月儿再也装不出生气地样子了,她幽幽地叹了口气道:“好吧,哥哥你告诉我,你到底在闹哪般?”   看来已瞒不住这聪明的小丫头了。秦阳见夏夜风凉,拉着妹妹柔软的小手,到院子里找了个避风的角落里坐下,月儿坐得离他不远也不近。秦阳悄悄往她那边挪了挪,月儿瞪了他一眼道:“夜深人静的,坐那么近干嘛,远点呆着。”秦阳装作没听到,硬是挪到月儿身边,肩挨肩坐着。   这个无耻哥哥!月儿没好气地瞅了哥哥一眼,小手儿玩弄着衣角,却没有挪开的意思。   秦阳深知逐步深入的哄妹妹要旨,当下也没再耍什么花招,只是老实地把创建“太阳”的目的、起因经过一一详尽地向妹妹说明。最后,他补充了一句:“当然了,现在以你和星儿的武功,基本上孟少枫他们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但起码多些人照看着,哥哥会放心些。”说着趁机握住月儿的小手。   月儿这回没再挣脱他的魔爪,她轻轻叹了口气,问道:“为什么哥哥你总是对我和星儿这么好呢?”   秦阳理所当然般道:“因为你们是我宝贝妹妹。”。   月儿低下头,沉默了好一会,才小声问了句:“那如果我和星儿不是哥哥的妹妹呢?”   秦阳怔住了,饶是他颇有急智,此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这个问题他从没思考过,月儿和星儿是妹妹,这是他一来这个世界就接受了的设定。正因为如此,他才会摆脱初到异世界时举目无亲的孤独,真正融入到这个世界里,安心地守候在两个妹妹身边。甚至可以说,是月儿和星儿拯救了他的内心。若非因为遇到这两个可爱的妹妹,他或者早已在这个世界迷失自我,陷身于尔谀我诈的残酷斗争中,或者早已心灰意冷,葬身于某个角落之中。   没等秦阳回答,月儿已抬起头,小脸蛋上荡漾出一抹温柔的笑容:“我刚才只是胡言乱语,哥哥不要放在心上。我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事,哥哥总会在我们身边的。”   月儿很少这样温柔地笑,她要么一脸气鼓鼓的样子,要么是带着嘲讽的笑,要么就是淡淡的没什么表情。天地间仿佛盛开了一片花海,而月儿就坐在花海中,温柔地笑着。有人曾说美女可以一笑倾城,对于月儿温柔的笑容来说正适合。这抹充满魅力的笑容,使她丝毫看不出一个十岁女孩儿的样子,反而像一个含苞待放的少女。   这笑容太犯规了。   秦阳心里涌起了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情,他连忙别过脸,不敢再看下去。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妹妹真的长大了,他再也不像以前那般能轻易猜透妹妹的心思、轻易地挑拨她的情绪了。   见哥哥呆呆的样子,月儿轻轻回握哥哥的手,又问道:“哥哥,你为什么要开学堂,让我和星儿多交些朋友?我们三兄妹一直这样在一起不好吗?”   秦阳回过神来,他感受着妹妹手心里的温暖,缓缓答道:“我想让你们一直生活在最温柔的世界里。就像以前给你们说过的桃花源,人人都能亲如兄弟,相互关爱,没有尘世的烦恼与斗争。而这些,仅靠哥哥一人是给不了你们的。你们总会长大,总会遇到喜欢的人,成家生子,你们必须慢慢习惯没有哥哥的世界。”   “没有哥哥的世界……”月儿小声地重复着,漂亮的眼眸忽然暗了下去。她低声问道:“这是哥哥你的心愿?”   秦阳抬起头,目光融入黑暗中:“哥哥不会离开你们,但不会限制你们去寻找自己的幸福。”   月儿“嗯”了一声,低着头不再说话。   秦阳努力挤出笑脸,轻轻搂住月儿道:“你们还小呢,起码还有五六年才找人家,现在想这些也没用。月儿,我晚上也说过了,世界很大,你们不能只局限于哥哥身边,所以,多交些朋友吧。”   月儿忽然站了起来,认真地凝视着哥哥,仿佛要看穿他的心思:“哥哥,你告诉我,前几晚你从那坏蛋那里听来了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问?”   “以前哥哥从没有这样的想法!是从那晚的事件后才开始的,告诉我,我要与哥哥一起面对,我不要一直被哥哥保护!我不想哥哥你再像今晚这样一声不说就离开我和星儿!”   秦阳大吃一惊,他霍然站了起来,手足无措道:“妹妹你胡说些什么……”   月儿大眼睛一瞪,气呼呼地说道:“我没胡说!哥哥你的眼睛骗不了我,从那晚开始,你就一直在瞒着我和星儿承担着什么,你开始为我和星儿准备后路,准备一个没有你在我们也能活得好好的世界,对吧?你不向我说清楚,我就告诉星儿去!”   秦阳一把捂住她的嘴:“好啦好啦,算我怕了你,小声点,别让星儿知道。不然她一定会哭死的。”   见月儿一脸不肯让步的倔强表情,秦阳叹了口气,只能把前几晚听来关于无字天书的事源源本本地告诉了妹妹。   月儿沉默了好久,才问道:“哥哥是打算,如果到了危急关头,就自己带着无字天书逃跑,把坏人都引开对吧?”   秦阳搔搔脑后笑道:“这只是最坏的打算。我轻功好,逃得快,实在不行就把无字天书交给他们好了。”   月儿把额头抵在哥哥的怀里,道:“哥哥,你真的很笨耶。没有了你,秦家就没了,我和星儿怎么对得起九泉之下的爹娘?”   “秦家还有你们,无论是儿子还是女儿,都是秦家的血脉。”   “哥哥你失忆所以不记得了,其实……”月儿咬着红唇,没说下去。   “其实什么?”   “呃……其实,其实在秦家的家规里明确了,只有长子才能继承家业,女儿出嫁后就不再算是秦家的人了。”月儿低着头,声音很小。   原来如此。秦阳早就知道古人有着类似的陋习,就算到了他前世,五六百年后的现代文明世界,重男轻女的思想依然没有彻底改变。他抚摸着妹妹的头发道:“那应该还有一条类似这样的家训吧?‘父母不在,长兄为尊’,那我现在就以秦家当家的身份,把秦家这条家规改了,以后我们秦家,无论男女,都有继承家业的机会,择最优秀者继承一半家业,另一半家业均等分配给余下子女。”   月儿叹了口气,小手儿攥着哥哥的衣服:“有时我真觉得,现在的哥哥和以前的哥哥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不然同一个人怎么可能变化如此之大?”   秦阳心里一紧,问道:“如果是不同的人,妹妹还会当我是哥哥吗?”   月儿没回答,轻轻地捶了捶哥哥的胸膛,小声嘟囔道:“哥哥,你真的好笨。”   然后,她抬起头,柔声说道:“笨蛋哥哥,如果你真敢丢下我和星儿一个人跑了,我就带着星儿跑遍天涯海角去找你。如果你死了,我和星儿就去奈何桥上寻你。”   秦阳大为感动,他想起一首歌儿,随口便唱了出来:“连就连,你我相约定百年。谁若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   月儿听得痴了,又让哥哥唱了两遍,这才追问歌儿的来历。秦阳便把刘三姐的故事简单地对她说了,又把《藤缠树》里最有名的几句教给了她。   月儿轻轻地唱了出来:   “连就连,你我相约定百年。   谁若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   连就连,你我相约定百年。   相恋只盼长相守,奈何桥上等千年。   连就连,你我相约定百年。   不怕永世堕轮回,只愿世世长相恋。   连就连,你我相约定百年。   不羡西天乐无穷,只羡鸳鸯不羡仙。”   声音清脆婉转,字正腔圆,比秦阳唱的好听几百遍。秦阳呆呆地看着妹妹漂亮的脸蛋,忍不住问了句:“妹妹,你学来是打算唱给谁听呀?”   小丫头秀丽绝伦的脸蛋上再次绽放出一抹温柔的笑容:“你说呢,笨蛋哥哥!”说完转身跑回屋子里去了。   我家妹妹不可能这么可爱吧?话说,这小丫头真的只有十岁?再过几年岂不是要迷死人了?秦阳抚着额头,既喜且忧地看着妹妹跑走的身影,长久说不出话来。      第四十章 留取丹心照汗青      第二天中午,秦阳依约来到了孟老槐的家中。孟老槐的咳嗽已好了很多,正认真地给一把小黑弓做着调整保养。见到秦阳敲门走了进来,他只是点点下巴,示意秦阳自己找位置坐下。   秦阳好奇地盯着他手里的小黑弓,这小黑弓与上次他所见到的大黑弓颇为相似,但只有两尺高。   半晌,孟老槐终于停下了手中的活,轻轻拉了拉弓弦,满意地点点头后,忽然开口道:“小子,知道我找你来做甚么吧?”   秦阳见他黑弓在手,整个人的气势陡然一变,充满了威慑力,与前两天病恹恹的颓然老头截然不同。他不由自主紧张起来,恭敬道:“正要聆听前辈的教导。”   孟老槐厌恶地哼了一声,盯着他冷道:“别给我来这套,我讨厌惺惺作态。上次不是很轻易就制伏我了?再来试试?”   秦阳被他盯着,就像被蛇盯上的猎物般,全身寒毛倒竖。一个毫不会武功的人,居然有如此威慑力的眼神!他苦笑道:“上次是小子无知,得罪了孟老,还望孟老恕罪。”   孟老槐盯了他一会,将手里的小黑弓递给他,道:“试试。”   秦阳小心翼翼接过,聚气于臂,三指拈弦,用力一拉,此次弓开如满月,大小力度都刚刚好。他惊喜道:“好弓!”   “好什么好!不懂装懂!”孟老槐接回小黑弓,放到桌上。秦阳不以为意,只是笑笑。   孟老槐问道:“之前在深山里多管闲事的小子,是你?”   秦阳不敢隐瞒,将当日之事简单说了一遍。孟老槐冷哼道:“就你这点小本领就敢独闯深山?你是太小看山林还是嫌命长?”   秦阳偷看他的脸色,趁机拍马屁道:“孟老箭术了得,举世无双,若能得孟老指点一二,自然哪处山林都去得。”   孟老槐不置可否,又问道:“你认为,弓箭之道,最重要是哪个字?”   有戏!秦阳心中兴奋,脸上却半点喜色都不敢露。他沉思了一会,更加恭敬地答道:“稳字。”   “为什么不是快、准、狠?”   “手稳,控弦稳、持弓稳,箭才能射得快,射得准,射得狠。”   “自作聪明。看你手势,以前从未接触过弓箭?”   “是。”   孟老槐盯了他半晌,才问道:“你拜费老鬼为师多长时间了?”   秦阳答道:“我跟随师父学医已有两年余。”   孟老槐指叩木桌,道:“若学医与学弓只能选一样,你要选哪样?”   经过前番对话,秦阳慢慢轻松起来,他厚着脸皮试探道:“二者俱选。”   孟老槐冷笑道:“好大的口气!医道与弓道都是博大精深,你一辈子都未必能真正学好,还想两样都学?”   秦阳不为所动,他激将道:“徒弟水平如何,一方面看天分勤奋,另一方面看师父教得怎样。费老是好师父,小子也算勤奋,只要孟老您也教得好,二者兼顾应该可以做到。”   孟老槐果然勃然变色道:“你是认为我不如费老鬼?”   秦阳恭敬道:“费老医术高明,孟老箭术了得,小子年幼无知,怎敢妄加评论。费老教我两年有余,教得极好,我是深有感激的。”   孟老槐呸了一声道:“费老鬼有什么了不起,当年我猎虎时他还拖着鼻涕跟在我后面跑呢。你想要跟我学弓,就不要再跟费老鬼学医了。医术与箭术,二者只可选其一。”   费大夫在秦阳心中,是亦师亦父的长辈,听得孟老槐左一句“费老鬼”右一句“费老鬼”地骂着,早就一肚子气,只是为了学箭术而一直忍着,此时听他语气傲慢,言语辱及师父,终于忍无可忍。   你箭术高明又怎样?凭什么侮辱他人?秦阳的倔脾气也上来了,他拍桌而起,怒道:“费师父待我恩重如山,养我教我,我至今未有寸报,怎可为一己私利离他而去。孟老,我之前敬你是前辈未敢得罪,若再侮辱我师父,别怪小子无礼!”   孟老槐手一扬,已弓开箭上,锋利的箭尖直指秦阳,他冷笑道:“小子,发脾气得有底气,你有把握能在这等距离下躲开我的箭?”   秦阳心中一寒,在强大的威慑力下,他竟连指头都不敢动。他深吸一口气,默运丹功,瞬间晋入空明状态,无生无死,无我无惧。他淡然道:“小子自问躲不了。但有些话小子不能不说。为人师表需德艺并重,缺一不可,一言不合便恃强凌弱,终究是落了下乘。费师父医术为我所敬,但我更敬他宅心仁厚,待病患如己出,尽心尽责,光明磊落问心无愧!”   孟老槐脸色极为难看,怒道:“你不怕死?”   秦阳傲气上涌,他头一仰,吟道:“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孟老槐反复默念了几次,目光奇异地望着秦阳,哼了一声,手里的弓箭重新放回桌上。   秦阳感觉后背满是冷汗,他一拱手:“孟老保重,晚辈自问无缘跟随孟老学弓,就此告辞。”他转身大步就走。   眼见他已跨出大门,孟老槐忽然叫住他:“慢着!”   秦阳不敢再走,止步站定,回首道:“若孟老仍侮辱费师父,请恕小子无礼,不愿逗留。”一半是气话,另一半则是心寒想早早走人了事。他已放弃了跟孟老槐学箭术的打算,昔日孟老槐一箭之威,至今仍在他心中留下着阴影。他实在不愿再被这样的神箭手用箭指着。   孟老槐咳了几声,缓过口气,怒道:“你师父叫我‘孟老槐’,我叫他一声‘费老鬼’怎么侮辱他了?他比我年纪小几岁,我见过他拖鼻涕跑来跑去又怎么侮辱他了?”   你不就是叫孟老槐么?直呼其名有什么问题。   见秦阳一脸呆相,孟老槐怒气冲冲道:“我叫孟淮,‘淮南’的‘淮’!只因这院子里有棵槐树,费老鬼常取笑我孤伶伶一人像是棵老槐树,就叫我孟老槐!你说是我先侮辱他还是他先侮辱我?”   这两个老爷子还真是爱抬杠,秦阳哭笑不得道:“小子无知,还望孟老恕罪。”   孟淮怒哼着,拍拍桌子,道:“还站着干嘛,给我上茶!”   “上茶?”要我上茶赔礼道歉?秦阳苦笑着回到屋子里,见桌子上已有壶和杯,一摸,水还温热,便倒了杯茶,递到孟淮面前,恭敬道:“请孟老喝茶。”   孟淮不接,咳了两声,又怒道:“费老鬼没教过你,拜师要跪着上茶?”   拜师?秦阳喜出望外,连忙跪下:“师父在上,请受秦阳一拜!”他恭恭敬敬地行了跪拜礼,这才双手奉上茶水:“师父,请喝茶。”孟淮哼了一声,接过一饮而尽。   什么医术与弓术只可选其一,孟淮不提,秦阳自然乐得装糊涂。   待得秦阳坐下,孟淮问道:“‘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这两句话不错,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原来是这句话打动了你。也不管这个世界里文天祥是否会蹦出来,秦阳先在心里感谢了他几百次,讪笑答道:“小子随口而发,让师父见笑了。”   孟淮目光奇异地打量了他半晌,才道:“听费老鬼说你一年多前便斗联楹斗赢了那魏老头,看来并不是吹牛的。”他将桌上的小黑弓和一个装满箭矢的箭袋递给他:“拿着,以后这就是你的。”   “谢师父!”一下子就装备了远程武器,秦阳大喜。   “跟我来。”孟淮带着秦阳到了后院,这后院居然远比前院要大,起码有百步之长。后院的远处立着距离大小不一的箭靶。   “以后有空就来这里练箭术。学医要懂药物和医理,学弓同样要明白弓箭的构造和原理。我只给你这袋箭,以后你就得自己制作。”   孟淮虽然性格孤僻易怒,教起徒弟来却极为有耐心。他给秦阳讲解弓箭的制作、构造,包括选材、打磨、保养,连箭头大小、箭杆长度、箭羽的尺寸、镶嵌技巧等细节也无一遗漏。秦阳掏出铅笔,划出弓箭的草图,详细地作了备注。孟淮见铅笔特别,问了几句后,便指导秦阳在草图上写上更多的细节,光是箭就画了五种,大小参数各异,用途也不尽相同,上次秦阳所得的三尖菱箭也在其中,乃最常用的中短距离速射箭,至于制弓的干、角、筋、胶、丝、漆等更是写满了整整两页。秦阳手中的小黑弓乃是上乘柘木所制,涂以黑漆。   待得秦阳记录完毕,孟淮正色道:“小子,这弓术乃我毕生心血所得,我现在只传你一人,你万万不可随便外传,一旦所传非人,将祸害无穷。”   秦阳心中一凛,答应下来。他想了想问道:“那少枫呢?他也不能传?”   孟淮望了他一眼,道:“那小子还不争气,等他能开我的黑弓,我自会传他,不用你多管闲事。”说到“多管闲事”,老人似乎是想起了前几天在深山老林的事,嘴角竟露出一丝的笑意,他从怀中掏出四个指套,递给秦阳:“这是蟒蛇皮所制指套,你戴于食指、中指、无名指和小指之上。”秦阳依言戴上。   孟淮命他从屋里拿出大黑弓,自己也戴上同样的指套,接过大黑弓后,他一边演示着开弓技巧一边解说:“我练弓之术与旁人的颇有不同,别人多数重箭矢的瞄准,我更重开弓的速度和力度,尤其是你日后要修炼我的连珠箭,开弓上更需下苦功。你练开弓时,最初可用四指,习惯后便慢慢减至二指,只用无名指和小指来控弦。只有把弓身、弓弦的每一分力度、每一分变化都了然于胸,才能将箭矢如臂使指,随心所欲地射中目标。”   秦阳习武多年,使他更能全面细致地观察老人每一个细节动作,腿、腰、臂、手,特别是四指、三指、二指的不同控弦方法,牢记在心中。   孟淮演示了几遍后,让秦阳试着用四指、三指、二指控弦开弓。经孟淮纠正几个细节后,秦阳已能准确无误地迅速开弓,孟淮满意地点头道:“小子,这小黑弓乃一石弓,今天起你每日开弓千次,以后逐年递增一千次,当你能一日开弓五千次后,就可换我手里的二石大黑弓。”   他见到秦阳倒抽口凉气的苦闷表情,便似笑非笑道:“你刚才不是说练功勤奋,可以兼顾弓术和医术?如果这点也做不到,后面的弓术就别学下去了。”   孟老您说漏了,其实我还有武术要练习。秦阳没敢说出来,认真地点头称是。   晚上,秦阳把学弓之事和费大夫说了,费大夫只是摸摸他的头,叮嘱他注意身体,别太辛苦,两个妹妹则好奇地抚摸着小黑弓,问个不停。      第四十一章 秦阳的免费学堂      按下秦阳跟孟淮学弓之事暂且不表,两天后,秦阳和“太阳”的成员们携着礼物,到五石村去探望姚老夫人。   姚老夫人其实尚且年轻,不过五十岁上下。在秦阳一连数番甜死人不偿命的好话攻击下,姚老夫人眉开眼笑,很快便和这群孩子们熟络起来。   秦阳问起岳飞的近况,姚老夫人轻叹道:“他刚出门数天,哪可能这么快便有音讯?”   秦阳知她挂念爱子,眼珠一转,转移话题道:“伯母,大哥临走前曾教给我几手绝技,你可想看看?”   姚老夫人好奇道:“你会什么绝技?”   秦阳眨眨眼道:“大哥天纵之才,教给我的绝技我只学会了一样,就是翻筋斗。”   姚老夫人被逗得乐了:“我家鹏举小时候的确喜欢翻筋斗,在你这般年纪,他能一口气翻二十个。”   秦阳笑嘻嘻道:“我在大哥的指导下,勉强能翻三十个。”   他话音刚落,已如灵猴般一个后空翻落到院子的空地上,接连翻起筋斗来。   昔日他在天冲道长的严格训练下,一天翻近千个筋斗,此刻不过数十个筋斗,简直比喝水还容易。   顷刻间他已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翻完三十个筋斗,双脚一点地,凌空跃起,两手左右一扬,一对对联已从他手中舒展而出,上面写着:“不福星真福星即此一言可为君寿,已五十再五十请至百岁再征余文。”   表演精彩,对联也妙,不但孟少枫、孟虎等人拼命鼓掌,姚老夫人更是乐得笑出了泪花。   这番拜访既探知姚老夫确是人衣食无忧,又哄得她老人家高高兴兴的,秦阳放下心来,辞别了姚老夫人回到孟家村后,便开始着手准备免费学堂的事了。   几天后,秦阳在村中小树林里的免费学堂正式开课了。   秦阳的第一次公开讲课,两个妹妹及“太阳”的成员固然无一缺席,孟小绮等村里的孩子们也有不少聚集到小树林中,二十来个孩子的到来使得林间空地热闹起来,部分大人和照顾孩子的老人也觉得新奇跑来旁听。   孩子们基础不同,有些已会识字念诗,有些则连最起码的笔画都不懂,秦阳统一从最基础的拼音、笔画教起,并教他们唱儿歌、玩小游戏、念简单的诗词成语。他教诗词成语时引经据典、详加解释,说明作者的背景、表达感情,中间还穿插些小知识趣闻之类。他在前世便是家教高手,加上两年来给月儿星儿做家教讲故事的经验,教起这些小孩子自然是不费吹灰之力。   月儿星儿见惯不怪倒还没什么,其他人都听得滋滋有味,眼界大开,特别是那些大人们和年纪比秦阳大的孩子们最初尚有点瞎起哄看热闹之意,但自从听了秦阳第一次的讲课后都心悦诚服起来,他们只见过那魏老先生古板至极的念四书五经,哪见过秦阳这般深入浅出、引人入胜、趣味迭出的讲解,当天的课程结束后,很多孩子们恋恋不舍,有的缠着秦阳问千奇百怪的问题,有的相互讨论着课堂的内容。   很快,秦阳的免费学堂名声就传了出去,不但村子里的孩子们几乎全都跑来听课,越来越多的大人、念过几年书的年轻人都闻讯赶来旁听。   原本村里唯一的教书先生魏先生终于坐不住了,秦阳简直是在摔他的饭碗,这天他气势汹汹地闯到林间空地,推开人群挤到前列,却见秦阳正在教孩子们做体操,不禁傻了眼。   其时林间空地里已有近百人聚集,都饶有兴致地看秦阳教那几十个小孩子做体操。   魏先生看了半晌,见秦阳教孩子们的动作古怪奇特,不明所以,正要发问,旁边已有人认出他来,问道:“魏先生也来听小秦老师的课?”   魏先生哼了一声,也不答腔,走出人群指着秦阳开口便训道:“秦阳,你在胡闹甚么?”   他这一出声,众人的眼光才落到他身上,顿时小声议论起来。早已有人听闻过他与秦阳斗联楹的事,知他来意不善,一时间周围都静下来,看秦阳如何对答。   月儿星儿认出这魏老头,不由秀眉微蹙。星儿低声道:“这老先生真不要脸,以前和哥哥斗联楹输了,竟还敢来惹事。”   月儿不动声色,淡淡道:“妹妹,有哥哥在,我们且看哥哥治他。”   秦阳一见这老头,便已猜到他的来意,当下挥手示意让孩子们回座位坐下,明知故问道:“不知魏先生来此地有何指教?”   魏先生指着孩子们,大声训道:“有你这样讲学的?都教孩子们乱七八糟的甚么东西?误人子弟!”   真是鼠目寸光,秦阳好笑答道:“此乃体操,简单易学,有强身健魄的功用。”   魏先生哪里知道现代教育学里有体育这一门课程,板着脸孔道:“我从来只听圣贤教学生读书识字,何来教体操之说?”   孔子不教并不代表体育课无用吧,秦阳本不想当众奚落他,但此刻见他咄咄逼人,便不客气答道:“今逢乱世,外虏入侵,我认为在教会学生读书识字之余,更要以体操强其体魄,壮其胆色,养成不畏强敌、不慑雷霆之志,然后内可以靖国难,外可以拒强敌。”   魏先生本来就不知道体操是什么,此刻见秦阳说得理直气壮振振有辞,一时找不到话来反驳,愣在当场。   “原来是这样!”“小秦老师真有远见!”“确有道理!”众人这才明白过来,不禁响起一片赞誉声。   听得周围议论声,魏先生脸色更加不豫,又诘问道:“听说你教学生还教他们艺乐?下等伶人之技,岂可授诸于幼童?儿童尚小,须授以四书五经、三纲五常为专务。”   秦阳不以为然,反驳道:“我认为,学生尚幼,宜诱之歌诗以发其意志,导之习礼以肃其威仪,教之读书以开其知觉。”   众人一听,又确有道理,不禁再次叫起好来。   魏先生脸上挂不住了,他怒哼一声,问道:“秦阳,你今年多大?”这些年来魏先生见到秦阳便躲着走,今天却是抬头挺胸,气势逼人。   秦阳心中有数,知这魏老头是做好准备来对付自己,他也不着恼,淡然道:“十一有余。”   魏先生又问:“可曾上私塾?”   秦阳想起昔日他那嫌贫爱富的样子,当下嘴角带着讽嘲道:“因家贫,请不起先生,未曾上私塾。”   魏先生装作听不出他的言外之音,冷笑一声,高声嘲道:“未诵四书五经不识三纲五常小小稚童也敢教书实在大胆!”   哗!众人见他果然发难,而且出口便是一副极难对的讽刺联,均耸然而动,目光全都集中在秦阳身上。   人群中的孟小绮凝神苦思一会也想不出如何反讽,不禁担心地望向秦阳。   只听得秦阳已出声反问道:“魏先生是否只教四书五经,三纲五常?”   魏先生昂首答道:“正是,孔孟之道乃国之根本,哪里像你只会教些稀里古怪的东西。”   秦阳也不反驳,含笑问道:“请教魏先生一个问题,何谓语助?”   魏先生不屑道:“之乎者也,居然连这个也不懂?”   “哦哦,厉害厉害。”秦阳讽道:“只懂之乎者也仅会咬文嚼字耄耄老头有胆训人确是厉害!”   “阳哥哥对得真好!”孟小绮首先兴奋地鼓起掌来。众人也掌声如潮,都赞秦阳才思敏捷。   魏先生脸色一黑,捋起袖子,再次对道:“小子无才,诗书礼易乐春秋样样不懂。”   这对联比上一联更难,特别是那“诗书礼易乐春秋”极是难对。   秦阳却淡然一笑,对道:“先生有德,仁义忠孝礼仪廉事事皆齐。”   魏先生还没意识到怎么回事,暗道这小子怎么赞起我来了?   那边月儿已“扑哧”地笑出来了,星儿也很快醒悟过来,躲到姐姐身后笑个不停。   众人和魏先生都莫名其妙。   孟小绮拉拉月儿的衣袖,问道:“喂,如月,阳哥哥的话是什么意思?”   月儿忍住笑,低声问道:“仁义忠孝礼仪廉耻,刚才哥哥少说了哪个字?”   孟小绮冲口而出:“无耻!”   她声音颇大,周围人都听明白了,也不知是谁先笑了出来,其余村民孩童都笑成一团。   魏先生这才发觉吃了大亏,羞怒之下满脸红如猪肝,额上青筋暴起。   秦阳嘴角含笑,又道:“魏先生既出了两个对子,刚好我这也有个对儿,不知魏先生能对否?”   魏先生怒道:“有什么不敢对的,难道我还怕你不成?”   秦阳眼珠一圈,出题道:“在上就是南北。”   魏先生松了口气,不过只是这等简单的对儿,他得意答道:“在下不是东西——”他话音刚落便已发觉不对,这不是骂自己嘛!   众人又是哄堂大笑。   魏先生心知对联楹实在不是秦阳的对手,便道:“呸,会几个对子便很了不起么?有本事来斗诗!”   秦阳见他还不肯罢休,便问道:“好,要如何斗诗?”   魏先生显是有备而来,他道:“我们任挑一动物为题作诗,看谁作得更好。我先来。我以虎为题!”他张口便吟道:“生气须眉惊爪尾,金睛宽额锦毛披。一声长啸万谷应,轻抖雄风九州靡。”   此诗无一字言虎,却威势处处,尽展猛虎王者之风,众人都暗自叫好,这魏先生倒是有几分本事。魏先生面有得色,斜眼睥睨着秦阳。      第四十二章 名声鹊起      秦阳听得村外小溪传来一阵蛙鸣,心中一动,便道:“你以虎为题,威势是有了,但稍俗了些。”   魏先生以为他胆怯,嘲讽道:“难道你要以龙为题?”   秦阳微微一笑:“我便以村外小溪的蛙为题又如何?”   魏先生冷笑起来:“我是虎,你是蛙,还不够我半口。”   星儿已按捺不住了,插口道:“我家哥哥还没念出来呢,你得意什么?”   魏先生怒瞪星儿,星儿作了个鬼脸,对哥哥道:“哥哥,我要听你的诗,快念出来,把这魏先生的诗比下去。”   秦阳微笑道:“能不能比下去,就要各位来评点了。”   他顿了顿,朗声道:   “独坐小溪如虎踞,绿柳树下养精神。春来我不先开口,哪个虫儿敢作声。”   全场一片寂静,旋即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特别是那些稍有文化之人更是惊叹不已。   这诗改自**的《蛙》,同样无一个蛙字,但处处尽显“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霸者之气,无论是从气势、胸襟,都完全将那魏先生的《虎》比了下去。   秦阳待得众人安静下来,朗声道:“魏先生,我也出一题如何?溪河江海,你可先任选一个主题,我再挑剩下的来作诗。”   魏先生的《虎》诗是之前数天绞尽脑汁想出来的,此时要他即兴作出一首好诗,实在也太难为他了。他脸色红胀,进也不得,退也不得,咬牙拖延时间道:“我便让你先选又如何?”   秦阳微微一笑:“刚才已以小溪中的蛙为题,此时便以小溪为题罢。”   他张口便吟道:   “浅浅水,长悠悠,来无尽,去无休。   曲曲折折向东流,山山岭岭难阻留。   问伊奔腾何时歇,不到大海不回头。”   这诗同样无一字写“溪”,却处处言“溪”,大有不到大海誓不返的豪气,在场的虽不少是学过数年的诗书的年轻才俊,都不禁大声呼好,其余村民更是拼命鼓掌。   秦阳施施然望着魏先生,做了个“请”的手势。   魏先生脸色阵青阵白,在这掌声中哪里想得出什么诗,当下狠狠地跺了跺脚,在众人的哄笑声中掩面而走。   经此一事,秦阳在孟家村里的名气声望更大了,村里人都认为他是文曲星下凡,见到他谁不敬称一声“小秦老师”?   秦阳的公开学堂开课半年后,孟家村多数人已能识字,成为周围文化程度最高的村落。随着秦阳免费学堂的名声鹊起,“孟家村里出了个小神童”的消息也迅速在周围的小山村里传播,附近村落都开始把孩子们送来听课。   孟家村的村长孟龙及妻子戚氏素与秦阳家有过节,一直没往来,他们哪想得到当初那个胆小软弱的小娃子现在居然成为村民心中的“文曲星”,年轻一代的新生偶像级人物。戚氏固然是远远见到秦阳三兄妹便躲着走,连孟龙也不会轻易与秦阳来往。但随着免费学堂规模日渐变大,学生数量也在增多,在村民们的强烈要求下,孟龙这村长不得不组织人手把林间空地扩大,搭上棚子,使孩子们免受风吹雨打,提供更好的学习环境。   孟虎自从与秦阳他们交好后,颇不屑父亲的势利眼,他私下和“太阳”的兄弟们说起这事,都哈哈大笑起来,能让孟家村里的土皇帝不得不让步的,几十年来也就秦阳一个。   为了解决听课人数过多、基础不一的问题,秦阳把学生分为小中高三个班,轮流上课。   在秦阳的鼓励下,月儿星儿也加入到讲师的行列,在哥哥忙不过来时帮着教小班和中班。两只小丫头讲课也颇有特点,星儿大概是习惯了讲故事,基本上每次课都以故事开篇;而月儿则认真细致,条理清晰,讲解透彻,颇有秦阳的几分味道。   很快,月儿星儿远越同龄人的学识修养就显露出来了,被村民们称为“小才女”,三兄妹的名声越来越响。月儿星儿本来就长得漂亮,性格又各有萌点,在孩子们中大受欢迎,成为偶像级的存在,大人们也待她们颇为亲切,她们开始真正地融入到孟家村的生活中。星儿偶尔犯些可爱的小迷糊,月儿偶尔对哥哥傲娇毒舌一下,都使小树林里充满了善意的笑声。   孟小绮上课最勤,秦阳的课一节都没落下,与两姐妹的关系也越来越熟,彼此虽常有小吵小闹,情谊却在加深。   秦阳看在眼里,待得年纪最小的孟青加入后,秦阳的“太阳”就不再招收新人了。“太阳”名义上还以保护月儿星儿为首要目标,但月儿星儿的武艺尤在“太阳”成员之上,在村中与他人的关系也好,基本上已没有保护的必要。至此,“太阳”这个只有八人的小团体开始固定下来,秦阳为首、孟少枫、孟虎为副,孟志、孟小伍、孟小陆、张缜、孟青为中坚力量,八人一起练武聊天、上山打猎砍柴,虽非兄弟,却情逾兄弟。   秦阳讲课不收费,但乡下人朴实,过年过节总会送些粮食肉类、衣服布匹什么的到费大夫家,秦阳推辞不过,只得收下,费大夫家里的境况日渐好了起来。   费大夫夫妇、孟淮、范管家等秦阳的师父师母、义父也因此受到村人们的尊敬,几位老人大觉脸上有光彩。   孟淮越老越爱面子爱炫耀,秦阳这个得意弟子给他脸上添光彩自然高兴非常,对秦阳的态度也越来越和善,一身高超的弓术倾囊相授,有好东西都给秦阳留一份,这种关爱甚至让作为孙子孙女的孟少枫、孟小绮都要眼红起来。   秦阳练弓练武学医讲课四不误,偶尔去探望问候姚老夫人,生活忙碌却也快乐。   这天傍晚,秦阳正提着一捆从封仙岭里砍来准备制作箭矢的木料往家中走去。   路过村间小巷时,听得一声孩子们的打闹声,循声望去,只见几个小孩子正在朝一个**岁的小女孩扔石头。小女孩衣衫破旧,瘦瘦弱弱,低着头任由小孩子们欺侮。   秦阳皱皱眉,正要上前查问究竟,一个小孩子已拿起块拳头大的石头用力朝那小女孩扔过去。眼看这石头就要把小女孩砸得头破血流,秦阳不及多想,随手把木料丢下,双脚一点地,身体已如离弦之箭般飞扑过去。   他的速度极快,终因距离较远,已来不及用手接住石头,只得一把抱住小女孩扑倒在地,石头砸在他的背上,火辣辣的痛。   “老师!”孩子们认出秦阳,吓了一跳,顿时不敢再扔石头。   “老……老师?”身下传来极小的话音,若非秦阳耳力超常还真不易听到。他低下头,便看到了小女孩那双满是惊恐困惑的眼睛,以及被污泥尘土弄得脏兮兮的脸蛋,秦阳不知怎的就想起了刚到这个世界时初见星儿的样子,他心中微痛,温和地朝小女孩笑了笑,小心拉着她站了起来,这才转过身面对着那群孩子,皱眉问道:“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欺负这个小女孩?”   有个孩子大着胆子答道:“这家伙是灾星,她爹爹为了救她落水淹死了,她娘亲为了她熬病了。我们是在替天行道!”   又有个小孩子补充道:“而且这家伙身上脏兮兮,整天阴沉着脸不说话讨厌得很,又笨又木讷,打她也不懂还手,脑子有毛病。”其余孩子们也纷纷应和着。   秦阳等孩子们七嘴八舌说完了,缓缓问道:“如果有人朝你身上扔石头,各种谩骂施于你身,你会怎样想?”   孩子们相互望望,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秦阳又缓缓道:“昨天上课时,我曾给大家讲过《论语》,我现在考考大家。‘己所不欲’的下一句是什么?”   “……勿施于人。”有孩子小声答道。   秦阳又问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难道是她愿意经历爹爹过世、娘亲生病的痛苦?”   孩子们都低下了头。   “没有谁愿意被人称为灾星,更没有谁喜欢被人谩骂扔石头。还记得我说过的‘雪中送炭’、‘落井下石’的故事不?对于弱者,对于有困难的人,我们就算做不到雪中送炭,也决不能落井下石。”   等孩子们向小女孩道歉、保证以后不再欺负她后,秦阳才放他们走。有好几个路过村民刚好见到这一幕,脸上都红了起来,加快脚步匆匆离开。这事传出去后,村民们对困难家庭的白眼欺侮少了、帮助多了,也使得秦阳在孟家村里的威望更高了。   再说秦阳在小女孩面前蹲下来,柔声问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我送你回家?”   小女孩低着头没有回答。   秦阳耐着性子又问了两次,见她一直不吭声,只好说道:“那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家,有什么事可以到费大夫家里找我,费大夫家知道吧?就在村子东南角,院子里有棵大榕树。”   他转身正要离开,衣服却被人扯住,回头一看,原来是小女孩扯住了他的衣角。只听得小女孩发出如蚊子般细小的声音道:“孟……芷……蕾。”   “嗯?”   “我……我的名字。你……你来过……我家的。”小女孩的声音很小,说话断断续续。      第四十三章 你叫老师?      “孟芷蕾?”秦阳印象中似乎听过这名字,他定神细看小女孩的脸,这下认出来了,原来是村子里一户单亲困难家庭里的孩子。   孟家村不富裕,但多数家庭还是可以勉强保证衣食过下去,除了极少数因病因残缺乏劳动力的人家。孟芷蕾家就是特困家庭之一。她爹爹早逝,娘亲又因操劳忧伤过度身体极差,两母女的温饱都成问题。倒是费大夫夫妇心地好,给她娘亲赊账看病送药,偶尔还送点柴米。秦阳跟着费大夫到处会诊,自然去过孟芷蕾家中,他当时只顾着跟费大夫学会诊知识,没留意人家小姑娘一直在盯着他看。   秦阳见到孟芷蕾满脸尘灰,小手上有些擦伤,想起自己两个妹妹在这般年纪时也吃过不少苦头,心中一酸,便从身上拿出毛巾和水囊,温柔地帮这个小女孩擦干净手和脸,又掏出木梳帮她梳好头发。孟芷蕾何时被人这般善意对待过,受宠若惊,吓得小指头不敢动,任由秦阳帮她整理仪容。   秦阳端详着她干净的脸蛋,微笑道:“嗯,挺漂亮的一个小姑娘,以后要注意一下仪容仪表。对了,明天我让星儿拿些旧衣服到你家。”   见小女孩眼眶湿润地望着自己,秦阳摸摸她的头发,开玩笑道:“不喜欢旧衣服?放心,那些旧衣服可是我做的,村里的女孩们想买都买不到,你身材和星儿小时候差不多,穿着一定好看。”   秦阳见小女孩还在那里发呆,便拉着她的小手,另一只手提起那捆箭矢木料,往她家里走去。   孟芷蕾被他拉着走,小手儿都渗出了汗水,似乎极为紧张。“那个……”她偷偷望了望秦阳,又低下头小声问道:“那个……你叫……老师?”   汗,老师是一种职业称呼,不是名字。秦阳很快想起这个世界里还真没多少人把教书先生称为“老师”,便解释道:“我叫秦阳,‘老师’是‘先生’之意,学生们对我的一种称呼而已。我比较习惯别人叫我‘老师’而不是‘先生’。我每隔三天会在村旁的小树林空地里讲课,你没听朋友说起过?”   “那个……我没朋友……”孟芷蕾的肩膀缩了缩。   “这样啊……”秦阳心中怜惜之意更盛,他低下头望着孟芷蕾,露出如阳光般灿烂的笑容,道:“那我就算是你第一个朋友了。迟些我让月儿和星儿也和你做朋友,啊,月儿和星儿是我的妹妹,都很可爱哟,比你大两岁左右。”   孟芷蕾点点头,依然低着头没敢望秦阳,小声道:“那个……”   “嗯?”   “还痛……不痛?刚才帮我……挡了石头……”   “不碍事,我身体结实得很。”   “谢……谢,老师。”   秦阳笑了起来:“你叫我‘老师’?哦好,那你记得傍晚来小树林里听课,我让你多认识些朋友。”   “可……我……我家里没钱……”   “我的课不收钱的,你来听就行了。”   孟芷蕾惊讶抬起头望向秦阳,见秦阳一脸温和的笑容,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两人说话间已来到孟芷蕾住的小院子前,秦阳挥手和孟芷蕾告别后匆匆赶回家,他近来已开始学习制作五种箭矢,箭矢的制作颇为复杂,他成功率不高,只得加紧练习。   孟芷蕾站在门口,把刚才被秦阳拉住的左手放在胸前,凝望着他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夕阳的光辉之中,轻声反复叫着:“老师……老师……”   这个从小受人欺侮轻视的女孩儿心中,第一次填满了温暖。   夜深了,秦阳一直辗转反侧睡不着。他悄悄起身,踱出屋外,眺望着满天星斗,想起了想起了昔日三兄妹流落街头、相依为命的艰辛,更想起了孟芷蕾纤细瘦弱的身影、惊恐无助的双眼。他沉思片刻,终于还是施展轻功,悄然来到孟芷蕾的院子外。   孟芷蕾还没睡,这小丫头正在院子的天井上,吃力地从井里把水提上来,倒到水缸中。她力气小,每次只能提起小半桶水,忙活了好几次,她已气喘吁吁,水缸才装了一小半。   屋里传出她娘亲的咳嗽声,孟芷蕾连忙放下水桶,顾不上擦小脸上的汗水,匆匆跑回屋里,很快,屋里传来她轻轻帮娘亲拍背的声音。待得她喂娘亲喝完稀粥,重新回到院子准备继续打水时,不由得呆住了。   缸里的水已快溢到缸口,水波浮动,在月色照耀下闪着洁白的光。   她急忙向院子四周望去,唯见夜风吹拂,皎月当空,哪里看到半个人影?   难道是有神仙帮自己?孟芷蕾热泪盈眶,向天三拜:“谢谢神仙爷爷!”   自从这晚后,她家水缸里的水总会在半夜里自己变满,柴房里的柴草也会自动添加,有时还会有十几文钱出现在灶台上,村里的孩子们没再欺负她,邻居们偶尔会给她家里送些米油之类,而费大夫来她家帮她治疗娘亲的次数也多了,月儿、星儿、小绮成了她的朋友,送她漂亮的衣服,邀她一起去上“老师”的课,课堂上“老师”也对她很好……一切都开始变得莫名顺利起来。   孟芷蕾一直以为真的有神仙帮她,每天都会很老实地跪在院子里向上天叩完头才会去睡觉。直到很久以后,她无意中知道了事情的真相,那一瞬间,泪水滴落在她正在缝补的衣服上,闪着耀眼的光芒。   孟家村三面被山林包围,荒郊长满野菜菌类,村里的孩子们经常跑出去摘些野菜、采些蘑菇。孟家村西面是封仙岭,费大夫和秦阳三兄妹常去采药之处,而南面则一座不算高的山峰,叫平镜山,山顶是一片长满野花的平地,极像镜子,因而得名。村外小树林的空地被用来做公开课的场地后,“太阳”的活动场所就换到了这山顶平地上,而这片“太阳”的成员们聚会练武之地,被孩子们称为“侠客坡”。   平时秦阳早晚都会到这侠客坡练气练功练箭术,“太阳”的成员们有空也会过来,或听秦阳讲故事,或跟他学武术。   此时秦阳抱膝坐在山坡上,出神地望着山下村子里的袅袅炊烟,连月儿星儿来到他身边都没察觉。   星儿玩乐心起,偷偷从后面靠近,伸出小手正要蒙住哥哥的眼睛。   就在她的手快要触碰到秦阳的耳边时,秦阳已然惊觉,他姿势未变,整个身体竟猛然向前平移了三尺,接着如弹簧般弹射而起,半空中一个后空翻,狸猫般轻盈落在星儿身后,左手搂腰右手搂膝,用“公主抱”把星儿抱起来,笑道:“小坏蛋,想捉弄哥哥?”   星儿伸了伸小舌头,乖乖地被哥哥抱着,撒娇道:“哥哥真不好玩,偶尔也要让我捉弄下嘛。”   秦阳心想,要不是我嗅到是你的气味,你早就被我的双刀刺个了透心凉。自从徐老三事件后,他已形成了一有人悄然靠近就全身进入备战状态的条件反射,双刀更是片刻不离身。此时见星儿如此可爱,秦阳心情大好,抱着她原地转了数圈,逗得星儿“咯咯”地笑个不停。   月儿看不下去了,走过来敲敲哥哥的脑袋,嗔道:“笨蛋哥哥,星儿都快十一岁了,你不要随便摸摸抱抱的,像什么样子。星儿你也是,不可以随便让哥哥抱了,知道么?”   两兄妹被月儿训得讪讪而笑,秦阳赶紧放星儿下地,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月儿哼了一声道:“都快过早饭时间了,哥哥你越来越娇气了,连吃饭都要人来催。”   秦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解释道:“在想事情,没注意到时间。”   星儿试探地搂住哥哥的手臂,见姐姐没说什么,便拉着哥哥和姐姐坐下来,问道:“哥哥你在想什么呀?”   秦阳早就发现星儿的小心思,他溺爱地摸摸她的头发,答道:“在想‘太阳’今后的发展。”   月儿没好气道:“我和星儿又不是以前那么娇弱,哥哥赶紧把这个让人难为情的小组织给解散掉。”   “太阳”自从被月儿识破后,秦阳便把它半公开化,起码月儿星儿是知道哥哥建立了这么一个小团体,乖巧的星儿倒没什么,月儿却闹起脾气来,她性子高傲,不想一直托庇于哥哥的羽翼下,在秦阳百般解释、连哄带骗下才勉强接受了。后来孟小绮也听到了风声,央着秦阳和孟少枫想加入,但听说“太阳”的宗旨后就嘟起嘴巴,再也不提加入的事了。   这时秦阳又听月儿旧话重提,不由得笑道:“是是,我家两位妹妹现在武功了得,哥哥可是巴望着你们保护呢。”      第四十四章 “太阳”的光芒      月儿白了他一眼,道:“少在那里卖乖,刚才你那手本领可厉害着,身体居然可以向前平移三尺,这也是无字天书上的武功?”   星儿也好奇道:“对对,哥哥也教教我,看起来好神奇。”   秦阳伸了伸懒腰,好整以暇道:“其实说穿了一点也不神奇,当丹功练到第四层时,对全身肌肉的控制会更精准。刚才你们看来我表面没动,实际上我上身稍提起了一点儿,以小腿发劲蹬地,带动整个身体向前移动,刚好这草地较滑,才可以顺利前移三尺,若是普通泥地,能前移三分就算不错了。你们都已突破到第二层初阶了,按着我教你们的法子修炼,进展会快得多,一年半之后应该就能做到了。嗯,就像这样。”   他一把搂住星儿的纤腰,身体轻轻往月儿那边平移过去。本来月儿离他有一尺距离,顿时变成了肩靠肩挨着。星儿心领神会,趁机偎依到哥哥的怀中蹭蹭撒娇,秦阳捏捏星儿的腰,示意“你这爱撒娇鬼”,星儿用力蹭了蹭,示意“我就是爱撒娇嘛”,秦阳嘴边不禁露出一丝笑意。   这两兄妹心有灵犀,月儿倒没注意到他们的小动作,她瞪了哥哥一眼,见哥哥厚着脸皮一脸坏笑,没有半点移开的意思,没好气道:“无耻哥哥,你若不饿,就说说刚才在打什么鬼主意,你想让‘太阳’怎样发展?”   月儿星儿孟小绮平时主要和村里的女孩们玩得较多,偶尔也会来这里找秦阳,顺便和“太阳”的成员们聊隐天之类,三个女孩儿与“太阳”的成员们关系颇为不错。   听月儿问起,秦阳收起嘻嘻哈哈的笑容,稍稍挺直腰杆,正色道:“我想让‘太阳’成为惩恶扬善、匡扶正义、帮助弱小的一个组织。”   星儿拍着小手欢喜道:“就像‘为国为民,侠之大者’的郭靖郭大侠一样行侠仗义做好事?”   秦阳摇了摇头,沉思道:“我没这么伟大,现在外面战乱四起,金兵入侵,乃英雄豪杰奋起之时。但论到治国修身平天下,我远没有岳飞大哥那般的本事,目前我顶多能在生活圈子的范围内,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以前我不想破坏掉平淡安稳的生活,所以一直没插手去管村子里的不公之事,但最近,我却觉得有必要改变现状了。”   见两个妹妹惊讶地望向自己,秦阳便将孟芷蕾的事详细地说了一遍,连自己晚上帮她打水、送柴草的事也没隐瞒。   两姐妹静静地听他说完,星儿呼了口气,握住哥哥的手道:“哥哥做得很对,我最喜欢这样的哥哥了。”   月儿则幽幽道:“哥哥,你可知道这样做,又会惹下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麻烦?”   月儿小声嘀咕一句:“哼,你还嫌招惹的女孩子不够多么?”她捏了捏哥哥的手臂,道:“有时真不知道你是故意还是无意的,对别人太温柔不是好事。”   秦阳捉狭笑道:“妹妹吃醋了?”   月儿脸蛋一红,瞪着他气哼哼道:“鬼才吃醋,你是大侠,你要和你的兄弟们做好事,我怎么敢拦着你,不成坏人了么?”她转头对星儿说:“星儿,小心哥哥把人家小姑娘收做妹妹。”   星儿顿时紧张起来,盯着哥哥道:“哥哥,不许花心哦!”   噗,小丫头,“花心”这个词你怎么可以用得如此精妙?秦阳发现近来星儿有曲解某些词汇用法的趋势,偏偏这些误用都特别萌,让他“不忍”纠正。秦阳捏捏她的脸蛋,宠爱道:“是是,我只喜欢你们两个宝贝妹妹,放心好了。”   星儿乐哼哼地眯起眼睛,月儿则红着脸瞪着哥哥道:“谁稀罕你喜欢了。哥哥你不要再胡说八道,总是把‘喜欢’挂嘴边像极了轻浮浪子,我最讨厌了。”   看到月儿又傲娇了,秦阳心里直乐,他含笑凝视着月儿道:“我最喜欢月儿了。”   “笨蛋哥哥,你别说胡话!笨蛋笨蛋!”月儿脸红得要冒烟了,两只小拳头拼命捶打在哥哥胸前。   秦阳哈哈大笑,任由恼羞成怒的月儿发泄一番后,才认真地嘱咐妹妹们平时要多照顾孟芷蕾,两个小丫头本来就是心地善良之人,被秦阳各种哄骗之下,自然答应下来。   不久,秦阳把“太阳”的成员和月儿星儿、孟小绮召集到了“侠客坡”,说明了“太阳”之后的行动准则和规矩,“太阳”的成员们早就憧憬“射雕三部曲”里的侠客故事,纷纷热烈响应。   从此,“太阳”的成员们组成“志愿队”,自发地在村里巡逻,扶贫助弱,惩恶扬善、暗中化解家庭暴力、照顾孤寡老人和困难家庭等……秦阳在公开课中也着重宣扬邻里互助、善有善报等道德教化,“太阳”的光芒开始划破孟家村中的黑暗,为这个封闭落后愚昧的小山村带来了阵阵清风。   时光匆匆,又过了两月。   这天,月儿在药堂里看店,见客人不多,她便趴在药堂的柜台上全神贯注地练起字来,范本是秦阳留下来的一本词集。   她幼时尚在广陵府住时,曾跟教书先生念过两年书,字也练过一段时间,但因年幼,所学不多,此时她正在临摹哥哥的字。数年间秦阳为妹妹们写的教材整理起来已有三本诗集,一本词集。月儿手里的这本词集陆续增厚,目前已记录了近五十首词,每首的词牌都不一样,各具特色。两姐妹第一次见到词是《生查子·去年元夜时》,她们只念过三字经和唐诗,从没见过这种奇异的词,问及何人所作,秦阳微笑不答,只是给两姐妹详细讲解这些词的词牌、平仄、韵脚,风格等。   当前打开的正是一首《永遇乐·读史怀古》:“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一别四年,望中犹记,烽火广陵路。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鸦社鼓。凭谁问,稚子年少,敢射虎否。”乃秦阳几天前所写下的。   月儿喜欢这词的豪迈气概,也喜欢哥哥的字,边写边轻轻地念着,忽然听到一人拍手赞道:“好一首《永遇乐》!好一句‘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月儿惊讶地抬起头,一个年近三旬的,下颔蓄了短须的文士正站在柜台前不远,正细看自己写的字。   月儿微赧,赶紧放下毛笔,敛衽站起,问道:“这位先生,请问是否需要买药?观先生脸色,不像是抱恙之人。”   她见文士神态散漫,衣衫简朴,但气度不凡,隐有几分文人的狂傲不羁,似学问极高。那时代对文人颇为尊敬,月儿不敢怠慢,敬称其为“先生”。   文士不答,随手拿起月儿的字细看一会,沉思着问道:“小姑娘,你的字虽还欠缺火候,但极有蕴味,我自幼临摹百家笔墨,也未曾见过。敢问小姑娘师从何人?”   月儿在哥哥面前各种毒舌傲娇,在外人面前却极守礼节。她礼貌答道:“回先生,我是跟哥哥学的,这是哥哥的字。”她指了指旁边打开的词集。   文士捧起词集细读,脸上的神色愈发惊讶。眼前这楷体沉稳圆润,法度分明,又显得宽绰逸美,灵气中透,比起他所熟知的柳、颜、欧等诸书法名家颇有不同,极具特色。   他哪里知道,这首《永遇乐》用的乃是赵体,其时赵孟頫远还没出生,他怎可能见过。   秦阳在前世自小学到初中期间都有练国画和书法,为了配合工笔国画,“欧颜柳赵”四家楷书都有深入钻研过,其中练得最多的字体便是赵孟頫的赵体楷书。这些年来秦阳陪伴着月儿星儿读书期间,闲来没事就在练字,他最喜赵体楷书中生动俊逸的行书笔法,在这方面更是下了苦功,这本词集均是用赵体所书,虽未达到名家水准,也已颇有神蕴,足以让人眼前一亮。   文士越看越是凝重,用手勾划临摹,后来干脆拿起月儿的毛笔写了起来。   月儿见他虽是临摹,字却写得极为俊逸,笔划气度尤胜于己家哥哥,不由得大吃一惊,更不敢小瞧他。   文士将整首《永遇乐》临摹了一遍后,长长吁了口气,放下毛笔,这才认识看起这首《永遇乐》的内容,他反复默念着,似被词中的豪迈忧伤所感染,到后来高声诵起来,旁若无人,文人的狂傲之气尽现。星儿、徐氏和范管家都闻声走了出来,有路过的村民也停下脚步,指指点点。徐氏低声问了月儿几句,范管家毕竟是当过大户人家的管家,他走到文士面前行礼道:“小老有礼,不知先生何许人氏,是要买药还是问诊?”   文士充耳不闻,依然沉浸在词集中,不断翻看,一边念一边击节称赞道:“好好!这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可堪千古绝唱!”   星儿拉拉姐姐的衣袖,小声问道:“姐姐,哥哥这词集怎么好厉害的样子,到底是谁作的?”她还不知道当时词被称为“长短句”,哥哥告诉她这是“词集”,她便一直把“长短句”称为“词”。   月儿也惊讶道:“我还以为是名家所作,看这先生的样子似乎是第一次见,难道真是哥哥自己写的?”   徐氏和范管家对视一眼,吩咐月儿道:“快去找阳儿回来。”      第四十五章 欧阳先生      月儿应了一声,刚要迈步,又停了下来,道:“不用了,哥哥快到了。”她的“丹功”精进不少,周围虽人声嘈杂,她已听出数百步外传来了哥哥和费大夫的脚步声。   秦阳今天和费大夫去孟芷蕾和师父孟淮家中出诊,刚回到院子附近,发现门前聚起了不少人,都在指指点点讨论着什么,药堂里则传来诵读自己词集的朗朗之声,他脸色微沉下来。   这词集是他默写宋词三百首里的精华,他只打算给自己两个妹妹学习之用,并没打算公开。他不喜张扬,现在公开课带来的“神童”名号只在附近村落里传播,已让他颇为头痛,一旦这本词集公开,恐怕会引起更大的轰动。要知道这个世界的历史虽与他所知的历史有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既有岳飞义兄、张觉、王安中等人的离奇出现先例,那么这些原词作者说不定哪天就蹦出来了,万一被指抄袭岂不糟糕?   村民们认出秦阳,纷纷让路打招呼:“小秦老师!费大夫!”   秦阳和费大夫回着礼,从人群中穿过,回到药堂前。   秦阳小声问清楚情况下,向众人点点头,独自一人大步走向文士,作揖道:“小子秦阳,敢问先生高姓大名,有何赐教?”   他语气平淡,但暗含内力,众人均觉得耳膜微痛。文士全身一震,方始如梦初醒般抬起头,上下打量着秦阳,问道:“你就是人称‘神童’的小秦老师?”   听到“神童”二字,秦阳心中不悦,他微躬身不卑不亢道:“小子学识浅薄,万不敢称‘神童’二字,未请教先生高姓大名,仙乡何处?”   文士见他十一二岁,说话语气却显得颇为成熟沉稳,更加欢喜,欣然答道:“好好。我乃滁州清流县教谕欧阳永叔,慕名拜访,不想竟见到小兄弟的‘长短句’集,喜不自禁,多有失礼。”   欧阳永叔?欧阳修!?秦阳大吃一惊,连退两步,冲口而出:“庐陵欧阳修?”眼前这欧阳修短须白面,举止浮夸,哪有半分醉态可鞠的滁州太守样子?   欧阳修奇道:“哦?小兄弟竟听过我的名字?”   何止听过,简直是如雷贯耳,想不到继岳飞后,自己又再次遇到历史上的大名人。秦阳呆了半晌,才深深一揖,尊敬道:“久仰大名,不知知州大人亲至,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欧阳修莫名其妙道:“知州?小兄弟弄错了,我只是清流县教谕,负责‘生员’招录事宜。”   教谕……咦,这似乎是明朝的官职吧?慢着,那么说,眼前这欧阳修只是清流县的教育局局长?   秦阳目瞪口呆道:“以先生大才,竟屈就区区清流县教谕?”   欧阳修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问道:“小兄弟哪里听过我的事?我只是区区小吏,何德何能敢称‘大才’?”   秦阳环视四周,见村民越聚越多,便请欧阳修进入内堂屋子里详谈。   双方分宾主坐下,秦阳、费大夫作陪,月儿星儿则侍立于哥哥身后,好奇地听着哥哥与教谕大人的谈话。   欧阳修问道:“小兄弟何以曾听过我的事?”   秦阳随口胡扯道:“我两年多半有幸结识某位世外高人,闲聊时听他提起淮南的奇人异士,其中提及欧阳先生,那位高人曾评论说‘庐陵欧阳永叔才华冠天下,小至一府知州,大至一国之相,方可尽其才’,故而误以为欧阳先生已是滁州知州。只是不知以欧阳先生大才,何以只在清流县当一小吏?”   在座的除了欧阳修,都明白秦阳指的是天冲道长。天冲道长神仙般的人物,自然知道有欧阳修了,这番解释合情合理,谁会想到秦阳只是在胡扯。   欧阳修问及那高人之名,秦阳推托到高人性子古怪不许告知他人,欧阳修也不介意,哈哈一笑,他对秦阳颇有好感,当下便简单地介绍了自己的经历。   原来欧阳修小时家道中落,与母亲投靠在滁州清流县经商的叔叔,他叔叔对他极好,专门请了滁州大儒教他读书写字,欧阳修天资聪颖,学习又勤奋,小小年纪便出口成章,叔叔将之视为家族中兴的希望。谁知造化弄人,其时朝廷**,科举考试更是充满钱权交易的黑幕,欧阳修三次参加科举,自然都“意外”落榜。后来张灿起义,欧阳修举家外迁避难,直至数年前张灿一统淮南,自称淮南王,开始整顿军纪、恢复生活和商业教育等民生,欧阳修一家才迁回滁州,期间得到清流县乡绅们联名举荐,经滁州知州的同意,欧阳修便担任了清流县教谕一职。   秦阳虽早知历史大变,却怎么也没想到名垂千古的滁州太守、翰林学士、文忠公居然因风云际会,沦落为区区一个县级教育局小官。他很快又想到自己义兄岳飞也曾只是一个卖冰糖葫芦的小商贩,对比两人在不同历史中的际遇差别,不禁唏嘘叹息起来。   欧阳修倒丝毫没在意,他拿起那本词集,问道:“这些‘长短句’都是小兄弟所作?”   这词集里面可有着欧阳修的《蝶恋花·庭院深深深几许》和《生查子·去年元夜时》,秦阳不敢正面回答,心虚道:“请欧阳先生赐教。”   欧阳修以为他是谦逊,更喜欢他,道:“小兄弟不必谦虚,这词集我看了一遍,几乎篇篇皆精品,我熟读万卷书,却从未见过如此精彩的‘长短句’。”   秦阳察颜观色,知他所言非虚,松了口气,知道因为历史际遇变了,欧阳修的文学生涯也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的《醉翁亭记》等传世名篇怕是无缘于世了。他脸皮再厚也没法子在原作者面前坦然自若地冒充作者,只得老实答道:“欧阳先生过誉,此词集中的‘长短句’均非小子所作,乃小子无意所得,也不知是何处名士写下。”   欧阳修以为他不爱张扬,当下微笑不语,又指着词集中的楷书问道:“这字体颇有特色,我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小兄弟自创的还是跟随师从名家?”   对于赵体秦阳倒是淡定得多,他不欲张扬,便答道:“想来是幼时家中所请先生所教,小子数年前曾头部受伤,失去大部分幼时记忆,无法回答,还望欧阳先生见谅。”   月儿在一旁听着,早就明白这词集是哥哥自己写的,她惊喜之余,听哥哥还在掩饰字体的事,不由得与星儿相视偷笑。她们自然知道幼年时那先生的水平,已肯定了这字体是哥哥独创的。此刻听得欧阳修如此赞誉,两姐妹虽早知哥哥文采过人,心中也不禁充满自豪,望向哥哥的眼光又多了几份的仰慕。   欧阳修自以为摸清了秦阳的脾气,便不再多问,两人便聊起诗词散文、人生书法。欧阳修乃博古通今的大文豪,秦阳文学水准比欧阳修差了大截,但胜在有着数千年先进知识文化积累、熟背唐诗宋词元曲,几番论文议政,欧阳修竟大有惺惺相识、相见恨晚之感。   眼见天色不早,欧阳修准备告辞回县学,他有心结纳秦阳,便问道:“不知小兄弟有没有兴趣,到县学中当个‘生员’,跟随本官左右?”   费大夫与范管家均喜出望外,欧阳修这般说法,显是有意收秦阳为学生之意,他身为清流县教谕,日后对秦阳走向科举之路自是大有好处。他们眼巴巴望向秦阳,见他呆坐不动,不由得大急,不断向他使眼色。   谁知秦阳视而不见,淡然一笑,道:“谢欧阳先生厚爱,小子学识浅陋,资质愚钝,怕辜负先生的期望。”这大半个时辰的对话已让他冷汗直冒,好不容易才应付过去,若天天与这大文豪呆一起岂不露馅?况且他心中另有所思,自然更不愿答应了。   欧阳修以为他还在谦逊,再次劝说,秦阳只是婉言拒绝。如是再三,欧阳修见秦阳意志坚定,只得叹了口气,起身告辞,临走时他希望秦阳替他写篇词,以作纪念。秦阳心里感激欧阳修对自己的关怀,便答应下来。   两个妹妹帮着磨墨铺纸,秦阳提起毛笔,用赵体写下一首《卜算子·咏梅》:“村外破桥边,寂寞开无主。   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   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乃是改自陆游的同名词作。   欧阳修见此“长短句”语句隽永,别致细巧又寓意深刻,暗暗称赞。他知道秦阳藉此表明心迹,便不再提此事,只是约好秦阳若到滁州可去寻他相聚,秦阳答应下来。   待得墨迹干透,欧阳修小心卷好字卷,辞别离去。秦阳起身相送,直送到村头。   欧阳修牵马出了村子,见村头小桥旁,一丛梅花正长出新芽。他忍不住回首望去,秦阳瘦小的身影孤寂却傲然地立于村头大树下,正朝他挥手作别。   欧阳修轻声叹惜,上马绝尘而去。      第四十六章 人生梦想      残阳西照,为侠客坡披上了一件红色的薄纱。“太阳”的成员和月儿、星儿、孟小绮躺在草地上,仰望着天空变幻的云朵。八男三女以秦阳为分界线,秦阳左边依次是孟少枫、孟虎、孟志、孟小伍、孟小陆、张缜、孟青,右边则是女孩子们,依次是星儿、月儿、孟小绮。秦阳也不晓得众人是怎么定下这顺序的,似乎已成为大家默认的规矩,无论是坐卧起行,都会遵守这样的顺序。   众人正有一句没一话地谈论着白天的事,孟少枫问道:“老大,清流县的教谕想介绍你去县学中当个‘生员’,你怎不答应下来?”这个问题早就萦绕于众人心头,众人竖起耳朵,等着秦阳的答案。   秦阳双头枕在脑后,凝望着天空中如马似驴的云朵,缓缓问道:“你们可有梦想?”   “梦想?”月儿不解问道。   秦阳解释道:“就是指你们想在未来做什么,比如是当大夫,当猎人,当农夫,或者当官,当将军之类。”   孟志首先答道:“我想当有钱人!天下第一有钱人!”   孟小绮嘲笑道:“天还没黑呢,志哥你就开始做梦了。”   秦阳微笑道:“小辣椒,有句名言叫‘宁欺白头翁,莫欺少年穷’,大家都还年幼,未来会是什么样子谁也无法预料的。小辣椒你的梦想是什么?”   孟小绮眼珠转动,偷偷看了月儿星儿一眼,话里有话道:“我的梦想说来也与你们三兄妹有关。”   “哦?”秦阳被勾起了兴趣,问道:“你的梦想与我们三兄妹有什么关系?”   孟小绮狡猾地笑着不回答。孟少枫打趣道:“不会是上次在爷爷家院子里提过的事吧?”   孟小绮跳了起来,嚷道:“二哥你可别乱说话,谁说是那件事了?”   孟少枫朝秦阳眨眨眼,道:“老大,看来以后你有得受了。”   秦阳苦笑一下,装糊涂当作没看到。   月儿坐起来,狐疑地观察着三人的脸色。这小丫头真不是一般的敏锐,秦阳连忙转移话题,问道:“其他人呢,少枫的梦想又是什么?”   孟少枫叹道:“我虽想如岳飞岳大哥一样上沙场杀敌卫国,但我兄长早逝,爹娘只剩下我一个儿子,我实在不忍舍他们而去,大概会留在村子里,和爹娘一起种地。”   孟小伍、孟青、张缜也纷纷应和。   孟虎搔搔脑袋道:“我还没想到,你们做什么我也跟着做就是了。”   见孟虎憨头憨脑的样子,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孟小陆笑道:“虎哥,其实我也一样没什么主意,大家一直这样在一起就挺快乐的。”   秦阳心知,这些孩子们无论有着什么样的梦想,若无新的际遇,大概多半会和孟少枫一样,在这个村子里呆上一辈子,不由得暗自叹了口气。   孟小绮见众人没再把关注点放到自己的梦想上,松了口气,便转头问月儿星儿道:“如月、如星,那你们呢?”   星儿搂住哥哥的手臂,软绵绵道:“我想一辈子和哥哥在一起。”   孟小绮早知她兄控,也不以为意,只是取笑道:“再过几年你就要嫁到别人家了,难道要阳哥哥陪你嫁人?”   星儿不高兴地瞪了她一眼,道:“谁说我要嫁人了,我才不要嫁人,我要和哥哥在一起!哥哥若是郭靖,我就是黄蓉;哥哥若是杨过,我就是小龙女;哥哥若是张无忌,我就是赵敏。我要一生一世与哥哥在一起不分开!”   月儿轻轻敲了敲星儿的小脑袋,低声训道:“傻丫头,别乱说话,也不怕别人笑话你。”   星儿最怕姐姐,当下不敢再吭声,只是紧紧搂住哥哥的手臂不放。   秦阳怕星儿难过,偷偷捏捏她的小手,以示安慰。星儿见哥哥一脸微笑,丝毫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也高兴地捏回哥哥的手。秦阳问月儿道:“那月儿你呢?”   月儿怔了怔,低着头想了好一会,轻声答道:“大概,像哥哥那样,当个老师。这些天给孩子们上课,还是挺有意思的。”   秦阳笑了,这小丫头总算迈出了独立的第一步。他既高兴也稍感失落,凭着月儿的个性,应该会成为一个桃李遍天下的好老师。   月儿见哥哥冲着自己笑,小脸蛋微微红了起来,她那漂亮的大眼睛注视着哥哥,嗔道:“哥哥,你别光顾着问别人,少枫哥最初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   秦阳“嗯”了声,重新仰面朝天躺在草地上,眼中的焦点落到无限苍穹之外,缓缓道:“前些天,我去五石村探望伯母时,听她提起大哥的事。大哥在书信中提及,他到平阳城后,被编入骑兵队当分队长。金兵围困平阳城三个月,依然无法破城,只能绕城而过,被大哥带两千轻骑背后突袭,又被开封派去的七万精卫兵迎头痛击,已大败而退,缩回太原城。大哥因在这一战中表现突出,极得平阳王李一辉重用,已被擢为偏校,目前继续留在平阳城与金兵遥相对峙。”   众人虽不知他为何提起岳飞,但听得岳飞的英雄事迹,都不禁为之心折,“太阳”众人更是热血沸腾。   秦阳自嘲般笑道:“正是因为大哥在战场上沐血奋战,保家卫国,我们这小小山村才可暂享太平。此刻大哥仍在边疆吃苦,而我作为义弟,却一直留在这小山村里,安逸度日。你们是否会认为我胆小怕死?”   孟小绮急道:“阳哥哥,你还年少,哪有如此年轻便去投军杀敌的?”   秦阳摇摇头:“我今年已十二岁,罗士信十四岁投军,也不比我大多少。”   他缓缓念道:“臣本布衣,躬耕于南阳,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他顿了顿,接着道:“诸葛武侯离开草庐时还想着日后归隐继续种田,却最终星落五丈原。以他那样惊天纬地之才尚且如此,更何况我这样的凡人。我的梦想,就是一直这样和大家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生活下去。”   众人都静了下来。   秦阳出神地望着天空,认真道:“我在很久以前,一直梦想当天下霸主,成就不世功业;或者当一个绝代剑客,纵横江湖快意恩仇;也曾梦想过经商赚钱,富甲一方。我向往过大哥的英雄生涯,也曾动心要去前线抗金。但近来,我越来越留恋这里平淡的生活,孟家村虽然穷,虽然苦,可这里还没有战争,没有流血,大家都可凭着双手努力养活自己,何况,可以和你们这样快乐地在一起,又有什么比这更幸福的呢。”他顿了顿,自嘲般笑了起来,道:“怎么,是不是对我的志向很失望?”   星儿摇着头,亲昵地把脸蛋贴到哥哥的手臂上,开心道:“嗯,一直这样就好。”   月儿也没感到失望,反而暗自高兴。即使她已知哥哥有着绝代才华,哥哥完全可以选择光宗耀祖重振秦家之路,她却发自内心地认为,哥哥保持着现在这样的“废柴”样子便好。   其余的众人没经历过战乱,更不知道外面世界的残酷,但他们都听出秦阳话中对当前和平生活的无限珍惜,不由得陷入了沉思中。   和风吹过,送来花香鸟语,这群十多岁的少年男女,第一次触摸到了生命最根本的意义。   孟虎喃喃重复着秦阳的话:“是啊,又有什么比这更幸福的呢……”   他的话在众人心中轻轻回荡,久久难忘。   随着秦阳独特的“混合丹功”境界不断提升,弓术的练习进展也极大地超出了孟淮的预期,短短**个月间,他已能一口气用二指开弓上千次。孟淮大为满意,他将秦阳叫到后院,开始正式传授到弓术的高级要诀。秦阳依孟淮吩咐,拿出亲手所制的三尖菱箭、凤羽鈚箭、狼牙箭、扣马箭、透甲锥箭各十枝,并排放于桌上。   孟淮道:“先射三尖菱箭。”   秦阳应了声,全神贯注拈弓搭箭,他的动作很慢,却毫不拖泥带水,确保瞄准目标后果断松弦。十箭六中靶,二中红心。   孟淮不置可否,又让他将剩余的四种箭依次各射十次。成绩最好的是透甲锥箭,十箭九中靶,四中红心。   孟淮问道:“知道为什么透甲锥箭你能射得更准?”   秦阳思考了一会,答道:“因为它最重,射出时受环境影响较小。”   孟淮满意地点点头,解释道:“这五种箭,从轻至重,威力依次递增,速度依次递减,最难练的便是连珠箭所用的三尖菱箭。你从今日起,除练习开弓外,增加千次射箭,先练透甲锥箭,能全中红心后再换扣马箭。”他又指点了秦阳如何拈箭、闭目辨箭、熟悉每种箭的细微特征、运动轨迹等,秦阳丝毫不敢托大,细心听讲,不耻下问。   自此,秦阳每天学弓习医、练武修文,时光匆匆,春去秋来,孟淮的指导越来越严格,秦阳每天开弓的次数也越来越多,越来越快,所用的箭矢也越来越轻。当他接过孟老手里的大黑弓时,已是三年后的秋天,他刚刚换上了三尖菱箭。   这一年的秋天,秦阳十五岁,秦如月秦如星十四岁,而风云变幻的天下大势,终于席卷到三兄妹的身上。      <第一卷完>      卷末感言 一些话   本书从发表到现在已过去一个多月,四十六章,第一卷结束了,才算是完成了前期的剧情铺垫,有时反思一下这剧情节奏,也不禁觉得汗颜。   这部书是我年少时一直想写却没写完的梦想之作,回想从最初那随手写下的版本,到后来认认真真地大修过三次,期间改过书名、换过封面,有被大神喷过,有被小神笑话过,但靠着某些读者朋友们或是特意或是不经意的鼓励与支持,终究还是坚持下来了。也曾想过删掉里面的章节提高节奏感,但里面的每一章节都是极耗心血写成,倾注了自己对书中角色极大的爱情,终究下不了狠手。   所以非常感谢认真耐心地一直看完前面章节,以及收藏本书、投了推荐票的读者朋友们,没有你们的支持,这本书可能便不是现在这样子。   从第二卷开始,节奏将会大为加快,前期章节里伏笔的剧情亦将会全面铺开,那个在孟家村里想过隐逸生活的少年,也即将迎来人生中最大的转折点,开始他波澜壮阔的人生。   接下来的第二卷,有热血更有泪点,起码作者泪点低,写到最后都是眼眶湿湿的,心情久久不能平伏。或者限于作者笔力,未必能引起你们的共鸣,但若你们接下来的日子里,因为第二卷里某些章节的剧情而小小感动一下,我便颇感满足。   最后,再次非常感谢各位读者朋友一直以来的支持和关注,希望在未来的日子里,也能与你们继续前行。      第二卷,秋风已骤起,烈焰正焚天,明起正式更新,敬请期待。   第一卷剧情综述      作者的话:   有不少兄弟朋友反馈说第一卷的剧情进展很慢,并建议我删掉里面部分的章节提高节奏感。   是的,第一卷里描写三兄妹幼年时的生活小事很多,主要围绕着“亲人”与“家”的羁绊而开展的,与“咏春皇帝”这个书名里的“争霸”“权谋”似乎沾不上边。   但我还是很喜欢这些温馨的章节,如我在后面卷末感言所说,只有经历过一个人的孤单寂寞冷,才会明白“亲人”与“家”的重要性,这本书归根到底,便是一个少年保家卫国的故事,至于争霸天下、还乱世一个安宁,不过是结果,而非原因。   正因为书中的每一个主角每一段剧情,都是倾注了我无数的感情与心血凝聚出来、倾注了我对书中角色极大的爱情,我实在不忍删改前面的章节。   但我很感谢这些兄弟朋友们的热心建议,并写了这个第一卷剧情综述,给那些喜欢看精彩、节奏快的打斗、争霸权谋剧情的兄弟朋友们,方便这些兄弟朋友们可以更快地了解前期剧情,直接进入第二卷剧情开始阅读。   从第二卷开始,本书的节奏将会大为加快,第一卷章节里伏笔的剧情亦将会全面铺开,那个在孟家村里想过隐逸生活的少年,也即将迎来人生中最大的转折点,开始他波澜壮阔的人生。   所以,如果您喜欢看打斗、争霸剧情的,或者觉得第一卷的生活小事节奏太慢,可以直接从第十二章结束后,阅读这个剧情综述,之后就可以直接去阅读第二卷,第一卷里的关键点大多都在这个综述里会提及到。   当然,如果您有耐心认真地看完第一卷、并喜欢其中温馨的小剧情,我会非常欣慰。      本剧情综述接第十二章。      秦阳利用前世所学知识,教两个妹妹念书,并答应了两个妹妹一起跟费大夫学医的请求。秦阳暗中修炼前世所学的咏春门武学,终于在冬天大雪封山之前,成功练成入门内功,武功恢复到前世的五六成水平。   秦阳武功初成后,帮两个妹妹缝了萝莉套装,极得妹妹们喜欢。   秦阳跟着费大夫去五石村出诊,因为义救被拐小孩子而认识了一个卖冰糖葫芦的青年,这青年叫岳飞岳鹏举,与南宋抗金名将同名同姓,武艺颇为高强,秦阳与他一见如顾,结为忘年之交。   某天,秦阳带着两个妹妹外出散步,遇到孟小绮和孟少枫,孟少枫仗势想欺负秦阳,秦阳使出咏春拳,轻易获胜。期间遇到来封仙岭寻找千年灵兽的天冲道长,秦阳见他武艺极为高强,便带着妹妹们拜师学艺,秦阳学到了轻功、月儿学到了剑术,而星儿学到了掌法。   秦阳跟随天冲道长学习天道门的丹功心法,并从他那里得知了武学分五个级次,每个层次又可根据水平分为上中下三个层次,最高级为第五级上。   秦阳暗中把“丹功”和前世咏春师父所传的“周氏易筋洗髓经”融合在一起,创出了独一无二的“混合丹功”,修炼起来事半功倍,功力增长极快。   三月后,天冲道长要去辅助小皇帝保宋朝江山,临别时将天道门的至宝“无字天书”传给了秦阳。秦阳三兄妹琢磨半天也没能参透“无字天书”的奥秘。星儿磨着秦阳给她讲故事,于是秦阳便给两个妹妹讲了金庸的《射雕三部曲》。   一年半后,十一岁的秦阳在深山采药、打猎时遇到了小白狐,有种恍如隔世之感。随后他遭遇狼群袭击、巧遇到一名持黑弓的老者,被他的箭术所震撼。   傍晚,秦阳回到村子后,见两个妹妹与村中的女孩子们闹别扭,便教育她们要与朋友们友善相处,在秦阳软硬兼软的哄妹技能下,两个妹妹感动而泣,眼前的红霞夕阳,成为她们一生中最难以忘怀的风景。   三兄妹晚上比试武艺,秦阳暗中指点两个妹妹打破武术套路的条条框框,走出各有特色的武学之道。   随后三兄妹被徐老三偷袭,险些丧命,好不容易才用计谋武功险胜。秦阳将徐老三带到密林处,盘问出“无字天书”的来龙去脉,并得知无字天书乃天下至宝,人人欲夺,又知道了天门道的历史,更得知宋朝的开国皇帝李煜居然是五级上的宗师级高手。   秦阳杀了徐老三,并成功收复孟虎,引他加入自己创立的小组织“太阳”。“太阳”是秦阳为了保护两个妹妹而创立的小团体。   岳飞来向秦阳辞行,表示要北上抗金,秦阳这才确信他就是历史上有名的抗金名将,大觉震撼,更觉得这世界里近两百年间的时间线非常错乱,历史事件、历史人物均提前出现了。   岳飞与秦阳结义为兄弟,又赠他《岳家枪》的枪谱,两人依依惜别。   秦阳随费大夫去村中一户老人家出诊,认出老人家孟淮就是当日的黑弓老者。秦阳在孟小绮的撺掇下,拉开了孟淮的两石硬弓,引起孟淮的惊讶与关注。孟小绮暗暗喜欢上秦阳,与他定下了十六岁时便嫁给他的约定。   “太阳”夜间聚会,孟少枫、孟虎、孟小伍、孟志、孟小陆、张缜等“太阳”成员齐聚小树林,秦阳介绍孟虎给众人认识。孟少枫告知了秦阳有关他爷爷(孟淮)的往事。   月儿发现了“太阳”的存在后,极为生气,秦阳耐心解释,月儿气消了,并跟哥哥学会了一首《藤缠树》,暗暗与哥哥定下百年之约。   秦阳以一句“留取丹心照汗青”,通过了孟淮的考验,开始跟他学弓术。   秦阳为了帮两个相对孤僻的妹妹融入村子,特意开设了免费课堂,引起轰动,名声大震。魏老先生前来挑衅滋事,与秦阳比联楹斗作诗,却输给了秦阳,羞愧而去,自此秦阳三兄妹名声更是传遍了附近村落。   秦阳偶遇到村中的可怜幼女孟芷蕾被人欺负,动了恻隐之心,暗中相助,并开始改变自己小组织“太阳”的宗旨,扶贫助弱,惩恶扬善,让“太阳”的光芒照亮了孟家村的黑暗之处。   秦阳十二岁的某天,欧阳修慕名来访,无意中看到秦阳写给两个妹妹的词集,被他的赵体楷书和默写的“宋词”所震惊,一番畅谈后便想收秦阳为徒,却被秦阳婉拒,最后怅然而走。   秦阳和小伙伴们谈起这事,便说出了自己的人生梦想,他表示自己极为厌恶外面世界的恩怨仇杀、战火硝烟,只想隐居在孟家村,当个走乡串巷的郎中大夫,一直这样和亲人好友们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生活下去。   三年后的秋天,十五岁的秦阳箭术有成,而风云变幻的天下大势,终于席卷到三兄妹的身上。      下接第二卷剧情。   第四十七章 风云突变      傍晚,林间空地里枯叶正纷纷扬扬地飘落,秋风中已略有凉意。   秦阳望望天色,对周围的孩子们道:“今天的课就到这里,若没什么问题大家都早点回去。”。   “老师。”一个**岁的小女孩畏畏缩缩地举起手问道:“刚才您说‘子不语怪力乱神’,那世上真有鬼怪山神吗?”   秦阳沉思了一会,道:“鬼神之说,信之则有,不信则无。这世上确有不少超越我们常识的事物,但我从未见过真正的鬼神,据我所知,为祸人间的鬼怪多半都是人假扮的。”自从他灵魂穿越到这个世界后,他依然不信鬼神,但无法否定灵魂这类科学尚不能解释的物质存在。   旁边的一个小男孩道:“可是老师,近来村里的巫神大人说山神发怒了,村子里几十年没献过生祭,要遭到封仙岭的山神惩罚了。连教书的魏老先生都跟着劝村长准备生祭,到封仙岭献祭。”   关于近来村里的这些流言秦阳也早有耳闻,特别是“生祭”,他皱眉道:“今年农作物欠收是因为今年干旱,山林里狼群数量急增恐怕是另有原因,马贼‘黑狼’在邻县出没更是**,这些均与山神无关。你们还小,不要随便参与到这些事里去。”他自然不信巫神大人真有神通,装神弄鬼的神棍他可见得多了,只是一直没想去管这闲事。   周围的孩子们都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有孩子问起为什么会干旱,有孩子则问起为什么有“生祭”,秦阳耐着性子一一解释。孟小绮站起来,拍拍手道:“好啦好啦,天都快黑了,大家要乖乖听话,早点回家。”   孩子们这才纷纷与秦阳及孟小绮道别。等孩子们安全回到村里后,秦阳对走在身旁的孟小绮道:“小辣椒,刚才谢谢你了。”   当年刁蛮任性的小丫头现在已开始长出少女优美身段,虽不及月儿星儿漂亮,可俊俏的脸蛋配上柔美的曲线,已吸引了不少同年纪男孩们的目光,唯独个子没怎么长高,四尺出头五尺不到的身高显得颇玲珑娇小,是典型的萝莉体型。她个性活泼大胆,和谁都谈得来,极受欢迎孩子们的喜爱。   秋风吹过,她拨弄着秀发道:“阳哥哥不用和我客气。你是心肠太好,从不拒绝孩子们各种奇怪的问题,换了魏老先生,恐怕早就举着戒尺凶巴巴地训人了。”   秦阳微笑道:“看来你以前吃过魏老先生的苦头。”   孟小绮举起小拳头恼怒地挥了挥道:“我不喜欢魏先生,总是训人,满嘴之乎者也,相当无趣。”正说着,她像是想起什么好玩事儿,嘻嘻地笑了起来,道:“我现在一想起当年他跑来训你的事就觉得好笑。现在我们村里还经常有人提起这事,都夸阳哥哥你是文曲星降世。”孟小绮越说越兴奋,走起路来一蹦一跳,和秦阳的距离也越靠越近。   嗅到少女身上淡淡的幽香,秦阳不禁再次打量这个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见她眉目含笑神态自若,明明已到了青春萌动的年纪,依然大大咧咧的,似乎毫不在意与自己靠得太近。   秦阳回过神来,自嘲道:“那时我年少不懂事,倒是让魏老先生难堪了。”   “现在我还觉得阳哥哥你当时做得极好,难道我现在还年少不懂事?”   秦阳忍不住笑了起来:“你现在难道长大懂事了?”   孟小绮早就注意到秦阳打量自己,不由得暗自得意,看来精心打扮的心血没白费。此刻她话里有话道:“我当然长大了。再过三个月我就十五岁了,爹娘都开始张罗着给我找婆家了。”   秦阳朝人家小姑娘俏丽的脸蛋瞄了几眼,目光停留在她微微鼓起的胸前,一脸坏笑道:“是么,我倒觉得你还没长大。”   “阳哥哥你看哪呢,坏人!”孟小绮脸蛋通红,举起小拳头在秦阳身上轻轻捶了几下。   调戏小姑娘要适可而止,不然就弄巧成拙了。秦阳深知个中三昧,他哈哈一笑,又问道:“小辣椒,今天上课的是小班,月儿星儿都不在,你怎么跑来了?”   孟小绮瞄着眼前这坏人,心道:“就是因为两姐妹不在我才要来。”她用手指绕着披肩的秀发,道:“今天范伯伯的菜地大丰收,如月和如星都忙着帮忙没空和我玩。我闲着没事就来来听老师讲课,顺便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秦阳取笑道:“你这会儿怎么又叫我老师了?”   孟小绮白了他一眼,道:“我当了你四年的学生啦,难道还不能叫你‘老师’?”   秦阳想起往事,不禁莞尔一笑:“刚开始时你可是很反感这个称呼,一直闹别扭说‘阳哥哥一点也不老,我不要当阳哥哥的学生’。”   “那是因为你一开始硬是要我们叫你‘老师’,我以为‘老师是很老的师父’之意。”   “所以当时我就解释过了,‘先生’不及‘老师’好听。”   夕阳西斜,红彤彤的卷烧云在天边蔓延而开,映得孟小绮的脸蛋通红通红。只听得孟小绮轻声问道:“对了,阳哥哥,你喜欢我叫你‘老师’还是‘阳哥哥’?”   “现在这称呼听惯了,挺好的,怎么这样问?”   “这样呀……嘿,没什么,我只是随便问问。”孟小绮脸上的红晕更盛,她蹦蹦跳跳地踩着影子小跑起来。   秦阳忽然停下脚步,孟小绮没留意,往前走了几步才发现秦阳落在了身后,她惊讶回头问道:“阳哥哥,怎么了?”   “孟志来了,急事。”他向村口的方向望去,果然,不一会,孟志已从村口飞奔过来,他跟秦阳练了五年多的功夫,已颇有轻功基底,此时几个纵跃落到两人面前,也顾不上和孟小绮打招呼,焦急道:“老大,小陆出事了,少枫和虎哥叫我来找你。”   秦阳给孟志打了个眼色,对孟小绮道:“小辣椒,你先回去,我和阿志有事要处理。”   孟小绮早就见惯了这群男孩们背地里打打闹闹,依然不高兴地嘟起小嘴道:“明明一起长大的,有什么重要的事你们总是瞒着我,我不管,我也要去。志哥,快说小陆发生什么事了?”   秦阳知她开始使小性子了,怕她真的跟来遇到危险,故意凶恶地瞪了她一眼道:“姑娘人家别管这些危险的事,阿志带路,边走边说。”   孟志应了声,两人展开轻功,转眼间已奔出村外。   孟小绮气恼地跺了跺脚,跟在两人身后跑去,但凭一个不会功夫的小姑娘脚力,怎么可能追得上两个练功多年的男孩子,她才跑了几步,眼前两个身影已越来越小,消失在村外荒地中。   孟志边跑边向秦阳说明详情。原来孟芷蕾在村外荒地摘野菜时被遇到一群路过的兵士调戏,正好孟小陆看到了。这些年来“太阳”的成员们都对孟芷蕾颇为关照,他们真心喜欢这个勤快孝顺、文静斯文的小姑娘,此刻见她有危险,孟小陆怎可能视而不见。他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自恃跟秦阳学过几年功夫,二话不说冲过去就要救孟芷蕾,双方动起手来,孟小陆手无寸铁,终寡不敌众,被捉住暴打。有小孩见到,连忙跑回村去通风报信。孟少枫、孟虎听到消息马上带着“太阳”的兄弟们去救援,并让孟志来向秦阳报告此事。   孟芷蕾?秦阳心中闪过这个如山间梨花般柔弱孤独的女孩身影。这个小姑娘还真是多灾多难,也不知小陆伤得怎样。   见事态紧急,秦阳不及细细考虑这偏僻的小山村怎会有兵士经过,他对孟志道:“我先去了,你随后赶来。”话音刚落,人已在三丈之外。这几年来他勤练武艺轻功,加上独特的“混合丹功”不断精进,轻功已臻至一流高手的境界,此时全力施展,更是快逾奔马。   孟志和秦阳一起长大,却极少有机会见到他全力施展轻功,不禁瞠目结舌。   离孟家村三四里路的荒地,近三十个刀明枪亮的兵士将孟虎、孟少枫、张缜、孟青、孟芷蕾、孟小陆几人围在垓中。孟芷蕾眼睛通红忍着泪水,一声不吭,忙着和孟青帮孟小陆包扎伤口,手持木制长棍的孟少枫、张缜警惕地守在他们周围。   孟虎将手里的梨花木枪舞得“呼呼”风响,与三名手持长枪的兵士打成一团。他天生神力,又跟秦阳学得一手“岳家枪法”,这三名兵士虽训练有素、身手敏捷,也轻易近不得他身。   一名年约四十,体格魁梧、满脸虬髯的将领端坐于高头大马上,阴鸷地注视着手下围攻孟虎,一言不发。   见三名手下久攻不下,他脸色更加阴沉,重重地“哼”了声。身边的一个年约二十的青年将领微微欠身问道:“薛统领,可需要小将效劳?”   薛将领微微皱眉,望了一眼身边这个浓眉大眼、沉静如水的青年将领,不悦道:“孙将军乃王爷麾下八大骑将之一,此等小事怎敢麻烦你。”   姓孙的青年将领微微欠身,不再多言,一双锐目聚精会神地观察孟虎的枪法。      第四十八章 有老师在      见薛将领脸色不豫,他手下的亲兵们纷纷请战。   薛将领皱皱眉冷喝道:“儿郎们别吵。吴江、徐彪、伍照离,你们三个顶上,一炷香内赢不了,以后转为伙头军。”   被点名的三名兵士不惊反喜,齐应道:“遵命!”   场上三名兵士得令后,抢攻几枪逼开孟虎,吴江等三名兵士趁机将他们换下场。   孟虎回枪护身,打量新上场的三名兵士,见他们个个虎背熊腰,浑身肌肉暴起,显然都是有着一身蛮力之人。   吴江三人对敌经验丰富,迅速展开队型,分立三角,准备对孟虎形成夹击之势。孟虎人虽笨些,打起架来可不傻,他不等合围之势形成,暴喝一声,手中梨花枪直取面前吴江的中宫。吴江以手中铁枪相抗,“哐”的一声,木铁相撞,孟虎身体晃了晃,吴江则被震退两步,一旁的徐彪和伍照离挺起两杆长枪直刺而至。   孟虎打得性起,半步不退,手中梨花枪圈转,以“举火燎天势”将两杆长枪拔到一边,顺势又往吴江腰间斜扫下去。吴江反应也快,用枪杆防止。三人枪来枪往,打得难解难分。孟虎虽然力大,吴江等三名兵士也不遑多让,四人纯以力气相拼,半炷香时间一过,孟虎就开始气喘吁吁,落于下风。   “虎哥!”孟少枫一见形势不对,正要上前助战,旁边冲出三名兵士,用枪尖指住他。孟少枫在几人中武功最高,本不将这三名兵士放在眼里,但他见周围的兵士虎视眈眈大有乘虚而入之势,顿时不敢轻举妄动。他心知除了自己和孟虎、孟志外,孟青、张缜、孟小伍、孟小陆这些“太阳”的兄弟虽也跟秦阳学了几年功夫,可这几个孩子只是把学武当成一种好玩事情,哪里有下过苦功勤练,平日里打打闹闹倒不把寻常人放在眼里,但真对上这些训练有素、骁勇善战的兵士,无论在训练、经验还是在气势上都逊了一筹。   见孟少枫一脸焦急凝重地护在自己身前,张缜孟青两人对望一眼,都咬紧了嘴唇,暗恨自己武艺不佳成为累赘。   眼看一炷香时间快到,孟虎左支右绌败势已成。孟少枫终于按捺不住了:“小青小缜照顾好小陆他们。”他正要冲上前去救孟虎,就在这危急关头,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一道人影如飞鸿般急射而至,冲入重重枪影当中,两拳一脚分击吴江三人脸面、咽喉、下阴要害。这两拳一脚又快又狠,三名兵士大惊之下连忙急退数步,方始避过,吓出一身冷汗。   薛将领目光如炬,盯着闪入战团里的少年,见他年约十五六,虽身穿粗布衣裳稍显朴素,但长得清秀俊雅,英气逼人,竟是个翩翩美少年。   “老大!”孟虎、孟青、张缜等人惊喜欢呼,孟少枫抢上前扶住摇摇欲倒的孟虎,退出圈外。   敌方人数二十七人,衣甲整齐,刀枪明亮,显然是精锐之师。秦阳环视了一圈周围的兵士,冷静地判断着敌我形势,他的目光在孙将领身上稍作停留,便冷冷盯在骑于马上的薛将领身上。两人目光相撞,火花四溅,各不相让。   “老师……”一个带哭腔的少女声音从身后传来,秦阳转过头,见孟芷蕾怯生生地望着自己。   孟芷蕾今年刚满十二岁,皮肤白晰,纤腰削肩,如幽谷梨花初长成,清纯可人。这些年来她在秦阳的劝说下也有去听公开课,只是不怎么敢发言提问或者回答问题。秦阳怜她家贫体弱,对她颇为关照,在功课上时常加以指导。在月儿星儿小绮的关心陪伴和“太阳”成员们的帮助下,孟芷蕾已变得比过去开朗些,也交到不少朋友,唯独面对秦阳就会结结巴巴,紧张害羞得不行,时至今日,依然还不太敢和秦阳多说话。   见到孟芷蕾,秦阳锐利的目光如冰雪融化,他温和笑道:“没事,有老师在,谁也伤不了你们。”他眼光落在孟小陆身上,见小陆鼻青脸肿,嘴角还在渗着血,显然伤得不轻,暗自恼怒。   “老师……小陆哥他是为了救我……”孟芷蕾声音开始哽咽起来。秦阳点点头,表示自己什么都知道了。接触到他温暖的目光,孟芷蕾小嘴张了张,却什么也说不出。   忽然她脸色大变,惊道:“老师,小心背后!”冲过来要挡在秦阳身后。   原来吴江惊魂甫定,见秦阳回头,暗道机不可失,他猛然急扑而前,一枪杆朝秦阳后脑挥去,想将他打昏活捉。秦阳似乎浑然不觉,只是伸手一把抱住冲过来孟芷蕾,吴江大喜,谁知他的枪杆就快碰到秦阳后脑的瞬间,秦阳忽然向前迈了一步,这一步时机恰到好处,吴江的枪杆差了几分硬是没能打中,他收势不住身体刚向前倾斜,秦阳已快如电闪般贴着枪杆转身,右手抱着孟芷蕾,左肘顺势向后横击,“啪”的一声,正中吴江太阳穴,顿时将他打得倒飞近丈,吐血不起。   这一击兔起鹘落,快捷凶狠,薛将领眼中瞳孔不禁缩了起来,一旁的孙将领沉静的脸上也露出一丝惊诧。   秦阳放下孟芷蕾,轻轻敲了敲她的小脑袋道:“傻孩子,下次再乱来就用力敲你。”孟芷蕾刚被他抱住,大脑晕乎乎的还没回过神来,秦阳已拉着她的小手,快步走到小陆身旁,轻唤道:“少枫、小青、小缜。”孟少枫、孟青和张缜会意,守在他们身后,手持长棍警惕着周围的兵士们。   秦阳蹲下来,从怀中取出伤药,喂小陆服下,然后左手按在他膻中要穴上,将一股纯正浑厚的真气传了过去,帮小陆护住心脉,又取出银针,刺在他几大要穴上,激发人身自我疗伤功能。   秦阳的真气似乎真有疗伤功效,不一会,小陆呻吟两声,悠悠醒了过来,一见秦阳,他哽咽道:“老大,我……”   秦阳按住他,轻声道:“小陆你做得很好,是个英雄好汉。我来了,万事不用担心,先安心休息下,过会儿就送你回家。”小陆眼圈微红,点点头。   秦阳抬头注视着旁边的孟芷蕾,柔声道:“小蕾,你也是,一会就送你回家,所以别哭了。”   孟芷蕾原来还一直咬牙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可此刻听到“老师”温柔的声音,泪珠儿终于滚滚而下。   小丫头心中涌起一股暖意。   这些年来,秦阳关照过她太多。和朋友们一起玩耍、一起上课、有人关心爱护……都是她从小就不敢奢望的幸福,是秦阳把温暖、光明带给了她。因为秦阳的缘故,“太阳”的成员和月儿、星儿、孟小绮都对她颇有善意,陪她走出了灰暗的童年。对于她来说,“老师”就是太阳,就是一切,为了“老师”她可以连命都不要。此刻她凝视着秦阳日渐挺拔的身影,想到刚刚被他抱在怀里,心脏儿便“咚咚咚”地越跳越急,脸蛋儿通红,紧张得一句话也说不出。   秦阳拔出银针,收回针囊中后,从怀中掏出手帕,帮孟芷蕾擦去泪水,又帮她整理好稍显凌乱的衣服,见她全身绷紧一动不敢动,便微笑道:“我说小蕾,老师又不是吃人的老虎,不用这么紧张。对了,可以帮我照顾下小陆吗?”孟芷蕾心中溢满了幸福,用力点着头。   秦阳摸摸她的秀发,站起来,目光已恢复回冷冽寒冰,一旁的张缜与小陆最是交好,怒道:“老大,小陆被伤得这么重,你一定要帮我们出气!”   秦阳拍拍他的肩膀,道:“小缜,你不可离开小陆和小蕾身边,保护好他们。”张缜见秦阳的目光中充满了信任,心中一热,紧握长棍,应道:“是!”   秦阳朝孟少枫打了个眼色,孟少枫会意,让孟青护着疲惫的孟虎,自己横棍于胸,成为众人的第一道防线。   秦阳大步向前,在薛将领五步远的距离站定,拱手问道:“在下秦阳,不知将军高姓大名,何以为难我家众兄弟?”   孙将领眼中闪过一丝异光,上上下下打量秦阳几眼,轻声道:“原来他就是秦阳。”   薛将领挥手让徐彪伍照离等人扶吴江退下,自己拔马上前,手按大刀刀柄,冷然道:“本官乃淮南王账下东路军骠骑将军薛让。你就是秦阳?”   秦阳不卑不亢,淡淡道:“原来是薛将军,久仰大名,薛将军曾听过我的名字?”   “哼,孟家村里的神童,小小年纪就开学堂讲课,在周围的小村子里还是有点名气,听说清流县的欧阳教谕都对你颇为青睐。想不到你文武双全,有一身好武艺。”   “在下昔日年少轻狂,惹人发笑,区区小名,能入薛将军之耳,实属惶恐。”秦阳口中说着套话,眼光却锋芒皆露,道:“不知薛将军何以大驾光临,也不知我的兄弟们何事冒犯,竟劳烦将军手下出手教训?”      第四十九章 锋芒初露      薛让见这少年脸上稚气未褪,可语言神态均与成年人无异,暗自称奇。他天性桀骜,冷冷喝道:“好一个秦阳,竟敢这般与本将军说话。你那些手下胆敢与官兵相抗,我没一刀砍了他们已算格外开恩。”   秦阳不爱主动惹事,但随着这几年武功大进,对于惹上头来的恶人却是寸步不让,他冷笑两声道:“好大的官威,当今皇上尚在,淮南王割据称王就是逆贼,何况你们有胆子光天化日之下调戏民女、草菅人命,与江洋大盗何异?”   薛让脸色一黑,沉声道:“好胆!徐彪、伍照离!”又唤了三个士兵:“你们五个给我教训一下这小子。”他扫了一眼身边的孙将领,道:“别再给我丢脸。”   以五名亲兵精锐对付秦阳,薛让对秦阳不可谓不重视。   “得令!”伍照离等五人已知秦阳武功惊人,丝毫不敢大意,各提刀枪将秦阳团团围住。   孟少枫等“太阳”成员早就视秦阳如神明,都面不改色,孟芷蕾却忍不住惊呼了出来。   秦阳见孟芷蕾一脸担忧,又想到刚才她奋不顾身地扑过来救自己,便微笑道:“小蕾,老师可不是手无搏鸡之力的书呆子,不用担心,看我帮你和小陆出气。”他艺高人胆大,夷然不惧,任由伍照离等人形成合围之势。见众兵士已站好位置,他才拔出腰间双棍,耸耸肩轻松道:“我再不回家吃饭就得挨妹妹们训了。你们赶紧攻过来吧,别浪费时间了。”   徐彪伍照离等人横行霸道惯了,什么时候被人这样轻视过,当下大怒,伍照离首先发难,手中长枪如银蛇出洞,朝秦阳胸膛刺来,其余四人各提刀枪,分击秦阳腰腿臂各处要害。秦阳敏如猎豹,在刀光枪影中双棍翻飞,牵、引、带、劈、削、刺,几大要诀发挥得淋漓尽致,咏春短棍攻守同期,左棍刚引开伍照离的枪,右棍已刺中他肋下要害,咏春寸劲混着“丹功”内劲爆发出来,伍照离闷哼一声,倒地不起,紧接着“哎哟”“啊”的四声惨叫,徐彪等余下四名兵士一中膝盖、一中后背、一中小腹、一中侧腰,顷刻间已被秦阳打倒在地。   秦阳在这数年内日夜苦练,将天道门的一剑一掌一轻功、咏春门的三拳三棍一桩一刀练到了收发自如之境,此刻身法配合轻功,双棍配以刀法剑法拳理,威力何等惊人。若非他有所忌惮,不想为孟家村带来血兵之灾,此刻地上躺着的已是五具尸体了。   周围兵士眼见袍泽被打倒,惊怒之下纷纷叫嚷着要冲过来报仇,薛让大喝一声:“停!”众兵士顿时收住脚步,望向首领。   薛让寒声道:“秦阳,你师从何人?”他见多识广,但秦阳出手三次,他竟看不出来历。   秦阳不答,见孟虎已恢复过来,便吩咐他和孟少枫道:“一会混战,你们护好其他人,只要撑过一炷香时间便可。”两人见秦阳神勇如斯早就热血沸腾,当下慨然应允。   薛让见秦阳毫不把自己的问话放在眼里,不由大怒,拍马上前举刀就要劈下来。   秦阳暗道来得正好,他正想擒贼先擒王。眼见薛让纵马冲杀过来,刀光如练,凶狠刁钻,威势惊人,秦阳心头微凛,他身材不高,双棍又是短兵器,当下一矮身斜闪而过,右棍护胸,左棍已顺势朝着马的前脚关节劈下去。   薛让骑术极高,一提缰战马前腿提起,险险避过秦阳的短棍,手中大刀已斜削到秦阳的肩膀。秦阳手急,右棍贴着刀身一引一拔,已将大刀引到身后。两人身体交错而过,薛让突然拔马朝孟少枫等人冲去,秦阳暗叫不妙,不敢再轻敌,深吸一口气,体内真气如洪流般急速流转,人已如飞鸟般腾空而起,双棍直击薛让头部。   薛让哈哈大笑,刀光化作一道长虹向半空中的秦阳劈去,眼看秦阳就要被劈成两半,孟少枫等人都不禁脸色大变,孟芷蕾更是惊呼出来。   秦阳神色不动,双棍同时圈转,“啪”的一声,正中刀身,他已借势一个空翻,轻巧地落在孟芷蕾身旁,回身一挥,双棍快如电闪般脱手飞出,直击薛让头部和胸腹要害。   这一招飞棍式夹杂了他近五成劲力,两道黑芒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破空之声。这一下峰回路转,薛让大惊之下回刀护身,奋起全力击飞两道黑芒,手臂却已被震得不断发抖。   秦阳拔出绑于小腿上的双刀,正要和身扑上。孙将领眼中精光暴起,手移到腰间剑柄上,虎视眈眈。   就在此时,从村口传来一阵喧哗,十几个村民大呼着冲过来:“薛将军刀下留情!”   秦阳认出当先一人正是孟虎的父亲,孟家村的村长孟龙,旁边一人正是孟志。   原来孟志颇有急智,他心知与官军冲突可能引起大动乱,马上去找村长孟龙,假借孟虎出事之名引他来平息此事。孟龙最疼爱独子,一听之下再也坐不住,唤上十几个村民便匆匆赶来,见到薛让与人打斗,担心爱子受伤,当下远远便叫嚷起来。   秦阳见到孟志,已明白他的计谋,暗赞一声,收住攻势,双刀护住胸前,守在孟芷蕾和孟小陆身旁,凝神戒备。孟志见秦阳及众人均安然无恙,悄悄和秦阳交换了个眼神,便继续呆在人群里静观其变。   孟虎迎了过去,问道:“爹,你怎么来了?你认识这个恶人?”   孟龙见儿子没事,放下心来,喝道:“小畜生别乱说话,怎可对薛将军不敬?”他见秦阳在场,马上怒气冲冲地骂道:“秦阳,又是你,你平日和那些顽劣孩童瞎胡闹我也忍了,今日你竟敢得罪薛将军,还不赶快叩头赔罪?”   秦阳个性倔强,恩怨分明,一向对孟龙不理不睬,此时只是冷笑一声,对他的责问视若无睹,回首吩咐道:“少枫,你先背小陆回家,小伍上山砍柴快回来了,他性子冲动,你要压着他不要让他惹事。”孟少枫应了声,在张缜的帮助下,小心翼翼地背起小陆,往村中跑去。“小缜,你去我家,找我费师父去救治小陆,我随后就到。”张缜领命而去。秦阳又望了望孟芷蕾,柔声道:“小蕾,我先让小青送你回家,迟些再来看你。”   孟芷蕾知道自己留下来只会是累赘,点点头,小声道:“老师……那个……你要小心点。”   秦阳微微一笑,开玩笑道:“我自然会小心,如果弄脏了衣服又要挨月儿训了。”   孟芷蕾见他神色轻松,稍放下心来。孟青领命,护送着孟芷蕾离去了。孟芷蕾临走时还好几次回头,一脸的关切。   薛让在刚才的一番较量中吃了暗亏,心中暗恨秦阳,当下嘲讽道:“孟村长,似乎你的话不怎么灵光了?”   孟龙这些年来一直看秦阳不顺眼,此时恼羞成怒,喝道:“秦阳,还不赶快向薛将军叩头赔罪?”   秦阳依然不理孟龙,转头看着薛让,问道:“薛将军,不知你何事大驾光临孟家村?”   薛让神色倨傲,道:“你们孟村长请我们灭狼患的。”   秦阳这才斜眼望向孟龙,皱眉道:“区区狼患,何需动用到地方军队,我们村里可不缺猎户。”   孟龙见秦阳一再藐视自己的权威,勃然大怒,喝道:“今年狼患可不比往年,你懂什么?来人,去将目中无人的小子捆起来!”众村民你望我,我望你,迟疑着不愿动手。秦阳这些年的公开课使他在村中的威信不断上升,加上他乐于助人,武艺高强,隐然已成为孟家村年轻一代中的翘首、村子里名列前三的威信人物,孟家村中男女老少都对他颇为尊敬。   秦阳不愿村民们为难,便朝孟虎打了个手势,说道:“阿虎,我准备去看看小陆,麻烦你陪着你爹招呼薛将军。”“太阳”里早就商量好一些手语,此时秦阳的手语便是“留下来打探消息”之意。孟虎会意,来到爹爹面前,劝道:“爹,小秦老师也只是因为儿子被欺负才出面的,你不要生气了。”近年来他跟着秦阳,多少学会了些见人讲人话,见鬼讲鬼话的本事。   孟龙素知秦阳的厉害,此时见有台阶下,便训儿子道:“小畜生,原来是你的错!赶紧给薛将军赔礼认错!”   孟虎性子虽倔,心中也看不起爹爹的势利眼,终究狠不下心来当众顶撞他丢他脸面,只好向薛将军拱了拱手便当是赔礼认错。   孟龙早知儿子的脾气,当下也就哈哈一笑蒙混着迎上去,躬身向薛让问好:“麻烦薛将军远道而来,实在辛苦,你大人有大量,请原谅我家小畜生年少不懂事。来来,村中祠堂已备好酒菜,请薛将军和各位壮士跟我进村畅饮。”   秦阳见事情已暂告一段落,转身就走,并悄悄朝人群中的孟志打个手势,示意他“接应孟虎”,孟志继续不动声色地混在村民中。   薛让微微点头,接过手下递来的双棍,手一扬,朝正在大步离去的秦阳掷去,并高声道:“秦阳,但愿我们‘后会有期’,到时再领教你的功夫。”   听得两根短棍夹着劲风飞至身后,秦阳也不回头,微微错步闪开,反手一抄,已捉住双棍,顺手放回腰间棍袋中。他不卑不亢地回话道:“谢薛将军,若有机会,随时恭候薛将军赐教。”   望着秦阳远去的身影,薛让旁边的孙将领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轻声道:“秦阳,秦阳,好!”      第五十章 暗潮涌动      秦阳赶到孟小陆家时,费大夫已重新替小陆敷药、包扎好伤口,孟小伍气哼哼地嚷着要报仇雪恨,孟少枫和张缜正劝着他。见秦阳到了,性子急躁鲁莽的孟小伍便叫嚷道:“老大,我弟弟被伤成这样,我可咽不下这口气。”   秦阳瞪了他一眼道:“冷静点,小陆被打伤你以为我不生气?对方伤了六人,个个比小陆伤得重,这口恶气算是出了,你再去惹事是想让军队来屠村灭门不成?”   孟小伍见秦阳生气,顿时不敢再嚷嚷。他小声问孟少枫道:“少枫哥,对方真的伤了六人?”   孟少枫低声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张缜插嘴道:“小伍哥你没看到,老大那一肘五棍够厉害,想来那六人起码得躺床一两个月,比小陆伤得更重。”孟小伍咋了咋舌,望向秦阳的眼光充满了敬佩与感激。   秦阳和费大夫讨论着小陆的伤势,孟小伍和孟少枫听说小陆伤得虽重,幸运的是没断骨伤筋,一个月左右便能痊愈,都放下心来。   众人正说着话,有村民匆匆赶来请费大夫到村长处,说有伤患要医治。秦阳之前已低声将相关事情简明扼要地告之费大夫,费大夫自然知道是去帮军士们治伤,他望了秦阳一眼,秦阳苦笑道:“徒儿给师父惹麻烦了。”   费大夫轻叹口气,道:“阳儿,这次你做得很对,我不怪你。只是希望你以后做事别再这般冲动,凡事多留后路。”   秦阳心头凛然,回想自己的言行确是冲动了些,且自从武艺精进后,事事都想诉诸武力解决,少用计谋。他又想到义兄岳飞临别时的劝诫,不由得暗自反省。   费大夫拎起药箱离开后,秦阳见小陆已安然入睡,便吩咐孟小伍小心照顾弟弟,切莫惹事,并提醒他警惕军士来寻仇,有事要找自己商量,这才和孟少枫告辞离开。   出了小伍家的院子,孟少枫脸色沉重,道:“老大,今天幸好你赶到,不然我们怕是……”   秦阳轻轻拍拍他的肩膀,道:“别想着靠一个人扛起所有的责任,你已做得很好,要不是你护着大家,估计等不到我赶来,小陆他们都已死于刀枪剑箭之下了。”   孟少枫咬着嘴唇,不甘道:“要是我再努力点练功就好了。”   秦阳仰望着已一片昏暗的天色,摇头道:“是我松懈了。”   徐老三抢夺“无字天书”事件后,他小心翼翼地提防了两年多,后来见风平浪静,战乱也暂时未有波及孟家村之势,便安下心来,自己虽然依然勤练武艺,对“太阳”的兄弟们偷懒不练功却没再多加督促。小伍小陆两兄弟、孟青、张缜至今武功依然处于半桶水水平,少不了他督促不严的责任。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看来自己真的太习惯这和平生活了。秦阳暗自警醒,他和孟少枫商量了好一会关于加强“太阳”日常训练、如何提防军士们报仇的事后,才挥手作别。   秦阳刚走了几步,想起了孟芷蕾,今天这小丫头可吃了不少苦,他苦笑着,转身向孟芷蕾家中走去。   秦阳脚步极快,不一会已来到孟芷蕾家中小院前,见孟青还守在门口,便让他先回家。孟青在“太阳”中年纪最小,今年才十三岁,与年纪近相近的小陆、张缜关系最好,他问了小陆的伤势后,担心道:“我先去看看小陆。”便匆匆离去。   秦阳走进破旧的屋子中,见孟芷蕾正在给娘亲煮药,关切问道:“小蕾,你今天受惊了,怎么不先歇会?”   孟芷蕾见老师来了,马上局促地站起来,小脸蛋绷得通红,问道:“老师……没……没受伤吧?”她一紧张,声音又结结巴巴。   秦阳扬扬手伸伸腿,眨眨眼道:“你看,好得很,没少胳膊少腿的。”   他说得风趣,孟芷蕾忍不住“噗”地笑了出来,她本来就长得清纯可爱,此时笑起来更显得动人。秦阳调笑道:“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这句诗最适合形容你的笑容。”   孟芷蕾早就跟老师学过这首诗,害羞“呜”的一声,双手捂脸缩到灶台角里躲起来。   秦阳见这内向脸皮薄的小姑娘反应实在有趣,正要逗逗她,孟芷蕾已声音颤抖着道:“老师……那个……那个……”   秦阳见她紧张得半天也说不出话来,好笑道:“我说,小蕾,平时见你和星儿她们说话都挺正常的,怎么一见到我就结结巴巴?莫非讨厌我?”   孟芷蕾急了,抬起头大声道:“没有!我没有讨厌老师!”她大概极少这般大声说话,连声线都变了。   秦阳见人家小姑娘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不忍再捉弄她,便轻轻抚摸她的秀发道:“好啦好啦,别急,我知道你没有讨厌我,刚才是和你开玩笑。以后尽量别一个人出村子,你现在已是个漂亮的小姑娘了,很容易遇到危险。这句可不是开玩笑哦。”   孟芷蕾大概也被自己刚才的声音吓着了,耳朵和脖子都涨红了。此时听秦阳说她漂亮,更是低下头不敢看秦阳,好一会,她才问道:“那个……那个……小陆哥的……伤势呢?”   “伤得不重,一个月左右就可以痊愈了。”   孟芷蕾松了口气,可小脸蛋依然绷得紧紧的,低着头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摆。   秦阳见她紧张成这样,嘱咐她有什么事随时可去费大夫家找自己后便挥手告别,出了小院快步往家里走去。   孟芷蕾等老师走了好远,才偷偷地跑到院子里,恋恋不舍地望着他远去的身影。夜风中传来她轻轻责备自己的声音:“孟芷蕾,你真的好没用哦,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地和老师说话呢……”她又摸着自己滚烫的脸蛋,害羞笑道:“老师……刚才说我漂亮了,还说我的笑容像梨花开。”   她正发着呆,小巷里冲出几个彪形大汉,见孟芷蕾正站在院子里,劈头就问:“孟芷蕾,你娘亲呢?”   孟芷蕾吓了一跳,认出是村里的人,小声答道:“娘亲在屋子里,请问有什么事?”   带头的大汉道:“巫神大人有事找你们母女,快跟我们走!”   孟芷蕾还没来得及答话,一个大汉已冲进院子里,很快,孟芷雷的娘亲就被扶了出来。孟芷蕾急道:“我娘亲还病着哪!”她连忙脱下自己的外衣给娘亲披上。   带头的大汉不耐烦挥手道:“快走,巫神大人等着!”也不管两母女的问话,几个大汉夹着两母女,很快就消失在小巷的黑暗中。   秦阳对孟芷蕾家中的变故毫不知情,他施展轻功,很快回到家中。   他刚踏进了前厅,一个少女已迎了出来,亲昵道:“哥哥,回来了?”   少女穿着淡黄色碎花衣裙,身材苗条,眉清目秀,肤色白皙,配上漂亮的大眼睛、精巧的嘴唇、小小的瑶鼻,脸蛋一抹健康的桃红,虽尚年幼,倾国倾城的美人风貌已开始显露出来了。她乌黑顺滑的秀发扎成两个小辫子,走路来一晃一荡极是可爱。   一见到可爱的星儿,秦阳顿时心情好转,他笑道:“我家星儿真厉害,远远就知道哥哥回来了。”   星儿脸蛋儿微微一红,羞涩笑道:“我出来帮义父取个箩筐,刚好见到哥哥而已。”   这小丫头年纪渐渐长大后,反而害羞起来,不像过去那般喜欢与哥哥亲近,自从十二岁那年与哥哥分屋子睡后,往日里的抱抱蹭蹭更是越来越少。近一年来最大胆也就是搂住哥哥的手臂。对此秦阳深感寂寞,啊啊,好怀念以前那猫属性的萌妹妹。   秦阳装出失望的样子叹道:“原来如此,哥哥伤心了,感觉星儿越来越不在乎哥哥了。”   星儿“扑哧”一笑,目光如水般温柔,她轻轻搂住哥哥的手臂道:“哥哥又开始撒娇了。明明是应该由妹妹来撒娇的。”   小丫头你这不就在撒娇?好吧,看在你如此可爱的份上我就不揭露了。秦阳撒赖道:“凭妹妹你现在的功力,有心留意的话,半里之外你就能听出我的脚步声了。你小时候总是早早到门口等哥哥的,现在这么冷淡,果然到了不喜欢哥哥的年纪了?哥哥好伤心……妹妹赶紧抱抱哥哥,安慰一下哥哥受伤的心灵。”   星儿早就见惯了哥哥撒赖,掩嘴微笑着不说话。   “我看星儿是越长大越懂分寸,哥哥倒是越来越无赖了,净想着占妹妹的便宜。”淡淡的话语声中,和星儿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少女掀起门帘走了出来。她穿的是浅绿色衣裙,虽是粗布衣服,却难掩她丽质天生和淡雅脱俗。   “月儿你说什么呢,哥哥是这样的人吗?你看我充满正气的眼睛!”秦阳装出正气凛然的样子。   月儿“哼”了一声道:“一看就像是骗财骗色的小白脸。哥哥你今年十五岁了,不要再像孩子般撒赖了,被你的学生们看到,会丢我们秦家的脸。”   一旁的星儿又偷偷地掩嘴笑起来,也不帮哥哥说话。      第五十一章 巫神大人      秦阳叫起屈来:“天地良心!像你家哥哥这样英俊又有英雄气概的脸蛋居然被说成骗财骗色的小白脸?”   月儿忍住笑训道:“别胡闹了,正经点,快准备吃晚饭了,赶紧回屋换上衣服,你看你这衣服又是尘又是草屑的,像什么样子。星儿,义父还在等着你拿箩筐过去呢。”   “哎呀,我差点忘了。”星儿吐吐可爱的舌头,放开哥哥的手臂,柔声道:“哥哥,我先去帮义父干活,你要乖乖哦,我迟些再来陪你说话儿。”   她声音软绵绵,语气又温柔至极,秦阳全身如沐春风,舒服得骨头都要松了。果然还是星儿最贴心了,秦阳泪流满脸地想。啊咧?怎么感觉现在兄妹角色颠倒过来了?嗯,错觉错觉。   星儿离开了后,秦阳正要回屋子,月儿似乎想起什么,叫住哥哥,低声问道:“对了,哥哥,傍晚时我见小缜急匆匆来找费师父,出什么事了?”   秦阳收起嘻皮笑脸,“嗯”了一声,他见徐氏刚好走出来,便低声道:“饭后我告诉你和星儿。”自从那次被月儿识破“太阳”真相后,秦阳有什么大事要事、想法主意,基本上不会再瞒着两个妹妹,一方面固然是不想她们因不知情而担心或伤心,另一方面也想多让妹妹们锻炼下处事应变之道。   月儿会意,朝哥哥点点头,便跑去帮徐氏准备碗筷。秦阳和徐氏打了招呼后,也回到自己的屋子。他两年前多就已搬到了天冲道长原来住过的小屋子里,这小屋子虽小,却收拾得相当干净整洁,其中自然少不了两个妹妹的功劳。   秦阳推门而入,脸上的微笑消失了,他脸色凝重地解下小腿上的双刀,又从床底下拖出小箱子,取几个瓷瓶,小心翼翼地将其中一个瓶子里的汁液涂到双刀上,轻轻吹干,重新插入刀鞘,绑到小腿上。这瓶子装的是从毒蛇、毒花里提炼出来毒液,可短时间内致人全身麻痹、休克而死。他又取出三袋箭,两袋是三尖菱箭,最适宜中短距离速射箭,施展连珠箭必备,另一袋是凤羽鈚箭,箭羽雕成长羽毛状,射得更远更稳些。检查过箭矢的状况后,他从墙上解下大黑弓,仔细进行了一番保养,放到桌上,这才出屋子去吃晚饭。   费大夫一直没回来,徐氏习惯了倒没说啥,聪明的月儿望了望哥哥,见他点点头,便知道事情远比她想象中要严重些。   秦阳一边脸色如常地和徐氏、范管家聊着菜园丰收的事,一边慢悠悠地吃着饭,偶尔还会爽朗地笑起来。月儿瞟了哥哥一眼,心道:凭哥哥这精湛演技不知骗了多少人。   饭后,秦阳和往常一样到两个妹妹屋子里教她们念书,并低声把今天的事情详细地告诉两个妹妹。他望着两个妹妹,问道:“你们怎么看今天这事?”   月儿沉思了一会,道:“近来听闻巫神大人重出祠庙,并在村里扬言天灾将至,要献生祭,在这敏感时期孟村长还主动招惹军队过来灭狼患?”   秦阳心念一动,问道:“妹妹,你知道孟龙和巫神大人之间的关系不好吧?”   “是吗?我看他们两人这些年都相安无事,关系应该不差吧?”   秦阳微笑道:“这倒未必,权力之争往往在幕后,多少人表面上称兄道弟,背地里恨不得往对方身上插上两刀。”   月儿瞥了哥哥一眼,想到他吃饭时的演技,有点不高兴道:“怎么感觉哥哥很会玩这样的肮脏手段?”   汗,你哥哥只是在前世看宫斗剧、官场小说看得较多而已。秦阳马上一脸无辜状道:“妹妹,你家哥哥可是光明磊落的人,才不屑玩这样的手段。”   月儿白了他一眼,不说话。秦阳搔搔后脑道:“放心,我在你们两个面前一向很老实,现在不是什么都不瞒你们了?”   月儿用小手轻轻拔弄着鬓角的秀发,叹了口气道:“接下来的日子看来不会平静了。”   旁边一直没说话的星儿忽然问道:“这生祭,会选哪户人家的孩子?”   这几年随着年纪的增长,当初爱犯迷糊的星儿渐渐表现出不逊于月儿的聪颖,特别是在某些细节上,经常能敏锐地捕捉到秦阳和月儿忽略之处。   秦阳和月儿对望一眼,均做声不得。秦阳一直没太把“巫神大人”这个神棍的话放心上,加上知道凭着三兄妹的声望、本事,这生祭怎么也选不到两个妹妹头上,倒没考虑过这个问题。星儿面有忧色道:“我比较担心一些家境困境的孩子。哥哥,我们要‘帮忙’么?”   秦阳一下子感觉肩膀上的担子重了起来。对妹妹的这个问题,实在不是一个点头或摇头就能决定下来的。孟家村中有着不可忽视的黑暗面,一旦他深入其中,可能就要与整个村子的旧俗、传统对抗,这与往常里“太阳”打打闹闹并不一样,没有足够觉悟是难以下决定的。武力能解决很多问题,但解决不了所有问题。   月儿一脸平静,凝望着哥哥的目光中充满了信任与支持。   秦阳摸摸星儿的头发,小丫头像幼时那般眯着眼睛,轻轻地搂住哥哥的手臂。秦阳缓缓道:“妹妹,你们知道哥哥从不想当什么大英雄,只想和你们过些平淡安稳的小日子。若这次多管闲事的话,要做好和哥哥浪迹天涯的打算哦?”   星儿掩嘴笑道:“哥哥你不用吓我们,我就不信哥哥你能坐视不理,看着其他女孩子被捉去做生祭。”   月儿轻叹道:“你若是会袖手旁观,就不是我和星儿的哥哥了。你这个笨蛋哥哥。”   秦阳拉住月儿的小手,轻声道:“放心,现在军队来了,生祭的事未必就会真的实行。万一真要出手,哥哥也不会像以前那么冲动,让你和星儿担心。”   月儿哼了一声,不满道:“谁担心你了,看你今天闯的祸还小么?一个人鲁莽去救人,也不知道来找上我和星儿,难道我和星儿就帮不上你的忙?”   秦阳赔着笑脸道:“现在你们剑掌双绝,又学会了无字天书上的武功,谁敢轻视你们?这次若情况恶化,光靠‘太阳’的兄弟们恐怕不行,到时要麻烦两位妹妹了。”   星儿道:“哥哥你口上这么说,就怕到时你又偷偷一个人跑去解决了。”   三兄妹正说着,院子外传来“汪~汪~汪汪~”的狗吠声,秦阳脸色微变:“情况紧急。”他吹了个口哨,孟志随即飞跃而入,也顾不上擦去满脸汗水,焦急道:“芷蕾小丫头出事了!”   ……   “巫神大人,求你放过我女儿……咳咳。”孟芷蕾的娘亲孟大娘已脸色苍白,满脸虚汗,拼命挣扎着向幕后的大人物磕头。   祠庙主厅两边站了几十个村民,有男有女,都表情肃穆,垂手而立。主席位上垂着一重厚厚的白幕,隐约可见到一个人坐在其中。   孟龙、薛让均坐在白幕两边,冷眼旁观。徐彪左腿绑着绷带,依然腰杆笔挺地带着亲兵们站在薛让之后,只是目光一直猥琐地盯着孟芷蕾娇小苗条的身体。孙将领坐在薛让旁,脸色沉静,似乎对眼前一切视而不见。   虚空中传来一个不辨男女、不知年纪、不带感情的声音:“孟芷蕾乃煞星,克父害母,还为村子带来狼患旱灾,我听得天命,要以孟芷蕾为生祭,亲到封仙岭献祭,方可化解此次灾厄。孟氏娘子,你身为孟芷蕾之母,更应大义灭亲,在此哭哭啼啼,小心被上天所责,性命难保。”   孟大娘还在苦苦求情。孟芷蕾又惊又怕地扶着娘亲,脸带哀求地环视周围的乡亲们。村民们纷纷别过脸,怕一开口说话,自己家的孩子就被捉去代替孟芷蕾做生祭。   此时孟龙不咸不淡道:“巫神大人,我已请来了薛将军助我村灭狼患,生祭有违天理,怕是……”   虚空中又传来巫神大人的声音:“生祭乃势在必行,薛将军虽有万夫不当之勇,然狼患乃天灾,非人力可解,生祭不献,孟家村将会降临更大的天灾。”   一个虔诚的老信徒高呼:“巫神大人所言极是,村长大人,万万不可妇人之仁!”   村民们纷纷随言附和,一时间祠庙中支持生祭的呼声四起。孟龙脸色不豫,轻哼一声,不再说话。薛让静静喝着茶,饶有趣味地观察着白幕后的神秘身影。   孟虎一直站在父亲身后,此时见情况危急,赶紧溜到祠庙门口找接应的孟志通风报信。   费大夫站在大厅的角落里,作为近二十年才搬来的外来户,他本来没资格参加这样的会议,但因要照料徐彪、伍照离等伤者便留了下来。此时见孟芷蕾娘亲满脸虚汗地拼命磕头哀求,心地善良的费大夫不忍道:“孟大娘,注意身体。”   巫神大人的声音依然在虚空中飘荡道:“外来人不得多言。”费大夫叹了口气,不敢再多说。   巫神大人又道:“孟氏娘子,你执迷不误,天谴已降,阎王将来勾你性命。”   忽然吹来阵阵阴风,祠庙中的火把烛光忽明忽暗,摇晃不已。众村民大惊,纷纷拜伏在地,好一会,阴风才渐渐平息,祠庙中恢复原有亮度。   孟芷蕾惊呼一声:“娘亲!”众人爬起来一看,只见孟大娘捂住左胸,满脸惊恐,却已了无声息。      第五十二章 兄妹同心      费大夫几步蹿上前,一把她的脉搏,摇摇头道:“已去世了。”   孟芷蕾一把抱着娘亲,痛哭失声起来。   “阎王勾命!阎王勾命!”众村民惊惧交集,纷纷向巫神大人跪拜,恳请巫神大人送走阎王。孟龙脸色铁青,双手微微发抖。薛让眯起眼睛,目光炯炯打量着幕后黑影,喃声道:“好手段,好手段!”   “将孟芷蕾关起来,待选好日子时辰再行献祭之礼。”巫神大人发话,马上几个彪形大汉冲了出来,一把拖起孟芷蕾,往祠庙后堂而去,孟芷蕾哭叫挣扎着:“放开我,我不要离开娘亲!”   巫神大人那听不出任何感情、语速平均的声音钻入众人耳中:“孟芷蕾,你不乖乖当生祭,你娘亲将会永世不得超生,徘徊于阴曹地府受尽百鬼折磨。”。   孟芷蕾全身一震,顿时不敢再挣扎,只是流着泪哭喊着:“娘亲,娘亲!”   孟虎此时刚好从祠庙门口偷偷闪了进来,见孟芷蕾被拖走,不禁急起来,他知秦阳对这小姑娘极好,老大指过名要帮助的人,他怎可能让人就这样带走?他蹿上前大叫道:“慢着!”   孟龙一见儿子站了出来,脸色都变了,赶忙站起来拉住儿子,喝道:“小畜生,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   孟虎跳脚急道:“爹!你身为村长,就这般坐视村里的小女孩被捉去做生祭?”   孟龙铁青着脸,阴恻恻道:“巫神大人有心以这小女孩作生祭,恢复我孟家村安宁,村民们都同意了,爹怎好反对。”   孟虎见孟芷蕾已被拖进了后堂,急得额上青筋暴起,一把挣开父亲的手,就要扑进后堂救回孟芷蕾,几个身材魁梧的村民拦住他,劝道:“虎少爷,村长大人已同意了,你不要逆巫神大人之意,小心惹来阎王勾命!”   孟虎刚才不在,错过“阎王勾命”一幕,他愣了愣道:“什么阎王勾命?”   “孟虎,你要妨碍生祭?”巫神大人再次发话,孟龙大急,一把抱住儿子双臂,往自己的座位里拉,骂道:“小畜生,给我滚到一边去,别碍事!”   孟虎虽天生神力,又怎敢全力挣扎伤了父亲,那几个村民趁机上来紧紧按住他,孟虎空有一身不俗的武艺却发挥不出,急得差点要掉眼泪了。   那边孟虎在闹腾,这边徐彪眼珠一转,在薛让耳边低声说了两句,薛让似笑非笑地望了他一眼,点点头。徐彪大喜,躬身行礼后,趁着众人不注意,一瘸一瘸溜出了祠庙。旁边的孙将领眉头稍皱,很快又恢复眼观鼻,鼻观心,如老僧入定。   ……   孟芷蕾被关在柴房里,脸色苍白,如同木偶般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流着泪。一日之间,她经历了太多的悲喜惊惧,自幼被歧视被欺负养成的逆来顺受习惯使得她再次变得麻木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传来两声闷哼,然后是有人跌倒在地的声音,很快,柴门打开了,一个人蹿了出来,转手关上了门。   孟芷蕾稍稍回过神,望去门口。只见一个身材高大、满脸横肉的兵士正猥琐地盯着她,孟芷蕾不禁一惊,身体向墙角退了退。她已认出眼前此人正是白天里调戏她并试图动手动脚的兵士之一。   徐彪舔着嘴唇,慢慢迫近,阴笑道:“反正你也要做生祭,老子先来爽一把。”   孟芷蕾惊恐地往墙边靠,但柴房不大,她能逃到哪里去?   徐彪逼上前,伸手扯破孟芷蕾的衣服,孟芷蕾惊呼着拼命挣扎,但徐彪身壮力大,她一个娇弱小姑娘的抵抗几乎全无作用。   孟芷蕾想到娘亲惨死,自己很快也要成为生祭,不由得万念俱灰,停止了挣扎,任由这个可怕的兵士撕扯自己的衣服。   看到地上的衣服碎片,她在朦胧中想起这是星儿送她的衣服,听说是老师亲手做的。   或许只是潜意识,她轻轻地叫了声:“老师……”   迷糊间只听得柴房门被人一脚踹开,那兵士喷在自己身上的炽热气息戛然而止,按着自己双手的大手松了开来,紧接着那兵士的身体整个横飞了出去,“轰”的一声,灰尘四起,柴房的墙壁竟被砸出一个大洞。兵士被崩塌的砖砾半埋着,身体如烂泥般扭曲成奇怪的形状,显然全身骨头已尽碎。   孟芷蕾还没反应过来,老师熟悉的身影已出现在她眼前。   她颤声道:“老师……老师?”   恍如身处梦境。   一阵风从墙上破洞钻了进来,她全身一抖,这才发现身上的衣服被扯得七零八落,上半身更是近乎全裸。她惊呼一声,双手护住胸前的一片雪白蹲了下来。   秦阳将左手的木刀插回小腿刀鞘,脱下外衣,小心翼翼地帮孟芷蕾披上,柔声道:“小蕾,我来晚了,让你受惊了。”   “老师……真的是老师?”孟芷蕾仍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任由老师帮自己披上外衣,系上扣子,当她确信眼前的确是自己的老师时,忍不住扑入老师怀中,“哗”地哭了起来。   秦阳轻轻搂住小姑娘娇弱的身躯,冷冷盯在碎石瓦砾之中的徐彪身上。刚才他暴怒之下,先是穿心刀,接着用尽全力将徐彪掷向墙壁。他十成功力爆发出来何等威力,徐彪就算有九条命也得去阎王处报到。   见孟芷蕾哭得伤心,秦阳安慰道:“小蕾乖,别哭了哦,老师在呢。”孟芷蕾哭得稀里哗啦:“老师,老师,我娘亲……我娘亲不在了!”她在迷糊间,第一次和老师说话没怎么结结巴巴。   秦阳心情沉重,轻轻拍着孟芷蕾的背安慰着,感觉小姑娘娇小纤弱的身躯抖个不停,不由得怜意大起。   此时身后响起两下轻微的落地声,听得月儿问道:“哥哥,怎么回事?这兵士是……”   秦阳知道两个妹妹已经赶到,也没回头,只是恨恨道:“一条色狗,死了活该。”他在孟芷蕾耳边轻轻道:“月儿和星儿也来了哦。”孟芷蕾感觉耳边传来老师温柔的声音,不禁全身发软,迷迷糊糊地点点头。   星儿已走了过来,她已认出那个披着秦阳外衣的小姑娘,惊呼道:“咦,小蕾?哥哥已救出小蕾了?”   听到星儿的声音,孟芷蕾顿时清醒过来,她这才发现自己竟在老师怀中,羞急之下连忙放开老师的身体。她双腿还在发软,这一挣扎身体便向后倒去。秦阳一把抱住她的纤腰,将她送到星儿手里,道:“妹妹,照顾好小蕾。”   星儿应了声,秦阳大步走出柴门,见门前两个被徐彪打晕的村民依然不醒人事,便提起来,放到一边。月儿走过来,看到孟芷蕾的样子已隐约猜出大概,她脸色一沉,低声问道:“哥哥,小蕾她……”   “没什么事,我刚好赶到,要是来迟半刻,恐怕……”   月儿松了口气,脸色稍霁,轻轻拉住哥哥的手道:“我替小蕾谢谢哥哥。”   秦阳回握她的小手,道:“谢什么,她是你好朋友,更是我的学生。”   只得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显然这里的动静已惊动了祠庙中的人,秦阳捏捏妹妹柔软的小手,问道:“月儿,敢不敢和哥哥去会会巫神大人?”   月儿一脸平静,淡淡道:“哥哥去哪,我便去哪。”   “我也是。”星儿搂着孟芷蕾,来到哥哥姐姐身边,拉住哥哥的另一只手,三兄妹并肩而立。   秦阳握住两个妹妹的小手,心中豪气顿生,笑道:“兄妹同心,其利断金,就算这世上真有妖魔鬼怪我也不惧。走,我们去会会这巫神大人!”   孟芷蕾望着月儿和星儿,心中升起一股羡慕之情。在她的眼里,也就只有这两姐妹,能这般挺起胸膛与老师站在一起,毫不逊色。   孟龙、薛让、孙将领等人及一众村民已冲了过来,见到柴房里一片狼籍,纷纷惊呼起来,有兵士见到徐彪不成人形的尸体,叫嚷着跑过去察看。其中一个亲兵悲声叫道:“弟弟!”抱着尸体失声痛哭。   秦阳三兄妹面不改色,任由众人将他们团团围住。   “小秦老师!如月姑娘!如星姑娘!”村民们已认出秦阳三兄妹,见他们护住孟芷蕾,惊疑交集,都不敢逼近。秦阳现在在孟家村,可是仅次于巫神大人、村长大人的第三号威信人物。   孟龙阴笑道:“秦阳,你又要多管闲事?”   秦阳没搭理他,与冷冷盯视自己的薛让目光相撞。孟龙虽被无视,心里却暗自高兴,秦阳越傲越好,他正有心借秦阳大闹一场,扫扫巫神大人的威风,当下退到一边,袖手旁观。孙将领观察了徐彪的尸首一会,眼中精光闪动,不知在盘算着什么。   他旁边的薛让杀气渐起,问道:“徐彪可是你所杀?”   秦阳毫不退让,一脸不屑道:“这狗贼妄图淫辱我的学生,我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断。”   那个痛哭的亲兵拔出大刀就要冲过来拼命,薛让拦住他道:“徐森,有我在,定会帮你做主,暂且退下。”   徐森怒视秦阳,愤愤不平地退到一边。   薛让冷声问道:“秦阳,你可有证据?”      第五十三章 大闹祠庙      秦阳瞪他一眼道:“眼前所见,人证物证俱在。薛将军,莫非你连手下去了哪都不知道?这兵带得真是好!”   薛让勃然大怒,喝道:“秦阳,你这是杀害官兵、还栽赃陷害的大罪!”   秦阳懒得多言,吩咐道:“星儿,保护好小蕾,谁敢靠近,给我一掌拍断他的骨头。”   星儿点点头,闪身挡在孟芷蕾身前,小丫头这些年来武功大进,只是轻轻一站,隐然已有了几分不动如山、稳如山岳的高手气度在。几个想上前抢回孟芷蕾的村民顿时不敢妄动,他们虽未见过星儿的展露功夫,但秦阳何等人物,他的妹妹岂会是平庸之辈?   薛让从亲兵手里拿过大刀,冷喝道:“秦阳,我要用你的血祭奠我的儿郎!”   月儿利剑出鞘,横剑侍立于哥哥身旁,淡然道:“想伤我哥哥,得先问过我手里的剑。”她这把剑是当年徐老三所用,那夜秦阳从屋顶捡起后用毛巾拭擦干净,送给月儿防身。   单论剑术而言,三兄妹中月儿最高,连秦阳也稍逊她半筹,此时她剑一出鞘,剑气已森然扑面,薛让身经百战,也不敢轻视眼前这俏丽秀气的小丫头,两人各持刀剑凝神对峙。   有村民从祠庙中匆匆赶到,大叫:“巫神大人有令,传闹事者到祠庙中受审。”   众人均是一怔。   秦阳三兄妹护着孟芷蕾大步走进祠庙,见费大夫一脸担忧地望着自己,秦阳微微点头,示意他安心。   孟芷蕾一见娘亲还躺在冰冷的地上,心如刀绞,扑上去悲泣不已。星儿过去轻轻抱住她安慰着。   秦阳快步上前,替孟大娘把把脉,发现孟大娘早已断气多时,他与费大夫眼光相会,费大夫沉痛地摇摇头,秦阳皱皱眉,又见孟虎被人用绳子捆了起来,嘴巴也用布封住,正急得满头大汗地望着自己,便唤了声:“月儿!”   月儿身形一闪,手中利剑如光虹划过,孟虎身上的绳索已断成十数截,衣服却丝毫未破。周围村民们都倒抽了一口凉气,兵士们原本还想上前挡住月儿,此刻纷纷后退,不敢靠近。光是这一下出手,月儿已技惊全场。   孟虎一把撕下封口布条,满脸愧色道:“老大,我没用……”   秦阳轻声安慰道:“你已做得很好,辛苦了。”   此时巫神大人的声音在虚空中响了起来:“你们就是近年来在村里办免费学堂的秦家三兄妹?”   秦阳眼睛一亮,缓步走到祠堂中间,正对厚重的白幕,月儿与揉着手臂的孟虎站到他身后。   秦阳冷眼地直视厚重白幕后的人影,反问道:“我是秦阳,阁下就是巫神大人?”   巫神大人问道:“秦阳,何以闹事?”   秦阳嘴角露出一丝不屑与傲气:“小蕾是我学生,有我在一天,就不容别人随便动我学生。”   “你可知妨碍生祭举办,会为惹怒鬼神,村子招来天灾大祸?”   秦阳哈哈大笑:“好笑,干旱乃自然常见之灾,狼患恐怕另有原因,‘黑狼’马匪更是**,何来鬼神之说?”   “你不怕像孟氏娘子那般遭到天谴,被阎王勾命?”   秦阳未答话,周围的村民们纷纷出言劝道:“小秦老师,我们知道你心地好,但这生祭的事乃是天意,孟大娘就是因为不听巫神大人的劝告,才被阎王勾了命。”   “阎王勾命?”   刚才孟虎已听父亲说过细节,当下向秦阳复述了一遍。   秦阳眼中寒光一闪,叹口气道:“巫神大人,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只要你放弃生祭,今天的事我便不再过问,如何?”   众人想不到他听到阎王勾命的事后还敢如此说话,孟虎急道:“老大,你……”   秦阳见两个妹妹和孟虎、孟芷蕾、费大夫等人都一脸担心,不禁笑道:“这等小把戏,何必惊慌?”他抬起头,再次瞪着幕后的巫神大人,问道:“不知我的提议,巫神大人考虑成怎样?”   巫神大人沉默了好一会,才道:“秦阳,你被狐妖附身了,胡言乱语。来人,将他捉起来。”   秦阳哈哈大笑,声震屋顶,众人只觉得耳膜微痛,秦阳慢悠悠笑道:“好吧,本来我还想让你继续将神弄鬼下去,你既不肯放我一马,便别怪我不客气了!”   众人正面面相觑,虚空中响起了一把与巫神大人相类似的声音,无感情,不辨性别,语速均匀地说道:“巫神大人,你的‘神谕术’不外如是,我秦阳也能做到。”   众人大惊失色,连一向淡定的月儿也惊讶问道:“哥哥?”   虚空中那声音答道:“怎么了,妹妹。”   真的是哥哥!月儿目瞪口呆地望着哥哥,见他脸带微笑,嘴巴紧闭着,声音却是从半空中传来。星儿睁着大眼睛望向半空,惊奇问道:“哥哥你什么时候也学会了这等神通?”   “巫神大人,这是怎么回事?”村民们纷纷向巫神大人发问。   秦阳微笑道:“我代巫神大人回答好了,此乃江湖术士的腹语术,只要有一定内气基础,锻炼腹中肌肉,并不难练成,特别是在这样空旷大厅,利用回声原理,效果更佳。”   星儿好奇道:“哥哥,那我也可以做到?”   秦阳笑道:“当然可以,不只是你和月儿,阿虎也能做到。”   孟虎愣头愣脑问道:“我也可以学到这等神通?”   秦阳朝他点点头道:“下次教你。”他又朝着白幕高声道:“巫神大人,赶紧把阎王召来,我要会会他。”   白幕后面的巫神大人显然有点慌乱了:“大胆妖孽,妖言惑众!各位,秦阳已被狐妖附身,赶快趁狐妖未真正成形之时将他捉起来烧死!”   秦阳毫不理会,笑道:“哦对了,召阎王得先召来阴风。我帮巫神大人召来如何?阿志!”   孟志从人群中走了出来,递上大黑弓和三袋箭矢。秦阳接过,环视祠庙四周的窗户,嘴角露出一丝成竹在胸的笑意,拈出三尖菱箭,“嗖嗖嗖嗖”四箭飞快射出,钉入窗户边上,窗户忽然大开,阵阵阴风吹了进来。   众人脸色大色,纷纷躲闪,惊叫道:“阎王要来勾命啦,阎王要来勾命啦!”   月儿和孟虎紧张地环视戒备着。待阴风吹了半晌,秦阳慢悠悠道:“这阴风看起来神秘,说白了不过只是区区小机关把戏,用丝线控制窗户开合,利用此祠庙的地势,引来山风而已。”   星儿问道:“这就是哥哥提过的‘空气对流’?”   秦阳赞赏地望了妹妹一眼,表扬道:“妹妹越来越聪明了。”小丫头被哥哥当众表扬,顿时羞红了脸蛋。   又有村民壮着胆子问道:“那孟大娘也不是被阎王勾去性命?”   秦阳见孟芷蕾还在星儿怀中哭着,便走过去,摸摸她的秀发,轻声道:“孟大娘心脏不好,身体虚弱,受不得风寒和惊吓。被这巫神大人吓了吓,又受了山风的风寒,引发心肌梗塞而去世的。师父,你认为徒弟说得有理不?”最后一句是对着费大夫说的。   费大夫医术比秦阳要高明得多,但因为“阎王勾命”先入为主的观念,便以为真是鬼神作祟,此时仔细一想,又过来看了孟大娘的神色,点头同意道:“确是如此,还是阳儿你观察入微。”   村民们一片哗然,纷纷质问起来:“巫神大人,请您解释一下!”   秦阳弯弓搭箭,两道寒芒掠过白幕,系着白幕的绳索应声而断,白幕落下,露出巫神大人的真面目。   白幕之后,一个年约四十岁的中年男子脸色大变,正恶狠狠地盯着秦阳。   村民们又是一声哗然,人人都以为巫神大人起码已有近百岁高龄,谁想得到如此年轻,有人大叫:“别让骗子溜了!”有人大叫:“不要放过这害人的骗子!”祠庙里一片混乱。   孟龙趁机大喝一声:“大家冷静下来,先将这骗子捉起来!”巫神大人威信不再,他便是头儿,当下马上有村民冲了过去。中年男子掏出一个小球往地下一扔,“嘭”!一团带着呛人气味的浓烟迅速将他的身影笼罩起来。   眼见这巫神大人就要逃走,秦阳手起箭落,中年男子惨叫一声,大腿已被利箭射穿,跌倒在地,村民们一涌而上,将他扎扎实实地捆了起来。   秦阳对中年男子恶毒的眼光视而不见,走到孟龙身边,道:“孟村长,巫神为害孟家村几十年,显非一人所能成事,相信你会彻查清楚,给村民们一个合理解释,我不想再多管此事。这次你占了最大便宜,后面的事你来处理掉,如何?”   孟龙冷哼道:“胡说八道,你杀害官兵,我怎敢放你离开,薛将军可不会饶了我。”他一把将儿子扯到身边,低声喝骂道:“你再不老实点,以后就不要再认我当爹!去,帮我把这骗子押到后堂关起来!”孟虎咬咬牙,正要挣脱爹爹的手。秦阳朝他点点头,示意他听从孟龙吩咐。孟虎知秦阳体谅自己,不禁虎目含泪,朝秦阳作个了揖,这才带着几个村民把巫神押了下去。   一直冷眼坐山观虎斗的薛让站了起来,手一挥,二十几个亲兵将秦阳等四人团团围住。      第五十四章 三局之赌      秦阳皱眉道:“薛将军,你我恩怨定要在今天了结个清楚?”   薛让原本对已深不可测的秦阳颇为忌惮,又见月儿剑术精妙,另一个小丫头似乎也武功不弱,更不想轻易起冲突,但见手下众人均忿忿不平,便指着孟芷蕾道:“秦阳,此事皆因这个小鬼而起,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我也不去追究是非曲直,要么你跟我去衙门受审,要么将这小鬼交给我,我便放你走。”   秦阳面色一沉,正要说话,孟芷蕾站出来道:“我跟你们走!不要为难老师!”她想到娘亲已逝,自己孤伶伶一人在世上,早已万念俱灰。此时她转头凝视着秦阳,想到或许这就是自己最后一次和老师说话了,她努力平复心情,一字一句道:“老师,芷蕾在世上已无处容身,早已不想再活下去,老师待芷蕾的恩情,来世再报。”这回终于没再结结巴巴了,孟芷蕾暗自为达成心愿而松了口气,她咬咬牙,转身就要往薛让身边走去,忽然感觉小手被人拉住。   她不用回头便知道是老师拉住了自己,从三年多前老师第一次拉过她的手后,她心里便铭刻下了老师手掌的温暖。她不禁全身一颤,听得秦阳道:“小蕾,今天起你到我家住,我家便是你的容身之处。”   月儿和星儿对视一眼,目光复杂地望着哥哥和孟芷蕾,却没有说话。在私下里她们怎么撒娇怎么闹腾都不怕,但在外人面前,哥哥便是秦家的主人,他说的话便是家主的话,两个妹妹不敢反对。   孟芷蕾早已哭得通红的眼睛再次湿润了,她深情地望着老师摇头道:“老师……我不能拖累你,巫神大人说得对,我是煞星,会害人的。”   秦阳问道:“小蕾,老师叫什么名字?”   “秦阳?”   “对,秦阳。”秦阳露出阳光般明亮的笑容:“我便是秦家的太阳,有太阳的光芒在,什么厄运灾祸,统统都会滚到一边去!”   星儿嘟着小嘴低声道:“哥哥!”秦阳知道小丫头在闹别扭,凑到她耳边柔声道:“你永远是我最宝贝的星儿!”这个兄控的小丫头才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秦阳又望向月儿,月儿轻叹口气,过来拉住孟芷蕾,道:“听从哥哥的话吧,他是倔脾气,定下了的事是不会听人劝的。”星儿也过来说道:“小蕾,以后有我保护着你,没人敢欺负你。”她低声补充一句:“不过不许和我争哥哥,不许缠着哥哥,哥哥是我的!”小丫头吃醋起来,又恢复了幼时的几分语气。   孟芷蕾环视着这三兄妹,眼眶里晶莹的泪珠滚滚而下。   薛让手握刀柄,沉声道:“你们商量好没?”   “嚷什么嚷,”秦阳转头瞪着薛让道:“我跟你走便是,不许为难她们!”   “好你个秦阳!”薛让不知是赞还是贬,冷笑一声,吩咐左右亲兵将秦阳绑起来。   星儿闪身挡在哥哥身前,娇咤道:“谁敢动我家哥哥?”   “星儿听话!哥哥去去就回。”   “不要,我们三兄妹生死都在一起,决不分开!”星儿执拗地摇着头,像是猫儿护着领地般,呼呼地威胁着靠近的兵士们。   月儿长剑挥动,在青石板铺成的地面上划出一道深深的剑痕,她淡淡道:“谁敢迈过这条线,莫怪我手中长剑不长眼睛!”   “月儿!”怎么连一向冷静的月儿都这样冲动,秦阳心中既感动也焦急。   薛让心里忌惮这三兄妹个个武功了得,但此时势成骑虎,他手一挥,命令左右将四人都捉起来。   “慢着!”一个老人一瘸一瘸地推开众人走了进来,正是孟淮。孟淮打量着薛让,哈哈笑道:“薛小子,这么多年没见,倒是混得不错,还记得我孟淮不?”   “孟淮?”薛让脸色微变,马上躬身行礼道:“薛让见过孟将军,昔日得蒙孟将军教导,一直未能报答,自从孟将军退隐后,薛让时常想念着孟将军,不想孟将军竟隐居在此处。”   孟淮咳了两声,道:“原来还记得我,其他小子呢?”   薛让恭敬答道:“孟将军,除了韩勉在襄阳王手下效力,其他兄弟们都已为国捐躯。”   孟淮叹道:“世事无常,祸福难料。今日你来孟家村所为何事?”   “孟村长请我来帮忙灭狼患。”   “灭狼患?”孟淮咳嗽着用手指指剑拔弩张的兵士们道:“灭狼患怎么灭到我家徒儿身上了?”   薛让一惊,问道:“秦阳是孟将军的徒弟?”他眼光落在秦阳手里的大黑弓上,终于认出确是孟淮当年所用之弓。他迟疑道:“孟将军,秦阳杀害了我的儿郎,您老也知道军中的规矩,血仇只能用鲜血来偿还,所以……”   孟淮摆摆手道:“行了行了,我知道规矩,我还知道有个规矩叫‘破杀三赌’。”   “‘破杀三赌’我倒是听过,可这赌注……”   “我代我徒儿做主,他输了,孟芷蕾你带走,他的命你也拿走,我决不过问,若他赢了,此事便一笔勾消,如何?”孟淮分别望了望秦阳和薛让。   秦阳心中极不愿将孟芷蕾也作为赌注,但见师父发话了,只得同意了。   月儿站出来,道:“把我和妹妹也押上,秦家三兄妹向来共同进退。”星儿也点点头。   秦阳急道:“月儿!星儿!”但他见妹妹们脸上的倔强神色,叹了口气,不再劝说。   薛让见秦阳两个妹妹虽尚年幼,但容颜娇俏,实在是万中无一的美人儿,不由得心动了。周围的亲兵们都眼睛发光地打量着月儿星儿和孟芷蕾,低声商量起来,徐森凑到薛让耳边低语几句,薛让见手下儿郎们都明显趋向同意,便点点头道:“孟将军,敢问这‘破杀三赌’如何划道道?”   孟淮道:“老规矩,挑战方连战三场,每场均是以一敌三,三场皆胜,便赢了这‘破杀三赌’,否则便是输了。”   薛让沉思一会,指指月儿和星儿道:“追加一个条件,她们两个也要下场,且每人只能下场一次。”显然他对秦阳的忌惮尤甚于其他人。   一直没出声的孙将领突然道:“薛统领,末将有一个请求。”   薛让脸色不悦之色一闪而过,客气道:“孙将军有事请说。”   孙将领躬身道:“我愿为薛将军出力,与秦阳单独一战。”   秦阳吃了一惊,他虽一直觉得这青年将领不简单,但注意力都集中到薛让身上,此时认真打量孙将领,见他身形挺拔,浓眉大眼,眉宇间一片杀伐果断之气,显然是久经沙场、见惯鲜血之人,从他手按剑柄的气势来看,似乎剑法极为高强,起码也是三级下的高手。   薛让沉思半晌,终于开口道:“那有劳孙将军了。”   孙将领微微欠身,不再说话,双目如鹰,盯着秦阳。   秦阳心头凛然,他望了望两个妹妹,见她们都脸色凝重,便转头对薛让道:“那我这边也要追加条件,除我与这孙将军的一战外,其余两场你们先选人,我再决定哪个妹妹下场。”   薛让冷笑几声,道:“没问题。先说明下,万一我下手没留情,伤了你家妹妹性命,你可别后悔。”   秦阳嘴巴不饶人,反击道:“薛将军,你有本事能赢我家妹妹们,我秦阳便心甘情愿把脑袋送你。不过,你要小心,我可不敢保证我家妹妹们会手下留情。”   孟淮见双方计议已定,便问道:“那第一场,薛小子你派谁出场?”   薛让盘算一会,道:“徐森,你带两位兄弟先出场。”   “谢统领!”徐森见有机会报仇,大喜之下拔出大刀,唤上两个身手最好的袍泽,大步走到大厅中。   周围村民们本来都围着孟龙商量着孟神大人的事,现在见有武戏上演,纷纷聚上来旁观。众人多数敬佩秦阳,虽忌惮官兵身份不敢公然为秦阳那边喝彩,但目光中都充满关怀鼓励之意。   秦阳向周围的村民们点头示意表示感谢,对星儿道:“妹妹,这场你先上。要用什么武器?”   星儿捏起白嫩的小拳头道:“我空手便可。”   秦阳点点头,微笑道:“下手轻点。”   小丫头第一次与外人交手,本来还有点忐忑,见哥哥这么说,忍不住掩嘴笑了起来。月儿白了哥哥一眼,道:“有你这么当哥哥的?也不嘱咐星儿小心点。”   “好好,那等会儿星儿赢了这场,轮到妹妹你上场时,我一定会嘱咐你小心点。”秦阳嘿嘿笑道,气得月儿狠狠瞪了他一眼。   星儿不安道:“哥哥,万一我输了怎么办?”   秦阳睁大眼睛,一脸吃惊状道:“输?我家星儿这么漂亮可爱,怎么可能会输?不可能不可能,哥哥坚决不相信。”   星儿被逗得笑成花儿,她挥挥小手道:“好啦,哥哥不要再夸我了,再说现在又不是选美,是比武哦。”星儿轻轻一跃,已灵巧落于场中,与三名手持兵器的彪形大汉正面对峙。      第五十五章 拳剑双绝      孟芷蕾不由得紧张问道:“老师……星儿不……不要紧吧?”   秦阳冲她微微一笑道:“放心吧,星儿武艺相当不错。”他眨眨眼,朝场上的星儿大声道:“对了,妹妹,别那么快打赢,我还想和小蕾多说两句话。”   星儿笑眯眯道:“好好。”徐森三人被气得七窍生烟,要不是限于比试规则,他们早已将手里的武器向秦阳招呼过去。   周围村民们本来见娇弱的星儿与三个身材高大的兵士站一起,似乎轻轻就会被他们捏死,都暗暗担心,但此时见秦阳和星儿神态自若,不禁低声讨论起来,年轻的小伙们甚至为星儿喝起彩来。   星儿一招问手路,道:“喂,你们先攻过来吧,哥哥说过了,我会手下留情的,你们大可放心,不会死的哦。”   徐森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当下怒吼一声,手上大刀直劈而下,星儿小辫子一甩,已移步侧身闪过,右手一摊一扣,擒住了徐森拿刀的手腕,左掌同时轻飘飘地拍出,正中徐森的右肋,她的小手柔若无骨,似乎毫无力气,但徐森高大壮实的身体却被震得“蹬蹬蹬蹬”地连退四步,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周围顿时鸦雀无声。徐森旁边的两个兵士刚想配合徐森进攻,此时也不禁呆住了。薛让脸色凝重起来,而孙将领眼中也闪过异彩。   自从那晚受哥哥的启发后,小丫头的武学视野豁然开朗,她性格老实,但并不代表她亦步亦趋,比起认真严谨的月儿,星儿在习武的道路上更灵活多变,更容易接受新的知识理论,她掌握飘云掌法每招的攻守意义后,将整套招式套路全部打乱,两两组合,自由练习,渐渐磨砺出掌法的神蕴。后来秦阳见她掌法已达相当境界,便将咏春拳的“小念头”、“寻桥”、“标指”及身法步法教给了她,并详细解释了咏春拳守中用中、攻守同期、来留去送、甩手直冲等要诀。星儿学得咏春拳法后如虎添翼,掌法中混入拳法,逐渐形成了外咏春招式内飘云发劲、外飘云招式内咏春寸劲,或一手飘云一手咏春的独特拳掌风格。特别是她跟随哥哥修习“混合丹功”及轻功、跟姐姐学习剑法后,内外修为提升迅速,武艺进步更快,尤以拳脚功夫为佳,最近三个月已能在哥哥手下走满百招。   适才星儿用乃是咏春拳,右手发劲用的则是飘云掌法中的“柔”劲,一招之间轻轻松松克敌制胜,震惊全场。   秦阳轻叹一声,道:“妹妹,下手再轻点,不然很快就结束了,多没趣。”   徐森被震得气血翻涌,却没受伤,他犹未注意到与星儿之间的武学差距,此时听到秦阳的话,气得哇哇大叫,再次挥舞大刀扑了过来,另两个兵士也回过神,各持枪、剑直杀过来。   好一个星儿,她步伐如风,以咏春拳的“包脚马”闪开大刀,飞快移位到徐森背后,三星锤如骤雨般密集击出,全中徐森后背,只听得“啪啪啪”的拳声炒蚕豆般响个不停,徐森被打得向前直冲,星儿化拳为掌,双掌连环击出,飘云掌法的“圆柔粘透”四劲齐发,徐森一口鲜血狂奔而出,仆地不起。   此时另外两个兵士的长枪利剑已刺了过来,星儿微一侧身闪过利剑,内搭手引开长枪,起左脚以“横面脚”踹中持剑兵士的膝盖弯,登时将他踢倒在地。   持枪兵士急忙以枪杆倒撞星儿胸膛,星儿用飘云掌法的“粘”劲配合咏春拳里的蛇形手缠住了枪杆,持枪兵士只觉得手中长枪如同被缠在棉花中,连忙发力回抽,星儿轻叱一声,咏春寸劲爆发出来,持枪兵士的双手同时承受自己回抽之力及星儿的寸劲,虎口登时崩裂,长枪脱手飞出,星儿趁机逼近他的身边,掌力一吐,将他震跌到五六步外。   星儿也不追击,轻轻一个倒跃,跳出圈外,天真地望向哥哥,问道:“哥哥,要继续击倒他们不?”   秦阳笑嘻嘻地望向薛让,问道:“薛将军,这场比试是否还需要继续?”   薛让脸色乌黑,重重哼了声,咬牙道:“这场算我们输了!”   周围的村民们不禁彩声雷动,刚从后堂回来的孟虎和隐身人群中的孟志更是佩服得拼命拍掌,谁想得到星儿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小美人儿,片刻之间已打得三个彪形士兵毫无还手之力?   秦阳拉妹妹回到场边,伸手捏捏她软滑如凝脂般的小脸蛋,赞道:“星儿你基本上可以出师啦,哥哥已没什么可以教你了。”   小丫头见周围村民们把都眼光集中在自己身上,不禁脸蛋儿一红,道:“哥哥又在捉弄人家。”她轻轻推开哥哥的手,飞快躲到姐姐身后。   月儿嗔道:“哥哥,人多着呢,别对星儿动手动脚好不好?”   秦阳凑近月儿身边,在她耳边调笑道:“好吧,我一会到家里再动手动脚。”   月儿见哥哥一脸坏笑,脸蛋儿也红了,低声怒道:“到家里也不行!”她轻轻踢了哥哥一脚,道:“坏蛋哥哥,还有两场比试呢,别开心得太早了。”   薛让沉不住气了,提起大刀站到圈内,喝道:“这场我来,持剑的小姑娘,赶紧下场!”秦阳知薛让武艺过人,顿时收起嘻嘻哈哈的笑容,正色道:“月儿,这次可不是开玩笑,一定要小心点,这人刀法走的是刚猛路线,先避其锋芒,再徐图胜机。”   月儿见薛让步伐稳健,持刀之手极稳,便知对方是高手,又听得哥哥如此认真嘱咐,更不敢掉以轻心,她点点头,道:“我去了。”   “月儿。”秦阳叫住她,轻轻摸下她的秀发,柔声道:“不是哥哥偏心让你对付危险之敌,星儿剑法不如你,对付这人的刀法颇有难度。你和星儿一样,都是哥哥的宝贝,万事小心为上。”   月儿眼光复杂地望了他一眼,低声嗔道:“知道了,净会胡言乱语的笨蛋哥哥。”   她利剑出鞘,步入圈内。窗外山风吹过,吹得她鬓发飞舞,裙角扬起。月儿仗剑迎风而立,摇曳的烛光照在她俏丽绝伦却静谧淡然的脸上,恍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下凡。   周围的村民和兵士们仿佛都被这美景震撼般,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全场静悄悄的,只有山风吹过拂动衣服裙角的声音萦绕在众人心中。   月儿淡淡问道:“这位将军,只有你下场?”   薛让厉声道:“小丫头不要托大,对付你这样的丫头片子,我一个便足矣。”   月儿不喜不怒,淡淡点点头,不再说话。她剑尖下垂,直贴地面,左手化剑指为佛掌,护于身前,目光专注于薛让身上,静候他出招。   剑虽已出鞘,但锋芒毕藏,与之前咄咄逼人的气势截然不同。   薛让心头凛然,忙收敛心神,他深呼吸两下,缓缓将大刀扛在肩上,双目如电光闪动,军袍下摇剧烈摆动起来,尤甚于风势,一股凌厉的气势从他伟岸的身躯中喷薄而出,顿时将月儿紧紧锁定在场中。   月儿犹如狂风巨浪中的一叶扁舟,气势大弱。   众人都紧张得手心冒汗,无人敢交头接耳。星儿捏紧小拳头,观察着场中的变化,又偷看哥哥的脸色,见他虽然一脸专注,但并无紧张之色,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她的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向哥哥身边靠了过去。另一边的孟芷蕾也紧张得连自己依在秦阳身上都没察觉。   秦阳伸出手,分别拉住星儿和孟芷蕾的小手,两个小丫头浑身一震,用力反握住他的手,感受着秦阳温暖坚定的大手,两个小丫头仿佛有了主心骨般,绷紧的脸蛋稍放松下来。   场上的薛让突然向前迈出一步,他步伐沉稳,一股更强大的气势直逼月儿。月儿的披肩秀发竟被这气势吹得飞扬起来。   月儿依然神色淡漠,对身边一切都恍如不觉,手中长剑却“嗡——”地长吟起来,剑气破浪而出,硬生生地与薛让的刀气相撞在一起。   薛让一声长啸,肩上大刀弹射而起,双手握刀,一招“独劈华山”,顿时掀起滔天巨浪,直劈而下,配合阴森杀伐的气势,比适才徐森的刀法凌厉何止十倍。   月儿剑起如飞虹,直迎大刀刀锋,身似游龙,轻盈敏捷,霎那间“叮叮叮”的刀剑相碰声不绝于耳。月儿手中长剑灿若梨花,不断与大刀刀身相撞,剑气与刀气交缠在一起,硬生生将巨浪般的刀势切割为绢绢细流。   站在一旁的孙将领目不转睛,静静注视着场上交手的两人,特别是对月儿的身法步法剑势,一丝一毫都不肯放过。秦阳眼睛余光扫过孙将领,心里暗自警觉。   星儿暗忖单凭自己一双肉掌,要对付这凌厉异常的刀法实在会颇为头痛,不禁又望了哥哥一眼。   薛让暴喝一声,猛然向左跨出一步,大刀借腰腿转势横劈而下,顿时冲破月儿剑气的纠缠,“嘶”!月儿裙子下摆已被大刀割破。众人忍不住惊呼出来。      第五十六章 无声的拥抱      月儿神色不变,手中长剑运转,金龙入地式引开大刀刀势,脚下步法骤变,以灵动的咏春步法配合天道身法,侧闪至薛让右边,一招“倒卷珠帘”,长剑挑起,斜削而下,如月光倾洒,剑尖轨迹清晰可见,但剑气所至,竟产生切金断玉的气势。   薛让大喝一声“好剑法”,手中大刀回抽,如大浪狂涌追击而上。   又是“叮叮叮”的金铁相交之声,电光火石间,两人再次交手十来招,但见剑光刀芒充溢于大厅中间,剑气刀气纵横四射,除孙将领、秦阳及秦阳护着星儿、孟芷蕾等寥寥数人依然岿然不动立于原地外,孟龙、孟淮、村民们和兵士们,乃至孟虎孟志都下意识地退让到大厅墙边。   在场能有几人见过如此惊心动魄的高手对战?要说刚才星儿谈笑间击败三名壮年大汉让他们震惊不已,此时人人更是看得目瞪口呆、瞠目结舌,连喝彩都忘记了。   月儿这些年来虽也有跟妹妹学习飘云掌法,跟哥哥学习“混合丹功”、轻功、咏春拳,但重点心思还是放在剑术之上,每天练功时间有一半是花在剑法上,她性情沉静,专注力强,又得哥哥悉心指点,不再固守套路,逐渐走向与星儿那般灵活组合、融会贯通之路。她的剑法融入飘云掌法、咏春拳法、咏春短棍术等要诀,并在天道门的步法身法基础上加入咏春步法身法,更显得诡异多变。刚开始时数者融合尚显青涩,如青豆炒萝卜,在她日夜沉思苦练、与哥哥多加交流的努力下,现在已渐渐融合成世上独一无二的剑法。   此刻她的剑意既有游龙剑法的行云流水之蕴,又有咏春拳快捷刁钻之神,在薛让凌厉无比的刀光中依然游走自如。又是一阵刀剑相撞之声后,月儿身形疾退,剑势圈转,紧守门户,似乎落于下风。   众人一脸担忧,唯独秦阳吐了口气,轻轻说一声:“赢了。”星儿终究不及哥哥眼光锐利,悄然问道:“哥哥?”   秦阳嘴角现出一抹微笑,道:“再有一炷香的时间,月儿便可以赢了。”   场上薛让刀光如练,一连数刀如巨浪连绵、重重倾泻而下,刀风呼啸之声愈加凌厉,使人产生一种莫可抵御之感,月儿全身均被刀光所笼罩,似是在竭力苦熬。   孟芷蕾急道:“老师,如月姐姐似乎撑不住了……”   秦阳目光如炬,见月儿眼中不焦不躁、不惊不惧,剑走轻灵,以卸劲为主,以引劲为辅,剑气含而不发,守得滴水不漏,便微笑道:“不用急,月儿游刃有余。”他轻轻赞道:“这小丫头远比我想象中要聪明得多。”   他已看出月儿经过先前数十招的试探,已摸熟了薛让的刀路,此刻守起来成竹在胸,貌似落在下风,实质只是在避其锋芒,伺机取胜。   又是一连数十刀,薛让沉重的呼吸声已开始充溢大厅,每每眼看大刀就要劈中月儿,但月儿却总得间不容发的瞬间或闪开或用利剑挡开,只是偶尔衣角被刀气割破少许。薛让怒吼不已,如巨熊扑兔,明明实力差距明显,偏偏就是捉不到猎物。   眼见他吸呼渐趋絮乱,刀式亦不复先前滔滔之势,月儿娇叱一声,快步踏近,剑气再次破浪而出,直迎刀势薄弱之处。   秦阳脸色忽变,大叫:“小心有诈!”他话音刚落,薛让大刀骤然加速,刀锋回转,刀锋剑锋正面相撞,刀重剑轻,只听得“哐”的一声暴响,月儿长剑已脱手飞出。   众人忍不住纷纷上前,有人更是惊呼出来。   薛让哈哈大笑道:“小丫头,你还嫩着呢!回家多学几年吧!”他手起刀落,直劈月儿右臂。   秦阳脸色大变,他心疼妹妹,哪里还管什么规矩,他探手入怀,掏出碎银就要向薛让飞掷而去。月儿临危不乱,她脚步轻移,右手飞快拔出腰间剑鞘,在千钧一发之际刺中大刀刀身,将刀身荡了开去,借势一个后空翻倒跃而起,左手勾住半空中的长剑剑柄,身如落叶,飘然落于一丈开外。   众人一直屏息静气,至此刻方始敢透气,全场静了半刻,喝彩声如雷般响起。   秦阳轻舒口气,手中的碎银却不敢再放回怀中。   薛让眼见必杀之招竟然落空,也不禁叫了声好,他不等月儿稍作喘息,纵身扑上,大刀再次卷起凌厉刀气,直杀过去。眼见长刀拦腰砍至,月儿突然柳腰后仰,右手剑鞘引开大刀刀势,左手长剑挑起,锋利的剑尖在薛让右臂上留下一条血痕,正是贵妃醉酒式,此招乃是秦阳与她比剑时即兴所创双刀刀法,月儿此刻居然灵机一动当成剑招使了出来,这招与她此前的剑法大相径庭,饶是薛让经验丰富也吃了个暗亏。   月儿一着得手,乘着薛让受伤急退之机,左剑右鞘同时攻出,正是从秦阳双刀刀法中化来的剑招,剑气所至,薛让顿时溅血当场。薛让狂喝一声,任由月儿的长剑刺向自己右胸,奋起全力,大刀快如电闪斜劈向月儿,竟是同归于尽之势。月儿左手长剑一掷,右手剑鞘剑气暴涨,直撞大刀刀身,“当”!金石相撞之声中,薛让右胸被月儿掷出的长剑刺穿,大刀也被月儿剑鞘荡开,砍到地上的青石板上,石屑四溅。   月儿气息微喘,剑鞘闪电伸出,紧贴着薛让太阳穴,凭她的功力,一旦发劲足以震碎薛让头骨。   薛让脸如死灰,大刀松手落地,咬牙道:“我输了。”   月儿退后两步,刚转过身,秦阳已几步冲过来,双手按在她的肩上,前前后后仔细察看她身上是否有伤势,见她虽然衣服破损之处极多,所幸没有伤及皮肉,这才松了口气。   月儿的肩膀被哥哥捏得生疼,她还没反应过来,秦阳已将她轻轻拥入怀中。   “哥哥……”这下大大出乎月儿的意料,月儿脸蛋儿涨得通红,两手垂在腰间,不知该往哪里放。耳边传来哥哥的喃喃自语:“吓死我了,你这个惹人担心的坏丫头。”   月儿听出哥哥语气里的关切与疼爱,心中一热,把脸蛋轻轻贴在哥哥的胸前。   感受着哥哥胸膛里传来脉搏跳动的热流,月儿轻声道:“哥哥,快放开我,别人都在看着呢,成什么样子。”秦阳却抱得更紧了,声音微微颤抖道:“就让我这样再抱一会,一会就好。”   若在平时月儿怎么可能让哥哥在大庭广众之下抱住自己,此刻听出哥哥话里蕴含的深厚感情,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小手轻轻拉住哥哥的衣服,任由哥哥抱着。   爽朗的夜风吹过,两兄妹都没再说话,仿佛连周围的嘈杂声都听不到。   星儿、孟芷蕾赶过来关心探问,月儿才轻轻推开了哥哥,柔声训道:“哥哥都十五岁了,也不懂得稳重些,净会向妹妹撒娇,会让外人笑话的。”眼中却饱含着高兴与笑意。   秦阳不好意思地擦擦鼻子道:“好啦好啦,偶尔一次半次有什么关系。”   难得见哥哥没辩解没撒赖,月儿惊讶地望了哥哥一眼,见哥哥已悄悄别过脸不敢与自己目光对视,回想到刚才两兄妹抱在一起,不禁脸红耳赤,急忙转过脸,低头看着鞋尖。   突然听到孙将领微叹一声道:“能打败东路军第一高手薛让,秦阳,你妹妹足以一战成名。”   听得哥哥已恢复正常的语气,朗声答道:“谢谢夸奖,受之有愧。不知将军又是哪路军的第一高手?看阁下气度,决非寂寂无名之辈。”   月儿抬起头,见哥哥虽说着客套话,嘴角又挂上了往日里轻松揶揄的微笑,明显是在告诉别人,我只是在说客套话,你别当真。唉,这个“不懂人情世故”的笨蛋哥哥。月儿心里“责备”着哥哥,目光却再也离不开这个笨蛋哥哥。   那边孟龙已焦急地唤费大夫帮薛让拔剑治伤,薛让半躺在墙角,脸色苍白,此时忽然出声道:“秦阳,他乃淮南王麾下八大骑将之一,西路军武术总教练、第一剑客孙榐,你别得意得太早,看他收拾你……咳咳。”他右边肺部被月儿刺伤,不禁剧烈咳嗽起来。   秦阳恼他刚才差点伤了自己妹妹,毫不客气嘲讽道:“薛将军,肺部受伤不宜多言,我劝你还是安歇一下较好。”   孙榐对两人的对话充耳不闻,大步走入场上,手按剑柄道:“上场罢!”   秦阳也不再说话,将背上的大黑弓、箭袋都解下来,递给星儿。星儿接过,紧张道:“哥哥,小心点。”秦阳点点头,摸摸她的秀发。   月儿见哥哥刚解下大黑弓时把衣领稍稍弄乱了,走过来帮哥哥把衣领重新整理,轻声道:“去吧,小心点别让星儿担心。”   秦阳嘿嘿笑道:“那你就不担心?”   月儿白了他一眼,淡淡道:“哥哥你的武艺我心里有数,注意点别大意就是了。”   “谢谢妹妹的信任。”秦阳转头见孟芷蕾面有忧色,便打趣道:“小蕾,一会大声点帮老师加油。”   孟芷蕾赶紧低下头,声音几不可闻地说道:“老师,刀剑无眼,万事小心为上”。   秦阳微微一笑,拔出小腿刀鞘上的双刀,大步走到大厅中间,与孙榐相距两丈站定。      第五十七章 秦阳的刀      两人静静对视,好一会,孙榐目光落到秦阳手中的双刀上,微微皱眉道:“木刀?”   秦阳轻轻扬了扬双刀,自嘲道:“家贫,无钱铸钢刀,唯木刀可用。”   孙榐望了他的木刀半晌,缓缓道:“你这刀造型古怪,怕比钢刀还要厉害得多。”秦阳手里的双刀乃咏春门独有的蝴蝶双刀,与当世所有的刀都不一样,孙榐自然没见过。   秦阳笑笑,也不答话,只是悠悠道:“我的刀上面涂了剧毒,见血封喉,你可觉得不公平?”   孙榐反问道:“我用的乃名为‘孤霜’之宝剑,削铁如泥,你可觉得不公平?”   秦阳眼露笑意道:“那看来还真是彼此彼此。”   孙榐眼中神光一闪,道:“你若输了,死在我这宝剑下也不冤,你若胜了,我日后送你一对宝刀。”   秦阳哈哈笑道:“看你打的如意算盘,你这是让我别下杀招?我本来就无心杀你,放心好了。”   孙榐微叹道:“难得你一身好武艺,杀了实在可惜。”他忽然腰杆一挺,眼中精力四射,一股冷峻阴寒的杀气充溢全身,周围的温度竟似下降了十几度。剑尚未出鞘,剑气已笼罩全场。   众人只觉得寒风阵阵,一股无形的压力逼得他们喘不过气来,不由自主地往后再退几步。   月儿乃用剑高手,不禁心头凛然,光看孙榐这气势已胜过薛让一筹,难怪他敢指名挑战哥哥。   她望向哥哥,见他神色自然,身体如岩石般屹然不动,竟似丝毫不受剑气的影响,他只是随意地持刀站着,却像是融入到大厅的空气中般,如虚似幻,极为奇异。   星儿靠近姐姐身边,轻声问道:“姐姐,我居然看不出哥哥的破绽,你呢?”   月儿凝神观察半晌,摇头道:“我也看不出来,明明处处是破绽,偏给人一种无从下手之感。”   孙榐似乎也有同样的感觉,他双目精芒更盛,突然向前踏出了小半步,手指一按,剑已出鞘几分,一股更凛烈的剑气铺天盖地般涌向秦阳。   众人感觉有千军万马冲杀过来,耳边传来呼啸风声,孟淮本来肺部就有旧患,受剑气影响,猛烈地咳嗽起来,瘦弱的孟芷蕾脸上更是冷汗直冒。   月儿看在眼里,轻轻唤道:“星儿,助我。”   星儿会意,拉起姐姐的右手,一股纯和的真气导入姐姐体内,两人所练源本同宗,彼此又熟悉至极,真气传入月儿体内便如水相融,瞬间提高了月儿的内力,月儿左袖一拂,一面气墙凭空而生,硬生生地将涌向她身后众人的剑气挡了下来。   众人这才感觉轻松下来,心想自己离孙榐五六丈远尚且如此,站在孙榐正对面的秦阳岂不更大压力?孟淮止住咳,他担心爱徒,也来不及和月儿说话,急忙向场上望去。   秦阳竟还在微笑,他高声道:“孙将军,秦阳领教你高招。”他左脚划个半圆,右脚跟着划个半圆,重心微微下蹲,双脚双膝内扣,含胸拔背,正是咏春拳的二字钳羊马。   在场所有人除了月儿星儿,谁都没见过如此诡异的马步,均惊讶不已。   只见秦阳右手木刀破风举起,遥指孙榐,整个人与刀形成一个充满张力的三角形,刀气暴射而出,孙榐的凛烈杀气居然被切为两半。   “锵”!气机牵引之下,孙榐的宝剑离鞘而出,但见寒光满天,一条人影已如箭般直射向秦阳,孙榐只迈出了一步,但这一步竟跨出了近两丈的距离,剑未到,剑气已与秦阳的木刀绞缠在一起,莫可名状的螺旋剑气大有将木刀绞成粉末之势。   秦阳双刀微微一抖,震开纠缠不休的剑气,身形已朝着孙榐迎了上去,手中两道黑芒划破满天寒光,直穿入重重剑影之中。   孙榐一声冷笑,剑随身转,剑尖夹杂着一股螺旋气劲刺向秦阳右腕,秦阳手腕微转刚闪开剑尖,孙榐手一翻,宝剑已直刺秦阳胸膛,剑气到处,如有形之刃,冰寒砌骨。   秦阳不闪不避,双刀同时划出两个圆圈,一攻一守,刀剑尚未相交,“蓬”!浑厚的刀气与锋利的剑气撞在一起,巨大的声响如同惊雷,震得众人耳边嗡嗡作响,祠庙瓦顶的灰尘四处飘落。   众人只见到两条黑影在漫天尘灰中来回交错,几不可辨,两道黑芒与一道白芒纠缠相斗,根本分不清谁占上风。   星儿紧张得手心都是冷汗:“姐姐,哥哥他……”   月儿凝神细看场中,声音也带着几分紧张:“未见胜负。”   忽然两条黑影相互弹开,孙榐刚稳住身形,已再次长啸而起,人剑合一,如旋风般冲杀向秦阳,漫天寒光竟将尘灰震到两边,凌厉非常。   秦阳似乎无力招架,他后退一步,然后轻轻挥出了一刀。   这一刀平淡无奇,这一刀玄妙至极;这一刀悄无声息,这一刀气势磅礴;这一刀缓慢无比,这一刀快如电闪。   人人都看清了这刀的去势,却偏偏无法准确形容出这一刀的神蕴。   星儿惊讶道:“姐姐,哥哥的刀!”   但见黑色的木刀迸发出无边刀意,如方似圆,木质刀身竟发出如钢刃般的黑芒,直透入孙榐旋风剑流中一闪而逝的破绽之中,“擦”!木刀与宝剑首度相撞,刀尖斜斜点在了剑尖之上,妙至毫巅。   全场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这奇妙的瞬间。薛让更是脸色连变,他这才察觉秦阳之前和他交手,根本没用五成实力。   孙榐轻喝一声,内力贯注入宝剑中,宝剑发出龙吟般的长鸣。秦阳眉头稍皱,手腕一沉,一股更庞大的刀气喷涌而出,宝剑剑身渐渐弯曲,剑气顿时受挫,孙榐连绵不绝的攻势终于被秦阳这一刀所瓦解。   孙榐脸色微变,身形骤退,手腕后拖,宝剑斜削木刀。   秦阳朗声念道:“大巧不工,更胜奇峰!”众人不知他念的是刀诀还是诗句,正惊疑不定,木刀已再度迸发出森然黑芒,双刀左攻右守,如影随形,直线挥出,击宝剑,割手腕,在短短一尺距离内连环挥出,一刀比一刀快,招招如天马行空,无迹可寻,逼得孙榐毫无还手之力。   “其快无声,灿若繁星!”秦阳继续朗声吟着,双刀越来越快,但见两道黑色的刀芒如幻影飞鸿般从四面八方攻向孙榐,却听不到刀风之声,在火把烛光的映照中,只有黑芒如点点繁星。   如露亦如电,如梦幻泡影,孙榐心头蓦然浮起这句谒语。他奋力将宝剑舞得密不透风,但秦阳的刀实在太快了,他依然被逼得不断后退,剑气刀气呼啸相撞中,衣屑纷飞。   孙榐自出道以来纵横淮南,何时被人如此压制过,当下暴喝一声,声震全场,宝剑光芒大盛,幻出无数光点,奋不顾身地直向秦阳手中的两道黑芒迎去。   黑芒光芒交错间,只听得“咔嚓”两声,秦阳双刀均被砍断,两截断刀飞上半空。   月儿脸色剧变,“哥哥!”星儿大急,正要冲上前,场上奇变又生,只听秦阳轻喝道:“中!”两条人影交错而过,孙榐怪叫一声,倒跃而退,转眼间已飞出窗外,听得他惊怒交集的声音远远传来:“秦阳,今日之辱,他日必定十倍奉还!”   “老师!”孟芷蕾慌慌张张地跑过来。秦阳稳住身形,擦擦额上的细汗,微笑道:“不用担心,我没事。”   “哥哥!”星儿和月儿也冲了过来。   “哟,宝贝星儿来得正好,让哥哥抱抱庆祝一下!”秦阳嘻皮笑脸,张开手臂要抱星儿,星儿见哥哥不似受伤的样子,放下心来,轻轻躲开了哥哥的魔爪。   月儿瞪了哥哥一眼,小声训道:“没半点正经,也不知道刚才星儿有多担心你。”   “害你们担心了,哥哥送你们一把宝剑作为赔礼好了。”秦阳眨眨眼,双手一合,宝剑入鞘,递给了月儿,剑鞘古朴,上书“孤霜”二字,居然是孙榐的配剑。   两个妹妹都傻了眼,好一会,月儿才问道:“哥哥你是什么时候夺了那人的剑?”   “最后他冲过来的时候。”   星儿按捺不住好奇心,眨着大眼睛问道:“哥哥,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孟虎、孟志等一众人等都莫名其妙,纷纷涌过来听秦阳解释。   秦阳难为情地说道:“不是很好意思说吧?”   月儿白了他一眼,道:“哥哥用了什么卑鄙的手段?”   秦阳跳起来道:“月儿你怎么这样看哥哥?我像是这样的人嘛?”   见月儿一脸狐疑,秦阳挠挠鼻子地解释道:“孙榐最后那招来势太凶猛露了破绽,我双刀有毒怕失手误伤他,便送上双刀任他削断,大概这下太过出其不意,他的剑势滞了滞,在那瞬间我便用小擒拿手夺了他的宝剑,顺手割断他腰带,拿了他的剑鞘,后面的事你们都看到了。”   一场惊心动魄的恶斗竟是以这样的结局收场,众人都哭笑不得。      第五十八章 庄周梦蝶      月儿轻叹道:“人家堂堂武术总教练,被你割断腰带夺了配剑,难怪会羞怒而逃……噗。”说到最后,她想到孙榐绷着脸提着裤子逃跑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秦阳好久没看到月儿笑得这般天真开朗了,此时见她笑靥如花,美得动人心魄,不禁看呆了。月儿瞟了哥哥一眼,脸蛋儿微红,嗔道:“干嘛盯着妹妹看,也不害羞。”   秦阳回过神来,调戏道:“妹妹,你明明笑起来很好看很漂亮,为什么要一直板着脸?”   月儿脸蛋儿越涨越红,忽然狠狠踢了哥哥一脚:“胡说些什么呢,笨蛋哥哥!大色狼!”蹬蹬蹬地跑开了。   这个傲娇的小丫头。秦阳装着痛得受不了的样子,倚到星儿身上,装出一副伤心的样子道:“星儿,你说你姐姐为什么总是一副气呼呼的样子?哥哥难道对她不够好?”   星儿知道哥哥在撒赖占自己便宜,她装作不知情,掩嘴笑道:“应该是哥哥你的错,总是乱说话惹姐姐害羞。”   秦阳没想到星儿居然说出这样的见解,他回头望着月儿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感情:“嗯,她太过腼腆,极少在别人面前露出真心的笑容。”他忽然换上嘻皮笑脸,对星儿道:“我家星儿就不一样,天生爱笑,笑起来就像小天使,爱死你了。”   星儿被逗得满脸通红,头低得几乎要被额前的秀发遮住脸,害羞道:“哥哥不要再戏弄人家了,我会害羞死的。”   秦阳被可爱的妹妹萌得全身都酥了,正要趁机捏捏星儿的小脸蛋占下便宜,“哼!”忽然传来一声冷哼,秦阳转过头,只见坐在墙角的薛让在亲兵的搀扶下站了起来,不甘地瞪了自己一眼。   见秦阳一脸不以为意,薛让咬咬牙,慢慢走到孟淮跟前,低头道:“孟将军爱徒本领高强,薛让认栽了!”他对身旁的亲兵们道:“带上受伤的弟兄们,回营!”一众兵士抬起伤员和徐彪的尸首,扶薛让出了祠庙骑上战马。   孟龙急忙追了出来道:“薛将军请留步!我们村里的狼患……”   薛让忿怒道:“你们村里不缺高人,何需我们多管闲事?”他远远朝孟淮一拱手,拔转马头,带着手下亲兵们气愤愤地离开了。   好戏看完了,兵士们全走光了,巫神大人又是骗子,村民们这才想起村里的狼患问题,纷纷向孟龙问道:“村长大人,这狼患……”   孟龙阴阳怪气望着秦阳道:“秦阳,军队是你气走的,这灭狼患的责任你担得起?”   想踢皮球?秦阳丝毫不比这老狐狸笨,他不客气答道:“你什么时候改姓赖了?再说你是村长还是我是村长?”   孟龙顿时被噎住了,好一会才大声道:“我好不容易才找来灭狼患的军队,你闯下大祸便想拍拍屁股走人?”   村民们见村里的一号人物和事实上的二号人物起了冲突,都你眼望我眼,不知所措。   秦阳嘲讽道:“我可没求过你请军队来灭狼患。”他顿了顿,又道:“当然,你想求我去灭狼,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孟龙心知此事除了秦阳出面还真没人能搞定,只得咬牙切齿问道:“什么条件?”   “让孟大娘风光大葬,她是因狼患生祭的事而过世的,也有村里的责任。”   孟龙没想到会是这样的要求,他沉吟片刻,答道:“好,一言为定,你灭狼患需要多少人手?我有言在先,若村里的人有什么死伤,全是你的责任!”   秦阳冷笑一声道:“孟龙,你这村长当得真轻松,好处你全占了,出了事便是别人的责任,我便要你与我同去如何?”   “你!”孟龙还真怕秦阳硬拉上自己,他虽然有些蛮力会几下功夫,但比起儿子孟虎都远远不如,去灭狼患简直与送死无异。他又急又怒,饶是他平时狡猾善辩,此刻也哑口无言。   秦阳不想与他多纠缠,便道:“你明天先将孟大娘风光大葬,我这几天准备一下便来找你要人去灭狼患。”   忽然听得星儿一声惊呼:“小蕾!”   秦阳急忙回头,见孟芷蕾呼吸急促,脸色潮红,倒在星儿怀中失去了意识。他顾不上孟龙,马上冲了过去。   月儿和星儿已分别帮孟芷蕾把脉和诊治,月儿见哥哥一脸关切,便说道:“哥哥不用担心,小蕾是受了惊吓和风寒,发烧昏过去而已。”   孟阳这才想起刚才拉起小蕾小手时,便觉得她手心潮热,当时还以为她是紧张,此刻不禁暗恨自己粗心大意。   他俯身抱起孟芷蕾,对两个妹妹道:“月儿星儿,我们先回去。”他见费大夫、孟淮还在厅中,便过去道谢和告别。费大夫和孟淮点点头,表示要先留下来帮忙处理一下孟大娘的遗体及相关后事。秦阳见两位老人白发苍苍,却还在为自己的多管闲事而操心,不禁眼眶发热。   孟淮拍拍他的肩膀,骄傲道:“好徒儿,今天你的表现没让我失望,想不到我孟淮年老还收了你这么一个好徒弟,不枉此生。你这几天有空便过来我家一趟,我将最后的弓术要诀传你。”   费大夫则摸摸他的头发道:“阳儿,这里交给我们处理便可,你照顾好芷蕾丫头,她怪可怜的,你既说了要照顾她,男子汉大丈夫要言出必行,承担起责任来。”   秦阳心中感动,一时没听出费大夫的言外之意。   秦阳与两位师父告别后,又与孟虎、孟志话别。孟虎见孟芷蕾病得不轻,心中惭愧,咬着嘴唇大声道:“老大,你放心,我一定会让父亲把孟大娘风光大葬!”孟志也道:“老大,你放心回去,这里的事我和虎哥会处理好,有什么急事我会马上来通知你。”   秦阳见孟龙已开始指挥村民们找仵作、准备寿衣棺木等事宜,知道他还得依靠自己灭狼患,断不敢随便敷衍了事,便带着两个妹妹先赶回了家。   那一晚,孟家村成了不眠村,巫神大人是骗子的事、秦阳三兄妹的精彩故事、孟大娘去世的事等,像长了翅膀般迅速传遍了整个村子,这个偏僻的小山村数十年来哪有过这么震撼人心的大事?孟家村几乎无人入睡,村民们一边大张旗鼓地准备孟大娘的后事,一边讨论回味着晚上祠庙中精彩绝伦的场景,小秦老师如何闯入柴屋救人、如何智破“巫神大人”的骗局、以及与青年将军那惊心动魄的一战,都被越传越夸张,至于如星姑娘掌法拳术何等厉害,如月姑娘剑术何等奇妙,更是成为村民们长久的茶余饭后话题。而原来村民们最为关切的狼患问题反而少有人提起,人人都知道只要办好孟大娘的葬礼,小秦老师便会去灭狼患,小秦老师是什么人,有他在还用担心狼患问题?加上村民们对孟大娘母女心存愧疚,虽是连夜赶着准备孟大娘的后事,也没人有什么怨言。   秦阳对这些事毫不关心,屋子外人声喧哗,他充耳不闻,静静地坐在床边,用毛巾替孟芷蕾擦着额上的虚汗。回到费大夫家后,星儿月儿已帮孟芷蕾换过一身干净暖和的衣服,秦阳和徐氏、范管家大概说了今天的事,两个老人都颇为怜惜孟芷蕾的身世遭遇,张罗着在两姐妹的房间又铺好了一张床,准备让孟芷蕾住下。   此时月儿星儿都在厨房里煮粥煮药,秦阳见孟芷蕾的烧渐渐退了下来,稍松了口气。他匆匆回自己屋子里换过衣服、整理好大黑弓和箭矢,又回到两个妹妹的屋子里。孟芷蕾还睡得很沉。   秦阳平时天天来这屋子教两个妹妹念书,早就习惯了这屋子里的一切摆设。他坐了一会,随手拿起妹妹们放在桌子上的《庄子》,打开的书页刚好记载着庄周梦蝶的故事:“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胡蝶,则必有分矣。”   那自己呢?到底是秦阳梦到自己成为林郁,还是我林郁梦到自己成为秦阳?现在的我到底是林郁,还是秦阳?   回想这些年来的一切,恍如梦境,秦阳举起双手,张开又握紧,清晰的皮肤触感使他又确信这一切又都是真实的。自己确实是灵魂穿越过来,那么说世上真有灵魂?那么鬼神妖魔呢?小蕾从小就屡遇不幸,又该如何解释?白天里他虽然回答学生说“为祸人间的鬼怪多半都是人假扮的”,但之前他一直不愿多管巫神大人的事,是否因为他心底里也有着“万一这巫神大人真会妖术”的恐惧?   如同那本他至今未能解读的无字天书一样,对这个早已偏离前世历史知识的世界,他有着太多的不解与困惑。   “娘亲……娘亲……”秦阳杂乱的思绪被孟芷蕾低泣的呼唤声打断了,他拍拍自己的脸,转过身,见孟芷蕾呼吸又急促起来,眼角渗出晶莹的泪珠,小嘴里喃喃地呼唤着娘亲。      第五十九章 天人合一      或许是同病相怜,或许是心生怜悯,秦阳眼角里也泛起了泪光,他右手轻轻地握着孟芷蕾的小手,左手温柔地抚摸着她的秀发,柔声道:“老师在这里,不要怕,没事的。”   他想起了童年时,星儿生病发烧的夜晚,自己也是这样陪伴着她度过一整夜。后来随着星儿武艺的提升,身体也好起来,再也没类似的经历了。现在想起来,那些担心焦急的夜晚也变成了温馨美好的回忆。   他轻轻抚摸着小蕾的手指,感觉她的手指比星儿要粗糙些,大概是因为从小就一个人扛起家里各种粗重活儿。望着这个平时内向胆小爱害羞的小丫头,秦阳心中升起一股柔情。师父说得对,自己说过要照顾她的,便不能再让她过苦日子了。   他静静地握住孟芷蕾的手,不知道是感到安心还是因为太困倦,孟芷蕾渐渐又沉沉睡过去了。   过了一会月儿端着稀粥走了进来,秦阳轻轻放下孟芷蕾的小手,道:“妹妹,你照顾下小蕾,我先离开一下。”   月儿应了声,奇怪问道:“哥哥要去哪?   “先去练一会功,等她吃过粥睡着了我再回来。不知为什么,小蕾那小丫头一见到我就紧张得不行,我在的话估计她不敢吃粥。”秦阳挥挥手,走出了屋门。   月儿早就见到哥哥一直握着小蕾的手,此时望着哥哥远去的身影,轻轻叹了口气:“这个笨蛋哥哥。”她转过身,见孟芷蕾眼角依然有泪痕,但睡得平静安详,不禁低声道:“笨蛋哥哥,早就告诉过你不要对别人这么温柔……”她坐到床边,却不忍叫醒小蕾。   秦阳出了屋子,施展轻功,身如飞鸿,一炷香不到的时间便已奔到了“侠客坡”。   他深呼吸几下,在往常练功的大石上盘脚坐下,潜心修炼起内功。这些年来他每天坚持早晚修炼“混合丹功”,风雨不辍,半年前已开始迈入丹功的第七层初阶。   周围万籁俱静,他很快便融入到了丹功至静至清的境界,体内的真气初时细如丝,逐渐越来越浑厚,如洪流般汹涌澎湃起来,偏偏又如被驯服的野马般安静地经脉中流淌。   渐渐地,他感觉自己仿佛融入了整个天地间,即使闭上眼睛,依然能从微风的流动、气味、声音清晰地勾勒出周围一草一木的动静、分布。这是一种极为奇妙的感受,自从他突破到“混合丹功”第七层初阶以后,这样的感觉便偶尔出现,但如今晚这般清晰却是第一次。   他收功完毕,睁开眼,手指一弹,一股真气迸射而出,丈许外的一朵野花应声而落。   秦阳暗自惊讶,他已发觉自己不知何时竟突破到第七层中阶,触摸到了天人合一的境界。他环视四周,夜色昏暗,他却能清楚看到每一片叶子、每一颗细小的果实。   他忽然心怀大畅,仰天长啸一声,施展轻功飞奔回家中。秋夜里泛起的那一丝迷惑与困扰,也随他的长啸消逝在夜空中。等他回到屋里时,目光已恢复回往日的沉稳坚毅。   孟家村村民们第二天一早便张罗好奠堂、仪杖等一应葬礼所需,将孟大娘风光大葬。   孟芷蕾在天亮时便醒了,大概是两姐妹的粥和汤药起到了作用,她的脸色比昨晚稍好了些,但变得更加沉默寡言。待得披上孝服,在村民们的指示下帮娘亲办后事时,她便开始默默流着泪,最后下葬的时候,她终于克制不住,放声痛哭起来,抱着棺木不肯放手。秦阳于心不忍,点了她的昏睡穴,将她抱回两个妹妹房中安歇。   一切都办妥后,已将近午时,秋日的阳光温暖地倾洒下来,秦阳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无意中想起前世在网上听过的一首歌,便轻声哼唱起来:“时间的微风吹过,缓缓拂过了耳畔。   你的容颜一直悄悄改变,离去太久才发觉。   回忆里面,多少片段还能一一浮现在脑海。   想要再重来,回到年少的姿态。   你的白发也不再。   生命的短暂,生活的阻碍,   已经逝去的五分之三。   还有多少安排,有多少期待,   过去的梦何时捡起来。   年轻的牵绊,老去的无奈,   生命重复着因果循环。   还有谁的身影能永远如此的伟岸。   你的生命给了我一半,你的爱也给了我一半。   夏天不懂冬日的严寒,未曾想过人生的辛酸。   曾经有过多少的遗憾,最后全都微笑着释然。   谢谢你让我成为最幸福的小孩,   感谢你的爱。”   歌声越来越小,最后终于完全安静下来。秦阳仰望着眼前大榕树的繁枝茂叶出神,他想到了前世的母亲及亲朋好友,又想到远在边疆沙场沐血奋战的义兄岳飞,思潮起伏下,竟连星儿走到身边都没发现。   星儿走到哥哥身边,微微弯下腰,两条可爱的小辫子轻轻晃动着,温柔问道:“哥哥,你一夜没睡,怎么不去休息下?在想什么呢?”   她的声音依然如童年时那般软绵绵,听起来特别舒服。   秦阳这才回过神来,伸了伸懒腰,回头望着妹妹娇俏可爱的脸庞,轻声道:“哥哥忽然想吃星儿做的饭菜了。”   “我做的饭菜可不及姐姐那么好吃哦?”   秦阳微笑问道:“妹妹,我以前送你的猫咪布偶还在不?”   星儿点点头,自豪道:“当然在,一直就放在我的床头,哥哥送我的东西我怎么舍得丢掉。”   秦阳拉起她的小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是啊,就像星儿重视哥哥送你的东西一样,对于哥哥来说,只要是星儿做的饭菜,哥哥都会觉得是世上最好吃的。”   星儿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她眯起眼睛望着晴空万里的蓝天,任由哥哥捏着自己的小手指玩,柔声问道:“哥哥在想娘亲?”   秦阳的手停了下来,“嗯”了一声,缓缓道:“不知不觉,我来到这个村子已经有六年多了,我还以为自己已淡忘了以前的事,但看到小蕾哭得这么伤心,不知怎的就想起了娘亲。如果她在这里,会否为了现在的我而感到骄傲?”   星儿反握着哥哥的手,目光温柔得能融化冰雪:“一定会的,哥哥是世上最厉害的人,娘亲一定会很骄傲。”   秦阳轻轻捏着星儿柔若无骨的小手道:“嗯,娘亲一定会很骄傲的,因为我有着世上最可爱最漂亮最温柔的好妹妹。”   星儿“卟哧”地笑了出来,眼睛眯成好看的月牙儿:“哥哥你总是会哄我开心。姐姐呀,一直都担心你以后不知会骗去多少女孩儿的心。”   秦阳好笑道:“瞎操心,哥哥还没担心你们两个以后会勾去多少公子哥儿的魂呢。不知不觉你们都长成这么漂亮的姑娘了。”   “哥哥还不是长得高了许多?”小丫头说着,忽然嘟起小嘴问道:“哥哥,听说前些天有人来给你说亲?”   “是有过这事,不过我一口回绝了。”   “为什么呀?”小丫头装作不在意地问道,眉梢眼角的笑意却掩藏不住。   秦阳望着星儿笑道:“因为如果家里多了个陌生女孩,你和月儿可能会不高兴吧?”   星儿低下头,好一会才问道:“哥哥,小蕾住到我们家里,你打算怎么安置她?”   秦阳思考了一会,道:“先照顾着,等她长大了,有了喜欢的人,便欢欢喜喜地送她去嫁人。”   星儿似乎松了口气,又担心问道:“哥哥,你将来会不会娶小蕾?”   秦阳吓了一跳,他听得身后有极轻微的声响,鼻子嗅到熟悉的香味,连忙摆手道:“星儿可别误会,小蕾只是我的学生。村子里像少枫、阿志、阿虎这类的好男孩不少呢,说不定将来她就和其中一个走到一起了。”   星儿心情忽然大好,搂住哥哥的手,轻轻蹭了蹭。秦阳好久没见到星儿这般亲近自己了,嗅到她身上诱人至极的少女清香,感受着星儿娇躯柔软温暖的触感,不禁心头微荡,这个小丫头真是越来越可爱了。   听到星儿轻轻问道:“哥哥,你真要去消灭狼群?”   秦阳握着拳头,轻挥一下道:“嗯。这个村子,是你和月儿生活的村子,我一定会保护好的。”   星儿还没答话,月儿淡淡的声音已从身后传了过来:“我和星儿也要一起去。”   星儿赶忙松开哥哥的手站起来。秦阳早就知道月儿已悄悄来到身后,此刻装出惊讶的样子回过头,见月儿嘴角含笑,也是难得的好心情。   秦阳迟疑道:“月儿,你和星儿都不会箭术……”   月儿扬扬腰间的剑,道:“我和星儿的剑可不比哥哥的箭差。”月儿用的还是原来的剑,那把从孙榐手里夺来的“孤霜”宝剑她让给了星儿。   秦阳望了望星儿,星儿坚决道:“我也要和哥哥一起去!”秦阳见两个妹妹主意已决,只得答应了下来。   大概是想到哥哥刚才的话,星儿亲自去下厨做饭,因为今天是孟大娘下葬的日子,做的全是素菜。小丫头心情很好,一边哼着秦阳教的小曲儿一边在厨房里忙活,秦阳在旁边帮小蕾煮药,望着妹妹可爱至极的神态,嘴角不禁泛起了笑意,特别是刚经历过昨晚的恶斗风波,使得他更倍加珍惜眼前这平淡温馨的生活。      第六十章 连珠箭的至境      不久,忙碌了一个晚上的费大夫、范管家也回家了,秦阳去帮着徐氏准备碗筷,月儿则陪着孟芷蕾走了出来。   孟芷蕾睡了一两个时辰,脸色好些了,但眼睛还是红红的。她见到众人,忽然跪了下来道:“费爷爷、范爷爷、徐奶奶、老师、如月姐姐、如星姐姐,芷蕾的娘亲得已入土为安,皆拜你们所赐,芷蕾无以为报,请受我三拜!”她咚咚咚地叩了三个头,月儿星儿连忙去拉起她,孟芷蕾执拗地不起来,又道:“老师,您好心要收留芷蕾,芷蕾甚是感激,这些年来你们一家已帮了芷蕾和娘亲太多,芷蕾愿为奴为婢,服侍你们终生。”   好吧,卖身葬母的剧情都来了,秦阳哭笑不得,他和费大夫等人百般劝说,但孟芷蕾坚持要以婢子的身份留下,否则宁愿离开。秦阳最后只得由着她,他拉起孟芷蕾坐到座位上,诚恳道:“小蕾,我们家里没那么多规矩,在我眼里,你是小蕾,和我同样平等。你平时的衣食住行和我们一样,你平时帮忙做点家里杂活就是了。不过有几点你得听话,课要按时去上,晚上也得跟着月儿星儿学诗词歌赋,不许自暴自弃,不然老师可不认你这学生。”   孟芷蕾含泪点点头,忽然意识到,难道自己以后就要和老师一起生活了?她出神地望着秦阳英气勃勃的脸,连星儿帮她夹菜都没注意到。   小雷的事就这样定下来了,秦阳开始专心准备灭狼事宜。   为了及早摸清狼患的虚实,秦阳让“太阳”里轻功最好的孟志去周围打探消息,傍晚,孟志回来报告说靠近深山的林子里狼群数量大增,甚至连村子后面的小树林也开始出现灰狼,秦阳暗自惊讶,看来孟龙这般重视狼患确有道理。到了晚上,村子附近的山林里断断续续传来狼嚎,村子里开始弥漫着不安的气息。   秦阳不动声色,照例教月儿、星儿功课,因为小蕾风寒未愈需在床上休息,三兄妹都转移到秦阳的屋子里学习。   月儿星儿在一旁专心练字,秦阳则静立窗边,思考着狼患产生的原因,夜风吹入窗中,隐约传来一阵微弱的笛声,难辨方位,秦阳一怔,待得仔细去听,笛声却又消失了。他回头问两个妹妹道:“月儿,星儿,刚才有没有听到笛声?”两个妹妹都摇了摇头。星儿好奇道:“哥哥你听到笛声?”   秦阳点点头,三兄妹又静心听了好一会,耳边都只有夜风的声音和偶尔的狼嚎声。“奇怪,难道是我的错觉?”秦阳心中隐隐有种奇怪的悸动。   不久,狼嚎声越来越小,最终完全静了下来。   孟龙在第二天一早便心急火燎地跑来找秦阳商量灭狼的事,秦阳和他约定两天后出发去灭狼,并让他提醒家家户户在夜晚要紧闭门窗,遇险鸣锣。   打发走孟龙,秦阳匆匆背上大黑弓,出门去找孟少枫商量灭狼的事。   孟少枫早已知道前晚的事情,他沉思着道:“老大,灭狼这事颇为危险,人数多了容易引起伤亡,少了又怕灭不了狼群,据闻附近群山里狼群数量激增,恐怕已超过千头。”   秦阳点头道:“我昨晚考虑过了,打算从村里选十四个最出色的猎人,加上我、你、阿虎、阿志、月儿、星儿,一共二十人。少枫你最清楚村里的猎人情况,猎人那边你和阿虎出面帮我联系,孟龙会全力配合的。”   两人又商量了一些细节,随后一起到孟淮家中练习箭术。   孟淮正准备吃午饭,当下招呼两人一起吃饭,两人也不客气,坐下便吃。孟淮道:“徒儿,前晚看你射出的四箭,连珠箭已有一定的火候了,但离连珠箭的至境还有相当距离,呆会你再演练一次给我看看。”秦阳答应着,孟少枫问道:“爷爷,我什么时候可以练连珠箭?”   自从两年多前孟少枫拉开大黑弓后,孟淮才同意孙儿跟自己学弓,但要求依然严格,孟少枫终究不及秦阳勤奋,进展比秦阳慢得多,此时还停留在练习拉小黑弓、射透甲锥箭的阶段。   孟淮对孙儿可没像对秦阳那般亲切,他没好气道:“急什么,又不见你勤奋些,就你现在的进展,五年后能不能摸摸三尖菱箭都成问题。”   饭桌上孟淮不断地给秦阳夹菜,倒把孙儿冷落在一边。秦阳怕孟少枫难堪,便转移话题问起孟小绮,孟少枫说堂妹一大早就便出了远门,不知跑哪去了。   秦阳担心道:“外面狼患正严重,那小丫头到处跑说不定会遇到危险。”   孟少枫笑道:“那疯丫头从小就野惯了,机灵着呢,没事。”   见提起孟小绮,孟淮随口问了句:“对了,徒儿,听说我孙女儿将来要嫁给你,可有此事?”   秦阳正含着饭准备吞下去,听到这话差点一口饭喷了出来。孟少枫忍着笑给他递了杯水,秦阳抢过几口喝下,这才缓过气来,他抹着嘴角问道:“师父,您老人家是从哪听来的谣言?”   “难道我猜错了?平时见你们经常呆一起,有说有笑似乎感情挺不错。”孟淮眯着眼,开始旁敲侧击。   秦阳斟词酌句道:“我和小绮从小一起长大,感情的确不错,但离谈婚论嫁的地步远着呢,何况小绮十五岁都没到,您老人家不用这么急帮她找婆家吧?”   孟少枫“热情地”提醒道:“我说老大,可别说当兄弟的不提醒你,我家小绮虽然大大咧咧有点儿小泼辣,可她性格率直讨人喜欢,在村里面也是有名的小美人,看上她的男孩可不少,你不下手可就要被人抢了。”自从他两年多前拜爷爷为师,名义上成为秦阳的“师弟”后,便光明正大地称呼他为“老大”。孟淮以为是男孩之间的称呼,也没放在心上。   秦阳夹了一大箸菜到他碗里:“少废话,吃你的菜。”   孟少枫讨好地望向爷爷:“爷爷,老大要堵我的嘴,我没法帮你了,你想你这得意徒儿当你的孙女婿,看来还得多努力。”   孟淮老脸一拉,拿筷子敲敲他的脑袋怒道:“吃你的饭,我孙女的事关你什么事?”   孟少枫见马屁拍到马腿上,反惹得孟淮蛮不讲理的牛脾气发作起来,顿时伸伸舌头,闷声吃饭。   秦阳怕师父再提起这事,连忙再转移话题,问起师父从猎的经验,老人便把自己当年猎虎的往事又说了一遍。秦阳各种不要钱的好话儿送上,饭桌上便响起了孟淮得意的笑声。   孟少枫佩服得五体投地,心想,能这么面不改色地说着肉麻恭维话的老大确是厉害,这么多年来也就他能哄得爷爷这般高兴。   饭后,三人来到后院,开始了弓术锻炼。   秦阳首先开始,他手持大黑弓迎风而立,待得风势小些,他快如电闪般弯弓搭箭,只听得“卟!卟!卟!……”一连串急促短暂的入木之声如暴雨骤至般响起,十支箭矢顷刻间已全钉在远近高低不同的箭靶红心之上。   秦阳垂下大黑弓,转头望向孟淮,听候指点。一旁的孟少枫已激动地鼓起掌来:“好厉害的连珠箭法!”   孟淮沉思了一会道:“徒儿,你的连珠箭还是易受环境的影响,若是在风速较低时尚好,风向一变,你的速度便慢了下来。”   秦阳点点头,苦恼道:“风势一旦变化,连珠箭便会受影响,徒儿练了半个月,都没能解决这个问题。”   孟淮从他手里接过大黑弓,耐心解释道:“连珠箭的要点在于把握大势,包括天时地利人和。决不能只顾着目标而忽略了环境细节。”话音刚落,他已快如电闪般拈弓搭箭,“卟!卟!卟!……”中靶声比秦阳刚才更密集更均匀,呼吸间十枝箭已全中靶心,他继续道:“在你拿起弓的一刻,心神就要与环境融为一体,你就是风,你就是雨,你就是天地,万物的变化都在你的掌握中,只有这样你才可以顺势而变,真正达到连珠箭的至境。”   孟少枫惊奇地问道:“爷爷,真能达到这样的至境?”   孟淮瞪了他一眼道:“少废话,凭你的水平听得懂才怪。”   秦阳没留意两爷孙的对话,他完全沉浸于连珠箭至境感悟中,“你就是风,你就是雨,你就是天地……”他默默重复着师父的话,心中隐然有了某种触动,他想起前两晚练“混合丹功”时那天人合一之感,眼睛忽然一亮,他重新握住大黑弓,默运“丹功”,心如止水,凝神归一。   慢慢地,他的呼吸越来越轻,越来越慢,身心开始融入到周围的环境中,融入到花草树木中,融入到风吹草动中。   孟少枫正和爷爷说着话,蓦然发现身边的秦阳没了气息,他转头一看,秦阳依然好好站在他旁边,整个人却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身体随着秋风微微晃动,形成一种极为奇妙的协调感。   正当他惊诧莫名时,秦阳的手里黑影晃动,一道寒芒疾射而出。“嗖!”箭矢如流星般射向百步之外的大树,将一片随风吹落的枯叶钉在树身上。      第六十一章 赠君香囊      孟淮忍不住赞了句:“好!照着这感觉练下去,慢慢你便可达到连珠箭的至境!”   秦阳片刻之后才回过神来,又惊又喜,躬身下拜,诚恳道:“谢师父指点!若非师父指点要诀,徒儿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掌握窍门。”   孟淮得意地笑道:“徒儿,这下你可不会再认为我教徒弟比不上费老鬼了吧?”   四年前的话您还记着啊。见师父主动抬起脚,秦阳岂会不擦鞋,各种糖衣炮弹攻过去,孟淮更是高兴,从柜子里拿出几袋箭矢递给秦阳和孟少枫,道:“拿着,这是我做好的箭,省得你们花时间准备。后天你们什么时候出发去灭狼?”   秦阳大喜,双手接过,道谢后答道:“辰时出发,天黑之前应该能赶回来。”   孟淮“嗯”了声,吩咐道:“你们相互照应着,别大意了,山林可不是闹着玩的。”他又仔细地向两人讲授了山林生存之道,注意事项等,秦阳和孟少枫知道这些经验极为珍贵,都聚精会神地默记在心中。   两人离开孟淮家中时,已是夕阳西斜。   眼看天色将晚,秦阳和孟少枫告别后,正要施展轻功赶回家,他刚走了几步,身后有个少女叫住他道:“阳哥哥!”   秦阳停下脚步,见到孟小绮气喘迂迂地追上来,嗔怪道:“阳哥哥,走那么快干嘛?”   秦阳惊讶道:“小辣椒,你什么时候回来了?”他见孟小绮跑得香汗淋漓,便掏出手绢递给她:“先别急,擦擦汗。”   孟小绮接过,一边拭擦着汗水一边答道:“刚刚回来的,我到你家找你,如月说你来了爷爷家,我便寻过来了。”   孟少枫刚要进小院,此时凑过来问道:“小绮,你找我们有什么事?”   孟小绮推开他:“谁找你了,我找阳哥哥有事。”   孟少枫也不着恼,只是饶有深意地望了一眼秦阳和孟小绮,笑眯眯问道:“小绮,你找我老大有什么事?”   孟小绮被他的目光盯得不好意思,恼羞成怒道:“我找我阳哥哥有要紧事,与你无关啦,你呆在这里干嘛,快回家,别碍事。”   孟少枫笑道:“有阳哥哥就不要堂哥了?”   孟小绮又羞又急,举起小拳头就揍过去:“快滚,坏人,再不滚我就叫阳哥哥揍你。”   孟少枫更好笑,道:“想当年你让我帮你揍阳哥哥,现在反过来了?”   秦阳也被孟少枫弄得不好意思起来,他轻轻踢了孟少枫一脚,佯怒道:“快滚,别多嘴。”   孟少枫哈哈大笑,边远走边嚷着:“好吧,我现在就走,不过老大可别欺负我家小绮!”   孟小绮捡起小石头朝他扔去,怒道:“谁是你家的,不要脸!别让我再见着你!坏蛋!”   看着孟小绮又恢复儿时的刁蛮任性样子,秦阳不禁偷偷笑了起来。   孟小绮瞟了秦阳一眼,不好意思道:“阳哥哥你笑什么?”   秦阳逗她道:“我笑小绮你越来越可爱了。”   孟小绮脸蛋一红,忽然像是意识到什么,惊讶问道:“阳哥哥你刚才叫我什么来着?”   秦阳眨眨眼,答道:“小辣椒呀。”   孟小绮摇着小脑袋道:“不对不对,阳哥哥刚才明明就叫我的名字,不是绰号。”   秦阳装糊涂道:“咦?是嘛?我一向都叫你小辣椒的吧?”   孟小绮嘟起小嘴不依道:“阳哥哥,别人叫我小辣椒我都不放在心上,可我不喜欢你也这样叫我。”   秦阳笑嘻嘻问道:“这个先不说,你找我有什么事?”   小姑娘偷偷瞟了秦阳一眼,从怀中掏出一个香囊,双手递到他面前,脸红耳赤道:“阳哥哥,给你!”她慌慌张张之下,小手差点撞到了秦阳胸前。   夕阳的余晖映在小姑娘如苹果般红扑扑的脸蛋上,更增添几分动人的魅力。   秦阳接过,见这香囊针脚歪歪扭扭,做工颇为一般,但看得出是花了很多心思来缝制的,他问道:“这是?”   “香囊!我……我做的,做得丑了些你不许笑!”孟小绮见秦阳嘴角泛起笑意,羞急之下语速越来越快:“不许笑!里面装了平安符,今天我一早跑到**县城的寺庙里求回来的,阳哥哥后天就要去深山里灭狼吧?我……我希望你平安规(归)来!那寺庙里的普萨(菩萨)很灵的!所以说,阳哥哥要大(带)好!”到最后她已口齿不清,逻辑混乱。   秦阳见她脸上尤有汗珠,想到这小姑娘一大早便跑了十多里路,专门给自己求个护身符,心中感动,从她手里拿过手绢,细心帮她拭去额上的汗珠,柔声道:“谢谢你,小绮,我会好好带在身上的。”   孟小绮心脏越跳越快,大脑处于半停顿状态,任由秦阳轻轻帮她擦汗,忽然她醒悟过来,一把抓住秦阳的手臂,惊喜道:“阳哥哥,你刚才叫我小绮,我听到了!”   秦阳微笑道:“以后便叫你小绮,满意了吧?”   孟小绮脸蛋儿通红地点着头,她见秦阳目光温柔,不禁心里一热,鼓起勇气道:“阳哥哥,我有很多话想和你说,可现在还说不出来。还有一年多我就十六岁了,到时,我一定会把我一直以来的愿望告诉你……所以,再等我一年多好不好?”   秦阳隐约已猜出她的愿望,他凝视着小姑娘忐忑不安、满怀期待的眼眸,点了点头。   秦阳刚吃过晚饭,孟虎急匆匆跑来找他,带来了巫神大人最新的消息。原来巫神大人被关起来后还原本挺精神的,孟龙正想着办法套他的口供以查清楚行骗的内幕,不料今天下午时巫神大人忽然暴病身亡了,而与巫神大人一向来往密切的几户人家在傍晚时均以避狼患为借口举家迁移走了,不知所踪。孟龙气得直跳脚,偏偏找不到借口拦截,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人家光明正大地迁走。   秦阳叹了口气,有人的地方便有江湖,便有纷争,便有黑暗,以“太阳”成员目前的水平和影响力,根本无法触及村子里数十年来的黑暗内幕。他虽不喜孟龙,却知他只是热衷权力,并非大恶之人,日常所为对村民们也是利大于弊,与巫神大人一类恶人自是不同。   他吩咐孟虎明天孟少枫一起去联系村里最好的猎户们,做好一起出发灭狼的准备,孟虎领命走了。   晚上,秦阳一边对大黑弓、箭矢进行保养,一边向妹妹们和小蕾说了此事。月儿和星儿听说后都蹙起了秀眉。   月儿叹口气道:“我本来还一直在想,这巫神大人如何能在孟家村里横行数十年,是否有着什么内幕,看来已无法找到答案了。”   星儿猜测道:“会不会是有着几个巫神大人?”   月儿点头道:“有这样的可能,只是不知道这些巫神大人之间是师徒关系还是父子关系,凭着他们装神弄鬼的本事明明可以去更好的村子行骗,为什么偏偏要选择相对偏远贫困的孟家村?”   秦阳安慰道:“想不明白便不要多想了。巫神大人的事这样落幕最好,对于我来说已是最理想的结局了,既避免了我们与村民们敌对,也制止了这骗子继续鱼肉村民。孟大娘的仇也算是报了,小蕾你可以安心了。”孟芷蕾也在一旁听着,眼圈儿又红起来。   月儿和星儿见状都走过去轻声安慰她。   秦阳刚准备将大黑弓挂回墙上,忽然听到窗外又传来一阵笛声,这回他听真切了,笛声又尖又细,旋律诡异,夹杂着风吹草动中在夜色中传播,似是从极远之处传来,若非他耳力过人还真听不出来。   秦阳心中那种莫名其妙的不安悸动再次加剧起来。   月儿和星儿同样耳力远超常人,她们显然也听到了,她们齐声惊道:“哥哥,笛声!”   秦阳点点头,他勿勿从床底小木箱里掏出备用的木刀绑到小腿上,腰间系上棍袋,背起大黑弓和箭矢,对两个妹妹道:“我出去调查一下,你们留在家里照顾好老人们和小蕾,注意别让野狼闯进来。”   小蕾惊道:“老师……”   星儿一手提起“孤霜”宝剑,道:“哥哥,我也去。”   秦阳听得笛声越来越小,急道:“星儿听话,哥哥去去就回,放心,有危险我会回来找你们帮忙。”   月儿知哥哥武艺高强,轻功也远比自己高,便嘱咐道:“哥哥,你遇事别冲动,无论是否发现什么,一个时辰内都要回来,不然我和星儿便去寻你。”   秦阳应了声“好”,人已如惊鸿般穿窗而出,两个纵跃翻墙远去,霎那间已消失在夜幕中。   星儿拉着姐姐急道:“姐姐,不知为什么我总有种不好的感觉。要不我去追哥哥吧?”   月儿手心儿也在冒着冷汗,但她到底比妹妹冷静,她安抚妹妹道:“没事的,相信哥哥,凭他的武功,就算遇到什么危险都足以自保,如果他也敌不过,你跟去也没用。我们安心呆家里,别到处跑让哥哥担心。”   星儿还是不放心,坐立不安道:“我总觉得那笛声不寻常,让人感觉特别不舒服。姐姐,一个时辰后如果哥哥还没回来,我们便去寻他!”   小蕾也被星儿的不安所感染,她拉着月儿的衣袖问道:“如月姐姐,怎么我没听到笛声?老师为什么跑出去了?”   月儿和星儿一样,潜意识里都已察觉那笛声的不寻常与诡异之处,但她不想小蕾也跟着担心,便道:“哥哥有事出去调查一下,没事的,一会儿就回来。”她的目光透过黑夜,远远地望向哥哥身影消失的方向,心里暗暗道:“哥哥,你千万要小心!”      第六十二章 降魔伏妖法阵      再说秦阳全力施展轻功,如大鸟般在夜色中飞跃,直往树林中奔去。   他已听得清清楚楚,这笛声虽然飘忽不定,却是从村子西边封仙岭方向传来的,这笛声似乎有种某些特殊的旋律,令秦阳止不住的心烦气躁。秦阳所练的“混合丹功”最讲究修心养性,随着他的境界提升,已不会轻易被外界动摇心神,但此刻不知是否离笛声越来越近,他竟无法完全静下心来,往日里如江河般运转不息的真气也稍出现了呆滞的迹象,笛声中竟似隐含了使人神志迷乱的力量。   秦阳马上以独创的“混合丹功”心法进行凝神聚气,很快,一股淡淡的凉气渗入全身各处经脉,烦躁气闷感这才消失,笛声再也难以扰乱他的真气流转。见自己的“混合丹功”足以抵抗笛声有余,秦阳内心稍定,继续施展轻功飞奔,很快就进入到树林中,笛声也越来越清晰,周围隐约见到林间到处有狼群的身影出没。   秦阳不敢大意,纵身上树,在树木之间纵跃腾伏,尽量避免陷身狼群。幸而今晚月色极佳,他凭着过人的眼力,依然保持着轻灵迅捷的身法。   又过了一炷香左右的时间,他已进入到封仙岭茂密的山间腹地。此处离孟家村已有近十里路,笛声忽东忽西依然难辨具体方位,但从清晰度来判断,距离吹笛之人应该不到半里路。   秦阳心知笛声既然能声传近十里,这吹笛人的内力就算不及自己也相距不远,起码是三级中的高手,他更加小心翼翼,悄然轻伏于大树粗枝之上,环视四周,但见月光之下,暗影浮动,草丛黑石间,处处是目露绿光的野兽,以狼为主,豺犬也不少,两者相加,数量绝对超过千只。   前有高手,后有狼群,饶是秦阳艺高人胆大,此刻也不敢轻举妄动,他深吸一口气,借着风吹草动之机,尽展平时苦练的轻功“轻”字诀,宛如昔日走架空绳索般,在树枝细叶间无声无息地向前潜去。   他刚潜行了不到三十丈,眼前豁然开朗的场景使得他不禁大吃一惊。   只见前面数十个架空的篝火盆将四周通得明亮如白昼,原来山脚下极为茂密的荒草树林竟尽数被砍光割净,腾出了方圆近百丈的一大片空地。几十个灰衣道人按剑站立于空地与密林的交界处,以半圆阵型将山脚周围的空地守得严严实实,他们四周则蹲坐满了豺狼野兽,放眼望去尽是绿幽幽的野兽眼珠,粗略估计也有近万只豺狼野兽。   秦阳很快便发现了笛声来源,只见半圆形空地的东南西北四角各站有一个持笛的紫衣道人,年约五六十岁左右,四支笛子轮流吹响,旋律连接得极为紧凑,仿如一人所奏,光是这种默契已让秦阳暗暗心惊。又见四个紫衣道人腰间都有佩剑,显然个个身手极佳,若他们联手对敌也能如这奏笛般默契,那四剑齐出的威力将会是何等惊人?   看了一会,秦阳屏息静气,悄悄擦去手心里的冷汗。他又环视四周,在诡异的笛声中,近万只野兽在笛声中安安静静地或蹲或趴,竟无喧哗嚎叫或撕咬争斗。   秦阳顿时倒抽一口凉气,已意识到笛声是用来操纵野兽的,难怪以自己定力之强在开始时也被这笛声影响心神。他不禁感叹大千世界果然无奇不有,在前世他曾听说过印度有艺者可以以笛声操纵毒蛇,没想到在这个世界里,竟有人可以以笛声操纵近万只野兽。   此时他已明白孟家村周围的山林里野狼越来越多的缘故了。恐怕是这四个紫衣道人用笛声将方圆数十里的野狼都集中到这片空地附近了。孟家村村民们发现野狼急剧增多已是半个月前的事,显然这些紫衣道人们在那之前便已开始着手准备了。光是将这片密林清空,所花费的时间精力也足以让人咂舌。   无意中发现了狼群剧增的秘密,秦阳更不愿就此离去,他虽知此事处处透着诡异与危险,却按捺不住好奇心要一探究竟。   见暂时尚未有人和野兽注意到自己,秦阳小心翼翼地移动到周围最高的一棵大树上,蹑手蹑脚爬上树梢,隐身于繁枝茂叶之中,居高俯瞰下去。   这一看更是让他目瞪口呆。他还以为篝火盆只是随意摆放,此时才发现它们摆放的位置极为讲究,似迷宫非迷宫,竟组成一个极为玄妙的法阵。每个篝火盆旁的地上面都有一个用各种黄色符条拼成的特殊图案,最外围的符条上画有乾坤震艮离坎兑巽的八卦之象,法阵中间符条的图案则更显诡异,以秦阳前世今生的丰富见识,竟认不出是什么图案,不由得更加仔细地观察起来。   咦,他忽然心念一动,隐隐觉得这符条的图案有点像电影里道士们驱魔镇妖的画符。   他心中大奇,再环视法阵的布局,只见每个篝火盆旁均有一个青衣道人持剑而立,他粗略数了下,这片空地里光是青衣道人便有三四十人。空地居中一个长须黄袍老道人正游走着轻舞长剑,口里念念有词,因距离太远,秦阳听不清楚他的话语,只是隐约听得到“精司主兵”“梵气天君”“罡运乾坤”“啵囉释囉”之类,似乎是在施法。   以紫衣道人的笛声控制近万豺狼组成第一个包围圈,数十名灰衣道人在空地边缘组成第二个包围圈,青衣道人则依法阵布成第三个包围圈,而这一切又由黄袍老道为最前锋,将山脚完全包围了起来。   山脚里只有一个半人高的小山洞,洞口黑漆一片,看不到里面的情况。难道这小山洞里有着什么特别的妖魔鬼怪?但看这洞口大小,显然洞内的妖物体型不大。到底是什么妖物竟需要如此夸张的阵型来对付?   秦阳心中有数不清的疑团,他已知道自己碰到某个诡异宗教中极为秘密的仪式了,而且是一个实力极为雄厚的大宗教门派。眼前这近百名灰衣和青衣道人个个配有利剑,显然均是会武之人,那四名吹笛紫衣道人更是一流高手,特别是居中的黄袍老道人步法轻灵至极,剑势飘忽不定,显然是一名深不可测的绝顶高手,恐怕未必在自己师父天冲道长之下。   秦阳不敢再探脑袋出去,他伏于大树之上,再次臻入天人合一之境,将身心融入到周围的环境之中,呼吸越来越轻,越来越绵长。   进入天人合一之境后,他耳目更灵敏,风吹叶动间,周围的一切都更显清晰,他细细数了下,法阵中的各色衣服的道人一共八十个,连上黄袍老道恰好组成九九之数。在场虽然人多兽众,但除了黄袍老道的念咒声及诡异至极的笛声外,竟安静至极,乃至于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均能听得清清楚楚。   山洞依然一片死寂,毫无动静,但看道人们严肃至极的神色,似乎对山洞中的妖物极为忌惮。   随着黄袍老道念咒的语速逐渐加快,笛声的旋律也越来越快,法阵中透出一股萧杀之气。群兽喉咙中发生呜呜的威胁之声,威势惊人。   秦阳虽身在法阵之外,依然感觉全身寒毛倒竖,一股莫名的恐惧感驱使他产生了尽快离开此地的念头,就像磁铁的南极和北极相互排斥般,这种感觉近乎于直觉,特别是他现在处于天人合一的玄妙境界,对于危机的感觉更为敏锐。   篝火盆旁的青衣道人们也齐声应和起来:“……保合生精。华衣绣裙,正冠青巾。青龙左列,白虎右宾。佩服龙剑,五福之章。统领神官,三五将军。有邪必斩,有怪必摧。敷祐福祥,启悟希夷。邪怪消灭,五帝降威……”庄严萧杀的咒语声、诡异尖锐的笛声配合着野兽们有节秦的低鸣声,形成一股极其强大的威慑力。   秦阳越听越是心寒,这法阵显然是用来降魔灭妖的。为什么自己对这法阵会产生本能的恐惧?难道自己灵魂穿越过来便成妖了?   他心烦意乱之下,再也无法保持天人合一的境界,心神一分,笛声再次入侵他的意识。   秦阳一惊,正要马上运功相抗,就在这关键时候,他伏身的树枝“啪”的一声断开了,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往下直坠,一来正好心神慌乱,二来事发突然,饶是秦阳轻功过人也反应不及,在树枝断裂声中,他一连压断了几处树枝,才借助繁茂的树叶稳住了身形。但断下的树枝砸到地上的野兽群里,顿时引起狼群的混乱。   这下声响极大,空地里的黄袍道人首先察觉到异常,但他依然不闻不问,专心施咒。一名紫衣道人飞身上前,轻声喝问:“何人擅闯我门法阵?”他一出声,法阵里的森严杀气顿时现了缺口,一股庞大的杀气直冲向秦阳。   秦阳周围的枝叶哗哗作响,摇曳不止。      第六十三章 险死还生      秦阳哪里敢答话,他努力稳住身形,飞快撕下一块衣襟将脸蒙了起来,转身就要逃走,忽然间一个极具诱惑力的少女声音在耳边响起:“少侠,若你能助我脱险,人家必有重谢。”   秦阳怔了怔,四下张望,没见到人影,他还以为自己幻听。就在这时,紫衣道人已破树而出,剑气森森,震得秦阳身周的树叶四散乱飞。“给我下来吧!”紫衣道人一声轻喝,长剑挥劈而下,竟要将秦阳硬生生劈下树来。   好狠的道士!我和你无怨无仇何以见面便下杀招?秦阳又惊又怒,他拔出腰间双棍,左攻右守,右棍在千钧一发之际将长剑击开,左棍已直敲向紫衣道长持剑的手腕。木棍长剑甫一相撞,两人的身体均晃了晃,秦阳立足的树枝更是大幅抖动起来。   “咦?”紫衣道人似乎吃了一惊,手腕转动,变招斜刺秦阳左手臂,秦阳不欲与他作生死之斗,左棍回抽以摊棍式挡开,随即借着树枝弹力倒跃而出。他正要跳出圈子解释自己并无恶意,笛声忽变,变得更尖锐急速,犹如三把尖刀远远朝秦阳射来。   靠,还真有这样神奇的声波攻击!秦阳在前世看小说时早就看过类似的神奇武功,还以为是武侠小说吹牛扯淡,即使他在这个世界练得一身本领,依然没想到真会遇着这等诡异的声波攻击,此刻他人在半空,无处借力,只得双棍交叉护胸,硬接这一记攻击,“蓬!”,三道气劲居然同时抵达,与双棍撞在一起,秦阳只觉得被一只大铁锤猛撞了一下,饶是他已使了咏春拳的“卸”字诀,依然震得他气血翻涌,极是难受。   此时秦阳已确定这四个紫衣道人的武功均不在孙榐之下,全是三级中的一流高手,他更不敢再久留了,吐出胸口一道浊气,身似残叶乘着这股巨力倒跃至两丈之外,正要全力施展轻功逃跑。   那妩媚的少女声音再次在他耳边响起:“少侠,你与我颇有渊源,便忍心见死不救?”她的声音带着哀怨,使人心生怜悯,极有诱惑力,尤胜于紫衣道人的笛声。   这回听得真切,秦阳心中竟涌起一股莫名其妙的熟悉感,不禁脱口而出问道:“你是何人?”那少女声音尚未回答,紫衣道人已追击而至,拦住了秦阳的去路,怒道:“何方鼠辈,鬼鬼祟祟不敢露脸?”   “我住这附近,被你记住脸找上门来还得了?”秦阳心里吐槽道,见这紫衣道人马脸短须,脸色肃穆,显不是易与之辈,也懒得答他的话,纵身向左飞跃,想要绕过紫衣道人继续逃走。   马脸紫衣道人轻功虽不及秦阳,但他手中长剑一挥,凌厉的剑气迸发而出直射向秦阳胸腹,秦阳不得不回棍护身,身形顿时一滞,落到树枝之上。就这么几个呼吸间的时间,另外三个紫衣道人已追踪而至,将秦阳团团围住。一个尖脸无须的紫衣道人冷哼道:“你既已窥见我门之事,还想就此脱身?乖乖留下命来。”   秦阳皱眉,压低声线道:“各位道长,我只是无心路过,无意坏你们的事,我们各让一步,今日之事我决不外泄,你们放我一马如何?”   最先与秦阳交手的马脸紫衣道人忽然道:“你的短棍法我从未见过,但轻功似是出自天道门,你是天道门下?”   秦阳留意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机,心头凛然。天道门还真是处处树敌啊,师父,你不要这么坑我。秦阳眼珠一转,继续压低声线道:“什么天道地道,我从没听过。我轻功棍法均是家传的,我家乃淮南世家孙家,我兄长乃是淮南王麾下八大骑将之一的孙榐,你我今日无怨昨日无仇,何必结下死仇?”   他睁眼说瞎话,话里真真假假,那马脸紫衣道人将信将疑,问道:“淮南王手下的人为什么半夜来到此地,又何以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秦阳继续胡扯道:“这里附近有个村子,因为近来狼群数量剧增,已危害到村民的安全,村长特意邀请了我兄弟二人带着亲兵们前来灭狼,今晚我听得笛声神奇,便循声而来,不料引起误会,实在是无心之失。”   四个紫衣道人相视一眼,先前那马脸紫衣道人皱眉道:“你将蒙面巾脱下。”   秦阳苦着脸道:“我天生奇丑,故不愿以真脸示人,非是鬼鬼祟祟。”   “扑哧!”秦阳耳边又传来那少女妩媚至极的笑声,少女道:“少侠,你真是会睁眼说瞎话,明明长得俊俏得很,刚才你躲在树上向下望时人家便已看得清清楚楚。”   你还能笑出来,那就别求我救你啊。秦阳虽潜意识里觉得这少女不是坏人,可并不想招惹是非,继续以“真诚”的眼光望着紫衣道人。   马脸紫衣道人正要开口,忽然夜空中响起一道苍老的声音道:“此人身带妖气,似与这洞中妖物有几分相似,非是常人,四位护法先将他擒下再说。”   竟是黄袍老道的声音。只是此时与念咒时不一样,他声音虽不大,但浑厚清晰,入耳生痛,显是用上了内力。   “谨遵掌教之命。”四个紫衣道人拔出配剑,森严的剑气将秦阳全身锁死,马脸紫衣道人问道:“孙公子,你是束手就擒还是要我们动手?”似乎秦阳刚才的话已让他信了几成。   秦阳见已无法脱身,轻叹一声,自言自语般道:“喂,这下你我共坐一条危船,你说我该怎么救你好呢。”他双棍一摆,以咏春问路式凝神迎敌。   四个紫衣道人见他姿势奇特,前所未见,均一脸凝重。   那少女声音“呵呵”娇笑道:“早点帮忙便不用这么被动了,你帮人家弄乱这玄武降魔大阵,越乱越好,人家便可脱身,到时救你离开又有何难?”   秦阳心中一凛,已猜出这少女的身份。他苦笑一下道:“今晚我真是大长见识,大开眼界,原来这世上真有妖物。”   少女似乎觉得秦阳极为有趣,她笑意盈盈道:“人家不是妖物,人家是良家少女。”   “管你是什么,对我来说都一样。”秦阳不再说话,他用眼光余光扫了一下周围,见树下依然处处是豺狼,灰衣道人和青衣道衣都严守本阵,完全没有围攻自己的意思,似乎对四大紫衣道人相当有信心。   见秦阳丝毫没有束手就擒之意,左边那尖脸无须的紫衣道人首先动手了,剑光如一泓秋水,直削秦阳肩膀,其余三面的紫衣道人几乎在同一瞬间也开始了进攻,四把长剑快如闪电,同时攻向秦阳腰、肩、腿、胸,剑气交织如网,封死了秦阳的前后左右退路。   秦阳轻喝一声,双脚一震,咏春寸劲爆发,脚下树枝顷刻间碎成粉。他的身体直向下跌,险之又险地避过了这必杀剑阵。   四把长剑剑势丝毫未受阻,同时圈转向下追击而至,森然的剑气如天网下罩,秦阳双棍伸出直迎剑阵,“蓬”!双方气劲猛然相撞,秦阳喉头一甜,嘴角已渗出鲜血,剑阵却被他稍稍挡了挡,这下大大出乎四个紫衣道人的意料,他们迅速追击而下,但却比秦阳稍慢了半秒。高手过招,半秒便可起死回生,秦阳硬是用不怕死的狠劲争取回了这半秒,马上深吸口气,再次使出千斤坠,身体加速下滑,如大石般直向树下野兽堆里飞砸下去,似乎宁愿跌死也不愿被擒。   眼见秦阳就要跌落狼群之中,紫衣道人们利剑刺入树干减缓下跌之势,静候秦阳摔伤跌倒再去擒他。   秦阳苦练多年的轻功此时才真正显出成效,要知道他在费大夫家的院子里,每天从两三丈高的大榕树下跳上跳下不知多少次了,这次跳下的高度虽有近五丈,却已在他计算的范围内,在距离地面不到三尺之时,他猛呼一口气,全身真气上提,硬生生地产生了一股向上的冲力,使得他的身影下落之势骤降大半,他趁机脚尖一蹬树干,身体已贴着地面上的狼群横飞出去,似乎要再次逃走。   四个紫衣道人大吃一惊,忙展开身法去截他。地上一只大灰狼猛扑而起,秦阳暗叫一声“天助我也!”双棍齐出,正中大灰狼头颅骨,登时将它头骨震成粉碎,庞大的身躯飞出近丈,秦阳已借力一个后空翻,落到身后的树枝之上。   这一手轻功变换、距离计算、眼力均足以让人叹为观止,但秦阳所付出的代价也颇重。他刚站定,一口鲜血狂喷而出,显然刚才强运真气,使得伤势加重,经脉受损。   秦阳运起“混合丹功”,体内真气滚滚流转,他的真气那神奇疗效马上发挥作用,迅速舒缓了伤势,他再次跃起,全力施展轻功,迅捷胜猿猴,闪电般直向树顶蹿去。   这下又再次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四个紫衣道人防他逃跑,本已散开到四个方向包围住他,却怎么也想不明白他刚刚拼了命才换回逃跑的一线生机,为何又重新跃回树顶?   四个紫衣道人相视一眼,不知他是否又要耍什么阴谋诡计,便继续保持距离散开追踪而上。      第六十四章 千年灵狐      秦阳已站到树顶,他险死还生,努力平复心脏的急速跳动。夜风吹过,周围的树影枝叶都沙沙晃动,秦阳还棍入袋,飞快解下大黑弓,凝神聚气,“你就是风,你就是雨,你就是天地……”他默念着连珠箭至境的要诀,在一霎那间,他淡忘生死,淡忘危机,全身心臻入到天人合一之境,周围的一切风吹草动、风向变化、人声呼喊、万兽撕叫声,均清晰至极地流过他的心头。   他拈弓搭箭,连珠箭发,数十支三尖菱箭接连不断地以落月之姿坠向各处篝火盆,大黑弓两石近两百斤之力加上下坠惯性,如大石下砸,顷刻间将法阵中的所有篝火盆砸落,火花四溅中,地面周围的黄符顿时燃烧起来,不少青衣道人的衣服也被火星引燃。青衣道人们怎么也想不到居然有人能从这么远的高处准确地射中篝火盆,更想不到这箭来得如此之快,猝不及防之下,竟无人一能挡下秦阳的三尖菱箭。   遍地的黄符着火,道袍着火,法阵顿时大乱。周围的野兽群也开始慌乱起来。   四个紫衣道人又惊又怒,这才明白秦阳蹿上树顶竟是为了以弓箭扰乱法阵。四个紫衣道人打了个暗号,尖脸和马脸两个紫衣道人继续追击秦阳,另外两个紫衣道人则吹起笛子安抚群兽,避免法阵最后的防线崩溃。   “少侠好轻功,好箭法!”少女银铃般的赞叹声再次在秦阳耳边响起。   秦阳三个箭袋已空了大半,他重新背起大黑弓拔出双棍,苦笑道:“喂,一会你不帮我脱险,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他擦了擦嘴角渗出的血水。他身受内伤强行施展数次连珠箭,触动伤势,伤上加伤。   两个紫衣道人已追杀过来,他们狂怒之下全力出击,两把利剑夹杂着逼人的杀气直刺秦阳胸腹咽喉要害。   秦阳身法已不及最初灵活,勉强挡格了两招,左肩膀便中了一剑,幸好他闪得快,伤口不深,但鲜血已染红了他的衣服。   秦阳暴喝一声,倒跃下树,身体回转,双棍脱手飞出,正是他的得意绝招“飞棍式”!贯注了他十成劲力的两根短棍化作两道黑芒直射两个紫衣道人的胸腹。   两个紫衣道人想不到他还有这等救命绝招,惊乱之下奋力用利剑格挡,“哐”!“哐”!两声暴响,左边的马脸道人闷哼一声,还能勉强挡开了短棍,但半边身子已被震得发麻,内脏受伤,长剑脱手飞出,这也是他运气较好,因秦阳左肩膀受伤,飞向左边的短棍力度弱些。右边的尖脸道人就没这样的运气了,他的长剑仅能挑开短棍寸许,短棍夹着呼啸风声斜撞在他肋下,登时撞得他肋骨粉碎,口吐鲜血,跌落树枝。马脸道人惊呼一声,也顾不上自身伤势,飞扑前去救援同伴。   这一下“飞棍式”将秦阳残余的内力消耗大半,他在半空中再次喷出一口鲜血,身体直坠而下。   “少侠辛苦啦,人家这便来助你。”法阵一破,少女的声音变得前所未有地清晰娇媚。   秦阳勉力在半空中扭腰转身,右手一伸按在粗枝之上,借力落在繁枝茂叶中,他刚稳住身形,只听得法阵中惊呼连连,秦阳连忙转头望去,只见一道白色的身影从洞口如幻影飞魂般飘出,夹杂着一股凌厉无匹的旋风直冲向黄袍老道。   黄袍老道脚踏七星,依然不紧不慢地舞着剑,那股旋风如同撞上一堵无形的墙,刹那间消失无踪。   “咦?”那白影似乎吃了一惊,轻盈落地站稳。   在火光摇曳中,只见一个娇艳无比、性感动人的双十少女卓然而立,她身材美曼,前凸后翘,纤腰细腿,体型曲线极为完美,一身的雪白纱布裙摆迎风轻扬,恍如山间精灵,特别是她一颦一笑间那动人心魄的妩媚风情,简直媚入骨髓,让人一见到她就忍不住热血上涌,恨不得抱住她百般怜惜疼爱。   秦阳前世今生也不知见过多少美女了,却未曾见过如此艳丽不似凡人的绝代佳人。秦阳盯了好一会才回过神,心道:怕是只有等得自己两个宝贝妹妹数年后长大了,这世上才有姿色可与她媲美的女子。   这美女虽不算身材高挑,也有近五尺的身高,真不知道刚才她是如何躲在那小山洞中的。   黄袍老道转身直面美女,似乎丝毫不为她美色所动,淡然道:“灵狐,你以为法阵破了便可逃跑?”   “没试过怎知逃不了?”美女悠悠答道。   秦阳见黄袍老道苍颜白发,形容枯槁,已近七旬高龄,但双光洞若星火,太阳穴高高突起,手握长剑随意站立,但那绝顶高手的气度已显露无遗。   秦阳暗自心惊,他忽然想到黄袍老道的话,惊讶问道:“喂喂,你是狐妖?”   美女朝秦阳这边望了一眼,小巧精致的樱唇泛起一丝轻柔娇媚的笑意,秦阳耳边马上便传来了她那充满诱惑魅力的声音:“人家是良家少女,顶多算是狐仙,不是狐妖。还有,人家不叫喂喂,人家是有名字的,人家叫夕岚。”   要说像你这样风媚入骨的女子也算是良家少女,打死我也不信。秦阳心里腹诽着,又问道:“狐仙姑娘,你可有九条尾巴?”   夕岚怔了怔,随即轻轻转动纤腰,原地转了一圈,眼中闪过狡黠的光。她娇笑道:“少侠你可看到人家有尾巴?”   秦阳远远瞪了她一眼,心道我又不是瞎子,自然没看到你长了尾巴。听说九尾灵狐成精后都会把尾巴隐藏起来的。他虽见识到夕岚超远距离传音的神奇本领,却仍不相信这美女是狐狸所化,轻叹一声道:“少废话了,那老道恐怕当世少有的绝顶高手,你还是赶紧逃吧。”   夕岚眼中泛起动人笑意,樱唇轻启道:“少侠是在担心我?”   秦阳见她居然还能淡定地谈笑风生,没好气道:“其余道人围上来了,赶紧逃!你不想逃我还要逃呢。”   黄袍老道一言不发,似乎已知夕岚在与秦阳远远对话,在两人对话期间,青衣道人已帮同伴扑灭火苗,纷纷挺起长剑围了过去。灰衣道人也缩小了包围圈,万只野兽在笛声中紧随灰衣道人向前逼进,气势惊人。秦阳发现那马脸道人已缓过气,安顿好受伤的同伴后也重新持剑逼近了自己,只是忌惮自己,不敢轻易攻过来。   秦阳适才已抓紧时间运功调理了片刻,稍稍恢复几分功力,他拔出绑在小腿上的双刀,凝神戒备。   眼见包围圈已成,黄袍老道缓缓道:“乖乖束手就擒吧,灵狐。”   他眼睛忽然精光暴射,手中长剑瞬间爆发出耀眼的黄芒,神奇至极,长剑只轻轻一挥,一股震慑天地的强大剑气已喷涌而出,直攻向夕岚。秦阳离他近百丈远,依然能感到那股惊天动地的剑气,不禁全身抖动起来。他从没想过一个人的剑气可以强大到如此地步,在这等足以横扫一切的剑气面前,他头一次产生了难以抗衡之感。   秦阳曾听师父天冲道长说过,第四级的绝顶高手已悟出‘我即是剑,剑即是我’的化境,不再拘泥于招式武器,举手投足便可制胜,单凭气劲便可摘叶飞花伤人。   此刻他见到黄袍老道这一剑,方始开始相信师父所言不虚。他已确信,眼前这黄袍老道实力足以与自己师父并驾齐驱,乃天下间屈指可数的第四级别绝顶高手。   夕岚终于收起了轻松的笑容,她似乎也颇为忌惮这剑气,不敢直面其锋,如幻影般轻盈飘开,几乎是凌空起舞,足不点地,光是她这份绝顶轻功,已让秦阳暗自咂舌,心道自己再苦练十年也未必能有如此境界。秦阳耳边又响起夕岚妩媚入骨的声音:“少侠,你还能逃跑不?这老道好生厉害,我怕是敌不过。”   秦阳苦笑道:“你不是狐仙嘛?亏得人家老道花了这么多人力物力来对付你,你就这点水平?”   夕岚盈盈浅笑道:“人家功力被封印了,有五成尚未恢复,不过少侠放心,我虽敌不过这老道,但法阵既被少侠你所破,他便再也困不住我。”   秦阳见黄袍老道刚才那道的剑气在山脚石壁上刻下深深的剑痕,倒抽口凉气道:“切莫自大,赶紧逃!”   忽然一股劲风从上而下扑到,秦阳知道是紫衣道人趁他分神之际出手,他来不及多说,一个翻身勉强避开,双刀前后一分,紧守门户。   紫衣道人见他伤后脸色苍白,双腿微抖,显是在勉力支撑,光是这份韧性与坚毅便让人不得不佩服。   紫衣道人厉声喝道:“孙公子,你既是淮南王之人,何以与妖物为伴,坏我门法阵?若非你坏我门法阵,此刻我掌教已可将她打回原形,一举擒下。”   秦阳正想拖延时间回复体力,便缓缓道:“明明是你们要擒我在先,逼我与妖物为伍,就算今日我被你们所杀,日后我兄长必会动用所有力量向你们报复。”他体内的真气如丝如流,飞快地修复着受损的经脉。      第六十五章 患难与共      紫衣道人皱皱眉,欲言又止。另一个吹笛的紫衣道人远远喊道:“师兄,先擒下这小子,我们再与掌教联手擒获这千年灵狐。”   紫衣道人不再多言,长剑直刺秦阳受伤的左肩,虽依然剑气森森,气势较最初已弱了几分,显然先前所受伤势还没恢复过来。秦阳感到真气回复不少,心中稍定,退步斜挑,左摊刀右刺刀,攻防合一,与他战在一起。   那边法阵中的夕岚也不轻松,她虽尚能勉强抵敌黄袍老道的凌厉剑气,但似乎对狼群颇为畏惧,不敢冲出空地,青衣道人与灰衣道人各挺长剑步步进逼,也使得她压力大增。   秦阳眼见情况不妙,不敢再作保留,深吸一口气,体内残余真气急速运转,体温上升,汗水瞬间化作白气蒸腾而出。   “其快无声,灿若繁星!”他念着刀诀,双刀化作两道黑芒,快捷无伦般连环挥出,刹那间刀影如点点繁星笼罩着紫衣道人,刀气削得周围的枝叶四处纷飞。紫衣道人哪料得他伤重之下还能使出如此厉害的刀法,顿时手忙脚乱,奋力招架。秦阳忽然双刀向上一抛,整个人飞扑向紫衣道人,这下怪招出其不意,紫衣道人措手不及,被秦阳的蛇形手缠住右臂,肘关节被锁死。他大惊之下正要挣扎,但咏春拳既已黏住对方桥手岂会落空,秦阳蛇形手迅速变为捺内帘,左扣右打,正中紫衣道人太阳穴。紫衣道人武艺虽高,但受伤在先,又从未见过咏春拳这等迅捷短打的贴身拳法,顿时吃了大亏,被秦阳一拳打昏。   秦阳也顾不上受伤的左肩鲜血狂涌,他接住落下的双刀,勉力站在树梢之上,俯瞰整个法阵。“左虚右实,声东击西。”他喃喃盘算着,高声道:“狐仙姑娘,向东北方向走!”   夕岚美目脉脉扫了他一眼,便依言向东北方向急退,她身形婀娜,裙带飘飘,退得极是好看。   黄袍老道如影子般紧随夕岚,手中黄芒暴闪,剑气直追不放。秦阳见他剑气大开大阖,但劲力极为精准,收发自如,丝毫没有误伤自己人,心头悚然。他不敢怠慢,一边默聚真气,一边观察场上变化:“转正东!”眼见青衣道人的阵脚已开始乱了,秦阳又道:“转正北!”   在他的指示下,夕岚专挑防线薄弱处闯,引得青衣道人和灰衣道人左追右赶,原本极为严密的防线再次出现松动。   秦阳眼见夕岚已快突破防线了,急道:“越过狼阵!”不料夕岚不进反退,跃回空地中。如是者三,秦阳看出端倪,不禁皱眉问道:“狐仙姑娘,你害怕狼?”   夕岚在黄袍老道的剑气逼迫下气息稍乱,她点头道:“人家天生不擅长对付这种凶残的野兽,加上现在功力未复,更难闯狼阵。少侠能不能再破掉这狼阵?”   秦阳哭笑不得道:“狐仙姑娘,你才是有法力的好吧?我只是个普通人,如何对付这近万头的野兽?”他将双刀插回刀鞘,再次将大黑弓提在手中,一摸箭袋,只剩下十支箭矢。   夕岚黛眉微蹙,她水袖一挥,一股强大的旋风绕身而起,顿时将旁边的几个灰衣道人卷了起来,扔到狼群之中。狼群将乱,但笛声适时改变旋律,使得狼群又再次勉强保持安定,前排的狼群咆哮着伺机要扑咬夕岚。   黄袍老道轻喝一声,无边剑气破空追至,直透旋风,正中夕岚的水袖,“嘭!”夕岗躲避不及,被剑气击得直飞出去,落向狼群。   秦阳早有准备,手中大黑弓再次射出坠月箭,后发先至,如大石般砸入狼群,两只狼惨叫着被利箭砸成两截,狼群终于大乱,夕岚衣袖奋力一挥,在落地前已再起飘然而起,重新回到空地之中,她嘴角渗血,显然已被剑气所伤。黄袍老道见再次被秦阳坏了好事,不禁大怒,他双目如电,远远瞪了秦阳一眼。   秦阳虽知自己蒙了面巾对方应该看不清自己的脸,依然感到胆寒。   法阵中,夕岚伤后身法已不如之前飘逸轻灵,且处处都被狼群围得严严实实,只得在越来越小的空地里绕着圈子,在黄袍老道的追击下,她已腾不出手以旋风将其余道人甩去狼群中。   秦阳眼光一转,已落在两名吹笛的紫衣道人身上,见他们正全神贯注于控制狼群合围夕岚,当下凝神聚气,运起残余真气,弓开成满月,“嗖嗖”两箭连珠而发,同时射向两名紫衣道人。紫衣道人所站之处均有数名青衣道人持剑护卫,但秦阳的箭来得太突然,青衣道人们根本来不及反应,两个紫衣道人到底是一流高手,反应极快,马上侧身闪躲,但三尖菱箭远较普通箭矢要快,哪里闪得开,箭矢穿透他们的肩膀,鲜血直流,登时将他们射倒在地。   笛声一停,原本已有点动摇的狼阵顿时大乱。群兽乱蹿,青衣道人和灰衣道人都惊呼不已。   秦阳见时机已到,急道:“狐仙姑娘,正东突破,莫再与这黄袍老道相斗。”夕岚正要依言逃跑,眼角余光却见黄袍老道舍了自己,如离弦的箭般直向秦阳奔去,不禁大惊失色。   那边秦阳也是惊骇万分,但见黄袍老道长剑舞动,剑气凝成一把巨大的剑影远远劈过来,威势足以开天裂地,显是黄袍老道对自己已恼怒至极,全力出手。   秦阳哪敢抗挡,他一咬牙,如大鸟般纵跃而起,飞离大树,直坠向狼群之中。听得适才立足之处传来“轰”的巨响,接着便是树身折断倾倒之声,双人合抱的大树竟被这剑气一分为二。   树倒尘飞,狼群被压死无数,场面大乱,夕岚眼见秦阳跌落下树,心头大急,转身重新冲进青衣道人和灰衣道人的剑阵中,旋风所至,青衣道人和灰衣道人纷纷被震飞,但夕岚终究是血肉之躯,又有伤在身,被连续刺中好几剑,顿时血花四溅。   黄袍老道见秦阳竟能躲开,暗赞一声,转手又是一剑挥出,凌厉剑气再度朝半空中的秦阳劈去。夕岚此时已冲破剑阵,眼见情势危急,她银牙紧咬,尽展轻功,后发先至,刹那间已飘至秦阳身旁,双袖奋力拂出,硬生生替秦阳接下了这一道剑气。   秦阳体内真气已耗得七七八八,这一跳便是图个侥幸,免得被剑气劈成两断。耳边风声呼呼,又见剑气再至避无可避,秦阳双眼一闭,眼前闪过月儿星儿、小绮、小蕾、义父、三位师父、师母、义兄岳飞还有太阳兄弟们的身影。   他实在不舍得,非常不舍得。他正要奋力作垂死挣扎,突然听得气劲相撞的一声巨响,随后身下旋风骤起,一双柔软温热的手臂抱住了自己。秦阳睁开眼,见到夕岚那美得动人心魄的俏脸就在眼前,不禁惊道:“你……”他刚开口便停住了,夕岚俏脸一片苍白,紧咬樱唇,嘴角渗血,早已不复最初悠然飘逸的神色,显然是因救自己再次被黄袍老道那凌厉无比的剑气重伤。   夕岚抱住秦阳落到旁边的大树之上,放开他,樱桃小嘴一张,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娇躯摇摇欲坠。秦阳发现夕岚那身雪白的衣裙已处处破损,剑伤累累,鲜血迸流,料来定是刚才她为救自己,奋不顾身硬闯青衣道人和灰人道人的防线时所受的伤。   秦阳心头涌起一股热流,急忙扶住她,轻声道:“狐仙姑娘,你我无亲无故,何必如此舍命救我?”   夕岚拭去嘴角血迹,娇笑道:“刚才已说过,你助人家脱困,人家便救你一命,你情我愿,有何不可?”   她那娇艳无双的容颜配上嘴角的血迹,产生了一种惊心动魄的妖媚。秦阳与两个美女妹妹朝夕相处,本对美色已有极强的免疫力,此刻也不禁心头微荡。   秦阳注视她好一会,叹道:“就算你真是狐狸所变,就冲着你今天之言,我便视你可真心相交的朋友。”   忽听空地中有道人惊喜大呼:“我的剑上有千年灵狐的血!”接着有其他道人纷纷惊呼:“我的也有!”更有人急不及待地抢着用舌头去舔剑上的血,场面顿时大乱。   秦阳目瞪口呆,问道:“你的血这么值钱?”   夕岚秀眉蹙起,楚楚动人的脸上充满了诱惑,柔声道:“他们花了这么多功夫,便是为了擒住人家,这样便可每天饮用人家的血,听说人家的血喝一口便可抗百病疗百伤,喝两口便可增加十年功力,少侠可有兴趣?”   秦阳耸耸肩道:“无稽之谈,你的血若真有这样的功效,此时就该马上自己吸一口,不就伤势痊愈了?”   夕岚那双美目凝视着秦阳,“咯咯”地娇笑起来,道:“有没有人曾对少侠说过,你是一个相当有趣的人?”她受伤颇重,这一笑顿时牵动伤势,“哎哟”一声。      第六十六章 陪我赌一把      秦阳正环视着四周的情况,随手惯性地敲她的额头道:“你伤势比我还重,没事便别多说话,笨妹妹。”这是他平时和两个妹妹之间的亲昵动作之一,他敲完才怔住了,喂喂,人家可不是你家妹妹。   夕岚凝视着他的呆相,“噗”地笑了出来,如白玫瑰绽放,美艳不可方物。听她娇笑道:“少侠,你年纪比人家要小得多,得叫人家姐姐才行,怎么叫人家做妹妹呢?”   “我家里有两个妹妹,习惯了。”秦阳脸上一红,转过身去不再看她,见狼群虽乱,依然尚未散去中,他又暗运真气,发现已稍稍回复三成功力,伤势也有所缓解,他心道:“要说疗伤功效,自己的真气似乎也不差,难道我真的和她一样,并非常人?”   那边黄袍老道已厉声喝道:“千年灵狐已被我重伤,众弟子速去擒她莫让她逃了!”他声如洪钟,震得众人耳膜剧痛,混乱的场面这才止住。   秦阳拉起夕岚的手道:“我们快走!一旦陷入重围便再难脱身。”   夕岚望着树下绿幽幽的狼眼,双腿发软,整个人都倒入秦阳怀中,她幽幽叹道:“小弟弟,这狼群是人家克星,你自己离开吧,他们的目标是人家,你一个人定可逃脱。”   秦阳抱住她,指尖传来她娇躯的惊人柔软度,鼻中嗅到她动人的幽香,不禁全身发热,连夕岚改变了对他的称呼都没发现。他正要开口,黄袍老道已带着数十人飞奔而至。秦阳不及多想,抱起夕岚纵身而起,在树林里来回纵跃。   他伤势颇重,又抱着一个人,哪里跑得过黄袍老道,要不是黄袍老道怕失手杀了他怀中的灵狐,只要随便一剑,他们两人就得完蛋。   秦阳眼见黄袍老道就要追上自己,忽然大喝一声:“慢着!”他落在一处树枝之上,左手探入怀中,转眼间,一把锋利的匕首已抵在夕岚雪白的粉颈上。   这匕首是数年前从徐老三身上所夺,秦阳平时放在怀中也就用来削削水果做做木工,此刻却发挥了用处。   敌我形势顿时逆转。   秦阳大声喝道:“全都不许靠近,不然我就杀了这千年灵狐!”   黄袍老道凝视着秦阳手里的匕首,缓缓道:“你不是她同伴?”他向前迈出一步。   秦阳手指一按,匕首已刺破夕岚的粉颈,鲜血直流。   黄袍老道微叹道:“灵狐,此刻你是否后悔曾舍命去救此人?世上皆是这等无情薄义之人,你不如跟我回龙虎山,我可保你平安,照常修行。”   龙虎山?秦阳心中一片雪亮,已然明白到眼前这黄袍老道的身份了。龙虎宗、龙虎宗,天道门的死仇,想不到今晚自己无意中又坏了他们的好事。   夕岚秀眸异光泛起,赞许般望了秦阳一眼,随即低下头,脸上露出一幅伤心的样子悲叹道:“早闻人类皆是自私自利之徒,今日一见果是如此。负心的小子,枉我舍身救你,你便这样待我,不担心天打雷劈?”   好聪明的狐狸精,难怪人说“狡黠如狐”。见夕岚已明白自己意思,秦阳暗中赞了句,但脸上却是凶光毕露,恶狠狠威胁道:“你们也不想这千年灵狐就此死掉吧?我们一人让一步,你们退后十丈,我便放了这灵狐,能不能擒住她就是你们的本事了,但不许再来为难我。”他手中的匕首毫不犹豫又刺入了一分,夕岚“哎哟”叫痛。   黄袍老道沉思片刻,缓缓道:“好,但你若玩花样,我定让你生不如死。”他手一挥,带着众弟子退后了十丈。   秦阳低头轻道:“狐仙姑娘,可愿意陪我这负心的小子赌一次?”   夕岚嗔怪地瞟了他一眼,娇笑道:“人家都成了你的人质,要被你卖了,还能说不吗?”   秦阳微微一笑,右手一挥,匕首如闪电般直射向黄袍老道,自己则抱着夕岚倒跃飞出,向着东南角全力飞奔。   “小子你找死!”黄袍老道大怒,大袖挥动,轻易震飞匕首,急展轻功高速追赶,片刻功夫不到,离秦阳的后背已不到三尺。   秦阳忽然向下一跃,跌落草丛间,转眼间已不见了踪影。   “咦?”黄袍老道长剑一挥,杂草瞬间被削平,露出一个黑拗拗的洞口来。好一个狡猾的小子!黄袍老道盛怒之下一剑朝洞口劈下去,凌厉无比的剑气顿时将洞口的岩石劈得粉碎,石屑纷飞。见弟子们纷纷赶到,他厉声下令道:“众弟子,速备绳索入洞中擒拿灵狐,将那坏小子碎尸万段!”   再说秦阳抱着夕岚跳入洞中,洞口倾斜,两人顿时翻滚而下,秦阳用力将夕岚抱入怀中,尽量用身体替她挡住洞壁的岩石。   也不知滚了多久,两人都已被岩石撞得头晕脑胀,身上伤痕累累,忽然间身下一空,竟是滚到了半空,秦阳还没回过神来,“卟嗵”一声,两人已跌落水中。冰冷的水灌入口鼻,秦阳顿时清醒过来,他一手抱住夕岚,一手拍水,奋力浮出水面,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   洞内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秦阳拍着水浮在水面上,低头问道:“狐仙姑娘,你没事吧?”听得夕岚娇喘连连,答道:“还活着,这里是哪?”   秦阳眼力虽已练得远超常人,到底还没能做到在黑暗中视物。他道:“一个山洞,你能看清这里的情况不?”   夕岚从他怀中探出脑袋,环视一下,答道:“可以,左边不远处就是岩石,可以游过去。”   秦阳左手拍着水,左肩膀的伤口越来越痛,忍不住问道:“你会水性不?”   夕岚此时居然还笑得出来,她妩媚笑道:“你认为狐狸会熟水性?”   秦阳咬着牙,不再说话,奋力向左边游去。两人好不容易划到了水边,挣扎着爬上岩石,都累得气喘吁吁,摊倒在大岩石上。   秦阳感觉全身上下无处不痛,无处不冷,唯独怀中佳人的娇躯温暖至极,不由自主地抱得更紧了些。夕岚似乎也累极,缩在他怀中一言不发。   休息了半晌,秦阳才勉强举起右手,想探手入怀,不料却碰到两团柔软至极的物体,原来是碰到了怀中夕岚的胸部。手感实在太好了,秦阳好不容易才回过神,赶紧把手移开。   夕岚轻轻用脚尖碰碰秦阳,娇媚道:“小弟弟,你真坏。”   秦阳哭笑不得道:“狐仙姑娘,麻烦你让开一下,我要掏怀中的伤药。”   夕岚笑得更欢:“小弟弟,明明是你抱着人家不放。”   秦阳脸上一红,这才发现确是自己抱紧了人家,连忙放开,自己向旁边移了移,离开夕岚的身体,这才探手入怀,掏出自制的伤药,摸索着倒出两颗,递给夕岚:“狐仙姑娘,你可需要服用药物?”   夕岚伸出纤纤玉手接过,笑道:“我和你一样是人类,自然得吃药治伤。”   秦阳也自己服下两颗,才问道:“你到底是人是妖?为什么龙虎宗的道士们说你是千年灵狐?”   夕岚美眸灿若星光,反问道:“是人是妖真的这么重要?你刚刚为什么不自己逃跑?明明好多次有机会可以一个人逃命,却偏要陪我赴这患难?”   秦阳发现脸上的蒙面巾不知何时已脱落,也懒得重新蒙上,他解开大黑弓和箭袋放到一边,随即盘膝在地上,默运真气驱赶体内寒气,答道:“管你是人是妖,你既舍身救我,我岂可独自逃生?”   夕岚那双能黑暗视物的眼眸凝视他半晌,才轻声道:“正因为人类中也有小弟弟这般至情至性之人,我才会想一直……”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不可闻。   秦阳这才发现她改了对自己的称呼,皱眉道:“我叫秦阳,不要叫我小弟弟,你可比我小。”   夕岚瞟了他一眼,道:“你顶多十五六岁,你看人家这样子像是比你小?”   秦阳也不知她是否真是千年灵狐,心道:“你的外貌二十岁不到,在我眼里便是小妹妹。”他自然不会说出来,信口胡扯道:“狐仙姑娘,你可年轻得很,你去问一百个人,一百个人都会认为你比我小。”   夕岚“扑哧”地笑了出来,娇声道:“小弟弟,你真是谎话连篇,要不是知你为人,人家便以为你是个大骗子。”   大骗子眨眨眼道:“才认识不到一个时辰,你便看清我的为人了?”他忽然“哎哟”一声,拍了拍自己脑袋道:“糟糕,料来快有一个时辰了,我家妹妹要是见我还没回去,必定来寻,遇着这龙虎宗的人可大大不妙!”他马上爬起来,急道:“狐仙姑娘,你可会生火?”   “呼”!一团火光瞬间亮起,照亮了岩洞。秦阳见火团从夕岚手上悬空浮起,目瞪口呆道:“这……这是什么法术?”   夕岚似乎特喜欢看秦阳的呆相,娇笑道:“人家是千年灵狐,这点小法术自然是会的。”      第六十七章 洞中一夜      秦阳揉揉太阳穴,也不再多问,借着火光环视四周地势,只见处处钟乳石,光泽剔透、形状千奇百怪,有的成笋状,有的似动物,有的像花朵,更有的如人物,有乳白、浅红、淡黄、红褐,色彩各异,极为奇特。在火光映照下更是绚丽夺目,极是好看。   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带两个妹妹来看看这美景,秦阳暗想。   夕岚讶然道:“小弟弟,这些是什么石头?”   秦阳观察着地势,随口答道:“这些叫钟乳石,石灰岩洞里常年缓缓不断地渗水和滴水,沉淀而成。看来我们是身处一个溶洞之中。”   夕岚更惊讶了,又问道:“小弟弟,你居然连这些都知道?曾到过这里?”   秦阳转过头,见人家姑娘一脸惊诧,便笑道:“我采药曾到过这里,只知这里有个深不见底的大洞,但从没进来试探过,所以刚才才说要赌一赌,看来我们赌对了……”他说到一半便愣住了,这才留意到夕岚乌黑如丝的秀发湿漉漉地贴在略显苍白的脸上,晶莹的水珠顺着柔美的脸庞滑下,使她本来就秀丽绝伦的花容产生了一种引人犯罪的惊人诱惑力。   秦阳咽了咽口水,目光忍不住落在姑娘家曲线曼妙的身体上。只见那早已湿透的白绸纱裙紧紧地裹在她的**上,将她完美无暇的身材展露无遗,那高耸挺立的胸部、婀娜起伏的身姿、修长浑圆的大腿、柔美纤细的小腿,都使得秦阳心脏急速跳动、头昏目炫,连夕岚似笑非笑地望着他都没发现。   当他目光落到姑娘家身上那处处剑伤上、特别是粉颈上被自己匕首刺伤的血痕时,心头一震,顿时清醒过来,赶紧从身上撕下几条布带,连着伤药递给她,道:“你身上有伤,先敷上伤药,再包扎起来。”夕岚笑意盈盈地伸出柔美嫩滑的玉手接过,偏偏还在秦阳的手心轻轻划了一下,挑逗之至。   秦阳被她挑逗得脸红耳赤,心里恨恨道:“狐狸精,别挑战我的忍耐力,不然有你好看的!”   夕岚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娇声撒娇道:“小弟弟,人家身上的伤自己包扎不了,要不你帮人家上药包扎?顶多人家一会也帮你包扎好了。”她轻轻斜躺在岩石上,摆明着就要挑战秦阳的极限。   秦阳没好气地夺过她手里的药和布条,放到一边,从怀中掏出金针,道:“老实坐起来,我帮你针灸疗伤,免得你以后伤愈后留下疤痕。”   夕岚美眸一转,便笑嘻嘻地坐了起来,还像小学生般坐得端端正正。   女人心海底针,这狐狸尤是如此。哼,你再漂亮又怎样,我家妹妹们可不比你差。秦阳这么一想,顿时收敛起了心神,目不斜视,专心致志帮她金针刺穴,当他发现这狐仙姑娘的穴位和常人无异后,更觉得怀疑。这姑娘除了狐媚些、漂亮得不似凡人、会些小法术外,实在看不到哪里像什么千年灵狐,莫非龙虎山的老道们想升仙想疯了,随便把人家姑娘家当成什么灵狐仙狐了吧?   作为一个有常识的二十一世纪有为青年,秦阳不断地为眼前的非常识寻找着合适的理由。   夕岚饶有兴趣地看秦阳皱眉沉思,娇笑道:“小弟弟,你还会医术?”   秦阳回过神来,一边帮她上药包扎伤口,一边答道:“学过几年,还有,狐仙姑娘,你叫我秦阳便可,不要再叫我小弟弟了。”   夕岚凑到秦阳耳边,吐气如兰道:“那小弟弟你也不要叫我狐仙姑娘了,要叫我夕岚姐姐。”   “夕岚,坐好点,不然包扎不了。”秦阳直接无视掉她那“姐姐”二字,毫不客气把她按回岩石上坐好。他表面上一脸淡定,心脏却不受控制地急剧跳动起来,如此近距离接近一个身材火爆、娇艳动人的大美女,光是那股淡雅的幽香便足以让人血脉贲张了,何况这狐狸精挑逗人的功夫实在了得。   “3.14159265358979323846……”秦阳一边努力背着圆周率的前百位,一边用尽平生最快的速度帮夕岚各处伤口上药包扎,伤口在肩、小腿的还好,有些伤口却是在腰腹、大腿,那光滑如玉的手感,使得秦阳这样惯于调戏妹妹的老手都脸红耳赤。特别是帮夕岚包扎脖子上的伤口时,感觉姑娘家温热清香的呼吸就喷在耳旁,秦阳甚至明显感觉身体某些部位开始不听话了。   他忽然觉得夕岚安静了下来,眼角余光发现她玉手正紧紧地攥着衣裙,微微发抖。   秦阳心中一动,飞快地偷瞄过去,见到人家姑娘家也是脸颊飞红,目光左右摇摆不定。他暗自好笑,硬要装成成熟的姐姐来挑逗着自己玩,明明本身也只是个清纯至极的姑娘。   待得包扎完夕岚的伤口,秦阳眼珠一转,笑嘻嘻道:“夕岚姐姐,轮到你帮我包扎伤口了,需要我脱光衣服不?”夕岚还没从刚才的亲密接触中回过神来,吓了一跳,缩成一团,当发现秦阳得意的笑容时,不由得又羞又恼,举起粉拳就要打他。   秦阳哈哈大笑,快步走到一边,熟练地包扎起自己左肩上的伤。   他包扎完伤口,抬头便见前面有一汪深潭,宽约十丈,深不见底,水面波光粼粼,潭边怪石嶙峋,正是两人适才掉落之处。   冷风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吹在两人身上,彻骨的冻。   秦阳体内真气回复了两三成倒还不觉得什么,那边重伤未愈的夕岚已开始打起喷嚏了,身体也簌簌抖起来。   秦阳耳朵何其灵敏,已听出这个妖媚的狐仙姐姐牙齿打架,当下深吸一口气,体内真气全速流动,体温急剧升高,浑身上下水蒸气升腾而起,贴身小衣和外衣都迅速干了大半。这下以气干衣极耗内力,他缓了几口气才理顺呼吸,脱下外衣,递给夕岚,道:“把你的衣裙脱下来,换上我这衣服,不然会着凉的。”   夕岚抱着他尤有体温的衣服,眼眸着闪过一丝水气,随即又恢复常态,似乎要报复秦阳刚才的捉弄,她一脸妩媚娇羞道:“小弟弟,你是要姐姐脱衣服?”   秦阳怕她闹下去真会着凉生病,快步走开,摆出平时当哥哥的威严训道:“别闹了,把火灭了,赶快换上,不然着凉了我可没空照顾你。我们还得尽快找逃出去的路,说不定那些道士们会追上来。”   秦阳当了这么多年的哥哥,这下板起脸来还真有几分威势,夕岚不由自主地应了声:“喔……”   秦阳只觉得眼前一黑,火团已瞬间灭掉,背后开始传来悉悉索索换衣服声音,秦阳想像到身后一个风华正茂的绝代妖娆正在宽衣解带,鼻子一热,差点连鼻血都流出来了,连忙走到潭边,手捧清水洗脸。   冰凉的潭水顿时将他升腾而起的邪火压了下去,他再敢不想胡思乱想,盘起双膝,默运“混合丹功”疗伤。   不一会,温柔的火光再次亮起,背后的夕岚轻咳一声,小声问道:“小弟弟,在练功?”   秦阳想到她柔美至极的身姿只披着自己的外衣,哪里敢看她,装作专心练功充耳不闻。夕岚又柔声道:“人家换好衣服了,你可以转过头了。”   秦阳继续潜心运功,没搭理她。夕岚百无聊赖,翻着秦阳外衣的各处衣袋,忽然“咦”了一声,掏出一个东西问道:“小弟弟,你怎么会有女孩子用的香囊?”   秦阳眼皮一跳,避而不答。   接连被无视,夕岚似乎有点火了,哼了一声道:“喔,你不回答我就扔掉了。”   秦阳睁开眼睛,缓缓答道:“一个朋友送的。”   “女孩子?和你关系很好?”   “从小一起玩大的青梅竹马。”   “喔……”夕岚脸上闪过丝古怪的神色:“是你的小情人?”   想到和孟小绮之间复杂的关系,秦阳沉默了一会,答道:“还不是。”   夕岚穷追不舍问道:“以后会是?”   秦阳不答,只是说道:“别闹了,把这香囊还给我吧。”   夕岚美目一转,笑道:“男子汉大丈夫带着这香囊怪怪的,要不转送给人家吧?反正又不是你小情人送的。”   秦阳收功完毕,依然不看她,站起来伸出手道:“是不是也与你无关。快把这香囊还我。”   夕岚忽然恼了,用力把香囊扔还给秦阳:“还就还,谁稀罕!这衣服也还你。”她探手就要解衣扣。秦阳慌了,一手接住香囊放入贴身小衣的袋中,几步冲过去按住她道:“你干嘛要和自己过不去?”      第六十八章 此情可待成追忆      夕岚奋力要挣脱他的手,恼道:“我的事与你无关,不用你关心我。反正你也不喜欢搭理我!”   见她忽然从一个娇媚的大姐姐变成任性的小姑娘,秦阳不禁好笑起来,他忍住笑道:“好啦好啦,我收回刚才的话。刚才我没理你是我不对。”   夕岚这才脸色稍缓,幽幽道:“小弟弟,你知道狐狸是最怕寂寞的?狐狸若非葬身敌口,便是寂寞而死的。”   秦阳这才知道从刚才起她便一直挑逗自己,原来是怕自己不理她,不由得笑道:“好了好了,你又不是狐狸,再说我又不会不理你,你不是姐姐嘛,有点姐姐的样子好不?”   夕岚俏脸一红,挣扎一下道:“快放开我啦,小弟弟。”   秦阳这才发现自己紧紧地抓住人家雪白的皓腕,连忙松手退开。夕岚原本极尽妩媚挑逗,此刻却安静得像个害羞的小姑娘,弄得秦阳也不好意思起来。他见夕岚湿漉漉的衣裙就放在岩石上,想起人家姑娘正穿着他那外衣,偷偷望过去,窥见宽襟的衣领露出一片粉嫩的雪白,顿时不敢再瞧,转眼见那火球还浮在半空中,赶紧转移话题问道:“对了,你那火球的法术我能学不?”   夕岚美眸扫了他一眼,道:“以后有空我教你,你和我颇有渊源,说不定能学会。”   他想起她在最开始时也说过类似的话,便问道:“和你颇有渊源?此话怎讲?”   夕岚正要答话,突然脸色大变,惊道:“有不妥。”   秦阳六感灵敏,也听出深潭中传来哗啦啦的水流翻滚声,同时嗅到一股古怪的腥臭味。他和夕岚对视一眼,见彼此脸无血色了。   秦阳一把将她拉到自己身后,拔出双刀,挡在她身前,定神朝深潭处望去,只见一条巨大的黑影随伴着哗啦啦的水声从深潭中探了出来,身似水桶,头大如斗,腥嘴红舌,尖牙绿眼,竟是一条大蟒蛇。   秦阳虽在前世的动物园里见过蟒蛇,可从没见过如此巨大的。这洞穴是它的老巢?秦阳的冷汗瞬间湿透了贴身小衣。   大蟒蛇墨绿的眼睛瞪着秦阳与夕岚,忽然张开血盆大嘴,绕过秦阳,朝他身后的夕岚咬过去。   秦阳大惊之下,一下子撞开夕岚,同时双刀奋力朝大蟒蛇刺去。“当”的一声,双刀如刺硬石,竟刺不进去,往日他功力十足时木刀自然可以断金切石,但此刻只余下三成功力,如何能刺穿大蟒蛇的鳞甲?   大蟒蛇吃痛,血盆大嘴转向秦阳咬来,秦阳不及多想,矮身闪过,双刀再次朝大蟒蛇七寸刺去,刀甲相撞,坚木所制的双刀竟“啪”的一声折断了,秦阳暗叫“糟糕”,就地一滚,险险避过蟒蛇的尖齿。   “忽忽”两声,两只火球砸到大蟒蛇身上,秦阳边闪边回头望去,却是夕岚在勉力使出火球术来攻击大蟒蛇,想引开它的注意力,减轻秦阳的负担。可她中了黄袍老道两下惊世剑气早就身负重伤,虽勉强压下伤势,余下功力已不足一成,小小火球术如何能起作用?   大蟒蛇嘶叫着,粗大的蛇尾猛然朝她扫过去。   这个笨蛋!秦阳急怒交集,奋不顾身地飞扑而上,左手抱起夕岚,右手用尽全身功力使出飘云掌法的“随风摆柳”式,顺势一按蛇尾,两人已腾空而起,落到大蟒蛇身后。   “快跑!朝有风之处跑,我随后就来!”秦阳用力一推夕岚,自己捡起被大蟒蛇扫断的钟乳石,竭力朝蛇身砸去。这下终于砸穿鳞甲,蛇血溅得秦阳满嘴满脸都是。   秦阳还没来得及把嘴里的蛇血吐出来,大蟒蛇状若癫狂,蛇身用力一摆,巨大的力量登时将秦阳整个人抛了出去,狠狠撞在石壁上,鲜血狂喷。   秦阳只觉得五脏六腑全都翻转过来,挣扎了几次,竟爬不起来。   “小弟弟!”夕岚惊呼着扑过来,手中的火球奋力地投向大蟒蛇。秦阳恼怒喝道:“快……快逃!”他话还没说完,口一张,又是一大口鲜血喷出。夕岚抱住秦阳,急得直掉眼泪,却执拗地不肯独自逃生。   就在此时,岩顶洞口处传来沙沙的滑动声,一条草绳垂了下来,紧接着一个手持火把的青衣道人探出了脑袋,忽见洞中的大蟒蛇,惊叫一声,手一滑,竟从岩顶摔了下来,正摔在大蟒蛇的身躯上。大蟒蛇转头,血盆大口朝青衣道人咬去。青衣道人惊得拔出利剑乱挥,拼命倒退,却被大蟒蛇一口咬住,撕成两截,吞到肚子里。紧接着草绳上又跃下数名持剑火把的青衣道人,眼见同伴被巨蟒所害,都惊怒交集,纷纷朝巨蟒攻过去。   秦阳唇干舌燥,迷糊间舔了舔嘴边的血,连同嘴里的血咽回肚子里,也不知哪些是自己的,哪些是蟒蛇血。他勉强睁开眼,已看清形势,他挣扎道:“你逃……趁机快逃……”他感觉一口气硬是提不上来,竟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别说傻话,要逃一起逃!”夕岚眼泪直流,奋力背起他,拼命朝冷风吹来之处逃去。她本来就身负重伤,一直只是尽力压制住,此时背着秦阳只走了十来步,便已气喘吁吁。   秦阳勉强挣扎着,全身却软绵绵丝毫使不出力,连痛觉都已麻木,他知自己伤重难愈,努力动着嘴唇道:“放下……我,我不……不行了,你逃……帮我照顾妹妹们……”   “你数度救我性命,我岂可丢下你不管?”夕岚声撕力竭地大叫着,又将他快要下滑的身体往自己娇小的背上提了提,扶着墙竭力向前逃去。   “你……你现在……哪里还像那飘……飘逸的……狐仙……丑死了……快放下我……我不要……不要丑女背……”秦阳眼神已开始涣散了。   眼见秦阳声音越来越弱,夕岚流着泪叫道:“不放,死也不放,小弟弟,你说过不会不理我的,不许死!小弟弟!秦阳!不许死!听到没?”她纤纤玉手按在嶙峋的岩壁上,被割得鲜血直流。   “你……放下我……滚,我才不……不会死,我……我答应过……要照顾妹妹……一辈子的……”秦阳已有气无力了,神智迷糊,开始胡言乱语:“星儿……宝贝星儿……哥哥会一直陪着……你……月儿……别生气了……哥哥向你……向你赔罪……很快就回……家……”声音越来越小,在最后的“家”字时,终于没了声息。   夕岚拼命哭道:“秦阳!秦阳!小弟弟!小弟弟!”   她忽然见到自己鲜血淋漓的手掌,连忙放下秦阳,捏开他的嘴,把手里的血往他嘴里滴下去。眼见秦阳已不会咽下去,想起他那句俏皮话“你的血若真有这样的功效,此时就该马上自己吸一口,不就伤势痊愈了?”夕岚马上举起早已鲜血淋漓的手,用力朝手腕咬下去,血管破裂,热血迸流,她拼命吸了两口血,然后俯身吻到秦阳嘴里,用舌头搅拌着助他喝下去。见秦阳喉头动了动,终于把血咽了下去,夕岚欣喜若狂,立即又如法施行,一直灌了六口,直到自己因为失血过多,头昏眼花,方始停下来。她将耳朵贴到秦阳胸膛上,听得心跳逐渐由弱变强,这才放下心来。   身后的呼喊声越来越小,也不知道青衣道人们全被大蟒蛇杀死吃掉,还是大蟒蛇被青衣道人们消灭了,夕岚咬紧银牙,用尽全力背起秦阳,一步,一步地向着隐约透出亮光之处逃去。   走着走着,鞋子掉了,雪白的赤足被尖石刺破,她没发现。跌倒了,爬起来继续走,身体慢慢开始麻木,血沿着她的足迹一路延伸……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好像走了千山万水,好像走完了一辈子的路,唯一支撑着她向前走下去的便是背上秦阳越来越悠长、越来越有力的吸呼声。   “小弟弟,听得到我说话吗?我们快要逃出来了……”   夕岚喃喃自语着,眼前的光越来越明亮,凉风吹拂着她乌黑的秀发,令她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的一幕幕回忆。千百年的岁月流光溢彩,仿佛如在昨日般清晰。   感受着背上秦阳温暖的体温,夕岚樱唇露出了痴痴笑意,眼眸中万般柔情泛起。   喂,小弟弟,你知道吗?我早在很久以前,便见过你了那时你还不是现在这个样子,没现在这么俊可我一直忘不了你,一直思念着你   这些年,我,一直在等着你呢   小弟弟,你可知道   我是多么……   你……      第六十九章 香车美人      秦阳悠悠转醒时,耀眼的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好一会,他适应了阳光的强度,坐起来环视四周,发现自己居然在一处山坡的草丛中,这一动,身上披着的一件外衣便掉了下来,他拿起一看,正是自己的外衣。他攥着衣服,昨晚山洞里的殊死搏斗闪过脑海,顿时清醒过来。   夕岚呢?巨蟒呢?谁救了我们?我居然没死?   他急忙爬起来,这才发现自己大腿上趴着一只娇小的狐狸,雪白的毛皮上血迹斑斑,四只爪子都血肉模糊,特别是左爪腕处一个深深的伤口,触目惊心。   狐狸?   那夕岚呢?   他抱起小狐狸,朝四周放声大叫:“夕岚!夕岚!夕岚——!夕岚姐姐——!”   声震山谷,回响不绝,惊得谷中百鸟齐飞,却听不到那个娇媚的狐仙姐姐应他。他这一呼喊,才发现真气如滚滚大江奔腾澎湃,在体内百脉里川流不息,更胜往昔数筹,最难以理解的是他真气中隐然多了六道赤热的气流与一道冰寒的气流,交错相容,极为奇妙。   他又摸摸身体,不但左肩那道伤口已愈合,昨晚被巨蟒所击断的筋骨内脏均已恢复如常。   怎么可能!?这样重的伤势,他作为学医之人心知肚明,是决无救治的可能。   他的目光落在怀中的小白狐身上,咦,这小白狐……好眼熟,是它?   他早已见过这只小白狐多次,在前世的练功幻觉中,在刚穿越时的梦境中,还有,数年前在封仙岭的山林中。   秦阳的心脏猛然变得急速起来,全身都开始不受控制地抖动起来。   他用颤抖着的手指轻轻一探小白狐的鼻孔,已没了气息。   秦阳眼中毫无征兆地流出了滚烫的液体。他伸手一摸,咦?泪水?我怎么会流泪?   是不是自己已察觉到什么?   秦阳流着泪高声大叫道:“夕岚!快出来!别以为找来这么一只小白狐就让我相信你是狐仙!我告诉你,我才不相信有这样灵异的事呢!我才不相信……不相信……”到后面,他的声音已开始哽咽起来。   此刻他还活得好好地在这里,夕岚却已不在,陪在自己身边的只有这么一只小白狐。   四下里小鸟啾鸣,青草的香味随风送来,阳光正明媚,他的心却一直往下沉,凝成寒冰。   他呆了半晌,终于低下头,抚摸着怀中小白狐的毛皮,喃喃道:“夕岚……真的是你?”   感觉怀中的小白狐微微动了动,秦阳大喜过望,一摸它的心脏,似乎还在微微跳动。   秦阳不敢怠慢,他也不管狐狸和人是否一样有经脉,轻轻握住小白狐的爪子,将体内纯厚的道家真气传入它的体内。也不知道是他的真气确有强大的治愈功能,还是他的真气与小白狐的契合度较高,随着他真气慢慢流转于小白狐的经脉,小白狐的心跳开始慢慢恢复,并出现了鼻息。   秦阳松了口气,一摸外衣里的伤药还在,急忙掏出来,小心翼翼地替白狐敷药包扎。他的目光落在小白狐脖子的一处伤口上,不禁全身微抖起来,颤声道:“小白狐,以后你便叫夕岚,和一个漂亮的大姐姐同名哦。以后,我带你走遍天下去寻她……她呀,喜欢装成熟,喜欢挑逗人,明明本身还清纯得很……她……”说到一半,他的泪水已滚滚而下。   他的泪水滴在小白狐的嘴边,小白狐嘴巴动了动,伸出小舌头舔了舔,秦阳见状,连忙抹干泪水,左右看看没有清水之类。但荒山野岭,竟连山泉也没见到。他看清周围的地势,似乎是大山的另一边,自己从未到过。   他随手拿起外衣,抱起小白狐,施展轻功,但觉身轻如燕,纵跃间比往昔更轻松自如,此处虽是山石崎岖,他依然如履平地,不一会已爬上山峰之顶,放眼望去,但见苍野莽莽,绿树成林,却偏偏没见着半点水光,他正焦急间,忽然见到远处一条官道之上,有辆外饰华丽的马车正缓缓在向南方驶去,周围十来名彪形大汉骑马护卫在四周,离自己约有四五里路。   有人便有水!秦阳见小白狐不断地舔着嘴唇,似乎极为口渴,当下也顾不上多想,马上全力施展轻功向马车追去。   此刻他功力大增,轻功全力施展更胜往昔,周围的树林山石飞速后移,片刻功夫,他已追上马车,从树林中飞身而出,远远拦在官道之上,挥着外衣大声叫道:“停下!停下!”   领头的骑士是一名中年壮汉,古铜脸色,极是威严,他见有人拦路,一拉马缰立定,同时挥手示意身后车马停下,驾车的是个瘦削的老头,他“吁——”的一声,不慌不忙轻拉马缰,停住马车。其余十来骑大汉手按兵刃,护卫在马车四周,警惕地望着秦阳。   中年壮汉见秦阳只穿着一件破烂的贴身小衣,脸上身上满是血污,不似善类,当下大声喝道:“大胆狂徒,竟敢光天化日之下拦路抢劫?”   秦阳还没注意到自己的外貌打扮出了问题,急道:“大叔,可有水?在下急需干净的清水!”   中年壮汉还未答话,护卫中便有个年约三十、天生扫帚眉的汉子嘲笑道:“好个聪明的毛贼,见我们人多势众,便马上转口要水,我徐凡出来混了这么多年,拦路要钱的就见过,倒从未见过人有拦路要水,你撒谎也得找个好点的借口吧?”   众大汉听他说得有趣,都哄堂大笑起来。   适才那扫帚眉汉子徐凡见状,又得意道:“听说近来这附近出现了一股叫‘黑狼’的匪徒,来去无踪,心狠手辣,莫非你就是他们派来踩点的?我劝你还是省些力气吧,也不看看这是谁的车驾,是你们这些小毛贼惹得起的?”   大汉们见秦阳瘦瘦弱弱,身上连武器都没有,加上衣服破烂,确有几分踩点的穷山贼模样,更是大笑起来。   秦阳见这马车极其宽大,造型华丽气派,拉马的又是健马,加上有家将相护,似是哪里的官宦人家,他不欲惹事生非,急忙解释道:“误会误会,在下确是专门过来求水的!”   中年壮汉警惕地打量他几眼,问道:“你从哪里来的?要水来干什么?”   秦阳见小白狐不断地舔着嘴唇,显是渴极,更加焦急,飞快答道:“在下乃附近孟家村人氏,因故路过,在下的小白狐想喝水,求大叔给几口清水!在下可以花银两来买!”他一掏外衣,却发现放碎银的暗袋早就破了,哪里还有银两在?   徐凡又开口嘲笑道:“哈哈哈,我第一次见到这么有趣的借口,居然是小白狐想喝水!”旁边有人搭腔道:“要是他的小白狐想要银两,他是不是就要去抢银两?”   众人本来已生疑,此刻见他掏不出银两,各种难听的嘲笑讽刺话不绝于耳。   秦阳又急又怒,拳头都捏了起来。   中年壮汉见他神色异常,顿时提高了警惕,手按刀柄。   那驾车的瘦削老头忽然发问道:“孟家村?可是封仙岭和平镜山交界处的孟家村?”   秦阳连忙点头道:“对对,正是封仙岭和平镜山交界处的孟家村!”   瘦削老头皱眉道:“孟家村离此处近二十里路,你一个弱冠少年何以孤身到此处?你身上何以血迹斑斑?”   秦阳这才发现问题出在哪里,他匆匆披上外衣,答道:“在下出来访友,遇到拦路剪径的小毛贼,一番血战,故身染血迹。求老伯送上一口干净清水,日后定当报答!”   他的外衣也是血迹斑斑、破洞处处,披在身上更显得落拓寒酸。徐凡又阴阳怪气道:“你不就是那拦路剪径的小毛贼?”众人大笑。   秦阳怒火中烧,双目精光暴起,瞪着徐凡,一股凛烈的杀气透体而出,众人只觉得寒气扑面而至,顿时噤声。   秦阳没想到讨点清水都这般麻烦,他年少气盛,哪里受得别人这般嘲弄,当下不再客气,冷冷道:“你们既认为我是拦路的小毛贼,那我便客串一次小毛贼又如何?这水你们想给也得给,不想给也得给!”他话音刚落,人如灵豹般直蹿而出,眨眼间已欺身至徐凡马旁,左手一探,抓住他的腰带,将他整个人揪了下马,扔到地上,右脚踏在他胸前,厉声对众大汉喝道:“赶紧交出一瓶清水,不然我就一脚踏死他!”   众人哪想到这落拓少年有如此惊人武艺,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大惊之下呼喝纷纷拔出兵器,将秦阳团团围住。   秦阳脸色不变,继续道:“我数到三,清水不送上,我便一脚踏死他!”他脚上稍加一分力,徐凡顿时脸色胀红,吸呼不畅,竟连挣扎都做不到。   中年壮汉脸色本来就不善,此刻惊怒喝道:“好胆!你可知拦下的是何人车驾?不怕被抄家灭族?”   秦阳不理他,冷冷数到:“一!”脚下再加一分力,徐凡张嘴伸舌,神情痛苦至极。   众人见状纷纷将目光集中到中年壮汉身上。   “二!”   中年壮汉咬咬牙,拔出厚背大刀,正要冲上前,忽听车内传来一道清脆动听的少女声音:“慢着。”又听她低声吩咐了几下,一个绿衣俏婢从车窗外探出头来,唤道:“小姐有令,俞教官不可妄动,速来取水给这位公子。”   车帘一掀,一股淡雅的花香透窗而出,秦阳不禁朝车窗望了一眼。   很快,绿衣俏婢便从马车上递出一个玉瓶。      第七十章 孟村惊变      俞教官原本古铜色的脸更是黑如锅底,他勉强忍住气,圈马上前躬身接过:“谢小姐体恤下人!”   他手一挥,玉瓶夹着凌厉劲风飞向秦阳,愤愤不平道:“接着,快放了我家弟兄!”   秦阳随便一伸手,已轻轻卸劲接过,凑到鼻孔下嗅嗅,玉瓶带着淡淡的胭粉气息,但装的确是清水,马上向马车拱手行礼道:“谢姑娘赐水,一水之恩,日后必将相报!”   他松开右脚,一个后空翻已落到官道之旁,小心翼翼地从瓶中倒出清水,湿润小白狐的嘴唇,轻声道:“夕岚,喝水了。”   小白狐潜意识地舔着嘴唇上清凉的水,很快就舔干净了。秦阳极有耐心,丝毫不理会众大汉已将他包围起来,小口小口地喂着水,直到小白狐不再舔嘴唇,沉沉睡去,这才松了口气。   俞教官早已拔出厚背大刀,带着手下们将秦阳围在垓中,只是未得马车中的小姐吩咐不敢轻举妄动。   驾车的老头一直目光炯炯地观察着秦阳,见他关心小白狐的神色不似作伪,竟真只是为了取清水而来,嘴角不禁露出一丝笑意,他低声朝马车里的人说了几句,马车里那声音清脆动听的少女点点头,低声向绿衣俏婢吩咐了几句。不一会,那个绿衣俏婢小心地下了马车,带出一阵香风。   她在距离秦阳丈许之处站定,朗声问道:“这位公子,我家小姐问你是否还需要清水?”   秦阳见这绿衣俏婢虽是丫环婢女打扮,服饰却极其华丽,光是头上的玉簪便颇为华贵,不禁暗自咋了咋舌,拱手道:“这瓶清水已足够,请替在下向你家小姐道谢,刚才在下无礼冒犯各位大爷,还望见谅。”   那边徐凡已被同伴扶起,又惊又怒道:“你差点踩断我肋骨,一句冒犯便想作罢?”   俞教官低喝道:“住口,宝姑娘在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插嘴!”徐凡顿时不敢吭声,但依然狠狠地怒瞪着秦阳。   绿衣俏婢见秦阳谈吐有礼,确不似是拦路剪径之徒,暗暗佩服驾车老者的眼光,她又问道:“我家小姐正到处招揽英雄壮士,公子武艺高强,不知是否有意到我家小姐府上效力?酬劳方面大可放心,必定让公子满意。”   徐凡急道:“宝姑娘,这厮……”   绿衣俏婢脸色一沉,轻声叱道:“徐凡,小姐说你有眼不识高人,冒犯了这位公子,以后转到马房养马,不用再跟随在小姐左右了。”   徐凡脸色大变,冷汗直流,焦急地望向俞教官道:“俞大哥,这……”   俞教官正要求情,马车上传来那小姐的声音:“此事已决,不得多言。”她声音不大,但极有威严,众大汉都面面相觑,均不敢再作声。   秦阳心里暗叫厉害,若自己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年,恐怕早就被她这恩威并济的手段所笼络。他装出诚惶诚恐的样子拱手道:“谢小姐厚爱,在下本领低微,恐会辜负小姐的期望,不敢应允。刚才之事的确是在下冒犯在先,还望小姐宽恕这位徐大哥。”他的怒气已通过刚才那一摔一踩发泄得差不多,此时自然借坡下驴,何况他见这小姐似是官宦人家的家眷,更不愿结下仇怨。   听得那小姐轻轻一叹,不再说话。青衣俏婢道:“公子,若日后你改变主意,可持着这玉瓶到广陵府城南的元帅府找我们。”她转身对俞教官道:“俞教官,请继续赶路。”说罢便回到马车上。   元帅府?秦阳不禁怔了怔,虽想到这小姐来头极大,没想到是淮南王手下的元帅府家眷。   俞教官狠狠地瞪了秦阳一眼,挥手叫众手下上马,重新出发。   秦阳忽道:“慢着。”   俞教官怒道:“你还想怎样?”   秦阳走到驾车老头面前,不好意思地搔搔鼻子问道:“老伯,我想问下,从这里怎么回孟家村?”   “咣!”一个护卫手里的兵器掉到了地上。   眼见日上三竿,秦阳挂念家中的两个妹妹,当下问明道路后匆忙道谢作别。他小心翼翼抱着小白狐,施展轻功,闪身进入树林,转眼间消失在茫茫苍野中。   驾车老头凌空一挥马鞭,马车继续缓缓上路。马车里那小姐忽然问道:“江老,你看那小子的武功到底强到什么地步?”   驾车老头眼睛眯起来,沉思了片刻,才缓缓道:“昔日我见淮南王府里的孙榐,以为他算是年轻人里的翘首,但和今日这少年一比,却又逊色一筹。”   那小姐呆了半晌,她掀开窗帘,露出一张淡施脂粉、美艳至极的俏脸,望着秦阳远去的方向,轻叹一声道:“可惜,他不愿助我家,不然三个月后的除夕夺魁大会,我家便可稳操胜券。”   这二十里路并不易走,处处森林山岭,秦阳急着赶回孟家村,怕施展轻功引人注意,特意绕开官道,结果反而比走官道要慢得多。等他穿出山林回到孟家村近郊,远远看到平镜山和村头的小桥时,已过了将近一刻钟。   想到两个妹妹现在不知道急成怎样,秦阳心中充满了歉意,呆会看来要被月儿狠狠地训一顿了,秦阳心里想着,脸上却露出了笑意。   是啊,家就在眼前,有什么比这更让人感到安心的?   他正要飞奔回家,刚走到村头小桥旁时便觉得不对劲,一路回村,竟没遇到任何村民。看看太阳的高度,约摸到了巳时,正是孟家村村民在田地里劳作的时候,何况现在是收获的季节,村民们从不会错过这样重要的时期。   秦阳暗觉不妥,急忙施展轻功飞奔进村,但见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周围一片静悄悄,除了个别鸡鸣犬吠外,竟似空无一人。   秦阳脸色微变,他飞身上屋顶,几个纵跃已来到自己家门前,发现大门已从外面上了锁,他翻过围墙进入院子中,家里的两只母鸡还在院子时悠闲地散着步,但前厅里桌歪椅倒,不少稍为贵重之物都已带走了,秦阳一摸厨房里的药罐,尤有余温,似是熄火未久。   他大声叫道:“月儿!星儿!小蕾!师父!师母!义父!”   无人回应。屋子里只有他的声音在空荡荡地回响。   秦阳匆匆推门进入妹妹们的屋子查看一遍,见自己做给妹妹们的衣服、布偶、木剑等以及写下来的词集、诗集都已被带走,心中稍定,知道妹妹们是主动收拾东西走的,又回自己的屋子,见床底下的小木箱也被妹妹们带走了,原本放小木箱之处用砚台压着一张小纸条,若非秦阳眼力过人还真不易发现。秦阳抢步上前捡起,见上面用娟秀的赵体毛笔字匆匆写着:“久候哥哥不果,与星儿彻夜找寻,未见踪影,甚念,忽闻匪将至,举村避祸,沿官道而走,盼速来会合。妹如月顿首。”秦阳见惯妹妹的字,一眼便认出确是月儿的笔迹。   匪徒?举村避祸?这孟家村人穷村小,不过百来户,又在深山老林环绕之中,遇危随时可避往深山,往日里的流寇宁愿在官道抢劫行商也不愿来这鸟不生蛋之处劫掠,今日匪徒从何而来?   秦阳最担心的是妹妹们遇到龙虎宗的人会吃大亏,幸而从纸条的信息来判断,两个妹妹虽在近郊找过自己,但并未碰到龙虎宗的人。秦阳也没顾得上去考虑龙虎宗的事,他大脑急速转动,思考着纸条里的每一句话。   忽闻匪将到……举村避祸……沿官道而走……   秦阳反复念了几遍,脸色大变。若是匪徒有心来劫掠,怎么会事先让村民知道?孟家村周围出现狼患,使得往日里逃往山林的最佳选择被迫放弃,这才举村从官道逃跑,赶往二十多里外的**县城镇,向驻军求援。   问题是,万一匪徒早知孟家村村民会从官道逃走呢?   秦阳冷汗直冒,他来不及换衣服,找来柔软的布将小白狐裹起来放入怀中安顿好,见小白狐还睡得正沉,心中稍安。想到可能与匪徒群战,便匆匆在屋子里寻找武器。他双棍已失,双刀又断,连大黑弓也遗失在封仙岭的山洞中,此时见墙上还留着自己昔日练习做弓时所制的弓箭,尚能勉强使用,便取下来背上,又从门后拿出往日为练习岳家枪法而自制的长枪,准备就绪后,马上飞身冲出屋子,向着官道方向直追而去。   一路上,想到自己为了避人耳目而避开官道,却恰好与妹妹们错过了。秦阳又急又悔,尽展轻功全力狂奔。   他暗存一丝侥幸,师父孟淮从军多年,月儿星儿聪明机警,应该能看破匪徒的阴谋,若能适时带领村民们避入山林,据险死守,情况还不会太糟。   从孟家村出了小桥,便是一条田间小道,仅可容两马并行,在孟家村近郊处,小道一分为二,一条通向封仙岭,乃刚才秦阳回来之路,另一条延绵近四五里路后连接上官道,往日去**县的城镇就得走这路。   一路上见到小道上遗漏了一些衣物等零碎物体,似是村民们逃亡过程中匆匆留下。秦阳正要转向官道,蓦然间马蹄声大作,一队人马从官道方向疾驰而至,秦阳心念一动,迅速躲到路旁杂草杂树丛中。      第七十一章 烈焰焚天      这队骑士约三十人,个个身着杂乱劲服,脸蒙黑布,腰挂武器,杀气腾腾,决非良善之辈。   秦阳心知这些便是来村中劫掠的匪徒,不禁大奇,难道自己猜错了?   眼见最后一骑就要从自己身边掠过,秦阳骤然飞身而起,如幻影般悄无声息跃上马背,马上的匪徒忽然觉得身后多了一个人,正骇然间,秦阳已勒住他的咽喉,劲力一发,顿时将他勒昏过去。秦阳轻轻一提马缰,勒住马匹。他在数年前曾跟义兄岳飞学过一段时间的马术,虽不算精通,好歹简单的骑术还是懂的。   其余马贼马跑得快,竟无人察觉同伴掉队。   秦阳圈马跑到田间小溪边,将那昏过去的匪徒丢下马,匪徒趴在地上呻吟几声,惊醒过来。他还没反应过来,秦阳已一脚踩在他的后背,长枪柄抵在他的手指上,冷冷道:“我问一句你便答一句,你可以说假话或不答,我有的是折磨你的手段!”   “你是谁!真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惹大爷……”那匪徒奋力挣扎要爬起来,秦阳手中长枪一压,寸劲迸发,登时将他一只手指压成肉酱,痛得他杀狗般嚎叫起来。   秦阳脚上加力,踩得他差点连气都喘不过来。秦阳将长枪抵到他另一棍手指上,作势又要压下去,匪徒已痛得眼泪鼻涕齐流,尖叫道:“我招了,我招了!”   秦阳哼了一声,长枪劲力含而不发,问道:“你是何人?是否赶去孟家村?”   “我……我……”匪徒吞吞吐吐着。   秦阳手中长枪微一用力。   “我招我招!我是‘黑狼’的人!正要去孟家村抢掠!”   黑狼?最近在邻县神出鬼没的马贼?   秦阳又问道:“为什么选孟家村?”   “听内线说,千年灵狐落到孟家村民手里了,我们头领知道消息后就带着弟兄们来了……”   指夕岚?秦阳皱起眉,问道:“内线?是谁?”   见匪徒又在犹豫,秦阳一枪柄压下去,似乎又要将他一根手指压碎。   “啊啊!!!”匪徒惨叫着,慌忙答道:“是是……昨天从孟家村里逃出来的孟辉、孟庆、孟炎等人。”他所说的正是昨天秦阳从孟虎口中得知的迁出孟家村的几户人家。   秦阳心中的几条线隐约串了起来,又问道:“他们都是孟家村民,怎么会成为你们内线?”   “我们头领一直在找千年灵狐,六年多前听说它曾在封仙岭中出没,头领便安排人作为暗线潜进孟家村,收买了几户人家,以打猎为名四处找寻它的下落。”   千年灵狐之事自己昨晚才首次听闻,这马匪何以知晓?他脑内灵光一闪,想起巫神大人曾主张到封仙岭上献祭给山神。封仙岭封仙岭,封印着的莫非就是夕岚这狐仙?这巫神大人与“黑狼”又是什么关系?   霎时间,除了若干地方尚有疑点外,所有线都已串了起来。   秦阳又问道:“你们有多少人?就只有这三十骑?”   “不……这三十骑只是来劫掠村子,我们头领知道孟家村周围出现狼患后,让暗线在村民中散布消息,逼得孟家村举村从官道逃生,我们头领自己亲自率领其他的弟兄们在半路来个围歼,将千年灵狐夺到手中……”   秦阳咬紧嘴唇,又问道:“你们头领叫什么名字?平时躲在哪?”   “我……我们头领就叫黑狼,平时大伙儿居无定所,偶尔会到广陵府……城里快活下。”   他话音刚落,便见孟家村方向烈焰冲天而起,浓烟滚滚,似是马贼们劫掠完后开始纵火烧村。   秦阳眼中倒映出一片血红,仿佛看到孟家村中那数百间木屋土屋,在漫天火光中化为灰烬。   那里是秦阳生长了六七年的地方,更是秦阳三兄妹一直赖以安身的安乐家园!   秦阳心中在滴血,他怒目圆瞪,咬牙切齿恨恨道:“听说‘黑狼到处,鸡犬不留’?很好,今天我便用血的事实告诉你们‘黑狼’,犯我秦阳者,我必灭之!”   匪徒还没来得及答话,秦阳脚下发劲,咏春寸劲何等厉害,顿时震得那匪徒五脏筋骨尽碎,一命呜呼。   想到对方人数众多,全是骑兵,秦阳马上整理好马鞍,将弓箭挂以鞍旁,脚踩马镫,飞身上马,他担心妹妹们和费大夫等人的安危,回头往孟家村方向恋恋不舍地深深一瞥,便纵马向官道疾驰而去。   一定要赶上,一定要赶上!   四五里路转眼便过,他心急如焚,丝毫不顾自己骑术不精,圈马转向官道,拼命驱马狂奔。   秦阳刚上官道跑了不到一里路,便见十来个蒙面马匪不紧不慢地跑在面前,见秦阳纵马冲近,一人奇道:“咦,那不是老唐的马?”其他人也认出来了,纷纷圈马挡住官道,喝道:“停下!小子,你这马从哪里来的?”   秦阳对方不过十来人,更是心急,显然眼前这些人只是负责从后面驱赶包抄,主力马匪恐怕早就到前面埋伏了。   他一抽马缰,策马狂奔。   两名悍匪见势不妙,拔马左右冲过来,手中钢刀拦腰砍至。   “滚开!”秦阳杀机已动,下手毫不留情,长枪圈转,挑开左右两把钢刀,手腕一转一伏一刺,正是岳家枪里的“拦枪刺”,三马交错间,右边的马匪惨叫一声,已被长枪透胸穿过,倒毙马下。岳家枪乃枪法之王,秦阳得到岳飞所传的枪谱后,牢记义兄嘱咐,苦练枪法,一柄长枪已练得出神入化,当真是矫若灵蛇,迅如惊鸿,早已胜过三年前的岳飞,兼之此时秦阳内力浑厚,更是充满发挥出了岳家枪法的惊人威力,枪头虽是坚木所削,却胜似铁枪之头。   众马匪大惊,长枪大戟大刀纷纷向秦阳招呼过来。秦阳双腿夹紧马腹继续向前疾冲,双手已移到长枪中部,以枪代棍,使出咏春门双头棍的“连环左右夹棍”,长枪缠腰急转,枪风呼啸间,左右两名马匪腰间被枪杆扫中,飞跌而出。   众马匪哪料得秦阳如此厉害,顷刻间已被他突破包围圈,慌忙纵马直追。   “嗖!”一支利箭疾射而至,秦阳听得身后风声响起,长枪向后一拔,险险拔开箭矢,耽搁了一小会,马匪们已追近至半丈。   秦阳本来就一腔怒火,此刻被射了冷箭更是勃然大怒,他一声不吭迅速旋腰回枪向斜上一刺,枪尖如闪电般刺穿了身后一名马匪的咽喉,正是岳家枪法里的“回马枪”。正如岳飞所言,长枪乃战场中最适合马战的兵器,辅以岳家枪法更是挡者披靡。   瞥见马匪还余十二三人,秦阳一不做二不休,立即拔马回转,冲向马匪。众马匪中的小头目悍不畏死地拍马挥刀相迎,一边下令道:“退开!放箭!”众马匪迅速散开,重新将秦阳围在垓心,弯弓搭箭瞄准秦阳。   眼见大刀斜劈而至,秦阳不闪不避,长枪“狂风摆柳”式卸去刀势,随即一招“长河落日”,枪尖如红日急坠,直刺小头目头部。这小头目也几分本事,竟能侧身躲过,两马交错而过,秦阳手急,再次旋腰回身,一招“回马枪”已刺穿了小头目的后背。   听得弓弦声四起,七八支劲箭已疾射而至,秦阳纵马直冲马匪,同时使出“左右遮拦”式,双手舞起漫天枪花,凛烈的枪风犹如一股无形的气墙,将劲箭悉数弹开。   马匪终于大乱。   隐隐听出远处马蹄声骤响,秦阳心急如焚,当下暴喝一声,飞身跃起,如虎入羊群,长枪化作一条黑色蛟龙,瞬间将三名马匪胸膛刺了个大窟隆,顺手发劲一挥,三名马匪尸首夹着劲风狠狠砸向周围马匪,数名马匪顿时人仰马翻。   不过半炷香时间,十多名马匪已死伤大半,剩下的四骑大惊,马上挥鞭疾驰而逃。   秦阳轻巧落地,顺手拿起马鞍上的弓,捏出四支三尖菱箭,弓开弦上,连珠箭发,四名马匪惨叫着倒撞于马下,登时殒命。   秦阳听得远处喊杀声越来越惨烈,也来不及上马,背起弓和箭矢,手提长枪向前狂奔。   他才奔出数十丈,丹田处忽然涌出六道赤炎真气和一道冰寒真气,迅速游走于他四肢百骸,浑身上下内力震荡不已,极是奇妙,脚下更是如踏轻风,一跃竟达两丈!   秦阳暗自惊讶,但听得远处呼儿唤娘,哭喊震天,他心急如焚哪有空多想,当下飞速狂奔,两三里路眨眼便到,遥见二十多骑蒙面马贼远远布成包围圈正射杀村民,又有数十骑蒙面马贼组成长蛇阵,在四散逃跑的人群中来回冲杀,刀光过处,人头落地,已有数十名村民尸横就地。   秦阳怒不可遏,几个纵跃已飞身落在最外围一名的马匪身后,四指合并成掌刀疾然挥出,“咔嚓!”马匪的头颅飞出两丈开外,断头处鲜血狂喷。   这下杀手声威惊人,周围马匪都是过惯了刀口舔血的日子,也被吓得一阵心寒,防线顿时松动,秦阳已疾冲而过,杀入包围圈。   只见数百村民挤在以独轮拖车结成的圆阵中,缩成一团,近百名壮年村民正手持扁担柴刀守在圆阵最外层,奋力抵挡着马匪的冲击。   刀光箭雨中,不时有村民惨叫倒地。   圆阵之外,孟虎正势若癫狂,奋不顾身地持刀与数名马匪近身肉搏,孟少枫、孟志脸色沉重,各持长棍与他并肩作战,若非他们两人在,孟虎恐怕早就身首二处。   秦阳几步冲过去,长枪到处,寒光如芒,灿若梨花,马匪纷纷落马。      第七十二章 赤炎寒冰真气      “老大!”孟少枫、孟志等人悲喜交集,大呼一声,竭力打退眼前的敌人,冲了过来。   “老大,我爹和我娘亲……”孟虎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   孟少枫咬牙恨恨道:“老大,马匪来得太快,孟村长夫妇带着村民们逃跑,被射……射杀了。”   秦阳大吃一惊,孟龙夫妻虽说是权欲熏心、势利至极之人,对村民们还是有些恩惠的,此刻听说他们死于非命,也不禁黯然。   他轻轻拍下孟虎肩膀,安慰了两句,又问道:“其他人呢?”   孟少枫摇摇头道:“我们为了救虎哥,和其他人都失散了,我爷爷在圆阵中指挥村民对抗马匪,他肩膀中了一刀,不过无性命之虞。两位‘公主’没见着……对不起,老大……”   “月儿星儿武功最高,应该没事。”秦阳握紧拳头,眼中闪动着如冰杀气:“这群马匪,我一定要他们血债血偿!”   正说着,旁边已有数名马匪飞马冲了过来,亮晃晃的马刀疾劈而至,秦阳虎目寒光暴闪,一个后拗腰险险闪过,长枪使出“狂风扫落叶”式,疾抡成圆,只听得“咔嚓!”数声,冲过来的几匹战马马胫骨已被扫断,战马连声悲鸣,顿时将马匪们摔下马来。   孟虎狂叫着,扑上去对着倒下的马匪们一阵乱砍,将马匪们砍得血肉模糊。   秦阳拉住他急道:“阿虎冷静些,你们跟着我,去救其他人,走!”   他眼见圆阵之内虽有伤亡,但远不及那些圆阵外各自为战的村民们危险,当下马上朝着最近的村民们奔去,孟虎等三人紧随其后。   刚冲几步,见一名马匪举刀朝着一个老村民砍下去,秦阳手中长枪奋力一扔,马匪惨叫着被长枪穿胸而死。秦阳冲过去扶起老村民,又将周围的几个村民集中起来,唤道:“阿志,带这些村民们回圆阵!让村民们拿棉被挡住自己,以挡利箭!”   孟志领命,带着村民们往圆阵退去。孟虎和孟少枫奋力拼杀,他们本来就武功不弱,此时得见秦阳更是士气大增,顷刻间又有两名马匪被他们打死。   秦阳眼观六路,见百丈开外近二十名马匪形成一个小圈子,似是将什么厉害人物围在中间缠斗。秦阳凝神一听,隐约听出剑气纵横之声,又有女子娇咤之声,料来定是自己妹妹,马上带着两个兄弟冲了过去。   又有两个马匪迎面冲来拦他,秦阳深吸一口气,暗运全身真气,大喝道:“秦阳在此,不想死的让开!”他身似流星,声未落人已掠过马匪,“啪啪”两声,两马匪惨叫着连人带马被拍出两丈外,应声毙命。   他这一声运足了内力,声震数里,众人只觉得耳中嗡嗡作响,头昏脑胀,均大吃一惊。   跟在他身后的孟虎、孟少枫也怔了怔,刚才他们根本没看清秦阳的动作,此时见远处两个马匪虽已死去,脸色却依然赤红如火,隐有蓝纹,不禁相视一眼,暗自骇然。   “哥哥!”一个女孩悲声叫道,马匪中剑芒大盛,金铁相交之声不绝于耳。   秦阳听出是星儿的声音,听得她声音悲彻,不由得心头一紧,飞身直闯入马匪群中,见星儿满脸悲愤,一手扶着血迹斑斑的费大夫,另一手则奋力挥舞着宝剑与三名类似是小头领的马匪交战。   秦阳大惊失色,如飞魂幻影般扑过去,落地间骤然出掌袭向马匪,两名马匪小头领猝不及防,被他拍中后背,打得直飞出去,在地上滚了两滚便没了气息,另一个小头领大惊之下急忙倒跃逃开。   秦阳见妹妹心力交瘁,满脸泪痕,不禁大为心痛,一把扶住她娇小的身躯。   “哥哥!师父他……”星儿宝剑脱手落地,拉着哥哥的手臂泣不成声。   秦阳一把接过费大夫,匆忙把脉,见师父虽尚有脉搏,但后背的刀势又长又深,伤势极重,不禁虎目含泪。孟虎和孟志已冲了过来,护在周围。   秦阳强压悲伤,问道:“星儿,其他人呢?”   “义父……义父和师母都已经……”星儿脚下一软,坐倒在地上,俏脸上满是泪水,指了指旁边不远处倒下的两具遗体。她一直强忍着悲痛拼命战斗至今,此刻见到哥哥,终于熬不住了,失声痛哭起来。   秦阳望着那两位倒在血泊中的亲人,如五雷轰顶,脸色霎时变得一片惨白。   无数往事霎时间闪过心头。   师母如慈母般对自己三兄妹的悉心照顾,义父瘸着腿到二十多里外的小镇卖菜,给自己三兄妹买糖、省吃俭用给自己买书……   秦阳眼中的泪水无声落下,他张开嘴,却什么也说不出,一股无法压抑的悲伤涌上心头。   终于,他发出了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凄厉嚎叫:“啊————!”   人已如流星殒石般弹射而出,正迎面冲来的三名马匪竟被他硬生生连人带马撞出了数丈开外,筋骨尽碎。最后那名马匪小头领惊惧之下,奋力持刀直劈过来,刀气逼人,凌厉之至,竟是位使刀高手。   秦阳一见他的刀锋沾血,刀刃大小与费大夫背后的刀伤相若,更是目眦欲裂,大步踏出,以手作刀猛砍出去,直迎刀锋。   他手中无刀,可无边的刀意从他手中喷薄而出,竟瞬间瓦解了漫天的刀芒,震得刀锋乱颤,小头领吓得慌忙收刀护身,但秦阳的动作更快,“嚓!”小头领被拦腰斩成两截,鲜血肠子内脏流了一地。   众马匪惊呼退开。   秦阳扫视他们一圈,猛地如疯子般冲入马匪群中,挡者披靡,惨叫不绝,马匪人数虽多,被他惊人的杀气所慑,哪敢与他过招,纷纷四散奔逃,逃不及的都被秦阳无边的刀意斩成数截。   秦阳杀尽周围马匪,走到师母和义父的遗体身旁,下跪,“咚咚咚”地用力磕了三个头,这才抱起他们的遗体,回到星儿身边,轻轻放下。他的动作极为轻柔,仿佛怕惊扰了两位至亲老人的安息,但眼中的热泪却怎么也止不住。   星儿脚步踉跄地扑在师母和义父身上,哭得稀里哗啦,悲鸣道:“哥哥,都是星儿没用,是星儿没能保护好义父和师父师母们……”   秦阳嘴唇都咬出血了,他过去紧紧抱住妹妹颤抖的身体,轻声安慰道:“那几个马匪都是高手,妹妹你能自保已属不易……是哥哥来晚了。”星儿感觉哥哥的身体也在微微颤抖,显是在强压心中的悲伤,她心疼哥哥,强忍哭声,轻轻握着哥哥的手。   两兄妹默默地流泪着,星儿忽然感觉背后哥哥怀中似乎有什么会动的柔软动物,吓了一跳。   秦阳一抹眼泪,将怀中的小白狐递给她,声音嘶哑道:“星儿,这小白狐你帮我照顾着。”星儿见小白狐呼呼沉睡,极是可爱,心中稍觉欢喜,但眼光见到师母义父的遗体,又黯然落泪。   秦阳努力压下心中的悲愤,伸手抚摸妹妹的秀发安慰了好一会,又问道:“月儿和小蕾呢?”   星儿“啊”的一声,跳了起来,指着远处急道:“姐姐去救小蕾了!”   秦阳惊道:“小蕾被劫走了?”   星儿匆匆将刚才的事说了一遍。原来在半炷香前,村民们被马匪冲散,月儿和星儿护着师父师母义父和小蕾想退到圆阵中,不料马匪们见三个小姑娘年轻貌美,纷纷冲杀过来。月儿和星儿初时尚能抵挡,谁知蓦地里冲出一骑高手,数招之间震退月儿星儿,掳走了小蕾,月儿大惊之下急忙冲去救援,星儿独力护住三位老人便有点勉强了,后来又来了三名似乎是小头领的高手,马匪们又纷纷放箭,师母与义父中箭身亡,星儿悲痛欲绝,一个疏忽被人从后面偷袭,费大夫挺身替她挡了一刀,星儿正要与那三个小头领拼命,此时秦阳便赶来了。   秦阳见妹妹身上伤痕累累,衣衫破损,连最珍惜的小辫子都被削断了一边,显是经历了一番恶斗,她虽武功高强,无奈实战经验实在太少了,遇到这样的大混战能自保已属不易,让她保护三位老人,担子太重了。   她还只是一个刚满十四岁的小姑娘。   秦阳心疼至极,本想帮妹妹包扎伤口,但他担心月儿和小蕾的安危,只能轻轻将妹妹拥入怀中道:“宝贝星儿,别乱跑,哥哥现在就去带月儿和小蕾回来。”   星儿含泪点点头,她将“孤霜”递给秦阳,道:“哥哥,那贼人好生厉害,你带这宝剑去。”   秦阳从刚才起便一直感到体内那六道赤炎真气及一道寒冰真气交缠在一起,使他拳劲刀气暗含炎热与冰寒之气,威力大增,有无兵刃实在已不打紧,便道:“哥哥不用兵器也行,你留着防身就好。阿虎、少枫,你们留下,帮星儿护好我三位亲人。”   孟虎、孟少枫也早已热泪盈眶,默默点头,秦阳扫视了周围一眼,忽然长啸而起,直扑数丈外正虎视眈眈的十多位马匪,马匪大惊,纷纷举起兵器朝他砍来。   秦阳人在半空,充溢于经脉中的赤炎冰寒真气左冲右突似要透体而出,不由得心中微动,暗运丹功引导,以意御气隔空一拳击出。   “蓬!”一股旋风般的赤炎冰寒之劲竟从他拳头中迸发而出,正中一名马匪胸膛,那名马匪如被巨锤砸中,连人带马被撞得倒向旁边的同伙,两人俱吐血而亡,蒙面巾脱落之下,可见脸色一片赤红,隐有蓝纹,极为奇异。      第七十三章 三招之间      眼见十数件兵刃攻到,秦阳脚尖轻点长枪枪杆,再次腾空而起,双拳以咏春拳三星锤式接连击出,十数道赤炎冰寒的旋风气劲转眼间已将众马匪打得人仰马翻,无一落空。   星儿等三人从未见秦阳使出如此厉害的隔空拳,均惊讶不已。   秦阳依然不知道自己身体已因灵狐及巨蟒之血产生了惊人的变化,他只觉得往日需凝神静气方可勉强臻至的天人合一之境现在竟似轻易可达。从刚才被马匪围攻一刻起,他便可清晰地了解身周所有的一切,包括风吹草动,马匪的每个动作乃至力度强弱去势都了如指掌,使他轻而易举地使出隔空拳击中对方的弱点和空门。   这是一种极为玄妙之感,视觉、听觉、触觉、嗅觉乃至味觉、直觉都提升到了惊人的境界,他就如一个信息综合接收器般,将周围数十丈内的一切信息都接收并从中自动筛选出最需要的信息。   他甚至可以透过重重马蹄声、哭喊声,感受到五六十丈外的另一个马匪群中,月儿与人剧斗的剑气刀风。   秦阳如幻魂般飘然落地,又再次飞跃而出,向着那边的马匪群奔去,动作轻盈至极,远胜往昔。他还没察觉随着他体内真气与灵狐巨蟒之气的融合,使他轻易突破到三级上的一流高手境界,此时他的轻功已不下于昨夜在封仙岭上的夕岚。   那边的马匪群中,有警觉者已发现有人冲过来,他正要上前拦截,但觉眼前一花,庞大无比的巨力撞到胸膛上,随即人已离鞍飞起,他惊惧地瞪大眼睛,至死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秦阳如轻烟般飘入包围圈,眼见月儿秀发散乱,正被一个使湛蓝快刀的高大马匪逼得连连后退,毫无还手之力,马上唤道:“月儿退开!”声落人到,双手作刀,硬生生地凌空劈下去,赤炎冰寒的刀气直透入重重刀影中,那马匪也着实了得,回刀一挡,气劲相撞间,马匪挺立不动,秦阳却是倒飞而出,落在月儿身前,双手一拦,已护住自己妹妹,瞪着高大马匪怒道:“想伤我妹妹,得先问过我!”   望着哥哥挺拔的身影,月儿眼中霎时闪过幼年时、哥哥拼命冲过来救自己的回忆,眼圈微红,轻声道:“哥哥……”   秦阳护着月儿退后两步,这才回过头,见她气喘吁吁,香汗淋漓,不禁暗自骇然,他对妹妹的剑法水平极为了解,眼前此人竟可将月儿逼得如此狼狈,换了几天前的自己也未必能做到。尤其是刚才甫一交手,便已试探出此人的反应内劲,俱在孙榐之上,怕是三级上的一流高手。   他想掏出手绢给妹妹擦汗,一摸才发现,经过连场恶战,口袋里除了伤药外,什么手绢之类都已丢失了。他只好搔搔后脑,苦笑道:“妹妹,哥哥居然忘记带手绢了。”   月儿见他眼带泪痕,脸色阴沉,忙问道:“星儿怎样了?”   秦阳轻轻摇头,只说了一句:“星儿没事,师父重伤,师母和义父……”   月儿心中一沉,眼中迸出仇恨的怒火,咬牙切齿道:“你们这些恶贼,我秦如月必将你们……”秦阳按住她的小嘴,沉声道:“有哥哥在,妹妹先歇会。”月儿见哥哥身上骤然散发出慑人的杀气,眼圈一红,便退到旁边按剑休息,默运丹功调理气息,争取尽快恢复体力。   秦阳转过身,双目如电,瞪着眼前这马匪,见他青巾蒙面,身形雄壮,高出常人一个头,肩圆膀大,肌肉贲张,身穿无袖黑色劲服,裸露的手臂上刺有一只张牙舞爪的黑狼,极是恐怖。   秦阳已隐约猜出此人是谁了。黑狼!除了黑狼,马匪中又有谁能以一人之力将月儿逼得毫无还手之力?   秦阳见他身后的黑色骏马马鞍之上伏着一个少女,认出是小蕾,见她一动不动,似是已失去了知觉。   秦阳一声不吭,身形微微晃动,十指如勾直扣向黑狼咽喉。黑狼冷哼一声,湛蓝快刀已削近秦阳手指,秦阳手指幻化成妙蒂莲花,手腕微动间已尽卸刀势,正是咏春拳“小念头”的十字手。此刻他功力大增,举手投足间已尽显咏春拳精微奥妙之处。   黑狼变招极快,刀芒如鬼怪妖魅,直缠秦阳手臂要穴。   “月儿!”秦阳轻唤一声,忽然一矮身,在刀芒间险至极点地避开攻击,人已如幻影般从他身旁掠过,一手提起小蕾的腰带,将她抛出近丈,落向月儿。   月儿虽已疲惫至极,但与哥哥的默契丝毫未减,飞身而起,轻轻接住了小蕾。   “好俊的身手!”黑狼收刀而立,并不追击,任由秦阳退回妹妹身边。   他盯了秦阳半晌,眼中异光闪动,问道:“你是秦阳?”   秦阳眼中杀气涌动,淡淡道:“是又如何。你是黑狼吧,听闻你在寻找千年灵狐?”   黑狼微微点头,傲然道:“你知道千年灵狐的踪迹?交出来我可以留你全尸。”   秦阳眼中的杀意更浓了:“灵狐就在我手中,你有本事便来取。”   黑狼冷哼一声道:“黑狼到处,鸡犬不留,一会我自会搜遍这里每具尸体,灵狐能跑到哪?”   秦阳想到费大夫、师母和义父之仇,怒火再次染红双眼,恨恨道:“黑狼到处,鸡犬不留?好好!”他仰天大笑两声,双目杀机森森,低喝道:“今日不杀你,我秦阳便誓不为人!”   “杀我?好大的口气!”黑狼手持湛蓝快刀,猛然跨出一步。一股庞大的杀气铺天盖地直涌向秦阳。   不远处的月儿也感觉到了这股不同寻常的杀气,脸色大变,急忙运功护住自己和小蕾。   秦阳似乎也受不了这杀气,向后退了一步。   黑狼连进三步,秦阳便连退三步。黑狼却依然没出手,只是惊疑不定地打量着秦阳。   他已发现每当自己的杀气蓄至将满要踏步进攻时,秦阳便恰如其分退后一步,步伐极为玄妙,竟似看透了他的攻击意图,以退为进,逼得他有劲无处可使。   秦阳瞪着黑狼,竖起三根手指,语气冰寒入骨:“黑狼,你不过如是,三招,三招之内我若取不了你的人头,我便将自己人头割下来给你,省得你动手。”   月儿大骇,正要开口,然后她便见哥哥轻轻迈出了第一步。   这一步似闲庭信步,又似无心之步,可这一步恰恰踏在黑狼正要迈出的第四步之前,在杀气将发未发之际。   就像一个人刚要咽水却硬生生被掐住了咽喉般,黑狼骇人的气势竟被硬生生地踏出了一道缺口。   秦阳双手成刀,闪电般直劈而出,明明只是直劈,转眼间却已砍至黑狼持刀的右臂。   黑狼暴喝一声,刀光似练,幻化成无数道雪亮的光影,如漫天大雪,纷洒而下,笼罩秦阳全身。   月儿心知此人出刀之快未必逊于自己哥哥,可此刻哥哥却是空手,不禁大急,就在此时,她看到了哥哥的眼睛。   秦阳的双眼澄清如水,明亮似镜,冰冷像霜,仿佛可以倒映出世间万物的变化轨迹。   秦阳脚下踏着咏春步法,身影左右摇摆了无数下,湛蓝快刀以毫厘之差贴着他的衣服而过,偏偏劈不中他。   黑狼的额上开始冒冷汗了。   经过刚才两次试探交锋,他明明感觉秦阳的武功顶多与自己伯仲间,决不可能三招就战胜自己,此刻却有种莫名的危机感。   秦阳如水中月镜中花,明明看得见却丝毫猜不透,秦阳亮晶晶的眼眸却似看透了他的一举一动,甚至是进退趋势,出招方向变化。   这是一种只有高手间才能感受到的微妙刺痛感,如芒在刺,使黑狼极不舒服。   就在此时,秦阳忽然踏出了第二步,右手从下方标出,快如电闪直刺向黑狼咽喉。正是咏春拳里的标指!   指尖正正穿透了湛蓝刀影的最薄弱处。   黑狼怪叫一声,身影向后急退,湛蓝快刀朝着秦阳胸口疾刺。这一刀似简实繁,大有秦阳“大巧不工,更胜奇峰”的刀意,一刀击出,刀尖微颤,暗含了无数的变化后着,刀气更是如丝似线,缠上了秦阳身上各处要害部分,极其厉害。   在这生死关头,秦阳不退反进,踏出了第三步,左手掌刀刹那间迸发出火焰般的赤炎色,同时向四面八方微微劈出,动作不过方寸之内,偏偏将黑狼那无尽的刀意尽数卸去。黑狼暴喝一声,全身功力聚于刀尖,刀尖骤然蓝芒大盛,如闪电般朝秦阳心脏刺去,谁知秦阳竟只是微微一弯膝避过心脏要害,整个人如影子般贴近了他的身体,“卟!”湛蓝快刀穿透了秦阳的左肩膀,但秦阳右手已在同一瞬间挥出,手刀过处,赤炎冰寒刀气快如刀,锐胜刃,一颗硕大的头颅已飞到了半空。   三招!三招之间名震淮南的黑狼大盗便已命丧黄泉!   残余的马匪吓得魂飞魄散,落荒而逃。   顷刻间,原来杀气腾腾的马蹄声消失得干干掉掉,剩下的只有满地的尸骸、伤者的呻吟,失去亲人者的悲伤哭泣声。   “哥哥!”月儿放下小蕾,惊叫着奔了过来,替哥哥拔出湛蓝尖刀,心疼训道:“干嘛要用身体去挡刀!你这不要命的笨蛋哥哥!”   秦阳苦笑道:“那贼子太厉害,我已思考过了,除了这个法子,实在难以三招之内杀了他。”   月儿气苦道:“笨蛋哥哥,为什么偏要三招内杀了他?”   秦阳嘴角渗血,苦笑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他武功太高,正常交手没百招难胜他,更可能被他逃掉,我以三招之誓逼他全力与我相斗,才行险杀了他。这贼子害死我师母和义父,岂可让他逃走!!”   “笨蛋哥哥……”月儿轻咬红唇,撕下裙角,帮哥哥包扎伤口。      第七十四章 逝者长已矣,生者如斯夫      眼见危机暂解,秦阳刚松了口气,星儿娇小的身影已飞奔而至:“哥哥!哥哥!师父他快不行了……”她扑到秦阳的怀里,哭得稀里哗啦,小肩膀抖个不停。   秦阳咬紧牙齿,轻轻搂着星儿,却说不出半句安慰的话。   月儿已飞快地奔了过去,见到两位老人遗体时不禁浑身一震,又见费大夫奄奄一息,仅余下一口气。“师父!”她眼中热泪滚滚而下,一把冲上前按住师父手腕的裂缺穴,毫无保留地将体内纯净的丹功真气渡过去,拼命要留住师父的性命。   忽然感觉一只大手按在了自己的手上,浑厚温暖的真气透体而入,传入到师父的体内。月儿知是哥哥到了,也没回头,只是咬着红唇拼命地配合着哥哥的真气,尽量护住师父的心脉。   随后星儿也赶了过来,小手叠在哥哥的手上,三兄妹三只手掌叠在一起,同出一源的至纯丹功真气汇聚成流,在费大夫体内回来游走,竭力延续着他的生机。   费大夫微微睁开眼睛,见到自己亲手抚养长大的三兄妹就站在身前,不禁欣慰一笑,嘴唇微动:“阳儿……月儿……星儿……”   秦阳热泪长流,哽咽道:“师父,徒儿来晚了!”   费大夫轻轻摇头,强打精神缓缓道:“你们……没事……便好。”   秦阳双眼已被泪水模糊了,他咬紧牙,将身上的真气源源不断地传到师父身上,奢望着自己那带着神奇治愈功效的真气能产生奇迹。   费大夫似乎也知大限将至,缓缓嘱咐道:“记得……将我……和夫人……合葬……”   秦阳三兄妹泪流满脸,再也说不出话,只是拼命点着头。   费大夫手腕动了动,随即竭力握住了秦阳三兄妹的手,微微转头凝望着这三个心爱的孩儿,目光中充满了慈爱与骄傲:“我……费奇……有你……你们三个……孩儿……不枉……此生……阳儿,你……做事冲……动,凡事……多思……后……”他声音越来越小,终于没能说完最后一个字,手腕一松,落在地上。   “师父!”秦阳、月儿、星儿痛哭失声,趴在费大夫的遗体上哭成一团。   秦阳来到这个陌生世界后,虽经历过短暂的流落街头生活,后来则一直生活在费大夫、徐氏和义父的慈爱关怀中长大,从没觉得孤单寂寞,但一日之间,至亲的三位老人却相继逝世。尤其是徐氏和义父,更是连最后一面也未能见到,悔恨悲痛之下,秦阳嘴唇都咬得鲜血直流,眼中的泪水怎么也止不住,只要一想到三位老人的音容笑貌,那股揪心的痛楚便布满胸膛。   他忍不住仰天长啸一声:“啊——————————!”满腔的悲愤哭喊声在群山间回荡,久久未停。   其时正是晌午,烈日当空,但官道四处却尸体处处,伤者累累。或者是被秦阳绝望的长啸声所感染,孟家村民的哭泣悲号声震天而起,周围处处有孟家村村民呼儿唤女声、抱着罹难亲人的悲泣声,以及重伤者的呻吟声。   听得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秦阳满眼通红,捏紧了拳头站了起来,指甲插入肉中,手掌都渗出了鲜血,转身惨然道:“师父、小绮……费师父去了。”   孟小绮默默地拉了拉他的衣袖,眼圈儿也开始红起来,安慰道:“阳哥哥,节哀……”   感受到小绮眼里的关切,秦阳心中一暖,点点头。   孟淮走过来,按住右肩膀上的伤口,嘶哑着嗓子道:“我知道。但眼下,你打算怎办?”   秦阳怔了怔,环目四顾,见孟志、孟虎、孟少枫、小伍小陆、孟青张慎等“太阳”成员们和村民们都满脸悲容地围了过来,无助地望向他,似是盼着他拿主意。   秦阳这才醒悟过来,巫神大人不在了,孟龙也去世了,村子里最具威信的人便是自己。   他咬着嘴唇,目光所至之处,满目苍荑,处处是孟家村民的尸首和伤者,财物散落一地。   孟淮沉声道:“阳儿,大家都悲伤亲人的去世,但眼下最需要做的,不是让生者得以续命、逝者得以安息吗?”   秦阳浑身一震,目光终于再度坚毅起来。他深吸呼两口,平伏下满腔的悲愤,又仔细思考一会,随后唤道:“少枫!”孟少枫应声而出。   秦阳吩咐道:“少枫,你带着未受伤的猎户备齐弓箭,在四周戒备,防范马匪卷土重来。有动静先以弓箭射住阵脚,我马上便到!若他们敢再来,我定教他们死无全尸!”孟少枫慨然领命,当下带着二十多名猎户四散埋伏侦察起来。   秦阳望了一眼孟虎,又叫道:“阿虎!”孟虎红着眼睛应道:“老大,我在!”   秦阳拍拍他肩膀,嘱咐道:“你带着村中轻伤的壮年村民,将受害的村民遗体集中起来,并排放到西边的空地上,注意,轻点,别打扰他们安息……”见秦阳眼圈通红,孟虎含泪点点头,马上带着数十个壮年村民去安顿遗体。   秦阳深吸一口气,又唤道:“阿志!你轻功最好,速回孟家村察看情况。马匪可能尚在孟家村,要注意安全!”孟志领命而去。   “月儿星儿!”秦阳虽知妹妹们尚在悲痛中,但会医术的人实在不多,只能唤她们帮忙:“你们带些人,将伤势最重的伤者安顿到东边,先去帮他们急救治伤!”两个妹妹抹干眼泪,点点头,分别带人去救治伤者。   随后他又吩咐轻伤者自行包扎,老弱稚童都退回圆阵之中,妇人帮着收拾整理地上财物、牵好马匪遗留下来的骏马。   众人见他安排得井井有条,这才安下心来,纷纷心悦诚服地依命行事。   秦阳一边帮师父孟淮包扎伤口,一边问起事情的经过。原来孟淮确是看出事有蹊跷,多加劝阻,无奈孟龙刚愎自用,自恃与**县的守军关系较好,硬要从官道逃生,气得孟淮咳病发作,只得坐到独轮车上,由孟小绮一家护送着。后来遇到马匪来袭,孟龙在第一轮冲击中便中箭而亡,村民大乱,孟淮大叫着指挥村民结成车阵对抗马匪,这才侥幸逃过一劫,但孟家村经此一役,不但老弱妇孺伤亡极多,青壮年也减少了近三分一。原来差不多五百人的孟家村,此刻存活下来不过三百来人。   秦阳又向孟淮提起马匪纵火焚村,孟家村怕是毁于一旦之事。念及亲人及家园,秦阳不禁又神色黯然。   孟淮久经沙场,见惯鲜血,轻叹道:“阳儿,逝者已逝,多想无益,你还是多思考一下接下来怎么安置村民吧。”   秦阳沉思着道:“师父,我们村子此番遇到马匪,伤者甚众,缺衣少粮,若无外援,怕是难以熬过此番大劫。我想带村民们去投**县城,那里我去过几次,虽不算大县,但有数百驻军,相对安定些,我们孟家村是**县辖内之村,**县的县官应该会救助村民。”   孟淮皱眉道:“你前番曾得罪过薛让小子,我听孟龙说过,他此时就在**县,其余村民尚好,你们三兄妹怕是会有麻烦。”   秦阳想到数天前与薛让火拼,其时自己何等意气风发,此刻却要去看他脸色,心中不免难受。但见孟家村村民个个悲伤困倦,唉,大丈夫忍一时退一步又如何?他沉沉地点点头:“这些年来孟家村村民都待我们三兄妹颇好,我岂能因个人荣辱而眼睁睁看他们沦为难民,倒毙于街头。我们去**县城!”   此时已有村民将众马匪的尸首堆在一起,秦阳心念微动,上前撕下黑狼头颅的蒙面巾,见他宽额粗眉,眼窝深陷,脸颊骨突出,大嘴浓须,肤色远较中原人士更深,竟似是塞外之人。秦阳大奇,又将撕下其余马匪的面巾,见有些像是中原人士,有些却是东北大汉。东北,也就是当时的金国。秦阳与孟淮对视一眼。孟淮似猜出他的想法,答道:“确像是金人。”   秦阳倒抽了一口凉气,自己义兄岳飞尚在前线抗金,但金人的奸细却已深入到淮南,化作马匪,不知图谋何事。秦阳和孟淮各自揣测了数种看法,均无法想通。   眼见各路安排出去的人马已陆持回报,便召集了村中长者,一起商量此事。很快,孟志也回来了,报告说孟家村确是已被焚毁,村中鸡犬不留。秦阳恨恨道:“‘黑狼’,今日你们毁我家园,他日我必十倍相还!”   众人虽不愿舍弃故土,但悲伤忧心之下,彷徨无计,最终都同意了秦阳的方案。   于是举村迁往**县城的事便敲定下来了。   任务最为艰巨的孟虎带着壮年村民将众亲属的遗体安放好,向秦阳报告了村民的伤亡人数,又问及如何安葬事宜。   秦阳捏紧拳头,沉声道:“火葬罢。”   众人怔了怔,这才纷纷议论起来,有赞成者,更多的是反对。其时火葬虽已在不少地方开始实行,但农村之地守旧重风俗,若非穷困潦倒的家庭一般不采取此方法。   有长者驳道:“小秦老师,古人有云,入土方为安,怎可再次用火焚毁亡者躯体?”   秦阳双目含泪,反问道:“此番我村中因马匪之乱而去世者有一百三十九人,重伤者四十二人,其余众人或多或少都身上带伤,在这样情况下,如何做棺木下葬?若是草草埋葬,万一被豺狼野兽刨挖出来噬咬,岂不是亵渎亲人遗体?”      第七十五章 求援      众人见秦阳也是满脸悲痛,更知他家中有三位挚爱亲人去世,此番提议确是为了村民们着想,不由得面面相觑,均作声不得。   秦阳拭过眼角泪水,低沉道:“而且,火葬后,我们可以收拾亲人骨灰,随身携带,他日另择良地下葬,总比匆匆将他们安葬于荒郊野外要好罢?”   见他想得如此周到,先前大声反驳者们不禁脸有愧色,这事便决定下来了。   大半个时辰后,火葬的准备工作相继完成。秦阳依次抱起费大夫、徐氏、义父的遗体,轻轻放到柴草堆中。   他端端正正跪在柴草堆中,叩了三个响头,含泪祷告道:“师父、师母、义父,您们虽非秦阳的亲生父母,但养育教导之恩可逾再造。秦阳今日先送你们上路,异日必杀尽‘黑狼’马匪,为你们报仇雪恨,将你们风光大葬!”   他从孟少枫手里接过火把,默默地点燃了柴草堆。   漫天升腾的火焰中,看着三位至亲至爱的老人慢慢消失于烈焰浓烟中,秦阳眼中热泪滚滚而下,嘶哑的嗓子中哼起了一首老歌:“门前老树长新芽,院里枯木又开花。,   半生存了好多话,   藏进了满头白发。   记忆中的小脚丫,   肉嘟嘟的小嘴巴,   一生把爱交给他,   只为那一声爸妈。   时间都去哪儿了,   还没好好感受年轻就老了。   生儿养女,一辈子,   满脑子都是孩子哭了笑了。   时间都去哪儿了,   还没好好看看你眼睛就花了。   柴米油盐,半辈子,   转眼就只剩下,满脸的皱纹了。”   歌声悲凉入天,响彻澄空,孟家村民们思及逝去的亲朋戚友,都泪流满脸。   月儿和星儿一左一右紧紧地搂住哥哥的手臂,泪水早已湿透了脸蛋。小蕾已被救醒,此时也跪在两姐妹身边,哭成了泪人儿。   孟小绮的家人虽受伤不轻,但均无性命之虞,此刻她也跪在柴草堆面前,默默祷告道:“费爷爷、徐奶奶、范爷爷,以后我会好好照顾阳哥哥,请你们在天之灵,要保佑他平安如意,快乐安康。”   ……   一个时辰后,秦阳身着灰白长衫,头缠白巾,腰里绑着两小罐骨灰,带着三百多名孟家村村民,出现在**县县城的城郊。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明明离天黑还有相当一段时间,**县城竟已城门紧密,吊桥升起,城墙之上数百守军手持利刃,正全神戒备。   秦阳正要上前了解情况,城门外一名身材高大的大汉已领着数十个武装汉子迎了过来。秦阳在前世常和流氓**“打交道”,一见他们的架势便知道是横行当地的恶霸帮派。   领头大汉眼大如牛,没扎头发,杂乱的长发披肩而下,脸上两道刀疤,背上一把鬼头大刀,显得极为霸气粗犷,却给人草莽英雄之感。秦阳不禁暗赞了声:好个粗豪的汉子。   见城墙上的守军似对这群武装大汉视而不见,秦阳心里已猜出个大概:敲诈进城费的来了。   他低声吩咐两个妹妹:“护好其他人。”月儿星儿点点头,星儿低声道:“哥哥,他们气势汹汹,似是来者不善,你要小心点。”   秦阳淡淡一笑,大步上前,拱手问道:“各位好汉,不知有何指教?”   领头的刀疤大汉打量他数眼,见他虽是瘦瘦弱弱身材不高,但眼中神光乍现,气度神态都不像普通人。这刀疤大汉暗暗称奇,他也是老江湖,当下拱手还礼,试探问道:“这位小兄弟,不知是否本县人士?又何以带着这群外乡人士到访**县城?”   这等投石问路的技巧秦阳心知肚明,哪可能会实话回答,便道:“小弟孟家村秦阳,今日来**县,主要是找知县大人有事相商。不知好汉高姓大名,是哪条道上的朋友?”   孟家村众人本来见数十名凶神恶煞的大汉涌过来,都颇为忐忑,此刻见秦阳神色淡定,对答自流,不由暗暗佩服。   刀疤大汉见他避重就轻,答得滴水不漏,更瞧不透他的底细,抱拳道:“原来是秦小哥,我乃**英雄会忠义堂的堂主蔡泽,此刻**县城已封城,小哥你怕是轻易入城不得。”   秦阳不动声色,也抱拳道:“原来这位好汉便是**英雄会的蔡堂主,久仰大名,不知**县城何故封城?”   蔡泽哈哈一笑,亲热地靠近他身边,低声道:“不瞒小兄弟,近来邻县的马匪‘黑狼’已到了本县,刚好本县来了个重要人物,怕被马匪混入县城中捣乱……”话语间,他右手食中二指有意无意地轻轻移动,离秦阳右肩肩井穴不过两寸。   秦阳似是浑然不觉,反觉受宠若惊般举起双手,似是要作揖,但五指稍稍合并如刀,直指蔡泽咽喉:“原来有这样的典故,多谢大哥告知,但要说那‘黑狼’……”   在场众人暗暗奇怪,这两人怎么忽然这般亲热起来,还称兄道弟?   只有月儿星儿两姐妹看出场上的恶险,都不禁暗自捏了把冷汗。   蔡泽隐觉一股锐利的刀意透肤而入,竟似可轻易切下自己首级,不禁心头凛然,马上退步数步,脸上还是保持着亲热的笑容道:“原来小兄弟也曾听过‘黑狼’?”   秦阳微微一笑:“大哥,这‘黑狼’横行邻县已久,此番不自量力,竟敢犯我孟家村,被我等斩杀近半,首领黑狼也已授首,可见天网恢恢,善恶自有报应。”   蔡泽脸色剧变,惊道:“黑狼死了?”他声音本来就颇为洪亮,此刻惊呼之下,方圆数十丈人人皆闻。   跟在他身后的众流氓顿时炸开了锅,连城墙上的守军都骚动起来。   秦阳唤了声:“阿虎!”   人群中的孟虎会意,将包有黑狼首级的布袋双手奉上。随即站到秦阳身边,如护卫般挺腰而立,他本来就虎头虎脑极是雄壮,此刻昂首一站,更添了几分威势。   秦阳接过,淡淡笑道:“黑狼首级便在此,我等此番来找知县大人,便是想报告这个好消息,顺便讨点小赏钱。”   蔡泽见秦阳神色自然,丝毫不像在撒谎吹牛,顿时惊疑不定。他原本不过只是想来敲诈点财物,哪想到会遇到这等惊人的消息。   秦阳转身面向城墙上的众守军,朗声道:“黑狼来犯我孟家村,被我等所杀,但我村中也伤亡颇多,急需粮草支援,望各位将军速去报告知县大人,开城放我等入内。”   他声音不算大,却声传数里,显示了极为深厚的内劲。蔡泽更是心头大震,暗幸自己没有轻举妄动。   城楼之上一个似是校尉的将领站了出来,远远问道:“这位小兄弟,我怎知你所言非虚?”   蔡泽走过来低声提醒道:“数日前黑狼曾扬言要血洗**县城,恰好此刻城中有要紧人物在,守军都极为谨慎。”   秦阳想不到他居然会提醒自己,不禁惊讶地望了他一眼,点点头示意感谢,又高声对城楼上的校尉道:“黑狼的首级就在我手里,一验便知真伪。”   校尉吩咐数声,很快便有个篮子从城墙上吊了下来。孟虎从秦阳手中接过布袋,快步过去放入篮子中。   校尉打开布袋看了数眼,脸色微变,又打量秦阳好一会,低声吩咐手下兵士去请知县。   蔡泽挥挥手,示意手下退开,这才低声问道:“小兄弟,黑狼的相貌无人见过,你怎么确定他们看了首级就会相信?”   秦阳苦笑道:“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办法呢。不过那黑狼相貌特殊,颇为少见,他们应该会相信。”   蔡泽怔了怔,又低声问道:“小兄弟你师从何人,居然能杀得了黑狼?那黑狼纵横淮南数年,来去如风,武艺高强,从未有人见过他的相貌,更别说将他击杀了。”   秦阳耸耸肩:“你觉得我杀的不是黑狼?”   蔡泽摇摇头,满脸敬佩道:“正是因为我相信小兄弟你说的是实话,才会如此问。”   秦阳嘴边微微一笑道:“这黑狼武功虽高,据我所知,能轻易灭掉他的人还是有好几个的。”比如自己师父天冲道人、昨晚所见的龙虎宗宗主,还有功力未失的夕岚估计也能做到。   想到夕岚,秦阳不禁回头望了望星儿,小丫头的胸前鼓起大大一片,夕岚就蜷在里面熟睡。在来**县城的路上,秦阳已简单地将昨晚的事情向两位妹妹说了一遍,月儿星儿听说这小狐狸是千年灵狐,曾救过自己哥哥,都惊讶不已。星儿见小白狐长相可爱本来已很喜欢,又得知它有恩于哥哥,更是寸步不离地照顾着。期间秦阳察看过夕岚的情况,见它伤势虽重,却已无性命危险,只是一直沉沉入睡,也不知道何时会醒来。   他正出神,蔡泽的声音又传入他耳中:“世上真有这般高手?”   秦阳精神一振,答道:“自然,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世上不知名的高人多着呢。”   蔡泽敬佩道:“能杀掉黑狼,小兄弟你的名字不出两日,便会响彻淮南。”   秦阳苦笑一下,心道:“若能用这名声换回孟家村村民们的衣食粮草,倒也值了。”   两人正说着,城楼之上传来一阵行礼参见声,秦阳仰首望去,只见在数十名兵丁护送下,一文一武两名官员先后出现在城楼之上。当先一人身穿圆领绿袍鹌鹑服,头戴一梁乌纱帽,腰束乌角带,却是**县城的知县张毅湖。   这新宋的官服与官职都极为奇怪,与历史颇有不同,品秩、官服与明朝相似,但设计又是宋朝样式,就像有人故意在宋朝旧版官服中加入明朝元素一样。而官职的设定更是与原历史截然不同,反倒与明朝有**分相似,设三公三孤、六部五寺等,官职名称也与明朝大同小异。秦阳在数年前遇到欧阳修时便对此产生过疑问,并专门向费大夫请教过,当了解到上述情况后还吃惊了好久,此刻他一见那绿袍鹌鹑服便知是知县到了。   另一名官员却是亲卫武将打扮,站于张毅湖之后,身材高大,虎背熊腰,但脸无血色似是伤后未愈,秦阳定神一看,已认出是数日前被自己打伤的伍照离,是薛让最亲信的亲卫之一。   秦阳心里一个“咯噔”,暗叹道:真是冤家路窄,不幸被孟淮师父言中了。      第七十六章 刀劈城墙      张毅湖手扶城墙,小心翼翼地向下探出身子,发问道:“你便是秦阳?黑狼是被你所杀?”   秦阳朗声答道:“禀大人,黑狼率马匪犯孟家村,放火焚村,被草民所杀,但我孟家村也伤亡颇众,此刻无家可归。黑狼首级已进献给大人,请大人明鉴,及早开城门,好让我孟家村村民入城安歇。”   张毅湖尚未答话,一旁的伍照离阴恻恻道:“秦阳,你说是‘黑狼’便是‘黑狼’?可有其他证据?”   张毅湖窥见伍照离的脸色,赶紧附和道:“对对,秦阳,你可有证据?”   秦阳拍拍手,孟少枫牵着黑狼所骑的黑骠骏马走上前来,另一旁孟志则手捧黑狼的湛蓝快刀。秦阳指着马和刀道:“此乃黑狼的坐骑及兵刃,望大人明鉴。”   张毅湖见那黑骠马极是神俊,那湛蓝快刀也不似凡品,不禁望着伍照离,为难道:“伍将军,你看这……”   伍照离脸色一黑,又问道:“此事存疑,我听闻黑狼一向只对富村走商下手,你孟家村穷得鸟不生蛋,黑狼何故进犯?何况黑狼一向神出鬼没,武功过人,你区区一山村小子,有何能耐可击杀这大马贼?”   秦阳不欲说出夕岚之事,只是拱手答道:“黑狼进犯的原因尚不清楚,但这黑狼确是为我所杀,大人若是不信,随便找些高手来试探一下我的武功便可。”   旁边一人忽道:“张大人,这位小兄弟虽然年少,但确是武功了得,小人认为他所击杀的正是黑狼本人。”却是蔡泽。   秦阳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这蔡泽何以仗义出言?   张毅湖显然认出蔡泽,他拿不定主意,又再问道:“蔡泽,你乃**英雄会之人,可不要胡言乱语,万一被本官查出你作伪词,到时可别怪本官不念庞会长之情,狠治你的罪。”   蔡泽脸色微变,却依然昂首答道:“张大人,小人刚才试过这小兄弟的武功,确是深不可测,小人自问挡不了他三招,凭他如此武艺,击杀黑狼之事极有可能。”   张毅湖见他居然如此强硬维护秦阳,不禁犹豫起来,又转头问伍照离:“伍将军,这……”   伍照离哼了一声,强横道:“就算这确是黑狼的马匹武器,难保不是你和‘黑狼’串通好,要诈我城门!”   蔡泽满脸不忿正要出言,秦阳拍拍他肩膀道:“谢蔡大哥仗义执言,此事还请交由我秦阳来处理,你长期在此县城生活,不可得罪这些官员。”蔡泽张了张嘴,最终还是轻叹一声,退到了一旁。   秦阳目光如电,直视着伍照离:“这位将军,我秦阳虽年少,也有是非之辨,善恶之分。‘黑狼’马匪害我至亲亲人性命,我与他们不共戴天,岂会与他为伍!”   他从孟志手中拿过湛蓝快刀,手腕一震,“嗡————!”宝刀发出如龙长吟,无边刀意喷涌而出,蔡泽与他距离最近,不禁脸色大变。   秦阳随手一挥,无边刀意瞬间化作凛冽利刃直砍向丈许外的城墙,“轰!”花岗岩所砌成的城墙竟被刻下一道深数寸,长数尺的刀痕!   全场顷刻间一片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城墙之上的刀痕,连守军们都不由自主地探身出城墙,向下察看。   秦阳将手中的刀向地下一插,湛蓝快刀眨眼间沉入泥地,只余刀柄在外。他缓缓道:“黑狼不过区区马贼,想杀他又有何难哉?”   他神色淡淡,口气极大,但那惊人的一刀之威尤在,城墙上下近千人,竟无一人敢出言辩驳。   很快,议论之声开始响了起来,甚至有人大声喝彩。城墙之上的守军多数人已开始相信黑狼确是被这少年所杀,目光中充满了钦佩之情,无人再敢因他年少而轻视于他。   蔡泽更是满脸的崇拜尊敬,叹道:“小兄弟你武功之高,实乃我生平仅见!”   秦阳微微一笑,并不答话,但目光灼灼,却盯着张毅湖和伍照离。   张毅湖吓得全身发软,差点跌倒,左右兵丁连接扶住他。伍照离脸色本来就苍白,此刻更是脸无人色,好一会,他才强声道:“秦阳,你破坏城墙,与造反无异,定是马贼奸细,来人,备箭!”   众守军早就看出这伍照离是有意找秦阳的碴,军人最重英雄,最反感这样曲意陷害之人,人人脸上均现出忿满神色,目光齐刷刷地落于那守城校尉之上,静候他的指示。   校尉脸色忽红忽白,却始终没下令。   伍照离身后带来的众兵士却是薛让手下,碍于命令纷纷拈弓搭箭,瞄准秦阳和孟家村众人。   伍照离怒瞪了那校尉一眼,指着秦阳喝道:“秦阳,你可认罪?”他伤势未愈,此刻强行喝骂,反显得色厉内荏。众军士都一脸鄙夷,冷冷望着他。   那校尉忍不住站出来,躬身道:“张大人,这位秦英雄适才已表现出足以击杀黑狼的实力,有此少年英雄正是我淮南之幸,何以要刀箭相向?何况他身后的均是手无寸铁的普通村民,又怎会是黑狼的奸细?望大人明鉴。”他虽知伍照离才是在场暗掌实权之人,话语中却紧扣张毅湖这个知县、名义上的最高官员,显是逼他表态。   秦阳见他满脸激愤,显是热血男儿,话语间又颇有急智,不禁好感大增,拱手问道:“不知这位将军高姓大名,有此血性,秦阳万分佩服。”   校尉拱手还礼,敬佩之情溢于言表:“秦英雄你武功了得,又为我淮南百姓除了大害,我马智只是实话实说,哪值得秦英雄如此赞誉。”   张毅湖嘴角抽搐着,只是一味“这……这……”眼光游离着,显是不敢轻易表态。   伍照离怒道:“马智,你帮马匪说话,想造反不成?来人,将他拿下!”他身后的亲信士兵马上冲过去要擒马智。   马智身后的众守军大步踏前护住上司,目光中充满威胁愤怒。伍照离的亲信士兵顿时不敢冒进。   双方正剑拔弩张,忽然城楼之中奔出一个小兵,附在伍照离耳边轻声说了几句。伍照离脸色阴晴不定,轻轻点头,手一挥,道:“回来!暂且放过这马智!”   双方军士这才相互分开,但紧张的气氛依然没缓解。   伍照离指着秦阳骂道:“秦阳,你竟敢煽动守军动乱,其罪可诛!”   蔡泽大步站出来,怒道:“这位将军,你未免太蛮不讲理了罢?”他手下的大汉们虽是流氓地痞,也被秦阳的英雄气概所折服,跟着蔡泽破口大骂。   孟家村民见伍照离多加刁难,本来就一肚子火,此刻也纷纷咐和着喝骂起来。   秦阳淡淡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所恨者,秦阳一人而已,我可束手就擒,你开城门,让村民们进城安歇罢。”他声音暗含内劲,城墙上下虽是人声鼎沸,却是人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月儿星儿本来一直在旁守着,此时一听都变了脸色,星儿急道:“哥哥……”   秦阳摆摆手,目光如电,瞪着伍照离,低喝一声:“快开城门!”   伍照离全身一震,竟不敢与他目光相对。   星儿银牙紧咬,手按“孤霜”剑柄站于哥哥之后,暗暗下定决心,如有人敢来擒哥哥,定要出手相阻!   月儿手握剑鞘站到星儿身边,默不做声,但俏脸神色坚毅,显是和妹妹一样的心思。   众人见他竟愿以一己之命,换取村民平安,更是心生敬佩,马智心中不忍,躬身拱手道:“张大人,末将恳请大人下命开城门。”他身后数百守城军士也齐声道:“恳请大人下命开城门!”   守城军士俱是从伍多年之青壮年,此刻齐声高喊,又是发自肺腑,顿时声入云端,半空回响,极有气势。   张毅湖被众军士气势所慑,嘴角一阵哆嗦道:“好……开……”   就在此时,伍照离一咬牙,指着秦阳和孟家村村民大喝:“众兵士,下面的都是闹事想闯城的刁民、马贼奸细,放箭!快放箭!”   他手下的士兵们你眼望我眼,慑于上司命令,只得松弦放箭。   顷刻间,数十支利箭从天而降,直射向秦阳和孟家村村民。   众人大惊,纷纷惊呼出来,村民们更是惊慌后退。   秦阳双袖一震,两堵无形气墙向两边直涌而出,将城墙上射下的箭震歪了大半,但依然有十来个村民中箭受伤。   “大家速速后退!”秦阳大怒,随手拿起身旁一根扁担,奋力朝着城墙之上的伍照离掷去。伍照离见扁担夹杂着雷厉风声,有如雷霆之势,哪里敢接,慌忙向右急闪,险险避过,扁担擦着他肩膀的盔甲飞过,“卟”地插入到城楼墙壁,半截扁担竟没入到花岗岩石壁之中!   众人哪想到世上居然有如此惊人的功夫,马智等守城将士不禁大声喝起彩来,伍照离等薛让的亲兵则吓得面如土色,纷纷躲到箭垛之后,哪里再敢冒头?   秦阳眼见有伍照离在场,这**县城是无法进去了,哪怕能进去,也未必能躲得过伍照离和薛让的暗算,枉送了村民们的性命,当下只得恨恨地“呸”了一声:“我们走!”下令让孟虎、孟少枫带着孟家村的村民们往来路而退,自己则拔出湛蓝快刀护在队伍最后,提防伍照离再次下令放箭。   见得秦阳去远了,伍照离才敢从箭垛中站起来,一个身穿禁卫服饰的待卫从城楼中缓步而出,拍拍他的肩膀安慰几句,又骂道:“秦阳这小子,果然胆大包天,这分明是要造反!他日我必奏明元帅,发动大军来剿灭他们。”这待卫年约三十、天生扫帚眉,居然就是今早秦阳在官道上所遇到的徐凡。   伍照离惊魂方定,好一会才回过神来,恭维道:“徐侍卫,这秦阳确是武功了得,贵堂兄弟徐彪和徐森便是折在他手里,今日幸而没让他入城,否则这大杀星不知为带来什么灾祸。”   徐凡眼中闪过一丝阴险的笑意,冷冷道:“秦阳,你尽量抖威风,很快,我便要你哭出来!”      第七十七章 我要当王      孟家村村民一行人刚走了两里路。   “小兄弟留步!”却是蔡泽带着众手下追了上来。   秦阳停下脚步,拱手答谢道:“秦阳感谢适才蔡大哥仗义出言相助,只是不知蔡大哥此番过来,有何指教?”   蔡泽拉了拉秦阳,走到一边,低声问道:“小兄弟接下来打算到何处安身?”   秦阳一直就在盘算着这个问题,听得他如此发问,心中微微一动,作揖问道:“不知蔡大哥可有明路指点?”   蔡泽见他“大哥”前“大哥”后的,对自己颇为客气,丝毫没有恃才傲物,不由得更是钦佩,他见离手下众人颇远,再压低声线道:“小兄弟你年少英雄,有一身惊人的本领,天下自是哪里都去得。但你此刻带着这数百村民,却得先找个安身立命之地。”   他见秦阳点点头,顿时精神一振,指着封仙岭方向道:“从这官道往封仙岭方向走十里左右,转入深山,有一处山寨叫‘黑风寨’,被数十名山贼所占,这些年来一直劫掠行商,为害颇大。那里地处险要,易守难攻,人称‘封仙岭不倒,黑风寨不陷’,**县的守军曾数次派出近千兵马进行围剿,均难进寸步。小兄弟若是有意,可取那寨子来暂且安身。”   秦阳心中默默记下这条信息,又问道:“蔡大哥应该和道上的朋友都有点联系罢?何以引我秦阳去夺些寨子?可是想我为民除害?”   蔡泽满脸尴尬,苦笑道:“我无亲无故,流落江湖之时得英雄会的庞会长收留,故在他麾下办事,这些年来也做了不少损人之事,要说为民除害,怕是得连我自己都除了。”他又坦诚说道:“不瞒小兄弟,那黑风寨的山贼作恶多端,我一相好姑娘的父亲便是被他们所杀,此番提议有点儿私心在。但那黑风寨确是好去处,小兄弟若是有意于闯一番事业,无论进退都可自保,倒是个根基之地。”   听他说得坦诚,秦阳心里暗暗点头,又想到他数次仗义出言相助,本性不坏,是个热血男儿,便道:“好男儿立身于天地,不可妄自菲薄,蔡大哥若有心想做一番事业,大可去前线抗金,又或是加入某处义军,成就一番功名,总比留在此等小县城中,行那欺行霸市、恃强凌弱之事要好。”   蔡泽长叹道:“庞会长待我有恩,此刻又正是**英雄会多事之秋,我又怎忍离他而去?”   秦阳心知事涉**英雄会内幕,见蔡泽如此重情义,他便不再相劝,只是问起那黑风寨的情况。蔡泽说明道:“黑风寨里值得注意的是两个贼头,大贼头崔刚使一对流星锤,颇有几分本事,二贼头许嶷武功一般,但足智多谋,此两人一武一文,不容易对付。”   秦阳暗自记下,又问明了去黑风寨的路线,这才拱手道别:“谢蔡大哥指点,时间不早,我们还要急着赶路,就此别过。”   蔡泽也抱拳道:“小兄弟,你日后若是有需要我相助之事,尽管到**县城中寻我,只要在我能力范围内,我必尽力相助。”   秦阳哈哈笑道:“那若日后蔡大哥无处可去,也可来投我寨子。”   两人相视一笑。   其时已是夕阳西斜,秦阳带着村民们又走了四五里路,便吩咐众人到旁边小树林中就地安歇,埋锅做饭。   孟小绮被秦阳托付了照顾小蕾的任务,正带着小蕾帮着爹娘生火下米。   小蕾在林子里左瞧右看,心不在焉,孟小绮问道:“小蕾,你在找阳哥哥?”   小蕾脸蛋儿红了,点点头道:“从刚才起就没见到老师,他去哪了?”   孟小绮目光古怪地打量了她好一会,指了指林外:“我见阳哥哥去那边了。你想去找他?”   小蕾点点头,眼圈儿湿润了:“娘亲去世时我已如此伤心,老师最敬爱的三位亲人都去世了,应该会更难受。”   孟小绮指着一前一后地向林子外走去的两姐妹,幽幽道:“看,如星和如月都去寻他了,你可以放心啦。”随后她不无幽怨地念叨了句:“有这两姐妹在,想乘虚而入谈可容易。”   小蕾听不懂,正要发问,孟小绮已拉起她的手,不甘道:“我们赶紧做饭,一会给阳哥哥送份去。不过如月和如星那两份看来也得一并捎去了……”   短短一日一夜间,秦阳经历生死别离,人生大起大悲莫过于此。   此刻他站于林外,望着西斜的夕阳,百般滋味涌上心头。听得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却是妹妹走了过来。   星儿轻轻把头抵在哥哥背上,轻声问道:“哥哥,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去哪?”   秦阳听得妹妹声音里的彷徨与悲伤失落,心中一痛,捏着拳头道:“哥哥当年曾说过,决不会再让你和月儿过流落街头、颠沛流离的生活,结果还是食言了。”   星儿用力摇摇头,低声道:“只要能和哥哥在一起,去哪都不怕。”   秦阳心中一暖,轻轻地拉住妹妹的小手,道:“我打算去杀人夺寨,妹妹可愿陪我?”   星儿没追问,只是点头道:“哥哥说去哪,我便跟去哪。”   “哥哥,你是打算去夺了黑风寨,让村民们有个容身之地?”却是月儿拿着干粮走了过来,递给哥哥和妹妹。秦阳和蔡泽说话时,月儿站得并不远,她功力仅次于秦阳,自是把两人的对话内容听了个一字不漏。   秦阳接过干粮,却没有吃。他的目光落在遥远的封仙岭密林处,沉声道:“是啊。我要为大家建立一个真正的家园。”   家园,家园,屋子能再建,榕树也能再栽,但三位慈爱的老人却是再也回不来。举目而视,孟家村村民们都脸有忧色,悲伤的气氛依然笼罩着小树林。   秦阳再次深深意识到,这里并不是和平的二十一世纪,而是一个战乱四起、贼匪出没、异族入侵、危机处处的世界,时时刻刻都人在流血、死亡。   耳边传来林子里受伤村民们的呻吟声,不久前在**县城下受了箭伤的村民们伤势有轻有重,在月儿和星儿的医治下都已止血包扎好,但不免对淮南军骂骂咧咧。   淮南军,淮南军!   薛让虽没直接为恶,但他纵容手下祸害百姓却是事实。无论是孟大娘的死,小陆的重伤,还是这些中了箭伤、流离失所的村民们,都脱不了他的关系,更脱不了淮南王的关系。   想在这个世界里活得有尊严些,想要保护好家园,除了有一身傲人的武艺,强大武装也是必不可少的。   终究,还是得建立自己的根基之地和武装。   秦阳的拳头再次捏紧了,他抬起头,遥望着天边的夕阳,腰杆挺得笔直,面色沉静如山岳。   站在他身边的月儿和星儿,都敏感地察觉到哥哥心态的变化。   第一次,她们感觉哥哥真正地挺直了腰杆。   以前秦阳站得也很直,没有半点塌肩低头的坏习惯,但两个妹妹都能感觉到哥哥在刻意地收敛自己的神采,隐藏埋没自己的才华,他明明有着惊世才华,却不愿追随欧阳教谕走上仕途,或者去边境助义兄岳飞抗金建功立业,反而宁愿缩在一个贫穷的小山村里当个走乡串巷的郎中大夫。   就像秦阳过去所说的梦想般,他真的只是在追求“一直这样和大家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生活下去”,功名利禄均看得极淡。   但此刻,秦阳却如同锋芒毕露的刀,又如同那正在冉冉升起的朝阳,浑身上下散发出前所未有的锐气与斗志。   秦阳忽然捡起一块石头,奋力朝着那红彤彤的夕阳扔去。   恍如告别昨日般,石头划出长长的抛物线,消失在遥远的太阳光影中。   秦阳忽然转过身,淡淡地对两个妹妹说了一句:“我要当王。”   他说得太随意,仿佛在说着某件轻描淡写的小事,以至于月儿和星儿一时没反应过来。   秦阳目光的焦点落到天边,缓缓道:“我要当天下扬名的王!我让世人皆知,犯我秦阳者,我必灭之!我决不会再让别人,将我身边的人像狗一样驱赶屠戮!”他声音不大,但话语中蕴含着金石难移的决心与冲天豪气。   两个妹妹终于明白哥哥话里的含意,相互对视一眼,都看出彼此眼眸里的震惊,她们都不约而同地想起数年前,秦阳在林中空地的小课堂里作的那首诗:“独坐小溪如虎踞,绿柳树下养精神。春来我不先开口,哪个虫儿敢作声!”   月儿默不作声地凝视着哥哥俊逸却坚毅的脸庞,隐隐感觉在这个本来就不平静的乱世中,又将崛起一个变天换地、威名赫赫的霸主。   星儿则搂住哥哥的手臂,如星辰般静静守候在他身边。   第二天一早,秦阳、孟淮、月儿、星儿、孟少枫、孟虎、孟志等人均站在封仙岭的某个山峰之上,远远地观察着黑风寨的地势。   黑风寨几乎完全隐没在山岩密林之中,只有一条夹在两处大石壁之间的、仅容双乘马车通过的狭窄石径从山脚蜿蜒而上,当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若是两处大石壁之上派上数名弓箭手或投石手,居高下击,更是可挡千军万马。   孟淮观察了半晌,指着黑风寨轻叹道:“年少时我打猎曾去过那里一次,那里原名叫‘通天谷’,入口极窄,进入山谷后却别有洞天,有水有草场有密林,只是当年那里道路不通,毒蛇猛兽不少,人迹罕至。这两个贼头倒有眼光,挑了这么个好地方建立寨子,确是易守难攻,不惧刀兵火水诸计,就算被大军包围,凭着里面的自给自足,想要固守个三年五载也是轻而易举之事。”   秦阳望着那陡峭的石壁和山岩,点头道:“确是如此,如今我们没兵没粮,上上之策自然是以巧计来诈寨。”   孟淮惊讶回头,见秦阳眼中慧光闪动,似是成竹在胸,不禁惊讶问道:“阳儿你已有夺寨之计?”   月儿心念微动,轻声问道:“哥哥是打算从内击破?”   秦阳微微一笑:“这事还得大家帮着参详一下,不过月儿和星儿,你们倒要是配合一下。”      第七十八章 目标,黑风寨      晌午时分,黑风寨之下来了一骑黑色的骏马,马上一个肤色黝黑的青衫男子,腰悬湛蓝快刀,背后绑着两个姑娘,都低垂着头,难辨面目。   石壁之上忽有人大声喝道:“停下!来人报名,何以擅闯黑风寨?”   蒙面青衫人勒马提缰停了下来,拱手答道:“‘黑狼’使者林郁,求见两位寨主!”声音极为年轻,竟是位少年。   “‘黑狼’?”那喝问的山贼大吃一惊,近年来“黑狼”横行淮南,黑白两道闻之谁不色变?   他勉强定定神,颤声问道:“‘黑狼’……‘黑狼’找我们黑风寨有……有何贵干?”   这化名“林郁”的黑狼使者自然就是化了妆的秦阳。秦阳继续不卑不亢答道:“首领派我来,有要事与两位寨主相商,事关重大,请马上通报两位寨主。”   那山贼不敢怠慢,马上吩咐身旁的同伴赶回寨子里通报。很快,一名满脸胡须、高大凶恶的黑衣劲装大汉领着数名山贼从石间小径快步而下。   秦阳的目光落在他腰间的一对流星锤上。   大贼头崔刚。   光凭着他手中的流星锤,足以稳守这处山门有余。普通高手想要登上黑风寨,简直是难于登天。   崔刚打量着秦阳,粗声粗气道:“你便是‘黑狼’的使者林郁?”   秦阳翻身下马,微微躬身抱拳道:“正是,想来这位便是崔寨主,幸会!”   崔刚见秦阳肤色黝黑其貌不扬,兼之身材瘦弱矮小,便生出了轻视之心:“我时常听闻‘黑狼’有多厉害多可怕,怎么还有你这样瘦弱矮小之人?”   秦阳手按刀柄,淡淡道:“人不可貌相,我的刀法乃首领亲传,崔寨主若是有疑问,可随时切磋一下。”他刀未出鞘,但湛蓝快刀的刀气已透鞘而出,直逼崔刚。   崔刚脸色微变,退后两步,干笑道:“原来是黑狼首领的高徒,果真本事过人。不知何事找上我黑风寨?”   秦阳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双手递起:“这是首领令我转交给两位寨主,望崔寨主亲启。”   有山贼接过,递给了崔刚。崔刚脸色微红,道:“这……这信嘛……既是给我和二弟,那我便带回去和他一起看看好了。”   果然这货不识字。秦阳心中暗中妙计得售,脸上却装出为难状道:“不知许寨主是否也在?此事较急,首领等着我回报……”   崔刚搔搔满头乱发,道:“你跟我回寨罢,我二弟便在山上,有事可与他相商。”   秦阳应了声,牵着马就要上前。   崔刚指着马上的两个姑娘,问道:“这两个娘们是……”   林郁拱手答道:“此乃首领昨日才擒获的两名女子,若两位寨主答应信中之事,这两名女子便送与两位寨主做压寨夫人。”他转头低喝道:“喂,你们两个,抬起头来!”   两个姑娘哆嗦着抬起头。   崔刚只觉得眼前一亮,只见两个姑娘年约十三四,虽头发蓬松衣衫不整脸色稍差,但眉目如画,肤若凝脂,樱桃小嘴,柳眉秀目,竟是万中无一的美人儿,而且两个美人儿长相极为相似,竟是一对双胞胎!   崔刚这辈子哪里见过如此漂亮动人的美女,顿时张大嘴巴忘记合上。周围的山贼们也都看呆了。   见两个宝贝妹妹被人这么盯着看,秦阳心中颇觉吃亏,他牵着马缰之力微微一抖,劲力传到黑膘马处,黑膘马长嘶一声,众山贼这才恍如梦醒,纷纷重新站好。   崔刚咳嗽两声,装作一本正经道:“这两位美人儿,真的是送给我和二弟?”   送,一会送你们去见阎王!秦阳见他色迷迷地盯着两个妹妹的脸蛋和胸脯,更觉不爽,冷冷道:“若两位寨主答应首领在信中提及之事,这两位美人儿今晚便可留在黑风寨了。”   月儿听出哥哥语气不善,怕引起贼人的注意,马上装作害怕地缩了缩肩膀,和星儿挤成一团,更显得楚楚可怜,将众山贼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秦阳见状猛然醒悟过来,明明岳飞大哥和费师父都反复叮嘱过自己做事不可冲动,但自己却没能克制情绪,语气不善,极易露出马脚,不禁用力捏了自己大腿一下以作惩戒。   幸而崔刚依然魂不守舍,丝毫没察觉秦阳语气的变化,嘴角流着口水问道:“你首领要我们答应何事?我这便答应下……”   旁边一个亲信用肘子撞撞他,崔刚这才清醒过来,慌忙改口道:“我这便领你进寨,你跟我来!”当下在前带路,秦阳牵着黑膘马,与两个妹妹跟在他身后,踏进了黑风寨。   一路上,但见石径两边的怪古嶙峋,恍如鬼斧神工劈成,极是险峻,秦阳暗暗心惊,若此时受到石壁之上山贼们大石弓箭的攻击,自己怕是难以全身而退,两个武功逊于自己的妹妹更是性命难保。   想到这,他脸色越发凝重,压下心中适才涌起的不悦之情,肃然跟在崔刚身后抬级而上。数名山贼手按兵器在背后虎视眈眈,显是对来意未确定的“黑狼”使者极为忌惮,丝毫不敢放松警惕。   待得进了黑风寨,见绿树成荫,奇花异木处处可见,景色怡人,数十间竹舍错落于山谷之中,颇有几分人间仙境的味道,可惜这伙山贼根本没花心思打理,破衣服、鸡骨头等弃物随手乱丢,山寨显得极为杂乱无章,怪味弥漫。   秦阳悄悄观察着,发现黑风寨中居然没半个妇孺,全是壮年山贼,不禁微觉愕然。   到了聚义厅外,有山贼从秦阳手中接过缰绳,拉着黑膘马侍立于厅外空地,秦阳与两个妹妹交换了个眼色,便大步随崔刚走进厅内。   崔刚大声嚷道:“二弟,我把人带上来了,他有书信要给我们!”   秦阳见到聚义厅正中的主人座上,一个高高高瘦、脸庞尖窄、双眼细长的山贼正在和人聊着,料来自是蔡泽提及的二贼头许嶷。   当秦阳的目光移到许嶷对面之人身上时,不禁变了脸色。   眼前这名中年壮汉,古铜脸色,相貌堂堂极是威严,身穿蓝色武士劲装,竟是日前在官道之上所遇见过的俞教官!   秦阳万万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黑风寨中遇到这个与自己产生过摩擦的俞教官。   冷汗瞬间湿透了他的贴身小衣。   他虽是化了妆,但只是简单地改变了肤色、加粗了眉毛,见过他的人不难辨认出来。   崔刚这般一嚷嚷,许嶷和俞教官的目光便齐刷刷地落在了秦阳身上。   许嶷打量秦阳数眼,对俞教官道:“这是其他山寨的朋友,刚好有事来找……”   秦阳听出他似是不想泄露自己是“黑狼”使者的身份,心中一动,急忙拱身行礼道:“小人林郁,见过二寨主。”他借机默运内功,收缩骨头之间的间距,待得他行礼完毕站直之时,又微微缩脖驼背耸肩,他原来就不是身材高大之人,如此一来更是显得比平时身高又矮了三四寸。   俞教官点点头,目光在秦阳身上稍作停留便低头喝茶,似是没放在心上。   秦阳暗叫侥幸,他日前遇见俞教官时满脸灰土血污,此时又刻意改变了身材声线,加上俞教官以为他只是一个送信的小喽罗,更不在意,丝毫没瞧出异状。   俞教官喝完一口茶,便起身告辞道:“今日商量之事,还望两位寨主多加考虑,尽早答复,我家主人顶多只会在这附近停留两天。”   许嶷起身相送,笑道:“谢俞将军厚爱,我和大哥商量定下来后,必定会给贵主人一个满意的答复。大哥,你将信件给我,麻烦帮我送送俞将军。”   看到这一幕,秦阳已隐隐明白了黑风寨的权力架构,这二寨主许嶷才是真正的决策者与统治者。   待得崔刚送走了俞教官,许嶷皮笑肉不笑道:“林小哥反应倒也快,‘黑狼’旗下果然人才济济,未请教大名。”   秦阳略微躬身答道:“谢二寨主夸奖,二寨主妙计无双,小人也是闻名遐迩。小人姓林名郁,在‘黑狼’中排名第五十七。林郁年少体弱,虽有幸得到首领指点,跟着大伙闯荡江湖快意恩仇,但论见识武功,仍不及首领万分之一,岂敢当‘人才’二字?”他语气虽是谦恭,但话语里充满了作为“黑狼”一员骄傲及对首领的崇拜,许嶷哈哈一笑,疑心尽去,他拆开信封,仔细浏览了一遍,沉默半晌,才问道:“你们首领有说什么时候动手?”   秦阳从容答道:“**县城中目前有重要人物在,戒备森严,但三日后那重要人物将离城,守军会有一半被派去护送,此处是必经之道,两位寨主只需带人佯攻,牵制住那一半守军便可,待我首领带人劫掠完**县,必会允诺重酬!”   正说着,崔刚已回来了,听到秦阳后面那句“必会允诺重酬”,双眼色光大盛,赶紧嚷道:“二弟,你们商量好没?赶紧答应下来,外面有两个娘们漂亮得紧,咱们一人一个分了!”   “娘们?”许嶷的脸色阴沉起来,皱眉道:“大哥,‘黑狼’托我们办之事颇有难度,我们人手不多……”   “二弟,以你的计谋有什么难题能难得倒你?我不管,这两个娘们我是要定了,顶多让你先挑。自从一个月前掳回来那几个娘们被玩死后,我已好久没开荤了!”   秦阳眼中杀意一闪而过,他不动声色地对许嶷道:“二寨主,首领尚有一些机密事宜托我转告两位,可解两位寨主后顾之忧。”      第七十九章 夺寨      许嶷奇道:“贵首领有何机密事宜?”   秦阳假装迟疑着,看了看许嶷身后的几个山贼护卫,又主动将腰间的湛蓝快刀“咣当”地扔到聚议厅门口,众山贼还以为他是以示毫无敌意,哪晓得这是秦阳和两个妹妹约定的“动手”暗号。   大概是对崔刚的武功颇有信心,许嶷挥挥手,打发护卫们退出聚义厅。   待得聚义厅中只剩下两个贼头,秦阳这才低声道:“不瞒两位寨主,我首领乃是当今大金国平宋都元帅完颜斜之子,完颜阿克。今日我大金国国力鼎盛,灭宋只是时间问题,若两位寨主今日肯助我首领扰乱淮南之境,日后我首领助父帅一统中原后,禀明圣上,封两位为大将军又有何难?”   他所说的自然全是胡话加妄自猜测,但他说得声情并茂,连具体的人名职位都清清楚楚,许嶷虽是诡谋多疑,却也信了**成。   他和崔刚惊疑不定地重新打量秦阳,许嶷紧张道:“若确有其事,你首领何以要将如此机密之事告诉我们?”   见这诡计多端的贼头着了自己的道,秦阳心中暗喜,声音却没露出半点端倪。他低声解释道:“黑风寨易守难攻,又邻近要道,若得两位寨主相助,我‘黑狼’必然更可神出鬼没。不瞒两位寨主,淮南各处山寨,已有七成与我‘黑狼’结盟,宣誓效忠我大金国,我‘黑狼’能在淮南数县横行无忌,数万大军都奈何不得,便是有着各处山寨相助。若两位寨主有意,可按信中所言,助我首领攻取**县城,便是首功,何愁日后不会荣华富贵、美女满怀?”   秦阳这番解释合情合理,又暗暗透露了“黑狼”肆虐淮南的内幕消息,最后一句更充满了诱惑之意,饶是许嶷奸狡似鬼也被他骗了过去。   崔刚大喜,一把抓住许嶷急道:“二弟,这江山谁做皇帝不打紧,要是大金国真能成事,我们便是大将军,锦衣玉石,坐拥美女,哪还需像现在这样过着刀头舔血的日子!我觉得应该答应下来!”   许嶷似也心动了,迟疑问道:“我怎知你家首领会信守承诺?”   秦阳见两个贼头已入瓮,暗自好笑,信口胡扯道:“若是两位寨主有意,明日我首领会亲来相会,并以大金国圣上的诏书玉带为信,与两位寨子签下盟约。”   崔刚喜形于色,失声道:“黑狼要亲来签下盟约?确定是封我们二人为大将军?”   许嶷拉拉崔刚衣角,轻声道:“大哥,你忘记俞将军之事了?此事需从长计议。”   崔刚急了,甩开他的手道:“二弟,淮南王不过给我们一个小小的校尉,比起这大将军差了十万八千里,而且金兵一到,淮南王哪是人家的对手,若我们投到淮南王麾下,别说富贵美女了,怕是性命难保!”   原来那俞教官也是来劝降的!看来黑风寨这风水宝地倒有不少人惦记上了。秦阳在心里比了比中指,我秦阳看上的地盘,哪轮得到你小小教官抢走!   见许嶷尚在迟疑中,秦阳正要继续胡扯拖延时间,忽然听得外面传来数声短暂的惊呼,接着是翻滚跌倒在地之声。崔刚和许嶷大惊,崔刚的大手正要去拿腰间的流星锤,秦阳已出手了。   他左手立掌成刀,电光火石间如影挥动,赤炎冰寒刀气掠过,崔刚硕大的脑袋已与身体分了家。   许嶷还未反应过来,秦阳的右手已如蛇般从他胁下穿过,反手一扣一压,咏春拳的擒拿手何等厉害,顿时将他按压在地上,半身酸麻,再也动弹不得。   许嶷愤怒地瞪着“黑狼”使者,尖声叫道:“林郁,你想做什么?”   秦阳懒得理他,右手粘住他肘关节,寸劲一透,将他关节卸脱了臼,随后顺手扯下他的外袍,将他双手绑于身后。许嶷惊怒交集,恶狠狠地瞪着秦阳。   星儿已闪身而入,见厅中情况,惊喜道:“哥哥,得手了?”   秦阳点点头,微笑道:“看来妹妹你也得手了。”又问道:“月儿呢?咦,在屋顶?”他已听出屋顶有轻微的脚步声,黑风寨中,只有他三兄妹有此轻功,自然是月儿无疑。   “姐姐在屋顶观察周围的情况,附近走动的贼人都被我们放倒了,没惊动远处的人。”星儿望了望许嶷,问道:“哥哥,他便是‘关键的棋子’?”   秦阳哈哈一笑,趁机捏捏妹妹粉嫩的脸蛋,这才答道:“有他在,这黑风寨的明岗暗哨一个也别想走掉!”   许嶷听得两兄妹的对话,已经明白自己是着了人家的道儿,看来黑风寨得被一窝端了。   秦阳转过头,对面如死灰的许嶷悠悠道:“二寨子,你是聪明人,咱们就不多废话了,想活命,便和我一起去‘巡视’下各处岗哨守卫罢。星儿,你和月儿在暗中察看着,发现漏网之鱼一个也别放过。”   星儿被哥哥捉弄得脸红耳燥,应了声便匆匆地逃去找姐姐了。   ……   不到半个时辰,黑风寨五十九人,连同大寨主二寨主,悉数或被擒或被杀,无一漏网。秦阳发出暗号,孟少枫、小伍小陆等太阳成员率先带着二三十名年轻力壮的猎户村民沿石径冲了上来,把守住各处险要,随后由孟虎开路,孟青引着孟家村民们相继进入黑风寨,最后,孟志、张慎带着断后的二十名壮年村民也入驻到黑风寨中,黑风寨自此便落入秦阳手中。   孟淮领着村中长老们走入寨中,远远见到秦阳便开怀大笑,得意地向其他村民们炫耀道:“怎样,我就说我徒儿能轻易夺得此寨子,这下信了吧?”众人知他性子,又见秦阳确是厉害,无不钦佩至极。   孟家村的村民们见此处风景绝美,土地肥沃,均极是欢喜,满寨上下一片欢呼声。   秦阳找来村中长老们商量村民的安顿事宜。村中长老们早对他口服心服,齐声道:“小秦老师你尽管安排,我等无不从命!”   秦阳见他们确是真心实意,便不再客气,召集全村上下人等进行驻寨工作分配。   他先将黑风寨原有的明岗暗哨地点告知孟少枫,吩咐他带人暂且按此做好寨子的防卫工作,又唤来孟志,让他带着孟青张缜等人先去查探这通天谷的地形,寻找有用资源,又让孟虎带人,去四处搜集山贼的财物粮草,集中存放到聚义厅中。又令村中妇女,收拾整理各间竹舍,先安排老弱妇孺及重伤者临时栖身,其余人等协助打扫清理黑风寨。   村民亲眼见他数次为了众人舍身冒死,又与两个妹妹亲入险地夺得大家的安身之处,都对他感激涕零,敬若神明,加上知道从此这个寨子便是他们的家园,自是人人奋勇,个个争先,不到半日时间,黑风寨已变得幽雅整洁,窗明机净,面貌焕然一新。   众人正干得热火朝天,孟志兴冲冲跑来汇报,说是发现黑风寨寨后关隘后别有新天地。   秦阳想起师父孟淮先前说过的话,心念微动,马上道:“走,带我去看看。”谷中众人也好奇心起,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跟着秦阳去查看个究竟。   沿着寨中小道朝西北方向走了近百丈,地势越来越窄,只容四五个人并肩而走。秦阳与孟志当先开路,疾走数十步,穿过一处隘口后,秦阳的脚步猛然停了下来,满脸惊讶地望着前方的另一片新天地。   月儿和星儿紧随哥哥身后,此时也停下了脚步,两双漂亮的大眼睛睁得大大的。   孟小绮拖着小蕾飞快奔了过来,挤到两姐妹身边探头一望,“哇!”地大声欢呼起来:“好漂亮的山谷!”   眼前是辽阔的茵茵草原,翠绿的芳草几乎有半人高,姹紫焉红的野花错杂其间,为整片大地铺上了五彩缤纷的绿色地毯。谷外已是秋季,这里却如盛夏般,草长莺飞,苍翠欲滴,徐风吹过,绿色地毯随风起伏,鸟语花香,美胜仙境。   再往稍远处望去,一片清波荡漾的大湖镶嵌在绿野之上,方圆近千丈,可清晰见到时有游鱼飞跃而出,又有数十只仙鹤悠闲地立于湖边,野鹿、野马、野牛等低头饮水吃草,一片平静安宁。   在场人人都被这人间仙境般的地方吸引住目光,再也挪不开脚步。   一种无法用笔墨描述的朴素感动涌上星儿的心头,她不禁拉住哥哥的手,轻声问道:“哥哥,以前你给我们说过桃花源的故事,那桃花源是否也如这里一样,有青山绿水,鸟语花香?”   秦阳没答话,忽然松开妹妹的手,双脚一点地,身形拔地而起两丈高,十指如勾,紧紧扣住关隘之上的石头,随即敏如猿猴般,沿着凹凸不平的石壁攀爬而上。   众人哪料到他竟有如此本领,惊讶不已,有胆小的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一声惊呼出来吓着秦阳,使他失足摔了下来。   众人满脸紧张,屏息静气地望着秦阳,见他的身影越来越小,半炷香不到便消失在石壁之上,这才小声地议论起来。   孟小绮急了,一把拉住月儿问道:“如月,阳哥哥是怎么了?”      第八十章 桃源谷      月儿跺跺脚,气恼道:“这个笨蛋哥哥,做事总是出人意表,也不知别人担心他,我猜他大概是去高处查看地形罢。”   小蕾仰头望着石壁,见石壁之上已是云雾萦绕,也不知有多高,吓得小脸都白了,紧紧地抓住星儿的手臂,担心问道:“如星姐姐,老师他不要紧吧?”   星儿见石壁险峻如斯,心里也有点发毛,她努力定定神,道:“没事的,你也知道哥哥的功夫好得很。”这话也不知是安慰小蕾,还是在自我安慰。   过了好半晌,才见秦阳飞快地攀爬下来,离地尚有两丈多便一个纵跃,如灵猫般轻巧落地,满脸兴奋道:“我发现通天谷乃是葫芦形,黑风寨所处的乃是前谷,此山谷为后谷,四周均被封仙岭的高山围绕,除了这个隘口再无出入口。远处山脚边全是老树林,数千棵参天大树,怕是有几百年的树龄了,我们不用愁木材啦!最妙的是我见到有一大群野马,起码有数百匹,如能捉来驯服,既可用作战马,也可以用来拉车种田,好地方啊,上天倒给了我们一个好地方!”   众人见他平安无事,这才松了口气,   月儿没好气地瞪着他道:“好好好,好什么?笨蛋哥哥你也不知道大家有多担心你!以后不许再这样干了!”   秦阳环视四周,见两个妹妹、小绮小蕾和村民们都是脸色绷紧,忍不住搔搔脑袋,不好意思道:“哎呀,抱歉,下次我一定会事先说声的。”   星儿拉住哥哥的手,担心道:“哥哥,别再做这样危险的事了,万一摔伤了多不好。”   秦阳感受妹妹手心里全是冷汗,心中歉意大生,抚摸着星儿的秀发道:“好好,宝贝星儿不喜欢的话,哥哥以后都不做了。”   星儿见哥哥一如往常般疼爱自己,不禁搂住哥哥的手臂,偎依到他身上。那边的月儿“哼”了一声,嘀咕道:“星儿说的话你便听,我说的话你从不放心上。”   秦阳眨眨眼,明知故问道:“月儿你说什么呢?”   月儿气呼呼地别过脸,不理他。难得见日趋沉静的妹妹露出如此可爱闹别扭神情,秦阳大乐,瞥见丈许外有丛鲜花,便轻挥左手,刀气凌空迸射过去,花枝应风而断,秦阳圈手成立掌,引气沿臂逆流,一股阴柔的吸力如丝线缠绕,竟将那数枝鲜花吸了过来,飞落到他手中。   连同月儿星儿在内,众人都看得目瞪口呆,如看仙术。   数日前秦阳的“丹功”已晋升到第七层中阶,这些天经历过数场大战,生死磨难,又得千年灵狐和百年巨蟒之血相助,功力更是大增,连跳两阶,目前已突破至“丹功”第八层初阶,对内气的控制臻至精细入微之境,此刻小试牛刀,自然技惊四座。   秦阳先是将一朵鲜花轻轻插到星儿的耳边,随后手腕微抖,寸劲爆发,另外三朵鲜花疾射而出,准确无误地分别插入月儿、小绮、小蕾耳边的鬓发之中。   “宝剑配英雄,鲜花赠佳人,送你们每人一朵花儿!”   月儿脸蛋儿微红,恶狠狠地瞪了哥哥一眼,暗骂道:“坏蛋哥哥,又做出这样容易让人误解之事!”   小蕾脸红耳赤,低着头不敢说话。孟小绮则是惊喜交集,偷偷用眼光瞥了瞥两姐妹和小蕾,大胆道:“谢谢阳哥哥!”   秦阳哈哈大笑,转身对村民们道:“星儿说此处像是桃花源,那以后此山谷便叫桃源谷!”   众人见识到他鬼神莫测的功夫,更对他敬若神明,哄然称是。   转眼间三天时间匆匆而过。   通天谷中依然处处热闹,孟家村的村民们虽偶尔会因念及逝世亲友而黯然神伤,但往日脸上的颓然无助气息已一扫而空,人人都努力地建设着家园,眼中闪烁着对美好新生活的憧憬与期待。   在清点完山贼们的财物粮草后,秦阳惊喜地发现,这群山贼居然聚了不少钱财物资,粮草更是足够自己这边三百多人吃上一年,顿时心中大定。但随着对黑风寨山贼的盘问,山贼们过去种种让人发指的暴行一一浮出水面。村民们得知后无不痛骂,秦阳更是怒不可遏,下令将许嶷等一众山贼全打断手脚丢去封仙岭中喂狼。   处置完一应安置事宜后,秦阳带着两个妹妹和小蕾,在桃源谷一处斜坡之上,安葬了费大夫、徐氏、义父的骨灰。   从掘土、开坑到立坟、竖牌,均是他亲自去做。他脸色沉重,动作很慢,足足花了半个时辰才完成整个过程。   三个女孩儿也曾想要帮忙,却被秦阳制止了。秦阳只是淡淡说了句:“秦家长辈的后事,由秦家的当家来办。”   月儿她们都是聪明机灵的小丫头,知道秦阳是心疼她们,不愿她们做这样的粗重功夫。   都什么时候了,还这般温柔细心地为别人着想。月儿轻咬红唇,目光复杂地凝视着哥哥挺拔的身影。   她隐约地感觉哥哥身上的威严感日益增强,特别是这几天里,他临危受命,担当起孟家村难民们的首领,在悲伤中力排众议,带领村民们葬亲人、求外援,指挥若定,期间更是逢危争先,遇险断后,日前又亲入虎穴,未伤亡一名村民的前提下轻易夺取黑风寨,领袖的气度能力尽显无遗。无论是将这山谷命名为“桃源谷”,还是昨日下令将众山贼丢去喂狼,全村上下均无人反对,可见哥哥此刻威望之隆,已远胜昔日孟龙和巫神大人。   她又想起哥哥的那句“我要当王”,暗叹口气。以哥哥的聪明才智、渊博学识加上非凡武艺,未必不能做到,只是不知当中又会有多少血雨腥风、生死别离。   星儿没姐姐这般复杂的心思,她望着哥哥悲伤沉痛的眼神,暗暗捏紧了小拳头,下定决心,日后一定要尽自己全力,保护哥哥远离这样的悲伤事情,哥哥要守护的东西,自己决不容别人再来破坏!   小蕾在这几天与老师说的话还不够十句,她刚痛失亲人,深刻体会到秦阳此刻的痛楚,她很想去安慰老师,但见两姐妹都没说话,她数次张口,终究鼓不起勇气,只好悄悄移动身影,用自娇小的身体,小心地替秦阳挡住午后的太阳。   三个小丫头,三般心思。   秦阳浑然不觉,他安葬好老人的骨灰罐后,端端正正地跪了下来,缓缓地叩了三个头,随后便一直跪在坟前,静静地陪伴着三位老人,目光深邃,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月儿和星儿一左一右地跪在他身边,眼圈儿也红了。小蕾年幼,更是无声地流着泪。   过了好久,秦阳才站起来,轻声道:“走吧。”   三个女孩儿应了声,都跟在他身后。   秦阳停下脚步,留恋地回望土坟数眼,坚定道:“以后,决不能再让战火烧这桃源谷中,打扰师父他们的休息!”   星儿拉住哥哥的手,像是在承诺般道:“哥哥放心,有星儿在,谁也不能来打扰师父他们。”   秦阳点点头,拉起她的小手走了几步,忽然像是想起什么,道:“黑风寨这名字听起来像是贼窝,得改下。不能让师父师母和义父睡在山贼窝里。”他沉思着问道:“你们有没有什么好想法?”   月儿想了想,提议道:“哥哥你以前那个小组织叫‘太阳’,不如就用回这个名字罢。师父师母和义父都很喜欢你,可以一直在太阳的照耀下,守护着我们。”   秦阳又问星儿和小蕾:“你们呢?”   星儿答道:“用哥哥的名字来起名,挺好。”小蕾也认可地点着小脑袋。   秦阳沉思了片刻,毅然道:“好,以后这里便叫太阳城!”   此时四个少男少女都没察觉到,自己随口定下的这个名字,在日后将会威震大江南北,名扬千古。   月儿瞥了哥哥一眼,见他不称村不称寨,却称城,显是有将这家园发展壮大、建立起一个独立王国之意,接下来怕是要开始一连串的发展改革措施了。   果然如她所料。   秦阳开始密锣紧鼓地着手建立属于自己的城邦了。   他回到寨子后,很快便通知所有村民,傍晚聚餐兼召开了第一次全体大会。   篝火前,秦阳站于高台之上,端起茶杯,先敬了众人一杯,然后朗声道:“各位父老乡亲,你们对现在这样的生活满意吗?”   众人高声答道:“满意!”   孟虎大声嚷道:“在老大的带领下,我们有肉吃有衣穿,有什么不满意的!谁不满意站出来,我孟虎倒要问问你有什么不满的!”众人都哄堂大笑起来。   秦阳遥望着昔日孟家村方向,语气中充满了缅怀与不舍道:“这些日子,我总会想起在孟家村里的生活。这里虽好,但我还是希望像以前那般,安宁地生活在小村子里,有亲人相伴,日起而作,日落而息……”   众人听得他肺腑之言,念及逝世亲朋戚友和旧日家园,都感同身受,不少人眼圈都红了。   秦阳深吸口气,咬牙道:“我们生活在孟家村,与世无争,靠着自己的双手谋生,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为何会家园被毁,亲人被害,而匪徒们却逍遥法外,大鱼大肉?像是这黑风寨原来的山贼们,做过多少伤天害理、惨绝人寰之事!”   众人全都静了下来,全神贯注地倾听他的话语。      第八十一章 太阳城的崛起      秦阳一拍桌子,怒道:“那是因为,他们有武力,我们则手无寸铁,没有自己的武装力量!只能任人宰割!”   众人都捏紧了拳头,又听得秦阳高声道:“为何我们在**县城被人当成狗一样驱赶射杀?同样是因为我们没有自己的武装力量!”   孟小伍怒道:“老大,我们也要有自己的力量,我们不要再这样低声下气地去求援!”孟虎、孟少枫、孟志、小陆、孟青张慎都大声附和。   秦阳高声道:“没错!枪杆子里出政权,想要别人不进犯我们,想要别人不敢再打我们的主意,我们不仅需要这样险要、易守难攻的寨子,更需要一支属于我们的精锐武装力量,有了我们的武装力量,我们进可攻,退可守,方可抬头挺胸做人,不会再被人像猪狗一样驱赶屠杀!”   众人听得热血沸腾,纷纷鼓起掌来,如雷掌声中夹杂着一些高呼声:“我们要有自己的武装力量!”附和的呼声越来越大,几乎所有人都齐声呼喊起来:“我们要有自己的武装力量!”   秦阳挥挥手示意大家安静,又朗声道:“这寨子现在叫‘黑风寨’,但我们不是山贼,更不能目光短浅时停留在寨子的小打小闹上,我们要充分利用这里的地理优势,建立我们的城池,建立属于我们的家园!建立我们的军队!让恶人再也无胆进犯!”   众人见他目光如电,腰杆挺得笔直,声音中更透出强烈的斗志和豪气,都被他的豪言壮言打动了,不由自主地跟着大声高呼起来:“对,我们要建立我们的城池,建立我们的家园!建立我们的军队!让恶人再也无胆进犯!”   秦阳见时机已到,便仰天高呼道:“今天起,这黑风寨改名为‘太阳城’,我要让我们的家园处处有阳光,处处有光明!处处有温暖!”   “处处有阳光,处处有光明,处处有温暖!”在场所有人都跟着他高喊起来,最后声音全汇聚成一个新的名字:“太阳城!太阳城!太阳城!”   从此,淮南道**县封仙岭中再无黑风寨,只有一座坚不可摧、牢不可破的,太阳城!   太阳城初步成型后,秦阳开始着手建立起组织架构。首先设城主一名,又分设内堂和外堂。内堂主管生产、养殖、种粮、建筑、教育、医疗、经济等民生事宜,外堂主管执法、军事、情报等军事事宜。   在众人的拥护和推举中,秦阳自然而然成了城主,内堂由孟少枫为首,村中五长老为辅,外堂则以从军多年的孟淮为首,下设护城队、执法队、情报队三个队伍。护城队以孟虎为主,小伍为副,又从村民中选出五十名身手最好的青壮年组成,执法队以月儿星儿为主,情报队则以孟志为主,小陆、孟青、张慎及另外两名猎户出身的青年组成。   他又与孟淮、村中长老们共商讨出一系列完整的律法规章,明确奖罚标准,令行禁止,执法如山。孟家村风气为之一新,老有所依,幼有所养,年轻人都能最大限度地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   对于前后两处山谷的规划,秦阳又重新作了安排,前谷称为太阳谷,谷中原有的竹舍用作军事防守,并重新在桃源谷中新建数十间屋子用作居住,并将桃源谷划分为居住区、种植区、养殖区、军事训练区等数个区域,为日后的发展预留了充足的空间。   太阳谷和桃源谷合称太阳城。   待得基础架构建立起来后,秦阳又与孟淮走遍了太阳城的每个角落,特别是对防守险要之地进行了重点讨论,最终重新定下了明岗暗哨各七个,互为犄角之势,确保万无一失。秦阳又组织村民在谷顶石壁之上建了一座高达十丈、牢固至极的瞭望台,每天派人轮岗放哨,将太阳城方圆十数里地的情况尽收眼底。   他深感“太阳”成员武艺不高的弊端,当下不再心软,对众兄弟极是严格要求,早晚督促他们勤练武艺。孟青、张缜、小伍小陆等人经历这次马匪大难后,都一夜间长大起来,不再喊苦偷懒,和孟虎、孟少枫、孟志一起,全身心地投入武艺学习中去。   与此同时,秦阳也跟着孟淮这个职业老兵学习士兵训练方法,结合二十一世纪的体能锻炼知识,对集中起来的五十名村中青壮年实行严格训练,从身体素质到骑射、谋略兵法各方面全面培养,要将他们培养为日后军中的主要骨干力量。黑风寨的山贼们库存了大量的兵器粮草还有二十多匹马,加上秦阳从马匪中夺来的四十多匹健马,足够这五十人的护城队全装备成骑兵。   他又花了整整一周的时间,将自身所学的咏春门、天道门绝学及岳家拳、岳家枪,融汇凝聚成三套各十式的“秦家拳”、“秦家枪”、“秦家单刀”,传与护城队的众人,极大地提高了这支只有五十人的护城队的战斗力。   自此,太阳城分区劳作,练兵的练兵、建屋子的建屋子、开垦种地的开垦种地,逐步步入正轨,每天都在以惊人的变化发展着。   这天一早,秦阳正在前谷演武场训练护城队,孟志急步过来,拱手请示道:“老大,有急事禀告!”虽然现在太阳城中大多数人都已改了对秦阳的称呼,称他为“城主”,但“太阳”的一众老成员还是习惯地叫他“老大”。   秦阳让孟少枫和孟虎分别带人操练棍法和枪法,自己跟孟志走远几步,问道:“怎么了?”   孟志最喜欢模仿秦阳的言行举止,此刻学着秦阳平常的样子掻掻后脑,神色古怪道:“山下官道处来了几个家丁,手捧礼物,说是午后他家老爷会带着商队经过,先来送上敬礼,万望我们寨子高举贵手,放他们顺利经过……噗。”   说到一半,他终于失声笑了出来:“老大,貌似咱们也可以坐地收钱了!”   秦阳已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啼笑皆非道:“去去,回复人家,这里不叫黑风寨,叫太阳城,以前的山贼都被我们消灭了,他们尽管放心经过。”   孟志嘻嘻道:“老大,真不考虑收过路费?”   秦阳轻捶他一下:“别动这歪点子,快去快去。”   孟志刚走两步,秦阳又叫住他道:“慢,你转告他们,我们太阳城有上好的兽皮、兽肉、药材等,问他们要不要。顺便告诉他们,我们每逢初一十五便在山脚下的林子里摆摊贸易,欢迎他们来和我们做买卖。”这些天星儿带着村中妇孺在桃源谷四处采药,救治伤员,药材有大量剩余,而护城队也多次跟随孟淮、秦阳入谷练兵兼作打猎,收获颇丰。   孟志奇道:“老大,我们为什么要和他们做生意?凭着咱们桃源谷的资源,完全可以自给自足。”   秦阳没好气道:“闭关自守只会一直落后挨打,我们需要与外界保持联系,互通有无,更要通过做生意,了解当今天下时势大事,商人走南闯北,消息最是灵通。阿志,你现在作为太阳城的情报头子,要多加注意情报的搜集。”   孟志竖起大拇指,佩服道:“老大好见识!我这便去告诉他们,顺便探听下情报!”   待得孟志兴高采烈地奔了下山,秦阳摇头叹息着,深感太阳城目前不愁吃穿住用及武器马匹,却缺乏人材。   午后,秦阳和两个妹妹在城主府商量着挑选些聪颖的孩子来学医之事。所谓的城主府,不过是原来的聚义厅加上旁边的一座幽雅的竹舍,用篱笆一围,上面挂个“城主府”而已。本来秦阳是极不喜欢这样做派,但村中长老们认为昔日巫神大人和村长孟龙都有气派的居所,秦阳身为城主不可以居住简陋有失体面,秦阳最后只得妥协,弄出这么一座似是而非的“城主府”。   半个月前的马匪动乱,费大夫夫妇去世,目前太阳城中会医术的就只有秦阳和月儿星儿,秦阳事务繁多,于是医治伤员、治疗病痛之事都落到两个妹妹身上。月儿身兼执法队队长,还得处理一些类似于邻里小矛盾之类的杂事,星儿带人四处采药也颇为辛苦,两个女孩儿在短短半个月里都瘦了一圈,下巴都变尖了。   秦阳看得心疼不已,于是便劝两个妹妹收徒教授医术。   月儿叹道:“村中的孩子本来就不多,原本几个聪颖的孩子都在上次动乱中去世了,此刻想寻得些机灵、又沉得住气学医的孩子很难。”   星儿插口道:“年纪较大的叔叔姨姨婶婶们虽会些字,但都忙着种粮或养猪养鸡,怕是难以学这医术。”   秦阳的眉头都皱了起来。   “那个……老师,我可以跟如月姐姐学医吗?”一旁的小蕾畏畏缩缩地举起了手。小蕾与三兄妹共同住在这城主府中,三兄妹事多人忙,打理家务的事几乎都落在她身上。但小蕾天性勤快,将城主府上上下下打理得整整有条。   秦阳双眼发光,一把抓住小蕾的肩膀欢呼道:“小蕾!对!我怎么没想到小蕾呢!”   小蕾被老师的举动吓了一跳,肩膀缩了缩,脸蛋儿通红。   月儿走过来拉开哥哥,训道:“哥哥,你现在是城主大人了,稳重点行不?你这样会吓着小蕾的。”   秦阳讪讪地收回手,掻掻后脑道:“情不自禁,情不自禁……”   月儿白了哥哥一眼,正要继续训他,孟志大声叫着:“老大,老大,不好了!”话音刚落,人已飞跃过篱笆,直奔大厅。   秦阳见他脸色大变,忙迎上去问道:“怎么了?”   孟志急道:“早上提过的那支商队,出事了!”      第八十二章 骑兵对骑兵      秦阳与两个妹妹及孟志站在了望台上,遥望着四五里外战况。   天空正乌云密布,阳光早已隐没,狂风骤起,暴雨将至。   远处烟尘滚滚,杀气冲天,只听得铁蹄声密集如雨点,数十名黑衣蒙面马匪正组成数条长蛇阵,将一支近百人的商队分割屠戮,商队中虽也有不少手持武器的家将家丁在奋力顽抗,无奈这群马匪来去如风,阵法有序,哪里抵敌得住,包围圈越缩越小,隐约听得商队中惨叫声不绝。   孟志看得血脉贲张,指着商队道:“被围攻的应该就是今早要给咱们送礼的那个商队,我认得那些家丁的服饰。这伙贼人好狠,似是打算不留一个活口!”   月儿俏目紧紧盯着马匪的服饰武器、进退攻防,忽然道:“哥哥,这伙贼人好像是黑狼余党!”   星儿见商队中不断有人倒在血泊中,不忍道:“哥哥,我们是不是……”忽然感觉周围温度骤然降低,杀气布满四周,星儿大骇转头,这才发现惊人的杀气是从哥哥身上散发出来的。   秦阳双目如电,捏紧拳头,咬牙切齿道:“黑狼……黑狼!”   他只是拍拍星儿的小脑袋,随后向着了望台上的守卫沉声下令道:“擂鼓!点兵!”   月儿急道:“哥哥别冲动,小心有诈……”   “放心,我不会冲动!”秦阳几步飞奔下了了望台,孟志紧随其后。   这还不叫冲动?月儿又急又无奈,只得拉着妹妹匆匆跟在他身后。   “咚!咚!咚!”急促的战鼓声中,正副队长孟虎、孟小伍马上指挥着正在训练的五十名护城队员迅速完成了集结、披挂整装事宜,个个精神抖擞,锐气正盛。   秦阳翻身骑上黑骠马,手提长枪,腰悬湛蓝宝刀,拉住马缰,寒声道:“你们可记得,半月前是谁毁我们家园,杀我们亲人?”   孟虎、孟小伍、孟志和五十名护城队员眼中的仇恨火花瞬间被点燃了,怒吼道:“黑狼!”   秦阳指着山下方咬牙道:“此刻黑狼便我们城外四五里处作恶,冤有头债有主,血仇只能用血来清洗!”   众人挥舞着长枪,跟着高呼道:“血仇只能用血来清洗!”人数虽不多,但声震太阳城,引得不少城民赶来察看情况。   秦阳一挥马鞭,高声喝道:“走!不放过一个黑狼马匪!”   黑骠马长嘶一声,铁蹄扬起,当先从石径中疾驰而下。五十余骑鱼贯而出,愤怒的蹄声轰隆如雷鸣,直扑向四五里外的黑狼马匪。   眼见哥哥带着众人挟怒而去,月儿急得直跺脚,这个冲动的哥哥!她见孟淮、孟少枫已闻声赶了过来,便转头道:“哥哥吩咐了,孟爷爷和少枫哥紧守太阳城各处岗要,小心被人乘虚而入。”   月儿和星儿虽非城主,但她们既是秦阳的妹妹,又有相当威望,秦阳不在,她们便是主事人,何况“太阳”一向视两个女孩儿如公主般,当下孟少枫马上躬身答道:“遵命!”   星儿和姐姐都不会马术,她见众人已远去,急道:“姐姐,我们快去帮忙!”   月儿点点头,对孟少枫道:“我和星儿去助哥哥一臂之力。”话音刚落,人已如箭般直射而出,星儿急展轻功紧随而走,刹那间两个娇小的身影已消灭在弯蜒的石径之中。   孟淮望着两个女娃子离去的方向,哼哼道:“有胆有谋有相貌,还好她们是妹妹,不然我家小绮还真没什么机会。”   孟少枫苦笑道:“爷爷,赶紧下令加强守卫吧,小绮的事先不急,老大三位亲人刚去世,怕是没这样的心情。”   孟淮牛眼一瞪:“我家孙女我能不着紧么?我那乖徒儿年纪轻轻已当了城主,不加紧点,日后也不知有多少女娃子要和我家孙女抢丈夫!”   孟少枫无奈,只得匆匆跑开去传令,忽见墙角小影儿飞快跑开,孟少枫眼尖,一下子认出是孟小绮,不禁好笑道:“这小丫头如此着紧,难怪连老爷子都紧张得不行。”   太阳城外五里处,黑狼依然保持着最有效的阵型,四面八方各有两名马匪手持刀弓形成包围圈,外挡援兵内杀逃跑的猎物,中间十人一队的长蛇队在阵内穿插纵横,刀光如芒,鲜血四溅。   最外围尚有一名乱髯披发、头扎铁箍的蒙面大汉,手提大斧,黑色衣甲外披着熊皮,他目光冷峻,极为神采,显是一名高手。身旁一左一右两名马匪守卫在身侧。   左边的马匪低声道:“二首领,远处似有数十骑疾驰过来,鱼儿上钩了。”   二首领眼中寒光暴闪,冷笑道:“秦阳,秦阳!你杀我大哥,今日便要用你的人头来祭奠我大哥!”   他环视战场,见黑狼已占据全面优势,尽数屠戮商队只是时间问题,高声下令道:“留两个小队在此,其余人等全跟我走!”   他圈转马头,遥见有数十骑骑兵已冲近至一里之地,当先一员小将,布衣长枪,不着盔甲,料来便是秦阳,马上大斧一挥:“冲!杀掉秦阳者升为三首领!”   这些马匪之前多半被派去了焚村掠夺孟家村,未吃过秦阳的大亏,纷纷嚎叫着纵马加速向前冲刺。   不料听得前面一声号令:“散!”   前面数十骑形成尖椎状冲刺的骑兵骤然散开,动作灵活至极。   居然有人会在骑兵对抗之时舍骑兵冲锋之利?二首领和众马匪大惑不解,二首领更是嘀咕:“难道这秦阳竟连最基本的骑兵之法都不懂?”虽是犯疑,马匪们的速度都没降下来,依然怪叫着向前冲锋。   双方相距不过两百步。   前方小将长枪前指,又是一声令下:“网!”   护城队众人同时右手挥动,数十道小小的黑影飞快掷向马匪。马匪们还没反应过来,黑影蓦地里张开成黑色大网,迎脸直罩而下。   马匪大惊,纷纷举起兵器去砍黑网,但黑网张开后有近丈大小,丝质坚韧,哪里砍得断,眨眼间绝大多数马匪已被黑网网住,马蹄被绊,人马同时前扑堕地。   二首领将大斧舞成旋风,硬生生将黑网震飞,他这才发现秦阳竟是有备而来,自己才是秦阳的猎物!   他正惊怒交集间,又听得秦阳冷然下令道:“射!”   顷刻间弓弦连响,数十支劲箭井然有序地向马匪射来,仿佛早有默契般,每张弓分工明确,瞄准的马匪都不一样,第一次箭雨过后,落地的马匪几乎无一幸免,全被劲箭透体而过。侥幸未落入网中的数骑马匪吓得魂飞魄散,纷纷圈马要逃。   秦阳手中长枪一挥,高声喝道:“冲!一个不留!”   护城队骑兵双手持枪紧贴马身,迅速恢复回冲锋队型,如尖刀般直扑向四散奔逃的马匪,孟虎更是如猛虎下山,一杆钢枪当先开路,锐不可挡,孟小伍和孟志在旁边配合他抢攻,马匪们仓促之间根本来不及反抗,寒光过处,纷纷中枪落马。   二首领极是骁勇,居然不退反进,挥舞着大斧怒吼着迎面杀来。   秦阳见他身形沉稳,斧风呼啸,一斧下劈之间暗含数种变化,显是武艺高强之人,心中微凛,怕手下众人为他所害,马上拍马相迎,长枪如灵蛇出洞,直扎向二首领心脏要害。   二首领见是秦阳,恨恨喝道:“秦阳,你来得正好,纳命来!”手腕微转,大斧斧影重重,杀意森森,倏然斜劈秦阳长枪。   秦阳见他竟能将数十斤大斧舞得如稻草般轻松写意,功力未必逊于自己之前所杀的黑狼,雄心顿起。   我能三招杀了黑狼,难道便不能三招灭了你?   他长枪竟不回抽,只是双手手腕同时圈转,长枪如滑蛇般贴着斧身旋转滑开,正是岳家枪法里的“滑”字诀。   二首领变招也快,他不等秦阳进招,大斧由下斜撩而上,极是阴险。   岳家枪讲究“低崩高挑”,秦阳长枪画个小圈已粘住了大斧,一粘一随间已挑开大斧,他恨极“黑狼”诸匪,下手半点不留情,双手暗运岳家枪的崩劲和咏春寸劲,崩劲霸道、寸劲迅猛,两劲合击之下,二首领的大斧被震得荡到右侧,空门大开。   二首领哪到秦阳厉害如斯,惊怒之下正要拨马逃走,秦阳左手已拔出湛蓝快刀,拦腰劈至。在他赤炎寒冰真气贯注之下,湛蓝快刀竟发出红蓝交错的刀芒,“嚓!”二首领根本来不及反抗,霎那间已被劈为两截。   此时月儿星儿两姐妹已追至,远远看到哥哥又在三招之间砍杀掉一名武功高强的大汉,不禁惊呆了。   好一会,星儿才骇然道:“姐姐,哥哥的武功怎么进展如此神速?我看那大汉的武功未必逊于你我,竟挡不了哥哥三招。”   月儿遥望哥哥日渐伟岸的身影,轻咬红唇,道:“哥哥往日如鞘中之刀,下手留情留力,如今这把刀已出鞘,招招杀着决不留情,光是气势之差别已是惊人,何况哥哥近来不知何故功力大增,武功早已今非昔比。我只希望哥哥日后对待其他非大恶之人,勿要如此狠下杀手。”   星儿也凝视着哥哥,轻声道:“不管怎样,在我眼里,哥哥便是哥哥,就算他手上沾满鲜血,也是为了保护我们。所以,即使与天下为敌,我也会留在哥哥身边,守候着他。”   月儿心头微颤,转头望向妹妹,见她一双大眼睛澄清如水,一如幼年时般正直单纯,但目光坚定,显是决心已下,金石难移。   月儿蓦然间发现,妹妹已不再是往日那个只会跟在自己和哥哥身后亦步亦趋的小丫头了,她开始有了独立的思想,更毫不掩饰对哥哥的深厚感情。   月儿咬住红唇,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第八十三章 威名四播      其时护城队已掩杀过去,远处正围攻商队的黑狼马匪早就战意全消,甫一冲击已伤亡大半,余下马匪此刻见二首领被杀更是心胆俱裂,哪里还敢留下来,纷纷拔转马头落荒而逃。   秦阳眼观六路,大喝一声:“围!”   护城队马上散开成合围之势,长枪寒光闪闪,只围不攻,马匪们左冲右突都找不到空隙,正要拼死顽抗,秦阳飞快挂枪提弓,拍马追了上来,孟淮亲自帮他新制的大黑弓响个不停,在连珠箭的绝世箭术下,马匪们纷纷应声堕马,无一幸免。   是役骑兵对骑兵,护城队在未伤亡一人的前提下尽歼横行淮南、赫赫有名的“黑狼”马匪。   消息像长了翅膀般,数数短日间便已轰动淮南,也使得秦阳与太阳城的威名四播,特别是随着秦阳之前开免费学堂、打败淮南第一剑客孙榐、斩杀黑狼等故事的广泛传颂,秦阳一下子成为了无数淮南百姓心中文武全才的传奇少年英雄,此乃后话,暂且不表。   “轰隆!”闪电划破乌云,豆粒大的雨点倾洒而下。   秦阳环视四周,见再无一个幸存的黑狼马匪,才长长地吁了口气。   这半个多月来,他第一次感觉积压于心中的剧痛抑郁消散了许多。   秦阳仰望着漫天乌**点,喃喃祷告道:“师父、师母、义父,阳儿终于帮你们报仇了,你们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   雨点从他脸颊上滑过,两道水痕滚滚而下。   是雨水,还是英雄泪?   眼见雨势越下越大,商队众人伤亡惨重,秦阳收拾心情,马上指挥护城队队员帮忙救助伤员,月儿和星儿也赶紧奔了过来。   秦阳见两个妹妹衣衫尽湿,怕她们着凉,便劝道:“妹妹,你们先回去准备伤药,这里有哥哥在就可以了。”   星儿执拗地摇着头:“我要和哥哥同甘共苦!”   月儿根本不回答,她用手挡住雨点问道:“哥哥,雨太大了,根本没法子救治伤员,怎么办?”   闪电划过,两个妹妹湿漉漉的俏脸上闪着动人心魄的美。秦阳百感交集,环视四周,马上对护城队众人下令道:“将所有马车上的货物全部卸下,将伤员抬上去,送回太阳城救治!有重伤垂危者马上通知我们!”   秦阳首先翻身下马,也不顾雨水泥泞,快步冲到马车前,捋起大袖便卸车。车上全是相对较贵重的绫罗绸缎和茶叶,秦阳看也不看一眼,直接丢到地上,两个妹妹也奔过来帮忙,不过片刻功夫,便已清空一辆马车,三兄妹又四处去将伤员抬上车。   护城队众人见城主三兄妹亲自冒雨救人,心中涌起一阵温暖,无比敬服地齐声应道:“得令!”纷纷下马,卸车的卸车,搬运伤员的搬运伤员,雨大路滑,到处是血污,但护城队全体上下无人有半点怨言,反觉得跟着这样的城主并肩战斗、并肩救人,实乃此生中最值得骄傲的事。   商队幸存的家将和家丁们见状,大为感动,也纷纷加入到救人的行列中。   有个像是管家的中年大叔捂着大腿的伤一瘸一瘸地奔了过来,大声求救道:“这位英雄,快来救救我家老爷,他的腿被马车压着,抽不出来,很是危险!”   秦阳循声望去,见十数丈外有辆侧翻的马车正压住了一名锦服男子的两条腿,男子一动不动,似是已痛晕过去。一名年约二十的年轻家将和两名家丁在奋力要移开马车救人,无奈马车太重,家将带伤,两个家丁又相对瘦弱,哪里移得动。   秦阳身如飞魂,纵跃间已落到马车旁,双手扶住马车底盘,低喝一声:“起!”丹功真气滚滚流转,直达双臂,庞大的马车应声而起,飞出近丈。秦阳的力度极为分寸,马车右边轮子落地,重新扶正,稳稳停在泥水中。   那家将和两个家丁哪见过如此神力,顿时惊得呆住了,秦阳蹲下来探探锦服男子的气息,见他脉象尚稳,暂无性命之危,转头吩咐两个家丁道:“快帮忙把你家老爷抬上马车!”   两个家丁这才回过神来,慌慌张张地将锦服男子抬上车,家将帮忙着重新套上拉车的健马。   年管家过来千恩万谢,就差点没跪下叩头。那年轻家将也满脸崇敬地过来向秦阳拱手问道:“不知英雄高姓大名,竟有如此本事?”   秦阳见尚有不少伤员急着救援,哪有心思陪他们客套,便匆匆道:“我叫秦阳,两位大哥,伤者众多,我先去救人。”声落人动,已奔向其他伤员。   他左肩在半月前所受之刀伤本已快要愈合,但刚才用力过猛,伤口迸裂,再次渗血,很快便染血了他的左肩。秦阳随手撕下衣襟匆匆扎了两下便继续救人。   那家将、两个家丁和中年管家面面相觑,都被秦阳一心救人的善举震撼了,不约而同地跟在他身后帮着救人。   过了好一会,那年轻家将忽然想起一个近日在**县城中名声极响的传奇少年,不禁惊呼出来:“秦阳?莫非是斩了黑狼的少年英雄秦阳?”   旁边一个护城队的队员听了,顿时骄傲地昂起脑袋道:“淮南道中,除了我们城主,还有哪个秦阳能有这样的本事?”   年轻家将追寻着秦阳救助伤员的忙碌身影,秦阳身材不高,稍显单薄,但此刻他满身血污的身影却恍如高山般伟岸。年轻家将只觉得全身热血沸腾,当下也不管自己身上的伤势,大声吆喝着奋力帮着护城队员们卸车、搬运伤员。   众人齐心协力之下,很快便将幸存的伤员们全都搬到了马车上,秦阳一挥手道:“回城!”   那管家拉住他急道:“秦英雄,我们商队的货物全落在这里了,万一丢了可是会使老爷损失颇重,要不我们先把部分受伤的家丁放下,把货物运回去再来救他们……”   秦阳一听勃然大怒,愤然道:“人命关天,谁敢把家丁不当人?更何况他们忠心护主身受刀剑之伤,便是值得敬重的英雄,你竟要为了区区财物舍弃他们?”   那年代家丁便是卖身于主家,其命贱如草,主家可随意打死也无人过问,那管家早习惯了老爷最大,货物其次,根本不会在意下人死活,但他见秦阳满脸怒容,顿时噤若寒蝉,哪里还敢吭声。   那些受伤躺在马车里的家丁们,见秦阳率兵来救,又冒雨相助,早已感激不已,此刻又听得秦阳铮铮之言,无不热泪盈眶,更有人感动得哭了起来。   “秦阳,秦阳……”他们心中反复默念着秦阳的名字,似要要将它铭刻在心中。   在护城队的护送下,二十多辆马车飞快向太阳城驶去。秦阳三兄妹奔波在马车之间,为伤势最危急的伤员施针抢救。   秦阳是男子还好,两个姑娘家早已衣衫尽湿,紧贴身体,将她们青涩而美曼的少女身姿展露无遗,但众人望着这对不顾满脸汗水、满身血污,拼了命帮着哥哥一起救治伤员的姑娘们,眼光中都充满敬意与感激,哪怕是那些惯于流连妓院的家将们,眼中也绝无半点亵渎之意。   马车依次从石径入城,孟少枫早已在瞭望台上了解情况,安排好人员救助,又安排人手去山下搬运货物、收拾黑狼遗留的马匹武器等战利品。   那锦衣男子双腿受伤颇重,幸而得到秦阳的及时救治,预计两个月间便可痊愈。   锦衣男子在半夜才醒转过来,从管家口中得知一切后,挣扎着起来要拜谢秦阳。秦阳正忙得焦头烂额,当下不客气道:“这些礼数之事明天再说,你伤势较重,好好躺着。”转身便去给旁边的家丁施针包扎。   锦衣男子大概从未见过秦阳这般直接不讲客套虚礼的人,顿时怔住了。   他静在病床上,默默地聆听着那年轻家将满脸崇拜地向同伴和家丁们说着秦阳的义举,内心更是震憾不已。   当晚一夜无眠,直到第二天雨过天晴,秦阳三兄妹才基本完成伤员的救治工作,松了口气。   秦阳见两个妹妹俏脸发白,头发蓬乱,双眼满是血丝,大为心疼,硬是端出哥哥的威严迫她们回城主府更衣沐浴小睡,自己则匆匆换过干衣服,重新包扎肩膀上的伤口,盘腿运功调息。   体内那六道赤炎真气与一道寒冰真气与混合丹功的暖流共同在经脉中流淌,很快便舒缓了全身的疲惫。   一柱香左右,听得门外孟少枫低声问道:“虎哥,老大睡了?那个商队的老爷想求见他。”   守在门外的孟虎怕惊扰了秦阳,连忙拉开孟少枫,小声道:“老大忙了一日一夜没睡,刚在运气调息,别打扰他。”   孟少枫连忙将声线压得更低道:“那我先让人给老大准备些热粥,一会送来。”   听得两个兄弟的对话,秦阳心中一暖,收功而起,道:“少枫来了?你和阿虎昨晚也辛苦了,如没急事便先回去休息会。我一会便去见见那商队的头儿。”      第八十四章 纵论民心      孟少枫与孟虎推门而入,见秦阳嘴角含笑,知道他听到两人的对话,不禁都搔搔后脑,不好意思起来。孟虎憨憨道:“我们哪及得上老大辛苦。对了,现在城里都在说着老大你的事呢,你那句‘人命关天,谁敢把家丁不当人’更是广为流传,谁敢不服你?”   秦阳好笑,这不过是二十一世纪人人皆知的平等宣言,便笑骂道:“去去,凭你们两个与我的兄弟情,还用着得这般拍马溜须么?快下去休息!”   秦阳好说亏说才把这两个家伙劝去休息,自己则动身前往安顿伤员的竹舍,去拜会那商队的锦衣男子。   秦阳刚出府门,便见孟青兴冲冲地跑了过来,他见秦阳要外出,立马紧随其后。   早在昔日“太阳”小组织时期,孟青便对秦阳敬佩不已,经过这半个月来的生死同难,他更是将秦阳视为人生偶像,少年最喜亲近英雄,所以他有空便来客串当当秦阳的侍卫,并和孟志一样,特喜欢模仿秦阳的言行举止。   秦阳哭笑不得,知道劝也没用,便由得他胡闹。   锦衣男子的身份最为尊贵,在中年管家的强烈申请下,孟少枫便安排他独自住在竹舍的独室中。   秦阳敲门进入独室时,锦衣男子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那年轻家将和中年管家都侍立于他床前。   锦衣男子一见秦阳,便挣扎坐起来,深深作揖道:“我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阁下便是力斩黑狼的少年英雄秦阳,此番又承蒙你拔刀相救,之前多有失礼之处,还望见谅。”   秦阳这才有空打量一下这锦衣男子,见他大约四十岁左右,眼正鼻直,颌下蓄有三绺长须,虽因受伤而脸色发白,但面相圆润温和,颇有儒雅之风,更有几分雍容富贵的气度。   秦阳回了个礼,哈哈笑道:“昨晚多有失礼之处的怕是我秦小子罢?不知这位先生怎么称呼?”秦阳阅人无数,心知此人必定是饱读诗书之人,故称他为“先生”。   锦衣男子似乎颇欣赏秦阳这爽直的性格,脸露微笑道:“我姓吕名夷简,寿州人,目前住在广陵,主要在淮南一带做丝绸茶叶生意。”   吕夷简,这名字好熟。北宋有个著名的贤宰相,不就是叫这个名字?秦阳心头大震,仔细观察锦衣男子的气度神蕴,知道自己又幸运地遇到历史名人了,而且还是一位大大的贤臣,料来也是因历史大变,这位祖上俱是高官的宰相大人才成为了一名商人。   秦阳此刻他最缺人才,遇着此等贤相哪肯放过,要知人才才是最重要的生产力!   秦阳之前经历过岳飞、欧阳修等名人相遇事件,对付这些历史牛人极有心得,马上躬身道:“原来是吕先生,观先生谈吐,似是博学多才的大贤士,何以不到朝中致仕?莫非是想着经商救国?”   吕夷简目露讶色,惊奇道:“秦英雄何以见得我想经商救国?”   秦阳目光仿佛看透他的一切,凝视他双眼道:“先生面相慈善,必是善心之人,今天下动乱,义军四起,朝廷衰弱,外寇入侵,先生想必有心救国救民,但先生胸怀真才实学,又未遇明主,不愿轻栖凡木,便隐忍不出,经商积累财富,异日若遇明主,便倾尽家财,助其成大业,安天下。不知我的推测准确否?”   吕夷简哪想得到眼前这个年仅十五十六岁的少年竟能如此洞悉人心,饶是他心计过人,此刻也全身剧震,脸色微变。那年轻家将更是满脸崇拜地望着秦阳。   秦阳两世为人,平时做事虽随性,但重要关头半点不含糊,他察颜观色,便知自己猜测没错。他找来张竹椅坐下,悠悠问道:“不知在先生眼中,淮南王又是否算得上一个人物?”   吕夷简挥挥手,示意那年轻家将和中年管家退了出去,秦阳见状,也示意孟青到屋外守候。   待得屋子里只剩下他和秦阳后,吕夷简沉思了一会,张口问道:“在回答这个问题前,我可否先问秦英雄一个问题?”   秦阳怔了怔,随即坦然道:“但问无妨。”   吕夷简脸上已恢复雍容淡定,问道:“我听楚熙所言,昨日秦英雄曾说‘人命关天,谁敢把家丁不当人’,试问在秦英雄心中,人可有高低贵贱之分?”   秦阳怎么也想不到他居然会问出如此问题,要知道在当时,人分九等早已是社会默认的习俗。   秦阳收起笑容,正色道:“人无高低贵贱,命有贫富尊卑,但我命由我不由天,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就算是渺小如种子,只要经得起风雨的打击,也可长成参天大树。我怜那些家丁出身低微,胸无才学,无力改变自身现状;但我敬他们,凭着自己的双手养家糊口,不偷不盗不害他人;我更敬他们,敢于与恶势力作斗争,忠心护主,对得起天地良心。”   吕夷简眼中露出深思的神色,静静地听秦阳说下去。   秦阳续道:“或者在这乱世中,人命贱如草,但我则认为,人命关天,财物失了可再去赚取,但生命失去了便失去了,再也无法挽回。”秦阳思及刚逝世的三位老人,眼圈微红,顿了顿才道:“只有懂得敬重生命,懂得同情他人的疾苦,将生命置于个人私利之上,这个乱世才可能终结,才会迎来真正天下太平的盛世。”   吕夷简的双眼亮了起来,又问道:“现在世家门系盘综错结,真正手握兵权、可以决定无数人生死的都是上位者,跟这些上位者谈敬重生命,岂非可笑?在他们眼里,除了权力之争利益之争外,哪里会在意普通平民的生死。”   这回轮到秦阳动容了,轻叹道:“吕先生果真是胸怀天下,这一段话道尽了当今乱世,民不聊生之苦。”   随后他肃然道:“吕先生,当今之世,民众之所以苦不堪言,既在于掌权者只重私利不重民众,但根源在于国力衰退、统治不严,致使烽烟四起,外寇入侵,处处战火弥漫。若是国家强盛,律法严明,君主勤政爱民,民众何至于淹没随百草?”   吕夷简眼睛更亮了,倾身向前追问道:“如今国家羸弱,四分五裂,秦英雄认为如何才能一统天下,建立强盛国家?”   秦阳毫不犹豫道:“天时不可测,地利不可恃,唯有民心不可逆。家、国、天下,正因为有着无数平凡民众组成的家庭,才会诞生国家,才会汇聚成天下。我大宋的子民大多都是朴实可敬的,他们只求温饱平安,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靠着自己的劳作生活,谁能真正实现他们这些朴素的心愿,谁能真正关心他们的生死与疾苦,谁便可得民心!谁得民心,谁便能得天下!至于建立起统一政权后,如何辅助君主真正治理好国家,让民众过上好日子,不正是吕先生这等大贤的职责么?”   吕夷简长长吁了口气,重新坐好,缓缓问道:“秦英雄可有意于天下?”   秦阳早知他是在考验自己,叹了口气道:“我不过一村野小子,少时的梦想便是当个走乡串巷的郎中大夫,平淡度日。但战乱四起,盗匪横行,村子被毁,这才不得不栖身于此,保护身边民众,我并没有争霸天下的豪气,只想建立一个安宁强大的王国,人人可以安居乐业,他人不敢入侵便可。”   吕夷简讶然道:“秦英雄,你既有如此本事,何以要固守偏安一隅?”   秦阳苦笑道:“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吕夷简耸然动容,他喃喃重复着秦阳最后两句:“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他仔细打量了秦阳好一会后,慨然道:“秦英雄,你既心系百姓,便更应揭竿而起!他日若是金国全面入侵,凭着当今朝廷和各路不成气候的义军,大宋的江山迟早陷落,到时你便是建立起理想的王国又如何,你能以小小的王国对抗得了整个大宋江山的金国?”   秦阳脸色数变,他何尝未想到同样的问题?从那一日他立于林外荒地,喊出“我要当王!”的大志时,便已想到了这样的问题。只是他现时缺兵少将,家穷业小,更没辅佐之才,光是想建立起太阳城已颇为吃力,哪有闲心去想着争霸天下、对抗金兵之事?   他向着吕夷简深深一揖,诚恳道:“谢吕先生的肺腑之言,对于我来说不啻于暮鼓晨钟,振聋发聩。只是我人微势薄,根基极浅,如何能去争霸天下?”   吕夷简微笑望着秦阳,道:“秦英雄,我看你其实早有此志向,且成竹在胸,不过只是缺乏根基钱财,不欲言破而已。”他顿了顿,续道:“不若这样,我和秦英雄各自写下一条对策,看看是否意见相同?”   秦阳知道这是最后一关了,精神一震,沉思片刻,便唤门外的孟青去拿纸笔。   两人各自写下对策后,交换打开,脸上都露出了会心笑意。      第八十五章 拜相      吕夷简纸上写的是“韬光养晦,低调壮大。”   秦阳写的则是明初朱升的九字国策——“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吕夷简抚掌大笑道:“我八个字,你九个字,却是你写得更精准,真可谓字字千金,一字难易。”   这九字可是经过数百年的点评赞许,自然精准。但他见吕夷简的八字国策也有类似意思,不禁由衷赞道:“先生大才,可堪国之栋梁,一国之相。”   吕夷简抚须笑道:“若他日秦英雄得了天下,可莫忘今日之言。”   秦阳大喜,马上躬身行礼道:“若先生不嫌秦阳的根基浅薄,秦阳愿请先生为太阳城内堂总管,主管内政事宜,日后若得天下,先生便是我朝之宰相!”   吕夷简连忙回礼道:“你便是我主公,怎可向臣下行此大礼?”   两人相视大笑,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吕夷简重新拿起秦阳的纸条,见上面的字写得极为俊逸,前所未见,不免又是一番惊叹。   两人又仔细交流了今后的发展方向,直到夕阳西斜,秦阳见吕夷简面有倦色,才不舍道别。   秦阳和孟青刚走出屋子,身后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却是那年轻家将追了上来。   秦阳对这个曾帮他救助伤员的年轻人颇有好感,便温和问道:“这位大哥,可是有事找我?”   年轻家将深吸一口气,恳切道:“秦英雄,我楚熙想追随你左右!哪怕为你牵马挂鞍也愿意!”   秦阳奇道:“楚大哥,你是吕先生的家将吧,此事可曾经向吕先生请示?”   楚熙垂手恭敬答道:“我今早已得到吕先生许可,吕先生说秦英雄乃世之明主,值得追随。”   秦阳见他身手灵活,颇有功夫基础,且为人老实,对自己又是如此崇拜,已有几分意动,便笑道:“你一身好武艺,为我牵马挂鞍岂不浪费?”   楚熙激动道:“秦英雄为民除害,英勇无双,又心系民众,舍己救人,楚熙极是敬佩,能为你牵马挂鞍是我的荣幸!”   秦阳正好缺个侍卫,他便点头道:“日后你便跟在我身边,做我的侍卫罢。”他又开玩笑道:“只是先说明一下,我现在较穷,可包吃住,但薪金不高。”   楚熙兴奋至极,连声道:“我乃孤儿,举目无亲,平时不需用钱,只要能跟在城主大人左右便心满意足,不需薪金!”他听得周围众人均称秦阳为城主,此时既得秦阳允诺收留,高兴之下马上便学着众人改了称呼。   孟青今年才十三岁,最是幼稚,此刻见自己的客串侍卫一职被人夺了,顿时有点不满了,欺负新人道:“喂,新来的,以后多跟着我,学学怎么当老大的侍卫!”   楚熙早见他追随在秦阳左右,虽见他年少,却半点不敢小瞧他,老实道:“是,不知这位小英雄怎么称呼?”   孟青第一次被人称为英雄,全身都飘飘然起来,老气横秋道:“我叫孟青,你以后叫我青哥便可,说到当老大的侍卫,我最是经验丰富……哎哟!”他话未说完,秦阳已用力敲敲他的头,笑骂道:“尽会胡说八道动鬼点子欺负人,平时练功有这时五分聪明便好了。”   孟青笑嘻嘻地扮个鬼脸,不以为意,继续屁颠屁颠地跟在秦阳身后。   楚熙见秦阳与孟青嘻笑怒骂,丝毫没摆出城主的架子,更是钦佩。秦阳见状,便笑道:“不用太拘束,以后就当彼此是兄弟好了。”   楚熙哪里敢像孟青般没大没小,忙道:“城主大人客气了。”依然垂手侍立在旁。   秦阳见他忠厚老实,是个认死理的人,便淡淡一笑,不再多劝。他想了想,打发孟青去和张慎练功,又带着楚熙去见见吕夷简,说明一下情况。   吕夷简早知此事,笑道:“主公,我跟着你混,楚熙这小子自然就是你的手下,以后你看到哪个人合适的,便随便使唤,不用客气。”他转头对楚熙道:“日后跟着主公,要小心谨慎,不可给主公添麻烦。”   楚熙想不到吕先生居然也愿意追随秦阳,又惊又喜,连声应下。   秦阳挂念着其他伤员,又亲自去巡视了一遍,帮重伤者施针换药。   竹舍上下人等见到秦阳到来,无不尊敬行礼,更有人下跪膜拜。秦阳急忙扶起,又回礼道:“各位都是忠诚为主之人,我秦阳最敬重的便是热血好男儿,大家不必多礼,尽管安心在此养伤。”   众人见他谦逊有礼,更是敬服。有人认出楚熙,见他跟在秦阳身后,便好奇相问,得知他居然有幸成为秦阳贴身侍卫、追随秦阳左右,都羡慕不已。在场人人都眼巴巴地望向秦阳,盼着他也收留下自己。   秦阳知他们心思,微笑道:“吕先生已答应留下来出任内堂总管之职,助我管理太阳城,各位若有意,也可留下来。”   众人大喜过望,欢呼声震天而起,有些家丁甚至激动得流泪满面,高呼万岁。   家将们更是纳头就拜,宣誓誓死追随城主大人,至死不渝。   天色昏暗,华灯初上时,秦阳才带着楚熙回到城主府。小蕾正在给小白狐喂牛奶,见秦阳进来连忙站了起来,局促问候道:“老师好。”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小蕾和秦阳说话总算不会紧张得结结巴巴了,但依然会比较拘束。   秦阳知她性子,摆摆手示意不必多礼,走近小白狐,轻轻抚摸它的毛发,问道:“夕岚今天喝了多少牛奶?”   小蕾答道:“喝了小半瓶。”她手里拿着的玉瓶正是半月前那香车里小姐所赠的那个。   小蕾现在负责起城主府绝大多数的家务,连照顾夕岚的事也包揽了。她知秦阳极为重视这只小白狐,每天都小心翼翼地照顾着。   秦阳时常挂念着夕岚,每天哪怕再累再忙,也会抽出一段时间来陪陪它,和它说说话。因为他知道,那个娇媚入骨的夕岚姐姐最怕寂寞了。   小白狐的伤势在一天天地好转,但依然是昏迷不醒,偶尔会迷迷糊糊地吃点喂到嘴边的食物。秦阳时常会亲自喂它吃食物,吃的都是细心削好的水果或者牛奶。   此刻他接过玉瓶,柔声道:“夕岚,喝点牛奶罢。”   夕岚似是听出他的声音,小嘴微微张开,舔着瓶子里的牛奶。秦阳极有耐心,握住玉瓶的手稳如泰山,直到夕岚喝完牛奶,又沉沉睡去,这才小心地将玉瓶交还给小蕾。   随后他又细心地帮夕岚换药、用最柔软的毛巾将它的毛发拭擦干净。   他与夕岚相处不过短短一夜,但每当想起那一夜的经历,秦阳就会觉得早已与这娇媚的夕岚姐姐相识相知了千百年。这种深厚感情无法言喻,却深深地植根于心底,甚至不会逊于他最疼爱的两个宝贝妹妹多少。   城主府中灯光明亮,倾洒而下,将一人一狐的身影投影到墙上。   秦阳静静地坐在夕岚身边,凝视着它的目光柔和至极。   小蕾早已见惯不怪,楚熙却是惊诧不已,想不明白城主大人为何如此重视这只小白狐。   此时月儿和星儿都已醒来,梳妆完毕迎了出来。   秦阳站了起来,见两个妹妹的气色都好了许多,大觉宽慰,便调笑道:“哟,月儿星儿,半天不见,还是那么漂亮可爱呀。”   星儿脸蛋儿微红,她见近段时间来萦绕在哥哥眉宇间的煞气与恨意消散了许多,暗暗高兴,也就不计较哥哥的胡言乱语,轻快地小跑过来,坐到哥哥的旁边,温柔地摸摸小白狐的头。   月儿见有外人在,不好公然教训哥哥,没好气地瞪了哥哥一眼,问道:“哥哥,这位是……”   秦阳这才想起站在一旁的楚熙,连忙向两个妹妹和小蕾介绍了楚熙。   楚熙虽在昨晚就见过两个女孩儿,但那时他的目光全集中在秦阳身上,加上两个女孩儿衣衫尽湿他更不敢多看,此时见月儿星儿清丽绝俗,美得如天上的仙女般,不禁看呆了。   星儿“扑哧”一笑,道:“这位大哥怎么不说话?”她笑靥如嫣,比起神色淡淡的月儿更显得活泼纯真。楚熙不禁脸红耳赤。   秦阳见楚熙的窘态,暗自好笑,故意咳了两声。   楚熙清醒过来,赶紧行礼道:“楚熙拜见两位小姐。”却再也不敢直视月儿和星儿。   月儿见哥哥满脸得意,又狠狠瞪了他一眼,回礼道:“楚大哥不必客气,我家哥哥平时做事鲁莽,还得你多加照顾。”   秦阳知她是借题发挥,教训自己昨天冲动带护城队去剿灭马匪之事,只好讪讪赔笑,不敢搭话,他见天色已晚,城主府内屋子已满,便将楚熙安排到城主府旁边的屋子里居住。   两三天后,吕夷简精神状态好了很多,秦阳召集众人召开大会,公开宣布任命吕夷简为太阳城内堂总管,主管一切内政事宜,孟少枫改为外堂副总管,协且孟淮负责对外事宜。   吕夷简的家将家丁,除少数随吕夷简的管家丁朗返回广陵府另有安排外,全都并入到太阳城中。月儿星儿的执法队扩大为治安执法队,专司维持治安秩序事宜,并将吕夷简的家将安排入其中。   一时之间太阳城中欢声雷动。   秦阳又组织人手在桃源谷中新建了一处内堂总管府,分给吕夷简居住。   太阳城所有人等早将秦阳视若神明英雄,他一声令下,马上上传下达,迅速得到落实。   太阳城悄然完成了转变。      第八十六章 羽翼初成      这天,吕夷简由家丁用担架抬着,和秦阳将太阳城的两处山谷走了一圈后,一并来到内堂总管府。   待得到厅中坐下,家丁送上茶水,吕夷简马上摒退左右,脸色凝重道:“主公,太阳城虽是险要,但成也险要,败也险要,它入口狭窄,兵马进出都不易,扩展极难,莫说要成为大城大邑了。我曾听家丁回报,说你有意于初一、十五在山下举行集市?”   秦阳点点头,将自己的想法又说了一遍。   吕夷简赞许道:“商人确是消息来源的好渠道,这个想法很是不错。”当他听说桃源谷中珍贵药材极多,便建议以药材营为主,打响名号,吸引商人到此处聚集,又表示要出资在山下建个临时集市,方便交易。   秦阳见他商业经验丰富,更是放心将此一应事情交给他。   吕夷简又道:“我目前在淮南各地的生意网颇大,手下家将家丁加起来约有五六百人,财物方面主公更是不用担忧。目前我们最大的问题是人手缺乏,无论是太阳城的居民,还是兵员都实在太少了,自保都难。虽然主公想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但‘太阳城’这旗帜和口号倒是要早早竖起,不然名不正言不顺,如何可招揽来人才?”   秦阳早已在苦思这个问题,他皱眉道:“此地淮南王当权,我们悄无声息地发展还好,一旦声势大了,卧榻之旁焉容猛虎酣睡,淮南王怕是会对我们出手。我们发展再快,招揽来的人才再多,也难敌在此经营了近十年、兵精将广的淮南王。”   吕夷简沉思道:“那日主公曾问我,淮南王是否算得上一个人物。我现在便回答主公的问题。”   不提幼时秦家被毁、父母被杀之仇,光是与薛让的矛盾已让秦阳对这淮南王殊无好感,又见他居然奈何不得“黑狼”马匪,治军能力似乎颇为一般。但淮南王既能以一介草莽起义,拥军自立为王,定有他过人之处。秦阳马上凝神倾听吕夷简的点评。   吕夷简续道:“淮南王张灿原是濠州的一个大贼头,武艺高强,趁着乱世之机攻城掠地,占了淮南道,算是得了天时,可他治军不严,兵士劫掠成性,淮南的民众深受其害,后在自立为王后虽有所收敛,但兵士随意敲诈民众之事依然常有发生,加之税赋较重,百姓苦不堪言,像我们这些商人,更是被重重盘剥。”   秦阳想到与薛让等淮南军的诸多纠葛,叹道:“难怪像先生这等大才不愿与之为伍。”他放下茶杯,询问道:“若我方能得民心,夺这淮南道应该不会太难?”   吕夷简肃容道:“主公莫要轻敌,淮南王虽不算是个大人物,但淮南王手下的东南西北四路元帅都非庸人,特别是南路元帅纪禹,极有帅才,精通兵法韬略,不容小觑。据闻他有一女,更是女中诸葛,智计过人,尤胜其父,六年前年方十岁稚龄,便已上书献策‘纳人才、重农商、征海税、兴文教、肃军纪’,淮南王正是采纳了她的建议,才使得战后的淮南得已迅速恢复,也巩固了他在淮南的势力。日后若遇到此人,更要小心。除了有众多的良将,淮南王手下的兵勇也接近五十万,实力雄厚。”   秦阳心念一动,想起大半个月前在官道之上所遇到的元帅府小姐,不会刚好就是吕夷简提起的南路元帅千金吧?   见秦阳陷入沉思,吕夷简微笑道:“主公,听完我的形势分析,是否觉得这争天下的前路无比艰难?”   秦阳摇摇头,两眼透出冲天斗志道:“正好相反,越是如此我反觉得越要奋然而起,淮南王手下有如此能臣良将,民众尚且过得这般艰苦,一旦金兵入侵,我大宋的子民不知又得经历多少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苦难。我太阳城目前虽小,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我们只要坚定地走依靠民众、爱护民众的民心之路,众志成城,终会成就大业。”   吕夷简顿时肃然起敬道:“若得天下者是主公,百姓定能过太平安乐的生活。”   秦阳哈哈笑道:“说得远了,我们先想想如何度过目前的难关罢。”   两人正商议着,忽然听得总管府门外楚熙高声道:“孟队长,城主大人正和内堂总管议事,不可轻易靠近!”   孟志早就习惯了遇事直接找老大,哪里试过要通报的?当下不高兴道:“我身为情报队队长,来找城主有重要消息通报,你拦我作甚?”   楚熙倔强道:“孟队长,城主大人吩咐过,要我守在外面,未得城主大人的同意,谁也不可随便进去!”   孟志哭笑不得,只能道:“好好,快去通报!”   秦阳已闻声走了出来,拉起孟志道:“阿志,不要生气,先进来说。”   孟志不满地瞪了楚熙一眼,这才大步入内。   秦阳见楚熙欲言又止,便拍拍他肩膀,赞许道:“你尽忠职守做得很好,是我忘记说了,以后孟淮总管、孟少枫副总管以及各队队长有事找我,便让他们直接进来便可。”   楚熙受宠若惊,连忙答道:“遵命!”秦阳又安慰两句,这才回到屋内。   孟志见秦阳进厅,马上报告说,山下有数百被“黑狼”毁了家园的落难村民举家来投太阳城。   吕夷简和秦阳相视一眼,均见对方眼睛发亮。   吕夷简笑道:“看来,即使不竖起义旗,也会陆续有人来投我们太阳城。”   秦阳苦笑道:“想到这些都是同样因‘黑狼’而家毁人亡的百姓,我便高兴不起来。安置这些难民之事,还望先生多加帮忙。”   很快,随着秦阳和太阳城歼灭“黑狼”马匪之事广为流传,淮南中因马匪或兵患而流离失所的穷苦人家、周围的有志之士都纷纷慕名投奔归附。   吕夷简使人暗中运来粮草兵器马匹,并招募家将勇丁来到太阳城,壮大太阳城的力量。   短短半月间,太阳城已扩充到近三千人,其中精壮之士六百余人。秦阳将他们分别编为骑兵队、步兵队、弓兵队三个兵种大队,每队两百人,分别由孟虎、孟少枫、孟淮统率训练。而原来的护城队则保持原有编制,继续由秦阳亲自进行精兵路线特训。   吕夷简确是内政奇才,太阳城虽是发展迅速,他建房舍、倡种植、导畜牧、明法纪、促工商、选人才,民生事宜安排得井井有条,丝毫不乱。   随着山下药材集市的开放,太阳城周围人气旺了起来,城中也逐渐人丁兴旺,兵多粮足,羽翼初成。   这天,吕夷简见一切都走上正轨,便道:“主公,我想先回淮南一趟,安排家族迁居到太阳城之事,顺便带孟志熟悉商路消息传递之事。”他知秦阳有意培养孟志为情报头子,便不遗余力地将多年建成的商路消息传递通道、联络要诀、消息筛选方法等都一一教给了孟志,孟志平为人机智,学习又极为用心,很快便上手了。   秦阳知道孟志武艺不俗,叮嘱他多加注意保护好吕夷简,孟志对吕夷简也是极为佩服,暗中以老师之礼相待,自是一口答应下来。   吕夷简忽然想起一事,问道:“对了,主公,我在广陵府中有一个忘年之交,姓包名拯,乃是淮南道庐州府人士,他年不过二十有余,但聪颖过人,为人正直,办事公道,可惜一直怀才不遇,未曾致仕,若主公有意,我可代为邀请过来。”   包拯?包青天?秦阳大喜过望,知道自己又可捡到个诤臣大宝贝,当下忙不迭答应道:“好好,我相信先生的眼光,请务必将这包拯包先生给我请回来……不,还是我亲自去请!以示诚意!”   吕夷简还以为他是因为自己推荐才如此重视,顿时大为受用,欣然道:“好,那主公便随我们一起去广陵府,只是这城中之事……”   秦阳略一沉吟,心中已有了计较。他马上着手安排下去,暂且由月儿代理城主事宜,孟淮统领马步弓三军,自己则带着楚熙,和吕夷简、孟志前往广陵府。   孟淮听说这事,暗道机会来了,径直赶来城主府,对秦阳道:“阳儿,我有正好事托小绮到广陵府办理,你便带着她一起上路罢。”   费大夫妇、义父这三位老人都已去世,秦阳身边最敬重的长辈只剩下孟淮一人,秦阳早已将他视为父亲般爱戴,此刻见师父开口,秦阳哪会拒绝。   他见师父没多说,自然也不去多问,便应了声,说了出发的日子时辰,好让小绮提早做好准备。孟淮用纸笔记下,又托秦阳多关照自己孙女儿,见秦阳点头答应下来,顿时大觉高兴,马上拖着瘸腿跑去的孙女儿。   孟小绮听说这事后,兴奋得一晚都睡不着,恨不得要抱住爷爷亲上一口。孟淮一边咳嗽一边道:“小绮,可别给我丢脸,争取早日定个名份,你和阳儿之事,我老头子点头了,便算是明媒正娶,可别让的女娃子抢了先!”   孟小绮心花怒放,脸蛋儿通红,羞喜道:“谢谢爷爷!”   她这些天找不到借口亲近秦阳,又见他忙碌至极不好打扰,只好一直躲在旁边偷偷地看着意中人。想不到爷爷这般上心,专门安排了这么一个机会,她哪能不开心?   她想到秦阳曾答应过她的事,捏紧小拳头,暗暗为自己打气。      第八十七章 初入广陵      这天中午,秦阳和孟小绮、楚熙共乘一辆马车,跟在吕夷简和孟志的马车后,沿着由青石板和灰砖铺成的大道,缓缓驶进了广陵这座历史名城。   在这个新宋时代,扬州改称为广陵府,辖下之地包括隋唐时期的广陵和江都两县,位于淮南道东南角,与江南东道相邻,西入长江,东可出海,乃是长江北岸重要交通枢纽和军事重城。   秦阳在前世曾到过扬州旅游,此时掀起车窗帘子向外望去,眼前这座数年前惨遭兵灾的古城,已恢复昔日繁华锦绣的气象,处处是朱门华屋,鳞次栉比,古色古香,行人如织,与前世所见颇不相同,不禁百感交集。   孟小绮第一次来到如此热闹的大都市,兴奋得小脸通红,只觉得处处新奇,样样好玩,一双眼睛根本看不过来。   她转头见秦阳神色沉稳,不禁伸伸舌头,心道:“阳哥哥小时候便是生活在这样的大城中,我要是表现得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说不定会被他瞧不起。”她怕秦阳笑话,马上端端正正地坐好,但目光依然忍不住偷偷向外瞄去。   秦阳猜出她的心思,拍拍她的小脑袋道:“小绮,这广陵府很是热闹,待得办好正事,我便带你四处走走。”   孟小绮一把抓住秦阳的衣袖,喜道:“阳哥哥你不骗我?”   秦阳含笑点点头,孟小绮捏起小拳头欢呼起来。   坐在车厢外马车夫旁的楚熙听得两人对话,便提议道:“公子你多年未回广陵,怕是不熟悉此城的路了,我给你们带路吧。”秦阳此番入城,扮作吕夷简的远房亲戚,化名林郁,故楚熙称呼秦阳为公子。   孟小绮心里暗自恼怒。这次好不容易有机会和阳哥哥两人外出游玩,谁知这楚熙寸步不离地紧跟着秦阳,半点不懂看气氛,孟小绮恨不得将他捆起来丢到另一辆马车上。   秦阳惦记着那千古诤臣、一代青天大老爷包拯,早在入城前便吩咐吕夷简先带路去寻包拯,并在路上向吕夷简详细问起了包拯的事情。   在这个世界里,包拯依然出生于庐州,因为不愿花钱疏通关系,数次考科举不中,气愤之下不再参加科举考试,专心留在家中读书学文,伺奉父母。后因战乱,举家迁到了广陵。包拯爱喝茶,家境殷实,经常四处寻找好茶,因而与茶商吕夷简相识。吕夷简见他年纪虽轻,但学识渊博、聪明机智、性格耿直,甚是喜欢,两人谈国事论时政,更觉志趣相投,便结成忘年之交,常有往来。   走过热闹的主街道,马车驶入到广陵城的小巷中。   据吕夷简介绍说,包拯家隐于阡陌小巷一处院落中,环境幽雅。   秦阳满心的期待与兴趣,兴冲冲地随吕夷简直奔包府,不料到了包拯的家门前,却见大门紧锁,门前积灰,竟似已空置多天。   孟志跳下马车,匆忙向左右乡邻一问,才知包拯父亲半月前病逝,他思念庐州故土,临终立下遗憾,要葬在家乡的土地里,故包拯一家上下人等都暂迁回庐州,办理父亲后事。至于何时归来,却没留下消息。   秦阳大为失望,吕夷简安慰他道:“主公莫急,我这便托人修书一封,说明情况,料来待得百日丧期满后,包拯便会举家来投主公。”   目前人家家逢白事,实在不宜此时登门求贤。秦阳也想不到更好的法子,只得嘱咐吕夷简尽快依计办理,随后一行人打道回府,到城中吕夷简的府上安歇。   吕家的庭院座同样落于巷子深处,两侧是历尽沧桑的旧门楼,马车在斑驳的石板道驶了半炷香,才来到了吕府。   吕府并不起眼,深褐的榛木大门,典雅的拾级小阶,没有大户人家常见的门前石狮子。这座宅院静静地立在巷子尽头,低调而内敛。   秦阳丝毫感觉不到这里住着点石成金的商人,反觉得是一处书香渺渺的读书人府第,不禁暗暗点头。   管家丁朗早已收到消息,早早大开府门,与一众家丁下人列队迎接。   吕夷简下了马车,由孟志搀扶着走到秦阳车前,笑道:“主公,属下家居简陋,失礼了。”   楚熙早已打开车门,秦阳与小绮相继走下马车。   他嘴角含笑地望着吕夷简,道:“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吕先生富不外露,在这乱世中最是聪明。”   吕夷简见秦阳一眼便瞧破自己在此安居的用意,哈哈大笑,让秦阳先行:“主公请!”   秦阳微微一笑,亲自搀扶起吕夷简,与他并肩大步迈入门中。孟志紧随其后。   吕府的家丁仆人只有二十来人,俱是跟随吕夷简多年的心腹,早知主人已投秦阳麾下之事,也知秦阳此次化名林郁,以老爷远房亲戚的身份到访,见两人走进宅子,齐声行礼问好:“老爷好!公子好!”   秦阳微笑点点头回礼道:“大家好。”他虽在小山村长大,但前世乃大企业的年轻精英,又是一代咏春高手,见多识广,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此刻自是态度轻松,步伐稳健,半点不见慌乱。   曾在太阳城逗留过的家丁们都满怀感激与尊敬地望向秦阳,而未见过秦阳的家丁下人们则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俊逸秀气的少年,见他虽是衣着朴素,但神色从容温和,气度沉稳超然,都暗暗心折。   但秦阳身后的小姑娘却淡定不下来。孟小绮出身小山村,第一次走进这样的富家院落,又见家丁下人们列队相迎,顿时有点心慌,手心儿都冒了冷汗,紧紧跟在秦阳身后一步远,大气都不敢透,生怕做出什么失礼之事给秦阳丢脸。   她眼光余光落在身旁的楚熙身上,见这小子居然大大咧咧从从容容半点不慌张,好胜心大盛,暗道:我怎么可能会输给你这楞小子?她马上抬头挺胸,学着秦阳的样子稳步而行,这般一来,紧张的心态倒是消散了不少。   她走了好几步,才忽然想起这楚熙以前便一直生活在这庭院中,自然泰然自若,不禁大觉气馁。   小姑娘复杂的心理变化全反映到脚步之上,秦阳听得背后脚步声的变化,转头望见小绮的神色,便已猜出大概,心里好笑,左手悄悄后伸,拉起她的小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一并前行。   孟小绮在秦阳的“偷袭”之下措不及防,心脏儿几乎要蹦出胸膛,大脑“嗡”地变成一片空白,如乖巧的小狗般被秦阳拖着走,连自己何时变得同手同脚都没发觉。   楚熙见小姑娘面色潮红,呼吸急促,手脚僵硬,不禁暗暗奇道:“难道小绮姑娘生病了?一会得提醒城主大人帮她把把脉。”   随着庭园的小径往里走,目之所及,庭廊楼宇并不算华丽,占地只比寻常人家大上两三倍,与吕夷简这大富商的身份颇不相称,但假山流水处处,细草花丛道道,均极尽精巧细致。   丫环仆役安静侍立小径之旁,均躬身行礼。   及进到大厅,吕夷简的子女都出来拜见父亲。   吕夷简有四子一女,长子吕公绰,二子吕公弼,三子吕公著,五子吕公孺,女儿排行第四,叫吕尚坠。吕公绰刚满二十,已开始帮着父亲打理生意。吕公孺最小,才两岁左右,由奶妈抱着。独女吕尚坠年约**岁,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骨溜溜地转动着,好奇地盯着秦阳和孟小绮、孟志看。   吕公绰颇有乃父之风,拜见过父亲后,又恭敬地向秦阳敬茶道:“秦公子,你是父亲的主公,便是我们兄弟们的主公,日后有何差遣,自当尽力。”他虽较秦阳年长几岁,却毫无瞧不起秦阳的神色,可见吕夷简平日确是教子有方。   秦阳暗暗赞许,连忙回礼。待得吕公弼和吕公著也学着兄长的样子向秦阳行礼后,吕尚坠黑漆漆的眼珠一转,笑嘻嘻问道:“秦家哥哥,我听家里的下人们说,你武功好厉害,人也聪明,我出个问题考考你好不好?”   吕夷简皱皱眉,正要开口,秦阳已微微一笑,弯下身子,摸摸吕尚坠的头发柔声道:“好呀,你尽管问,我虽然不及你爹爹博学多才,多少还会点文墨的。”   吕尚坠似早有准备,马上便问道:“两个口是吕,三个口是品,那也四个口、五个口分别是什么字?”   四个口是田字,在场人人都马上能猜出来,但这五个口字,世上哪有这样的字?   楚熙和吕家几位公子满脸茫然,孟小绮也猜不出答案,她惯性地想去问秦阳,却听得秦阳转头对吕夷简道:“还请吕先生借纸笔一用。”家丁很快便拿来纸笔。   秦阳提笔先写下个“田”字,众人都眼巴巴地望着他,谁知秦阳就此放下笔,微笑不语。   众人都又惊又奇,孟小绮和孟志更是惊讶不已,难道聪明过人的秦阳也猜不出来?但为何他的神情却没丝毫困窘,反似成竹在胸?   吕尚坠忍不住开口问道:“秦家哥哥,四个口你猜对了,可五个口的答案呢?”   吕夷简哈哈大笑,抚掌道:“主公果然聪明,小女拿此等简单小题来考你,实是班门弄斧。”   众人莫名其妙,吕夷简望着几个儿子女儿,轻叹口气,提醒道:“主公刚才笑而不语,便是答案了。”      第八十八章 天罗地网掌法      吕夷简又道:“说话是语言,不说话又是什么?”   到底还是吕大公子反应较快,脱口而出道:“不语,无言,语去言,是个‘吾’字?”   众人恍然大悟,五个口不就是个“吾”字?这题的确是简单至极,可在知道答案前,人人都会顺着惯性去想五个“口”的各种组合,反而容易忽略最简单的五口“吾”字。   吕尚坠不服气地嘟起小嘴道:“上面那题的确简单,只是用来骗骗小孩子的,我再出一题更难点儿的,你可敢再猜?”   众人被小丫头这么一说,大感脸上无光,偏偏反驳不得,听得她有更难的题目,顿时将目光齐刷刷地集中到秦阳身上。   秦阳平时经常和妹妹玩文字游戏,对这等拆字游戏拿手至极,好笑道:“好好,你出题罢。”   此时早有家丁将“小姐在出题考秦公子”的事传了出去,大厅内外很快便挤满了家丁仆役,围观这场难得的“比试”。   吕尚坠歪着小脑袋想了好一会,飞快道:“前没有后有,左没有右有,暗没有亮有,低没有高有。同样猜一字。”   这题果然更难,在场几十人都皱眉苦苦思索,却你眼望我眼,都在干瞪眼,秦阳不欲众人难堪,拿起毛笔,在纸上写四个字后,打趣道:“吕先生,你有个好女儿,把你的祖上都好好地赞了一遍。”   吕夷简怔了怔,看到他写在纸上的字后,已反应过来,笑得差点岔了气:“主公,也就你能想到这般说法!”   众人又是莫名其妙,孟小绮好奇心起,凑上前看看秦阳手里的纸,只见上面只写着“高风亮节”两个字,不由奇道:“阳哥哥,你别打哑谜了,吕家小姐不是说猜一个字嘛,你怎么写了四个字?”   秦阳分别指着“高”字和“亮”字中间的“口”,微笑答道:“这个‘口’字便是答案。”   众人仔细一想,可不,答案确是这个“口”字!不禁大为佩服,望向秦阳的眼光也不一样了,很快有人激动地鼓起掌来,众人反应过来,也马上鼓起掌来,一时间大厅内外掌声四起。   小绮又问道:“那阳哥哥刚才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秦阳指着“高”和“亮”答道:“两个口便是‘吕’字,乃是吕先生祖上留下来的姓氏,看到‘高’和‘亮’,最先想到的不就是‘高风亮节’?”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很快便想明白秦阳是怕小丫头事后被爹爹责罚,暗中帮着她圆场呢,都暗暗心服。   只有小丫头还不明白,她见秦阳又轻易猜出了答案,不禁嚷道:“我下面还有一题更难的,秦家哥哥你还敢不敢再来猜?你猜出来我便服你啦。”   吕夷简脸色一沉,训道:“尚坠,怎可一再对主公无礼……”   秦阳见吕尚坠被爹爹厉声训斥,委屈得眼圈儿都红了,连忙拉拉吕夷简衣袖,劝道:“吕先生有如此聪慧的女儿,我也极是高兴,难得尚坠小妹妹有如此兴致,不如就让她再出一题罢。”秦阳又转头对小丫头道:“尚坠小妹妹,如果我能猜中,你一会要乖乖帮爹爹捶背,若我猜不中,你也要乖乖帮爹爹捶背,不过我会表演个戏法给你看,怎样?”   见主公开口,吕夷简不好再反对,吕尚坠听得有这般好玩的条件,马上高兴起来,追问道:“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这次小丫头认认真真想了半炷香时间,才出题道:“为什么小狗狗过了木桥之后就不叫了?猜四个字!”   这回连吕夷简都脸色凝重起来,众人思考了半晌,都猜不到答案,不禁都望向秦阳,盼他能猜出答案。   谁知秦阳耸耸肩膀,轻叹道:“这题太难了,小狗狗过木桥后就不汪汪叫了,我猜不出来。”   众人一听,眼睛都亮了起来,知道秦阳又猜出来了!孟志和孟小绮早知秦阳的本领倒还好,其余人等包括吕夷简、楚熙在内都叹服不已。   偏偏小丫头听不出秦阳话里的意思,以为终于难倒了秦阳,拍着小手欢呼雀跃道:“哈哈,答案是‘过目不忘’啦!不过你能猜出前面两题已算不错了,我便勉强服你一半吧!”   众人见她天真烂漫,都不禁莞尔一笑。   吕尚坠拉着秦阳的衣角催道:“秦家哥哥,你说过要表演戏法的,快表演给我看!”   秦阳笑眯眯道:“好好,不过你要先帮你爹爹捶背。”小丫头马上听话地跑到吕夷简的椅子旁,撒娇道:“爹爹,我帮你捶背!”小手已开始在吕夷简的背上捶了起来。   吕夷简哭笑不得,但主公开了口,只能任由女儿胡闹,嘴边却忍不住露出了笑意。   吕家上下人等见秦阳性子随和,待人亲切,不矫情不做作,在佩服之余,都对他好感大增,又知道一会有戏法看,哪里舍得走开。   吕尚坠急着看戏法表演,匆匆帮爹爹捶完背便奔到秦阳身前,仰起小脑袋道:“秦家哥哥,我捶完了,你快表演戏法吧!”   秦阳一直在想着表演什么戏法,此刻听得院子的槐树上传来清脆鸟鸣,灵机一动,便道:“我表演‘掌上小鸟’的戏法好不好?我让小鸟乖乖在我手里却不飞走。”   吕尚坠高兴道:“好呀好呀,可是这里没小鸟哦?”   秦阳微微一笑,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大厅中已不见了秦阳的身影,正惊愕四顾间,头上轻风拂过,秦阳已重新出现在大厅之中,双手合拢,当中传来阵阵鸟鸣。   众人听得院子里的鸟鸣声竟已转到大厅中了,才知道秦阳在刚才片刻功夫已从树上抓了小鸟回来。除了孟志孟小绮,在场无人见过如此惊人的轻功,脸上都露出惊骇的神色。   吕尚坠惊讶至极,急急问道:“秦家哥哥,你怎么一下子不见了,一下子就出现了?咦,你手里怎么会有鸟叫声?你哪捉来的?”   秦阳眨眨眼,道:“小鸟是变出来的,现在才开始变戏法。看好了。”   他摊开手掌,一只翠绿羽毛的小鸟便出现在众人眼前。小鸟在秦阳手中老老实实地蹲着,竟不飞走。   众人都看得目瞪口呆,大厅中寂静无声,只有小鸟焦急的啼叫声。   在场众人中除了秦阳外便是孟志武功最高,他一下子想到之前秦阳曾在桃源谷远远吸花朵到手里的事,料来便是相似的道理,只是想不明白到底如何能做到。   秦阳嘴角含笑,手中内劲微微一松,小鸟扑腾着翅膀一下子飞了起来,却怎么也飞不离他手掌两寸的高度,急得拼命鸣叫。   吕尚坠乐得“咯咯”直笑,拍手欢呼道:“秦家哥哥好厉害!这戏法真有趣!”   秦阳微微一笑,见小鸟挣扎不已甚是可怜,正要放它走,忽然想起金庸小说《神雕侠侣》中有名的“天罗地网势”,灵机一动,马上转变念头,收回手上内劲,小鸟觉得吸力一消,急忙要飞走,秦阳双手翻飞,顷刻间幻化成无数只手掌,顿时将小鸟困在其中,小鸟左冲右突,始终无法挣脱他重重掌影形成的包围圈。   秦阳也是第一次玩这样的戏法,只觉得体内真气运转如意,意到气到,赤炎寒冰真气更是如丝如棉融于“混合丹功”的真气中,轻易便臻进天人合一之境,小鸟的一举一动尽皆在他的预测中,玄妙至极。   秦阳玩得性起,手掌活动幅度越来越大,包围圈也随之扩大,但掌影所至,小鸟依然被困在其中。   金庸写下这么一套神奇的古墓派武功时,大概想不到现实中真有人能从他那短短的文字描述中创出如此类似的掌法出来。   包括孟志、楚熙、孟小绮、吕夷简,在场所有人都看得如痴如醉,眼花缭乱,瞠目结舌。   秦阳本意只是想逗小女孩开心下,无意中却创出了金庸笔下的“天罗地网掌法”,又惊又喜又是得意,哈哈大笑,声震瓦顶,双手一分,放小鸟自行飞走。   过了好一会,大厅中的掌声才如雷般响起来。   众人终于明白,为何以吕夷简之大才,也甘愿赌上身家性命,投到秦阳麾下。   当刻每个人都为自己居然能有这么一个聪敏过人、武功超群,又宽厚随和的主公而兴奋心折不已。   略过晚上的接风宴事宜不表,第二天,吕夷简带孟志去了解吕家在各处的消息渠道,而秦阳则换上吕夷简准备的锦衣,带着孟小绮和楚熙,去游览广陵府的名胜美景——十里瘦西湖。   秦阳首次穿如此贵重的锦衣华服,但他生性淡泊,半点也不放在心上,言行举止一如往昔。孟小绮却觉得眼前一亮,觉得阳哥哥儒雅俊俏,风度更胜往昔,不禁脸蛋微红,心中爱慕之意更浓。   三人刚踏入瘦西湖,远远便见到长堤垂柳、二十四桥、小李将军画本、望春楼、游船画舫等美丽景致点缀其中,其时已是深秋,虽少了春天时杨柳依依的绿韵,也未见后世方建的虹桥、五亭桥、徐园、小金山、白塔等古韵特色建筑,但两岸林木扶疏,湖面上波光浮影,园林建筑古朴精巧,依然形成了一幅极具魅力的天然画卷。   孟小绮初次到瘦西湖,好奇问道:“阳哥哥,为什么此处叫‘瘦西湖’?”   秦阳想起汪沆的诗,便随口吟道:“垂杨不断接残芜,雁齿长桥俨画图。也是销金一锅子,故应唤作瘦西湖。”他又指着清瘦含蓄、娇妍秀丽的瘦西湖道:“此瘦西湖的湖面瘦长,蜿蜒曲折,别具特色,‘瘦’只一字,尽显西湖尺水玲珑的味道。”   孟小绮崇拜道:“阳哥哥你说话总是好有诗意蕴味,我跟你学了几年书,怎么就学不来?”   秦阳好笑道:“我这不过是读书人的附庸风雅,聊发少年狂罢了,有什么好学的。”   忽旁边一女子轻声赞道:“好一首《瘦西湖》,好一句‘聊发少年狂’,我到此瘦西湖无数次,却是第一次听得如此妙句。”声音清脆婉转,极为动人。      第八十九章 紫裙佳人      秦阳闻声转头望去,离三人数步远处,一个白纱蒙面的少女悄然而立。   虽看不清相貌,但从面纱外露出的细柳轻眉,如星美眸,雪白肌肤,不难判断出是个极美的佳人。她纤肩细腰,一袭淡紫色轻纱长裙,手撑雪白的油纸伞,柔顺直滑的黑发随风轻扬,配合着身后婆娑的杨柳,碧绿湖水,如梦如幻。   楚熙和孟小绮都不禁看呆了,小绮本来对自己的相貌颇有自信,一直暗忖除了月儿星儿外不输他人,此刻见到这紫裙少女,竟有种自惭形秽之感。   秦阳早就见惯美女,淡然一笑,从容答道:“姑娘缪赞,愧不敢当。”   紫裙少女美目凝视着秦阳,问道:“此诗乃是公子所作?诗名是否《瘦西湖》?”   秦阳不喜对外人张扬文采,便答道:“此诗乃是我无意听来,确是叫《瘦西湖》,姑娘一猜便中,真是厉害。”   紫裙少女目现奇光,打量了秦阳好一会,又问道:“听公子口音,似是广陵人氏,不知是何家的公子?”   她声音清脆动听,如灵鸟啼鸣,似是与秦阳年纪相仿,但语气中隐有一种无法抗拒的威严,秦阳居然不自觉便答道:“我姓……林名郁,字子阳,确是广陵人氏,幼时因战乱离开此地,近日方始重归故里。”他差点便要报上本名,心中微凛,马上定了定神,报上林郁之名,至于那个“子阳”的字,却是为了让孟小绮那叫惯的“阳哥哥”称谓不露破绽。   他见这紫裙少女衣饰华丽,一身贵气,似是富家小姐,却孤身一人出行,连个丫环小厮都没带,暗暗提防起来:这个女子决非寻常人家的小姐。   他又隐约觉得这紫裙少女的声音似曾在近期听过,偏一时想不起来。   此时微风拂过,秦阳五感灵敏过人,嗅到少女身上传来的淡雅花香,登时心中雪亮。   原来是她。   紫裙少女微微点头,又问道:“林公子出口成章,文采过人,可曾参加淮南王的文试?”   秦阳没听过此事,奇道:“淮南王的文试?”   紫裙少女讶然道:“月前淮南王发布王令,召开文试武试,选拔人才,此事天下皆知,难道林公子不曾听过?”   秦阳心里苦笑,我这段时间都在挣扎求存,东奔西跑,忙得焦头烂额,哪有心思去关注这些与太阳城存亡无直接相关之事。同时他也暗暗警醒,知道太阳城的情报网络依然极为弱小,但愿此次孟志跟随吕夷简,能迅速组建起一个强有力的情报网,否则继续像现在这般盲头苍蝇般诸事不闻,哪天被人连窝端了都懵然不知。   “林公子?”听得紫裙少女又唤了声,秦阳回过神,连忙道:“谢姑娘提醒,我长期在府中读圣贤书,不闻窗外事,消息极是不灵通,让姑娘见笑了。”   紫裙少女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劝道:“淮南王此次文试极为公平,主考官乃广陵府有名的大儒柳三变,林公子才学过人,不妨试下,说不定一举夺魁,既可得淮南王重用,又可名扬天下,光宗耀祖。”   秦阳听到柳三变之名时怔了怔,柳三变……柳永?   他心中一惊,这历史上有名的柳永大词人竟投到淮南王麾下了?   秦阳对淮南王殊无好感,便作揖道谢道:“谢姑娘告之,林郁自问学识浅薄,哪敢不自量力去参加这文坛盛事?”   忽觉有人拉自己衣袖,却是孟小绮,小姑娘正鼓着小脸,不满道:“阳哥哥,我们去那边的桥上看看吧,和陌生人有什么好说的。”她见秦阳似是和那陌生美女相谈甚欢,顿感到极大威胁。   秦阳应了声,正要与那紫裙少女道别,紫裙少女却柳眉微蹙道:“林公子,若是想游瘦西湖,此刻却不是个好时机。”   秦阳尚未答话,孟小绮已不高兴道:“这位小姐,我要和阳哥哥去那边游玩,麻烦你让开。”   那紫裙少女也不着恼,只是伸出纤纤玉指,指了指二十四桥那边。   秦阳等三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远处人头涌涌,黑压压的人群将道路围得水泄不通,隐约听得人声鼎沸,惊叫阵阵,似有什么极吸引人的活动。   秦阳目光如炬,已看到人群中高高竖着一面大旗,上书“快拳打遍淮南好汉,劲腿踢尽广陵英雄”两行大字,迎风招展。   楚熙大为不忿,恼道:“这擂主好大的口气,公子,我们是否去看看?”   秦阳摇手示意他莫急,转头向那紫裙少女请教道:“敢问姑娘,那边的擂台何人所设?竟如此大口气,视我广陵府无人?”   紫裙少女目视擂台,淡淡道:“此擂台乃大金国来访使团中的勇士阿曲乌烈所设,自不把我大宋放在眼内。”她语气虽不带感情,但字里行间依然可流露出一股愤恨之意。   秦阳更是奇怪,问道:“听闻淮南王手下人才济济,姑娘又说近期淮南王武试招贤,何以诺大一个广陵府,竟无人去打擂?”   紫裙少女轻叹道:“正因为武艺高强的英雄好汉多半都已投到淮南王麾下,才无可打擂之人。此次大金国使团挟怒而至,为平宋都元帅完颜斜之次子完颜直满惨死于淮南讨说法,淮南王怕惹怒大金国,下了王令要求部属上下人等不得得罪使团之人,违令者重责不饶。试问在这样的情况下,何人敢去打擂?”   楚熙怒道:“这淮南王真是胆小,人家都欺上头来了,还不敢吭声!”   秦阳拉住他道:“小熙莫要说淮南王坏话,淮南王此举定有他用意。”   见秦阳发话,楚熙只得气哼哼地瞪着远处的擂台。   秦阳又问道:“平宋都元帅完颜斜之次子完颜直满何以会惨死淮南?”   那紫裙少女目光灼灼,美眸直盯着秦阳道:“不知公子有没有听过秦阳之名?”   孟小绮忍不住“啊”了一声,连忙用手捂住小嘴。   秦阳不动声色道:“秦小英雄之名我倒是听过,听说他力斩黑狼,是位难得的英雄好汉。”他语气中充满了赞誉,任谁也听不出他是在说着自己的好话。   紫裙少女点点头,道:“那秦阳所杀的并非黑狼,而是完颜斜之次子完颜直满,最近听闻他连完颜斜的侄子完颜刺莫都杀了,大金国更是震怒,此次专门为此事派了使团至广陵,要淮南王给个说法。”   孟小绮和楚熙同时脸色剧变。   秦阳也大吃一惊。靠,我上次在黑风寨信口胡扯,还真扯中了大半!他忍不住道:“这秦小英雄不是淮南王之人吧?何以找到淮南王头上去了?”   那紫裙少女又轻叹道:“金国强盛,想找个借口来索要利益财物罢了。金国已下了最后通牒,要求淮南王在一个月内送上秦阳的人头,不然便挥军入侵,将淮南道杀个鸡犬不留。”   好嚣张的金国!秦阳暗自恼怒,又问道:“淮南王可曾应允?”   紫裙少女点头道:“淮南王不敢得罪金国,日前下令,让所有人等全力悬赏通缉擒拿妄杀金国贵族、还妄称杀马匪邀功的秦阳。而且此次金国使团中还带来了大批高手,誓要击杀秦阳。”   这淮南王果然不是什么好鸟!秦阳压住怒火,大脑急转,又道:“听闻平阳王李子辉还在平阳抗金,这金兵难以大举入侵,淮南王手下兵强马壮,何需惧怕金国?”   紫裙少女握住白色伞柄的素手不由自主捏紧了,恨恨道:“江南东道的苏武王和江南西道的安乐王已结为联盟,对淮南虎视眈眈,河南道的昌平王更与金兵暗中勾结,金兵随时可绕过平阳、开封,借道河南直扑淮南,淮南王在此情势下,如何敢得罪金国?”   忽听得远处擂台处又是一阵惊呼声,中间还夹杂着惨叫声,似是擂主又再挑战者打至重伤,丢下擂台,台下观众无不惊怒大骂。   楚熙已沉不住气了,对秦阳道:“公子,我去瞧瞧这金狗有何了得!”   秦阳也是满心恼怒,点点头嘱咐道:“万事小事,切不可轻易上擂台挑战。”   楚熙应了声,匆匆向人群中奔去。   紫裙少女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问道:“林公子,莫非你家家丁是武艺高强之人?若是如此,还望林公子为淮南争光,出一口恶气。”   秦阳摇头道:“他只是粗识武功,勉强对付下拦路剪径之人,哪可上台挑战。”他道别道:“谢姑娘告知,就此别过,有缘再会。”   他也想去看看擂台上的情况,便拉着小绮,匆匆离去。   望着秦阳的背影,紫裙少女在蒙面白纱下的樱桃小嘴逸出一丝笑意:“原来,当日那小子便是秦阳,果有几分本事,难怪可以先我一步夺得黑风寨……”   有个衣着打扮极不显眼的行人装作无意地走近她的身边,低声道:“小姐,有急事禀告。”   听完手下的汇报,紫裙少女微微颔首道:“知道了,吩咐下去,从今日起,派人跟踪刚才那小子,了解他在广陵府的一举一动。随时回报。”   手下恭敬行礼道:“遵命!”马上闪身离去,观他的动作举止,便知是训练有素的谍探人员。   紫裙少女遥见秦阳已挤入人群,微微一笑,莲步轻移,很快便消失在人群中。      第九十章 打擂      秦阳拉着小绮,挨入人群里张望,只见瘦西湖湖边有一座长宽各数丈的高台,料来是往常表演歌舞的舞台,舞台边上插着一面锦旗,黑底白字,正是那面写着“快拳打遍淮南好汉,劲腿踢尽广陵英雄”的大旗。   擂台之上两人正打得热烈,左边一人身穿家丁之服,竟是楚熙,见他满脸悲愤,大有拼命之势,秦阳顿时大吃一惊。他知楚熙为人老实,向来最听自己命令,此刻居然违背自己的命令上擂台挑战,必有跷蹊。   他又向与楚熙交手之人望去,见那汉子身穿红黑相间的劲装武士服,外披一条虎皮背心,身材足足比楚熙高了两个头,体形极是彪悍,一头乌黑散发随便用粗绳系着,给人粗野有力的印象。他高鼻深目,肤色黝黑,显非中原人士,料来便是适才那紫裙少女所提及的大金国勇士阿曲乌烈。   秦阳见阿曲乌烈在楚熙的狂怒攻击之下应对得轻松自如,出拳迅捷,举手投足皆有森然法度,起码是名三级下的高手,楚熙顶多不过一级上的高手,如何会是他的对手?   他又见台下躺着一名家将打扮的年轻人,满身鲜血,腰身扭成奇怪形状,已没了气息。   小绮认出是昨日在吕府见过的一名家将,不禁惊叫一声,小手紧紧抓紧秦阳手臂。   秦阳昨晚见这家将与楚熙相谈甚欢,料来是至交好友,此家将也曾向秦阳敬茶,宣誓誓死追随,今日竟已惨死当场,秦阳不禁心中黯然,也明白到为何楚熙愤然上擂,他是要为好友报复!   台下众人又是一阵惊呼,秦阳急向台上望去,只见阿曲乌烈故意露了个破绽,引楚熙抢攻他上盘,乘楚熙抢攻之时,斜身横腿,老树盘根,轻易扫倒楚熙。   阿曲乌烈仰天大笑,左脚抬起,猛然朝楚熙胸膛踏去,他腿粗力足,眼看就要将楚熙踩得胸骨尽碎。台下众人见同胞又要惨死,都惊呼出来。   就在此时,一条人影如劲箭般疾射上台,左手双指如勾,直插阿曲乌烈双眼,阿曲乌烈反应也快,右手挥拳迎击,不料那人影右拳后发先至,直捶向阿曲乌烈的中线要害。阿曲乌烈急忙收腿后退,险险避过。   但见那人影如灵猫般轻落台上,落地无声,随即腰杆笔挺,迎风而立。   众人定神一看,只见他身穿儒生锦服,眉目清秀俊俏,竟是一名年仅十五六的翩翩美少年。   秦阳刚才上台、出指、挥拳、落地,几个动作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轻松飘逸,无论时机力度都恰到好处,极具美感,台下观众都大为惊讶,此刻又见此少年如此俊雅,风度过人,无不为之鼓掌喝彩。   秦阳扶起楚熙,见他伤势不重,便道:“小熙,你先下去,此事由我来处理。”   忽听身后急风骤起,却是阿曲乌烈兀自攻了过来。秦阳左掌轻推,楚熙身不由自被推到一边。   秦阳已斜步滑开,右手一摊一伏,尽卸阿曲乌烈的攻势。   阿曲乌烈怒吼一声,也不打话,双拳接连挥出,角度刁钻,力度沉稳,半虚半实,颇为厉害。秦阳不退反进,两步已蹿近他身边,左摊右拳,咏春拳攻守同期,抢击他胸前中线。   阿曲乌烈确有几分本事,腰身后拗闪过,起腿直踹秦阳胸膛,腿风呼啸,速度极快,远胜他的拳术。   秦阳拳法丝毫不乱,飞快收拳成佛掌轻卸腿劲,同时斜身上步,已避过攻势,左腿成横面腿,反踹阿曲乌烈的支撑腿。   阿曲乌烈从未见过如此诡异迅捷的贴身短打拳术,顿时被踹个正着,踉跄后退。   秦阳也不追击,只是道:“这位壮士,我无意打擂,就此别过。”转身就要跳下擂台。   他既从那紫裙少女那边知道自己已被通缉,又有金人高手潜伏左近要击杀自己,自是不想表现得太过显眼,暴露身份,适才数招尚未使出四成功力。   阿曲乌烈吃了大亏,哪里肯就此放过秦阳,怒骂一句:“胆小汉狗,大宋人全是懦夫!”他口音不正,汉语不熟,但言语极尽侮辱,台下俱是大宋子民,无不愤然大骂。   众人见秦阳武功不弱,纷纷高呼:“公子哥,要打败金狗,为我们大宋扬威啊!”   “打他!打死他!”   阿曲乌烈傲然挺立,指着台下观众大骂道:“你们这些汉狗莫要聒噪,异日我大金国挥军南下,定杀得你们血流成河!”   众人听他口出狂言,偏又知金国势大,俱是惊怒交集,无法反驳。   阿曲乌烈又指着秦阳嘲笑道:“兀那汉狗,我阿曲乌烈在此设擂三日,只有七个人敢上台挑战,俱被我打死,你知难而退,我便饶你狗命如何?”   秦阳见他嚣张如斯,霍然转身,双目电光闪动,高声道:“阿曲乌烈,就凭你那三步猫功夫,便敢在我大宋的国土之上撒野?你要知道,此刻你所站的这片土地依然是大宋的,以后也将一直是大宋的!我大宋子民俱是热血男儿,岂会俱怕你们金人!”   他这些话掷地有声,极有骨气,台下观众无不热血沸腾,大声喝彩。   擂台之旁还有十数名金人高手,目光全落到秦阳身上,其中一名年约五旬的鹰鼻老者端坐锦椅之上,容颜冷峻,颧骨内陷,似是金人头目,低声问了周围侍者数句,侍者打量秦阳好一会,惘然摇头。   老者冷哼一声,唬得那侍者满头大汗。   秦阳大步踏前,仰头朝阿曲乌烈道:“敢与我对拳否?”   秦阳身材不高,比楚熙还要矮上一寸,与那高大凶猛的阿曲乌烈一比,更是差距明显,阿曲乌烈狞笑道:“谁怕谁?有种便来!”话音刚落,已举起海碗大小的拳头,猛然朝秦阳头上砸来。   拳风呼啸间,竟有碎金裂石的威势。   秦阳不闪不避,举起拳头与他硬碰硬相撞。“蓬!”一声暴响,阿曲乌烈身体微晃,秦阳却被震得连退数步,脚下踉跄,跌坐在台上。   众人大惊,纷纷惊呼,孟小绮更是吓得俏脸发白,到处想找地儿攀上擂台,但那擂台有一人高,她一个娇弱的小姑娘如何能上得去,只是急得满头大汗。   台上的阿曲乌烈却是脸色古怪,呆然而立。   原来适才双拳互撞,似是全力硬碰硬,但阿曲乌烈却感到自己全力击出的拳劲如入汪洋大海,丝毫不着力,正惊讶间,从秦阳拳头处蓦然传来数道赤炎寒冰内劲,透体而入,震得他气血翻涌,一口顶在胸膛,竟连话都说不出来。   秦阳似是受伤不轻,坐在地上竟爬不起来,只得唤道:“楚熙!”   楚熙急步上前,担心问道:“小人在!公子没事吧?”   秦阳轻拍他肩膀,低声轻道:“我没事,那阿曲乌烈已被我震伤五脏六腑,功力失了大半,你全力出手,定可干掉他。”又指指阿曲乌烈,装作咬牙切齿愤然道:“我受伤颇重无力出手了,但不能让这金狗辱我大宋,拼了命也得干掉他!”   楚熙热血上涌,慨然应道:“得令!”快步冲上前要与阿曲乌烈相斗。   众人皆以为秦阳拼拳受伤,又见他主仆二人为了大宋的荣誉奋不顾身,都大受震撼,一时之间全场仿佛都被他主仆二人的豪气所感染,静悄悄一片。   楚熙冲到阿曲乌烈身前,双拳贯出,直击阿曲乌烈胸腹要害。他使的是少林罗汉拳,拳拳扎实,硬桥硬马。阿曲乌烈一口气没缓过来,竟来不及闪避,被他打个正着,震退数步。   台下众人如梦初醒,高声喝彩。   阿曲乌烈被打,火冒三丈,虽不明白为何身体变得如此迟钝,依然怒吼连连,挥拳扑向眼前的手下败将。   楚熙一招得手,又惊又喜,知道秦阳所言非虚,他想到好友血仇,更是恨意顿生,奋起全力相迎,他的罗汉拳颇有几分功力,使出来步随手变,身如舵摆,刚柔相济,尽数挡下阿曲乌烈的攻势。   楚熙大喝一声,双拳翻飞,叶下藏花、降龙式、劈山势、探马掌等绝招接连使出,阿曲乌烈内脏经脉受伤,外表丝毫看不出来,出手拳劲拳速却大打折扣,很快便招架不住,被楚熙打得节节败退,台下众人以为他是被主仆二人的气势所慑不敢应敌,更是掌声如雷。   眼见阿曲乌烈守势已乱,楚熙精神大震,窥得一个破绽,飞快上步盘肘,狠狠击在阿曲乌烈的左肋之下,打得他口吐鲜血,踉跄倒地。   “金狗输啦!金狗输啦!”台下众人在这数天来看到的尽是同胞被打败打死的窝囊情景,此刻见阿曲乌烈终于被打败,顿时欢声高呼,声威震天。   那老者霍然站了起来,脸黑如锅,怒哼一声,转身下了擂台,金人侍卫紧随其后离开。   擂台边上一名金人高手抢步上前,轻出一拳,迫退楚熙,扶起阿曲乌烈,随众人而走。楚熙见那金人高手武功不在阿曲乌烈之下,不敢追赶,眼睁睁看着他大步离去。   诺大的擂台之上,只剩下秦阳和楚熙。秦阳低声道:“快来背我,接了小绮便走,莫要停留。那伤了性命的兄弟,我自会安排厚抚重葬。”   楚熙马上依言办事,背起秦阳跳下擂台,孟小绮焦急迎了上来,问道:“阳哥哥怎样了?”   秦阳脸色发白,闭目不语,孟小绮见状急得眼泪直流。      第九十一章 纪家有女,其名霜霜      众人本来都欢天喜地,却见秦阳伤势极重,都纷纷过来探问。楚熙倒也有点小聪明,拱手道:“麻烦众位让让,我要带我家公子回家请大夫诊治!”   众人虽想知道这两位少年英雄的名字来历,但见秦阳伤重,均不敢拦截,马上让出一条道路,楚熙背着秦阳迅速离去,孟小绮边哭边跟在后面。   直到三人走远了,众人才开始相互讨论着刚才擂台之上那精彩的一幕幕。   很快,楚熙和秦阳打败金人高手之事便传遍了广陵,只是人人皆以为楚熙武功更高,重点传颂的对象便这个年约二十的青年家丁,使得秦阳并没有引起淮南王秘探的关注。   那紫裙少女悄然立于湖边一处幽雅的阁楼之上,长裙飘飘,飘逸如仙。   她已脱下面纱,露出玉面粉腮,雪肤朱唇,端的是个美貌至极的少女。   她一直在楼上旁观着这场擂台之斗,此刻樱唇带着淡淡笑意,轻声道:“好一个秦阳,奸狡似鬼,却休想骗到我。”   她忽然唤道:“夏辛!”   “小人在。”原本仅有她在的阁楼上之忽然出现了一条身影,低头跪拜于身后,光是这般轻功足以让人咋舌。   紫裙少女命令道:“按我刚才的吩咐行事,另外,在接到我的命令前,所有人等不得以任何形式接近我,违令者杀无赦。”   那夏辛犹豫道:“小姐,可是现在你身处危险之中,随时可能会……”   紫裙少女不悦道:“按命令办事。”   她声音并不大,却透出了惯于统率千军万马而形成的威严感。夏辛浑身一震,连忙答道:“遵命,小姐万事小心。”身影一闪,已消失在阁楼中。   紫裙少女望着楚熙背上的秦阳,嘴角逸出高深莫测的笑意:“有他保护,区区苏武王的杀手又算得了什么?”   ……   楚熙背着秦阳来到一个偏僻的小巷子,放他下地,小绮奔过来扶住秦阳,泣道:“阳哥哥,你一身好武艺,怎会受如此重的伤?”   秦阳微微一笑,挺腰而立,摸摸小绮的秀发道:“抱歉,让你担心了。”   小绮见他脸色已恢复红润,腰杆笔挺,面带微笑,哪有半点受伤的影子,顿时明白过来,恼得大叫:“阳哥哥你骗人!”小拳头拼命捶在秦阳胸膛上。   秦阳笑嘻嘻抓住她小手道:“欲要骗他人,必先骗过自己人,小绮你刚才的表现很好,现在人人都知我不敌金人高手身受重伤,就算最初有人见我与秦阳年纪相近而稍有猜测,现在也决计想不到我便是那个武功高强、力斩黑狼的秦阳小英雄。”   楚熙和孟小绮这才明白他的用意,不禁暗暗心服。   秦阳见小绮俏脸上泪痕未干,知到自己让这个小丫头担心了,心中柔情泛起,想起一首词,便轻声吟道:“老槐深巷,玉女朱门,不是寻常模样。旋浣秋衫,薄梳云鬓,韵致十分娟朗。”   词中枯黄的老槐,曲折的巷陌,美丽的少女,朱红的大门,构成一幅绝美的古代广陵风情图。   孟小绮听他居然以自己为词,词中不尽赞誉之辞,顿时又惊又喜,俏脸通红,望着秦阳的目光中充满了爱恋之意。   秦阳早知小丫头对自己的情意,轻轻帮她拭干泪水,又拉起她的小手道:“走,我带你去游游广陵府的小巷。”   三人刚走了数步,秦阳蓦然停下脚步,感觉到数道眼光正悄悄地观察着自己。   自从他体内多了那赤炎寒冰真气后,不但五感更加灵敏,原本因“混合丹功”而形成的类似直觉般的危机预感也得到了极大加强,一旦有人不怀好意地暗中窥视,他的身体便会条件反应地惊觉。   秦阳隐约感觉对方都不是庸手,皱眉低声道:“有高手跟踪我们。”   楚熙正在回头向后望,秦阳一把搂住他的肩膀,低声吩咐道:“带我到最近的赌场,然后你和小绮趁混乱先回吕府,我甩开跟踪者便回来,我若不在,凡事听吕先生的吩咐。”   楚熙和孟小绮听他语气凝重,不由自主地点点头,小绮担心道:“阳哥哥,小心点。”   秦阳轻松一笑:“这广陵府中,能伤我的没几个人。走!”   楚熙在前带路,三人迅速来到附近一处赌场,赌场里人气极旺,处处是高声吆喝,热闹非凡。楚熙领着小绮很快便消失在赌场二楼中。   秦阳在赌场中随便赌了几把,约莫过了两炷香的时间,才施施然沿原路返回小巷中。   一入小巷,他身似轻烟,两个纵跃已翻身上了屋顶,伏于瓦檐之中。   很快便见到两个衣着打扮极为普通之人闪身跟入了小巷,左右张望,惊疑不定道:“人呢?”   秦阳料得他们定是淮南王手下,不欲打草惊蛇,悄然从屋顶遁走。   待得秦阳将身后尾随的探子尽数甩开,漫步于广陵城的小巷中时,早已太阳西斜,到了黄昏时分。夜色开始占领这座古老的大城,柔和的灯光处处亮起,颇为美丽。   明月当空,秦阳仰望着银月,又想念起家中的妹妹和小蕾、夕岚,此次离开太阳城已有两三天,他穿越到这个世界后从没试过与两个妹妹分离这么久,对于早已习惯两个妹妹陪伴在身边的秦阳来说,此刻孤身一人行走于小巷中,自有种莫可名状的惆怅寂寞感。   大概我真是个恋家之人,秦阳自嘲着,又暗道:我对小绮如此好,是否也因不自觉地把对两个妹妹的思念疼爱之情暂且寄托在她身上?   他正思索着,旁边忽然传来吆喝声:“卖粉面!香浓美味的粉面!”   原来路边一个买粉面的小摊摊主在吆喝买卖,秦阳正觉腹中饥饿,便上前买了一碗,边吃边随口问道:“老丈人,你听你口音不像是广陵府人,来此地多久了?”   摊主是个年过六旬的老汉,此时生意清淡,他便陪着秦阳聊天:“来六七年了,这些年哪里都不太平,就广陵府相对安宁些。”   秦阳装作无意道:“看来这淮南王甚得民心啊。”   老汉脸色不豫,低哼一声,见左右无人,小声道:“公子,看你是广陵本地人,怎么说出这等浑话?淮南王大贼出身,哪里会真正关心我们这些小民。”   秦阳好奇道:“我在附近县城住,不住在广陵城里,故不知广陵府内详情。老丈人,淮南王若不亲民爱民,广陵府何来今日繁荣?”   老汉一边洗着铁锅一边道:“还不是因为有纪大元帅家的千金帮着治理广陵?她人生得美,心肠也好,经常向淮南王提些好建议,也亏得淮南王能听进去,才使得这里日渐兴旺起来。”   秦阳脑中闪过一个紫衣倩影,心念微动,又问道:“这纪小姐之事我也曾听闻过,确是个了不得的奇女子,只是无缘得知她的闰名。”   老汉见秦阳说纪小姐的好话,脸色顿时缓和下来:“纪家小姐名气大着呢,你听过也不奇怪,巷间有这么一句话‘淮南可数年无大王,但不可一日无霜霜’。纪家小姐的闰名,便是霜霜。”   秦阳暗暗点头,他吃过粉面,掏出银两结账,又谢过老汉,见夜色已重,便转身走返吕府。   他走了片刻,忽然听得附近屋顶瓦面之上隐有脚步声,秦阳以为又有跟踪者,急忙闪身隐入小巷暗处。   月色中,数条人条在屋檐之上掠过,身法极快,转眼间已消失在夜幕之中。   秦阳眼力过人,在惊鸿一瞥间已看出他们都是清一色的全身黑衣,腰佩利剑,其中一名黑衣人肩膀上扛着一个少女,淡紫长裙,乌黑秀发,隐约便是白天在瘦西湖边上所遇到的少女。   是她?   秦阳大觉惊讶,见黑衣人已远去,马上一个纵跃跳上屋顶,飞速朝着黑衣人消失的方向直追而去,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便已悄悄盯上了最后那名掳着紫裙少女的黑衣人。   他轻功早已不下于那晚在封仙岭的夕岚,此刻在屋顶之上弹跳纵跃,更是无声无息,轻灵如幻影,饶是那些黑衣人个个身手不凡也无人察觉秦阳尾随其后。   无意中一个更夫路过,见着这群黑衣人,顿时怔住了,离他最近的黑衣人也不打话,手中长剑挥动,轻易便刺穿了更夫的咽喉。   更夫闷叫一声,倒地而亡。   好恨的剑法!眼见一个无辜的平民倒毙命于眼前,秦阳又惊又怒,已肯定这群黑衣人决非良善之辈。   片刻之后,那群黑衣人来到一处更为偏僻的小巷子中,闪身下地,黑衣人扛着紫裙少女推门入内,留下两名黑衣人按剑警惕地守在门口。紫裙少女一动不动,似是已昏迷过去。   秦阳耳边过人,听得两里外屋顶踏瓦之声不绝,知是又有一批黑衣人赶来,当下不再迟疑,拔出小腿刀鞘上的双刀,乘着夜色悄然摸了过去。这对双刀乃是精钢所铸,尺寸更加小巧,最利近战暗杀。此时凭秦阳的武功,刀气拳劲已可伤人性命,但秦阳在那夜与巨蟒搏斗时吃过大亏,不敢再轻易托大,便在太阳城中嘱人打造这对双刀。   近些日子投奔太阳城中的人多了,自然不乏匠人,秦阳画出双刀形状、标明尺寸,很快便有匠人连夜锻造好,亲自送到城主府,秦阳试着挥了挥,见刀身雪亮,重量大小都颇为满意,自此便刀不离身。从黑狼处夺来的湛蓝快刀因太过显眼,秦阳怕泄露行踪,并没带来广陵。   此时夜色昏暗,小巷中更是乌黑一片,五步之外不辨人影。两个黑衣人凝神戒备,左边那人忽觉得寒气扑面,心头凛然,他正要拔剑,但寒光掠过,咽喉已被利刃割开。右边那黑衣人大惊,秦阳右刀已快如电闪地刺穿他的心脏。   秦阳恼他们随便杀害平民,下手半点不留情。两名黑衣人武功虽高,遇到秦阳的偷袭刺杀,也毫无还手之力。      第九十二章 斗智斗谋      秦阳动作虽轻快,屋内之人居然已惊觉,“何人?”伴随着一声低喝,两柄利剑透门而出,直刺秦阳,剑气森然,俱是三级下的高手。   秦阳双刀圈转,两边一分一荡,已引开两剑,同时右脚穿心腿猛然踹出,“嘭!”大门粉碎,两名黑衣人被木屑震得倒飞出去。三级上高手和三级下高手,虽同是“一流高手”级别,但实力差距何等明显。   屋内黑衣人大惊,纷纷拔剑冲了过来,当先一人剑舞如霜,剑锋未至,剑气已扑面而来,显似不在孙榐之下,厉害非常。秦阳暗暗吃惊,哪敢怠慢,双刀幻化成重重刀影,将剑尖笼罩其中,尽卸剑锋锐气,正是从他新创“天罗地网掌法”中转变而成的刀招。   那人剑气受挫,竟不退反进,挺剑前伸,不顾手臂被削断之危,硬生生冲破秦阳的“天罗地网势”,直刺秦阳胸腹要害。同一时间,另外两名黑衣人手中长剑一左一右,分刺秦阳两肋,角度刁钻,凌厉无比。   秦阳深吸口气,真气滚滚流转,赤炎寒冰真气直透刀锋,刹那间刀芒大盛,左手刀柄猛然砸中当胸刺来的长剑,右手刀锋蛇形圈动,眨眼间已荡开了左右两剑。黑衣人哪料得秦阳竟厉害如斯,无不大惊而退。   秦阳脚尖一点,已腾跃而起,飞到两丈多高,凌空一个前空翻,已穿门而入,直落到屋子里。   他的目的自是去救那被掳走的紫裙少女。   紫裙少女身旁尚有两名黑衣人,见秦阳居然转眼间便已冲破拦截奔到身前,顿时阵脚大乱,两柄长剑慌乱朝秦阳刺来。   秦阳人在半空,左刀运劲斜劈左边长剑,“当!”左边黑衣人手臂酸麻,长剑脱手飞出。   秦阳同时右刀斜贴右边长剑,刀柄上的刀锷一圈一绞,寸劲透刀而发,“啪!”长剑登时被绞断。   两个黑衣人慌忙就地一滚,让到旁边,秦阳脚尖一点墙壁,双刀凌空下击,强横无匹的刀气再袭向地上的黑衣人。   其时门外黑衣人已追到,怒吼声中,三柄长剑奋不顾身向秦阳攻来。当中那人武艺最高,剑气较之先前更为凌厉,似是全力施为。   说时迟那时快,秦阳手中双刀如幻影飞鸿般接连挥出,悄然无声,但寒芒划破黑夜,宛如点点繁星,正是他拿手的“其快无声,灿若繁星”刀招。   此刻他功力大进,刀势更是快得不可思议,只听得数十声“叮叮叮”的刀剑相不绝于耳,黑衣人手中长剑竟被他手中凡铁双刀砍成数十截。   三名黑衣人吓得心胆俱裂,惊呼着急步后退。   秦阳耳目灵敏,已听得周围屋顶轻响不断,那十数名高手已近在咫尺。他不敢久留,飞起一脚,猛然踹在墙壁之上,“轰隆!”墙壁登时破了个大洞。秦阳一手夹起紫裙少女,飞身从墙洞中闪出,斜冲上天,掠过墙壁,刹那间已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屋子里那五个黑衣人惊得目瞪口呆,竟不敢去追。   “嗖嗖嗖!”十多个黑衣人鱼贯跳到院中,见屋中同伴呆呆望着大洞,领头的黑衣人急问道:“夏辛,小姐呢?”   屋中武艺最高强的黑衣人夏辛轻叹道:“已被秦阳夺走了。”   “秦阳?你和他交手了?他武艺如何?”   夏辛苦笑道:“坊间传闻,秦阳三招便杀了黑狼,我还一直不信,以为只是流言夸大之辞,今日一见,才知不但没有夸大,反倒是小瞧他了。若他全力拼杀,莫说我,就算我们在座十数人一起上,也未必能杀得了他。”   那领头黑衣人骇然道:“秦阳竟厉害如斯?那小姐被他掳去岂不危险?我们快追!”   夏辛摇头道:“小姐神机妙算,此安排自有她的考虑,我们按命行事便可。”   那领头黑衣人急道:“我方探子不是早就探出消息,有苏武王派出杀手要暗杀小姐,在此关键时候我们怎可离开小姐身边?”   夏辛目光一沉,寒声道:“小姐有令,从此刻起,若无命令,所有人等不得擅自以任何形式接近小姐,违令者杀无赦!”   在场黑衣人想到小姐平日威严,顿时噤若寒蝉,无人再敢有任何异议。   ……   秦阳挟着那紫裙少女,在阡陌小巷间全力飞奔,他轻功本来就高,此刻全力施展更是快若惊鸿。   小巷中路人不多,有行人偶觉眼前人影一晃而过,定神四顾,却没看到半点人影,还以为是看花了眼。   秦阳一口气奔到瘦西湖,跳上一艘小游船,掷下十两银两,匆匆对船家道:“开船,游瘦西湖。”船家见他锦衣华服,怀抱佳人,出手阔绰,以为是公子哥儿带着女眷出游,并没在意,收下银两便撑船而出。   秦阳走进船舱,将紫裙少女小心放下,又轻探她鼻息,见她呼吸均匀,并无生命之危,松了口气。见人家姑娘蒙面纱巾早已不在,不禁细细端详起来。   这一看,秦阳顿时倒抽了口凉气,白天见她面纱蒙面已觉得是个俏佳人,此刻近距离一看更是动人心魄。   只见眼前这姑娘眉目如黛、玉面粉腮,冰肌胜雪,吹弹可破,一点红润的朱唇极是诱人,又见她身形窈窕,体态婀娜,匀称得恰到好处,此刻虽是脸色稍白,却无碍于她的国色天香、花容月颜,反更添几分娇楚魅力。   夜风缓过,拂动她柔滑至极的如丝黑发,少女淡雅的幽香透鼻而入。   秦阳不敢多看,捏起她的皓腕,纯厚的真气透入她体内,见她气息微滞,似是中了迷香一类药物,又探得她经脉未通,无半点内力,料来并不会武功。   秦阳一边导入内气,一边轻按她人中、内外关、大陵等数次穴位,不一会,紫裙少女已悠悠转醒。   她甫一睁眼,骤见陌生人,不禁惊得花容失色,蜷身后缩。   秦阳退后数步道:“姑娘,莫要惊慌,可曾认得我不?”   紫裙少女已清醒过来,讶道:“林公子?我怎会在此地?”一双美目急忙看看身上衣裳,又左右四顾。   见这姑娘一脸的茫然惊惧,秦阳心里有数,不动声色答道:“姑娘不记得了?姑娘中了迷香,被贼人所掳,我刚好路过,顺手救下姑娘,怕被贼人追杀,故带了姑娘来此船上。目前我们在瘦西湖之上。”   紫裙少女怔了半晌,才坐起行礼道谢:“谢公子搭救。”秦阳见她目光中似还带着迷惑警惕,也不在意,淡然问道:“姑娘似是富贵人家的千金,又不会武功,何以孤身出门,以至为贼人所乘?”   紫裙少女答道:“我自幼便在此广陵长大,惯于一人独行,近年来淮南王主政,广陵更是平安和乐,从未听闻什么贼人,故而大意了。”   秦阳见她答得滴水不漏,便坐在船舱中,嘴角含笑问道:“白天刚说过‘有缘再会’,不料这么快又得遇姑娘,看来与姑娘甚是有缘。”他目光灼灼直盯着紫裙少女,言语中稍带轻薄之意。   紫裙少女俏脸微有怒意,淡淡道:“公子说笑了。”   秦阳有意无意问道:“对了,白天曾听姑娘提起,淮南王四处悬赏通缉秦阳,不知秦阳现在的人头价值几许。”   紫裙少女似料不到他会忽然问起这个,怔了怔才答道:“淮南王下的悬赏令上,明言擒得秦阳者,赏黄金百两,并没说要他的人头。”   秦阳又若有所指道:“哦,这么说来,淮南王倒无伤秦阳性命之意?”   紫裙少女面色平静答道:“秦阳倒是个难得的人才,如果愿意向淮南王宣誓效忠,大概淮南王会想办法保他性命罢。”   秦阳微微点头,转头望向船外月色,悠悠轻叹道:“月来满地水,云起一天山,何等美景,为何人们却偏偏要尔虞我诈,对这等美景视若无睹呢?”   “月来满地水,云起一天山……”听得这千古佳句,紫裙少女神色微动,似在思考秦阳话中之意。   秦阳又问道:“天色已晚,不知姑娘是哪个府上的千金,可需我护送归府?我武功虽不济,但护送姑娘回府倒还是做得到。”   紫裙少女美目闪动,轻道:“原来公子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倒是我看走眼了。”   秦阳叹了口气,道:“霜霜姑娘,你没看走眼,倒是我看走眼了。久闻你芳名,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确是聪颖过人,我秦阳差点便着了你的道儿。”   紫裙少女忽然笑了,她樱唇微微上翘,笑得极为好看,眼中充满赞赏之情:“果真瞒不过你,秦公子是何时发现我的破绽?好让我下次注意弥补。”   秦阳也笑了,从容答道:“霜霜姑娘以身作诱饵,甚是高明,只是你并非真心想欺瞒我,不过想试探一下秦某的武艺,看看是否值得冒着得罪金国的危险收为己用,不知我是否说对了?”   纪霜霜微微颔首道:“秦公子有勇有谋,的确没让我失望。只是你为何会这般想?”   秦阳耸耸肩,动作说不出的潇洒,答道:“霜霜姑娘若是有恶意,便不会在瘦西湖畔故意泄漏那么多消息,引起我的警觉了。”   纪霜霜幽幽叹道:“看来心肠太好也容易坏事。”   秦阳脸色一沉道:“霜霜姑娘是否心肠好,我还需观察,但姑娘手下之人,擅杀无辜平民,却是我亲眼所见。亏得城中百姓以姑娘为荣,霜霜姑娘便是这般教导下属?”   他的话极重,纪霜霜俏脸一寒,冷冷道:“胡说八道,我手下俱是忠志之士,怎会轻害平民?何况我教导下属自有方法,不需秦公子教训!”   两人怒目相对。   蓦然间,秦阳心头狂跳,一股如入罗网的危机感迅速布满全身。   听得船头船家惨叫一声,扑咚掉在湖中。      第九十三章 遇刺      此时小船正好拐到瘦西湖的一个弯道之上,茫茫夜色中,数条快船从四面八方飞快驶了过来。   快船上无数火把骤然亮起,将秦阳所在的小船照得一清二楚。   秦阳脸色微变,也来不及拔出双刀,挺身护在了纪霜霜身前。   此时几条快船上近百位弓箭手拈弓搭箭,霎时间箭如雨下,无数火点直向着秦阳和纪霜霜射来。   竟是火箭!   这些快船似是早有预谋,让两人陷身于天罗地网之中。   秦阳不及多想,一脚踢起舱中小几,挡开了前面十数支火箭,同时锦袍双袖连拂,无数旋风扫出,将射向纪霜霜的火箭尽数打落。   这突袭来得太快,纪霜霜根本反应不过来,直到此时,方始惊骇地“啊!”了一声。   秦阳本想怒问一句:“你还要继续试探我?”但见纪霜霜满脸惊骇不似作伪,便知决非她所布下的局。   是真正的敌人!   无数火箭继续疾射而至,射入船身中,马上燃起了大火。不过数个呼吸间,小船已陷入火海中。   秦阳心知此时跳船逃生不异于自寻死路,唯一的生机便是冲入敌阵,让弓箭手投鼠忌器。他猛然暴喝一声,双掌连环击出,数度凌厉的掌风不但震开了迎面飞来的利箭,更是重重击在河面上。   “砰!砰!砰!”   船头暴起无数水花,本来已停下来的小船在此冲击之下,猛然后移近丈。   弓箭手们瞄准小船射出的无数火箭登时落空。   “得罪了!”还没得纪霜霜应话,秦阳左手搂起纪霜霜的纤腰,双脚一点舱底,如飞魂幻影般斜飞而出,直扑四五丈外的一只快船。   快船上的弓箭手大惊,正要开弓射向两人,但秦阳的身法太快了,他们刚拉开弓弦,秦阳已如飞将军般从天而降,猛然坠落在船头上。   他这下暗聚全身功力,使出了千斤坠的功夫。   “蓬!”如同千斤大石砸在船头,快船体小量轻,哪里经得起这股巨力,船尾顿时翘起近六十度,快船上二十多名弓箭手和船员措不及防,一下子全被抛到半空,在落水和惊叫声中,纷纷跌落到瘦西湖。   秦阳再次凌空而起,一脚踹在快船中间,他用劲极巧,快船横飞出近丈,重新平稳地落在湖面上。   秦阳一个前空翻,轻巧落于快船上,随手将纪霜霜抛到船舱中,双掌齐击湖面,冲天水柱溅起,快船飞快向后驶出,眨眼间已冲出了包围圈。   刚才那一番攻防不过数息之间,若非秦阳反应迅捷,功力大增,两人怕是早已成为刺猬,个中凶险,远胜适才与众多黑衣人交手。饶是秦阳艺高人胆大也惊出一身冷汗。他深吸口气,双掌连环击出,掌劲所到,快船载着两人如箭般向着下游逃去。   但见两岸杨柳飞速后移,敌方快船已被远远甩在身后。   纪霜霜摔在船舱中并没受伤,她惊魂甫定,爬起来对秦阳急道:“向岸边靠近,那里有我的人!”   秦阳正待答话,又见下游数条快船迎面包围过来。   前有敌人后有追兵,避无可避。   秦阳大喝一声,一连两拳凌空击出,左右两条靠近过来的快船被隔空拳劲打得木屑纷飞,几欲倾翻,秦阳暗喜,正要补上两拳打沉它们,忽听船后数度利刃破空之声响起,急回头一看,只见四点寒芒正疾射向船舱中的纪霜霜。   秦阳眼力过人,看出是四把飞刀,对方有暗器高手!   秦阳脚尖一点地,箭般飞扑进船舱中,两袖无风自胀,挡在纪霜霜身前,四把飞刀如同撞中无形飞墙,被弹到两边。   “啵!”四把飞刀射入舱壁,刀柄兀自抖个不停,可见发暗器的人内劲极强。   秦阳的衣袖也被割破了数个口子,不由得暗暗心惊。   耽搁了这么一小会,敌方快船已围了上来。   十数条黑影从快船上凌空跃起,扑向秦、纪二人。   杀气大盛,船舱前后左右各处武器舞动的风声清晰可闻。   “哗啦!”头顶船舱竟顷刻间便被击至粉碎,两个西瓜大小的流星锤夹着惊人劲风直砸向秦阳和纪霜霜。正面刀光闪动,数把大刀交织如网朝着两人迎面劈了过来,刀气将他们全身各大要害全部锁死。左右又各有两把利剑疾刺向两人头颈要害,最厉害的是从后面攻来的高手,短刀离纪霜霜尚有数尺距离,但秦阳已明显感觉到那凛烈冰寒的杀意,刀快而无声,此使刀高手纵然功力稍逊于秦阳,也相距不远。   如果秦阳只有自己一人,尚有办法勉强撑过这轮合击,问题是他身后便是完全不懂武功的纪霜霜,秦阳避无可避,躲无可躲。   生死瞬间,秦阳体内赤炎寒冰真气与丹功真气全面澎湃爆发而出,刹那间已臻入天人合一之境。   银月半升,湖水微澜,时间的流逝似乎变得无比缓慢。   秦阳心中只有一片恬静,不喜不惧,不惊不忧,五感与思维却前所未有的清晰,他就像睁开了另一只俯视全局的眼睛,风速、流水、船体震动,以及快船周围每个敌人的攻击方向、力度、角度、破绽、乃至于身后纪霜霜带着清香的急促吸呼均全在他掌握之中。   秦阳终于动了,他双拳在一瞬间以三星锤方式同时击出数十下,道道旋风般的赤炎冰寒之劲从他拳头中迸发而出,直撞向那交错攻来的刀网,“嘭!”刀劲拳劲相碰,登时将正面的刀网瓦解,震得杀手们倒飞出去。   秦阳脚尖微微一点舱底,整个人已平仰着向后直飞而出,一下子撞倒了纪霜霜,左脚快如电闪般踢起,踢中头顶上的一个流星锤,他出脚的力度方位都妙至毫巅,以四两拨千斤的巧劲,恰好引开了那流星锤的方向,使它猛然撞向旁边的流星锤。   “哐!”流星锤相撞,火花四溅,砸得船舱壁碎成粉末,眼前出现了月朗星稀的夜空。   木屑纷飞间,秦阳暴喝道:“吃我一刀!”他这一声暗运十成功力,以狮子吼的功夫发出,震得船体骤晃。左右两边攻来的剑手不由心头一颤,凝神防范秦阳的刀招,谁知秦阳只是双臂一震,咏春寸劲爆发,身上锦衣外袍已裂成两半,夹着劲风飞袭向他们,剑手措手不及,攻势顿时受挫,缓了一缓。   但从后面原本袭向纪霜霜的那一刀秦阳却避无可避,只得奋力一扭腰避过要害,短刀“扑”地刺入他右肩膀中。   秦阳在刀身入肉的瞬间,真气激荡而至,肩膀肌肉一沉一滑一弹,硬生生在半寸不到的距离下将刀尖卸到旁边,锋利的刀尖滑过他肩膀,拖出一条深若寸许的刀痕,鲜血四溅。   秦阳察觉到中刀处又麻又痒,知道对方刀刃之上涂有剧毒,一咬牙,左手两指成勾,插入刀伤处,将伤口附近的血肉抓了下来,运劲朝那使刀高手掷去。   同时左手一伸,如丝如线的真气牵引下,他尚踢在半空中左腿上绑着的咏春短刀飞快跳出刀鞘下落。   那使刀高手反应快得惊人,一着不中马上旋身而起,震开秦阳掷过去的血团,自上而下再次挥刀斜削而下。   秦阳右肩膀血如泉涌,眼看就要被短刀削中咽喉。   在这电光火石之间,秦阳左手已接住了咏春短刀,刀光划过黑夜,化作一道寒芒,正正砍中短刀刀锋。   咏春寸劲再次全力爆发,“叮!”短刀被削为两截,那使刀高手全身一震,如被雷击,口吐鲜血,倒飞而出。   秦阳也被对方内劲反震得气血翻涌,嘴角渗血,滚落在船舱,正好压在纪霜霜那柔软温香的娇躯之上。   刚才那生死搏斗不过是眨眼间的事,纪霜霜空有绝世智谋,但她不会武功哪里反应得过来,直到秦阳压在她身上,才再次惊叫起来。   秦阳伤势不轻,哪里还敢逗留,一手搂起纪霜霜将她抱入怀中,同时后背发劲,寸劲层层下透,木船舱底的木板顿时龟裂成粉末,“扑嗵!”两人同时落入水中。      第九十四章 湖底激战      秦阳忍住右肩膀的伤痛,挟起纪霜霜急潜而下,鲜血染红了瘦西湖的湖水。   身后无数劲力击入湖中,秦阳后背硬生生地受了两记重击,知道生死就在这一线,哪敢有半秒停留,他咬着牙,奋力向湖底潜去。   他越潜越深,很快,湖水重重阻隔下,敌方高手的劲力已无法再构成威胁。   听得湖面上重物入水之声,秦阳知道是敌方识水性之人跳水追击,更不敢怠慢,仗着体内精纯的真气,屏息静气飞快向着岸边游去。   忽然觉得怀中的纪霜霜不断挣扎,低头一看,见她脸红潮红,难受之至,这才想起人家姑娘不会武功,骤然落水极易窒息。   眼见她就要溺亡,生死危急关头,秦阳不及多想,马上俯首吻了下去,封住纪霜霜的樱唇,将仅余的一口空气渡了过去,同时双腿加速踢水,如游鱼般极速向上浮起。   数息间,秦阳已带着纪霜霜浮出水面,一手拍水一边大口呼吸空气。此处离适才那快船已有近百丈距离,隐约看到几艘快船在湖面上四处徘徊,船上人影闪动,显然还在寻追二人踪迹,又远远见得岸上人声吵杂混乱,隐听闻兵器相交之声,显是纪霜霜的人马与敌人在交手。   秦阳凭着前世记忆,依稀想起瘦西湖密集弯曲的水道中,有座人迹罕至的小岛,距离这里不过两里路左右,马上环目四顾,很快便认出了方位。   他又转头看看纪霜霜,见她早已昏迷,怕她就此窒息,左手飞快按在她胸膛上,只觉得着手处柔软舒服至极,但秦阳哪有心思动什么歪念头,暗运真气按压几下,纪霜霜吐出几口湖水,幽幽醒转过来。   秦阳低声道:“快深吸一口气,我们还得继续潜行!”   纪霜霜迷糊间依言吸了口气,秦阳自己也深吸了口气,再次抱起纪霜霜潜入水中。听得身后水流异响,两名敌人已逼近了过来。   他们欺秦阳受伤又要照顾纪霜霜,竟逼近至他身旁三尺方始挺剑刺过来。   秦阳见剑势来势,便知是刚才从左右两边攻来的使剑高手,他暗自恼怒,受伤的右手抱紧纪霜霜,左手咏春短刀不拦不挡,笔直刺向其中一名剑手的咽喉。   那剑手哪想到他竟使出如此不要命的刀法,慌忙回剑挡格,但短刀又尖又薄又短,破水速度远快于长剑,剑手的剑离秦阳的短刀尚有一寸,他的咽喉已被短刀刺穿了。   他睁大双眼,惊愕不已,至死依然不信秦阳一招便杀了他。   秦阳这一刀,全是凭着过人的胆识勇气、精确计算的力角速度,以毫秒之差险胜敌手。   但高手过招,所争的不过就是这一秒半秒。   与此同时,另一名剑手的剑锋已刺入了秦阳的衣衫之中,剑气刺入肌肤,渗骨的凉。   秦阳将全身的反应提到极致,在剑锋即将入体的一瞬间,将身体如游鱼般轻轻扭动,贴着冰凉的剑身滑了开去。   感受着那冰凉的死神之刃在身边擦过,胆大如秦阳也不禁头皮发麻。   那剑手惊骇不已,身形微滞,秦阳左刀飞快划过,已割开了他的咽喉。   这几下交手时间极短,但颇耗心力,秦阳内伤加剧,嘴角渗血。   鲜血再次染红了湖水,有敌人的血,也有秦阳的血。   秦阳见水中再无追兵,暗叫侥幸,马上全力朝那孤岛方向游去。   游了一会,眼看纪霜霜快撑不住了,秦阳赶紧将口中空气渡过去,随后悄然上浮换气。如是者三,两人方始游到孤岛之上。   这两里多的水路,换在平日不费吹灰之力,但秦阳一夜接连与强手激战,体内充沛的真气竟第一次有耗尽之感。   在接近孤岛之时,秦阳只觉得丹田发虚,一身真气几近耗尽,只能光凭着自幼锻练的体能勉力坚持。   他一手攀住岛边的礁石,累得全身发抖,气喘如牛。   他举目观察一会,缓了口气,随即用尽最后力气纵跃而起,向前飞起近丈高,与纪霜霜同时滚落在礁石缝隙之间的小片平地上。   此地刚好处于数块大礁石的遮掩之下,如果不是走近细看,决难发现两人藏身其中。   秦阳伤重,纪霜霜体弱,经过这么一番逃难折腾,两人俱是脸色苍白,浑身酸软乏力。   纪霜霜气喘吁吁,忽然奋力一把掌打在秦阳脸上,怒道:“你刚才竟敢轻薄于我!”她俏脸由白转红,尽管明知秦阳是为了救她,但这姑娘家从小便被人当成郡主般尊敬爱护,从未被人如此冒犯过,加上她脸皮较薄,自然羞怒不已。   秦阳不闪不避,硬生生吃了她这一把掌,“啪!”的一声,脸上顿时红了起来。所幸纪霜霜疲极,这巴掌打得虽响,力度却不大。   纪霜霜反倒吃了一惊,怔怔道:“你怎么不躲开?”   我有力气难道会任由你打?秦阳知道遇到这样的事和人家姑娘讲道理也是白搭,咧嘴苦笑下,努力挣扎着要爬起来。   纪霜霜这才发现他嘴唇发白,右肩的伤口触目惊心,不禁惊呼一声,急切问道:“秦阳,你……你怎么伤得如此重?”   “死不了!”秦阳咬紧牙,奋力坐了起来,他右肩伤势极重,加上大量出血,觉得头昏眼花,眼前发黑,只想就此躺下大睡一场。   但他知道,自己一旦躺下,就永远别想再起来了。   秦阳发了狠,用力咬在嘴唇上,唇破血流,满口血腥,顿时精神一震,他挣扎着从怀中掏出伤药,口复外敷,又费力撕下衣襟,匆匆包扎伤口止血。   这一连串动作做完,他已累得浑身冒虚汗,摇摇欲倒。   纪霜霜想起秦阳在适才那生死搏斗中舍命相救,又见他脸上那红肿的掌痕,咬咬樱唇,挣扎着爬起来扶住他,语气中带着一丝温柔:“你……莫要乱动,受伤了躺下多休息。”   秦阳轻轻推开她,深吸一口气,盘腿而坐,低声道:“敌人随时可能寻到这里,我要运气调息尽快恢复功力,你暂时不要打扰我。”   说完,秦阳闭目凝神聚气,不再出声。   纪霜霜静静地坐到一边,凝视着他年轻俊逸,却写满坚毅的脸庞,心里思潮起伏,回想着关于秦阳的所有传言:十一岁开设免费学堂、十五岁大败孙榐、击杀黑狼、刀劈城墙、智夺黑山寨、建立太阳城……   哪一个传言说出去,都足以震撼淮南。   眼前这么一个看似手无搏鸡之力的少年,便是这么多传奇故事里的主角?   可是自己两次诚意相邀,这家伙却都拒绝了,真是不识抬举。若是跟在自己身旁,凭他的才能,异日登坛拜帅、威震天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想到这,一向高傲的纪大小姐恨得银牙紧咬,蓦然间,她脑海里闪过不久前两人在湖水中数次嘴唇相接的情景,不禁脸染红晕,马上用衣袖拼命擦起樱唇,但在生死迷糊间那温暖有力的臂弯和那人生中首次两唇相碰的奇异触感,却是怎么也忘不掉。   秦阳丝毫不知身边的大小姐心里转着千百个念头,他心中一片空明,全神贯注于调息运气中。   随着他的凝神聚会,在意念牵引下,很快,他体内残余的一小股真气已开始慢慢重新聚集起来,特别是那赤炎寒冰真气,更是如湍湍细流,滋润着他全身经脉,又似与他体内流淌着的血液相辅相生般,浑身暖洋洋,说不出的舒服。   他全身心地投入到混合丹功的修炼之中,恍如老僧入禅,周围风浪呼啸,禽鸟怪鸣,他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这可苦了纪霜霜,她虽聪明绝顶,又曾统率过千军万马,可终究只是个年轻少女,此刻她又冷又累,周围却是漆黑一片,只听得风浪如怪兽咆哮,不远处孤岛之上禽鸟怪叫,哪能不害怕?      第九十五章 击掌为誓      纪霜霜不由得蜷缩在冰冷的礁石一角,月光之下,只见秦阳身上衣服慢慢变干了,头顶慢慢形成了一团白气,如云雾之状,越聚越大,隐见数道赤红之光及一道冰蓝之光夹杂其中,包裹着秦阳全身。   雾气滚动了半晌,秦阳微微张口,随着他的吸呼,雾气随即慢慢消失,却是被他通过口鼻重新吸回体内中。   纪霜霜不懂武功,只觉得秦阳惊讶莫名,却不知是秦阳所修炼的混合丹功渐臻化境的迹象。   本来秦阳体内的赤炎寒冰真气乃是灵狐巨蟒之血带来的,与他自幼修炼的丹功真气截然不同,就算秦阳努力修炼,两者想要融合也得花上好几年的时间,但今晚他真气耗尽,重新凝聚的丹功真气便与赤炎寒冰真气共生共长,一点一滴地凝聚起来。   随着秦阳真气的不断回复,赤炎寒冰真气与丹功真气的融合度也越来越高。   在此时此刻,体内的灵狐巨蟒血中所含的灵气才彻底与他融合,再也不分彼此,而那赤炎寒冰真气,也与他那混合丹功的真气融为一体,成为世上绝无仅有的奇特内劲。   看着看着,或者是太累了,纪霜霜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秦阳睁开眼睛,周围依然一片昏暗,但皓月当空,月光如银纱般倾泻而下,万道银光铺洒在粼粼湖面之上,蔚为奇观,绚丽至极。   约莫已是三更时分。   他微微伸了伸懒腰,正要站起来,只觉得背后柔软温暖,转头一看,却是纪霜霜倚在他身上,娇息细细,睡得正香。   秦阳怕惊醒她,便保持着原姿势不动,观察四周环境。见两人正身处礁石空隙之间,离孤岛不过数丈距离,凝神倾听,瘦西湖岸边人声沉寂,那群杀手似是已离去。   秦阳松了口气,暗叫侥幸,又轻轻活动了一下右臂,只觉灵活自如,肩膀上的伤势竟似已痊愈了大半,忙解开绷带一看,原来血肉模糊的伤口已长出新肉、结痂愈合,不禁又惊又奇,往日被黑狼刺穿的肩膀仅养了半个月伤便好了大半,已算是快得惊人,这次不过区区数个时辰,更是快得不可思议。就算自己的伤药再有奇效,也没可能好得如此之快。   秦阳隐约感到自己身体正发生着某种神奇的变化。他深吸一口气,暗运真气游走全身百脉,发现体内真气也与往日颇为不同。   最初他的真气里夹杂着赤炎寒冰真气,虽是相辅相成,彼此并不相容,此刻却是水与胶融,不分彼此,使得混合丹功的真气隐含了可寒可热的两种属性,极为奇妙。   秦阳暗暗称奇,忽觉得背后佳人动了动,似是醒了过来,便回头望去。   皎洁的月光辉映下,纪霜霜睡醒惺忪,娇美的脸庞上满是一种刚睡醒时的慵懒,特别是那粉嫩红润的樱唇,份外诱人。   秦阳想起之前自己居然数次亲吻这姑娘的樱唇,顿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那时事态危急,他心怀坦荡,并没丝毫旖旎心态,此刻回想那动人的触感,却是心神荡漾,连忙移开视线,稳住声音问道:“霜霜姑娘你醒了?”   纪霜霜醒转过来,听得秦阳声音竟在耳边响起,发现自己依在他身上,不禁玉脸微红,慌忙移开到旁边,匆忙整理一下仪容,才问道:“你的伤怎样了?”   秦阳收敛心神,转过头微笑答道:“无甚大碍,谢霜霜姑娘担心。”   “鬼才担心你。”纪霜霜又想起之前的事,气哼哼说着,却见月光之下,秦阳脸色红润,容光焕发,一双虎目神蕴异常,丝毫看不出身受重伤的样子,不禁惊讶问道:“秦阳,你的伤势已好了?”   秦阳含笑点点头:“好了大半,这还得感谢霜霜姑娘。”   纪霜霜不自觉开口问道:“你谢我什么?”   秦阳哈哈笑道:“谢霜霜姑娘不杀之恩,之前我伤重毫无还手之力,你只需拔出我的刀,想取我性命易如反掌,又或者发出信号唤来帮手,我秦阳也只能束手就擒。以霜霜姑娘的聪明才智,这点小事难不到你吧?”   纪霜霜哼了一声道:“莫要误会了,我非是以怨报德之人,昨晚你舍身救我,我就算要擒你,也不需乘人之危,量你区区一个毛头小子,哪能逃得出我手掌心?既然我早晚要将你收到账下听令,怎会轻易便杀了你?”   秦阳听她说得充满自信,不由得好胜心起,仰首道:“那好,我秦阳便等着霜霜姑娘凭真本事来擒我,若你有本事逼得我走投无路,我降你又如何?”   纪霜霜眼中奇光闪动:“此话当真?”   秦阳压根儿不信这丫头片子能让自己束手就擒,便骄傲道:“男儿一言,千金难易。”   见纪霜霜一双漂亮的妙目骨溜溜地转动,不知在打着什么坏主意,秦阳心中微觉后悔了,盛名之下必无虚士,这鬼灵精的丫头能让吕夷简和广陵城中上下人等如此敬服,必有过人的智谋,自己可别真阴沟里翻船,着了这小丫头的道儿。   他连忙问道:“霜霜姑娘,若是你擒我不得,又该如何?”   纪霜霜可不吃他这套,装作一脸无辜道:“一次不成便再擒几次,你总会落入我罗网。”   靠,这等只占便宜不吃亏的算珠打得真响。秦阳也不是吃亏的主,马上满脸不屑道:“人道纪霜霜姑娘聪明过人,智计无双,原来也不过如此,竟不敢与我相赌。”   纪霜霜明知他在使激将计,但她自幼便统率千军万马,斗智从未输过,养成了心高气傲的性子,此时不禁怒道:“哼,你要赌什么?”   秦阳一见计谋得逞,装作惊讶道:“霜霜姑娘莫非有胆与我相赌?”   纪霜霜见他装腔作势,恨得咬牙切齿,哼了一声道:“赌便赌,谁怕谁?”   秦阳心思急转,马上打蛇随棍上道:“好,我们以三月为期,若三月之内你不能使我束手就擒,或者反被我所擒,便要降我,听我调遣,终身不得叛我,这赌约谁也不吃亏,怎样?敢不敢赌?”   纪霜霜半点不肯吃亏,道:“不行,要改下,你若输了,也要永远留在我身边,保护我,听我调遣,终身不得叛我!”   她话一出口,忽然发现那句“永远留在我身边”极有岐义,不禁脸蛋儿微红。秦阳却没听出来,他举起手掌道:“好,我们击掌为誓。谁若反悔,天地不容!”   纪霜霜白了他一眼,举起玉手,与他“啪啪啪”地击了三下掌。   见秦阳一脸奸计得售的表情,纪霜霜心里不爽,恼道:“此刻我手里无兵无将,你不会想从此刻便开始吧?秦大英雄。”   秦阳嘻嘻笑道:“我向来不占人便宜,这赌约自是等我们渡过此劫难再开始。”   纪霜霜又哼了一声,想起一事,便问道:“昨晚我还没问你,你是何时察觉我的身份?”   秦阳嘴角泛起笑意,似是回想两人相遇之时的事,道:“从一开始便知道了。昔日官道与霜霜姑娘一别虽有些时日,无奈我鼻子一向较为灵敏,记性又向来不错。”   纪霜霜一怔,微叹道:“原来是我的气味露了马脚。我还以为你未见过我容貌,对话也不多,便想不起我来了。”   秦阳调笑道:“当日赠水之恩未报,那小玉瓶尚在我手中,怎会轻易便忘了霜霜姑娘?”他习惯了调戏家中两个漂亮的妹妹,与美女相处便总不自觉地调戏一下。   纪霜霜俏脸一红,气哼哼道:“胡说八道,你知欠我情义,为何我邀你助我你却屡次相拒?”   秦阳咳了两声掩饰过去,道:“一事还一事,霜霜姑娘手下不缺能人勇士,但我身边的亲人却少不得我。何况今晚救了姑娘一命,也算是还了这情义。”      第九十六章 越级挑战      纪霜霜眼眸转动,狡辩道:“谁知道今晚是你救了我,还是你连累了我呢。我可没杀黑狼,也没杀金国元帅的公子。”   秦阳皱眉道:“那些杀手的目标乃是霜霜姑娘,这事你自是心知肚明。那伙杀手未必就此罢休,你到底得罪什么人了?说出来好让我心里有数。”   纪霜霜沉默了半晌,淡淡道:“大概是江南东道苏武王的人吧,据闻他手人有个擅使短刀的高手李晖、还有个使飞刀的暗器高手杜荣最是厉害,昨晚袭击我们的杀手中,应该就有这两人。”   秦阳想到昨晚的激战,兀自心有余悸,他微叹了口气道:“霜霜姑娘你既身系淮南一派的安危,怎么又支开了平日保护你的高手?若是昨晚那十数个‘掳走’你的高手尚在,那些杀手轻易也伤不了你。”   纪霜霜眼露笑意,得意道:“他们怎及得上秦公子武艺高强。”   秦阳知道被人当枪使了,不由恨恨道:“你倒是把我当免费保镖了。”   纪霜霜含笑道:“那日在官道之上,秦公子不是曾说要报答我?这次保护我又何妨?男儿一言,千金难易。”她咬着秦阳说的话,秦阳虽是善辩,一时也耍赖不得。   秦阳正要答话,忽然脸色骤变,手一伸,小腿刀鞘里的双刀已吸到手中。   纪霜霜见他脸色凝重,顺着他的眼光望去,顿时也变了脸色。   明月斜照,但见波光粼粼的湖面之上,一个黄袍道人衣袂飘飘,正从远处踏波而至,光是这一份绝顶轻功,已足以让人心寒。   秦阳倒抽了口凉气,他近来虽是轻功大进,可离“一苇渡江”的境界尚有极大差距,更别说这种凌空踏波的超绝境界了。光从这轻功判断,来人起码也是第四级“绝顶高手”的级别,怕是未必在自己师父天冲道长之下。   秦阳不禁苦笑道:“霜霜姑娘,你惹的怎么净是这些了不得的大人物。”   纪霜霜脸色发白道:“江南西道的安乐王竟能请动龙虎山的宗主张天师?”   龙虎山的宗主?秦阳凝神细看,已认出此人乃月前在封仙岭所遇到的那龙虎宗掌教,顿时手足发冷。那夜的两剑之威至今还在他心中留着不可磨灭的恐惧。   秦阳垂下双刀,叹道:“霜霜姑娘,这次怕是没法子保护你了。”   纪霜霜咬咬牙,用力推了推他,低声道:“你快走吧,此事与你无关。”   秦阳察颜观色,知道这个小丫头并非在耍诡计,确是不想拖累自己,心中微微一动,又想到她昔日赠水之恩。   这小丫头的心肠倒真不算坏。   他凝视着黄袍老道踏波而至的身影,暗道:难道自己就一辈子在这绝顶高手面前抬不起头?   他想起师父天冲道长所言:“一旦你对某个人产生恐惧,便永远也无法超越他。”   又转头见纪霜霜满如死灰,似是束手无策,不禁豪气顿生。   他捏紧拳头,深吸一口气,淡淡道:“我与他有师门恩怨,也有个人旧怨,就算我想逃,估计他也不肯放过我。”   凭着那老道的眼力,自己是天道门传人的事怕在封仙岭上便早已暴露了。   纪霜霜惊讶地转头,见秦阳已飞身跳上了礁石之上,双手持刀,迎风而立,腰杆挺得笔直。   他那锦衣外袍已在船上撕破,此刻身上只穿着一件淡黄色的窄袖交领罗长衫,腰束黑色武士带,脸色一片平静。   秦阳缓缓闭上了眼睛,天人合一之境瞬间提升到极致,心中再无胜负生死。   刹那间纪霜霜有种奇妙错觉,秦阳就像自古至今就立于那礁石之上般,竟似与月光、夜风、礁石融为一体。   而龙虎宗掌教,黄袍道人张天师,也在同一瞬间抵达了两丈开外的礁石上,悄然而立。   秦阳终于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睛很亮,如月光一般波澜不惊。   张天师有意无意地望了秦阳一眼,目光便落到纪霜霜身上,朗声道:“小姑娘,你真会躲,让我找了半个晚上。有人要请你相见,跟我走罢。”   纪霜霜脸色苍白,咬牙道:“安乐王以何条件请动张天师大驾?我愿以五倍报酬,望天师高举贵手,放我们一马。”   张天师冷笑一声,似是懒得再与她说话,目光转向秦阳,缓缓问道:“你是那晚天道门的小子?灵狐呢?”   感觉不到杀气,一股无形无质却让人无从躲避的剑气已瞬间笼罩着方圆数丈的区域。   秦阳身上迎风摆动的罗长衫忽然便静止了,似被这股无法抗衡的压力凝固在一起。   秦阳岿然不动,不卑不亢,如镜中之月水中之花,带着赤炎寒冰属性的丹功真气遍布全身,淡淡答道:“是。灵狐已死于巨蟒之口,你怕是要失望了。”   张天师脸色一沉:“灵狐乃我龙虎宗花了无数人力物力才寻得之千年灵兽,却因你这小子而失之交臂,还害得我数名弟子葬身巨蟒之口,你万死难辞其咎。”“咎”字一出,那剑气骤然转寒,杀气森然笼罩全场。   纪霜霜虽是躲在秦阳身后的礁石缝隙之中,她身上的衣衫本来就未干,此刻更是遍体生寒,不由得担心地望向秦阳。   看来巨蟒已被龙虎宗所杀。秦阳依然神色不动,淡然道:“灵狐乃天赐灵物,非有缘人不可强求,妄求者必遭遇天谴。张天师,你武功已到如斯境地,又何需再以灵狐来提升功力?”   他身上的丹功真气完全转化为赤炎属性,溢体而出,在月光照耀下,赤焰的火红色隐隐遍布全身,凛为奇观。   张天师脸色微变,阴沉道:“原来灵狐血中灵气被你所得。”   秦阳微微一怔,暗道:“昔日我重伤将死竟能复原,果真是夕岚耗尽灵气救我?”   张天师厉声低喝道:“别以为你得了灵狐灵气便可与我为敌,那晚看你身法轻功,师从天冲贼道?”   秦阳想到夕岚舍身相救,想到家中的两个妹妹在等着自己,又想到小蕾小绮和太阳城,雄心顿起,眼中斗志熊熊燃烧,夷然不惧道:“我乃天道门第三代传人,天冲道长座下大弟子,秦阳!张天师乃我师父平辈,能与你一战,虽败尤荣,胜则大善!”   张天师心中微凛,想不到这小子居然敢主动挑战自己!   从刚才起他便觉得眼前这小子深不可测,就如一泓潭水,表面波澜不惊,却难知深浅。特别是他立于礁石之上,身心似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以张天师的修为境界,竟也窥不出他的破绽,此刻见他昂首挺立,如同一柄亘古便铸于礁石之上的利刃,硬生生将自己散布出去的杀气分割了开去,更是让人吃惊不已。   张天师隐隐感觉,今日若不除此子,日后必在大患。   他冷哼一声,左袖轻拂,一股旋风骤然掠过秦阳身侧,将他身后的纪霜霜吹起,摔到数丈外的小岛上。纪霜霜惊呼一声,很快便爬了起来,并没受伤。   秦阳居然连手指都没动一下,似是看透了他不想误伤纪霜霜的用意,轻声说道:“霜霜姑娘,赶快躲起来,免得受伤。”   随即他双刀一挺,凝视着张天师,淡淡道:“前辈,亮剑吧!”   “好你个秦阳。”张天师眼中杀机顿生,冷冷道:“杀你这等小辈,何需用剑!”   声落人至,以右手食指作剑指,幻化出无数变化,凌空向秦阳刺了过来。   秦阳不闪不躲,待得剑指剑气刺到身前三尺时,忽然如同蓄势已久的弹簧般,飞快纵跃而起,凌空飞起两丈高,再如苍鹰般飞速下扑,双刀刀身迸发出赤焰般的火红色,借着下扑之势直削剑指。   张天师眼露奇光,剑指再生变化,幻化出无数剑影,如霜剑气大盛,宛如惊涛拍岸,汹涌澎湃,瞬息间已封死赤焰刀气的所有进攻与防守退路,逼秦阳与他实力相拼。      第九十七章 生死之斗      秦阳见他剑指奇妙莫测,以天人合一之境也无法完全窥清它的轨迹,殊难抵敌,一咬牙,凝聚起十成功力,双刀使出“大巧不工,更胜奇峰”,无边刀意汇聚成点,猛然与重重剑影直撞到一起。   “哐!哐!哐!”刹那间冰蓝色的剑气与赤炎的刀劲接连相撞,竟爆发出如金石互击之声。   双方顷刻间已互拼数十下,秦阳只感觉双刀如砍在坚硬无比的金刚钻之上,被反震得半身酸麻,不禁大骇,剑指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重重剑影压力大增,如山般直轰过来,秦阳冷喝一声,双刀幻化为无数红芒,以“其快无声,灿若繁星”的刀意,配合“天罗地网势”竭力相迎,每刀都与剑指斜斜相接卸劲。饶是如此,数十刀一过,剑指依然冲破了“天罗地网势”的包围,直刺向秦阳咽喉。   秦阳避无可避,只得双刀交叉一错,硬挡这一记。   “嘭!”气劲交击声暴响,秦阳如触电般浑身剧震,被震得倒飞而出。   秦阳一个后空翻,勉强跃落于两丈外的礁石之上,但脚下轻浮,竟差点站不稳。   他嘴一张,已喷出了大口鲜血。身上淡黄色的罗长衫处处破损,数道剑痕清晰可见,鲜血直流。   三级上的“一流高手”遇到四级上“绝顶高手”,差距何止云泥。   张天师傲然挺立于礁石之上,但他脸色决不好看,右手食指竟微微发抖。   他原来还抱着将秦阳生擒活捉,想办法吸取他身上的灵狐灵气的念头,故而刚才只用了六成功力,但凭他堂堂龙虎宗掌教,六七十年的修为,竟不能将这个小辈一举击倒,反被他近百下赤炎刀气入侵手指经脉,怎能不叫他吃惊忌惮?   秦阳一抹嘴边的血迹,依然神色不变,双刀再次摆出问路势,毅然道:“再来!”   纪霜霜躲在大石之后,忍不住大声叫道:“秦阳!莫要逞强了,你打不过他的!我跟他走便是了,你退下!”晓是她足智多谋,此刻在压倒性的实力差距面前,所有的阴谋诡计又能起到什么作用?   秦阳充耳不闻,只是淡淡重复一句:“再来!”   纪霜霜这才发现,秦阳这小子冲动起来,竟是九头牛都拉不回,只急得直跺脚,她离两人有七八丈远,中间又隔着湖水礁石,凭她这么一个身娇体弱的姑娘家,就是想冲过来拉开秦阳也做不到。   这下连张天师也暗暗佩服这小子的韧性与坚毅。他眼中的杀意却更盛了,此子不除,日后武学修为怕是不可限量,须得及早铲草除根!   他冷笑一声:“找死!”   话语间,左手食中二指俱成剑指,斜劈而出。   招式平淡至极,但那无双剑气汇聚成两把巨大无比的长剑,以劈天开地的霸道气势狂劈过来,声威惊人,足以让任何一流高手产生无法抵御的颓废感,束手待毙。   秦阳全身头发衣衫俱被剑气吹得乱扬,几乎连站都站不稳。   这才是四级上“绝顶高手”的真实实力!   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秦阳暴喝一声,将全身功力催至极限,经脉甚至已产生出膨胀欲裂的剧痛感。   赤炎的气焰刹那间包裹着他全身。   然后,秦阳闭上了眼睛,张开了另一双“眼睛”。   霎时间,天地俱静,天人合一的境界急速攀升,直达前所未有的至境,秦阳的心中恍如开了天眼般,清晰无比地勾划出两把“大剑”的去势与力度分布。   他脚步轻移,以精妙的咏春步法配合天道身法,如幻影般连晃数下,以毫厘之差险险避过了两道惊天动地的剑气,随后一跃而起,右手咏春短刀轻轻挥出。   张天师万万想不到秦阳竟能闪过自己这两下剑气,要知以他的修为境界,挥出的两下剑气强横无比,笼罩方圆十数丈,剑气所至金石俱碎,哪还需什么花招妙招,光凭威势便足以震慑世上绝大多数的高手。   秦阳竟脸无惧色地躲过了!   这毛头小子的心性意志竟坚定如斯!   当他看到秦阳挥出的那一刀时,更是大吃一惊。   秦阳的这一刀似是随意挥出,却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又似暗合天地间至玄至妙之道,准确无比地击中了食指“大剑”去势的最关键力角,硬生生地改变了“大剑”的轨迹,使它与中指的“大剑”相撞,斜斜劈到了旁边的礁石之上。   剑气猛然击在礁石之上,“轰!”的一声巨响,坚硬的礁石刹那间粉碎为无数石屑,湖水也被劈成两半,掀起数丈高的水浪,漫天水点如雨般直洒下来。   张天师衣袖轻拂,已将洒近他身上的水滴尽数震开。   待得水雾散尽,礁石四周已看不见秦阳和纪霜霜的踪影。   张天师心知秦阳虽勉强挡开了剑气的去势,但被剑气反噬之下,不死也重伤。   考虑那小子的韧性,多半是拖着重伤的身体带着纪霜霜趁乱潜水逃命了。   张天师大怒,刚才那一击已用了他八成功力,居然还是未能将秦阳击杀,此事一旦传了出去,他张天师颜面何存?   他暴怒之下,拔出宝剑,惊天动地的剑气纵横而出,竟将方圆数十丈的湖水、孤岛、礁石尽数劈为粉末。   眼见两个小辈十死无生,周围再无任何声息,张天师才恨恨地回剑入鞘,身形一闪,落于瘦西湖水面之上,踏波而去。   张天师并不知道,秦阳和纪霜霜就潜在他脚下大礁石的最底部,他剑气强横无匹,唯独脚下的礁石在攻击范围之外。   ……   秦阳不停在做着诡异的梦,一会梦到自己回到了二十一世纪,在孟家村的经历不过只是场虚幻;很快场景转动,眼前茵茵绿草一望无际,夕岚抱着双膝坐在草丛中,一双大眼睛温柔如水,凝视着他轻声道:“小弟弟,我一直在等着你呢。”   一会又梦到了两个妹妹都在担心地唤着他:“哥哥,哥哥!”特别是星儿,满脸不安,拼命想地拉住他。   随后,小绮、小蕾、义父、费大夫夫妇都先后出现在他的梦境中。   秦阳隐隐觉得自己正徘徊于生死边缘,心中充满了对生的留恋,忍不住唤道:“星儿……月儿……夕岚……”   却觉得喉咙干涸,只勉强发出嘶嘶的声音。身体更是丝毫不受控制,真气乱蹿,一会如落入火炉,一会又似坠入冰库,时热时冷,全身所有经脉肿胀裂开,痛苦不堪。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体内真气终于开始重新凝聚,循着他十二经脉和奇经八脉缓缓流动,默默地自动修复着他胀裂的经脉血肉。   秦阳嘴一张,淤血猛喷而出。隐约听得有个女子惊叫了一声,他还没听清楚是谁的声音,又再次晕迷过去。   等到他再次睁开眼睛时,首先嗅到了一股熟悉的淡雅花香,意识才慢慢清醒过来。   眼前是一张雪白的帐子,身上盖着真丝绒被,温暖舒服至极。   听得旁边一个女子惊喜唤道:“小姐小姐!秦公子醒过来了!”   秦阳循声望去,见是一个身穿绿色婢女服饰的美女,颇为眼熟,却一时想不起她叫什么名字。   接着,一个身穿淡紫色衣裙的少女已闻声冲了过来,俏脸上掩不住的喜色,关切问道:“秦阳,你醒了?感觉好些没?”声音极是清脆动听。   少女眉目如黛、玉面粉腮,冰肌胜雪,特别是两片红润的朱唇诱人至极,正是纪霜霜。   见她脸带倦意,睡眼惺忪,脸上还有衣服的褶皱印痕,似是刚趴桌而睡。   秦阳勉强笑笑道:“还好,应该还活着。”   纪霜霜轻捶他一下,嗔道:“这不是废话?难道你以为和我一块死了?”   她的粉拳自然是又轻又软,但秦阳全身经脉俱损,也被打得浑身发痛,他咬牙忍着,见纪霜霜手臂上也扎着绷带,便问道:“霜霜姑娘呢,你伤势如何?”   纪霜霜见他关切地盯着自己手臂上的绷带,心中微觉欣喜,答道:“我不过是被碎石击中擦损的皮外小伤,没什么大碍。”她瞥了秦阳一眼,心道:有你这么舍命护着,我哪会受什么大伤。      第九十八章 个人隐私      秦阳点点头,奋力想要坐起来,但全身酸痛发软,挣扎了几下,又重新跌回床上。纪霜霜连忙按住他,急道:“你伤势未愈,不可妄动。”   一旁的俏婢插口笑道:“秦公子,你也不知道自己先前伤得有多重,小姐听说你伤重难愈时都急哭了。”   纪霜霜俏脸一红,怒瞪俏婢道:“小宝,你胡说些什么?小心我撕了你的嘴!”   原来这俏婢便是昔日官道中取玉瓶清水给自己的“宝姑娘”,秦阳心中感动,轻声道:“谢霜霜姑娘担心。”   纪霜霜瞥了他一眼,见他脸色已逐渐恢复红润,心中欢喜,却依然哼了一声道:“谁关心你了,你和我有赌约在,我怎可以让你就这样死了?我要你输得口服心服,从此在我身边听我调遣。”   秦阳微微一笑,也不答话,望望四周,见自己身处一个典雅的小室中,处处布置得极为用心,弥漫着淡雅的花香,似是女子闺房,不禁惊讶问道:“这是哪里?”   他隐约记得自己抱着纪霜霜钻出水面后,又奋力奔了几里路,最后终于力竭伤发,昏倒在一处园子中。料来应该是纪霜霜想办法将自己救到此处。   俏婢小宝抢着答道:“这里是广陵城郊,我家小姐的一处秘密居所,平时基本上没人知道。连请来给你治病的大夫都得蒙了眼才可带过来。”   纪霜霜又瞪了她一眼,训道:“多嘴!”   纪霜霜的手下极畏惧她,可小宝似是与纪霜霜关系极好,半点也不害怕,只是笑嘻嘻地伸了伸舌头。   秦阳见两主仆的对话有趣,笑道:“那还真得感谢霜霜姑娘救命之恩。”   纪霜霜晶莹雪亮的眼珠一转,微笑道:“这回不是感谢我不杀不擒之恩了吧?”   秦阳想起此前与她的对话,不禁莞尔一笑道:“这次是真心真意,感谢你救命之恩。”   “之前果然是虚情假意么?”纪霜霜哼了一声,又道:“你不必谢我,本来要不是你救我,我前几晚早已或死或被抓走了。何况,你能复原,皆是你自身的原因,大夫说你伤重难治,随时便死,根本不敢下针施药。”   小宝似乎也是个鬼灵精的丫头,故意在一旁插口道:“话虽如此,小姐,要不是你逼着大夫下针施药,又亲自帮秦公子喂药换伤药,秦公子怕还是大难难逃。秦公子向你道谢是应该的。”   她还故意向秦阳眨眨眼,大有讨赏之意。   纪霜霜被她道破,脸红耳赤,气急败坏地推她出了屋子:“走走,莫在这里胡说八道,再不走我就撕了你的嘴,别以为和我从小长大便有恃无恐,我纪霜霜说得出做得到!”   “知道啦,你和秦公子两个好好相处吧。”小宝笑嘻嘻地逃掉了,走前还细心地关上门扉。   她走前这么一说,反倒弄得纪霜霜和秦阳都不好意思起来。   两人你眼望我眼,脸上都尴尬不已。   窗外秋风吹来,轻轻在两人之间流动,小室中静悄悄的,气氛极为暧昧。   秦阳也算是常在花丛中游走之人,此时居然有点讷讷的说不出话。   纪霜霜轻轻走了开去,坐到床前的椅子上,也不看秦阳,兀自辩解道:“你别听那坏丫头胡言乱语,她的话当不得真。”   秦阳心里雪亮,嘴里却道:“自然了,霜霜姑娘乃是堂堂元帅府千金,秦阳不过乡村小子,哪值得姑娘如此相待。”   纪霜霜哼了声,脸色稍霁:“知道就好。要不是你曾舍命救我,我才懒得理你。”   这姑娘还真心高气傲得很,尤甚于我家月儿。   纪霜霜见秦阳没回话,转头见他正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俏脸微红,嗔道:“你看什么呢?”   秦阳想到家中两个妹妹,思家之情涌上心头,轻叹道:“你性子有点像我家妹妹,看到你便忍不住想起她。”   纪霜霜似是想起什么,心情大好,“扑哧”一笑道:“你这个恋妹的哥哥!在睡梦中也唤着星儿、月儿。我还没见过有人这般想念妹妹。”   她笑语嫣然,小室中原本暧昧的气氛顿时变得轻快起来。   秦阳脸皮虽厚,此时被人当众揭破也不禁老脸微红,问道:“我真在梦中叫着星儿月儿?”   纪霜霜含笑点点头。   秦阳辩解道:“我自幼与妹妹们一起长大,感情深有什么奇怪的?”   纪霜霜又道:“还有夕岚。这夕岚又是哪家姑娘?我倒是不知道。”   秦阳尴尬道:“是我家中养的小狐狸。”   纪霜霜掩嘴笑道:“原来你这么喜欢家里的小狐狸。月前在官道上拦我车驾,便是因小狐狸渴了,秦公子冲冠一怒为狐狸,确是天下少有。”   这丫头好一张利嘴,秦阳被她戏弄得哭笑不得。   纪霜霜有意无意道:“对了,上次张天师说起过灵狐……”   你能不能别这么敏感?秦阳连忙咳了两声,绕开话题问道:“这么说,你是知道我妹妹叫星儿、月儿?”   纪霜霜似笑非笑道:“秦公子,你祖籍广陵,爷爷秦睿,官至庐州知州,父亲秦昕,母亲张氏,家中有三个妹妹,分别叫秦如月、秦如星、秦如云,你八岁那年因为战乱流落到孟家村,九岁半遇到你师父天冲道长,学得一身武艺,十一岁开始办免费学堂,人称‘小秦老师’,是个小有名气的神童,连欧阳教谕都想收你为弟子……”   靠,你是查户口的啊!三妹妹秦如云我都想不起来了,你居然也知道!   秦阳哭笑不得,无奈道:“纪大小姐,你这算是侵犯我个人**了吧?”   “个人**?”纪霜霜没听过这个词汇,颇觉新鲜,问道:“个人**是什么意思?”   秦阳见这个原本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变得平易近人,干脆耍起赖来:“我只知道你叫纪霜霜,却不知道你小时候的往事、秘密,这些往事秘密就是个人**!我不管,你知道我这么多个人**,我也要知道你的个人**!”   纪霜霜没想到他会变得如此厚脸皮耍赖,不禁啐了他一口,脸红道:“休要胡说八道,你又不是我什么人,我小时候的往事、秘密凭什么告诉你。再说你身上的秘密多着呢,我知道的不过是皮毛。”   秦阳心中一凛,正想蒙混过去,纪霜霜已拿起桌上咏春双刀,美眸中奇光闪烁,问道:“比如,你这双刀形状奇怪,我便从未见过。”她见秦阳开口要说话,截断道:“莫要说以我不懂武功、不识武器来搪塞,我自幼便翻阅百家之书,普天下的武器,除了你这双刀,我还没多少是不认识的。”   秦阳被她挡住话头,只能苦笑道:“这双刀是我设计的,你还想问刀法么?也是我自创的,天下只此一家,你不知道也属正常。”   纪霜霜眼睛一亮,打量了他半晌,忽然红唇微动,吟道:“村外破桥边,寂寞开无主。   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   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她声音清脆动听,吐字清晰,极有感情,将陆游这首诗的韵味表达到淋漓尽致辞。她顿了顿,叹道:“秦公子天资过人,十二岁便能作出如此绝妙的长短句,想来创出奇刀和刀法也是可能的,我纪霜霜自愧不如。”   秦阳干咳数声道:“我那时年少无知,随便写下,见笑见笑,哪里入得霜霜姑娘法眼。”   纪霜霜饶有兴趣地盯着他,还要再问,秦阳连忙苦着脸打断道:“天色不早了,我饿了,霜霜姑娘能否赏碗白饭?”   纪霜霜“啊”了一声,嗔道:“都怪你,害我只顾着说话,都忘了此事。”   她伸手探探桌子上的白玉陶瓷盅,喜道:“这粥还温热,正好用来打发你这馋猫。”她拿起旁边一个玉碗,小心地揭开盅盖,盛了一碗粥,端到秦阳面前,坐到床边,轻声道:“秦大少爷,能自己吃么?”眼中满是笑意。   秦阳见人家千金小姐亲自端了粥过来,哪有不打蛇随棍上的,马上装作全身无力状,继续苦着脸可怜巴巴道:“能否麻烦霜霜姑娘动动玉手,给我这可怜的病人喂上几口稀粥?”      第九十九章 共枕      这性子高傲的大小姐似是看破了他的装模作样,却不知为何只是掩嘴一笑,便用汤匙勺起粥,递到他嘴边。   广陵府里元帅家的千金小姐居然亲自喂粥!   秦阳赶忙张口含住汤匙。   纪霜霜见他孩子气的动作,哪里像个统率一方的城主,不禁扑哧地笑了起来。   但温热的粥水入口,秦阳的眉头便皱了起来。这粥怎么带着烧焦的苦涩味,宝姑娘的厨艺也太差了吧……   纪霜霜见他神色,收起笑容,哼了一声道:“这粥是我熬的,怎么?秦公子不满意?”   原来如此!   秦阳哪敢多说,赔着笑脸道:“好吃,好吃!我要多吃些!”   纪霜霜这才恢复笑脸,细心地喂他吃了两碗粥,见他舒服地闭上眼睛,忽然笑道:“秦公子,你便不怕我在粥里下毒?”   秦阳睁开眼睛,调笑道:“纪大小姐亲自煮好还喂我吃的,就算是毒药我也吃下去。”他学医多年,有毒没毒一嗅便知,自然心里有数。   纪霜霜似是窥破他的心思,俏脸微红,嗔道:“胡说八道,你精通医术,自是知道这粥里有没有毒。”   吃过粥,秦阳的精神好了起来,他见外面天色大亮,便问道:“霜霜姑娘,我昏迷多久了?”   纪霜霜答道:“有三天两夜了。”   “三天两夜?”秦阳暗叫糟糕,吕夷简、小绮他们不知自己情况,怕是会急坏了。他咬紧牙关,不顾全身疼痛挣扎着便要起身。   纪霜霜慌忙过来扶住他,急道:“你干嘛?有什么急事?”   嗅着纪霜霜身上动人的幽香,秦阳精神一振,道:“我有朋友尚在广陵城中,我这么久没回去,怕是会极担心我。”   纪霜霜眼中闪过一丝恼意,松开手,淡淡道:“哦,是那个一直跟在你身后的小美人么?是你相好的姑娘?”   秦阳本来半倚着她柔软的手臂才勉强坐起来,她一松手,顿时又倒了下去,这么一折腾,痛得他全身冒冷汗。他苦笑道:“她叫孟小绮,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纪霜霜满脸怀疑,哼哼道:“我看不止如此关系吧,那个小姑娘看你的眼神可不是青梅竹马那般简单。”   秦阳没好气道:“她是我什么人与你何干?”   纪霜霜顿时语塞,忽然恼羞成怒道:“自然与我有关,日后你输了便是我的手下我的人,我有权干涉你与谁相好。”   秦阳也怒了,瞪着她道:“日后霜霜姑娘若是输给我,当心我不让你嫁人!”   两人都是性子高傲之人,谁也不肯让步,再次怒目相视。   就在此时,小宝慌慌张张地推门而入,大叫道:“不好了,小姐!”   纪霜霜正一肚子气,不悦道:“有什么事大惊小怪?我好着哩!”   小宝“扑哧”一笑,又连忙收起笑容,急道:“我远远见到老爷的车驾往这边来了,怕是片刻便到!”   纪霜霜脸色大变,问道:“平时我爹极少到这里来,今天怎么来了?你还看到有哪些人相护?”   秦阳心里也一个“咯噔”,纪家的老爷?莫非是那传说中极有帅才的南路元帅纪禹?   小宝似是早知小姐会这般问,飞快答道:“只有老爷的贴身家将随从,不过我见徐凡那坏家伙也一并来了。”   “徐凡?”纪霜霜脸色不豫地点点头:“那家伙不是被打发去马房了吗?”   小宝低声道:“我也不知道,好像是不少人向老爷求情……”   纪霜霜哼了一声,正要再问。   秦阳功力恢复了五六成,已远远听到百丈外脚步声错杂响起,便苦笑唤道:“霜霜姑娘……”   纪霜霜目光落在他身上,脸色微变,转头对小宝道:“小宝,快和我一起将他搬到衣柜藏起来,被我爹看到就完了。”   她话音刚落,小院处便传来一个洪亮爽朗的声音:“霜霜,爹爹来了!快出来迎接!”   纪霜霜脸色霎时变白:“来不及了!”   她一眼瞥见桌边地上还有秦阳带血的衣物,连忙和小宝七手八脚收好胡乱塞到衣柜里,随后一咬牙,竟然钻入秦阳的被窝中,低声嗔道:“死人,快往里面移过点,一会缩在被窝里莫要出声,不然被我爹发现,我可保不住你!”   秦阳这辈子从没想到居然会遇到如此像狗血言情剧的事情,哭笑不得之下,只好依言勉强挪动伤躯,往里面移了数分。   但觉纪霜霜温香柔软的娇躯紧紧贴在自己的右臂之上,特别是手背刚好贴到一处特别柔软圆润之物,似是人家姑娘的香臀,秦阳不禁心跳加速。   纪霜霜似乎也相当紧张,全身僵硬绷紧,又羞又怒低声道:“你如果敢乱动手动脚,我一定会杀了你!”   秦阳见她不顾女儿家的名声也要保护自己,心中感动,柔声道:“霜霜姑娘,秦阳决不会冒犯你,放心好了。”   纪霜霜听他温柔至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更是脸红耳赤,哪敢看他。   小宝已机灵地帮着整理好账子,然后飞快奔出了房间,到前厅相迎。远远听到她行礼道:“婢子小宝,拜见老爷。”   纪禹的声音越来越近,听他问道:“霜霜呢?怎么不见她出门迎接?”   小宝语带担忧道:“小姐生病了,无法下地。”   纪禹脚步声加快了,焦急道:“霜霜病了?什么病?重不重?”说话间,他已推门大步走了进来。   秦阳心中一凛,从纪禹沉稳有力的脚步声可判断此人武功不凡,南路元帅果是名不虚传。   小宝连忙赶过去拦住纪禹道:“老爷,不要太靠近小姐,小姐现在身体虚弱,见不得阳光,也受不得风寒。”   纪禹一把抓住小宝问道:“霜霜是什么病?怎会如此严重?”   小宝犹豫一下,低声道:“女子每月必来的例事,小姐这次比较严重……”   纪禹顿时明白过来,松了口气道:“原来是这样,我就奇怪她怎么几天没回家,一直都在这里?”   秦阳在被窝中听到这个借口,差点笑喷出来,拼命忍耐之下,身体都微微抖了起来。   纪霜霜又羞又恼,这小妮子怎么偏偏要编这个谎出来!她感觉到秦阳的笑意,恼羞之下伸出玉手,狠狠掐了秦阳手臂一下。   秦阳吃痛,却不敢叫出来,只得勉强反手擒住她的玉手,不让她继续作恶。   纪霜霜小手被他紧紧握住,更觉羞怒,正要挣脱,纪禹已轻声走进她的闺房,坐到小桌前,关切问道:“霜霜,睡着了?爹爹来看你了。”   纪霜霜顿时不敢乱动,她尽量蜷起身子,使得真丝绒被隆得高些,挡住身后的秦阳,装出有气无力的声音道:“爹,女儿没事,只是身体……抱恙,无法行礼。”   纪禹道:“遇到这样的事情,你应该回家里,有你娘亲帮忙照顾着,总比你一个人在外面要好。”   纪霜霜只好小声答道:“刚好在此时遇到这事,走不动……”   她感觉秦阳的手轻轻地握住自己,似是在安慰感谢,心中一荡,不由自主地反握住他的大手。   纪禹心疼道:“傻孩子,这时就该让小宝回家找你娘亲来照顾你,怎么可一个人在这偏僻之处受罪?”他见桌上放着粥,又道:“光吃这粥怎么行,我回头让人拿燕窝羹过来。”   纪霜霜听爹爹说得真挚,心中感动,眼圈微红道:“娘亲身体也不是很好,不想让她担心奔波,何况有小宝陪着……”   秦阳感觉她小手微颤,知她在为不得不对至亲亲人说谎耍手段而内疚,心中也涌起一股愧疚与感动。   这丫头还真是个好姑娘。   纪霜霜又问道:“爹爹,你来寻我,是不是有什么要事?”   纪禹沉吟道:“一来是见你久未归家,担心你便来瞧瞧,二来是我接到王爷王令,准备要出兵了,本想寻你同往,此时你身子不便,我便自己去好了。”   纪霜霜装作强打精神的样子,勉强要坐起来道:“出兵?所为何事?外敌入侵?”      第一百章 覆城之危      纪禹见她语带关切,连忙道:“霜霜,莫要紧张,你身子不便快躺下。”   见纪霜霜重新躺下,他才笑道:“放心,不是攘外,是安内。金国又派使节来催王爷交出秦阳人头,王爷听徐凡汇报秦阳在**县建了个太阳城,招兵买马图谋不轨,故令我出兵剿匪,防患于未然。”   纪霜霜感觉秦阳浑身一震,知道他担心太阳城安危,连忙劝道:“爹爹,莫要着急,太阳城易守难攻,没数万大军怕是难以攻陷,此刻苏武王和安乐王都在一旁虎视眈眈,此举不妨再议。”   纪禹得意大笑道:“哈哈哈,霜霜你这几天都在此养病,故而有所不知,近日徐凡来报,他已获得确切消息,秦阳此时已离开了太阳城,太阳城群龙无首,不过区区数百兵士,大军一到,里应外合,轻易便可破城!”   里应外合?太阳城中有细作!秦阳努力压抑着心中的惊骇,留心分析着他话里的每一个字。   纪霜霜皱眉道:“爹爹,徐凡此人心术不正,我已下令将他调往马房养马,他竟敢违抗我命令?”   纪禹大手轻挥,嘱道:“霜霜,你虽有统兵之才,智计百出,但御下过严是你最大的缺点,你要知道,压得越狠,反弹越大,宽厚待人,才能与兵士亲如一家。”   纪霜霜听出似是爹爹取消了自己的调令,微觉不悦道:“爹爹,女儿管教下属自有道理,淮南军多数出身草莽,军纪不明,若不严加约束,淮南王与爹爹你们好不容易打下的基业,便会毁于他们之手。”   秦阳虽关心太阳城的情况,希望纪禹父女多说些军情,但此时听得纪霜霜之言,也不禁暗暗点头。纪禹的治军观点也没错,却不适用于当前的乱世。乱世之中,义军多半出身草莽,军纪松散,为害百姓,影响极坏。矫枉必须过正,才能彻底整顿军纪,先严后宽,才是最佳良药,这也是秦阳在太阳城中的治军方略。   同时他也想到太阳城中混入细作之事,不由得心中凛然,看来自己在组建情报网的同时,也要警惕被敌方的情报网浸透,特别是像是这样的内应,在关键时候可以影响到一场战争的走向。   又听纪禹轻敲桌面,缓声道:“军中俱是我出生入死的兄弟,又多数是你的长辈,岂可随便军纪处之?我领军十余年,战无不胜,靠的便是生死相依的兄弟之情,而不是冰冷死板的军规军纪。”   纪霜霜正要再劝,纪禹道:“霜霜,你身子不便,我也不多打扰你了,我这便回营,点齐兵马,明日午时出兵,待得攻占太阳城,擒得秦阳家眷,我们便可布下天罗地网,秦阳那小子就算武功再高,也只能乖乖授首。”   纪霜霜听爹爹的意思竟是要击杀秦阳,芳心一颤,急道:“爹爹,秦阳乃难得人才,杀了可惜,不如收为己用更好!”   纪禹奇道:“霜霜,你见过秦阳?何以这般说?”   纪霜霜暗道,他便在我身后,怎么没见过?嘴里却答道:“秦阳十一岁开设免费学堂、十五岁大败孙榐、击杀黑狼、刀劈城墙、智夺黑山寨、建立太阳城……哪样是随便能做到的?如此人才,如能收到账下,爹爹不就多了一员大将?”   纪禹沉吟道:“嗯……只是徐凡曾汇报说,这秦阳曾为了一个小姑娘,擅杀我军军士,又曾带着村民冲击县城,此子狼心野心,怕是养不熟,反噬其主。”   又是徐凡!听得徐凡这般诋毁秦阳,纪霜霜心中不知怎的忽然便窜起了一股怒火,忍不住出声道:“爹爹,小人之言怎可偏听偏信?你未见过秦阳,怎知他便是狼子野心?”   纪禹从未见女儿这么维护一个外人,讶道:“霜霜,你也未见过秦阳,怎么帮着他说话?”   秦阳捏了捏纪霜霜的小手,纪霜霜这才醒悟过来,连忙咳嗽几声,轻声道:“我也曾派人打听过秦阳的消息,觉得此人虽诡计多端,卑鄙无耻,但杀的都是该杀之人,未做过什么坏事,爹爹若能擒得他,不妨多加了解再行决定。”   喂喂,纪大人小姐,你确定你是在为我说好话?我又什么时候卑鄙无耻了?秦阳哭笑不得。   纪禹素来颇听女儿的劝告,便点头道:“好吧,难得见我家霜霜这般为一个人说好话,我若擒得他,自会详加审问,如果的确是个人才,会破例向淮南王举荐。”   他听纪霜霜低声咳嗽个不停,便道:“霜霜你多休息,我迟些吩咐家里的老婆子过来照顾你。我军务在身,先走了。”   纪霜霜与爹爹道别后,便一言不发,躺在榻上,连被秦阳握住的手也忘记抽出来。   秦阳也没在意,他整颗心思都已放到太阳城的安危上,不断盘算着计策。   直到小宝过来,轻声道:“小姐,老爷和徐凡都走了。”   纪霜霜这才回过神来,脸上一红,连忙挣脱秦阳的手,掀被下榻,整理仪容。   秦阳也回过神来,挣扎要坐起来:“霜霜姑娘,大恩不言谢,此刻我太阳城身处危难当中,我要马上回去,着手准备防守事宜。”   纪霜霜轻咬樱唇,红润诱人的朱唇上印出一行细小整齐的牙痕,劝道:“我爹爹估计会带数万兵马前去攻打太阳城,你不如开城投降,免得为城中人民带来血光之灾。”   秦阳淡淡道:“投降了,就能保证城中百姓不受欺凌?昔日**县城之外,薛让的亲兵射杀无辜百姓,估计也没受到任何惩处吧?”   纪霜霜想到淮南军的军纪,长叹一声道:“活着总比死去要好。”   秦阳霍然抬头,一字一句道:“有时,屈辱地活,还不如痛快地死!”   他捏着拳头,眼中闪着慑人的杀气,缓缓道:“太阳城是我的家园,孟家村已被马匪毁了,我不能再让我的城民流离失所,任人欺辱驱赶屠杀!何况我的妹妹们都在那里,她们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我决不会让任何人动她们一根头发!”   这个冲动倔强不惜命的死人!   纪霜霜望着他倔强至极的表情,想到前几晚他硬要与张天师死斗也不愿弃己而逃,心中百感交集,沉默了好久,才轻声道:“那你总休息多一会,恢复体力再走罢。”   她语气淡淡听不出感情,但秦阳却听出她的关切之意,想到两人数度同生共死,她又细心照顾自己,不由得柔声道:“谢谢你,霜霜。”   也不知他是故意还是无意,省却了“姑娘”二字。   纪霜霜也不知是注意到还是未注意到,轻轻点了点头。   秦阳不再说话,他盘膝而坐,运气调息,寄希望于自己融合了灵狐灵气的身体能更快复原。   黄昏时分,静坐了半天的秦阳猛然睁开了眼睛,一双虎目电光闪动,脸色已恢复了平日红润,伤势竟已痊愈大半。他轻轻一按被褥,如灵猫般轻盈下地。   纪霜霜早已命小宝去买来男子衣物,秦阳也不客气,匆匆换上,又整理好自己的双刀,随后大步走出了这间典雅幽静的房间,穿过前厅,来到小院里。   纪霜霜默默跟在他身后:“我领你去官道,你还需要回广陵一趟?”   秦阳点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静静地走了好远一程,都没说话。   脚步虽不快,终究走到山坡上,山脚便是官道。小宝远远跟在两人身后。   秦阳没回头,轻轻说了句:“霜霜,我走了,但愿不在战场上相见。”   他身影飘飘,顷刻间已奔到官道。   纪霜霜一咬银牙,大声道:“秦阳,我只给你两天时间准备,两天后我就助爹爹攻打太阳城!不要忘记了我们的赌约,我会全力破城,若你为我所擒,便要降我,终身为我所用!”   秦阳依然没回头,脚步却停了下来:“霜霜姑娘,太阳城是我的家园,只要我秦阳尚有一口气在,谁也攻不破!你也莫要忘记,若你被我所擒,也要降我为我所用!”   话毕,他施展轻功,朝着广陵府方向飞奔而去。   纪霜霜站在高坡之上,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轻轻跺跺脚,转身对小宝道:“明日一早发信号,召夏辛和江老带齐人马来见我,后日午时,我们便启程赶往太阳城的战场!”   卷末感言 愿以热血酬知己   敲下这些文字时,窗外正淅淅沥沥地下着春雨。   望着窗外昏暗的夜色,蓦然发觉离最初发布本书已过了两个月。两个月,六十天,似乎只是眨眼间的事,又觉得无比漫长。书中的主角,已从最初的九岁孩童,成长为独当一面的少年城主,而我,也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   三月时,本书a签了,上过裤衩推,点击急剧增长过,收藏数从个位突破到两位然后站上了三位数,看书的朋友多了,评论也多了,打赏也出现了。   而在不知不觉间,本书的字数也迈过了三十万字大关。   前面的剧情里生活小事很多,主要围绕着“亲人”与“家”的羁绊而开展的,如上面所说,书中的每一个主角每一段剧情,都是倾注了我无数的感情与心血凝聚出来的。只有经历过一个人的孤单寂寞冷,才会明白“亲人”与“家”的重要性,这本书归根到底,便是一个少年保家卫国的故事,至于争霸天下、还乱世一个安宁,不过是结果,而非原因。   码字的确是件寂寞的事,特别是像我这样写得很慢的人,有时甚至会觉得很痛苦。与那些两三个小时码出万字的大神小神不一样,我每天最多只能码出两章五六千字,而且往往是花了七八个小时码才出来的。对大多数章节,我都会反复修改,确保没什么剧情逻辑错漏,没什么错字、错标点,并偶尔根据各位兄弟朋友们的建议稍作调整修改。经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会因为想不到剧情关键点而痛苦,会因为考虑细节逻辑而纠结,会因为要埋下伏笔而苦苦思索。我写的虽是架空历史,但总体还是要符合宋朝的历史,每天翻阅着宋史,研究当时的民俗人文,思考角色的性格决定他们的言行思想。有人说:网文而已,至于么,逻辑合理性什么的见鬼去吧,爽点,爽点才是最重要的,小白文就行了!我笑笑,有时写书的人总会有着莫名的坚持与倔强。清高也罢,愚蠢也罢,我写出想写的故事,有人喜欢,我会很高兴,有人不喜欢,我也不愿强求。   题外话不多说,梦想之路再寂寞,我也会坚持码字、不断提高自己的写作水平和写作速度,朝着梦想大步前进。   未来我会努力地把剧情的节奏写快些,爽点多些,矫情少些,亮点多些,爱情刻画更细腻些,让越来越多的读者朋友喜欢我书中的人物、故事。   非常感谢收藏这本书的二百八十多位兄弟朋友们,感谢看完再闪、逝去-独舞、巴狴墨菲狄拉、蘆丁四位兄弟的打赏,感谢伴侣人生、木子云儿、钱辰枫、星宇龙小侠、外星观光团、以后拿命爱自己、mark82128、眼泪妹妹、大萌泽、米娅、大姨妈灌血肠、法师电闪、兜小苑、书友140413040435193、几狂、像个人类、dream冰恋、azure、nmk、ery……以及其他没能提及、没有留下过名字的兄弟朋友们,正是你们的包容与认可,一直默默给予支持、鼓励和投推荐票,使我每天坚持着、用心地去写好每一个字。   写好写完这本书是我的梦想,梦想的路上有你们相伴,我很欣慰也很骄傲。按着大纲,离本书完结还有很远的路,但即使只有你们这二百八十多名兄弟朋友的支持,我也会坚定地写完这本书,完成我的梦想,让主角们有个美好的结局。      岳飞在第一卷说过:“唯以热血酬壮志,尽将寂寥洒疆场。”      我在这里说:“愿以热血酬知己,尽将寂寥洒文章。”   最后,再次感谢各位兄弟朋友们的支持与鼓励,第三卷“翩翩少年郎,跃马踏淮南”,即将开始更新。   路不在脚下,而在心里。   希望未来的路上,有你们继续相伴前行。   且行且珍惜。      <第二卷完>   第一百零一章 运筹帷幄      清晨,**县连绵数日的秋雨终于暂且停歇下来,太阳城瞭望台上的守兵把脑袋探出去,惬意地呼吸着雨后清新的空气。   蓦然间,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踏破了太阳城的宁静,正在伸懒腰的守兵怔了怔,抬头望见三骑马正急速沿着城外的石径直奔向太阳城。   他慌忙将手移到示警钟前,待看清来人相貌,便松了口气:“原来是孟志队长。”   城门守军显然也远远认出了来人,喊道:“是孟志队长!开城门。”   绞石盘迅速转动,太阳城两扇刚建好没几天的厚重铁皮大门缓缓开启。   孟志与身后两名身穿连帽大衣的骑士减速穿过城门,勒住缰绳。城门两旁十余名兵士立即肃立行礼:“孟志队长好!”   孟志扫视一圈,问道:“今日谁当值?”   “是我,孟志队长好哇。”守门的小队长孟松笑眯眯地迎了上来,他与孟志是好朋友,彼此颇为熟悉。   孟志低声向身后一骑报告道:“老大,都是自己人。”   那骑士点点头,轻拍马上前,掀下头上的衣帽。   孟松看清来人相貌,大吃一惊,立即下跪敬礼:“城主大人,属下失礼了!”   余下两骑赫然是秦阳和楚熙。   秦阳认出他是守城队里的精英,过去是孟家村里的猎人,曾和自己一起杀过马匪,因表现出众已晋升为小队长,点点头吩咐道:“孟松,从此刻起,关闭城门,无我的命令,任何人等不得出入太阳城。”又在他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孟松脸色微变,肃然道:“得令!”马上下令紧闭城门。   秦阳拍拍他的肩头,重新披上衣帽,带着孟志与楚熙直奔城主府。   小蕾正好在城主府外打扫落叶,见三马疾驰而到,先是吃了一惊,待看清是秦阳后,小脸蛋便露出了羞涩的笑意:“老师,你回来啦。”   秦阳踏鞍下马,柔声道:“回来了,小蕾这么早就起来打扫?”小蕾点点头,过来要帮老师牵马,楚熙连忙飞身下马,抢先接过秦阳的马缰。   月儿和星儿早已起身练功,听得府外声音,匆匆奔出来迎接,星儿喜道:“哥哥!”   小丫头大概几天没见哥哥甚是思念,此刻一见秦阳便高兴地迎了上来,轻轻搂住哥哥的手臂不放。   秦阳见星儿一身淡黄色衣裙,两条小辫子轻轻晃动,一如往常可爱,顿感回到熟悉的日常,心中温暖起来,他见星儿的俏脸好像又消瘦了些,便心疼地抚摸她柔软的脸蛋道:“宝贝星儿,怎么又瘦了?想念哥哥?”   星儿脸蛋红了起来,连忙松开哥哥的手躲到姐姐身后,不依道:“哥哥又戏弄人家。”   果然还是逗逗我家星儿最开心,秦阳哈哈一笑,大步流星走入府门,顺便吩咐道:“阿志,召集外堂正副总管、各队队长、户籍官一会到我这里。”   孟志领命而去。   “几天不见,哥哥还是半点都不正经。”月儿嗔怪地瞪了哥哥一眼,见他和楚熙都身披大衣,衣帽遮面,楚熙更是脸色凝重,不由奇道:“怎么了?小绮和吕总管呢?”   秦阳淡淡道:“没什么,淮南王的大军要来攻城了,我先赶回来,他们晚些到。”   月儿和星儿均变了脸色,见哥哥没多说,两姐妹也不追问,紧跟在他身后走进议事厅。   待得孟淮、孟少枫、孟虎、孟小伍、孟志、禤明到齐后,秦阳不动声色地将淮南王出兵之事简单说了一遍。   除了早知情况的月儿星儿,众皆失色。   连孟淮这样的老兵都皱紧了眉:“淮南军虽不算精锐之师,但五万大军压过来,我们不过区区六百人,如何能敌?”   秦阳点头道:“此事我和吕总管也已商议过,大概有了初步方案,我先将情况分析一下,再听听大家的意见。”   他从怀中掏中一张大纸,摊开,众人一看,竟是张绘画得颇为精细的地图,将广陵至**县的大小道路、山川河流、城池分布一一详细标明。月儿星儿一看这笔迹,已认出是哥哥手笔,不禁惊讶问道:“哥哥,你何时绘得此图?”   秦阳脸上丝毫看不出大军压境的紧张,他依然如往常般轻笑道:“这图是我昨晚根据吕总管情报网提供的资料绘制而成,全天下仅此一份,相信会比淮南王手里的更为详细。”   众人见他脸带微笑,似是成竹在胸,均精神一振。   秦阳环视众人一眼,指着地图上的广陵府道:“此次统兵的乃是淮南军南路元帅纪禹,兵力五万,其中骑兵一万,步兵三万,弓兵一万。里面约有一万兵士是纪禹手下带过的精兵,其余都只是刚应召入伍没多久的新兵,多数是淮南各处的盗贼和原官家军的溃军,训练和纪律方面都颇为欠缺。他们将于今日午时发兵,沿长江而下,经滁河进入**县,料来最迟明日午时便可抵达太阳城郊十里处。”   他顿了顿,接着道:“纪禹身边有一个侍卫叫徐凡,他在我城中安插了耳目内应,目前淮南军对我方虚实了解颇深。”   众人再次勃然色变,孟少枫辅管外堂、孟小伍暂管护城队、禤明身为户籍官,此刻都脸色灰白,孟少枫满脸愧色道:“老大,我竟没注意细作混入城中,实在是大大失职。”孟小伍和禤明都马上下跪请罪。   秦阳扶起他们,轻轻摆手道:“太阳城百废待兴,人员增长也快,被敌人混入细作也在所难免。此事有利有弊,我们倒可反过来利用这细作,扭转这场战争的走向。”   他指着太阳城道:“目前我城**有军民四千七百余人,其中民众中青壮年约两千人,紧急时可应征入伍协助守城。军士方面,其中‘秦家军’马步弓兵各两百人,守城队五十人,俱是训练不足一月的新兵,杀杀马匪和盗贼自是不在话下,但若与纪禹的那一万精兵正面对敌,必败无疑。”   见众人一脸紧张担忧,秦阳哈哈大笑,语气中充满自信道:“淮南军最大的失误在于,以为我秦阳尚在广陵府中,不知我已偷偷潜了回来,更不知我已探听到他们的虚实,疏于防范。此时敌明我暗,我们大可攻其不备,扭转劣势。”   众人早对他有着盲目的信任,此刻见他一脸淡定,似是早有计谋,不禁都松了口气,眼巴巴地望着他,等着他下令。   秦阳转头望向孟淮,问道:“师父,你对此战有何建议?”   在座众人中也就孟淮军事经验最为丰富,他沉思道:“我方人数少,最宜依地利进行坚守。”   秦阳摇摇头:“明天黄昏后,如果还未能击破敌军,我们再坚守不迟。”他暗地里盘算着,幸好纪霜霜答应了明天黄昏才会出现,这丫头太过聪明人,若有她在,自己的奇谋多半会被她看穿,得抓紧余下一天半时间,重创淮南军!最坏的情况就是闭门坚守,拖垮他们。   他沉思着,手指落到**县的滁河:“近日**县连降大雨,滁河暴涨,既有利于淮南军兵船行驶,对我们来说也是个机会,我们便在这里给他们一个迎头痛击!”   星儿问道:“哥哥,我们没水军,如何攻击淮南军?”   秦阳嘴角现出莫测高深的笑意:“这还真得感谢吕总管的商道情报网。”他指着滁河的一处道:“这里叫张家庄,离太阳城不过二十多里,颇为富裕,乃**县知县张毅湖的家乡,近日这庄子购买了大量巨型杉木堆放在滁河边上,准备修建一座周围最大的龙母庙,我们只需要‘借来’,看准时机顺流那么一放,淮南军的兵船还能剩下多少?”   众人的眼睛同时亮了起来,均觉得原本渺茫的胜机一下子大了很多。   秦阳又稍移手指:“这里是张家庄修建的蓄水水库,直连滁河,只要我们再打开水闸,河水冲卷而下,落水的兵士就算会水性,估计也难逃大难。”   孟少枫叹道:“老大,这等阴损的计谋也只有你想得出来。”   秦阳佯怒道:“你这是赞我还是贬我?”   众人哄然大笑,原本议事厅中凝重的气氛终于松动起来。      第一百零二章 布网      孟淮问道:“阳儿,此计虽好,但白天视野良好,兵船大可提前躲避,怕是成效不大,而在晚上兵船又停驻不前,更难实行此计。”   秦阳点头道:“所以我们必须要想个计谋,引得淮南军不得不连夜开船赶路,在今晚便赶到张家庄附近。”   月儿沉思道:“哥哥刚才说可利用那潜伏在城中的细作,是否便是这个意思?”   秦阳赞许地望了妹妹一眼,道:“正是如此,所以我们当务之急,是迅速找出潜伏在太阳城中的细作,并合理利用这细作向纪禹传递错误的消息,引他加速行军,我已想了个‘打草惊蛇’之计,你们看看有何需要补充的?”   当下将自己的计谋说了出来,众人一听,都脸带微笑,暗道此计可行。   月儿秀眉微蹙,建议道:“哥哥你的计谋极好,但若要想逼得细作自现身形,我们不妨再来一个‘引蛇出洞’之计。”   秦阳大感兴趣:“如何引蛇出洞?”   月儿将计谋一说,众人都拍手称妙。秦阳哈哈笑道:“此计一举两得,大妙!有我家聪明的月儿在,任她纪大小姐放马过来也不怕了。”   月儿奇道:“纪大小姐是谁?”   秦阳暗叫糟糕,见两个妹妹都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便搔搔后脑道:“这事说来话长,等我下次有空再和你们细说。”   月儿心知必有内幕,狐疑地打量着哥哥,暗道:不会哥哥又在外面招惹了什么情债吧?   待得众人各自离去按吩咐准备迎战事宜,议事厅里顿时安静下来。小蕾去了准备早饭,楚熙守在府门外,诺大的议事厅只剩下秦阳三兄妹。   此时窗外天色尚未明亮,议事厅中烛光摇曳。   星儿走到哥哥身边,轻轻帮他捶捶背,声音软绵绵道:“哥哥,你辛苦了。”   你辛苦了,只此四字,秦阳却知这小丫头已窥破了自己勉力保持平静的伪装,不禁苦笑道:“果然瞒不过你们两个。”   月儿瞥了哥哥一眼,不高兴道:“在外人面前装,在我和星儿面前也要装么?”   “纪禹这五万大军压境真不是盖的,连吕总管都提出了是否要举城诈降,暂保存实力的建议。”秦阳眉头深锁,无力地倚到星儿身上。   月儿见哥哥满脸疲惫,刚才那“运筹帷幄中,决胜千里外”的果断自信荡然无存,心软下来,也走过来帮哥哥揉揉肩,轻声训道:“笨蛋哥哥,有什么事要先对我和星儿说说,别一个人扛着,虽然我们武艺不及你,但起码可以帮着琢磨点主意,减轻你的负担。”   月儿的语气还是如平常一样傲傲的,但秦阳还是感受到妹妹体贴哥哥的心意,轻轻点点头,舒服地闭上了眼睛,任由两个妹妹帮着揉肩捶背。   秦阳休息了一会,精神起来,他好几天没见到两个妹妹,思念得紧,此刻两个妹妹就站在身旁,心中充满了温馨感,忍不住轻轻拉过星儿和月儿,柔声道:“这些天哥哥不在,家里可好?”   月儿轻轻挣了挣,星儿则安静地任由哥哥拉着小手,眼圈儿微红:“挺好的,就是没哥哥在,总觉得不踏实。”   好久没听星儿像这般率直地说出心里话,秦阳回过头,见星儿双眸湿润,大眼睛里恍如幼时那般对自己充满依恋,心中一热,将她拥入怀中,心疼道:“傻丫头,哥哥不过是出去了几天,又不是不回来了,有什么好哭的。”   星儿将脸蛋埋到哥哥怀中,小手紧紧地攥着他的衣服,低着头不说话。   月儿在一旁轻声道:“这些天哥哥不在,星儿天天坐立不安,前些晚上她眼皮跳个不停,便疑神疑鬼担心你出事了,整夜都睡不着,白天又坚持着去准备筹备医馆、学堂之事,说太阳城是哥哥的心血,一定要尽力发展起来,让大家都能安居乐业。”   这小丫头难道真和我心灵相通不成?秦阳感动不已,紧紧地抱着星儿道:“星儿,哥哥自会照顾自己,何必担心成这样?还有,你平时要注意休息,太阳城是为了你和月儿而建立的,你这么做可是本末倒置了,以后不许这般蛮干了,不然哥哥可就要生气了。”   见星儿听话地点着小脑袋,秦阳握住月儿的小手,凝视着她秀丽娇俏的脸蛋,问道:“月儿,你也瘦了不少,有没有像星儿那般想哥哥?”   月儿白了他一眼,挣脱他的大手,幽幽道:“谁想你了?也不知道星儿为你牵肠挂肚时,你和那个什么纪大小姐在哪里卿卿我我!”   哇,这丫头莫非是吃醋了?   秦阳马上一脸正气道:“没有!绝对没有!我可没做出任何对不起天地良心的事!”   没错,虽说同榻共枕过,可我什么都没做!比柳下惠还要君子,天地可鉴啊!秦阳暗暗自我表扬了一番。   月儿哼了一声:“哥哥,你知道么,每次你叫得越是大声,便表示你越心虚。”   妹妹你怎可以这么了解哥哥!   回忆起和纪霜霜共处小室的那些时光,要说心虚,秦阳还真有那么一点,他正琢磨着怎么回答,星儿已轻轻挣开他的怀抱,泪水未干的大眼睛盯着哥哥,嘟起小嘴问道:“哥哥,纪大小姐是谁?”   星儿本来就长得漂亮,此时双眸带着泪光,又嘟着小嘴闹别扭,更是可爱至极。   秦阳忍不住又捏了捏她的小脸蛋,笑眯眯道:“纪大小姐怎么可能比得上我家星儿可爱?”   小丫头脸蛋儿红了起来,这才想起姐姐在旁,怕被姐姐训,连忙挣开哥哥,跑到姐姐身后。   秦阳哈哈一笑,这才把在广陵府上的经历源源本本地说了出来,连躲在纪霜霜闺房养伤和两人赌约之事也没隐瞒,当然,同榻共枕之事改为了自己躲在衣柜里,对话和喂粥的细节也没提起。一来不想让惹两个妹妹不高兴,二来也免得传出去有损纪霜霜的清誉。   秦阳本来就擅长讲故事,何况他在广陵的经历也确是惊险,两姐妹听得手心里满是冷汗。   沉默了好一会,星儿才担忧道:“哥哥,金国和淮南王都在通缉你,再加上龙虎宗的张天师这般厉害,以后你不要再离开太阳城了。”   月儿也面有忧色:“现在太阳城表面欣欣向荣,实质上风雨飘摇,势单力孤,全靠哥哥你一人撑着,哥哥你决不可再轻易冒这等危险了。”   秦阳不想妹妹们再担心这些事,故意露出轻松的笑容道:“自古雄才多磨难,从来纨绔少伟男。月儿你以前总教训我,说我不思进取、好逸恶劳,现在哥哥终于要努力了,你反倒不满意了?”   月儿没答话,心里幽幽道:“如果让我选择,我宁愿哥哥一直废柴下去,不当这个什么城主……”   秦阳没察觉月儿的心思,他站了起来,腰杆笔挺,慨然道:“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龟缩在城中又算什么?你们不要担心,哥哥早已不是往日任人揉捏的软柿子,张天师这次杀不了我,以后更杀不了我,至于其他人,我再不济也可逃走。”   望着哥哥日渐伟岸的身影,月儿轻叹道:“就算那纪大小姐真信守承诺,明晚再来统军攻城,但此次五万淮南军来势汹汹,哥哥你本事再大也难以兼顾。”   她顿了顿,嗔怪地扫了哥哥一眼,又道:“笨蛋哥哥,此次赌约事涉你的自由,我和星儿可不能再旁观了,何况太阳城是我们的家园,师父义父他们都安息于此,决不能让人破城,我和星儿都要参加守城战!”   秦阳沉吟一会,才缓缓道:“嗯。这次大军压境,我虽已想出对策,无奈城中可用之兵实在太少,军中除了师父就无可堪大用之将,少枫、阿虎、阿志都暂时未能独当一面,只能尽可能利用计谋来弥补,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此次事关太阳城存亡,我要亲自带兵出战,我不在期间,你们两个便帮着守好城池。”   随即他正色道:“论武艺,城中无人能及你们两个,论智谋,你们两个也未必在纪大小姐之下,把太阳城交给你们,我放心,但你们务必小心,不可孤身上战场。”   两姐妹见哥哥语气坚决,只得点点头答应下来。星儿手按孤霜宝剑,忽然道:“哥哥,要不要我潜入淮南军军营,把淮南军的主帅杀了?”      第一百零三章 星儿的决心      秦阳怔了怔,连忙握住星儿的小手道:“妹妹不可以蛮干冒险,淮南军中能人高手不少,连我也未必能潜进去刺杀对方主帅。何况主帅不在了,随时可以安排新的主帅,不给淮南军迎头痛击,终究不会让他们心生惧意。我要让他们知道,想进犯我太阳城,必须抱有玉石俱焚的决心!”   月儿望着妹妹,秀眉微蹙,也跟着劝道:“星儿不可鲁莽,万一你真遇到什么危险,只会让哥哥忧心,现在太阳城的存亡系于哥哥身上,我们不可再为哥哥惹麻烦。”   星儿低下头,“嗯”了一声,不再坚持。   秦阳摸摸星儿的秀发,柔声道:“星儿,哥哥是城主,这次抵御外敌之事主要交给哥哥便好,难道你还信不过哥哥的能力?”   星儿还欲再说,小蕾已敲门走了进来:“老师,如月姐姐,如星姐姐,早饭做好了。”   秦阳见窗外天色已大亮,便伸伸懒腰,重新披上衣帽,道:“走,我们吃过早饭便去收网,捉大鱼!”   太阳城入城石径两侧的石壁之上都已建起了箭垛和拒鹿角,防止轻功高强的敌军高手攀爬而上,在通向太阳谷的入口处,也筑起了一堵长百余丈,高四丈,宽三丈的花岗岩城墙,中间是两扇微开的厚重铁皮大门。   月儿和星儿此刻正隐在城门之上的城楼处,全神贯注地观察着每一个接近城门的百姓。   秦阳则在一旁盘脚而坐,似是闭目养神,孟松恭敬地侍立在旁边。   “太阳城与江南东道苏武王结盟,苏武王已从江宁派出三万援兵,两日后便可抵达太阳城”的流言已飞快地传遍了出去太阳城的每一个角落,引起太阳城中军民热议。   与此同时,近百名执法治安队队员在户籍官禤明的带领下,正在桃源谷的住宅区挨家挨户大肆搜查细作。禤明原本在庐州替吕夷简打点丝绸生意,年仅二十五岁,但为人机警细心,被吕夷简专门调来负责太阳城的户籍事宜。   月儿见哥哥似是丝毫不担心细作混出城,不禁问道:“哥哥,你怎么一点不在意细作之事?”   秦阳悠悠道:“今日并非城外集市开放日,多数城民都不会出城,只要搜查得再狠些细些,细作必会逃跑,何况还有月儿你散布的这条重要消息,不怕鱼儿不上钩。”   月儿的“引蛇出洞计”与秦阳安排好的“打草惊蛇计”双管齐下,果然收到奇效。   很快,便见一个中年妇女拖着幼儿,提着包袱慢腾腾地走向城门,从她与城门守卫的对话可知,她是带着儿子要出城去**县城的娘家省亲。星儿看了两眼,觉得她无论服饰言谈都无甚可疑之处,反倒是不远处一个鼠头鼠脑的瘦小汉子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正要提醒哥哥和姐姐,秦阳蓦然睁开眼,开口吩咐道:“孟松,带人抓住那中年妇女,星儿,你去相助,小心点,那人武功不弱。”   星儿奇道:“哥哥,我觉得那边的汉子更可疑哦。”   月儿也惊讶道:“哥哥你看都没看,怎么知道那人便是奸细?”   秦阳嘴角泛起一丝笑意:“那妇女是男人扮的,脚步虽慢,但沉稳有力,是个高手。远处那瘦子汉子是个小偷,顺便一并捉起来罢,免得扰乱我太阳城的安宁。”在他天人合一之境的“天眼”下,除非是龙虎宗张天师那样级数的高手,普通的二三级高手再怎么伪装都无所遁形。   “遵命!”孟松马上冲了下去,星儿也不多问,手提“孤霜”宝剑,施展轻功从四丈多高的城楼上飞跃而下。   众守城兵士见星儿衣裙飘飘,如仙女般从天而降,轻巧落地,无不看得心摇神曳,惊叹不已。   那中年妇女见星儿径直朝她走去,脸色微变,猛然抱起身边的小孩子奋力向星儿掷去,同时双手衣袖中甩出数把飞镖,直打向星儿的面门要害。   星儿这个月来虽然忙于处理太阳城中各种杂事,但经历马匪一事后,她深感自身武功不足,每天早晚勤练不辍,此时武功较之月前又有了不少进步。   中年妇女虽是手段阴险,星儿反应更快,她脚步轻移,左手迅速接住惊得哇哇大哭的小孩子,右手一按,“锵!”孤霜宝剑已出鞘,但见寒光如电闪,剑气纵横而出,轻易挡开飞镖,顺势一剑挥出,直刺中年妇女肩井穴。   那中年妇女确是高手,趁着刚才那一瞬间,已从腰间抽出软鞭,甩劲一到,已缠住了星儿的孤霜宝剑。   但她却不知星儿手里的孤霜乃是削铁如泥的宝剑,星儿手腕微转,咏春寸劲一发,软鞭已节节尽断,宝剑去势丝毫未阻,“嗖”地刺入了中年妇女肩头。   中年妇女一声惊叫,这回却是男子的声音,果真是男扮女装。星儿闪身上前,一个咏春横面脚踹出,登时将那细作踢倒在地。孟松带人一哄而上,将细作捆了个严严实实。   远处那瘦小汉子正看热闹,孟松几步冲过去,也将他一并捉了下来,和细作一起带到秦阳面前。   秦阳吩咐将那小偷带到地下室监狱关起来,随后挺身而立,走到细作面前,好整以暇道:“阁下可认识我秦某人?”   那细作见到秦阳,脸色数变。秦阳微笑道:“怎么,想不到我已回来了?徐凡托我代为问好。”   细作脸色再变。   秦阳淡淡道:“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不然我有的是折磨你的手段。”   细作强作镇定道:“城主大人,冤枉……”   秦阳一脚踹出,踢得他飞出近丈,狠狠地撞到城楼的岩壁上,顿时口吐鲜血,倒地不起。   秦阳眼中杀意毕露,冷冷道:“冤枉?也不看看你现在的打扮!你可知道,你将我太阳城之事报告徐凡,害我太阳城险遭倾覆之危,满城四千多名百姓陷身险地,我有充足的理由将你凌迟处死!”   他看了看站在身后的月儿和星儿,脸色稍为缓和下来,轻声道:“妹妹,你们先回城主府,我问出消息便回来。”   月儿叹了一口气,拉起妹妹悄悄离开了。远远听得背后惨叫不已,星儿用力握紧了姐姐的手。   两姐妹都知道,哥哥的软弱只在她们面前显露,在外面,他便是城主,是这太阳城最大的依靠,他必须心狠,必须无情。   星儿眼圈儿微红道:“姐姐,有时我很恨自己,明明知道哥哥把一切都揽下了,却帮不上忙。”   月儿神色微黯,沉默了好一会,才缓缓答道:“星儿,只要你陪在哥哥身边,就是对他最大的鼓励与支持。”   星儿低下头,轻声道:“我知道……在哥哥心里,只要我和姐姐活得好好的,他就会心满意足,他建立这太阳城,为的便是我们。”   她顿了顿,不甘道:“可是,我也心疼哥哥,我很想帮他分担些压力,我不想……不想哥哥总是把所有的血腥罪恶都揽到自己身上……”   月儿握紧妹妹的小手:“星儿,哥哥的倔性子你还不知道么?他一向只会让我们看到最美好的东西,一切的黑暗、丑恶事情都会被他私下里扛着,埋葬起来……”   星儿咬咬牙,停下脚步,凝视着姐姐,坚定道:“姐姐,从今以后我也要上战场,哥哥去哪,我便跟去哪!谁要害哥哥,我就杀了谁!哥哥为了我宁愿让双手沾满鲜血,我也一样愿意!”   月儿怔了怔,马上急道:“星儿,你武功不及哥哥,又不会马术,只会拖累……”   星儿眼中噙满了泪,大声道:“我知道!但我必须跟着哥哥!要死就死在一起!我不要再像师父师母义父遇害时那样,眼睁睁地看着亲人死在眼前!只要我还活着,就决不让哥哥比我先死!”   星儿从没试过这般大声和姐姐说话,月儿内心剧震,望着满眼噙泪的妹妹,竟说不出劝阻的话。   星儿回头望向城楼方向,轻声道:“我和哥哥不在城里期间,太阳城就拜托给姐姐了。它是哥哥为了我们建立的家园,请姐姐无论如何都要守住它。”   月儿看不到妹妹的表情,也看不到她的眼睛,却能感受到妹妹的心里有一团火在燃烧,烧尽除了哥哥外的一切事物。   最近那段与哥哥分离的日子,使得星儿心里沉淀多年的感情如雨后春笋般蔓延生长,再也压不下来。   这个……痴情的丫头,明明你还不知道,哥哥并不是……   月儿咬着红唇,轻轻点了点头,她勉强笑道:“星儿,估计哥哥不到晚上没空回来。我们先回去做好我们的事,今晚我们一起为哥哥做晚饭,越是在这样艰难的时期,我们越是要让哥哥在家里能轻松些,开心些,对吧?”   星儿抹干泪珠,拉起姐姐的手,坚定道:“对,今晚我们一起做饭,让哥哥吃得开心些!”      第一百零四章 秦家军      待得秦阳审问出结果、按原定计划送出假消息,又安排人手将隐藏于城中的其余细作全部抓获,已是黄昏时分,听楚熙来报告说两个妹妹寻他回家吃饭,秦阳将相关事情交给孟少枫后,便快步走出了城楼。   天边再次乌云密布,秋风萧索,充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太阳谷中的行人已不多了,见到他都肃然敬礼。   秦阳点头回礼,他仰望着阴沉沉的天空,暗道:“要是今晚能来场暴雨,胜率应该能提升不少。”   他回到家时,两个妹妹和小蕾都已坐在饭桌前安静地等着他。   秦阳看见桌上的菜色,多半是自己爱吃的,便猜出是两个妹妹亲自下厨做的,望着月儿星儿消瘦的俏脸,秦阳心中一片温暖。他知道妹妹们的心思,在饭桌上专门挑些前世听过的有趣笑话来说,逗得三个女孩儿掩嘴笑个不停,连一向笑容不多的月儿也一直面带微笑,享受着这难得的家人相处时间。   一家人正说得开心,孟小陆急匆匆跑了进来。他自从伤势痊愈后便一直负责**县城方面的情报,秦阳见他神色大变,便放下碗筷问道:“小陆,怎么了?”   孟小陆一边擦汗一边汇报道:“老大,**县城方向有数百军士在悄然摸近太阳城,一个时辰后便可抵达太阳城下。我们情报队三个在官道边摆茶水摊的兄弟都被抓住了,只有一个暗哨的兄弟偷偷抄近路溜了回来报告。”   秦阳怔了怔,飞快盘算着时间,又问道:“确定那些军士是朝我们太阳城方向而来?”   “是的,那个暗哨的兄弟以前常去**县城,认得里面不少是**县城的守军,我听他的形容,领军的似乎便是上回到过我们村子闹事的那个使大刀的将官。”   薛让?南路元帅纪禹已发兵来剿我太阳城,他还赶来凑什么热闹?   秦阳沉思道:“目前情报队的兄弟大多都去了滁河一带,你带着余下的兄弟们全力追踪这支**县的军队,摸清他们的情况,尽快来报。”   “好!”孟小陆正要离开,星儿道:“小陆哥,你吃晚饭没?要不先吃点东西?小蕾,快准备碗筷。”   “不用了,我有干粮!”孟小陆偷偷望了小蕾一眼,大步便要走。   小蕾追上几步,关切道:“小陆哥,你满头大汗的,先喝杯碗水吧,我这便帮你倒来。”她手脚极为灵活,很快便捧来一碗水,递给孟小陆。   孟小陆偷偷瞄着小蕾清纯可人的俏脸,满脸通红,慌手慌脚地接过,几口便喝完了,一抹嘴,低声道:“谢谢你,小蕾。”   小蕾羞涩一笑:“小陆哥你上次救过我,我都没好好感谢你,你还谢我做甚么?”这个小丫头心思单纯,半点没察觉小陆的神色。   孟小陆讪讪说不出话,轻轻地把碗放回小蕾的手中,小声丢下一句:“放心,这次我决不会再让坏人进城来欺负你。”   他不敢再看小蕾,转身飞奔走了。   小蕾怔了怔,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的星儿走了过来,笑眯眯道:“小蕾,这小陆哥对你真不错,我让他吃饭他不肯,你让他喝水他便乖乖地喝了。”   小蕾脸蛋儿一下子红了,偷偷望向秦阳,见老师也面带微笑,便急急分辩道:“星儿姐姐,小陆哥他平时经常关照我,不忍心拒绝我的好意而已,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   星儿继续逗她道:“不会这么简单吧?他刚才不是说决不会让坏人进城来欺负你?”   “星儿姐姐,小陆哥只是……只是……”小蕾拉住星儿,急得快要哭了。   秦阳走过来敲了敲星儿的小脑袋:“好了好了,不要再逗小蕾了,她年纪还小不懂这些。”   他身后的月儿幽幽瞪了哥哥一声,心道:是你不懂人家小姑娘的心思罢。   星儿吐吐舌头,柔声道:“小蕾,姐姐刚才是闹着玩的。不过小陆哥的确不错,以后你长大了,要是有这样的意思,我便让哥哥将你许配给他。”   小蕾拼命摇头:“星儿姐姐,我不要许配给小陆哥,我是很感激他救了我,但是……但是……”   秦阳轻轻抚摸着她的秀发,安慰道:“小蕾别急,你年纪还小呢,这事以后再说。”他转头对两个妹妹道:“情况有变,看来要加紧出兵了。我这便出门,你们安心留下来助孟淮师父守城。”   星儿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她低下头,小声地“嗯”了一声。   随着孟小陆的情报不断传来,秦阳已琢磨出薛让怕是听到纪禹发兵的消息,不想让他独占这功劳,便打算趁夜色率兵偷袭太阳城,一雪前耻。   当夜色全黑下来时,秦阳的数道命令已发布下去,太阳谷很快便已进入军事戒严状态,所有非战斗相关人员全部退入到桃源谷中。   太阳城的城门前广场上,战鼓擂动,号角连连,六百名兵士和五十名护城队队员迅速完成了集结,在孟淮、孟少枫、孟虎、孟小伍的带领下肃然而立。   在新宋时代,朝廷禀承的是太祖李煜定下的军制,这军制颇为奇怪,明宋两朝的体制交错其中。由兵部负责管理所有兵马的兵籍、虎符、人事升迁、粮草后勤等,设兵部尚书一名,侍郎两名,均为文臣;由三衙负责指挥统领兵马作战,分别是殿前都指挥使司,侍卫亲军马军都指挥使司,侍卫亲军步军都指挥使司,三衙各设都指挥使一名,副都指挥使两名,都虞侯四名。这里的亲军,一般为主力兵力,官家军称为精卫军,淮南军称为神虎军。   各路义军义军首领未敢公然称帝,但称王割据已成趋势,他们军制大体与朝廷相似,只是名义上归属朝廷兵部管理,自设三衙掌握军权。而淮南王直接将三衙合一,自任都指挥使,四路元帅任都虞侯。其余诸王类似。   太阳城的军事编制与当前宋军朝廷、义军编制颇有不同,乃是秦阳和孟淮、吕夷简等总管根据太阳城的实际情况商议后订立的,颇为精简。   全军目前有马步弓兵各两百人、护城队五十人,共计六百五十人,由外堂负责管理。由于秦阳的威望,在初期公开招兵时年青人都争先投军,后为控制人数,减少军费开支,限定新增兵员六百人,全部都是经过体能测试的壮年汉子,不少还是有相当武艺之人。秦阳得到吕夷简的财力支持,更坚定地禀承了现代“高薪养廉”的理念,对待手下军士极好,故而这些六百五十名不事生产的专职军人个个俸禄优厚,连家人也有定期津贴。   这六百五十人开始时称为“太阳城军”,后来因为总帅是秦阳,被城民们敬称为“秦家军”,太阳城坊间甚至有着“从军当投秦家军,得随城主立功名”的童谣,军中人人以此为荣,自此“太阳城军”改称为“秦家军”。   秦家军每军以百人为一户,五十人为一总旗,十人为一小旗,目前因兵员较少,马步弓兵各设队长一名,百户两名,总旗四名,小旗二十名。目前骑兵队队长是孟虎,枪兵队队长是孟少枫,弓兵队队长是孟淮,护城队由秦阳直辖。   马步弓三队平时的日常训练由各队队长根据秦阳的指示进行,主要包括:体能训练、军纪训练、团队合作训练、武术训练、攻防战训练等,其中最重视的便是军纪训练。秦阳以前曾数次与义兄岳飞讨论过军士的训练,此时的练兵自然也继承了义兄“乱世治军,首重军纪”的治军方针,要将自己的军队打造成一支纪律严明的铁军,平时训练极为严格,奖罚分明。   而护城队最为特殊,虽挂“护城”之名,实质上是秦阳的“背嵬军”、禁卫军,走的是精兵路线,对秦阳绝对忠诚,所有人都配备了战马、马刀、短弓、长枪,平时由孟小伍暂代队长一职,并由秦阳亲自训练,训练项目还包括孙吴诸家的兵法理论、秦家拳枪刀等武艺、行军布阵骑射指挥等军事技能,人人都可随时顶替马步弓三队的总旗或百户一职。   目前这六百五十人的“秦家军”虽训练不过月余,但士气高昂,军纪严明,上传下达,令行禁止,已颇有几分历史上著名的“撼山易、撼岳家军难”气势在,极得太阳城民的拥护。   这四支部队都可经由秦阳公开任命、授予信牌的队长自主统率防卫太阳城,但一旦要对外发兵,队长们必须持有秦阳亲自签发的虎符,方可统兵出城,确保了初期发展时军权的集中。   至于月儿统率的、由一百多人组成的执法治安队,并不直接归属于军队,主要由落选“秦家军”的青壮年男子及部分健妇组成,负责维持治安和太阳城律法、提供军需后勤等。   孟志的情报队也是编外特殊队伍,它同样不归属于秦家军,直接对秦阳负责。情报队人数最多,特别是近期吸纳了吕夷简的商路情报网,光是散布在淮南各处的情报人员就有数百人,加上太阳城内的六十多名成员,总数逼近秦家军,这些情报人员多半没战斗力,目前只是专职负责打探消息、传递情报等事宜,离秦阳心中能当卧底、能潜入敌军刺探机密的“特种情报人员”要求还远得很。   此刻秦阳站在广场的指挥台上,腰杆笔挺,昂首阔步,俊目中透出凛然杀气与无比自信。      第一百零五章 大敌当前      众将士见主帅如此气概,更是士气大振,所有人抬头挺胸,腰挺得笔直,全场虽有六百多人和近三百匹战马,却安静非常。   一时间全场兵甲明亮,与火把交相辉映,天空中电闪雷鸣,狂风吹过,充满了萧杀之意。   秦阳的目光扫过每一位将士的脸,缓缓道:“将士们,这太阳城自从建立至今已有近两个月,你们在这里生活得可好?家人可安居乐业?”   众将士齐声应道:“托城主大人的福,我们生活得很好!家人也很好!”   秦阳将手中的钢枪重重往地上的石板一顿,高声道:“今日淮南王发兵来犯我们太阳城,他们人多势众,兵力是我们的百倍,你们怕不怕?”   广场中一片寂静,孟虎粗声粗气道:“老大,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一拼了之!好男儿就该为保卫家园抛头颅,洒热血!”   众将士纷纷应和。   秦阳长枪一挥,昂然道:“说得好!敌人可以慢悠悠的攻过来,攻下这城池,对他们来说不过只是发了一小笔横财。但我们无法再退,我们的背后便是我们的亲人!我们的家园!难道我们便任由淮南军强夺我们的城池,践踏我们的家园,欺侮我们的亲人?”   众将士无不咬牙切齿,振臂高呼:“我们誓死奋战!决不退让!”   数百道呼声在太阳谷中回响不停,惊得飞鸟四起。   秦阳眼中精光暴动,沉声喝道:“好,大家都不愧是我太阳城的好男儿。我秦阳在此发誓,有我秦阳一日,这太阳城便不会让人攻下来!我要让天下人皆知,犯我太阳城者,虽远必诛!”   他声音不大,却声震全场,众将士早对他敬若神明,此刻听他语气中透出强大无比的自信和豪气,顿时热血沸腾:“犯我太阳城者,虽远必诛!”   数百兵士虽是人数不多,但气势直冲云际,满城皆震。   城门石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却是孟志回来了。   孟志飞身下马,躬身敬礼,大声道:“报!纪禹所率淮南军果然中计,已如老大所料,正在加速行军,料来运送先头部队的兵船今夜便到张家庄!”   众将士见秦阳似是成竹在胸,处处料敌于先,更是气势如虹,个个摩拳擦掌,士气高昂至极。   秦阳微微挥手,“咚咚咚!”战鼓顿时擂响,立于秦阳身后楚熙高声喊道:“城主点将,众将听令!”   全场将士齐声应道:“静候城主之令!”   秦阳掏出虎符,唤道:“孟小伍,孟虎听令!”   孟小伍与孟虎大步出列,下跪敬礼,高声应道:“孟小伍在!孟虎在!”   “带齐所部兵马,半刻钟后随我出城,赶赴张家庄!”   “得令!”两人接过兵符,各自归队整兵。   “孟少枫、孟淮听令!”平日秦阳虽与孟少枫称兄道弟,又敬重孟淮师父,但此刻首次统军,军令一出,却是主从分明,上下严森。   孟淮不以为忤,反而大觉欣慰,马上单膝下跪敬礼道:“老将孟淮在!”   孟少枫更是恭敬道:“孟少枫在!”   秦阳又掏出两块虎符:“薛让正率领**县城守军前来偷袭,我们便假装中计,你们二人带齐所部兵士,埋伏于石壁和城墙之上,引他们到城门之前再行伏击,务必杀他们个措手不及,具体战术变化,可便宜行事,但以守城为上,杀敌为辅,不可轻开城门追击。”   “得令!”   见四员将领都已接过虎符,秦阳大声道:“这战事关太阳城存亡,我将亲自统率护城队与骑兵队迎击淮南军。我不在太阳城期间,由执法队队长秦如月代理城主事务,城中军民,俱协助孟淮总管与孟少枫副总管做好守城事宜。”   全体将士齐声答道:“得令!”   此时孟小伍已领着护城队、孟虎领着骑兵队骑着骏马齐步出列,为了提高移动速度,全体队员都轻装上阵,不披盔甲。   秦阳翻身上马,手举长枪,高呼:“此战太阳城必胜!”   众将士跟着高呼:“此战太阳城必胜!”   在高呼声中,星儿穿着一身武士服,腰悬孤霜宝剑,施展轻功奔了过来,轻轻一个纵跃,已飞身跳上秦阳的马背:“哥哥,我也要一起去!”   秦阳哪里舍得宝贝妹妹冒险,顿时皱眉道:“前线凶险,星儿听话,你留下来与月儿一起守城。”   星儿执拗地摇摇头:“正因为凶险,我才要一起去,守城有姐姐和孟爷爷、少枫哥就够了。”   秦阳凝视妹妹,见她脸上又极少有地现出倔强神色,知她主意已定。星儿平时很是乖巧听话,但她倔起来连秦阳也没办法。   “哥哥,让星儿随你去吧,她和你一样,都是倔脾气。”却是身披淡绿色轻巧战甲、纯白披风的月儿走了过来。   月儿虽是这般说着,但她秀眉微蹙,脸上神色复杂之至,显然也是在担心妹妹。   秦阳轻叹口气,对月儿道:“妹妹,太阳城便拜托你了。”   “我亲自上城楼守城。”月儿说着,又低声嘱咐道:“哥哥,你要记住,星儿在你身后,切莫太过冒险,一定要平安归来。”   “月儿,你也要小心点。”秦阳朝她从容一笑,转身对星儿道:“星儿,抱紧我,一会要是摔下马我便不带你去了。”   星儿赶紧一把抱住哥哥,把脸蛋儿贴到哥哥宽厚的背上。   秦阳仿佛又感受到两兄妹血脉相连的亲密羁绊,心中涌起阵阵温暖,他一拉马缰,黑骠马铁蹄扬起,极有威势。   秦阳手一挥,大喝道:“出发!我们去把淮南军打得再也不敢进犯我太阳城!”   众人高声应和。   城门大开,秦阳当先开路,二百五十多骑先后乘着夜色冲出了太阳城。   为防止骏马嘶鸣,每匹骏马都戴上了口嚼子。秦阳按着孟小陆的情报,悄悄绕过**县方向潜行过来的敌军,向着张家庄疾驰而去。   是夜,秦阳在孟志的带路下,依着原定路线率领兵士赶到张家庄龙母庙建址附近的密林中,下马观察。   秦阳早已听得孟志的侦察报告,此时遥望着远处的龙母庙建址,见其中果然堆放着数十根巨型杉木,长达十余丈,有合抱之围,两名似是张家庄村民的汉子正在附近临时搭建的小棚子中避雨。   此时夜空中处处电闪雷鸣,暴雨倾盆而下,滁河之上风浪起伏,浊浪滔滔。众人衣衫尽湿,牵马而立,却个个挺胸而立,士气丝毫未减。   “星儿,攻占水库之事你负责,我把护城队给你,小心点。”据孟青刚才回报的情报,水库里也只有两个村民看守,秦阳不想妹妹扛巨木,特意作了安排。   星儿点点头,飞身跳下黑骠马,唤道:“小伍哥!”   孟小伍马上躬身行礼道:“在!”   星儿名义上不过是执法治安队的副队长,但人人都当她是太阳城的第三号人物,何况小伍身为原“太阳”成员,向来最尊重两位“小公主”。   “带齐人马,和我去攻占水库!小青带路!”小丫头虽是初次上战场,却把哥哥的一言一行模仿得颇有神蕴。   “得令!”   护城队俱是精英,行动迅速,很快便随着星儿消失在雨幕中。   不一会,情报队的张缜已飞马过来报告道:“老大,淮南军连夜赶路,正沿滁河而来,先头部队离此地不过五里路了,料来一炷香后便到!”   秦阳爽朗笑道:“好,看来这回淮南军得吃上大亏了!”   身后的楚熙担心道:“城主大人,万一淮南军见雨势大,停下来怎办?”   秦阳摇头道:“雨势越大越好,雨中在大河中抛锚停船是大忌,周围只有这么一个庄子可以驻军,他们必定会加急赶来。”   他手一挥,轻声道:“动手!”   他和孟志当先出手,如敏捷的黑豹般从密林飞蹿而出,无声无息地靠近小棚,轻易将附近看守巨木的那两名张家庄村民打晕,二百多名兵士紧随其后一拥而上,十个人共抬一根巨木,将数十根巨木全移到河边。   其时暴雨越下越大,滁河的河水越涨越快,已几乎要淹过河堤。   秦阳暗喜道:“天助我秦阳也!”   远远见到滁河下游,朦胧的灯光隐约闪现,兵船正缓缓驶近。      第一百零六章 滁河夜袭      秦阳默运丹功,真气如洪流般急速流动,低喝一声,双手将巨木举起,奋力扔到河中间。巨木飞出两丈开外才落入水中,激起数丈高的水花,巨木在水中翻滚着,随即夹杂在浑浊的河水中向下游猛冲了下去。   众兵士见城主如此神力,无不暗中喝彩,更是士气大振,在孟虎的指挥下,纷纷组成十人小组,秦特设的团队合作训练成效显著,在整齐的呟喝声中,众兵士齐心协力将巨木投入河水中。   只听得“哗啦”的入水声接连响起,尤甚于雨势。   数十根巨木在河水中越流越快,夹杂着惊人气势直撞向那二十多艘载有淮南军先头部队的兵船。   其时天黑雨大,能见度不高,操船的军士纯粹仗着熟悉河道在操船,根本没想到河道中会冲下巨木,待得发现时已晚了。   “轰!”巨木猛然撞在最前头的兵船船首上,撞得船上兵士或摔倒或飞出船外,船身破了个大洞,河水直灌而入。   接着“轰!”的撞击声接连不断,载有先头部队的大半兵船被巨木撞毁,淮南兵落水溺亡者不计其数,惊呼声四起,跟在后面的六七十艘主力部队兵船收势不及,挤撞在一起,淮南军大乱。   秦阳远远见巨木攻势已得手,大喜,连忙吩咐楚熙:“发信号!”   “砰!”鲜艳的烟花在暴雨倾盆的半空中爆开,数里可见。   “退!准备杀敌!”秦阳大喝一声,迅速带着众人退离滁河沿岸,翻身上马,手提长枪,解下战马的口嚼子,战马嘶鸣声四起。   张家庄的另一边,星儿已带着孟小伍和五十名守城队员轻松占领了水库,此刻见到约定的信号,马上转动绞盘,打开水闸。   早就已蓄满水的水库顿时发出一声咆哮,洪水如猛兽般直扑向滁河,卷着巨浪向下游冲去。   因兵船侧倾损毁、早已乱成一团的淮南军再次惊叫不绝,无数军士被洪水卷走淹死。   秦阳大喜,不再隐藏己军踪迹,高声令道:“准备好‘扩音器’!”   众将士纷纷从马鞍后拿出一个形状古怪的工具。这工具极为奇特,中间是一根空心竹管,竹管中间开孔,套有个小喇叭,竹管两头各套有一个大喇叭,乃是秦阳发明的“简易扩音器”,能将声音一分为二,扩大数倍发出,极具惑敌效果。   此时星儿已带着护城队前来会合,飞身跳回哥哥马背上,秦阳见机不可失,长枪一挥,喝令道:“尽量歼敌,挑衣甲整齐者杀!”衣甲整齐的多半是纪禹的精兵,此时正是趁机尽可能歼灭淮南军精锐之时。   “呜——!”号角声中,众将士一边举起“简易扩音器”齐声呐喊,一边催马全速沿河岸而下,向滁河下游杀奔而去。   二三百名骑兵的呐喊声通过“简易扩音器”,立马变为近千人在呐喊般的声势,极有威慑力。   滁河沿岸尽是勉力爬上岸、筋疲力尽的淮南军,听得无数呐喊冲杀声从远处杀来,吓得心胆俱裂,哪里还有敢反抗,纷纷落荒而逃,被秦家军追上,如砍瓜切菜杀得血流成河,不少被逼跳回滁河,淹没在滚滚浊流当中。   秦阳手中长枪如蛟龙入海,舞成一团银光,将岳家枪的刺、挑、杀、崩精要尽数施展,身后的星儿左手环抱着哥哥,右手的“孤霜”宝剑剑气纵横挥出,两人单骑所到之处更是势如破竹,无一合之敌。   秦家军众将士虽多半是新兵,但见主帅兄妹勇猛如斯,己方又占尽优势,自是人人争先,奋勇向前冲杀。   战场的残酷厮杀,很快便使这支新兵体会到战争的血与恨,迅速向着老兵转变。   一时间滁河沿岸蹄声如雷,风雨声雷电声惨叫声呐喊声交错,血水与雨水混合着流入滁河。   冲杀了半晌,秦阳见爬上岸的敌军越来越多,不少兵船开始紧急靠岸,船上的骑兵正迅速集结,很快就要冲杀过来,当下一声呼啸,马上召集孟虎、孟小伍率领秦家军有序撤退,自己则与星儿单骑断后。   纪禹果然有帅才,虽被秦阳的木攻水淹和骑兵特袭杀了个措手不及,却反应迅速,不过半炷香时间,已集结起近千骑兵,沿岸奔杀过来。   秦阳眼力过人,遥见风雨中一员老将站在旗舰之上,身旁众将簇拥,正大声指挥着兵马掩杀过来,料来定是纪禹,便暗运真气,高声笑道:“纪元帅,今日秦阳先送上这份见面礼,若再敢进犯我太阳城,更有大礼送上!”   他这一声高呼运足了真气,在暴风雨和兵马喊杀声中依然声传数里,人人清晰可闻。淮南军这才知道是吃了秦阳的大亏,无不惊怒交集,而秦家军则气势大涨,齐声呐喊道:“犯我太阳城者,虽远必诛!”   率领骑兵的将领怒不可遏,挥军紧紧追在秦阳身后。   秦阳暴喝一声,手中长枪猛然抡了个大圈,带着寒冰属性的劲风破空而出,将追近的数骑淮南军打得人仰马翻,衣甲尽是寒霜。   淮南军的骑兵冲势顿时一滞。   那骑兵将领极是彪悍,拍马挥着三尖两刃刀悍不畏死地猛冲过来。   秦阳见他身披重甲,居然可挡下了自己的隔空枪劲,便轻唤一声“星儿!”长枪松手,星儿已飞快接过哥哥的长枪,挂到鞍上。   秦阳已在同一时间飞快解下背上大黑弓,拈出透甲锥箭,回身一箭疾然射出,那名骑兵将领哪想到秦阳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开弓放箭,措不及防,被透甲锥箭射穿护心镜,利箭透体而过,惨叫着倒撞于马下。   秦阳见骑兵的追势未解,顷刻间又拈出十数枝三尖菱箭,弓弦连响,连珠箭发,又有十多名骑兵中箭坠马,被后面的骑兵自相践踏,悲叫不已。   淮南军冲杀过来的骑兵队终于大乱。   秦阳哈哈大笑,策马狂奔,追上秦家军将士,沿原定线路一起奔返太阳城。   这一战役被后来的史书称为“滁河夜袭”,史学家叹曰:“孙武复生,亦不过如是。”   认为它是充分将《孙子兵法》战术发挥得淋漓尽致、以少胜多的经典战役。   是役“秦家军”充分利用地形和情报优势,以两百五十名骑兵,木攻水淹,大败淮南军,淮南军兵船毁损近半,兵士淹死近万,伤者无数,而“秦家军”的伤亡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如此大胜,远超昔日尽歼“黑狼”马匪的功绩,不但使秦阳在秦家军和太阳城中牢固树立起无敌战神的形象,更使得秦阳和他麾下的秦家军名扬天下,各路诸侯为之侧目。   回程路上,取得大胜的秦家军上下人等都兴奋不已,但慑于军纪,无人交头接耳,井然有序地跟在主帅后疾驰,但望向主帅的目光都充满了景仰与敬服。   风雨终于小了下来。   “哥哥!”听得妹妹在身后轻声唤自己,秦阳回过头,见星儿湿漉漉的鬓发微显凌乱,两条小辫子也拨到了后背,小脸蛋上带着一丝倦意,但眉梢眼角间都含着笑意。   见妹妹心情极好,秦阳微笑道:“怎么了?”   星儿抬头轻声道:“哥哥,我这次有没有帮上忙?”   秦阳凝视着妹妹,叹道:“帮了大忙,只是这战场上有着太多的血腥,并不适合你……”   星儿摇着小脑袋,目光温柔而坚定:“只要能这样陪在哥哥身边,刀山火海我也不怕。”说着,她紧紧地环抱着哥哥,再次将脸蛋贴到哥哥的背上。   衣衫尽湿的两兄妹,彼此的距离早已无限接近于零。   秦阳怔了怔,隐隐觉得这样的亲密接触已超过了十多岁兄妹应保持的界线。   又听得星儿小声地恳求道:“哥哥,以后我也要像今晚这样跟着你,好不好?”   秦阳没看到妹妹眼眸里满满的依恋与不安,但他想起白天时月儿的话,眼前便浮现出他离开太阳城的这些天,星儿彻夜难眠,为自己的安危担惊受怕的情景。   感受着背后从星儿刚发育的柔软胸膛里传来“卟卟卟”的心脏跳动声,天地间变得一片寂静,只有他和星儿相依相偎,仿佛回到了很久以前,和星儿一起看夜空的那个晚上。   一股无法用笔墨形容的深厚感情涌上心头,秦阳捏紧马缰绳,轻轻地“嗯”了声。   星星总是会陪伴着太阳。   而太阳,也会一直守护着星星。   感觉背后的星儿娇躯微震,   随后两行充溢着喜悦的滚滚热泪,   温暖了秦阳的后背。      第一百零七章 伏击      由**县守军、薛让亲兵组成的淮南军正埋伏在太阳城外三里路的密林处,其时夜色已重,雨势很大,电闪雷鸣。   太阳城在暴风雨中静默着,灯火昏暗,似是丝毫不知危险在逼近。   薛让仔细观察了半晌,知道自己此番行军并没有惊动太阳城中的守军,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他从黄昏时发军,乘着天色昏暗悄然率军挺进太阳城外一里处,一路上极为小心谨慎,此时见奇袭之计已成功大半,自是得意非常。   他早已从伍照离口中得到当日秦阳刀劈城门之事,此时不禁冷笑道:“秦阳,等你回到太阳城时,我会在城楼上好好款待你,你有本事便把太阳城的城门也劈了!”   他身旁的一个年近三十岁的将领咳了声,劝道:“薛将军,这太阳城易守难攻,它还是黑风寨时,不过区区数十名山贼把守,便令我军近千人马寸步难进,此刻我方人数只有八百人,太阳城又有数百兵士把守,怕是极难攻占,不如退兵静候纪元帅大军……”   薛让哼了一声,不悦道:“秦阳能不费一兵一卒便夺了黑风寨,我现在手下有八百人,难道还攻不下这太阳城?此时秦阳不在城中,又逢雨夜,正是天赐良机,怎可错过?”   他斜眼望着那青年将领,阴阳怪气道:“马校尉,你身为我淮南军之人,若一味这般长他人威风,灭了自己锐气,到底有何居心?”   那马校尉正是**县的守军将领马智。   马智脸色微变,忍着气又劝道:“薛将军,此番出征之人多半是我出生入死的兄弟,我不愿他们轻赴死地,故而有所谨慎。何况秦阳虽占了太阳城,但从未有进攻**县城之意,也未见侵扰附近乡村,我守军之职责乃是保卫**县安宁,并非随意挑起战端……”   薛让打断他的话道:“胡说八道,秦阳妄杀金国贵族,还谎称杀马匪邀功,罪大恶极,淮南王已下了王令,让南路元帅率兵平乱,歼灭太阳城,你认为他无辜,就是要违抗淮南王的王令,想造反不成?”   这顶帽子扣下来可不小,马智气得满脸涨红,却偏偏无言以对。那日他察颜观色,知秦阳所杀的确是黑狼,又敬重秦阳年少英雄,确是颇有欣赏袒护之意,但此时淮南王既已有了王令,知县张毅湖又下了军令要求自己出兵助薛让攻打太阳城,军令如山,他又怎能违抗?   马智身后的兵士见上司被欺侮,人人脸有怒容,但未见马智有所号令,都不敢轻动。   马智深叹口气,挥挥手示意手下众人克制。   薛让见状冷笑两声,又道:“马校尉,是你为淮南王尽忠之时了,麻烦你率领所部兵士抢攻太阳城,我在此为你押阵。”   此战薛让是主帅,马智为副手,马智只得拱手道:“得令!”   “走,兄弟们,手脚轻点!”他率领着手下六百多名淮南军兵士悄悄地摸向太阳城山脚下的石径。   而孟淮带领着二百名弓兵队兵士,身披蓑衣,正悄然伏于石壁之上,借着电闪雷鸣的瞬间,紧紧地注视着这支雨夜来袭的敌军。   马智身边的一名心腹小校不满道:“将军,薛让这是驱虎吞狼之计,居心**!”   马智脸上的怒容一闪而过,无奈道:“我知道,但他是主帅,军令一下,我们只得依令行事。”   那心腹小校也别无他法,只得轻叹口气。   石径又长又窄,马智令手下将士两人一组,结成长蛇阵急行军。   他爬上半山时便隐约觉得不妥,据情报,太阳城中设了瞭望台,虽说是雨大天黑,起码该派些兵士在石径两旁巡逻吧?何以竟没见着一个太阳城的兵士?难道真如薛让所言,秦阳只有匹夫之勇,毫无治军之能?   他身边的那名心腹小校低声道:“将军,情况有点不对,我们要小心别着了人家的道儿。”   马智点点头,令道:“黄纵,马上传令下去,小心戒备!”   黄纵迅速传令,当下所有淮南军兵士高举盾牌,防范暗箭,小心翼翼向上摸去。   眼看这六百多名淮南军兵士就快摸近太阳城的城门,孟淮举起手,所有秦家军弓箭手全部开弦上箭,而孟淮手中的大黑弓,瞄准的正是马智。   ……   薛让等了近两三炷香的时间,估计马智所率的兵士应该对太阳城的城门发起攻击了,但偏偏看不到马智发出信号,远处的太阳城依然静静地屹立在风雨中,似是无声无息间便将六百多名兵士吞没了般。   薛让正惊疑不定,低声道:“吴江,你带几个弟兄去查看一下情况,如有不妙,马上发信号示警。”   吴江应了声,正要出发,忽听得太阳城上隐约传来一阵喊杀声,“砰!”信号烟花升腾而起。   马智得手了!   薛让大喜,高声道:“兄弟们,建功立业的机会到了,别让**县城的鼠辈们抢了功劳,我们冲!占了城主府,活捉秦阳家眷的,官升三级,赏千金!在城中所夺得财物,尽归个人所有!”   薛让手下两百多名亲兵齐声欢呼,纷纷拔出兵器,如潮水般涌向太阳城。   薛让马鞭一挥,当先开路,很快便奔到石径入口,飞马直冲向太阳城。   太阳城外的喊杀声越来越清晰可闻。   薛让刚冲到半山腰忽觉不妥,他功力深厚,远远听出太阳城外虽是呐喊声大作,却听不到兵器相交和惨叫之声,他脸色一变,惊道:“中计了!快撤!”   他刚领兵退了数丈,石径两旁的石壁之上弓弦声响个不停,无数箭矢如雨般从天而降,薛让暴喝一声,将大刀舞至水泼不进,尽数将箭矢弹开,但他手下的亲兵们可没这样的功夫,纷纷中箭,惨叫着倒地。   吴江、伍照离等心腹亲卫大惊,一边举起盾牌挡箭,一边推开其他兵士,为薛让腾出一条逃生之路。   薛让也顾不上其他人了,几鞭挥在马屁股上,在战马嘶鸣声中,带着吴江和伍照离夺路而逃,亲兵被他们撞倒践踏,又伤亡了不少。   数人左冲右突,居然让他们活着冲下了石径。   薛让惊魂甫定,见跟在自己身后的只剩下吴江、伍照离等寥寥数名侥幸逃生的心腹,个个身上带着箭伤,不禁恨得咬牙切齿,指着太阳城破口大骂。   忽听得远处蹄声骤响,似是有数百名骑兵从远处疾驰过来。   薛让不知来的是哪方面的部队,慌忙拨转马头,带着手下避入密林中。   其时雨已小,薛让眼力过人,定神细看,一骑黑骠马当先领头,马上骑者是两个布衣少年男女,赫然就是秦阳和他妹妹。   秦阳竟然回来了!原来是他在暗中主持大局!   薛让想到刚才石径上的伏击,心胆俱震,也不敢回**县城了,带个手们绕过**县,直接向着广陵府方向逃去。   一路上,他又惊又怒,马智所率的六百人到底怎么了?为何会依约发出信号?难道尽数被俘?   再说马智带着兵士刚冲到城门下,掏出攀沿工具正要爬上城墙,忽然四周灯火通明,无数兵士从城墙之上冒了出来,雨夜中只见人影重重,估计不下两千士兵,又见石壁之上数百弓箭手拈弓搭箭,闪着寒光的箭头已瞄准了自己和手下众兵士。   马智大惊,情报不是说太阳城只有数百兵士?何以此刻竟似有两三千人马?   他急忙叫道:“竖盾!迎战!”   同一时间,听得城楼上有女子娇咤一声,令道:“网!”   霎时间从城墙和两边石壁之上无数黑影掷向了淮南军,马智正惊疑不定,黑影“呼”地张开成一张张近丈大小的黑网,迎头罩下,数百淮南军顿时被黑网罩住,黑网遇着雨水更显坚韧,淮南军兵士越是挣扎网得越紧,惊叫声中纷纷摔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第一百零八章 降将      太阳城的城墙由秦阳亲自设计,集合了太阳城中青壮年,花了半个月的时间建成。它建得极有玄机,不但墙身带有些微弧度利于卸力,更巧妙地与小径两边的石壁连在一起,形成一个“倒三角”形,将城门前的大片空地包围起来。   在这样的地形下,太阳城的守军可以随时从三面围攻空地,占尽优势。而敌军一旦从狭窄的石径冲到空地,阵型必乱,哪怕先前是用“一字长蛇型”,也会因由狭窄空间进入宽敞空间的瞬间不适感而产生混乱。   城墙的箭垛之间更布有简易机关,只需按动机关,一千多名的身穿盔甲的假人兵士便会弹起来,混迹于真实士兵之间,既可惑敌,亦可挡箭“借箭”,在黑夜中更是起到奇效。   秦阳所设计的这段太阳城城墙不过区区百余丈长,四丈高,三丈宽,比起大城大邑的城墙来说实在算是又矮又窄,但其中涉及到现代建筑学、心理学、物理力学、军事攻防学,布局之巧妙,心思之缜密,足以让孟淮这样经验丰富的老兵都叹服不已。   秦阳还配合着城墙的地形,创下了数种对敌策略,其中一种就是当前这“网阵”。网阵是秦家军独有的一套攻击手段,秦**据孟淮当年打猎所用的弹网陷阱加以重新改良,设计出一种全新的“球网”,可以掷出后的片刻,利用空气阻力张开成大网,网住敌人,极为厉害。之前尽歼“黑狼”马匪,用的便是这种“球网”。   本来马智武功不弱,有机会避过罗网之危,但他身边的兵士大乱,混乱之中他被撞了数下,也陷身黑网当中。   只听得城楼之上又传来了那女子的声音:“城下可是**县的马智将军?”声音虽是淡淡的不带感情,但如出谷黄莺,极为悦耳,似是一名少女。   马智见身陷重围,自己所率领的兵士怕是无一幸免,长叹道:“没错,我便是马智,今日既已中伏,你尽管下令吧,大丈夫为国捐躯,死得其所!”   那少女道:“马将军,你是聪明之人,何必自投死路,昔日你曾帮我家哥哥说话,是个明事理之人,我给你指条生路,你可愿意?”   城楼之上的自然就是月儿,一旁的孟少枫低声劝道:“如月妹妹,老大说过‘犯我太阳城者,虽远必诛’,你放这些淮南军一条生路,怕是……”   月儿低声道:“少枫哥,这马智是个人才,杀了可惜,我太阳城正缺经验丰富的将军,如能招降过来相助哥哥,减轻他的负担,岂不更好?”   孟少枫细心一想果然有理,马上敬服道:“果然还是如月妹妹想得周到。”   那边的马智已讶然道:“你家哥哥?你是秦阳之妹?”   月儿朗声答道:“是。马将军可敢为了手下将士之命,与我一赌?”   马智本来已料定必死,此时听到一线生机,脱口问道:“不知秦姑娘想怎么赌?”   “马将军从军多年,最擅长的自是凭着一身武艺在战场上厮杀,那我们便来比比武艺罢。如果马将军能胜我手中长剑,我便放你们离去,若是马将军输了,便降了我家哥哥,怎样?”   秦阳如此英雄了得,他的妹妹岂会是易与之人?马智皱眉沉吟,一时不敢轻易答应。   石壁之上,孟淮哈哈大笑,嘲讽道:“月儿不过只是个十四岁的女娃,堂堂淮南军校尉居然不敢应战,可笑可叹啊!”   六百多名淮南军全是跟了马智多年的兄弟,无不闻言色变,纷纷怒喝起来:“胡说什么?我们马将军只是不愿以大欺小!”“就算是秦阳亲来,我们马将军未必便会输!”   马智见手下群情汹涌,已成骑虎之势,只得高声答道:“好!我便与你相赌!”   月儿淡然一笑,整理好身上的衣甲,提起长剑,径直自城墙上轻跃而下。她轻功尤胜星儿半筹,在空中脚尖轻点城墙,凌空一个前空翻,衣甲微响间,已轻盈地落于淮南军将士之前。   秦阳不在期间,月儿一直代理城主事宜,她虽年幼,但处事公道果断,偶尔还会亲自指导秦家军武艺,在秦家军中极有威望,此刻众兵士见月儿姑娘亲自出战,顿时喝起彩来。   昔日淮南军众人在**县城外都将注意力集中在秦阳身上,没留意过他的两个妹妹,此刻见月儿的轻功惊人,都暗暗心惊,之前还大声叫嚷着的军士也收住了嘴,再不敢轻言马智必胜。   月儿轻步上前,长剑一挥,但见寒光掠过,马智身上的黑网已寸寸尽断,衣甲未损半分。   马智心头大凛,已知自己决非这位姑娘的敌手。   其时雨势已小了许多,火光之下,月儿淡绿色的战甲和纯白的披风、衣裙早已尽湿,她亭亭卓立,秀丽绝伦的脸上神色淡然,看不出喜怒,但那超凡脱俗的气质足以吸引所有男人的眼光。   淮南军众人这才看清月儿的相貌,不由看呆了,谁想得到眼前这位轻功高绝、亲上战场与马将军对敌的少女,竟是这么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   马智知道已无退路,深吸口气,拔出佩剑,拱手道:“马智便向秦姑娘讨教几招!”   月儿长剑斜指地面,静如山岳,锋芒不露,淡淡道:“请马将军进招。”   光是这份沉静与内敛,一流高手的气度已尽显无遗。   全场所有人都被月儿的气质风度所慑,屏息静气,目光全落在她身上。   马智额上已满是冷汗,他一咬牙,大步迈出,手中佩剑蓦然间化成千万道光影,剑气森森,将月儿全身笼罩其中。   他武艺不在薛让之下,此刻身负数百兵士的生死更不敢有半分大意,一出手便是全力施为,抢占先机。   月儿神色不变,长剑倏然刺出,恍如一泓月光,快如电闪地刺入马智的重重剑影中,直指马智的左肩膀。   月儿以往剑法走的是轻灵路线,繁复精妙,这一剑却是径直疾刺,剑尖吞吐间,蕴藏着无数后着,隐隐暗合秦阳那“大巧不工,更胜奇峰”的刀意。   马智心中大骇,眼见自己全力施展、七虚三实的攻势尽数被破,只得迅速退步回剑挡格。   淮南军众人都早猜到月儿武功不弱,但此刻见她轻出一剑便已逼退马智,不由惊得目瞪口呆。   那日秦阳三招力杀“黑狼”,一旁观战的月儿受益匪浅,她深感与哥哥武艺的差距在拉大,暗地里更加苦思勤练,但因为太阳城事务繁多,她为了弥补习武时间,每天睡眠时间不到两个时辰。   精诚所至,滴水穿石,何况月儿本身就极为聪颖,经过近一月来的苦练雕琢,她的剑法已悄然突破前期瓶颈,开始触碰到天人合一的门槛,离三级中的水准只有一步之遥。   见马智后退,月儿脚下踏着灵动无比的咏春步法,如影随形追击而上,手腕一转,长剑如月光倾洒,斜削马智左肋。   剑劲到处,长剑清鸣,漫天细雨被轻易削成两半。   马智从未见过如此清冽的剑法,心头大震。   雨点飞扬中,他奋力旋腰错步,佩剑贴身掠起,“哐!”两剑相撞,马智被月儿的内劲震得手臂发痛发麻,身形不得不再度后退,方始勉强招架住。   谁知月儿左手剑鞘已在同一瞬间倏然刺出,凌空击在马智的退路上,将他所有后着全部封死。   这一招乃是天道门游龙剑法的绝招,已隐隐有几分天人合一的影子。天道天道,顺天之道,天道一门武学所追求的就是天人合一之境。   马智大惊,但早已收势不住,他就像主动送上去挨刺般,被剑鞘正正点在右肋要害。   月儿劲力含而不发,轻轻一点马智盔甲,旋即收剑后退,卓然而立。   全场死般寂静。片刻之后,喝彩声方始四起。   马智脸如死灰,抛下佩剑,单膝跪地低头道:“马某愿赌服输,从今以后,这条命便是太阳城的了,但还望秦姑娘高抬贵手,放我手下兄弟一马……”   他手下心腹黄纵急道:“将军,纪元帅大军马上便到,太阳城必成废墟,何况你的家眷老母俱在县城中,若是降敌,灭门之灾顷刻便至!将军三思!”   马智闻言全身一震,脸色变幻不定,显然心中在天人交战。      第一百零九章 以兄为荣      城墙上的秦家军开始鼓噪起来:“愿赌服输,愿赌服输!”   月儿右手一摆,秦家军马上安静下来,再无一人敢吭声。   淮南军兵士都散漫惯了,此刻见太阳城守军军纪严明如斯,都暗暗心服,望向月儿的眼光也多了几分的敬畏。   月儿脸上神色不动,忽然道:“马将军,我问你几个问题,若是你能回答出来,我便放你走,你可以不降我家哥哥。”   众人大奇,这姑娘到底要问什么,居然如此重要?   月儿的第一个问题出乎多数人的意料,她朗声问道:“马将军,淮南王统治淮南数载,你认为民众生活如何?”   马智怔了怔,好一会才答道:“民众生活虽苦了些,好歹还是可以生活下去。”   月儿淡淡反问道:“当兵的手执利器,有武力依凭,自是可生活下去,但底层的贫苦大众,仆役劳力,他们被人随意欺凌,任意宰割,命贱如草!马将军,你真认为这样算是活着?”   马智从军多年,早知淮南军陋习,无奈人微言轻,有心无力,只得明哲保身,此刻听了月儿的话,顿时哑口无言。   “学成文与武,报予帝王家,本无可非议,马将军追随淮南王多年自是有着建功立业的抱负。但若淮南王得了天下,他可会为天下带来安宁、为民众带来福祉?难道马将军投军多年,沐血沙场,为的就是让一个暴虐的王称帝,将眼前淮南百姓的疾苦,施加到全天下黎民百姓身上?”   雨点轻洒,月儿的声音透过雨幕夜色,重重地敲在众人心中。   马智早已被秋雨淋湿的背上再次布满冷汗。   淮南军中有人忍不住发问道:“秦姑娘,你家哥哥建立太阳城,招兵买马,难道不是有意于天下?谁知道他得了天下,是否又变成另一个淮南王?”   月儿朝那人望去,见他年约十**,颇有几分英武之气,正是刚才劝说马智的黄纵。   月儿反问道:“这位将军,你可与我家哥哥相熟?你怎知道他就会变成淮南王一样的人?”   她顿了顿,微叹道:“我和哥哥一起长大,自认为很了解他,但有件事一直想不明白。为何哥哥聪颖过人、见识卓著、文武全才,却偏偏胸无大志,只想在在小村子里过平淡的小日子?直到一个月前,吕总管将他和哥哥的对话告诉我们,我才知道哥哥的心思。”   她环视众人,模仿着哥哥的语气道:“哥哥那时说,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她声音低沉,充满了无奈、辛酸和同情。   包括秦家军诸将士在内,人人都是第一次听到这些话,无不心头大震。   秦家军中不少是原来吕府家将,想到月前的那个雨夜,秦阳带着两个妹妹亲自踏着泥泞救人的情景,又想到他那句“人命关天,谁敢把家丁不当人”,眼眶又再次湿热起来。   在场的淮南军多半曾在**县城外见过秦阳,见过他那一刀之威,更见过他为了救孟家村村民宁愿舍身就擒的仁义,此刻听得月儿复述他的话,都暗暗点头。   月儿凝视着远处,似是透过重重雨雾追寻着哥哥的身影,声音中透出一股温柔:“于是我知道了,哥哥不想趟这淌建功立业的混水,既是因为不愿我和妹妹受到牵连,也是因为他知道,不论谁去当皇帝,争霸天下的过程都将会为百姓带来无尽的苦难。但现在乱世已成,内有诸王割据,外有强虏入侵,民不聊生,连我们昔日的家园也被毁掉,哥哥才会奋然而起,担起这个重担。你们说他有意于天下,这点没说错,但哥哥决不是为了个人私利去争这个天下!”   秋雨带寒,但在场所有人都被月儿的话打动了,甚至忘记了去拭擦脸上的雨水。   月儿的嘴角泛起一抹温柔的微笑:“哥哥曾说过,只有懂得敬重生命,懂得同情他人的疾苦,将生命置于个人私利之上,这个乱世才可能终结,才会迎来真正天下太平的盛世。我此刻站在这里,为了这太阳城而战,就是因为哥哥的这些话。试问像我家哥哥这样的人当了王,乃至得了天下,百姓还会如现在这般吃尽苦难、流离失所、受人欺凌?”   说着,她脸上露出了无比骄傲的神色。   “我秦如月,为有这样的哥哥而骄傲!”   秋雨落在她俏丽的脸蛋上,产生了慑人心魄的美。   秦家军只听得热血沸腾,虽慑于军纪,无人敢出声,但个个昂首挺胸,腰杆笔直,满脸骄傲,眼中泪花闪动,恨不得能跳起来大声高呼:“我们也为有这样的城主、这样的主帅而骄傲!”   而淮南军上下将士则受到莫大的震撼,他们有些是****出身,有些是贫苦家庭出身,有些则是山贼出身,更有些是落拓读书人出身,但所有人都被这份骄傲所感染,心中反复回荡着月儿的话语,不禁对那名叫秦阳的少年英雄心生神往。   月儿没再说话,人人都在思考着她的话,太阳城下一片寂静。   马智脸色慢慢平静下来,他静静抬起头,目光坚定,一字一句道:“秦姑娘,马某愿降!”   月儿亲自扶起他,又捡起马智的佩剑,递还给他,欣然道:“马将军从军多年,经验丰富,我家哥哥如有你相助,定会非常高兴。”   马智还剑入鞘,两手握着剑鞘两端,“啪!”的一声,用力折断丢到地上,发誓道:“只要秦小英雄真如姑娘所言,始终心怀百姓,我马智便誓死相随,永不相叛,若违此誓,当如此剑。”   他身边那青年小校也挣扎跪下,低头恭敬道:“小将黄纵,请降!”   月儿未听过黄纵的名字,但见他颇有英气,又深得马智信任,料来也是有才能之士,欣然点头道:“黄将军请起。”她又亲自帮黄纵解开黑网,扶了他起来。   黄纵大为感动,马上主动解下佩剑和盾牌,放于地下,以示诚意。   “秦姑娘,我也愿降!”“我愿追随秦小英雄!”请降之声四起。   月儿见状,便令孟少枫带人将为淮南军愿降之人松绑,回收黑网。   淮南军兵士见马智和黄纵都主动投械,也纷纷将手中的武器和盾牌丢到脚边。   马智嘴唇动了动,似是有话想说。   月儿察颜观色,便道:“马将军,有话可直说,不必拘礼。”   马智深深一拜:“马某有个不情之请,我手下这数百兄弟都跟随我多年,恳请秦姑娘释放他们,并让马某先回家一趟,将家眷尽数接到太阳城中。”   刚刚表示愿降,此刻又要带齐手下兵士离去,难道不怕秦姑娘起疑?   城墙上下双方军士都是同样的心思,一时间,所有目光全集中到月儿身上。   谁知月儿神色不变,想也不想便点头道:“好,马将军,你便带着手下一并回去吧。你可举家迁来我太阳城,我自会安排住处,你也可以将家眷另行安置妥当了,再来我太阳城中效力。”   孟少枫轻声提醒道:“如月妹妹,你放了他们等于放虎归山,哪里还会回来?”   月儿微微一笑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相信马将军和黄将军等人都守信之人。”   马智和黄纵对视一眼,双双感动下拜:“秦姑娘,你既信任我等,我等必不相负!”   马智想了想,又报告道:“淮南王南路元帅纪禹五万大军来攻,料来明日午时后就会围困太阳城,还望秦姑娘多加准备。我和黄将军及愿降太阳城的兄弟,定会在明日天亮前带齐家眷来投。”   月儿点点头,从容道:“谢马将军告知。纪禹大军来袭一事不用担心,我家哥哥已回来了,太阳城谁也攻不破。”   马智和黄纵大为惊讶,秦阳回来了?不是说他尚在广陵城?   马智忍不住问道:“秦姑娘,秦小英雄已回城了?怎么不见他?”      第一百一十章 凯旋      “我家哥哥已领兵马去迎击纪禹元帅的大军,料来已取得大胜,片刻便回。”   月儿的语气充满自信,似是哥哥出马,便可轻易将纪禹那五万兵马当成泥来捏,马智和黄纵面面相觑,将信将疑。   月儿又朗声道:“淮南军的各位将士,念你们昔日曾为我哥哥声援,俱是忠义热血的汉子,不管你们是否愿降我太阳_城,我都可放你们回去,但若你们还敢来犯我城池,定斩不饶!”   淮南军心头一凛,齐声躬身道谢。   黄纵禀告道:“秦姑娘,山下三里外密林处尚有薛让的两百多兵士在……”   月儿点头道:“难怪我没看到薛让。料来是让你们这些当地守军做冲锋的小卒,他跟在后面渔人得利,坐享其成。”   马智和黄纵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里的惊诧。没想到这姑娘居然猜得如此精准。   月儿察颜观色,知道自己没推测错,又道:“马将军、黄将军,我可以放了你们手下的兵士,但薛让和他的亲兵昔日曾伤我们太阳_城不少无辜民众,饶他不得!”   马智咬咬牙,愤然道:“薛让仗着自己得到东路元帅韩其安的信任,在**县横行无忌,他手下亲兵白日公然入室强抢民女、夺人财物,俱是该死之人,我与他约定放烟花为号,可借此引他来攻太阳_城,让秦姑娘收拾掉他!”   月儿点点头,马智掏出烟花信号,点燃放了出去。   “砰!”闪亮的烟花冲天而起。   月儿转头朝秦家军下令道:“诸位兵士,马上高声呐喊,装作正在交战的样子,吸引薛让兵马注意。孟淮将军,麻烦你带齐本部人马,截断薛让退路,悉数射杀!”   “得令!”秦家军众将士见月儿在此战中应对自如,安排妥当,不逊于秦阳主帅多少,无不心悦诚服,马上齐声称诺,依计行事。   淮南军众人早恨薛让入骨,都纷纷加入呐喊的行列,一时间喊杀声四起,声动太阳谷。   薛让果然中计,踏入秦家军的陷阱中,几乎被全歼。   听得石径之上惨叫声不绝,淮南军既觉得解恨又觉得心有余悸,想不到这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如此杀伐果断,幸而她说了放过诸人,否则怕是无人可生还。   很快,石壁之上有传讯兵飞奔来报:“报!薛让军二百多人大半伏诛,但薛让侥幸逃脱。”   月儿轻叹道:“算他这次走运。”她转头对马智和黄纵道:“我要带兵士去清理战场,马将军和黄将军可带着手下兵士先赶回县城。”   马智和黄纵尚未答话,又有传讯兵飞奔过来,欢喜高呼:“禀秦队长,城主大人已率军凯旋而归,目前已到山下石径!”   月儿见周围兵士俱在,只是点点头,脸上波澜不惊,似是此事早在意料之中,但心中却极是欣喜,悬了一个晚上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传讯兵又简单地报告了战果,二百多名秦家军无一人阵亡,轻伤者五人,重伤者一人,纪禹大军则伤亡过万人。听得周围秦家军欢呼声四起,淮南军士惊得目瞪口呆,心中充满了对秦阳和太阳_城的敬畏。   见马智黄纵等人呆立一旁,月儿便吩咐他们先见过哥哥再走,二将又惊又喜,马上答应下来。   很快有秦家军兵士将大胜的消息传回桃源谷中,太阳_城中到处欢声雷动,孟家村的长老们来禀告说民众热情高涨,想到城门迎接城主大人,月儿考虑再三,下令暂且取消了太阳谷的军事戒严令,于是军民一起大开城门迎接凯旋的英雄们,当秦阳和星儿共骑着黑骠马进城时,全城军民更是夹道下跪敬礼,高呼:“城主大人万岁万岁万万岁!”   秦阳此刻威望之隆,直追神祇。   秦阳虽是满身血污,衣衫尽湿,但他神情轻松,面带微笑,和星儿一道向军民挥手回礼,身后的骑兵队更是人人精神抖擞,满脸光荣。   秦阳暗运真气,高声道:“各位太阳_城的父老乡亲、兄弟姐妹们,今日淮南军进犯我太阳_城,被我军迎头痛击,伤亡颇重,但淮南军势大,还得麻烦各位委屈下,暂居在桃源谷中,不要离城,平日里加强生产养殖,积聚粮草。太阳_城是我们的家园,我决不会让淮南军攻破!”   他功力深厚,声盖数千人的欢呼声,全城民众齐声高喊:“谨遵城主大人之命!我们誓与太阳_城共存亡!”   秦阳下令骑兵队各自解甲归家休息,于是在维持秩序的治安执法队劝告下,激动的民众才簇拥着骑兵队的成员退回桃源谷,人人都在追问着今晚大捷的细节,听到精彩处,更是欢呼声、惊叹声不绝。太阳_城中处处是欢声笑语,哪有半点大军压境的紧张气氛在?   月儿快步迎了上来,见哥哥和妹妹都不似受伤,松了口气,见妹妹衣衫尽湿,连忙解下纯白披风盖上她身上。   秦阳见状,想起马鞍旁的小包里也有件披风,便拿出来,细心地帮月儿系上。   三兄妹相视而笑。秋风虽带着寒意,三兄妹心里却充满了暖意。   三兄妹静静相处了一会,月儿见回城的只有哥哥、妹妹和骑兵队,不禁奇道:“哥哥,护城队和虎哥、志哥他们呢?”   秦阳神秘一笑:“今晚战果不错,我便决定再送纪元帅一份礼物,阿虎阿志他们带着护城队去送礼了。我心里念着太阳_城,便先回来了。”   月儿心知哥哥定是又有诡计,见此处不是商议之地,也不多问,先是将马智、黄纵等人归降、薛让逃脱之事简单报告了哥哥。   秦阳见妹妹处事得当,极是欢喜,道:“我不在时你的话便是城主的话,按你的意思处理便就是了。今晚辛苦你了。”他如往常一般伸出手,温柔地摸摸妹妹的秀发。   月儿见哥哥如此信赖倚重自己,心中欣喜,只是嗔怪地瞪了哥哥一眼,却没拨开哥哥的手。   她又引马智、黄纵等人与秦阳见面,秦阳见两个俱是将才,大为高兴,好言勉励一番。待得月儿和星儿回府更衣,马智等人悉数离城而去,孟少枫走过来,低声道:“老大,如月妹妹虽说是信任他们,但淮南军狡诈过人,怕是不可信。”   秦阳微微一笑,轻拍他的肩膀道:“月儿的决定定有她的想法,我一向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孟少枫最服秦阳,想到月儿也说过一模一样的话,顿时觉得自己在胸襟气度方面还需多向这两兄妹学习。   情报队的消息流水般来报,纪禹大军驻扎在张家庄,没再进军,不知有何打算。   秦阳见夜色已深,下令除值班放哨之人外,太阳_城所有将士都解甲归家歇息。   孟淮奇道:“阳儿,你让众人皆去休息,万一纪禹连夜进军来袭击我太阳_城岂不是糟糕?”   秦阳笑道:“师父放心,我已安排好了,今晚纪元帅别想睡好觉。”   孟淮素知自己这徒儿聪明过人,见他自信满满,便安心回去安歇。   秦阳打发楚熙回去休息,楚熙迟疑道:“城主大人,你身边没个使唤的人怕不方便吧?”   秦阳笑骂道:“你真以为我是大户人家的少爷,随时都要有随从跟着么?走走,快回去,我要独自散下步想些事情,别来打扰我。”   楚熙只得领命而去。   秦阳独自走在寂静的太阳谷中,反复思考着古往今来的无数战役计谋,截击、诱敌、烧粮、劫营、刺帅……情报太少了,也不知此次纪禹带了多少攻城器械。太阳_城入口石径两侧的石壁虽有四五十丈高,但若淮南军有大型投石车、挡箭车之类,太阳_城就危险了。   决不能让淮南军兵临城下,否则只能用巨石封住石径了。   他踱着步,心思又飘到了数十里外的张家庄。   不知自己安排下的计划顺利否?      第一百一十一章 扰敌      是夜,张家庄。   淮南军甫逢大败,士气低落,再也不敢驻兵船上,全涌到岸上驻扎。张家庄虽算是远近少有的大村子,也容不下这么多兵士。按照老规矩,那些伤兵、老兵、将领自然住到庄中,而新兵们则在庄外勉强寻些地势较高之处驻扎。雨夜潮湿,虽是扎了营帐,又如何可以安歇?   这么一番折腾,那些出身草莽的新兵更是怨声载道。淮南军刚扎好营寨,安排好哨探,忽然张家庄东南西北同时响起烟花信号,战鼓擂响,号角连连,淮南军以为秦阳又再派兵来袭,大惊之下纷纷整甲待战,也不知是谁粗着嗓子大喊了声:“有奸细!秦阳的兵马混进营寨啦!”淮军军营顿时惊呼四起,人人自危。   又听得兵器交撞之声,似是打了起来,淮南军营大乱,不少新兵开始四处奔逃。   其时纪禹正在张家庄的中军帐里与众将商议军情,他环视帐内的各个将领道:“此次秦阳忽然夜袭我军,想来是军中出了内奸,走漏了消息,方始让他有机可乘。我们当务之急……”   他还没说完,远远听到张家庄远处山林中传来战鼓号角的声音,军士惊呼声四起,副元帅洛晓大怒,马上出列请战:“元帅,定是秦阳那小子前来劫营,我愿率兵出战,生擒活捉秦阳,再将他凌迟处死,以泄我军兵士之恨!”   纪禹沉吟道:“秦阳兵微将寡,就算他真和苏武王结盟,苏武王的兵马也不可能这么快便能赶到。这应该是疑兵之计,传令下去,加强戒备,未见敌影,不必妄动。各将马上各自回营安抚兵士!不可自乱阵脚!”   众将领刚快步冲出中军帐,由新兵组成的乱军已冲了过来,众将领也被冲得阵脚大乱,同时西面密林中擂鼓声号角声大响,更有军士呐喊冲杀之声传来,军营中又有人大喊:“秦阳率领着苏武王的人马从西面冲杀过来了,大家快逃啊!”   不少心怀不满的新兵见有机可乘,马上胡乱起哄起来,趁着夜深兼风雨,嚷着“秦阳的兵马来啦,好生厉害!”假装溃败冲入张家庄里,破门抢劫,随后四散逃逸而去。   于是淮南军营中呼喊声不绝,兵士更是乱成一团,人人竞相逃命,雨夜路滑,兵士自相践踏,又伤亡了不少人马。   纪禹见情势危急,眼看就要“炸营”,急忙拔出佩剑,亲自砍了数名乱叫乱蹿的兵士,厉声道:“马上传令下去,所有兵士原地戒备,不得乱走。发现有乱我军心者,不论何人立即斩首!”   他功力深厚,声传数里,淮南军这才稍稍安定下来。   洛晓咬牙切齿道:“元帅,秦阳必在西面密林中,我请战!”众将都惊怒交集,纷纷请战。   纪禹却冷静非常,他制止道:“不可妄动,此刻军心已乱,兵马一动谣言便会成真,到时不管秦阳的兵马是否杀过来,我军必将彻底失控。诸君马上回各自军中,约束军士,清查细作!”   各将领心中一凛,马上依言行事。   好不容易安抚下兵士,清点人数,今晚一场动乱,又有近千军士伤亡,三四千新兵逃散,加上滁河夜战的伤亡,五万淮南军已是伤亡近半。   众将都又是气恼又是无奈。   好不容易到了二更天,淮南军上下人等正要安歇,谁知营寨四面密林又再次响起擂鼓声和号角声、兵士的呐喊声,众兵士虽在将官的喝令下勉强保持安定,但哪里能睡得着?   纪禹马上下令,着副元帅洛晓、大将柯律、谢得兴、金默各率精兵一千,潜伏在营寨四周,待得下次擂鼓号角声响起便冲杀过去,杀秦阳一个措手不及。   谁知四路兵马白白在细雨中淋了半个时辰,密林中却无半点声响,潜入密林的哨马回报,敌军早已离去多时,只在密林中的大树上刻下两行字:“犯我太阳城者,有如此树!”   大树之上,横七竖八全是刀痕和枪痕。   洛晓等四将都气得火冒三丈,仰天怒骂:“秦阳!迟早我必将你剥皮拆骨!”   纪禹统军多年从未遇如此大败,他哪里睡得着,独自在帐中来回踱步,苦思对策。   不久秋雨终于停歇了,但不少受伤的兵士已感染风寒,军医忙得不可开交。纪禹见状迅速下令军需官带着勤务兵埋锅煮姜汤、热粥,并取出烤肉,分发各营将士食用,淮南军方始情绪稳定下来,但人人依然是满脸疲惫,无精打采。   淮南军固然受苦了,张家庄的百姓村民也不好受,他们遭受淮南军乱军的无妄之灾,不少人家财被夺、亲人被打伤,张家庄里灯火通明,哭声不绝,青壮年汉子虽敢怒不敢言,但望向淮南军的眼神充满了敌意。   纪禹望着苍芒的夜色,想到女儿对秦阳的评价,不禁轻轻一拳捶在小桌子上:“好你秦阳!我真是太小看你了。”   他沉思片刻,马上召集众将官,见人人面上都有不忿之色,便道:“怎么,小小的挫折就沉不住气了?”   洛晓出列怒道:“元帅,秦阳那小子欺人太甚,请允许我带齐本部人马,立即去攻打太阳城,定能将他生擒活捉!”   纪禹摇摇头:“此时兵士疲惫不堪,不宜出兵,兼之秦阳诡计多端,难保没在半路埋伏人马。”   他顿了顿,眼中寒光一闪而过:“不过……你休息半晚,明日一早可带齐本部一万五千人马,以柯律为先锋,前去围困太阳城,秦阳定会以为我军疲乏,会在午时再发兵,我们可以攻他一个措手不及。”   洛晓大喜,躬身道:“得令!”   纪禹又嘱咐道:“记住,我军兵士素质良莠不齐,士气低落,你只需围城便是首功,不必出战,我自有攻城器械可轻易破城。”   “得令!”洛晓心中颇不以为然,暗暗道:“秦阳那毛头小子,我大军一到便可杀他片甲不留,何须围城?”   太阳城中,被洛晓痛骂着的秦阳,早已思考完下一步的对策,开始去巡视城墙、石壁,勉励鼓舞各处守卫哨兵们,所到之处,兵士无不肃然敬礼,满脸崇拜。   不知不觉间,秦阳来到了瞭望台。   瞭望台上守卫哨兵是个健壮的年轻小伙,见城主大人深夜亲自巡视,慌忙下跪行礼。秦阳扶起他,问道:“你是叫曾阿牛?家中的老母亲现在好些没?”   曾阿牛哪想到最崇拜的城主大人竟记得自己的名字和家事,激动得眼眶都湿了,手忙脚乱地答道:“谢城主大人的关心,俺娘亲得到秦队长的诊治已好多了,现在能吃能睡。”   秦阳又问道:“家里的粮食衣物可充足?马上就要入冬了,大雪将至,如果家里缺些什么,可以向城务官报告,由内堂先给你们垫着。”   曾阿牛感动道:“不用了,现在家里粮食多着呢,月前城主大人下令分发的粮食足够俺家吃上半年,俺娘说近十年没见过这么多粮食。城主大人又分了衣物、屋子、田地给俺家,已恩同再造,俺家从没有过这般好日子。俺娘和俺媳妇都说了,一定要俺好好当兵,报答城主大人。”   秦阳点点头,目光落在桃源谷上,夜幕中,无数新建起来的木制屋子里依然燃着温暖的灯火,许多人家还在为了今晚的大胜而兴奋着,久久未眠。   家园,短短两个字,承载着多少人的梦想与依恋。   只是,午后不久,淮南王的大军就会围城,到时与淮南王大军的血战在所难免。   不知太阳城中会有多少热血的汉子倒在沙场上,不知有多少温馨的家庭会被亲人离世的悲伤所笼罩。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秦阳心里忽然变得很堵,再没了丝毫大胜的喜悦,他轻轻拍拍曾阿牛的肩膀,勉励他几句,随后匆匆下了瞭望台。   他不忍回头看。   更不忍承受着秦家军将士们满是崇拜与感激的目光。   他确是在为了太阳城的百姓、为了这个家园而战,但为太阳城带来血光之灾的,偏偏又是他。   可太阳城中没了自己,城民们又会陷入以往任人宰割欺凌的境遇中。   唯一的办法就是如自己最初所想,让太阳城变得更强大、真正强大到“犯我太阳城者,虽远必诛”,让世上的恶人再也不敢打太阳城的主意。   此刻强敌环视,想在夹缝上生存壮大,最缺的就是时间,固守终会被拖死,必须以攻代守,争取最宝贵的发展时间。   但目前太阳城兵微将寡,唯独自己超越当前时代的见识计谋可以依凭,一着不慎就是城毁人亡的下场。   秦阳再次感到自己肩膀上的担子,真的很重,很重。   他沉思着漫步在街头,忽听到一个女孩儿唤他:“哥哥!”声音清脆悦耳,熟悉至极,秦阳回过头,原来是月儿来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兄妹      小丫头刚刚沐浴更衣过,夜风拂过,传来淡淡的少女幽香。她已换上了一套淡雅的浅蓝碎花长裙,秀丽无双的脸蛋上红润诱人,夜色昏暗中,更显得如仙子般飘渺动人。   秦阳怔了怔,脸上现出温和的微笑:“妹妹怎么还没睡?我不是要你和星儿好好休息?”   月儿快步走过来,摸摸他的衣衫,秀眉蹙起,轻声训道:“这么大的人了,怎么都不懂照顾自己?一直穿着湿衣服会受寒的。”   秦阳这才发觉身上的衣衫还在滴着水。他一个晚上都在想着各种计谋和心事,反倒忽略了这些小事。   他不好意思笑笑:“没事,以我现在的武功,哪会惧怕这点寒气。”说着暗运真气,赤炎属性的丹功真气滚滚流动,全身上下水蒸气弥漫,很快身上的衣衫已干了**成。   月儿轻叹口气,掏出手绢,踮起脚尖,细心地帮哥哥拭去脸上的尘土和血迹:“笨蛋哥哥,回家洗个澡换身衣服花不了多少时间,你看看你现在这样子,哪像统率数千民众的城主大人?”   秦阳感受着妹妹带香气的手绢轻轻在脸上拭擦,听着妹妹一如往常的训话,心中暖洋洋一片,柔声道:“月儿,你是专门来寻我的?”   月儿幽幽望了他一眼:“明明说了一会就回家,我和星儿等你了大半个时辰也没见着人影。星儿又要出来寻你,刚才好不容易才被我逼着去睡了。你这个当哥哥的,就不能让妹妹们省点心?”   她一边说着,一边又认真地帮哥哥整理身上满是褶皱血迹的衣衫。   秦阳安静地享受着妹妹的照顾,心中柔情泛起,目光却变得更加坚毅。   为了妹妹们,这场战争自己决不能输!   他轻轻拉住月儿的小手,感受着她柔软小手的温暖,轻声道:“月儿,我答应了星儿,以后带着她上战场,你可会怪我不?”   月儿的娇躯微微一震,好一会,才听得她幽幽了叹了口气:“我听她说过了,这小丫头近来变得越来越倔强了……”   秦阳无言以对,他虽隐隐察觉到星儿对自己的感情绝非妹妹对哥哥那般单纯,但这又怎能对月儿提起?   他只能轻声说道:“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人动星儿一根头发。”   月儿低下头,“嗯”了一声,犹豫了片刻,小声道:“哥哥,我也想和你一起上战场……”   秦阳抚摸着她的秀发道:“傻丫头,你今晚守城不是守得挺好?歼敌又降将,就算我在也未必能比你做得更好,何必要陪我和星儿冲锋陷阵?”   月儿轻咬红唇,知道太阳城中的确无人比自己更适合守城,她勉强压下心中的感情,低声道:“哥哥,你要记住,我们三兄妹,生则同生,死则同死,到哪都不分离。所以,你和星儿在外面领兵打仗一定要小心为上,你们若不在了,我也……”   秦阳心中感动,他拉着月儿的小手道:“我秦阳能有你这样的好妹妹,真是死而无憾。”   月儿嗔怪地瞪了哥哥一眼:“哥哥,大战在即,不许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秦阳讪讪一笑,和妹妹慢慢地走在街道上。   两兄妹都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享受着这宁静的片刻时光。   明日的大战,太阳城中人人都对秦阳充满盲目的信任,只有月儿心里明白哥哥的压力。   她凝视着哥哥的侧脸,心里不住说道:“哥哥,不如……不如我们三兄妹去找个地方隐居吧?以我们的武功,可以住到崇山峻岭中,世人皆寻我们不着。这样我们三兄妹就可以一直不分离,永远在一起……”   话到嘴边,又藏回心中。   她知道太阳城在哥哥心里的份量,更知道哥哥虽然重视她们两姐妹,却决不会放着那些来投奔依附他的军民不管。   唉,这个……让人总放心不下的笨蛋哥哥。   心里这般念叨着,但仰望着哥哥俊朗刚毅的侧脸,她的眼眸中却充满了温柔与景仰。   秦阳转过头,见妹妹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奇道:“妹妹?怎么一直盯着哥哥看,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   月儿俏脸一红,推着哥哥的后背羞怒道:“鬼才盯着你看,哥哥呆呆的样子我早就看腻了,快回家洗澡换衣服,现在又是血又是汗的,臭死了!”   秦阳莫名其妙,一边暗叹这年纪的女孩子心思真是难猜,一边任由妹妹推着往城主府走去。   秦阳在城主府沐浴更衣后,又将月儿赶去睡觉,自己却来到城楼之上盘腿运功调息,等着孟虎他们的消息。孟松和楚熙护卫在旁。   秦阳此刻混合丹功已到了第七层的顶阶,离第八层初阶不过一步之遥,盘腿静坐一个时辰的效果尤甚于普通人卧榻睡上一整夜。   三更天,太阳城外五十多骑急奔而至,领头数骑分别是孟虎、孟志、孟小伍、孟青、张缜,背后跟着的五十骑自然是护城队的队员,虽是人人脸有倦意,但难掩喜色。见秦阳彻夜相候,众人纷纷下马行礼:“城主大人神机妙算,我方又大胜一场!”   秦阳接过孟虎、孟小伍的虎符,问明扰敌细节,暗叫可惜,同时也暗暗佩服纪禹的统军能力,帅才之名果不虚传。   孟青兴奋得脸都红了,道:“虎哥和志哥依计混入敌营中,几声吆喝就将淮南军吓得大乱,老大你的名字真管用,什么时候我也可以这样霸气就好了!”   孟志学着秦阳的语气答道:“小青,你不好好练功学兵法,将来怎么能建功立业名扬天下?”连声线都学得维妙维肖,众人大笑。   秦阳心念一动,面带微笑地望着孟志,嘿嘿笑了两声。   孟志被他不怀好意的笑容吓得缩了缩:“老大,我只是开玩笑,你可别见怪。”   秦阳脸上还是保持着莫测高深的笑容:“阿志,难得你有这样的技能,以后定有用得着你的地方。”   孟志更觉得全身寒毛倒竖,那边孟青满脸兴奋笑道:“老大,如果有什么好玩的事儿一定要叫上我!这些天你交给我的任务我可完成了,我现在对淮南军各种手势暗语了如指掌!”大概是昨夜的两场大胜让这家伙得意忘形了。   秦阳拍拍他肩膀,环视众人道:“诸位兄弟可安心去休息,估计淮南军折腾了一晚,不到明日午时,不会轻易启程动身。”   第二天一早,天还未亮,数百骑兵士和随行的数百人拖儿带女来到太阳城山下,领头的正是马智和黄纵。   守卫马上报告秦阳,秦阳暗道来得正好,马上带着楚熙和数名亲随到城外相迎。   马智和黄纵见秦阳亲迎,赶紧带着下马,下跪行礼:“主公,我一家八口,黄纵母子二人,和手下愿追随我们而来的将士及其家属共计九百七十四人,尽数投奔太阳城,并带来十多车武器粮草,自今日起,我们便是太阳城之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秦阳一把扶起他们,吩咐随从兵士帮忙带众人入城安顿,又让楚熙指挥兵士将军械粮草送入军库。   秦阳与马智、黄纵并肩入城。   听完二将的汇报后,秦阳笑道:“马将军,你这次带来三百二十七名兵士和三百多匹战马,还有十数车的弓矢刀械粮草,张毅湖县令怕是要捶胸顿足地大哭了。”   马智见秦阳说得风趣,也哈哈笑道:“薛让不在城中,我便是军中之首,黄纵又负责管理城中军械,我顺便取些兵马粮草又有何难?若非此次南路元帅五万大军杀奔过来,区区**县城难以抵敌,我便琢磨着开城迎了主公入城。”   秦阳听他提起纪禹的事,便问道:“两位将军,你们可知纪禹的兵马详情、有什么攻城器械?”   马智转头向黄纵道:“黄纵向来负责我军中一切文书、消息往来、军械管理、户籍管理等一切事宜,此事让他来回答最是适宜。”      第一百一十三章 岚影      黄纵肃然答道:“回主公,淮南王麾下四大元帅中,纪元帅以擅攻著称,当日滁州城墙高十余丈,官家军守军三万,纪元帅不过四万兵力,但他以云梯车、巨弩车、蹑头飞梯、重型投石车、攻城车等组合进攻,数个时辰内便已破城,极是厉害。此次他动用大小兵船近百艘,其中料来其中有十余艘用于装载攻城器械。”   秦阳大为惊叹,这黄纵分析细致、又对一切军需器械极为熟悉,自己外堂正缺这么一个文书幕僚形的人才,真是捡到宝了!   他忽然想起岳家军中有一个幕僚似乎也叫黄纵,不禁心念一动,问道:“黄将军,你以前可曾考取功名?”   黄纵道:“小将以前曾考取过秀才,后见科举中舞弊买卖之风大盛,一气之下便弃笔从戎,加入了淮南军。”   秦阳大大赞许了一番,又问道:“依黄将军之见,纪禹会用什么攻城器械进攻太阳城?”   黄纵见主公虚心相询,马上打起十二分精神,认真答道:“太阳城地势险要,只有一道狭窄的石径,大型攻城器械难以搬运,怕是会以重型投石车远攻、以挡箭车近攻。”   秦阳暗暗点头。   又听得黄纵续道:“此次纪禹吃了主公的大亏,为了减少伤亡、尽快破城,极可能会用到烟球和毒药烟球,主公不可不防。”   秦阳皱起眉来:“烟球和毒药烟球?”   黄纵解释道:“烟球是用纸和麻皮裹成的圆球,内里填充火药和黄蒿,一旦燃烧可散发浓烟和恶臭,闻者涕泪皆流,手足无力。毒药烟球是在烟球的基础上加入金顶砒、巴霜、雄黄、砒霜等十数种毒物,更是厉害,闻到气味者会七孔流血而死。烟球和毒药烟球重约五斤,若用重型投石车投掷,可达数百丈距离,太阳城离山脚不过三百余丈,正在重型投石车的攻击范围中。”   秦阳听得后背全是冷汗。这算是古时的烟幕催泪弹和毒药武器了吧?   他连忙问道:“这两种烟球可有应对之法?”   黄纵摇头道:“最佳的办法是在它燃烧之前用泥土和水淹熄,但这些烟球落地即焚,极难对付。只是制作这些烟球需要用到火药,淮南王军中火药不多,我猜这次纪元帅所携带的烟球、毒药烟球应该不超过一百颗,如果能在进攻前寻得并将它们推毁的话,我们的胜算就会大很多。”   秦阳暗叫可惜,自己得知这消息太迟了,不然大可让孟志孟虎他们在扰敌之前潜入淮南军军营,趁乱烧毁这批歹毒武器,既可除掉心腹大患,更何愁淮南军不炸营自溃?   秦阳轻叹口气,看来得另寻他法了。只是一连两次偷袭,淮南军必定严加戒备,留给自己的时间已不多了。   他拍拍黄纵的肩膀道:“难得黄将军文武全才,今日起黄将军便任主簿一职,负责我秦家军的一切文书编撰、军械管理、户籍管理等事宜。”   哪怕这个黄纵不是历史上岳家军那个智勇双全的黄纵,光凭他今晚的这番应答便足以胜任这个职务。   黄纵哪想到刚刚投奔就受到如此重用,大受感动,马上拜谢。   秦阳又转头对马智道:“马将军,我现在最缺的是一支可深入敌营的秘探部队,正好你来相助,此支部队便交由你组建,如何?”   马智又惊又喜,这显然是秦阳将自己当成心腹大将之意,他立即拱手道:“得令!”   秦阳又道:“马将军可从这次投奔而来的兵士中精选出二百人,组成秘探部队,你们对淮南军军中诸事都颇熟,最是适合。其余一百多名兵士尽数归为秦家军后备军,暂且在桃源谷内练兵场接受训练。”   他又将秘探部队的训练方法、作战技巧大概说了遍,马智极为惊叹:“我从军近十载,从未听闻这等作战之法。”   这些都是未来几百年后才总结出来的秘谍经验,你自然没听过。秦阳也只是从前世的书籍、电影里看过,细节之处自然由得军事经验丰富、颇为谋略的马智来思考了,他只是指出大致方向。   秦阳又将昨晚扰敌之计说了一遍。二将又是一阵惊叹,方始知道昨晚秦家军大胜非是没有道理。   黄纵问道:“主公是想说,若是昨晚你手中有这么一支秘探部队,定可令淮南军‘炸营’,不战而溃?”   秦阳笑道:“对,所以马将军责任重大哪。此次守城战后,你便专心帮我组建秘探部队吧。”   马智肃然答道:“末将定当全力以赴,不负主公所托!”   他想了想,又道:“求主公为这支秘探部队赐名。”   秦阳忽然想起刚刚去探望过、至今还在昏睡的小白狐夕岚,心中一动,便答道:“这支秘探部队,便叫‘岚影’吧。”   这个名字自是用以纪念那娇媚的夕岚姐姐。   秦阳又将秦家军的纪律、训练要诀等尽数告之,听得马、黄二将满额冷汗。   秦阳见状,便微笑道:“我们秦家军与淮南军最大的不同在于,我们是从百姓中来,为保护百姓而战!当秦家军,便要做到‘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抢掠’,这是秦家军的灵魂。”   说着,他开玩笑道:“两位将军是否后悔加入觉得秦家军?”   马智和黄纵肃然起敬,马智道:“主公能这么为民着想,才使我等甘心生死相随,秦家军越是如此清正为民,我等便越觉得自己的选择并没有错。”   三人正说着,有守兵飞奔来报,吕夷简带着数百家将家丁和全家大小赶回太阳城,已到城门外空地。   秦阳大喜过望,拍拍二将的肩膀:“走,带你看看我们太阳城的内堂总管,我们太阳城的衣食住行大半都是他提供的,哈哈!”   二将又惊又喜,紧跟着秦阳前去城门外相迎。   秦阳见有三四十辆车驾,各自印着不同商家的记号,显是在昨夜天黑闭城前,分批混出广陵城的,不禁暗赞吕夷简心思细密。   当先一辆黑厢大马车驶了过来,秦阳认出是吕夷简的坐驾,便大步迎上去,亲自帮吕夷简拉开车门,打趣道:“吕总管,太阳城危在旦夕,怕是没时间帮你接风洗尘了。”   吕夷简慌忙下车行礼道:“怎敢劳烦主公开门?”   秦阳一把拉起他,笑道:“吕总管将全家族的性命都托付给我,我帮你开开车门又何妨?”   两人相视而笑。吕夷简道:“我既决意跟随主公,便要与主公同生死共患难,此刻正是太阳城危难之时,我怎可置身事外?”   秦阳心中感动,正要开口,车里又钻出个小脑袋,眼珠骨溜溜地盯着秦阳,笑嘻嘻道:“秦家哥哥,我也跟来找你玩啦!”   吕夫人连忙拉住她,又对秦阳道:“主公,这小丫头顽皮惯了,没大没小的,请你不要见怪。”   秦阳微微一笑,摸摸吕尚坠的小脑袋道:“不碍事,我也挺喜欢这小丫头。”   他原以为小绮也会跟在吕夷简的车内,此刻见宽大的车厢里只有吕夫人和吕尚坠,不禁微微一怔。   吕夷简见秦阳的神色,猜出他的心思,便道:“小绮姑娘那夜出城相送主公,回府后就开始发烧,大夫说是感染了风寒,我怕她舟车劳顿加重病情,就将她留在广陵城的秘密居所内养病,并留下两名丫环、由五名家将相护。主公不必担心。”   他早就瞧出秦阳与孟小绮的关系不简单,小绮对秦阳的情意更是明眼人一望便知,考虑到小绮未来可能成为秦阳的妻妾,吕夷简哪敢怠慢。   秦阳听说小绮病了,想到日前临别时她满脸的担忧与不舍,心中微觉酸痛。他知道吕夷简办事细心稳妥,既作了安排,必定可以确保小绮的安全,眼下军情紧急,只得压下心中的关切和愧疚,打起精神道:“那小丫头让吕总管费心了。”   他令亲随带着吕夷简的家眷到内堂总管府安置,自己拉住吕夷简的手与他一起入城。      第一百一十四章 远交近攻      在路上,秦阳将马智、黄纵二将介绍给吕夷简认识,又将近两日的情况细说了一遍。其中破敌细节马黄二将也是首次听闻,越听越是惊骇佩服。   吕夷简叹道:“此事我已从密探处得知大概,想不到内里有如此多的机缘。可惜主公手下兵将太少,否则以主公的大才,定可横扫天下,所向披靡!”   秦阳摇头道:“这纪禹确有帅才,昨晚的两场大胜都是占了知己知彼、攻其不备的优势,若正面两军对垒,兵力相当的情况下,我未必能胜他。”   旋即他环视三人,又自信道:“此时淮南王已容不下我们,纪禹整顿好兵马必定再来强攻。我们便干脆拉起大旗,吸引天下英雄和穷苦百姓来投,此时淮南王四面受敌,只要纪禹的兵马一退,便不敢再轻发大兵来围剿我们。”   吕夷简望了望马、黄二将,似是稍有迟疑,秦阳淡然一笑道:“此两位将军虽是新近投奔,但都是忠义守诺之人,吕总管有何想法不妨直言。”   被秦阳不知不觉间捧了一捧,马智和黄纵顿时全身骨头都松了起来。   吕夷简点点头,道:“主公,此刻太阳城最大的问题在于兵少,缺乏援助,同时地势险要难以发展壮大。”   秦阳同意道:“对,虽说兵贵精不贵多,但我手上起码要有一万兵马方可确保太阳城不失,有两万兵马方可向外扩张。太阳城固守有余,进取不足,想成大气候,必须攻下大城大邑,方始有新的发展。”   吕夷简忧道:“还有一个缺粮之危。今日我已尽起广陵府中的家财至此,太阳城内暂且钱财无忧,此次击退淮南军后,若我们城外的药材集市发展起来,更会有大量收入。但此时天下大乱,粮草不易筹备,如果太阳城发展过快,怕是会导致缺粮。”   黄纵忽然插口道:“主公、吕总管,淮南王近来粮草也不宽裕,以**县为例,粮草仅够支撑全城军民五万余人一个月之用。”   秦阳含笑道:“此次又被你和马将军带了大批粮草过来,熬不了一个月了吧?”   四人俱笑了起来。   吕夷简提议道:“淮南军运兵船被我们撞毁了近半,料来粮草也丢失不少,现在**县也难以给他们补充粮草,我们粮草无虞,大可和他们耗下去。”   秦阳摇摇头:“吕总管有所不知,淮南军手中有批歹毒火器。”他又将烟球、毒药烟球之事说了,续道:“一旦太阳城被围困,淮南军必会用这些火器攻城,到时我方除了退入桃源谷死守外就别无他法,民众的伤亡也会极大。所以,我们必须主动出动,及早毁了这批火器,如果能烧掉他们的粮草更妙,围城之危不攻自解。此事我再想办法。”   他顿了顿,续道:“兵士方面,现在兵临城下,须得尽起青壮年、吕家家将壮丁、**县投奔而来的兵士抗敌。待此次守城战后,我计划建立一支后备军,农闲时参与训练,农忙时解甲归田分发半饷,战时转化为兵,一方面不至于误了农业生产,另一方面也可节约军费开支。”   吕夷简赞同道:“这个方案极好。”   黄纵想了想,建议道:“淮南王目前最忌惮的是金国和苏武王、安乐王发兵入侵,既然前面我们已散布流言说与苏武王结萌,我们不妨试试派使者去苏武王处,说服他出兵相助。太阳城对苏武王构不成什么威胁,反倒给他一个很好的出手借口。”   秦阳大喜:“此‘远交近攻’之计妙极,有我太阳城横在淮南王的心脏,对他苏武王百利而无一害,只是不知该派什么人去当使者?”   吕夷简道:“我经商时曾与苏武王往来过,我大儿二儿俱认识苏武王,此时公绰留在广陵城中暗中替我打理淮南各处的生意,公弼虽年方十八,但颇有胆识,主公不妨派他前去当作说客如何?”   秦阳沉吟道:“派公弼去倒无妨,只是他不会武功,路上遇到歹徒怕是不安全……”   马智请缨道:“主公,你既命我统率‘岚影’,此次我便随吕公子走一趟,当是练练手,请主公恩准。”   秦阳轻拍他肩膀,关切道:“马将军,你初来太阳城尚未安歇就要奔波劳碌,我于心何安?”   马智见秦阳如此关心自己,心中涌起一阵暖意:“主公,此事事关太阳城安危,末将自是不辞劳苦,若是此事可顺利办成,主公便摆宴替我庆功,怎样?”   秦阳眼中笑意泛起:“无论是否事成,这接风宴总要摆的。”   众人相视一笑,都感受到君臣间真挚的情谊。   马智很快便和吕公弼出城而去。吕夷简自回内堂总管府整顿内务。因马智不在,黄纵除了任主簿一职,还暂兼参军一职,负责安顿、训练**县城投奔而来的兵士和吕府新迁入的家将。   至此,太阳城中民众增到五千六百多人,兵士增到一千二百多人,增长近倍。   等秦阳去慰问完各处兵士、新迁入城民,回到城主府中时,天色早已大亮。   秦阳一边吃早饭一边将方才之事说了遍,星儿月儿听说小绮生病了都颇为担心,她们与小绮一起长大,平时虽偶有吵吵闹闹,但彼此感情却是极好。   秦阳安慰了妹妹们几句,又将毒药烟球之事说了,然后道:“我需在淮南军攻城之前毁了这批火器,两位妹妹有何妙计?”   月儿秀眉微蹙,道:“不混入敌营中,怕是难寻得这批火器。”   “若是夜里,凭我的轻功潜入营中倒不难,但在白天的话就难了……”秦阳想起一事,苦笑道:“从今晚起,怕是晚上也不易潜入敌营了。纪大小姐黄昏便到,她对我的底细了解甚多,这下头痛了。”   月儿瞥了哥哥一眼:“小绮病了没见哥哥多念叨,反倒是这纪大小姐让哥哥念念不忘呢。”   秦阳见星儿也紧紧地盯着自己,哪敢再多说,讪笑两声,正要将话题绕回火器上,府外一阵马蹄声骤至,随后楚熙急声通报:“城主大人,前线急报!”   话音刚落,他已带着一个情报队队员进来了,那队员脸色苍白,浑身被汗水湿透,兀自抖个不停,显然已奔得脱力,楚熙紧紧扶住他,那队员来不及行礼,喘着气急道:“淮南军已在清晨从张家庄发兵,约有万余人,行军甚快,先锋是三千骑兵,最迟一个时辰后便到城外十里……”   刚勉强说完,他一口气缓不过来,竟晕了过去。   秦阳急忙替他把了把脉,又导了真气护住他心脉,确保他性命无碍,才将他交给回楚熙:“楚熙,这兄弟拼死赶回来传递信息,一定要妥为照顾。”   待得楚熙将那情报队队员背去军医馆,月儿皱眉道:“敌军来得太快,我们怕是没时间去毁那些火器了。”   秦阳也是眉头紧皱,这纪禹居然不顾兵士疲惫一大早便出兵,硬是抢回了主动权。   他来回踱步,忽然道:“毁不了,就让他们不敢用。纪禹最念情谊,先从这三千骑兵下手!只要多抓些大将和降兵,我就不信纪元帅敢下令用火器强攻太阳城!”   星儿沉思道:“哥哥,敌众我寡,杀敌容易俘敌难,需得想个法子逼得他们走投无路才行……”   “走投无路么……”秦阳沉吟着,孟志、孟青等人刚好叫嚷着走了进来。   秦阳一见孟志和孟青,灵机一动,先匆匆将淮南军提前出兵之事说了,随后对孟志、孟青等人如此这般地吩咐了一番,孟青见又有好玩事儿,高兴得手舞足蹈。   孟志见秦阳脸色凝重,知道此战意义不在滁河夜袭之下,训道:“小青,大敌当前不要太得意忘形了,你此次责任重大,如果因为你出乱子,看我怎么收拾你!”孟志平时喜欢嬉笑玩闹,但在重要关头极为认真负责,这也是秦阳安排他当情报队队长的缘故。   孟青难得见志哥绷起脸,又见秦阳脸色不豫,赶紧低头认错。      第一百一十五章 肃军纪      秦阳吩咐两个妹妹帮忙完善计谋细节,月儿星儿应了声,拿了秦阳平日的服饰、钢枪、湛蓝快刀,和孟志他们匆匆去准备了。   秦阳找来孟淮、孟少枫、孟虎等诸将,商量一番后,让各将分头准备,随即传令下去:“擂鼓!点兵!”   纪禹的闪电战策略可谓十分正确,可他唯一的失算在于,低估了太阳城情报队的消息传递速度和秦家军的纪律性。   “咚!咚!咚!”第三通鼓响毕,秦家军六七百人已于城门前广场上集结完毕,衣甲整齐,肃然待命。   此时朝阳方始照到广场中,万道霞光将秦家军整齐的衣甲染成黄金色。   秦阳环视四周,忽然见到一群兵士慌慌张张地奔了出来,衣甲不整,一边跑还一边喧哗说笑,黄纵则在最后高声催促着兵士。   秦阳双目如电,扫过这批军士,已认出他们是昨晚才投奔而来的**县守军以及吕府家将组成的新军。   新军刚到广场,见到秦家军人人肃然而立,数百军士兵马,竟无一人作声,顿时怔住了。他们或者早就在淮南军中懒散惯了,或者是在吕府当家将时舒服惯了,虽知道三通鼓响便要集结完毕,但想到秦阳态度温和,都没放在心上,此刻见秦家军的气势和秦阳的脸色,顿感浑身不自在。   黄纵满脸羞愧,马上下跪请罪:“属下统军不力,姗姗来迟,请主公责罚!”   新军的兵士们见状,纷纷跟着下跪请罪。   秦阳淡淡问了句:“你们此刻身穿的是哪个军队的服装?”   黄纵额上开始渗出冷汗:“秦家军。”   新军的兵士们还以为秦阳会念在他们初来投奔,一笑置之,此时听出他语气不善,有聪明者已开始觉得情况不妙,赶紧整理衣甲。   秦阳将目光聚在黄纵身上,脸上神色不动,淡然问道:“黄将军,昨夜我已将秦家军的军规告诉你了,现在我问问,第三条军规是什么?”   黄纵脸色发白,惊出一身冷汗,努力回忆着答道:“战鼓响三通未至,斩!衣甲不整,斩!高声喧哗妄动,斩!”   他声音微微发抖,但那三声“斩”字一出,新军们都脸如死灰,冷汗直冒。   秦阳缓缓道:“我知道你们多数人出身淮南军,平日散漫惯了,但你们现在既然身穿秦家军的军服,便是秦家军之人,须得遵守秦家军的军规纪律。秦家军一向军令如山,违纪者,上至统帅,下至兵士,俱不例外。”   秦阳冷冷喝道:“刀斧手出列!”   秦家军马步弓三军各有十名负责监军、执行军纪的刀斧手,应声出列。阳光之下,刀斧手手执利刃,杀气腾腾。   新军中有些兵士是老油条,此刻见秦阳脸色,知他决非空言恫吓,不禁吓得全身发软,坐倒在地上。   秦阳环视新军众人一圈,最后又将目光重新落在黄纵身上,问道:“黄将军,你可认为自己死得冤枉?”   黄纵叩了个头,颤声道:“不冤,只可惜黄纵自己不争气,违犯军规,辜负主公的厚爱!”   说罢,他也不求饶,闭目引颈赴死。   孟淮、孟虎、孟少枫等诸将见黄纵如此有骨气,都纷纷下跪求情。   秦阳环视众人一圈,轻叹口气:“都起来吧,念你们初入秦家军,未熟知我秦家军的军纪,暂免你们一死,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所有人等,削去头发一束,以示警诫。日后若再犯,定斩不饶!”   新军兵士在阎王面前走了一回,这才回过魂,纷纷叩谢主帅不杀之恩,任由刀斧手将自己的头发削去一大束。古人极为爱惜头发,认为“体之发肤,受诸父母,不可毁之”,视削头发为大辱,三国时曹操的马误踏田地,以发代命也是一样的缘故。   望着一束束头发落在跟前,人人都肃然而立,再不敢对秦家军的军规有半点轻视之心。   秦阳又问道:“孟总管,将领统率不严,该怎么罚?”   孟淮扫了黄纵一眼,答道:“杖刑二十。”   黄纵心知此刑断难逃过,下跪低头道:“得蒙主公不杀之恩已是大幸,黄纵甘愿受罚!”   秦阳见他竟不求饶,心中也起了爱才之念,伸手扶起他,叹道:“黄将军有大才,又是秀才出身,身子较寻常壮汉单薄,如何挨得起这二十杖刑?”   他转头又问孟淮:“若上司愿替下属受刑,该如何罚?”   孟淮一怔,答道:“双倍责之。”   秦阳点点头,对孟虎道:“我替黄将军受刑。阿虎,你力大,你来执行四十杖刑。”说罢脱去上衣,单膝跪地,露出扎实的后背。   众人大惊,黄纵感动得热泪盈眶:“主公,你万金之躯,又身系太阳城存亡,怎可代我受刑,我愿自己受刑,虽死无憾!”   众将士也纷纷劝阻。   秦阳淡淡道:“军纪岂同儿戏,我刚刚说过了,上至主帅,下至兵士,无一例外,何况没将军规详细传达给新来的兄弟们,我作为主帅也有失责之处,现在各位新来的兄弟们都受了削发之刑,我岂能置身事外。”   他转头对孟虎道:“阿虎,行刑!”   孟虎急得满脸是汗,搓手道:“这……这……”   秦阳怒目一瞪:“行刑!”   孟虎哪见过秦阳这般凶恶的样子,吓得赶紧拿过军杖,却始终下不了手。   秦阳冷冷迸出一句:“如果不听我号令,你以后便不要再叫我‘老大’了!”   孟虎浑身一震,咬咬牙,举起军杖,朝着秦阳背上打下去。   “啪!”秦阳后背顿时起了一条红印。孟虎眼中热泪直流,举着军杖却再也打不下去。   秦阳怒喝道:“你便只有这等力气?”   孟虎抛下军杖,泪流满脸,泣道:“老大,你是我第一个朋友,也是我最尊敬的人,我宁愿死了,也不肯再行刑,你如果要赶我走,便杀了我吧!”说罢,他以头伏地,决意不肯行刑。   在场兵士人人都热泪盈眶,纷纷下跪求免。   黄纵更是伏在军杖之上,流泪满脸道:“主公,我犯下的过错当由我来承担,如果主公不允,黄纵愿与主公一起受罚!”   新军见状,人人下跪,齐声道:“我等愿与城主大人一起受罚!”   孟淮见状,暗暗心服:驾驭文士,要以软术重利牢笼之,驾驭武夫,当以威权驱使之,以情动之,如此刚柔并济,天下英雄哪个不可驭。   他也过来扶起秦阳道:“阳儿,此事就此作罢吧,你接下来还要上战场,不要伤了身子。”   秦阳摇头,缓缓答道:“师父,秦家军人少势弱,但前面两仗都能以弱胜强,靠的就是军令如山,奖罚严明,我知各位将士一片真心好意,但军纪便是军纪,谁也不能例外。”   秦阳又对所有将军令道:“我以主帅的身份下令,所有人,起立!肃静观刑!”   听得他语气坚决,不管是秦家军还是新军,乃至是黄纵,无人再敢违抗军令,纷纷肃然而立。   他转头对孟少枫道:“少枫,你来行刑!我告诉你,此刻敌军就要杀到城外,你再这样婆婆妈妈,太阳城被破,你就是最大的罪人!”   孟少枫一咬牙,应声出列,要去捡起军杖,孟虎扑过去一把按住,不让他捡。   秦阳喝道:“孟虎!”   孟虎这些年来一直听老大亲切地叫自己“阿虎”,此刻听他直呼己名,难过得胃都抽搐起来,终于还是让了开去。   孟少枫颤抖着拿起军杖,闭起眼睛,咬牙打了下去。   “啪!”“啪!”“啪!”……   “一!”“二!”“三!”……   单调的行刑声和监刑官的数杖声在广场中回荡,如皮鞭般抽在秦阳身上,更抽在众人心上。   所有人都泪流满脸,眼睁睁着望着主帅后背的血痕一条条地增加,心如刀绞。   以黄纵为守的新军更是人人愧疚悔恨至极点,原本在心中积存的那么一点怨气也全转化为无比的崇敬和感动。   姜还是老的辣,孟淮见这般打下去可不是办法,赶紧对楚熙道:“快去请月儿星儿两位姑娘过来!”   楚熙马上醒悟过来,撒腿便跑。      第一百一十六章 谁敢伤我家哥哥      那边秦阳虽被军杖打得皮开肉绽,但他意志坚定,神志极为清楚,听得真切,连忙唤道:“楚熙!回来!”   楚熙装作听不到,一溜烟地跑了。   秦阳咬牙道:“少枫,加快行刑,不要让我两个妹妹看到!”   孟少枫满脸是泪水和冷汗,他不敢抗命,只得加快行刑速度。   “啪!啪!”行刑声越来越快。   好不容易终于数到四十,孟少枫举起军杖呆立在一旁,黄纵扑过来,捧起秦阳的衣服,跪还秦阳,激动泣道:“主公,如果日后黄纵再敢违犯军规,自个儿便砍了自己的脑袋!”   新军全体将士“哗!”的一声整齐下跪,齐声泣道:“如果日后我等再敢违犯军规,自个儿便砍了自己的脑袋!”   秦阳见众将士都心服口服,知道自己这军杖没白挨,正要忍痛站起,一条人影如炮弹般飞奔过来,手中孤霜宝剑直刺向孟少枫,娇咤道:“谁敢伤我家哥哥!”   这一剑又快又狠,剑气凌厉至极,决无并点留情之意。   孟少枫措不及防,哪看就要被宝剑刺中,秦阳手急,一招擒拿手夺过宝剑,同时右手已搂住星儿的娇躯,不让她乱来,惊道:“星儿,你这是做什么?”   星儿挣脱哥哥的怀抱,大眼睛噙满了泪,怒瞪着孟少枫:“少枫哥,你竟敢伤我家哥哥,我决不饶你!”   秦阳丢下宝剑,用力抱紧妹妹,急道:“是我下的军令,不关少枫的事。”   月儿也飞快奔了过来,按住妹妹道:“星儿不可乱来!”   星儿拼命挣扎,秦阳和月儿怕伤了她都不敢用力,星儿挣脱开来,转到哥哥身后,见到他后背血肉模糊,顿时泪如泉涌,心痛怒道:“哥哥你这笨蛋!干嘛要下这样的命令!”   这是星儿第一次训斥哥哥,秦阳与月儿从没见她如此生气过,一时竟反应不过来。   星儿抚摸着哥哥背上见那一道道高高肿起、又红又淤的伤口,心疼得直哆嗦。   秦阳转头勉强笑笑道:“不碍事,小伤,很快就会好起来。”   星儿怒道:“哥哥,你不许乱动!站好了!”   大概听出星儿语气中的心疼与愤怒,秦阳顿时不敢再动。   星儿从怀中掏出伤药,小心地帮哥哥敷上,一边敷药一边低声啜泣。   月儿本想帮忙,见妹妹这样子,竟插不上手。   星儿敷完药,又掏出随身携带的药用绷带,细心地帮哥哥包扎起来。   其实凭着秦阳那带着神奇自愈功能的体质,这等皮外伤一晚便能痊愈,他见星儿满脸担忧,便说道:“星儿,这等小伤不碍事,比起我在广陵府受的伤简直不值一提……”   星儿包扎完伤后,从后面轻轻抱住哥哥,低声哽咽道:“哥哥,在你眼里是小伤,在我眼里便是大伤。我恨不得受伤的是我……以后不要再做这样的蠢事了,好么?”   换了往日,星儿是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这般与哥哥亲近的,但她近日心境变化极大,此刻心疼哥哥,更是什么都不管了。   秦阳听得妹妹真情流露,心中一热,柔声道:“星儿,放心,以后哥哥会有分寸的。”   见星儿还在哭个不停,轮到秦阳心疼起来,他赶紧抱过妹妹,又从月儿手里接过手帕,帮她拭去泪水,一边道:“妹妹别哭了,我们马上就要出兵打仗了,你再哭我便不带你去了。”   这招果然收到奇效,星儿一抹眼泪,侍立在哥哥身旁,但搂住哥哥的手臂却是不肯再放开。   月儿轻叹口气,替妹妹向孟少枫道了歉。孟少枫苦笑道:“如星妹妹这一剑真刺下来就好了,我也愧疚得很。”他从黄纵手中接过长衫,轻轻披到秦阳身上。   秦阳咳了两声,先是扶起黄纵,又让众将士起身:“诸位将士,敌军正向太阳城进发,此刻我便要点兵迎敌,你们可愿随我前往?”   广场上所有将士齐声道:“我等愿随城主大人上刀山,下油锅!”   秦阳笑骂一句:“跟着我便是要上刀山、下油锅么?谁教你们的,站出来让我打上几军杖。”   众将士见主帅受了四十军杖,依然腰杆笔挺,谈笑风生,又是敬服,又是充满暖意,都不禁轻声笑了起来。   此时月儿已过来帮哥哥整理好衣衫,又将孤霜宝剑递还星儿,低声在哥哥耳边训道:“哥哥,以后不要再这般冲动了,不但星儿生气,我也气得很。”秦阳点点头,报以微微一笑。   见孟虎还伏在地上不敢起来,便过去扶起他,道:“阿虎,起来吧,以后若再不听我的号令,便真赶你走了。”   孟虎惊喜交集,赶紧站起来:“老大你肯原谅我?”   秦阳轻踢他一脚:“这一脚便是惩罚,还不赶快回去整队准备出战?”   孟虎也顾不上抹脸上的涕泪,欢天喜地跑回骑兵队阵前,翻身上马,回头对骑兵队道:“兄弟们,要准备出发了,你看看你们的样子,又是泪又是汗的,成什么样子!”   他自己明明就满脸涕泪,但众人被他刚才的热血与憨劲感动,无人笑话他,都纷纷擦干眼泪,昂首挺胸而立。   此刻朝阳初升,广场之上,所有人都肃然而立,特别是新军,精神面貌较之先前有着天渊之别。   秦阳暗运真气,发现虽受军杖,但经脉未损,武功并无受太大影响,顿时精神大震,环视众人,高声道:“诸位将士,此刻大敌当前,敌众我寡,但只要我们人人效力,奋勇杀敌,哪怕他纪元帅兵多将广,定教他一败涂地!”   全体将士齐声应道:“我等誓与城主大人同进退!”无论是新军还是原本的秦家军,士气昂扬之极。   秦阳见士气高涨,马上嘱咐月儿和孟淮守城,随后掏出虎符,开始调兵遣将。   很快,星儿、孟志、孟少枫、孟小伍等人率先领命带着兵马而去。临走时星儿不舍道:“哥哥,要不我还是和你一起……”   秦阳报以一笑:“你武功最高,这计谋要成功,阿志那边缺不了你,哥哥很快就来和你会合。”小丫头这才恋恋不舍地与众人疾驰而去。   随后,秦阳亲自率领着孟虎、黄纵等人,带齐由秦家军、新军组成数百轻骑大队,悄然疾驰出城,沿着官道飞奔而去。   淮南军副元帅洛晓一夜未眠,依然精神抖擞,天色未亮便已擂鼓点兵,和大将柯律点齐五千骑兵、七千步兵、三千弓弩手,辞别纪禹,径直杀奔太阳城而来。   临行前纪禹再三叮嘱,要他们小心中伏。洛晓不以为然,心道自己人多势众,秦阳区区数百人马,能掀得起什么大浪?他下令柯律领三千骑兵为先锋,当先开路,务必在巳时前封锁太阳城出口。   离太阳城十里外官道两旁的一处密林中。   “如星妹妹,你看我像不像老大?”孟志一身布衣,骑着黑骠马,腰悬湛蓝快刀,手提钢枪,颇有几分威风凛凛之姿。   星儿打量他数眼,掩嘴笑道:“不像,首先身材就不同,相貌差别也大……”   谁知孟志忽然变了声音:“妹妹,哥哥也是会长高的,指不定过几年就长成这么高啦。”   星儿吃了一惊,这声音竟真与哥哥有**成相似,不禁惊讶道:“志哥,你还有这等本事?”   孟志嘻嘻笑道:“怎样?这回该几分像老大了吧?”   星儿轻叹道:“我终于明白,哥哥为什么要专门挑你来扮他了……光是听声音几可乱真,若非我与哥哥自小一起长大,说不定都会被你骗去。”   孟少枫与孟志最是相熟,便解释道:“志哥自小便喜欢仿模他人的声音,颇有几分天份。”   孟志听了,更是得意道:“我平日一直就有观察模仿老大的言行举止,练了好久,自然有今日的成果。”   一旁身穿淮南军军服的孟青满脸羡慕:“志哥,什么时候我也能学得这么像老大就好了。我也好想叫如星姐姐做妹妹……”   星儿“卟哧”一笑,敲了敲孟青的脑袋:“这天地间,我只有一个哥哥,也只有他可以叫我妹妹,小青你胆子倒不小,小心我让哥哥罚你抄兵书一百遍!”      第一百一十七章 擒将      孟青脸色大变,慌道:“如星姐姐,我只是开玩笑的,你千万不要告诉老大。”   孟志也装作慌张的样子道:“如星妹妹,我有老大的军令在身,不敢不叫你‘妹妹’呀。”   星儿嫣然一笑,自不与他计较。   秦家军都不禁轻声笑了起来。   星儿功力最深厚,远远听出蹄声骤至,便轻声令道:“噤声!”   秦家军数百人立即静了下来,树林中一片寂静,所有人伏于树丛之中,诺大的树林,丝毫看不出有兵马埋伏的异状。   大将柯律正率领着三千骑兵急速行进,忽然见到前面官道穿过一片大密林,他想起纪禹的叮嘱,心头微凛,马上传令:“减速,小心中伏。哨兵,前方探路。”   数名负责侦察的轻骑迅速领命冲入密林,过了好一会,其中一名轻骑跃马跳出密林,朝柯律做了个“一切顺利,没发现伏兵”的手势。   柯律心中大定,下令继续进军,骑兵逐渐加速,三千多骑骏马疾奔的蹄音雷鸣般在密林中回响。   就在三千人马就要穿破密林之际,柯律正盘算着要不要干脆直接杀到太阳城下,忽然前面传来阵阵惊呼声和骏马失蹄惨嘶之声,听得有兵士惊呼:“有绊马索,大家小心!”   前面的淮南军纷纷勒住马缰绳,后面的骑兵措手不及,一头扎到前方部队中,人仰马翻,尘灰四起,淮南军顿时大乱。   柯律高声喝止士兵,正要重整军势,忽然密林中传来一声男子号令:“箭!”数百支劲箭从密林中飞射而出,登时将淮南军射倒成片。   “枪!”又是一声令下,孟少枫率领着两百名枪兵从密林中冲了出来,举枪乱刺,淮南军人数虽多,挤在官道上却施展不开,人与马的惨叫声中,又有数百人中枪落马。   “中计了!”柯律大惊:“退!后队作前队,速退!”   “想逃?晚了!秦阳在此!纳命来!”一个少年男子骑着黑骠马从密林中直冲而出,正是孟志假扮的“秦阳”。   只听得“秦阳”大喝道:“犯我太阳城者,虽远必诛!”挥舞秦阳的钢枪猛冲向敌阵,星儿施展轻功紧随着后,孤霜宝剑如惊鸿掠起,剑气纵横四射,所到之处,戈断甲碎,血肉横飞。   淮南军虽未见过秦阳,但那夜在雨中都曾听过他的声音,此刻听得此人声音极像秦阳,都以为是秦阳亲自带兵伏击,早已吓得心胆俱裂,又见两人厉害如斯,更是纷纷退避,官道虽大,但三千人马挤在一起,哪里伸展得开,不少人被挤得自相践踏,惨叫不已。   柯律大声叫道:“莫慌,我方人马远胜于他们,众将士赶紧奋力冲杀!杀秦阳者,赏金千两,官升三级!”   他话音刚落,孟志已冲到他面前,钢枪直刺他胸膛,柯律暗叫厉害,长矛一拨,施展浑身解数与“秦阳”战在一起。   论武艺自是孟志更胜一筹,但周围淮南军众多,听得柯律之言都全力拼杀,无数刀枪剑戟攻向孟志,孟志四面受敌,一时之间只勉强与柯律战成平手。   星儿娇咤一声,如游鱼般从人群中冲出,孤霜宝剑舞成一片寒霜,剑芒处处,淮南军哪里抵敌得住,纷纷后退,星儿在瞬息间已杀近柯律身边。   柯律见这少女剑术精奇,尤在“秦阳”之上,不禁大为惊讶:“秦阳麾下什么时候有这么一员女将?”   眼见那少女飞身而起,宝剑斜削而下,直割向他的咽喉,柯律大喝一声,长矛上挑,飞快戳向少女腹部。   星儿不闪不避,宝剑径直一挥,长矛应声而断,柯律哪想到对方手中宝剑竟如此锋利,大惊而退。   星儿如影随形,身法轻盈至极,刹那间已闪电般纵跃而起,手掌成刀,斩在柯律的大动脉处,登时将柯律击晕,随即用擒拿手法抓起他的衣甲,将他往马下一摔,下令道:“捆起来!”   迅速有数名护城队队员冲了上来,将柯律捆成粽子。   原本凭借人数优势勉力顽抗的淮南军一见主帅轻易被擒,吓得一哄而散,到处乱蹿寻找生路。   秦家军则士气大盛,人人势如猛虎,直扑敌军。   淮南军斗志全失,不战自溃,拼命圈马沿来路逃逸。   谁知他们刚跑出密林,数百骑兵迎面杀来,为首一员小将眉目清秀俊俏,身穿白色布衣,手持长枪,大喝道:“秦阳在此,快快束手就擒,可免你们一死!”   他声落人至,一杆长枪如蛟龙出海,轻易便挑翻了十数名淮南军,身后数百名秦家军骑兵见主帅身受军杖之刑依然当先闯阵,更是士气昂扬,呐喊着冲杀过来,如尖刀般插入混乱的淮南军中,顷刻间近百名顽抗的淮南军兵士已尸横就地。   怎么又来一个秦阳?好像比刚才那个还要厉害!   淮南军心胆俱裂,眼见腹背后敌,哪里还敢反抗,纷纷下马弃甲抛戈投降。   枪兵队和护城队一哄而上,将投降的敌人一举成擒。   此战共俘获淮南军兵士一千七百多名,缴获兵器马骑两三千,秦阳和星儿、孟志、孟少枫等人会合后,道:“这次只俘获一员将领和千余名士兵,纪禹说不定还会施放毒药烟球来攻城,我们还得再擒些大将。”   星儿奔回哥哥的战马之上,抱住哥哥柔声问道:“哥哥,背上的伤还痛不?”   秦阳微微一笑:“没事,区区小伤而已。”   众人见他神采奕奕,丝毫未受军杖之刑的影响,都暗暗被他的坚忍所折服。   秦阳想了想,让楚熙抓了几个俘虏来审讯,很快便知道了淮南军的副帅洛晓正率军近万来围城,而纪禹则养精蓄锐,准备攻城器械。   秦阳问明洛晓的性情脾气,心中雪亮,马上修书一封,上面写道:“洛元帅,久闻大名,素知你武艺高强,治军有道,今日与你手下大将柯律一战却大失所望,三千兵马竟不敌我太阳城区区数百人,想来淮南军亦不过如此,可笑可叹。又听闻纪元帅令你出兵围困我太阳城,要你只守不攻,不可轻易出战,想来便是心知你的斤两,不想你丢脸。如果你还算是个英雄,便与我在太阳城外决一死战,你若胜了,我大开城门献城投降;你若输了,便乖乖给我滚回家抱孙子玩去,别再当什么副元帅丢人现眼了。当然,刀枪无眼,如果你害怕丧命,那就赶紧滚蛋吧,我也不屑杀你……”云云。   秦阳将信封好,让那几个俘虏带回去给洛晓,自己则带齐兵马、押着俘虏回城。   秦阳这封充满挑衅口吻的战书送到洛晓营中,洛晓暴跳如雷,根本不顾左右的劝告,立即写下回信,让信使飞马报给秦阳,随后点齐本部兵马,浩浩荡荡杀奔太阳城而来。   秦阳刚回到太阳城便收到了洛晓的回信,拆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一行粗犷的大字:“午时决一死战,谁怕死谁是狗熊!”   秦阳哈哈一笑,迅速召集两个妹妹、孟淮、孟虎、孟少枫、孟小伍、黄纵等人商议应对计谋。   秦阳双目炯炯发亮,第一句话便是:“我要闯入去淮南军阵中生擒洛晓。”   众人无不骇然。   孟淮劝道:“阳儿,你武艺虽高强,可淮南军不乏好手,人数又多,一旦被缠斗,你反易陷于敌阵中。”   秦阳大笑道:“洛晓必定以为我会尽起兵马与他正面对抗,我便尽起兵马,乘他不备,冲入阵中亲自去擒他。”他凝视着两个妹妹道:“月儿、星儿,愿意与哥哥同闯敌阵不?我们三兄妹一起联手,此事必可成。”   虽觉得哥哥这个计谋有点冲动和冒险,月儿和星儿相视一眼,都齐齐点头。   要知道秦阳的两个妹妹武功极高,但都被哥哥的名气掩盖,在淮南军中并不出名,算得上是一支最厉害的奇兵,洛晓虽知秦阳身手极佳,也断然想不到他有两名武艺高强的妹妹同闯敌阵,一个措手不及,便可能会中计被擒。   关键点就在于,秦阳三兄妹能否在被淮南军围困之前擒得洛晓。   黄纵献计道:“主公,马将军已去找苏武王求援,不妨我们安排下计谋,让淮南军以为苏武王的军队已到,必定大乱。”   秦阳大赞,又细思一番,对黄纵的计谋进行完善。最后他一拍桌子道:“太阳城的存亡,就看这一战!”   众人都心头凛然,分头依计行事。      第一百一十八章 闯阵      午时,晴空万里,太阳高照,一扫连日来秋雨绵绵的潮湿气息。   秦阳挺身立于太阳城山脚下,身旁站着月儿、星儿、孟淮、孟少枫、孟小伍。   身后两百骑兵队、两百枪兵队、两百弓兵队、五十护城队肃然而立。   只见远处蹄声大作,两千骑在前,其后黑压压的一大片步兵潮水般奔涌过来,“洛”字大旗之下一员大将身披虎头亮银甲、骑着高头大马,身后跟着四员大将,正是副元帅洛晓。   这近万人马虽是良莠不齐,但人多势众,看起来依然极有威势。   眼看双方兵马不过相距一里路,洛晓远远大声叫道:“秦阳,你区区数百人,竟敢向我下战书,简直不知死活,今日我大军已至,快快束手就擒,我还可留你全尸!”   秦阳哈哈一笑,声震云霄,慨然道:“大丈夫顶天立地,只有战死的英雄,没有投降的懦夫!”   身后秦家军听得主帅豪气冲天,纷纷齐呼:“只有战死的英雄,没有投降的懦夫!”人数虽少,士气却极为昂扬,人人视死如归。   洛晓怒喝道:“好,今日我就让你死无葬身之地!”他高高举起手中大刀,准备下令全军冲锋。   秦阳知道生死胜负就在此刻,马上唤道:“月儿、星儿!”分别拉住两个妹妹的小手。   两姐妹会意,齐声应道:“在!”   秦阳冷喝一声:“走!”   人已如箭般飞射而出,月儿星儿全力施展轻功,紧紧跟在哥哥两侧。   她们的轻功原本与秦阳颇有差距,但此时秦阳籍着相握的手掌,将丹功真气传入她们体内,又引着她们跳跃奔跑,加上三兄妹轻功同出一门,平日配合得极为默契,两个小丫头只觉得耳旁生风,纵跃间无比轻松如意,居然丝毫没有落下。   洛晓正要下令进攻,忽然见到对方阵中奔出三名少年男女,竟是秦阳三兄妹疾驰过来。   淮南军上下人等哪想到居然有人敢独闯敌阵,惊诧迟疑间,三兄妹身影快如电闪,已直奔到了洛晓跟前一丈。   其时淮南军骑兵在前,步兵、弓弩兵俱在后,猝不及防之下,空有近万人马,竟无人来及得拦截,惊呼声四起。   洛晓身后四员将领厉声呼喝,各挥刀枪猛攻过来。   秦阳松开妹妹的手,月儿向左,星儿向右,双剑齐出,各自迎战两员将领,秦阳脚步不停,直扑洛晓。   他此刻全力出击,霎时间身如幻影,欺近洛晓身前,左手食中二指如勾,直插洛晓双眼。   好快!洛晓虽然秦阳武艺高强,却也想不到他动作竟快到如斯地步,惊怒交集之下,狂喝一声,手中大刀舞成一团光影,削向秦阳双指。   洛晓能成为南路大军的副元帅,确是有着真才实学,他刀风如浪,杀气骤起,显是已达到三级中的一流高手境界。   他身经百战,已猜出秦阳是想生擒自己作为要胁,以保太阳城安全,暗想:自己只需要拖住秦阳一会,己军兵士涌至,秦阳三兄妹必然成擒!   大功一件,就在眼前!   同一时间,秦阳凝视聚气,刹那间已臻入天人合一的至境,全身五感提升至极致,时间霎时变慢,他轻轻一瞥,已从无数刀影中清晰勾勒出洛晓大刀的力度和去势。   目光相撞,洛晓只觉得秦阳双目晶莹深邃,竟似看透了自己的一举一动、所有想法,不禁心头大震。   就在这刹那间,秦阳右手中蓦地里多了一把咏春短刀,手腕圈转,短刀划出一道寒芒,斜迎大刀。   “当!”   两刀相交。   短刀竟精确无比地击中大刀的力度关键点,轻轻一卸,已将大刀刀势卸到了旁边。   天人合一配合咏春刀法,竟神奇奥妙如斯。   洛晓此刻的惊惧已无法说言语来表达,他暗叫一声:“糟了!”   秦阳左手已在同一瞬间疾然下探,轻按他的肩膀,人如灵猴般凌空而起,直落在他的马背上,右手短刀寒光一闪,已架在他的咽喉旁。   忽听得背后风响,秦阳尚处于天人合一之境,已清晰“看到”右边一名使枪的将领弃了星儿,奋不顾身扑过来要救回副帅。   秦阳左手轻按洛晓大椎穴,劲力下透,登时将他击晕,同时右手短刀向后斜挥,准确地击在枪杆之上,寸劲一发,那将领双臂如被雷击,长枪脱手飞出,人也被震得口吐鲜血,扑倒在地。   其余将领大惊,心神一分,月儿星儿已趁势抢攻,“游龙剑法”绝招迭出,剑芒大盛,只听得三声惨叫,余下三将非死即伤。   两姐妹闪身退到哥哥身旁,一左一右护住他。   洛晓手下的亲卫们本已围了过来,此刻见副帅被俘,更是大惊狂呼,纷纷飞扑上来。秦阳双脚连环踢出,将冲得最近的数名亲卫踢出三丈开外,倒地一团,随即手执洛晓腰带,将他提了起来,举到半空中,大喝道:“全部退后!”   洛晓的亲卫虽是人数众多,此刻见副帅陷入敌手,都束手无策,只得依言后退。   秦阳见地上那名偷袭自己的将领尚有气息,脚尖一挑,已勾起他的身体,执住他的腰带,提了起来。   月儿星儿见状,也各自提了一名受伤未死的将领。   “回阵!”   三兄妹举着战俘当成盾牌,施施然奔回本阵,淮南原本有两千多弓弩手已开弓拉弦,但怕伤着副帅和三名将官,哪敢真的放箭?   于是近万淮南军,眼睁睁地看着三兄妹奔回本阵,一出一入如入无人之境,有精明的校尉已飞快奔回大营向元帅纪禹求救。   秦家军见主帅三兄妹大展神威,轻易擒得敌方副帅和高级将领,更是欢声如雷。   秦阳令兵士将四名敌将都捆了起来,自己却依然立于阵前,高声喝道:“你们洛元帅已被我等生擒,有胆子的便来夺回去,我定教你们来得回不得!”   他暗运真气,声传数里,淮南军人人都认出他的声音,知道眼前这布衣少年将军就是大名鼎鼎的秦阳,哪有人敢应声。   就在此时,南方远处喊杀声震天,无数铁踏声响起,也不知有多少人马正杀奔过来,当先一面大旗迎风招展,绣着个斗大的“黄”字。   一骑从那大队兵马中疾驰过来,在秦阳面前滚鞍下马,高声通报道:“回城主大人,苏武王亲率的十五万援军正在赶来!先锋大将黄陵片刻便至!”   来人正是孟虎,他声音极大,暗运真气,不但秦家军人人听到,一里外的淮南军也是清晰可闻。   这近万名已疲惫不堪、怨声截道的淮南军兵士在见副元帅被捉、四名高级统领非死即被擒,早已处于溃散边缘,此刻一听这个骇人的消息,又见远处敌影重重,哪里还敢停留,后面的弓弩兵已开始偷偷溜号,其余人马见状,也纷纷跟着逃命。   只有洛晓的数百亲卫不肯背主而去,进退两难。   秦阳见机不可失,飞身上马,提起钢枪,令道:“杀!”   自己一马当先,他身后的秦家军紧随其后冲杀过去,只杀得淮南军呼爹唤娘,丢盔弃甲,自相践踏而亡者不计其数。洛晓的亲卫队见势不妙,也赶紧落荒而逃。   苏武王的大将“黄陵”自然就是黄纵了,他率领着的数百新军和两三千壮年男子,暗伏在数里之外,听得秦阳的声音暗号,便杀奔过来会合。除了那数百新军衣甲整齐外,其余两三千人马都是从未接受过训练的民兵,骑的俱是今早方始缴获的淮南军战马,勉强跟在新军后面高声呐喊,但人人手中都有秦阳发明的“扩音器”,远处看来依然是声势汹汹。   这支“援军”杀到太阳城下,除了黄纵带着的新军跟着秦家军去追杀淮南军外,民兵都在月儿星儿的引领下押着俘虏回城。   淮南军哪知真假,被杀得溃不成军,望风而逃。   秦阳带着兵马一直冲杀到午时,见兵士已现疲态,这才鸣金收兵,回城安歇。   这一役的战果更是辉煌,不但擒获了以副元帅洛晓为首的四名高级将领,更杀伤了近两千名淮南军,增加了六百多名淮南军俘虏。   一时之间,太阳谷中的牢狱人满为患,太阳城的壮丁在吕夷简的调遣下匆匆加建牢狱。   黄纵负责军需用品,他来报问道:“主公,这数千俘虏颇耗粮草,是不是只留下将领,小兵都……”他做了个“砍”的手势。   秦阳微微一笑:“你尽管放心让他们吃饱饭。很快,纪大元帅自会送粮过来。”黄纵见他胸有成竹,便领命而去。      第一百一十九章 入营      秦家军一日一夜之间连战四场,场场俱是以弱胜强,大败数万淮南军,满城欢腾,人人都热血沸腾,处处是称颂城主三兄妹和秦家军的声音。   数场大仗,秦家军阵亡人数有三四十人,伤者一百左右,较之淮南军自是微不足道。   秦阳依然亲自去军医处探望伤员,婉言安慰激励,伤兵们见主帅亲切慰问,大加称赞,自是人人以伤为荣,激动至极,此时只要秦阳一声令下,哪怕是让他们去死,他们也会迅速拔刀自己抹脖子。   月儿星儿则亲去慰问厚抚阵亡将士家属,家中尚有男壮丁的,加以厚恤;家中只余孤儿遗孀老人的,则说明日后免税免赋、困难时期免息借粮等。家属们都泣声致谢。   太阳城中对秦阳的盲目崇拜到了极点。桃源谷中商店照常营业,城民生活如常,丝毫不担心城池会被攻破。太阳谷中除了值勤守兵严守岗位外,其余人等或按计划正常训练,或者计划正常休息。   太阳西斜。   秦阳和两个妹妹并肩卓立于瞭望台上,眉头深锁。   他在中午便写了封信,言明“太阳城缺粮,万望纪元帅看在副帅和两三千俘虏的面上,送些粮草来救急”云云,托信使送到纪禹大营。   这信送出后,却一直没有回音。   据情报队的情报,淮南军从午后便一直按兵不动,只是到处收纳散兵逃兵败兵。   纪禹居然如此沉得住气,在数次大败、副元帅被俘的时候,竟还可以如此冷静地整兵布阵,养精蓄锐,使得兵微将寡的太阳城,也不得不按兵不动。   淮南军越是不动,秦阳便越难猜透他们的心思。   中午时他已暗中派了孟青和数名情报队的队员化装成淮南军,跟着败兵混入淮南军营中。但缺乏专门谍报训练的他们只能传回淮南军的简单动向,使秦阳更深深地感觉“岚影”的建立是多么的迫切,如果淮南军中有自己暗伏的细作,起码便不会如现在这般两眼抹黑。   敌势不明,只能固守。   淮南军已不足两万人马,但秦阳现在心情之沉重,尤甚于昨天面对淮南军的五万人马。   就在此时,远远见得数十名淮南军兵士用马车送来了四车军粮,还附带了一封书信。军粮自有黄纵去验收。   秦阳打开书信,上面用绢秀的字体写着:“秦公子好本事!霜霜已依约来讨教,先送你四车粮草,请勿亏待我军被俘将士,他日攻破太阳城,我自会相报。观天色,今晚将是明月当空,欢迎秦公子带兵来我营中相聚。”   纪霜霜果然到了!   区区数句话,已尽数显示出一代统帅的沉稳大度与自信淡定。   秦阳将书信递给两个妹妹,月儿和星儿看罢,都秀眉蹙起,大觉棘手。   秦阳遥望着远处张家庄方向,忽然笑道:“纪大小姐既约我一聚,我便去吧。”   月儿瞪了哥哥一眼,不高兴道:“哥哥,这纪小姐显然是布下埋伏,你这般鲁莽前往很容易中伏。”   秦阳正色道:“此刻敌军情况不明,情报队难打探到有用信息,我必须亲自去探下,不然只会处处被动,放心,她有张良计,我自有过墙梯,谁着谁的道儿,现在还说不准呢。”   星儿道:“哥哥,我也要去!”   秦阳点点头,吩咐月儿注意守城,自己则与星儿率先五十名护城队队员穿上淮南军军服,星夜前向张家庄。   是夜,果然朗月当空。   秦阳让星儿和护城队在密林中相候接应,自己则伏在淮南军营附近的一棵树上观察情况。   远远见得淮南军营中灯火通明,守卫森严,十步一岗、五步一哨。兵士人人精神饱满,近日大败的阴影早已消失不见,也不知纪霜霜到底用了什么法子鼓舞士气。   秦阳暗暗心惊。   他窥得一队巡逻的兵士走近,双腿勾树,身体倒悬掠过,无声无息地勒住最后那名兵士的咽喉,将他勒晕拉了上树,自己则悄然跳下树,顶替了他的位置。   这一连串动作干净利落,在呼吸间已完成,那巡逻小队丝毫没发现最后一名队友已换了人。   秦阳轻易便潜入了淮南军营中。   他本有三重心思,一是毁攻城器械,二是烧粮草,三是擒敌首。但此刻见淮南军防守如此严密,自己一着不慎便会陷入重围,到时星儿必会带兵相救,己军数十人怕是要全栽在这里了,太阳城不攻自破。   既无法打草惊蛇,唯一的办法是去打探出淮南军的计谋,自己才好想法子应对。   他主意既定,便注意留心观察淮南军的布防巡逻之法,很快便总结出了规律。他见一个几员将领带着亲卫匆匆往张家庄某处大院走去,料来那处大院定是中军帐,便乘着逻巡队走过暗处时,悄然脱队。   他伏在暗处半晌,见无人注意,便全力施展轻功,如飞魂幻影般潜入那大院中,躲于窗外的花丛中。   他刚躲好,“遵命!”适才那几员将领已领命而出。屋子里静悄悄一片,只有柔和的烛光透窗而出。   秦阳凝神静气,臻入天人合一之境,周围数十丈内所有人的一举一动俱在他的“天眼”注视之中。   屋内只有一个女子的呼吸声,此刻秦阳嗅觉远较平时灵敏数倍,已嗅出屋内隐隐有股淡雅的花香,颇为熟悉,他心中微微一动,已知屋内之人正是纪霜霜。   小院周围数十丈外,有近十名高手巡逻往返,屋顶、院中俱有数名高手暗中埋伏。只因秦阳身法太快太轻,才侥幸没惊动这些高手。   秦阳把握现状后,便偷偷从窗缝往里面望去。纪霜霜依然一袭绛紫色广袖流云裙,挽个美人髻,静静地坐于桌面阅读文书,那红润诱人的樱唇轻轻抿合,似是陷入沉思中。   秦阳想到曾数次吻在这樱唇上,心中微微一荡,随即马上警醒,太阳城正处于危机当中,自己怎可胡思乱想?   他不敢再看,重新反复思考一切情报。   周围高手太多,就算擒住了纪霜霜,最高的统帅依然是纪禹,只要他将自己困于营中,并指挥大军攻城,太阳城怕是撑不过今晚。   莫非纪霜霜正是以身为诱引自己现身?极有可能。   想到这里,秦阳决定放弃入屋擒住纪霜霜的打算。   他打定主意,继续以探听情报为首要目标。他极有耐心,伏于花丛中,等候其他将领的到来。   忽听屋内的纪霜霜淡淡道:“秦公子,你既到了,何不上前一聚?”   秦阳心中一凛,这纪霜霜竟察觉到自己的踪迹了?   他正要现身,忽然心念一动,不对,凭借自己的天人合一之境,并未发现有人窥视自己,显是行踪未露。莫非是这丫头使诈?   他沉住气,依然一动不动。   大概一炷香之后,又听得纪霜霜道:“秦公子,你既到了,何不上前一聚?”   好险!果然是诡计!秦阳暗叫侥幸。   他又转念一想,不妙,如果纪霜霜行此诱敌之计,必是料定自己今晚会潜入营中来打探消息,她又怎会把真正的计划告诉手下将领?只怕她会以虚假的将令来误导自己。   秦阳越想越是心惊,这纪霜霜果真智计无双,若自己还如当初那般冲动,早就着了她的道儿。他料来今晚再难有收获,正要离开。   院外脚步声再次响起,秦阳偷眼望去,只见两名兵士押着一名全身用绳子捆着的大汉走到院前。卫兵问道:“干什么的?”   兵士答道:“谢将军擒获了一名细作,怕是太阳城的人,特令我们押来给大小姐审问。”   卫兵验过腰牌,便让兵士进去。   秦阳忽觉不妥。他凭着天人合一的“天眼”,已察觉那两名兵士和那名被俘虏的大汉心脏跳动越来越快,显然是精神趋于紧张状态。那大汉会紧张可以理解,为何这两名兵士也会如此紧张?   他凝神观察,更发现那两个兵士表面上是在押送着那大汉,但手只是轻轻拉住绳索,不但没有丝毫擒住之意,反有一种随时打开绳索活索之感。那大汉身材高大,脚步极轻,显然是名一流高手,他满脸沮丧失意,假装脚步蹒跚,但从他的呼吸、气息判断,他根本就没受伤。   就算淮南军中有人能将这样的高手生擒活捉,这大汉也没理由要装出受伤颇重的样子。   在秦阳的沉思间,三人已入了屋子,听得两名兵士又将情况说了一遍。      第一百二十章 谁可拦得住我      纪霜霜似乎没察觉异状,问道:“你是何人,是否太阳城的细作?”   那大汉忽然冷笑几声,双手奋力一绷,捆在他身上的绳索已寸寸尽断,旋即飞身直扑纪霜霜,两名士兵在同一瞬间已拔出兵刃,一左一右封住纪霜霜的退步。   这变故来得太快,纪霜霜惊呼一声,眼看就要被人生擒活捉。   “哗!”窗户被人用掌拍碎,一条人影快如幻影般飞身而入,三道凌厉的拳劲凌空迸射向那大汉和两名兵士。   两名兵士措不及防,被带着赤炎属性的拳劲打得口吐鲜血,撞到墙上,登时毙命,但那大汉反应极快,右拳击出,与隔空拳劲硬生生地撞在一起。   “嘭!”赤炎的拳劲竟被打散,那汉子也被震得连退两步,脸孔一片赤红。   那人影已趁着这么一瞬间的时间,闪身挡在纪霜霜身前。   纪霜霜初时见这人影身穿淮南军军服,还以为是自己的手下高手,待看清他的身形相貌后,不禁“啊”了一声:“是你?”   秦阳苦笑着回过头,轻叹道:“霜霜,秦某人依约特来赴会。”   纪霜霜怔了怔,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秦阳道:“来了一会,听你两次邀我相聚了。”   纪霜霜“扑哧”地笑了出来,嗔怪地扫了秦阳一眼:“你倒聪明,竟不中计。”   她这娇嗔一笑百媚生,美不胜收,屋子中也恍然一亮。   两人说话间,“什么人?捉刺客?”大院四周的高手尽出,顷刻间将整间屋子团团围住,为首一人正是夏辛,他见小姐没吩咐,也不做声,只是警惕地站在纪霜霜身后三步远,手按剑柄。   那大汉一直盯着秦阳,似是对他的举止捉摸不透,此刻不禁冷哼一声道:“你是何人?凭你的身手竟甘心做一家将守卫,实是辱没了人才。”   秦阳淡然一笑:“我不过是应邀前来与霜霜姑娘一聚,兄台若早出手片刻或迟出手片刻,我便管不着了。”   纪霜霜低声道:“你我之事一会再说。”她抬头望着大汉,问道:“你是安乐王还是苏武王的人?”   那大汉凛然道:“今日既失手被擒,要剐要杀悉随尊便,想从我口中问出话来,却是痴心妄想!”   秦阳暗道:“好一条汉子!”谁知就在这一瞬间,大汉双手扬起,五点寒光如流星般疾射向纪霜霜。   距离太近,暗器又来得太快,秦阳此刻并非天人合一之境,竟未察觉他的手段。   夏辛惊呼一声,拔剑上前想打落暗器,但哪来得及。   在这一瞬间,秦阳想也不想,飞身挡在纪霜霜身前,双拳如暴风骤雨连环击出,咏春拳的短打速度何等迅捷,在间不容发的刹那间接连斜斜击中暗器,暗器的劲力亦是惊人,竟只是被震到一边,力度未减,只听得三名淮南军高手惨叫连连,却已被暗器射中。   只听得那大汉冷喝道:“好拳法,他日再领教!”声落人去,竟硬生生撞破墙壁,闪身而出,消失在夜空之中。   夏辛飞身要追,看了一眼秦阳,又停下脚步,长剑轻指秦阳。   秦阳视而不见,对纪霜霜道:“霜霜,想不到这杜荣一直惦记着你,你倒是真有人缘。”他已从暗器破空之声,认出这大汉正是昔日在瘦西湖以飞刀暗器刺杀纪霜霜的杜荣,苏武王麾下的高手。   纪霜霜定了定神,叹道:“两次都赖秦公子相救,实在有愧。”她目光扫了一下夏辛的长剑,一旁的夏辛脸红耳赤,羞愧不已,匆忙还剑入鞘。   院子外已是人声鼎沸,似乎无人能拦下杜荣。   秦阳不动声色,如老朋友交谈般道:“霜霜,我已应约赴会,只是此时此地不宜久谈……”   纪霜霜瞅了他一眼,道:“你既没中我布下的计谋,此刻又救我一命,我就算擒住你,谅你也不心服,你走吧。”   秦阳微微一笑:“谢霜霜不杀之恩。”   纪霜霜念及数日前孤岛礁石上的对话,又想到他刚才舍身相救,心中一暖,轻声道:“明明就是我该谢你……”   忽听一人道:“秦城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话语间,一名身材魁伟的金甲老将大步走了进来。秦阳抬头一看,只见他粗眉大眼,高鼻厚唇,国字脸,颔下黑色短须,虎目极是有神,顾盼间尽显一代统帅的豪迈风度。   秦阳看到纪禹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还好,霜霜长得不像她爹爹。他不禁自己吐槽自己:人家姑娘长得像爹还是像娘关你什么事,又不是你老婆。   秦阳收敛心神,哈哈大笑,拱手道:“纪元帅,数次交手都缘悭一面,不料今晚终于得以拜见,果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   纪禹尚未答话,他身后一名侍卫冷笑道:“秦阳,你死到临头还能笑得出来,我倒挺佩服你。”   秦阳微微转目望去,认出是徐凡,他旁边另一名将领,却是俞教官。   还真是冤家路窄。   秦阳神色不变,淡淡道:“哦,原来是养马的徐马官,见你气色不错,莫非是马房的环境不但可以肥马,还可以育人?”   徐凡听得他嘲讽,气得咬牙切齿,马上道:“元帅,只要擒得此人,太阳城不破自攻!”   纪禹点点头,问道:“秦城主,想不到我纪某打仗打了二十多年,却接连栽在你手里,自古英雄出少年,今日你若束手就擒,我可向淮南王保举你,当我手下的先锋大将如何?”   纪霜霜皱眉不悦道:“爹爹,你既将兵权移到我手上,此刻我才是军中主帅,我刚才已说过,要放此人离开,就算是爹爹也不能抗命。”   纪禹沉吟不语,徐凡急道:“小姐,此人诡计多端,一日一夜间害我军伤亡两三万人,今晚如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纪霜霜凤目一瞪:“闭嘴!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吩咐我做事?”   徐凡怒容一闪而过,随即低头不语。   纪霜霜又道:“爹爹,秦阳前番大胜,不过是占了出其不意的便宜,明日一战,我定可攻破太阳城,将秦阳生擒活捉。此时放他一马又如何?”   俞教官咳了一声,道:“小姐,我知你有爱才之心,想让秦阳心服口服地归顺我军,但此子武功高强,就算是破了太阳城,兵荒马乱间,他要化装逃走亦非难事,还望小姐三思。”   徐凡见俞教官也出声了,眼珠一转,在纪禹耳边低语一会。   纪禹脸色微变,道:“霜霜,此人擒了我军副元帅和数千将士,若太阳城释放俘虏,我便放他回去,让你们在战场上分个高低。”   纪霜霜咬紧樱唇,知道秦阳前段时间战绩太过辉煌,淮南军上下都极为忌惮他,光凭自己想要放他走,怕是不易。   她轻叹口气,道:“夏辛,你去帮我倒杯水来,我口渴了。”夏辛不敢违命,扫了一眼秦阳,便急步走了出去。   众人都不知她为何在这紧要关头说要喝茶,秦阳心中却是雪亮,这丫头是想支开身边的高手,好让我擒她做人质来脱身。   他不禁心中感动,回头望了纪霜霜一眼,随即对纪禹道:“纪元帅,秦某想问个问题。”   纪禹一怔,道:“秦城主,你想问什么问题?”   秦阳轻轻一笑,问道:“我有脚否?”   纪禹奇道:“你自然有脚。”   纪霜霜大急,这死人,竟然不愿掳我为质,要硬闯出营!刚刚从秦阳那短暂一瞥,她已看出秦阳骨子里的傲气与怒火。   这个心高气傲的死人!纪霜霜又急又恼,恨不得揪住他的衣领大骂一场。   果然听得秦阳一字一句道:“我有脚,自然会自己走,你们真认为,连杜荣都拦不下的淮南军军营,可拦得住我秦阳?”   秦阳双手一伸,吸力所至,小腿刀鞘上的咏春双刀“刷”地飞入他手中。   他傲然而立,腰杆挺得笔直,双手微微一震,但见寒芒如雪,无边的刀气喷薄而出,周围空气竟似骤然下降十数度。   在场人人色变。      第一百二十一章 约战      秦阳一言不发,大步往院外走去。两名淮南军高手低喝一声,一刀一剑,分别从左右两边同时攻到,霎时间刀光剑芒笼罩秦阳全身各处要害。   秦阳心静如水,轻易便臻至天人合一的至境。“天眼”之下,两名高手的攻势尽在掌握中,秦阳左刀牵右刀引,只听得两声惊呼,左边刀客的刀砍中了右边剑客的肩膀,右边剑客的剑则同时刺穿了左边刀客的胸膛。   全场皆静,人人都看得目瞪口呆,在场不乏高手,却看不破秦阳这招藏有何等奥秘,竟可使两名高手自相残杀。   秦阳使的乃是咏春双刀里的卸刀势和引刀势,不过他动作太快,时机力度把握得妙至毫巅,外人只看到他双刀微微轻动,两名高手已各自中招,自然惊骇莫名。   俞教官见秦阳脚步不停,大步就要迈出屋外,简直如入无人之境,不禁大怒,厚背大刀卷起一阵狂风,直斩向秦阳后背。刀劲鼓荡,气势速度均远胜适才两个高手。   秦阳背后像是长了眼睛,身似幻影,一个咏春后包脚马闪到俞教官身侧,左刀卸势,右刀疾削俞教官持刀的手臂,寒芒到处,如闪电破空,吓得俞教官脸色大变,松手弃刀后跃,方始勉强避过。   “咣!”厚背大刀落地,而秦阳离门口不过一步之遥。   纪禹倒抽了口凉气,在场竟无一人可挡秦阳一招。   他暴喝一声,拔出腰间佩剑,大步攻向秦阳。其余高手见主帅亲自出手,怕他有什么闪失,急忙各持兵刃围攻秦阳。   呼吸间,十数件兵器全招呼到秦阳身上。   “其快无声,灿若繁星!”秦阳低喝一声,催动全身功力转化为赤炎属性,赤炎的气焰刹那间包裹着他全身,他手中双刀幻化为无数红芒,又如万千繁星,配合天罗地网势,直迎十数件兵器。   只听得“叮叮叮!”的兵器相交之声不绝于耳,刹那间双刀已经与各件兵器接连相撞数次,惨叫声再次四起,功力稍浅者的兵器都在他双刀斜削牵引下,攻向身边的同伴,哪个人反应稍慢便中招倒地、血溅当场。   天人合一的至境配合咏春刀法,其精微奥妙实已到了匪夷所施的地步。   不过眨眼间的功夫,已有近半高手倒地不起。   剩下的全是以纪禹为首的硬手,秦阳虽急切间冲不破包围圈,但依然攻守自如,刀法丝毫不乱。   纪霜霜大急,她既怕爹爹失手伤了秦阳性命,也怕秦阳趁机取了爹爹的性命,但剩下在交手全是一流高手,她毫不会武功,如何可以制止得了?   她见桌上烛台火光被兵器劲风吹得摇曳不定,便假装往后退避,“啊”的一声,娇躯撞到桌子,烛台晃了晃,落地熄灭。   屋子顿时一片漆黑。   众人眼前骤然一黑,纷纷惊呼后退,将武器挥舞得水泼不进,防备秦阳乘机偷袭。   纪霜霜离众人本来颇有一段距离,不料“铮!”的武器折断声响起,一股尖锐的破空之声朝她袭来!   原来不知是谁的武器被削断了,断刃部分刚好射向她。   纪霜霜虽说是数万淮南军的统帅,归根到底不过一个娇弱的小姑娘,哪里躲得开。   屋子里的众多淮南军高手都自顾不暇,自然没人能分出手来救她。   全场有能力在黑暗中依然对周围一切了如指掌的,只有一个人。   纪霜霜听到秦阳微叹口气,随后轻风迫近,“当!”断刃被挡开了,随后一双有力的手臂已搂住她的纤腰,只觉得腾云驾雾般,她还没反应过来,已被秦阳挟着穿窗而出。   夏辛正好端茶回来,见状大惊,仗剑疾刺秦阳:“快放下我家小姐!”   长剑竟只攻不守,径直封死秦阳所有去路,丝毫不理自己空门大开,竟是拼着身受重伤也要迫秦阳停下来。   秦阳暗叫一声厉害,右刀以“点刀势”击出,直迎夏辛剑势,在间不容发的瞬间,刀尖正中剑身,剑身微弯,他已借势再次纵跃而起,在空中一个翻身,落入张家庄的小巷暗处。   “小姐!”夏辛急忙施展轻功拼命追赶,凭秦阳的轻功,竟轻易甩他不下。   “霜霜,你这手下好忠心。”秦阳不禁赞道。   纪霜霜被他抱着,嗅到他身上的男子气息,早已脸红耳热,轻嗔道:“死人,快放下我逃跑,他自然不会追击你。”   秦阳其实早就可以放下她,但满怀温香,竟有点不舍放下,便开玩笑道:“霜霜,你我赌约尚在,此时我将你生擒活捉,你便是我的人,带你一起走又有什么问题?”   纪霜霜听到那句“你便是我的人”,羞得满脸通红,怒道:“秦阳,原来你是这等不知好歹、以德报怨之人?”   秦阳哈哈一笑,一个空翻轻灵落地,将她轻轻放下,柔声道:“你既说了要在明日决一胜负,我明日便堂堂正正擒你。”   纪霜霜瞟了他一眼,眼眸中闪过无数感情,道:“明日一战,我会全力以赴,秦阳,你可不要大意了。”   同样是一声“秦阳”,后面这声却轻易拨动了秦阳的心。   月色如水,纪霜霜动人的俏脸更添上了几分魅力。   秦阳静静凝视纪小姐,点点头:“你也是。”   剑气破空而至,却是夏辛追了上来。秦阳听得淮南营外兵器相交之声大作,怕是星儿杀入营中来寻自己,当下也不恋战,双刀一错,架开长剑。   “霜霜,明日再会!”声落人去,眨眼间已不见踪迹。   夏辛不敢再远离纪霜霜,几步蹿了过来,躬身谢罪道:“夏辛保护不力,让小姐受惊了。”   纪霜霜怔怔地望着秦阳消失的方向,好一会,才道:“这不怪你,传令下去,放秦阳一行离开,普通兵士拦不住他们,没必要增加伤亡。”   秦阳担心星儿,借着月色与火光全力施展轻功,片刻间已赶到兵器声大作处,落于树上观察情况。   果见星儿带着护城队在奋力拼杀,陷入重围。星儿满脸焦急,出剑半点不留情,娇咤道:“不想死的让开!”   左掌右剑,尽数将所学发挥得淋漓尽致,淮南军哪里挡得住她。孟小伍和护城队员们怕她有失,也奋不顾身地追在她身后,人人身上都带着或多或少的伤势。   秦阳心中无比感动,他怕妹妹和下属们再有伤亡,暴喝一声:“秦阳在此,让开!”   声传数里,满场皆震,人人相顾失色。   星儿喜极而泣,大叫:“哥哥!”   孟小伍和护城队更是人人精神大振,顷刻间又打倒数十名淮南军兵士。   秦阳深吸口气,聚起全身功力,从树上纵跃而起,双刀使出“大巧不工,更胜奇峰”,无边刀意瞬间化作凛冽利刃,远远隔空下劈。此刻他已触碰到第四级的“绝顶高手”门槛,全力出手威力何等惊人,只见两道赤炎色的刀气隐约幻化成两柄大刀,猛然轰下。   “轰!”土屑纷飞,淮南军兵士被刀气劈得非死即伤,震出数丈远。   这一招乃是仿自昔日张天师在瘦西湖的剑势,威力自然是远远不及张天师,但已足以震慑全场。   淮南军兵士哪见过如此厉害的武功,如见鬼神,吓得一轰而散,顿时大乱。   秦阳几个起落落到星儿和护城队中间,见妹妹虽身染血迹,却不像有受伤的样子,又见护城队无人阵亡,暗叫侥幸,马上低声道:“走!跟我突围!”   他当先开路,星儿紧随他身后,孟小伍与数名护城队里的好手断后,乘着淮南军混乱之机,轻易便突围而出,骑上密林中的战马,飞奔回太阳城。   待得夏辛赶到,秦阳一行早已远去。夏辛望着地上那两道深深的刀痕,惊骇得说不出话。   再说在疾驰回太阳城的路上,星儿抱着哥哥,问道:“哥哥,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秦阳目光深邃,轻声答道:“明日,即使淮南军不用火器,怕也有一场恶战。我与纪霜霜约好了,明日决一胜负!”   星儿惊道:“哥哥你遇到纪霜霜了?”   “嗯。”   星儿轻轻把脸蛋贴到哥哥的背上,不再说话,但双手却不由自主地抱紧了哥哥。      第一百二十二章 攻守之道      第二天一早,孟小陆飞快来报,淮南军全军拔寨起行,正缓速向太阳城逼近。   秦阳、月儿、星儿及众将都立于瞭望台上,远远见得淮南军军容鼎盛,两万多兵士大步迈进,不焦不躁,杀气腾腾,军威比昨日胜过数倍,月儿咬着红唇不甘道:“这纪大小姐好本事,昨晚哥哥你们才去闯完营,一夜之间她居然又整顿好兵马了!”   星儿瞄了哥哥一眼,悄悄靠到他身边。   秦阳没察觉妹妹的异状,他正全神贯注地观察着淮南军的阵形。   只见淮南军前锋皆是枪兵、刀斧刀和盾牌兵等步兵,后面辅以弓弩手,中央主力部队全是工事兵组成的攻城部队,拥着数十辆重型投石车、挡箭车、巨弩车。左右侧翼各有两千骑兵,后翼是还有两个步兵方阵押住阵脚。   “鱼鳞阵?”秦阳微微皱眉,此阵形攻守兼备,自己兵少,极难对付。   今日淮南军的阵型大变,与此前殊异,料来定是出自纪霜霜的手笔。   瞭望台上众人见状,都不禁心头凛然。   在鱼鳞阵的正中,一辆外饰华丽的马车缓缓向前驶动,驶车的是昔日在官道上曾见过的那名老车夫。旁边一员金甲老将骑在高头大马上,自然就是纪禹了。   看来是吸取了昨天洛晓被擒的教训,纪禹父女居中坐阵,任秦阳三兄妹武功再高,也难以再闯入阵中行险擒帅。   只听得号炮连响,淮南军数万兵士停下脚步。   马车一旁数十名传令兵肃然而立,也不知纪霜霜吩咐了什么命令,传令兵飞快奔走,高声呟喝,随后淮南军的重型投石车忽然集体瞄准了太阳城近郊的各处密林,机括声远远传来,数百斤的巨石呼啸而起,直坠入密林中,远远见得树倒尘扬,鸟兽惊逃,要是密林中埋伏了兵马,此刻怕是无人可逃生。   众人再次色变,黄纵愧道:“还是主公英明,属下先前建议埋伏兵马在密林,差点误了主公大事!”   秦阳摇头道:“你的建议很好,只是你不了解纪霜霜。她心思细腻,不会犯下昨日的错误。”   纪霜霜这手实在妙,既消弥了密林伏兵的危险,又大大地炫耀攻城器械的威力。   淮南军士气大震,齐声呐喊,声威震天。   秦阳站在瞭望台上,暗聚真气,哈哈大笑,高声喊道:“纪元帅,霜霜姑娘,一夜不见风采依旧,昨晚秦某与洛元帅喝酒谈心,又与诸位淮南军将士畅谈,他们都托我向纪元帅和霜霜姑娘问好!”   他声传数里,穿透淮南军兵士们的呐喊声,淮南军想到副元帅和两三千袍泽被俘,士气顿时下落。   只听得马车那边夏辛答道:“小姐说,大丈夫征战沙场,自当马革裹尸,为国捐躯,若秦城主敢伤害我军被俘将士,太阳城破之日,我军必双倍奉还!”   两军兵士未动,统帅口头之上的交锋却已开始。   秦阳寸步不让,大笑道:“霜霜姑娘,你能狠心抛下你爹爹的旧交战友,却不知堂堂南路元帅纪老将军是否也是同样视战友袍泽如衣服,弃之若履?”   秦阳这下分化击破、挑拨离间极为厉害,淮南军将士的目光齐刷刷落在纪禹身上。   纪禹确也老谋深算,他避而不答,反问道:“秦城主,我大军已到,投石车一旦攻城,怕你小小太阳城被夷为平地,你便忍心满城军民就此死于非命?”   秦阳再次大笑:“投石车攻城,第一个死的肯定不是我们太阳城的军民,而是与纪元帅出生入死、并肩作战过的兄弟战友们,纪元帅莫非早忌他们劳苦功高,怕他们夺你帅位,故意借刀杀人?”   他这攻心计更是厉害,淮南军军心顿时动摇,不少军士开始低声交头接耳。   纪禹满脸怒容,正要发作,纪霜霜掀开车窗窗帘,道:“爹爹不要着急,等我来对付他。”   她低声对夏辛说了几句,夏辛马上高声答道:“秦城主,我纪元帅待袍泽兵士亲如兄弟,若非担心他们为你所害,早已下令攻城,你太阳城区区弹丸之地已成废墟。倒是秦城主,你满口仁义道德,说要为百姓而战,此时却以战俘为质,意图杀害手无寸铁的降卒,这等言行不一的伪君子行径,真是让人心寒哪。”   两人唇枪舌战,都要抢占道德制高点,鼓舞己方士气,削弱敌人斗志。   秦阳冷笑两声,答道:“好一句手无寸铁!好一句言行不一!此刻你淮南军倾数万人之力,围攻我小小太阳城,以五万对六百,便是君子所为?以数十架投石车准备将有无数百姓的太阳城夷为平地,便是君子所为?淮南军真是好手段好威风哪!昔日**县城外,淮南军兵士朝着被无家可归的难民施放利箭,更是威风四面!我秦阳确是以降卒为质,但两三千降卒,俱是我等六百将士沐血奋战俘虏过来的,洛元帅更是我和两个妹妹以身犯险,孤身闯入近万淮南军中擒来的!以弱胜强被称为伪君子,以强欺弱反倒是君子行径?霜霜姑娘的见解真是妙极!”   淮南军将士听得他的诤诤铁言,都不禁面面相觑,暗觉这秦阳真是个大大的英雄,反倒是己方凭借武器装备、人数优势强攻太阳城,确是恃强凌弱。   纪霜霜柳眉紧蹙,正要再行反驳。   忽然听到太阳城中无数百姓齐声高呼:“淮南王无故进犯我等家园,我等宁死不降!我等誓与城主大人同进退、共存亡!”   却是桃源谷内的百姓们听说淮南军带齐攻城器械来围城,纷纷自告奋勇要为守城出一份力,数千人在内堂总管府下跪请命,吕夷简感慨不已,亲率满城百姓到了太阳谷广场聚集候命。   此刻听得秦阳的豪迈之声,太阳城的百姓热血沸腾,自发呐喊起来。   虽只是数千人的呼喊声,但句句俱是发自心底,自有一股凌云的正气与豪气,气势犹胜于适才两万淮南军的齐声呐喊。   秦家军诸将士听得百姓之言,不禁振臂高呼:“我等誓与城主大人同进退,共存亡!”   声音远远传了出去,在云端回响不已。   淮南军中一片寂静,连那些曾参与无数攻城掠地战争的老兵们都暗暗心惊,他们从未见过如此众志成城的城池。   朝阳初升,太阳城沐浴在阳光中,宛如一座巍然而立、坚硬无比的丰碑。   晓是纪霜霜聪明多智,此刻也手心冒汗,暗道:若真要强攻,除非杀尽太阳城的每一个军民,否则怕是难以攻下这座城池。   两万淮南军中,除了四五千是昔日纪禹的老兵精兵外,其余的都是新兵,人人或多或少都吃过秦家军的亏。此刻攻城战尚未开始,但淮南军人人都已预料到会遇到怎样殊死的拼杀与反抗,不禁脸露惧色。   纪霜霜见士气低落,又嘱咐夏辛数句。   夏辛高声道:“秦城主,任你巧舌如簧,军民齐心,只要我军以投石车远程攻城,兵不血刃便可破城,你难道真的要让满城军民与你陪葬?”   这话点醒了淮南军兵士可依凭兵器优势避免白刃战,淮南军顿时士气提升不少。   秦阳淡然一笑:“终于不说废话了?战争本来就是你死我活,哪有什么君子小人!你们尽管放马过来,我自然能有办法让你们入了太阳城,便再也出不去!”   他语气淡淡,但充满自信,淮南军兵士好不容易提起来的士气又开始动摇。   纪霜霜见状也不再多言,手一挥,淮南军中军账中战鼓擂响,传令兵飞快奔走。   面前的步兵方阵开始前进,挡箭车、投石车、巨弩车在工事兵的推动下,纷纷向着太阳城进发。两边侧翼的骑兵刀枪齐举,做好冲锋准备。   车轮声、马蹄声、喊杀声,充斥于太阳城山下空地,大战一触即发。   一刻钟后,两万淮南军离太阳城山下的石径不过两里路。   秦阳知道攻城战在即,马上令人将洛晓、柯律等数名高级将领和两三千俘虏尽数带到石壁之上,刀斧手手持大刀,站在洛晓等人身后,静候命令。      第一百二十三章 来访      纪禹脸色发黑,低声问道:“霜霜,不可妄动,如果我们此刻弃了这些俘虏攻城,以后哪里还有兵士肯为我们卖命?”   纪霜霜低声道:“爹爹,他们忌惮我们的火器,必不敢轻杀俘虏,我自有办法兵不血刃破城,此时伪作攻城只是为了增加筹码。”   正说着,忽然有传讯兵飞马而至,高呼:“元帅,淮南王王令到了!”   纪禹望了女儿一眼,见她脸露微笑,似是早已预料会有王令,不禁奇道:“霜霜,你知道王令的内容?”   纪霜霜嫣然一笑:“这下筹码全齐了,太阳城我有把握兵不血刃便可拿下!”   “霜霜军师,淮南王尚有一封密函。”传讯兵又递上封密函,纪霜霜打开一看,脸色微变。纪禹接过细读,脸色也跟着变了。   瞭望台上,秦阳见淮南军兵士已逼近至一里外,喊杀声震天,迅速下令道:“擂鼓!三急一缓!”   石壁上孟淮那边听得暗号,高声令道:“准备‘毒烟箭’和‘火龙箭’!”   这“毒烟箭”乃是秦阳仿毒药烟球而制作的,太阳城中不缺药材,他又是精通医术之人,配制出毒药粉末,绑于箭上,便成了“毒烟箭”。“火龙箭”与之相似,只是捆绑了灯油、硝石粉末等易燃之物,专用于对付投石车和挡箭车。   这两种箭矢如果用孟淮特制的长弓进行斜角抛射,依托石壁的地利能射出一百三十丈距离,比投石车近百丈的攻击距离还要远。一旦“毒烟箭”遇到“火龙箭”的火势,更是威力倍增,方圆两三里的淮南军怕是无一幸免。   此刻孟淮的弓兵队加上紧急从新军中抽调有弓箭经验的兵士,已有五百多人,人手配备十支连夜赶制的“毒烟箭”和“火龙箭”。   眼看淮南军就要进入射程,孟淮已喝令:“开弓——!”   就在此时,淮南军中锣声大作,淮南军进攻的步伐蓦然停了下来,随后又如潮水般后退。   秦阳和众将面面相觑,一时想不明白为何淮南军会在关键时刻撤退。   孟虎请战道:“老大,我带兵去劫杀一场!”   秦阳凝视着淮南军的动向,摇头道:“淮南军退而不乱,此时追击讨不到好处。传令下去,小心戒备,提防淮南军再次进攻。”   谁知淮南军竟就此撤退回张家庄,重新安营扎寨。   听得情报队的报告,秦阳沉思好一会,吩咐兵士轮班休息,百姓各自归家。   一场大战,居然不声不响就此暂停。   午后不久,秦阳刚吃过饭,两个妹妹都去了巡营和安抚城民,楚熙进来禀告说,马智和吕公弼求见。   居然这么快便回来了?   秦阳又惊又喜,马上出府相迎。   马智和吕公弼进入城主府,小蕾送上茶水,退了出去。   马、吕二人一见秦阳,满脸愧色道:“主公,我等有辱使命,苏武王不肯发兵。”   秦阳不动声色,安慰两人一番,这才细问缘由。   吕公弼愤然道:“苏武王认为我太阳城兵微将寡,不愿与我们结盟,声明除非我等愿意归顺他,否则决不发兵相助。”   马智补充道:“我看他是忌惮主公,怕助了主公后太阳城势力不断壮大。”   秦阳沉思一会,又问道:“马将军,你进入江宁城,可有发现异状?”   马智细细回忆,惊道:“江宁乃是苏武王的水军大本营,但我和吕公子渡河入城时,却没见到多少战船!”   秦阳眯着眼,缓缓道:“你认为有没有这样的可能?苏武王趁着淮南军将注意力都集中在我们太阳城身上,与安乐王联手奇袭广陵城!昨夜我入淮南军军营,居然遇到了安乐王的刺客,显然他们已打听到纪霜霜亲到**县来围剿我们太阳城。苏武王和安乐王原本最忌惮的,不过是纪霜霜及南路元帅纪禹,现在两人都被我太阳城拖住了脚步,岂不是奇袭广陵城的最佳时机?若是我秦阳更有点本事,与纪禹父女拼个两败俱伤,他们更乐得坐收渔人之利。在这样的情况下,苏武王怎会选择发兵助我?”   马智和吕公弼一拍大腿:“有道理!难道苏武王待我等态度这么冷淡,早早赶我们出城,想来是怕我们窥破他的兵马调动。”   秦阳淡然一笑,给两人添了茶水,续道:“苏武王不过如此,只会动点小聪明,如果换了我,先答应相助太阳城,发兵一万随你们回来,彻底吸引淮南军的注意力,又可随时窥机鸠占鹊巢,夺了太阳城,在淮南里有了个根据之地,同时发兵奇袭广陵城,两面夹击,淮南王该头痛了。”   马智和吕公弼暗暗心惊:“还好苏武王不像主公这样目光长远,不然自己二人就成了失城的罪人了。”   秦阳猜到他们的心思,哈哈一笑:“我也只是随便说说,战场上瞬息万变,见机行事方是正道。两位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马将军也该回去见见家人了。”   两人请罪告退后,秦阳独自一人在议事厅中来回踱步,反复思考,又拿出淮南地图来细看,他的目光从太阳城,慢慢移动了江宁城。   江宁,也就是江陵,同样是一座历史名城、商业大城。古代战争都是围绕着大城大邑,但自己现在实力太弱,如何能夺取到这样的大城?即便侥幸用计谋夺得大城,守城也会困难得多。   果然,起码手上得有两三万兵马啊……如果给我一年时间,一年静养发展的时间便够了!   但这终究只是妄想,特别是在这样四面环敌、时刻面临着存亡危机的时候,除非……   他想得入了神,楚熙又急步进来禀告,一辆马车到了太阳城下,有个紫衣姑娘从车里出来,似乎要来太阳城。   紫衣姑娘?秦阳心中怔了怔。   他带着楚熙匆忙奔到瞭望台上一看,远远望得石径之上,一个紫衣姑娘正撑着雪白的油纸伞拾级而上。   这姑娘纤肩细腰,一袭绛紫色广袖流云裙,柔顺直滑的黑发,不是纪霜霜又是何人?   这个鬼灵精的丫头,居然有胆子独自一人来敌人的大本营?   他吩咐楚熙先回府上,自己匆匆奔下瞭望台,吩咐兵士打开城门,冲了出去。   纪霜霜见到秦阳,嫣然一笑道:“城主大人亲自相迎,我怎敢当?”   她满脸含笑,似是忘记了上午两人还在战场上进行过唇枪舌战,针锋相对。   秦阳见她孤身前来,连那贴身侍卫夏辛也没带,便皱眉问道:“霜霜,你怎么孤身一人到此?连侍卫也不带,就不怕我太阳城的守军一个失手,放箭射杀了你?”   纪霜霜瞟了他一眼,道:“早上看你说话的语气,好像恨不得将我气到吐血三升而死,此时倒关心我了?”   秦阳琢磨不透她的心思,便道:“你一个姑娘家,又不会武功,小心点是应该的。”   “你们秦家军纪律严明,我孤身一人入城反倒安全,免得被秦公子左提防右警惕的。”她美眸慧光闪动,凝视着秦阳,笑道:“怎么?我敢来,秦公子还不敢接待?”   谅这个不会功夫的小姑娘也翻不了天,秦阳道:“难得纪元帅的千金大驾光临,进城罢。”他当先引路,纪霜霜莲步轻移,跟在他身后。   走近城墙,纪霜霜满脸好奇地打量了半晌,问道:“这城墙玄机处处,是否出自秦公子手笔?”   这姑娘果然不能小瞧,秦阳暗自凛然,答道:“算是我设计的。”   纪霜霜望了他一眼,含笑道:“秦公子,越是与你相熟,便越觉得你深不可测。”   秦阳耸耸肩:“彼此彼此。霜霜,你此次所为何事?莫非是为了洛元帅?”   纪霜霜掩嘴笑道:“难得我到太阳城一次,秦公子这么快就要问明来由打发我离开?”      第一百二十四章 招降      笑,你居然还笑得出!秦阳没好气道:“霜霜,你可知道,我们赌约在先,此时我轻易可擒住你,你便算是输了。”   纪霜霜道:“秦公子若真是这样乘人之危的小人,那我纪霜霜只好自认倒霉,遇人不淑了。”   秦阳被她弄得哭笑不得,装出凶巴巴的样子道:“没错,我就是卑鄙无耻的小人,这便擒住你,威胁你爹爹退兵,你可比那洛元帅值钱得多。”   纪霜霜似是想起自己曾在爹爹面前说过的话,“扑哧”一笑道:“原来秦公子这般小气,半月前的事还记在心里。”   秦阳道:“你曾让我吃了不少亏,你的话我自然得记着,一个字都不敢忘。你上午刚退兵,现在又孤身来太阳城,到底想干什么?”   纪霜霜拨了拨鬓角的秀发,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太阳城中可有饭馆?我午饭未吃,秦公子能否赏碗白饭?”这句话同样是秦阳曾说过的,显然提醒秦阳,你还欠着我一饭之恩哪。   秦阳见城墙之上的守军目光全落在两人身上,确不是说话的地方,便将她引到城主府中。此时两个妹妹尚未归来,家中只有小蕾在。   小蕾见老师带了个陌生的漂亮姑娘回府,惊讶莫名,连忙准备茶水。秦阳吩咐道:“小蕾,帮忙弄些饭菜来,这姑娘尚未吃午饭。”   小蕾应了声,又偷偷打量了纪霜霜数眼,才匆匆离开了。   纪霜霜望着小蕾的背影,似笑非笑道:“秦城主,我初见你居处这般简朴还颇为吃惊,此刻见到你家中的这个小俏婢,才觉得你果然有几分城主的派头。”   秦阳摇头道:“她虽自称是我家婢子,但我和两个妹妹一向将她当成朋友,暂且寄住在我家而已。”   纪霜霜奇道:“这小姑娘怎会寄住在你家?她爹娘呢?”   秦阳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才缓缓把小蕾的身世和遭遇说了一遍。   纪霜霜握着茶杯静静地听着,直到秦阳说完,她才轻叹口气,道:“原来徐凡说你为了一个小姑娘妄杀官军,便是指此事。”   秦阳点点头,道:“此事我从不后悔,就如我建立这太阳城一样。”   纪霜霜慢慢地把茶水喝完,才问道:“听说,你建立太阳城,是为了不让村民们再流离失所、受人欺凌?”   秦阳叹了口气,又将昔日在**县城受伍照离刁难、村民被射伤之事一一道出,连自己决心建立太阳城的心思也没隐瞒。   他与纪霜霜相识时间不长,两人又曾数次斗智斗谋,本该对她多加提防才是,但此时不知是觉得她逃不出自己手掌心,还是潜意识里觉得她这次来并无恶意,秦阳居然没丝毫隐瞒,宛如有老朋友聊天般,待得这番话说完,他才醒悟过来,暗暗称奇。   纪霜霜听罢,凝视了他好半晌,忽然问道:“秦公子,如果我能说服淮南王,对你此次对抗官兵之事既往不咎,又保证你们太阳城人人安居乐业,你可愿意归顺?”   秦阳早已猜到她有可能是来招降的,但此时听她如此直接说出,依然颇觉意外。   他苦笑道:“霜霜,此时我肩上担着的全城数千军民的未来,以目前淮南军的现状、我又杀伤了两三万淮南军,你觉得我会放心将太阳城交到淮南王手上?”   纪霜霜听他语气真切,那个“霜霜”的称呼更是亲切自然,心中微微一荡,道:“淮南军目前确是有很多不足之处,但在我的劝告下,淮南王已下令加强军纪整治,相信不久的将来,淮南的百姓将不会再受士兵欺凌之害。”   她凝视着秦阳,又轻声叹道:“秦公子,你文武双全,计谋过人,原可创一番事业,拥城自重,建立你理想中的王国。但此刻天下诸侯割据之势已成,强盛的金国又觊觎着我大宋领土,随时可能全面入侵,你太阳城起步太慢,兵微将寡,如何能在周围强敌环绕之中生存?就算这次你能打退我爹爹的大军,淮南王手下兵力数十万,哪怕倾尽你太阳城所有军民,也不异于以卵击石。若是江南西道的安乐王自军事重城江宁发兵入侵我淮南领地,你太阳城更是首当其冲。秦公子你就算是三头六臂、智谋过人,又如何能逆天而行?”   “霜霜,淮南王同样四面受敌,就算他有数十万兵力,难道会尽投于我太阳城之上?”   纪霜霜惊讶道:“秦公子,难道你还未知道,太阳城以六七百兵马,大破淮南军三万人马的消息已传遍了大江南北?人人皆视你为可与白起、乐毅比肩的绝代名将。现在不但是淮南王苏武王安乐王,天下各路诸侯都想将你收为己用,若是招降不了,便要不顾一切代价将你击杀,免得你为他人所用、或者悄然壮大。除非你离开太阳城,否则太阳城将时时刻刻陷于战火之中,哪可能还有安宁发展的时间?”   秦阳心中暗叹,这些事情他看得比谁都清楚,但此刻势成骑虎,自吕夷简而下的全城军民都将身家性命托负于他,他怎么可能放弃?   秦阳苦笑道:“此刻我手中有兵有将,才算是勉强可以保障我城民们的安居乐业,若是投降,便任人鱼肉欺凌,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淮南军自起义时已养成了这样的风气,想要根治谈何容易?单是你爹爹那关你便过不了。”   纪霜霜忽然伸出玉手,握住他拿杯的右手,轻声道:“你若肯归降,我有把握让你妹妹当上太阳城的城守,淮南军不进驻太阳城,秦家军照样留守在太阳城,到时太阳城尽在你妹妹的辖下,你难道还放心不下?”   秦阳心头一震,他听得出纪霜霜语气真挚,说的全是真心话,不禁脱口而出道:“霜霜,你为何要帮我?”   纪霜霜凝视着他,眼中全是笑意:“秦公子,我哪是在帮你,我是在帮我爹爹平叛,助他立下大功。”   秦阳见她笑语嫣然,那两片动人的红唇泛起笑意,想到两人在广陵府**患难、同床枕之事,昨夜她又想方设法助己离营,不禁柔情泛起,反握住她的玉手,柔声道:“霜霜……”   忽听门外脚步声响起,小蕾在门外轻声道:“老师,饭菜已备好了。”   两人都不由自主地缩回手,眼光一撞,脸上同是一红,又各自别开脸。   秦阳定了定神,答道:“辛苦了,小蕾,直接把饭菜拿上来便可。”   小蕾应了声,很快便送上来一碟小炒牛肉,一碟山猪肉,一碟青菜,还有两碗白饭和一瓶酒,然后退了出去。   秦阳咳了两下,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道:“霜霜,要不要喝点酒?”   纪霜霜扫了他一眼,道:“算了,免得……”她故意露出警惕的表情,拉了拉衣衫的领口。   哗,居然这样看我,当初我比柳下惠还要君子,你又不是不知道。秦阳不服气了,故意调笑道:“纪大小姐,需要我帮忙喂饭吗?”   纪霜霜先是俏脸微红,随即便道:“好呀,秦城主,你敢喂我便敢吃。”   秦阳反倒被她弄得不好意思,讪讪道:“我粗手粗脚,怕是做不来。”   纪霜霜哼了声,端起碗筷便吃,她动作极为优雅,充满了大户人家小姐的高贵气息,秦阳嗅着她身上动人的花香,静静地注视着她,但见那红润诱人的樱唇轻轻开合,便将饭菜小口小口地含了进去。   纪霜霜被他盯得不好意思,推了推桌上的另一碗饭道:“看什么看?你陪我吃饭罢,我自己一个人吃怪怪的。”   秦阳便拿起碗筷,陪她一起吃。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秦阳问道:“霜霜,听说你十岁时便提出了‘纳人才、重农商、征海税、兴文教、肃军纪’的十五字政策?”      第一百二十五章 冬天快到了      纪霜霜点点头,问道:“怎么?秦公子有何高见?”   秦阳轻叹道:“我只是感叹一下,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聪明之人,十岁便想出这样好的国策,淮南王若肯听你的劝告,此刻怕是早扫平大江南北了。”   “你别哄我了,秦公子你以数百兵士打败我数万淮南军,这本事我可比不上。今日若是我不退兵,你应该另有计谋毁我投石车吧?”   秦阳点点头,见纪霜霜已放下碗筷,正色道:“霜霜,你刚才说,若我投降可安排我妹妹当城守,那我呢?是当人质还是……”   纪霜霜喝了口茶,悠悠答道:“像你这样的将才怎么可能让你安心当人质?你会归入我的麾下,由我直接指挥统率。”   她从怀中掏出一张王令,递给秦阳,道:“这是淮南王的王令。”   秦阳接过,见上面写着:“纪兄、霜霜侄女:秦阳可堪大用,尽量为我收归账下,招降一事,霜霜侄女可便宜行事。若秦阳不降,我再给你们十万兵马,务必将之击杀,勿使降于他人。”最后落款是淮南王的印章。   秦阳阅罢,又问道:“一句‘便宜行事’,霜霜你便敢许下刚才的诺言?”   纪霜霜含笑望着他:“秦公子,你可知道现在你远比这太阳城值钱?若你归降,区区一座太阳城和数百秦家军,淮南王才不放在眼内。”   秦阳沉吟道:“此事请容我再考虑下。”   纪霜霜倒是大方:“秦公子可以慢慢考虑,我可以给你七天时间,七天后你再答复我便好,在此期间,我们暂且停战,如何?”   秦阳眼中闪过一丝奇光,随即含笑道:“霜霜,洛元帅等人尚在我处,颇费粮草……”   纪霜霜道:“我自会派人送来百车粮食,够他们吃上十天了。有多的,便当是送与秦公子罢。”   “霜霜如此大方,我还真是受之有愧。”秦阳露出了阳光般灿烂的微笑。   纪霜霜哼了一声,道:“不用惺惺作态了,你大概猜到我给你七天时间的原因吧?”   秦阳装作惊愕道:“咦?难道不是因为我和你的交情?”   纪霜霜扫了他一眼道:“秦城主,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你应该料到了吧,苏武王和安乐王的联军目前正向着广陵城进发的事。”   “哈哈,原来是这事,看来是霜霜要抽身去迎击外敌,难怪愿意暂且放我太阳城一马。”   纪霜霜不接话茬,正色道:“秦公子,今日我答应你的条件,虽有你我的交情在,最重要的还是在于你此前数次战役里的辉煌战绩,希望你在这七天里好好考虑,到时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秦阳微微一笑:“此次双王联军有多少人?可需要我出手相助?”   他的回答大大出乎纪霜霜的意料,她不禁站了起来,问道:“你愿意助我抗敌?”   “你给了我这么优渥的条件,我是一个知恩图报之人,自然愿助你一番了。”   “你太阳城能出多少兵马?”   “就我一个,够不够?”   “你亲自去?”纪霜霜奇道:“你可以丢下太阳城七天?”   “只要我们停战,太阳城便不需要我在。”秦阳点头问道:“你什么时候出发?”   “傍晚。”   “好,我们傍晚在太阳城下石径入口相候。”   纪霜霜凝视他好一会,才叹了口气:“我纪霜霜阅人无数,唯独是你琢磨不透。有时你冲动鲁莽,有时又深沉狡诈,过于轻视你容易吃大亏,过于重视你又觉得自己好像个笨蛋。”   秦阳哈哈一笑道:“我不过一个小小乡村小子,霜霜你太瞧得起我了。”   纪霜霜叹道:“乡村小子么……要是天下再多一两个你这样的乡村小子,怕是连当前的群雄割据的格局都得大变了。”   她忽然问道:“秦阳,如果要你和十万金兵对阵,你需要多少兵力才能稳胜?”   秦阳一怔,道:“战场瞬息万变,兵力当然是多多益善,不过就我而言,真要与十万金兵对敌,我宁愿有一万秦家军精兵,也不愿带着十万淮南军。”   纪霜霜“嗯”了一声,沉思道:“兵贵精不贵多么……”   秦阳想起目前还遥在平阳城抵御金兵的义兄岳飞,油然敬道:“不过,若论起对付金兵,天下应该无出我义兄其右者。”   “你义兄?”   “平阳城的岳飞,霜霜听过没?”   纪霜霜“啊”了一声,动容道:“莫非是两千轻骑破金兵的岳飞岳鹏举?”   秦阳欣然点头:“对。我平生最敬服的便是义兄,古往今来,最擅长对付骑兵外族者,无人可及我义兄。”   纪霜霜不禁奇道:“你如此看重岳飞,为何不寻他来助你建立太阳城?”   秦阳摇摇头:“义兄的梦想是保家卫国,驱逐金兵,还我大好河山,我怎可因为个人的想法而妨碍他实现梦想?”   “你啊……真是天下第一笨蛋。如果我与岳飞有这样深的交情,一定会亲自去寻他来助我,破你太阳城。”   秦阳淡然一笑:“正因为他是我义兄,我就算战败身死,也决不会妨碍他实现梦想。”   纪霜霜抿了口茶,轻声道:“在这个为了金钱权力可以父兄相残的世界,像你这样的傻瓜真不多了。不过,如果你不是这样的人,我也不会……”   “嗯?”   “没什么。你妹妹们呢?听说她们曾助你闯阵擒帅,极是了得,我也很好奇想见见她们。”   “她们出去巡营和安抚百姓了,大概要傍晚才回。”   纪霜霜微觉失望,起身告辞,秦阳送她出了太阳城,又再次确定了见面的时间。   回到城主府,秦阳回到书房,踱步沉思了一会,又拿出地图、纸和铅笔,仔细地圈圈画画。   月儿比妹妹先回来,她听小蕾提起有陌生姑娘来过,大觉惊讶,推门进入书房,见哥哥正聚精会神地写着什么。   她也没打扰哥哥,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哥哥灵巧的手在飞快地移动。   她很清楚,这些日子里哥哥为了太阳城是怎样殚精竭虑,承受着怎样的压力。   月儿默默地在心里叹了口气,望着桌子上哥哥以前写给她和妹妹的词集,忽然想到,好久没和哥哥一起念书了,更没了一起给孩子讲课的快乐时光。明明不过是一两个月前的事,现在回想起来却恍如隔世,使她感觉无比的怀念。   秦阳已不是以前那个经常在夜里给妹妹们讲故事、会花几天时间帮妹妹们缝制衣服的哥哥了,也不是那个站在林间小学堂里谈古论今、亲切风趣的老师了。此刻的秦阳已成为太阳城的城主,一个放眼天下、踏上了自强争霸之路的统帅。   月儿隐隐感到一股失落与寂寞。   哥哥变了许多,星儿也变了好多,唯独是自己还沉浸在过去,不愿正视现实。   望着哥哥认真的侧脸,月儿心里思潮起伏。   秦阳倏地抬起头来,柔声笑道:“月儿,回来啦?”   月儿回过神,应了声,问道:“哥哥,今天有人来访过?”   秦阳放下纸笔,伸了个懒腰,淡然自若道:“嗯,太阳城的战争,要结束了。”   接着在妹妹惊讶的目光中,他将纪霜霜来访一事和两人的对话详细地说了一遍。   月儿沉默了好久,才问道:“哥哥是打算,接受这条件,投降淮南王?”   秦阳轻声道:“不是投降,是诈降。”   窗外深秋的风吹了起来,带着寒意的秋风摇晃着窗户,哗哗作响。   月儿转头望向窗外的光秃秃的树枝,声音中带着萧索:“又快到冬天了,下个月,哥哥便十六岁了。”   秦阳应了一声,心里奇怪,妹妹怎么忽然提起这事。   月儿低下头:“哥哥,下个月,你便身在广陵,而我,会一直留在太阳城,对吧?”      第一百二十六章 农村包围城市      秦阳心里一震。自己去广陵,依星儿的性子一定会跟着去,那么便留下月儿孤身在太阳城?按照自己的计划,快则一年,慢则两年,自己才会回到太阳城。   在这期间,从小就没离开过自己的月儿,该怎么面对这份寂寞与孤独?   在他的潜意识里,总会认为月儿比较独立,比较坚强,即使在上次短暂的数日分离里,他也是更多地思念星儿,反倒忽略了月儿的感受。   望着妹妹微微蜷缩着的娇小身体,低着的小脑袋,秦阳心里涌起百般酸楚,为了自己的“霸业”,便要让月儿留下这么寂寞的回忆?   算了,带上月儿一起去吧,有师父和吕总管在,太阳城应该足以自保了。秦阳正要说话,月儿已抬起了头,轻声道:“哥哥,你安心带着星儿去广陵吧,我会把太阳城发展起来,让哥哥和星儿,随时都有个温暖的家。”   秦阳看着妹妹强忍泪水、装作坚强的俏脸,不禁眼眶发热,和月儿一起长大的岁月历历在目,他将妹妹搂入怀中,心疼道:“月儿,你也跟着我一起去吧。”   月儿全身一抖,热泪滚滚而下,很快便湿润了哥哥胸前的衣襟。   良久,月儿才轻轻推开哥哥,拭去泪水,柔声道:“哥哥,我要留下来。太阳城百废待兴,哥哥和我都不在的话,很多事情吕总管和孟淮爷爷不敢轻下决定的。”   “月儿,你……”   月儿把头抵在哥哥的胸前:“有哥哥刚才那句话便够了。我知道哥哥心里始终是有我的。”   “可是……”   月儿温柔一笑:“哥哥,这城是你为我和星儿建立起来的家园,我决不会让它荒废掉。只是,哥哥,如果有时间,请你多回来看看,我会一直等着你。”   秦阳感动不已,他还想再劝,月儿道:“天色已不早了,哥哥你傍晚要去助纪小姐破敌吧?要不要先将吕总管他们叫过来安排一下这几天的事?”   秦阳“啊”了一声:“对,我一时还差点忘了这事。”   月儿点点头,瞥了哥哥一眼道:“哥哥,以后我不在你身边,别再这么丢三拉四的。我先去叫楚熙把大家都叫来。”   说着,她转过身,大步走出了书房。   在她迈出书房的一刹那,泪珠儿便滚滚地流了下来。   望着妹妹的背影,秦阳握着铅笔的手不由自主地捏紧了。   很快,秦阳三兄妹、吕夷简父子三人、孟淮、孟少枫、孟虎、孟志、孟小伍、马智、黄纵、禤明等太阳城各级要员全集中到议事厅。   秦阳将纪霜霜所提的条件说了一遍,随后径直道:“我准备诈降。各位有何想法?”   众人都怔住了。   星儿首先道:“哥哥,我怕是那纪小姐的诡计,一旦你落入敌手岂非任人宰割?而且你不在,太阳城怎么能守得住?”   孟淮、孟少枫等人也点头同意。   秦阳摇头道:“不会,淮南军此时处处树敌,最需要的是内部的安稳,以及能征善战的大将,招降我绝对比杀了我更有利。何况纪霜霜虽说让月儿当城主,暗地里便未必不会逐步调兵遣将,将我太阳城重重监视,一旦我在淮南王麾下起了异心,便迅速出兵灭了太阳城,并将我擒杀。”   马智问道:“主公,既然你已明白他们的诡计,何必要诈降?此时我军虽处于劣势,未必便输了。”   秦阳微微一笑,转头望向吕夷简:“吕总管,你昔日曾说过要让我太阳城诈降,是有什么计划?”   吕夷简答道:“目前太阳城势单力弱,如果诈降可以自保、并且可以慢慢积蓄力量,再图大业。”   “对,这次我诈降,就是为了保存有生力量、以面制点、战略转移和发展地缘经济,暗地里发展壮大,再图霸业。”秦阳指着地图道:“我不在期间,你们要加强训练秦家军,在发展上,重商重农,以经济为主,军队规模不要再扩大,以消除淮南王的戒心。禤大人,你先将目前我们太阳城的情况报告一下。”   禤明马上打开户籍册,汇报道:“回禀城主大人,目前我太城共有城民五千六百六十一人,户籍根据城主大人的意思,分为农、工、商、学、军、政、教、艺八种,其中普通户籍四千四百人左右,养殖者四百人,经商者两百余人,各种木工铁匠手艺人、大夫、文人约八百人左右,剩下的基本上以务农、仆役、打猎为主。军籍在籍人数是一千二百六十九人。”   秦阳点点头:“我不在期间,月儿全权代理城主事宜,各位可奉她为主,她一切命令,俱与我所签发的同效。”   众人肃然领命。   秦阳又对月儿和吕夷简道:“月儿,吕总管,太阳城是我们的根基之地,稳步发展为宜,我提出的方针是‘建法制、均田地、保民生、通道路、选人才、兴文教、重农商、奖发明’。首先,将我们先前建立起来的法制健全起来,做到‘法之所至,人人平等’,平均田地的分配,尽量避免出现贫富差异过大的情况。太阳城里多半是贫苦百姓出身,保证他们的衣食住行最为关键,桃源谷现在还未真正开发,要先通道路为要务。此后,内政重点放在吸纳选拔人才、建立医疗文教、发展农商经济、鼓励各种手艺发明。最后这点尤为重要,我们现在不缺资金,可以对一些有利于发展民生的发明加以重赏,科技发明是第一生产力,有时一个优秀的发明,可以大大提高我们生产的成效。个中细节,我都写好了,你们可以参考下这份计划书,至于落实的具体事宜,你们可以根据实际情况作出调整。”   月儿接过秦阳的计划书,望着哥哥那熟悉的笔迹,微微点点头。   一旁的孟淮又问道:“阳儿,军队是战斗力的核心,不增加兵力,怎么发展壮大、攻占大城大邑?”   秦阳哈哈一笑,环视众人道:“我们不走一般的争霸路,我们走农村包围城市。”   众人大惑不解:“‘农村包围城市’?”   秦阳问吕夷简道:“广陵城的粮食,一般从哪里征集而来的?”   “一般是附近的城镇,城镇的话,一般是各处的村子……啊!”吕夷简眼睛一亮。   “对,就目前我们大宋的情况来看,最广大的人力物力都是靠着村子提供的,无论是征夫、农夫还是役夫。村子可以离开了城镇独立存在,但城镇离开了村子就要断粮了,得从其他地方运来的话,会颇费人力和金钱,起码粮食的价格会提升很多。而且淮南军在村子里的耳目是最少的,我们暗中活动不易被他们察觉。最重要的是,村子一般是各地义军盘剥得最严重的地方,民众敢怒不敢言,极易煽动。”   吕夷简眼睛愈加明亮:“主公你的意思是……”   秦阳指着淮南星罗棋布般的大小村落道:“太阳城虽是易守难攻,但发展起来也难,最重要的是现在它已成为众疾矢的,会被各方势力所钳制。我这次诈降,就是为了让我们的势力化整为零,悄然在外围壮大。我们不攻取大城大邑,专走乡村道路,把练兵、积蓄粮草都放在各处乡村。”   他顿了顿,续道:“太阳城里的秦家军数量不变,依然按照目前的方式方法训练,但每三个月为一期,悄然吸纳新成员,训练完毕的秦家军则潜出城,发散到各处乡村发展新兵力,并按所学的方法来练兵。只要以这样的点线面,我们太阳城表面上需只有数百兵力,但一两年下来,起码能在各处招募和训练出两三万精兵出来,而且还能躲过淮南军的耳目。”   众人都拍手称赞。吕夷简又问道:“主公,这主意极妙,只是各地村子对新迁入的人都会有一定的排斥……”      第一百二十七章 围魏救赵      秦阳微微一笑:“吕总管,你平时经商,精力都集中在大城大邑吧?难道你不知道其实村子里挺缺货品?只是靠着走村串巷的货郎提供一些小物品。你不妨在各种村子里都开设小店铺,卖些日用品,既可以为秦家军的活动掩饰,又可以赚些钱财。至于在各处城邑,你可以开些米粮店铺,现在淮南军缺粮,对这类商铺颇为重视,有了这些据点,再配合原来的商路情报网,我们便可以监视淮南军的一举一动,关于情报网的建立,阿志,这方面你费点心思。”   孟志收起往日嘻笑的神情,肃然领命。   秦阳又对吕夷简道:“吕总管,你还可以去深山里采购田地,雇用当地的乡民种植,通过这样的方式既可以吸纳身体强壮的山野民夫,另一方面也可以积聚粮草。”   吕夷简越想越是敬服,叹道:“主公,你这主意真是太妙了,怎么我就没想到呢?”   毕竟我比你多了近千年的知识呢,秦阳笑而不语。   秦阳指示马智趁机认真训练“岚影”,尽快打入淮南军中,又指示黄纵尽快完善军籍的明暗两本军籍管理、定好联络方式等。马、黄二将肃然领命。   孟少枫、孟虎、孟小伍等人都一一请示练兵事宜,秦阳又细加指点。   孟虎表示想跟随在秦阳左右,秦阳道:“阿虎,骑兵队的训练你最是熟悉,留下来帮我练兵罢。我去广陵,只带星儿、楚熙和小青去。”孟虎无奈,只得答允下来。   星儿道:“哥哥,你一会就要去淮南军助纪小姐抗敌?为什么要帮她呢?”   秦阳摸摸妹妹的秀发,答道:“我哪有这样的好心肠,这次我随纪小姐一起出征,主要是为盯紧她不让她回来抽空对付太阳城,同时也可以暗中了解她行军布阵的方法,以后对付起来就容易多了。”   他又对众将道:“你们也要小心戒备纪禹,日常的岗哨不能放松,我们要保持着外松内紧。”   星儿道:“那我也随哥哥一起出征。”   秦阳望了月儿一眼,在星儿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星儿“啊”了声,望了望姐姐,眼圈儿红了起来,她走到姐姐身边,拉住姐姐的手,静静地陪着她。   月儿知她心思,眼圈儿也不禁红了。   两姐妹一胎所生,最是姐妹情深,一想到以后要长期分离,都不禁心中难过。   秦阳见天色将晚,环视众人道:“我先去助淮南军破敌,战场上瞬息万变,如果你们听到我葬身战场或者是失手被擒、失踪等情况,都不可惊慌失措,擅自相信。淮南军军营既然拦不下我,千军万马更拦不下我。你们按我的吩咐,认真做好本份工作便可。”   众人都对他有盲目的信任,都尽皆称诺。   夕阳中,秦阳与纪霜霜会合,坐上了她的马车。马车车厢内,除了纪霜霜,她那俏婢小宝也在。   小宝喜道:“秦相公,又见到你啦,来来,进来和我家小姐一起坐。”   “胡说什么呢,小宝!”纪霜霜捏了她一把,小宝“哎哟”一声,依然向秦阳挤眉弄眼。   秦阳扫了一眼车夫位上的老人和夏辛,微微一笑,坐到了老车夫的旁边:“老伯,你好。”   江老眯着眼睛笑道:“小哥,又见面了,想不到短短两个月间,你便成了名扬天下的秦城主。”   “区区薄名,倒是劳烦了你家小姐赶来剿灭,真是抱歉啊。”   “此刻看小哥的脸色,倒是和我家小姐化敌为友了?”   “算是吧,暂时起码会并肩作战。”秦阳望了眼另一边的夏辛,打趣道:“这位大哥,数次交手未闻大名。”   夏辛冷冷答道:“夏辛!秦城主这样的大人物,何必在意我这样的小角色?”   “英雄莫问出处,我也不过只是小小的乡村小子。”   夏辛似乎对秦阳还充满敌意,板着脸不再与他答话。   秦阳反倒觉得他性情耿直,淡淡一笑,也不再答话。   一路无话,马车径直驶到张家庄,上了大船。秦阳暗暗观察,发现这艘大船乔装为淮南最大米粮商“徐记米行”的货船,旁边有十条左右的兵船也作了相同的乔装,不由暗暗称奇。十一艘兵船顺着滁河的水流而下,直入长江,然后扬起风帆,望西而行。   秦阳早已将淮南一带的地图熟记于心,心中微凛,广陵应该往东才对,莫非这纪霜霜不是回广陵,另有诡计?   纪霜霜没提起,他为了避嫌自然也不多问。   其时天色已开始黑下来,秦阳立于船头,望着滚滚江水望东而去。江风吹拂,他想起三国演义的一段歌,不禁轻声唱了出来:“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身后传来一个姑娘的赞叹声:“秦公子,这歌词豪放悲壮,意境深远,引人沉思,可是你所作?”   秦阳转头一看,纪霜霜正俏立于身后,夏辛在三步外手按剑柄虎视眈眈。   秦阳有意隐瞒自己有志于天下的心思,便顺着话题叹道:“人生百年,就算黄袍加身,也不过一杯黄土。反不如为百姓做点好事,让人生不后悔。”   纪霜霜动容道:“世上像秦公子这样想的人怕是不多了。听闻你小时候宁愿当个乡村郎中也不愿出人头地,料来就是这番心思。”   秦阳点点头,望着江边点点灯火,问道:“霜霜,你从小就带兵打仗,是否想辅助贤君平定天下,为民谋利?”   “有这样的心思,但我最想做的却是让国家强盛,让国家不再受外族入侵。”   秦阳将目光飘向远处,淡淡道:“天下不一统,外族之患难消。”   “对,所以,现在我就先去端了苏武王吴铁行的老巢。”   秦阳霍然回头,惊讶道:“你现在是去进攻江陵城?”   纪霜霜含笑道:“秦公子应该听过围魏救赵吧?苏武王和安乐王有近二十万人马,此时已将广陵围了个水泄不通,我这点兵马冲过去不异于飞蛾扑火,中了他们围城打援的计谋。最佳的法子自然是兵行险着,围魏救赵。”   秦阳暗赞她心思细密,用兵居然如此大胆过人,他道:“江陵城乃是苏武王的根基之地,城高兵众,你这些兵船不过四五千人,如何可破?”   “苏武王能派刺客来杀我,难道我就不能暗中策反他的守城将领?”   秦阳倒抽了口凉气。   看来这纪大小姐在用兵之奇方面决不会比自己差。   “有个关键任务我本想让夏辛去办,秦公子来了自然是再好不过,能麻烦你么?”   秦阳见夏辛脸无表情,耸耸肩答道:“好,不过霜霜总得先把计划告诉我吧。”   十余条船扬帆顺风,戌时左右已到了江陵城外渡口三里处。   远远望去,江陵这座历史名城极为巍峨,在夜色中朦胧屹立,城墙起码高达十余丈。   纪霜霜手一挥,大船上的灯笼明明暗暗地闪烁了数次。   很快,数条江陵军大船迎面而来,大喝道:“停下停下!”待得淮南军的船只停下,一艘龙牙大船搭上跳板,很快,一员大将带着亲兵跳上大船,向着纪霜霜行礼道:“徐小姐,这趟亲自送货?”   纪霜霜行礼后笑道:“这批货是白将军亲自下订,我们徐家怎敢不尽心协力?”   白将军正是江陵军码头驻军将领之一,他向纪霜霜使了个眼色:“徐家这番尽起粮仓的米粮来支持我们江陵,一旦我们大王灭了淮南王,决不会忘记你们徐家的功绩。”   秦阳见他脸形消瘦,一看就是酒色之徒,料来就是纪霜霜收买的内应。   纪霜霜喜道:“谢白将军,我这次带了十艘船,全装满了米粮,还请白将军引路入城。”   白将军马上传令下去,江陵军水军大船当先开路,淮南军十余艘大船紧随其后。      第一百二十八章 攻破江陵      抵达岸上后,淮南军兵士化装成米行的伙计,卸货装车。白将军将另外三个负责看守码头的将领也骗了过来,秦阳、夏辛同时出手,轻易便将他们制服。   其余暗伏在船里的淮南军精兵一涌而出,将码头上的两千江陵军全都解决掉,江陵城最为关键的水军码头及十余只水军船只,尽数落入纪霜霜之手。   白将军和近百亲卫,“押送”着秦阳、夏辛和数十辆暗藏淮南军精锐的粮车,光明正大地朝着江陵城的南门而去。   江陵城不但城墙高大坚固,外面更是数重的陷马坑、拒鹿角和宽达五十丈的护城河,看得秦阳暗暗心惊,如此大城,若要强攻的话,没有十万兵马根本别想摸近城边。   城墙之上依然有不少兵士执戈巡逻守卫。   白将军远远喊话:“康老弟在不在?有数十车粮草刚刚运到,开城门罢。”   康姓守门将领应声出现在城楼之上,皱眉道:“老白,一旦入夜便不再开城门,此是大王的军令,你难道不知道?”   “日前大王发兵去进攻广陵,城中粮草不多,这数十车粮草是我奉命好不容易才购来,外面天色昏暗怕是会下雨,一旦淋坏了,怕是不好交待。”这几句话倒是合情合理,秦阳暗道:这姓白的倒有几分才能,只是卖主求荣不是好东西,幸好我太阳城中重要将领都是我亲信之人,不然被纪霜霜来这么一招,怕是半夜便被破城了。   康将领迟疑片刻。   白将军又道:“康老弟,这些都是‘徐记米行’的粮车,周围又都是我的人,入码头时我已和魏、王两位将官一起验过了,难道你连我们都信不过?”   康将领只得下令放下吊桥,打开城门,并且亲率数百兵士在城门外守卫盘查。   淮南军一行人来到城门前,夏辛一见情况有变,发出暗号,化装成送粮伙计的淮南军精锐拔出兵器,猛冲向城门。   夏辛自己拔剑出鞘,飞扑向康将领。   康将领一见情况不对,高喊:“有人来赚门!快关门示警!”   秦阳暗叫一声糟糕,他知道夏辛急于立功,此时发难时机稍显急躁了。他一手抽出暗藏在粮车里的强弓利箭,跃上车顶,腾身而起,手中弓弦连响数十下,连珠箭术何等厉害,城墙上、城门外准备鸣金示警的江陵军惨叫而亡。   淮南军见状士气大振,呐喊着与城门上的守军厮杀在一起。   那康将领倒也有几分本事,夏辛仓促之间竟杀了不他,被他勉强死守住门户,寸步难进。   此时已有十余名江陵军士合力关上城门,夏辛又急又怒,拼着中了一刀的代价,硬是刺死了康将领,随后奋不顾身地扑向城门。   但城门关闭得太快,只剩下一尺不到的空隙,而夏辛离城门尚有四丈有余。   夏辛悔恨不已,一场奇袭居然因为自己的急躁而功败垂成!   就在此时,一条人影快如流星般掠过他的身体。只听得“哐!”的巨响震耳欲聋,那人双掌已猛击在两扇城门之上,强横无比的掌力透过包着厚铁皮的城门传到城门后的江陵军身上,打得他们鲜血直喷,人也倒飞而出。   那人也被厚重的城门震得倒退几步,随即再度扑上去,大喝着双掌用力推动城门,需要十数人才能推动的城门竟被他一人推开了。   江陵军守兵大惊,飞快围过来要夺回城门,那人双拳如幻影般连环击出,三星捶拳速之快天下少有,刹那间数十道带着赤炎属性的拳劲透拳击出,江陵军兵士被击得东倒西歪,顿时大乱。   江陵城南门就此失守。   夏辛又惊又喜,慌忙带着手下几十名高手抢入城中,他这才看清那人的相貌,不禁“啊”了声。   那人自然是秦阳。   秦阳朝他点点头道:“夏将军,你带兵去攻王城、生擒苏武王,我在此守城门,等候援军。”   夏辛见他居然将最大的功劳让给自己,也不再说话,马上挥军直扑王城。   秦阳见城门外的数百江陵守军还在顽抗,阻扰淮南军精锐入城,他飞快拔出双刀,暗运十成功力,“大功不工,更胜奇峰”,无边的刀气形成巨大的刀影,猛击向守军最密集之处,顿时将近百守军击得非死即伤,江陵守军顿时吓得溃散而逃。   淮南军兵士虽不明白为何秦阳帮着纪军师攻打江陵城,此刻见他神威如昔,都不禁咂舌,暗自侥幸没有与他为敌。   很快,纪霜霜在江老的护送下,带着其余的淮南军精锐从码头处飞奔过来。   数千淮南军精锐一拥而入,如虎入狼群,见人就杀,四处纵火,江陵守军哪想到会有敌军忽然来袭,被攻得措手不及,节节败退。   秦阳见纪霜霜已安排手下亲信守住南门,便飞身跃上江老的马车,坐回他的旁边,守卫纪霜霜。   一时之间,江陵城内喊杀声震天,淮南军精锐在纪霜霜的指示下大喊:“淮南军十万兵马已攻入江陵城,投降者不杀,抵抗者灭九族!”   其时正值夜深,处处是火光,处处是淮南军的喊杀声,其时城中不过两万余守军,江陵军不知敌方人数,闻声都大为心怯,纷纷投降。   纪霜霜指挥兵马直攻向城中心的王城。   江陵城的王城内虽有两千精壮守卫,但多数已进入梦乡,根本形成不了有效的抵挡,被夏辛带着的数百名高手抢攻一番已是抵敌不住,又被纪霜霜的数千精锐冲击,王城不过坚守了一刻钟便已失守。   江淮军如潮水般涌入王城,四处高喊:“活捉苏武王者,赏金千两,官升三级!”又四处破坏,大肆劫掠。   秦阳默然地坐在车夫座上,见着淮南军疯狂劫杀、强抢珠宝宫女,不禁暗暗捏紧了拳头。   马车中的纪霜霜轻叹口气:“秦公子是否认为我放纵军士,与我此前所说的‘加强军纪’大相径庭?”   秦阳沉默片刻,方始答道:“重赏之下才有勇夫,此刻孤军深入,九死一生,淮南军军纪败坏,没有信仰,若非如此放纵,哪来的高昂士气与奋死拼死的干劲。”   “秦公子明白便好。我以前也曾想过要兵士秋毫无犯,但在混乱中,谁能分得清敌军与平民?一时的心慈手软,便会兵败身死,作为主帅,只能先确保胜利,事后尽量出榜安民,安抚百姓,如有强抢民女者,责命退还……”   “我知道!”秦阳咬着牙,大声道:“我知道!这就是乱世中的生存之道!但我决不会允许我的秦家军为了胜利而侵扰百姓,哪怕我要付出更多的努力、更多的血汗,我也要坚守这样的底线,我们秦家军不是淮南军,我们‘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   车厢内一片沉静,纪霜霜没再答话,江老轻轻拉住马车,在王城门口停了下来。   此时淮南军已占尽优势,江陵守军见王城已失,哪敢还恋战,纷纷大开城门,弃城而逃。   周围的喊杀声、惨叫声、女人孩子的尖叫痛哭声、男子的怒骂声、房屋燃烧倒塌声不绝于耳。   只有马车周围一片死寂。   良久,马车中才幽幽地传出两个字:“傻瓜。”   此战淮南军大胜,轻易便占据了苏武王盘踞经营十余年的大城,连王城也被占领了,苏武王的妻妾儿女尽数落入纪霜霜手中,倒是苏武王命大,在众多手下亲卫高手的拼死护卫下,杀出重围,突围而出,逃到了附近的句容城。   天色明亮时,纪霜霜下命出榜安民,严令军士不得扰民,并安排快马飞报父帅纪禹。   苏武王派去攻打广陵城的大军听说都城被破,吓得慌忙挥军回援,在滁河口被纪禹的水军伏击,伤亡惨重。   淮南王麾下三大元帅闻讯领兵来拱卫广陵,安乐王独力难支,终于在围困广陵的第五日退军,淮南王乘势内外夹攻,大败安乐王。   两王联军就此瓦解。   纪霜霜在苏武王集结重兵准备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夺回江陵城前,已带齐王城内的珠宝财物、苏武王的家眷妻儿,又烧毁王城、破坏城墙,最后安然退回广陵城中。   诺大一座江陵城,顿成无险可依的危城。   苏武王虽重新夺回江陵,却不得不花费大量的时间金钱精力去重修城池,一座长期威胁广陵的沿江大城,就此一蹶不振。   经此一役,苏武王和安乐王都损失惨重,暂时无力再入侵淮南,只能勉力固守领土。   而淮南王则声威大震,震惊天下。      第一百二十九章 雪中之吻      秦阳是在第六天一早回到太阳城的。   其时天色将亮,守城的秦家军兵士一见城主大人回来,惊喜万分,马上开城迎接。   秦阳回到府中,匆匆召集手下众将领开了最后一次重要的会议,听完众人的汇报后,又太阳城今后的发展计划稍作调整。随后,他将在江陵城攻城战的见闻详说了一遍,众人无不默然。   秦阳将秦家军的训练要点重申了一遍,沉声道:“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这是我们秦家军与其余义军最大的不同,是我们的灵魂,今后一定要五令五申,让秦家军人人牢记在心。”众人齐声称诺。   安排妥当后,待得众将都离府各行其职,月儿星儿两个妹妹才来到哥哥身边,静静地陪着他一起吃早饭。   三兄妹都知道分离在即,无比珍惜剩下的日子,秦阳如昔日在孟家村那般,与妹妹们一起读书练武,聊天讲故事,又带着她们和小蕾踏遍桃源谷的处处美景。   期间最令秦阳开心的是,小白狐终于苏醒过来,虽然依然很虚弱,但已可以进食水果和清水。它似乎已认不出秦阳,但却对他有种近乎直觉般的亲昵感,与两个妹妹也很快熟悉起来。   星儿见小白狐如此可爱,极是喜欢,天天将她抱在怀中不舍放手。秦阳便决定将小白狐也一起带到广陵。   其间吕夷简的亲信来报,在广陵城秘密居所养病的孟小绮已痊愈,请示是将她送回太阳城,还是继续留在广陵城。   秦阳想了想,便回话让小绮继续在广陵城中安心等候自己。   第七日,太阳城下。   以纪禹、纪霜霜、淮南王麾下钦使傅喻为代表的淮南军与以秦阳、秦如月、吕夷简、孟淮为代表的秦家军正式签订了招降协议。协议条款经过双方两个时辰的商议,最终确定了五大条款,大致如下:一、太阳城即日尽数释放所俘淮南军将士。   二、太阳城名义上归**县官辖,但可保持自治,秦家军不解散,但不可超过两千人,军籍资料要定期抄送**县县令,不可制作攻城类武器,不得从事任何危害淮南王政权的活动。   三、秦如月出任太阳城城主一职,等同附属城邦城主待遇,可独立任免太阳城内所有官员,可决定太阳城的一切发展事宜,可自行制订律法刑罚,并可独立征税,由淮南王派遣税吏监督收入事宜,须每年向淮南王上交三成赋税。太阳城与淮南其余城镇进行商品贸易,可免五成关税。   四、淮南军未经太阳城同意,不可进入太阳城外十里范围内。秦家军未得淮南王允许,不得离开太阳城外十里范围。遇外敌入侵太阳城,太阳城如向淮南王求助,淮南王需发兵相救,并视为秦家军许可淮南军进驻太阳城。   五、秦阳不再担任太阳城城主一职,直接加入淮南军,移居广陵城,归入纪霜霜麾下,不得反叛。   第二天清晨,太阳城的百姓们尚在梦乡,秦阳的马车已悄然离城。   其时天色昏暗,漫天乌云。铅般的乌云更增添了几分的离愁别绪。   相送的人并不多,只有月儿、小蕾、孟淮、孟少枫、孟志、孟虎、孟小伍、孟小陆、张缜、吕夷简、马智、黄纵、禤明等十余人。   城门外的空地。   秦阳轻轻抱了抱月儿,柔声道:“冬天了,天冷,说不定要下雪了,月儿,你们回去吧,好好发展太阳城。我一定会回来的。”   月儿眼眶湿润,点点头,又对妹妹道:“妹妹,我不在哥哥身边,你要多加看住哥哥,不要让他冲动误事,还有,你和哥哥都要好好保重,一定要平安归来。”   星儿泪流满脸,抱住姐姐不舍离去。   小蕾早已哭成了泪人儿,她的小嘴动了好半晌,才哽咽说了一句话:“老师,如星姐姐,我会每天为你们祈福的。”   秦阳也眼圈发热,他温柔地摸摸小蕾的秀发,嘱咐道:“小蕾,老师不在,以后很难教你什么了,这段时间你跟着月儿学医,进步很大,老师很高兴,但你不要再熬夜看书,女孩儿要多睡觉,不然皮肤会变差的。”   小蕾满是泪水的双眸凝视着这个从小时便走进自己内心的少年,心中酸楚不已。这段日子虽说是与老师一起生活,但两人平时说话交流反倒不如幼时师生教学时多。她低着头,小声地说了句:“老师,万事小事,我等你……”到最后,“我等你”那三个字几不可闻。   孟小陆过来,轻声安慰她。   秦阳转过身,又对月儿嘱咐道:“月儿,你办事我放心,唯独不放心的是你做事太过认真努力,凡事要注意张驰有道,不可绷得太紧,像是深夜不睡觉用来练功的事,以后尽量不要做了,如果知道你病了,哥哥会心疼的。”   月儿听得哥哥的细心叮咛,泪珠儿终于滚滚而下,她咬着樱唇点点头:“知道了,哥哥,你独处狼穴,一定要小心谨慎,多照顾星儿,那丫头眼里只有……”她顿了顿,终究没把“哥哥”二字说出来,只是说:“她有时比你还要冲动莽撞,你要拉住她,不要让她受伤了……”   秦阳见她俏脸上满是晶莹的泪珠,大觉心疼,怕再看下去会动摇自己的决定,便转头对众人道:“我不在期间,就将月儿交托给你们了,她还年轻,请吕总管和师父多加提点照顾。”吕夷简和孟淮都齐声应诺。   秦阳又一一与太阳的众兄弟拥别。   孟少枫道:“老大,你放心,就算我拼了命,也会保护好‘公主’的。”   孟虎眼睛通红,粗声道:“老大,如月妹妹少了一根头发,你便回来打我二十军杖好了!”   孟志见众人都一脸悲伤,便笑道:“老大,我很快就会建立起秘密通讯方式,到时随时联系,我就不在这里多说废话了。”   他这么一说,其他众兄弟都笑了起来。   孟小伍、小陆、张缜满脸羡慕地对孟青道:“小青,你年纪最小,老大特别关照你才带你在身边多加指导,你可别丢我们‘太阳’的脸!”   孟青拍着胸口道:“放心,我可是专业的‘老大跟班’!”他又对孟志道:“志哥,你等着,我以后一定比你更会模仿老大!”   孟志嬉笑道:“是么?到时我们军中有三个‘秦阳’,倒也有趣。”   众人又是一阵笑声,将悲伤之情冲淡了几分。   秦阳见天色将亮,怕被百姓们发觉人人争相送别,便道:“各位回去吧,我也要走了。各自保重。”   楚熙挥动马鞭,马车终于起行了。   众人呆立原地,久久不愿离去。   大风吹过,雪花纷纷扬扬地飘下,冬天的第一场雪,为这场送别拉下了帷幕。   城墙上当值的是刚好是孟松,他见马车远去,不禁热泪滚下,跪在冰冻的地上,朝着马车的方向恭恭敬敬地叩了三个头。他身后的秦家军、瞭望台和石壁之上明岗暗哨的秦家军,都不约而同地下跪,向着马车的方向顿首叩头,每个人脸上都是泪水。   他们自然知道,最敬爱的城主大人就要离开了,为了让他们安居乐业,甘愿去淮南军中当人质、服兵役。每个人都静静地跪在风雪中,任由脸上的泪水凝结成霜。   马车就要驶到石径拐角处了,月儿不由自主地追上几步,喃喃唤道:“哥哥!妹妹!”   仿佛听到了她的呼唤,一条人影蓦地里从车上跳了下来,穿透漫天风雪,飞奔过来,用力抱住了她,哽咽道:“妹妹,等着哥哥回来,哥哥回来后,我们三兄妹永远不再分离!”   嗅到哥哥身上熟悉的味道,感受着哥哥急剧的心跳和沉重的呼吸声。   月儿心里勉力维系的防线一下子被击溃了。   以后,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哥哥了。   “哥哥……”月儿情不自禁地用力抱紧了哥哥,泪如雨下。   听着月儿的这一声“哥哥”,秦阳热血上涌,说不出的怜爱疼惜之情溢满心中。   他忍不住俯下身,轻轻吻了下去。   月儿还没反应过来,便觉得脸蛋被温热的东西亲了一下。   月儿全身剧震,呆呆地望着抱紧自己的哥哥。   好一会,她才回过神来,樱唇微动,颤声训道:“坏蛋哥哥,兄妹之间,是不能这样做的……”   秦阳搔掻后脑,狡辩着:“这个,叫吻别,一种分别礼仪来的。”   “这样啊……”月儿抬起头,略显苍白的俏脸上,逐渐浮现出一抹桃花般动人的红晕:“既然是礼仪,那就没法子了……”   然后,   她踮起脚尖,   如小鸟啄食般,   在哥哥的脸上,   轻盈地亲了一下。      第一百三十章 再入广陵      **越来越远,只剩下封仙岭连绵不绝的群山。   天降寒霜,点点白头。   孟青毕竟年少,很快便将离情别绪抛到脑后,他坐在副驾驶座上的,缠着楚熙学驾车。   而秦阳和星儿,则久久地望着窗外那个才呆了两个月不到的家园,不忍移开目光。   马车的木轮碾碎了地上薄薄的冰雪,却碾不断两兄妹的思念。   **固然不像孟家村那样,处处充满着他们儿时的回忆和快乐的笑声,但这座城池里依然有着他们太多的寄挂与思念。   有寄挂与思念的地方,才是家园,才是最留恋的港湾。   星儿终于又忍不住流起泪水,钻入哥哥的怀中哭了起来。   小白狐静静地卧在温暖的坐垫上,歪着小脑袋,似乎不明白这两兄妹的关系。   天地间变成白茫茫一片时,马车驰入张家庄,换船而走,午后,已抵达广陵城的码头。   刚刚经历过战火的广陵城,处处都留下了硝烟的痕迹,不少民间都墙倾顶破,可见数日前淮南军与二王联军战况之激烈。若非纪霜霜妙计夺了江陵,怕这广陵城终难守住。   成败胜负,往往只差一线。   出乎秦阳意料的是,广陵城中居然建起了不少临时军用账蓬,住着的不是兵士,而是普通百姓,而且还有不少兵士在挨家挨户地派发粮食棉衣。   秦阳向引路的钦使傅喻打听一番,才知道事情的原委。   江陵一战,纪霜霜尽数掠夺了王城内的金银珠宝,又以苏武王的家眷要胁,狠狠地敲诈了苏武王大批粮草财物,淮南军瞬间变得财大气粗。于是在纪霜霜的劝告下,淮南王张灿很大方地出资救灾救民,并严令兵士不得趁机搜刮财物。   傅喻将秦阳一行人带到城南元帅府前便告辞而去,临走前叮嘱秦阳明日整理着装去拜见淮南王。   楚熙跳下马车帮秦阳开车门,秦阳拉着妹妹的小手下了车。   纪霜霜和夏辛在府门前亲自相迎,含笑道:“秦公子,大驾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   秦阳拱手道:“纪军师,你是上司我是将领,你就别掉书包来取笑我了。”   纪霜霜嫣然一笑,也不与他计较,见到他身边抱着小白狐的星儿,不禁喜道:“这位漂亮的小姑娘就是你妹妹秦如星?”   她亲切地走过来,要挽住星儿的手。   星儿警惕地盯着纪霜霜,一言不发。   秦阳不知道平时知书识礼的妹妹怎么忽然间这般冷淡,忙捏了捏星儿的小手,又对纪霜霜道:“舍妹舟车劳顿,又比较怕生,有失礼之处,还望纪军师见谅。”   纪霜霜也不以为意,倒是瞥了秦阳一眼,低声道:“秦阳,你这几声‘纪军师’怎么让我听起来觉得好假好做作。”   秦阳眨眨眼:“那我改称您为‘大小姐’好了。”   纪霜霜一眼就看穿他的心思,没好气道:“少来了,你如往常那般叫我就行了。”   秦阳嘻嘻笑道:“霜霜,麻烦你出门相迎,真是不敢当啊。”   纪霜霜哼了声,又亲切地对星儿道:“星儿妹妹,你有什么行李没?我让下人帮你带到住处。”   星儿见哥哥居然这么亲热地直呼纪霜霜的名字,更加不高兴了,她闹别扭地转过脸,冷冷道:“我的东西自己会拿,不敢劳烦你。”   秦阳微觉尴尬,低声在星儿耳边问道:“妹妹,怎么了?”   星儿用力捏了捏哥哥的手,就是不说话。   倒是纪霜霜眼珠一转,猜了个大概,她好玩般打量着秦阳和星儿,忽然问道:“秦公子,如星妹妹是你的亲生妹妹?”   秦阳怔了怔:“嗯,自然是我亲生妹妹了,怎么?”   纪霜霜似笑非笑道:“亲生兄妹到了这样的年纪,还手牵手的,真不多见。何况秦公子伤重昏迷时还喊着‘星儿’‘星儿’的,要是我不知道,我还以为星儿是你相好的姑娘呢。”   秦阳大显尴尬,辩解道:“我和妹妹自从一起长大,相依为命,要好些也正常吧?”   倒是星儿听到纪霜霜的话,原本绷紧的脸蛋儿一下子笑开了花,她搂住哥哥的手臂问纪霜霜:“喂,你说哥哥在重伤昏迷时还唤着我的名字,是真的么?”   纪霜霜见她娇俏可爱的笑脸,不禁暗赞一声:“好可爱的小姑娘。”她望着满脸尴尬的秦阳,大觉有趣般道:“是啊,一连几天天天都喊着‘星儿’‘星儿’的,烦都烦死人了。我还没见过这么恋妹的哥哥。”   星儿心花怒放,蹭了蹭哥哥的手臂道:“原来哥哥是真心想着我的呀,我还以为哥哥在广陵只顾着和这纪小姐说话,都忘记我了。”   秦阳尚未答话,纪霜霜已“卟哧”地笑了出来:“我再补充一句,我也没见过这么恋兄的妹妹。”   星儿哼了声:“我就喜欢我家哥哥,怎么了?不许你靠近我家哥哥,哥哥是我的!”   平时星儿还是挺注意在外人面前和哥哥保持距离,现在也不知道是不是见到纪霜霜起了对抗心理,小丫头的嘴里忽然蹦出了已有两年没说过的话,仿佛又恢复了幼时那般率直任性。   一旁的孟青和楚熙都傻了眼。   秦阳被纪霜霜饶有深意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舒服,干咳两声道:“霜霜,不知安排好住处没?我倒无所谓,随便有个草屋就行了,只是希望能给我妹妹安排个好点的住处……”   星儿不依道:“不要,哥哥睡草屋我也睡草屋!”   “秦公子你说笑了,你这样的人才怎么可能睡草屋,我已收拾了一处四层小楼,最是适合你们居住。只是不知你和妹妹是否需要睡同一间屋子?我倒可以让下人帮着换床大些的棉被。”   秦阳苦笑道:“霜霜你就别耍我了。”   星儿听得纪霜霜这般直接的揶揄,才猛然发现周围的家丁仆人、守卫,乃至楚熙孟青都盯着自己看,不禁脸蛋儿发热,松开哥哥的手,抱紧了小白狐。   她本来就娇俏可爱至极,此刻一袭披肩雪裘,又抱着只萌萌的小白狐,脸带羞涩,艳胜桃花,在场的男子们都不禁看呆了。   纪霜霜亲自带着秦阳一行人入了帅府,穿过花园走廊,来到一处幽静的小院子,院中一座小楼,颇为雅致,星儿一看就相当满意。   秦阳本想自己身为降将,不可太过张扬,让纪霜霜随便找处家将的厢房就行了,但见妹妹这么喜欢,转念一想,正好可以趁机展示自己胸无大志,便欣喜对纪霜霜道:“此处小院真不错,如果能有这么一幢小楼,在此终老,我也就满足了。”   谁知讲者无心听者有意。   在星儿耳里这句便变成了“只要有这么一幢小楼可以和星儿在此终老,我也就满足了。”星儿又羞又喜,轻轻拉住哥哥的手不舍放开。   在纪霜霜耳里这句又变成了“只要有这么一幢小楼可以让我有借口一直留在帅府陪伴霜霜终老,我也就满足了。”纪霜霜不禁羞红了脸,那日在**的城主府,她早就试出秦阳对自己大有情意,此时见他含笑望着自己说出这样的话,自然就产生误会了。   秦阳完全没察觉两个女孩子的心思,吩咐着楚熙和孟青帮忙将行李搬上楼去。   小楼外面看来不大,但里面布局挺有玄机,颇为宽敞,基本上每层都有一厅三房。   楼层的分配显而易见,楚熙住一层,孟青二层,秦阳三层,星儿第四层。   纪霜霜又唤了四个小婢过来,对秦阳道:“秦公子,你没人照顾怕是不妥,我这四个丫鬟便送与你,你大可随便使唤。”   秦阳自然不愿意纪霜霜在自己身边埋上四枚线眼,他正琢磨着怎么拒绝又不引起纪霜霜怀疑,那边星儿已不高兴地鼓起脸蛋:“不要不要!哥哥有我照顾便可,不许这些陌生的姑娘靠近我家哥哥!”   纪霜霜早就见识过星儿的兄控,也不以为意,望了秦阳一眼。   秦阳趁机答道:“谢霜霜好意,只是我家妹妹不太喜欢陌生人,只能辜负霜霜的好意了。”   纪霜霜也不坚持,此事就此作罢,她让人在小院门口挂了个小牌匾,上面写着“太阳别苑”。秦阳颇觉好笑,见星儿倒是挺喜欢,也就一笑置之。   秦阳忽然想起一事,问道:“霜霜,金国对我的通缉应该没撤销吧?你是怎么搪塞过去的?”   纪霜霜道:“自然是找个了替死鬼,让他承认杀了金国贵族,送给金国使团了。现在我们大王刚破了二王联军,风头正盛,金国也不敢轻易与我们开战,见有台阶下,自然就不了了之。只是他们尚有高手潜伏在广陵,你倒要小心防范下。”   秦阳轻叹口气,不再多问。      第一百三十一章 情戏      当晚,元帅府里设了小宴为秦阳一行人接风洗尘,星儿不愿意参加这样的宴会,楚熙和孟青更不敢去,于是秦阳只好孤身赴宴。   席上只有纪禹、纪霜霜和数名府中幕相陪。大概是在纪霜霜的刻意安排下,俞教官和徐凡都没出席。   酒过三巡,纪禹又敬了秦阳一杯,道:“秦将军,我看你和我家霜霜年岁相近,颇为意气相投,日后还望多加扶持小女,助她建功立业。”   秦阳还敬一杯,谦道:“岂敢,我不过区区乡村小子,只求尽力为淮南王、为纪军师办事,只恨年少力弱,怕是会让纪元帅失望。”   “你们两个别在那里假惺惺了,数日前明明还恨不得对方立时便死了。”却是纪霜霜在一旁说话。大概是在自己府上比较放松,加上喝了几杯酒的缘故,纪霜霜脸色涨红,说话也远较平时直率。   纪禹与秦阳相视而笑。纪禹道:“若是数日前,擒住了秦将军,怕真会斩首示众。”   秦阳道:“若我擒住纪元帅,大概会好酒好肉款待着。”   纪禹奇道:“哦?为何?”   秦阳望了望纪霜霜,打趣道:“万一对纪元帅招呼不周,惹恼了纪小姐,我怕太阳城一夜之间便被夷为平地。”   众人大笑。   旁边一人道:“话说回来,秦将军你来得倒确是时候,有你在,我们可以松口气了。”却是一个叫刘修的幕僚。   “刘先生,此话怎讲?”   “秦将军,每年的腊月三十,淮南王都会举办一场极为盛大的除夕夺魁大会。四大元帅家族都会派出麾下武将或府中家将上台竞技。此事事关各帅府的名望,历年都是除夕的重头戏。今年北路元帅府可能会派出武状元,不过我们有神勇无敌的秦将军在,自然胜算大增。”   武状元?秦阳暗暗记下这信息,又问道:“往年的胜负如何?”   “各有胜负,去年西路元帅府的孙榐胜了。这孙榐乃是西路元帅麾下第一剑客、武术总教练,极是厉害,因为去年他夺魁,被淮南王封为八大骑将之一。”   秦阳奇道:“贵府的夏辛将军武艺未必便在孙榐之下,为何去年让孙榐独占鳌头?”   那刘修道:“咦?秦将军不知道么?夏辛将军乃是北路元帅夏之章的幼子,因为打赌输给了我家小姐,才甘心为小姐卖命。他武功自是不错,但若他上台胜了,那算是我们南路远帅府胜了,还是他北路元帅府胜了?”   秦阳大吃一惊,难道自己觉得这夏辛的气度与普通家将不同,原来是身出名门。   筵席散去后,秦阳与纪霜霜走在庭园的走廊上。白天的细雪纷扬,早早地为原本颇为雅致的庭园披上了一层白纱。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纪霜霜见秦阳居然不追问夏辛之事,忍不住问道:“我见你好像颇为欣赏我那姓夏的家将,怎么不问问我关于他的事?”   秦阳微叹道:“将门虎子,确有真才实学,我倒觉得跟在霜霜你手下做个家将有些可惜。”   纪霜霜含笑道:“秦公子,你是暗指你自己么?”   秦阳摇头正色道:“这夏辛倒是个人才,可惜了,他既是北路元帅之子,在你麾下自是难以有出头之日。”   “唔……”纪霜霜难得地现出犹豫的神色,好一会才道:“你以为是我故意压制他,不让他出头?”   秦阳没答话,显然是默认。   纪霜霜叹了口气:“我曾数次向我爹保荐他当大将,他都拒绝了,他说宁愿在我身边当个家将护卫。”   秦阳惊讶道:“为何?他不像是没有功名事业心之人。”   纪霜霜没好气地瞥着他:“秦公子,你是真糊涂还是假不知?”   “求霜霜赐教。”   纪霜霜见他呆头呆脑,似是真没察觉,不由得恼了起来:“你这死人,平时不是挺聪明的吗?那夏辛曾三次向我求婚,被我拒绝了,后来他不甘心,要与我打赌,他输了便一生为我差遣,他赢了我便要嫁予他为妻。”   秦阳“啊”了声:“原来如此,难怪他对你如此看重,我还以为是个大大的忠心家将。他倒是个痴情的男子,宁愿放弃事业心也要守候在你身边。”   “是啊,不像某些人,在战场上恨不得把我气死。”纪霜霜哼了声,显然还记恨那天在太阳城外与秦阳的舌战。   秦阳眼珠一转,调笑道:“说来这个赌约和我们两个的赌约倒有几分相似。”   纪霜霜俏脸一红,嗔道:“胡说八道,我们的赌约可不是婚约。”   “哈哈,霜霜,此时我们的赌约似乎无法继续下去了。”   “谁说的,你现在不就已算是被我生擒活捉了?”   月色之下,纪霜霜动人的娇颜因为酒意的红晕更显得充满魅力。秦阳不禁心中一荡握住她的玉手道:“霜霜,此刻似乎是我擒住了你吧?”   纪霜霜的手掌微显冰凉,但细腻柔滑,极是舒服。   纪霜霜没挣脱,只是低下头,轻声道:“你我没在战场上拼在你死我活,反倒能像现在这样说说话,已殊为不易,那个赌约谁胜谁负,又真那么重要?”   秦阳心中涌起一股异样的情感,竟忍不住想将她拥入怀中,他微微一惊,连忙勉强压下这股冲动。他迟疑一会,终于还是将纪霜霜的玉手握紧,暗运赤炎真气为她暖手。   两人静静立于庭廊中,仰望着皎月当空。   忽然听到有人轻咳了声。秦阳和纪霜霜马上分开,他们一个是刚降之人,一个则是朝中重臣,太阳城的和约又是纪霜霜一手缔结下来,本来就已不该来往过密,若被人发现有私情传了出去,怕是会招来淮南王的更大忌惮。   秦阳目光杀意闪过,循声望去,见到夏辛正按剑站在远处,正冷冷地盯着自己,目光中充满了恨意和妒忌、愤怒。   纪霜霜整理了一下仪容,转过身,俏脸生寒:“夏辛,我说过今晚不用你跟随的吧?”   夏辛见纪霜霜神色冷淡,更是愤怒,他忍气吞声地躬身道:“府内有刚降之人,我怕他居心叵测伤害小姐,故不敢远离。”   纪霜霜念及他对自己的一片深情,轻叹了声,缓和语气道:“知道了,你退下吧,秦公子待我极好,自是不会伤我的。”   夏辛恨恨地瞪了秦阳一眼,不情不愿地躬身而退。   秦阳苦笑耸耸肩:“倒是给你添麻烦了。”   纪霜霜美目凝视着他道:“秦公子是否居心叵测,我心里有数,你远来劳累,今晚早点休息吧。”   秦阳沉默良久,才答道:“彼此彼此。”   言罢,转身而去。   纪霜霜望着他的背影,幽幽地叹了口气:“秦阳,你可知道玩火者容易**?”她抚摸着自己的手,指尖上依然残留着秦阳的体温。察觉到自己居然有点留恋刚才那滋味,不禁想到:自己是否也在玩火?   秦阳接近她的心思,她自是猜到了大半,但她也感受到秦阳对她确是有着真情实意。只是不知当中,是情意多些,还是计谋多些?而自己为了笼络秦阳而装出对他有意的样子,个中又是几分真几分假?   似乎为了掩盖大地里的污泥,天空中再次开始飘落纯洁的雪花。   而同一时刻,秦阳也仰望着漫天白雪,微微叹了口气,把感情也算计在阴谋中,实非他的本意。从与纪霜霜相逢那刻起,两人便斗智斗谋,彼此的关系故意弄得很是**,纪霜霜是为了笼络他秦阳,而秦阳又何尝不是为了在与淮南王的斗争中留有余地?   只是时至今日,竟有几分戏假真做之感。   罢了罢了,男子汉大丈夫,爱便爱,恨便恨,这般逢场作兴、虚情假意又有什么意思?   他伸出手,接住了银白的雪花,雪花很快便在他的掌中化为洁净的水滴。   秦阳捏紧拳头,决定从此刻起,不再和纪霜霜玩情戏。   小楼上烛光依久,星儿显然未睡,在等着他回来。他心中一暖,快步回到小楼。今晚,他答应了给星儿讲故事,可不能让这小丫头久等。      第一百三十二章 初见淮南王      第二日一早,大雪依然未停。秦阳在小楼的庭园里练完拳,只觉得神清气爽,匆匆换上一身轻便的淡蓝色武士服,腰系湛蓝快刀,带上楚熙和孟青,走出了元帅府。   纪霜霜一身雪白的貂裘,深紫的披风,也刚好出了元帅府,身后自然跟着夏辛。   两人很有默契地客套几句,昨晚的事仿佛从未发生过般。   稍候片刻,一辆华丽的大马车驶了过来,一左一右各有四名御林军守卫。车帘掀起,钦使傅喻亲热道:“秦将军,上车吧,坐我旁边。”   秦阳朝纪霜霜点点头,依言坐上了傅喻的车。纪霜霜自行上了江老的马车,紧随其后。   他刚坐定,傅喻便低声道:“秦将军,一会见到大王要留心点,大王最喜试探新将领的武艺。”   秦阳猜不透他的用意,只得谢道:“谢傅大人提点。”   傅喻落下帘子,又低声笑道:“要谢就谢首辅黄大人,是他专门嘱我提醒秦将军的,首辅黄大人甚得淮南王信任,秦将军,不要错过这个好机会。”   秦阳隐隐把握到淮南王朝中的权力制衡和派系了。军中显是四大元帅为首,文官中又以首辅为尊,此时首辅主动向降将伸出橄榄枝,似是有意染指军权。   只是不知是淮南王的意思,还是这首辅黄大人的意思?   秦阳喏喏以应,那傅喻倒也热情,大概是见那黄大人对秦阳颇有笼络之意,一路上嘘寒问暖,又暗示他要在淮南王面前好好表现,早日脱离南路元帅府的钳制。   马车冒着风雪,沿着大街直驶向王城,八名御林军开路,行人无不远远躲避。   两炷香左右,马车驶入王城,虽是傅喻引路,依然经过了四次盘查,可见这座王城守卫之森然。秦阳暗中打量了一下,见那些侍卫个个身手敏捷,俱非庸手,不由暗暗惊讶,这淮南王从哪处找来这么多的高手充当御林军侍卫?   正沉思间,马车在王宫的偏殿前停了下来。   秦阳被带到偏殿中候旨,纪霜霜也轻步而入,与夏辛立于他身边。夏辛自然是没给秦阳好脸色,秦阳也不在意,低声问道:“霜霜,你上次说过淮南王武试招贤,不知可曾招到什么高手?”   纪霜霜奇道:“怎么问这个?”   秦阳将傅喻的话简单复述了一次。纪霜霜似笑非笑道:“秦公子果然是人见人爱,连首辅大人都重点提点,前途不可限量。”   秦阳苦笑道:“一会估计有场武试,你赶紧给我说说有什么高手,好让我有个准备。”   纪霜霜道:“嗯,昨晚要不是被扰乱了心情,这事应该已和你说了。”她扫了一眼秦阳,秦阳苦笑一下。   纪霜霜续道:“自年初颁布招贤令以来,光是高手就有近千人,如孙榐那般的级数估计有四五人左右,但在我看来,最厉害的要数两人,这两人怕是未必在你之下,你倒要小心。”   秦阳见她神色郑重,也不敢轻敌,凝神听她说下去。   “一个是文华殿大学士举荐、武试中排名第二的榜眼,卓然飞,此人最擅拳脚功夫,一身铁布衫横练外功刀枪不入,又擅阴柔掌力,能击豆腐不烂而豆腐下的大石尽碎,是名极少见内外兼修的高手。”   秦阳暗自心惊,光是这份掌力,怕真未必在自己之下。   又听得纪霜霜续道:“另一个是北路元帅夏之章举荐的,武试中排名第一的武状元高宠,此人最擅枪法,一杆錾金虎头枪已到了随心所欲的化境,曾在殿前比试中,曾一枪刺中梁上的蚁虫,又在五招之内轻胜第一剑客孙榐,我看来他是留了几分力,否则孙榐怕是难挡他三招。这高宠武功之高当是现在淮南军中之冠,秦公子你武功虽高,怕未必能胜他。”   高宠?錾金虎头枪?秦阳大吃一惊,这高宠不是《岳家将》中虚构的第一神枪名将么?难道历史中真有其人,还是恰好同名同姓?   光是他那手枪刺蚁虫的功夫,起码已是绝顶高手的级数,自己真未必能胜他。   纪霜霜又道:“这高宠最厉害的地方不在于他的枪法,而在于他的心静。听说他曾五年如一日地练习一式最简单最枯燥的直刺枪法,风雨不改。光是这份心性,天下就少有人能及得上。”   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秦阳倒抽了口凉气。   夏辛忽然插口道:“秦将军,除夕夺魁大会你便有机会领教到这高宠的枪法了。我爹得此高手,定会派他出场。到时再让我见识一下秦将军无敌神功。”   纪霜霜脸色不豫,瞪了夏辛一眼:“夏辛,秦阳现在是我们帅府之人,你倒好像挺想他输了?”   夏辛微微躬身,却并不否认:“下属只是想小姐身边少些小人。”   秦阳苦笑不已。“情”只一字,却不得害得多少英雄好汉陷身其中,反目成仇。   纪霜霜俏脸生寒,正欲再言,有太监敲门来报,传令纪霜霜与秦阳上殿面见大王。   秦阳解下双刀与腰间的湛蓝快刀,交给内侍。   当下纪霜霜在前,秦阳在后,步入金殿拜见淮南王。   金殿内外戒备森严,清一色全是三级左右的带刀侍卫高手,分列于金殿四周。   金殿内,文武官员分列两旁,正中一人端坐金椅。只见他身着麒麟白泽黄袍,浓眉宽眼,大脸高鼻,脸孔黝黑,下巴里的短须虽经过修剪,依然如钢针般根根笔挺,不过年约四十左右,长相极为威严,料来定是淮南王张灿。   秦阳脸上不动色声,随着纪霜霜一起跪拜行礼。   眼前这人,便是幼时曾逼得他们三兄妹家破人亡、流落江湖的罪魁祸首。   他低着头,假装不敢直视淮南王,却是在努力克制隐藏心中的杀意恨意。   淮南王道:“平身,霜霜侄女赐座。秦阳,你抬起头来让本王看看。”   秦阳缓缓直起腰身,恭敬地垂手而立,抬了起头。   淮南王忽然一拍金椅,大笑道:“哈哈哈,秦阳啊,军中兵士谣传你身高九尺,虎背熊腰,双眼如铜铃,声如洪钟,能吓死虎豹,我自是不信,却依然神往不已,今日一见,却是这么一个翩翩美少年。哈哈哈!”   他旁若无人,就此放声大笑。秦阳惊愕不已,这淮南王还真不愧是草莽出身,相当粗豪。他唯有拱手谦道:“秦阳不过区区山村小子,何敢当大王赞誉。”   淮南王亲身离椅,扶起他道:“秦将军,你以数百兵士,能大破我军第一元帅纪禹的数万大军,大大的将才啊,将来若再立下大功,我可封你为中路元帅。来人,赐座!”   他此言一出,满殿皆惊,人人望向秦阳的眼光中都充满了惊羡,自然不乏有妒忌、忌惮之意。   秦阳更是大惊,他诈降淮南军,便是想低调地逐渐解除淮南军对自己的戒备,好暗中发展势力,若真被淮南王重用,满朝文武必定盯紧自己和太阳城的一举一动,这样的情况下,想暗中发展,简直是痴人说梦。   他马上躬身下拜,装出惶恐不安的样子道:“谢大王赞誉,秦阳之前侥幸取胜,不过是依了地利天时,若直接与纪元帅对敌,难逃一败涂地的结局。秦阳自知不过一介武夫,只想尽忠效力,报答大王大赦罪知遇之恩,实不敢奢望当什么元帅大将!”   淮南王仰天长笑,道:“秦阳你很是谦虚,这点不像我,我倒有点好大喜功,这点得向你学习。来,坐下。”他亲自将秦阳带到纪霜霜旁的座位上坐下,这才回到自己的金椅上。   秦阳第一次感受这雄踞淮南的霸主独特的人格魅力,这淮南王虽身披王袍,却不减草莽英雄的豪气,而且直爽率直,爱恨分明,不摆架子,难怪麾下纪禹等元帅都是一代枭雄,却甘心为他所用。   淮南王又道:“听霜霜侄女说,江陵一战,全赖秦阳你力破南门,我军方可长驱直入,大破江陵军,这是大功,本王要重赏你,你可有什么心愿?”   秦阳满脸慌张答道:“江陵城破,全赖大王的洪福和纪军师神机妙算、我军将士上下齐心奋勇杀敌,秦阳不过只是略尽绵力,怎敢邀功?”   也不知是不是听得他那“我军”二字,淮南王大悦,道:“秦阳,你低调谦虚,很好,但这功劳却不能不赏……来人,将近日苏武王送来的美人带上来。”      第一百三十三章 较场比武      很快,两名长相极为娇美、身材美曼的少女已被带到殿上。   淮南王指着这两名美女道:“宝剑与美女最宜赠送给英雄,这两名美女都是苏武王送来的礼物,秦阳你初到广陵,需要有美女照顾,我便将他们送给你。”   秦阳暗自叫苦,他虽然想在淮南王面前表现出自己是个胸无大志、喜好女色之徒,但昨晚好不容易才拒绝了纪霜霜派来的婢女,此刻却收下淮南王送的美女,于纪霜霜和星儿那里都不好交待,何况这两个美女来历不明,放在身边终究是个祸患。   他正想着法子婉拒,文官中有人出列道:“大王,秦阳虽在江陵之战中立了大功,但他此前起兵作乱,杀伤我军大量兵士,功过能否相抵尚未可知,怎可另有赏赐?”   秦阳眼角余光望去,见此人身穿仙鹤绯袍,瘦脸长须,年约五旬,头戴七梁官帽。纪霜霜樱唇微动,用蚊子般的细声道:“是文华殿大学士李元峰。”秦阳手指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臂,示意感激。纪霜霜瞥了他一眼,又望了望那两个美貌少女,意思是:“要收么?”   秦阳轻轻摇头。纪霜霜嫣然一笑,不再说话。   淮南王微微皱眉,尚未答话,又有一个七梁文官出列,不咸不淡禀道:“大王,秦阳既已降了我等,大王已在御旨中声明既往不咎,此番因破江陵大功而进行赏赐,臣以为当是合适。”   他说着,转头朝秦阳微微点头。秦阳见他身穿蟒袍,白脸斯文,容颜清秀,唇上短须,年不过四十,但说话的风度语气,俱是一流。难道他便是当朝首辅黄大人?   果听得淮南王道:“首辅言之有理,李学士,本王既已有言在先,不可食言。”   李元峰脸色微沉,又道:“大王,按着惯例,对于降将降臣,文官试文,武官试武,人人皆称秦阳武功过人,当日在江陵城南门,单人击溃数百守兵,不知是否言过其实。若是所言有虚,怕是这大功也有不尽不实之处。”   淮南王略一沉吟。首辅黄大人已出声了:“李大人,此军功乃是纪军师所奏,难道还有假不成?”   李元峰针峰相对:“纪军师聪颖过人,算无遗策,但战场之上混乱至极,纪军师一时不察,被奸人所蒙骗,误算功劳,也不是不可能之事。若是秦阳真有这本事,又何惧试武?”   纪禹和纪霜霜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李元峰上前一步,躬身道:“大王,武试榜眼、副统领卓然飞就在殿外守值,不妨与秦阳一较高下,如秦阳果是有真才实学,臣第一个保请赏赐!”   淮南王无奈,问道:“秦阳,你可敢与卓然飞副统领比试下?”他虽是询问,但人人都知道他几乎已是默许了这次比试。   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秦阳身上。武试榜眼卓然飞的功夫在座人人都已见识过,人人均已默认他是除了高宠外、淮南军中的第二高手,而眼前这秦阳,却是近来名声如日中升、让淮南军闻风丧胆的绝代名将。   这场比试,大有看头。   秦阳暗叹一声,人在朝野,身不由己,哪能说个“不”字呢?何况此事涉及到纪霜霜,自己现时在她麾下,更难退让。   他见纪霜霜一脸担忧,朝她微微一笑,这才躬身道:“大王有令,秦阳赴汤蹈火在所不惜。秦阳本领低微,怕不是卓大人敌手……”   众人一听,都颇觉失望,以为秦阳贪生怕死,不敢应战,望向他的目光中多少带有不屑。   谁知秦阳挺身而立,一字一句续道:“但事涉纪军师的名声,秦阳请战!愿向卓大人一较高下!”   淮南王大悦,一拍金椅道:“来人,宣卓统领!”   片刻之后,一名身穿御林军将领服的大汉昂首阔步而入,向淮南王躬身下拜。   淮南王示意他平身后,对秦阳道:“秦阳,然飞是本王的御林军副统领,武试的榜眼,你便和他较技一番吧。”   秦阳领命,打量卓然飞数眼,只见他体形彪悍,比自己高出整整一个半头,高鼻圆眼,太阳穴高高突起,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他那古铜色的皮肤和贲张扎实的肌肉,一看便是外功内功俱练至化境的高手。   两人站在一起,秦阳身材瘦削,个子也不算高,顿时气势被比了下去。   李元峰脸上现出笑意,望了首辅黄大人数眼,似是料定秦阳必败。   首辅黄大人躬身入列,经过秦阳身边时,低声说了句:“此人拳脚功夫了得,小心。”   秦阳一怔,随即低声应道:“谢首辅大人关心。”   大殿之内不宜比武,很快,比武场地便定在殿外的较武场。其时大雪已停,早有军士将较武场打扫干净。   看台之上,淮南王和众文武大臣分列而坐,御林军兵士肃立防卫,但人人的目光都好奇地打量着较武场上的秦阳,他们虽听过秦阳的名字,却不知道眼前的少年便是名震天下的秦阳。   待得众人坐定,李元峰又出列道:“大王,听说秦阳是天道门的高徒,颇擅掌法,正好卓然飞也擅拳脚,殿前比试,拳脚功夫最是适宜,不会误伤人命,臣建议两人比试拳脚,不知大王意下如何?”   在座不少人都听说过秦阳擅使刀,此刻见李元峰提出这个建议,都心中雪亮,这李大人是要让秦阳以短对付卓然飞的长。   淮南王似乎对秦阳颇为看重,便问道:“秦阳,听霜霜侄女说过你双刀是一绝,你是愿意比兵器还是比拳脚?”   秦阳未答话,卓然飞傲然请示道:“大王,然飞愿以一双拳头,与秦阳的双刀一较高下。”他早闻秦阳大名,有心在众人面前展示威风气度,特意说了这么一个条件,何况他确是拳脚功夫更胜武器一筹。   秦阳心中微恼,你最擅拳脚,难道我练了两辈子的咏春拳便会输给你?   当下他不卑不亢道:“回大人,秦阳拳脚功夫虽是粗浅,同样愿以一双拳头,与卓大人决一胜负。”   众人都大为吃惊,这秦阳居然愿意比拳脚?哪有这么笨的人,以短击长。连首辅黄大人都脸色微变,暗骂秦阳死要脸面。   纪霜霜也是心中大急,难得有这么好的以双刀应敌的机会,这死人居然不愿占人便宜!她哪想到秦阳的咏春拳丝毫不在双刀之下。   全场中最高兴的要数李元峰,他一听大喜,怕秦阳反悔,马上道:“好,难得秦阳如此有信心,请大王准奏!”   淮南王自然答应下来。   见两人已分立较场两边,相距丈余,淮南王道:“比武开始吧。”   卓然飞一手将御林军统领的制服脱掉,露出贴身小衣和一身扎实精壮、如铁石般坚硬的肌肉,御林军见统领如此英武,纷纷大声欢呼。   秦阳淡然一笑,紧了紧身上的武士服,左脚划个半圆,右脚跟着划个半圆,重心微微下蹲,双脚双膝内扣,含胸拔背,左手问路,右手佛掌护身,正是咏春拳的二字钳羊马问路手。   这是秦阳第一次在公众场合使出咏春拳,众人见他马步如此奇特,都大觉惊讶。   淮南王问身边的纪禹:“纪兄,这秦阳的是什么功夫?天道门还有这样的拳法?”   纪禹也讶然道:“大王,我练武数十年,却从未见如如此奇特的马步,似不是天道门的功夫。”   一旁的纪霜霜道:“大王,据闻秦阳的双刀刀法是他独创的,说不定这拳法也是他所创的。”   淮南王顿时大感兴趣:“哦?有此事?”当下凝神细看。   那边卓然飞虽也颇为吃惊,但他充满信心,双拳一前一后,一上一下,在胸前形成半抱圆的姿势,道:“秦阳,我这是家传卓家拳,能快能慢,能刚能柔。请!”   秦阳依然问路手不变,轻轻说了句:“咏春,秦阳,请!”   他凝神静气,臻入到天人合一之境,心中再无胜负输赢,如山岳屹立,不动如岩。      第一百三十四章 咏春拳扬威      (明天起恢复二更。)   此时御林军众将士已知卓统领的敌手就是闻名天下的秦阳,此刻见他如此气定神闲,浑身上下散发着玄之又玄、无法形容的奇妙气息,都不禁为之动容,为卓然飞喝彩加油之声也低了下来,御林军兵士们虽不敢公开为上司的敌手加油,但眼中都充满了对此战的期待之情。   卓然飞也心中微凛,脸上终于露出凝重的神色。   凭他的眼力,竟窥不破秦阳的破绽和虚实。   卓然飞厉喝一声,抢步上前,不过一步之间,已蹿过丈许距离,奔至秦阳身前,双拳翻飞击出,刹那间拳影重重,虚实难辨,虚随时可变实,实随时可变虚,拳风呼啸,笼罩秦阳全身各大要害,拳劲之凌厉,大有开山碎石之力,最可怕的是他的拳法隐含内旋的内家劲力,如此刚中带柔,虚实相化,极为厉害。   在场不乏一流高手,人人都看得暗自心惊,暗恃自己面对这种拳术,怕是只有不断退避之法了。   谁知秦阳竟然寸步不退,双手拳掌交错,蛇鹤双形,摊手、膀手、伏手、里绵掌、底掌,十字手……咏春绝招虚实相间,以实击虚,以虚避实,卸、引、牵、粘、贴……桥手相接间,攻守兼至,精奥无比,硬生生地接下了卓然飞那似是无人可敌的凌厉攻势,竟是丝毫不落下风。   卓然飞暗自骇然,他只觉得秦阳的拳法严密快捷,贴身短打,实是生平从所未见,最神奇的是秦阳似乎完全看透了他拳法的虚实刚柔变化,无论是以拳掌还是膀手相接,都恰到好处,一粘则退,尽卸他拳劲,更能同时反攻,玄妙至极。他空有一身刚柔并济的拳力,却无法迸发出来制敌致胜。   他猛喝一声,双拳速度骤然加快,全力抢攻,拳拳刚猛之极。他已瞧出秦阳的拳法细腻严密,如果以柔劲极难攻破,不如以快速刚猛的拳势,或可一举击破。   霎时间拳风大作,全力攻向秦阳上三路。   秦阳身法轻灵至极,脚步进退自如,眼见卓然飞双拳同时攻到面门,飞快闪步侧身,一记高膀手卸开粘住他的左桥身,右拳如钉,猛击向他的肘关节。卓然飞手臂微斜,拳劲改向下击,同时飞起一脚,要攻秦阳下盘。   秦阳在“天眼”之下,已清晰看到了他的一举一动,右拳化为下更手卸开拳劲,右脚迅速抬起反踹而出,横面脚自上而下,拦住卓然飞踢来的腿劲。   “蓬!”两人拳脚同时相交。   卓然飞后退两步,旋即再次快步上前抢攻。   秦阳上身一晃,马上站定,见卓然飞竟似丝毫没有受伤,不禁暗赞一句:“铁布衫果真名不虚传!”   眼见卓然飞拳速越来越快,似乎要硬生生地以快拳决出胜负,秦阳心中微恼,要比快拳,我咏春拳难道会输于你?   他全力施展天人合一,双拳也随之加速,直迎卓然飞的拳势。   两人近身肉搏,以快打快,招招相斥,拳风所到之处,依然暗含劲力,逼得数丈开外的御林军不得不后退避让。   众人哪见过这么快速的拳法,卓然飞的拳法似左实右、似虚实实,快捷无伦,秦阳的咏春拳则短捷迅速,粘卸引打,两人俱是拳法高手,一时拳影如幻,只听得拳劲相交之声如炒豆般暴鸣不已,在场竟无人能看出到底是谁占了上风。   卓然飞见秦阳的拳速居然逐渐变得比自己还要更快,不禁暗自焦急,再次变招。他摧动全身功力,暴喝着双拳上下同时猛击向秦阳胸腹要害,这招弃守为攻,竟是打算吃了秦阳几拳,也要将秦阳打至重伤。   眼见他这双拳威猛至极,秦阳双拳化掌,以咏春拳的蛇形手配合天罗地网势,刹那间与拳劲相碰近百次。   卓然飞只觉得一股如丝如棉的拳劲包裹着自己双拳,双拳如入罗网,竟有劲无处使,强攻不入,大骇之下马上转至刚为至柔,要以绵掌功夫破秦阳的天罗地网势。   秦阳再赞一声,但他依然以不变应万变,咏春拳本来就严密细腻,此刻融入到天罗地网势的拳意更是如虎添翼,任卓然飞拳法如何变招,如何虚实刚柔变化,就是穿不透秦阳的天罗地网势。   卓然飞愈加焦躁,拳法微乱。   秦阳的“天眼”立生感应,马上轻喝一声,身如电闪,包脚马步已踏着卓然飞的步法空隙,斜闪到他背后,三星捶接连击出,把卓然飞击得向前踉跄数步。但卓然飞的横练铁布衫确是了得,秦阳已用了七成劲力,他竟然硬是全捱下了,怒吼着转身再战,右拳笔直击向秦阳胸前。   秦阳见他杀机尽现,竟似要将自己立时击毙,不由得大怒。   你我不过只是比武较艺,用得着生死相拼么?同时他也雄心大起:我让你三分你便以为我奈何不得你的铁布衫?我就不信你真是铜皮铁骨!   他催动全身丹功真气转化为赤炎属性,赤炎的气焰刹那间包裹着他的身体,左手摊掌引开拳劲,右拳疾然击中了卓然飞的小腹。   暗含着赤炎威力的九成丹功真气,以咏春寸劲迸发而出,形成一股摧金裂石的强大拳劲。   卓然飞哪想到他居然能打出如此强横的掌力,只觉得腹中如被火热的铁锤猛轰了一下,忙聚全身功力相抗,却依然慢了一步,被秦阳的拳劲震得倒飞而出,虽然勉强站稳,但已嘴角渗血,先机尽失。   在众人的骇然惊呼声中,秦阳身如幻影抢攻向上,卓然飞狂吼着勉力抵挡,但落在下风之势已成。瞬时间,秦阳的带着赤炎气息的拳风掌劲弥漫整个较武场,较武场四周的御林军都觉得热浪扑面,不由得再次后退。连远在二十余丈外的淮南王及群臣都感觉到那惊天动地的拳势威力,不禁相顾失色。   秦阳的拳速越来越快,已远远超出了卓然飞的招架范围,只听得卓然飞的中拳闷哼声不断,饶是他铁布衫功夫练至化境,接连吃了秦阳数十拳也是承受不住,秦阳猛喝一声,咏春拳的子午捶再次击中卓然飞的小腹。   卓然飞终于抵敌不住,鲜血狂吐,踉跄退步,半蹲在地上,无力再战。   全场死一般沉寂,随后如雷般的掌声响遍全场,连淮南王都亲自起立,用力拍掌称赞。   卓然飞号称天下无人可破的铁布衫,终究被秦阳的拳劲击破了。   秦阳也不追击,他气息微喘,心中也是骇然不已。最后一击他已运足十成功力,竟还不能让卓然飞击倒,可见此人功力与自己不过是一线之差。他暗暗警醒,已知天下之大,能人辈出,自己近半个月来只顾着领兵迎敌,虽说是“以战养战”,在战斗中磨砺武艺,但较之以往在孟家村全心全意地练武,效果终究是差了一筹。   看来自己要抓紧在广陵的日子,勤加练功。   淮南王亲下金椅,走上较武场,先命人将卓然飞带下去疗伤,又挽着秦阳的手臂引他回座,大笑道:“本王得秦阳,如虎添翼!今后你便是本王的虎威将军!”   秦阳暗叹口气,自己想低调些,但时势所至,想低调也是不可。现在只能竭力为淮南王效力,让他误以为自己忠心耿耿,降低戒心。   他装出又惊又喜,慌忙下跪谢恩。   满场文武和御林军兵士纷纷欢呼起来,首辅黄大人出列道:“天佑大王,得此勇将,加上龙威将军高宠,天下谁人可挡大王一统之势?”   淮南王仰天长笑,拍拍秦阳的肩膀:“刚才秦将军所用的拳术,本王和纪兄都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可是秦将军所创?”他既封了秦阳做虎威将军,称呼也跟着改了,明显已将他视为自己军中将领。   秦阳最怕被人问起咏春拳来历,又不能像对妹妹那般说是从无字天书上学来的,只得答道:“禀大王,此拳术是末将在一年前的春天所创,故名‘咏春拳’。”   “咏春,咏春,好一个诗意的名字,好一套咏春拳!”淮南王又是赞了几句。      第一百三十五章 紫烟暖玉      秦阳心里苦笑,心中不住向太师祖严咏春和五枚师太道歉。   淮南王环视众人,问道:“秦将军如此人才武功,应该没人怀疑他的破江陵城南门的战功了吧?”   李元峰脸色阴沉,不再说话。   淮南王哈哈大笑,又指了指一直立于两旁的那两名美貌少女,道:“秦将军,这两个美女今后就是你的人了,一会便带回去吧。退朝!”说罢便转身离去。   内侍太监高声叫道:“恭送大王!”   秦阳连拒绝的机会都找不到,只得和众文武大臣一道跪送淮南王。   待得淮南王去远了,满朝文武都过来向秦阳道贺,又邀请他参加晚宴。   秦阳心知这“虎威将军”不过是个头衔虚职,实际没半点统军权力,淮南王表面上对自己信任有加,但戒备心半点未减,自己依然要小心行事。当下他满脸荣焉,受宠若惊地与众文武客套。   微一转头,他已望见首辅黄大人微笑着走到自己身前,忙躬身行礼,又低声道:“谢首辅大人的提点!”黄大人见他如此点头醒尾,哈哈一笑,对众人道:“都不许和我抢,今晚秦将军的庆贺宴在我府中举办,你们谁有兴趣都可以来。”   众文武大臣见他待秦阳如此亲密,知道他已决定收秦阳为自己人了,不少人也抱着同样的心思,但哪敢和首辅抢人,只能悻悻然退到一边。   纪禹却不吃这套,他大步过来道:“秦将军今晚要先在我帅府庆贺,明日我让他和小女一起到首辅府上拜访如何?”   首辅黄大人呵呵笑了几声:“自然可以,纪元帅和纪军师现在都是秦将军的上司,自然是先得让给纪元帅。”   纪霜霜拉秦阳到一边,朝那两个美女撇撇嘴:“秦将军,收得两房美女啊,难怪昨天不想收我送的小丫鬟,原来是嫌弃她们长相不及这两个美人儿漂亮。”   秦阳眨眨眼,低声笑道:“怎么,纪军师难道吃醋了?”   纪霜霜美目如娇似嗔地瞥着他:“你想我回答是,还是我想回答不是?”   昨夜一场似真似假的情戏,使秦阳对这个古灵精怪、智计百出的美女生出了几分的愧疚,此时见她语带双关,便苦笑道:“说句大实话,你若回答是,我会比较高兴。”   纪霜霜怔了怔,见他一脸真诚,不禁道:“秦公子,你这么说很容易被我误会的。”   秦阳道:“我此前待你确是有所私心,但从今日起,我秦阳待你决不含任何功利目的,你信也罢不信也罢。”   纪霜霜见他开诚布公,“卟哧”一笑,心中的芥蒂不知不觉便消解了,她轻声道:“若秦公子真心待我,我自然也不会对你玩弄手段,在你这样的聪明人面前,什么手段阴谋都颇觉幼稚好笑。”   秦阳微微一笑,两人之间自昨夜半挑破彼此的算计而引起的尴尬、距离,此刻总算是化解了。   两名美女已走了过来,畏畏缩缩地行礼道:“奴婢拜见主人。”   秦阳大觉得头痛,求救似的望向纪霜霜。   纪霜霜似笑非笑道:“我也没法子,大王所送的美女,你难道还敢私下赶走她们或者用来另赠他人?”   秦阳无奈耸耸肩道:“就是做不到这点才想麻烦纪军师帮忙。霜霜,你就帮我这次吧。我实在不知如何处理此事。”   听得他这声“霜霜”叫得真诚,丝毫没有作伪的成份,纪霜霜心里泛起一丝甜笑,故意摊摊手,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你赢回来的人,你自己决定怎么处理吧。”   居然转身就走了,只是脸上的笑意,却是掩饰不住。   秦阳苦笑不已,只得道:“你们都起来吧,先跟我回去。”两个美女见他年少俊朗英雄了得,又待人有礼,都暗叫幸运,她们有些姐妹被送给某些将领和大臣,要么是粗鲁暴躁的大汉,要么是贪杯**的老头子,相比之下自然是她们更为幸运。   首辅黄大人笑着对纪禹道:“英雄难过美人关,纪元帅,今晚你可别不知趣,将秦将军留得太晚。”   众人大笑,又与秦阳客套好一会,方始各自散去。   秦阳领着两个妙龄美女回到偏殿,唤上楚熙和孟青回府,傅喻又亲自相送,一路上对秦阳更显亲近。   楚孟二人虽奇怪秦阳怎么带了两个美女回来,但见秦阳没说,又有傅喻等外人在场,自然不敢多问。   待得回到太阳别苑,已近中午,星儿正在院子里练拳练掌,见秦阳回来,收拳喜道:“哥哥!”忽见他身后的两名美女,不由讶然道:“哥哥,怎么有两个陌生的姑娘?”   那两个美女也聪明,马上行礼道:“拜见小姐。”   秦阳苦笑道:“淮南王赏赐我的。”   星儿不高兴了,如同领地被入侵的猫咪般,充满敌意地瞪着两个美女,嘟着小嘴道:“我不喜欢,哥哥打发她们走吧。”   那两个美女大惊,马上跪倒泣道:“奴婢什么都会做,求主人小姐不要赶我们走。”   像她们这些被编入奴籍之人地位最是低下,主人家要是玩腻了,随时可打杀她们或者将她们随意贩卖,万一被卖到官窑**,下场更是悲惨。她们早看出秦阳待人和蔼,没什么架子,跟着他多半不会被随意虐待折磨,自然心甘情愿跟着他。   秦阳叹了口气,道:“抬起头来。”   两个少女都惶恐不安地抬起头。秦阳目光如炬,打量她们数眼,见她们不过十四五岁,和星儿差不多年纪,长相虽不及星儿漂亮可爱,依然算是清丽端正,远胜寻常女子。   听说苏武王送了三百名美女到广陵,换回自己十余名的王妃,看来传闻不假。   秦阳又问了她们的来历,这两名少女原来都是苏州人氏,因家贫被卖入教坊充当侍女两年有余,准备培养好高价卖给官宦权贵,这次因为江陵事变,被苏武王买下送来淮南,换回王妃。   秦阳目光何等锐利,察言观色,知道这两个少女确非奸细间谍。他终究是现代人,未习惯将女子如货物般送来卖去,便问道:“星儿,要不就让她们跟着你吧。”   星儿听得她们的悲惨遭遇,也硬不起心肠赶她们走,便答应下来,又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两个少女大喜,左边的少女眼睛又黑又亮,胆子也稍大些,她恭敬答道:“回小姐,奴婢们在卖入教坊时已被消了民籍姓名,只有编号,奴婢的编号是一九三,她的编号是二零一。求小姐和主人赐名。”她已瞧出秦阳颇为宠溺眼前这漂亮至极的小姐,故而对星儿特别尊敬有礼。   星儿征询秦阳的意见,秦阳道:“妹妹,她们以后跟着你,你定吧。”   星儿想了想,帮左边那少女取名为“紫烟”,右边那少女取名为“暖玉”,均是取自唐诗。紫烟和暖玉大喜而拜。   待得用过午膳,秦阳见天色甚好,而且难得有空闲,便决定便带齐星儿、楚熙、孟青、紫烟和暖玉去广陵城里游玩,顺便给三个女孩儿买些日用品和衣物。   星儿自从到了孟家村后就没多少漂亮好看的衣服,就算秦阳当了**的城主,吕夷简给秦阳两个妹妹各送了数套漂亮的衣裙,但秦阳终究没亲自送过。   他忽然想到小时候,曾想给两个妹妹各缝制一套lolita公主裙,不禁心中一动,专门去了一家广陵城最好的布料服饰店。   星儿见这店里的服饰虽美,可那价格太高,便犹豫道:“哥哥,这里的东西太贵……”   秦阳在她耳边低声道:“有人在监视我们,我们要尽量表现中留恋广陵城富贵繁华生活的样子。”   星儿本身就是个聪明的姑娘,何况早已和哥哥商量好在广陵城的行动方针,她会意地点点头,也不再多说,拉着紫烟和暖玉去选衣服。   在女孩儿们挑选衣服时,秦阳偷偷地买了几匹合适的布料,让楚熙带着,光是这布料,已花了近十两银子。此时他早非昔日的穷家孩子,虽然生活依然俭朴,在对待妹妹的事情上,却是从不吝惜金钱。   紫烟和暖玉都是贫家出身,又是奴婢之身,看到那昂贵的价格哪里敢真选衣服。这些衣服任意一件几乎都可以等同于她们的卖身价了。   秦阳本来就没什么等级观念,他既然让星儿收留了这两名少女,便是当她们是星儿的朋友般看待。在亲自帮星儿挑选了几套最合适的服饰后,又帮两名少女各选了两套,硬是塞给她们,感动得两个从小就饱受白眼的少女眼中泪光闪动。      第一百三十六章 游城      秦阳见买了新衣裳,便让三个女孩儿在店里换上。   半晌后,三个女孩儿重新走出店门,秦阳只觉得眼前一亮。星儿本来就娇俏可爱,此时换上一身高贵典雅的衣裳更是明艳照人。她一身淡黄色的银纹绣百蝶度花衫,外披一件雪白的貂裘小背心,穿着鹅黄绣白玉兰长裙,系着粉红色的蝴蝶结腰带,头上挽了个美人髻,斜斜着一枝翡翠玉簪子,配上漂亮的大眼睛、精巧的嘴唇、小小的瑶鼻,白玉般的肤色和红扑扑的脸蛋,漂亮得如同仙女下凡。最显眼的自然是她垂于胸前那两条小辫子,走路来一晃一荡,可爱至极。   饶是秦阳自幼和星儿一起长大,此时都看呆了。楚熙和孟青更是目瞪口呆,被勾了魂般一动不动。   紫烟和暖玉各自换上了华丽的冬装衣裙,更显得艳若桃李,美貌过人。   三个女孩儿在街上一露脸,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星儿见被众人盯着,不禁羞红了脸蛋,她本来就比较内向羞涩,当下偷偷躲到哥哥身后,小手拉着他的衣袖,样子说不出来的可爱。   秦阳微微一笑,向周围的百姓点头示意,拉起星儿的小手道:“我家星儿这么漂亮可爱,就该让别人看看,羡慕一下。”   星儿被哥哥拉着,只好与他并肩而走,但羞涩的脸蛋艳如红霞,动人非常。紫烟、暖玉、楚熙、孟青四个自然紧随其后。   秦阳带着五人漫步于广陵街头,星儿幼时在常在这城中玩耍,偶尔见到一些尚有印象的地方,便高兴地指出来,提起幼时和哥哥姐姐一起玩耍的往事。   说着说着,似乎是想到了姐姐,星儿的眼圈开始红了起来。   秦阳猜到她心思,柔声道:“星儿,还记得哥哥以前说过的话不?待得天下太平了,我便带你和月儿去看遍人间最美丽的风景,见识这个世界最美好的一面。”   星儿握紧哥哥温暖的手掌,悄悄地靠到他身上。   秦阳长得清秀俊俏,衣服却颇为朴素,与三个女孩儿一比反倒像是家将,偏偏他又走在最前面、和星儿亲昵非常,惹得街上行人指指点点,大惑不解。   秦阳半点不在意,却有人在意了。   一个纨绔子弟般的公子哥儿,带着几个保镖打手迎面走来,先是夸张地向星儿行了个礼,问道:“这位小姐,敢问是哪家的姑娘,怎么我从未见过?”随即又对秦阳道:“喂,野小子,你凭什么拉着这个小姐的手,大庭广众之下,怕是于礼不合吧?”   秦阳皱了皱眉,怎么天下间的公子哥儿都像白痴一般钻出来让人打脸?   楚熙和孟青近来跟着秦阳,得到秦阳的指点,武功已有了不少的进步,此时见有人来惹事,便要出面制止。秦阳一手拉住他们,低声道:“我来。”   他不欲生事,更不想与这些人物多纠缠,挺身挡在星儿面前,淡淡说了句:“我是秦阳,让开。”   现在秦阳名气之响,早已传遍淮南的每一个角落,广陵城谁人不知哪个不晓?   那公子脸色数变,随即打量了秦阳几眼,惊疑问:“秦阳?哪个秦阳?”   “太阳城的秦阳。”   那公子哥依然怀疑道:“你真是秦阳?”   秦阳双目一瞪,杀气透体而出:“让开!”   那公子哥儿和手下家将只觉得周围瞬间下降十几度,寒意遍体,顿时吓得屁滚尿流,慌忙地行了个礼便滚到一边。   楚熙和孟青对视一眼,都暗暗咂舌,不战而胜自然远比他们动用武力更厉害得多。   周围的人一听,原来是秦阳来了,都纷纷停步细看,不一会,街道上已挤满了人,人人都惊羡非常,不少富家小姐都脸上红晕,目光盯着秦阳不放。   “哇,他就是太阳城城主?听说他三招斩黑狼,近来更以数百兵马击退南路元帅的五万大军、闯入千军万马中擒了洛副元帅。”   “我还听说他数日前独力攻破江陵城的南门,极是了得。”   “你们的消息都太落后啦,今早秦将军在王城的较武场上打败了武试榜眼卓然飞,被淮南王封为‘虎威将军’!”   百姓们都议论纷纷,将秦阳等人围在中间。   紫烟不禁低声对暖玉道:“暖玉,我们的主人名气好大呢!”   暖玉答道:“我在苏州时便曾听人提起过主人,姐姐没听过?”   紫烟道:“只是听过一些斩马贼的事,想不到我们主人这样英雄了得。”   秦阳回头苦笑道:“你们就别跟着起哄了。名气大倒不是好事,你看,现在我们被人围起来当成猴子一样看,连想逛街都不行了。”   两个姑娘听他说得风趣,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秦阳咳了两声,拱手对周围的百姓道:“各位广陵城的父老乡亲们,小子秦阳也是广陵人氏,此刻归顺淮南王,得以回归故土,甚是高兴,故而带着妹妹家人一道出游,不料惊扰各位,万望见谅。另外,秦阳和你们一样,都只有两只眼两只耳朵一个鼻子一个嘴巴,没什么特别之处,请各自散去,实在要看,请看我家最漂亮的妹妹罢。”   星儿顿时羞红了脸,轻轻地捶了哥哥一下。   众人见他态度和蔼,说话有趣,都大笑起来,虽然还是对他指指点点,却都自动地让出道路来。   秦阳一边抱拳行礼,一边带着星儿等人匆忙离开现场,但无论到了哪里,都有人热情地搭讪问话,秦阳的名声在民间极好,不少商店都甘愿送他商品,不收金钱,秦阳不得不硬塞银两。   后来见实在无法再逛下去了,秦阳只好带着星儿等人打道回府。   刚回府没多久,纪霜霜便来了。   她在一楼的主厅里坐下,含笑道:“秦公子,你游城游出好大的动静。”   秦阳苦笑不已。   紫烟和暖玉送上香茶,纪霜霜打量她们一会,脸色沉了下来,淡淡道:“你们主人待你真好,居然还给你们买这么贵的衣服,怕是比我身上穿的还要贵重。”   紫烟和暖玉在较武场上见过纪霜霜,知道她是秦阳熟人,吓得手足无措,慌道:“奴婢不敢,奴婢马上回楼上换衣服。”她们与星儿同住在第四层。   “现在这样穿着挺好看的,不用换了,你们先去陪陪星儿,这里不用你们伺候。”却是秦阳出声解围。星儿不喜欢纪霜霜,听到她来了连楼也不下。   紫烟和暖玉应声告退。   纪霜霜哼了声,冷冷道:“秦城主,你的‘处理方式’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秦阳笑道:“霜霜,这次我就真当你在吃醋了哦?”   纪霜霜别过脸,不理他。   秦阳从怀中掏出一对紫玉耳坠,送到她手里道:“霜霜,送给你。”   纪霜霜扫了一眼,依然脸色不豫:“怎么,就这点东西就想来哄我?怕是没你送给那两个奴婢的衣裙贵重吧?”   秦阳握住她的玉手道:“礼物不在乎贵重与否,而是在乎心意。霜霜没听过‘千里送鹅毛,礼轻情义重’?”   纪霜霜气哼哼道:“真会说话,听说你文采极好,你现在便以这耳坠作首诗,入得我耳,我便收下了。”   秦阳抚额道:“我久未作诗,早已荒废,怕是……”   纪霜霜站起来道:“告辞!”   这姑娘怎么今日特别爱闹别扭,以前貌似不是这样的吧。秦阳无奈了,只得拉住她道:“好好,我作我作。”他略一沉思,吟道:“踏破扬州十里街,只得紫玉配佳人。   且同千里寄鹅毛,何用孜孜饮麋鹿。”   纪霜霜凝视他好一会,脸色才阴转晴,重新坐回座位中,秦阳赶紧将紫玉耳坠送入她手中,试探着问:“霜霜,怎么今日你的态度与往常不同?”   纪霜霜没好气道:“秦公子既然说了以真性情待我,我便以真性情待君,我一向便是这样的脾气,你不满意可以赶我走。”   秦阳见她俏脸上表情丰富,较之以前那沉稳淡定的“纪军师”大不一样,颇觉有趣,不禁笑了起来。   纪霜霜嗔道:“怎么?见我不是那小鸟依人的性子便不喜欢了么?”   秦阳含笑道:“以前我好像也没说过‘喜欢’吧?”   纪霜霜顿时语塞,她羞恼地别过脸,继续闹着别扭。   秦阳握住她的手,纪霜霜挣了挣却挣不脱。秦阳轻声道:“霜霜,直至今日,我才感觉自己是看清了你。这样的感觉,远比以前那雾里看花要好,我更喜欢现在的你。”   纪霜霜脸蛋微红,用力挣脱他的手,道:“我今日来找你,不是听你说这些浑话的,我是想提醒你,注意一下在外面的言行,今日你便得罪了文华殿大学士李大人家里的公子。”   秦阳心中一凛。      第一百三十七章 动摇      秦阳略一沉思,皱眉问道:“霜霜,现在淮南王的朝廷里,除了军方势力,在文臣方面主要有哪些大人物?”   “文臣以首辅、也就是首席内阁大学士黄延和为首,另一名文华殿大学士李元峰为副,这两人一向面和心不和,现在首辅已明显表露了要拉拢你的心意,李元峰自然要对你百般刁难打压。今日你又得罪了他家的公子李显贵,他更容不得你。”   秦阳点点头,又问道:“傅喻是黄延和的人?”   “傅喻是户部左侍郎,算是黄延和一手提拔起来的。当前朝中军方与文臣之前的关系颇为复杂,文臣忌恨以四大元帅为首的旧臣子,一直想着办法子想削我爹爹的兵权。上次我爹爹去攻打你太阳城,淮南王在黄延和的挑拨下,只给了爹爹四万新兵,让他带上本部的一万人马出战。要是我爹爹带的是淮南军精税,你怕是未必能轻易取得那几场胜利。   秦阳这才明白到淮南军中内部的复杂关系。   纪霜霜瞥了他一眼,又道:“你现在算是我手下的人,也是南路元帅府之人,最好不要掺和到文臣的纠纷里去。就算黄延和想着拉拢你,你也要把握分寸。今日爹爹在台上明言要我和你一道出席黄延和明晚的宴会,就是一个明确的拒绝姿态。这时候你的站位很关键。所以在局势未明朗之前,我劝你低调点,少出门。”   秦阳听她语气真挚,确是为自己考虑甚多,不由感激道:“谢谢你,霜霜。”   纪霜霜道:“你现在算是我手下,我不想你惹事给我添麻烦而已,有什么好道谢的。”   秦阳讪讪一笑。   纪霜霜忽然正色道:“秦阳,我问你一个问题。”   秦阳见她脸色郑重,便端坐道:“什么问题?”   纪霜霜盯着她,一字一句地问:“你和你妹妹,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太突然,秦阳好一会才答道:“她是我妹妹,自然是兄妹关系。”   “如果真只是兄妹关系,那我劝你还是注意一下影响,我知道你对妹妹极是重视,但在公众场合,特别是在广陵城这样的地方,谣言传得很快的,兄妹逾矩乃是**,天下间最难容之事。你不想一世英名尽毁,为万民唾弃,最好小心为上,不再要做出什么容易引发谣言之事。”   秦阳从小习惯了与妹妹亲昵往来,孟家村里人人皆知他们三兄妹感情好,也没什么闲话,太阳城中是他的天下,更是无人敢乱说话。此刻听得纪霜霜如此郑重的提醒与嘱咐,不由得心头凛然,这才想起广陵城可不同于太阳城,广陵城的百姓也不是太阳城的百姓,他们虽然也对自己有好感,却并非如太阳城百姓那般对自己盲目的崇拜尊敬。   他认真地点点头,又问:“今天跟踪我的三个人里面,除了你的人还有谁的人?”   纪霜霜倒大方地承认了:“有一个是我的人,另外两个,一个应该是首辅黄延和的人,另一个,估计是大王的人。”   她顿了顿,再次凝视着秦阳的双眼,低声道:“回到刚才的话题,你是怎样想的我不知道,但据我观察,你妹妹对你的感情似乎不只是兄妹之情那么简单,你好自为之,切莫害了你妹妹,当断不断,后患无穷。”   冷汗瞬间布满了秦阳的后背。   直到纪霜霜走了好久,他依然呆呆地坐在椅子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哥哥,哥哥。”也不知过了多久,星儿在耳边唤他,他才回过神来,见星儿如往常那般亲昵地走过来,道:“哥哥,今晚我们吃过晚饭一起去楼顶看星星好不好?我看天色很好,应该不会下雪。”   望着星儿娇俏可爱的笑脸,秦阳心中大痛,他勉强挤出笑脸道:“今晚哥哥还有事要出去,下次吧?”   星儿以为哥哥真有事要办,便懂事地点点头,又道:“哥哥,我这身衣服怎样?”   秦阳见她颇喜欢自己为她挑选的衣裙,便道:“挺好看的,你喜欢以后便多穿。”   星儿俏脸微红,喜道:“哥哥帮我挑的,我自然喜欢!”   往日里听惯的话,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秦阳竟听出一丝不寻常的情感在里面。   他凝视着星儿,暗道:难道这小丫头真的不只兄控,而是对我怀有超越兄妹的特殊感情?   晚上,秦阳从纪禹的庆贺宴上回来时已经是深夜,星儿抱着小白狐过来找他讲故事。这小丫头不知是否没了姐姐在身边,倍觉寂寞,羞涩少了几分,反倒恢复了幼时紧粘哥哥的直率性子。   要是往常,凭秦阳那宠溺星儿的性子,多半是一口便答应下来。但现在他心中有了忌讳,自然不敢再与星儿过份亲近,尤其是夜深人静,正值少年的两兄妹孤男寡女独处一室,传出去多半会引起风言风语。   他只好婉言拒绝,说要加强练功,应对腊月三十的除夕夺魁大会。星儿拉耸着小脑袋,勉强地应了声,但失落之情溢于言表。   秦阳大为心疼,差点便要将妹妹抱入怀中,如往常那般呵护疼爱。   但他终究努力压抑住这份冲动。   星儿走后,他心绪不宁,连丹功也无法入静修炼,只好掏出那本无字天书来翻看。   这本无字天书原本放在他床下的小箱子中,里面装了不少三兄妹的回忆之物,月儿星儿逃出孟家村时也将这小箱子一并带出,后来又放到了太阳城城主府里。   这次来到广陵城,秦阳也将这本无字天书带在身上。   二十天后,腊月三十,他就要面对劲敌高宠,今早与卓然飞一战,他拼尽全力方始险胜,面对武功更胜卓然飞的高宠,秦阳实在无必胜的把握。   如果这本无字天书上面真有什么绝学,可以迅速提升他的武学修为就好了。   但他反复地翻看无字天书,却依然一无所获。   无字天书,破解它秘密的关键点到底在哪里?   朗月当空,他凝神细听一下,小楼周围并没人监视,大概是监视者怕惊动他和元帅府巡逻的家将,不敢轻易入府。于是他收好无字天书,施展悄然穿窗而出,坐在院子里的大树上,透过重重树影,望着满天星辰。   如果是往常,他身边应该坐着可爱的星儿。   秦阳静静地望着那遥远的星辰,月儿、星儿、小绮、纪霜霜,四个都是自己身边最熟悉的女孩儿,自己对她们又是怎样想的?   月儿星儿在他心里有着其他人无法比拟的份量,这点是无需质疑的,但这份感情,到底是纯粹的兄妹之情,还是夹杂着某些世间不容许的感情在内?那日雪中送别,他与月儿的那一吻,又包含了什么样的感情在内?   秦阳在前世里也有不少“妹妹”,但那些“妹妹”都是没血缘关系的,就算是转化为恋人关系也说得过去。问题是,月儿和星儿是他的亲生妹妹,身上流着相同的血液。   他从小就接受着现代教育,不像古代人那般迂腐,但涉及到“**”这两个字,依然颇为畏惧。这条高压线,不能也不可以跨过,否则那不只是毁于自己,更会毁了自己最疼爱的两个妹妹一生。   那便要和现在这样,与星儿保持着距离,让彼此都难受不已?他本来大可以向星儿问清楚,但他害怕听到星儿的答案,他心中已隐隐确定了星儿对自己的感情,远超普通兄妹之情的范畴。   饶是秦阳平时决事果断,但这次事涉他最为重视的两个妹妹,竟也左思右量,不敢轻下决定。   那小绮呢?她对自己的情意是显而易见的,人非草木,焉能无情,与她自幼一起长大,秦阳也与这个爽直开朗的小姑娘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如果不出意外,她终究会成为自己的妻妾。秦阳倒没其他现代穿越者那个“一夫一妻”的念头,来到这个世界已有六七年了,他早已融入到这个世界的文化中去,一正妻二平妻四妾的制度他也已经接受下来。   小绮的秘密藏身之地,他已心里有数,只是现在身边有不少高手密探暗中监视,他不敢轻易去见小绮,暴露她的行踪,更不能带不会武功的小绮到太阳别苑里居住,万一有什么突发事情害了她的性命,那就悔之晚矣。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万物精华      他又想到纪霜霜,与纪大小姐的关系颇为复杂,两人斗智斗谋、同生共死过很多次,要说没感情那是骗人的,但又没到月儿星儿、小绮那样深的地步。大概终究是因为彼此身份差异和对纪霜霜那聪敏过人的心计抱有警惕,令他始终保持着一份理性,不敢轻涉太深。   夜已深了,秦阳思潮起伏,眼见着小楼里四层的灯光终于灭了。星儿应该安歇睡觉了吧,她是否会怪自己冷落了她?   秦阳不敢再想,更不忍再想。   忽然间一条小白影从小楼的门口钻了出来,静静地仰望着银月。秦阳眼尖,一下子便认出来了,居然是小白狐夕岚。   秦阳飞身下地,小心地抱起它,又重新跳回树上。   抚摸着它柔滑的毛皮,秦阳轻声问道:“夕岚,你说我该怎么办好呢?”   小白狐歪着脑袋,漆黑的眼珠单纯至极。秦阳忽然觉得自己真是好笑,自己的事居然向小白狐发问,大概是潜意识将它当成了那娇媚成熟的夕岚姐姐。   小白狐伸了伸懒腰,蜷到秦阳怀中。   秦阳的目光无比温柔:“如果你真是夕岚姐姐,等以后天下太平了,我便踏遍万水千山,寻访仙人灵翁,让你恢复原状。如果你不是夕岚姐姐,我也会四处去寻她,不管怎样,她丢下我自己跑了,这笔账我得找她要回来。”   对于他来说,这个世上除了两个妹妹,最为牵挂的便是夕岚。两人虽相处不过一夜,但那股仿佛植根于灵魂深处的深厚感情,却不会比两个妹妹少多少。有时秦阳甚至会想,如果真有前世,那自己前世一定是和夕岚相交甚深。   小白狐眯着眼睛,舒服地在他怀里蹭来蹭去,模样可爱至极。   秦阳心情好转,又问道:“对了,你怎么不陪着星儿?”   明知小白狐不可能会回答他,秦阳依然忍不住和它说话。大概,离开了星儿,自己也觉得寂寞了吧?   小白狐仰起脸,两只小爪子做了个奇怪的动作。秦阳看不明白,只好又问道:“夕岚,你这么晚出来干什么呢?”   小白狐朝着银月伸出爪子。   “晒月亮?那我带你到树顶看吧。”   他施展轻功,无声无息便爬到了树顶。树顶之上满是积雪,秦阳衣袖一拂,劲过风处,积雪顿时四散。   秦阳找了个平整的树枝坐下。   小白狐见到银月,便钻出了秦阳的怀抱,端坐在他大腿上,仰着脸静静地凝视着月亮,身上的毛发隐隐透出亮光。   秦阳心中一动,莫非它是在吸收月光的精华?   他忽然想起,“周氏易筋洗髓经”里也有提及到如何吸收日月精华,以往他一向觉得这样的事玄之又玄,没放在心上,此时见小白狐神情专注,不禁也动了尝试的念头。   他暗暗将那口诀要领回忆数次,确保已无错漏,便盘腿而坐,双掌成立掌,斜斜举起直迎银月。他凝神静气,很快便臻入至天人合一的至境。   与往常的天人合一稍有不同的是,随着他按着“周氏易筋洗髓经”里“吞食精华”要诀呼吸运气,慢慢“看到”了一缕缕银白色的光芒向着他和小白狐身上聚集起来。   他暗自吃惊,难怪古人喜欢到深山野岭里修炼内功,看来吸收日月和万物精华之说并非虚无缥渺之事,而且,小白狐确是在和他一样,吸取着月亮的精华之气。   他闭上了双眼,任由“天眼”观察着世间一切。   小白狐只是如普通动物般端坐着,他却能感受到小白狐在动,它的身体不动如山,但体内的灵气却变幻出无穷的变化,令他隐隐觉得这是一门非常神奇奥妙的功法,比自己刚才所练习的“吞食精华”尤胜上数倍。   他慢慢地“看着”灵气在小白狐体内运走,暗暗对比“周氏易筋洗髓经”和天道门“丹功”里的法门。小白狐在修炼的应该是某种道术,与天道门的“天人合一”殊途同归。   小白狐如融入了天地万物般,与万物的界限变得模糊起来。月光精华透过小白狐全身的毛皮融入它体内的灵气中,混元归一。   放下凡躯,融入天地,我是万物,万物归一。   “看到”这里,秦阳脑中一片晴明。   刹那间,无论是“周氏易筋洗髓经”还是“丹功”里,最高层次里精奥繁深之处变得清晰无比。他顿时明白到丹功第九层最后的口诀里,那句“内丹既成,经脉既通,需外连天地,融入万物。须知世间万物,皆可任我取予,因我即万物,万物即我,天即是我,我即是天,自此,神功告成,天人合一”的含义。   天人合一,决不只是自己平时用心去接收周围风吹草动变化信息这样的境界。   沟通天地,融入自我人体中,循环往来,生生不息,方始是真正的“天人合一”!   师父说过,武学的最高级别——“绝世宗师”乃是返璞归真的至境,可意发并行,意念间气势便取人性命,气劲到处,无坚不摧,无柔不克,无快不破。如果真能练至沟通天地的“天人合一”,世间万物之气皆可我为所用,自然可实现意发并行、无坚不摧、无柔不克、无快不破。毕竟区区人体,如何能与天地相抗?   他就像是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吞食精华”之法就是钥匙,“天人合一”便是明确的新天地,使他不但看到了“绝顶高手”的境界,更窥探到了“绝世宗师”的武学最高至境。   不知不觉间,他完全沉醉在新的武学体验中,世间一切**爱恨,全部放下,全身心地按着新的感悟练习“混合丹功”。   无我无物,天即是我,我即是天。   他淡忘了自身,淡忘了**,只余下体内的真气与月光精华循着固定的轨迹自动地运转不息。   慢慢地,不只是月光的精华,周围树木外溢的精华也逐渐被他吸入体内。   体内的真气与万物的精华灵气,透过呼吸、皮肤毛孔,不断地进行融合交汇。   至此,他这六七年来修炼的混合丹功真气、咏春入门内功真气、灵狐巨蟒之气,在天地间精华的沟通下,终于彻底地融合为一,形成一门天地开辟以来,独一无二的奇妙内功。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全身一震,数月来一直未能打通的“带脉”终于顺利突破。   至此,他体内十二经脉、奇经八脉尽数打通,“丹功”和“周氏易筋洗髓经”的前面八层已算基本练成。余下来的,便是修炼第九层的内功心法,以拓展经脉,使真气的流动更迅捷、爆发性更强大,这就需要长年累月的积累了。   秦阳睁开眼睛,眼前是一轮彤红的朝阳,竟已天亮。   他微微一动,伸在半空中的双手如蛇褪皮般,老皮旧皮成片成片地剥落,露出晶莹雪白的皮肤。   双手隐隐有真气溢出发散,又重新凝聚内收,吸取着朝阳的光辉。   他更觉得身体发生了奇妙的变化,仿佛整个脱胎换骨了一般,固然没到“易筋洗髓”这样的地步,但筋骨血肉经络都有明显的改善,全身上下真气震荡流转,说不出的舒服。   他心知自己又有了新的突破,武学修为起码已稳稳站到了四级下的“绝顶高手”入门级别。   只要微微静下心来,风吹草动,万事万物的能量流动他都能清晰把握到。   对,就比如现在在自己怀中的那个娇小的身体,自己甚至可以感受到她血液的流动和清香的呼吸……   他猛然一惊,顿时清醒过来,低头往身上望去。只见一个幼小的女孩儿蜷缩在自己怀中,正呼呼沉睡着。   这个女孩儿顶多六七岁左右,全身一丝不挂,如白玉般漂亮的脸庞、雪白无暇的肌肤、乌黑细直的黑发,在朝阳映照下更显动人。   夕岚呢?   他环视四周,树顶之上只有他和这小女孩,哪里有小白狐的踪影。昨晚他沉醉于内功修炼中,根本没留意到小白狐是何时离开,这个小女孩又是何时到来的。   该不会这小女孩就是夕岚吧?   他仔细观察小女孩的相貌,果然活脱脱的缩小版夕岚。   秦阳也算是经历了无论大风大浪之人,在千军万马前也能神色不变,此时却惊得目瞪口呆。      第一百三十九章 秦夕岚      他轻轻推了推小女孩,触手所及,只觉得小女孩的肌肤如剥壳鸡蛋般光滑柔软,竟比月儿星儿幼时的肌肤更细腻更光滑。   秦阳定了定神,脱下外衣披在小女孩身上,这才再次摇晃她的身体。   半晌,小女孩打着呵欠,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望了秦阳一眼,又蜷到他怀中继续睡。   秦阳哭笑不得,只得继续摇醒她道:“小妹妹,别睡了,天亮了。”   小女孩不情不愿地睁开黑宝石般的眼睛,不满地望着秦阳,似是怪他吵醒了自己。   秦阳居然为自己吵醒她的行为产生了罪恶感。   见小女孩揉着眼睛困倦不已的神情,秦阳只好抱起她,飞身下树,回到自己房间里,将小女孩安置到自己床上,随后匆匆上楼找星儿。   他耳目灵敏,听得楼上传来星儿和紫烟、暖玉的说话声,知道三个女孩儿都已起床了。   星儿刚起床洗漱完毕,却见哥哥敲门而入,不禁大为欢喜。昨天秦阳似乎比较忙碌,懂事的星儿本来想窥得哥哥有了空闲再去找他说说话。   紫烟和暖玉都一起行礼,暖玉道:“主人,我们正要下去打水给你洗漱。”   秦阳道:“不急,我找星儿有要事。”   星儿赶紧迎上去,欣喜道:“哥哥,这么早来找我……”正说着,她打量了哥哥几眼,讶然道:“哥哥,怎么感觉你与昨天有点不一样了?好像整个人焕然一新。”   秦阳微微一笑,也不知是否内功有了新的突破,原本萦绕在他心中那个怎么处理与星儿之间关系的难题,竟觉得微不足道了。   星儿现在才十四岁多,放在他前世也就是初中生的年纪,这样的小丫头哪会懂什么爱情,再等她大几岁,自然会分清对哥哥的依恋与真正爱情的区别。   在外人面前,自己稍和她保持一些距离,注意不让谣言产生就是了,何必因为纪霜霜的一些话就乱了分寸,让自己最珍视的妹妹难过受伤?   想到这里,他忽然觉得昨晚为此事烦恼不已的自己真是很傻很天真,亏自己两世为人,活了将近三十年。   他如往常一般摸摸小丫头的秀发,道:“昨夜我修炼内功,又有了新的进展,迟些告诉你,你先跟我来。”他一把拉起星儿的小手,大步下楼。   星儿见哥哥一如既往地疼爱自己,心中欢喜,反手紧紧握住哥哥的手,跟在他后面。   秦阳拉她进入了自己房间,关上门。   星儿见哥哥神神秘秘,不禁奇道:“哥哥,怎么了?”   正说着她已瞧见哥哥床上的小女孩,不禁怔了怔,问道:“哥哥,怎么又捡了个小女孩回来?”   妹妹,你这个“捡”字实在用得太精确了,但这个“又”字实在让我很汗颜。秦阳心里吐槽两句,问道:“妹妹,夕岚在不在你这里?”   星儿摇摇头:“昨晚她跑出去了,我以为它是去找哥哥了,就没在意。”   “呃,它是来找我了,可是我醒来后,夕岚不见了,却多了这个小女孩……”   星儿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哥哥是想说,这小女孩是夕岚变的?”   “看长相有点像,但得等她醒来问问才能确定。她好像很困的样子,怎么叫都不愿醒。”   星儿走过去仔细打量小女孩,见她身上裹着哥哥的外衣,掀开一看,发现她居然是光着身子的,不由得羞红了脸蛋,回头问道:“哥哥,她的衣服呢?”   秦阳怔了怔:“不知道,我注意到时她就是这样的……”   星儿也不知是否想起幼时与哥哥一起洗澡的事,红着脸蛋道:“哥哥,她虽然是小女孩,终究男女有别,你怎么可以让她光着身子睡在你的床上?”   秦阳搔搔后脑道:“你那边有紫烟和暖玉在,夕岚是千年灵狐的事不能随便让其他人知道……”   星儿坐到哥哥的床上,轻轻地帮小女孩整理绫乱的发丝,一边道:“看来得先带她混出帅府,让她光明正大地从大门进来,这样才不会让人怀疑。倒是小白狐不见了,这点得解释一下。”   小女孩似乎是被星儿弄醒了,小手轻轻拨开星儿的手,伸了个懒腰,那娇憨懒散的模样可爱至极。   星儿大为欢喜,道:“哥哥,夕岚好可爱。”   不是还没确定她的身份嘛?秦阳怀念般道:“星儿,你小时候也一样很可爱。那时还嚷着要和哥哥一起洗澡。”   星儿脸红耳赤,急急道:“哥哥真坏,人家那时还小,不懂事。”   秦阳哈哈一笑,温柔地抚摸着她的秀发。   小女孩黑漆漆的眼珠望着两兄妹,忽然开声了:“阳阳,困。”声音娇萌至极。   阳阳?秦阳和星儿对视一眼,星儿坐在床边,柔声问道:“夕岚,你醒了?”   小女孩奶声奶气道:“星星,坏。”小手指指了指星儿,似乎还在恼她吵醒了自己。   好吧,不用怀疑了,这小女孩果然是夕岚。   秦阳又惊又喜,凑上前问:“夕岚,你还认得我不?”   小女孩黑宝石般的眼眸扫了他一眼,道:“你是阳阳。”   汗,我不是阳阳,我是秦阳。秦阳和星儿又问了几个问题,小女孩只会说简单的话,随后又打着呵欠,转身继续睡。   似乎她只保留了变成小白狐后的记忆,而且不知是否灵气不足,夕岚显得颇为困倦,说话也有点口齿不清。   秦阳和星儿已确定了小女孩的身份,又商量了一些安顿小女孩的细节。   很快,星儿抱着“小白狐”,带着楚熙、孟青出门了,楚熙和孟青还带着一个大箱子,对外声称是将旧衣服送给战乱里缺衣物的百姓。而秦阳也在不久后出门,带着紫烟和暖玉去了找秦家旧宅。   密探们见星儿一行确是往灾民区而去,倒也没生疑,将精力都集中到对秦阳的盯梢中。   秦家旧宅已被礼部的员外郎范兴买下,秦阳本想重新购回祖上住宅,无奈范兴要价五千两,秦阳只好怏怏而去,带着两个俏婢逛了书店,买了文房四宝,便回家去了。   他的行踪自然一字不漏地被报告给各方有心人。   中午时分,星儿抱着个小女孩回来了,说是见她流落街头太可怜,决定收留她。至于“小白狐”,则是走丢了。本来“小白狐”就没多少人关注,此事自然就此掩饰过去。纪霜霜素知秦阳颇为重视小白狐,对此事曾起过疑心,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却没追查下去。   秦阳见妹妹带了个小女孩回家,“又惊又奇”,听得妹妹的话后,自然答应下来。于是秦阳的太阳别苑里,从此多了个小成员,星儿给她起了个名字,叫“秦夕岚”。   夕岚始终昏昏欲睡,吃过稀粥时清醒了一会,又缩到秦阳怀里睡着了。   星儿见她睡相可爱,本想抱回自己床上让她安心睡觉,谁知这夕岚抓紧了秦阳的衣服,轻轻扯了扯,居然扯不下来。   她怕又吵醒夕岚,只好任由她趴在哥哥身上入睡。   秦阳见妹妹有点闷闷不乐,便笑道:“妹妹,听说过‘印随’效应没?”   星儿奇道:“应随?”   “不是,是‘印象’的‘印’,‘印随’效应是指一些刚孵化出来的幼鸟和刚生下来的生物会将所见到的第一个移动的人或物当成是最亲近的人。大概夕岚也是这样。”   星儿郁闷道:“可是我觉得她还是小狐狸时就特别亲近哥哥,我天天抱着她她反不怎么和我亲。”   秦阳眨眨眼:“大概是因为她与我共过患难吧?”   星儿嘟起小嘴,又说起在灾民区见到的惨状,她去灾民区虽是为了夕岚,但见到那里灾民勉强靠着淮南王下发的衣物维持生计,很多孤儿寡母生活艰难,不禁动了恻隐之心。她低声央道:“哥哥,我们家中还有多少银两?我想明天也去救济一下那些可怜的孩子们。”   秦阳见星儿如此关心他人,大为欢喜,道:“我这次出来,吕总管给了我一千两,现在应该还有八百多两,你拿八百两去吧。优先救济那些缺乏壮年劳动力的孤儿寡母。”      第一百四十章 赠刀      星儿听哥哥居然愿意拿出大部分财物,不禁眼圈微红,将小脑袋抵在哥哥怀中:“如果每路义军首领都如哥哥这样,天下或许就不用这么乱了,我们三兄妹也不用这样分离了。”   小丫头显然是想起在远方守卫家园的姐姐。   秦阳心中一酸,轻声安慰几句。   此时有帅府下人来报,说是府门外有人求见。   秦阳大觉惊讶,暗道莫非又有什么文武官员来邀请自己赴宴?   他将夕岚交给星儿,自己带着楚熙出门一看,却见一个身形挺拔的青衣男子背对着大门,负手而立。   秦阳隐约觉得这人身影有点眼熟,却想不起来,只好抱拳道:“这位朋友,请问找我何事?”   那人慢慢回过身,冷冷道:“秦阳,这么快便忘记老朋友了?”   此人竟是孙榐。只见他满脸憔悴,两鬓染霜,原本冷傲有神的眼睛布满血丝,竟似多日未睡。   秦阳惊道:“孙将军,你……”   孙榐打量了他数眼,淡然道:“你功夫又精进了许多。”   秦阳一时不知该怎么答话。   孙榐丢下一句:“跟我来。”   声落人走,刹那间已在数丈之外,竟是全力施展轻功。秦阳艺高人胆大,吩咐楚熙去和星儿说声,自己也施展轻功,紧随在孙榐身后。   他昨晚以全新的感悟修炼内功,虽未有明显大进,但身体筋骨经络都已有了颇大改变,此时施展出轻功,尤胜平日一筹,孙榐速度很快,秦阳依然轻易就已追上,不紧不慢,距离孙榐一丈左右。   孙榐似乎知道有人在监视秦阳,有意带着秦阳四处在小巷里绕圈子,那些密探哪有他们这样的轻功,很快就跟丢了。   孙榐到了一处僻静的院落方始停下来,秦阳轻盈落于他身侧,纤尘不扬。   孙榐霍然转身,瞪着秦阳道:“听说你已归降淮南王?”   秦阳琢磨不透他的心思,便答道:“是的。”   孙榐又问道:“听说你昨天还打败了卓然飞?”   “只是险胜。”   孙榐憔悴的脸色更显得发白,他脚尖一勾,院子地上的一杆长枪已落入他手中。   刹那间枪影闪动,银枪枪头如梨花点点,如电光火石般直刺向秦阳咽喉。   秦阳竟一动不动,任由枪尖刺到离咽喉不到半寸位置。   孙榐收枪而立,脸色阴沉:“你为何不接招?”   秦阳凝视他的双眼道:“因为你的枪法没杀气,我知道你会停下来。”   “这次我不停下来,你要是不闪不躲便等着死吧!”孙榐长枪一抖,银光闪动间,再次向秦阳胸腹要害刺来。   秦阳目光灼灼,脚步轻移,已从无数枪影中躲过了真实一枪,动作快捷灵便,恰到好处。   孙榐一连抢攻十余枪,全被秦阳轻易闪开。   此时秦阳早已迈入四级下的“绝顶高手”级别,自然远胜勉强挤身三级上的孙榐。   孙榐只觉得秦阳身法随风而动,竟似看透自己所有枪路去势,知道决难刺中他,轻叹一声,抛下手中长枪,喃喃道:“好,好,想不到你的武功竟进展到如此地步,怕是未必会输给他……”   秦阳不知孙榐话里的“他”是指谁,正要发问,孙榐已大步走入院子里的小屋中,出来时手里拿着一个锦盒,递给秦阳:“这是你的。”   秦阳愕然接过,感觉入手颇有份量,上面用籇书写着两个大字“断章”,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一对咏春双刀,左刀刀身色泽暗蓝,右刀刀身色泽暗红,形状大小与昔日秦阳所用的木刀一模一样。   秦阳怔住了,问道:“孙将军,这是……”   “这是‘断章’双刀,大宋最好的铸刀大师郤先生所精制,耗时七七四十九天,左刀加入昆仑山雪石,右刀加入太行山火石,锻打近百次才造出来的。我曾说过,输了便赠你一对宝刀,这是你应得的。”   秦阳不知道请这郤先生打造一对双刀有多困难,光是听孙榐提及锻造的过程和所添加的材料,便知这双刀价值昂贵,怕是足以买下秦家旧宅了。   “我此前已夺了你的‘孤霜’宝剑,怎可再收你这宝刀?”   “剑是你凭本事夺的,这双刀却是你赢的。”   秦阳见他一脸坚决,只得默默收下,叹道:“这份礼物太重了,我欠你一个人情。”   “郤先生曾欠下家父一个人情,这双刀别人千金也难求他打造,对我来说却不是什么难事。不过……”孙榐顿了顿,续道:“你既然觉得欠我人情,那我想托你办一件事。”   秦阳叹了口气:“有什么事是孙将军都做不来的?反倒要我这无权无势的小子出力?”   孙榐眼中射出愤恨的神色,一字一句道:“帮我打败高宠!”   秦阳皱眉道:“腊月三十有个夺魁大会,我与他一战在所难免,只是我也未必胜得了他。”   孙榐怒道:“高宠最擅使枪,他的錾金虎头枪是宝枪,普通兵器被他一碰就撞碎。要不然我怎会在五招之内便输在他手下!你有了这对‘断章’宝刀,起码在兵刃上不会吃亏。”   秦阳合上锦盒,诚恳道:“胜负不过兵家常事,孙将军何必如此执着?”   “秦阳,你说得好听,若你被人当众轻易打败,你辛苦努力多年积累下来的名声、地位、权势尽数化为乌有,说不定你会变得比我更执着。此刻我在淮南军中不过是无足轻重的小角色,这让我如何能咽下这口气?这个世界里,没有对与错,也没有善与恶,只有输与赢!”   秦阳见他满脸恨意,双眼通红,叹了口气道:“孙将军,有些话不知我当不当说。”   “你想说便说,我又没封你嘴巴!”   “你和他交过手,你印象里,他的枪法有什么特点?”   孙榐怔了怔,回忆好一会,才答道:“快,稳,准。”   “听说高宠曾五年如一日地练最简单的直刺枪法,这事你听说过没?”   “听过。这又怎样?”   “如果不是放下了名、利、权,醉心于武学,高宠又何来这般武艺?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孙将军,你自幼习武,就是为了这些名利权么?”   孙榐如被人当头棒喝,全身剧震。   秦阳又缓缓道:“我在上次较艺能稍胜你半筹,不是因为我比你天份更高、刀法比你的剑法更神奇,而在于我练刀,是为了保护身边的人,我不能松懈,不能偷懒。武学之道,在于专注,在于决意,而不在于名利权等身外物。若孙将军能放下身外之物,专心习武,日后未尝不会亲自打败高宠。”   孙榐脸色数变,忽然长叹一声,转身就走。   他走了数步,又回头道:“对了,郤先生有话让我转给你。”   秦阳奇道:“郤先生知道这刀是给我的?”   孙榐道:“废话。你以为人人都有资格可以用郤先生所精制的宝刀?如果用刀的对象入不得他的法眼,就算黄金万两也难求得他锻制。”   秦阳素知确有这样的奇人异士,听得他居然肯为了自己而铸造这对“断章”,大觉荣焉,道:“想不到郤先生倒听过我这乡村小子的名字。”   “我找郤先生时,你三招斩杀黑狼的事已传遍淮南,郤先生就在淮南寿州,怎会不知你名字。”   秦阳想不到当时为报师父义父的血仇,反倒为自己带来这么多意外的好处,不禁苦笑不已。   孙榐走过来,手抚着锦盒上“断章”二字,道:“郤先生说,断章,乃是‘断章取义’的‘断章’,给你‘断章’,便是要你‘取义’,请你务必牢记在心中。”   说罢,他大步离去,秦阳见他原本微现颓态的腰杆又再次挺直起来,不禁暗自佩服。   他这番话虽有点醒作用,可孙榐这样心高气傲之人在甫遇大败、愤恨失落的时候,依然能听得入耳,已确是不容易。假以时日,再与孙榐相见,不知他能攀到怎样的境界?   但愿,自己不是在培养一个可怕的对手。      第一百四十一章 鸿沟      见孙榐已走远,秦阳望了望手中的“断章”,一时兴起,拿起暗红色的右刀,但觉入手沉重,普通人怕是想挥动都难。他暗暗运气,注入右刀中,让人惊讶的事情发生了。   右刀暗红色的刀身开始泛起一层赤红色,隐约有热气溢出。   秦阳心中一动,催动丹功真气转化为赤炎属性,再注入右刀中,刀身的赤红色骤然变亮,整把刀身如同在火炉中锻烧了数个时辰般,发出带着滚滚热浪的刀气。   秦阳随手一挥,赤炎的刀气如利刃射出,丈许外的碗口粗树木竟轻易被拦腰削断,半截树身倾倒在地上。   秦阳暗自咂舌。他又拿起暗蓝色的左刀,注入内力,这回却没起什么变化,他又试着将内力转为寒冰属性,再次注入左刀中。   “嗡——”左刀自然抖动起来,暗蓝色的刀身竟变成了冰蓝色,阵阵带着寒意的刀气透刀而出。   秦阳大喜,知道左刀带寒,右刀带炎,最是适合自己使用。可惜自己目前真气只能转化为一种属性,要是能一分为二,左手用寒冰真气,右手用赤炎真气,那才真正发挥出这对“断章”双刀的威力。   他苦苦思索,却怎么也想不到如何能将真气一分为二,只好暂且作罢,将绑在小腿上的两把咏春钢刀拔出来,换上“断章”,施展轻功离开小院。   回到太阳别苑,夕岚正在星儿房中沉睡。   秦阳将星儿唤到自己房子,将孙榐和劲敌高宠的事说一遍,星儿大为担忧,道:“哥哥,你既然不是真心想为这纪禹效力,何必与这样的高手争个你死我活,直接投降便是了。”   秦阳摇头道:“本来我也想在诈降后低调做人做事,让淮南王放松对我的警惕,但近来事情变化太快,我已被卷入到文臣与军方、文臣与文臣、军方与军方的种种复杂斗争中。此刻我在广陵城中尚有一地容身,各处权贵暂不敢惹我,是因为暂时得到淮南王的看重,一旦不战而降,名声就会受到极大动摇。像是昨天遇到那些公子哥儿,都会敢往我头上踩,连你们也未必得以安宁,那时只能杀出广陵城。如此一来,诈降的心血就白费了。”   他又将朝中复杂的各方关系对星儿细心地分析了一轮。星儿本来就是个极为聪明的姑娘,很快便把握到哥哥目前的处境。   她沉思一会道:“哥哥,此刻纪禹虽然势大,但他声望极高,纪霜霜又功高至伟,怕是容易招来淮南王的忌讳,首辅上次能挑拨淮南王只分新兵给纪禹,便是一个最好的例子。无论是首辅黄大人也好,大学士李大人也罢,都不算是值得依傍的对象。哥哥你最好的方法,自然是脱离南路将军府的束缚,直接听命于淮南王,只有成为淮南王的心腹,才可以确保在广陵城里的地位和太阳_城的安全。”   秦阳惊讶地注视妹妹好一会,欣慰道:“想不到星儿能分析得如此透彻,更能把握最关键点,看来我家妹妹已经长大独立了,以后若我不在这里,你便是主事人,夕岚她们就拜托你了。”   星儿被哥哥夸奖重用,大觉高兴:“所以说,哥哥你带我来广陵没错吧?”   秦阳见妹妹依然保留着幼时的单纯,不禁菀尔一笑,抚摸着她的秀发道:“昨晚我从夕岚身上领悟了新的内功心法,这便传与你吧,难得这些日子相对较为空闲,你要勤加练功了。”当下便将“吞食精华”之法和新的内功体会传授给星儿,星儿默记在心中,一个教得仔细,一个学得认真,很快时间就接近黄昏。   外出采购夕岚服饰的孟青回来后,对秦阳说了一件事,原来现在广陵城中已传开了关于腊月三十夺魁大会之事,目前夺魁热门人选自然就是高宠和秦阳。   孟青气愤道:“广陵城里有人设赌也就罢了,赔率居然是一赔三!明显就是认为老大不及高宠!我还听说现在高宠被封为八大骑将之首,春风得意得很!”   秦阳倒不在意,笑道:“这高宠号称淮南第一高手,有这些名誉地位倒也是应该的。”   孟青依然愤愤不平:“我已押了五十两!等腊月三十狠狠地赚上一把。”他依然如小时候一样,视秦阳为天下第一的英雄,从没想过秦阳会输,这五十两倒是他身上所有的钱财了。   秦阳宽勉他数句,让他带新购的衣物去找星儿。自己则带上楚熙,去找纪霜霜一起赴首辅黄延和的夜宴。   自从昨日秦阳被封为虎威将军后,纪禹专门送了他一辆马车,方便他出行。此时江老驾车、夏辛做守卫,纪霜霜的车马当先开路,而楚熙驾着秦阳的马车紧随其后。   首辅府位于广陵王城附近的一条大街上,这条大街因居住的全是朝中显贵,被称为富贵街。   首辅府占地极广,尤甚于南路元帅府。府前是一对张牙舞爪石狮子,远比普通人家的大上数倍,极为显眼。门檐之上,两个大红灯笼高高挂起,极为气派。   早有管家带齐着家丁在门外候驾,一见纪霜霜和秦阳下车,便恭敬地引他们入内。   首辅府内更是富丽堂皇,处处亭台假山,松柏花卉,极尽豪华,比起吕夷简的府第真是有着天渊之别。   看得秦阳和楚熙目瞪口呆,纪霜霜见状便笑道:“怎么,秦公子未见过如此富贵的府第?”   秦阳见那管家走得较远,听不到自己的话,便轻声叹道:“酒门猪肉臭,路有冻死骨。”他想起在广陵城内见到灾民勉强靠着淮南王救济的衣物和稀粥度日的情况,不禁神色黯然。   纪霜霜怔了怔,她望着秦阳神色微黯的侧脸,不知怎的就想起了那日在太阳_城外,听得城中百姓高呼誓与城主大人同进退共存亡的事来。因为有着这样的城主,才会有这样的百姓。   楚熙在一旁暗道:“城主大人和这纪小姐就是不一样,时刻都想着百姓。有着这样的主子,为他死了也值。”他不禁为自己能跟随这样的主子而自豪。   纪霜霜沉默一会,才低声道:“秦公子,世间自古便是不公平的,首辅虽是在享受着百姓无法享受的富贵,他也确为淮南的发展起到了重要的作用。一个黄首辅,对淮南的作用远胜一千个普通百姓。你一向重视人才,我想你也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秦阳“嗯”了声,缓缓道:“真正为民办实事的官员,享受些比百姓富裕尊贵的生活无可非议。为官者手中已有了胜于百姓的权力,不用脸朝黄土背朝天便享受高薪厚禄,因此更需要心正,我不求他们事事奉公、克己待人,起码要做到在百姓生活困苦时,不要只顾着自己享乐奢靡。”   “世上如秦公子这样想的人太少了,当今之世,掌握权力的依然是各地的权贵富人,而不是普通百姓,你要求他们损己利人,主动放弃自己的既得利益,这不异于与虎谋皮。秦公子,你的想法或者在太阳_城可以实施,在广陵这样的大城大邑却是不可能实现的。”   这个我自然知道,要不然也会走农村包围城市的道路了,一切扎根于门阀权贵的腐朽势力,都必须连根拔起,不然只会死灰复燃。   秦阳心里想着,脸上却只是轻叹一声,不再多说。   纪霜霜也沉默不语。只是感觉两人之间,隐约有了某种看不见的鸿沟,这个鸿沟自江陵城破之日便已出现,至今只不过是又进一步扩大而已。   秦阳心中也暗自叹息,这算得上是理想主义与现实主义之间的矛盾与碰撞吧。   到了主厅大门,黄延和亲自出迎,先是向着纪霜霜打了个招呼,随后与秦阳携手入内。   大堂之中处处燃起暖炉,温暖如春,像是纪霜霜等穿着大衣的宾客,入厅后倒要脱掉大衣才始舒适。   首辅府的奢靡,可见一斑。      第一百四十二章 相遇      其时大堂中已坐了不少达官贵人,黄延和逐一引介。出乎秦阳意料的是,文华殿大学士李元峰居然也带着儿子李显贵来了。李元峰一见秦阳,便哈哈大笑,拉着自己的儿子过来道:“秦将军,犬子无知,昨日在大街上冲撞了你,你大人不见小人过,千万不要见怪。”又喝令儿子向秦阳赔礼道歉。   秦阳暗叫一声老奸巨滑,知道这么一来,以后就算李元峰在公开场合反对自己或者陷害自己,也决计没人会再认为他是在为儿子报私仇。   他自知在政治斗争上还嫩得很,对上李元峰这样口蜜腹剑的人极易处于被动,马上装出慌张的样子还礼答道:“不敢不敢,昨日不知是李学士的公子,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他轻轻一卸,将一切推到“不知者不罪”上,有人想再借此事告他轻慢李学士的公子,也无话可说。   两人不过三言两语,个中内涵,只有极少数人能察觉。起码那草包公子李显贵依然气鼓鼓地瞪着秦阳,似是对父亲安排自己赔礼相当不满。   主宾各自入席,黄延和安排纪霜霜、秦阳、李元峰父子坐到主宾席,自己亲自作陪,可谓是给足了面子。   黄延和举杯而起,朗声笑道:“今晚之宴,既为秦将军接风洗尘,也庆贺他荣任虎威将军!”   众人举杯齐贺。   黄延和转头问纪霜霜道:“纪军师,不知腊月三十的夺魁大会,南路元帅府会派哪位将军出场?”   他此言一出,在座人人都微微怔住了,南路元帅府上武功最高的自然是秦阳,难道南路元帅府另有高手?   众人目光齐刷刷地落到纪霜霜身上。   纪霜霜微笑答道:“秦将军现在在我麾下,也是南路元帅府的一员,如果父帅不改变主意,自然是秦将军出战。”   黄延和哈哈一笑:“我听闻本次夺魁大会的优胜者,会出任大王的御林军统领,直接归大王管辖,故而多口问问。”   在座一片哗然。连纪霜霜都脸色微变。   夺魁大会多了这么一层变数,各路元帅府就得惦量惦量是否派出最厉害的将领了。   这已是一个比较明显的信号。淮南王要开始对军方元老动手削权了,首先就是抽走其最核心的手下将领,收为己用。   对于秦阳来说却是个最好的机会,不但可以借机脱离南路元帅派系,更可直接成为淮南王的心腹将领。   就在众人愕然间,门外忽然传来高声通报:“夏元帅到!龙威将军到!”   话音刚落,两员大将在十余名家将的簇拥下大步走了进来,黄延和忙迎上前客套道:“夏元帅,什么风把你吹来了?高将军也来了,来来,快入座。”   夏之章年约四十,生得斯文白净,颔下蓄了短须,一派儒将风范,相貌倒与夏辛有几分相似。他含笑道:“首辅大人,我刚从楚州回来,听说首辅在为虎威将军庆贺,便不请自来,还望恕罪。”   “哈哈,难得夏元帅赏脸,来,先给你介绍一下主宾……”黄延和刚转身要将秦阳介绍给夏之章,见到秦阳的神情时不由怔住了。   秦阳不知何时已站了起来,目光炯炯,与夏之章身边一位身材高大的将领目光相撞。   夏之章身边全是虎背熊腰的家将,但秦阳一眼就认出了高宠。   并非是高宠的身材相貌有何出众之处,虽然身材高大,与其他家将相比并不显眼,相貌更是平凡至极,属于那种往人群里一丢就认不出来的大众脸。   但他身上却有一种特别的气质,他像一泓深不见底的潭水,深沉而坚定,更透出一种虽处于千万人中,依然能淡定以对的宁静。你永远无法想像一个面相如此沉静平和之人会有生气的时候。正是因为他与众不同的安静气质,使他在这吵哄哄的大厅里更是显眼。   高宠也一眼认出了秦阳。两人目光相接,没有意料之中的火花四溅,也没有传说中的惺惺相惜。   只有一种近乎于直觉的悸动——眼前此人,将会是自己一生难寻的对手。   大厅中所有人都感受到两人间奇特的氛围,顿时安静下来。   秦阳踏出一步,首先出声了:“高将军,你好。”   高宠微微点头,拱手道:“好。”   “秦将军,莫怪高将军失礼,他天生不爱说话,对于本帅也是如此。”却是夏之章搭话了。   秦阳这才回过神来,慌忙向夏之章行礼。   夏之章扶起他,对黄延和道:“首辅大人,我和高将军能否与秦将军一席?”   黄延和马上令人在主宾席再添两个座位。   宾主重新就坐。   夏之章与黄延和、李元峰客套几句,又与秦阳寒暄一阵,随即转头对纪霜霜道:“霜霜侄女,恭喜你得了如此一名虎将,让我羡慕不已。”   “夏伯伯,现在高将军在你麾下,我也一样羡慕不已。对了,刚才听首辅大人说,夺魁大会胜出的武将将会出任大王的御林军统领,不知夏伯伯是否打算派高将军出战?”   “哦,有此事?”   夏之章别有深意地扫了首辅黄延和一眼,续道:“挺好的,选拔优秀人才为淮南王效力,正是我等臣子的责任。”   黄延和拍手道:“夏元帅赤胆忠心,难怪大王常在我面前赞叹‘若论能文能武,忠心不二,夏之章当为表率’。”   夏之章淡然一笑,不动声色道:“我等在外带兵打仗的武夫,哪及得上黄首辅和李学士常伴大王左右,辅助大王发展淮南的功绩。”   黄延和与李元峰装作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连声谦逊,分别向夏之章敬酒。   酒过三巡。秦阳作为主宾,几乎与主宾席上所有人都喝过酒了,唯有一个人,一言不发坐在座位上,只是默默地动着筷子夹菜吃饭。   秦阳举着酒杯过去,主动说:“高将军,秦阳想敬你一杯。”   高宠放下筷子,只说了一句:“我喝茶。”   在座不少人都怔住了,这高宠还真是丝毫不给秦阳脸面。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秦阳居然毫不在意,他一口把酒喝掉,又亲自给高宠斟了杯茶,自己的杯子也满上茶,又道:“那秦阳给高将军敬茶。”   高宠望了秦阳一眼,点头接过,一口喝下,连话也不多说。   秦阳也径自把茶喝了,又向高宠作了个揖,这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众人不禁窃窃私语,人人都暗暗认为高宠在明显地向秦阳下战书,不屑与劲敌来往。   谁知秦阳刚坐下,高宠忽然道:“回礼。”他挟起一块红烧肉,手腕微抖,那块红烧肉像是长了眼睛般,绕过大大的桌子,轻盈准确地落入到秦阳的碗中。   光是这准头已颇让人惊讶,最神奇的是,这块红烧肉就像是有人用筷子挟着轻轻放入秦阳的碗中般,些微汁液都没溅起。   秦阳不禁赞了句:“高宠将好功夫。”   高宠讷讷地点下头,依然神色平淡,如止水一般,不谦逊也不张扬,似乎对他来说,只是做了一件应该做的事,至于会做到什么样的效果,是否会引起别人惊讶或误解,却是半点不放在心上。   秦阳望着这生平劲敌,丝毫生不起敌意,反倒有了几分结交之意。   高宠的这份平和与宁静确实与众不同,在他面前,似乎一切的怒火、焦躁、妒忌、仇恨、好胜心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黄延和哈哈大笑,拍手道:“高将军好功夫,我越来越期待腊月的夺魁大会了。纪军师、夏元帅,想必你们不会让大家失望,另换人选吧?”   秦阳暗叫厉害,这黄延和能当淮南王的首辅,确是有着足够的本事。这首辅大人从宴会开始起,便步步为营,每句话都是暗藏着用心,偏偏讲得颇有水准,引起众人共鸣,让当事人无从拒绝,明知是陷阱也只能咬牙踩下去。      第一百四十三章 变数      夏之章淡然一笑,并不答话,拿起酒杯道:“难得今日为秦将军接风庆贺,何必提及打打杀杀,来,我夏之章敬在座各位一杯。”数语间,轻描淡写便化解了窘局。   待得众人喝完这杯酒,纪霜霜也含笑道:“秦将军虽我的麾下之人,但腊月夺魁大会乃是各帅府之事,最终派谁出战,是由我父帅来决定的。”同样轻轻一卸,不着痕迹便将决定留到最后。   黄延和道:“好好,难得的宴会,怎可缺了声乐。”他吩咐两声,很快站在他身后的管家就出去准备。不一会,七八个妙龄少女从侧厅走了进来,先是向各人行了礼,随即开始了歌舞表演。   这几个少女个个都相貌不俗,身着轻纱,颇为暴露,轻歌曼舞间,露出雪白的粉臂与大腿,在场多数的男人都被吸引住了目光,秦阳见高宠依然不紧不慢地动着筷子,似乎对这些歌舞不感兴趣,便轻声问道:“高将军,你不喜欢这些歌舞?”   高宠咽下口中的饭菜,方始答道:“不喜。”   “舍枪之外,再无他物么……”秦阳不禁叹了句。   高宠脸上的神色第一次产生了变化。他凝视秦阳好一会,点了点头。   忽然一阵琵琶声响起,紧接着如珠玉般清脆动听的少女声线加入到那七八个少女的轻歌曼舞中。   秦阳循声望去,顿时眼前一亮。   只见一个身材姣好的姑娘抱着琵琶从侧厅中轻步而出,美妙的歌声和着琵琶声,如春风般潜入到少女们的歌舞中。   这姑娘身穿一件粉霞锦绶藕丝罗裳,脸上蒙着轻纱,将鼻子以上的部份遮得若隐若现,但从她露出的尖尖下巴、轻润薄唇和如玉肌肤,便可知这个姑娘定是个秀美绝伦的美人儿。   秦阳前世也颇喜欢音律,此时听得这姑娘的美妙歌声和那动人的琵琶曲,大有白居易《琵琶行》中的意境,不禁听得入了神。   厅中的其余宾客,连夏之章、纪霜霜在内,都听得如痴如醉。   良久,听得四弦一声绝,余音绕梁萦,一曲终罢。   厅中一片沉默,好会儿,如雷般的掌声方始响起。   那群少女行礼后相继退回侧厅,只有那琵琶姑娘留了下来。   黄延和唤了声:“惜文,过来见过各位大人。”他转头对众人道:“这位就是小女惜文。”   在座早有不少人听过惜文姑娘的芳名和技艺名声,此时都纷纷惊呼出来,人人都知道首辅大人视自己的女儿如掌上明珠,轻易不让她出来见客。   惜文姑娘向众人见了礼,举止斯文有礼,无比动人,特别是那双妙目,只不过隔着轻纱凝视众人一眼,便让人有种如沐春风之感。   黄延和又向惜文姑娘介绍了夏之章、李元峰父子、纪霜霜。纪霜霜不禁赞了句:“久闻首辅家的千金曲艺出众,品相端庄,今日一见确是名不虚传。”那纨绔公子李显贵更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人家姑娘,恨不得将她脸上的轻纱望穿。   黄延和谦逊客气数句,然后指着高宠和秦阳道:“这两位就是我军中最新锐的年轻将领,龙威将军高宠和虎威将军秦阳。惜文,快来向两位将军行礼。”   惜文应了声,轻纱后的美目分别掠过高宠和秦阳,随即盈盈下拜行礼。   秦阳见她虽是轻纱半遮面,钟灵毓秀之气却是掩之不住,暗赞道:“好一个大家闺秀!”他也起立还礼。   倒是高宠依然故我,随便点点头便算是回礼,筷子依然在夹着饭菜,似乎桌上的一根青菜都要比这惜文姑娘更值得关注。   惜文姑娘反倒多看了他几眼,似乎也被他那宁静平和的气质所震撼。   黄延和环视众人,忽然朗声道:“小女今年十六,正是适婚年纪,我在此宣传,谁在本次腊月夺魁大会上取得了优胜,我便将小女许配予他。”   在场宾客顿时热闹起来,所有人的目光全集中到秦阳和高宠身上。   这黄延和倒是打的好算盘,不管他和高宠谁胜出,起码淮南王御林军统领便成了他的女婿,到时他身为文官之首,又有军中女婿支持,在淮南王朝中的权势便可稳如泰山。   秦阳暗暗叫苦,他虽想在夺魁大会上胜出,脱离南路元帅府,直接成为淮南王的心腹,这样不但可以有了自保的权势地位,更可消除淮南王的戒心。一旦时机成熟,自己大可手刃淮南王报父母之仇,再重返太阳城起兵征战天下。但今晚变故频频,夺魁大会增加了这么两个条件,纪禹是否会派自己出战都尚不可知,就算自己出战,侥幸胜了高宠,却不得不和这黄小姐成婚、被绑到首辅一系中。   那惜文姑娘低着头,抱着琵琶俏生生地立在那里,也不知心里在想着什么。   筵席散去,首辅黄延和亲自到府门前相送。   李元峰与黄延和、秦阳等人客套数句,带着儿子先走了,倒是那李显贵,在上车之前恶狠狠地瞪了秦阳一眼,似乎在说:“小子,等着瞧!”   秦阳暗自好笑:这草包,哪有这样明显地提醒敌人提防的。   接着夏之章与高宠也告辞离去,临行前,夏之章专门走过来拍拍秦阳的肩膀,在他耳边极低声说了句:“小心首辅。”然后哈哈大笑,与他挥手作别。   秦阳大为惊讶,怎么也想不明白夏之章为何会和自己说这样的话。   高宠朝秦阳点点头,便跟在夏之章身后离去。   夏之章走到纪霜霜身旁,有意无意地望了望她身后的夏辛,道:“辛儿,在纪军师麾下累了,便回帅府吧,你母亲怪想你的。”   夏辛回望父帅一眼,没答话,只是恭敬地行了个礼。   夏之章叹口气,与纪霜霜作别后,带着高宠和手下家将快步离去。   秦阳站在旁边,见夏之章转身一瞬间满脸惆怅,忽然明白到,他专门赶来参加这场宴会,除了想探看自己的实力和动静外,恐怕也是为了和幼子说上这么一句话。   仅仅只是这么一件小事,秦阳心中的天平便不由自主地稍倾向了夏之章。这夏元帅提醒自己小心黄延和,倒底是何用意?现在黄延和正大力拉拢自己,按理说不会害了自己才对。   他正沉思着,楚熙已驾着马车来到他身边。秦阳刚要上车,纪霜霜忽然叫住他,轻声问道:“你觉得这惜文姑娘如何?”   秦阳怔了怔,暗道你不问我关于那劲敌高宠的印象,倒关心起这无关紧要的小事来?   他满心思都在盘算着夏之章的那四个字,随口答道:“挺好的,钟灵秀气,才貌双全。”   “嗯哼。”纪霜霜用鼻音哼了声,转身便走。   秦阳猛然明白过来,连忙一手拉住她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指这黄小姐确是个好姑娘,但也仅限于此。”   “秦公子,此处人来人往,拉拉扯扯算什么?快松手。”   秦阳见夏辛正手按剑柄,满脸杀气地盯着自己,周围数名官员颇有兴趣地打量着他和纪霜霜,只好松手道:“霜霜,你可别误会……”   “你又不是我什么人,我有什么好误会的。”纪霜霜冷冷丢下一句话,转身坐回自己的马车,江老一声吆喝,车驾疾驰而去。   秦阳怔怔地望着纪霜霜远处的方向,感觉两人相互坦诚后,反倒矛盾鸿沟越来越大。   果然男人与女人的关系是需要用谎言来维系的?   他怅然地坐回车上,楚熙抽着马鞭,马车也驶出了富贵街,往着南路元帅府赶去。   其时夜色已深,天上又开始下起雪花,气温大降,白茫茫的雪花铺天盖地,街道上人迹稀少,只有马车碾碎冰屑的声音清晰可闻。   马车慢慢驶入一条更冷僻窄小的街道中。   秦阳一边闭目养神,一边考虑着日后的方针打算。   就在此时,他蓦然间感觉一股不安,似是落入到某种危险之地般。这种感觉近乎第六感,他微一凝神聚气,已臻入天合一的境界。   霎时间,周围数十丈的雪花飘落、气流温差、人迹呼吸尽数在他把握中。他马上低喝道:“快加速!”   楚熙不明所以,但他一向对城主大人有着盲目的服从,当下也不顾街道狭窄,马鞭大力挥动,两匹健马扬起铁蹄,骤然加速。   只听得弓弦机括声接连响起,无数利箭铁弩钉入马车刚才的位置。      第一百四十四章 血战街头      与此同时,街道两旁的屋顶之上猛然涌出无数蒙面黑衣人,个个手持利刃弓弩,杀气腾腾。   楚熙顿时大惊,慌忙再次挥鞭催马突围。   谁知“轰隆”的巨响起连作,街道那边的入口竟被数块大石堵了起来,显然是早有敌人埋伏在出口处,由力士以大石封路,要来个瓮中捉鳖。   眼看马车就要撞到大石堆上,楚熙急忙勒马提缰,勉强在大石前停了下来。   同一时间,无数弩箭已疾射而至,楚熙拔出配剑,正要拼命迎敌。   “哗啦!”一声,马车车厢的车顶突然凭空飞起,直迎向弩箭,顿时挡下大半弩箭。   楚熙还没反应过来,秦阳已一把拉起他,飞身蹿入屋檐暗处,躲避利箭。   只听得两匹健马惨叫嘶鸣,却是被射成了刺猬。   那群黑衣人个个身手不凡,纷纷从屋顶跳下,各持兵刃向着两人藏身之处突袭过来。   秦阳道:“小熙,跟在我身后突围!”他将腰间的湛蓝快刀解下递给楚熙,自己拔出绑在小腿上的“断章”,朝着敌人袭来方向扑了出去。   数名黑衣人已攻到身前,左边那人手持大锤,硬生生朝秦阳头上砸来,劲风扑面,显然此人力大无穷。   秦阳低喝一声,右刀后发先至,在大锤的间隙削了进去,红芒过处,人头落地。   大锤落下,秦阳飞起一脚,踹在大锤重心点,大锤呼啸着倒撞向黑衣人,将两名黑衣人撞得吐血飞出。   不过耽搁了一瞬间,左右已各有一名剑手攻至,长剑不离秦阳身上要害,秦阳更嗅到剑刃上有腥臭之声,似是涂有剧毒,显然是要将他致于死地。   秦阳“天眼”全开,左右两刀同时圈转挥出,“嚓!”的两声轻响,两柄长剑同时被“断章”削断,两名剑手大吃一惊,秦阳身如幻影掠过,又是两颗人头落地。   咏春刀法、天人合一,配合削铁如泥的“断章”,产生了无法名状的惊人威力,这些黑衣人决非庸手,却无人能挡下秦阳一招半式。   楚熙的身手顶多与这些黑衣人在伯仲之间,此时见秦阳厉害如斯,更是对他敬如神明,勇气大增,紧随他身后冲杀。   秦阳已透过天人合一感应着整个战场的情况,敌人起码有两三百人,个个都是高手,一旦被合围起来,自己武功再高也得饮恨当场,当下大喝一声,运起“大巧不工,更胜奇锋”,两道赤炎的刀气化出巨大刀影,向着黑衣人们狂轰过去。   迎面攻过来的十余名黑衣人顿时溅血倒地,无一幸免,特别是中了右刀刀气者,更是全身如被火烧,焦臭味四散。   只可惜秦阳左寒右炎的刀气未能练成,勉强注入赤炎真气入左刀,使得左刀的威力不能如右刀那样尽数发挥。   秦阳见有了空隙,马上带着楚熙猛冲向前。   按理说见识到秦阳如此惊人的刀气,黑衣人应该惊呼逃散才是,谁知这些黑衣人居然一言不发,依然奋不顾身地朝秦阳扑去,招招尽是不要命的打法,哪怕自己身首二处,也得砍伤刺伤秦阳,好让他中毒身忙。   饶是秦阳武功过人,此时见到如此不要命的打法也大觉棘手,何况这些黑衣人个个身手不弱,他又要照顾身后的楚熙,很快就被黑衣人重重包围起来。   楚熙显然已发觉自己成为拖累城主大人的累赘,不由急道:“城主大人,你快走,不要管我!”   秦阳又是两刀劈出,将两个迎面攻来的黑衣人劈成数截,大声道:“少废话,跟我走,我秦阳岂是会放弃兄弟独自逃生之人!你跟紧我!只要坚持片刻,城中守军便会赶到,我们一定可以平安回家!”   他刀劈脚踹,全力施展一身所学,片刻之间又击杀了二十余名高手,浑身上下尽是黑衣人的鲜血。   但黑衣人实在太多,如蚂蚁附象般,源源不断地杀奔过来。秦阳的天人合一再了得,也无法同时应付四面八方攻来的各种兵器,加上要保护楚熙,顿时险象横生,衣服被划破数次,差点就要被兵刃划破皮肤。   楚熙大为感动,但他知道只要有自己在,秦阳决难逃生,当下一咬牙,大喝着向后杀去,秦阳万万没想到一向最为听话的楚熙居然会违背自己的命令,等发觉过来时已晚了一步,数柄长剑已同时刺穿了楚熙的身体。   楚熙狂叫着,挥动湛蓝快刀,砍下数名黑衣人的头颅:“城主大人快走!”他还要奋力再杀几名敌人,但剑上的剧毒发作太快,他伤势又重,只奔出两步就“啪!”的一声,倒地而亡。   楚熙跟了秦阳两三个月,一直忠心耿耿,尽职尽责,秦阳也极为看重他,有心想将他培养为军中大将,此时见楚熙因自己而被杀,秦阳顿时悲愤填膺,大喝一声,全力催动丹功真气爆发出来,赤炎的气焰刹那间包裹着他的身体和双刀。   此时风雪更大了,漫天的风雪中,一道火红的人影如杀神般猛扑向黑衣人,两道赤炎的刀气形成巨大的刀影呼啸轰出,当真是挡者披靡,中了刀气的黑衣人或被刀气劈成两断,或被震飞数丈远,包围网顿时又出现了松动。   但秦阳却不逃走,他双眼通红,早被仇恨蒙了心思,天人合一的至境下,他如恶魔般杀入敌人当中,险之又险地在兵刃丛中躲避而过,双刀则不停地挥出刀气,丝毫不顾自己体力和内气消耗。   他只有一个念头,杀尽这帮狗粮养的混蛋,将楚熙完完整整地带回家!   二十多刀一过,秦阳真气耗去大半,而黑衣人也是尸横遍地,身体的残躯四散,但依然还剩下四五十名黑衣人不要命地攻过来。   奔在最前的是名使刀的高手,刀风狂扫,割裂风雪,秦阳杀红了眼,左刀奋力一挡,右刀正要劈出,谁知内力不足,竟被那高手震退了两步,登时露出了破绽。   黑衣人们一见秦阳已现颓势,士气大震,呐喊着全力攻过来,依然是只攻不守的招式。似乎只要有其中一人能杀得秦阳,所有人尽数被杀也无所谓。   危急间,秦阳强慑心神,借势后跃而出,双刀逮了个破绽,将身后两名偷袭的黑衣人刺死。   漫天雪花倾洒下来,冰冻的雪片落在他的脸上,秦阳深吸一口气,意识蓦然清醒过来,刹那间已判断出自己内力耗尽,决难尽数歼敌,若再不逃走,怕是得命送在这里,他咬咬牙,留恋地望了楚熙的遗体一眼,运起剩余真气,双刀配合天罗地网势使出“其快无声,灿若繁星”绝招,护住全身,向着敌人薄弱处闯去,要杀出重围。   那些黑衣人显然也看出他已是强弩之末,哪里会让他逃走,疯狂呐喊着抵挡他的攻击,宁死也不让他突围出去。   秦阳只觉得手中的“断章”越来越显得沉重,脚步也不如之前灵活,天人合一之境更是难以维系,一个疏忽,左臂被利剑削中,划出一道血痕。   黑衣人们大喜,更是全力围住秦阳,要等他毒发身亡。   秦阳只觉得中剑处又痒又麻,知道是七步之内必死的剧毒,自己此时气血运行得快,更是须臾间就得毙命,不由得万念俱灰,暗叫一声:“星儿月儿,来世再会!”   大喝一声,奋起余力劈出两刀,将两名黑衣人劈出数丈开外,随即回刀向着自己脖子割去。   就在此时,一道强横无比的劲风如闪电般狂轰而至,将秦阳身边的黑衣人震得七孔流血,倒飞数丈。   迷糊间,秦阳只见到一杆黄金色的大枪凌空横扫而至,耳边听得黑衣人们惨叫不已。   他眼前一黑,全身发软,倒在染满鲜血的雪地之上。   那使金色大枪之人武功高强至极,决不在秦阳之下,不过数招之间,凌厉无比的枪法已将余下三十多名黑衣人尽数杀死。   他见秦阳脸色乌黑,忙抛下金色大枪,抢步上前,按在他膻中穴上,运气护住他心脉。   “咦?”他真气一入秦阳体内,便惊呼了出来,隐约感到有股赤炎的真气早已护住秦阳的心脉,抵挡住剧毒的入侵。那使枪高手暗赞秦阳内力底蕴竟如此之深,他马上盘膝而坐,全力催动内气,帮秦阳驱毒。   风雪越下越大,不过片刻功夫,鹅毛大雪已将街道中两三百具尸体掩埋起来。   一场惊心动魂的生死血战,仿佛从未发生过。   风雪中,一道娇小的身影飞奔而来,带着哭腔边奔边喊道:“哥哥!哥哥!”两条小辫子因为奔得太急,散了开来,她不管不顾,在齐膝深的积雪之上全力施展着轻功,身上原本穿着的貂裘披肩也因为影响施展轻功而被扔在路上。   她身后,纪霜霜的马车和数十名南路元帅府的高手急奔过来……      第一百四十五章 厚待      也不知过了多久,秦阳方始悠悠醒来。   感觉自己的手被柔软温暖的小手握住,秦阳知道自己又走了趟鬼门关,而且又顺利回来了。   他微微一动,甫一睁眼,星儿已察觉到了,马上喜道:“哥哥,你醒了?”   原来一直握住自己手的,是星儿。   秦阳见小丫头两眼哭得红肿,也不知哭了多久,不由心疼道:“傻丫头,你哭什么呢?”   星儿喜极而泣,大颗大颗的泪珠儿再次滚滚滑下,她一边擦着泪水一边摇头,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忽听一个女子在旁道:“你昨晚刚救回来时全身僵硬,气息全无,星儿妹妹以为你死了,差点要自杀陪你呢,你还问她为什么哭。”   “抱歉,让你们担心了……”秦阳感动不已,星儿这个傻丫头……他不由得握紧了星儿的小手。   他微微转头,见纪霜霜正坐在自己床边,便苦笑问道:“是谁救我回来的?”   他本来以为自己身中剧毒必死无疑,想来这次大难不死,必定是那使黄金色大枪的高手救了自己。   纪霜霜观察着他的脸色,见他脸色已开始好转,松了口气,答道:“一个你绝对猜不到的人。”   “高宠?”秦阳皱了皱眉问道。   纪霜霜目露讶色,问:“你见到他了?”   秦阳摇摇头:“我在晕迷前见到一杆黄金色的大枪锐不可挡地杀入重围,在广陵城里能使出如此威力枪法之人,我只想到高宠。”   “确是高宠,他在回府路上恰好经过那街道附近,听得声响就去察看下,幸而他出手相救,不然我和星儿妹妹赶到时,你怕是早已毒发身死了。”   秦阳暗运真气游走全身,感觉已回复了四五成内力,手臂上的伤口还被包扎着,但早已痊愈,毒素也尽数驱除,看来自己身体的特殊治愈能力依然很强大。他温柔地抚摸星儿的秀发,安慰几句,星儿终于止住泪水,破涕为笑,尤带泪痕的娇俏脸蛋,可爱至极。   要不是纪霜霜在场,秦阳一定会伸手捏捏。   他定了定神,挣扎坐起,沉声问道:“楚熙呢?”   星儿赶紧扶住哥哥,低下头道:“纪小姐已备好棺木,打算将他厚葬。”   大概是这一整夜的相处,纪霜霜又帮了秦阳兄妹大忙,星儿对她的对抗意识减了不少。   “谢谢你,霜霜。”秦阳向纪霜霜点头致谢:“又欠下你一个人情。”   纪霜霜淡淡道:“你现在是我麾下之人,我自然是要帮你的。”她似乎仍在为黄惜文的事在吃醋,说话的语气依然较冷淡。   秦阳心里苦笑着,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大概是听到秦阳已醒来,孟青、紫烟和暖玉都匆匆赶到他的房间。   “老大!”“主人!”“主人!”   三人见秦阳已坐了起来,都欢喜地迎了上去。孟青固然不消说,紫烟暖玉早将秦阳视为自己最大的依靠,而且也感激秦阳对她们的关心呵护,见他平安无事,自然是高兴非常。   因为考虑到病人要静养,昨晚除了星儿和纪霜霜外,其余人等都不敢随便进入秦阳的房间。   秦阳见他们三个都是眼皮浮肿,显然也是一夜未睡守候着自己,心中颇觉温暖:“我没事,你们不用担心。”   孟青喜道:“我就说老大福大命大,怎么可能会有事,紫烟暖玉你们两个小丫头真是爱瞎担心。”   他仗着自己是秦阳的跟班,明明比紫烟暖玉小,却喜欢在她们面前充当大人。   星儿大概是见哥哥痊愈得快,心情好了很多,便打趣道:“小青,你这么说,是不是想说我和纪小姐也是爱瞎担心?”   孟青哪敢取笑星儿姐姐,连忙道:“星儿姐姐你担心老大是正常的,毕竟老大在睡梦中也是喊着你和月儿姐姐的名字。”   星儿俏脸一红,拉着哥哥的手不说话,但眉楣眼角间的喜意却是掩不住。   秦阳苦笑不已,暗道:难道自己昨晚又胡说些浑话?希望别说出什么引起别人误会的话。   他也明白到纪霜霜为何态度冷淡,原来不只是因为昨晚黄家小姐的事,还包括这事……   他没见到夕岚,便问道:“夕岚呢?”   紫烟低声答道:“那夕岚小姐昨晚闹着要来陪你,星儿小姐怕吵着你硬是不让她来,后来大概是哭累了,在后半夜时睡着了,一直到现在还没醒,刚才我和暖玉都在照顾着她。”她比暖玉聪明不少,早看出秦阳对夕岚这个小女孩特别重视,自然不敢有所怠慢。   秦阳放下心来,挣扎要下床,星儿急道:“哥哥,你余毒刚清,要多休息。”   秦阳摆摆手:“不碍事,我要去见见楚熙。”   众人听他提起楚熙,都神色一黯,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楚熙的棺木就放在太阳别苑的院子里,临时搭起了一个挡风雪的棚子。   按照广陵一带的风俗,在屋外去世的人是不可以再进屋的。   秦阳来到楚熙的棺木前,推开棺盖,见楚熙神色平静,身上的血污早已抹净,也已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衫,显然已有仵作替他整理过仪容。   秦阳感激地朝身后的纪霜霜点头致谢,然后俯下身子,抱起楚熙的遗体,大步踏入小楼内。   众人见他毫不避讳,都大觉惊异,不由跟在他身后。   秦阳将楚熙放回一楼的床上,郑重地跪下,缓缓道:“小熙,我们到家了。我在昨晚曾说,一定会带你回家,结果没能做到,反害你为我送了性命。我良心难安,只能跪拜谢罪!”   说罢,他恭恭敬敬叩了三个头,抬起头时,两行热泪已滚滚而下。   在场众人无不动容。星儿、紫烟、暖玉三个女孩儿不禁也跟着低声啜泣起来,她们虽然不清楚昨晚的具体情况,但听秦阳这么说,知道楚熙是为了秦阳而死的,都大受感动。   星儿也跪在哥哥身旁,拜了三拜,诚恳道:“楚熙大哥,谢谢你舍身保护哥哥。”   孟青这些天经常和楚熙一起玩,感情颇深,此刻也哭了出来,跟着跪下,泣道:“楚熙大哥,我以前戏弄你说要当你的前辈什么的,是我不懂事,希望你在天之灵不要怪我。从今以后,在我心里,你永远是老大的第一跟班,谁敢跟你抢,我就和谁急!”   紫烟暖玉两个丫头和楚熙并不算熟,但也恭敬地下跪叩头:“楚熙大哥,感谢你舍命救了主人。”   一时间,小楼内哭声一片,引得不少帅府的家丁婢女都好奇来偷偷观看。   纪霜霜本来是个心肠较硬的姑娘,要是换了其他人像秦阳他们这样做,她会觉得很做作很虚伪。但她熟知秦阳的为人,知他最是重情重义,此时听得小楼内的悲泣声,也不禁眼圈发红,泪水湿润了眼眸,慌忙偷偷拭去。   秦阳跪了好半晌,才拉了众人起来,他又找来自己平时穿过的最好的锦衣,亲自披在楚熙身上,这才将楚熙放回棺木中,重新封好棺盖,又拜托纪霜霜帮忙安排厚葬事宜。   此事被帅府的家丁婢女传了出去,说秦将军不顾伤势不怕忌讳,开棺亲拜忠仆,又抱入屋内亲自衣之厚葬,很快便传遍了整个广陵城,传为佳话,人人都大受感动。结果楚熙出殡那天,广陵城中数千百姓自发相送,送来花束无数,场面感人,连淮南王都听到风声,下令追封楚熙为忠勇校尉。楚熙最终葬在城外高地,遥望太阳城。此是后话,暂且不表。   这次秦阳遇袭之事在广陵城引起悍然大波,淮南王大为震怒,将自城守而下的十多名官员将领尽数撤职,并责令广陵城府尹三天之内限期破案。   结果很快就出来了,那些黑衣人多半是金国之人,判断应该是金国暗伏在广陵城的高手,伏击秦阳自然是为了复仇。   淮南王马上召来金国使节,责问此事,金国使节拒不承认,说大王你已将杀害我国贵族凶手之人交了出来,我们自然没理由再去杀秦阳。此事争来争去,最终不了了之。      第一百四十六章 艾铁      此战里,秦阳单人双刀,斩杀两百余名金国高手,却使得他的名声更盛,传遍大江南北,人人都将他视为年轻一代最出类拔萃的少年高手,风头之盛,直追淮南军第一高手高宠。以至于腊月三十夺魁大会的优胜赔率,甚至还曾反超高宠,变为二赔三。后来传出秦阳受伤颇重之事,很多人担心他未必能在腊月三十前痊愈,这赔率才重新恢复为三赔二。   至于高宠救下秦阳一事,却因为他本人的意思没有传出去。   再说回当天午后,秦阳正在星儿房中给刚睡醒的夕岚喂饭,夕岚见秦阳没事,高兴非常,“阳阳!阳阳!”地叫个不停,又缠着他不放,秦阳只好亲自给她喂饭。   忽有帅府家丁来报,有人自称是秦阳熟人求见,并坚持如果见不到秦阳就不会离开。这家丁来向秦阳报告时,出奇的尊敬与客气。   秦阳暗暗称奇,便让星儿去看看是谁。他上午已和纪霜霜商量好,对外声称伤势难愈,需要静养,不宜见客,以至于首辅黄延和等大官来探病都只将礼物放在帅府便离开了。   很快,星儿脸色古怪地带着一高一矮两名男子回到了太阳别苑。   刚好夕岚吃饱饭又在星儿的床上呼呼入睡,秦阳匆匆下楼去查看究竟。   秦阳刚下楼,两名男子中那较矮的少年男子忽然惊呼一声:“阳哥哥!”泪水长流,扑入到秦阳的怀中放声大哭起来。   秦阳早已远远瞧见这少年男子已觉颇为眼熟,听得“阳哥哥”的称呼,这才猛然醒悟过来,仔细一看,这个少年虽是化了妆,但眉目五官和身形分明就是孟小绮。   秦阳不禁喜道:“小绮,你怎么来了?”   孟小绮边哭边捶打着秦阳的胸膛:“阳哥哥,你坏死了!来了广陵好几天也不来寻我,我天天都在盼着你来,却听来你遇袭受重伤的消息,结果好不容易寻来这里,却发现你什么事都没,你这个骗人的大坏蛋!”   见她哭得如此伤心难过,连兄控的星儿也不好强行拉开她,只好鼓着小脸蛋站在一旁,提防小绮有什么“非份”之举。   “小绮,并不是我不想去找你,只是现在我身处险地,不想将你也拖入危险之中……”   “我不听我不听,阳哥哥你是大坏蛋!亏我还天天想你为你担惊受怕!”   星儿一听情势不对,赶紧挤过来道:“喂,孟小绮,男女授受不亲,你抱我家哥哥这么久已经是逾矩啦,快放开我家哥哥!”   “秦如星,你都十四岁了,是时候离开阳哥哥了,哪有姑娘这般年纪了还粘着哥哥的!”孟小绮大概是在闹别扭,毫不客气地与星儿针锋相对,同时抱着秦阳不放。   秦阳见两个女孩儿又像幼时那样吵了起来,大觉头痛,便“哎哟”地呼起痛来。这一招果然收到奇效,星儿和孟小绮马上紧张地问:“哥哥(阳哥哥),你怎么了?”   秦阳捂住心脏,一脸痛苦道:“我余毒未全清,一听到争吵就会心脏发痛。”   他表演得太像了,两个小丫头虽是将信将疑,却不敢再吵了,只是你眼瞪我眼,小绮抱住秦阳的左臂,星儿不甘示弱地挤过来抱住哥哥的右臂。   秦阳苦笑下,这才望向一直站在门口旁观的魁梧汉子:“未请教这位兄台高姓大名,谢谢你保护小绮至此。”   那汉子年约二十四五岁,手长脚长,远比正常成年男子粗壮,双眼炯炯有神,满脸精悍,不难判断出个粗中有细的硬汉子。见秦阳向他答话,他不慌不忙地躬身行礼道:“卑职艾铁,拜见城主大人!”   秦阳已猜到他定是吕夷简专门挑选来保护小绮的心腹高手,此时听他自称“卑职”,知道没猜错,他上前扶起艾铁,不着痕迹地摆脱了两个女孩儿的束缚:“原来是艾大哥,快快请起,不必多礼。”   他借扶起艾铁之机微微发劲,察觉这艾铁腰马扎实,武功极高,怕是未必逊于星儿多少,不由得欢喜道:“艾大哥好武艺!”   艾铁不卑不亢道:“谢城主大人夸奖。”   秦阳见他气度不凡,遇事沉静,日后加以培养,不难成为自己的心腹将领,更觉欣喜,问起他的来历。   原来艾铁也是广陵人士,一家就住在吕府旁边,艾铁幼时得遇高人,被高人带走学武,待得学成归来,才发现家中老父已在战乱中身亡,老母亲体弱多病,全赖吕夷简不时接济,方得已维系生计。老母亲临终时曾留下遗嘱,要他奉吕夷简为主,保护他家人安危。艾铁虽胸怀大志,想报国从军,无奈母命难违,便一直居住在旧宅中,暗中保护吕夷简家中老少。月前吕夷简举家迁到太阳城,小绮因病不得不留在广陵城,吕夷简见艾铁武艺高强,为人可靠,便安排他和几个家将一起保护小绮和两个小丫鬟。   秦阳听了大为动容,暗道:这艾铁倒真是条好汉,知恩图报,当个护卫真是辱没了他。   小绮在旁插口道:“阳哥哥,我在广陵期间,都是艾大哥他们几个轮流保护着我的。这次我任性地要来见你,也是艾大哥力排众议,带我乔装来帅府找你。”   秦阳朝艾铁深深一揖:“艾大哥,这些日子麻烦你费心照顾小绮,请受秦阳一礼。”   艾铁侧身不敢受他的礼:“城主大人,这只是卑职的份内事,怎敢受城主大人之礼?”   秦阳摇摇头,肃然道:“艾大哥,你只是受母所命,暗中保护吕先生一家,并不算是他的家将手下,自然也不能算是我的属下。此次你仗义保护小绮,我自然得谢你。难得你有一身好武艺,又有志向投军报国,我也不敢再耽搁你的前程。吕先生一家现在都定居在太阳城,颇为安全,你大可放心。小绮既然带来了,就交给我照顾好了。”   艾铁奇道:“城主大人,你不想我留下来助你?”   秦阳轻叹道:“艾大哥,你武功人品俱是一流,又智勇相全,能得你相助我自然非常高兴,但我现在不过区区淮南军中的一名降将,无兵无权,你跟着我只能充当家将护卫,浪费了你这样的人才。如果你真想再继续为吕先生办事,也可去太阳城中投军。只不过太阳城现在兵微将寡无法出兵,又归属于淮南王,怕不是个好出路。”   艾铁注视了秦阳好一会,见他满脸真诚不像作伪,确是真心为自己着想,不禁叹道:“难怪我刚才听得帅府的家丁称城主大人为‘义主’,还说什么‘宁当秦将军的下人,胜当大官的管家’,我现在才明白此话的意思。”   秦阳尚未知自己厚待楚熙遗体之事已传了开去,便讶然道:“帅府的家丁怎么会提起这个?”   小绮满脸仰慕地将那家丁的话复述了一遍,秦阳这才知道自己为求心安而做的一些事被传成重义之举,不由得苦笑起来,道:“外面的传闻夸大其辞了。小熙甘愿舍身为我而死,我现在还觉得良心不安,这些事都只是为求心安罢了,哪值得这样传颂。”他这才明白为何刚才那帅府家丁前来通报时态度变得那般尊敬客气。   艾铁绷紧的脸忽然泛起笑意,躬身道:“城主大人,艾铁想跟在你身边一个月,一个月后再决定去留,不知你是否允许?”   秦阳耸耸肩膀:“艾大哥,我现在身处险地,跟在我身边会遇到很多危险,虽只一个月,当中的凶险,远胜于你平日闯荡江湖一年。”   艾铁平静道:“如此更好,我一直觉得自身缺乏历练,武艺提升得慢,人都是要从险境中挣扎求生方能不断进步,城主大人越是这样说,我反倒越想追随你左右。”   “怪人年年有,今年特别多……”秦阳低声喃喃道,小绮和星儿都不禁莞尔而笑。   连艾铁也忍俊不禁:“城主大人,你现在既是我的主子,直接称呼我做艾铁便可,再叫艾大哥我也担当不起。”   秦阳又问清楚吕夷简那秘密居所的情况。艾铁答道:“那处小宅院地处偏僻,极不显眼,现在尚有三名吕府的弟兄和两名小丫鬟在那里。”   (这两天作者终于找到份还算可以的工作了,不过要学的东西很多,还得考证。为了早日熟悉新工作环境,学好岗位技能和考过相关证书,作者可能会放更多的精力在工作和学习上。因而本书的更新节奏会再次放缓,恢复一天一更,还望各位兄弟朋友们谅解。不管怎样,这本书也不会太监或者烂尾,最少有一天一更,节假日有空闲会尽量二更,谢谢各位兄弟朋友们一直以来的支持。)      第一百四十七章 深渊情火      秦阳思考了一会,道:“小绮既然来了,就留下来。艾铁,你一会潜回去那小宅院,尽快将三名吕府的弟兄和两名小丫鬟都妥善安置好再回来。过段时间我会想办法出榜召护卫和丫鬟,你让他们几个到时来报名,我自然可以安排他们光明正大地跟在我身边。”   艾铁不解问道:“城主大人……”   秦阳摆摆手道:“现在我已不是城主,叫我公子便可。”   艾铁又问道:“公子,你为何要放弃那秘密居所?在广陵城里多个据点,有什么意外也方便些。”   秦阳点点头:“正是因为我要隐藏那个据点,才要避免你们再与那里有任何接触。不要小瞧淮南王的密探,你们两个从到帅府求见我的那一刻起,就有人监视你们了。小绮不会武功,你带着她容易被跟踪,她就留下来吧,这小楼有十多间房间,足够了。目前在广陵城里,南路元帅府是除了王城外最安全的地方。”   艾铁略一沉思,已明白秦阳的意思,不禁敬佩地望了他一眼,道:“明白,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秦阳沉默了一会,回楼上拿了一把刀,递给艾铁:“这把湛蓝快刀是宝刀,送你。我看你腰佩单刀,应该是使刀之人。”这把刀是纪霜霜从楚熙的遗体上取回,秦阳本想将它与楚熙一起安葬,后来怕有人为了此刀而盗墓开棺,终究打消了这个主意。他此刻已有了“断章”,这湛蓝快刀可有可无,便送与了艾铁。   艾铁也不推辞,拔刀出鞘,但见蓝光闪动,寒气迫人,确是宝刀,便问道:“这把便是昔日黑狼所用的宝刀?”   秦阳点点头。   艾铁将宝刀挂在腰间,道:“谢公子!”   “不用谢我,明天开始,你和星儿便陪我练刀吧。”   小绮惊讶问道:“阳哥哥,你不是伤势刚愈?应该多卧床休息吧?”   “没事,我已发觉自己刀法中有个致命缺陷,如果不尽快想出补救办法,遇到如高宠这样的高手,又或者再遇到昨晚那样的围歼战,我也难逃一死。”   星儿握紧了哥哥的手,道:“哥哥,以后你去哪我都要跟着。”   “你平时要留下来,太阳别苑里的人都需要你来保护,艾铁的武功不在你之下,有他保护我便好。”他又问道:“其余三位弟兄的武艺如何?”   艾铁道:“都能接我二十招。”   秦阳见他既不骄傲也不盲目谦逊,更觉得欣赏,道:“嗯,他们来了后,太阳别苑应该会更加安全。”   艾铁走后,小绮望望自己身上的男装,红着脸蛋问:“阳哥哥,我是否换回女装较好?”   秦阳见她神态可爱,忍不住笑道:“我觉得你现在就挺好的。”   小绮跺跺脚,恼道:“阳哥哥又捉弄我,哪有姑娘家穿男装好看的。”   秦阳笑笑,让紫烟暖玉带小绮去四楼居住,并道:“紫烟,你在小绮的丫鬟来之前先帮忙照顾下小绮,顺便,可能要麻烦你和暖玉挤挤了,腾出一间房来给小绮。”   紫烟和暖玉忙道:“回主人,这是我们的份内事,你不必客气。”   紫烟暖玉领着小绮上楼后,星儿在旁哼了声道:“还好她们两个现在就是住一间房的,不然就要因为某人来了被赶来赶去的。”   秦阳见星儿还在闹别扭了,便道:“星儿,你跟我来,我也有话和你说。”   星儿咬咬樱唇,跟着哥哥到他房中。   秦阳拉妹妹坐下,柔声问道:“星儿,你为什么总要针对小绮?”其实这事他心知肚明,倒是有点明知故问的意思在。   星儿低着头,幽幽问道:“哥哥,你以后要娶孟小绮么?”   果然问到这个问题了么……秦阳心里苦笑。昨晚的生死经历,令他再次感到生命无常,像自己这样踏上争霸之路、时时刻刻都游走于死亡边缘的人来说,对小绮许下承诺是对她的不负责任。但要他轻易放下小绮,却难之又难。   秦阳沉默了好久,终于答道:“如果真能如计划般顺利逃出广陵城,夺取到大城大邑,大概会吧。”   星儿浑身一震,握住哥哥的小手也颤动起来。   地板很快就被滴落的泪珠儿打湿了。   秦阳心中难过,但这样的事,无论是他还是星儿都需要面对,星儿是自己的妹妹,就算自己再喜欢她,也不可能与她结为连理共度一生,还不如早点让她接受哥哥会娶妻生子的事实,慢慢摆脱从小就形成的严重兄控情结。   星儿哽咽道:“可是,哥哥,我不想有外人插足我们三兄妹的生活中来……哥哥不是说过,会一直陪着星儿的么?为什么要娶孟小绮呀?”   见星儿声音凄苦,秦阳咬紧嘴唇,心如刀绞,他缓缓道:“星儿,你是我妹妹,以后终究要找婆家嫁人的……哥哥也一样,要娶妻生子……”   星儿猛然抬起头,激动道:“为什么兄妹不能在一起!我也可以和哥哥生孩子!”   她扑入哥哥的怀中,失声痛哭起来:“我不要哥哥娶其他人,我不要有外人插足我们的生活,我要哥哥一直和我在一起!”   星儿的话太过惊世骇俗,即使是从现代穿越过去的秦阳都大觉骇然,他虽早知星儿对自己有超越兄妹的感情,此时听到她的真心话,依然觉得大受震撼。   秦阳咬得嘴唇都要出血了,他勉强用理性压下自己想疼爱安抚妹妹的冲动,拉开星儿,低声道:“星儿,你应该知道,兄妹之间是不能这样做的,世人会看不起你,会排斥你,会唾骂你……”   “我知道,这些事情我从小时候就知道了……可我就是喜欢哥哥呀,这份感情怎么都压抑不住!只要能和哥哥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哥哥,求求你不要离开星儿,没有了哥哥我会死的呀!”星儿越哭越伤心,再次扑入哥哥怀中。   秦阳想到昨晚自己生命垂危,星儿差点就拔剑自刎的事,知道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心话,此时听得星儿哭得死去活来,心都要碎了,不由得又再次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换了自己,如果星儿在自己面前死去,自己又会怎样?   秦阳甚至不敢去作这样的假设,光是想一想,一股寒意就会从后背升起,如同置身于无边黑暗般的恐惧感就会布满全身。   因为星儿是自己的妹妹,此刻面对她的感情时才会如此痛苦。但如果星儿不是自己的妹妹,那自己这个异世界的人与她又有什么交集呢,又怎可能结下如此之深的羁绊与感情?   秦阳心乱如麻,感觉自己就像游走在最危险的悬崖边上,一个冲动,就会将星儿也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中。   就在此时,星儿忽然抬起头,将小脸蛋凑近秦阳的脸,吻在哥哥的唇上。   这是一个笨拙得无可比拟的亲吻,两唇轻轻一碰便分开了。   随后就像做了什么错事般,星儿脸色苍白,浑身抖个不停,却始终直视着哥哥的眼睛。   哭得红肿的大眼睛中蕴含着深情、决意、罪恶感……还有被逼到绝境般的无助与恐惧。   被这样的眼眸注视着,嘴唇中还残留着星儿那柔软中带着香甜的触感。秦阳只觉得热血上涌,大脑嗡嗡直响。   罢了罢了,管他娘的!什么也比不上我家星儿重要!   秦阳一把抱紧星儿,用力吻在她薄薄的樱唇上。   星儿全身剧震,大眼睛中无数晶莹的泪珠滚滚而下,随即她闭上双眼,小手紧紧地攥着哥哥胸前的衣服,努力地迎合着哥哥的亲吻。   同样是笨拙的吻,秦阳与星儿相互吮吸着彼此的唇,好一会,才各自分开。   见星儿满脸泪珠,他轻轻地拭去星儿脸蛋上的泪水。   “哥哥……”星儿带着清香的呼吸近在咫尺,秦阳忍不住又再次吻住了星儿的樱唇。   自己居然在和一起长大的血缘妹妹亲吻,且不同于小时候那纯粹的、两小无猜的兄妹之吻。   这一个是,蕴含着男女之间深厚爱情的吻。   意识到这个事实,秦阳浑身如坠冰窖,手足发冷,同时也点燃了他一直深藏在心底的深厚感情。   无边的情火如烈焰燎原,再也遏制不住。   这一个吻仿佛也燃烧起了星儿内心的情感与勇气,她笨拙地模仿着哥哥的动作,热烈回应着哥哥的亲吻。   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的唇终于分开了。   星儿恍如梦中,颤声道:“哥哥……”她紧张得全身绷紧,连手指头都不敢动,她怕动一动,自己就从梦中醒来。   当看到星儿惶恐不安的神色时,秦阳的脸色也变得一片苍白,罪恶感、背德感、自我厌恶感,与无法压抑的对星儿的疼爱之情交织在一起。   原来,星儿一直都在忍受着这样痛苦彷徨的压力,却始终坚持着对自己的爱情。   作为哥哥,如果在这时候退缩,实在太逊了。   秦阳任由心中的感情蔓延生长,他声音颤抖着,但每一个字充满了坚定。   啊……星儿,那你就一辈子留在哥哥的身边吧。   世人觉得恶心也罢,唾弃也罢,待得天下太平了,我就带着你和月儿、夕岚,避到深山老林里,到一个谁也寻不着的地方,相伴到老,   永不分离。      第一百四十八章 情定      星儿脸色逐渐由白转红,眼眸里的恐惧与不安开始褪去,只剩下无限的深情与决心。   “是,我是星星,星星会永远陪伴着太阳,一生不离不弃。”   星儿紧紧地抱着哥哥,眼里满是幸福的泪。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了小绮的声音:“阳哥哥,我换好衣服了。”   门推开了,穿着漂亮衣裙的小绮一脸惊愕地望着抱在一起的秦阳和星儿。   她脸色马上便变了,飞快走进房间,关上房门。   “小绮……”秦阳也吓了一大跳,冷汗瞬间湿透了贴身小衣。   他虽然下了决心要和星儿在一起,但还没想好在外人面前怎样处理好这大逆不道、天理难容的关系。月儿那边更是不知如何交待。   星儿也吓了一跳,但她随即转身警惕地瞪着小绮,手按孤霜的剑柄。   三双眼睛就这样默默地对视着。   良久,小绮长长地叹了口气,问道:“阳哥哥,你们是认真的?”   秦阳本来可以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像是什么在安慰闹别扭的星儿呀之类,小绮一向知道他和星儿关系极为亲昵,倒也勉强说得过去。   但他望着小绮认真的目光,咬咬牙,终究点了点头:“我……喜欢星儿,你觉得恶心也罢,讨厌也罢,我也会一直和她在一起。”   这句深藏在心灵深处的话第一次说了出来,秦阳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又有种跨越了万水千山的疲惫感。   星儿握紧哥哥的手,目光中透出凛然、坚定,直视着小绮道:“我也是,我是真心爱着哥哥的,从六年前和哥哥一起看星星的那个夜晚起,我就知道,我这一生都是为了哥哥而存在。我也知道作为妹妹这样的心思很奇怪,可我一直就是这样思念着哥哥,无时无刻都在想着哥哥。哥哥在,我就在,哥哥亡,我也跟着他去!”   两人就像是等待着审判一样,全身僵硬地望着小绮。   只是那紧握的双手,却没有松开。   小绮一言不发地呆了好会儿,随即走过来,轻轻握住了两人的手,她望着星儿,语气中充满了无奈与辛酸:“我就知道,最终会有这样的一天。我呀,从小和你一起长大,早就看惯了你是怎样的粘着阳哥哥,而且随着年岁的增长,你对阳哥哥的依恋也越来越超出兄妹的界线。我早就察觉到了,你望向阳哥哥的眼神和我是一样的……”   她将目光转向秦阳,柔声道:“阳哥哥,你知道么?我也一直注视着你,所以知道你是多么的重视星儿,多么的……喜欢她。现在你们能这样正面地回答我,我很高兴,也很难受……你们应该知道,兄妹之间是不允许做这样的事吧?”   秦阳和星儿咬着唇,点点头。   “但你们还是不会改变决定,对吧?”   秦阳和星儿又再次坚定地点点头。   “既然如此,我除了认可你们外,还能怎样做呢?”小绮满脸的无奈,但眼睛里的温柔却掩盖不住。   “小绮……”秦阳惊讶地望着她,星儿的眼睛也再次湿润了:“孟小绮……”   “不过,我认可了,不代表别人也认可,阳哥哥你是最清楚了,兄妹**是多么大逆不道的事,是为世所不容的……希望你们注意一下,别被其他人发现。”   秦阳和星儿对视一眼,都郑重地点点头。   “我会为这件事保密,并且也会为你们做掩护……但我有个条件。”   秦阳隐隐猜到她的心思,叹了口气问:“什么条件?”   小绮一下子搂住秦阳的手臂:“阳哥哥,你是知道的,我一直喜欢你。我也要和你在一起!”   星儿一下子抱紧哥哥:“不行,哥哥是我的!”   “秦如星,你别这么小气行不行,我都不介意你和阳哥哥在一起了!”   “不要不要,哥哥是我的!”   “你们在一起也生不了孩子吧,顶多我和阳哥哥以后多生个孩子,送个给你认你当娘亲!”   “唔……”星儿第一次出现了动摇的神色,随即她不服气说:“为什么我不能和哥哥生孩子,我就要和哥哥生孩子!”   “呃……兄妹生下的孩子会不正常的,老人们都这样说!我专门问过了!”   汗,你还专门问过啊!秦阳满脸黑线,隐约觉得小绮早就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   这也证明了她对自己的情意,已到了可以包容这样大逆不道关系的程度。   他望着两个争吵不休的女孩儿,叹了口气,将小绮和星儿都搂入怀中:“都别吵了,好吗?小绮,你的心意我知道,我也没打算负你。星儿,让小绮也和我们一起,好么?”   星儿低着头好一会,才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然后凶恶地瞪着小绮道:“不过,哥哥大半都是我的,你顶多只能有一小半!平时我和哥哥在一起时,你不许过来争!”   小绮半点不让步:“不行,有外人在的时候,只有我可以和阳哥哥在一起,你是妹妹就要有妹妹的样子!”   两个小丫头你眼瞪我眼,火花四溅。   秦阳抚着额头,苦笑不已。   自己居然和两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孩确定了情侣关系,这放到二十一世纪不异于是一个已毕业的大学生(虽然他现在身体的年纪也就刚上高中)和初中小女生拍拖,而且,其中一个还要是他的亲妹妹……   即使已下定了决心,此刻秦阳的心中依然有着各种不安与背德感,但一股无法形容的释然感与甜意却充溢于胸膛。   他俯下身,在两个女孩儿的脸上各亲了一口。   星儿冲小绮眨眨眼:“哥哥是先亲我的!”   小绮不服气:“哼,不过快了那么一丁点时间!”   秦阳幸福地叹了口气。   看来未来的日子,会继续这样吵吵闹闹过下去吧。   ……   “你想出城?”纪霜霜眉头紧皱。   秦阳点点头:“去上次你那个秘密小院也可以,我要专心练刀法。”   “可我爹爹还没决定是否要派你出战。”   “不要紧,就算不出战,我也必须要迈过这道坎。如果我刀法中的这个缺陷一直存在,我迟早都会死在其他人手上。”   “原来你让我对外声称伤势难愈需要静养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秦阳眼中闪过刻骨仇恨:“嗯,只要我还没死,那伙人是不会善罢干休的,但我秦阳岂是坐以待毙的人,那些敢惹我的我,我必定要干掉他们,为楚熙报复雪恨!”   纪霜霜沉默一会,问道:“你猜到谁是幕后指使者?”   秦阳缓缓道:“要么是金国的人,要么是……李元峰,我迟早会查清此事。另外,我还有件事想拜托你。”   秦阳向她说了自己想招几个护卫的事,毕竟他现在是降将身份,未经同意便增加亲随人员终究也是个忌讳。   纪霜霜道:“淮南王已下令,让我们帅府给你拨十名侍卫,如果秦公子另有人选,我也可以安排。”   秦阳知瞒她不过,便坦白说以前尚有几名手下护着小绮在广陵城中,此时小绮到了,也想将那几名护卫带到太阳别苑中居住。   纪霜霜听说小绮到了,哼了声:“秦公子,怎么感觉你大有把家眷都带到帅府里居住的意思。”   秦阳笑道:“我本来就有在此地定居之意。”   纪霜霜兀自生着闷气:“前几天是两名美人儿婢女,昨晚是黄小姐,今日又是青梅竹马的小姑娘,秦公子你还真是受欢迎!”   秦阳心想,要是你知道我和星儿的关系后怕会气死。他咳了声,转移话题问道:“此番出城,快则十天,迟则半月,我会在腊月三十前回来。”   “哼,不用和我说,反正我也会跟着去,自然知道你刀法的进境。”   秦阳大觉愕然:“你也一起去?”   “当然,除了我以到城外别院赏雪散心为借口可以带你混出城外,你认为凭你自己能出得了这广陵城?”   秦阳苦笑不已,他实在不愿意这聪明的纪大小姐跟着一起去,万一看出他和星儿关系变化的端倪就麻烦了。   此刻见纪霜霜态度坚决,也只好答应下来。   第二天是楚熙的葬礼,秦阳亲自抚棺下葬,待得众人散去,他从怀中掏出一块写着“好兄弟楚熙之墓——秦阳立”的小牌子,轻轻地插到坟前。   小绮和星儿一左一右地拉着他的手。孟青、艾铁肃然侍立。紫烟暖玉则分别陪在小绮和星儿身后。直到天色昏暗,一行人才黯然回城。   第三天一早,秦阳带着星儿、艾铁与纪霜霜、夏辛、江老等一行人秘密出城,来到广陵城外二十多里的一处深山的大院中。      第一百四十九章 左寒右炎      漫天的风雪中,三道人影骤分骤合,交织着赤炎色的刀风剑气将方圆数丈的积雪全部震开,露出黑色的土地。   刀剑相交十余下后,三道人影又骤然分开,分两边站立。   左边是一个身穿紧身武士服的少年,手持“断章”,虽是衣衫单薄,在风雪中依然气定神闲。   右边两人,一个是身穿淡黄色衣裙的俏丽少女,手中的孤霜宝剑兀自在抖动着,气息微乱。另一个是身披轻甲劲装的魁梧大汉,湛蓝色的宝刀也在微微颤抖,显然手臂已现酸软。   三人正是秦阳、星儿和艾铁。   “哥哥,你这双刀刀法越来越厉害了,若全力相斗,我可挡不了你十招。”星儿敬佩非常。   艾铁也暗自惊骇不已,他自艺成下山,一路走了近千里路,遇过不少的巨寇大盗,也未尝一败,故而多少有些自大骄傲,谁知今日与星儿小姐合力迎战秦阳,不过十余刀已被逼得毫无还手之力。自己的公子能名扬天下,果真是武艺有过人之处,就连他的妹妹星儿小姐剑术也胜自己一筹。他不由得道:“公子,你双刀刀法已到了如斯境界,怕我和星儿小姐难以与你练刀了。”   “你们两个的武艺俱已不俗,但遇到绝顶高手级别仍是不堪一击,从今日起,你们每天抽两个时辰与我练刀,其余时间都用来各自修炼,争取在离山之前,都能提升一个级别。”   接下来,秦阳又专门针对两人剑法、刀法中的不足之处细心指导,星儿道:“哥哥,你不如抓紧时间练刀法吧,不要因为我们耽误了你练刀的进展。”   “你们的水平提高了,我练刀的进展才会加快。对了,纪小姐身边有名剑手夏辛,武功与你们在伯仲之间,你们什么时候可以在二十招内胜他,便可以与我真正对练了。”   他毫不藏私,先是指点了一下星儿的内功修炼,又将最近领悟到的“吞食天地精华”要诀传授给艾铁,道:“艾铁,你所练的武功与我和星儿大相径庭,但此门‘吞食天地精华’之法乃是我悟出来的,与你的内功并不冲突,反有极大的促进作用,你好好修炼,自会体会其中的妙处。”   艾铁不禁动容道:“公子,我不过只是暂跟随你一个月的护卫,你竟将这无上的心法传授予我……”   秦阳微微一笑:“你可以当我是向你施恩惠,让你不舍离我而去。不过,我倒是希望你去投奔我的义兄岳飞,他现在还驻守在平阳城抵御金兵,像你这样胸怀天下的志士,能去辅助他才是不枉此生。”   艾铁讶然道:“抗金的大英雄岳飞是公子的义兄?”   秦阳点点头,拍拍他的肩膀道:“金国觊觎我大宋的国土已久,待得他们积蓄下足够的国力,必定会大举入侵,像你这样的有志之士武艺自是越高越好,我将这门功法传你,就算是你陪我练刀的报酬吧。”   艾铁深深一揖:“谢公子。”   待得星儿和艾铁各自练武,秦阳盘膝端坐于大石之上,“断章”一左一右,放于他两侧。   仰望着漫天飘落的雪风,秦阳在静静地出神。   自从入了广陵城后,他看起来是事事顺利,直到数日前那次夜战,方始令他窥到了淮南王朝中暗潮汹涌的一角。   那晚的夜袭,除了金国,还有三个人是最值得怀疑的,一个自然是李元峰,于公于私,他都有暗中向金国高手通风报信伏击自己的动机。   第二个是首辅黄延和,夏之章那句“小心首辅”确实在秦阳的心里埋下一根刺,黄延和虽然表现在对秦阳极为看重和拉拢,但自己不过是区区一个降将,无兵无权,就算有赫赫威名在,凭黄延和这样的当朝第一大臣也没必要在最开始就急急伸出橄榄枝,并在公众场合明显露出笼络之意。他的背后,或者就有着淮南王的授意,淮南王明面上对自己极好,加官进爵以消除自己的警惕,然后利用金国之人除去自己这个潜在的威胁,如此一来,他还可落得个“唯才是举”的贤王之名。   第三个则是夏之章。秦阳与夏之章相处不过短短半个时辰,已从他的风度、谈吐中察觉此人的才能实不在纪禹之下,若论心机城府,怕是及得上纪霜霜。此时淮南军中,军方元老正被淮南王猜忌,无论是那句“小心首辅”,还是秦阳遇袭,对他来说都只有百利而无一害,如果秦阳遇袭身亡,必会引起悍然大波,军方元老就可以借机声讨金国、加强自己的力量,扭转在与文官斗争中落后的状况;如果秦阳侥幸未死,怕是会顺着他那句“小心首辅”,怀疑到黄延和乃至于淮南王身上,秦阳就会更加坚定的站在军方之中,说不定还会转投到他麾下,高宠“恰好”路过并救了秦阳,未必并不是他的授意。但夏之章是秦阳在感性上最不愿意怀疑的人,那日他不经意展示的父爱,使得秦阳对他始终保持着一份的敬意与好感。   只是现在线索情报太少,唯有寄希望于孟志尽快在广陵城建立起来一个强大情报网,再作进一步判断。   现在身处于险地中,处处是阴谋诡计,一着不慎就是全盘尽墨。为了自保,当前最重要的就是提升自己的实力,特别是增加身边高手的数量,免得事事都得自己亲力亲为。   现在星儿和艾铁顶多是三级中的一流高手,与他这个四级下的绝顶高手,差了一重境界两个级别,若他全力出手,两人都难抵挡他三招。必须尽快使他们的武艺提升到三级上的水平,秦阳才算是勉强有了自保之力,起码不用为太阳别苑的安危担心。   秦阳轻叹口气,周围有着星儿和艾铁在护卫,他便潜心静气,开始修炼混合丹功最后的功法和最新感悟的“吞食天地精华”之法。   眨眼间五天过去了,星儿和艾铁在秦阳的细心指点下进步神速,已勉强可以与秦阳战上四五十个回合。   而秦阳的真气修行,也进入一个新的突破点。   不知是吞食天地精华带来的效果,还是他那混合丹功最后一层功法的效果,他的真气流速越来越快,爆发力也越来越强。   这些天他一直在潜心思考将真气一分为二,分别转为寒冷、赤炎两种属性,经过数天的摸索,慢慢找到了诀窍。   咏春拳的攻守同期与周伯通的“左右互搏”有一定相似之处,练习了两辈子咏春拳的秦阳,在分心二用方面有着天然优势。   此时他依然专心端坐于大石之上,浑身上下弥漫着神奇的气息,忽寒忽热。寒时他全身如同玄冰般,不过片刻之间全身就积满冰雪;热时他全身泛起红光,周围数丈之内冰雪尽融。   慢慢地,更神奇的事发生了。他左边的身体开始积雪,右边的身体却泛起红光;片刻之后,左右的寒热互换。   秦阳骤然睁开眼睛,睛中精光暴射,左右两拳分别向两旁的大树凌空击出。   两道属性迥异的气劲同时击在两棵大树上,震得两棵大树哗啦啦地摇晃不已,左边那棵大雪中拳劲处有如被寒霜扫过,结下累累寒冰;右边那棵大雪中拳劲处则如被烈焰焚烧,焦黑一片。   秦阳哈哈大笑,凌空翻身而起,心情无比舒畅。   寒冰赤炎两种属性的真气,终于可以随心所欲的左右转换,一分为二,一旦注入到“断章”中,刀法威力何止提高一筹。   星儿连忙奔过来,见哥哥神采飞扬,知道他已解决了第一个难题,大觉欣喜。   艾铁则只是朝他点头致意,表示祝贺。   秦阳微微一笑,点头回礼。他见星儿练了一个上午的剑法已练得香汗淋漓,艾铁也是气喘吁吁,便让两人都休息一下。   艾铁却坚持要继续练刀,显然这些天的进步令他大感兴奋。他怕自己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打扰公子小姐说话,便走到更远的地方练习。   看艾铁走远了,心情大好的秦阳将星儿拉到身边,掏出手绢细心地帮她拭去脸上的汗珠。星儿羞涩一笑,低声道:“哥哥,大白天的,我自己擦就行了。”   小丫头现在既得到了哥哥的承诺,心里甜滋滋的,往日里心底的不安与恐惧基本上已被安心感取代,自然就不会再在外人前表现出紧粘哥哥的态度,反倒恢复了数月前的羞涩样子,对待纪霜霜也远没最初尖锐。至于在两人独处时,星儿初尝爱情滋味,各种撒娇索吻之类自然就难免了。只是星儿还比较单纯,而秦阳也远没饥_渴到对十四五岁的女孩儿下手的地步,两兄妹虽变得比以前更加亲密,但始终保持着发乎情,止于礼,顶多抱抱亲亲,从未有任何逾矩的行为。   秦阳微微一笑:“哥哥帮妹妹擦擦汗,在情理上都说得过去。”   星儿心里满满都是幸福,她见艾铁在远处专心练刀,便飞快地在哥哥脸上吻了一下,脸蛋红扑扑道:“嗯,那这是回礼。”   望着妹妹娇俏动人的侧脸,秦阳心中柔情泛起,轻轻握住星儿的小手,与她一起望着山下美丽的雪景。   其时皑皑白雪早已为天地披上了圣洁的盛妆,一片静谧安然。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两兄妹。      第一百五十章 刀法大成      星儿轻轻依到哥哥身上,出神道:“要是每天都能这样和哥哥一起,那该多好。”   秦阳“嗯”了声,笑道:“要是真这样天天粘在一起,你怕会腻的。”   星儿扑哧一笑:“才不会呢,我永远都不会对哥哥腻烦的,只有姐姐才会说出那么违心的话……”她学着月儿的语气:“哥哥那一脸呆相的样子,我早就看腻了。”   秦阳想到远在太阳城的月儿,思念之情泛起,他轻声叹道:“要是月儿知道我和你的关系变成现在这样,不知会有什么反应呢……是气得与我们断绝兄妹关系,还是会无奈地叹口气,说‘笨蛋哥哥,真是拿你没办法’,然后原谅我们?”   星儿低着头,好一会才幽幽道:“姐姐才不会这样说呢,我的心思她应该早就发现了,却从没阻止过我。姐姐……是天下底最好的姐姐。她就算心里流泪,也会微笑着祝福我们的。哥哥,如果以后我们真要隐居山林,可不能丢下姐姐。”说到后面,星儿的眼眶开始湿润了。   秦阳紧紧握住星儿的小手:“嗯,月儿和你,都是天下最好的妹妹。太阳、月亮、星星是永远不会分离的。”   星儿嘟着小嘴道:“可惜多了个孟小绮。”她和小绮现在还像幼时那般经常斗嘴,但两人心里都明白,自己早就认可了对方的存在。星儿是个聪慧的姑娘,事后她静下心来一想就已明白过来,正是因为小绮一如往常地与她斗嘴抢哥哥引开她的心思,她才安然地跨过了与哥哥转变关系带来的负罪感、背德感。对于爱动点小脑筋的小绮,星儿表面上是又气又恨,心底里却始终将她当成是自己最重要的好朋友。   秦阳微微一笑:“我待你远比待小绮好,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星儿心里得意,搂住哥哥的手臂撒娇道:“嗯,看在哥哥最喜欢我的份上,我就原谅那坏蛋小绮好了。”   星儿的样子太过可爱,看得秦阳食指大动。   秦阳见左右无人,飞快地在星儿的脸蛋亲了一下。   星儿俏脸生红,低声嗔道:“哥哥,怎么忽然亲人家?”   秦阳眨眨眼:“情不自禁。”   星儿甜蜜一笑。   两兄妹十指相扣,紧紧相依在一起。   就在此时,远远传来了两个人踏雪的声音。秦阳知道是纪霜霜和夏辛到了,连忙和星儿分开,星儿不想和纪霜霜碰面,低声在哥哥耳边道:“哥哥,不许花心,不许和纪小姐卿卿我我!”见秦阳点点头,她才嫣然一笑,带着孤霜宝剑到另一边练剑去了。   很快,纪霜霜和夏辛便出现在山坡上,见秦阳手按刀柄,卓然立于大石之上,便问道:“秦公子,今日没和星儿艾铁练刀?”   纪霜霜几乎每天都会来看看秦阳练刀的情况,并带来广陵城里最新的消息,像是腊月夺魁大战的赔率变化之类,小绮的书信之类,朝中的变化动态之类。她虽身处于广陵城外的深山中,但耳目信使来往不绝,依然随时掌握着城中最新的变化。   秦阳回过身,淡然一笑:“欲速则不达,现在正是瓶颈期,多思比多练更有用。”   “喏,你的信。你那青梅竹马还真是空闲,天天给你写信,也不怕打扰你练刀。”纪霜霜掏出一个信封,递给秦阳。   大概是顾虑到怕打扰秦阳练功,小绮的书信虽每天都有送来,但字数不过百来字,就像是二十一世纪的手机短信一样。基本上都是说些太阳别苑里的小事,特别是夕岚的事,比如夕岚开始闹着要找阳阳,夕岚喜欢喝牛奶、给夕岗买了件漂亮的白裙子她很高兴之类。唯独最后一句一定会是“我今天也很想你,阳哥哥,盼早日归来”。   秦阳匆匆看完,嘴角泛起了一丝笑意,掏出铅笔在信纸背后写上:“一切都好。我今天也想你,小绮。”然后重新封好信封,递给纪霜霜,托她送回给小绮。   纪霜霜哼了声:“感觉我越来越像是一只小青鸟,给你们两个传递情书。”   秦阳和小绮的关系已算是半公开状态,艾铁孟青、紫烟暖玉都将小绮当成是少夫人一样看待,纪霜霜如何会不知?   秦阳充满歉意道:“麻烦你了,霜霜。”   纪霜霜绷紧脸蛋接过,又说道:“你在广陵城里的三名护卫今天早上已到了帅府,跟来的还有两个丫鬟,都一并安排到太阳别苑了,你可以放心了。”   秦阳见她这么认真细心地办妥自己托付的事,更添几分歉意与感激,他诚挚道:“霜霜,日后有用得着我秦阳之处,一定会尽心竭力助你办好。”   “你现在是我手下,自然应该尽心为我办事了。”纪霜霜沉默了一会,问道:“不过,若你不再是我手下,你还会为我办事么?”   秦阳奇道:“为何这样问,你我现在虽是上下级关系,同时也是好朋友关系,你有事相托,我自然愿意帮你。”   “只是好朋友么……”纪霜霜低声嘟囔了句,忽然正色道:“秦阳,帅府已来了消息,我爹爹决定派你出战夺魁大会。”   这个消息早已在秦阳意料之中,就算四大元帅都看透了淮南王和黄延和的心思,却没有谁敢公然派二线高手出战,否则随时可能会被扣上“拥兵自重,结党营私”的罪名。   “这件事应该在你我意料之中,北路元帅府自然是派出高宠了?”   纪霜霜点点头:“所以,你这次能否练成绝世刀法,既决定了这场夺魁大会的结果,也决定了你的去留……”说到最后,语气中多少带了点惆怅。   秦阳叹了口气:“就算我真练成了理想中的刀法,也未必就能胜得了高宠。何况我现在依然没头绪如何能突破前期瓶颈。”   纪霜霜皱眉道:“你的刀法我见过,我虽不懂武功,但你双刀刀法厉害至极,应该没什么致命缺陷吧?”   秦阳摇摇头:“现在就是这个问题,我的刀法威力虽强,但耗真气太多,一旦被拖入持久战或者像上次那样陷入重重围困我就容易吃大亏。”   纪霜霜沉思一会,道:“有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你是天道门的传人,为何我爹爹等人都没有从你的拳术里看到天道门武学的影子?你自创的刀法虽然神妙,但是否会太过于执着于‘自创’,反倒忽视了原本天道门的武功绝学?当然,我只是随便说说。”   正是一言惊醒梦中人,秦阳眼睛一亮:“霜霜,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他隐隐约约已把握到突破的诀窍了。他的双刀刀法基本上是咏春门八斩刀的套路化来,加以自己的思考改进的,确实没多少天道门武学,天道门讲究天人合一,游龙剑法、飘云掌法论威力自然比不上咏春双刀和咏春拳,但这两套武功对于真气的运用调息都极有讲究,就算缠斗千招,也极少出现真气枯竭的情况。看来自己是当局者迷,局限于咏春门的武学中,空有宝山在身却不懂运用。   纪霜霜奇道:“我是说,你是否太过于执着于‘自创’,反倒忽视了原本天道门的武功绝学……”   “对!就是这个!”秦阳双眼奇光闪动,兴奋得一把抱住纪霜霜:“谢谢你,霜霜,托你的福,我终于知道怎样弥补我刀法的缺陷了!”   他身兼咏春天道两门的绝学,大可以取其精华,合而为一,真正自创出一门天下无双的绝世刀法。   纪霜霜忽然被他紧紧抱住,脸蛋急剧升温,一时手足无措,她身旁的夏辛已利剑出鞘,指着秦阳道:“秦阳!不可无礼!快放开我家小姐!”   秦阳见夏辛双眼几乎要喷火,这才意识到自己得意忘形之下抱紧了纪霜霜,连忙松开,讪讪笑道:“一时得意忘形,哈哈。”   纪霜霜俏脸通红,这些天她与秦阳往来减少,关系颇显生疏,今天忽然被他这样一抱,大觉不习惯,又隐然有几分心动和欣喜。   她嗔怒且喜地望了望秦阳,丢下一句:“那你赶紧练刀,我还有事,先走了。”带着夏辛匆忙离去。   夏辛临走前还恶狠狠地瞪了秦阳一眼。   秦阳咂了咂舌,刚转过身,便见到星儿在远处正鼓着小脸蛋,满脸不高兴地望着这边。   看来又得想办法哄哄这个爱吃醋的小丫头了。秦阳想着这个幸福的烦恼,大步向着星儿走去。   ……   大雪再次漫天飞扬,秦阳已盘膝坐在那块大石上不吃不喝两天两夜了。   但包括星儿在内,无人敢去打扰他,人人都知道秦阳进入了武学突破的最关键时期。   成败就在此一线。   星儿和艾铁都远远到百丈之外练功,兼作护卫。   凛冽的寒风如刀似刃,刮得纪霜霜嫩脸生痛。她不由得担心问旁边的夏辛道:“夏辛,秦阳这样子都两天了,估计还得多久?”   夏辛木然答道:“不知道,这事得看顿悟,有时是一瞬间,有时可能要一辈子。”在他心底,到底是否希望秦阳就这样枯坐一辈子,则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正说着,忽然见秦阳悄然站了起来。   “铮!”断章双刀同时弹跳出鞘,飞入秦阳手中。   秦阳手持双刀同时向前劈出,一道冰蓝色和一道赤炎色的巨大刀影如十字交错,疾然轰出,竟生出千军辟易,万马奔腾的声势。   只听得大树倾倒之声不绝于耳,已隐隐有了龙虎门宗主张天师剑气三四成的威力。   秦阳只觉得双刀劈出,劲力未尽发而余力已生,内气借由沟通天地循环往来,生生不息,再无以往用一分刀气便少一分真气的消耗感,不禁大觉欣喜。   这两天的静思,他将所学的武功精要进行了全盘“解剖”,取其最精华之处进行不断的“组合”,融会贯通,最终形成了七式刀法,称为“断章七式”。   至此,他的刀法方始大成,不但左寒右炎的属性使人难以招架,更重要的是刀法更趋圆润轻捷,挥洒自如,刀意所至,绵绵不绝,又留有余力,生生不息,再配合天人合一的至境,他起码已可以挑战四级中的绝顶高手而不落下风。   他收刀而立,卓然转身,却见星儿、艾铁、夏辛、纪霜霜四人脸如死灰地望着他,不禁奇道:“怎么了?”   艾铁刚毅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惧色:“公子,以后打死我也不和你交手了,要是吃上你刚才那一招,我必死无疑。”   秦阳哈哈大笑:“我的刀法虽已练成,还需要多加雕琢,你们不陪我练,谁陪我练?”   时光匆匆,数日后,秦阳一行人收拾行李,重新踏上了广陵城的街道。   此时,离腊月三十的夺魁大会,只剩下两天时间。      <第三卷完>      卷末感言      五月底到来前,第三卷顺利完结了。      这一卷从太阳_城的存亡开篇,到诈降、殿前比试,到最后的准备腊月夺魁大会,花了整整五十章,明线是男主为了存亡而奋斗,暗线则是兄控的星儿感情线铺开。因为里面穿插了主角们的心理描写和感情变化过程,使得争霸天下的剧情节奏还是有点慢了,现在回读起来,某些细节可以简化,某些情节可以缩减,节奏感还可以再提升下。写作之路很漫长,我会继续不断地努力提升写作技巧和写作水平。   就这本书的写作宗旨而言,争霸只是过程,重点还是在于人物形象和感情的刻画,我一向认为,生活的幸福在于点滴细节,剧情平淡也罢,啰嗦也罢,我只是将心中想写的美好故事完整地呈现出来,喜者自喜,不喜者也不强求。这一卷里面的好几个细节故事描写我还是满意的,每次读起来都颇感温馨,特别是星儿的情感线刻画,不知各位兄弟朋友们是否同样感到满意?如果某些文字同样打动了你们,并使你们喜欢上里面的角色,我会甚感欣慰。   顺便说下高宠和纪霜霜。高宠这个角色未来还会有很重的戏份,他的性格我很喜欢,按照大纲他将是仅次于岳飞的三号人物。至于纪霜霜,有朋友说到后面越来越不喜欢她了,其实纪大小姐的故事很长,现在只是展示了冰山一角,书中每个主要角色都在成长,男主、星儿、月儿乃至小绮、小蕾都是,纪霜霜自然也不例外。纪霜霜在最初作为一个重实效的现实主义者,无可避免地会与带着书生意气和侠客幻想情怀的男主发生斗争与冲突,但在后面的故事里,纪霜霜会慢慢改变,形象变得更柔和丰满(不光是指胸部……咳),请各位拭目以待。   最近作者终于找到了还算满意的工作,新的工作岗位会有很多需要学习的知识,也要考一些证书,这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本书的更新速度。本书已快五十万字了,不管它有着怎样的不足与缺点,我依然很喜欢里面的故事和人物。而对于这本书的态度,我也从未改变过,认认真真地码字,认认真真地刻画人物,认认真真地去写完一个理想中的故事。所以,各位兄弟朋友们可以放心,更新频率可能还会暂时持续一天一更,但肯定不会烂尾或者太监。   这里再次感谢各位一直以来的支持、阅读和投推荐票(特别感谢某些朋友每天都坚持着给这本书投推荐票),对于一本成绩不怎样的书来说,这样的点滴支持如雪中送炭,倍觉温暖。   第四卷就要开始更新了,新一卷的故事,将会掀开新的篇章,某些久违的英雄人物,也将重新登场,敬请期待。   另外,在更新第四卷前,还会先送上特别篇的两个小故事,希望大家喜欢。   特别篇一 雪夜(上)   黄惜文的离家出走很突然,就像她的父亲宣布要将她许配给那个不知是谁的夺魁大会优胜者一样。   她只听说过秦阳是虎威将军,高宠是龙威将军,除此之外就一无所知了,看爹爹的意思,夺魁大会的优胜者似乎会是二者之一。   这让她很是心烦。   她从小到大都是乖乖女,除了琵琶等琴棋书画和女红手艺外,基本上没学过其他东西,对于武功更是一窍不通,所以她并不喜欢那些只会舞刀弄枪的男人,这些男人会让她觉得很粗鄙很暴力。   眼看腊月三十就在眼前,私下向爹爹提出数次反对婚约的请求都被驳回后,黄大小姐做了人生中最大胆也是最冲动的一个决定。   这天傍晚,风雪刚停下来,她匆匆地换上男人的服饰,吩咐贴身丫环小梅引开守门的家丁,自己则偷偷地溜出了家门。   广陵城的大街她还算是熟悉的,毕竟在这城里生活了也有近十年。她本想去投奔其他同是官宦人家的小姐们,但转念一想,似乎很容易就会被爹爹捉回家。   她很快又想到,如果走在大街上也容易被首辅府派出来追踪她的家将家丁发现,于是转身向着广陵城错综复杂的小巷走去。   对于这个不谙世事、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来说,很快她就会意识到自己是犯下了一个多么错误的决定。   冬夜的小巷是冷清而寒冷的。她紧紧了身上的衣裳,漫无目的地走着。   不知何时,雪花又开始飘洒下来,而我们的黄大小姐,也彻底地迷失了方向。   原本就冷冷清清的小巷,更是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好冷……这雪要什么时候才能停呢。”黄惜文身上只带着一个小小的包袱和一把油纸伞。此刻油纸伞早已积满了雪,她不得不躲到一处屋檐下。   小巷住着的多半是家境普通的人家,这片狭小的屋檐只提供了勉强容得下她蜷起身子避雪的空间。   风雪漫天,小巷愈发的阴暗,三五步外已是漆黑一片。   她不停地呵着自己开始冻僵的娇嫩双手,第一次萌生出悔意。本来女子的命运就是由父母来决定,嫁给谁不是嫁呢?难道就会有人真能如她梦想中的如意郎君那般,温文儒雅、细心体贴?   望着小巷张牙舞爪的黑暗,黄惜文胆战心惊地将油纸伞挡在身前,蜷缩在屋檐下。   时间的流逝好像无比的缓慢。   脚步声响起。   黄惜文惊讶地抬起头,见到眼前站着一个从未见过的中年男人。   男人长得很丑,黄脸尖腮,手里提着的灯笼光映照下,阴森的目光和焦黄的牙齿显得颇为可怕。   他打量了黄惜文数眼,露出了笑意:“哟,小子,怎么坐在我家门前?迷路了?”   黄惜文隐约觉得这男人不是好人,她蜷紧了身子,小心问:“这里是你家门前?”   “当然。你是不是迷路了啊?要不要进去我家坐坐,可以给你一杯热水,之后可以带你离开这里。”   听到“热水”二字,黄惜文开始动摇了,但她马上警惕地望着这个陌生人。   “这位大哥,你真的会带我离开这里?”她紧张之下,完全忘记了掩饰自己的女声。   男人笑得更欢了,露出焦黄的牙齿:“当然,我是个热心肠的好人。”   黄惜文虽然不谙世事,可她并不是笨蛋,已察觉到对方不怀好意。   她慌忙站了起来:“不用了。我现在就走!”   “喂喂,你可不能浪费我的一番好意啊。”男人一伸手,已捉住了黄惜文的手腕。   黄惜文惊慌地尖叫起来。   “我……我身上有钱,我可以都给你!你快放开我!”   “哦?”男人凑了过来,挑着黄惜文的下巴:“你还有钱,很好,很好!”   一股难闻的男子气味涌了过来,黄惜文又惊又怒地挣扎起来:“喂,别靠那么近,不然我就叫了!”   男人从腰间拔出匕首,晃了晃:“不想死的话就闭嘴!”   利器寒光的让黄惜文再次惊叫起来。   “再吵我就杀了你!”男人恶狠狠地威胁着,身体已靠到了黄惜文身上。   “真香啊,果然是个上等的妞儿。”   黄惜文惊怒交集:“你快放开我,我爹是当朝首辅,你敢伤害我,我爹会将你全家灭族!”   “我爹还是当朝皇帝呢!”男人将冰冷的匕首贴到她脸上拍了拍:“你再叫,我就一刀杀了你!”   黄惜文见对方眼中闪着野兽一样的光芒,吓得再也不敢吭声。   “很好,很好。”   男子见她老实下来,一手提了她起来:“走,跟我回家。”   就在这时,黄惜文咬咬牙,蓦然将包袱和油纸伞往他脸上一扔,男子措不及防,条件反射地松开她手腕去挡开包袱,黄惜文飞起一脚踢在他袴下,随即拼命逃开。   她虽未真正练过功夫,但见府上的家将护卫练得多了,最简单的防身招式还是会那么一两下。   男子大怒,拔开包袱就追了过来。   黄惜文慌不择路,见路就钻,才跑了一炷香不到就已气喘吁吁,被那男人追了上来。   男人铁钳一样的大手抓住了她的肩膀,将她按在墙上,通红的双眼恶狠狠地瞪着她:“你有本事再跑啊!今晚我让你永远都不敢再跑!”说着膝盖已顶在了她的双腿之间摩擦起来。   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惧感布满黄惜文的全身,她吓得全身都软了,抖个不停,只是潜意识地夹紧双腿。   男子就像在欣赏她惊慌的表情般,舔着嘴唇凑近她。   “不要……不要!”   她一眼瞥见远处有条人影朝这边走过来,也不知从哪里迸出来的力气,高声叫了起来:“救命啊!这里有坏人!快来救命啊!”   男子见有人走近也吓了一惊,他一手捂住黄惜文的嘴,匕首抵在她的咽喉,冰冷的利器在她脖子上划出一条血痕:“再动马上就杀了你!”   对面的来人停下脚步,似乎在犹豫观望。   小巷昏暗,看不清来人的身材相貌,只能看到他朦胧的身影伫立在风雪中,安静得如路边的一块石头。   完蛋了,看这人的样子不像是有勇气过来救自己的人。黄惜文绝望地流下了泪水。她知道自己接下来将会遭遇怎样悲惨的命运,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早知就不该这样任性地离家出走。   男子见那人畏畏缩缩的样子,顿时壮起胆来,他将手里的匕首虚晃一下:“看什么看!不想死的快滚!”   对面那人只说了六个字:“我有脚,不会滚。”   一道黄金色的光芒掠过,锋利的枪尖已刺穿了男子的咽喉。   男子双眼如死鱼般凸了出来,他的身体依然靠在黄惜文身上,匕首也和刚才一样抵在黄惜文的脖子上,一切仿佛都没变化,唯独是一柄黄金色的大枪像是凭空出现般,穿透了他的咽喉。   他至死都不相信世上能有如此快,如此准,如此稳的枪法。   黄惜文望着男子满脸狰狞的样子,吓得尖叫一声,昏了过去。   那人影轻轻一脚踹开男子的身体,拔出黄金色的大枪,却见黄惜文软绵绵地靠了过来。   他怔了怔,潜意识地抱住了黄惜文柔软的身躯。   风雪愈加大了,那人影摇了摇黄惜文,见她已昏迷过去,便抱起她,大步而去。   黄惜文从昏迷中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硬木板床上,身上盖着温暖的被子。对于她这样从小睡惯了舒服软床的大家闺秀来说,这样的木板床显得太硬,太不舒服。   屋子里很是暖和,一个暖炉里正燃烧着红色的火焰,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与热量。   有个身穿灰袍的男子正盘膝坐在暖炉前,安静地注视着跳动的火光。   黄惜文凝视了他好一会,见他居然如磐石般一动不动,似乎连呼吸声也听不到,要不是隐约见得他肩膀偶有抖动,黄惜文甚至会以为这个男子是个披着衣服的木人。   救了自己的,就是这个男人?   黄惜文努力地回想起昏迷前的情景,却只能回想起风雨中那个静静伫立的朦胧人影。   她小心翼翼地坐起来,摸摸身上,衣衫整齐,而脖子上浅浅的伤口已被人用纱布仔细地包扎起来。她放下心来,打量着四周。   眼前是一间陈旧的屋子。屋子虽大,却空荡荡的,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一张椅子、一个柜子和一个暖炉外就别无他物。唯独是一杆黄金色的大枪,斜斜倚在墙角,颇为显眼。   特别篇二 雪夜(下)   窗户紧闭,寒风依然从缝隙挤进来,吹得暖炉里的火焰一闪一晃。   黄惜文正要开口,暖户前的那人已先发话了:“醒了?”   只有两个字,如果不是因为屋子里没其他人,黄惜文根本不知道他是在对自己说话。   黄惜文怔了怔,答道:“醒了。”   那人点点头,从暖炉里取下一个铁壶。   滚烫的热茶很快就倒到杯子里,递到了黄惜文的面前。   “谢谢。”黄惜文接过,她抬起头,第一次看清了那人的相貌。   那人年约二十五岁左右,相貌普通至极,毫无个性毫无特色,说不上丑,也说不上英俊,就是一个不起眼的大众脸,几乎不会给人留下什么印象,属于那种钻到人堆里就很难再认出来的类型。   唯独是他的眼睛,深沉坚定,如同一泓平静的潭水,没任何的波澜起伏,反倒给人极为深刻的印象。   黄惜文隐约想起自己曾在哪里见过这样的眼睛。   那人已静静地走回暖炉旁,盘膝而坐。   温热的水流入腹中,说不出的舒服。   黄惜文吁了口气,绷紧的肩膀松了下来。她虽然尚未认出这男人,但潜意识里认为他并不是坏人。她打量着男人的背影,问道:“你是谁?”   “高宠。”   “高宠?”这名字好熟悉……啊!那日在宴会上见过的,那个特别木讷安静的龙威将军高宠?   黄惜文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你是龙威将军高宠?”   “嗯。”那人点点头。   黄惜文仔细地回想了好一会,终于确定眼前这人就是那日见过的高宠。不得不说,这得归功于那日高宠沉静的气质给她留下的深刻印象。   世界还真是小。黄惜文呆了好半晌,才问道:“是你救了我?”   “嗯。”   “这里是哪里?”   “我家。”   “你家?”黄惜文不禁再次环视这间朴素简陋的屋子。这里就是堂堂龙威将军的府第?下人没有,家具没有,连最起码的装饰都没。   黄惜文怔怔地望着这个传说中武功全淮南第一的龙威将军,奇道:“你怎么住在这样的地方?大王没给你安排好住处?”   “这里不好?”高宠回过头,缓缓道:“比以前,好多了。”   以前?这人说什么呢?   “你以前住在什么地方?”黄惜文不由得对高宠产生了好奇。她忽然想起自己坐在床上和陌生男子说话很不雅,慌忙掀被下床。   这一动才发现自己赤着雪白的纤足,罗袜和软底靴子都已被脱了下来。虽说这是理所当然的事,黄惜文依然脸红耳赤,匆匆穿上罗袜和靴子。   她从小生活在深闺里,从未被男子碰过身体。   高宠似乎丝毫没留意姑娘家的纤细心思,他淡淡地答道:“山里的草屋。”   “你和谁一起住?”黄惜文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问出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大概是为了掩饰心里的羞涩与慌乱。   “自己。从七岁起。”   “你爹娘呢?”对于从小生活在温室里的大小姐,完全无法想象七岁小孩子怎样能活下去。   高宠沉默了一会,才答道:“不见了。”   不见了?是抛弃了他走了还是死了?   “好可怜……”黄惜文喃喃地说出了心里的话。话一出口,她才发现这话很失礼,连忙补充说:“从小没爹娘一定很辛苦吧?”   这话更是显得伪善与做作。黄惜文暗恨自己怎么忽然变成呆头鸟似的,连话都不会说。   高宠想了好一会,才答道:“冬天时,很冷。一个人,会怕。”   他并不像那些粗鲁汉子那般拍着胸膛说:“区区辛苦算得了什么!”或者像那些文弱书生般喋喋不休地怨天尤人。   黄惜文怔住了。   她自从就生活在爹娘的细心呵护下,直至这次离家出走,才体会到一个人的辛酸与孤单寂寞冷。此刻听了高宠这短短的这十个字,黄惜文脑海里便浮现了一个小男孩蜷缩在冬夜里孤苦无依的景象。   这个男人,一定经历了极为艰辛的童年。   如此想着,她忽然对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产生了莫名的同情。   大概是听得她放下杯子的声音,高宠又站起身来,帮她倒了杯热茶。   黄惜文不由自主地凝视着他安静的脸庞。   她从未见过如此纯净率直的男人,而且是一个成年的男人。在这个男人的身上,她感受不到野心、阴险、权欲物欲**等等负面的东西,只有如磐石般的坚定与沉静。   与高宠的目光撞在一起,她才醒悟过来,自己一个姑娘家怎么可以这样盯着男人看,顿时脸上一阵火热。   “喝热茶,驱寒。”高宠神色没任何变化,扫了一下她的脸色,淡淡地转过了身,又重新回到老地方,望着那炉炭火发呆。   她正要再次道谢,高宠淡然道:“你脸色好多了,一会就可以走。”   黄惜文这才想起自己的处境,连忙问:“我昏迷多久了?”   “一个时辰左右。”   见高宠语气始终冷淡,黄惜文也不再多问,她走到窗边,轻轻推开一条缝,呼啸的寒风顿时挤了进来,彻骨的寒冷。外黑漆黑一片,没什么灯光。   她踌躇了一阵,本想托高宠送自己回府,话到嘴边,见人家冷冷淡淡的,反倒不好说出来,只好转口问道:“高将军,这里离首辅府多远?”   “走路半个时辰。”自始至终,高宠几乎没问过她任何问题,眼睛也只是一直盯着那团炭火,仿佛那炭火远比黄惜文这个娇滴滴的美人儿更有吸引力。   黄惜文天生丽质、出身高贵,又精通琴棋书画,一手琵琶更是堪称广陵一绝,从小就习惯了男人们对她阿谀奉承,百般讨好。此时见高宠对她爱理不理,不由得涌起了几分怒意。   她提起桌上的包袱和油纸伞,推开门,寒风夹着雪花打了进来,刮得她嫩脸生痛。外面黑漆漆一团,静得吓人。这里似乎位于某个小巷深处。她不由自主就想起之前的那个坏男人,一股植根于心灵深处的恐惧使她全身都颤抖起来,刚迈出的步伐又收了回去。   她咬紧牙,走也不是,留下也不是,又不好拉下脸向高宠求助。   正进退两难间,身后脚步声响起。   “我送你回去。”   高宠语气依然是淡淡的,黄惜文的眼眶却不争气地湿润起来。她就像是受了委屈的孤单孩子,忽然有了一种依靠。   “谢谢……”她不敢回头,怕被高宠看到她眼里的泪光。   没听到高宠回话,黄惜文却感觉到高宠点了点头。   “给你。”高宠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羽绒外套,递给了黄惜文。“挡风。”   这件外套用料纯正,做工精巧,显然是价格昂贵之物。   “谢谢……那你呢?”黄惜文犹豫着是否接过,高宠已将外套塞了过来:“我现在,不怕冷了。”   羽绒外套很大,很温暖,高高竖起的貂裘领子可以挡住大半的寒风。黄惜文手里提着灯笼和包袱,头上则撑起着一把油纸伞。   伞柄握在高宠的手上——高宠正与她并肩而走。他的步伐并不大,黄惜文恰恰可以跟上。   没听见高宠再说话,耳边只有呼呼的风雪声。黄惜文忍不住开口问:“高将军,这外套是夏元帅送你的?”   “嗯。”   “你怎么会住在这里?夏元帅没安排你住到他府里?”   “这里安静,挺好。”   两人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地扯着话。   走到一个分岔口,高宠终于主动问了一个问题:“去首辅府?”   “嗯。”黄惜文故意不去解释为何到首辅府。   高宠点点头,居然不继续发问。   黄惜文反倒按捺不住,她停下脚步,咬着红唇问道:“高将军不想知道我是谁?”   高宠的脚步也停了下来。他回过头,奇怪地反问:“我知道目的地,就可送你。”言下之意是不需要太多颇外的信息作为判断依据。   黄惜文不知怎的心里就腾起一团火,她气哼哼地说:“高将军,我们在月初的筵席上见过面了,我是首辅府的小姐。”   高宠似乎终于想起来了,“哦”了声:“你是那个弹琵琶的姑娘。”   黄惜文恨恨道:“你既不认识我,为何要救我?”   高宠再次奇怪地问道:“你求救,我就救你,不对?”   黄惜文那股莫名其妙的怒气更盛了:“你是指任何人向你求救,你都会去救?”   “这倒不是……你在生气?”   “没在生气!”   鬼都能听得出黄大小姐在生气,而且很生气。   高宠顿了顿,缓缓说道:“我一直一个人生活,不会说话,容易惹人生气,请你见谅。”   高宠第一次在黄惜文面前说了这么长的话。   黄惜文想到他从小在山林长大,怒气顿时消散了大半。她迈开步子,又问道:“你什么时候来广陵的?”   “两个月前。”高宠如影随形,马上跟着迈步,手上的油纸伞帮黄惜文挡下了大部分风雪。   “你不像是在意功名利禄的人,为什么会投到夏元帅麾下?”   高宠沉默了好会儿,才答道:“我要出名。”   黄惜文惊讶至极:“你要出名?”   高宠握紧了右手的錾金虎头枪:“这枪是爹走前留给我的。我拿着这杆枪出名了,他们知道我的行踪,就会来找我。”   黄惜文不禁转过脸,望了望高宠。灯笼的映照下,高宠双眼依然沉静如水。   但这样一双眼睛下,到底隐藏了多少的寂寥与悲伤?   两人默默地走了好远一段路。黄惜文低声问道:“高将军,是不是别人问你什么,你就会回答什么?”   高宠怔了怔,思考好一会,才答道:“你是第一个。”   “是吗?”黄惜文的脚步忽然轻快起来。   半个时辰的路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对于黄惜文这样的娇弱女子来说,在雪夜里走上这么一段路自然会颇为辛苦。但不知为何,她丝毫没感觉累,也没觉得冷,只是继续与高宠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高宠的话也慢慢多起来。   首辅府就在眼前,可以看到不少家丁家将都慌张地进进出出,应该是在寻找着小姐的踪迹。   “到了。”高宠在离首辅府还有五十丈左右的街角里,停下脚步。   黄惜文静静地站在他身边,好一会才说:“那我回去了,高将军,谢谢你的救命之恩,还有雪夜相送。”   “叫高宠便可。你是……”   终于想起要问我的名字了么?黄惜文扫了他一眼,轻轻答道:“我叫黄惜文。希望你下次记住了。”本来女子的闺名是不能由自己随便告诉男人的,但料来这呆子也不会注意这些,何况黄延和早就在筵席上向高宠介绍过,此次不过是再说一次罢了。   “我记住了,保重。”高宠目送着黄惜文离开。   走了几步,黄惜文忽然回过身,轻声唤道:“喂,高宠。”   “嗯?”   黄惜文的俏脸裹在羽绒外套里,看不清脸色。   “夺魁大会,加油。”   高宠怔了怔,随即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隐约看到黄小姐嫣然一笑,随即转身,踏入漫天风雪的夜幕中。   <特别篇·雪夜完>   特别篇三 皓月   夜深了,皓月当空。   太阳_城的城主府里,月儿正在书房里批阅文书。她漂亮的大眼睛里已满是血丝,显然好几天没睡了。   桌上的文书堆起了厚厚的一摞,太阳_城百废待兴,人口增长很快,随之而来的民生问题多不胜数,改革措施也刚刚开了个头,虽有吕夷简主内政、孟淮主军事,作为城主的月儿依然要承担起繁重的审批事务,何况她还要每天抽空练功、巡视太阳_城军民和各处的建设,如果遇到特殊案件、冤案错案还得亲自过问。   短短半个月过去了,她的下巴变得更尖了。   吕夷简和孟淮都曾劝过她多休息,月儿只是倔强地答道:“哥哥和星儿都在淮南王那里努力着,我一定要把太阳_城发展起来。”   她每天依然睡不到三个时辰。   在最近这三天,她甚至一会儿都没睡着。书桌左上角放着一些标记了“太阳和星星”符号的特殊信件——秦阳和星儿在广陵城里的消息动向,都会被整理为这样的信件,每天傍晚飞马报回太阳_城。   今天已是秦阳遇袭的第三天。这批信件近日的增长速度无疑是最快的,每天三趟,各种打探回来的消息流水般报来——毕竟,秦阳的生死乃是关系太阳_城存亡的关键。潜伏在广陵城的情报网尚未完全建立起来,传来的消息多半只是道听途说,无法潜入南路元帅府中得到第一手消息。   就目前的消息来看,秦阳身受重伤、楚熙遇袭身亡已是可以确定的事,太阳_城很快就开始人心惶惶,连军中的底层将领都开始动摇。很多人都来城主府问讯,想了解城主大人的真实情况。   从收到哥哥遇袭的消息后,月儿只呆了半晌,随即迅速下达了一系列指令。很快,孟志带着情报队的骨干潜入了广陵城,城主府外则张贴了公示,表示秦阳一切都好,受伤并不严重,数日便可痊愈,月儿又亲自带着小蕾出门接见民众,百姓们见她脸色如常,神态举指淡定,都安下心来,纷纷散去。   吕夷简、孟淮、孟少枫、孟虎、马智、黄纵等人听说此事后,也纷纷赶到城主府,他们一方面担心秦阳的情况,另一方面也担心月儿城主。他们心里都明白,秦阳出事了,最为担心最为不安的应该是这个小姑娘。   月儿反倒一脸平静地安慰众人说:“诸位不必担心,哥哥武功过人,就算遇险也必定能逃脱,你们还记得哥哥曾吩咐过的事不?无论听到他葬身战场或者是失手被擒、失踪等情况,都不可惊慌失措,擅自相信。何况如果哥哥真有性命之危,星儿不必说,小青也会想尽办法托人传讯到我们这里来。”   众人一想都觉得极有道理,又见月儿一脸自信,不由暗暗心折。人家三兄妹自幼一起长大就是不同,彼此间的信任已到了如此地步,倒是自己惊慌失措,让这小姑娘笑话了。   待得众人散去,月儿依然平静地坐在书房里批阅文书,只是她微微颤抖的手,却泄漏了她内心的不安与忧心。   从那夜开始,她再也没合上眼睛。   三天里,她继续四处巡视抚慰百姓军民,又与吕夷简一起给新迁入的贫困户送衣被粮食,所到之处,极受百姓军民们的欢迎和拥护。   月儿又专门去了趟姚老夫人的住处,和老人聊了会儿。秦阳在临走前,见太阳_城暂且安定下来,便专门托孟小伍带了几名秦家军兵士去五石村,将义兄岳飞的母亲姚老夫人接到了太阳_城,由月儿善待安置,毕竟外面兵荒马乱,让姚老夫人独自生活实在放心不下。见月儿来了,姚老夫人问起秦阳,月儿对她也不敢说出实情,只是宽慰了老人一番。   秦阳受袭的传言很快就在太阳_城里淡去,百姓军民又恢复回平时的生活。   这得归功于太阳_城的政策施行和月儿的威望。仁政、爱民、公平、尊重、鼓励……月儿稳步地按着哥哥留下的施政方针发展着城池,特别是优待技工学者的政策一公布,不断有新的学者、医生、艺者、匠人闻风而至,迁入太阳_城中。太阳_城在日新月异地发展着,月儿的威信也在与日俱增。   第三天的晚上,终于接到了孟志派出的传讯兵飞马回报,说发现秦阳傍晚时分到了楚熙的葬礼现场,并在星儿和护卫的搀扶下亲自抚棺下葬,他虽然脸色苍白无法独自站立行走,但显然无性命之危。   月儿点点头,吩咐孟志等人尽早回城,继续负责组建整个淮南境内的情报网事宜。   “如月姐姐,老师既然没事了,你喝了这糖水便早点歇息吧……”却是小蕾送来热腾腾的糖水,小声地劝告着。   城主府并不算大,此时只住着两个小姑娘,却显得空荡荡的颇为冷清。小蕾一边照顾月儿,一边跟着她每天学习半个时辰的医术,两人亦师徒亦好友,相依为命。   月儿这三个日夜里的坚强与伪装,骗得了别人,却瞒不过一起生活的小蕾。小蕾年幼,想不到法子宽慰如月姐姐,只能尽量在生活上无微不至地关心照顾她。   “知道了,我一会就睡,谢谢你了,小蕾。”月儿接过温热的糖水,小勺小勺地喝了起来。   小蕾见书桌上的文书几乎已审批完了大半,不禁暗暗敬佩。她在听到老师遇袭身受重伤时,暗地里不知担心地哭了多少次,每次都是因为见到月儿平静的神情才稍稍放下心来。   在自己没用地哭泣时,如月姐姐却压下心里的担忧,依然如往常一般处理着政务。   果然,也只有如月姐姐和星儿姐姐这样的好姑娘,才能陪伴在老师身边……   她正出神,月儿已将碗放回她手里,轻声道:“小蕾,你也早点睡吧,这些天你天天都睡不好,我可是知道的。哥哥吩咐过你要早睡,如果你不听话,下次哥哥回来,我便告诉他,让他用戒尺打你手心。”说到这里,她想起往日哥哥开小学堂时的情景,不禁笑了起来。   小蕾显然也想起了同样的事,她望向窗外的一轮皓月。不知此时,老师又在做着什么?伤口还痛不?   听得小蕾已入睡后,月儿换上了一身黑色夜行衣,又将准备好的地图揣入怀中,背负长剑,施展轻功穿窗而出。   秦阳的黑骠马一直养在后院的马厩里,月儿悄悄地牵了黑骠马,出了太阳_城。   城门的守卫正要拦下盘问,一见是如月城主,马上尊敬行礼。   月儿道:“我出去散散心,天亮前就回来,你们不可告诉任何人,知道么?”   众守卫齐声应诺。待得月儿去远了,众守卫才暗地里嘀咕,如月城主怎么深夜才去城外散心呢?当他们望到头上那轮皎洁的皓月时,才恍然大悟。   如此月色下,出去散散心也是平常。   月儿真的要出门去散心?当然不是。她是要去见见哥哥。   月儿与哥哥分离不过数天,但这些日子她独力承担着太阳_城的繁多事务,又碍于城主的身份不敢轻易表达喜怒哀惧,压力在不断积累着——别忘了,她再能干再聪明,不过只是一个十五岁不到的小姑娘——特别是哥哥遇袭的消息传来后,这三个日夜她都在牵肠挂肚,寝食难安,连日积累下来的疲惫与担忧,在听到哥哥没有生命危险时,终于轰然爆发出来。   ——哥哥虽然要我留守在太阳_城,但现在政务都处理完了,去见哥哥一面,应该也是准许的吧?   嗯,看一眼就好……看一眼,就马上回去。   一定要亲眼确信哥哥的安全。   月儿这样找着借口,翻身上马,策马向着东北方向疾驰而去。   她的骑术才学会了不到十天,并不算精熟,但她自幼习武,身手矫健,黑骠马又是日行千里的宝马良驹,跑起来倒也又快又稳。   在黑骠马的全力飞奔下,两个时辰不到,广陵城高大的城墙已出现在眼前。   广陵城的城门早已关闭,但此前大战导致崩塌的数处城墙缺口却未修好,只有数队兵士把守巡逻。月儿将黑骠马藏好,趁着士兵换防的空隙,施展轻功溜了进城。   她多年不曾到过广陵城,但手里有着一份详细的地图,一刻钟左右便已摸到南路元帅府外。大概是因为秦阳日前遇袭,帅府里的守卫森严,不断有家将亲兵来回巡逻。   月儿武艺高强,此时也不敢掉以轻心,要是被淮南军发现她这个太阳_城的城主夜里潜到广陵城,绝对会引起悍然大波,甚至可能引发不可预料的严重后果。   她早已料到危机重重,但只要一想到哥哥,心里就腾起一股无法抑制的热流。她用力掐着自己的大腿,将数日夜累积下来的疲惫驱散。   观察半晌,窥了个空隙,月儿终于得以潜入了帅府,但帅府极大,楼宇处处,哪里可以找到哥哥?   幸好帅府内巡逻的家将都在说着白天楚熙葬礼的事,月儿从他们的话里判断出哥哥在太阳别苑,便摸了进去。   已近丑时,夜深人静,皓月斜斜挂在半空中,月儿悄然隐身于大树之上,寻找着哥哥的身影。   或者是心有灵犀,或者是运气较好,整幢小楼第三层的某个房间依然还点着灯。窗户微开,秦阳靠在床上,凝神翻阅着那卷薄薄的无字天书。   当看到哥哥平安无事的样子时,月儿的眼眶瞬间红了。   她已在刹那间明白到哥哥应该是在装着受伤的样子,密谋着什么。   月儿坐在前两晚秦阳曾坐过的树枝上,静静地凝视着十数丈外,哥哥熟悉至极的身影。   哥哥……   哥哥,我来了,你知道么?   好几次,她都压捺不住想去和哥哥说说话,但她终究克制住了。   她怕自己会变软弱,一旦哥哥抱住她,她就会不舍离去。   她咬着樱唇,但却无法阻挡眼里的泪珠儿滚滚滑下。   两兄妹相隔了十余丈,比起往日的朝夕相处自然是相当遥远的距离,但月儿已很满足了。   起码此时此刻,她和哥哥在“一起”,她能看得到哥哥。   也不知过了多久,或者是半个时辰,或者是一炷香左右。   秦阳终于关上窗户,吹熄烛火,回床上睡觉了。   含饱热泪的大眼睛留恋地凝视着那紧闭的窗户好一会,月儿才再次施展轻功,悄然离去。   寒冷的夜风吹过,连她留在树上的一丝香气也消散在空气中。   唯独那滴在树枝上一连串的泪珠儿,如同一颗颗璀璨的珍珠,在月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黑骠马再次扬起四蹄,载着月儿,重新奔返太阳_城。   或许秦阳一生都不会知道,在那个皓月当空的夜晚,曾有个女孩儿,冒险夜奔百里,只为远远看他一会。   但对于月儿来说,这样反倒是最好的。   因为,   这份深藏在心底的感情,   本来就是不能让哥哥知道的。      <特别篇·皓月完>ps:明起开始更新第四卷。   第一百五十一章 内斗      黄昏,秦阳带着艾铁、星儿踏入了太阳别苑。   小绮、孟青、紫烟暖玉已听到消息,早早带来新来的护卫和丫鬟在楼下的小院里相候。   小绮快二十天没见到秦阳,思念得很,一见面就飞扑过来要抱住秦阳,谁知有人比她更快。   一个小女孩脚步如风,眨眼间已奔到秦阳身前,跳起来抱住他,一边喊着“阳阳”一边哇哇大哭起来。   秦阳见夕岚居然已经可以飞快奔跑,而且似乎还有点儿轻功的底子在,大觉惊讶,轻轻抱起她,抚摸着她的秀发问:“夕岚,怎么啦,谁欺负你了?”   夕岚勉强忍住泪水:“阳阳,丢下我,坏!”   被她水汪汪的大眼睛注视着,秦阳大觉罪恶感,他抱住夕岚轻声道歉安慰,倒把小绮冷落在一边。   见小绮不高兴地嘟起嘴,星儿幸灾乐祸,掩嘴笑了出来。   小绮更加不高兴了,她见周围人多,只好走近星儿身边压低声音怒道:“这些天你都霸占着阳哥哥,剩下的日子可不许和我抢了。”   星儿得意至极,脸上却没表露出来,低声道:“才不要呢,哥哥本来就是我的。”   秦阳耳力灵敏异常,听得两个女孩儿又在小声地吵架,微微一笑,拉过小绮,柔声问道:“小绮,近来可好?”   小绮握住秦阳的手,闹起别扭:“阳哥哥,我每天给你写信,你就回一两句话。现在见面又只顾着夕岚不理我。”   星儿在一旁插口道:“孟小绮,我还没说你天天给哥哥写信打扰他专心练功呢,他给你回信已经很不错了。”   小绮不服气,正要回嘴,却被秦阳一把抱入怀中。嗅到秦阳熟悉的味道,小绮满心的幽怨顿时化为泪水,她反抱着秦阳泣道:“阳哥哥,你明知道我很想你的,你就不能多写几个字嘛……”   秦阳见周围的人都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和小绮,咳了两声,低声在小绮耳边说:“今晚我去你房间找你。”小绮脸上一红,扭扭捏捏地站一旁不再嚷嚷了。她和秦阳虽说私定了终身,秦阳对她却没太多的亲热动作,而且甫一确立关系就分开了近二十天,更令她感到不安,此时听秦阳这么一说,尽管感到孤男寡女深夜独自于礼不合,却丝毫没有拒绝的意思。想到爷爷早就暗示她要尽早替秦阳生下孙儿好定名份,她不禁脸生红晕。在这些方面,她远比从小没爹没娘的星儿知识丰富得多。   秦阳一手抱住夕岚,一手拉着小绮走进小楼的厅中。   星儿现在在外人面前很少再和哥哥那么亲热了,见小绮回头瞧她炫耀,只是报以优越者的宽容微笑。   艾铁早与三名新来的护卫相识,正要引荐介绍给秦阳,孟青已跳出来,抢着说:“老大,我给你介绍下新来的弟兄们。”孟青这个老大专业跟班武功半桶水,小聪明却不少。也不知他便了什么手段,居然使得新加入的三名护卫都对他服服帖帖。   三名新护卫分别叫郑宗、杨赞、魏耿,三人都是身材高大健壮之人,他们早听闻秦阳的大名,马上跪拜行礼,眼中尽是崇拜之情。   秦阳好言勉励,要他们平时多注意保护太阳别苑的安危。三人自然齐声应喏。   小绮又向秦阳星儿介绍了自己的两个丫鬟初梅和丝竹,都是年轻漂亮的小姑娘。两个新丫鬟暂且住到三层的空房间中,反倒住在秦阳的隔壁。秦阳也不在意,吩咐紫烟暖玉重新跟回星儿。   刚安顿下来,纪霜霜的贴身丫鬟小宝过来,邀他过帅府一聚,有要事相商。   小绮不高兴道:“不是刚刚才在帅府门口分开么,又随便使唤阳哥哥。”   现在她与纪霜霜之间的关系比星儿还要僵硬得多。   秦阳宽慰数句,匆匆跟在小宝身后而去。   路上,小宝好奇地问:“秦公子,刚才那个乱嚷嚷的小姑娘是你的**?那我家小姐呢?”   秦阳见她如此直白,大觉头疼,只能答道:“小绮现在算是我未婚妻,霜霜的话,是我的好朋友。”   “嗯哼,好朋友嘛……”小宝眼珠转动:“听说世子要向小姐提亲了,这次有点麻烦。”   秦阳大吃一惊,猛然停下脚步惊道:“什么?”   淮南王膝下有两个女儿,但只一个独子,是个典型的纨绔子弟,欺男霸女,在广陵城中劣迹斑斑。淮南王名气不好,多半是被这独子所累。   秦阳皱皱眉,低声问道:“怎么这样突然?事前好像没听到什么风声,也没听霜霜提起过。”   小宝瞥了他一眼:“秦公子贵人事忙,自然没有过问我家小姐的私事了,又怎会知道?”   秦阳尴尬小已,讪讪而笑,又问:“纪元帅是什么意思?”   “换了其他人老爷早就推托了,这次是世子派心腹亲信来探口气,老爷未明确拒绝。”   话语间已到了纪霜霜所在小楼的会客厅,纪霜霜已换过一身衣裙,静静地坐在桌旁。   灯光昏暗,映在她微显忧愁的俏脸上,较之往日总是自信满满的,反增添了几分怜意。   小宝知机地悄然退了出去,顺便还把守在门口的夏辛也一并拉走。   见秦阳走进来,纪霜霜起身相迎。两人寒暄几句。   秦阳以为纪霜霜是找自己商量应对世子提亲一事,谁知纪霜霜开口的第一句就是:“刚接到最新的消息,西路元帅府和东路元帅府都暗中招揽了一批高手,似乎要针对我们南路元帅府,你要小心点,两天后就是夺魁大会,没事最好别出门。”   秦阳皱眉道:“东西两路帅府为何要针对南路帅府?同是军方旧臣,就算关系不亲密也不应该相互拆台才对。要说是因为夺魁大会,高宠才是第一热门人选,要针对也应该是他吧。”   纪霜霜叹了口气:“我爹爹一向最受大王重用,四大元帅只留下他拱卫广陵城就可见一斑,加上我对大王也颇有影响力,他们大概是担心这次夺魁大会我们帅府再夺得优胜,就会使得南路元帅府更加势大。你现在的名气早已直追高宠,而且你和高宠不一样,高宠纯以武艺出众而闻名,你却是赫赫有名的统帅,当日大王在殿上声称将会视你的军功而封你为中路元帅,早已招来各大帅府的警惕,谁会愿意多个更强大的竞争对手?”   她顿了顿,又续道:“今日我们刚入城,已有密探得到你伤愈复出的消息,我怕他们会有所动作。夺魁大会只能单打独斗,除高宠外应该无人是你对手。所以,他们府中的高手们要动手也只能在这两天,只要能在夺魁大会前打败打伤你使你无法出战,不但免去了南路帅府的威胁,又可以提前拔掉你这枚眼中钉。对于他们来说,就算腊月三十最终输给了高宠,依然比让你夺得夺魁大会的优胜、成为大王的近卫要好得多。为此,他们会不择手段地实施偷袭、伏击,你最好别出帅府。只要你还在帅府中,谅他们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入府暗杀。”   秦阳暗自凛然,他已知道自己被圈入到淮南王朝廷里斗争最激烈的漩涡中,身边危机处处,随时可能身败覆亡。环目四视,暗潮涌动,首辅黄延和、北路元帅夏之章、淮南王张灿等人俱非善与之人,更别说东西两路元帅及文华殿大学士李元峰这些欲置自己于死地而后快的政敌。   此刻就算自己再不情愿,也只能托庇于南路元帅府下。   他望着纪霜霜眼带忧愁,知道她确是在为自己担心,不由得心中感动:“霜霜,总是让你费心了。”   “顶多也就多费两天的心思。以后大概这样的机会也不多了,此处夺魁大会你若胜了,便是大王的亲信,怕连出入帅府都不方便了。”纪霜霜低下头,语带幽怨。   秦阳默然,好一会才道:“高宠武功高强,我刀法虽已初成,未必就能胜他。就算胜了他,你待我的恩情我也会铭记在心,日后如有需要用到我秦阳的地方,必尽心竭力相报。”   纪霜霜凝视他半晌,轻声道:“我想说的就是这些,你回去歇息吧,呆久了,你那青梅竹马的相好姑娘怕是会吃醋了。”   秦阳见她眼圈微红,不禁心中也泛起一丝酸楚。   两人之间**的情戏关系结束后,反倒使得彼此的距离拉远了。   他此刻已有了星儿和小绮,实在不宜再与这个敌军里的重要人物再扯上不清不楚的关系……当下微微叹了口气,起身告辞而去。   淮南王世子提亲之事,纪霜霜没向他提及,他自然也不便横加插嘴。   但愿纪霜霜能妥善处理好此事。      第一百五十二章 夜会      为了替秦阳、星儿、艾铁接风洗尘,小绮早早就做好了准备,晚餐极为丰盛,紫烟暖玉、初梅丝竹的厨艺极佳,让秦阳吃得大赞不已,四个丫鬟得到主人的称赞,都羞喜不已。   小绮知道秦阳不喜摆架子,故只准备了一张大桌子,安排众人一起入席同吃,此举果然极得秦阳的欢心。见秦阳对自己投来赞许的目光,小绮暗自得意。   星儿、小绮分别坐在秦阳左右,夕岚则坐到秦阳的大腿上撒娇要他喂饭。   饭桌上的话题自然离不开两日后的夺魁大会。   郑宗、杨赞、魏耿等三名新加入的护卫不知道秦阳武功高到何种地步,也不知道他伤势初愈是否影响武功发挥,脸上不免略带忧色。   艾铁扫了一眼郑宗、杨赞、魏耿三人,道:“你们不用担心,公子此番胜算极大。我自问武功大进,依然挡不了公子一刀之威。”   郑宗等人素知艾铁的武艺,顿时放下心来。在众各人更是喜盈于色。   孟青得意洋洋:“怎样,信了吧,我早就说过老大武功盖世,天下无敌,管他什么高宠低宠,早晚是老大的手下败将!我现在巴不得明天就是夺魁大会,好看老大大展神威!”   秦阳轻敲他脑门一下:“你怕是想早日收回自己投下的五十两银赌注吧?”   众人大笑。   秦阳见星儿和小绮心情都极好,也放下心事,在桌上说了神话趣闻故事,听得众人如痴如醉,一顿晚餐吃得其乐融融。   刚吃罢晚餐,有帅府家丁来通报:“秦将军,龙威将军高宠求见!”   除秦阳外,在座人人色变。   再过两日便是秦阳和高宠龙争虎斗之时,在这样的敏感时候,他来找秦阳有何事?   星儿和艾铁各自提起剑刀道:“哥哥(公子),我们陪你一起去。”   秦阳摆摆手:“不用了,高宠如要害我,此前早有机会。他这次到访应该是有其他要事,你们休息下便好。”   鉴于月初的那场伏击战,星儿哪里肯让哥哥独自见劲敌,秦阳只好带着她和艾铁一起去帅府门前。   细雪飘扬,寒风如刀。   帅府前的大灯笼下,高宠孤身卓立,安静地候在门前,并未入帅府的候客大厅。帅府的家丁满脸拘谨,见同伴带了秦阳出来,才松了口气,迎上前低声道:“秦将军,这高将军不肯入府,你万事小心。”自从楚熙事件后,帅府的家丁婢女人人都极为敬重爱戴秦阳,此时他的劲敌到来,帅府的家丁在心态上自然是站在秦阳这边。   秦阳谢过他后,大步走到高宠身边,拱手问道:“高将军,别来无恙,不知何事找我?”   高宠对他身后的星儿、艾铁视而不见,神色淡淡道:“去和我喝杯茶?”   秦阳一怔,随即便答应下来。   有高宠在旁,他丝毫不担心东西两路帅府的高手敢来惹事,广陵城中,只要他和高宠联手,哪怕是王城也大可来去自如。   星儿和艾铁跟随他身后。   风雪之夜,街道上行人稀少。高宠没带那杆錾金虎头枪,一身陈旧的灰袍,配上平凡安静的脸庞,丝毫不起眼,如果是不认识的人,怕谁也想不到此人便是广陵城中首屈一指的绝顶高手。   高宠带着秦阳三人来到一间偏僻的小茶寮,对店主说了句:“茶,牛肉。”   店主是个老汉,似乎与他颇熟,态度也不见多恭敬,随便应了声:“客官自己挑个座位,稍等一会。”   高宠找个了较里的桌子,也不客气,径自坐下。   秦阳坐在他的对面。星儿和艾铁相视一眼,也挑了旁边的桌子坐下。   秦阳望了望店主,问道:“他不知道高将军身份?”   高宠摇摇头,难得地多说了几个字:“我来便是客,何须其他身份。”   我来便是客。秦阳再次感受到高宠身上独特的气质。他就像手中的那杆黄金色的大枪,虽然名声远扬,却始终保持着纯粹、率直。   秦阳未见过他的枪法,但可以猜想得到,他的枪法必定如他的人一样,简单直接,以快、稳、准取胜,绝无任何花招和多余动作。   店主端来茶水,秦阳替高宠斟了杯茶,道:“说起来,尚未为高将军的救命之恩道谢。”   高宠忽道:“秦阳。”   秦阳一怔,问道:“怎么?”   “叫我高宠便可。”   秦阳定定看了他一会,笑道:“高将军比我年长,我便称你为高兄如何?”   高宠似乎对称呼不以为意,点点头。   秦阳又向高宠敬茶,感谢他的救命之恩。高宠点点头,举杯便喝,即不谦逊也不邀功,一如往常的沉静。   星儿在旁观察着高宠,忽然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感觉。   秦阳行为举止显得颇有修养,恪守礼节,高宠则率直随意、完全不在意人情世故。   秦阳的眼中总会燃烧着一团生命的火焰,似乎随时准备和命运、逆境抗战到底,星儿可以透过哥哥的眼睛,感受到他积极、坚韧的性情;高宠眼中则沉静如水,完全看淡了尘世的一切苦与甜,他的眼睛安静单纯,隐有出世之意,似乎世上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一切都不值得他提起兴致,甚至让人感觉到淡淡的颓然。   如果说秦阳是火,那高宠便是水。   两人性格迥异、气质相反,偏偏又给人一种奇特的和谐感,秦阳的善言恰好弥补高宠的寡言,秦阳的热情恰好活跃了高宠的冷淡。   星儿暗道:这两人要么是天生的死对头,要么就是绝无仅有的至交好友。   她正出神,忽然听高宠出声道:“那日死的,是你朋友?”   秦阳毫不犹豫地点头道:“楚熙是我出生入死的兄弟。谢谢你替他报了仇。”又简单地将楚熙跟随自己的经历说了一遍。   店主又送来大盘烤牛肉,高宠夹起便吃。   秦阳微笑问道:“高兄未吃晚饭?”   高宠点点头,他一口气吃了几大块牛肉,才缓了下来道:“那日你留下来是为了报仇?”   秦阳眼中又迸发出刻骨的仇恨:“对,不但是他们,还有那些幕后之人,我都要找出来一个个地杀掉,为楚熙报仇!”   高宠望了他一会,问道:“你是在生气?”   秦阳苦笑道:“应该算是生气吧,准确来说,是仇恨。”   高宠沉默着,又吃了一块牛肉才淡淡问道:“我不明白,生气和仇恨。”   秦阳奇道:“高兄未试过为什么事情而生气,或者仇恨谁?”   高宠摇摇头:“我七岁开始,一个人在山林长大。”   “你父母亲人呢?”   “不见了。”   秦阳怔了怔:“你七岁时年纪尚小,怎么从山林里活下来的?”   “饿了找吃的,困了睡。没事就练枪。”   秦阳想到他五年如一日地练直刺枪法的传闻,不禁问道:“听说高兄你曾数年只练一招枪法?”   “枪谱招式不多。”   秦阳又随口问道:“高兄的枪法是跟谁学的?”   “从枪谱里。”   秦阳再次怔住了。高宠说是从枪谱里学的,那便是从枪谱里学的,他丝毫不怀疑高宠会说假话。但他学武多年,深知武学之道似易实难,没有明师指点和引导入门,一个人如果想靠着一本书就能自学成才,还要成为高宠这般的绝顶高手,几乎是天方夜谭……   眼前的高宠便做到了。   这人要么是聪颖过人的练武奇才,要么就是走着真真正正的“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勤勉专注之道,靠着超越所有人的专注与认真,一点一滴地从平凡的枪法中练出最不平凡的枪法至境。   秦阳由衷叹道:“天下间能靠枪谱成就一代高手之名的,怕只有高兄了。”   “秦阳。”高宠瞧了他好一会才说道:“你比我还奇怪。”   秦阳怔了怔:“我奇怪?”   “别人说我好话,我总能听出他们是虚情假意,你却相反。明明你说得很假,偏偏我又听出你是在说真心话。”   秦阳搔搔后脑:“高兄,我可以把这当成是表扬么?”   “无妨。”高宠的嘴角难得泛起了一丝笑意。   “昨晚,有人问我,是否任何人问我问题,我都会回答。”   “哦?”   “能让我说这么多话的,昨晚那人是第一个,你是第二个。”   秦阳大觉荣焉:“想不到高兄如此抬举我。”      第一百五十三章 毒茶      “我来广陵两个月了。”高宠缓缓说:“见过了太多的肮脏与不择手段。很多时候,人比野兽还要无耻凶残得多。对于不熟悉的人,我很少说话。”   不知不觉间,秦阳和高宠的角色换转过来,高宠在说,秦阳在默默地听着。   这同样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和谐。   “只有昨晚遇到的那个人,以及你,还有你后面那个小姑娘……”他扫了一眼旁边桌上的星儿:“让我感觉到久违的纯净。”   秦阳苦笑道:“我手上早已沾满鲜血,高兄还认为我纯净?”   “纯净与否,看的是内在。”   两人正聊着,此时店主过来换了一壶热茶,秦阳给高宠和自己满了茶,正要喝下去,忽然嗅到茶中传来一股淡淡的香气。这香气极为清淡,混合在茶水的香味里极难分辨,若非秦阳近日丹功和天人合一之境有了全新的突破,也察觉不出。   秦阳脸色微变,见高宠的杯子已到了嘴边,连忙飞快打落高宠手中的茶杯:“茶有毒!”   高宠的脸色也变了。   那边星儿和艾铁一听,也急忙各提兵器要站起来,但已经晚了,两人甫一站起,同时手足酸软地重新跌回座位上。   艾铁脸色铁青,怒道:“高宠,你竟敢暗算我家公子!”   此处是高宠邀秦阳过来,自然他的嫌疑最大。   “与高兄无关。”秦阳见星儿和艾铁已中了毒,更是脸色剧变,他低声道:“高兄,小心防备敌人来袭!”说着已奔到星儿和艾铁身边,双手同时探出,搭上了他们的手腕脉门。   只觉得脉象混乱,毒性极猛。他急忙从怀中掏出自制的解毒丹,让两人服下。   高宠双眼如电,直瞪着店主。   店主先是一惊,随即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用力拍拍手。   随即脚步声响起,十余蒙面人大步走进店内。当先一人阴恻恻道:“秦将军,不要白费力气了,这毒乃天下奇毒,叫‘三日蚀筋散’,中毒者全身无力,三日后筋骨尽融而死。”   高宠脚步轻移,已拦在蒙面人面前,冷冷道:“交出解药,可饶你们一命!”   那人哈哈大笑,悠悠道:“高将军,你认为我们会将解药带在身上?谁都知道你和秦将军武功盖世,我们人数虽多,也万万敌不过你们。”   秦阳捏紧了拳头:“那你们想怎样?”   “本来我们是想毒死你们的,想不到秦将军哪此警觉。不如我们各退一步如何?两天后,你们在夺魁大会里输掉,我们便给解药你们。”   秦阳脸色阴沉:“你们命在我们手上,凭什么和我们谈条件?”   “那秦将军不妨杀了我们,我们不过只是一些小喽罗,死了也无所谓,只是秦将军,你的妹妹和手下就会死得很惨,据说筋骨尽融而死的人会痛苦不堪,恨不得吞舌自尽,偏偏又没有力气……啊,抱歉,秦将军一向对手下很好吧?听说对胞妹也是极为疼爱,应该不想看到这样的情景发生吧?”   秦阳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我怎知道你们到时会给我解药?”   “给不给自然由我们,但秦将军你还有其他选择?”   秦阳脸色又红又白,显然已气得几乎要爆炸。他拿起茶壶,使劲往地上一摔,“哐!”碎屑四飞,茶水溅得到处都是。   蒙面人冷笑着旁观秦阳的怒容,等着他的回复。   好一会,秦阳才平静下来,他咬牙切齿地回复道:“好!我可以在夺魁大会里输掉,但高将军与此事无关,我无法替他作决定。”   “那是你的事了,你可以把高宠暗杀掉,或者打伤,我们只要你们两个都不胜出便可,你自己看着办。”   高宠忽然道:“我答应这个条件。”   秦阳愕然望向高宠:“高兄,你……”   高宠脸色神色不变,淡淡道:“你妹妹和手下都是因我邀你到此才中毒的,而且,刚才你也救了我一次。”   秦阳感激地望了他一眼,随即转头愤怒地瞪着蒙面人:“好,我和高兄都答应你们的条件,如果到时你们食言,我秦阳就算走到天涯海角,都必定把你们和你们的幕后人挫骨扬灰,碎尸万断!”   “秦将军果真是识明务者,很好。我们走!”   那店主拉住他们,讨好道:“各位大爷,我已按你们的吩咐办好事了,那十锭金子和安排我出城的事情……”   带头的蒙面人从怀中掏出五锭金子:“拿着,剩下的跟我们来拿,我们已安排好马车,你一会就出城。”   店主千恩万谢,跟着那群蒙面人大摇大摆地走了。   远远听得秦阳怒得一掌拍碎了桌子。   走到一处阴暗无人之处,先前那蒙面人停下脚步,细听了好会儿,确信无人追踪自己,得意地笑了起来:“哼哼,别人都说秦阳多厉害,结果也不过如此,关心则乱,只要是人,就有弱点!”   旁边的店主奉承道:“连大人您真是英明!”   那带头的蒙面人扫了他一眼,对旁边的手下道:“再拿五锭金子,送他上路。”   “是。”旁边的蒙面人应了声,寒光过处,店主已人头落地。   蒙面人从尸首的怀中掏出先前那五锭金子,送回给上司:“连大人,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先回去向韩元帅汇报。秦阳他们必定会以为我们就此罢手,但我们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明日我们继续实行第二个计划,秦阳和高宠武功再高也得着我们的道儿!”   “遵命!”   ……   “啪!”桌子被掌力击得粉碎,见秦阳脸色阴沉,星儿咬着樱唇悔恨道:“哥哥,是我给你添麻烦了。”艾铁也是满脸愧恨不甘。   “我们先离开这里。”秦阳小心翼翼地拦腰抱起星儿,高宠见状也帮着背起艾铁,四人一起离开了小店。   路上秦阳一言不发,施展轻功急走,高宠紧随在他身后。   “哥哥,没其他法子了么?”星儿浑身酸软,伏在哥哥背上,不甘道。   秦阳忽然停下脚步,怒容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朝星儿温柔一笑:“没人监视了。妹妹放心,哥哥当然有法子。”   他听出旁边的屋子没半点声音,又见那门锁已生锈,便轻出左脚,阴柔的劲力透出,屋子的一扇门已应声而开。   秦阳带头闯了进去。屋子里到处已积起一层尘,显然久未有人居住。   秦阳撕下衣襟,将里面的桌子和椅子擦干净,然后将星儿轻轻放到椅子上,又细心扶她坐好。   高宠不明所以,奇道:“秦阳,你这是……”   “高兄,这里就拜托你了。我去取解药。如果到子时我还没回来,麻烦你将他们两个送回帅府!”   “取解药?他们人都走远了……”   秦阳自信一笑:“我自有法子追踪他们,凭我刚才的表现,他们绝对想不到我会暗中追踪他们。只要探明他们的落脚地,想盗取解药又有何难?”说到最后的盗取解药,秦阳眼中闪过森然杀气,显然已动了杀机。   艾铁暗暗吃惊,心道:原来刚才公子盛怒又无计可施的样子是装出来的,连自己都没想到他会去追踪蒙面人,何况是那些蒙面人?   高宠直视着秦阳,问道:“你放心将他们交给我?”他早看出秦阳对这个妹妹和手下都极为重视。   秦阳坦然迎着高宠的视线,微笑道:“高兄是我的朋友,我也不妨再麻烦高兄一次了。”   高宠微微点头,只回了五个字:“我在,他们在。”   只此五个字。   秦阳却知道这五个字的份量。高宠不但承认了两人的朋友关系,更表示了对这份托付的重视。   星儿不放心道:“哥哥,那些人如此擅于用毒,你千万要小心。”   见妹妹满脸关切,秦阳轻轻抚摸着星儿的秀发。两兄妹四目相视,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秦阳又朝高宠微微一揖。   “星儿,艾铁,等我回来。”   声落人去,刹那间秦阳已消失不见了。   这份轻功连高宠都为之动容。艾铁虽知秦阳武功大进,却没想到他轻功精进到如此地步,顿时放下一半的心。他惊讶佩服地暗暗道:看来这解药,还真可能夺得回来。      第一百五十四章 阴谋      秦阳翻身上了屋顶,马上凝神静气,天人合一的至境瞬间提升到极限,周围两三里内的所有风吹草动尽在掌握中。他如同猎犬一样左嗅右嗅,很快便察觉到空气中依然残留着的淡淡茶水气味。   刚才他装成怒不可遏地摔坏茶壶,茶水四散飞溅,那蒙面人离他们不远,裤脚上也沾了不少茶水。就靠着这点线索,对于五感提升到人体极限的秦阳来说,已经足够了。   不过一炷香左右的时间,秦阳已悄无声息地缀在那十余名蒙面人的半里路之后,将他们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听得清清楚楚。   听到他们打算明日继续暗算自己和高宠,秦阳心里冷笑。   你们见得到明早的太阳再说吧。   这群蒙面人以星儿和艾铁为要胁,确实命中了秦阳的死穴,但他们万万没想到,这样的举动也彻底点燃了秦阳的怒火。   敢动他的宝贝妹妹,简直是找死的节奏!   秦阳不动声息地将身上的皂色锦服脱下,反面穿上,他这身锦服乃是特制的,内里的衫底是纯白色,极方便在雪夜里追踪敌人。他又用白巾蒙面,继续无声无息地跟在蒙面人数十丈外。   蒙面人脚步极快,很快就到了城东的东路元帅府。   蒙面人丝毫没发现死神在后面跟踪着,到帅府门前解下蒙面巾,鱼贯而入。   秦阳身如落叶,无声无息地落在了帅府中。他利用夜色和假山花草,如幻影般在帅府中穿梭,始终不离他们二十丈外。帅府中不少家将家丁在巡逻,竟没人察觉能他的踪迹。   “连军师和诸位回来了?韩元帅正在厅中相候。”一名锦衣大汉大笑着出迎,将众人迎入一座院落中。   秦阳听着声音颇熟悉,抬头一看,竟然是薛让!想不到那日大败后,他带着数名亲卫逃回到广陵城中了。   眼看众人入了院落中的一幢大楼,秦阳施展轻功,敏胜猿猴,快胜飞鸟,眨眼间已爬上了院中的一棵大树上,暗中观察地形。   这幢大楼极为宏伟,似是帅府的主楼。   大楼四周到处是家将亲兵守卫,火把通明,秦阳轻功再高也难以潜入其中。还好他功力深厚,伏于大树之上,臻入天人合一至境中,楼中的众人的言语一字不漏全都听得清清楚楚。   薛让首先禀告道:“元帅,连军师已回来了。”   听得一个低沉的中年男子声音问道:“诸位辛苦了。事情办得怎样?”   那被称为连军师的人恭敬道:“回禀韩元帅、薛将军,秦阳和高宠已中计了。”   秦阳心中一凛。韩元帅?应该就是东路元帅韩其安了。至于那连军师,定是东路元帅府里最有名的智囊连远新,听闻此人武功不弱,又诡计多端,极难对付。这些日子他已从纪霜霜那里得到了淮南王朝廷四大元帅府的详细情报和各大文武官员的大概情况。   听得韩其安又道:“你们将事情的经过说一遍。”   “是。”当下连远新将经过详细一说,原来他们早就摸清了高宠日常的活动范围,见高宠邀请秦阳去喝茶,便飞快派人去那茶寮中收卖那店主,让他暗中下毒。   结果虽因秦阳的警觉,他和高宠都没中毒,但已成功迫使他们同意在夺魁大会那日故意落败。   说完,连远新又请示道:“韩元帅,我打算明日继续实行第二个计划,秦阳和高宠定会在明日碰头想办法。我们可利用南路元帅府里收买的棋子,再次向秦阳和高宠下毒,他们断然想不到我们还会向他们下手,必定中毒。特别是那秦阳,现在他心神大乱,怕是会气急败坏地想尽办法试着给他妹妹和手下解毒,我们极容易得手。”   韩其安拍桌赞许道:“办得好,一旦成功除去此二人,我们就可高枕无忧了。”   薛让插口道:“连军师,万一高宠和秦阳同时在大会前中毒,大王和南路元帅府是否会查到我们头上来?”   连远新得意笑道:“薛将军放心,明天我会用另一种叫‘失神散’的毒药,这毒药可使人在一日后逐渐感到疲惫乏力,如感染风寒般,却不会致命,到时薛将军就可以在大会上光明正大地击杀秦阳和高宠,一举扬名。”   秦阳暗暗皱眉,这连远新果然诡计过人,要是自己真被此事乱了分寸,肯定会中计。   韩其安大喜,欣然道:“连先生果真是本帅的子房,你先带着人马下去歇息,今晚你们立了大功,每人赏十两黄金,南院里的奴婢丫鬟你们可随意挑来侍寝。”   连远新带着手下齐齐下拜谢恩而去。   忽听薛让道:“元帅,我去送送连军师。”   随即薛让快步跟上连远新,低声问道:“连军师,第三日时再服那‘三日蚀筋散’的解药,还来得及么?”   连远新挥手让手下们先去南院等自己,这才低声答道:“若是第三日再服解药,自然可保性命无忧,但武功怕是要废掉了。薛将军,你这是……”   薛让哼了声:“武功废掉更好。秦阳的两个妹妹昔日曾让我丢尽了脸,我岂可让她们就这样死掉。中毒的是秦如星吧?这小姑娘长得不错,到时秦阳一死,麻烦连军师帮我将她掳来并解毒,我将她收入房中天天折磨她,方泄心中之恨!”   忽然院子传来树枝掉落之声,两人吓了一跳,急忙向外望去,却是树上的积雪过重,使得枯枝掉落。   两人都松了口气,连远新低声笑道:“那小姑娘我刚才也见着了,确是个万中无一的美人儿,中毒后那模样儿更是娇柔至极,到时薛将军尝完后,能否也给我玩上几晚?”   “无妨,反正我玩腻了终究要杀掉的,不如干脆直接让你的兄弟们一并将她玩死吧,比直接杀了她更好。要是秦阳在地下知道自己的宝贝妹妹被我们轮番玩弄而死,不知会气成怎样。哈哈!”两人相视发出下流的笑声。   听得两人在打着星儿的主意,伏在树上的秦阳已气得全身发抖,若非他努力克制,冲动之下怕是已跳下树将薛让和连远新碎尸万断。刚才他气愤之下,按着树枝的手指不由自主地发了劲,结果捏碎了一小截树枝落掉地上,幸好他手急,推下枝叶的部分积雪,及时掩饰过去。   又听得薛让压得声音问道:“连军师,听说秦阳医术颇精,万一他调配出解药怎么办?”   “放心,‘三日蚀筋散’的药方是我独门秘方,用了近五十种药材毒物,这药方我一向贴身收藏,没这药方,哪怕是开封府的名医也难以配出解药,何况秦阳那小子。”   他又贴近薛让的耳边,得意地说道:“其实这解药也一直揣在我怀里,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最安全,秦阳万万想不到这点,眼睁睁地看着我离开,哈哈哈,看他气急败坏的样子实在可笑,可惜薛将军不在现场,否则定可大感舒畅。”   “哈哈,连军师妙计无双,我现在恨不得明天就是夺魁大会,当众击杀秦阳!”   二人的声音极低,几若蚊子叫,哪怕站在他们旁边都未必能听到。   可惜,他们不知道秦阳在天人合一至境之下,连数十丈外的风吹草动都能听得到,何况是两人的窃窃私语?   所以他们犯下了两个致命的错误。   第一是不该拿星儿说事,第二是不该说出解药所在。   夜深了。大雪又再次开始飘下。   连远新和薛让分别后,哼着小曲儿,迈着轻快的步伐向着南院走去。南院属于奴婢丫鬟的居处,只有几个家丁懒懒散散地巡逻着。   杀气悄然弥漫。一道白影如幻影般掠过,几名家丁闷哼一声,内脏尽碎而死。   连远新听得声响,正要回头看个究竟,忽然感觉身旁多了一个人。   他赫然退后两步,只见有个一身素白的蒙面人悄然立于他身旁,双目如刀,浑身上下散发着惊人的杀气。      第一百五十五章 除名      “你……!”连远新刚要喝问,只觉得咽喉一紧,已被铁箍般的手捏住了,然后身体被提了起来。   他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咽喉要害被捏住,全身都软了下来,竟无力反抗。   蒙面人探手入他怀中,很快就从里面掏出两瓶药和一张羊皮纸。   蒙面人分别嗅了嗅,又打开那羊皮纸细看一会,很快便将药和羊皮纸都塞入自己怀中。他凑近连远新的耳边,冷冷道:“连军师,你好手段。”   他声音极小,堪堪传入连远新的耳朵。   连远新认出他的声音,骇得全身剧震,然后拼命挣扎起来。   蒙面人左手抵在他肩井穴上,赤炎真气如洪水般直灌而入,霎时间连远新只觉得全身经脉如被烈火焚烧,痛得他脸都痉挛起来,手脚抽搐不停。   蒙面人又阴森森道:“秦如星是你这样的垃圾能碰的么?”   赤炎真气瞬间转化为寒冰属性,连远新的五脏六腑如被冰刃千刀万剐,这痛苦哪是人能忍受得了的,顿时痛得他死去活来,冷汗直冒。偏偏蒙面人的右手如坚硬无比的铁箍,连远新连惨叫都发不出来,加上呼吸不畅,脸色早已涨红起来。   忽然从他袴下传来一阵恶臭,却是连远新惊惧痛苦到极点,大小便**。   “不知‘三日蚀筋散’发作时,有没有这般痛苦?”蒙面人眼中透出冷酷无比的杀气,手上用劲,连远新颈骨登时尽碎。   蒙面人如丢废物般将他丢到角落里,随即施展轻功,眨眼间已消失在大雪中。   连远新依然未能死去,他痛苦地蜷缩着身体,拼命想要呼吸,但颈骨尽碎哪还能吸入空气。他挣扎了好会儿,终于在无比的痛苦与恐惧中断了气。   漫天的雪花很快将连远新的尸体掩埋起来。   那十余名手下都在南院门前等着连远新,左等右等也不见他来,有人不由开始低声埋怨起来:“连军师也真是的,这样的雪天最适合搂个娘们入睡,偏偏要和那薛将军谈什么呢,还谈那么久。”   埋怨归埋怨,南院里的丫鬟婢女不少,连远新未先挑人,他们也不敢轻易去风流快活。   众人正你一言我一语地低声埋怨着,忽然间两道寒光掠过,最外围的两人的头颅已飞了起来。其时风雪正大,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直到人头掉落在地上,又有四人中刀被杀。   余下的八个人大惊,纷纷拔出兵器,还没看清敌人在哪,两道寒光再次悄无声息地掠过,又有两人中刀倒地。   眼前呼吸间已有八人被杀,剩下的六个人吓得心胆俱裂,哪里还敢迎敌,慌乱四处逃蹿。   但见两柄短刀凌空飞舞,如有只无形的手在挥动着般,轻灵无比,刹那间绕空划了个大圆,五个头颅已离体飞起。   余下一人武功最高,逃得最快,侥幸躲过一劫,他在慌乱中回头,正好见到了这一幕。   “以气御刀!”   他还没惊呼出来,双刀已悄无声息飞了过来,收割了他的性命。   他双眼睁得如铜铃般大,仿佛至死都不敢相信,世上居然有人真能练到传说中的以气御刀的刀法至境。   双刀在半空中飞了一圈,如同被无形的引力吸引般,飞回一个白衣蒙面人手里。   白衣蒙面人回刀入鞘,剥下一具尸体上的衣服,撕成半烂,用血污涂脏,然后套在身上,又从尸体身上寻了两把剑挂在腰间,披散头发。准备妥当后,他冷酷的目光已落向那帅府的主殿……   片刻后,帅府后院的柴房首先着起火来,也不知道是有什么助燃物引导,大火迅速向着其余建筑楼宇蔓延,不过一炷香时间,大火已烧红了帅府一隅。   早有家丁家将发现大火,惊呼声锣声大作。   薛让还在和韩其安在主楼大厅中议事,听得外面喧哗,急忙冲了出来。   韩其安沉着脸问:“怎么回事?”   其时薛让的手下伍照离、吴江、徐森都在楼外候命,连忙答道:“禀元帅,似乎是走火了,请元帅和薛统领移步到前院避一避火势。”   韩其安转头对薛让道:“先灭火,追查出是哪个家伙这般不小心,乱刀分了丢去喂狗。”   薛让躬身道:“是。”马上带着手下和十余名家将去查看火情。   韩其安在数十名亲卫的护送上匆匆向前院走去。   冷风吹过,韩其安莫名其妙地打个了寒颤。   阴暗处忽然飘出一个身染血污的人影。这人影极为诡异,脚不着地般随风而出,全身散发着冰冷幽暗的气息。   “什么人!”“有刺客,保护元帅!”数十名亲卫纷纷拔出兵器,护住韩其安。   虚空中响了起一个尖细凄厉的声音:“韩其安……韩其安……还我性命来……”   秦阳用的正是昔日巫神大人的腹语术,此刻以早已大成的丹功真气发出,功力稍浅者立时被震慑心神。   其时夜风极大,吹得火把一闪一闪,更映得这披头散发、身染血污的人影恐怖非常。   众亲卫面面相觑,大感毛骨悚然。   “韩其安……还我性命……”那鬼影足不沾地,左右飘忽,忽然凭空消失,又再次凭空出现,诡异至极。   不知是谁首先退后了一步,颤声问:“喂,这是人还是鬼?”   一名似是亲卫头子的人喝道:“胆小鬼,世上哪有什么鬼怪!李坚,去杀了他!”   那李坚的人只得硬着头皮挺剑上前,疾刺向人影的胸腹要害。   人影忽然凭空消失了。   “哇!”李坚大惊之下慌忙后退。忽听到同伴大叫:“李坚,他在你身后!”   李坚正要转身,忽然一只冰冷的手已搭上了他的肩膀,寒气透体而入,李坚尖叫着乱挥长剑,明明眼看长剑已刺中了那人影,却恍如刺中了空气,半点不受力。   “明明刺中了,为什么……”李坚吓得脸无人色,慌忙往后奔去,才奔得几步,那鬼魂掠过他身边,李坚随即狂吐鲜血,倒地而亡。   “韩其安……韩其安……害我全家性命……阎王特命我回来索命……”虚空中再次响起那个诡异的声音。   “鬼!真的是鬼啊!鬼来复仇了!”亲卫中有些胆小的,已开始抛下兵器逃走了。   韩其安脸色惨白,他拔出配剑,强自镇定道:“胡说八道!你这凶犯装神弄鬼害我帅府亲卫性命,难道不怕抄家灭族?”   虚空中传来那鬼阴森森的声音:“韩其安……你害我全家性命……还命来……”   韩其安咬咬牙:“全部给我上,不管他是人是鬼,都给我乱刀砍死!”   众亲卫见元帅亲自下令,哪敢不从,只得奋力呐喊着向前冲杀过去。   十数把兵器攻击之下,那人影如鬼魅轻烟般在人群中穿梭,好几次明明都已刺中砍中那人影,却偏偏穿身而过,诡异非常。   众人越来越惊,就在这时,“锵!”半空中忽然飞出两把长剑,两人惨叫一声,咽喉已被割断。   这些亲卫不乏高手,但谁也没见过这么诡异神奇的剑术。两把长剑如同有生命般,悬空而立,剑尖直指众亲卫。   “鬼剑!”众人大惊而退。   长剑速度更快,在半空中如惊鸿掠过,又有数名亲卫被割断咽喉。   那亲卫头子脸色惨白,慌忙拉起韩其安:“元帅,这鬼太厉害了,我们赶紧走,明天再找些能人异士来抓鬼。”   他刚拖着韩其安跑了两步,没听得元帅答话,转头一望,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韩其安的身体还在,但脑袋已不翼而飞。   再转头一看,那鬼魂也已经消失不见。   “元帅……元帅被鬼魂勾命啦!”尖叫声传遍整个帅府。   薛让正在指挥众家丁灭火,闻讯大吃一惊,正要返回去察看情况,忽然间一件黑色的物体飞了过来。   “何人!”薛让手急,拔出腰间大刀迎着那物体劈去,那物体应声而中,被劈为两半。   那大刀如同劈中了某种坚硬的石头,薛让疑惑地俯下身子一看,顿时吓得脸无人色:“元帅!”   他话音刚落,只觉得颈上一凉,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身首异处。   两柄长剑如有鬼神隔空挥舞,卷着凌厉劲风,将旁边的伍照离、吴江、徐森钉成人肉串……   “鬼魂索命啊!!”整个帅府顿时陷入无比慌乱中,人人都顾不上救火了,拼了命地往外面逃跑。   待得巡城的兵士闻讯赶到参与救火,火势已蔓延开去,虽是天降大雪,依然救之不及。结果一场大火,烧了东路元帅府大半的楼宇,连大门上的“东路元帅”牌匾也烧了个精光。   从此东路元帅府在广陵城里除名。      第一百五十六章 大会开幕      风雪中,秦阳悄然返回到小巷里的屋子内。高宠背靠着门扉,听得身后风声,低声喝道:“何人?”   “秦阳。”秦阳脸带微笑踏入屋内。   见到秦阳出现,高宠微微点头:“一切正常。”   “哥哥!”星儿见哥哥平安归来,松了口气。   秦阳从怀中掏出解药:“解药到手了。”   艾铁忽然道:“公子,解药让我先服。”   秦阳知他心思,感激地拍拍他的肩膀道:“放心,毒药和解药我都取了些,刚找一条狗试过了,没毒。”   星儿和艾铁服下解药后,很快就恢复了体力。艾铁沉声道:“公子,查出幕后黑手没?是否需要……”他做了一个斩的动作。   “不需要了,东路元帅府完蛋了。”秦阳淡淡地将今晚之事简单说了一遍。   连高宠在内,人人色变。   “哥哥……”星儿俏脸发白,问道:“东路元帅被杀,府第被烧,淮南王岂会善罢干休?”   秦阳道:“放心,此事我假托鬼魂复仇,绝无人会发现是我下的手。不过,有件事还得麻烦高兄帮忙,方可万无一失。”   高宠沉声问:“你怎知我会帮你?”   秦阳微微一笑:“高兄,你我现在同坐一条船,你只能帮我帮到底了。”   高宠见他半点不客气,反倒产生了一种新鲜感:“好吧。你想我怎么帮你?”   秦阳缓缓道:“麻烦你和我演一场戏。”   南路元帅府外。   “秦阳,你真不再考虑一下?”   “谢高将军好意,秦阳无意离开纪元帅。今晚你请我喝茶,下次我自会回请。”   “不必了!”高宠淡淡丢下一句,大踏步而走。   秦阳哼了声,带着星儿艾铁回到太阳别苑中。   守门的家丁暗暗心道:“看来这两个劲敌谈了一夜,最终还是不欢而散。”   城南的南路元帅府与城东的东路元帅府相隔甚远,只能远远看到天边有红光满天,丝毫不知道那里发生了震动广陵的大事。   东路元帅被杀,淮南王极为震怒,刚上任半个多月的新城守再次被撤换下来,御林军全城大肆搜捕可疑份子,所有帅府家将家丁都被捉去问话。   自然有不少人将怀疑的目光落到秦阳和高宠身上,能有本事血洗东路帅府的,广陵城中只此二人。但这两人都有不在场证据——当夜两人一起外出喝茶,不欢而散,这点南路帅府的家丁可以作证,最重要的是,这两人都没有作案动机,东路帅府里知道对秦阳下毒的人都死了,剩下的人都只异口同声地说:“韩将军是被鬼魂复仇索命的!”世上能达到鬼魅般轻功、以气御剑境界的四级高手少之又少,帅府里顶多便是三级左右的高手,哪曾见过如此武功,加上对这个未知敌人的恐惧,将一切推到鬼神身上是最合适的。   关于鬼神复仇之说,韩其安的妻儿都心知自家坏事做得太多,虽是将信将疑,但他们怕再被鬼魂索命,花了重金请了个有名的茅山道士来驱鬼。那道士自然说这是只修行高深的冤魂行凶,举办了一场盛大的法事驱鬼。   于是,鬼魂成功被“驱”,广陵恢复太平,道士大赚一笔,新的城守也有个了交待——毕竟是韩其安的妻儿主动要求结案的。   东路元帅被杀一事只热门了两天,马上就被全城更大的热门事件“夺魁大会”所取代。   腊月三十,夺魁大会如期召开。   或许是为了振奋全城军民的信心,驱散鬼魂作祟的阴影,这次的夺魁大会选择了在午门广场举办,方圆近千丈的广场上搭起一个大擂台,方便城里的百姓和军民前来观战。   像是为了专门迎接这场盛事,天公老爷开眼,一扫连日的暴雪,早上起便风和日丽,天气极佳,无数百姓蜂拥而至,将宽敞的广场围了个水泄不通。   巳时三刻,吉时至,淮南王亲自擂动战鼓,宣布大会正式开始。   夺魁大会是淮南王朝廷里最大的盛事,除了三大帅府(东路帅府已主动放弃参赛)外,其余文武官员都可以派自己的家将出战,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算是派系斗争的另一种形式。   淮南王显然深韵御下之道,通过这样公开的方式让下面的人争斗,免得他们在朝廷上使阴招,相互下绊子。   本次参加夺魁大会的共有八名高手。三大帅府外,首辅府、学士府及兵部、礼部、户部等都有代表参加,此前被秦阳击败的卓然飞赫然在列,代表的是文华殿大学士,却没看到孙榐,西路元帅石晋派出的是另一名剑手危迪。   大会以淘汰赛形式进行,先是抽签决定初赛对手,四名胜出者再进行复赛。   抽签结果很快出来了。秦阳是第一个出场,他的对手,恰恰又是卓然飞。   卓然飞狠狠地瞪着秦阳,满脸杀气,显然是打算一雪前耻。   司仪太监高声宣读预赛抽签结果后,会场顿时热闹起来,广陵城的百姓早就听说月初秦阳曾打败过卓然飞,此时过了大半个月,据闻卓然飞又去了闭门修炼,武功大有进展,而秦阳则是养伤养了大半个月,此消彼长,胜负难料。   不少投机的赌徒已开始私下设赌局了。孟青偷偷去打听了一下,回来后气愤道:“星儿姐姐,那些家伙居然认为卓然飞胜数更大!气死我了,星儿姐姐借我银两,我要去大赚一笔。”   其时星儿、小绮、艾铁乃至紫烟暖玉等丫头、护卫都坐在南路帅府的席位上,听得孟青的话,星儿掩嘴一笑,从怀中掏出两张银票:“这里有两百两,你尽管去多赢些回来。”   孟青大声欢呼,兴高采烈地跑去下注了。连艾铁这样老成稳重的人也心痒痒想跟去下注。   小绮望见秦阳走上擂台,便问道:“如星,这比武是点到为止还是生死相搏?”   星儿对这规矩也不熟悉,瞥了旁边笑而不语的纪霜霜一眼,问道:“纪小姐,这比武有什么规矩?”   纪霜霜见星儿和她说话,便欣然答道:“比武以三炷香为时限,倒地不起或者跌下擂台都算输,当然,夺魁大会是盛事,不可伤人性命,所以杀了对方也算是输了。”   小绮暗中松了口气:“没性命之危便好。”   星儿笑道:“孟小绮,你担心什么呢,除了高宠外,其他人根本不值一提。”   小绮不服气道:“刀剑无眼,一个不小心就容易受伤,我只是怕阳哥哥受伤而已。”   星儿骄傲地仰着小脸蛋道:“瞎担心,区区卓然飞哪可能伤了得哥哥。”   两人正说着,听得紫烟暖玉齐声道:“快看,主人上台了。”   只见秦阳身穿淡蓝色武士服,缓缓沿着台阶走上擂台站定。   另一边,卓然飞却是凌空跃起,轻盈落于擂台之上。光从登台的气势来分,秦阳明显处于劣势。   两人静静对峙。   秦阳瘦瘦弱弱,身穿相对宽松的武士服,神态颇为放松,对比之下,卓然飞比他高了整整一个头,虎背熊腰,全身肌肉贲起,几乎要撑破身上的紧身劲装,全身上下杀气腾腾。   周围的观众见状,都不禁议论起来:“喂喂,秦将军是不是伤势未愈?你看他脸色似乎有点发白。”   “卓统领的气势好盛,看来有一场龙争虎斗了。”   秦阳一拱手,正要说话。卓然飞忽然向淮南王躬身行礼,高声道:“大王,末将有个不情之请。”他真气充沛,广场的吵闹声一下子被他的声音掩盖下来。   观众们都静了下来,好奇地望向卓然飞。   淮南王正坐在高台上,他和颜悦色问道:“然飞,你有何事?”   卓然飞瞪了秦阳一眼,大声道:“大王,武学之道本就是为了搏杀,若是讲究擒而不杀或者伤而不杀,未免使武功大打折扣。末将愿与秦将军作生死之斗,死生各安天命,请大王恩准!”   此言一出,全场一片哗然,按照往常惯例,夺魁大会只判输赢不涉生死,此次卓然飞提议作生死之斗,实乃前所未有之事。      第一百五十七章 一刀之威      所有人目光都落到淮南王身上。   淮南王尚未答话,纪霜霜起身禀奏道:“大王,今日乃是腊月三十除夕,不宜见血闹出人命。何况大会规矩一向是不作生死之斗,还望大王三思。”   见淮南王微微点头,似是同意纪霜霜之言,卓然飞马上单膝跪地,再次恳求道:“大王,战场之上哪有分什么时辰日子,胜就生,输便死。上次与秦将军相斗,末将因心有忌惮故而未尽全力,惜败于秦将军拳下,今日定要与秦将军再分个高下,还望大王恩准!”说罢,他以头伏地,跪拜不起。   淮南王皱起眉,望向秦阳:“秦将军,你意下如何?”看他的脸色,似乎要让秦阳自己作决定。   秦阳神色不动,淡淡一揖,道:“回大王,末将愿与卓统领一决生死。”   广场顿时再次喧闹起来,人人都低声议论起来,有人说秦阳艺高人胆大故而敢应战,也有人说秦阳死要面子这回要倒霉了。   除高宠外,其余几个参赛的高手都暗中松了口气,大觉高兴。   无论此战秦阳和卓然飞谁胜谁败,两虎相斗就算有一方能胜出也会是惨胜,接下来的比赛怕是难以为继了。   淮南王显然也想到这点,又问了句:“秦将军,你真要与然飞作生死之战?”   秦阳不卑不亢道:“卓统领要战,我便奉陪到底,秦阳岂是怕死之人。”这一个月来他屡次遭人暗算,已隐隐动了真怒。此时听得卓然飞咄咄逼人,大有稳杀自己之意,若自己再退让,时间一长,怕是人人都敢欺负到他头上来。   他已下定决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今日起,他秦阳,决不退缩。   今日就拿这卓然飞开刀,让所有想杀他的人见识一下他的厉害!   “好!”淮南王拍案而起,高声道:“好一个秦阳,好一个卓然飞!都是有血性的铮铮汉子!我淮南军中若都是你们这等血性男儿,哪愁天下不靖!本王准你们作生死之斗,死生各安天命!”   听得淮南王准许两人作生死之斗,广场上所有观众都沸腾起来,喝彩声四起。   淮南王亲手接过战鼓,用力擂响。   卓然飞向淮南王再叩了个头:“得大王恩准,此战后然飞再无遗憾!”   此时在场人人都听出他言下之意,显然是要尽全力击杀秦阳,哪怕身受重伤无力再战下一场。   卓然飞说罢,挺身而起,冷然道:“秦阳,今日既作生死之斗,你便用你最拿手的刀法吧!”   秦阳半点不客气,他微一拱手:“恭敬不如从命。请!”   两人凝神对峙,再无一言。   在场人人都屏息静气,注视着这即将开始的一场生死恶斗。   广陵城中的百姓多数都对秦阳的印象极佳,此时见他神色淡淡,气势远远比不上卓然飞,以为他伤势尚未痊愈,只是硬着头皮上阵,都不禁为他捏了一把汗。   秦阳的政敌和赌了秦阳会输的人就高兴了,从秦阳答应与卓然飞作生死之斗的那一刻开始,他们几乎已肯定秦阳与夺魁大会的优胜无缘。人人都伸长脖子,巴不得秦阳和卓然飞同归于尽。   连小绮、紫烟暖玉及新来的护卫丫鬟都紧张得手心全是冷汗,唯独星儿和艾铁、孟青一脸淡定。星儿和艾铁心知秦阳的武功已达到何等出神入化的地步,自是对他信心十足,而孟青的“老大字典”里,就从没有“输”这个字。   他兴奋起来,干脆大声地为秦阳加油,帅府的家将家丁闻声也跟着大声为秦阳鼓劲。   淮南王的鼓声越来越急,最终轰然而停。   全场皆静。   擂台一角的司仪太监尖声叫道:“比武开始!”   卓然飞大喝一声,如猛虎般直扑过来,双拳翻飞而出,幻化为漫天拳影,刹那间已笼罩住秦阳胸腹要害。   拳劲破风,竟发出风雷般的响声,气势骇人,显然一出手便是全力施为,要抢占先机。此番他的拳势较之上次大为不同,所取的角度刁钻无比,拳劲刚柔并济,大胜往日,难怪他有信心将秦阳击杀。   所有人都不禁为之色变,站得远的观众都纷纷踮起脚尖,想看看秦阳是否能抵挡得住这雷霆般的一击。   秦阳似乎被这股气势所慑,不敢正面迎敌,只是不停地左闪右避。   在卓然飞骇人的狂攻中,秦阳就如巨浪中的小舟,随时都可能舟覆人亡。   数万名关心秦阳的百姓,此时心都要提到喉咙了,暗道:看来这次秦将军要完蛋了。   小绮急了:“秦如星,阳哥哥怎么不还手?”   星儿见秦阳虽似落于下风,但身似轻烟,就像与风雨搏斗的大鸟,任它风大雨大,依然轻松自然。她淡定地喝着茶:“不急,哥哥要出刀了。”   她话音刚落,只听得秦阳长吟一句:“霸者,一往无前,鬼神辟易!是为——霸刀诀!”   “锵!”断章双刀同时离鞘,众人都未及看清双刀模样,但见刀气如虹,赤炎与寒冰两道气劲喷薄而出,一蓝一红两道鸿光如闪电般掠过卓然飞的身体。   没有人能形容出这一招的神蕴,众人只觉得双刀的红芒蓝芒光华夺目,朝阳与天地都为之失色。   加上刀势实在太快了,刀芒一闪便已逝去。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秦阳已回刀入鞘,转身走开。   他身后,卓然飞像巨石击中一样倒飞而出,跌出十数丈的擂台外。   “嘭!”卓然飞铁塔般坚实的身体摔到泥土地上,口喷鲜血,双目瞪得像铜铃,充满了惊惧与不敢置信。   一刀,只是一刀,淮南排行第二的高手就被击败了!   全场所有人都瞠目结舌,良久,方始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声。支持秦阳的百姓们欣喜若狂,秦阳的政敌和想他输的人则脸色大变。   小绮等人都欢呼雀跃起来,只是星儿和艾铁对视一笑,早就料到有这样的结果。   早有御林军过去想扶起卓然飞,却惊呼出来:“卓统领死了!”   只见卓然飞身上一红一蓝两道刀纹清晰可见,正正击中胸腹。秦阳用刀背没用刀刃,自然是因为纪霜霜那句“腊月三十,不宜见血”,否则卓然飞早被削为三截,血洒擂台。   他用的虽是刀背,但强横霸道无比的刀气透体而过,卓然飞纵然有刀枪不入的铁布衫护体,也被刀气震碎五脏六腑,顿时毙命。   在场不乏高手,但谁也没见过有如此霸道惊人的刀招,人人都脸色发白,显然被这一刀的威势所慑服。   特别是秦阳的敌人,此刻望向他的目光中充满了敬畏与恐惧。   秦阳向淮南王微微拱手,淡淡道:“卓统领武艺高强,秦阳不敢刀下留情,请大王责罚。”   淮南王怔了好一会,才强笑道:“此前已有言在先,此乃生死之斗,死生各安天命,秦将军不必自责。”   百姓们的欢呼喝彩惊叹声中,自有兵士过来用白布蒙上卓然飞的尸首,抬了下去。   这战的结果出乎绝大多数人的意料之外,没有想象中的势均力敌、也没有预料中的两败俱伤,除了高宠外,其余六名参赛的高手们全都脸如死灰,见秦阳走回休息席,纷纷避让,没人敢和他目光相接。   秦阳与手持錾金虎头枪的高宠对视一眼,微微点头。   “好刀法!这就是你自创的刀法?”   “断章七式分别有七招刀诀。刚才那是霸刀诀。”   高宠点点头,扬扬手中金枪:“迟些领教。”   秦阳苦笑道:“但愿我们不是生死之斗。”   高宠哼了声,依然装出与秦阳不和的样子,转身走了开去。   另一边,孟青欢呼着拿着三百两的银票回来了:“星儿姐姐,刚才你若是给我两千两银票,现在我们就有三千两了,可以发一笔横财啦!”   星儿没好气道:“哥哥在上面打生打死,你倒好,专门琢磨着去赚钱了。”   孟青眨眨眼:“星儿姐姐,你不也是抱着这样的心思才给我银票?”   星儿“扑哧”一笑:“我只是看不惯有人赌我家哥哥输而已。”   “我也是!呆会老大和高宠那一战,我还押了五十两,看来还能拿到一百五十两。刚才我见那些赌老大输的人,脸都绿了,估计现在肠子都悔青了,哈哈哈!”   听得提起高宠,星儿脸色凝重起来:“高宠武功未必逊于哥哥,看抽签结果,很快就轮到他们两个决战了。”   第二场是高宠对西路元帅府的剑手危迪。      第一百五十八章 断章七式      危迪心知枪长剑短,只有近战才能扬长避短,比赛刚开始,他骤然低俯,直蹿向高宠身侧。   他的动作干净利索,不可谓不快,但高宠的金枪更快,他刚迈出第一步,錾金虎头枪已穿透了他的左肩,高宠手腕一圈一压,已将危迪钉在擂台之上。   危迪痛得满头冷汗,挣扎数下都爬不起来,只得弃剑认输。   全场再次沸腾起来。   同样一招,一招之间已分出高低胜负!   连淮南王、纪禹等高手都站了起来,用力拍手叫好。   星儿和艾铁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惊惧与担忧。高宠武功如此之高,确实未必在秦阳之下。   只有秦阳依然倚在休息座上,眼中闪过深不可测的光芒。   相较之下,接下来两场初赛乏善可陈,俱是较量两三炷香才分出胜负,最后胜出的依次是兵部和首辅府的高手。   休息片刻后,复赛再度开始。   四人再度抽签,也不知是否有人故意做了手脚,秦阳对战的是兵部的高手。   抽签结果公布后,首先是秦阳对兵部高手。   台上,秦阳望向那名兵部高手,如同猫望着老鼠,微笑道:“不知这位大哥,是打算作生死斗还是普通较技?”   观众们已有人开始喊了:“秦将军,快点搞定他,我们要看你和高宠的决战!”   数千人同时应和,加油声与笑闹声吵成一片。   那人脸色忽青忽白,犹豫好一会,终于放下兵器,低头道:“我认输。”   此战不战而胜。   无数观众高声欢呼起来。南路元帅府的席位上,孟青等人喊得最为大声欢乐,倒是星儿和艾铁脸色凝重,静候着秦阳与高宠一战。   接下来的决赛,高宠同样不战而胜,他甚至没下台,只是手持錾金虎头枪,立于擂台之上。   秦阳大步上台,与高宠相距两丈站定。   眼看比赛就要开始,首辅黄延和忽然道:“大王,有件事虽早已传扬出去,我也不妨在这里再向大王禀奏下。”   淮南王问道:“首辅所指的可是惜文侄女的婚约?”   黄延和欣然点头:“正是,小女年方二八,虽不会武艺,但性子温婉,长相也过得去,已到适婚年纪。在月初给秦将军的接风宴下,我曾说过,夺魁大会中谁得了优胜,我便将小女许配给他。不知大王是否同意以此婚约作为大会优胜的彩头?”   淮南王道:“好,现在看来胜者将会是高将军或者秦将军,两位都是年轻才俊,为我军中的栋梁之材,惜文侄女才貌相全,配给他们任意一个都极是合适。本王便准了此事。两位将军可要加油了,胜者便能抱得美人归。”   在场百姓军民顿时起哄,场面更加火爆热闹。   此刻黄惜文正满脸紧张地盯着台上的高宠和秦阳,听得爹爹当众宣告婚事,只羞得俏脸生红,低着头不敢说话。那日她离家出走,归来后自然是被黄延和凶了一顿,但对于婚约一事,她却没再强硬拒绝。黄延和见女儿已默许此事,故而方在今日的大会上公开宣布。   高宠和秦阳都只是向淮南王和首辅微微躬身行礼。   两天前的夜晚,在回帅府前,秦阳和高宠谈了好久,谈了什么连星儿艾铁都不知道,只知道从此两人已私下结为联盟关系。星儿唯一知道的是对这黄小姐的婚事,秦阳和高宠达成了什么协议。所以她现在半点不在意,反倒是小绮第一次听闻此事,顿时不高兴起来。星儿看在眼里,却掩着小嘴偷笑,并不向她解释。   擂台上秦阳和高宠表面上自然是各自冷眼互视。甚至没有客套,秦阳只问了一句:“分胜负还是决生死?”   高宠冷冷回答:“随意。”   秦阳与高宠在日前私会,两人不欢而散的传闻早已传遍大街小巷,此时见他们两人连话都不愿多说句,更是认为两人的关系已恶劣到无可复加的地步。   擂台上两人不再说话,只有杀气悄然蔓延而出,笼罩全场。   虽是太阳当空,已近午时,但在场人人都感觉全身上下凉嗖嗖的,没人再敢大声喧哗,全场数万人忽然安静下来,只闻偶尔的咳嗽声和寒风吹动旗帜的声音。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台上两人身上。   一个是凭一杆錾金虎头枪从众多武试高手中脱颖而出,人人公认的淮南第一高手,龙威将军高宠。   另一个则是太阳城的前任城主,名震淮南的无敌统帅,虎威将军秦阳。   谁也判断不了此战的胜负,只有一点是默认的。   这战必将成为淮南有史以来最精彩的一战。   司仪太监手中小旗高举,用力一挥:“比武开始!”然后他怕殃及池鱼,飞快奔下擂台。   高宠身穿灰袍,脸上依然如同平静的潭水,没任何的波澜起伏,他脚步一分,双手一前一后握住黄金色的大杆,枪尖直指秦阳,如山如岳,岿然不动。   “锵!”秦阳双手一伸,断章双刀已然弹跳出鞘,如同有生命般蹦入他的手中,极为神奇。   他左刀问路遥指对手,右刀稍后左刀数寸,姿势既平常又奇特,全身上下竟似融入到周围环境般,与天地浑为一体,玄妙至极。   直至此时,观众才看清楚秦阳双刀模样,只见双刀造型古怪,左刀淡蓝,右刀微红,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但无人敢出声讨论这对特别的双刀,擂台上凝重的气氛像是有感染力般,所有人都感到了一股庞大的压力,特别是站得离擂台较近的百姓军士,那股压力压得他们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不由自主便后退数丈。   两人对峙片刻,秦阳双目神光闪动,脚步轻移,向前微踏出一步。一股强大无比的刀气顿时从双刀中喷薄而出,横跨两丈的距离,如长河落日般直涌向静如山岳的高宠。   秦阳首先出手了!   高宠的灰袍如被狂风拂动,飒飒作响。他手中的金色枪尖立生感应,一股锐利无比的杀气如利箭般疾射而出,与秦阳的刀气悍然相撞。   “嘭!”气劲相交,如有形的兵刃互击,半空回响。   两人身体都微微晃动,“好!”秦阳沉声低喝一声,随即含胸拔背,微微弓腰,恍如一张拉到极至的大弓,气势急剧上升。   在场的高手们都心头骇然,眼前秦阳的气势不断高涨,已远超他们所能理解的人体极限,似乎还要不断向着新的极限提升。一旦秦阳气势蓄满,爆发出来的一击将会何等惊天动地?   在场除了高宠秦阳,要数星儿、艾铁、夏辛等人武功最高,此刻都紧张得手心冒汗。   高宠马上判断出,此时不攻,必将落于劣势。他如山岳般的身形终于开始动了,厉喝一声,手中錾金虎头枪枪芒大盛,如电光火石般向着秦阳直刺而去。   没任何花招。   高宠凭借着錾金虎头枪重达五十斤的重量优势,一出全便是雷霆万均之势,完全不管不顾秦阳有何虚实奇招,显然是要在他气势蓄至顶点时与他硬撞硬。   一寸长一寸强,长枪招沉力猛,更胜双刀,高手相争,只争一线。   在场高手无不暗中喝彩!均知他这一下无论时机力度的把握实在精确到极点。   谁知就在这时,秦阳大笑一声:“你中计了!诈者,虚实相化,出奇制胜!是为——诈刀诀!”   秦阳长啸而起,竟直迎枪尖,不闪不避。   两道人影骤然靠近。   眼看黄金色的枪尖就要刺穿他的胸膛,秦阳双刀一转,刀柄已猛然击在枪尖之上。秦阳这一击充分利用了现代物理学的“杠杆原理”,要知双刀刀柄离手极近,手上的劲力几乎全传到其中,相较之下,枪尖离体较远,力度却是减了几分。   断章七式共有七招刀诀,此刻他使出的正是诱敌深入的“诈刀诀”。   “哐!”稳如泰山的金枪去势终于一歪,贴着秦阳的侧腰掠过。   一寸短一寸险,一旦进入近战身,便是短刀的天下。   秦阳的变化快捷无伦,高宠的反应也出奇的快。秦阳刚要抢步近战,高宠脚下踏着奇妙的步法,腰马飞快旋动,金枪借旋转之力,一边后拖一边从直刺化为横扫,将秦阳的身体硬生生地扫了开去。   奇变倏生,秦阳却丝毫不乱,身体如行动流水般斜跃而出,动作潇洒至极。   高宠枪身从横扫转为后拖,再反手扎出,如影随形,如金蛇飞舞,直攻向秦阳的腰腹。      第一百五十九章 龙争虎斗      秦阳居然还神色淡定地长吟一句:“幻者,攻击互换,鬼神莫测!是为——幻刀诀!”   他脚尖甫一着地,身体已借着这股劲力急速旋转起来,断章双刀近身而舞,霎时间红芒蓝芒爆盛,赤炎寒冰的有形刀气包裹起他的上身,隐然像是火龙冰龙缠绕着他的身体,处处是刀芒,处处是攻势,又处处是守势。   这一招刀诀显然是从他过去“其快无声,灿若繁星”的绝招中化来,众人看得眼花缭乱,惊叹不已。   “好刀法!”高宠以不变应万变,依然挺枪直扎。这次金枪借着腰劲回旋之力,更添了几分威势,风声呼啸,大有一枪既出,千军辟易的气势。   “叮叮叮!”顷刻间,刀枪相撞近百下,火龙冰龙缠绕着金蛇,金蛇奋然要冲破重围,相持不过呼吸间,金蛇已穿透火龙冰龙,刺近秦阳的身体。   观众纷纷惊呼而起。   就在这生死胜负的关头,秦阳双目一闭,天人合一至境全开,时间恍如减慢数十倍,就在金枪刺破衣服的刹那间,他斜身扭动,腰身神奇一转,已险险闪过金枪的刺击,手中断章双刀从几乎不可能的角度,斜斜闯入至高宠枪法的空门之中,疾削向他持枪的双手。   此前他故意露出破绽让金枪攻入,便是为了这一击。   双刀光芒四射,如火龙冰龙双龙齐出,务求一招制敌。败者,以退为进,反败为胜,正是断章七式里的“败刀诀”。   高宠首次领教到秦阳天人合一的厉害,眼看被他攻入空门,沉静如水的神色终于微变,他大喝一声,脚步再变,退避躲开,双手却是猛然后拖下压,利用枪尖利刃斜划向秦阳右腿内侧,依然是以攻代守。   秦阳就算能削断他五指,自己也必会被割断大腿动脉,两败俱伤。   但秦阳变化更快,他手上攻势丝毫不变,左脚已疾然提起,以咏春门的横面脚直踹枪身。   高宠终于不得不疾然后退,金枪回收舞成一团金光,化为守势。   秦阳再次夺回进攻的主动权。   眼见高宠守得滴水不泄,枪法中守中藏攻,秦阳并不追击,他停步而立,再次恢复回最初的姿态,双刀一前一后遥指高宠,原本积蓄了大半的气势再次向上攀升。   这一连串的攻击精彩绝伦,在场观众看得如痴如醉,大气都不敢透,连喝彩都忘记了。   小绮不知不觉间已握住了星儿的手,两个小姑娘手心里都是冷汗。   此时见秦阳隐占上风,方始松了口气。   艾铁忽然低声道:“小姐,公子的断章七式已用了诈刀、幻刀、败刀三招,除去最厉害那招不能公开使用,只剩下三招了,你觉得这三招能否打败高宠?”   小绮插口奇怪地问道:“为什么最厉害那招不能公开使用?”   她尚不知道秦阳将东路帅府除名的事,更不了解断章七式,只是纯粹感到奇怪。   星儿和艾铁互视一眼,都没吱声。秦阳最厉害的“御刀诀”曾在东路帅府里使过,此时若当着数百淮南军民的面使出来,不难被有心人猜出是他灭了东路帅府,到时后患无穷。   甚至连秦阳最新领悟出来的、如鬼魅般的轻功至境也无法当众施展,此刻擂台上的秦阳,顶多只能发挥出八成实力。   星儿和艾铁都知道此战实在太重要了,直接关系到秦阳未来在淮南王朝廷的地位、名声,以及太阳城未来的发展。   可凭这八成实力,能胜得了高宠?   他们没把握。   此时擂台上又发生了惊人的变化。秦阳气势尚未蓄满,却忽然哈哈大笑,腾身弹跃而起,手中刀芒大盛的断章双刀同时交错挥出,两道赤炎寒冷刀气幻化为一红一蓝的巨大刀影,铺天盖地直劈向高宠。   正是“霸刀诀”!   “霸刀诀”明显是从此前“大巧不工,更胜奇峰”中加以强化升华而成。   但见刀气如潮,如惊涛拍岸,双刀发出耀眼红蓝光芒,恍如汇聚了天地间所有霸者之气,连红彤彤的太阳都相形失色。   此次“霸刀诀”刀气外放,威力较之此前与卓然飞交战使出时更高出一倍有余。   霸道无比的劲风气势所至,数十丈外的观众兵士无不骇然惊退。   在场的百姓们和普通军士等观众第一次见到刀气居然能幻化为形,又见威力如斯,无不惊讶大呼,惊为鬼神。   至此,他们方始相信秦阳单人双刀,独破江陵城南门的传闻。难怪两三百的金人高手,尽墨于秦将军之手。   面对秦阳惊天动地的一击,高宠脸色倏变,他暴喝一声,全身骨骼如炒豆般爆鸣不已,随即他腾跃而起,双手持枪,身体如陀螺般急旋而出,卷起滔天旋风,黄金色的枪尖发出耀眼金光,直迎刀气幻化、有如实质的刀影交汇之处。   谁都能看出,高宠此次是全力出击,要硬破秦阳的“霸刀诀”!   黄金色的光芒与红、蓝两大刀影轰然遭遇。   “嘭!”枪尖与刀影相撞在一起,如平地惊雷,全场皆震,威势骇人的刀影竟被高宠硬生生地用錾金虎头枪震得粉碎。   惊呼声四起,赤炎和寒冰刀气纵横四溢,前排的观众无不感到一股灼炎和带着寒气的劲风扑面而来,不禁再次后退。   高宠双手被震得酸麻,胸前也是气血翻涌,他心中凛然,手臂一抖,金枪如蛇般弹跳而起,枪尖再次攻向秦阳,显然是拼着内伤加剧、真气大损也要再次夺回主动权。   秦阳这次的“霸刀诀”乃是在气势游刃有余之间发出的,已有如此惊人威力,万一让他再次蓄满气势使出全力的“霸刀诀”,如何能抵御。   眼见“霸刀诀”被破,枪尖袭来,秦阳的身影却丝毫未受影响,如轻烟般借着枪势再次腾空跃起,右手赤炎短刀倏然挥出,劈向身下的空气处。   这一刀动作干净利落,轻松写意,威力较之此前的“霸刀诀”相距甚远。但眼光高明之人都已看出这一刀暗合天地间至玄至妙之道,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赤炎的刀芒划出一道完美无瑕的弧线。   只是全场没人能看得明白他为何向着空气下击。   但转瞬之间所有人都再次惊呼出来。   因为高宠就在他右刀劈出前一瞬间变招了,枪尖原本扎向秦阳左腹,因他的身影变动改为疾刺他右腿,但他枪尖刚换完角度,秦阳的刀势后发先至,恰恰劈到。   妙至毫巅,丝毫不差。   奕者,料敌先机,后发制人,是为——奕刀诀!   这“奕刀诀”充分将天人合一的巅峰境界发挥至极点,从高宠手腕微动的力度、方向精确勾勒出枪尖去势,后发先至,克敌制胜。   刀身点中枪尖的力角处,将金枪引了开去。   左手寒冰短刀,已如闪电般劈了过去!   较之此前数刀,这一刀去势不快,反倒显得不起眼。   高宠已来不及回枪挡格,危急间左腿飞踢而起,踢向秦阳左手手腕。   就在此时,寒冰短刀骤然加速,高宠左脚顿时落在空处。   寒冰短刀掠起一片冰蓝色的光芒,劈向高宠持枪的左手。   眼看高宠就要落败,首辅府席上一个姑娘不由惊叫出来。说时迟那时快,高宠身形忽然后仰,金枪借着去势舞起了个大圆弧,在千钧一发之际枪身及时挡在刀刃之上。   “哐!”刀枪再次相交,两人同时被震得身体微晃。   不待秦阳再次进攻,高宠脚下再次踏出奇妙的步法,转眼间已退后一丈有余。   秦阳心中也是骇然,苦思多日方始创出的断章七式他已用了五招,虽占了上风,却依然未能击败高宠。两人交手不过数招,他已大致摸清了高宠的武功境界,此时高宠虽已受伤,但他实力坚厚,如何能有三炷香时间内胜他?除非自己出尽全力使用出“御刀诀”……   那边的高宠也是惊骇不已,他出山两月有余,枪挑无数高手,无人能接他五招,此刻与秦阳交手,自己却差点连他五招都招架不住,不由得暗自佩服。   两人相距丈余,再度对峙。两人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敬佩惊讶之情。   眼见已过去近一炷香时间,秦阳深吸口气,双眼精光暴射,他一声不发,身子半蹲,随即如利箭出弦,弹射向高宠。   第六招刀诀,终于使了出来!      第一百六十章 加官赐府      手中断章双刀再次爆发出耀眼光芒,闪电般劈向高宠。   高宠低喝一声,挺枪相迎。   秦阳身如轻烟,飞快闪到高宠身侧,双刀连环挥出。   此次他的刀招没任何花哨,只有一个动作——劈!   左刀劈出,划弧收回的同时右刀劈出,如此循环。   如此简单的刀招,在此时此刻却将刀的优势发挥至极点。   高宠受了内伤,身法已没先前快捷,避之不及,只得举枪硬格固守。   只听得金铁相撞声不绝于耳,火花四溅。   “啊啊啊啊啊!”秦阳大喝着,双刀幻化成两道耀眼的光芒,越劈越快。   快些,再快些!   双刀的刀势越劈越快,如同掀起红蓝相间的狂风骤雨,将高宠笼罩在刀光之中。   迅者,风驰电掣,速度为王!是为——迅刀诀!   这招“迅刀诀”,舍去一切花招,以刀法中最猛烈的“劈”为根本,以快取胜,将现代运动学与力学发挥至致。   所有观众都屏息静气,望着这快得不可思议的刀芒,普通百姓无不惊骇至极:这简直不像是人能挥出的速度。   所有高手都色变了,自问光是这一招快刀,自己便一刀都挡不了。   广场上鸦雀无声,只有断章双刀与錾金虎头枪不断相碰撞的尖锐声响个不停。   星儿见哥哥已占尽上风,暗自松了口气,见那刀速越来越快,不由惊道:“哥哥的这招‘快刀诀’,比与我们交手时快了数倍!”   艾铁脸色发白:“果然公子找我们练刀,根本没用三成功力。”   擂台之上,高宠被压制得喘不过气来,虽然尚能勉强固守不失,但谁都看得出来,在秦阳暴风雨般的强攻下,已完全处于下风。   秦阳攻势虽猛,但越猛的攻势越难持久。   这时就要看谁要熬不住。一旦秦阳首先力竭,定难挡下高宠全力的反戈一击。   忽然间听得一人大喝道:“停!”声音中气充沛,却是淮南王站了起来。   秦阳双刀一收,漫天刀芒刹那间消失不见,这下由极快转而静止,对比何等强烈,全场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秦阳已弹跳而后,回刀入鞘。他气息已乱,额上尽是冷汗,但动作依然潇洒自如。   高宠脸色也不比秦阳好,一向如岩石深渊般沉静的脸上也满是汗水。   至此在场观众方始如梦初醒,喝彩声惊叹声震天而起。   两人同时转头望向淮南王。   淮南王大笑离座,轻跃至擂台之上,显出一手极为高明的轻功。   他挽起两人的手,高高举起:“此战让我大开眼界,两位将军俱是人中龙凤,斗了个旗鼓相当,再战下去怕有所失,若是两位任意一位有所损伤,都是本王的最大损失。不如就由本王做主,判你们不分胜负,两位意下如何?”   秦阳和高宠本来就无意作生死之斗,相视一眼,都齐齐躬身下拜:“谨遵大王之命!”   淮南王亲切地拍拍两人肩膀,对着全场观众宣报道:“今日夺魁大会,高宠与秦阳两位将军同时胜出,本王任命他们为我御林军左右统领,均听本王直接号令!”   在场军民既已看得一场惊心动魂、无比精彩的绝顶高手决战,又见夺魁大会有了完满收场,一时采声雷动,欢呼声不绝于耳。连那些赌了秦阳输的人都喜盈于色,起码不分胜负,也就不赔不亏,总比亏了下去要好。   淮南王转头望向南北两路元帅,微笑道:“两位元帅,对此事无甚意见吧?”   纪禹、夏之章脸上丝毫没现出不悦神情,齐声恭敬道:“大王英明!”   秦阳心中暗叹,淮南王这下实在高明,不动声色便夺了南北两路元帅的最厉害将领,还博得了“爱才”之名。他和纪霜霜目光相交,后者微叹口气,转开了目光,但脸上的神色却黯然下来。   南路元帅府的家丁家将们既喜且悲,喜的是敬爱的秦将军胜出了,悲的是从此秦将军便不再是帅府之人。   星儿、艾铁则个个如释重负,知道秦阳已经迈过了到广陵后最难熬的日子,现在他的降将身份已不再重要,因为他不再是那个有名无实的虎威将军,而是手握重兵、深得淮南王重用的御林军统领。   他们身旁的小绮、紫烟暖玉、初梅丝竹、郑宗、杨赞、魏耿等人兴高采烈,唯独孟青兀自不满地嘟囔道:“可惜我那五十两银了,本来能拿回一百五十两的……”   一旁的星儿“哧卟”地笑了出来,她轻轻敲了敲孟青的脑袋:“小青,我让哥哥给你提高一倍的俸禄就是了。”秦阳当虎威将军的俸禄并不高,但升为御林军统领后自然大不一样。   孟青顿时也跟着欢呼起来。   夺魁大会就此完满收场,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忧,南北两路帅府夺得优胜,收获好名声和大批赏赐,自然人人脸露喜色,纪禹、夏之章脸色平神,至于心里的无奈与酸苦则只有他们才知道了。而文华殿大学士李元峰、西路元帅石晋等秦阳的政敌脸色阴沉,对他们来说,唯一可庆幸的是秦阳的“死对头”高宠也荣升御林军统领,只要这两人相互倾轧制约,倒可避免了秦阳势力坐大。   要说心情最为复杂的莫过于首辅黄延和了,他只有一个女儿,难道要嫁给两个男人不成?   淮南王见黄延和一脸尴尬,唤他过来,哈哈笑道:“首辅,恭喜你一下子有了两个女婿。”   黄延和苦笑道:“大王莫要耍我了。”   淮南王又唤了黄惜文过来,打趣道:“惜文侄女,对你的两个夫婿可感满意?”   黄惜文脸色又红又白,扫了高宠一眼,低头道:“烈女不嫁二夫,求爹爹和大王收回成命。”   淮南王何等眼力,他有意无意地望了望高宠,又问黄惜文道:“本王无戏言。但你所言有理,你便从这两人中选一个当夫婿好了。首辅,这样的安排你没意见吧?”他和黄延和交换了眼色,黄延和心里有数,知道大王要自己笼络好这两人,连忙道:“大王英明,但听大王安排。惜文,你便从这两位统领中选一个夫婿吧?”   黄惜文俏脸通红,她低着头,双手死死捏住衣角。   秦阳轻咳了声,示意高宠主动出面求亲。   关于婚约一事两人早有协定,本来高宠对黄惜文颇有几分欣赏之意,加上秦阳现在有了小绮和星儿,自是不愿沾手此事,硬是“要胁”高宠要他收了这房娇_妻。所以今日一战若是秦阳胜了,也会利用优胜者的身份,恳求淮南王转而将黄惜文赐婚给高宠。   高宠老脸微红,躬身下拜道:“高某愿娶惜文姑娘为妻,请大王和首辅成全!”   他难得在外人面前说了这么多字,实在算是大大给了黄惜文和秦阳面子。   淮南王饶有兴趣地问黄惜文:“惜文侄女,高统领向你求亲,你可否愿意?如果不愿望,我便当你想嫁给秦统领了。”   黄惜文连耳朵脖子都红了起来。她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回了两个字:“愿意。”   还好周围除了黄延和,其余都是高手,耳力过人。   淮南王大笑:“此事就此定下来。”   自此高宠与黄惜文的婚事定了下来。   他望了望秦阳,又问道:“高统领收了一房娇_妻,当了首辅的乘龙快媚,本王也不能厚此薄彼,秦统领可有什么愿望?”   我最想你现在就放我回太阳_城。秦阳心里微叹,嘴上却答道:“谢大王,那末将便厚颜求大王一事。”   淮南王见他真有事相求,便道:“何说无妨。”   秦阳行了个礼,语气无比恳切,答道:“末将祖籍广陵,家父曾遗留下一处祖屋旧宅,后被礼部的员外郎范兴范大人所购,求大王将此府第赐还末将,好让末将落叶归根,能在旧宅拜祭祖先。”他此话半真半假,一方面固然是真有几分重建家业的打算,另一方面则是为了消除淮南王的戒心,示意自己甘心永居广陵城为淮南王效力。   “好,难得你有如此孝心,本王原本见你寄居南路帅府多有不便,已有意给你和高将军各赐一处府第,此时你既有此意,首辅,你给安排下。”   秦阳一脸又惊又喜,连忙下拜谢恩。   夺魁大会事件,至此落幕。      第一百六十一章 初一      新年初一,广陵城里家家户户都燃起了爆竹,为新年带来了热闹的气氛。   秦阳和星儿、小绮坐在一楼的大厅里包着饺子,夕岚在旁边捏着面团玩,生活平静安宁。   自从昨日秦阳以超绝刀法夺得大会优胜后,各种应酬邀约接踊而至,但秦阳全都推掉了。   对于他来说,除夕夜和新年初一,都是要和家人过的。   望着星儿和小绮一如往常地绊绊嘴热热闹闹,夕岚玩着面团“咯咯”地笑个不停,唯独少了月儿。之前各种危机杂事当前,他尚能勉强压下思念,现在一旦平静下来,对妹妹的思念之情便不可压抑地泛起。他已经近一个月没见过月儿了,虽有星儿陪在身边,可少了那个毒舌傲娇又懂事的小丫头,他总觉得心里空了一半。   星儿看出哥哥的心思,坐过来倚在他身旁,眨眨眼道:“哥哥,我倒有个好主意。”   “哦?”   “我和姐姐长得这么像,不如我偷偷溜回太阳城,换姐姐出来陪哥哥过新年好不好?保证没人能认出来。”   秦阳吓了一跳,随即温柔地摸摸星儿的秀发:“傻丫头,月儿是不会见我的,你别动这样的心思了。”   小绮忍不住插嘴问:“为什么如月不会来见你?”   秦阳叹了口气:“如果她是这么冲动、感情用事的人,她就不是月儿了。现在她是城主,哪可能会抛下城民来这广陵城,何况一旦被发现了还可能引起严重的后果。她的性子,不会冒这样的险。”   这回他却料错了,半个多月前月儿曾在雪夜来偷偷看过他一次,因为故意隐藏了气息,秦阳没又刻意进入天人合一状态,居然没察觉。   星儿轻声问道:“那哥哥怎么连信也不给姐姐写封?”   秦阳沉默了好久,拍拍手站起来:“不写了,再过半年,我一定要会回去!回到,太阳城!”   晚上,秦阳正在桌上出神地写着什么,小绮偷偷溜了进来,秦阳回头,微微笑道:“这么晚了,小绮找我有什么事?”说着将桌上的字卷收了起来。   小绮嘟起小嘴不说话。三天前的夜晚,秦阳明明说过会到她房中找她,最后却没依诺而去,小绮既暗中松了口气,又觉得失望。后来见夺魁大会在即,她不好打扰秦阳,只好把这份不满与不安埋在心底。   直到今天,新年初一,秦阳吃过晚饭后就回到房中,半点没和小绮亲热说说情话的意思,小姑娘终于按捺不住了,亲自来找秦阳。   秦阳见状,放下笔墨,走过去拉住小绮:“怎么闹起别扭来了?”   小绮委屈得眼圈都红了:“阳哥哥,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我当然喜欢你,怎么这样问?”   “可是,今天你明明都有亲星儿,却没亲我!而且,平时你也只和星儿独处多,都没怎么和我说说话。”她拉住秦阳的衣袖,眼泪汪汪:“我知道女儿家不懂矜持会被人看不起,可是,我就是喜欢阳哥哥你,阳哥哥你明明知道人家的心思,却从没和我说过贴心话……”   秦阳想到自己先前写的字,暗暗叹了口气,他轻轻将小绮拥入怀中:“小绮,你待我的心意我自然是懂的,但你现在还小……”   “星儿比我还小!”小绮说着,泪水终于滚滚落了下来:“阳哥哥,你真的不喜欢我吗?是不是因为我不像星儿那样会武功,帮不到你?我可以去学的呀……”   秦阳见她楚楚可怜,疼惜之情涌起,便俯下身子,轻轻吻住了她的轻唇。小绮全身一震,终于安静下来。   好一会,秦阳才离开她柔软的红唇,温柔拭去她的泪水:“小绮,你现在就很好,我很喜欢。不必为我改变什么,做好你自己就好。”   “可是……可是,如果阳哥哥真喜欢我,不是应该更和我亲热些的吗?”小绮倚在秦阳怀中,羞红着脸,却说着大胆的话。   秦阳的手摸着她的耳垂,故意使坏道:“你指的是怎样的亲热?”   小绮全身发软,脸红得像火烧,低声说:“就是……生孩子的亲热。”   秦阳见她如此娇俏害羞的表情,心里猛然蹿起一团火,手不知不觉便移到了小绮的胸前。小绮的身体发育得比星儿还好,光是隔着衣服的舒服手感已使得秦阳呼吸急速起来。   他又不是什么柳下惠,自然有着七情六欲。   小绮不敢望他,紧紧闭着眼睛,全身都绷得僵硬,小脸蛋写满了不安、紧张与隐隐的期待。   秦阳正要抱起小绮到床上,忽然窗外吹来一阵寒风,秦阳顿时清醒过来。先不说小绮还未满十五岁,在他前世还是被称作萝莉的年纪,要对这样的小姑娘下手,他作为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现代人实在不容易放得开,加上在这个时代他又不懂什么避孕方式,万一让小绮怀上孩子,产生风言风语让人家小姑娘怎么有脸见人?   何况小绮现在这样紧张,也不是一个好时间。   秦阳轻轻拉开与小绮的距离,抚摸着她的秀发道:“小绮,你还小,做这样的事为时尚早……”   小绮低下头,小手玩弄着衣裙,连耳朵都红了,如蚊子般小声道:“不小了,我娘亲就是这个年纪怀上我的……”   看小绮一副任君采撷的可爱样子,秦阳只觉得唇干舌燥,差点就要理性失控。他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心中的邪火,尽量放缓声音道:“小绮,你的心意我很高兴,但现在你还小……再等半年,半年后,我回到太阳城,便向你家里下婚书,到时风风光光把你娶过门,我们再进一步亲热,好不好?”   小绮听出秦阳话语中对自己的爱护之意,温暖的热流涌上心头。她乖乖地点点头:“嗯……一切都听阳哥哥的。”   秦阳见小姑娘如此可爱,又俯下身吻了她一下,还故意逗她:“想不到小绮你还懂得挺多。”   “阳哥哥你不喜欢我这样?”   “不,很喜欢,请继续发扬和保持。”   小绮心中所有的不满与不安都化为柔情与甜意,大概想起自己先前的大胆举动,羞得不行,哪里呆得下去,飞快回吻秦阳一下便跑走了。   小绮走后,秦阳刚刚勉强熄灭心中的欲火,星儿后脚就踏了进来。她见小绮满脸通红地跑回楼上,不由奇道:“哥哥,你对小绮做什么了?怎么她的样子好奇怪?”   秦阳咳了两声,总不能对纯洁的星儿说,自己和小绮差点做了些少儿不宜的事情吧?   星儿大概刚沐浴完,脸蛋红扑扑的,身上淡淡的少女幽香在夜晚更是诱人,她毫无防备地坐到哥哥的床上,乖巧笑道:“哥哥,过来这边坐。”她拍了拍自己旁边。   烛光下,她本来就无比动人的姣好脸蛋配上那抹单纯至极的微笑,充满了引人犯罪的魅力。   秦阳心里努力默念着圆周率后一百位,一边坐了过去。   星儿搂住哥哥的手臂,忽然轻叹了口气:“要是姐姐在就好了,我们可以一左一右地陪着哥哥。”   月儿么……   秦阳心里的邪火忽然消失了,他心中酸楚,苦笑道:“月儿才不会像你这小丫头一样呢。你今天问我怎么不给月儿写信……其实我是不敢给她写信。”   星儿将脸蛋贴到哥哥手臂上,低声问:“哥哥是不知道怎么把我们的关系告诉姐姐?”   秦阳点点头。   “那不如我写信告诉姐姐好了……她一向知道我的心思,应该会体谅我的。”   就算体谅又怎样?月儿难道还会继续和以前一样和两兄妹相处?原本亲密的三兄妹关系,一旦他和星儿发生了不可逆转的禁忌变化,三人的关系也将会面临新的变化。   考虑到月儿的性格,开始时可能会很生气,甚至会狠狠地责备哥哥,但最后都会原谅他们,并且默默地保持着距离,暗中守护着哥哥和妹妹吧……   “不,还是等我以后,亲自和她说吧……”秦阳轻叹道。   星儿忽然问了句:“哥哥,你喜欢姐姐吗?”   秦阳的心脏猛然一跳,目光不由落到刚才写着的那卷字上。   秦阳心里明白,做事认真理性的月儿,不同于纯真执着的星儿。他与月儿的关系,是不可能发展成与星儿那样的禁忌关系的。   “月儿呢,她从小就很注意这些世俗礼数,她既然唤我‘哥哥’,在她心里,我便是她的兄长,是她的长辈……”   秦阳没回答星儿的话,只是喃喃自语般说着,心里补充了一句:“可是,以后她是叫我‘哥哥’,还是叫我‘妹夫’?”   就算已经接受并熟悉了与星儿的新关系,陷入甜蜜的热恋中,那股植根于心底的背德感依然时常使秦阳感到不安。   他并不后悔接受星儿的感情,世人怎么看他不怕,最坏的打算是和星儿、夕岚和小绮隐居深山。   他最怕的是,月儿会和他们保持距离,甚至不愿与他们同住,以后再也回不到三兄妹亲密相处的美好时光。   只要一想到这种可能性,他就会全身发冷,甚至不敢去见月儿。   星儿离开后,秦阳轻轻打开桌上的字卷。   上面用赵体楷书写满了两个字。   秦阳抚摸着这两个无比熟悉的字,眼前便浮现出月儿淡淡的没什么表情的俏脸。   或者他一直未曾察觉,   或者他一直不敢承认,   但今晚不由自主地反复写着的这两个字,   如同月前在雪中送别时的那一吻,   泄露了他心底里一直暗藏着的,深厚的,禁忌感情。      第一百六十二章 天灾人祸      年初三,秦阳与高宠便换上了御林军统领的服饰,开始正式到王城就职。御林军又分骠骑卫和神刀卫,每卫又分为左右两营,每营两千人。秦阳分管左营的骠骑卫和神刀卫,高宠则分管右营。每天主要任务是巡城、安排王城的防卫事宜。   高宠性子沉静,不爱说话,对手下的管束不多,但慑于他的威名,手下都颇为老实,不敢太过飞扬跋扈。   秦阳性子随和,办事公道,奖罚分明,虽对手下要求较严格,下属们反倒乐意在他手下办事。   两人平时交流不多,只是表面上维系着不冷不热的同僚关系。   谁也看不出他们私下里早已结成了联盟,秦阳帮他寻找父母,而他,则帮助秦阳离开广陵城。   几日后,首辅黄延和派人来通知秦阳,秦家旧宅已准备好,请他带人入住,又安排了大批的家丁车马来帮忙搬东西。   秦阳白天要当值,搬家此事自然落到星儿头上。   星儿见不但可搬离帅府,还能回到幼时旧宅,大觉欢喜,亲自指挥众人搬家,将秦府整理得井井有条。   星儿和小绮又带着丫鬟、护卫们四处采购家置什物,似乎做好了在此地定居的打算。   于是广陵城人人都知道,秦统领得回秦家旧宅,要在淮南王手下,重震祖辈的荣光了。   乔迁之宴的吉日定在初八,那日秦府可谓宾客盈门,满朝文武几乎到了大半,宽敞的大厅都坐不下,不得不将宴席摆到偏厅中。宾客送来的礼物更是堆积如山,人人都想巴结一下这个前途不可限量的秦统领。   礼物送得最重的是首辅黄延和,送了名匠所制的大理石精雕石狮子,还送了一套黑檀木家具,价值何止千金;南路元帅纪禹送来了五匹健马和一辆华丽的马车;纪霜霜送的礼物反倒比较平常,她给秦府上下人等都送了两套精美的服饰。   当淮南王派亲随送来亲笔题名的“虎威秦府”横匾时,更是将全场气氛推到最高峰。   淮南王的字写得并不好,但其代表的含义则使得这座秦府地位截然不同。广陵城中,原本只有首辅府的横匾是淮南王亲题的,现在秦府刚是第二个。   秦阳带着星儿和小绮盛妆出迎,焚香跪拜后,亲自将横匾挂到府门上。   有这四个字坐镇,如果无淮南王亲自下命,任何人等都不可擅自闯入秦府,否则就是冲撞淮南王的大罪。   全城军民都惊羡不已,暗道淮南王对秦阳不可谓不厚遇,但考虑到秦阳的武艺谋略和赫赫威名,又觉得这样的礼遇最是合适。   淮南王重贤的名声也因此大扬。   在座大多数官员都是第一次见到星儿和小绮,两个小美人一出场,马上就吸引了无数人的眼光,特别是星儿,她本来就长得国色天香,换上秦阳那日帮她选的新衣裙更是娇俏可爱得如同小仙女般,惹得很多人打听她的来历,是否许了人家。   秦阳正在应酬着,孟青忽然带了个家丁过来:“老大,这个家丁求见你。”说着笑嘻嘻地走开了。   那个家丁朝他眨眨眼,脸上满是古怪的笑意:“秦统领,我家大人没空来,特命我来送礼。”   秦阳定神一看,居然是孟志,大喜,低声问:“完成了?”   孟志得意地点点头,示意淮南道内的情报网已初步完成,又低声答道:“广陵城内有一百六十多个弟兄在,遍布各行各业,老大你按原定的方式可以随时与我们取得联系。还有,这是如月城主托我们送来的贺礼。”   月儿送来的是亲手缝制的衣服,哥哥和妹妹一人一套。风格朴素,自然比不上纪小姐送的华美,但秦阳抚摸着这套淡蓝色的衣服,想到远方的妹妹,心里又悲又喜,百感交集。   秦阳见有人望过来,便收好礼物高声道:“哦,这位兄弟,你家大人客气了。替我回话,他日秦阳定会回访。”   他又低声问:“太阳_城里近来如何?”   “都好,一切顺利,就是大家都想念老大。你取得夺魁大会优胜的消息已轰动太阳_城了,大家都兴奋得很。”   “这边一切按着计划行事。有件事你先尽快帮我查清楚,那夜金人伏击我的内幕。”   “老大放心,我知道你一定要会楚熙报仇,我已安排人将此事作为最优先事项来搜集情报了。有消息了我会联系小青。”   “好。还有近来大雪连降,帮我转告月儿和吕总管,注意做好防范雪灾的准备。”   孟志应了声,见秦阳没什么其他吩咐,躬身行礼后很快就消失在人潮中。   待得送走了宾客,秦阳将全府人员集中在一起,安排事情。秦府远比太阳别苑大得多,分有前中后三个院子,除了中院的主楼外,还有四五座小楼。   后院里,星儿和夕岚、紫烟暖玉住左边的小楼,中间小楼住的是秦阳和孟青,右边小楼住的是小绮和初梅丝竹。艾铁、郑宗、杨赞、魏耿四名护卫都住在前院的小楼里,兼作护院。   其时秦阳身为御林军统领,麾下可以招募二十名亲卫。秦阳却没有急着招募亲卫,暂时跟着他的亲卫只有艾铁和郑宗,孟青带着杨赞、魏耿两名护卫留守秦府。   其时与艾铁约定的一月之期早已过了大半,艾铁却没半点离开之意,秦阳私下问过他的意思,艾铁答道:“我不走了,跟着公子远比在外面游历更有意思。”秦阳本想劝他去投岳飞,见他主意已决,只好叹了口气,任由他跟在自己身边。另一个护卫郑宗也是个办事机灵的人,所以也被秦阳带在身边。   秦府财物由学过数学的星儿掌管、生活事宜则由星儿和小绮共同负责。   安排妥当后,秦阳又吩咐孟青和众护卫说:“我虽当了御林军统领,但广陵城中龙蛇混杂,你们平时要小心谨慎,不要遭人暗算。若有人敢欺负到头上来,可以狠狠教训他们,总的原则是,决不能让我们的人受欺负了。”   孟青洋洋得意道:“老大,你不知道现在你的名气有多响,这两天我和星儿姐姐他们一起去买东西,只要听说是秦府的,很多店主态度马上变得无比热情,还给了很低的价钱。”   秦阳脸色一正道:“关于此事我也得事先说好,我们秦府不能让人欺负,但也不可以行那占人便宜、欺男霸女之事。谁敢犯此规矩,别怪我不客气。”   孟青和众护卫心头一凛,齐声应诺。   第二天开始,秦阳带着艾铁和郑宗回王城当值,将两人以亲卫的身份安排到御林军骠骑卫和神刀卫中,艾铁武功出众、为人豪气干练,郑宗性子随和重义、办事公正灵活,很快就得到其余御林军的拥护,并推选为指挥使。   眨眼间一个多月匆匆过去。秦阳在御林军统领一职上的表现绝对可称得上是忠心耿耿、競競业业,任谁也挑不出毛病,更看不出他有任何异心。淮南王对此大为满意,对秦阳也愈加器重。   秦阳依然小心谨慎,对淮南王极为尊敬,对首辅和其余大臣都极为守礼,虽然还有不少人对他极为忌讳,但已有越来越多的淮南王朝官员开始接纳他了。   这一个多月,天降暴雪,广陵城中因二王战争而流离失所的灾民被冻死冻伤的极多,情况惨不忍睹。星儿和小绮花了近千两买了棉衣棉被派发下去,依然只是杯水车薪,两个小丫头为此心酸不已。   秦阳也心生不忍,去找纪霜霜商量,纪霜霜忧心忡忡道:“广陵城内的灾民还好,我已劝大王加大赈灾力度,这情况目前已开始好转,两天内新的赈灾物资就会全部发放到灾民们手中,此事我会亲自督办。最担心的是黄州、蕲州、寿州、光州这些州县,那里雪灾更为严重,饥民遍地,据闻那里的守兵纪律败坏,私吞赈灾物资,民愤极大。此事我已禀告大王,问题是那里属西路元帅石晋的辖区,大王只是让石晋严加约束兵士,并无任何处罚追责。我怕这样下去会引起民变。”   不幸被纪霜霜言中。   雪灾引起的一连串民生问题终于开始爆发出来。   这天秦阳刚到王城当值,就听得手下汇报,黄州、蕲州同时有灾民起义,其余州县大有响应的趋势。   漫天大雪的恶劣天气没见好转,淮南的情况很快就急转直下,第二天,又传来光州动乱的消息,接下来数日,连寿州、申州、舒州各地都相继发生暴动。淮南王开始紧张起来,急召各文武大臣议事。   纪霜霜提议严惩贪官污吏、整肃军纪、急调物资去赈灾,首辅黄延和皱眉道:“大王,此时内乱已生,如果妄动官员军队,怕是引起军队哗变……”   大学士李志峰道:“对于黄州、蕲州这些带头闹事的刁民乱民,我们不妨以强势手段镇压,杀一儆百,对于其余州县的乱民,可以从轻发落,加大赈灾力度,这样恩威并济方可取得奇效。”   三人正争执不下。忽然有传讯兵急报:“报!大金国借道河南道,发兵十五万,正杀奔过来!”   满朝文武尽皆色变。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东巡御使      自从北路元帅夏之章率领二十万大军出征抵御金兵入侵已有近五天,双方暂且对峙,试探着交了几次手,未有胜负。但黄州、蕲州等地的情况却越来越糟糕,西路军节节失利,以黄州的大流寇曹成为首的乱军攻城掠地,声势越来越浩大。受其影响,连庐州、和州、濠州乃至滁州都出现了乱军。   最糟糕的是,江南西道的安乐王和江南东道的苏武王又再次开始集结军马,对淮南道虎视眈眈。   淮南在短短一个月不到,就乱成一锅粥,内忧外患,面临倾覆之危。   这日正是秦阳轮休的时候,他正和星儿、艾铁在府中听着孟青汇报太阳城的近况,由于秦阳身份特殊又要当值,与孟志暗中联络的任务就主要落到孟青头上。   星儿关切问道:“太阳城的灾情如何?我听说**县里的雪灾也很严重……”   孟青道:“星儿姐姐放心,太阳城里虽然也出现了一定的雪灾情况,有月儿姐姐和吕总管坐阵,加上此前得到老大吩咐早有准备,现在灾情并不严重,民众生活较为安定。只是周围村落、城镇的灾民都开始投奔太阳城,吕总管怕灾民大规模涌入导致太阳城动乱,暂时将这些灾民安置在城外,分配人手搭建帐篷,分发热粥和御寒衣物。”   秦阳又问道:“太阳城的物资储备如何?”   孟青答道:“目前太阳城常住军民共计七千六百多人,如果只是保证太阳城的所需,应该没问题,但由于分发了不少物资给城外的灾民,城中也出现了一定的物资紧缺……如月姐姐和吕总管请示老大,下一步该怎么办?”   秦阳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你尽快让孟志把这封信交给吕总管,上面写了如何应对这次雪灾。”   艾铁忍不住问道:“公子你可想到了什么好计策?”   秦阳见孟青和星儿也是一脸好奇,便耐心解释道:“先说一下,这计策只适合太阳城。总的原则是:保证所有来投奔我们的灾民都不会冻死饿死。一是动员灾民里的青壮年,由秦家军带着去桃源谷中伐木取薪、密林打猎增加食物,桃源谷中有个大湖,里面鱼肥量多最适合冬天食用,我在信中写明了在湖中破冰捕鱼的大概方法。如此一来既减轻了太阳城的负担,也可以充分开发桃源谷中的资源,让灾民自食其力。二是加强法制纪律,对一切制造动乱、贪墨物资的害群之马以铁腕处决并公示,确保太阳城和城外灾民区的安定。三是充分聘请有种冬麦经验的灾民到太阳城中种田,确保明年的粮食。四是加强桃源谷里煤炭的开采,为老弱病残家里送煤,前些日子孟志的报告里已提及到有精于此道的匠人迁入了太阳城中,要好好发挥这些人才的作用。此外还有一些开冰造屋、浇水筑防风墙等等,我都一一写在里面了……你们怎么了?”   星儿、艾铁和孟青听得目瞪口呆,好一会,孟青才答道:“老大,你的脑袋是用什么构造的?怎么能想到如此之多的好办法?”   秦阳好笑,自己比他们多了千百年的经验知识,要是连这些都想不出来,还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他正要答话,忽然府门外杨赞高声道:“傅大人携王令到来,请公子出来接王令!”   秦阳大奇,匆忙整理衣帽出迎。见来人是老朋友、户部左侍郎傅喻,两三个月前正是他带秦阳来到广陵城,自从秦阳升任御林军统领后,傅喻更是常来拜会。秦阳既知他是首辅之人,表面上自然对他极为热情和客气。   傅喻脸色郑重,先是朝秦阳使了个眼色,随即肃然道:“御林军统领秦阳接王令。”   秦阳行礼跪接。   傅喻打开王令,高声念道:“黄州、蕲州因雪灾动乱,知州被杀,急需智勇双全之大将前往剿匪安民。经南路元帅纪禹推荐,御林军统领秦阳,年少英勇,博学多才,可堪重用,今特封秦阳为东巡御使,暂代黄州、蕲州两府知州一职,总督两州军政事宜,并率所部御林军骠骑卫两千、神刀卫两千,另增新兵两万,即日起开赴黄州,务必尽快剿匪安民。平定黄、蕲两州后,从速赶赴寿州,辅助西路元帅石晋平乱,不得有误。另闻,秦阳有一妹秦如星,品行淑均,特召入宫中,陪郡主读书。”   秦阳脸色骤变,呆立原地,傅喻咳了两声:“秦统领接王令。”   秦阳才回过神来,跪接了盖着淮南王的王令。   他万万想不到淮南王居然敢让他领兵出征,更想不到会召星儿入宫城中陪读——说是陪读,但人质的意味显而易见。加上这次没派纪禹和纪霜霜出战,自是要他们坐镇广陵,既防二王入侵,又盯紧太阳城,秦阳如果敢反叛,太阳城很快就会被夷为平地。   看来近日的内忧外患,使得淮南王开始真正焦虑了。北路元帅北上抗金,南路元帅和纪霜霜要坐镇广陵防范二王入侵,东路元帅被杀,西路元帅独力难剿匪,淮南王不得不起用自己这个刚降了不到三月的名将。   秦阳正琢磨着,听得傅喻笑道:“恭喜秦老弟,若此次剿匪立了大功,中路元帅一职怕是跑不掉了,到时秦统领的庆功宴可别忘了请老哥。”   秦阳装出受宠若惊的样子:“大王如此重用,秦阳誓必尽心竭力剿匪安民,为大王排忧解难!”   两人客套几句,傅喻道:“秦老弟,你尽快整理行装,一会带着令妹跟我回王城复旨。”   秦阳应了声,让杨赞、魏耿在会客厅陪同傅喻,自己则匆忙回到后院安排事宜。   一听此事,星儿咬紧了樱唇,恨恨道:“这淮南王定是要拿我为人质。既要哥哥你去沐血征战,又提防着你,这淮南王真不要脸。”她自然想随着哥哥出征,但淮南王王令已下,如果抗令,杀身之锅片刻便至,星儿又怎敢冲动误事,害了满府人性命,但心中的愤愤不平已溢于言表。   秦阳低声道:“妹妹,此次是个好机会,我暂且替他平乱,积累在军中的人脉声望,降低他对我们的戒备心,我会尽快回来,你不必担心。但如果在此期间,二王和金国快要攻至广陵,我们犯不着为他殉国,你见机逃出王城,带上小绮他们回太阳城,我已让孟志准备好逃亡出城的秘密方法,到时我自会带军队去和你们会合。你独自在王城,万事小心,有什么危险,可以向高宠求助,他与我是同坐一条船的盟友,定会助你离险。”   星儿想到要与哥哥分离一段日子,眼圈都红了,拉住哥哥的手不舍松开。   见有其他人在,秦阳不敢和星儿太过亲热,只是轻轻捏捏她的小手,以示安慰。   他又吩咐孟青:“小青,星儿不在,你要带着杨赞和魏耿,保护好府中的安全。”   孟青拍着心口道:“老大放心,我定会保护好小绮姐姐她们的安危。”   秦阳对艾铁和郑宗道:“你们两个马上收拾行装,随我出征。”   安排妥当后,秦阳拉着星儿去见小绮。   小绮正陪着夕岚在玩,听闻此事大惊失色,良久,才低声道:“阳哥哥,你万事小心,千万别蛮干,犯不着为了淮南王送了性命。”   秦阳见她和星儿都满脸担忧,便安慰道:“放心,我以数百兵士对上纪禹五万大军都没输过,何况此刻手上有两三万大军,对手又不过是区区乱民。”   夕岚忽然抱住秦阳:“阳阳,我也要去。”夕岚这些日子的成长速度快得不可思议,不过区区一两个月,身体已长到**岁左右,心智更是日趋成熟。千年灵狐的种种神奇,不到秦阳这个穿越者不相信。   唯独她对秦阳的那份依恋,从未改变。   秦阳抱起她,柔声道:“夕岚,你还小,呆在家里好好陪着小绮,下次等你长大了,我再带你去好不好?”   夕岚哼了声:“不好,我就要和你一起去。我会武功,不怕坏人。”   随着身体的成长,她的武功也恢复得极快,前几天她私下和星儿拳脚过招,居然可以抵敌近百招。一旁观战的秦阳暗自骇然,假以时日,若是夕岚恢复至十足状态,武功会到提升到何种惊人的境界?这点连秦阳都无法确定,但可以确定的是,起码不会在那龙虎宗张天师之下。   秦阳又哄道:“星儿要去王城,家中缺少高手,夕岚替我保护小绮好不好?如果你听话,下次我回来便带你游瘦西湖。”   夕岚性子较活泼,喜欢四处玩,偏偏秦阳假期不多没法陪她,夕岚经常对此很不满。   此时听了秦阳的承诺,夕岚蹶着小嘴不说话。   一刻钟后,秦阳和星儿、艾铁郑宗带着行李,出了秦府。   暖玉紫烟、初梅和丝竹都听说消息,赶来送别。暖玉、紫烟两个丫鬟与秦阳的感情较初梅丝竹要深得多,见主人就要远行,都不禁伤心落泪。秦阳安慰几句,又让她们照顾好夕岚后,匆忙和傅喻去见淮南王复令。      第一百六十四章 风雪征途      当夜,秦阳在军营中住了下来,与诸将领会面,了解麾下军队兵士的情况,准备出征事宜。   行军打仗,最重要的是知己知彼。秦阳对于“知己”这一步,半点不敢松懈。   第二天一早,广陵城西门大开,风雪中,两万四千名大军浩浩荡荡起行。“秦”字大旗下,秦阳布衣轻甲,骑着高头黑马当先开路。广陵城中的百姓听说秦统领领兵出征,都赶来相送,特别是那些灾民们,不少人曾受了秦府的救济,此刻更是涌来告别。   秦阳见百姓们冒着风雪相送,心中感动,他勒马提缰,高声道:“各位广陵城的父老乡亲们,本次秦阳得大王重用,出征平叛,定会尽快平定乱党,还淮南一个太平天下。”   “秦统领,战场无情,万事小心!”   “祝秦统领旗开得胜!”   “二狗子,你可打起精神,别给秦统领丢脸。”   在百姓们的勉励关切声音中,秦阳一挥马鞭,大军鱼贯出城。   这支大军除了四千御林军外,尚有一万步兵,五千弓弩手和五千轻骑兵,将校近五十人。御林军自然是秦阳麾下之人,艾铁和郑宗已分别被秦阳任命为骠骑卫左营和神刀卫左营的指挥使,确保了这支精兵的绝对控制权,但对于纪律散漫,士气低落的两万新军,秦阳一时未采取任何措施。   他知道无论是御林军还是新军中,肯定有不少淮南王的线眼,自己的一言一行都会被人监视着。但他也不在意,本来这次他就确是全心全意为淮南王征战天下的。   刚出广陵城没多远,秦阳忽然示意大军停下,自己则上了一处小山坡,来到某个坟前,从怀中取出水酒,洒在坟前。   “楚兄弟,清明不知能否赶回来看你,先给你敬酒了。”他喃喃自语着,静立半晌,才翻身上马,重新领军前往。   行了几里路,有名年轻的乡绅带着家丁拦住大军。乡绅道:“秦统领,你为我们淮南百姓平乱,我们无以为报,送上健马和弓箭,还望收下!”   那黑色健马与故主久别重逢,欢快地嘶鸣一声。竟然是黑骠马,大黑弓和数袋箭矢也赫然挂在鞍上。   秦阳寒喧几句便收下礼物,低声道:“少枫,阿虎,小缜,小伍,小陆,近来可好?”   那些乡绅家丁自然是太阳的众兄弟扮成的。众人见到秦阳,脸上都满是激动。孟少枫怕兄弟们激动之下露出马脚,只低声答了句:“都好,盼老大早日归来。”   秦阳没看到月儿,隐觉失望,不过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月儿现在算是淮南王的官员,按规定城主未得命令是不能轻易离开辖区的。   他见人多耳杂不便多言,高声致谢“乡绅们”,换上黑骠马,与众兄弟拱手告别。   大军途经**县城城郊时,却见官道一旁的茶水摊上,两个少女亭亭静立,凝视着大军过境。   秦阳心头狂跳起来。   两名少女虽是化了妆,衣着普通,但看那身材神态,秦阳一眼就认出是月儿和小蕾。   两三个月未见,恍如隔世。   月儿和小蕾都瘦了许多,特别是月儿,下巴更尖了,她与星儿长得极为相似,与日夜可见的星儿一对比,这差别更别明显。   三双眼睛的视线交缠在一起,月儿和小蕾手牵着手,望向秦阳的目光中说不尽的关切与思念。   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秦阳压下心中的激动与思念,探手入怀,掏出一块小石板,悄悄丢在地上。月儿眼尖,一下子就发现了,她朝哥哥点点头。   秦阳怕有人看出端倪,行军速度丝毫不敢放慢,三人眼线稍稍相接,便错身而过。   秦阳努力克制自己回头的冲动,挥动马鞭,带着大军匆匆远去。   待得兵马去得远了,两个小姑娘还立在原地,不舍离去,小蕾更是泪流满脸。月儿轻叹口气,收回恋恋不舍的目光,从官道的碎石中捡起哥哥刚才丢下的小石板。   小蕾抹去泪水,凑过来问:“月儿姐姐,这是什么?”   月儿用手绢将石块上的尘灰擦净,见上面刻着一个太阳,两边分别是月亮和星星,刻得极为精细。翻到另一面,上面刻着四个字:“我想月儿。”   四个字刻得极深,从一笔一划可以看到刻下这些字时秦阳的心情。   月儿眼眶瞬间就湿润了,她低声喃喃道:“笨蛋哥哥,你就不会多写几个字么?”   说着,她将小石板紧紧抱在胸前,就像抱着世上最珍贵的宝贝。   傍晚,秦阳的大军已抵达滁州的清流县近郊,安营扎寨。   其时天色早已黑下来,雪停了,气温反倒降得更厉害,兵士们十人一队地围在篝火前吃着涮肉火锅。此时灾情严重,军需物资里肉类并不多,但秦阳亲自下了命令,第一顿晚餐要让兵士们吃得舒服,保持冬夜里身体所需的能量,火头军只好一次把近七日份量的肉都拿了出来。   新兵旗长范陵正和新结识的战友们聊着天,他原本是广陵城的灾民,为了养家糊口便参了军,这两万新军中,有不少像他这样的人。   忽然间有个人端着碗挤了进来,范陵见这人年约十六七岁,白净秀气,眉清目秀,似是个读书人,身上没披盔甲,只是穿着一套裁剪合身的淡蓝色长袍。   他隐约觉得这人有点眼熟,一时却想不起来,便问道:“你是谁?怎么挤过来吃饭?”   那人微微一笑:“我是落单的,找不到地儿,你们能让我挤挤不?”   范陵见他瘦瘦弱弱,料来也吃不了多少,便让开了个位置:“小伙子,新来的?是军中的行军书记?”行军书记是专门记录文书、记载军功赏罚的后勤兵,勉强算得上是个小小的官。   那人没回答,坐下来便不客气地往火锅里夹肉,反问道:“今天好大雪,走了一天累不累?”   旁边一个兵士没好气道:“当然累了,冰天雪地的,行军最是辛苦。”   那人沉默了好一会,轻声叹了口气:“是啊,如果这时候呆在家里,多好。”   他只简单地说了这么一句话,周围的兵士们都感同身受,一下子觉得这小子倒也实在,顿时对他好感大增。范陵拍拍他肩膀,笑道:“我们的家早就被战争毁了,此时在广陵城中只有个帐篷,老婆和娃娃挤成一团还嫌冷,还不如在这里跟着秦将军,第一顿便有肉吃。家中的妻儿也有我的饷银,起码保障生活。怎么,小子,刚出门就想家了?”   “想,怎么能不想呢。”那人凝视着身上的淡蓝色衣袍,好一会才慢慢地吃起饭,又问道:“刚才军需官有没有过来问过你们是否缺衣缺被?”   “问过又怎样?那边的小毅身子单薄些,想增加一件棉衣,军需官说了迟些送来,不过一直都没见着人影。还有这火锅,听说秦将军下了命令,每队五斤肉,结果只送来了三斤,说剩下的迟些送来,也一样没见着人影。”   “嗯。”那人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刚才我在那边蹭了点饭,好像也是这么说。”   “哈哈,小子,你肯定刚来的,不懂这里的规矩。我们虽然才入伍半个月,倒已经习惯了,这步兵营的指挥使海富外号叫‘雁过留毛’,所有军需物资都会拦截四成。”   那人皱起眉头:“怎么就没人向上面反映这情况?”   范陵呸了声:“天下乌鸦一样黑,步兵营、弓弩营和骑兵营的指挥使都是这个德性。向谁说?新来的秦将军倒是好人,我家以前也蒙他的妹妹接济过,只是他初来乍到,我们摸不清他的态度,自然没人敢去瞎说。”   这时左边的营地里传来一阵叫骂声,接着便是踢翻锅打斗起来。   那人正要站起来去看看,范陵一把拉住他:“坐好,与你无关,别多管闲事,估计是骑兵营的人又来闹事了。”   那人奇道:“骑兵营怎么会和步兵营干起来了?”   “骑兵营的兵士体格较我们步兵营强壮些,他们的指挥使石布是西路元帅的侄子,耀武扬威惯了,所以骑兵营仗着石布的关系,平时有马代步,衣甲供给也比我们好,个个都当自己当大爷,事事抢好的。这次大概是觉得那边的几个帐篷避风,位置较好要来换呗。只要不惹上咱们,咱们这些小兵甭管,让指挥使海富和他们吵好了,他们没少为这事吵架。”   正说着,忽然几个身穿骑兵盔甲的高大兵士走了过来,骂骂咧咧道:“喂,你们,去东北角的那个帐篷,这位帐篷大爷们要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三斤与五斤      范陵火了,站起来道:“喂,你们别欺人太甚,这扎营的地方是秦将军划分的,公平得很,你们不服可以找秦将军理论!”   他身旁的兵士们个个都站了起来,怒气冲冲地瞪着那些骑兵。   “你们这些狗崽子欠揍,让你们让就赶紧滚开!”有个高大的骑兵骂着,一拳便向着范陵打过来。   范陵正要招架,有只手已飞快伸了出去,擒住了那骑兵的手腕,竟是范陵旁边那个瘦瘦弱弱的少年。   那骑兵用力挣了挣,只觉得对方的手如同铁箍般,丝毫挣不动。那少年轻轻一挥手,骑兵已身不由己地连退数步方始站定。   那骑兵又惊又怒,正要再扑上去与他打上一场,忽然听到有人大喝道:“好胆,又来我步兵营闹事,小心我把你们都抓起来打五十大板!”   却是步兵营指挥使海富带着数名亲兵怒气冲冲地奔了过来:“你们……”他正要破口大骂,一见那少年,脸色倏变,慌忙躬身行礼:“卑职参见秦统领!”   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特别是那骑兵和范陵。那骑兵想到刚才自己居然向着长官挥拳,这可是忤逆斩首之罪,顿时脸如死灰。而范陵想到自己刚才居然没大没小和秦统领勾肩搭背,也吓得说不出话来。   秦阳脸上神色不动:“海指挥使,你好。”   秦阳只是淡淡地说了“你好”二字,但听出个中含义的海富额上冷汗直流。   “所有人先回去,一会吃完晚饭,擂鼓点兵。”   秦阳拍拍范陵的肩膀,大步走了开去,竟没有追究相关人员的责任。   在场所有人都面面相觑,都猜不透他的心思。   一刻钟后,战鼓擂响,营地前的大片空地里,很快,两万新兵已集结完毕,却没见到那四千御林军。众人正低声议论纷纷,秦阳已快步走上了临时搭起的高台上。   他身上穿着的依然是那套淡蓝色长袍,颇为朴素,但做工精细,可以看出缝制这衣服的人定是花了不少心思。   其时雪已停了,明月当空,夜风吹得旗帜飒飒作响,营地四周的火把一明一暗,所有人都屏息静气,望着台上神色肃穆的秦统领。   秦阳对身旁的传令兵打了个手势,传令兵马上擂响三长一短的战鼓。   空地四周忽然响起整齐的脚步声和马蹄声,眨眼间,四千御林军从黑暗中涌出,将整片空地团团围了起来,每个御林军都衣甲明亮,手持利器,杀气腾腾。   两万新兵个个都脸色大变,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此次夜会,人人都以为只是新上任的秦统领例行的见面会,人人都抱着轻松的心态来,谁也没带兵器,此时被御林军一围,顿成待宰的羔羊。   秦阳淡淡道:“各位兄弟们,晚上好。”   他声音不大,但中气十足,将空地里的吵杂声全盖了下来。新兵们见秦阳发话,都不敢再喧哗。两万多双眼睛的目光,全集中到秦阳身上。   “各位,今晚的火锅吃得可好?”   新兵们不敢回答,但他们的长官可不敢不答,步兵营指挥使海富,骑兵营指挥使石布,弓弩营指挥使陈华对视一眼,硬着头皮答道:“回秦统领,今晚得秦统领关心,我们都吃上了涮肉火锅,远比平时好。”   秦阳又扫了一眼众新兵:“你们认为呢?”   新兵们都勉强附和道:“好……”   “三位指挥使,不知每队将士分到多少斤肉?”   海富等三人都脸色微变,海富心里明白秦阳定是查到了什么,他哪敢回答,倒是骑兵营的指挥使石布仗着是西路元帅石晋的侄子,平时趾高气扬惯了,他本来就不怎么将秦阳这新来的将领放在眼内,便冷冷答道:“按秦统领的命令,自然是每十人小队五斤了。”   秦阳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喝道:“各营军需官出列!”   连御林军的骠骑营、神刀营在内,五名军需官应声出列,只是其中三人的脸色颇不自然。   秦阳又问:“你们分发下去,每队将士分到了多少斤肉?”   骠骑营、神刀营的军需官立即响亮应道:“回统领,每队五斤,未少半两!”   其余三营军需官额上冷汗直流,附和答道:“回统领,每队五斤,未少半两……”   “哦?这就奇怪了。”秦阳目光如电,扫过那三营军需官:“据本统领到马步弓各营巡察发现,每队将士只分发到了三斤肉。还缺的两斤,难道被老鼠吃了不成?”   那三营军需官个个脸如土色,哪敢望秦阳,低着头一声不敢吭。   秦阳环视三营新兵:“各位兄弟们,我知道你们今天急行军辛苦了,冒着大风大雪,好不容易找到个地方扎下营寨,所以专门下令给你们每小队超额配发了五斤肉。不知这五斤肉你们吃到了没?”   新兵中有聪明又胆子大的已瞧出秦阳话里的端倪,便答道:“我们只吃到了三斤!”   秦阳望着那三营军需官,淡淡道:“哦,兵士们说只吃到了三斤,但你们却说分发了五斤下去?”   被他凌厉的目光盯着,那三营军需官吓得双腿发软,齐声跪倒在地,全身发抖,不敢回话。   石布见秦阳分明在找碴,不由得哼了声:“秦统领,我不妨老实说了,每小队只发了三斤肉,这是军中惯例,下发的军需物资只发六成,多出来的军需用品,是用来发给各营的将官作为补贴的。”   “哦?石指挥使,不知道哪条军规说明了可以扣下四成军需用品?又是发到哪些将官手中?”   见秦阳咄咄逼人,石布怒道:“没明文规定,但这是我们淮南军一向的惯例!多出来的军需用品,是发给自正副千户以上的将官,秦统领,你也有份!”   秦阳转头望向海富和陈华:“海指挥使,陈指挥使,可有此惯例?”   海富和陈华见秦阳语气松动,忙答道:“回统领,确有此事。”   秦阳又问艾铁和郑宗:“你们可曾听过此事?”   艾铁和郑宗昂首答道:“回统领,卑职从未见过此事,我们骠骑卫、神刀卫两营,都是足额发放军需用品,随时可请统领查验,如发现所言不实,我等愿领军令状!”   四千御林军同时应道:“艾指挥使和郑指挥使所言属实,我等都分配到了五斤肉!半两未少!”   “好。”秦阳脸色转寒,他大步走到石布面前,高声问道:“石指挥使,你每月的俸禄是多少?”   “五十两,怎么?”   “普通兵士呢?”   “一两。”   “这么说,你拿着比普通兵士多五十倍的俸禄,对吧?”   “那又怎样?”   秦阳瞪着他:“石指挥使,今日大风大雪,你行军时可骑于马上,可曾体会过普通兵士踏在雪中的感受?平时训练与战斗,流血流汗的是你还是普通兵士?你已拿着比普通兵士多五十倍的俸禄,还要在军需用品上克扣贪墨普通兵士的份额?”   新兵们听得秦阳语气真挚,又说出了他们的心里话,顿时鼓起掌来。   石布恶狠狠地瞪了手下兵士们一眼,强硬道:“那是因为我是他们的长官,有权享受这样的特殊待遇!”   台下一片哗然,兵士们虽然未敢出声反驳,但人人脸上都已露出忿忿不平的神色。   秦阳问道:“那石指挥使,你凭什么当他们的长官?”   布怔了怔,反驳道:“自然是大王任命的,像秦统领,你能当我们的长官,不也同样是大王的任命?”   终于落入我的圈套了。   秦阳冷笑一声:“好,大王的任命书在这里,你念出来给大家听听。”他从怀中掏出王令,递给石布。   念就念!石布一把夺过,大声念了出来:“黄州、蕲州因雪灾动乱,知州被杀,急需智勇双全之大将前往剿匪安民。经南路元帅纪禹推荐,御林军统领秦阳,年少英勇,博学多才,可堪重用,今特封秦阳为东巡御使……”念到这里,他脸色已开始变了,再也念不下去。      第一百六十六章 整军      秦阳从他手中接回王令,淡淡问道:“我秦阳曾以数百军兵破了纪元帅五万大军,又取得了夺魁大会的优胜,才得到大王的信任与重用,不知道石指挥使又是凭着什么,坐上这个长官的位置?”   石布瞠目结舌,一时说不出话来,他能坐上今日之位,自然是叔父石晋多方打点,活动关系的缘故。可这个理由,哪可能当着两万多兵士面前说出来。   秦阳冷笑一声,飞身跳下高台,翻身坐上黑骠马,一夹马肚,黑骠马长嘶着绕场而走,秦阳单手提枪,在与高台上木桩擦身而过的瞬间,钢枪疾然刺出,只听得“卟!”的轻响,整条木桩如朽木般被钢枪洞穿。秦阳抽出钢枪挂在马鞍上,在黑骠马狂奔中,拿起大黑弓,拈出三尖菱箭,身体分别贴着马背、马身、马肚飞快变换了三个姿势,在变换姿势的瞬间,“嗖嗖嗖”,利箭接连射出,正中百步开外的三支火把,登时将它们射熄。   秦阳圈马回转,凌空一个纵跃,已轻巧落回高台之上。   两万多兵士哪里见过如此精湛的骑射本事和枪法,顿时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声。   待得众人安静下来,秦阳转过头,淡淡道:“军中选将,最重能力,请三位指挥使各自表演一下拿手绝技,若你们的绝技都能使台下的兵士们信服,这贪墨军饷之事我便不再追究。若你们的表演不能让兵士们信服,抱歉,那就表示你们没资格坐现在的位置,可别怪我下手无情了!”   石布等三人脸无人色,他们平日养尊处优,最擅长的是靠着官威欺压兵士,论起骑射武功,连普通新兵都不如。   石布咬咬牙,怒道:“秦阳,逢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别欺人太甚,你可知道,我叔父是西路元帅石晋?”   “哦,原来你叔父是石元帅,失敬失敬。”秦阳神色一正,喝道:“将这三名贪赃枉法之徒捆起来!”   他左右站着十名从御林军神刀卫精选出来的亲卫,闻言高声应诺,扑过去就要捉人。   石布拔出配剑大呼:“秦阳你好大的胆子!骑兵营听令,擒住秦阳者……”   他还没说完,秦阳大步走过去,飞起一脚,将他踢出两丈外开。   “啪!”石布被摔得七荦八素,头晕眼花,无力爬起来。御林军亲卫一拥而上,将他结结实实捆了起来。   秦阳抽出腰间的一柄宝剑,寒声道:“这是大王赐我的宝剑,他令我总督黄、蕲两州和两万四千名兵士,上至知州,下至兵士,有违纪者俱可先斩后奏。”   石布正要破口大骂,见得这宝剑寒光闪闪,顿时噤若寒蝉。   海富和陈华见状都面如死灰,哪敢反抗,乖乖束手就擒。很快,连那三名军需官都捆了起来。   这三名指挥使平日欺压兵士、鱼肉兵士的事做得多了,在场兵士无不拍手称快。   秦阳转头问身后的行军司马:“贪墨军饷,按律当怎么处置?”   行军司马颤声答道:“当……当斩!”他和石布等人私交甚深,这贪墨军饷的惯例也有他的好处,此时见秦阳脸色阴沉,却是不敢不答。   秦阳淡淡道:“好,都斩了吧。”   此言一出,全军上下一片死寂,都不敢相信地望向秦阳。   指挥使虽不算是大官,在军中也算是个中层干部,何况石布身份特殊,砍了他的头,西路元帅可不会放过秦阳。   御林军们早就被秦阳训练了近两个月,身上颇有几分秦家军号令如山的风骨在,特别是这十名亲卫,眼里只有秦阳的命令,见秦阳一声令下,毫不犹豫便举起了大刀。   行军司马哀求道:“秦统领,刀下留情。”   秦阳环视众人:“我不管你们以前的纪律规定如何,在我秦阳麾下,军纪便是第一重要的事,我这里有十五斩十五杖十五赏的军纪条例,明日日出之前,所有人都必须背下来,从明日起,上下统领,下至兵士,所有违纪者,均按军纪处置。”他挥挥手,寒声道:“军纪第一条,贪墨军饷者,斩!”   六道刀光掠过,石布等人来不及求饶,六颗人头已滚落在地。   鲜血狂喷,刀尖滴血。   在场绝大多数都是未经历战火血腥的新兵,看见三名作恶多端的指挥使被砍首,人人既觉得解恨,又感到胆战心惊,大气都不敢透。   秦阳继续念道:“战鼓响三通未至,斩!衣甲不整,斩!高声喧哗妄动,斩!不听号令擅动者,斩!劫掠百姓、强暴民女者,斩!……”一条条军纪公布下来,从御林军到三营兵士,所有人都屏息静气,默默记着所有军纪。   待得军纪宣布完毕,秦阳令将六个首级巡营示众后拖下去埋了,他又亲自任命了三名新的军需官,三人都是他暗中巡营时观察过的对象。步兵营的军需官正是范陵。   他勉励三名新军需官一番,又道:“希望你们曾经受过的克扣不公,不会再发生在其他兄弟身上。”   三名新军需官齐声恭敬道:“我等定会严守军纪,决不贪墨一针一线!”   秦阳点点头,又令兵士燃起了火堆,然后道:“大家都坐下烤烤火,放松下聊会天吧。”众兵士走了一天,又站了半晚,也确是有些连累了,见统领下令,包括御林军在内,所有人都围着火堆坐了下来。   秦阳又令伙头军给所有将士送上热粥,又分发了被克扣下来的两斤肉,让众人就着火堆自行切割烤肉。   其时天色晴朗,风也停了下来,有温暖的火堆和热粥、烤肉,坐在空地里倒不觉得怎么冷。   秦阳也与众兵士喝着相同的热粥,自己切肉来烧烤,兵士们见秦阳脸色和蔼,待普通兵士极为亲切,都放松下来,慢慢开始谈笑风生。   待得众人吃得差不多,身子暖和起来,秦阳这才重新走上高台,高声道:“今天天寒,有身子单薄的兄弟如需添置棉衣棉被,都可以向军需官申请。”   众兵士齐声欢呼,知道这回军需官们决不会再“迟些送来”了。   秦阳又朗声道:“众位兄弟,你们想家了没?”   台下前排有人拍马屁道:“不想!跟着秦统领打仗,有肉吃有衣穿,比什么都好!”   秦阳走过去,轻踢他两脚,笑骂道:“马屁精,少在我面前来这套。”   众人哄堂大笑。   秦阳诚挚道:“兄弟们,我知道你们当中大多数都是第一次投军,不知战场险恶,我曾经历过数次大战,每次出征前我都会对自己说,无论如何,一定要平安回来,家里有亲人在等着我哪。”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静静地听着秦阳的话。   “我知道你们多数人从军,是被雪灾迫的,要养家糊口,不然谁愿意抛下父母妻儿、到战场上经历血雨腥风?你们或许会觉得我的军纪过严,但你们要知道,只有军纪与训练,才能使你们平安回到家中,见到父母妻儿。你们既在我秦阳麾下,我秦阳便会对你们的性命前程负责,只要你们遵守军纪,作战勇敢,我秦阳决不会抛弃你们任何一个,只要我秦阳尚有一口气在,就会尽我所能,让你们都能回去见到自己的父母妻儿!”   所有兵士都被秦阳话里的真挚所感染,纷纷鼓起掌来。   “马步弓三营,现在都没有指挥使,各营将士,你们可以自行推选出你们心中的最佳人选。”   指挥使都可以推选出来?三营顿时热闹起来,很快就各推选出一名武艺娴熟、人望较高的兵士出来。   三名兵士走到台上,躬身下拜。   秦阳扶起他们,问明姓名,考察一番后,大感满意,马上就当众宣布:“现在我宣布,封孝友任步兵营指挥使,司马子渊任骑兵营指挥使,韩维任弓弩营指挥使。”又宣布所有作战勇敢、出谋划策、立下军功者都可按军纪破格提拔,兵士们顿时欢声雷动。   秦阳又下令明日暂停行军一天,他将亲自教授最实用的刀法、枪法、拳术,兵士们早就听闻秦统领与龙威将军高宠并称淮南第一高手,一听这个消息更是激动不已。      第一百六十七章 萝莉伴身边      待得众人安静下来,秦阳又道:“我听说某营的将士喜欢争好处,这个我不反对,但要凭实力说话!从后天起,除当日负责防卫的那营将士外,其余各营每日早上、晚上都进行一次实际攻防演练,胜出者可以吃肉,可以先选地方扎营安放帐篷,输了的就只能吃白饭青菜,挑别人选剩下的地方扎营。演练中表现突出者视同立下军功,可破格提升!”   现在秦阳的军队共有五营,每营每日轮流当值负责防守事宜,其余四营两两进行实际演练,每日的演练内容由秦阳提前一日公布。此令一出,各营将士都摩拳擦掌,气势大盛,特别是各营的指挥使,纷纷开始选拔营中的才智勇猛之士商量如何克敌制胜。   直到月到中天,各营将士才兴奋地各自回帐篷休息。   艾铁和郑宗跟在秦阳身后,郑宗敬佩道:“统领,这回我真服了你,当初你砍了那六人的头时,我们还担心兵士们会畏惧疏远你,想不到短短半晚,这份畏惧便转为尊敬与佩服。”   秦阳微微一笑,对于他这博古通今的现代人来说,这等恩威并济的整军手段不过是小伎俩而已。他很快又收起笑容,微叹道:“想到就要与那些无家可归的乱民作战,我倒高兴不起来。”   艾铁提议道:“统领,我们是否可以擒而不杀?”   秦阳摇摇头:“慈不掌兵。我们可以在开战前发出警告,若他们自行解除武装,可饶他们一命。若他们执意反抗,在战场上相遇,就是你死我活,容不得半点犹豫。这两万四千人跟着我,我就必须考虑如何让他们取得胜利并活下去。擒而不杀或者手下留情倒不是不行,但必须是在敌军主动投降或在确保胜利、敌军已无法对我军构成任何威胁的前提下。”   艾铁叹服道:“统领你想得比我更细,难怪你能成为一代名将。”   “艾指挥使,你什么时候也学会了郑指挥使这一套了?”秦阳佯怒地捶了艾铁一下,随即将目光落向远处清流县上的点点灯火:“一将功成万骨枯,如果可以,我还真不愿当什么绝代名将……”   艾铁和郑宗同时动容,他们都曾听闻过秦阳的诸多事迹,此时听到他的肺腑之言,都不禁暗暗心折。   与艾铁郑宗分开后,秦阳边思考着整军的细节,边四处巡营。   忽然听得脚步声靠近,秦阳转头,一名兵士悄无声息地走了过来。见到秦阳,他只是微微躬身,双手以胸前做了个火焰的手势。   岚影!   马智的岚影果然已开始渗透到这营中了!   这火焰的手势,自然来自于夕岚的火球术。   秦阳心中欢喜,但表面上神色不变,只是点点头,在两人擦身而过时,飞快从兵士手中接过了一张纸条。   秦阳走到火把下,打开纸条一看,上面写了三十多个名字,俱是淮南王安排在五营中的密探间谍。   默默记熟后,秦阳将那纸条烧掉,又巡视了一遍营地,这才走回自己的营帐。   刚走到营帐外,他便听出营帐中有轻微的呼吸声,竟是有人暗伏在里面。秦阳微一凝神,天人合一境界全开,刹那间周围近百丈所有风吹草动、呼吸声乃至心跳声尽在他掌握中。   帐中那人的呼吸声极细极轻,似乎在正蹑手蹑脚地在营帐中翻找着什么,而且不难从动作中判断出,此人武功不弱,起码也是三级中的高手。   秦阳艺高人胆大,三级中的高手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根本不堪一击,他也不拔双刀,掀开帐篷走了进去。   帐篷中一片黑暗,那人似乎吓了一跳,见到秦阳,忽然“哇”地哭了起来,飞扑过来哭道:“阳阳!阳阳!”   竟是夕岚!   秦阳又惊又喜,抱住她问道:“夕岚,你怎么来这里了?”   “谁叫你丢下我,我就跑来找你了。”夕岚吸着鼻子,眼泪汪汪。   秦阳点起油灯,见夕岚漂亮的衣裙已粘满了尘土,处处褶皱,白玉般可爱的小脸蛋上更是脏兮兮的,不由得大为心疼。   他掏出手绢细心地帮夕岚擦干净小脸蛋,见她冻得手脚发冷,想来是从广陵城便偷偷跟到了这里,这大风大雪的,也不知道她一个**岁的小女孩吃了多少苦头。   秦阳将夕岚冰冷的小手捂在手中,暗运赤炎真气导入她体内,片刻间,温暖的丹功真气便流遍了夕岚的身体。   夕岚娇小的身体很快便暖和起来。   小丫头见秦阳心疼她,更是撒娇般大哭起来。   秦阳本想责备她数句,此时哪里还说得出口,连哄带亲,好不容易才哄得小萝莉破涕为笑。   听得夕岚的肚子咕咕地叫了起来,料来她定是一天没吃过东西,秦阳赶紧出去吩咐守卫送来剩下的烤肉和热粥。   夕岚见到有食物,大为欢喜,撒娇地坐到秦阳大腿上:“阳阳,喂我吃。”   秦阳一向最是宠溺她,今晚见她冒着风雪奔了近两百里路来寻找自己,更是感动不已,当下拿起碗和小勺子,小心地喂起食来。   “夕岚,这么大雪的,你怎么能寻来这里?”   “唔,你们出城外没多久,我就跟在后面了。有大量的脚印和你的气味,不难找到。”夕岚一边吃着粥和烤肉,一边简单说起路上的事。   原来她见秦阳不带自己出门,便留下纸条写明自己去找秦阳,偷偷溜出了秦府。其时秦府中星儿和艾铁不在,自然没人能发现轻功高明的夕岚离家出走。   秦阳劝道:“夕岚,我这次是带兵出征,危险至极,不方便带你在身边,明早我安排人送你回去。”   “不要,我要跟着阳阳。”   “夕岚,军营不能带家眷的。”   “哼~别动心思送我回去,我想跑出来没人拦得住我。”她眼珠骨溜溜一转,得意道:“不能带家眷的话,那我当阳阳你的亲卫好了。”   亲卫?望着夕岚狡黠的目光,秦阳叹了口气。随着夕岚的成长,她变得更任性聪明,而且武功突飞猛进,一年半载后怕就可以超越四级中的秦阳了。若她再长大些,有这么一个绝顶高手实力的美女当亲卫倒是梦寐以求的事,当真是出得了营房暖得了大床,但现在她不过**岁,带这样的一个萝莉亲卫,到底是谁保护谁?   夕岚见秦阳哭笑不得的表情,更觉得意。她嘻嘻笑起来,嚷道:“阳阳,你居然没放食物在帐篷里,害我找了半天没找到,小绮的房里就有点心。”   那是因为小绮要照顾你。秦阳见她顾左右而言他,知道小丫头是想尽办法不愿离开自己,便叹了口气:“好吧,你可以跟在我身边,但事事要听我吩咐。”   “嗯嗯,阳阳你真好!”夕岚高兴地钻入秦阳怀中蹭蹭。   看到夕岚可爱的样子恍如星儿幼时,秦阳不由想起被召入宫中当郡主伴读的妹妹。   他正出神,夕岚跳下地,仰着小脸蛋:“阳阳,帮我洗澡。”   往常照顾夕岚的事都是小绮和星儿或者紫烟暖玉做的,秦阳还真没做过,望着一如星儿幼时般纯真的夕岚,秦阳苦笑起来,看来自己还得伺候这萝莉亲卫的日常生活。   待得夕岚在自己的床上深深熟睡,秦阳抚摸着她柔顺光滑至极的细碎长发,心中思潮起伏。   与夕岚的相识、相遇乃至重逢都充满了奇幻色彩,看起来就像是聊斋志异里与狐仙相处。   这千年灵狐,与自己到底有着什么渊源?   可惜夕岚记忆已失,很多事情无从问起。但秦阳转念一想,自己灵魂穿越到这个神奇的新宋世界本来就已经难以置信了,又何必事事寻根究底?不管怎么说,起码她现在正精精神神地陪伴在自己身边,就是最好的结局。   夕岚这次出来什么衣物都没带,现在穿着的是秦阳的衣服,非常不合身。秦阳帮她将脏衣服洗干净晾好,又拿出自己的衣服和剪刀针线,比量着夕岚的身材重新裁剪起来。   此刻他的专注力、对力量肌肉的精微控制远胜从前,改起衣服来毫不费劲,不到一个时辰已完成两套衣服的裁改,又花了半个时辰细心地添加些小花饰。   灯光下,他一边穿针引线,一边回忆起儿时与妹妹们相处的美好时光,不由感概万千。月儿星儿和自己,一起长大的三兄妹如今天各一方,此刻陪在自己身边的却是相处时间最短的夕岚,这不能不说是一种奇妙的缘分。   凌晨,秦阳将改完的两套衣服叠好,打着呵欠回床上睡觉。夕岚还只是小萝莉,他倒半点不在意与她一起睡,事实上,这两个多月来夕岚也经常半夜溜到他床上睡觉,两人都习以为常。   就在秦阳睡着后不久,夕岚悄悄坐了起来,隐约闪着翠绿色光芒的双眸瞥了瞥床边叠好的衣服,随即静静地凝视着秦阳的睡脸。   眼神无比的温柔。   如果这时秦阳睁开眼睛,一定会惊讶地发现,这个**岁小萝莉的脸上,泛起了一抹宛如成熟少女般狡黠妩媚的笑意。   她一如往常那般,嘿哟嘿哟地蠕到秦阳身旁,搂住他的手臂,又将脸蛋儿了贴过去。   她搂得很紧,就像抱着世上最珍视的宝物。   然后,她闭上双眼,满脸幸福地进入了梦乡。      第一百六十八章 贴身护卫      第二天一早,秦阳正教导兵士练自创的秦家刀法枪法拳法,忽然见兵士们纷纷停下动作,目瞪口呆地望向营地一角。   秦阳顺着他们的目光一看,只见夕岚歪歪斜斜地穿着他昨晚缝好的衣服,揉着眼睛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那娇憨懒散的神态配合她无比娇俏可爱的脸蛋儿,充满了奇异的魅力,两万四千名兵士看得目不转睛。   她一见秦阳,顿时不高兴地扁扁小嘴:“阳阳,早上居然不叫我起床。”   阳阳?   众人好不容易才明白是在叫他们的秦统领,于是两万多双眼睛的目光马上从小萝莉转到秦阳身上,那目光中充满了好奇,猜测,惊讶。   喂喂,你们这群家伙该不会以为我是萝莉控吧?   饶是秦阳自认为脸皮较厚,这时也不禁老脸发红。   他咳了声,对众兵士说:“各自练习,一会我回来抽查!”说罢他展开身法,几个起落已蹿到夕岚身旁,夹起她奔回自己帐篷。   他一走,兵士们轰地炸开了,人人都热烈地讨论猜测关于秦统领和这个可爱小女孩之间各种八卦可能性。女儿?小情侣?妹妹?都不像,难道是路上捡来的?   众说纷纭。但有一点是公认的,秦统领和这小萝莉的关系,一定不简单!   很快,秦阳拉着小萝莉的手回来了。   夕岚身上的衣服已整理好,长发也梳得整整齐齐,挽了个流云髻,那红扑扑的可爱脸蛋,黑珍珠一样的大大眼眸,配上设计合适的衣裙,恍如山间小妖精般,再次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此时夕岚已从睡迷糊状态中清醒过来,见两万多双眼睛齐刷刷地望着自己,不由得紧张地躲到秦阳背后。   秦阳又咳了两声,迎着无数猜测好奇的目光,把夕岚拉到自己身前:“给各位介绍一下,这个是我的贴身护卫,秦夕岚。”   贴身护卫?这个答案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连认识夕岚的艾铁、郑宗都不敢置信。他们并不知道夕岚的真实身份,更不知道她会武功。   见小萝莉畏畏缩缩地抱住秦阳,兵士们更加不相信了,人人虽不敢说什么,但脸上“原来如此”的神情一览无遗,显然都将夕岚当成了秦阳的特殊关系户。   秦阳早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他在夕岚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夕岚听话地点点头。   随即秦阳朗声道:“除了五个指挥使,在场如果有谁能打败我这个小护卫,我便提升他为副指挥使。”   两万多兵士同时哗然。人人望着这个柔弱可爱的小女孩,心想自己一根指头就能按倒她了,怎么可能打不败她?   人人都知秦阳言出必行,当下马上有名强壮如牛的兵士站出来挑战。   秦阳半点看不出担心的样子,他轻轻将夕岚推上前,嘱咐道:“下手轻点,他们都是我的兄弟。”   夕岚点点头,战战兢兢地走到那兵士面前,小声说:“那我出手啦?”   她声音极为娇萌,配上她纤细的身体,站在那高大兵士面前就像小白兔落到虎口。   有不少兵士已忍不住叫了起来:“喂,大牛,小心别伤害了这小妹妹。”   “可别弄哭人家小姑娘!”   叫嚷声正此起彼伏,夕岚忽然矮身一蹿,已出现在大牛身前,小小的白嫩手掌挥出,飞快击在大牛的肚子上。   大牛正要轻轻弹开夕岚,谁知一股柔和的巨力猛然迸发而出,他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如腾云驾雾般飞出两三丈远,摔在草地上。   此起彼伏的笑闹声戛然而止,全场一片寂静,所有人都以为自己看错了,反复确定着台上的情况。没错,小女孩好好地站着,大牛却飞出了两三丈。   大牛皮粗肉厚,倒没受伤,他爬起来,满脸莫名其妙:“怎么回事?我怎么就飞出去了?”   夕岚奔回秦阳身边,仰起小脑袋邀功道:“阳阳,我有手下留情!”   “辛苦了。”秦阳抚摸着她的秀发,含笑转头望着台上的兵士们:“还有谁要来试下?”   不少人都以为是大牛故意相让,又有数人应声而出。这回上台的甚至有神刀营的千户。但无一例外,都被夕岚轻松击败。   两万多名兵士,连艾铁、郑宗在内,下巴几乎都要掉地上了。   这怎么可能?就算是从娘胎开始学习武功,也难以在**岁就练到这等高强的境界吧?   在手下们的撺掇下,连新上任的三名指挥使封孝友、司马子渊、韩维都忍不住站出来请战。   因为知道除了艾铁,在场无人是夕岚的对手,秦阳很大方地让他们一起出手,同时与夕岚交手。   三名指挥使打醒十二分精神,谁也不敢掉以轻心,他们知道夕岚的动作极快,相互使了个眼色,同时从三个方面攻向夕岚。但此时夕岚的武功已不下于初战孙榐时的秦阳,她身如幻影般在拳风掌劲里穿梭,只听得“啪啪啪”的中掌声接连响起,交手不到五招,三名武艺不俗的指挥使已同时被夕岚击飞。   连胜数场的夕岚又奔回秦阳身边,拉着他的衣襟躲到他身后,就像只羞涩的小白兔。   但这回无人再敢轻视这小姑娘,他们望向夕岚的眼光中都多了几分的敬佩与疑惑。   要是秦阳不知道夕岚的真实身份,恐怕也不会相信有这样神奇的事,他见众人已无话可说,忍住笑道:“相信大家都了解我这护卫的实力了,她年纪虽小,但从幼时就得世外高人以特殊方法传她功力和武艺,假以时日,连我也未必是她对手。”   至于是什么世外高人,什么特殊方法,秦阳不说,众人也只能各自惊叹猜测。   从此秦阳身边就多了一名可爱的贴身小护卫,无论他去到哪,都可以看到夕岚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后。但无人敢腹诽秦阳带家眷在身边,不服?不服就先打赢人家小姑娘呗。   至于秦阳,为了这个萝莉护卫着实花了不少心思,兵士们经常见到统领大人在给夕岚洗衣服晾衣服和喂饭、整理衣服、梳头什么的,如同一个尽职尽责的兄长或者父亲。   每当看到这样的情景,兵士们都会投以理解赞扬的目光和会心的微笑。   军旅生活极是枯燥,万绿丛中一点红,多了个小萝莉,气氛顿时不一样。加上夕岚长得实在太可爱,大家都忍不住对她各种宽容疼爱,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留给她一份,哪怕有什么冲突矛盾,只要夕岚出现,立时风平浪静,连军中最难以改正的各种低劣粗口,也因为“不能教坏小孩子”,默默地在军营里消失了——夕岚在军营里简直成为了吉祥物一样的存在,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此是后话,按下不表。   回说到了下午,秦阳已将自己独创三套各十式的“秦家拳”、“秦家枪”、“秦家单刀”尽数教给兵士们,让他们各自练习。   让艾铁、郑宗负责好营地的防卫事宜后,秦阳带着夕岚和十名御林军亲卫,飞马到了清流县城外。   几年前他曾答应过欧阳修,如果到了滁州会寻他相聚,此刻既然路过清流县,自然要去见见面。只是想到这位老朋友依然郁郁不得志地屈就在这小县城,就不由得心中暗叹。   他到了广陵城后曾托纪霜霜打探欧阳修的消息,得知欧阳修这几年的近况。   欧阳修在两年多前曾因为名气极大被召到广陵城里任训导一职,与担任学正的大儒柳三变并称“广陵文坛二雄”,极得淮南王重视。但他性情刚正,不按规矩向上级送礼献媚,又大胆改革旧有学制和文风,不但招来广陵城里文坛旧势力的忌恨,还因酒后失言得罪了文华殿大学士李元峰,很快就被寻个了借口,打发回清流县当回教谕。柳三变与欧阳修私交甚笃,他同样仕途不顺,年近五十才升到广陵府的学正(教育局局长),后因为替欧阳修求情,被革去官职,隐居在广陵的深巷中。直到半年月淮南王文试缺一名有名气才华的主考官,这才召了柳三变回去任主考官。   秦阳到这里路过清流县,既为与老朋友相聚,也是为了暗中招贤。别人不懂欧阳修是怎样的宝贝,秦阳可清楚得很。   他带着亲卫在县城门外报了姓名,很快,县令施远山便带着师爷亲随和全县官员,急急忙忙出城相迎。      第一百六十九章 黑炭不黑      得知县城外的乃是堂堂东巡御使、御林军统领、虎威将军秦阳,着实把施远山吓了一跳。秦阳是三品大员,比起他这九品小官自然是天上地下。所以施远山跑得极急,满身肥肉一颤一抖,汗水直流也顾不上擦下。   他本来听说秦阳在城郊驻扎,有心去巴结奉承一番,谁知送礼的人到了军营外却被拦了下来,回复说:秦统领不收礼物。   这七个字的回复让施远山胆战心惊,以为礼物不够重,人家秦统领看不上,故而今天正四处搜刮奇珍异宝准备傍晚亲自送去军营,谁知此时秦统领已亲自找上门来了。   施远山心里暗骂这秦阳好沉不住气,他早就听说过这秦统领不过十六七岁,正是少年得志,难免心浮气燥。   他心里腹诽,脸上却堆出谄笑,恭敬行礼道:“下官清流县县令施远山,拜见秦统领。”   秦阳与他寒暄一番,见跟随施远山前来迎接的官员有三四十人,却没发现欧阳修。他暗忖:难道欧阳修这教谕的级别太低,连出来迎接自己的资格都没?   那边的施远山等人见秦阳身边跟着个可爱的小萝莉,心里惊讶不已,但见秦阳喜怒不形于色,又没主动介绍,都不敢多问。施远山当先引路,负责守城的驻军校尉许耀作陪,将秦阳一行人带入县城。   一路上,秦阳见到县城中的百姓面有饥色、衣不蔽体,又见到许多房屋倒塌,大群百姓缩在街道的角落里冻得簌簌发抖,见有人走近便围上去哀声恳求施舍一个馒头一口白饭,显然这清流县里的雪灾也极为严重。   忽然人声吵杂,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子朝这边狂奔过来,身后跟着数名怒声吆喝的捕快。   那男子手里抱着一包东西,似是盗窃了他人物品。   施远山正回复着秦阳关于雪灾的问话,见到这情景顿时大怒,这毛贼居然挑这个关键时候,当着秦统领给自己脸上摸黑,他大喝道:“许校尉,将这大胆毛贼拿下!”   许耀应了声,几步冲了过去,手一伸,已将那男子擒了下来,他也不打话,抡起手掌在男子的脸上左右各扇了数巴掌,这才将人提到施远山面前。   施远山见秦阳脸色不豫,暗叫不妙,马上问那追在后面的捕快:“怎么回事?”   那些捕快答道:“这厮胆大包天,居然敢偷我们官衙购买的马饲料,被我们发现,落荒而逃,恰好被大人擒获。”   施远山大怒:“押回去,杖刑五十,关押三个月!”   捕快们正要动手,“慢!”却是秦阳出声了。   捕快们不认识秦阳,见但县令都在恭敬作陪,知道定是个大人物,连忙退到一边。   秦阳见那男子面黄肌瘦,棉衣破旧,几乎与乞丐无异,被打得两颊红肿,满嘴是血,依然死死抱住那包饲料不放,便问道:“你是何人,怎么盗取官衙的马饲料?”   那男子见秦阳气度不凡,周围的官员又对他极为恭敬,马上跪了下来,泣道:“大老爷,小人是这清流县人氏,姓张名九,近月雪灾严重,小人家中无粮已久,老母妻儿都饿得不行,见运送马饲料的车辆上掉下一包,小人一时鬼迷心窍,才拿起就跑,求大老爷饶命!”   那包马饲料已经破了一个口子,漏出粗谷渣碎,那男子慌忙用手接住,那小心翼翼的样子,仿佛掉下的不是给马吃的粗劣饲料,而是珍贵的白米面粉。   秦阳见状不由一阵心酸。   感觉有人拉了拉他的衣袖,低头一看,却是夕岚。   夕岚眼圈发红,恳求道:“阳阳,这人好可怜,你帮帮他吧。”   秦阳摸了摸她的秀发,大步走到那男子面前,亲手扶起他:“官府没发放救灾粮食?”   那男子正要答话,却见施远山和许耀等人恶狠狠地瞪着他,吓得全身一缩,嚅嗫道:“有……有……”   秦阳察言观色,也不多问,只是转头对施远山道:“施县令,这人虽是盗了官衙的饲料,但情况特殊……”   施远山何等精明,连忙道:“是是,秦统领言之有理,特殊情况嘛,特殊情况!”他脸色一沉,对着那男子喝道:“要不是看在秦统领的份上,今日一定不会轻饶你,赶紧滚!这包马饲料我就送你了,日后要痛改前非,不可再行此偷盗之事,不然定会严惩!”他越说越觉得自己一脸正气凛然,简直比青天大老爷还要更青天,特别是见秦阳脸色缓和下来,不禁暗自得意。   那男子喜出望外,向着秦阳和施远山叩了个头,匆忙抱着那包饲料跑了。   经过这么一件事,施远山感觉脸上无光,赶紧对身边的师爷吩咐数句,那师爷心领神会地离开了。   施远山带着众人来到清流县衙旁边的一座大酒楼前。秦阳见这酒楼富丽堂皇,极显奢华,不由皱起了眉头。   待得上了二楼,见到满席珍馐,尽是难得一见的山珍海味,想到那些雪中的灾民们和刚才那个把马饲料当成宝贝食物的男子,秦阳更是怒火中烧。   不想可知,这群吸食着百姓血肉的官员们,平日是怎样的骄奢蛮横!   秦阳气得全身发抖,他暗下决心,这事既然自己遇着了,就不可能放过这班贪官污吏!   施远山陪笑着道:“清流县地处偏远,只能勉强准备这些浅薄水酒,还请秦统领见谅,来来,请秦统领上坐。”他还亲自帮秦阳拉开椅子,极尽殷勤。   秦阳脸上不动声色,点点头坐下。见秦阳入席,施远山又拉开秦阳旁边的座位,请夕岚坐下。他可不笨,从刚才的小事可以看出这个小萝莉与秦统领的关系绝不简单。   夕岚不高兴地瞪了他一眼:“你是坏人,不用你帮我!”这小丫头见施远山刚才的言行,早就心生灭恶。   秦阳拉拉她的小手,示意她别乱说话,夕岚气呼呼地鼓着小脸蛋,坐到秦阳旁边。   施远山尴尬不已,秦阳努力露出温和的表情,对施远山说:“施大人,请入座。”   施远山见秦阳脸色如常,这才松了口气,陪笑落座。此时那师爷已带着数名年轻貌美的歌姬上来陪酒弹唱。   一时之间酒楼之上燕语莺歌,美色美食俱使人醉。   本来施远山安排了一名相貌最是可人的美女坐到秦阳身边,结果小夕岚气呼呼地瞪着他,充满威胁意味。施远山琢磨不透这小萝莉和秦阳的关系,说是父女但年岁差距太小,说是兄妹但两人长相不像,说是情侣……似乎这小姑娘也太小了吧?慢着,听说有不少达官贵人对小女孩有特殊癖好,莫非这秦统领也是如此?联想到秦阳和夕岚刚才的动作神态,他愈发觉得是这么一回事。   他连忙挥挥手,让那美女也到台上歌舞助兴。   秦阳见这歌舞升平的奢靡之宴更是不悦,他勉强按下心中反感,问道:“对了,清流县不是有个叫欧阳修的教谕?他与我是旧识,可否找来一聚?”想了解这清流县的真实情况、掌握这批贪官污吏的罪证,离不了对此地知根知底的人,欧阳修无疑就是个极合适的人选。   施远山脸上现出古怪神色,他咳了声道:“原来秦统领与欧阳教谕相识,可惜欧阳教谕恰好有事离开了本县,可能要半个月后才会回来。”   秦阳见他言焉不详,知道定有内幕。他正琢磨着找个机会派亲卫去暗中打探一下,忽然听得楼下一片喧哗,似乎有人打了起来,很快,三人大步走上了酒楼,冷冷地瞪着秦阳和一众官员。   领头一人年约二十七八,身材中等,长得白净斯文,颔下无须,身穿藏青长衫,似是个富家出身的读书人。他身后跟着两人,左边那人也是个白脸书生,三十岁左右,三缕长须,颇为几分温文儒雅之气,右边那人最是年轻,年不过十七八,相貌最是出众,剑眉星目,极有神蕴,他腰配长剑,英气勃勃,显是武艺不俗。   见有不速之客到来,秦阳的亲卫和许耀等人纷纷手按兵刃挡上前去。   右边那少年挺身与众亲卫对峙,当先那白净读书人却视而不见,环视众官员一圈,目光落到秦阳身上,冷哼着嘲讽道:“你定是秦阳了?你这救灾剿匪的东巡御使当得真是尽责,救灾救到这酒楼上花天酒地来了!”   许耀阴沉沉喝道:“包拯、公孙策、展昭,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打伤楼下的官兵、冲撞秦统领!”   包拯?公孙策?展昭?这白净读书人就是包拯?怎么包黑炭半点不黑!   秦阳大吃一惊,霍然站起:“包拯?公孙策?展昭?”      第一百七十章 包拯申冤      众人的目光全落到他身上,许耀小心翼翼问道:“秦统领认识这三人?”   秦阳此刻已平复心情,重新坐下,淡淡解释道:“以前曾有朋友提起过。”他暗暗称奇:包拯不是回庐州守丧?就算是百日孝期过了不去太阳城投奔自己和吕夷简,也不会出现在这清流县吧?   此时包拯黑着白净的脸,倒有几分符合传说中的形象,他气愤道:“秦统领之名我也曾听好友提起过,果真闻名不如见面,见面方知不过如此!”   看来他确有收到吕夷简的书信。秦阳知他误会了自己,却没解释,只是含笑问道:“包先生何以在此地?”   他这沉静的态度反倒让包拯暗自惊讶。包拯脸色稍缓,打量秦阳数眼道:“我是来为好友和清流县的百姓们伸冤的。”   施远山脸色比包拯还要黑:“大胆刁民,此前你们三人无端击鼓鸣冤,信口雌黄,本官已没追究你们的责任,今日居然还敢惊扰秦统领,颠倒黑白,来人,将他们拿下,收入大牢!”   许耀和众捕快兵士刀剑出鞘正要一拥而上,秦阳脸色一沉:“住手!”   他声音不大,但众人的耳膜都被震得生痛,许耀和展昭都脸色微变,两人都已察觉到秦阳深不可测的内功修为。这秦统领与高统领并称淮南第一高手,果真名不虚传。   施远山陪笑道:“秦统领,对付这些刁民不需您费心……”   秦阳摆摆手:“让包拯说下去。”秦阳当了这么久的城主和御林军统领,淡淡的一句话,已尽显久居高位者的威严感,施远山顿时噤若寒蝉。   秦阳拉着夕岚站了起来,坐到旁边一张空桌子上,亲卫掏出笔墨纸砚放到桌上,秦阳亲自磨好墨,拿起纸笔,方始问道:“包先生,请你上前细说,你的好友是谁?”   秦阳的众亲卫见秦阳如此态度,也收起兵刃,退到一边,让包拯走了过来。   包拯见秦阳从容不迫,暗道:“此人是有信心留下我等灭口,还是真的是个明官?观他入城时对待灾民的态度,似乎真有几分爱民为民之心。”但他这些年来见惯了官官相护,也见惯了昔日胸怀大志的亲朋好友当官后就变了质的事例,怎可能轻信秦阳。他只是冷冷答道:“我好友正是清流县教谕,欧阳永叔!”   秦阳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脸色剧变的施远山,慢慢在纸上写下欧阳永叔的名字,又问道:“欧阳永叔有何冤情?”   包拯见他依然神色不动,怒道:“素闻秦统领幼时极得欧阳永叔的青睐,此刻听到永叔遭人陷害,竟无动于衷?”   秦阳缓缓道:“你等三人既然敢孤身上来寻我伸冤,那就表示有冤案,我作为东巡御使,有职责听你说明冤情。公事面前,一切私人感情都退居二线,以事实说话,以证据说话,然后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包先生,素闻你一向刚直无私,聪颖过人,这点道理该是懂得的吧?”说到“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时,他眼中的怒意却是掩饰不住。   包拯和公孙策对视一眼,公孙策上前,躬身行礼后递上状纸:“秦统领,这是晚生三人的状词,请统领过目。”   秦阳接过,打开细看起来,越看眉头越是皱了起来。   原来欧阳修见清流县雪灾严重,但自县令而下,个个官员不顾百姓死活,私吞赈灾物资、中饱私囊,使他极是愤慨,他写了封书信给好友包拯,将身家后事托付给他,随即亲自到滁州府府衙,状告揭发清流县官员的罪行。但滁州知府与清流县县令蛇鼠一窝,以越级上报的事由将欧阳修责打一番,又将状纸与案件交还清流县县令施远山审理。自己审自己哪可能审出什么问题,欧阳修被判“与乱民勾结,煽动民众对抗官府”大罪,关入大牢,半月后处斩。包拯等人听闻此事哪会见死不救,专门从庐州赶来,击鼓鸣冤,要为欧阳修讨个说法,结果自是被施远山赶出县衙。包拯等人不死心,留在清流县寻觅机会救欧阳修,今日听闻秦阳入城,又见他义释灾民,心中燃起几分希望,便尾随其后,闯入酒楼上伸冤。   秦阳看罢状纸,已知此事有九成九都是真的。他又问:“欧阳永叔的书信可在?”   展昭上前,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裹,小心展开,里面正是欧阳修的书信,见他如此郑重收藏,可知这信何等重要。   秦阳打开,见到上面的字迹颇有几分赵体楷书的风骨在,天下间有此笔迹的只有自己三兄妹和欧阳修,此信自是欧阳修亲笔所书。欧阳修自问必死,特意在书信中写明了清流县上下官员贪墨赈灾物资的详细情况,以期死后由好友觅机上报清官,为民除害。信中洋洋近千字,字里行间愤概激昂,忧国忧民、舍身赴死的气概跃然纸上。   见欧阳修的胸怀抱负与自己最是相符,秦阳心中暗赞不已,更动了爱才之念。他收起书信和状纸,冷冷望向施远山:“施大人,你有何话要说?”   施远山和其余官员见秦阳如此态度,早已脸无人色,施远山还要狡辩,被秦阳洞悉一切的目光瞪了瞪,顿时吓得全身哆嗦,哪里说得出话来。   秦阳转身吩咐亲卫:“匡伯和,你带三名兄弟,去县衙大牢提欧阳先生来问话。”他想了想,又对夕岚道:“夕岚,此事极为重要,你随他们一起去,如有人要害欧阳先生,尽数擒下。”   秦阳对欧阳修极是重视,怕施远山等人狗急跳墙杀人灭口,故特意派了武功最高强的夕岚保护欧阳修,凭她三级中的武学修为,大可在清流县横着走。   他又扫了许耀一眼:“许校尉,麻烦你带路。丑话说在前头,要是欧阳先生出了什么意外,别怪本统领下手不留情!”   许耀见他目光阴冷如电,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哪敢说半个不字。   夕岚见秦阳安排自己去做重要的事,大为高兴,马上带着匡伯和等亲卫,押着许耀下楼去了。   他去提欧阳修来问话倒也无可非议,只是他居然让个小女孩一起去,众人不免大觉愕然。展昭挺身而出:“秦统领,展某也想一起去。”自是不放心夕岚等人,怕许耀半路暴起伤人。   对着展昭,秦阳脸色倒温和下来:“你不用保护包先生和公孙先生?”   展昭直迎秦阳的目光:“秦统领武艺如此高强,展昭在与不在,又有何区别。”此话一语双关,不卑不亢,极有胆识。   南侠展昭果真名不虚传,秦阳对展昭也极是欣赏,有心收为己用,便拍拍他的肩膀:“那你也一起去吧,包先生和公孙先生,我自会照拂。”   展昭微一躬身,急追下楼。   包拯忍不住道:“秦统领,此事乃公事,何以让幼童参与其中?”   秦阳微微一笑:“她年纪虽小,却是我的亲卫,武功最是高强,有她在我更放心。”   众人俱是不信,秦阳也不多解释,只是又问起包拯和公孙策为清流县百姓伸冤之事。   施远山向师爷使了个眼色,师爷偷偷正要溜出去,秦阳眼尖,随手拿起桌上的筷子,手一扬,筷子掠过师爷身前,“卟!”地插入楼梯之中,入木近半。   众人哪里见过如此高明的功夫,俱是脸色大变。那师爷更是吓得坐倒在楼梯上,手指头都不敢动。   秦阳情知今日之事必难善了,看来得调动军队了。他对身后一个亲卫暗中吩咐几句,那亲卫飞快离去,秦阳又下令道:“守住酒楼门口,本案未查清查明前,任何人等不得擅自离开。”其余亲卫领命,手按兵刃守到门口。   “包先生、公孙先生,请继续说下去。”   包拯等人定了定神,将这几天在清流县见到的诸如灾民卖女求食、官商勾结哄抬米粮价格、官员栽赃陷害良民之事一一禀告,秦阳手执毛笔,将两人反映的灾情、民不聊生之事细细记下。   满桌的珍馐,慢慢变冷,歌姬舞女,缩在一角不敢做声。   官员们则个个脸如死灰,颓然站在一旁。      第一百七十一章 公开审案      待得包拯说罢,秦阳问道:“不知包先生,认为这些事情该如何处置?”   包拯脸无惧色,昂首答道:“首要之事自是开仓赈灾,对于那些贪赃枉法的官员,视情节轻重或斩首、或革职、或抄没财产,对于那些哄举物价的无良奸商,宜以重罚!”   “好!”秦阳将纸笔交给他:“此案中涉及人物、案情都分条写在上面了,你视情况一一写明该如何处置。”   包拯和公孙策大感愕然。   秦阳微笑道:“怎么?包先生连这点胆色本事都没?”   “有何不敢!”包拯毫不迟疑,接过纸笔一一写下,遇到情节较复杂的,都与公孙策详加商量,再行写下,可见他做事虽然刚正,但极为细心。   就在此时,酒楼外传来鼎沸人声,却是清流县的百姓们听得消息,都赶来伸冤。很快,夕岚、展昭和三名亲卫已护送着欧阳修回到酒楼,一起带来的还有欧阳修的十名门生,最小的才十二三岁。听说他们是因到县衙抗议先生的冤案,被收入大牢,但这十名书生无一人妥协,甘愿追随先生赴死,俱是有骨气的文人。   秦阳见十余人都身穿单薄的囚衣,特别是欧阳修脸色苍白,他伸出手,帮欧阳修把把脉,见他气血脉搏尚有力,只是因牢狱之灾感染风寒,心中稍安,亲自解下裘衣披在他身上:“欧阳先生,辛苦了。”   欧阳修见这锦衣少年极是眼熟,一时却认不出来。   秦阳提起笔,在纸上写了“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欧阳修见到那熟悉的赵体楷书和词句,又惊又喜:“你是秦阳?”他本以为必死无疑,见被人提押出来还以为是县令们等不及,要将自己和学生们私下处死,万万想不到居然会见到秦阳。   秦阳握住他冰冷的双手,眼中热泪泛起:“欧阳先生,我来晚了。”   “你……你怎么来这里了?”欧阳修百感交集,他早已听闻当初那个才华超绝的乡间少年近年来的种种惊人事迹,更知他已当了淮南王的御林军统领,只是他这些天被押在大牢,并不知道秦阳出任东巡御使之事。   秦阳见人多口杂不便多言,便正色道:“私事容后再说,现在先将先生的案件重审。”   欧阳修点点头,见包拯、公孙策俱在此地,已猜出定是好友前来鸣冤相救,三人相视而笑,情谊尽在不言中。   夕岚奔回秦阳身边,得意道:“阳阳,我办好啦!可惜没人敢来抢人!”小脸蛋写满了“快夸我吧”的表情。夕岚的性子与星儿幼时有几分相似,都极为率真,只是这小姑娘比老实的星儿更显狡黠、灵气外露。   秦阳摸摸她的秀发,表扬一番,逗得夕岚笑脸如花。   他见酒楼外百姓越聚越多,干脆下令,将一干人等押到广场上公开审理此案。   东巡御使秦阳要重审欧阳教谕一案以及众官员贪赃枉法的案情,此事一传十,十传百,不过片刻间,全县大多数灾民百姓都聚到广场之上。   其时已是酉时,夜幕降临,天色昏暗,寒风呼啸,百姓们衣衫单薄,但没人愿意离开,人人都满怀期待,望着端坐在广场上审案的秦阳。   秦阳早已名满天下,清流县百姓谁没听过他的事迹?特别是他的亲民爱民,更是在普通民众心中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此时见是秦阳亲自审理案件,百姓们无不激动至极,纷纷高呼:“秦统领,一定要为我们伸冤做主!”   公案是从酒楼搬下来的一张桌子,秦阳端坐中间,夕岚坐在他旁边,一边帮他磨墨一边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民众,喜道:“阳阳,你好有名哦。”   小孩子最喜英雄,夕岚见自己最喜欢的阳阳大受百姓欢迎,自是高兴。   秦阳正色道:“能得到百姓的信任,既是荣耀,也是压力。越是有名望、越是身居高位越要居安思危,谨言慎行。要知道,权力是人民赋予的,只有良心是自己的。我不求事事做得最好最正确,但求无愧于心。”   夕岚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但台下的包拯、公孙策、展昭、欧阳修等人听了,却是耸然动容,欧阳修最高也不过当过一府的训导、从五品的官职,包拯等人更是从未出仕,未曾体会过身居高位的感受,但今日秦阳这番话,却如春风入夜,植根在他们心中。日后他们哪怕位极人臣,依然能保持着警醒、忠君爱民,秦阳今日这番无意之话功不可没。   秦阳站起来,高声道:“各位父老乡亲,感谢你们对秦某的信任,今日秦某既到了清流县就定会惩凶顽、除奸邪、斩贪墨,为蒙冤者洗刷冤情!更会为各位深受雪灾之害的父老乡亲们讨一个公道!”他此刻证据在握,哪里还用得着对那些贪官们虚以委蛇。   百姓们欢声雷动,拼命鼓起掌来。   施远山和许耀对视一眼,知道今日定难幸免,趁着周围人声吵杂,许耀低声道:“大人放心,我已暗调兵马,片刻后就会将此广场重重围困,任他秦阳区区十余人插翅难飞!”   秦阳打开适才那张案情记录,见包拯在每条案件后都列明了如何处罚。此时大宋王朝名存实亡,声势极弱,但百姓们还是默认按着大宋律例办事,故而包拯的处罚依据还是大宋的律例。秦阳细阅一番,除了个别稍显迂腐外,基本上都极为正确,不由暗暗点头。   他示意众人安静下来,先宣了欧阳修和他的众门生上前,重审他的案件。   此案极是简单,有欧阳修的书信为证,又有当日判决的判决令在,秦阳让欧阳修、众门生与施远山对质,很快便判决下来:“欧阳修官复原职,和众门生无罪释放,施远山制造冤假借案,革职查办!”   百姓们顿时沸腾起来,欢呼声赞扬声唾骂声不绝于耳,欧阳修的妻儿们挤出人群,抱着欧阳修放声痛哭。   自有秦阳的亲卫上前,要剥下施远山的官服和乌纱帽,捆将起来。   许耀冷笑一声,拦在亲卫身前:“秦统领,你好大的官威,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头!”   他拍拍手,数百兵马哗啦地从远处喊杀着冲了过来,个个杀气腾腾,百姓们不明所以,很快被这数百兵马冲入广场中,刀剑出鞘,将秦阳等人团团围了起来。   秦阳和夕岚神色不动,依然施施然地端坐在公案后。   众亲卫和欧阳修、包拯等人都变了脸色。欧阳修喝道:“许校尉,你是要造反么?”   许耀哈哈大笑:“此人假冒秦统领之名,意图煽动民众动乱,其罪可诛,我身为清流县城守将,有职责将这等暴乱分子当众击杀!来人,将这些暴民拿下!”   百姓们一听,轰地炸开了!   “胡说八道!居然敢擒我们的秦统领!”   “你们这群贪官污吏不得好死!”   “大家和这些恶人拼了!保护秦统领!”   百姓们尽管手无寸铁,但人人都奋勇冲向枪明剑亮的数百守兵,眼看混战一触即发。   “停手!”秦阳暴喝一声,如晴天响了个惊雷,所有人耳膜翁鸣,都大骇停手。   秦阳拍案而起,快步走到一名兵士身前,劈手夺了他的兵刃,怒道:“好胆,谁给了你们拿兵器对付手无寸铁民众的权力?”   见秦阳满脸正气,双目如电,那兵士骇然而退,哪敢答话。   秦阳拔出腰间宝剑:“这是大王赐我的宝剑,上至知州,下至兵士,有违纪者俱可先斩后奏。”他大喝道:“所有兵士听令,都给我放下兵刃!”   他本身就是一代绝顶高手,气度不凡,更兼身居高位,统领千军万马,一声暴喝威势逼人。   剑光如雪,在火把之下极是耀眼。   众兵丁你眼望我眼,不少人吓得丢下兵器,纷纷后退。   许耀也是一惊,随即想到现在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他大喝道:“众位兄弟,秦阳不过只带了十位亲卫,我们一拥而上,尽可将他碎尸万断,怕他作甚!他要来查赈灾物资的事,此事我们人人有份,谁也跑不了!不想死的就拼命啊!”      第一百七十二章 为民除害      众兵士一听有理,有胆大的开始蠢蠢欲动了,但谁也不敢冲在最前面,先不说秦阳的赫赫威名,光是他东巡御使、御林军统领的职务已吓死人,不论谁杀了他都后患无穷。   施远山见状,猜出众兵士心思,尖叫道:“杀死秦阳者,赏银千两!快动手!”   重赏之下,终于有兵士带头冲向秦阳,秦阳尚未出手,只见一道小小的身影如幻影般闪了过来,手掌轻拍,冲在最前面的数名兵士被拍得倒飞数丈,撞倒后面十余人,如滚葫芦般跌落在地,惊呼声四起。   哪来的高手?众人定睛一看,居然是一直坐在秦阳旁边的那个**岁的小女孩!   见她脸如白玉,瓜子脸形,骨溜溜的大眼睛,弯弯的细眉,薄薄的轻唇,配上得体合适的冬装衣裙,可爱至极。   展昭与夕岚一起去保护欧阳修,早从她的轻盈身法脚步判断出这小萝莉身手非凡,此时倒不惊讶,秦阳和那十名亲卫更是对夕岚的实力心里有数,其余近万人都怀疑自己的眼光。   包拯等人想起秦阳曾说过这小女孩是他的亲卫,不禁大奇:难道这小女孩真的是亲卫?   夕岚仰着小脸蛋,声音萌萌道:“阳阳,不用怕,有我保护你!”   “好好。”秦阳眨眨眼睛:“不过,应该不用你出手了。”   他话音刚落,广场外再次传来无数马蹄声,却是两千御林军骠骑卫左营的军士杀奔过来,当先一员大将正是指挥使艾铁!   艾铁策马冲到秦阳身前,躬身行礼:“秦统领,我已点齐两千骠骑卫,听候差遣!”   秦阳指指那些守军:“将他们都绑起来。”   “得令!”御林军如狼似虎,猛扑向清流县的守军。   那些兵士们本来就是欺善怕恶之辈,此刻见御林军个个虎背熊腰,刀明甲亮,又人多势众,哪敢反抗,纷纷束手就擒。   只有许耀拔刀要顽抗,展昭离他最近,长剑掠起一道寒光,许耀惨叫着手臂大腿同时中剑,跌倒在地,很快有御林军冲上前,将他粽子般捆了起来。   待得尘埃落定,数百兵士和一众官员被捆着押在广场中间,御林军维持秩序,秦阳拉着夕岚重新坐回公案后,若无其事地继续审理案件。   很快,施远山、许耀等官员一宗宗贪污**、栽赃陷害的案件水落石出,百姓们愤怒不已,纷纷朝那些官员们扔雪团石头。   秦阳大手一挥,制止了众百姓。   他缓步走到施远山等人面前,冷冷道:“施大人,许校尉,你们这些年还真是除了好事,什么事都做尽了!”   施远山拼命叩头:“秦统领饶命啊!只要秦统领放我一条生路,我定会痛改前非,结草衔环,做牛做马相报!”   “饶命?你可知道,就因为你们这些人的贪墨灾款,多少百姓饿死冻死在雪天中!我放过你,那谁放过那些不幸去世的灾民们!我实在想不明白,你们的俸禄也不算低了,比起那些忍饥挨饿的老百姓们,你们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清流县满目疮痍,民不聊生,你们竟然还敢私营酒楼,醉生梦死!最不可饶恕的是,竟敢动灾民们的救命物资!”   百姓们听他铮铮之言,无不大声应和,场面激昂。   “你们,其罪当诛!”秦阳的声音愈发阴冷,他坐回公案上,毛笔挥动,写下大大的“斩”字,丢到施远山和许耀身前。   他伸手轻轻挡住夕岚的眼睛,广场中御林军手起刀落,两颗人头滚落在地。   广场四周爆发出热烈的掌声。这些年来,施远山和许耀做了多少无法无天的恶事,百姓们早恨不得食其肉,唾其骨!   百姓们本来还担心秦阳年少,顶多将两员首恶官员收押带回去审理,都暗暗担心他走后,这些官员的余党报复百姓,想不到秦阳如此杀伐果断,以两颗血淋淋的人头震慑了所有恶人!   如果说此前百姓们对秦阳的好感因传闻而产生,此刻无数的欢呼声,却是对他嫉恶如仇,心怀民众的言行从心底里认同。   很快,其余官员也一一被判刑,为恶较多者,斩立决;为恶较轻者,削职为民或降职处罚,对于被斩首者和奸商劣绅,一律派御林军去罚重款或者抄没财产,所得款项尽数充入救灾款。对于那数百名军士,民愤极大者斩立决,其余情节较轻者尽数卸甲归田。   半个时辰间,清流县军政官员和兵士来了一次大清洗,近十颗人头悬挂起来。   包拯见秦阳几乎全按自己的判词来宣判,惊喜之下大有荣焉,有种得遇伯乐之感,加上见秦阳做事果敢,心思缜密,又确是一心为民,不由暗暗点头:难怪以吕夷简这样的大才也甘心为这少年所用。   案件审判完毕,秦阳起身,环视百姓们,高声道:“各位乡亲们,案件已审理完毕,有几件事要宣布一下。”   迎着百姓们充满期待、尊敬的目光,秦阳的声音响遍广场每个角落:“第一,淮南王有令,所有灾区免赋两年,各级官员不得私自征税,所以大家可以放心种粮食!收获的粮食都是你们自己的!”   百姓们无不欢欣鼓舞,欢呼声震动夜空。   “第二,淮南王有令,所有房屋被毁的百姓,都可以到官府领取帐篷,不收分文!每户发放粮食五十斤、每人棉衣一件、棉被一张,以后视雪灾情况再行增加,放心,只增不减!”   广场中又是欢声如雷,这才是最重要最贴心的救灾措施!   “第三,淮南王有令,为确保救灾物资的发放,可由各位推举出十位德高望重的长辈,负责协助物资发送,确保不再发生任何贪墨事件!”   随着秦阳一项项救灾措施的宣布,清流县百姓们比过年过节还要欢乐,人人脸上喜形于色,高呼着秦阳和淮南王的名字。   秦阳使人飞马报去滁州,让知州重新派官员和守军尽快到任。此时欧阳修和他的门生们都要各自归家,临行前欧阳修诚邀秦阳到他家稍坐。秦阳知道他们一家人久别重逢定有很多贴心话要说,便允诺明日一早再去拜访,又令御林军里的随军军医去欧阳修及众门生家里问诊施药。倒不是他不想亲自替欧阳修等人诊治,而是救灾如救火,刻不容缓,他实在腾不出手来。   秦阳见包拯、公孙策和展昭都旁在一旁,便问道:“三位,现在我手下缺人,能否帮帮忙?”   包拯等人本来想等秦阳稍有空闲再向秦阳道谢,此时听他突然求助,都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秦阳半点不客气,马上给他们三人分派任务,包拯负责去清点救灾物资,公孙策负责物资发放事宜,展昭则安排去和御林军们抄没贪官劣奸商们的财产,秦阳还顺手将自己的宝剑递给了他,道:“如果发现有兵士胆敢趁乱掠夺民众、欺男霸女或者私吞财物,俱可以此剑先斩后奏!”他说此话时声音极大,所有御林军都听在耳中,想到秦阳定下的军纪,无不心中凛然,哪敢动半点儿歪心思。   展昭见秦阳居然如此看重和信任他,大受感动,躬身道:“誓不辱命!”   待得一切办妥,已是三更时分,清流县中处处升起了炊烟,欢声叫嚷响彻夜空,比过年还要热闹。   秦阳亲自抽查了一番,见所有灾民都已有了应急物资,这才放下心来,带着夕岚、艾铁和包拯一行人回到酒楼二楼暂歇。   灯笼点起,满席珍馐早已撤下,歌女舞女也已打发走了,秦阳令艾铁送上军中干粮和清水,分发众人。   夕岚终究年纪小,早就困得睁不开眼,勉强吃了点东西便钻到秦阳怀中沉沉睡去。   秦阳轻轻抚摸着夕岚的秀发,陷入了沉思中。   今晚他斩贪官、除恶吏、罚奸商,别人只看到他大权在握,风光无限,却不知道他是冒了极大的风险。他这东巡御使,职权写得明明白白,只是总督黄州和蕲州的军政大权,可不包括这滁州的清流县。当然,要是把“东巡御使”当成是钦差一样,插手此事倒也说得过去,关键就要看淮南王怎么判断了,而为了避免让淮南王误会他收买人心,他刚才在宣布各项救灾措施时,句句话都带上淮南王,可谓用心良苦。      第一百七十三章 招贤纳士      他正出神,见包拯等人都望着自己,顿时收敛心神,向包拯等人道谢。   包拯经过一夜的观察,早已知道自己最初误会了秦阳,他胸怀坦荡,当下郑重向秦阳道歉。   秦阳微微一笑道:“包先生,昔日曾听吕总管提起你的大名,专门到广陵拜访,不料今日在此地相遇。”   包拯白净的脸上现出笑意:“此事在吕大哥的信中已有提及,承蒙秦统领如此重视,实在是不胜惶恐。”   秦阳又问起他怎么会和公孙策、展昭在一起。原来在这新宋世界里,包拯和公孙策都出生在庐州,既是邻居又是同窗好友,两人年纪相近,志趣相投,此次包拯来清流县救好友欧阳修,公孙策自然一起来了。两人在路上遇到乱民,差点身死,是展昭路过相救。展昭刚出来游历江湖,最重义士,听闻欧阳修的事迹后,也仗义要助两人去救欧阳修,自此三人结伴同行。   原来历史上著名的三人组居然是这样组成的,秦阳大为感慨,这新宋世界与正史有极大差异,人物早已跳出了原有的时间轴,就像眼前这三人就与正史不同,特别是公孙策和展昭,以及尚在广陵中的高宠,都只是传记中的人物,未见记载在正史中。是历史上确有其人,还是在这个奇异的世界里诞生出来的同名同姓之人?   更奇妙的是,这些同名同姓之人,偏偏又有着与传记故事中相类似的能力、性格。一切就像冥冥中自有天意,这些历史上有名的贤臣谋士、猛将名侠们,都会如传说故事般遇到正确的人、经历类似的事,最终使得他们的故事走向与正史相类似的方向。   如果这就是所谓的世界修正力量,那秦阳这个异世界的穿越者,无疑是最大的异变。   只是不知道,最终是他被历史所“修正”,还是他开创新的历史?   秦阳凝视着这三名贤臣、谋士、名侠,温和问道:“包先生、公孙先生、展少侠,你们接下来可有什么打算?”   三人对视一眼,包拯道:“淮南道已乱,我们想回庐州将家眷迁走,另觅安宁之处定居。”   秦阳诚挚道:“淮南道虽乱,太阳城仍是安定,如果包先生和公孙先生不嫌弃太阳城地小人稀,大可迁入城中,我自会让妹妹和吕总管给你们的家人安排住处。”   见包拯和公孙策已有意动,秦阳又道:“我接下来还要去黄州、蕲州,手下极缺像包先生、公孙先生及展少侠这样的人才,不知三位是否愿意继续助我一臂之力?”   包拯望了望秦阳身边的亲卫们,迟疑不语。   秦阳笑道:“这十名亲卫和艾铁都是我的心腹之人,包先生有什么话但说无妨。”匡伯和等十名亲卫均不在“岚影”提供的间谍名单内,加上秦阳这两个月的观察,都是可以信赖的忠义之人,对秦阳极是敬服。   “秦统领胸怀民众,不畏强权,我等极是敬佩。”一旁的公孙策开口了:“但如今淮南道天灾**,起因乃是淮南王管治不力有关,秦统领在他麾下办事,怕是无力改变现状。”   言下之意是跟着秦阳未必能实现他们心中的抱负。   秦阳自信一笑,轻轻道:“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   包拯、公孙策眼睛同时亮了起来。两人都是博学聪敏之人,已听出秦阳这两句气势磅薄的诗句中大有日后取淮南王而代之的志向。   秦阳抱拳一揖:“天灾**,外族入侵,乱世既成,民不聊生。三位都是人中龙凤,国之栋梁,秦阳恳请三位出山相助,助我建立一个太平盛世!”   包拯三人见秦阳如此志向人品,都明显意动起来,三人对视一眼,齐齐躬身下拜:“我等愿为秦统领效犬马之劳!”   秦阳大喜,亲手扶三人起身,当即封包拯为监军御史,负责全军军纪、惩治犯法将士等事宜,封公孙策为行军长史,行军长史掌管行营事务,类似是秘书长一类职责,又封展昭为内军兵马使,跟随在身边负责管理秦阳的内军——内军,也就是秦阳的贴身护卫,目前连夕岚在内只有十一人,但这内军兵马使一职相当于统领的心腹,随时跟在统领左右,必要时可代为传达统领的命令,职权地位极为特殊,要是日后秦阳称王或者称帝,这个内军兵马使就是御林军统领。   三人一下子从布衣平民被提升到如此重要的职位中,无不感到得遇伯乐,大喜拜谢。他们又向秦阳请示,想先动身回家乡迁家族成员到太阳城——此时淮南道处处动乱,作为独立特区的太阳城反倒成为了唯一安定的净土,何况三人决意追随秦阳,自然将家眷迁到太阳城,示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秦阳当即写下书信交给展昭保管,里面自然是写给吕夷简和月儿的引荐信,嘱咐他们妥为安置包拯等人家属。秦阳又怕展昭一人保护包拯、公孙策的家眷较为吃力,又让艾铁寻五十位信得过的骠骑卫,乔装成平民,一路护送。   包拯等人拜谢而去。   第二天一早,秦阳带着夕岚和十名护卫去欧阳修家中拜访。   欧阳修的母亲已于年前病逝,此时家中只有一妻一子,欧阳修的妻子胥氏知道相公可以出狱脱险全赖这位秦统领帮助翻案重审,见他到来,自是殷勤接待,送上茶水。只是为了救欧阳修,家中值钱的东西早已变卖换钱去送礼求情,此时家徒四壁,只能勉强以粗碗送上茶水。见欧阳修的夫人局促不安的样子,秦阳笑道:“大嫂,不必客气,我出身贫寒,少时流落山野,身无长物,那时但求一碗热茶也不可得。此刻大嫂送上热茶,已是重礼。”他指的自是刚刚穿越过来时,带着两个妹妹离开孟龙家,流落街头的事情。众人见他言词诙谐,都笑了起来。   夕岚挨在秦阳身上,人小鬼大地摸摸秦阳的头发,声音萌萌道:“阳阳不用怕,以后有我在,不会再让你吃苦。”   秦阳哭笑不得:“好好,那还真得麻烦你了。”   其时欧阳修正躺在床上休息,听得秦阳到来,连忙起身相迎。   秦阳拉他坐下,又替他把脉诊断,知道病情不重,只是在狱中受了不少皮肉之苦,倒要多加调养。   欧阳修握住秦阳的手,叹道:“本以为再无机会见到小兄弟了。想不到这次落难,反蒙小兄弟相救。”当年他是一县教谕,虽只是个芝麻小官,终究是有官名在身,较之偏僻小山村的秦阳有着天渊之别,此时四年多过去了,自己还是个教谕,而秦阳这小村童却已成为三品大员,统兵数万,名扬天下,怎能不让他感叹呢。   秦阳猜到他的心思,诚恳道:“昔日得蒙欧阳先生的青睐,可惜秦阳那时年少不懂事,辜负了先生好意,一直颇觉不安,但先生的恩情却铭记在心中,昨日遇过清流县,本来就是专门前来拜谢先生。先生忧国忧民,敢言直行,极有风骨,秦阳一向最是佩服。”   欧阳修见他一如少年时的谦逊有礼,更觉喜欢,道:“那日我见小兄弟文采斐然,便知你决非池中之物,只是想不到你能在短短一年间一飞冲天,名震天下。”   秦阳微笑答道:“先生极有大才,只可惜身处乱世,未得机遇而已。若得机遇,日后未尝不可成为国之首辅,名垂千古。”   此时欧阳修身居陋室,家徒四壁,落拓不已,要说他日后会成为一天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辅,却是无人肯信。   欧阳修的妻子胥氏听秦阳之言,急忙拉了拉欧阳修的衣袖,暗示他自荐,让秦阳提携一二。要知道此时秦阳乃是淮南王钦点的御林军统领、东巡御使,本身又是绝代名将,对于胥氏等平民百姓而言,绝对是个前途不可限量的大靠山,何况欧阳修与秦阳有一段交情,更是难得的机缘。   欧阳修自然明白妻子的意思,但他经历这次牢狱之灾,早已对淮南王的朝廷心灰意冷,当下只和秦阳谈各自别后事宜和诗词人生,半点不肯提及自荐出仕之事。   胥氏急得直跺脚,却不好在秦阳面前表现出来,气得带着十二岁儿子欧阳奕转身返回内室。   (感谢书剑秀才cyq、米娅等每天投推荐票,特感动。)      第一百七十四章 驰援黄州      秦阳看在眼里,微微一笑,拉住欧阳修道:“先生,你认为雪灾之后,民众能否过上好日子?”   “难。朝廷昏庸,奸臣当道,何况守军风纪极坏,百姓何日才可抬头见青天?恕我直言,小兄弟你虽有天纵之才,想要力挽狂澜也是……”   秦阳压低声音,一字一句道:“若我取淮南王代之呢?”   欧阳修全身剧震,见秦阳目光灼灼,并点不像开玩笑,他急忙低声道:“小兄弟,切勿乱语,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秦阳凝视着他,含笑道:“先生可认为我是在随便说说?”   欧阳修早听闻他建立太阳_城之事,微叹道:“此事极难。”   “大丈夫有所不为有所必为。先生既不愿助淮南王,可愿助我?”   欧阳修呆住了,他万万想不到秦阳居然会请他相助——助他平定天下,安邦定国。   秦阳又道:“先生,此时天下已乱,民众都希望能过上平安稳定的日子,你既有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大才,何必辜负一身所学?”   一句话便点燃了欧阳修心中几乎要熄灭的理想火焰,他本已打定主意带着妻儿隐居山林,醉心诗词歌酒,不再理会尘世之事,但此时想到有机会一展抱负,又怎会甘心就此终老山林?   秦阳再加一个砝码:“包先生、公孙先生等人已答应助我。”   欧阳修尚未答话,胥氏已从内室走了出来,喜道:“谢秦统领提携,我家相公定会齐心协力为淮南王办事!”   她在内室听不清楚两人对话,以为是秦阳主动要向淮南王举荐自己相公,狂喜之下哪还顾得上礼数,奔出来代相公答应下来。   欧阳修见状,轻叹一声,点了点头——他自然知道,从此自己就被绑到秦阳争霸天下的大船上,再也退身不得。什么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在霸主的路上,只有成王败寇,如果秦阳败亡,便是自己身死家灭之时;如果秦阳真的成功称王称帝,那自己就是从龙之臣,大可施展平生济世抱负。   秦阳喜出望外,一天之间,连收包拯、公孙策、展昭和欧阳修四个得力助手,有文有武,俱是济世之才,比之以前只有吕夷简一人独人支撑大局的日子好了不知多少倍。   考虑到太阳_城弹丸之地,有吕夷简和月儿在便已绰绰有余,秦阳便封欧阳修为行军司马,随自己出征。这个职位掌佐军政,相当于参谋长,乃军中幕僚之首,地位尤高公孙策的行军长史一筹。原本的行军司马因为是通过石布的裙带关系才上任的,多有作奸犯科之事,已被秦阳撤职查办。   欧阳修见一下子就被重用,也极是欣喜,他忽想起一事,道:“秦统领,我有一事相求。”他虽与秦阳是忘年之交,但此时既归秦阳麾下,自然不能再以“小兄弟”相称。   对这个称呼秦阳颇不习惯,但欧阳修一再坚持,秦阳只得作罢,随他称呼,但他依然尊敬地称呼欧阳修为“先生”。他说道:“先生但说无妨。”   “昔日我在狱中,有十名门生不离不弃,愿杀身成仁,与我以死报国,都是难得的忠义之人,我想将他们找来,带在身边继续教导,不知秦统领意下如何?”   秦阳现在最缺什么?人才!所以一听欧阳修之言,秦阳毫不犹豫马上答应下来。能被欧阳修这大才收为门生的,哪可能是庸才,不管怎样,先收下再说!   欧阳修唤自己儿子欧阳弈去找那十名门生,很快,十人快步到来,先是向欧阳修行礼请安,并向秦阳叩谢救命之恩。   欧阳修向他们说明了自己跟随秦阳左右的事,十名门生年纪最长者十八岁,年纪最轻者十三岁,都表示愿意继续跟在先生身边学习。   秦阳问了几个问题,发现他们都聪颖过人,特别是年纪最长的那十八岁门生和其中一名十五岁、十三岁门生,更是才思敏捷,远胜常人。   欧阳修见秦阳特别欣赏这三名门生,便指了指那名十八岁门生,道:“他姓曾名巩,字子固。”又指了指那十五岁、十三岁的门生:“他们两个是兄弟,兄长叫苏轼,字子瞻;弟弟叫苏辙,字子由。这三人是我所有门生中天资最佳的。”   他见秦阳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三人,不禁奇道:“秦统领,怎么了?”   秦阳捏了捏自己的脸,冷静了好一会才分别拍拍三人的肩膀,勉励道:“你们先随欧阳先生学习,日后我自会重用。”   重用,自然会大大重用!秦阳做梦到想不到,收了欧阳修还会顺便得到三个宝贝,看来自己近来运气好得不行。   苏轼等三人受宠若惊,齐齐拜谢。秦阳怕其余门生中还隐藏着什么牛人,连忙让欧阳修也介绍下。可惜余下七人名字陌生,都不是历史名臣,但见他们师从欧阳修,以后学成后安排个什么知府知州之类倒是绰绰有余。   滁州城离清流县城相隔不过十里路,中午时分,滁州知州亲自带着新任官员和数百驻军到达清流县县城,向秦阳负荆请罪。秦阳面色温和,将一众事情和他交接清楚,又说明带走欧阳修及十名门生之事。滁州知州早就对欧阳修这群硬骨头头痛不已,见秦阳不但不追究他责任,还要带走这一众刺头,简直对他感激涕零,还专门送了两辆大马车,方便欧阳修等文人赶路。   见知州好像送瘟神一般送走欧阳修等人,秦阳心里偷笑不已,而欧阳修等人则是暗自愤怒,更坚定了从此一直追随秦阳的决心。   下午,秦阳一行人回到军营。自有军医继续替欧阳修及他的门生施针问药,对于欧阳修等人的家眷,秦阳暗中派人护送去太阳_城安居,诸如此等杂事,按下不表。   其时黄州大贼曹成势力急剧膨胀,接连攻城掠地,占据了黄州、蕲州、舒州和申州四个州县,聚集了四十几万大军,号称五十万,自号齐天王,公然扯起反旗。   西路元帅石晋数次征讨,无奈曹成麾下的猛将极是厉害,石晋节节败退,败军所到之处劫掠百姓,尤甚于贼军,民怨冲天,尽降曹成,光州、寿州危在旦夕,使人飞马求援。   秦阳一边听着探马回报消息,一边加强整军,研究破敌之策。   其时大雪未停,行军艰难,大军按着秦阳的指示,不紧不慢地进军,边行边练,在风雪中踏过滁州、庐州两州境内,途中自然遇到不少乱军,但都是不足千人的小股乱民,秦阳甚至没动用四千御林军精兵,只是指挥着两万新军同时夹击,不死的一兵一卒轻松取胜,权当是实战练兵。   不知是谁传出以前秦阳的军队有个名号叫“秦家军”,很快,这两万四千人的大军也纷纷以“新秦家军”自称。秦阳心中有数,但笑不语。   十多天后,新秦家军进入寿州境内,距离寿州的霍山县不过三十里路。   霍山县在寿州中也算是一个较大的县城,乃是军事重镇,此镇一旦陷入敌手,贼军便可长驱直入,攻进庐州。其时霍山县已被近三万多贼军围困,因风雪太大,暂未攻城。   新秦家军的到来,使得原本已极为紧张的局势变得一触即发。   这日,风雪稍歇,大军扎下营寨,秦阳正和欧阳修、几个指挥使听探马报告军情,包拯、公孙策、展昭等赶至,向秦阳报到履职。秦阳引三人与欧阳修等人相见,自是有一番欢喜。   传讯兵急报,敌将马进送来战书约战。秦阳打开一看,信中尽是傲慢之言,要求秦阳速速投降,不然明天攻入营寨,将秦阳大军杀个片甲不留。   秦阳哈哈大笑,信手将战书撕了,打发走传讯兵后马上下令擂鼓点兵。   步兵营指挥使封孝友奇道:“统领,怎么把战书撕了?我们堂堂之师,与他们约定时间,定可大破敌军。”   秦阳眨眨眼笑道:“行军打仗又不是拜堂成亲,哪里需要这么多约来应去的,今日我便带齐兵马去杀了这马进。”   骑兵营指挥使司马子渊一向做事稳妥谨慎,他问道:“统领,我们刚扎下营寨,兵士尚未休息好,匆忙进军是否太鲁莽?”   秦阳含笑望着他,司马子渊被看得心里发毛,硬着头皮道:“统领,你笑什么?”   “别人步行自然累了,你们骑兵营骑着马慢悠悠地走,难道也累?”   司马子渊大吃一惊:“统领打算只派我们骑兵营出战?”   “区区三万贼兵,你们五千人足矣。”   司马子渊急道:“统领,马进可不同于我们在路上遇到的那些一击即溃的乱民,我们新兵尚未训练好,面对数倍之敌怕是会胆怯。”   秦阳拍拍他肩膀,嘴角泛起一丝深不可测的笑意:“是啊,连你都想不到我会只派骑兵营出战,那敌人更是万万想不到了。不过放心,弓弩营和步兵营也会出战,这可是练兵的好机会!”   练兵!   众将官早已从探马口中得知这马进的名头和本事,此时听秦统领轻描淡写的话,无不大为震惊。      第一百七十四章 诱敌深入      霍山县外五里处,坐落着七个大小不一的营寨。   马进正在主寨中军帐中喝酒饮宴,他乃是曹成手下大将,体格远比常人壮健,光是手臂便比寻常壮汉的大腿还要粗,使一根狼牙棒,有万夫不当之勇。自从曹成造反以来,他担任右先锋,所向披靡,连败石晋的大军数次,因而得到曹成重用,现在被封为寿州征讨使,手下坐拥五万大军。因为分兵把守其余要镇,此时他麾下只有三万多兵马,但凭着他马进的威名,寿州守军几乎是望风而降。   马进自然听到秦阳领军来援的消息,却只是嗤之以鼻。   连西路元帅石晋他都没放在眼里,秦阳这毛头孩子算哪根葱哪根蒜?他手下的参谋建议趁秦阳立足未稳,风雪行军疲惫之时进攻,马进不屑道:“没必要,就凭秦阳这小子,我用手指就能捏死他。”他反倒让人写了封战书,约秦阳决战,他不会写字,自然是他念,别人代笔了。   谁知传讯兵回报,秦阳看完信后直接撕信了,没回复。   马进勃然大怒,一掌将身前的小茶几拍得粉碎:“好你个秦阳,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点齐兵马,我要亲自去灭了这目中无人的狗贼!”   又有传讯兵飞奔进来:“报!有个自称是秦阳的少年将军带了两千骑兵过来搦战!他还说……还说……”传讯兵见马进的脸色,不敢再说下去。   马进怒道:“他还说什么?”   传讯兵嚅嗫答道:“他说……如果马将军您……你自己捆起双手……三步一跪地出去求降……他可饶……饶你一命……”   马进霍然站起,怒极而笑:“好你个秦阳,我不将你挫骨扬灰,誓不为人!”   参谋急忙劝道:“将军,秦阳不顾远行疲惫前来搦战,怕是有什么阴谋……”   “阴谋又怎样?区区两千兵马,我三万多大军会怕了他?传令下去,全军出战,决不能让这狗贼逃掉!”   ……   听得对面营寨号角连天,无数兵马鱼贯而出,秦阳稳稳坐在黑骠马上,脸带微笑,似乎心情极好。披着特制小盔甲的夕岚坐在他身前,好奇问道:“阳阳,你笑什么?”   本来秦阳不想带小萝莉上战场,但这小萝莉好一张利嘴,居然说得秦阳哑口无言。   事情回到出战前,中军帐中。   “我也要一起去嘛,一起去嘛!”   “不行,这次是去打仗,和平时不一样。”   “可是,阳阳你刚才在点兵台上不是说此战必胜嘛?”   “自然了,此战必胜。”   “那不就行了?既然一定会赢就带上我嘛,阳阳~阳阳~”夕岚使出必杀的撒娇技能。   秦阳大感吃不消,连忙劝道:“战场上真没什么好玩的……”   “我又不是去玩,我是去保护阳阳!有我在,没人能伤害阳阳一根汗毛!”夕岚骄傲地挺起小胸膛。   秦阳心里吐槽:怕是要我来保护你吧?但他自然不方便明说,免得小萝莉大闹别扭。   “战场上刀枪无眼,瞬息万变,你年纪太小……”   “那为什么展哥哥能去!”夕岚的手指指向一旁偷笑的展昭。展昭见小萝莉把火烧到他身上,忙说:“夕岚妹妹,秦统领封我为内军兵马使,我就要肩负起保护秦统领的职责,自然要随军出战了。”   夕岚挥舞着小拳头,嘟起小嘴不满道:“我是贴身亲卫!职责是保护阳阳!这个职位是阳阳亲口封的,难道堂堂御林军统领、东巡御使,居然说话不算话?”别看她年纪小,可这小萝莉什么都懂,特别是这些天来跟在秦阳身边,什么军机大事都有份参与旁听,军事知识增长得极快。   夕岚又问旁边的包拯:“包叔叔,你说贴身亲卫阵前逃脱该怎么罚?”   包拯刚刚正式上任监军御使一职,他咳了声,转头对秦阳道:“秦统领,夕岚亲卫如果不上战场,是要当逃军处罚,要斩首示众的。”   “阳阳,难道你舍得我被包叔叔哥斩首?”夕岚眼中泪光闪动,拉住秦阳的衣服摇啊摇。   秦阳一时竟找不到话来反驳。   众人对夕岚这吉祥物本来就极是喜欢,此时见她凭着伶牙俐齿,居然逼得平时能言善辩的秦统领哑口无言,在场的五名指挥使、展昭等众亲卫,乃至包拯、公孙策和欧阳修都不禁掩嘴偷笑。   秦阳只好叹口气:“好好,你可以跟着来,但一定要事事听我话。”   夕岚捏着小拳头欢呼起来,样子可爱至极,又逗得中军帐中一阵笑声。   见秦阳一脸憋闷的表情,展昭和亲卫们急忙收起笑容,努力装出认真的样子答道:“秦统领放心,夕岚妹妹的安全我们也会保护好的!”   就这样,夕岚这贴身亲卫便跟随着两千骑兵和十一名内军一起出征。   再说在敌营之前,秦阳低头望着夕岚好奇的双眸,轻声道:“我要装装样子,激怒敌将,引敌人进入我们的埋伏圈。”   “哦哦!阳阳真聪明!”夕岚用力点点头,眼中闪着狡黠的光。   号角声中,马进全身披着重铠,领着三万多兵马列阵而出,杀气腾腾。   两军对垒。   马进见一员小将单骑立于两千骑兵前,蓝衫轻甲,手提钢枪,双眼颇有神蕴,但嘴角带着轻蔑的笑容,讨厌至极。   马进怒道:“你便是秦阳?”他发现秦阳马鞍上居然还坐着个雪肤玉脸的可爱小姑娘,不由怔了怔。他一向对女童有着特殊癖好,见这小萝莉长得水灵可爱,大觉心动。   这个小女孩,我要定了!马进眼中色光大盛,盯着夕岚不放。   秦阳未答话,夕岚见这家伙色迷迷盯着自己,极是讨厌,她小眼珠一转,高声叫道:“咦,阳阳,这个就是马退将军?”   她话语充满了纯真活泼,但这个绰号起得有趣,秦阳、展昭和身后众兵将都哄堂大笑,连马进身后的兵丁都忍不住偷笑起来。   秦阳暗叫一声好,他忍着笑答道:“是啊,这个人最擅长临阵脱跑,不战自退,所以人称马退将军。”   马进本来已被气得一肚子火,听得小萝莉和秦阳嘲讽地叫他“马退”,更是火冒三丈,他怒喝道:“好一个狗贼,看我把你打成肉饼!”一夹马肚,举起近百斤重的狼牙棒向着秦阳直冲过来。   秦阳挺起钢枪,和他交手两个回合,感觉此人招沉力猛,确非庸手,虚晃一枪便假装不敌,引军败退。   马进见秦阳枪法普通,又不及自己力大,更是骄傲,大喝道:“秦阳你不外如是,我今日定要一棒打死你!”   他挥军纵马急速。追了几里路,见远处密林处处,不禁心中怔了怔,正要停军观察一二,秦阳身前的夕岚忽然探出身子,回头可爱一笑,然后小手扬起,一团雪球疾然飞了过来。马进急闪,却依然被雪团打中脖子。   夕岚还淘气地朝他吐了吐舌头,扮个鬼脸。   马进怒发冲冠,大喝道:“你这个小畜生,我一定要将你生擒活捉,玩死你!”他怒火和色心同时燃起,哪还顾得上多想,挥动马鞭,带着人马狂追上去。   才奔了片刻,忽然听得号炮连连,无数弓箭弩箭从密林中疾射而出,马进的兵马措不及防,纷纷中箭,惨叫声四起。   同时左边密林艾铁引着骠骑卫,右边密林司马子渊带着骑兵营三千骑兵喊杀而出。   中计了!马进惊怒交集,他正要引军撤退。谁知前面秦阳已圈马回头,嘲笑道:“马退将军,难道这便要逃了?”   马进哪曾被人这样嘲笑过,气得哇哇大叫,举起狼牙棒向着秦阳冲杀过去。   “为将者,不审时度势,有勇无谋,必败无疑。”秦阳轻叹着,又吩咐夕岚:“夕岚,闭上眼睛,我叫你睁开时再睁开。”见夕岚乖乖听话闭眼,秦阳轻夹马肚,黑骠马长嘶一声,迎着马进奔去。   两马交错而过,秦阳手中钢枪轻轻一拨,已就势卸劲拨开狼牙棒,接着手腕圈转,钢枪从一个神奇的角度,如闪电般刺穿了马进的咽喉。此刻秦阳已稳稳站上四级中的境界,岳家枪法在他手中使出来,更是鬼神莫测。   马进睁大双眼,死死盯着秦阳。   他居然一招就杀了自己!马进喉咙“格格格”地响着,他这时才明白过来,原来之前秦阳那平庸的枪法只是装出来的!   可惜他明白得太迟了。   他头一歪,到阎王处报到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以战养战      秦阳挑起他的尸首,高声喝道:“马进已死,愿降者伏在地上,不然定杀不饶!”   他这一声大喝,如平地响起惊雷,满场皆惊。贼兵们见平时所向无敌的主将在区区一招间被杀身亡,无不吓得魂飞魄散。   秦阳手腕一抖,马进的尸体夹着凌厉劲风甩了出去,撞得十几名贼兵人仰马翻。   “杀!”秦阳钢枪挥动,原本佯退的两千骑兵顿时圈马反攻,一时之间,秦阳的七千骑兵如旋风般三面掩杀,刀光过处,人头四起,血飞尸积。   贼兵人数虽远多于秦阳的骑兵,但他们不过是乌合之众,平日胜不相让,败不相救,此时见主将已死,惊乱之下或伏地投降,或抱头乱窜,三四万大军,顷刻间土崩瓦解。   艾铁按着秦阳的吩咐,带着骠骑卫如尖刀般穿透贼兵,直奔马进的七座大寨而去。他手下俱是精兵,来去如风,不一会已冲杀到主寨前,每座营寨中不过剩下数百守军,见大势已去哪里还敢迎敌,纷纷四下逃跑。艾铁的骠骑卫迅速占领了七座大寨,所有军需粮草尽数落入秦阳手中。   艾铁占领了敌寨,又率领着骠骑卫再次截杀逃蹿的贼兵。   那边秦阳、展昭、司马子渊带着骑兵们来回冲杀,长枪如银蛇舞动,大刀如惊鸿掠起,砍瓜切菜般杀倒刺倒无数贼兵,所向披靡。   密林里韩维率领着弓弩手纷纷收起弓弩,拔出腰刀,从密林中掩杀出来。全军上下都有习练秦阳的“秦家刀”法,弓弩营自不例外,远战用弓弩,近战用腰刀,极是厉害。这也是韩维在每日早晚的“实战演练”中琢磨出来的战术,不然他弓弩营对上其余各营实在太吃亏了。   封孝友也带着五千养精蓄锐的步兵从营寨中冲杀过来,俘虏降卒。   战斗不过一刻钟便已结束,三万七千余名贼兵,伤毙了二万一千多人,投降了近万人,余下的侥幸逃脱。而秦阳的新秦家军几乎无人战死,重伤者几十人,轻伤者五六百,多数是因为骑兵营的新兵骑术未精,又心急杀贼立功,被地上贼兵的尸首绊着摔下来摔伤的。   这战对于新秦家军,特别是那两万新军意义重大,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如此轻易便取得了胜利,已方从出征至今,竟无一人阵亡!这是何等骄人的战果,近乎奇迹!   于是从封孝友、韩维、司马子渊三位指挥使至普通兵士,两万四千名新秦家军兵士望向秦阳的眼光顿时不一样了,往日他们尊敬秦阳,纯粹是因为他的名气和亲近关心军士,但经此一战,“秦统领乃无敌统帅”的形象开始在众人心中生根,敬畏与绝对服从的意识开始占了主导地位。   随着他们对秦阳敬意的直线上升,在每日的早晚实战演练中更加勤思苦练,胜者不敢骄傲,败者不愿服输,憋足了劲要在下场演练中夺回场子,全军的士气、素质都迅速提高,封孝友等三名新上任的新指挥使在指挥、谋略、布局方面也得到迅速成长。   新秦家军以战养战,正向着精兵强将的方向悄然转变。   对于秦阳来说,这一战的圆满胜利也有着极重要的意义,首先是击溃了寿州方面的主力军,重振了各州县淮南军的声势,保住了通向庐州的咽喉要镇。其次是夺得了大批的军需物资,解决了秦家军军需物资短缺的问题——在行军过程中,秦阳曾数次动用军粮,救济一些缺乏赈灾物资、几乎要饿死的百姓们——此次不但粮草、金银、衣被等物资得到大量补充,俘获的近万匹战马几乎可以将整支步兵营武装成骑兵营。   新秦家军欢呼着将战利品和战俘回到营寨后,秦阳让公孙策按名建册,登记所有俘虏的出身、姓名,又让欧阳修从中挑选出有意归降的精壮兵士,归入马步弓三营,其余人等好言相劝,发放三日口粮,遣散归乡。   经过仔细挑选,共录用了六千名降卒,马步弓三营各分得两千人。新秦家军人数增到三万人,有包拯这个铁面无私的监军御史在,那群降卒很快就被治得服服贴贴,加上新秦家军的清正严明之风已渐成军魂,降卒们归属感大增,数日后已适应并融入秦家军中。   随着马进贼兵的溃败,霍山县之围自解,县令绝处逢生,自是喜出望外,杀猪杀鸡抬着来犒劳新秦家军,此事不表。   秦阳整顿好兵马,再次起行。   经此前一役,曹成在寿州的势力被清除了大半,连寿州招讨使马进也身死败亡,而秦阳之名,迅速传遍附近州县,乱军贼兵胆战心惊。   秦阳与众将官谋臣商量过后,决定先不入黄州,转向北进军,先后收伏盛唐、安丰、寿春各大城镇,再折向霍丘,所到之处,残存贼兵无不望风远逃,不到十日,寿州全境不战而复。   捷报传回广陵,满城欢呼,百姓们已听得太多的败仗消息了。西路元帅自然是节节败退,北军元帅夏之章抗金也不容乐观,金兵兵精将勇,极擅骑射,又悍不畏死,夏之章接连折损数员大将,死伤两万兵士,已不敢再出战,只能勉强固守边疆,为此,他还专门派人飞报淮南王,请求派高宠到前线杀敌,淮南王正和黄延和、李元峰、纪禹、纪霜霜等人商议此事,传讯兵飞奔进来,远远便高呼:“大王鸿福!寿州大捷!寿州大捷!”   喜得淮南王等人全体起身相迎。得知秦阳在数日间便光复寿州,纪霜霜喜忧参半,喜的自是秦阳立下大功,巩固了淮南王的政权,忧的却是秦阳锋芒太露,先前清流县杀了十多名贪腐官员,此刻又轻易收复寿州,怕会令淮南王心生忌惮。   淮南王心里怎样想没人知道,但他表面上却是大为欣慰,对纪禹道:“纪兄,你举荐有功啊!”又着人飞马去秦阳处传达王令,赏他锦衣玉带,又勉励秦阳,要他尽早收复贼兵最盛的黄州和蕲州。   消息传到王城宫中,正缠着星儿讲故事的两个小郡主都拍起手来:“星儿姐姐,你家哥哥好厉害!我们长大后要招他当郡马爷!”   星儿本来也是喜出望外,此时一听,连忙道:“不行,哥哥是我的,你们如果想和我抢哥哥,我以后都不给你们讲故事了。”   两个小郡主一个九岁,一个十一岁,这些天宫中都在传着秦阳的事迹,两个小郡主听到不少,便缠着星儿讲秦阳的传奇经历,星儿就将小时候一起生活的难忘往事、揭破巫神大人阴谋、破黑狼、建立太阳城、与纪禹大军相斗、夺魁大会比武的故事挑精彩的说了,如此一来,不但小郡主听入迷了,连两旁旁听的宫女们都听得如痴如醉,拍手叫好。宫女们一传十,十传百,宫中的宫女们十有八九都成了秦阳的粉丝。   小郡主们听故事听上瘾了,又让星儿讲其他故事,星儿闲来无事,又将从哥哥那里听来的《射雕三部曲》《西游记》等,讲给两个小郡主听,更是大获好评。后来听说这些故事都是秦阳编出来的,两个小郡主和一众宫女们更是将秦阳当成偶像般崇拜。   此时听着宫中此起彼伏的欢呼赞扬声,星儿大觉得意,同时思念牵挂之情更加深切了。唉,希望神明大人保佑哥哥一路平安,不要被奸人恶人所害。   这个新宋世界有没有神明大人怕是没人知道,但星儿的祈祷似乎没有生效。   李元峰回府后,马上召来心腹幕僚,将秦阳大胜的事情说了遍,忧道:“秦阳如果再立战功,怕是更加势大。”   幕僚姓贺名精,生得尖额桃腮,相貌极丑,但一向以智计闻名,贺精献计道:“大人,下属有三计连环,可让秦阳死无葬身之地。”   李元峰喜道:“有何连环妙计?”   “大半个月前秦阳借口石布贪墨军饷,将他当众斩首,这石布是石晋的侄儿,不过据我打听回来的消息判断,石布应该是石晋的私生子。杀子之仇不共戴天,石晋早前已与秦阳不和,现在更是对他恨之入骨,我们只需修书一封,建议石晋加紧进军,将舒州、申州等地的贼兵尽数驱往黄、蕲二州,到时黄、蕲二州贼兵不下三十万,秦阳区区两三万兵马,如何能敌?何况石晋定会暗中使计除去秦阳。此乃第一计,借刀杀人之计。”   他顿了顿,又道:“此时北路元帅夏之章在濠州、楚州一带抗金,金兵不得其门而入。我们可使人向金兵暗中通风报信,令他们从光州攻入,光州与黄州相邻,秦阳无论是否收复黄州,必定会与金兵相遇,秦阳就算再厉害,遇到金兵也只能含恨败亡。这是第二计,驱虎吞狼之计。”   李元峰皱眉道:“引金兵入淮南,怕是引火烧身。”   贺精嘿嘿一笑道:“大人,莫忘了有西路元帅石晋,有他在,金兵定难长驱直入,到时夏元帅发觉金兵另辟新径入淮南,更会引兵相抗,到时合西、北两路元帅之力,自可击退金兵。”   李元峰大喜,点头称是,又问道:“第三计是什么计?”   “第三计乃是反间计,我们只要多散布谣言,说秦阳有反意,流言传得多了,大王总会忌惮的,多半会趁他快要收伏黄、蕲二州时削他兵权。到时贼军、金兵两路齐攻,再加上石晋暗中使阴手,三计连环,秦阳就算有九条命,也必死无疑!”   李元峰拍案叫绝,又与贺精商议细节一番,让他全权负责此事。   贺精走出李元峰的书房,仰天暗笑:“看来我大金国气运到了,只需我等虎狼之师乘乱杀了秦阳和石晋,再长驱直入,趁夏之章远来疲惫杀他措手不及,到时大半淮南道尽落我等之手!”   再说秦阳平定寿州,使得后方巩固下来后,马上率领新秦家军,穿过大别山山脉,挺进黄州境内。      第一百七十六章 一点希望      秦阳大军经过数日跋涉,终于穿越冰雪封路的大别山,在黄州木子店镇外三十里处扎下营寨。   不问可知,秦阳的目标,正直指黄州军事要镇麻城。麻城离木子店镇不过五六十里路,一旦收复木子店镇,新秦家军就可以以此镇为跳板,直逼麻城。   新秦家军进入黄州境内已有两日,至今未交一战,贼兵依然是望风而逃,但秦阳反而谨慎起来,他下令减慢行军速度,将探马派出到数十里之外收集情报。   这一日,秦阳带着夕岚、展昭和十名亲卫,登上营寨附近的山坡,观察地形。   连日的风雪已经停歇,耀眼的阳光一扫阴霾,使人心情愉悦。   夕岚穿着一身雪白的貂裘,欢快地在山坡上奔跑,粉嘟嘟的小脸上洋溢着快乐的笑容。   她身上的貂裘是小绮从广陵托传讯兵带来的。   自从夕岚来到自己身边后,秦阳怕小绮等人担心,专门派了手下带上书信送回秦府。小绮和孟青等人已发现夕岚不见了,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孟青甚至带着杨赞追出广陵城外五十里都一无所获,小绮几乎要闯进王城找星儿帮忙了,幸而这时秦阳的书信送到,大家这才放下心来。小绮匆忙整理了夕岚的数套衣帽,托那传讯兵带回来给夕岚。因此夕岚才有了较漂亮的衣服。   展昭这些天与夕岚一直跟随秦阳左右,两人关系极好,此时见夕岚活泼可爱,不禁菀尔一笑。夕岚见状,冲他扮了个鬼脸。   夕岚本想叫秦阳陪她一起玩,奔回秦阳身边,却见秦阳正脸色阴沉地注视着远方,不禁奇道:“阳阳,怎么啦?”   秦阳没回答,一手抱起她跳上黑骠马,对展昭等人说道:“走,跟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说罢,一夹马肚,黑骠马当先开路,扬起铁蹄奔下山坡,向着数里外的官道直冲下去。   夕岚大觉奇怪,她顺着马跑的方向向前面望去,远远见到大批平民百姓拖儿带女,扶老携幼,惊慌失措地哭喊着从官道向寿州方向奔去,似乎是黄州的难民。   难民身后追着数十骑兵士,他们早已追上难民的队尾,大肆抢掠财物民女,稍有反抗者举刀便砍,难民们惊呼连连,哭声震天。   夕岚看得大为恼怒,她捏紧小拳头,正要叫秦阳过去教训这些坏人,回头一看,却见秦阳脸色阴沉,双眼杀气毕露,早已提枪在手。   黑骠马如旋风般迎着那数十骑冲去。展昭等人见状,也纷纷拔出兵刃,快马加鞭,紧随其后。   夕岚从怀中掏出十余颗铁弹,用力捏在手中——这是秦阳给她的“奖励”。那日霍山县一战,夕岚的小聪明确是帮了秦阳不少忙,秦阳见她手头挺准,便找了些铁弹丸,送给她作为防身之用。   奔得近了,这才发现那些骑士竟身穿淮南军的服饰!   一名淮南军兵士正要掳走一个长相清秀的少女,少女的爹爹死命拉住女儿不放手,淮南军兵士手起刀落,将老人砍倒在地,少女悲呼不已,淮南军兵士狞笑着正要夹起少女,忽然马蹄声如骤雨急至,他只觉得喉头一凉,已被冰冷的钢枪刺个了大窟窿!   热血狂涌。   秦阳甩开他的尸体,冷然下令道:“全杀了!”   展昭等人本来已看得血脉贲张,此时得到秦阳的命令,更是下手不容情,刀光剑影掠过,顷刻间已有十余名淮南军被杀。淮南军的兵士们还想顽抗,但秦阳的亲卫都是从御林军中精选出来的好手,个个均能以一当百,寻常兵士哪里是他们的手脚,何况还有秦阳和展昭两大高手在,片刻之间,五六十名兵士死伤大半,**骑慌忙要逃走,夕岚小手接连扬起,铁弹丸夹着凌厉劲风击出,骑兵们纷纷中弹落马,所有劫杀难民的淮南军兵士,无一幸免,死伤殆尽。   展昭提起一名侥幸未死的兵士丢到秦阳马前,秦阳喝问道:“你们是何人麾下?”   那兵士早吓得脸无人色,叩头答道:“大将军饶命,小人是西路军石元帅麾下危迪将军的下属,奉命出外搜集粮草,以抗贼兵。”   “你是危迪的人?”秦阳哼了声:“听说危迪带人潜伏在黄州,就是你们?”   “是是……托东巡御使秦统领的福,寿州已经收伏,危将军便带了我们回来,暗中袭击贼兵的运粮部队。”   秦阳脸色一寒:“那你们不去抢贼兵的粮食,怎么劫掠起百姓来了?”   那兵士全身发抖:“我们营军士人人都有规定的任务数量,如果搜集的粮草不足,是要受责罚的。我们人少敌不过贼兵……”   “敌不过贼兵不代表你们可以劫掠百姓,杀害平民,强抢民女!”秦阳怒极,对展昭道:“看看有没有活口,全杀了,这些人作恶多端,死有余辜。”   “是!”展昭跟了秦阳这些天,早知他嫉恶如仇,对于侵犯民众者从不手软,当下也不多说,带着亲卫们将所有未死的兵士尽数歼灭,至于他们的坐骑马匹则老实不客气全部收了下来。   百姓们见有人替他们出头,杀了这群恶兵,纷纷涌过来叩头致谢。   秦阳翻身下马,扶起他们,温和问道:“你们是哪里人,要逃往何处?”   一个老人泣道:“大将军,我们都是木子店镇的百姓,近日齐天王的兵马和石元帅的残兵四处搜掠粮草,烧杀抢掳,无恶不作,我等实在呆不下去,只得背井离乡。听闻东巡御使秦阳秦统领目前在寿州,他的大军秋毫无犯,我们打算暂时逃到寿州去,寻个活路。”   秦阳呆了呆,环目而视,见这千余百姓个个面有饥色,神色仓皇,却依然不舍得抛下盘碗锅碟,破衣破被。   这里去寿州,相距百里,前路漫漫,冰雪封路,仅仅只是因为自己曾带大军肃清过贼兵,便给了这些百姓们一点活下去的希望……   迎着百姓们茫然中带着希望的目光,秦阳鼻子发酸,他再次感到自己肩上的担子何其重。   展昭等人立在他身后,同样热泪盈眶。   秦阳叹了口气,让展昭将那些俘获的战马让给这些百姓们,好让他们熬过历历冰霜的跋涉。   秦阳轻轻道:“取纸笔来。”匡伯和马上掏出笔墨纸砚,另一名亲卫则俯下身子以背作桌,秦阳匆匆写了几行字,又掏出官印,在落款处盖上东巡御史的大印,交给那老人,让他到了寿州见着县官,就交上这张纸,县官自会妥善安置他们。   那老人和周围的百姓都不识字,但见秦阳一脸和善,又送他们战马,纷纷连声道谢。直到秦阳等人去远了,那老人唤来个年轻人:“阿正,你念过几年私塾,看看上面都写了些什么?”   叫阿正的年轻人走了过来,接过纸张,高声读了起来:“致寿州知州、各县县令:这些都是黄州木子店镇的百姓,因避贼乱流落至寿州,望各位见此令,代为妥善安置,还有,那些战马是我送给百姓们的,不得征调使用。若有趁机敲诈欺压者,我决不轻饶,望好自为之!东巡御使、御林军统领秦阳……”   念到最后,他失声惊呼:“秦阳?他就是秦统领?”   百姓们一听,顿时炸开了锅,急忙四处张望,但见白雪遍地,只有点点马蹄印,哪里还有秦阳等人的身影?   阿正向百姓们解释这张纸上的命令后,百姓们大受感动,那老人和阿正带头,所有百姓都朝着秦阳离去的方向,恭敬下拜。   茫茫雪地中,近千人纳头敬拜,泪流满脸……   回营寨的路上,秦阳一言不发,展昭等人都感觉心头沉重,谁都没说话。   单调的马蹄声在冰天雪地中轻轻回响。   夕岚拉着秦阳的衣服,泪水汪汪道:“阳阳,那些人好可怜,你怎么不把他们带回军营安置?”   或者在小萝莉心中,秦阳的军营才是最安全最幸福的地方。   秦阳抚摸着她的秀发,缓缓说:“如今天下大乱,我们的军队是要出征打仗的,那些百姓们跟着我们反而容易送命。”   夕岚又不甘心地问道:“那天下间就没有什么安宁的地方,能让他们去安居乐业?”   秦阳沉默了好久,捏紧缰绳,一字一句答道:“以后,一定会有的,我会建立一个美好的国家,让民众百姓都能安居乐业,得享太平!”   他这话无疑是大逆不道,造反叛逆之意表露无遗。   但展昭、匡伯和等十一名内军亲卫听了,只是勒住马匹,向他恭敬地弯腰行礼。   没有宣誓,甚至没有话语,但他们眼中都透出发自内心的尊敬,以及,誓死追随的决意。   (书页里新增作者投票,有兴趣的兄弟朋友不妨去投投,谢谢。)      第一百七十七章 杨再兴      黄州府衙,现在已改为了齐天王府,自号齐天王的曹成,正端坐在王府议事厅中,脸色阴沉地听着汇报。   “废物!都是废物!将临阵脱逃的人全杀了,家族诸人,男的归入奴籍,女的送入军营为妓!”   满殿文武无不大惊,刚刚升任首辅的是黄州一名秀才,他急忙劝道:“大王,此举不妥,会导致军心……”   曹成怒目一瞪:“有何不妥?”   秀才吓得全身哆嗦,不敢再出声。   “木子店镇谁在镇守?”   左右答道:“回大王,是左先锋杨再兴。”   兵部侍郎出列道:“大王,听闻杨再兴胆怯畏战,空有数万兵士,却一直缩在木子店镇,任由秦阳的军队长驱直入,逼近木子店镇郊十里……要是大王不施加压力,怕他会弃城而逃,将木子店镇拱手让给秦阳那贼子。”   曹成大怒,一拍金椅:“有这样的事?来人,将杨再兴的家眷全扣下来,传讯给他,令他马上出战,许胜不许败,不然杀他全家!”   “是!”   兵部侍郎与周围众文武相视一眼,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   与此同时,木子店镇,先锋大将杨再兴正带着亲卫巡视城防。其时秦阳的新秦家军已向前推进二十里,离木子店镇不过十里路。   杨再兴极目远眺,隐约见得旌旗丛立,营寨森严,极有法度,不由暗暗惊叹:这秦阳果然极擅用兵,名不虚传。   他哪知道秦阳此时的扎营方式乃是岳飞昔日所传,岂是寻常武将能及?   杨再兴正沉思,忽然听到远处兵士在高声叫嚷。   “我是说真的,那秦阳身高九尺,全身赤红,力大无穷,抓紧我同伴时双手一撕就撕成两截!哗,那血肉模糊的样子……要不是我逃得快,说不定就死无全尸了!”说话者描述得形神俱备,听者吓得伸出舌头忘记收回去。   杨再兴皱眉问旁边的亲卫:“这人是谁?”   “回将军,是寿州方面的溃军,近日来有万余溃军逃到了我们木子店镇。”   “今日起关闭城门,所有溃军一律不接收,防止敌人细作潜入。”   亲卫应诺,匆忙去传令。   杨再兴大步走向那正说得唾沫四飞的兵士,冷冷道:“秦阳真这么可怕?”   那兵士本来是怕别人笑话自己当逃兵,才四处向别人说秦阳多厉害多可怕,不料被将军听到,顿时脸色发白,不敢再言。   杨再兴挥挥手:“拖下去,责打三十军杖,以后如果还有人敢散播流言,长敌军志气,灭我军威风者,斩!”   周围兵士噤若寒蝉,看着那兵士被拖下去受杖刑,更是大气都不敢透。   一旁的军师吴昉建议道:“杨将军,这样固守下去怕不是办法。敌军已挺进到城外十里,我们一兵未发,怕大王会有所不满。”   杨再兴沉吟道:“无妨。我研究过秦阳的战术,基本上以诡谋为主,擅于野战,以奇兵制胜,未曾见他攻城,此刻城池周围五十里的树林都已被我们烧毁,他难以制造攻城器械,只要我们紧守城池,秦阳粮草不济时必会退兵,到时我们挥军追杀,自可全胜。”   这杨将军,眼里只有战略攻防,丝毫不懂为官之道,此时朝中的形势复杂,多少人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吴昉心中暗叹,他追随杨再兴多年,早知自己将军的性子,只好婉转再建议道:“杨将军高见,只是秦阳名头太响,兵士们畏之胜虎狼,怕得想办法挫挫敌人的锐气。我看天色,今晚应该会有大雪,不如我们趁着大雪去劫营,杀秦阳一个措手不及,既可大振我军士气,又可向大王有个交待!”   杨再兴自然知道军师的心思,只是他一向最厌烦这些朝中的尔虞我诈,他缓了口气道:“好吧,今晚你们紧守城池,我自带一万兵马去劫营。此战胜则大善,败则固守。说来我也早就想会会这秦阳。世上皆传这秦阳勇武无双,我就不信凭我祖传的杨家枪法,敌不过他的钢枪利刀!”   ……   “杨再兴?公孙先生可知道这人?”听说公孙策回报的消息,秦阳怔了怔。这名字好耳熟,莫非是历史上那个以杨家枪闻名于世,战死于小商桥的杨再兴?   不会又让自己遇到历史名将了吧?   公孙策现在是行军司马,类似于秘书长一类工作,情报梳理上报也属于他的职责范围。他答道:“大人,这杨再兴是齐天王曹成的左先锋官,听闻他原是草莽英雄,有勇有谋,武艺高强,一杆杨家枪出神入化,打遍黄州无敌手,黄州的城池有一半是他打下来的。只是此人不擅溜须逢迎,不讨曹成喜欢,又因战功显赫被同僚所忌,受奸人排斥,所以职位一直升不上去,现在被外放到木子店镇当个小小的城守官。”   秦阳点点头,暗道这年头的英雄名士怎么都混得这么差?   一旁的行军长史欧阳修道:“统领,木子店镇有杨再兴镇守,极难攻下,他原本已有四万兵马,现在集结了寿州方向的近万逃兵,恐怕已有五万兵马。他至今按兵不动,应该别有图谋。”   秦阳打开地图,指着木子店镇:“他打算以逸待劳,固守城池,我昨日已巡视过木子店周围的地势环境,所有树林都已经被砍伐烧毁殆尽,城池周围数十里一马平川,视野极好,不惧偷袭。而且他定是算准我们兵少粮缺,无法围城,想要拖垮我们。此人心思计谋,都不可轻视。”   说到这里,他脸上却现出了微笑。   公孙策问道:“大人,你可有计谋破敌?”   秦阳尚未回答,忽然听得外面寒风呼啸,吹得帐篷和旗帜飒飒直响。   夕岚出去看了看:“阳阳,外面阴沉沉的,怕是会下大雪。”   公孙策极擅天文,他也出去观察一会,回来报告说:“大人,这场雪看来会很大,吹的是北风,气温骤降,得让将士们做好御寒准备了。”   秦阳让展昭出去传令,各营将士赶紧加固帐篷,又令伙头军准备食材柴草,晚上全军吃涮肉火锅御寒。   人事和后勤物资都归欧阳修管理,他忧心道:“统领,近来天气愈加寒冷,柴薪目前虽不缺乏,但附近找不到林木,难以补充,还是要省点用好。”   公孙策也忧道:“大人,风太大,光靠帐篷怕难御北风,不少体弱的兵士都染了风寒,我们须得尽快攻破木子店镇,让兵士入城暂歇。”   秦阳沉思片刻,忽然道:“若我们今晚乘大雪夜袭木子店镇,你们认为有几成胜算?”   公孙策劝道:“大人,此举不妥,木子店镇的城墙高达十余丈,非是寻常兵士能攀爬而上,何况城中兵士远多于我们,就算有数百死士杀入城中,也难以占据此城。”   秦阳一时也想不到稳妥的破城之计,他来回踱步,喃喃道:“城墙……城墙……”   他想起前段时间自己写给月儿的防雪灾计谋,灵机一动:“我们也可以筑城墙来御寒!”如果暂时无法破城,就先想法子保证自己营中将士可以在野外御寒。   筑城墙?众人面面相觑。   秦阳哈哈一笑,将积雪融水,和上沙土可筑御风墙的方法说了一遍,又道:“马上动手,务必在暴雪普降、北风大起之前初步筑好城墙,到时北风一吹,冰墙更会坚如岩石,既可防敌,又可御寒。”   公孙策和欧阳修都拍手叫绝,正要出去安排人手准备,秦阳忽想起一事:“慢着,如果我们都只顾去筑冰墙,怕是会放松警戒,传艾指挥使!”马上有亲卫出去传令。   欧阳修问道:“统领,你怕今晚杨再兴会来袭营劫寨?”   “不怕一万,最怕万一。我既能想到夜袭木子店镇,杨再兴也可能会想到乘雪夜袭我营寨。今晚不管风雪多大都要和往常一样,明岗暗哨一个不能缺,让游骑散布到十里外巡逻。另外,考虑到雪大天冷,让哨兵们每时辰轮换一次,避免冻伤。”   欧阳修和公孙策暗赞秦阳做事细心谨慎,当下两人分头去按吩咐行事。   很快艾铁便到了,秦阳道:“艾指挥使,今晚要麻烦你们营的将士了,务必加强戒备,埋伏在营外三里,提防敌人夜袭。到了三更天,我自会让神刀营的将士会和你们换防。”   艾铁领命而去。      第一百七十八章 冰墙奇迹      大雪将至,新秦家军全军上下都动员起来,融冰的融冰,和泥的和泥,制冰砖的制冰砖,在欧阳修、公孙策的指挥下,冒着凛冽的北风奋力建筑冰墙。   其时天寒地冻,兵士们却不得不走出帐篷进行劳作,加上对筑冰墙的效果也将信将疑,一向养尊处优的御林军自不消说,连那两万多名新兵们都或多或少有所怨言,只是那铁面无私的包大人四处巡查督军,兵士们都不敢偷懒。   步兵营的新任军需官范陵正扛起一块大冰砖往冰墙上砌,忽然见到一个布衣少年双手各提两大块冰块,健步如飞地奔过来,毫不费劲就将四块大冰砖砌上去。   此人好大的力气!范陵暗暗咂舌,不由打量了那人数眼。   只见那少年眉目清秀,一身轻便单薄的布衣长衫,卷着袖子,纤长的手指如鹰爪般扣住身后另一个少年递来的冰砖,轻巧迅捷地往上砌。   “秦统领!展指挥使!”范陵惊呼出来。   那两人一砌一搬,配合默契,赫然是秦阳和展昭!   再定神一看,连匡伯和等十名亲卫都来了,混在普通兵士中一起搬砖砌砖。   秦阳朝范陵微微点头,脸上露出阳光般的笑意:“范大哥辛苦,一起加油吧。”   周围兵士没想到统领大人亲自到第一线来帮忙干这些粗活、与他们同甘共苦,惊喜之下纷纷向秦阳敬礼,秦阳摆摆手,打趣道:“别打着行礼的旗号来偷懒,一会被包大人看到了,连我也得一起挨训。”   包拯担负监军御使已有大半个月,他办事正直公平,执法严厉,六亲不认,开始时不少兵士都有所怨言,特别是一众自诩秦阳嫡系的御林军。后来大伙见这包大人连秦阳统领犯点小错都照训不误,而秦阳也乖乖认错改正,慢慢就没人再敢吭声。在包拯的严厉督促下,半个月左右,新秦家军的纪律性、风气面貌都焕然一新,特别是见包拯断案准确,办事果断,奖罚分明,一视同仁,众人对包拯的看法也开始改变过来。   此时听得秦统领拿包大人开玩笑,众人纷纷大笑起来,但望向秦阳的眼光都充满了亲切与敬意。   夕岚本来也要来帮忙,但秦阳哪舍得让小萝莉来做这些粗活儿,他眼珠一转,马上便给夕岚安排了一个工作——给众兵士送上温热的茶水和加油鼓励。于是夕岚的小身影就奔走在各处,兵士们得她送上茶水,听着她萌萌的声音鼓励,无不浑身舒畅,效果犹胜于于秦阳亲自给他们倒茶水。   见一军之首的秦统领都以身作则,各大指挥使哪敢懈怠,除了出外戒备的艾铁,都赶紧带齐副将、禆将、千户、百户等将领加入到筑冰墙的一线队伍中,军营里只要能帮上忙的都全加入到这次筑墙活动中来,连平时跟在欧阳修身边、只是帮忙抄写文书的苏轼兄弟、曾巩等门生,都帮忙烧柴融冰。   秦阳见士兵们士气高涨,干脆带众人唱起歌来。他唱的是他改编的《满江红·怒发冲冠》,众人都没听过,但听得歌词悲壮豪迈,气势磅礴,志向高远,无不大受感染,加上旋律简单,很快便学上手,一曲瞭亮的《满江红》冲破寒风,响彻整个营地:“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太原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金狗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普通兵士喜欢这歌中的豪迈气概和爱国情操,高声唱和,欧阳修、包拯、公孙策等文人却从中听出另一番滋味。   欧阳修低声赞道:“希仁,你可曾听过这首词?”希仁是包拯的表字。   包拯摇摇头:“慢是我们秦统领写下的吧?”   欧阳修想起数年前看过秦阳所写下的词集,大为赞叹,可惜秦统领弃笔从戎,使得天地间少了一位大文豪,多了一位征战天下的豪杰。   他叹道:“看来我们的秦统领不但志在江山,更有志于驱逐金兵,还我山河。”   公孙策接口道:“金国觊觎我大宋江山已久,每次入侵都造成生灵涂炭。听说秦大人的义兄岳飞是抗金名将,如果能找得他帮忙就好了。”   包拯郑重道:“此时统领兵微将寡,我们都需要加倍努力,尽快助他组建起一支足以对抗金国的精兵。”   三人郁郁不得志多年,如今得到秦阳重用与礼遇,第一次感受到踏在理想道路上的愉悦,军旅生活虽是辛苦,三个文人反而甘之如饴,意气风发,憋足干劲要助秦阳建立太平盛世。   在新秦家军众志成城之下,冰墙的建筑速度明显加快。   待得冰墙砌到一人高,已开始产生防御北风的效果,兵士们的作业环境顿时大有改善。见统领大人设计的冰墙效果立竿见效,兵士们心服口服,相互鼓劲着加速进度。   夜幕降临,大雪纷飞,冰墙已近四丈高,需要搭建移动棚架方能堆砌,进度慢了下来。   秦阳见冰墙已初具规模,便下令让兵士们轮流休息吃饭,自己则继续仗着超绝轻功,忙碌在第一线。   但他不休息,兵士们哪肯独自去吃饭歇息。秦阳下了几次令,兵士们都假装听不到,继续默默地继续筑着冰墙。   秦阳将指挥使们唤了过来,正要训斥他们一顿,郑宗、封孝友、司马子渊、韩维四名指挥使恭敬下拜,伏地不起:“统领大人,我等誓与你共同进退!你不休息,我们决不休息!”   全军将士齐声道:“我等誓与统领大人共同进退!”   秦阳眼圈发热,他叹了口气,高声道:“那各位再加把劲,冰墙筑到六丈就大功告成,到时我们一起吃涮肉火锅!”   两万八千名将士齐声应诺,又急速劳作起来。   不到半个时辰,一座高达六丈,长达两百丈的半弧形冰墙已巍峨矗立在冰天雪地之上,蔚为奇观。   全军将士欢声雷动。一场对抗大自然的筑冰墙活动,使得这支混合了御林军、新兵、降卒的新秦家军凝聚成一股强大的力量。   至此,功成墙起,北风虽大,营地里却远较之前舒适得多。   将士们亲历这件终身难忘的事,无不激动互拥,亲如兄弟。   不提秦阳领着众兵士热热闹闹地吃涮肉火锅,再说到了将近三更时分,杨再兴已点齐一万兵马,悄悄潜出了木子店镇,人衔枚马摘铃,偷偷向着秦阳的大营进发。   秦阳营地离木子店镇有十里远,加上下午时乌云密布天色阴暗视野不好,对于秦阳筑冰墙一事杨再兴丝毫不知情。   漫天鹅毛大雪,五丈之外不辨人影,为这次夜袭敌营提供了绝佳的掩护。   杨再兴带着兵马来到敌营三里左右,伏地听得远处营地一片寂静,似乎无人察觉,不禁大喜。   “冲!”他梨花枪一挥,带着手下众兵士加快行军。   谁知他才奔出数百步,忽然听得一声号令:“箭!”   霎时间,无数强弩硬箭穿透纷扬大雪,射向杨再兴的兵马。   那些兵士正准备冲入敌营大杀一番,哪想到骤生奇变,纷纷中箭落马,惨叫不已。   艾铁负责今晚的营防事宜,这些日子秦阳的亲自指点、早晚的实战演练和数场剿匪战役,早已将他磨砺为一名心思缜密、极富谋略的大将。今晚他派出轻功极佳的好手,轮流不停地在营地数里处巡逻,杨再兴的兵马刚踏入营处五里处,他已知道了消息。   他和手下副将参谋们稍加商议,很快就拟定出一套围猎敌人的策略。   此时见敌军踏入包围圈,一声令下,顿时杀得杨再兴措手不及,杨再兴的兵马人数远虽较两千骠骑卫多,但大意中伏,伤亡惨重。   “杀!”艾铁见敌军阵脚大乱,当下拔出湛蓝快刀,一夹马肚当先直冲而出。   艾铁这人极是胆大心细,边跑边高声喝道:“你们中计啦,秦阳在此久候多时!”宝刀舞出一片蓝光,所到之处挡者披靡。   听得艾铁号令,两千骠骑卫如饿虎扑食,持刀枪纵马冲出。   骠骑卫本来就是精兵,个个都是通过武试挑选出来的高手,极擅马战,为了应对每日早晚的实战演练,艾铁又带着他们多加训练骑射步战夜战,战力大增,隐隐然已成为新秦家军中的最强部队。   现在以有心算无心,顿时占尽上风,加上敌军都以为是秦阳亲自出战,无不胆战心惊,哪敢应战,纷纷四散奔逃。      第一百七十九章 我攻你守      好个杨再兴,他临危不惧,大喝道:“杨家五百精卫何在?和我一起断后,掩护众弟兄撤退!”   混乱中五百精兵应声而出,紧跟杨再兴身后,奋不顾身地反扑向秦家军。   艾铁眼观六路,见敌方一员大将勇不可挡,骠骑卫竟被他冲散,当下暴喝一声:“来将通名,我刀下不杀无名之辈!”拍马迎了上去。   杨再兴见此人手舞宝刀,刀法精奇,黑暗混乱中看不清面目,但料来定是秦阳无疑,但高声应道:“秦阳快来受死,杨家将嫡传子孙杨再兴在此!”挺起梨花枪疾刺过去。   杨再兴!艾铁大感兴奋,擒得此人,木子店镇不战可得!   他让副将指挥兵马冲杀,自己挥舞手中湛蓝快刀,与杨再兴缠斗在一起。   艾铁得到秦阳传授“吞食天地精华”之法,不断改进刀法,已稳稳站到三级上的境界,与展昭并称新秦家军第二高手,此刻刀法施展开来,蓝芒处处,变幻莫测,厉害非常。   杨再兴见这“秦阳”刀法厉害如斯,果然名不虚传,当下抖擞精神,尽展杨家枪法的精要迎战。杨家枪号称“二十年梨花枪,天下无敌手”,自是有它过人之处,挑、刺、击、圈、点、拨、弹、荡……杨再兴攻守严密,竟是丝毫不落下风。   两人枪来刀往交战数十回合依然不分胜负,都暗暗吃惊,眼见手下兵士已撤离大半,杨再兴虚晃一枪:“好你个秦阳,我们下次再战!”圈马带着精卫们重围而走。   艾铁哪肯放过他,纵马急追。   黑暗中一道枪芒从马腹下疾射而出,快如闪电,艾铁大惊之下湛蓝快刀急忙回身一格,堪堪挡开,却已惊出一身冷汗。   “回马枪!”   杨家枪法中的败亡救命绝招!   听得艾铁叫出这招的名字,杨再兴哈哈大笑:“秦阳,算你有见识,今日暂且饶你一命!他日定会刺你于马下!”   他亲自断后,带着众兵士退回木子店镇。   艾铁恨恨道:“这贼子好本事,我倒堕了统领大人的威名!”他收拾兵马,回去见秦阳。   这一战骠骑卫的伏击战伤亡微乎其微,击杀敌军近三千人,生擒降卒一千余人,算得上是极为辉煌的战绩,但艾铁想到杨再兴单枪匹马居然杀出重围,自己偏偏奈何不得,不由愧恨不已。   想不到连艾铁都胜不了杨再兴。   秦阳听完艾铁的报告,宽慰数句,让艾铁带着骠骑卫去休息、医治伤患,又让郑宗带着神刀卫清理战场,负责下半夜的防守事宜。   不久,公孙策与欧阳修来报,擒获的降卒大半愿降,但有数十名重甲兵士宁死不屈。   秦阳细加追问,才知这些人都是杨再兴的嫡系精卫。   秦阳想了想,下令将这些精卫悉数释放。   公孙策奇道:“这些人都是武艺高强之人,大人你放虎归山怕是……啊,莫非大人想招降杨再兴?”   秦阳微笑着点点头说:“此人智勇双全,我极是喜欢,两位先生,可有妙计令他归降于我?”   欧阳修沉思道:“此人在曹成手下不受重用,又受奸人排斥,只要能生擒他,想劝降应该不难。”   公孙策提议道:“大人,当年诸葛孔明用反间计逼得魏国姜维降蜀,我们不妨也用这个计谋,顺利的话木子店镇不战可得。”   秦阳暗赞这两人果然都是聪颖之人,与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他问清两人的计谋后,三人再细加商议。   很快,平民服饰打扮的公孙策由亲卫匡伯和和十数名骠骑卫精锐护送着,带着金银细软,乘着夜色驰离大营,向着黄州方向飞奔而去。   再说杨再兴回到木子店镇,清点人数,只有不到六千人逃了出来,不禁叹道:“秦阳这小子极有帅才,不可轻敌,今日一战倒伤了我四千弟兄!”   军师吴昉忧道:“将军,此战失利,怕更是滋生了兵士的惧战之心,大王那边也不好交待。”   杨再兴轻捶案桌:“这一战的关键在于秦阳,只要能擒杀秦阳,大军之危可解。只是这小子的武艺极是高强,今晚我与他交手近五十招都战他不下,淮南第一高手的确是名不虚传。大王那边我自会有解释,军师不必多虑。”   吴昉暗叹。   忽听得手下来报,被擒的数十名精兵亲卫都被放了回来。   这些精卫都是杨再兴亲自带出来的,跟随他多年,见他们平安归来不由大感高兴,同时心里也暗暗称奇。   吴昉道:“秦阳怕是要卖个恩惠给将军。”   “大是大非面前,这等小恩小惠又算得了什么?”他沉吟片刻:“也罢,大丈夫恩怨分明,顶多以后我擒得他手下将领,也送还他一趟,还这恩义就是了。”   第二天,天色放晴,视野良好,木子店镇的哨兵终于发现十里外秦阳大营前竖起一座半透明的冰墙,纷纷惊呼起来,以为神迹。   杨再兴昨夜来去匆忙,也未曾注意到冰墙的存在,此时听得兵士报告,急急奔上城墙,见那座巍然屹立的冰封之墙,也不禁大为惊骇。   一夜之间,竟可筑起如此防风冰墙!   杨再兴想到昨晚夜袭反而中伏、伤亡惨重,更对秦阳生出几分忌惮,他当即下令,全军紧守城池,不得擅自出战。他又不断加建城防,广布弩箭车和投石车,将木子店镇打造得如铁桶般牢固。   拖!他就要拖垮秦阳!只要自己不出战,任秦阳再诡计多端也无可奈何。   午后,秦阳写了战书,找军士射入木子店镇,约杨再兴一战。杨再兴见战书上只有寥寥数句,字写得极大,声称秦某人昨晚未尽全力,不然尽可斩杀你杨再兴云云,不由大怒,但他极能忍耐,只是回复说,若你秦阳有本事攻入木子店镇,我便与你大战三百个回合,让你见识下杨家枪的厉害。   秦阳收到回复,哈哈大笑,对艾铁说:“这人我越看越是喜欢,来来,我和你走一趟!”   他让艾铁将胡子剃了,打扮成自己的模样,自己则扮成他的禆将,随军出征,点起两万人兵,到木子店镇的城外搦战。   艾铁按着秦阳的吩咐在城外破口大骂,但杨再兴极沉得住气,硬是隐忍不出,高挂免战牌。   秦阳更觉有趣,又仿着诸葛亮激司马懿的做法,使人送了一套女子衣物给杨再兴,并在书信上说,杨大将军不外如是,真是丢光了祖上的脸,不如换作妇人妆,免得杨家列祖列宗都蒙羞。   杨再兴视而不见,依然拒不出战。   他能忍,亲卫们却咽不下这口恶气,很快这事就传出了去,人人都愤愤不平,暗暗腹诽杨将军胆小怕事。   杨再兴手下有个将领叫杨琦,是他的族弟,听到这件事大为光火,也不去找杨再兴商议,点齐自己所部的五千兵马,开城去应战。   艾铁问得来人不是杨再兴,大觉失望,他也不再打话,拍马扬刀就与杨琦相斗。杨琦虽是武艺不弱,但遇到艾铁这等高手就不够看了,交手七八招已被艾铁生擒活捉,五千兵马顿时大乱,被秦阳指挥大军一番冲杀,慌忙逃回城中。   要不是杨再兴闻讯赶到,让城墙上万箭齐发射住阵脚,差点就被新秦家军趁机冲近城门杀入城中。   杨再兴大怒,将所有擅自出城的兵士都责打一番,又下了死命令,谁敢出战,格杀勿论。   满城将士亲眼见到“秦阳”的武艺,又见杨将军如此强硬,再无人敢出战。   秦阳见杨再兴拒不接战,也不急躁,好言相劝杨琦一番,又放他回去,随即悠悠然带领军队回营。   杨琦回城见到杨再兴,言及秦阳不杀之恩,满脸羞愧。   杨再兴黑着脸,将他训斥一顿,革了他的军职,让他在营中闭门反省。   如是者又过了两日,传讯兵飞马来报,齐天王有急令传报。杨再兴接令打开一看,脸色骤变。军师吴昉瞧出端倪,接过王令一看,却是曹成训斥杨再兴惧战不出,责令他迅速出战击退秦阳大军,不然尽杀他全家满门。   吴昉脸色也变了:“怕是大王身边有奸臣进谗言。”   杨再兴脸色阴沉,勉强让亲卫带传讯兵下去酒肉款待,自己则呆坐在椅上,一言不发。   吴昉劝道:“将军,不如尽快写上书信,送回黄州,向大王解释清楚,不然……”   杨再兴颓然长叹:“只得如此。此时将士惧战,不战则已,一战必败。”      第一百八十章 兵不厌诈      杨再兴匆忙写下陈情表,托心腹快马加鞭送往黄州。   谁知他的回信送出石沉大海,第三天,再次接到王令,言辞更加严厉,勒令他立刻出战,不然就以叛逆罪论处。   杨再兴呆呆地收起王令,还没回过神,传讯兵又高呼:“王令到!”这次却是有钦差亲送王令。   杨再兴还以为是大王终于收到自己的陈情表了,精神一振,赶紧拜迎。钦差打开王令,高声念了起来。   只听了数句,杨再兴如被人当头淋了盆冷水,脸如死灰。   这次的王令里,齐天王曹成完全不假颜色,破口大骂他有意通敌卖国,限令他三日之内送上秦阳人头,否则等着收到全家上下的人头,还派了钦差前来监军督战。   杨再兴哪里知道,他辛苦写下的陈情表已被秦阳的探马截获,欧阳修仿了他的笔迹,不冷不淡地表示敌军势大,难以力敌云云,加上公孙策等人在黄州散布谣言,说杨再兴正密谋投降淮南王,只是未谈妥条件,故意懈怠不战拖延时间来谈判。   齐天王曹成收到篡改后的陈情表已是大怒,又听得奸臣们上报谣言,几乎气得肺都要炸了,他喝令手下去尽屠杨再兴全家老少,幸而有礼部侍郎收了公孙策的贿赂,出面求情,于是曹成亲笔写下王令,着亲信为钦差前去督战。   杨再兴连接三份出战王令,又有钦差催促,不禁暗叹:此战唯以死报国,保全家眷。   他点齐四万兵马,浩浩荡荡出城去秦阳大营挑战,只留下军师吴昉带着一万兵马守城。   秦阳一听探马飞报杨再兴出兵,大喜,知道公孙策的计策已生效,马上点起两万五千兵马,让艾铁扮成自己,带上夕岚、展昭和九名亲卫统领大军出战,他则扮成禆将,跟在艾铁左右。   雪地之上,两军对垒。   杨再兴拍马而出,指着艾铁大骂:“秦阳,你屡次进犯我境,欺人太甚,我今日定要将你生擒活捉,献给大王!”此话自是说给后面的钦差听的。   艾铁哈哈大笑,按着商量好的计策,用马鞭指着杨再兴喝道:“杨再兴,你既受我的恩惠,今日又来挑战,真是不知廉耻!”   他似是指日前释放数十名精卫和杨琦之事,但言焉不详,听得那钦差和杨再兴满军将士暗自猜疑不已。   杨再兴黑着脸,挺枪跃马直冲向前:“少废话,此时是两军沙场厮杀,莫谈小恩小惠!来来来,那夜我们未曾分出胜负,有本事再来接我杨家枪法!”   艾铁哼了声:“对付你何需我本人出战,展昭何在?”   展昭应声拍马而出:“统领大人,末将在!”   “替我擒下这贼子!”   “得令!”展昭拔出长剑,纵马奔向杨再兴,喝道:“我乃秦统领麾下,内军兵马使展昭,杨再兴,你快快下马受绑,我可饶你一命!”   杨再兴怒喝一声:“无名小辈也敢来送死!”挺枪就刺。   其时展昭刚刚踏足江湖,确是名气不扬。展昭见他枪法去势极快,力度沉稳,知道是平生劲敌,他丝毫不敢大意,长剑掠起一道惊鸿,疾削杨再兴手指。   杨再兴手中梨花枪轻抖,弹开长剑,反手一扎,枪尖已到了展昭身前,速度快得不可思议。   展昭手眼急快,斜剑引开,长剑夹起森然剑意,如银屏乍裂,招式清冽异常。   两边兵士都高声呐喊助威起来。   杨再兴奋起神威,与展昭缠斗在一起。   杨再兴劲沉力猛,枪法凌厉精奇,展昭剑术轻盈灵活,变化多端,两人相斗三四十招,展昭佯作不敌,圈马急逃。   杨再兴暗道:此人武艺虽不及我,我想杀他也不易,罢罢,秦阳曾两次释放我的人,我便放过这名小将又如何?   他也不追赶,勒住战马,梨花枪指着艾铁:“秦阳,不要再让无名小卒来送死,你快快来和我决一死战!”   艾铁未答话,一员禆将躬身请战:“统领大人,艾铁请战!”   正是涂黑了脸,粘上胡子的秦阳!   跟在艾铁身后的夕岚见阳阳扮成这样子,大觉好玩,偷偷朝他吐吐小舌头。秦阳冲她眨眨眼,示意她不要露出马脚。   小萝莉嘻嘻直笑,满心期待着看看阳阳在玩什么诡计。   艾铁朝杨再兴道:“艾铁乃是我心腹禆将,武艺不在展昭之下,杨再兴你莫要得意!艾铁,你去将杨再兴擒来!”   “是!”秦阳拍马出列,与奔回来的展昭交换了个眼色。展昭点点头,示意骄兵之计进展顺利。   秦阳纵马横枪,直取杨再兴。杨再兴轻哼一声:“你叫艾铁?刚才那展昭既非我的敌手,你何必来送死?”   秦阳压低嗓音,佯怒道:“没交过手怎知谁胜谁负?”   两马双交,秦阳施展岳家枪法,枪尖化成点点寒芒,分刺杨再兴胸腹肩三次要害。   杨再兴见他枪法吞吐不定,暗藏后着,武艺确是不在刚才那展昭之下,不由暗赞:这秦阳手下真是能人辈出。   他一向自恃祖传枪法乃枪中之王,见秦阳枪法变幻莫测,反倒激起他的雄心斗志,大喝一声,挺枪划出半圈,将钢枪的去势尽数化解。   秦阳刚才已观察过杨再兴的枪法,知他已尽得杨家枪的真传,虽远及不上四级下境界的枪法名家高宠,但凭他一手精湛的梨花枪确是可以纵横沙场,少逢敌手,不由得越看越是欣赏。   秦阳有心探清杨再兴的虚实,他的岳家枪法早已出神入化,此刻虽是有意相让,但枪势依然矫若灵蛇,迅如惊鸿,一崩一弹一挑之间,尽显岳家枪法神蕴。   杨再兴初次见到岳家枪法,感觉对方的枪法精妙无比,无论是挑、打、扎、刺、扫,无不极尽钢枪的所长。他越斗越是兴奋,越斗越是见猎心喜,他平生最嗜好枪法,此时虽试出对方功力不及自己、全仗招式变化勉力支撑,却也不下杀手,只是尽展杨家枪法的精髓神蕴与他斗个高下。   两人枪去枪去,交手数十个回合,看得两军兵士眼花缭乱,彩声如雷。   眼见秦阳渐显颓势,杨再兴仰天大笑:“这位将军,你枪法不错,我今日若生擒你,你便降了我,怎样?”   秦阳装作力尽气喘,勉强答道:“少废话,要不我们相赌,若你……你为我所擒,便降了我,我为你所……所擒,就降了你,你可敢赌?”   杨再兴见他枪法开始乱了,却还死要面子,哈哈大笑道:“好,一言为定!”   他暗运十成功力,趁着两枪相交的瞬间,全力发出抖劲。   “哐!”一声巨响,秦阳手中钢枪竟被他震得脱手飞出数丈。   两军顿时传出无数惊呼。   只有艾铁、展昭、夕岚等人含笑不语。   杨再兴得意大笑,梨花枪绕腰横扫,要将敌将扫落战马,生擒活捉。   就在这时,秦阳忽然自信一笑,双手下探,“锵!”的轻响声中,小腿刀鞘里的断章双刀已如同有生命般,轻跃到他手中。   秦阳双刀一震,双刀发出明亮的蓝芒红芒,无边刀意随即喷薄而出,充溢方圆十数丈的空间。   杨再兴脸色大变,他久历沙场,却从未感受过如此惊人的杀气。断章双刀未出手,但刀气如虹,硬生生将他横扫的枪势逼停了。   杨再兴全身汗毛倒竖,他已不及多想了,大喝着旋腰拖枪,飞快回枪护身。   潜意识告诉他,对方接下来的一击定然非同小可。   秦阳微微一笑,轻轻吐出三个字:“霸刀诀!”   双刀在刹那间爆发出光华夺目的红芒和蓝芒,秦阳双刀齐出,一蓝一红两道鸿光如闪电般击出,硬生生地斩在梨花枪的枪杆上。   “哐!”刀枪相撞,杨再兴闷哼一声,连人带马倒飞出数丈,“啪”地摔倒在地上,嘴角渗血,脸如白纸,一动不动。   秦阳过去一手提起他,望了望,便高声道:“杨再兴已死,降者抛下兵器,伏地不杀!”   他声如洪钟,响彻两军阵营,贼兵大乱,秦阳将杨再兴放到马鞍上,自己腾身弹跃而起,刀芒大盛的断章双刀同时挥出,两道赤炎寒冷刀气幻化为一红一蓝的巨大刀影,铺天盖地直劈向十数丈外的贼兵。      第一百八十一章 夕岚的心思      “轰隆!”恍如汇聚了天地间所有霸者之气的巨大刀影劈在贼兵当中,数百人非伤即伤,更有人被劲风震到半空,惨叫落下。   这十成功力、鬼神辟易的“霸刀诀”彻底击溃了贼兵的意志,四万大兵顷刻间土崩瓦解,贼兵们魂飞天外,尖叫着四散奔逃,有聪明的赶紧抛弃兵刃,伏地投降。   秦阳一挥手,艾铁带领着新秦家军呐喊着发起冲锋。   弓弩营在前,其余各营掏出弓弩,只见万箭齐发,漫天箭雨中,贼兵纷纷倒地,惨叫连天。马步兵随即更换武器冲杀向前,只杀得四万贼兵呼天哭地,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秦阳带着杨再兴的“尸体”奔回阵中,任由各指挥使带着兵马追杀敌军,捕获俘虏。   眼见大局已定,秦阳又吩咐展昭:“展兄,麻烦你准备好人手,去黄州接应公孙先生。”他与展昭虽是上下属的关系,但私交甚笃,平日以兄相称。   展昭领命而去。   夕岚好奇地奔过来,望着杨再兴:“阳阳,这人伤得重不?”   秦阳微笑道:“没事,我只用三成功力,将他震晕而已,摔了一跌,顶多只能算是皮外伤。”   见杨再兴没事,夕岚放下心来,她好玩似的摸着秦阳的假胡子:“嘻嘻,阳阳你粘着胡子的样子好怪。”   “是么?以后我也会出长长的胡子。”   “唔……我还是喜欢你没胡子的样子。”   “为什么呢?”   夕岚笑嘻嘻没回答,直到秦阳提着杨再兴回营,夕岚凝视着他的背影,轻声道:“自然是因为长了胡子,以后就不能再叫你小弟弟了。”   广袤无垠的冰天雪地中,这个外貌仅九岁左右的小萝莉妩媚一笑,艳胜百花。   杨再兴醒来时,天色早已昏暗,营帐之中油灯如豆,轻轻摇曳。   他甫一睁眼,旁边已有人惊喜大呼:“统领大人,杨将军醒来了。”   很快一名布衣少年带着个小女孩掀帘而入,走到他的床前,脸带微笑。   杨再兴掀被坐起,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没被捆绑起来,不由“咦”了声。他抬头望向眼前身穿淡蓝长衫的少年,沉声问道:“你才是秦阳?”   他眼光锐利,已瞧出这少年就是在战场上使出惊人刀招的禆将,微一沉思,已将秦阳骄兵擒将的计谋猜得**不离十了。   秦阳见他猜破,也不隐瞒,微笑道:“杨将军果真是聪明人,我便是秦阳,今日在阵中扮成我模样的,才是真正的艾铁。”   杨再兴长叹一声:“今日既落在秦统领手下,要杀要剐,悉随尊便。”   夕岚笑嘻嘻地望着他:“这位大胡子将军,我家阳阳才不会杀你呢,你可知道为了擒住你,我们花了多少心思。”   阳阳?指的是秦阳?杨再兴与大多数初次见到夕岚的人一样,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这小女孩会跟在秦阳身边,更猜不透她和秦阳的关系,只好闷不做声,暗中思考她刚才的话。   此时有亲卫递来茶水,秦阳接过,亲自送到杨再兴面前:“杨将军晕迷了一个下午,怕极是口渴,先喝碗茶吧。”   杨再兴怔了怔,不由自主接过,昂头喝下。   “杨将军不怕我在茶水中下毒?”   杨再兴将碗递还给他:“秦统领的为人我早已调查清楚,你不是这样的卑鄙小人。”   夕岚见他赞秦阳,高兴道:“大胡子将军,这你就猜对啦,我家阳阳是最好的!”   秦阳摸摸她的秀发,示意她先不要说话。夕岚吐吐舌头,倚到秦阳身上,但骨溜溜的大眼睛依然好奇地望着杨再兴。   秦阳见杨再兴心思缜密,更是喜欢:“杨将军,你暂且在这里歇息,有什么需要可以向兵士提出。”绝口不提之前赌约之事。   杨再兴沉默片刻,忽然问道:“秦统领是否已攻下木子店镇?”   “没有,我军依然在城外十里处扎营。”   杨再兴大奇:“为何不攻城?此时攻城,木子店镇唾手可得。”   “听闻守城的是杨将军的心腹吴昉,此人极是忠义,我一攻城,他怕是会以死相抗,玉石俱焚,到时我军伤亡也不会轻。”   “吴昉?他若知我被擒,应该会率军撤离,不会以硬碰硬。”   “若是他以为杨将军已死呢?”   “这……”杨再兴沉默不语,暗道依着吴昉的性子,怕真是会以死报主。他叹道:“秦统领可是想我归降于淮南王?”   谁知秦阳竟摇摇头:“不是。”他一字一句道:“我想你,归降于我。”   杨再兴心思聪颖,已经隐约听出两者的差别,不由奇道:“秦统领,莫非你……”他收住口,“心怀反意”这几个字硬是忍住没说出来。   “是的,淮南王朝政**,军士目无法纪,天怒人怨,我秦阳有心取而代之,建立一个太平盛世。”   杨再兴大吃一惊,想不到秦阳竟毫不隐瞒。他见周围亲卫个个神色如常,显然早知此事,又联想到秦阳的种种事迹,叹道:“秦统领胸怀民众,若得天下,乃是天下人之福。我愿赌服输,若秦统领不嫌弃我杨再兴才疏学浅,我便降了你吧。”   他口里提出投降,但想到最初齐天王曹成不也是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号造反?结果一旦当权便迅速腐化,对他这等功臣大加排斥,现在估计自己的家族亲人早已成为刀下亡魂,越想越是意兴阑珊。   秦阳似是看透他的心思,坦然道:“杨将军,有一事我不妨坦然相告,你听过后再决定是否降我。”   他将自己使出离间计的事一一说了遍,最后道:“杨将军的为人与武艺韬略我极是欣赏,才想了这么一个计谋,逼杨将军出战,将你生擒活捉,好劝你归降我。你若是觉得我行为诡诈,不愿与我为伍,我也不勉强你跟随我,只要我攻下木子店镇,便放杨将军离开。”   杨再兴呆了良久,才答道:“若非齐天王刚愎自用、残暴好杀,身边又尽是忌贤妒才的奸臣,秦统领的计谋再好,又怎会生效?”   他叹了口气,郁郁道:“此事容我再行思量,还望秦统领谅解,但木子店镇,我定会让给秦统领。”他念及死去的家人亲属,大觉心灰意冷。   秦阳也不劝说,宽慰数句便带着夕岚和众亲卫离开,他居然不加提防,只留下一名小兵在营帐听候杨再兴差遣。   杨再兴看在眼里,心中思潮起伏。很显然,这秦阳是个坦荡君子,自己说了会在这里再行思量,他便毫不怀疑,更相信自己不会随便逃走离去。   这样的人,料来是个用人不疑的明君,较之齐天王曹成,好了不知多少倍,投在他麾下倒也可人尽其才,起码不用像在齐天王麾下那样,纠缠于官场上的明争暗斗、相互陷害。   若在往日,他说不定会乐意投降,只是现在想到全家老少皆亡,便再也提不起征战杀伐、建功立业的心思。   杨再兴今年二十八岁,上有老父老母,下有娇妻和两名儿女,月前他带兵出外镇守木子店镇,再无见过父母妻儿一面,不想那日一别便阴阳永隔。他呆坐在营帐中,想到至爱亲人枉死在曹成手中,越想越是愤怒,越想越是悲伤,竟流下两行英雄泪。   忽然有个小萝莉偷偷溜了进来,却是夕岚。杨再兴呆了呆,连忙拭去泪水,嘶哑着嗓子问:“小姑娘,你来这里做什么?”   夕岚见他双眼通红,便从怀中掏出手绢递过去:“大胡子将军,你是不是在想亲人呀?”   杨再兴呆了呆,接在手里。“是秦阳叫你来的?”   “不是。阳阳在四处巡营,我见你人不错,就来和你说说话。”   杨再兴见小姑娘天真活泼,心情稍好,叹道:“我也有个女儿,过几年就该和你一般大了,可惜……现在应该已经死了。”   “咦?为什么会死了呀?生病了?”   杨再兴摇摇头:“齐天王曹成曾下了王令,如果我战败就杀我全家老少,他残暴好杀,此时我战败被擒,我全家老少定难幸免。”   夕岚眼珠一转,小声说:“大胡子将军,有件事我偷偷和你说,你可不要说出去。”   杨再兴见她鬼鬼祟祟,好奇起来,问道:“什么事?”   “展大哥带着几十个人去黄州啦,应该是去救你的家人。公孙叔叔也在那里,有他在,你的家人应该没事。”   杨再兴精神大振,连忙说:“你说的是真的?”   夕岚点点头:“我亲耳听阳阳说的。阳阳是个好人哦,他怕这事有什么意外,没法子救你家人,所以一直不说,免得你最后会失望。”   杨再兴见夕岚眼睛明亮清纯,显然不是说假话,想到秦阳的为人品德,不由得大为感动。夕岚陪他说了一会话,又偷偷溜走了。   第二天,夕岚一大早就跑来告诉杨再兴,展大哥和公孙叔叔带着大群人回来啦,她问过,杨家宗族七十三口人,一个不漏全带回来了。   杨再兴大喜过望,急忙跟着夕岚冲出营帐。有夕岚带着,自然没任何兵士拦他。   奔到营前空地一看,果然见自己的家人个个都平平安安,秦阳正在听公孙策和展昭汇报细节。   见到亲人家眷,杨再兴激动万分,一下子冲过去与家人拥在一起。   秦阳见杨再兴忽然出现,大觉惊讶,夕岚拉了拉他的衣襟,得意地昂起小脸蛋:“阳阳,快感谢我吧,我帮你收了一员大将!”      第一百八十二章 直逼麻城      原来那钦差命大,当日便逃回黄州,报告说杨再兴果然与秦阳暗中有往来,只是条件没谈妥,最终战死沙场,木子店镇怕是守不住了。曹成大怒,下令要杀杨再兴全家,礼部侍郎早被公孙策买通,劝谏曹成说杨再兴已战死,再杀他家人怕是不妥,不如将杨氏宗族贬为奴籍,还能卖些价钱,曹成采纳,公孙策又花了重金将杨氏宗族所有人买了过来,与接应的展昭会合,连夜出城,奔回秦阳大营。   结局自然皆大欢喜,杨再兴心服口服,感动不已,当即下跪请降,宣誓誓死效忠秦阳,永不背叛。   杨家宗族七十三口人除了杨再兴的家眷外,连杨琦等杨家其余武将的家人都在其中,杨琦等人被俘将士都一一感恩请降。   杨再兴又亲自出面去说降吴昉和其余被俘的精卫将士,木子店镇大开城门迎了秦阳大军入城。黄州第一座重要军事要镇,轻易落入到秦阳手中。   秦阳下令入城出榜安民,全军将士暂歇两日。   第二天一早,秦阳和杨再兴巡视城防,见到木子店镇城墙上密布的投石车和弓弩车,防守极为严密,暗暗心惊,若要强攻,己军伤亡定然不轻,不禁叹道:“有杨将军这等擅攻擅守之大将,胜过千军万马。”当即封杨再兴为指挥使,统领旧部。   此时新秦家军得到杨再兴和他麾下的两万多名精壮兵士加入,人数已增长到五万四千人。较之最初的两万四千人,增长近倍有余。欧阳修带着苏轼等门生登记兵士名册,开玩笑道:“天下间兵马越打越多的,怕只有我们秦统领了。”   公孙策反而忧道:“此事怕容易引起淮南王警惕,我们要及早做好戒备。”   包拯道:“嗯,这些降卒的纪律问题也需要注意,看来得先和秦统领谈谈这方面的问题。”   三人去和秦阳商议,秦阳笑道:“无妨,只要黄州、蕲州未复,淮南王暂时不敢动我,至于军纪,包大人你不妨放手去管,我全力支持。”   连岚影成员此前报告他的暗探名单,秦阳也没动过,自是另有打算。   在驻军期间,秦阳又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整军。其时马步弓三营经过月余的训练,人人都能步战、能马战、能射弓弩,堪称得上是纪律严明的全能型兵马。   秦阳将新秦家军分为前中左右后五军,并设了六个指挥使。   骠骑营和神刀营从全军中挑选两千最精壮士兵,加上原有的四千人,增至六千人,合称中军,乃新秦家军最精锐部队,刀枪马匹弓弩人手配备,艾铁、郑宗分别任两营指挥使。   步兵营一万二千人不变,分得马匹六千,弓弩人手配备,改称左军,封孝友任指挥使。   骑兵营补充五千降卒,共计一万二千人,分得马匹七千,弓弩人手配备,改称右军,司马子渊任指挥使。   弓弩营补充五千降卒,共计一万二千人,分得马匹六千,弓弩人手配备,改称后军,韩维任指挥使。   剩下一万二千名降卒,分得马匹六千,弓弩人手配备,称为前军,杨再兴任指使挥,吴昉、杨琦等所有投降将领和数百精卫依然归杨再兴统率。   因为降卒降将较多,秦阳再次召开大会,重申军纪问题,让曾巩、苏轼在念书之余辅佐包拯纠风正纪,同时将淮南王的宝剑转赐包拯,授权他发现违纪将士都俱可先斩后奏。   包拯深感肩上担子极重,他下跪接剑,又面朝数万兵士,将宝剑高举过顶,郑重起誓:“我包拯若用此剑妄杀一名无辜将士,必以此剑自裁于中军帐前!”   此誓一出,全军上下无不凛然,再无任何人对包拯有半句不服。   考虑各军不再按兵种分营,每军都各有马步弓三个兵种,秦阳整合前期的练兵经验,重新宣传新的“实战演练”规则,主要是增加了多兵种的指挥对抗、阵法变换对抗等。   他又让带兵经验最为丰富的杨再兴上台交流经验。杨再兴甫一归降便得重用,更有机会当着数万将士面前教授统兵要诀,大觉荣幸,当下也丝毫不藏私,将多年心得经验倾囊相授。新秦家军上下人等都收获良多,佩服不已。   晚上,杨再兴入帐请求将一众亲属送到太阳城中,秦阳奇道:“杨将军,你的家眷直接安顿在木子店镇便可以了吧?我打算让你安排手下将领镇守此城。”   短短两句话,信任与重用之意表露无遗,杨再兴更是感动,他叩首道:“谢统领大人的信任,但木子店镇正是前线要地,我的家人得蒙统领大人相救,方可死里逃生,我实在不愿他们再因战乱而担惊受怕。太阳城平静安宁,易守难攻,最是适合,望统领成全。”   敢情现在太阳城成为了世外桃源,秦阳哭笑不得,只好答应下来,令艾铁派心腹兵士将杨氏宗族的家眷一并送到太阳城。   大军休整两日,秦阳留下吴昉、杨琦率两千兵马留守木子店镇,继续收编、训练逃散的兵士以作后备兵力储备,然后尽取木子店镇中的攻城器械,带着新秦家军重新进发,直逼麻城。   关于留守木子店镇不过区区两千兵士的问题,欧阳修、公孙策等谋士曾私下向秦阳提过疑惑。秦阳微笑着递了张告示给他们看。   告示上面写明了唤吁百姓回归木子店镇、按人头划分田地、发送赈灾物资等大堆的安民赈灾措施,最关键的是后面一段话:“‘秦’字大旗所插之城池,若有胆敢率兵入侵、攻略城池、作奸犯科、滋扰侵扰百姓者,我秦阳必率大军,尽数斩杀,决不留情!往日被逼与反王曹成为伍的士兵流民,若改过自新,可重入民籍,既往不咎,所享受待遇,与普通民众无异。——东巡御使、御林军统领秦阳亲笔。”   欧阳修、公孙策看得目瞪口呆,这份公告确实起到了安民心、分敌众、怯敌胆的作用,表面一看似乎是异想天开,但依仗着秦阳百战百胜的威名,这张告示贴在木子店镇和其余已收伏的城镇里,确是胜过千军万马。普通乱兵山贼根本不敢冒犯。至于曹成现在是防守一方,目标是防御击退秦阳的主力军,而不是一城一地之争——切断补给线?秦家军的军饷粮草都是以战养战得来的,随军而走,根本没有补给线之患。   换而言之,只要秦阳的主力不败退,这张告示就相当于各大城池的护身牌,也使得新秦家军不像以前西路军那边四面防守、分散浪费兵力,免除了后顾之忧。   秦阳所草拟的这一份告示,里面涉及到谋略、胆识、心理战,将新秦家军的优势尽数利用,饶是欧阳修和公孙策都是聪颖多智之人,这时也不禁叹服。   ……   黄州,齐天王府,曹成正紧急召集手下众将商议军机大事。   他已听闻杨再兴未死投敌,大怒,要将杨氏宗族尽数擒杀,结果一查问,才发现杨氏宗族全已被过路商人买走当家奴。曹成思前想后,已料到是中了秦阳的计谋,气得一剑将王案砍成两半,又将礼部侍郎革职查办。   台上满殿文武吓得脸无人色,噤若寒蝉。   曹成阴沉着脸色:“罗延庆目前何在?”   兵部侍郎卫泾硬着头皮答道:“罗延庆目前镇守白果镇……”   “传我王令,将他全家满门擒获押往麻城,让仲文在城头上,当着杨再兴的面尽数杀之,将人头丢下城墙,让杨再兴看看胆敢通敌叛国的下场!”   首辅忍不住出声劝道:“大王,罗延庆虽是杨再兴的义弟,但此人勇猛无双,立下过不少汗马功劳,不宜妄杀……”   见曹成脸色越来越难看,兵部侍郎卫泾赶紧打断道:“首辅,罗延庆这厮不识抬举,气愤义兄杨再兴被贬往木子店镇,出言顶撞大王,全赖大王宽仁,免他一死,将他调往白果镇当个镇守,将功补过。此时杨再兴投敌,如果这罗延庆不杀,怕是后患无穷。”   “哼,还是卫爱卿之言合本王心意。此事已决,不得多言!”   首辅轻叹一声,不敢再言。   曹成又问:“这秦阳极是厉害,众位爱卿有何退敌之计?”      第一百八十三章 进退两难      卫泾再次出列提议道:“大王,近日石晋忽然集中兵力分别从光州、庐州猛扑申州、舒州,我军将士抵敌不易,不如将这两州的兵马全召回黄州,集结起二十万大军对付秦阳,秦阳不过区区四五万兵马,我们只要以麻城为饵,拖住他的军队,再用二十万大军一围,到时和麻城的六万兵马内应外合,定可全歼敌军,生擒秦阳。秦阳一死,区区石晋又算了什么?我们大可再挥军杀回去,重夺舒州、申州。”   “有道理,只是卫爱卿认为何人可以担当这二十万大军的元帅之职?”   卫泾暗道:自然是大王你御驾亲征最好。但他知曹成早已不愿再上前线亲冒箭矢刀枪,便举荐道:“大王,我军中尚在的最勇猛之士有两人,分别在舒州、申州任征讨使。此二人任选其一,都可胜任此职。”   曹成提起兴致了:“哦,卫爱卿所指的莫非是余化龙和何元庆?”   卫泾答道:“正是,余化龙擅使亮银枪,智谋百出、文武全才,一杆亮银枪与杨再兴的梨花枪、罗延庆的錾金枪并称‘三大神枪’。何元庆更是勇猛无双,力能生撕虎豹,一双大铁锤与杨、罗、余三将齐名。”   曹成沉吟道:“余化龙尚在舒州,距离较远怕是赶不回来,先召申州的何元庆回来,他手下有十万兵士,我再从黄州城给他十万,组成二十万大军,征讨秦阳。另外,快马传余化龙尽率舒州之兵回来拱卫黄州城,以防有变。”   他望了眼卫泾,赞了句:“卫爱卿忠义爱国,可堪表率,提俸三级。”   ……   麻城外二十里,新秦家军扎下营寨。   一众文臣武将在中军帐召开军事会议。公孙策早已整理完情报,禀告说:“大人,目前麻城的守城将领叫曹仲文,乃是曹成的堂弟,此人不学无术,贪杯好色,倒不难对付。只是麻城城高兵众,不易攻下。”   杨再兴出列道:“统领大人,杨某愿率本部人马出战!我曾镇守过麻城,对麻城的防卫极为了解,与麻城的诸多守将都颇为相熟,可以暗中说降,让他们私开城门,放我们入城。”   秦阳大喜:“好!有劳杨将军。”   杨再兴马上点齐本部一万人马,到麻城下搦战。   再说木子店城外一战,使得秦阳的威名更是显赫,大军未至,麻城中已是一片风声鹤唳。守城大将曹仲文急忙派出快马向黄州求救,同时下令紧闭城门,不可出战,静待援军。   这一日刚吃过午饭,听手下报称杨再兴率兵一万在城外搦战,不由大怒:“这贼子忘恩负义,背叛大王,现在居然敢主动来攻我城池,众将谁愿出战,砍他狗头?”   台下众将官面面相觑无人敢请战,他们多半跟随过杨再兴,深知杨再兴的厉害,何况他们都对杨再兴被贬到木子店镇心怀同情,哪愿出战。   倒是曹仲文新近收的一员将领叫安太平,他初来投奔,眼见众人胆怯畏战,暗道正是自己扬名立万之时,马上昂首出列,躬身请战:“末将不才,愿提杨再兴的人头回来见将军!”   曹仲文大觉高兴,先是指着其余武将大骂一顿,马上提拔安太平为副将,令他率兵两万出城迎战杨再兴。   两军对垒,杨再兴见此人面生,暗叫可惜,他本想是待旧日部下出战好暗中劝降,不料却来了个不认识的将领。   安太平端坐白马之上,扬起大刀痛骂杨再兴卖主求荣,杨再兴大怒,挺枪出马迎战,交手数个回合,发现此人不过尔尔,便灵机一动,虚晃一枪,拨马便逃,带着兵马急退。   安太平大笑:“人道杨家枪法天下无双,原来不过如此!杨再兴,今天我一定要砍下你脑袋!”他率领兵马急追。   远处山上,秦阳与一众文武要员正在观战,夕岚眼珠一转,问道:“咦,阳阳,那大胡子将军居然被打败了?”   秦阳微笑摸摸她的秀发:“他知我定会在后面观战,故意落败,引敌军来追,好让我全歼这两万人马。”   夕岚嘻嘻笑起来:“原来如此,我就知道,我替阳阳收的这员大将不会轻易就落败了嘛。”   见小萝莉又在邀功,秦阳捏捏她的脸蛋以示奖励,又吩咐各指挥使接应杨再兴,务求将这两万敌军一网打尽。   杨再兴引军逃了五六里路,安太平穷追不舍,忽然间四面八方呐喊连天,“秦”字大旗迎风招展,无数兵马冲杀过来。   杨再兴暗赞秦统领真知我心思,当即圈转马头,率领手下兵士回身冲杀。   安太平大惊,他初次带兵哪懂什么计谋,手足无措,被杨再兴一枪搠透面门,死于马下,贼兵大乱,挤成一团,自相践踏者不计其数。   艾铁一马当先,高声:“伏地者不死!”   贼兵见四面被围,哪敢顽抗,纷纷伏地受俘。两万贼兵,没能跑掉一个,尽数被擒。   消息传回麻城,吓得曹仲文紧闭城门,再不敢出战。   傍晚,数百兵士忽然来喊门,出示齐天王王令,却是钦差亲自押送了罗延庆及其家眷十余人来到麻城。   听了钦差的王令,曹仲文大乐,马上传下号令,将罗延庆等人押下大牢,等杨再兴来挑战时再杀头示众。他怕城中将领有人私下开城门向秦阳投降,专门派了数百亲兵,将大小将领的家眷全部集中到城中广场处严加看守。   麻城中众将领无不大觉气愤,敢怒不敢言。   麻城中有一员将领叫庄继先,往日与杨再兴、罗延庆都常有往来,本来对曹仲文的行为极为不满,听闻此事后更是怒火中烧。他怕杨再兴不知情况随便来挑战害死罗延庆,便请命每日巡城。   第二日,杨再兴刚率兵到城外,未等杨再兴出声,庄继先已破口大骂,又拈弓搭箭,射向杨再兴。   听得杨再兴被骂得羞愧离去,曹仲文既解恨又意犹未尽,可惜他收到消息时杨再兴已退兵,根本来不及提罗延庆一家上城墙斩首,他转念一想,机会多着呢,不急在一时,便继续下令加强城防,自己搂着爱妾喝酒调笑。麻城城墙高达十八丈,满布弩车、投石车等防城器械,别说秦阳不过数万兵马,就算有十万兵马,他都有信心固守不失。   秦家军大营中,杨再兴整顿好兵马便匆匆奔入中军帐,纳头就拜:“统领大人,末将有事相求。”   秦阳正在研究杨再兴画出来的麻城防卫图,见状连忙过来扶起他,道:“杨将军有事不妨直说。”   杨再兴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条递上,恳求道:“统领大人,我义弟罗延庆一家被擒至麻城,准备等我攻城时当众斩首示众,求统领大人设想相救!”又将庄继先借箭传书一事说了遍。   他虽然智勇双全、极善将兵,但自问在诡谋方面远不及这秦统领,何况得知义弟一家落难的消息,分寸已乱,进退两难,实在想不到解救之法,只得向秦阳求救。   秦阳打开纸条一看,里面用蝇头小楷写明了麻城中的情况和罗延庆一家的遭遇。   杨再兴又道:“统领大人,我义弟目前镇守在白果镇,他枪法不下于我,有大将之才,我本想攻下麻城后暗中联系他献城归降,不料曹贼下手如此之快!”   罗延庆,罗延庆!莫非是传说中罗家将后人,金枪罗延庆?   又是一员大将!真是天助我也。   秦阳毫不犹豫道:“杨将军放心,我定会想尽法子救出罗将军。”   别说罗延庆是杨再兴的结义兄弟,就算不是,光冲着“罗延庆”这三个字,秦阳就决不会袖手旁观。   其时公孙策、欧阳修等人都不在,中军帐里只有秦阳、夕岚和展昭。   夕岚越听越是生气,有心相助,她拉拉秦阳衣襟,接过纸条,看完后眼珠一转:“阳阳,能不能派兵混入麻城救救大胡子将军的义弟?”   杨再兴见小萝莉也在努力地帮忙出主意,感激地朝她笑了笑。夕岚性格活泼开朗,杨再兴与她相识不过数日,已从心底里喜欢这个善良可爱的小姑娘。   秦阳正低头沉思,听得夕岚的提议,顿时计上心头。   他含笑望向杨再兴:“杨将军,我有一个计谋可救你义弟一家,还可夺得城池,不过,要向你借一事物,不知你是否愿意?”   杨再兴又惊又喜,忙道:“我义弟与我是生死之交,只要能救我义弟,我可以以命交换!”   秦阳哈哈大笑,拍拍他肩膀,一字一句说:   “好,我正是要借你的人头一用!”      第一百八十四章 算计      这一日,阳光明媚,听闻又有一军到了城外搦战,曹仲文立即吩咐将罗延庆一家押上城头,想到马上就可以见到杨再兴悲痛欲绝、怒火中烧的样子,曹仲文心情大好,他叫齐所有将领,一同到城墙上观刑。   远远见得万余兵士列阵在城外,枪明甲亮,极有威势,一员大将横戟立马,高声叫骂搦战。   曹仲文看出这人不是杨再兴,奇道:“咦?你是谁?”   “我乃秦统领麾下左军指挥使封孝友,曹仲文,可敢与我大战三百个回合?”   “杨再兴呢?让杨再兴来见我。”曹仲文精心准备好舞台,独缺杨再兴这个主角,不由得暗自骂了起来。   封孝友从马鞍上提起一个头颅,扔向城门,冷笑道:“想见杨再兴?那便出城来捡吧。”   曹仲文和众将领大吃一惊,曹仲文惊呼道:“什么?杨再兴死了?”   “杨再兴畏敌不前,昨日竟敢不顾军令状,不战而退,秦统领已按军法将他处斩!”   曹仲文大失所望,万万想不到杨再兴就这样不明不白就死了,人头都被丢到城门口。现在没了杨再兴,杀光罗延庆一家又有什么意思?   罗延庆一听义兄被杀,顿时悲愤不已,咬牙切齿地哭喊起来:“秦阳,你这个狗贼,竟敢杀我义兄!我与你誓不两立!”   封孝友闻言,高声嘲讽道:“哟,这位被绑起来的是谁?居然出言不逊,算你走运,被绑起来不用出战,不然我定然一戟将你刺个大窟窿!”   他长戟挥动,指挥兵士齐声辱骂,将曹仲文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万余人齐声叫骂,蔚为奇观。   封孝友又令兵士捡起杨再兴的头颅,挑在长矛上,绕城游行。   杨再兴毕竟曾任麻城城守,多数兵士都曾在他麾下听令,此时见前任上司被人如此折辱,无不又惊又怒。   城墙上的所有军士将领都望向曹仲文,看他怎么回应。   曹仲文本已被骂得一肚子火,此时见众人眼中都隐有轻视之意,更是怒不可竭,马上下令投石车、弩车和弓箭手齐齐攻击。   但封孝友指挥兵士退后半里路,照旧辱骂不停。曹仲文白白浪费一批矢石。   曹仲文终于按捺不住,大叫:“谁敢出战杀了这个封孝友?”   庄继先心中有数,知道封孝友的举动定有特殊意图,当下应声而出。曹仲文嘱咐道:“只要杀退敌军便可,不可追击。”   庄继先点齐本部五千人马,出城应战,封孝友提戟拍马相迎:“来将快快来通名受死!”   庄继先喝道:“我是麻城大将庄继先!吃我一枪!”说着举枪便刺。   封孝友听得庄继先之名,横戟格开长枪,低声道:“原来就是昨日就是你用箭射退杨再兴?”   庄继先佯怒道:“没错!杨再兴卖主求荣,我恨不得生食他骨肉!”   封孝友向他使了个眼色,庄继先会意,两人马匹敌相交之际,封孝友飞快将一个小纸团塞入他手中,同时低声说了句:“中戟诈败!”   两人大战三四十个回合,封孝友一戟刺伤庄继先肩膀,庄继先大叫一声,假装不敌,拖枪便走,封孝友引军追杀,曹仲文慌忙指挥兵士万箭齐发,射住阵脚。   庄继先回到城头,跪拜谢罪:“这封孝友好生厉害,末将有愧,不是他对手!”   曹仲文见他肩膀鲜血淋漓,也不好再行责怪,只好下令紧守城池,又让亲卫将罗延庆一家重新押回大牢,随便自己带着众将回到府衙商议退敌之策。   封孝友继续耀武扬威,一直骂到午时才收兵回营。   满城兵将士气低落。   曹仲文平白无故受此大辱,气得连饭也吃不下,责令众将官尽快想办法杀了封孝友。   庄继先下去包扎好伤口,他暗中查看到纸条后,撕成碎片烧掉,随即去见曹仲文:“曹将军,这封孝友武艺高强,我们怕都不是对手,但目前城中尚有一员大将,他勇猛无双,定可杀退这嚣张的封孝友,扬我军士气!”   曹仲文见他昨日箭射杨再兴,今日又挺身出战血染沙场,大有向自己效忠之意,不由温和道:“继先,你举荐何人?”   庄继先道:“曹将军,你忘了金枪罗延庆么?”   “罗延庆?此人已下大牢,如何可出战?”   “大王将罗延庆一家收入大牢,是因为杨再兴叛国投敌,大王怕罗延庆也投敌。现在杨再兴已死在秦阳手中,罗延庆与秦家军有杀兄之仇,只会对秦阳恨之入骨,怎么可能投敌?何况他一家大小都在将军的手掌中,他怎敢不为将军尽心竭力?”   曹仲文一听有理,想到罗延庆在城墙上悲痛大骂的样子,确是可以好好利用一下,以泄自己心头之恨,他迟疑道:“罗延庆现在被我等收入大牢,怕是心有怨恨……”   庄继先又道:“末将愿代将军去说服他,只要饶以大义,赠以重礼,官升一级,我想他定无异议。”   曹仲文大喜,马上让庄继先负责此事。   不久,庄继先带着罗延庆到来了,罗延庆纳头就拜:“谢曹将军不杀之恩,还允我为兄报仇,此得大恩大义,罗延庆没齿难忘!”   曹仲文好言宽慰,又以酒肉款待。下午,封孝友又来辱骂挑战,曹仲文马上让罗延庆出战迎敌,当然,他还留了一手,罗延庆不可追出城外五里之地。   罗延庆领令,提起金枪带着五千兵马出城,封孝友与他交手十来招,被罗延庆刺中大腿,吓得策马就逃,罗延庆挥军冲杀一场,杀得秦家军四散奔逃。   曹仲文在城头上见到,喜出望外,他怕罗延庆追得太远再次中伏,急忙鸣金收兵。   罗延庆回城复令,道:“可惜未能远追,不然定可提封孝友人头来见将军!”   曹仲文连声称赞,下令将罗延庆提为副将,协助守城。   第二日,司马子渊带兵来挑战,同样被罗延庆的金枪杀得大败而逃,罗延庆甚至还俘虏了数百秦家军。   曹仲文心怀大畅,将守城事宜交托给庄继先和罗延庆,自己回府与妻妾纵情声色玩乐,再不将秦家军放在眼内。   罗延庆和庄继先将一众俘虏押到回军营,然后喝退手下,自己亲自提审俘虏。   待得兵士俱退了出去,罗延庆冲过去抱住一个大胡子俘虏,叫道:“杨大哥!”激动得热泪盈眶。   那大胡子俘虏赫然是活生生的杨再兴。   “二弟,还好你这次平安无事,不然我良心难安啊!”杨再兴眼圈发红,他又紧握住庄继先的手:“庄兄,这次多得你相助,否则我便害了义弟一家!”   庄继先恨恨道:“曹成和曹仲文这两个狗娘养的畜生,自私残暴,妒贤忌能,若非此刻我们所有将领的家眷都在他手上,早就反出城池,投奔杨将军了。”他见两名少年和一名大汉站在旁边,便问道:“这三位是……”   “啊对,我们不忙叙旧,来,我来引荐下,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东巡御使、御林军统领秦阳秦统领,另两位是内军兵马使展昭、中军指挥使艾铁,他们专门混入城中,就是为了营救诸位的家眷。”   罗延庆和庄继先大吃一惊,万万没想到秦阳竟会亲自到来,连忙下跪见礼。   秦阳扶起两人,微笑道:“两位将军配合得不错,演技一流。”   庄继先佩服道:“全赖秦统领真是神机妙算!”   秦阳打量了罗延庆数眼,见他脸色较正常人红润,身长八尺,肌肉贲张,太阳穴微微凸起,一看就是员大猛将,心中极是赞赏。金枪罗延庆,果真名不虚传!   他打趣道:“罗将军,你的金枪厉害无比啊,我左军右军指挥使都被你杀得心服口服,当着我的面说以后决不愿与你为敌。”   罗延庆讪讪道:“秦统领的两位指挥使武艺也不差。”他却没否认自己武艺远胜于封孝友、司马子渊。   见他如此自信,秦阳更觉欣赏,和他寒暄数句,又问庄继先肩膀伤势如何。   庄继先受宠若惊:“区区小伤不碍事,倒劳烦秦统领过问了。”   这也是秦阳独特的个人魅力,这种关心他人的亲和力正是新宋时代里,习惯了森严等级关系的古代武将们最为在意又偏偏最为欠缺的。   秦阳麾下聚集起越来越多的优秀人才,与他这份亲和力密不可分。   秦阳让庄继先讲述广场上的情况。   庄继先早已从纸条中了解到秦阳的计划,当下马上报告道:“广场在府衙前,平时是练兵场,现在建立起了五十九个小营帐,连罗将军的家眷在内,我们全城所有将校的家眷都在其中。曹仲文派了六百名精锐兵士把守巡逻,不让任何人靠近。听闻这些兵士都是齐天王的御林军,个个武艺高强,我们都不敢轻举妄动。”   说到这里,他咬牙切齿道:“有小道消息称,曹仲文那淫贼天天晚上都出入其中的营帐,怕是对里面年轻貌美的女子下手了……”   罗延庆首次听闻此事,他刚娶过门没半年的娇妻下午时已被带了过去,不禁忧心如焚,急道:“曹仲文这狗娘养的畜生,我现在就去杀了他!”      第一百八十五章 声威大盛      秦阳一手拉住他:“罗将军不要急,我保证曹仲文很快就可以擒获!”   罗延庆一向自恃力大过人,此时被秦阳一手拉住,竟丝毫挣脱不得,顿时大吃一惊,不敢再鲁莽,暗道:想不到这秦统领瘦瘦弱弱的,武功却如此高强,难怪被称为淮南第一高手,确是有真才实学。   庄继先朝秦阳深深一拜:“求秦统领救出我们的家眷,我庄继先定会肝脑涂地,以报大恩!”   罗延庆也跟着下拜:“秦统领,只要能救出我的家人,我什么都听你的!”   秦阳急忙扶起他们:“两位将军放心,我一会就去救出你们的亲人,庄将军,你现在手下有多少能用的兵士?”   “连亲卫在内,有五千二百人,只是他们都是寻常兵士,冲锋陷阵还可以,要对待广场上的高手们,怕是……”   “这方面不用担心,我带来的这四百人俱是骠骑卫中的精英,个个以一当百,比齐天王的御林军更胜一筹。五千二百人,嗯,足够了,你和罗将军一会借口汇报军情,擒下曹仲文,再让兵士占领府衙便可,我自会带齐你们的家眷到府衙与你们相会。”   他又问清楚广场里的兵力和防御布置后,吩咐道:“我自带一百人,从北边杀入,引来大半兵士,艾指挥使、杨指挥使,你们各带一百人从东西两边杀入,展兄,你带一百人从南边杀入,不求杀敌,要优先确保每个帐蓬内诸位眷属的安全。”   艾、杨、展三人齐声领命。   “阳阳,我呢?”夕岚一直默不作声地隐在身材高大的艾铁背后阴影处,这时才轻轻跳出来,回到秦阳身边。   罗延庆、庄继先大吃一惊,特别是罗延庆,他武艺不在杨再兴、艾铁、展昭等人之下,却丝毫没察觉这小女孩隐藏在身侧,不由得惊诧问道:“这位小姑娘是?”   杨再兴见义弟也和自己当初一样的表情,暗暗好笑,答道:“二弟,她是秦统领的贴身护卫,夕岚姑娘。”   夕岚又长大了些,从外貌上看已将近十岁了,只是众人天天看着她倒没察觉出来。她的武艺也已恢复到三级上的水平,足可以与展昭艾铁杨再兴等超级高手并驾齐驱了。   见她刚才那手隐藏气息的功夫极是高明,罗延庆与庄继先不得不相信,暗叹秦阳手下真是能人异士辈出。   秦阳摸摸夕岚的小脑袋笑道:“你自然是跟着我了。不然怎么保护我?”   夕岚嘻嘻笑着不说话,如影子般跟在秦阳身后。   在罗延庆和庄继先的帮忙下,四百名骠骑营高手全换上曹军的军服,手缠白带以示区别。在秦阳和三名大将的带领下,潜出了军营,向着广场直扑而去。   夜色如水,这两天风雪已消停下来,广场四周燃着数十个火把,将广场映得光如白昼。北门是广场的入口,防守最是森严,近三百名守兵手执利器来回巡查,不让闲人靠近。   忽然间,“嗖嗖嗖!”从两边屋檐上射出无数利箭,划破夜空,向着这三百多名守兵和各个火把射去。   这批守兵确是厉害,虽是被偷袭,反应却极快,除了数十人措手不及被射倒外,其余人纷纷以兵器挡开利箭,高呼起来:“敌袭!”   蓦然间,一条人影如闪电般掠了过来,两道蓝芒、红芒交错的巨大刀影猛轰向北门的兵士们,刀气激荡声中,守兵们被击得非死即伤,倒下大半。   秦阳大喝一声:“秦阳在此,不想死的马上伏地投降——!”   他手中的断章双刀再次挥出,巨大的刀影掠过,由拒鹿角、木车组成的防御阵线被劈开一个大缺口。   以他这声大喝为信号,广场四面八方喊杀连天,无数人影急展轻功向着广场飞扑过来。为首三员大将,各自带头冲锋,挑开防御的障碍物,杀入广场中。   广场上的火把大半已被射熄,昏暗的夜色中根本不知道有多少人马杀了过来,加上听得秦阳的威名,守兵顿时乱了阵脚,有些人自导武艺过人还想顽抗,谁知这批敌人个个都比他们厉害,交手不过几招,守兵们已倒下一片,而敌人竟连一个都没倒下!   负责北门守卫的正是这批守兵的头领,他正高声呼喝着指挥手下顽抗,夕岚看得真切,偷偷溜过去,手中铁丸疾射而出,头领应声倒地,被赶过来的秦阳随手一刀斩为两截。这些日子夕岚慢慢已习惯了战场,秦阳也不再顾忌在她面前杀敌了。   见头领已死,守兵终于大乱,或死或逃或降,再无斗志。   交战不过一炷香时间,由六百多名高手戒备、防卫森严的广场已落入秦阳之手。   另一边,由罗延庆、庄继先等人负责的府衙攻略战也取得进展顺利,别说曹仲文根本没提防,就算有提防,凭着罗延庆的武艺他也逃不掉。很快,自曹仲文以下,府衙上下人等三百多人尽数被绑了起来。庄继先的五千多百兵士将府衙团团围了起来,防止曹仲文的亲信将领带兵来救人。   待得秦阳和三名大将带着众人的家眷到了府衙,一切尘埃落定。   麻城的众将领听闻曹仲文被擒,家眷已被秦阳救出,多数人都表示愿降,曹仲文的亲信们听得消息,慌忙带了数千兵马打开城门,逃了出去,却被暗伏在麻城四周的新秦家军逮了个正着,一番厮杀,绝大多数被杀被擒。   庄继先和罗延庆大开城门,迎接了新秦家军入城。   秦阳下令出榜安民,大军秋毫无犯,混乱的麻城很快便恢复安定。   至此,秦家军仅付出了微乎其微的损失,便将固若金汤的军事要镇麻城收入囊中。   第二日,秦阳召集麻城所有将领兵士,宣布秦家家的军规纪律,愿继续从军者到欧阳修和公孙策处重新报名,不愿从军的,分发粮饷,解甲归田。   秦阳又下令大开官仓,救济灾民。对于麻城里民怨极大、投机取巧的投诚者,秦阳令包拯依法惩处,决不姑息手软。其余降将,令欧阳修和公孙策量才任用。   曹仲文和一众亲信、作恶多端者、贪官污吏、趁混乱侵扰民宅者,悉数被公开处决,头颅悬挂在午门之外。此事均由秦阳授权,包拯持宝剑查办。在这几日里,包拯断案如神的天赋得到充分发挥,无论什么案件,最多审讯两次,立剖曲直。他锄豪强、罪奸恶,奖节义、伸冤曲,铁面无私,一案不误,名声大扬。   短短两三日间,午门外悬挂起两百多颗人头,深受其害的麻城百姓兵士无不拍手称快,对纪律严明的秦家军及秦阳、包拯等人更是大加称颂。麻城中甚至开始流传出一首童谣:“亲民众,秦统领。神断案,包希仁。好男儿,秦家军。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   新秦家军之名更盛,军中将士,人人以此为荣。   受此影响,虽明知秦家军军纪极严,麻城中原来的将领兵士申请加入新秦家军依然极多,欧阳修和公孙策严格遵循秦阳的精兵原则,量才录用,挑选了两万四千名精壮之士,上报秦阳。   秦阳将这两万四千兵士分为两军,一军为踏白军,罗延庆任指挥使,负责前锋侦察破敌,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另一军为护**,庄继先任指挥使,待新秦家军离城进军后,负责从麻城至寿州边境一带的所有剿匪、防卫事务。   至此,秦阳的新秦家军文有欧阳修、公孙策、包拯、曾巩、苏轼,武有艾铁、展昭、杨再兴、罗延庆、郑宗、封孝友、司马子渊、韩维、庄继先,可谓人才济济,麾下更有雄兵七万四千兵员,声势大盛。   秦阳在麻城安歇了四五日,待得一应事务都暂告一段落,便打算沿宋埠镇、凤凰镇一路进军,最后剑指黄州城。   他正在府衙的议事大厅中与众文武商议下一步详细的进军计划,“站住!统领大人正在商议军机要事,闲人不可擅闯!”   听得厅外有个兵士急道:“我有要事要禀告秦统领!”   又听得匡伯和问:“你是哪个军的?谁的部下?”   “后军,韩指挥使麾下,弓弩营李四。秦统领!秦统领!”刚汇报完,兵士已开始在外面大叫起来。   秦阳大奇,走了出去:“何事?”   匡伯和等人正要将闹事的兵士擒下,见秦阳出来,便放开那兵士,退开两步警戒。   那个叫李四的兵士其貌不扬,秦阳完全没见过,他跑得气喘吁吁,来不及向秦阳行礼,双手已飞快在胸前做了个火焰符号。   岚影!   岚影成员竟然不惜暴露身份,公然来找秦阳!秦阳的右边眉毛不由自主地跳动起来,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第一百八十六章 千里奔赴      “放他过来。”秦阳走过去低声问:“何事?”   “孟志队长在府衙外求见,说有十万火急的事,但他不是我军将士,进不来,我刚才巡营认出他,他托我来报讯。”   新秦家军防卫极严,平时巡查盘问更是仔细,外来人想见秦阳,难于登天。   秦阳轻拍李四肩膀:“别急,冷静下来,带我去见他。”   他哭笑不得,自己属下的情报头子,居然没法子来向自己汇报急事,看来得给太阳的成员们一些出入令牌之类了……   李四这才镇静下来,带着秦阳匆匆去见孟志。展昭、匡伯和等亲卫见状,连忙远远跟了上去,以防意外。   秦阳奔出府衙见到孟志,大吃一惊,这才明白为什么久经训练的岚影成员会惊慌失措。   孟志全身被汗水湿透了,脸上又是尘灰又是汗水,脸色苍白得吓人,旁边一匹骏马已口吐白沫,倒毙在地。   “老大!”孟志一见秦阳,泪水就哗啦啦地直涌出来:“我们对不起你!”   秦阳见周围兵士都望过来,急忙将孟志拉到一边,低声问:“怎么了?”他自小与孟志一起长大,从未见过他如此悲痛失措,不由心脏急跳,那股不祥的预感更加浓烈。   孟志哭着低泣道:“月儿妹妹快不行啦!”   “什么?”秦阳脸色骤变,一手揪住孟志的衣襟:“你再说一次?”   孟志堂堂七尺男儿,本来从不掉眼泪,此时却是泪流满脸,哭得稀里哗啦:“月儿妹妹这些天吃不好睡不好,天天熬夜处理政务,我们怎么劝她都不听,三天前她在风雪中指挥救灾工作时忽然晕倒了,高烧不退,我们找遍方圆百里的名医看过都救不醒她。城里最好的大夫说……说……月儿妹妹病入膏肓,无药可治……大概只能再熬这两天了……”说到最后,他已泣不成声。   秦阳如五雷轰顶,脸色刷地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   他只觉得头晕眼花,全身发软,竟站立不稳。   一个小身影如箭般蹿过来,紧紧扶住他。   秦阳耳边似远似近地传来夕岚焦急的声音:“阳阳,阳阳你怎么啦?”   展昭也飞奔过来,扶住秦阳手臂。   秦阳用力咬破嘴唇,满嘴血腥的终于令他稍微冷静下来。   他吩咐展昭:“他是我兄弟,带下去好好照顾。同时准备快马,我要出远门。”展昭马上吩咐下去,匡伯和及众亲卫急忙遵命而行。夕岚见状,眼珠一转,追上匡伯和低声说了几句,匡伯和点点头。夕岚这才放心奔回来扶住秦阳。   孟志挣开亲卫的手:“老大,我也要回去!”   秦阳有气无力地摆摆手:“你体力透支严重,要休息。”   “我……”孟志还要再说。   “孟志!”秦阳瞪了他一眼,孟志吓了一惊,顿时不敢再反对,任由亲卫扶了他下去休息。   “展兄,送我回议事厅。”他竟连走路的力气都没了。   秦阳这辈子经历过数次生死大战,好几次都已半只脚踏入死门关,却从未试过如今日这样恐惧,一种无法言喻的恐惧遍布他全身每一个细胞,他眼前一团黑雾,头晕眼花,勉强在展昭和夕岚的搀扶下回到议事厅。   一众谋臣武将第一次见到秦阳这个样子,吓得不轻,艾铁、杨再兴、罗延庆等大将急忙奔过来:“统领大人怎么了?”   秦阳摇摇手,深吸口气,努力定了定神,他环视众人,见大家都满脸紧张关切,便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没事,不用担心,我有急事,要马上赶回太阳城。我不在期间,该战该守,由艾指挥使、杨指挥使、欧阳先生和公孙先生商议决定。”   众人不知情况,见他如交托后事般,都忐忑不安。   秦阳见状,暗自苦笑。   秦阳,你是一军之首,更是一个势力的头儿,怎么可以这样自乱阵脚?   他心里完全明白自己应该怎么做,但一想到月儿病危,他便如陷身于无边的黑暗中,全身冰冷,怎么也无法保持冷静。   秦阳再次咬破嘴唇,勉强定下神来,他轻轻推开展昭和夕岚的搀扶:“我妹妹秦如月病危……”说到“病危”二字,他再次眼前发黑,几乎连站都站不稳。他勉力支撑,继续说道:“我要回去救她。诸位不必担心,有我在,她肯定没事。我不在期间,诸事拜托你们,尽量不要让别人知道我不在。刚才我那个兄弟最擅长模仿我的声音,你们充分利用一下这点,应该没多少人能察觉。”   公孙策和欧阳修脸带担忧,动了动嘴,似要说什么,最终还是选择了回答:“遵命!”   这时候谁都看出秦阳只是在勉力支撑安排事宜,与其提出异议,不如听令服从。   待得秦阳匆匆安排好各项事宜,匡伯和进来回复,说已备好骏马和马车,建议统领大人先坐马车边休息边出城,再换骏马赶路。   秦阳暗赞一声这小子真聪明,他带着展昭、夕岚上了马车,匡伯和又带了两名亲卫牵上备用的二十余骑骏马先出城外准备。这次秦阳只带了五名亲卫,其余的都按他的吩咐留下来,避免有人发现众亲卫都不在产生疑心。   马车朝着麻城外飞驰而去。   秦阳坐到马车上,展昭和夕岚一左一右护卫在身边。夕岚站起来,轻轻将秦阳的头抱入怀中,柔声安慰说:“阳阳,放心,没事的,有我在呢。”   她声音极是娇萌,却有股说不出的温柔。特别是那双明亮清纯的大眼睛,充满了如成熟少女般的深情与怜惜。   秦阳只觉得疲倦到极点,他闭上眼睛,任由夕岚抱着。   在马车的摇晃中,他的意识仿佛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被师母徐氏呵护着。   夕岚没再说话,只是轻轻地用手绢帮秦阳拭去额上的冷汗,整理被汗水沾湿的头发,就如同照顾最亲爱的小弟弟般温柔、细心。   一旁的展昭看得呆了,他见惯了夕岚活泼可爱的一面,现在却第一次发现,原来这个小姑娘远比他想像中要成熟得多。特别是她脸上的温柔神情,哪里像一个九岁多的小姑娘,简直像是抱住挚爱恋人的成熟少女。   展昭不敢多看,低头望着车厢的地板。   他忽然发现,原来这小姑娘对统领大人那份深深的依恋,是源自于发自内心的爱意。这份爱意融合在平日类似于天真无邪的幼女话语中,平时只会使人觉得很可爱,并没有深思,但此刻回想起来,里面蕴藏的深厚感情,竟不输于任何陷入爱河的少女。   原来世上真有这么早熟的小姑娘,原来世上真有这么真挚的爱情。   真真正正如书上所说:“即使你注意不到我的爱,我也会默默地陪伴在身边,永远不离不弃。”   什么时候自己也能遇到一个这样痴情待自己的姑娘?   展昭望着起伏的地板,不由得痴了。   秦阳睡着了,睡得很沉。这些天他看似运筹帷幄、神机算妙,数次大战都以少胜多,用出人意表的诡谋攻城掠地,但当中的压力与心力交瘁又有几个人懂?只是秦阳性子坚韧,未曾吭过一声,也未曾休息懈怠过。但月儿病危的消息却完全瓦解了他的精气神。心中一直为之努力的对象忽然要离他而去,那股仿佛被抽空了灵魂支柱的无力感,使他陷入到深深的疲惫中。   他征战天下,虽说是为国为民,归根到底却是为了两个妹妹。如果月儿不在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接下来的世界。   直到此刻,他终于明白到自己心底里最真实的感情。   月儿在,他便在,月儿亡,他也会一起死。太阳是会永远照耀着月亮,不管是在人间、在天堂还是在地狱。   “月儿……”在睡梦中,他也喊着这个永远藏在他心灵最深处、从不曾磨灭的两个字。   夕岚眼眶湿润了,她幽幽叹了口气,恍如低声喃语般,她将脸蛋儿贴到秦阳的脸上,轻轻道:“没事的,小弟弟,有我在呢……”   短短的十个字,就像有着神奇的魔力,让秦阳紧皱的眉毛舒缓开来了。   太阳慢慢西斜,没入夜色中。马车一路狂奔,已过了大别山,进入寿州境内。   夕岚一直没叫醒秦阳,只是让展昭叫马车继续加速赶路,又让匡伯和等人带着替换的二十余骏马飞快跟上。   她安排得井井有条,竟似比展昭这个内军兵马使还像长官。展昭更是暗暗称奇,爱情真的可以让人成长得如此之快?   麻城距离太阳城近千里,天色微亮时马车却已抵达庐州境内的舒州,已走了近半的路。   秦阳睁开眼睛时,天已大白。   夕岚抱住他的头,把小脸蛋贴在他的脸上,睡得正香甜。   秦阳感激地抚摸着她长长的秀发。   这个小丫头,真是难为她了。   他马上盘膝运功,力求尽快恢复最佳状态。   两炷香后,他叫停马车,抱着夕岚换上黑骠马,带着展昭等数骑亲卫,向着太阳城狂奔。   月儿,一定要等我!      第一百八十七章 驱热      天色昏暗,太阳城中燃起了点点温暖灯火。   昔日的小队长孟松已升任城门官,负责着太阳城至关重要的城门防守。   马上就到关城门的时候了。   想着家中的娇妻爱儿,孟松一边伸着懒腰一边要叫兵士们准备关城门,忽然远远见到五骑快马从石径上飞驰过来,五人骑术都好得吓人,太阳城外的石径并不宽敞,而且弯道极多,但这五骑快马竟是丝毫没有减速,直奔向城门。   孟松暗暗心惊:怕是自己秦家军的精锐骑兵都未必能有这样骑术!   他急忙提醒兵士们注意戒备,自己亲自带着两名兵士出城门盘问。   五骑快马到了城门外空地的减速地段才减慢速度。   咦,当先这人骑的马好眼熟,怎么像是城主大人的黑骠马……   他正思疑,马上的骑士已低声道:“孟松,是我。”   短短四个字传入孟松耳中,孟松却全身一震。   他不敢相信地睁大眼睛,望向那骑在黑骠马上的少年。   “城……城主大人!”孟志激动得热泪盈眶。   太阳城目前是月儿当城主,全城军民都很亲切地称呼她做“月儿城主”,极少有人会称呼她为“城主大人”,因为“城主大人”这四个字,一直都只为这个少年留着。   他和旁边两个兵士急忙下跪行礼:“属下参见城主大人!”   秦阳摆摆手:“我是秘密回来,不要声张。”   “是!”孟松激动地拉起身旁的兵士,闪到一边:“城主大人,请!”   秦阳不及多说,只是点点头,带着展昭、匡伯和等亲卫飞马入城。   越接近城主府,秦阳的心脏跳得越急,浑身上下都是冷汗。   他最怕就是见到城主府外挂上了白挽联。   直到远远望到城主府一如往常,他才松了口气。   城主府门外有数名卫兵在把守着,秦阳抱着夕岚飞身下马,冲向门中。卫兵一时没认出秦阳,急道:“站住,月儿城主有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秦阳停下脚步,低声道:“我是秦阳。”   卫兵们还没反应过来,秦阳已如幻影般闪入府内。   “秦阳……?城主大人?”卫兵们这才醒悟过来。   顾不上展昭等亲卫,秦阳拉着夕岚直奔月儿的房间,刚到房外,见孟淮、吕夷简、孟少枫、孟虎、张缜、孟小伍、孟小陆、马智、黄纵等人一个不缺全候在房外,人人脸带悲色,眉头紧锁,听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大夫述说医情。   “老大!”   “城主大人!”   “主公!” 八`零` 电` 子` 书 w w w . 8` 0` 8`0`t``x``t . c`o``m   一见秦阳,人人脸露喜色,随即又黯然下来。孟少枫、孟虎、孟小伍、孟小陆、张缜等“太阳”的兄弟个个双眼含泪。连孟淮、吕夷简、马智和黄纵等人都眼圈发红。   秦阳不及与各人述旧,急忙问道:“月儿怎样了?”   那老大夫是近两个月才迁到太阳城的,并不认识秦阳,但一听“城主大人”四个字,马上知道眼前的少年是谁了,慌忙答道:“回城主大人,月儿城主的病情极重……怕是……怕是……”他不敢再说下去。   吕夷简满脸忧心与愧疚,低声哽咽道:“主公,我不妨直说了……大夫的意思是,月儿城主估计熬不过今晚了……我愧对主公啊!”   秦阳咬紧嘴唇,轻轻拍拍他肩膀便冲入月儿房中,夕岚自然也跟了进去。众人虽见这小姑娘陌生得很,但见她是被秦阳拉着手进来的,谁都不敢阻拦她。   小蕾正边流泪边帮月儿换着额上的湿布,显然还在努力想帮她降温。一双大眼睛早已哭得又红又肿,她猛然见到秦阳出现在门前,“啊!”地惊呼着要站起来。   但可能是坐得太久了,她脚一软就要往下倒。   秦阳身形一晃已出现在她身边,伸手抱住她。   “老师……月儿姐姐她……”小蕾扑入秦阳怀中,痛哭失声。   秦阳抱住她,轻声安慰着,目光却再也离不开床上的月儿。   月儿睡得很沉,秀眉蹙起,似乎在梦中也感觉辛苦。   摇曳的烛光中,她明显消瘦了,比起月余前在官道相见更显瘦削,憔悴得让人心痛。往日充满健康红润的脸蛋,此刻已变为病态的嫣红。   秦阳扶小蕾坐下,自己蹲在床前,轻轻地抚摸着妹妹消瘦的脸颊,心疼得真哆嗦。   “月儿,月儿,哥哥回来了!”   没听到熟悉的回应。   两行滚烫的泪水滑过秦阳的脸庞。   他咬紧嘴唇,伸手搭上月儿的手腕。   触手火热,月儿的体温明显高得不正常。估计有近四十度了。脉搏很微弱,跳得很慢,气若游丝,若非月儿武艺高强,怕早已香消玉殒。   小蕾哭着说:“老师,月儿姐姐还能救回来么?”她这些天来跟着月儿学医,进步很快,但遇到月儿这罕见的持续发烧之病,却也是束手无策。   秦阳嘴唇都咬得出血了:“能,一定能,不能也得能!”   他的医术师承费大夫,但他聪颖过人,学医又认真,短短数年间已青出于蓝。此时感觉妹妹生命垂危,却还没到彻底没救的地步,只是他也把握不大。   还好自己及时赶回来,再晚回来半个时辰怕就来不及了。   无论如何必须将先这高烧退下来。   他大声叫道:“少枫!阿虎!”孟少枫和孟志两人急步冲了进来。   “马上准备酒精!”   这个时代本来没有酒精,但秦阳考虑到现代药用酒精的广泛用途,曾将酒精提炼发酵的方式告诉过两个妹妹,在以前照顾秦家军伤员时也曾制造过大批用于伤口消毒。   小蕾一抹眼泪:“我知道放在哪,我带你们去拿。”   众人一听秦阳的意思,显然月儿还有救,大喜过望。秦阳一边向月儿体内导入自己纯和的丹功真气,一边吩咐道:“准备大毛巾、温水。”   众人飞快去张罗准备,东西很快就准备齐了。   “你们都可以先回去了,有我和小蕾在就行。”   夕岚拉了拉秦阳:“阳阳,我也可以帮忙。”   秦阳见她一脸关切,便点点头。   待得众人离去,关上门窗外,秦阳低声道:“今日你们见到的事,不可以对任何人说,包括月儿,知道么?”   小蕾和夕岚都点点头。   秦阳蘸了点酒精在自己手背上,感受一下浓重,正合适。他飞快地解开月儿的衣服。   小蕾“啊”地惊呼出来,却见秦阳一脸认真专注,赶紧捂住嘴,但脸蛋儿已开始涨红起来。   秦阳很快脱去月儿的外衣和裙子,在解到贴身小衣时,微一迟疑,又继续解下去。   很快,月儿含苞待放的娇柔身体完全展现出来。烛光之下,雪白的肌肤,发育良好的**,苗条的纤腰,轻柔的芳草,浑圆修长的双腿,漂亮弧线的小腿……每一处都足以让人血脉贲张,心猿意马。   但秦阳此时急着救妹妹,根本没细看。他左手食中二指按着月儿的人中穴上,将体内带着神奇治愈功效的丹功真气源源不断地从任督二脉导入妹妹体内,慢慢向全身所有经脉流淌,以壮内气,同时右手沾上酒精,微运真气转为寒冰属性,轻轻抚摸着月儿光滑的肌肤。   脸蛋、手臂、手掌、酥胸、纤腰、小腹、大腿、小腿……最后又翻了身,将背后的肌肤都抚摸了一遍。虽然触手滑腻舒服无比,但秦阳目光沉静,心神半点不乱,他如同精密的机器般,冷静地借助酒精和寒冰真气,内逼外吸,一丝一丝地抽取着月儿体内各处的风热邪火。   这下对真气运用、手掌速度控制的要求极高,月儿此时气若游丝,身体虚弱至极,他手上的动作快一些,寒冰真气强一分,就可能导致寒气入侵月儿体内,加重病情,如果慢些弱些,被丹功真气逼出来的风热邪火又吸不尽,反逼被体内,同样加重病情。   事关月儿的生死,秦阳半点不敢大意,全神贯注,臻入天人合一的至境,将自己对真气和热量的感知提升到极限。   原本小蕾还羞得满脸通红,不敢多看,但她很快留意到月儿的呼吸开始平稳起来,脸上那骇人的嫣红慢慢消退。   而秦阳的额上反倒不断渗出汗水,被赤炎的真气一蒸,头上迅速形成起一股白色的气团。      第一百八十八章 蜡炬成灰泪始干      小蕾见老师眉头紧皱,汗水不断冒出,便掏出手绢想帮他拭去汗水,夕岚却一手拦住她,低声道:“蕾蕾,别碰阳阳,他在运功,受不得惊吓。”   小蕾不认识夕岚,见她居然叫出自己的名字,大感奇怪,但现在正是月儿治病的关键时候,她不敢再出声,只是静静地等着老师的吩咐。   大概过了三炷香左右,秦阳终于松了口气,双手离开月儿,疲惫地对小蕾说:“小蕾,用毛巾醺上温水帮月儿擦干净身子,换上干爽衣服……”   月儿的呼吸平稳下来,他却如大病一场,脸色发白,夕岚急忙扶住他。   秦阳尚是首次将天人合一用到对真气的精微控制上,这三炷香治愈所耗费的心力,丝毫不下于与同等级高手急速交手上千招。   他盘膝调息好足足一炷香时间,才勉强恢复几分精神。   小蕾和夕岚一起帮月儿拭擦完身子,换上宽松的衣服。   秦阳定定神,再次替月儿把脉,感觉她的高烧已退了下来,度过了最危险阶段,但脉搏依然跳得极弱,没有太大的好转,仍未完全脱离生命危险。   他的真气有强大的治愈作用,但似乎只能用于肌体损伤,对病患无能为力。   秦阳握住月儿的小手,绞尽脑汁皱眉苦思,不断地将各种药方、导气方式组合,却想不到更好的方法。   月儿的病因他已琢磨得差不多了,首先是过度疲惫,主要是月儿睡眠太少、进食不多导致的。她丹功精湛,并不代表她就能脱胎换骨,她的身体依然是需要休息、需要补充足够的养分。其次是寒气入侵,料来是为了太阳城的灾情,月儿曾多次奔波在暴风雪中救灾救人,体力透支,被寒气入侵。第三却是压力。月儿性子要强,责任心也强,做事认真细致,凡事要做到满意,不断积累的压力极易导致心力交瘁,当年诸葛亮就是这样熬死的。第四……第四点秦阳却不敢确定。   月儿是不是因为太过思念他和星儿,一直郁郁寡欢又强行练功,导致内气混乱?他刚才已探出月儿的内息微弱中带着萦乱,有点走火入魔的征兆。   想到这点,他肠子都要悔青了。当初自己就应该强硬地将她带在身边,不让她独自留在太阳城的。   秦阳正沉思着,忽然感觉紧握在手中的柔软小手动了动。   “哥哥……”却见月儿微微睁开眼睛,热泪眶盈地望着他。   月儿醒了!   秦阳眼圈也开始发热,他急忙凑过去,柔声问:“妹妹,你感觉怎样了?”   “我没事……就是有点困。哥哥……我这是在做梦吗?”   她声音比刚才稍稍有力了些,挣扎着要坐起来。   秦阳见她脸色逐渐恢复几分红润,眼眸中更是闪烁着奇异的神光,一股浓重的不祥之兆涌上心头。   他学医多年,自然知道这是回光返照的迹象。   他慌忙按住妹妹:“月儿,哥哥在呢,你别乱动,哥哥会一直在,再也不离开你了!”他心乱如麻,眼中的热泪滚滚而下。   “哥哥,你哭什么呢?这么大的人了,也不怕给妹妹们丢脸……”   月儿嘴角露出微微笑意,勉强伸出手,要帮哥哥拭去泪水。   秦阳轻轻握住她的手,任由她纤细的手掌抚摸自己泪流满脸的脸颊:“哥哥是见到你,高兴呢。”   “是吗……听说哥哥又打了胜仗,我也很高兴……太阳城发展得很好,我没辜负哥哥的期望……”月儿望向哥哥的神情说不出的自豪与温柔。   秦阳心如刀绞,柔肠寸断:“是啊……你是我最值得骄傲的妹妹,太阳城已经发展得很好了,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不用再留在太阳城了……”   一边小蕾眼中的泪水早已哗啦啦地流个不停,她咬住自己的小拳头,努力不发出声音,以免打扰老师和月儿姐姐说话。   夕岚却一言不发,只是如影子站在秦阳身后,大眼睛中里充满了复杂的悲伤。   月儿脸上现出幸福的笑意,随即像下了什么决心似的,柔声说:“嗯……对了,哥哥,有件事……我一直想和你说……”   听她像是交待遗言似的,秦阳大声喊了起来:“你先别说话,多休息,等你好了再说。”他将体内勉强恢复起来的真气再次导入妹妹体内,护住她心脉。   月儿微笑着摇摇头:“不行……再不说,怕是没机会了……哥哥,你听我说……星儿喜欢你……”   秦阳全身剧震,月儿果然是知道的。   秦阳见月儿眼中的神采逐渐消失,急道:“妹妹,你别说了,你睡会,你睡醒了我再听你说!”   “不……哥哥……你就娶了星儿吧……我们三兄妹……”   月儿勉力说到这里,忽然头一歪,又再昏迷过去。   秦阳顾不上思考她最后的话,飞快探了探妹妹的脉搏,尚在勉强跳动,但已越来越微弱了。月儿的身体太过虚弱,刚才他运功替月儿驱除风热邪火,虽说小心谨慎到极点,终究还是对她的身体带来一定的负面压力。   “月儿!月儿!”秦阳束手无策,终究还是救不回来么?难道自己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妹妹昏睡着慢慢虚弱,直至最后去世?他恨不得以命相换,偏偏想不到法子,只能拼命以真气护住她经脉,消耗自己的真元来为妹妹续命。   秦阳紧紧捏着实木床板,连那床板边沿被他五指捏成粉末都没察觉。   以命相换……他蓦然想起,那张天师曾说自己已得了千年灵狐的灵气,那是否意味着自己的血中也有像以前夕岚那样神奇的功效?   眼见妹妹气息越来越弱,他决定怎么都要试下。他毫不犹豫,用力咬破手腕血管,鲜血迸流,剧痛传来。   那边的小蕾已“啊”地惊呼起来。   秦阳眉头都没皱下,凑近手腕猛吸了口血,俯身吻在月儿的樱唇上,用舌头助她咽下去。   忽然听到一直呆立旁边的夕岚深深叹了口气。   “小弟弟,你的血是没用的……”   秦阳全身一震,回头望向夕岚。   小萝莉的脸上满是落寞与寂寥,她幽怨地望着秦阳,苦涩一笑,随即从怀中掏出小匕首,割破自己的手腕,鲜血直流。   “我的血才有用。”她走过来,捏开月儿的嘴,将手腕里不断流出的血滴了进去。   “我说过,有我在,一定会没事的……”她说着,泪珠儿却一串串地滑落下来。   她终于发现,自己昔日曾舍身相救的男人,也愿意同样舍身相救心爱的姑娘——只可惜,这个姑娘不是她。   “夕岚……”秦阳见她手腕上的伤口,又想到自己刚才的行为,一瞬间全都明白过来。小白狐爪子上血肉模糊的伤口历历在目。   原来……那日她也曾这样救过自己。   夕岚凄然一笑,看血量已差不多了,按住伤口,退后两步:“应该够了。你和刚才那样助她咽下去就行了。她体内的风热邪火已被你吸了出来,加上我血中的灵气就可以补充到足够的生命元气……”   秦阳感激道:“夕岚,这份恩情,和以前曾救我的恩情,我都会铭记在心中!”他俯下身,吻在月儿的樱唇上,伸入舌头,助她咽下去。   好一会,见月儿终于咽下去了,秦阳才松口气,跌坐在地上。   一旁的小蕾根本不明白老师和这个小妹妹为何要以血喂给月儿姐姐,此时见秦阳绷紧的脸色放松下来,急忙过来帮他包扎手上的伤口。   秦阳摇摇头,一手拉过夕岚,撕下衣襟,细心地帮她包扎伤口。   夕岚红着眼睛拼命忍着泪水,低着头一句话不说。   “夕岚,你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   夕岚还是不说话,好一会,才幽幽道:“小弟弟,我要走了……”既然秦阳已有心爱的姑娘,她留下来只会碍事吧……虽然很舍不得离开这个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   她话还没说完,秦阳已将她拥入怀中。   “夕岚姐姐,你还以为你可以离开我身边么?”他抱得很紧,将夕岚幼小的身体紧紧抱在怀中。   夕岚姐姐……   听到这四个字,夕岚眼中的泪珠儿再次滚滚而下,她如往常一样,哇哇地哭了出来:“阳阳,你好坏,我不管,以后你也要这样舍命救我!”   秦阳心中百感交集,他低头吻了夕岚的小脸蛋,如同承诺般,一字一句地说:“啊……以后我的命就是你的,哪怕为了救你而死千次万次,我也决不会有半点犹豫。”      第一百八十九章 藤缠树      千年灵狐的灵血真是神奇至极,虽然因为夕岚未完全恢复只有一半效果,但月儿的脉搏在两炷香之后就已开始恢复正常,病恹恹的脸蛋也开始出现了健康的红晕。秦阳不放心,又仔细地诊断了一番,终于确定妹妹的身体已不断好转、完全没有性命之危后,才松了口气。   夕岚哭了好会儿,很快就蜷在秦阳怀中睡着了。   她的身体毕竟还是十岁小萝莉的体质,两天一夜的奔波确是劳累,何况刚才还流了不少血。   秦阳轻轻抚摸着她的秀发,见小蕾欲言又止,脸上神色复杂。   秦阳伸手将她拉到身边坐下,柔声道:“小蕾,你也辛苦了。”   他已看出小蕾也好几天没合眼了,看到小蕾瘦削的身影,想到自己明明曾答应过照顾她,却留下这小姑娘与月儿相依为命,不禁一阵愧疚。   小蕾已有三四个月没走近过老师身边,刚才因为情势危急没余裕意识到这些,此时被他拉着小手,顿时脸红耳赤,根本不敢抬头看他,连自己原本想问关于夕岚的事都忘得一干二净。   “老师,我……我……不辛苦……”   秦阳见她一如幼时那样羞涩,听着熟悉的“老师”二字,恍如回到了从前。   明明不过是五六个月前的事,此刻回忆起来却像是前世记忆般遥远、怀念。   他轻轻搂住小蕾,在她的俏脸上吻了一下:“小蕾,谢谢你帮我照顾月儿,以后你也跟在我身边吧。”   小蕾呆了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脸蛋耳朵脖子全红了起来,简直就要冒出水蒸汽,她紧紧拉住老师的衣襟,头几乎要埋到微微鼓起的胸前了。   烛光中,如深谷梨花初绽的小姑娘,娇羞至极,可爱无比。   秦阳见小姑娘如此反应,才猛然想起自己行为似乎有点不妥。   天地良心,他绝对不是想要**小蕾。   因为他这下动作完全是无心之举,这些天他先后和星儿、夕岚相处惯了,星儿私下里爱撒娇索吻,夕岚则是如小妹妹般可爱,经常主动粘着他,他慢慢已习惯了像是摸摸头,搂抱一下、吻吻脸这样的亲昵动作,何况小蕾才十三岁不到,在他这个两世活了超过三十载的穿越者眼里与小萝莉差别不大,现在见月儿度过危险期,心情大好之下便如对待夕岚小萝莉般吻了吻小蕾,以示奖励。   秦阳心里叫冤,尴尬地咳了咳:“小蕾,我只是……”   小蕾还在晕呼呼的,身体发软,完全靠在秦阳的怀里,根本没听到他在说什么,满脑子只是想到刚才那一吻和老师说要带她在身边的承诺。   听起来太像是告白示爱了……小蕾只觉得一股无法言喻的幸福感遍布全身,此刻就算是死掉都值了。   秦阳抚着额头,微微叹了口气。啊咧啊咧,这下该怎么办呢?   ……   听说月儿已度过危险期,休息几天就能康复,众人喜出望外,欢呼不已,各去探望过月儿城主后都相续离开,他们已看出秦阳极为疲惫,不敢多作打扰,但人人都精神振奋,对秦阳更是佩服至五体投地。   那老大夫不敢相信,替月儿把过脉后才目瞪口呆地望向秦阳:“城主大人,您的医术是跟谁学的?能否传我一二?”他原本是江陵城的名医,因战乱才避到太阳城,他行医数十载经验何等丰富,早已确诊月儿城主的病药石无效,连勉强续命都做不到。结果这城主大人回来不过半个时辰就把她治好了,何等神奇高超的医术!要不是秦阳地位尊崇,他怕早已缠着他求收为徒了。   秦阳自问如果没夕岚的灵血,自己只能耗尽真元来为月儿续命,能否康复尚是未知之数,当下苦笑道:“我也只是误打误撞,反正最终治好了就行。”   秦阳抱着夕岚,正想安顿她回自己床上睡觉,忽然想起这夕岚姐姐记忆已恢复,让她睡自己床怕是不妥,便唤了小蕾过来:“小蕾,你也累了,和夕岚一起回房睡会吧。”   小蕾至今还不敢正面看他,红着脸“嗯”了声便低头跟在秦阳身后。   吕夷简赶紧让早已安排好的婢女去照顾月儿。这些天小蕾一直不肯休息,要亲自照顾月儿,吕夷简半点法子也没,每天担心小蕾也熬出问题,到时更无法向秦阳交待。此时见她乖乖地跟在秦阳身后,不由得大为感叹:果然不愧是城主大人,一出手没有不成功的!   他眼光何等高明,小蕾这小丫头的心思早就看穿了。   嗯,看来又会多个小主母啊。   吕夷简眯起眼睛,这回目光却是落在秦阳怀中的小夕岚身上。   孟小绮、孟芷蕾,还有这个小姑娘……莫非主公对年纪较小的女孩子有特别的兴趣?看他对自己女儿吕尚坠也挺不错,说不定自己以后会当上国丈?嗯,这方面得多留意多培养下,一会回去就让夫人带女儿过来,关系就要从小培养打好基础。   要是秦阳知道他的心思,绝对会大呼冤枉,他自问不是萝莉控,只不过他刚好喜欢的星儿、月儿、小绮乃至夕岚是萝莉而已……真的,绝对是巧合!(作者也不是萝莉控,只不过刚好女主角的年纪较小而已,嗯,巧合。)   那边孟小陆跟了上来,低声问小蕾:“小蕾,你没事吧?脸好红,是不是发烧了?”   “我没事,回去睡会就好,谢谢小陆哥。”小蕾偷偷望着前面的秦阳,脸蛋更红了。   孟小陆的心思她自然是懂的,以前星儿也曾开玩笑要将她许配给孟小陆。但对于小蕾来说,孟小陆顶多只算是个比较关心自己的兄长,没半点爱情的感觉,这与她面对老师时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她天性害羞内向,动不动就会脸红,但唯独眼前这个从幼时起便走进她内心深处、占据了她整颗心的少年老师,无论出现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会吸引着她的目光,让她脸生红晕心跳加速,连话也说不利索。   对于这个早熟的少女来说,自然知道自己的这份心情有着怎样特殊的含义。   原本她将这份心思藏得极深,丝毫不敢在老师面前表现出来,但今天秦阳有意无意的一吻,以及那句“跟在我身边吧”,却让她心底早已萌芽的种子急速生长起来。   她低着头,匆匆与小陆告别,紧紧跟在老师身后。   城主府此时有数十人走来走去,但小蕾依然跟得寸步不离,望向秦阳的目光中充满了濡慕与憧憬。   老师,我会永远跟在您的身后,就算您不会回头看我,我也心甘情愿地跟上一辈子。哪怕是到天涯海角,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   孟小陆看到小蕾的神色,不禁呆住了,他怔在原地,久久说不出一句话。   秦阳安顿小蕾和夕岚睡下后,又回到月儿的房中,婢女正小心地替月儿擦汗,秦阳接过毛巾:“我来就行,谢谢你了,先退下吧。”   婢女离开后,秦阳细心地帮月儿盖好被子,握住她的小手,静静地坐在床前。   他也颇为疲惫,但此刻望着妹妹慢慢恢复健康的俏脸,心中欢喜,哪有半点困乏之意。他怕烛光影响月儿休息,便远远击出一掌,用掌风吹熄掉油灯。房间顿时黑下来。   月光从窗外倾洒下来,在两兄妹身上披上一层银纱。   秦阳疼惜地抚摸着月儿的脸蛋,心中涌起无限爱意。整整三四个月没这样亲近地看过妹妹了,这些天他四处征战,身边有着活泼可爱的夕岚相伴,使他不再感到寂寞孤独,但对于两个妹妹刻骨铭心的思念却片刻未减。   他原本打算四个月后就回太阳城,经过月儿这件事后,他改变主意了,他决定提前执行这个计划。   决不会再让妹妹用稚嫩的肩膀帮他扛起重担。   何况一旦占领黄州、蕲州,他功高震主,就算他没反意,淮南王也绝不会放过他。此前公孙策、欧阳修等人也向他提过类似的忧虑。   但秦阳半点不怕,他早非昔日只有数百兵士的太阳城城主,而是坐拥七八万精壮兵士的统领,麾下更有数员勇猛过人的大将和谋臣——新秦家军是他亲自带出来的,几乎相当于是他的嫡系部队,他有信心这数万将士都愿为他效命。   而且太阳城本身已在这半年里发展了近万精兵,足以抵御淮南王大军的入侵。   一旦淮南王寻借口要夺他兵权或者杀他,他便可以朝中有奸臣乱政、要清王侧为名起义,挥军直入庐州、攻和州,将势力延伸到太阳城附近,确保太阳城根据地的安全,然后直逼广陵。   西路元帅石昔殊不足虑,让杨再兴和罗延庆领本部人马便可抵敌,北路元帅夏之章被金兵拖着无力回援,只剩下南路元帅纪禹麾下的十五万大军,秦阳完全有信心以五万秦家军与之相持,伺机破敌,最起码也可以占据大半淮南,与淮南王分庭抗礼。   星儿和小绮那边他已有安排,星儿武功高强,又有高宠暗中关照,想逃出广陵城并不难,小绮和众婢女也可以由潜伏在广陵城中的情报队队员暗中送出广陵……   他正想得入神,忽然听到月儿唤他:“哥哥……”   他急忙转头,却是妹妹在说梦话。   秦阳心中柔情泛起,握住她的手回答道:“我在呢,一直都在……”他又想起之前月儿让他娶了星儿的话,不禁苦笑起来,低声道:“嗯,我会娶星儿的……我和星儿的事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你快点醒来吧,我把一切都告诉你。”   好一会,忽然听得月儿迷迷糊糊地哼起歌来:“连就连,你我相约定百年。   谁若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   秦阳猛然记起,这不是月儿十岁那年,自己教她唱的歌儿吗?   往日的种种回忆历历在目,经过这场生死患难,这一首歌词更有了别样的意义。   秦阳眼中热泪泛起,他像下定了决心般,   轻轻俯下身,   吻在妹妹的樱唇上。   啊……妹妹,无论你是否喜欢我,   是否接受这禁忌的关系,   等你醒来时,我都要告诉你。   哥哥我,一直深爱着你。      第一百九十章 全面备战      见月儿短时间内没有醒来的迹象,兼之时间宝贵,秦阳匆匆吃完夜宵后便召集起太阳城中的文武官员开起紧急会议。众人本不想打扰深夜他休息,但见秦阳主意已定,都尽量简短精要地报告自己的工作。   张缜道:“老大,关于楚熙大哥的事情,我们这边已有了一定的消息。”他递了份报告过来。张缜和孟小陆一样都已升任情报队副队长。   秦阳接过浏览了一次。那夜袭击他和楚熙的黑衣人中有不少是汉人,经情报队的查实,其中有一个与首辅府的管家相熟,两人曾在袭击发生前多次会面。   秦阳不动声色,手中暗运赤炎真气,将报告化为粉末。如他所料,此事首辅黄延和脱不了关系,只是不知他背后的淮南王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夏之章那句“小心首辅”,定然是嗅到了什么蛛丝马迹。至于他提醒自己有着什么样的居心,还有待进一步的情况来分析推断。   “知道了,这事有什么最新消息继续向我报告。”   秦阳又听取了吕夷简等人的报告。现在太阳城发展迅速,加上雪灾期间吸纳了不少灾民,目前人口已达到四万六千多人,较四个月前增长近七倍,各类工匠、学者文士、大夫、艺者占比高达百分之二十,可谓综合素质极高。这还是吕夷简和月儿刻意提高城民标准、限制迁入的前提下。包拯、欧阳修、杨再兴等谋臣猛将的家眷也得到了妥善安置。在太阳城大力鼓励科技发展和教育事业的影响下,目前农业、兵工武器等方面不断有创新,特别是水车式灌溉技术的改革与推广,将极大地提高粮食产量,而特制劲弩也研发成功,单手可控制射击,射程达到二百五十步,尤胜普通长弓,目前正要尝试量产。   秦阳不由赞叹起来,问及城中著名匠人的名字,吕夷简道:“城中三个月前迁入一户工匠最是厉害,水车式灌溉技术和特制劲弩都是他发明的,我们已重点优抚他一家,免除所有劳役,给予正式官员待遇。此人姓沈名括,字存中,今年四十岁左右,据闻他天文地理、卜算医药、音乐诗词无所不通,月儿城主生病曾找他来看过。”   沈括?这名字好熟……咦,这不是写《梦溪笔谈》的大牛人么!   秦阳又惊又喜,当即叮嘱吕夷简无论如何都是留住这个人才,直接任命他为员外郎,享受副总管待遇。吕夷简知道秦阳的态度后马上应允下来,知道以后在厚抚有才能的工匠上还得再下苦功。   孟淮和孟少枫分别报告了明暗两支秦家军的情况。目前秦家军驻扎在太阳城的有两千人,个个都按着精锐部队的标准进行武装和训练。其余尚有近万名暗线秦家军按秦阳的“农村包围城市”战略,分散在**县、和州等附近州郡的农村中,武器装备较城中部队要差些,但同样训练有素,随时可以召集回城。   马智的“岚影”目前有五百多人,潜伏在淮南王各处部队中,不断有暗线消息传来。情报队则有两千余人,分布在淮南的各大城镇,扮成三教九流搜集情报。   秦阳大为满意,勉励众人一番后道:“吕总管和黄纵将军,从今日起要加紧粮草的积赚,为大军进发做好物资储备。马将军,一会你随我回营,以后‘岚影’总部直接随军而动。小缜,你也随我一起走,情报队的消息要第一时间汇总报告到我这边。师父和少枫、阿虎、小伍,召集各地暗线秦家军回城,全面备战,特别要做好准备应对淮南王的攻城部队。小陆,过几天志哥回来后,你和他一起做好接应小绮、星儿回城的准备。”   众人大感兴奋,听秦阳的意思,明显就是要准备动手了。   秦阳又简单说了一下自己目前手中兵马情况,将之后的布署详细说了一遍,最后总结道:“此次起事虽有点仓促,考虑到目前淮南王四面受敌的情况,却是最好的时机。你们听到我攻陷黄州和蕲州首府的时候,就马上不惜一切代价,接星儿、小绮她们回来,等到收到我起义的消息,便扯起义军的大旗,紧守城池,防范南路元帅的攻城。只要挺过两三天,我的大军便到,到时淮南便是我们的天下。”   众人齐声应诺,人人脸上都充满了兴奋,他们都听到秦阳数次大胜的消息,早已摩拳擦掌。   秦阳想起一事,又道:“另外,高宠是我们的内应,可以把他当成是自己人,如果可以,将他的夫人黄小姐一并接到太阳城。”   马智奇道:“咦?高宠是我们的人?三天前他已被派去北路元帅夏之章处助他抗金,我们还暗自松了口气……”   秦阳大吃一惊,高宠去了抗金?王城中少了高宠做内应,星儿的逃脱难度大大增加了,看来得提前派展昭带着自己的神刀卫的精英潜入王城去接应星儿。   众人又商议好一会,见夜色已深便纷纷告辞而去。   秦阳回到月儿房中,见她依然未有苏醒的迹象。两人虽是兄妹,终究男女有别,深夜独处传出去也不好听。秦阳吩咐婢女细心照顾月儿,自己则漫步出城主府,去看看太阳城的情况。   其时已近子时,太阳城中一片安静,秦阳带着展昭、匡伯和漫步在城中,进入到桃源谷中。   展昭和匡伯和都是第一次来到太阳城,此时见到桃源谷中井然有序的无数房屋,看到尚有点点温暖的灯火从屋中传出,不由得感概万千。   太阳城中没看到难民帐篷,没看到沿街乞讨的流浪者,连巡逻维持治安的兵士都不多见,处处尽是和平安逸的气息。可以猜想得到,在这次大雪灾中,月儿和吕夷简等人付出了多少心血,才换回这样安宁的局面。   展昭叹道:“统领大人,如果以后大宋各地能像太阳城这般安定,使百姓都能安居乐业就好了。”   秦阳点点头:“这正是我们的目标。”   迎面走来一小队巡逻的兵士,领头的兵士打量着秦阳等人,忽然“咦”了声,急急下跪行礼,激动道:“城主大人!”   秦阳本来已刻意用毛毡帽挡住脸,想不到还是被人认出来了,他苦笑着扶起兵士,低声道:“不要声张,我只是秘密回来看看。你是曾阿牛?”   曾阿牛正是昔日秦阳巡城时瞭望塔上的守兵,现在已升为护城队小队长。他慌手慌脚地站起来,不住应道:“是是,都是我不好,差点误了城主大人的事。”   秦阳拍拍他肩膀:“怎么,几个月没见,我就成老虎了?吓成这样。”   曾阿牛热泪盈眶说:“城主大人,这些日子你虽然不在,但你的事迹经常有人传回城中,像是夺魁大会取得优胜、出任御林军统领、领兵剿匪大胜……我们既高兴,又念着你。”   秦阳又问了他家里的近况,曾阿牛憨笑道:“都好,家里添个了小娃,现在好着呢。对了,听说月儿城主身体欠恙,大家都担心得很,不知……”   “没事,感染点小风寒,几天后就完全康复了。”   曾阿牛松了口气:“城里的百姓们家家户户每天在上香,祈求上天保佑月儿城主早日康复。现在听到这个消息,相信大家都会放心了。”   秦阳嗅了嗅,确实是处处弥漫着香火味,不由大为感动:“替我向大家道谢。月儿知道一定会很高兴的。”   “月儿城主和城主大人一样,心里都只装着我们老百姓。大家都说,能到这城里居住,有这样好的城主是大家的福气,所以都极为安分守己,不给月儿城主添麻烦。”   从短短的片言只字,可以看出月儿是多么受百姓们的爱戴拥护,秦阳既为之感到高兴自豪,又为妹妹的辛劳感到心疼。   曾阿牛离去后,秦阳一行又到了费大夫夫妇和义父范管家的坟前。   其时已是四月中,刚过了清明,秦阳也没带香,只是静静地跪拜在坟前,恭敬地叩了三个头。展昭和匡伯和不知坟中是什么人,也赶紧跟着跪拜。   坟地极是干净整洁,估计是月儿和小蕾常来扫墓。   现在秦阳已是手握重兵、名扬天下的名将,但在他心里,依然是刚穿越过来与费大夫夫妇、范管家、两个妹妹相依为命的那段日子最为幸福难忘。   秦阳抚摸着墓碑,良久说不出话。   直到大雪纷扬而下,他才站起来。秦阳又去看望姚老夫人,老人居然还没睡。姚老夫人正手握佛珠跪在香案前,低声地祷告着。秦阳耳目灵敏,听出她是在为月儿、自己和岳飞祈福。希望月儿早日康复,阳儿和鹏举在外征战不要受伤流血,早日归来之类……同样的内容不断地重复着,满脸诚挚。   秦阳眼眶发热,他安静地候在门外,直到老人祈祷完毕,才推门进去,扶她起来。   两人见面自有一番感人。秦阳问起老人身体情况,替她把脉,见姚老夫人脉搏有力,筋骨尚是健壮,这才放下心来,又问起义兄的事。姚老夫人说,岳飞来信告之,正向平阳王请令,带两万兵马奔袭入侵淮南道的金兵,只是不知现在情况如何。   秦阳心中一动,隐约觉得不久就有机会再见到义兄岳飞。   秦阳回到城主府时已过子时,却见马智和孟小陆还守在门口,知是有要事报告,便迎了两人入议事厅。      第一百九十一章 情势急变      马智急急报告道:“主公,有事不得不星夜来报。刚刚西路军暗线有消息传来,石晋于数日前忽然集中兵力分别从光州、庐州猛扑申州、舒州,曹成的贼兵节节败退,纷纷退回黄州、蕲州。”   孟小陆接口道:“我们这边也有两则消息极得关注,一则是金兵的进攻忽然弱了下来,有兵马调动的迹象。另一则是黄州、蕲州方面的贼兵数量急速增长,舒州征讨使余化龙也在集结十余万兵马,似乎打算回援黄州蕲州。”   马智续道:“根据这两则消息,似乎是石晋有意将贼兵逼至黄州蕲州,好让他们对付主公。”   秦阳皱起眉头,问道:“知道申州、舒州方面的贼兵数量和进军速度如何不?”   “申州约有十万贼兵,舒州估计在十二万左右,目前申州贼兵由何元庆率领,估计现在应该刚刚抵达麻城近郊了……舒州方面是余化龙为统帅,他也在加紧进军,不过目标好像是黄州城,料来最迟三日后就会抵达黄州城。”   十万左右……麻城目前兵强马壮,又有杨再兴等名将坐镇,问题不大,倒是这余化龙为何不直接去进攻麻城,反而要赶赴黄州城?   秦阳心思急转,将脑海中的淮南地图不断地反复推演,猛然惊道:“糟糕,何元庆的兵马可不止十万人!定是黄州城方面抽调了大批兵马给他去进攻麻城,兵力空虚才令余化龙火速回援!”   马智也是经验丰富,一听已醒悟过来:“对!定是如此,难怪余化龙进军极急,甚至不惜牺牲了两万人马来断后抵挡石晋的部队,他是怕黄州城兵力空虚,容易被主公乘虚而入!”   秦阳急令孟淮和孟少枫来见他。待两人赶到,秦阳不及多说,直接问:“和州方面的暗线秦家军,目前有多少人手能立即集中?”   孟淮答道:“大概有四千人马左右,阳儿,怎么?你要起用这批兵马?”   秦阳一拍桌子,毅然道:“目前我手上的七万多大军都集中在麻城,料来麻城已被何元庆的十余万兵马团团围困,抽身不得,我要尽可能趁这个空档,率兵突袭黄州城!只有这样,才能一举扭转形势,反败为胜!”   天色微亮时,一切已准备妥当。   情势有变,原本想将月儿小蕾带在身边的计划只好再作变更。秦阳又去看望月儿,见她还未醒来,便吩咐早起的小蕾注意照顾好月儿,又道:“快则一个月,迟则两个月,我便会率军马回城,到时你和月儿就跟在我身边!替我转告月儿,哥哥不许她再这么蛮干,不然我就削了她这城主之位,让她一辈子跟在哥哥身边做个捧剑提笔的小丫头!”   小蕾关切道:“嗯……老师,你万事小心。”   见小姑娘一脸不舍与担心,秦阳摸摸她的秀发,安慰几句,抱起尚在熟睡的夕岚,与展昭、匡伯和等亲卫,会同马智、张缜、孟少枫三人,纵马急奔出城。   小蕾追出府门外,踮起脚尖,直到再也看不到老师的身影,才怅然转身。   她刚转身,却发现月儿披着外套倚在门上,脸上满是泪水,一直怔怔地望着城门的方向……   午后,秦阳一行人已抵达和州,孟少枫与张缜合作,利用情报队的消息网络,火速召集秦家军。   消息流水般传来,何元庆率兵二十万,已于昨夜将麻城围了个水泄不通,战况未知。   秦阳忧心麻城的情况,让孟少枫、张缜、马智整理好兵马,火速赶往木子店镇会合,自己与夕岚、展昭等先行出发。   ……   再说麻城中,艾铁、杨再兴、欧阳修、公孙策等众文臣武将在秦阳走后,紧急商议军情。   公孙策道:“大人这次走得匆忙,我们原定于午后出兵,现在拖下去,怕是会延误军情。”   艾铁跟随秦阳最久,他沉思道:“按照统领大人的意思,应该是允许我们继续进军。”   杨再兴也点头道:“对,现在麻城作为我军最重要的据点,各种防御措施极为妥当,就算有十万大军也攻不下来。我们应该按原计划进军,尽快收复黄州。”   罗延庆出列提议道:“大哥,各位大人,我有万余旧部手下都在白果镇,不如我带齐本部踏白军兵马占据白果镇,既可尽收我的旧部,又可以与麻城互成犄角之势,进可攻退可守。”   艾铁也道:“既然如此,我和封孝友将军也带齐本部人马,按原计划进攻宋埠镇,我们这一万五千人都是精锐,攻下宋埠镇不难。杨将军最擅守城,公孙先生和欧阳先生、包大人最擅管理军队,与余下的四万多将士留守麻城,等候统领大人归来再图进攻。这样既不延误战机,又让众人以为统领大人坐镇麻城调兵遣将。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欧阳修微笑道:“艾指挥使的行军布阵已有几分统领大人的风范在了。”言下之意自然是同意了。   杨再兴和公孙策对视一眼,都点点头:“如此一来攻守兼备,最是适宜。”   很快艾铁、封孝友、罗延庆各自点齐兵马出城而去,杨再兴与郑宗、司马子渊、韩维等指挥使一边加强城防,一边继续练兵,肃整军纪。   艾铁与封孝友合军一处,共计一万五千人。指挥权自然是艾铁为主,封孝友为副,封孝友对此心服口服,甘为副手,不论艾铁的资历和武功,单是秦阳临走前将艾铁指定为四位负责人之一,足以肯定艾铁的权威。   宋埠镇离麻城约六十里路,中间还隔着一个叫中驿馆镇的小镇,中驿馆镇不过只有数千百姓,把守的数百贼兵早已逃逸,大军轻易通过,直扑宋埠镇。   宋埠镇有万余守兵,守城将领叫厉烈,齐天王曹成已传令各地,要求各地死战,有胆敢降敌者,诛杀九族,厉烈不敢不尽全力。他自知宋埠镇墙矮兵少,架不住新秦家军的攻城器械,决定趁秦家军远来疲惫抢攻。他尽提城中一万四千兵马,驻在镇外必经的一处高坡之上,布下雁行阵,以三千骑兵为冲锋,两翼辅以弓弩手和步兵。   其时已近黄昏,夕阳之下,远远见到尘土飞扬,“艾”字与“封”字大旗迎风招展,新秦家军的一万五千名精锐部队军容鼎盛,缓步而前,丝毫不乱,显示出远超普通军队的纪律性和指挥官极为高明的御军手腕。   厉烈原本是淮南王麾下将领,行军多年,此时见到新秦家军的威势也不禁倒抽口凉气。   其时艾铁、封孝友的名声已开始鹊起,特别是艾铁,雪夜大破杨再兴的战绩足以让他的名字响彻黄州。厉烈自知不是艾铁对手,眼见敌方就要进入冲锋范围,也不等敌人逼近对话,直接指挥兵马全军进攻。   当下三千骑兵在前,步兵在后,弓弩手压上,全军呐喊着借着高坡的地利猛冲向新秦家军。   忽然听得新秦家军号角连天,兵马如潮水般骤然加速,蹄声如雷,地动山摇,当先的是一队黑甲骑兵,人数约有三千左右,左右两翼也是清一色的铁甲骑兵,各三千人左右,如形成一个冲锋的三角形疾冲向前,余下步兵弓弩兵推着攻城器械依然不紧不慢地进军。   厉烈大吃一惊,难道艾铁只想凭着这骑兵来决一胜负?但新秦家军的骑兵要冲上山坡,冲锋之势定然比不及己方的骑兵。莫非有什么阴谋?厉烈眉头紧皱。   此时秦家军近万骑兵已开始迅猛奔驰,队型丝毫不乱,当先两员大将,一持湛蓝快刀,一持长戟,带头冲杀。   不过片刻之间,双方兵马已相距不到一里地。   厉烈虽是心惊,他暗恃着地利,不再多想,亲自擂动战鼓,号令骑兵全速冲锋,要将秦家军的骑兵拦下,让手持长枪的步兵和弓弩兵押上,用长枪利箭杀伤敌军。   谁知就在双方相距两百步时,持刀的大将高喝一声:“弩!”   三千黑甲骑兵蓦然双手离缰,哗啦啦地举起手中硬弩,倾刻间弩箭如雨,冲在前面的贼军骑兵惨叫着中箭落马,倒下大半。      第一百九十二章 黑甲杀神      “枪!”又是一声令下,黑甲骑兵已整齐地放下弓弩,提起鞍旁的短枪,振臂远掷。无数短枪先投向天空,再利用重力下坠,组成一道密集的攻击网,威力远程弓弩。   惨叫声四起,不但早已倒下大片、自相践踏的骑兵们遭了殃,连追得较前的步兵也中枪被钉在地上,血染斜坡。   “刀盾!”   三千黑甲骑兵左手举盾,右手举起了白花花的大刀。   “冲!”   黑甲骑兵冲锋之势丝毫未滞,如利刀般疾冲入贼军的步兵方阵中。与此同时,两翼的铁甲骑兵已跟随着冲杀过来,放倒了大半的贼军弓弩手。   厉烈吓得心胆俱裂,怎么秦家军的骑兵厉害如斯!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贼兵大乱,四散奔逃。   两军短兵相接,慌乱的贼兵被秦家军的万名骑兵如砍瓜切菜般砍倒。从双方冲锋到现在不过半炷香时间,一万四千余名贼兵已伤亡大半。   厉烈咬咬牙,挺枪冲杀向前,正正遇着艾铁。艾铁见他身穿将袍,知道是指挥官,当下夹紧马肚,疾奔过来,手起刀落,厉烈的人头落地。   艾铁提起厉烈的人头大呼:“主将已死,伏地不杀!”   贼兵见大势已去,纷纷伏地投降。   封孝友拍马奔到艾铁身旁,惊叹道:“艾兄,你三千骑兵足以抵敌我一万二千兵马!”   艾铁笑道:“我这支骠骑卫是秦统领在王城中便训练出来的,装备武器马匹敌人员最佳的,你的铁甲骑兵不过训练月余,装备人员也远不及我,有此战斗力已极为不错了。”   经此一役,艾铁和手下三千骠骑卫一战成名,以不逊于金兵的骑射功夫和凶悍的冲杀能力,被称为秦家军中的“黑甲杀神”,威震敌胆。   艾铁和封孝友整顿兵马,捆起俘虏,入城出榜安民,加紧城防。谁知部队刚驻扎休息没多久,探马飞马来报:“报!一支人数约三万的大军正急速向宋埠镇进军!最迟一个时辰就会抵达宋埠镇外!”   艾铁沉着问道:“是什么人的兵马?”   “未知,只知是曹成所属的贼兵,看旗号和队伍组成,似乎是先锋部队,尚有主力部队未至!”   三万大军只是先锋部队?   艾铁和封孝友脸色顿时凝重起来:“继续查探!”   探马离开后,封孝友眉头紧锁:“艾兄,难道是曹成抽调大批部队来围剿我军主力?”   “有这个可能,我们先派快马急报麻城,好让杨指挥使等人有个准备。”   “艾兄,若三万人马只是先锋部队,那主力部队人数估计有十万以上,宋埠镇是进攻麻城的必经之地,但城墙不高,我们不宜硬抗。不如我们退回麻城?”   艾铁沉思一会,毅然道:“退是肯定要退,我们手下都是精锐,徒然折损对我军影响太大。统领大人将兵马交给我们,我们决不能就这样轻易失掉!”他顿了顿:“我们退,却不是退回麻城,麻城有杨挥指使他们在,撑上十天半月定然不是问题。一旦探马消息查实,我们便出城冲杀一番,退到白果镇会合罗指挥使,合兵一处估计能有四万兵马。敌军的目标是麻城,我们尽取宋埠镇和白果镇的粮草后打游击战,进可攻退可守,可以与麻城遥相呼应,减轻麻城的压力,将敌军逐渐瓦解击破!”   平日军中有秦阳坐镇,艾铁的指挥和战略才华都被秦阳的光芒所掩盖,并不算显眼,此刻独担大梁,终于开始展露出不逊于杨再兴的统兵才能。封孝友虽已当了一个多月的指挥使,但他小兵出身,论起大局意识和战略眼光终究不及艾铁,此时听到艾铁的布署,更是大为敬佩。两人又商议一番,艾铁马上传令:“全军原地休息,快速吃干粮充饥,不得解甲归营,随时做好进军准备!”   ……   宋埠镇郊三十里处,得知宋埠镇已失陷,先锋大将程玉贵马上传下号令,所有兵马放缓速度,戒备防范敌人偷袭。程玉贵原来是西路元帅石晋的手下大将,因为才能出众被石晋所忌,设计陷害,害他的兵马被曹成所围,程玉贵一气之下反出西路军,降了曹成。此次他直接从黄州城带了三万兵马出战,被何元庆任命为先锋官,自然半点不敢怠慢。   程玉贵此次带的三万兵员较之其他地方的兵马素质高上不少,战斗力较强,他有信心与传闻中的新秦家军一战,但他并不急,元帅何元庆已下了指示,稳打稳扎,逐步蚕食,务必将秦阳的兵马尽数迫退到麻城进行围歼!对此程玉贵表示非常认同,同时也不禁再次对这个身长九尺、铁塔般的粗鲁元帅另眼相看,何元庆从表面上看起来是那种勇猛无脑、猛张飞一样的勇将,但接触下来就知道,此人粗中有细,决不冒进,确有帅才。   谨慎行军的同时,程玉贵也不断地派出探马侦骑,防范敌人的偷袭。秦阳最擅诡谋突袭,这点程玉贵早已打听得一清二楚,他自然不会范下冒险轻进的错误。   就在大军行进十余里,离宋埠镇不过十二三里路时,探马飞报:“报!前方一队近万人的骑兵正在逼近!”   秦家军居然主动出击?而且全是骑兵?程玉贵蓦然想起马进被击败的战例,马上下令:“变阵!降虎阵防备!未得我号令,任何人等不得擅自追杀敌军!”   他登上附近高坡,以八色旗号遥相指挥,三万大军飞快开始变阵,七千名长枪手在前,七千名刀盾手列在后面当为二道防线,保护后面的八千名弓弩手,其余八千骑兵如雁翅般展开,分布两翼,护住左右侧翼。   一旦秦家军的骑兵冲锋,先由长枪手抵敌,刀盾手押阵,弓弩手攻击,骑兵合围,攻守兼备,确确实实是对付纯骑兵冲锋的最佳阵型!   程玉贵极目远眺,只见远处尘土飞扬,杀气腾腾,近万骑兵急驰而至。程玉贵以前也极擅驱使骑兵,此时伏地听得蹄声急骤如雷,却又井然有序,半点不乱,不由暗赞一声,秦家军名不虚传!但秦家军越是强悍,反倒越是激起他的斗志。   他就不信,自己行军多年总结出来的这个阵法灭不了这支骑兵!   两军的距离急速拉近,程玉贵已看得清清楚楚了,敌军前面一队三千人左右的黑甲骑兵在前,两边各是三千人的铁甲骑兵压住侧翼,共计九千人。   好,这九千骑兵,我吃定了!程玉贵见秦家军丝毫没有放缓速度之意,似乎没发现自己伏虎阵的厉害,顿时大喜,马上命令旗号手变旗,伏虎阵型不变,全军压上去!   一时间喊杀声震天动地,双方兵马相距已不到一里路,程玉贵飞快指示弓弩手开弓准备射击,长弓手的射程一般是两百步,硬弩更近些,一百二十步,但只要射乱对方的冲锋阵型,枪兵队押上,就算以一拼一,加上后面的刀盾手和侧翼的骑兵,秦家军插翼难飞。   长枪如林,利箭如芒,蓄势待发。一旦两军接触,就是秦家军这支骑兵败亡之时!   眼前双方就在撞在一起,奇变就在这时发生了。   秦家军的黑甲骑兵骤然减速,两边侧翼冲锋的铁甲骑兵很快便超越了黑甲骑兵,随即急速分离,各向左右两边迂回疾奔。   两边侧翼各三千骑兵迂回急转,居然丝毫不乱,没任何人跌落战马或自相碰撞践踏。   程玉贵微觉心寒,这铁甲骑兵显然是训练有素,比他手下的骑兵还要略胜一筹。他正要指挥骑兵合围,忽然听得一声号令:“弩!”   向左右迂回的铁甲骑兵同时举起弩箭,扣动扳机,霎时间弩箭密集如雨,疾射向逼近的长枪兵。   长枪兵双手持着近丈长矛,专破骑兵冲锋,没有盾牌护身,顿时被射个正着,纷纷中箭倒地,血如泉涌。   枪兵队大乱,刀盾手连忙举盾护身。   这下大大出于程玉贵的意料,顿时打乱了他的部署,原本严密无比的阵形,硬生生被咬出了一个缺口!      第一百九十三章 秦家军的底蕴      铁甲骑兵丝毫没停下的意思,射完弩箭后迅速就着迂回的奔势圈马后撤。   与此同时,黑甲骑兵再度加速。   “变!”号令之下,黑甲骑兵骤然变为左右两队,分别在两名将领的带领下向左右两边迂回。比起铁甲骑兵,动作更显迅捷灵活、井然有序。   “弓!”   黑铁骑兵整齐划一地双手离缰,各开长弓,利箭闪动寒光,“嗖嗖嗖!”地向着天空射击。三千支利箭在半空中划出漂亮的弧线,如雨点般落向正要放箭的弓弩队!   弓弩队措手不及,纷纷被利箭钉在地上,血花四溅,顿时陷入一片混乱中,手中挽着的弓弩四处乱射,反倒射倒不少自己人。   程玉贵再度惊呆了,万万没料到黑甲铁兵居然会挽强弓!之前的铁甲骑兵会射箭并不奇怪,他的部分精锐骑兵同样配置快速短小的硬弩,但他从未见过有骑兵配备长弓,既携带不易,双手离缰射箭也对骑术有极高要求。   如今这批黑甲骑兵居然在迂回的同时双手离缰放箭,马术之精,开弓之娴熟,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秦家军竟然有如此战斗力惊人的黑甲骑兵!   程玉贵慌忙指挥两翼骑兵合围、弓弩手攻击,但已经迟了,黑甲骑兵一触即走,如潮水般跟在铁甲骑兵之后撤退,而且各举圆盾防范弓箭。   不过片刻之间,近万秦家军骑兵已轻易突破围过来的两翼骑兵,风驰电挚般撤离远去,只留下了满地惨叫不已的贼兵。   程玉贵目瞪口呆,望着远处激扬的尘土,竟不敢下达追击的命令。   待得他整理好兵马,发现己方伤亡了五六千人,却连秦家军一具尸体都没留下。   程玉贵大觉心寒,使人飞马将战况详细报告给何元庆元帅,自己整顿兵马,扎下营寨严加防守。   直到天色大亮,他才接到何元庆的指示——中午前夺回宋埠镇,配合其余三个方向进行全面合围。何元庆的命令云淡风清,没有指责也没有表扬,一切按部就班,依着原定计划有条不紊地行军。   程玉贵暗自佩服,马上挥军挺进宋埠镇,谁知到了宋埠镇外一看,城上插满秦家军的旗号,但城门大开,竟无一人防守。   程玉贵急忙按住兵马,小心观察起来。   空城计?还是内藏伏兵?   程玉贵经过昨天一役,对秦家军再不敢有半点掉以轻心,他沉思好半晌,才下令两千刀盾手全神戒备,小心向城池逼近。   那两千刀盾手你眼望我眼,迟疑着、畏缩着靠近大开的城门,好久才慢慢摸进了城内。   “报!宋埠镇城门周围没见到任何敌……”   探马还未说完,忽然间惊呼声四起,走在最前的刀盾手纷纷掉落城门前空地的陷阱中,被尖刺刺得惨叫起来。   其余刀盾兵吓得魂飞魄散,慌乱后退,无论程玉贵怎么下令都不敢再靠近城门半步。程玉贵只得另外换了一队长枪兵,以长枪探路,再次靠近城门。   结果一连触发了三次陷阱,方始再无阻碍,待得探马奔入城中,捉了百姓问话,才知道秦家军早已连夜离城,不知去向。   程玉贵行军多年,第一次吃了这么大的闷亏,暗恨不已,使人打听秦家军的指挥官,才知道这支秦军家不过一万五千人,骑兵袭敌,步兵和弓弩兵在城中布下陷阱后带齐粮草、攻城器械等缓缓撤离。指使官并不是东巡御使秦阳,而是他麾下的两名指挥使,艾铁和封孝友。   “艾铁、封孝友……”程玉贵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名字,他知道,这两个名字很快就会传扬出去,成为秦家军中继秦阳、杨再兴、罗延庆之后的当代名将。   而此时,艾铁、封孝友早已赶到白果镇,与刚刚招降了白果镇一万多名旧部兵士的罗延庆合兵一处,开始了新秦家军最擅长的野战与游击战。   ……   探马的消息流水般报到麻城的府衙之内,杨再兴打开地图不断标注,很快就认识到形势的严峻。   元帅何元庆率领二十万以上的敌军,带备各种攻城器械,从四个方向同时合围麻城!麻城近郊的官埠镇、白果镇等相继得而复失,艾铁、封孝友、罗延庆等人在合围之势形成前已突围出去,不知去向。   杨再兴略一沉思,已猜出艾铁等人的意图,暗赞不已,同时马上传令,全城戒严,加强防备,封锁所有水道,同时备好水缸防范敌人挖地道。他又派出暗探查明敌军的攻城器械主要在哪个部队,令郑宗的三千神刀卫骑兵和司马子渊的七千精骑随时待命出击。   欧阳修沉思道:“敌军势大,我方只有四万余人,不容易应付,不知这何元庆是何许人物?统兵之才如何?”   公孙策正在整理情报,便答道:“听说原来是申州征讨使,擅使百斤的大铁锤,与杨指挥使、罗指挥使等人并称齐天王四大猛将,料来极是了得。”   杨再兴接口道:“我与何元庆不算熟,也未曾交过手,但此人曾与我义弟罗延庆交手两百招不落下风,是员悍将,而且据闻此人用兵粗中有细,果敢有序,倒是名劲敌。”   欧阳修提议道:“杨指挥使,我们目前只有四万兵员,是否再招募部分兵马用于守城?守城的话,折损我们秦家军的原有精锐怕是……”   公孙策显然也有同样的意思,两人一起用征询的目光望着杨再兴。   在场三名负责人中欧阳修身为行军司马,职位最高,公孙策是行军长史,职位次之,杨再兴身为前军指挥使,反倒是三人中职位最低的。但欧阳修和公孙策自知是文人,于行军打仗方面远不及经验丰富的杨再兴,此时大军压境,两人都极为默契地以杨再兴的意见为主,凡事征询他的同意,避免令出多头的局面。   杨再兴察觉到两位先生的用意,大觉感动,暗道秦统领麾下的谋臣与齐天王的手下就是不一样,识大体分轻重,当下极为客气地回答说:“两位先生所言极有道理,我们可以招募两万左右的后备军,但守军最重士气与狠劲,应该以我们训练有素的秦家军为防守主力,辅以后备军,这样才不会遇危便退,遇险便降。”   欧阳修和公孙策见杨再兴布置合理,而且对他们的态度极为尊敬,也不禁心中赞叹。三人极为默契地相视而笑,对守住麻城又多了几分的信心。   公孙策想了想,又道:“杨指挥使,我们怕要尽快派人去通知大人,免得他奔赴回麻城时失陷敌手。”   杨再兴点头同意,旋即又微笑起来:“你们忘记那个叫孟志的兄弟了?听说他手下有着一批情报人员俱是效忠于统领大人,统领大人的消息网比我们还要高明,应该不会犯这样的错误,而且统领大人神机妙算,定有消息传回来给我们明确的指示。我建议先派郑指挥使和司马指挥使的精兵突袭攻城部队,尽量摧毁敌人的攻城器械……估计今晚敌军就会完成合围,到时我们务必要全力死守,静待艾指挥使和我义弟的援军,以及统领大人的明确指示。”   欧阳修想到自己那位诡计多端的小兄弟,也笑道:“对,统领大人知道消息后一定会火速回援,以妙策化解当前危机。”   当然,这得建立在统领大人的妹妹平安没事的基础上。三人俱是聪颖之人,联想到秦阳那日神色大变的情景,不难明白到这个叫秦如月的姑娘,在统领大人心中有着怎样非比寻常的地位。   但愿秦如月平安康复,统领大人能尽快抽身回来。   这既是三人的希望,又是三人的期望。   ……   秦阳不在,新秦家军这支由秦阳一手带出来、深深刻下秦阳烙印的军队,依然沿着他的既定方针,积极地迎接挑战。   这是杨再兴、艾铁等未来名将统率能力与谋略的体现,更是新秦家军积累下来的底蕴体现。   新秦家军与和州的数千暗线秦家军在经历这场兵力悬殊的围歼战与反围歼战后,才真真正正在沐血战火中脱胎换骨,成为一支名扬天下的劲旅强师。   对此秦阳有所预感,却未及细想,他正带着手下们急驰向木子店镇。   木子店镇在黄州的总后方,有吴昉、杨琦在镇守和发展、训练兵士。   秦阳相信,这两员他精心挑选出来留守后方的将领不会让他失望的。事实上,吴昉和杨琦也确实没让秦阳失望,甚至给了他一份大大的惊喜。      第一百九十四章 爱江山更爱美人      秦阳赶到木子店镇时已是夜晚,他拉着夕岚,和展昭等人直奔镇衙,吴昉和杨琦尚以为秦阳坐镇麻城,见他到来又惊又喜,匆忙让人送上简单的饭菜,秦阳也不客气,和众人一起吃晚饭。   秦阳简单将自己赶赴太阳城之事说了遍,吴昉极是机警,马上将这两日的情报向秦阳汇报。   “统领大人,黄成派何元庆为元帅,统兵二十万,目前已将麻城团团围困。艾指挥使、封指挥使和罗指挥使带着本部人马事前突围,不知去向,杨指挥使坐镇麻城,昨夜派了郑指挥使和司马指挥使偷袭敌军的攻城部队,大获全胜,烧毁了黄州军近半攻城器械。据闻今早五更天,黄州军已开始全面攻城,双方战况空前激烈,直到中午才暂且停歇下来。我还听闻统领大人和杨指挥使亲自到城前鼓舞士气……”说到这里他不禁望了秦阳一眼。   秦阳知道是杨再兴、公孙策、欧阳修等三人的计谋,便简单将孟志擅长模仿自己声音的事说了,又问道:“目前木子店镇有多少兵马?”   “有八千七百多名,基本上都是原来走散的游兵散勇前来投奔,以黄州军为主,目前已在杨琦将军的训练下,纪律性大为加强。”   秦阳大觉意外,又细问了一下军队的装备配置,居然有五千多骑兵,不禁奇道:“哪来这么多马匹?”   此时天下群雄割据争霸,马匹依然算是紧缺物资,新秦家军目前七万多兵员,但骑兵不过三万人,这还是把老马弱马都算上才勉强凑够的。这些战马多数是秦阳用诡谋接连打了数场胜场,对黄州军围而不杀才顺利缴获的,真正算得上良种战马的只有艾铁麾下的骠骑卫那三千匹,连神刀卫的战马不过是相对较好的战马而已。   而对于普通军队,骑兵能占到两三成比例已算不错了,一旦交战,“射人先射马”的惯性思维下,马匹的伤亡率甚至高于兵士,极难俘获。现在木子店镇的军队居然能有五千多骑兵,占比六成以上,远超新秦家军的比例,实在不可思议。   杨琦得意一笑,禀告说:“回统领大人,因为我探听到附近一百多里处有个黄州军的马场,有五千匹骏马,但守兵只有四千人,于是我就和吴军师商议,尽起两千人马,打着统领大人的旗号去偷袭,结果那些守兵一见是统领大人‘亲自’来了,根本不敢应战就四散奔逃了。噢,这计策是吴军师提出来的!他才是首功!”   吴昉苦笑着接口说:“其实我当时觉得这策略太冒险,但杨琦将军一定要出兵,我只好勉强想出这等计谋,还请统领大人恕罪。”   秦阳哈哈大笑,自己果然没选错人,吴昉有智计,做事小心谨慎但缺乏魄力勇气,而杨琦虽然不过是二流武将实力,但胜在长期跟随杨再兴懂行军布阵,而且做事够大胆、肯听从吴昉的计谋,两人合作效果确是不凡。   秦阳又问清展昭当日潜入黄州城接应公孙策等人的经过,却是通过当地一个大马商的关系。秦阳来回踱步,忽然轻拍桌子:“好,咱们就送这五千匹战马给齐天王!”   见众人一头雾水,秦阳将自己的计谋说了一遍,众人拍案叫绝,计策很快便定了下来。匡伯和奉命离城,他要想尽办法将这个消息与计谋传达给麻城里的杨再兴。他临走前,秦阳握住他的手道:“伯和,这次辛苦你了。”   匡伯和毫不犹豫地回答道:“虽死无悔!”   秦阳拍拍他的肩膀:“千万别死,以后还有很多事情要麻烦你。”   两人相视而笑。   匡伯和离开后,杨琦和吴昉也迅速去整备军队。秦阳见展昭等亲卫这两三天来几乎没休息过,便让他们各自去休息,等齐孟少枫等人再出发。   自有下人带了秦阳和夕岚到厢房中。   秦阳摸摸夕岚的头:“夕岚,你去睡会,接下来的战斗应该会比较难熬了。”说着他自己却掏出情报队画好的黄州城地图,仔细地看起来。   夕岚嗯了声,忽然拉了拉秦阳,小声说:“阳阳,你也一直没睡过,要不要休息一会?”   这一天秦阳几乎没时间和夕岚好好谈谈,本来知道她恢复记忆,很多事情是想找她问清楚的。此时见小萝莉拉着自己的衣服,样子说不出的可爱,秦阳心情轻松起来,他放下地图走过去,一把抱起小萝莉,笑眯眯问:“夕岚姐姐,你什么时候可以恢复原来的样子?”   夕岚眼中秋波回转,大有几分昔日的妩媚,眨眨眼睛说:“小弟弟,你比较喜欢我以前的样子?我还以为你会喜欢小女孩呢。”   汗,怎么连你也把我当成萝莉控了。秦阳正色道:“都喜欢,只要是夕岚姐姐,无论是小女孩还是老婆婆,我都会喜欢的。”   小萝莉脸蛋羞红,白了他一眼:“就会哄我,平时也不见你念着我,整天只顾着和其他女孩子卿卿我我。”   一个年仅十岁的小女孩,嘴里却说着恋爱少女般的话语,这感觉……真是说不出的可爱。秦阳拼命忍住笑,捏捏她的小脸蛋:“好了好了,我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你。倒不如说,有只千年灵狐跟在身边保护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夕岚嘻嘻笑了起来:“等人家实力完全恢复你再说这句话吧,现在人家不过只恢复了三分之一的实力。”   秦阳暗自盘算一下,三分之一的实力就足以力敌展昭艾铁杨再兴等三级上的高手,全盛状态岂不是比那张天师还要厉害?他忍不住问:“夕岚,如果你恢复全力,大概有多厉害?”   夕岚用小手指贴着下巴想了想,然后伸出三根白白嫩嫩的小手指:“三招。”   “什么三招?”   “与全力施展双刀的你相斗的话,只需要三招就能制服你。”   秦阳倒抽了口凉气。三招就制服自己是什么概念?要知道制服一个人远比杀一个人要难得多,这样说来自己岂不是会被秒杀?这明显已超越了第四级绝顶高手的境界,恐怕真正已到了第五级绝世宗师的无上境界了……难怪当初她遇着那张天师,也没将张天师放在眼里。   夕岚继续说道:“这次我醒来后,发现原来身上的封印也解除了,只要照着现在这恢复速度,大概七八个月左右就会恢复到全盛状态。”她抱住秦阳,笑嘻嘻问:“阳阳,到时如果你喜欢我现在这样子多些,我就一直保持现在这样子,如果你喜欢我原来的样子,我就一直保持原来的样子。”   秦阳奇道:“怎么,你还可以改变外貌?这是法术还是什么?”   夕岚却没回答,她柔声说道:“小弟弟,我的事以后总会告诉你的。现在你只需要知道,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就行了……”她眼光温柔如水,蕴含着的深厚爱意一览无遗。   秦阳想到她对自己的一往情深,大是感动,明知她现在不过是个十岁的小女孩,却忍不住俯下身,轻轻吻在她小小的红唇上。   感受着夕岚柔软中带着甜意的轻唇,秦阳心里暗叹了口气,好吧,如果别人看到这情景,绝对会认为他是个萝莉控。   两唇分开,夕岚羞红着脸钻入他怀中。两人紧紧相依,享受着难得的安宁时刻。   夕岚忽然撒娇般问了句:“阳阳,你身边现在有我,星星,月月,还有小绮和蕾蕾,你最喜欢谁呢?”似乎对于三兄妹的血缘关系,她丝毫不在意,直接将星儿和月儿列入秦阳的对象名单中。   秦阳怔了怔,如果为了讨好夕岚,他自然应该回答说“是你”,但他却不愿意说谎。   夕岚在他心里非常重要,值得他心甘情愿以命换命,而且他与夕岚之间那种仿佛来自灵魂的羁绊,相处时间虽然不算很长,彼此的感情却极深。这种感情与两个妹妹细水长流积累下来的不一样,对于这个妩媚入骨的人间尤物,他有种近乎烘烘烈火般的情感。但这并不代表对夕岚的爱意就超越了自幼一起长大的两个妹妹。   他沉思了好久,才认真地回答说:“你和星儿、月儿在我心里的地位是差不多的,没什么区别,都是我最爱的人,硬要有个排名的话,星儿第一,月儿第二,你是第三,小绮第四。”至于小蕾,年纪太小了根本就不在他考虑的范围之内。   夕岚早以预感到他会有这样的回复,依然禁不住感到胸膛发闷,眼圈红了起来。   见小萝莉眼圈微红,秦阳抱紧她,轻声说:“其实你们四个都一样重要,值得我以性命相换。别人说英雄难过美人关,我承认我是爱江山更爱美人,比起这江山,我更想和你们四个永远在一起,幸福快乐。”   夕岚凝视着他,轻叹了句:“我就知道,你一直都是这样的人……”她将小脸蛋贴到秦阳的脸上,紧紧环抱他的脖子,咬住薄薄的红唇不服输地说:“阳阳,如果你为其他女孩子而死了,我会恨你一辈子的。七八个月后我就会恢复原来的样子,到时我一定会让你认为,夕岚姐姐才是最好!她才是排第一,永远的第一!”   秦阳轻轻抚摸着她的秀发,嘴角向上弯了弯:“嗯,那我就拭目以待。”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脚步声响起,展昭低声禀告说:“统领大人,马将军孟将军等已带齐兵马赶到了。”   来得好快,秦阳又惊又喜:“好,我现在就出来。”   夕岚跳下地,毫不犹豫地拉起秦阳的手,大眼睛里闪动着柔情的光:“走吧,阳阳,不用担心,哪怕是龙潭虎穴,我也会保护好你的。”   以前秦阳还会当成是幼女的无心之言一笑置之,现在却很认真地回答。   “啊……我也是,有我在,决不会让人伤害你一根头发。”   他紧握着夕岚的小手,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大步迈出厢房。      第一百九十五章 潜入黄州城      听着手下的汇报,黄州城最大的马贩子林善财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一天只能开城门两个时辰?马匹只准进不准出?”   听到手下肯定的答复后,林善财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他好会儿才回过神,挥手让手下退出房间,自己则打开账簿,计算这条最新王令对自己生意的损失。   他越算越是心凉,再不想出对策,林家就要毁在这条王令上了。   原本作为黄州城最大的马商,林善财的日子过得很惬意,世道乱了,很好,他手上集中了数万匹骏马,哪个势力不低声下气地求他卖马?他左右逢源,哪里出价高就卖哪里,赚得盘满钵满。   但好日子在曹成入主黄州城就结束了。林善财按足规矩,进献了三千匹骏马给曹成,满以为可以继续独揽马匹的贩卖权,但曹成竟然要求他的战马只能独家供应给黄州军,而且价格低到几乎要让他亏本的地步。林善财又惊又怒,花了重金贿赂曹成的近臣帮忙说好话,才勉强将价格提高一成,至于禁售令却没解除,不但如此,他在黄州近郊的几个马场都被曹成的耳目盯得死了,每个马场虽有数百家将护卫,却动弹不得,连他在黄州的这座府第都被密切监视中。   近几日,自从黄州城的十万大军出城后,城防越来越严,今日这个最新的王令更对林善财刚刚发展起来的其他商业活动造成了毁灭性打击,马匹只能进不能出,那用什么来拉货品?商队没有马匹根本就无法生存!   林善财不是没想到举家迁移,但现在他被曹成盯得紧紧的,有什么风吹草动怕会招来灭门惨祸,何况他唯一中意的太阳城,却又因入口通道极为狭窄,严重影响商队运送货物,不是个好的商业城池……   他正苦思对策,忽然有下人叩门禀告:“老爷,有名自称是‘明先生’的人求见。”   林善财怔了怔,急道:“快请他进来!”   这“明先生”他只见过一面,但留有极深印象,更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很快,下人引着一个十七八岁、面目俊朗的年轻人及其四名随从走进了会客厅。年轻人朝林善财深深一揖行礼:“林先生,别来无恙?”   林善财摒退左右,连忙回礼:“展大人,折煞老夫了。”两人一番寒暄,林善财马上将众人引入密室。   来人自然是展昭,进入密室后,他压低声音道:“林先生,这位是我们秦统领。”   林善财大吃一惊,天下间姓“秦”的统领估计不少,但在淮南之地,能称得上秦统领的只有一人。   展昭身后一名身材中等,面孔黝黑的年轻人含笑上前:“林先生,上次承蒙相助杨氏宗族脱险,大恩大德,秦阳一直铭记于心。”自然是化了妆的秦阳。   林善财见此人原本极不起眼,但踏前几步后整个人的气势陡变,那种惯于统率千军万马的大将气度尽显无遗,不问可知自然是秦阳,他急忙行礼:“原来是统领大人亲至,有失远迎!”   秦阳笑道:“林府周围到处有人‘放哨’,林先生若真的远迎,怕马上就有人飞报齐天王了。”   林善财听秦阳说得有趣,微微放下心来,这秦统领果真和传闻一样,没什么架子,极好相处。林善财眼光独到,他明白此时论起风头之盛,淮南无人可出秦阳之右,凭着秦家军席卷黄州的气势,黄州迟早都会被收复,林善财自然不愿与曹成拴在一条绳上,早有心与秦阳打好关系。幸而他儿子与公孙策相识,因此和进城来营救杨氏宗族的公孙策搭上了线,林善财知道后果断地选择帮忙公孙策,并在此事上不遗余力,为的自然是黄州城破之日,秦阳对他林家“关照一二”。   林善财亲自送上茶水,试探问道:“统领大人,你不是在麻城坐镇?怎么忽然出现在黄州城?”他指的自是何元庆兵马围困麻城之事。“秦阳”从昨日起就亲上城墙与杨再兴一道指挥守城战,此事早已不是秘密。   秦阳没答话,展昭在旁淡淡道:“何元庆区区二十万乌合之众,秦统领哪里放在眼里?若非另有图谋,早已将之尽歼,想出麻城更是轻而易举,黄州军中自会有人妥善安排。”   展昭这下回答极具深意,林善财心头大震:原来围困麻城的黄州军中有人向秦阳投诚,甘做内应!难怪这展大人如此大口气,凭着秦阳的本事和黄州军中的内应,想尽歼那二十万黄州军确不是什么难事。   林善财老谋深算,本来不会轻易上勾,但秦阳的战绩太过辉煌,尽皆以少胜多,所到之处如摧枯拉朽,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早已在民间形成了深深的“秦统领乃无敌统帅”的印象,特别是连杨再兴、罗延庆等黄州名将的甘心归降,更使得秦阳之名家传户晓。此次齐天王兵发二十万大军围剿麻城,民间都在暗暗议论“秦统领会怎样破敌”,几乎没有多少人认为秦阳会败。   林善财的态度愈加恭敬:“统领大人,不知此次到黄州城有何要事?林某愿效犬马之劳。”   秦阳喝了口茶,缓缓道:“林先生,我知道目前黄州城兵力空虚,这次带了人马过来……”   林善财全身剧震:“统领大人是要攻下黄州城?”   秦阳嘴角现出一抹深不可测的笑意:“黄州现在连御林军在内,不过区区两万九千人马,兵力空虚。何况黄州城失陷至今才两三个月,尚未来得及兴建王城,齐天王府就设在府衙,只要我的人马能入城,黄州城就在我掌握之中。”   林善财听他居然连黄州的兵力都摸得一清二楚,似乎胸有成竹,更是惊疑不定,原来这秦统领是用麻城来牵制黄州的兵力,真正用意是亲自领兵奔袭兵力空虚的黄州城?   他与民间的百姓一样,对秦阳有种盲目的神化,越想越是这么回事,心中暗叹:这秦统领真是神机妙算!当下连忙道:“林某愿效犬马之劳,不知该怎么效力?”林善财能白手兴家,建立一个大家大族,自然深知抱大腿就要趁早的道理,否则黄州城一旦被破,他再无利用价值。   “难得林先生如此爽快,日后但凡‘秦’字大旗所插之地,林先生都可以自由贩马,决无任何人敢刁难,若林先生到时愿将良种战马出售给我军,我愿出以高出市场两成的价格收购。”   林善财大为心动,又听秦阳道:“听公孙先生说,令公子林暄极善管理马场和马匹,黄州光复后,我想将他聘为行军监正,全权管理我军所有战马事宜。”   “谢统领大人!”林善财喜出望外,商人虽是能赚钱牟利,终究低人一等,他的儿子如果能成为官员替秦阳效力,于名于利都是有着莫大好处。他精神大振:“林某恭听统领大人吩咐!”他心知秦阳抛出这等优渥条件,自然有要事交给他办。   “不知道林先生现在能动用的家将有多少人?”   “黄州城外近郊山林有五处马场,各有八百家将,在黄州城内,我府中有三百家将,只是这些人马都被曹成监视着,轻易动不得。但我在城中各处另有暗藏人马,大约加起来有两千左右。”   秦阳暗暗点头,这林善财能在黄州盘踞多年,确有不少实力。   他放下茶杯:“如此甚好,我有个计划,正好需要用到你的家将,还请林先生不吝相助。”   林善财想到曹成待己如此刻薄,几乎要断了他的财路,一咬牙,躬身道:“林某愿将身家性命托负给统领大人!”   ……   日已西斜,黄州城外十里处,化妆为平民百姓从各处分批潜来的秦家军陆续汇集。五千新秦家军和五千暗线秦家军,共计一万人和五千匹战马肃然而立。   一个小萝莉正站在斜坡上,身旁依次站着孟少枫、马智、张缜、杨琦和吴昉。小萝莉正气鼓鼓地踢着小石头,低声嘟囔着:“阳阳这个大骗子,刚说了不会丢下我,又自己跑进城了!”   孟少枫等人知道她是秦阳的亲卫,但对两人的关系一直不清不楚也不敢多问,此时都偷偷对视。张缜负责情报队,倒知道夕岚是秦阳和星儿抱回来收养的“孤儿”,和秦阳以前养的小白狐同名。   他小心地劝了句:“老大是怕夕岚妹妹遇到危险……”   小萝莉扁扁嘴:“才不是呢,那坏蛋阳阳是怕有我在,会被人瞧出他的身份。”秦阳身边必有个小女孩护卫,这个消息早已传得极广。   众人见她居然一下子就猜破了秦阳的心思,都暗暗惊讶,难怪秦阳会安排她负责统率这万人队伍。小萝莉转头问:“孟哥哥,人手都到齐了?”   孟少枫回复道:“一万人马已全部到齐了,另有两千人已顺利混入城中,只是碍于城门守兵搜查极严,没法子携带兵器……”   “辛苦了,阳阳应该快回来了,让众人做好动身准备。余化龙的兵马情况探听得怎样?”   张缜答道:“余化龙行军甚快,但他兵马辎重较多,料来最快也要明天才能赶到黄州城。”   “嗯,继续密切监视余化龙的动向,我们必须在今晚攻破黄州城,做好准备对付余化龙的部队。”   众人见她指挥若定,完全不像个十岁的小萝莉,更是啧啧称奇。孟少枫、张缜马上依吩咐办事传令。   为防走漏消息,除了此前潜入黄州城的两千嫡系秦家军外,其余兵士并不知道具体的作战部署。   见兵马整备完毕,夕岚又踮着脚尖望着黄州城的方向,小脸蛋上写满依恋与期盼,那样子像极了望夫石,众人都看得呆了。   她忽然兴奋起来,飞奔下山坡:“阳阳回来啦!”轻功身法之快居然远远超过在场所有人。   在众人瞠目结舌的注视下,小萝莉迎着夕阳飞奔向秦阳,宛如一道清风。      第一百九十六章 麻城守卫战      同一时间,远在数百里外的麻城,夕阳的余辉斜斜照在麻城的城墙上,黄州军正呐喊着地发动今日第三次进攻。   “何”字大旗飒飒扬动,东南西北四个城门外,各有三个万人的方阵推着投石车、擂木、云梯等各种攻城器械涌向麻城,喊杀声震天动地。   麻城外一条深五丈、宽十余丈的护城河早已被沙石填平了大段。   “秦阳”已下了指令,麻城的总指挥全面交由杨再兴负责,一切兵马调动均由听从杨再兴负责。杨再兴早已安排好四门的防卫,郑宗负责西门,司马子渊负责东门,韩维负责北门,最重要的南门则由杨再兴和“秦阳”负责。   此时杨再兴披着腥红披风,一身银甲,与“秦阳”、孟志站在城楼之上,眉头紧皱。   黄州军的韧性与狠性都超出了他的意料,两天一夜间,何元庆整整发动了十次进攻,每次动用兵员竟达到十余万,各类攻城器械更是层出不穷。此前郑宗和司马子渊的奇兵突袭,原以为毁了对方一半攻城器械,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顶多只毁了两成。何元庆定是早早有防备,将攻城器械分散于各支部队之中。   孟志忧道:“杨将军,我军将士伤亡已有三成,怕撑不了几天了。”   杨再兴目光落在遥远的天边:“我相信统领大人,也相信艾指挥使、封指挥使和我义弟。不管怎样,在他们来援前,麻城决不能破!”   忽听到城外欢呼四起,一员如猛张飞般的粗壮大将手提各五十斤的双锤,拨马分众而出,高声叫道:“何元庆在此,秦阳出来答话!”   他声如洪钟,顿时将四周的呐喊声欢呼声尽皆掩盖。   所有向前推进的方阵同时停下攻势,满城内外一片寂静,何元庆竟然亲上战场,尚是这两天来的首次。   杨再兴点点头,身形相貌酷似秦阳的小兵挺身站在城头,孟志像是护卫般紧紧跟在他身后,暗运真气道:“秦阳在此,何元庆你竟敢亲自出战,有种便和我战上一场!”他的武功在“太阳”里仅次于秦阳,这些天更是勤加苦练,虽远远及不上杨再兴等高手,已勉强能跻身上三级中的一流高手之列。此时他运足真气,加上声音语气惟妙惟肖,城内外的军民无人听出破绽。   麻城的秦家军兵士听到统领大人豪迈的话语,齐声喝采,士气大振。   何元庆哈哈大笑:“秦阳,你有本事就大开城门出来厮杀,缩在城内算什么英雄?”   孟志毫不退让:“何元庆,你有胆识的话何须站在一里之外说话,有本事你就走近五百步!”他做了个手势,杨再兴拿起秦阳的大黑弓,掂出最重的破甲锥箭,弓开如满月,“嗖!”利箭破空,以四十五度抛射而出。   他并没像秦阳那样学习深入过弓术,但他武艺高强,本身就会开弓,大黑弓又是箭术大师孟淮亲手为爱徒所制五石硬弓,但见银光一闪,破甲锥箭夹着呼啸劲风,投落在城外六百多步外,如大石落下般,“轰”的一声,竟砸出一个深坑!   若有人站在那里,必死无疑。   何元庆及黄州军与城楼相距甚远,城楼又有战垛阻挡,听得孟志的话后便见有利箭射出,都以为是秦阳射的,无不倒抽口凉气。   就算是三石硬弓,能射出三四百步已算相当厉害,此时秦阳竟能射出六百多步,简直是神乎其神。   其实杨再兴能射这么远,最主要是占了地利和特制长弓的的优势,并用了抛射的方法,要是秦阳在,估计能射出八百步外,更是惊世骇俗。   城墙上的秦家军杨再兴将大黑弓交到“秦阳”手上,“秦阳”会意,马上高举大黑弓。   孟志高声喝道:“何元庆,你尽量上来,保证你有来无回!”   麻城将士暴发出震耳欲聋的喝彩声!   杨再兴乘机高声大呼:“统领大人天下无敌!秦家军战无不胜!”满城军民跟着大喊:“统领大人天下无敌!秦家军战无不胜!”   麻城十余万军民齐声呐喊,声威震天。   与之相对,原本气势如虹的黄州军士气顿时受挫。何元庆见弄巧成拙,双锤一敲,发出巨大声响,稳住军心:“擂鼓攻城!先入城者官升三级,赏银百两!”   何元庆说罢,亲自挥舞双锤冲杀向前。黄州军见主帅如此身先士卒,纷纷提起精神,再次喊杀着向麻城进军。数百辆投石车、挡箭车、巨弩车、擂木车、云梯车蜂拥而前。   杨再兴高声传令,城头上的秦家军也纷纷吆喝着,操纵投石车、巨弩车向黄州军攻击,无数弓弩手在旗长、百户、千户的指挥下,挽强弓,射硬箭,奋勇射杀敌军。不少人的手指都已被连续两日的不断开弓勒得鲜血淋漓,湿透了指扣,但所有弓弩手无一人落后,动作依然整齐有序,极具美感。   一时间,大石劲箭如雨般洒向城下的黄州军。   第十一麻城攻防战,正式打响。   黄州军的攻城器械也开始反击,无数的长达四尺的弩箭、百斤大石、毒气弹投向城头、城内。   孟志一直有参与前十次的攻守战,但此时见箭矢如蝗虫般互射,巨石砸来,血肉横飞,鲜血染红了城墙,耳边传来秦家军兵士临死前不甘的嚎叫,依然眼圈发热、热血沸腾。这一刻他无比愧悔为何不如秦阳那般有本事,他咬着牙,挽起长弓,依着城楼的地利不断地向下放箭。他身边,秦阳的亲卫们也纷纷加入战斗中。   攻城战不过才进行了一刻钟左右,双方都已经死伤过千,黄州军的伤亡自然远比守城的秦家军要多,但黄州军的数量实在太多,在秦家军的强烈攻势下早已积尸如山,但依然踏着尸体前进,很快已有数千人靠近了城墙,开始架起云梯,争相攀爬上城墙。   杨再兴见情势危急,亲自奔下城楼,举起大石朝着城下的云梯砸去,“啪!”的巨响,云梯被砸成两截,正要攀爬云梯的数十名黄州军惨叫着从十几丈的高处跌落,变成一团血肉。   众兵士见杨指挥使亲冒矢石在第一线作战,再次激发起昂扬斗志,滚油毒粪纷纷倒下城墙,堪堪粉碎了黄州军的第一轮云梯攻势。   黄州军在何元庆的指挥下,战鼓如雷,三个万人方阵轮流上前攻城,未曾停歇片刻,战斗进入白热化阶段。   杨再兴手持梨花枪,龙行虎步,一边亲到战况最激烈处指挥,一边替军士们鼓劲。他见矢石消耗过半,正要指示后勤兵补充箭矢。忽然有亲兵奔过来报告:“报!城中的十余万父老百姓在城门内跪请协助城防!”   杨再兴怔了怔,马上在亲兵身后奔向城门,一边脸如寒霜训斥说:“说过多少次了,打仗是我们军人的事,让老百姓们躲回房屋中,不要出门,免得被矢石误伤!”   那亲兵动动嘴唇,终究还是再次禀告:“杨将军,城中十数万百姓都跪在城门的广场上请战……我们再三劝说,他们都不听,现在已下跪请战的百姓越来越多。他们说……这是他们的城池,是秦统领和杨将军、包大人给他们抢回的家园,都愿意参战,虽死无悔……”说到这里,亲兵已开始流泪了。   远远听到百姓们都在高声呼喊:“秦统领!杨将军,我等愿战!我们也要保卫家园!”   杨再兴奔到城门广场,眼前尽是一片黑压压的百姓,恐怕不下于十数万,全城的百姓,所有十余岁至五六十岁的男女都在齐齐跪下来,高声请战。   一见杨再兴,有名**十岁、乡绅模样的老爷子在儿孙的搀扶下迎了上来,颤声道:“杨将军,你和秦统领爱护百姓的心意我们都懂,但这是我们的家园,我们甘心舍命保护家园,我们会严格按照杨将军的指示来办,决不会给您和秦统领添麻烦,求杨将军成全!”   “求杨将军成全!”十余万百姓一起昂首请战。   杨再兴热泪盈眶,他扫过在场一张张平凡但倔强的脸庞,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但眼中都闪烁着保家卫国的决心。   杨再兴扶住老爷子,激动道:“好!既然如此,我们一起保家卫国!”   杨再兴马上吩咐五百名杨家精卫上前,指挥百姓们协助搬运矢石滚油、运送照顾伤员。   百姓们纷纷挽起衣袖,遵照着杨家精卫们的指示,开始加入到麻城守卫战中。   投石车的巨石不够了,住在城墙边上的百姓毫不犹豫请求拆自己的屋子作为投掷的石头,更有百姓不顾危险靠近城墙边将敌军投入城中的矢石收集起来送到城头……   硝烟蔓延,战火纷扬,这些原本面对刀枪就战怵的普通百姓,此刻却爆发出惊人的气势与勇气,融入身披盔甲的秦家军中,宛如一道道灰色的洪流。      第一百九十七章 军魂      杨再兴和孟志等人在城楼上,望着城头上无数衣着布衣的百姓们,冒着矢石奔走,奋勇协助城防,孟志眼眶湿润,叹道:“有时我真怀疑,老大是不是什么天神下凡,太阳_城也好,麻城也好,百姓们都总是向着他,冒愿为他去死……”   杨再兴喉头哽咽,勉强说了一句:“统领大人并不是什么天神,他与其余当权者不一样的是,他心里总装着百姓……”   他想起怀中秦阳的书信,除了传达孤军奔袭黄州的计谋外,还写这么一段话:“杨指挥使,麻城的百姓们就拜托你了,务必让他们躲到远离城墙处,免受矢石之害。还有,军饷再不足,也不可夺百姓的财物,我们秦家军,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   这封书信是匡伯和午后带回来的。匡伯和夺了黄州军的军服,潜入军中向麻城逼近,但军营实在太多,最终还是被发现。他冒死突破黄州军的阵阵封锁回到麻城时,早已身受重伤,手臂也断了一条,奄奄一息,但这个硬汉硬是没晕过去,直到将秦阳的亲笔信交给杨再兴,才闭上了眼睛,晕死过去……   杨再兴胸中热血翻腾,正是有着这样的秦统领,才会有这样的百姓和奋不顾身的将士。   因此,他决不能败,决不能让麻城失陷!   城外,黄州军正发起第三次冲锋,杨再兴亲自擂响战鼓,运足十成内力,高声大呼:“将士们,麻城的父老乡亲们都在与我们并肩作战,我们不能丢脸啊!秦家军必胜!黄州军必败!”   满城的秦家军将士无一例外地精神一振,齐声呐喊:“秦家军必胜!黄州军必败!”   声成龙虎,撼动在场数十万敌我军民。   夕阳如血,伏尸处处,麻城的城墙上更是染满了殷红的鲜血,提着双锤的何元庆怔怔地望着远处被矢箭血雾覆盖的麻城,竟第一次生出了“此城不可攻陷”的畏惧感。   带着腥味硝烟的晚风吹过,送来了远处传来阵阵回声——“秦家军必胜!黄州军必败!”   咦?回声?不对,是援军!   杨再兴精神大振,飞奔上城楼,极目远眺,发现远处呐喊声响起的同时,黄州军外围开始骚乱起来。   雪地之上,一队三千人的黑甲骑兵在前,四队三千铁甲骑兵分布左右两侧,五队三角形骑兵再组合成成一个庞大的极具攻击力的冲锋三角形,猛然刺入黄州军的外围防线中。   蹄声如雷,声势吓人,特别是那队带头的黑甲骑兵,宛如一把黑色的尖刀,锐不可挡,无坚不摧,直接穿透黄州军两重防线,黄州军兵士如草般被割倒大片。   三面大旗迎风扬展,上面书着“艾”“封”“罗”三个大字。   正是艾铁、封孝友、罗延庆的骑兵!   三支骑兵大队很快就转换为长蛇形,如三条巨龙般在黄州军后营、外围防线来回穿插,大刀如雪,长枪如龙,杀得黄州军的防线四分五裂,阵脚大乱,后面数个秦家军的步兵方阵、弓弩方阵跟着冲击黄州军的后营,火箭四射,烈火燎原,片刻间已是火烧连营。   何元庆急调两翼骑兵回防,但攻城部队已开始骚乱起来。   忽然间后营中响起“轰隆!轰隆!”的爆炸声,接着呛鼻的浓烟滚滚而起,向着黄州军的方向卷来,却是黄州军后营中的火药库和**烟球库被引燃爆炸起来。   南边攻城的数万黄州军惊叫起来,中了毒烟者纷纷倒地,口鼻流血。   恐慌就像巨石入湖,迅速蔓延到其余三个方向攻城的部队。   何元庆一见情况不妙,马上果断地鸣金收兵,指挥四边攻城部队的刀盾兵断后,骑兵压阵,其余兵种退回营寨,同时挥动令旗,让后军三万骑兵围剿远处攻来的秦家军。   他的反应极快,退兵也退得果断,但杨再兴岂会放过这个良机,当即下令吹响号角,城门大开,一直养精蓄锐的四支骑兵同时从四门杀出,直扑敌军的攻城部队。骑兵的目标非常明确,摧毁敌军的攻城器械,特别是像擂木、挡箭车、大型投石车这类极具威胁又不容易撤离的攻城利器。   麻城的骑兵人人左手持刀,右手持着煤油,杀散敌军后便浇上煤油、放火烧毁攻城器械,一时间四门外火光四起,数十架大型攻城器械陷入火海中。   待得黄州军断后的刀盾兵、骑兵围上来时,麻城的骑兵急速退回城内,城头上的守军放箭接应,无数箭矢雨般落下,又射杀了大批逼近的黄州军。   另一边,艾铁、封孝友和罗延庆不等对方骑兵合围,马上指挥部队后撤,弓弩队最先撤退,步兵随后,骑兵继续扰敌断后,追得较近的黄州骑兵被最后押阵的黑甲骑兵一轮强弓硬弩射得溃不成军,哪敢追击。不过片刻间,艾铁、封孝友、罗延庆的兵马已退得干干净净,只留下被大火烧了半边的黄州军后营和无数倒在血泊中的黄州兵士。   第十一次麻城攻城战,秦家军在艾铁等游击军的支援下,取得了骄人的战绩,黄州军伤亡惨重,粮草物资和攻城器械损失严重,短时间无法再组织攻势。   经此一役,麻城守攻战终于从二十余万黄州军单方面的围困强攻转为攻守双方的拉锯战。   夜幕降临,刺骨的晚风摇晃着麻城城墙上燃烧着的火把,杨再兴这才有空拭去额上的灰尘与汗水。   此战秦家军的伤亡也不轻,幸存下来的将士多半身染鲜血,但没人喊苦喊痛,更没人提出要休息,所有人都在紧张地救护着受重伤的兄弟们。这支原本有四万余人的秦家军,目前只剩下不到三万人,而且人人带伤。   两日一夜的硬对硬防守战,将这支习惯了依赖秦阳计谋、轻易取得了数场大胜的部队得到了血与火的洗礼,往日盲目的乐观与浮躁一扫而空,换上了战尽最后一卒也决不后退的坚毅、以及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沉稳。   杨再兴和“秦阳”、孟志等人四处慰问兵士,所到之处,兵士们纷纷肃然敬礼。   秦家军唯一不变的,是绝对服从纪律的军魂和对秦阳发生内心的敬爱。   麻城的百姓们也在忙碌着,他们完全不忌惮尸体与鲜血,协助运送伤员、物资,准备军士们的晚饭。   望着这个军民融为一体的城池,杨再兴眼眶再次湿润了,他当即下令让所有参与守城战的兵士休息,由后备军换防。   他望着天边即将没入天际的如血夕阳,想到远在数百里外的秦统领,此刻是否已带着那支孤军,开始了另一场至关重要的战役?   ……   天色将晚,黄州城南门前却排起了长队,挤满了准备入城和出城的百姓,而且越积越多,城门内外聚焦起来的百姓早已超过万余人了,百姓们不忿地望着眼前慢悠悠地占着整条通道入城的马队,却敢怒不敢言。   通道两旁有数百黄州军的守兵正手执兵器维持秩序。他们硬生生将百姓们挤到两边,腾出一条宽三丈的通道,好让大王指定通行的五千匹骏马顺利入城。   据说这五千匹骏马是黄州城最大的马商林善财进献给大王的。   林善财在下午时便紧急动用齐天王府的人脉关系,求见向齐天王曹成,禀告说,他外购了五千匹骏马,正在加急赶送到黄州城,打算进献给大王,希望大王网开一面,准许他的商队可以自由进出黄州城。   齐天王曹成大为高兴,马上同意了这个条件,令他在天夜前将骏马送到军营。现在黄州军中的骑兵几乎全抽调到了麻城战场,余下的骑兵不到两千人,这五千匹骏马无疑是雪中送炭,曹成对林善财的印象顿时大为改观,暗道:这老家伙终于上道了,之前送那么三千匹马未免太小气了。   林善财又禀告说,天气将晚,快要关闭城门了,希望能延长城门的开门时间一段时间,同时请求允许他的三百家将在城门处接应骏马入城。曹成同意了,但他也派了身边的司礼太监持着王令,带了两千御林军一道去城门处,监视林善财将骏马送到军营。   于是便出现了黄州城门前的这一幕。      第一百九十八章 城门之变      司礼太监魏公公和两千御林军百无聊赖地聚在南城门前,见马匹入城速度颇慢,便不耐烦地对旁边的林善财说:“林老爷,能不能让你的马走快点?都一刻钟了,才进了两千匹,什么时候才能全进城?”   林善财点头哈腰赔笑道:“魏公公,你知道,我人手有限,平均一个人要照顾五匹马,如果走得快了,万一惊了马就麻烦了……”说着他悄悄往魏公公手里塞了张银票。   魏公公瞄了一眼手里的银票,知道是五百两面额,脸色顿时缓和起来:“哦,原来如此,那还是安全第一,慢慢来吧。只是周围的百姓越积越多,怕有点不好办……”   林善财不屑地说:“那些穷老百姓只会干瞪眼吹胡子,难道还敢反了不成?有英明神武的魏公公带着两千御林军的高手在,城头上还有几千兵士,他们连屁都不敢放。”   魏公公被他吹捧得全身舒畅,哪里还会多想。   林善财东一句西一边,将魏公公哄得晕头转向,他见人群里的秦阳暗暗向他使了个眼色,顿时会意,借口如厕,很快便隐入人群中。   忽然间已听得马队中响起了一阵爆竹声,已入城的两三千匹骏马和未入城的两三千骏马惊慌四蹿。马夫们“反应不及”,纷纷惊呼起来,任由数千匹骏马四处闯蹿。   城门周围本来已堆满了百姓,顿时大乱起来。魏公公尖叫道:“林老爷,赶紧找人控制住惊马!众兵士,不要让百姓们推搡!快……”他还没说完,不知被哪个百姓撞了下,冰凉的匕首穿透了他的心脏,魏公公连惨叫都来不及,身体已淹没在混乱的人群中。   此时城内城外的百姓们你推我搡,加上无数骏马在嘶叫乱蹿,两千御林军和分布左右的守兵哪里控制得住场面,那些百姓们似乎完全被吓得失去了理智,甚至冲撞起御林军和守兵们。   御林军们初时还不在意,谁知片刻之间已有数百御林军和兵士被人群挤倒,再也没爬起来。他们这才发觉不对,但已经迟了。   原来还处在混乱中,赤手空拳、挑着担挑的百姓们忽然从担挑里抽出匕首或者兵器,极为默契地同时刺向身旁的御林军和守兵。   这些变故过于突然,除了百余名御林军中的好手侥幸躲过外,其余人员纷纷惨叫着倒地而亡。   那百余名御林军好手大惊,高声呼喝着纷纷拔出兵刃准备御敌,蓦然五大一小的六条人影从人群里飞身而出,冲入这百余名御林军好手中,如虎入羊群,刀气剑气纵横而起,倾刻间已放倒二三十人。这些御林军好手本来武功不弱,但这六名高手个个都厉害至极,特别是使双刀的少年,武功更是高得不可思议,他双手只是凌空挥舞,便见一红一蓝的刀影如鬼魅般在御林军中穿梭,根本无一合之敌,那些好手们甚至没看清刀势,断章双刀已割破了他们的咽喉。   这使双刀的少年自然是秦阳了,他为了速战速决,已顾不上保守秘密,一出手就是断章七式中最厉害的“御刀诀”。天人合一的至境全开,周围数十丈的敌军情况已尽在秦阳的掌握中,他如臂使指般隔空挥舞双刀,精确地收割着敌方高手的性命。   断章双刀凌空飞舞,快得不可思议,刀刀都从敌人的破绽处攻入,一刀致命!   “以气御刀?”当中一名武功最高的御林军高手,满脸不敢置信,下一瞬间,赤炎刀气已削下了他的头颅。   见秦阳使出如此鬼神般的绝招,周围的秦家军也不禁骇然敬畏,将秦阳视为天人。   很快,在秦阳的“御刀诀”下,加上展昭、夕岚等一流高手各展神威及其余秦家军的帮忙,短短半炷香时间,城内外的两千御林军和近千守兵无一幸免,全都倒在血泊之中。   城墙上的四千守兵见势不妙,马上击鼓示警,同时拔出兵刃冲杀下来。   秦阳凌空一个纵跃,当先迎了上去,夕岚、展昭等五名亲卫紧随而上,杨琦和两千名嫡系秦家军已各持着林善财提供的武器跟着冲杀上去。   一时之间喊杀声震天。   黄州城的兵士较其余地方的黄州军要强悍不少,数百人悍不畏死地叫喊着直扑秦阳。   秦阳飞起一脚,将冲得最前的一名黄州军踢得倒飞而出,撞倒后面十余人,随即纵跃而起,高举双刀,大喝一声:“秦阳在此,不怕死的就来挡我双刀!”   说罢使出十成功力的“霸刀诀”,两道巨大的红蓝刀影同时劈出,“轰!”迎面冲来的数百黄州军顿时被劈得东歪西倒,骨碎肢断,更有甚者被刀气劈得飞到半空,惨叫而死。   夕阳余晖之下,一个布衣少年手持双刀凌空落下,一蓝一红双刀发出耀眼光芒,宛如天神下凡,气势惊人。   在场所有人都惊得目瞪口呆,黄州军的冲势顿时受挫,他们哪里见过如此厉害的武功。   “秦阳?秦家军的秦统领?”不知是哪个黄州兵首先回过神,其余黄州军这才醒悟过来,无不吓得魂飞魄散,四散奔逃。   秦阳一挥手:“冲!”再次身先士卒,带着秦家军冲杀向城墙。展昭夕岚等亲卫寸步不离护卫在旁。这两千秦家军是从广陵城便跟随秦阳出征的嫡系,奉命留守木子店镇,此次有机会再次跟随统领大人千里奔袭敌军大本营,无不精神大振,虽然人人只是布衣长刀,依然毫不犹豫冲杀向敌军。   秦阳所创的秦家刀法不过十式,但短捷高效,杀伤力惊人,秦家军与城头上负隅顽抗的守兵展开近身白刃战,多数一刀便能致敌人于死命,何况还有秦阳、展昭、夕岚等超级高手在,顽抗的黄州军很快就被击溃,城楼乃至城墙上的投石车、巨弩车等大型器械全面被秦阳所控制。奔袭黄州城的一万二千名秦家军中,只有这两千人是懂得如何控制攻城器械的老兵,马上按计划分头操控起数十台巨弩车和投石车,转头朝向城内,准备抵御敌军的疯狂反扑。   同一时间,马智、孟少枫分别指挥着化妆成百姓的万名秦家军和两千三百名林府家将止住五千匹惊马,同时飞快从担挑中取出盔甲,披带起来。   新秦家军中的五千骑兵披甲完毕、迅速用布将马蹄包了起来,随即翻身上马,各持刀盾,等候命令。而五千暗线秦家军在马智的指挥下,掏出太阳城最新研发的第一批特制劲弩,占领城门周围所有战略要点,肃然待命。林府家将们也各持刀枪,在孟少枫的指挥下列队候命。   吴昉已在亲兵的护卫下奔上了城楼。秦阳带着歉意道:“吴先生,你一介文人,却要你亲上战场,秦阳有愧啊。”   吴昉满脸都是荣光,他恭敬道:“能跟随统领大人建立此等不世功业,是我的荣幸!”   秦阳转头对杨琦道:“杨将军,我便将这两千秦家军和吴先生托付给你了。要善用这些投石车和巨弩车对付敌人。”说罢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杨琦虽是鲁莽粗心,却也知道这一拍的份量与其中蕴含的信任与倚重,不由肃然道:“统领大人放心,我一定会尽量吸引敌军的兵力!为统领大人攻占王府争取时间!”   秦阳见远处敌军人头涌动,知道大半守兵都已被吸引到这南城门处,也不再多言,转头对众兵士道:“诸位兄弟,保重!”   两千嫡系秦家军兵士全体昂首挺胸,概然道:“统领大人放心,我们但有一口气在,此城门决不会失!”   秦阳深深一揖,带着展昭等亲卫急奔下城。   早有林府家将牵来五匹精挑出来的战马,秦阳抱着夕岚飞身上马,扬鞭一指:“目标,齐天王府,全军进发!”   马鞭挥动,铁蹄扬起,急驰向齐天王府。   孟少枫、马智率领着一万名秦家军兵士和两千三百家林府家将悄然紧随其后。   这一万多人才是真正的奇兵。   秦阳的计谋至此成功了近半,已轻易地带领兵马杀入了城中。他派出两千兵士守住南城门,主要是为了牵制敌方守兵主力,好让他能尽快攻下齐天王府。   他已听林善财说起过齐天王府的防卫,他也亲自去观察过。齐天王府原本是官衙,围墙不过两三丈,但成为王府后便加高到六七丈,厚度也增加了,并增设了箭楼。两扇大门乃是精钢包裹楠木,相当牢固,没擂木冲车极难攻破,王府中有常备守卫五百人。而王府旁边就是御林军的军营,驻扎着六千御林军,基本上都是黄州军的精锐。虽说有两千御林军被秦阳用计谋除掉了,但余下的四千御林军却不容小觑。   相比之下,秦阳手中只有一万多人马,四千暗线秦家军虽然经过几个月的训练,但从未上过战场,至于其余的秦家军则是刚入伍不过十余天的新兵,林府家将更是不懂行伍之法,以这样的兵马对抗四千训练有素的黄州军精锐,还要在两万多守军发现不妥、杀过来救援之前攻破齐天王府,擒住曹成,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胜负成败的关键就在于时间!      第一百九十九章 血战      秦阳乘着昏暗的天色带着人马奔了两炷香时间,离齐天王府不过两三条街道的距离,但终究还是被发现了踪迹,守兵的呼喊声中,很快就从对面街道冲来两三千守兵,面前刀盾手枪兵直冲,后面弓弩手无数劲箭疾射过来,秦家军骑兵的冲锋之势滞了滞,当先百余人中箭落马。   秦阳暗叹,这支由新兵组成的骑兵与艾铁的三千黑甲骠骑卫战斗力的差距简直天上地下。他不敢怠慢,迅速下令:“弩!”   暗线秦家军马上举起特制劲弩反击,这批由沈括研发的劲弩威力惊人,瞬间已射溃了前面数百名黄州军。   秦阳厉喝一声:“冲!”双刀“霸刀诀”轰出,硬生生地从黄州军中破出一道大大的缺口,他一夹马肚,如箭般直蹿入敌阵中,双刀舞动,挡者披靡。展昭与四名亲卫护在他身边冲杀,刀剑过处,瞬间也砍翻刺倒十余名黄州军。披着特制小盔甲的夕岚坐在秦阳鞍前,她赤手空拳,但小手翻飞,以掌劲震飞射向秦阳的弩箭弓箭,省了秦阳不少心思。   骑兵队见主帅如此勇猛,也被激起了血性,挥舞着大刀向前猛冲。孟少枫带着林府家将断后,由暗线秦家军组成的五千弓弩手也跟在骑兵后急奔,他们左刀持刀,右手持弩,在马智的指挥下砍杀街道两旁的黄州军。   两军甫一接触,双方都已倒下不少人马,街道上血肉横飞、断肢残躯遍地,呐喊声惨叫声不绝于耳。在场的一万名秦家军初次上阵便经历如此惨烈的肉搏战,面对最残酷的生死考验,不少人都吓得尿了裤子,但眼前他们最敬爱的秦统领身先士卒,奋勇杀敌,血染布衣,兼之见到身旁朝夕相处的袍泽兄弟倒在敌人的刀枪之下,秦家军们无不热血沸腾,宛如发疯般向着敌人猛冲。   街道并不算宽阔,秦阳为了避免与敌人大军相遇,专门挑着地图记载二级道路行军,此时两队人马已绞在一起,秦家军人数优势和骑兵冲锋的优势无法显示出来。   一名十余岁的秦家军兵士身中数刀,依然死死抱住敌人,用牙齿咬断对方的咽喉,与敌同亡。秦阳见状,不由得热泪盈眶,他暴喝一声,一连全力挥出五下“霸刀诀”,眼前的数百名黄州刀盾手虽有盾牌护身,也被砍得粉身碎骨,鲜血与肠子流了一地。   见秦阳全身染血,猛若天神,黄州军虽然凶悍,也开始胆怯了,一人退,其余人也纷纷跟着逃命,秦家军呐喊着向前冲杀,人人都已杀红了眼,要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雪恨!   秦阳没有阻止他们,他知道,这支完全由新兵组成的军队经历这场肉搏战后,要么就这样倒下去,要么就是经历从血与火中燃烧起血性、成为涅槃重生的战士。   他欣慰的是,在场的万名秦家军与两三千名林府家将,大多数都成为了后者。   片刻之间,来袭的两三千黄州军已尽数歼灭。   杀气,只有历经战火的洗礼才能形成的杀气弥漫着整条街道,此时尚能站着的兵士们人人身染鲜血,有自己的,更多的是敌人的!伤口还在汩汩流血,但没人去包扎,所有人的目光都望着秦阳,听着他的下一个命令。   有些人眼中布满血丝,有些人眼中满是热泪,但所有人眼中都燃烧着火焰。   秦阳眼中也泛起了泪光,他只说了一句:“我秦阳,必将为你们而骄傲!”   所有秦家军与林府家将肃然而立,整齐敬礼。   “走!”他一如以往,纵马当先开路,兵士们一声不吭,紧紧跟在他身后,他们身上的血依然流着,染血了雪地,宛如一朵朵绚丽的梅花。   ……   南城门处,杨琦亲自在城墙处插起“秦”字大旗,吴昉在亲兵的护卫下,站在城楼上观察敌情。   大旗之下,两千秦家军肃然候命。没人说话,没人挪动位置,他们之前得到的命令是原地待命,就算有刀斧加身,他们也决不会挪动半步。   这,正是秦家军铁般的纪律。   无数如萤火般的火把正在急速靠近。   “除五百操纵攻城器械的兵士外,全体人员分为两队,五百刀盾手在前,一千弓弩手在后,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敌人冲上城墙!”   一千五百名嫡系秦家军齐刷刷的开弓拔刀,各自把守关键据点。   近了,黄州军越来越的,最近的已冲到距离南城墙不足五百步处。喊杀声和箭矢破空之声已清晰可闻。   “攻!”杨琦一声令下,机括机接连响起,蓄势待发的巨弩车和投石车骤然向着黄州军最密集处攻去。   “轰!”数十枚巨石从天空砸落,将数百名黄州军砸成一滩血肉,巨弩去势也极猛,将黄州军钉成肉串。   同一时间,千名弓弩手也开始了抛角斜射,无数箭矢如骤雨般洒向黄州军,黄州军人仰马翻,惨叫不已。   但在将领的指挥下,黄州军越聚越多,已有近千人开始冲上城墙上的石级,杀奔向城墙。吴昉瞧得清楚,马上提醒道:“杨将军,敌人杀上来了!按计谋行事!”   杨琦高声喝道:“刀盾手,倒!”   刀盾手早已从之前准备的担挑中取出无数罐子,一听号令,面前一排兵士高举盾牌防箭,后面的兵士马上将罐子里的煤油向着石级倾洒下去。   此时已有近千人冲上了石级,忽然觉得脚下越来越滑,随即见到有无数像是水般的东西沿着石级急涌下来。   刺鼻的煤油味一路蔓延到城墙下。已有聪明的黄州军发现了秦家军的意图了,顿时大惊着要向后挤:“快逃啊,敌人要放火!”   石级上的黄州军闻声大乱。数十名秦家军的弓弩手已燃起火箭,疾射向石级。   倾刻间,石级上升腾起一条火龙,转瞬已烧至城墙脚,千余名黄州军全身着火,滚下石级,惨叫声哭喊声求救声夹杂着冲天而起的焦臭味,震撼着附近的黄州军。   杨琦一见机不可失,马上下令:“攻!”   投石车、巨弩车、弓弩手再次城墙下惊慌失措的黄州军射去。刚聚上来的黄州军再次被击得溃散。   杨琦兴冲冲地朝城楼上的吴昉叫道:“吴军师,你的计谋太厉害了!”   吴昉未及答话,忽然尖叫起来:“小心,敌人的投石车、挡箭车、云梯队要来了!”   杨琦急忙朝城下望去,只见近百辆攻城器械已在急速逼近,显然黄州军的城守大将已动了真火,将其余各门的器械都集中过来了,同时越来越多的火把向着南门急奔过来,粗略数了一下,起码有一万五千人马。   兵力、器械数量都对比悬殊,但毫无疑问,这两千秦家军的诱战之计完全成功了。   杨琦知道死战时刻到了,他提起长枪,大喝着:“秦家军诸将士听令!从此刻起死战,哪怕战到最后一兵一卒,也要守住这南门!”   “得令!”两千名秦家军高声回答,声破云天。   ……   听得远处喊杀声、巨石轰鸣声隐隐传来,正向着黄州城中心位置的王府急行军的秦阳知道,杨琦等人已开始与敌军交手了。   此时秦阳一行离王府不过一里路,他下令全军休整片刻,又让轻功最佳的展昭去打探情报。   很快,展昭施展轻功飞奔回来:“统领大人,王府周围已满布御林军,王府内的箭楼上也站满了弓弩手,防守极是严密。”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在这样的时候,所有诡计都已难以施展,只余下强攻可行。   秦阳低声问夕岚:“夕岚,一会你留在外面替我指挥兵马好不好?”   夕岚紧紧挨在他怀里:“阳阳,你别想撇下我自己一个人冒险,你去哪我便去哪。”   秦阳暗叹口气,摸摸她的秀发:“那你便和我一起吧,这战会比较艰苦,你要做好准备。”夕岚回头深情地凝视着他,那双仿佛会说话的大眼睛清晰地表明了她的心意:“只要有我在,一定会保护好阳阳的!”   秦阳搂紧她娇小的身躯,转头对孟少枫、马智道:“一会我和展昭、夕岚冲入王府,从里面打开大门,你们要马上冲杀进来接应,成败在此一举。”   孟少枫与马智齐声领命。   秦阳圈马走到秦家军将士面前,环视众人道:“曹成残暴不仁,已祸害了数州百姓,今日我们就要杀入王府中,拿他的脑袋当皮球来踢!”   他说得云淡风清,但秦家军将士都腾起了热血,齐声应道:“是!”   秦阳环视这些血染征袍、杀气腾腾的兵士们,满意地点点头,低声道:“出发!”      第二百章 大旗      在秦家军骑兵的一轮冲锋、弓弩手的数次劲射后,最惨烈的遭遇战终于开始了。王府的御林军虽然在人数上处于劣势,但多数都是武艺高强之人,比起淮南王的御林军只逊色一筹,兼之训练有素,较之这近万名秦家军和两千多名林府家将,在兵员素质上不可同日而语。   战况惨烈异常,不过片刻之间,秦家军已倒下千余人,而御林军不过伤亡了数百人,王府围墙内四座箭楼上箭如雨下,更添秦家军的伤亡,但没一名秦家军后退,所有人都嚎叫着与敌军厮杀。   孟少枫见王府的箭楼厉害,马上吆喝着带齐林府家将们向前猛冲,用数百条生命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马智见机不可失,马上指挥秦家军的弓弩手抢攻,残余的三千多名弓弩手高举特制劲弩,扳机扣动,刹那间数千枝硬弩齐发,将四处箭楼上的弓箭手射为刺猬!   马智见混战已成,弓弩再无用处,喝道:“收好弓弩,拼刀!”   三千多名由暗线秦家军组成的弓弩手迅速收好弓弩,各持大刀,如猛虎般扑向御林军。   战况更趋惨烈。一名御林军将利剑射入了秦家军兵士的腹中,这名兵士竟死死扣住他握剑的右手不放,旁边的秦家军兵士冲杀过来,被御林军起脚踢飞,谁知一名早已倒地、肚破肠流的秦家军兵士忽然咬在他站立的左腿上,御林军大喊一声站立不稳,另一名秦家军兵士已奋不顾身地扑上来,大刀急砍,将他的头砍了下来……所有秦家军和林府家将都杀得双眼通红,誓死不退,就算要死也要与敌偕亡!   在秦家军将士不要命的狠劲拼杀之下,御林军的伤亡人数开始直线上升。   时时刻刻都有人在倒下,鲜血染红了王府前的街道。   秦阳也在带着夕岚展昭等亲卫们向着府门处猛冲,他将天人合一的至境提升到极限,尽数施展断章七式,无边的刀气四溢,一蓝一红两道刀芒掠过夜色,如同死神之刃,刀下无一合之敌。夕岚、展昭一左一右护卫在他身边,展昭长剑如雪,中者立仆,连小夕岚都狠下杀手,小手掌蕴含着阴柔中带着刚烈的掌劲,中掌都无不被击出数丈,吐血身亡。   眼看就离府门不过一丈了,忽然间数十人腾空而起,急攻过来,刀风剑气如浪如霜,没一个逊色于半年前初出道的秦阳,起码是三级中的高手!   秦阳知道是御林军中的一流好手攻至,厉喝一声,红蓝双刀刀芒掠起,朝敌方高手攻过去。   “哐!”敌方兵器应声而断,人也被震飞出去。   旁边又有两名剑手攻至,秦阳纵身跃起,双刀如闪电劈出,后发先至,将两名剑手劈为两截!   劲风骤然,一名大汉手持巨斧,如巨熊般猛扑过来,秦阳双刀一挡,竟被反震落地。来人武功竟不在展昭、杨再兴之下!但在秦阳双刀内劲反作用下,那巨斧也被弹开,大汉空门大露,展昭长剑如虹,穿透了大汉的胸膛。夕岚飞身斜至,小掌击出,将大汉拍飞,她的掌劲极是厉害,大汉五脏六腑尽数被震碎,倒地时已是一具尸体。   透过天人合一的“天眼”,秦阳已知道敌方数十名最厉害的好手已尽数合围过来,他艺高人胆大,脚尖甫一着地,身体已借着这股劲力急速旋转起来,断章双刀近身而舞,霎时间红芒蓝芒爆盛,赤炎寒冰的有形刀气包裹起他的上身,隐然像是火龙冰龙缠绕着他的身体。   幻刀诀!   但见他全身上下处处是刀芒,处处是攻势,又处处是守势。数十名御林军好手同时觉得秦阳的刀气已将他们锁定,无不骇然防守。   他们攻势一滞,秦阳便已飞身而进,他深吸一口气,双刀疾然挥出,一口气同时挥出十五刀。这十五刀招式简单至极,只有一个动作——劈!   左刀劈出,划弧收回的同时右刀劈出,如此循环。   迅刀诀!   迅刀诀实在太快了,快得几乎已超出人体极限,结合天人合一窥出的破绽劈出,十五名御林军高手竟无一人能避开,尽数中刀毙命,鲜血溅得王府的围墙和雪地尽是一片鲜红。   此时秦阳刀法早已大成,出刀圆润轻捷、挥洒自如,虽是激战数场,但刀意所至,真气依然绵绵不绝,旧力未尽新力已生,威力丝毫未减,甚至已隐隐有向四级上境界突破的趋势。   秦阳暴喝一声,声震全场,双刀同时使出“霸刀诀”,刀气喷薄而出,红芒蓝芒掠过,中刀的两名御林军固然被劈开两片,旁边五名御林军高手也被刀气震得七孔流血,仆地而亡。   展昭和夕岚等五名亲卫同时全力出手,各自击倒不少敌人。数十名武功最高的御林军高手,片刻之已伤亡大半。这些御林军好手们虽然凶悍,此时见秦阳武功高得如此不可思议,无不胆战心寒,不敢再过份逼近,各人挥舞兵器缠住秦阳等人,意图拖延时间,好让援兵赶到。   御林军中的顶尖好手尽数被秦阳等人牵制,秦家军的压力顿时减轻不小,人人见主帅威若天神,更是起士气大振,奋勇杀敌,战况开始向着秦家军倾斜。   秦阳敏锐感知到战场的变化,他一刀劈死眼前的御林军高手后,回刀入鞘,抱起夕岚全力纵跃而起:“展兄,助我一臂之力。”他身旁的展昭挥剑逼退敌人,左掌击出,堪堪托在秦阳的脚底,掌劲一吐,秦阳和夕岚再次加速上跃。   两人合力,竟跃起五丈多高。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集中到秦阳和夕岚身上。   眼看离府墙不过一丈多。秦阳大喝一声,将怀中的夕岚向上抛起,夕岚身轻如燕,凌空一个翻身,已稳稳立于墙上。她早已将长绫握在手中,当下运劲一抖,长绫如灵蛇般急缠向下坠的秦阳。   但秦阳下坠之势明显更快,长绫追之不及。   秦家军纷纷惊呼,而御林军们都松了口气。   就在此时,秦阳深吸口气,双掌同时向下击出,掌劲反荡之下,竟将身体硬生生在停在半空中。眨眼间长绫已到,秦阳伸手抓住,夕岚双手运劲,秦阳已借势再次纵跃而起,轻巧落于府墙之上。   秦家军发出雷鸣般的喝彩声,御林军们则目瞪口呆。   秦阳立于高墙之上,隐约见到数条火龙已急速向着王府急来,估计不到两三炷香便能会赶到,成败就在这短短的两三炷香时间内,他马上下令道:“全力进攻!”   秦家军高声应诺,再次奋力抢攻,杀近府门。   ……   黄州城南门城墙处尽是喊杀之声,箭如飞蝗,杨琦全身沐血,正带着手下兵士与黄州军拼死血战。   无数黄州军踏着死尸冲向石级,秦家军的弓弩手、器械队早已射光了箭矢,人人都拔出配刀,与敌人绞在一起死战。   杨琦长枪如银龙飞舞,带头冲在最前面,死死挡着黄州军一波又一波的攻击。城墙下的黄州军不顾己方伤亡,箭矢与巨石接连不断地向着城墙上倾洒。多数秦家军兵士都没盾牌,纷纷身中利箭,但所有人都誓死不后退,依然嚎叫着冲向敌军。   此时连城楼之上也在血战,黄州军的目标自然是那面“秦”字大旗,吴昉与数十名秦家军奋不顾身地护着军旗。但黄州军人数实在太多了,终究有几人冲到了大旗旁,“嚓!”旗杆被砍断,吴昉这个文弱书生大叫一声,飞扑过来抱住大旗,一个黄州兵长矛疾刺,穿透了他的胸膛,吴昉口鼻流血,却依然抱着大旗不放,“秦”字大旗摇摇晃晃,却始终屹立不倒。   “吴大人!”亲卫悲鸣着不要命地冲过来,将那黄州兵砍为两截。又有数支长枪刺过来,那亲卫挺身挡在吴昉身前,被刺成血人。   杨琦早已伤痕累累,他听得城楼上亲卫的喊声,回头一看,见吴昉被长矛洞穿胸膛,顿时发生撕心裂肺的狂叫声,舞起银枪连杀十余人,飞步冲向城楼。   保护军师是统领大人交托给他的任务,他决不容军师殒命!   他冲得太快,背后传来数阵剧痛,却是连中了四箭,前面两个黄州兵趁机冲杀过来,杨琦一枪扎死其中一个,反手拔出利箭,猛扎入另一个的面门。   他浑身血如泉涌,但那杀气腾腾的样子就像地狱恶鬼,黄州军无不为之胆怯,开始后退。   见主帅悍不惜命,秦家军更是奋起余威,将秦家刀法发挥到极致,见到黄州军便斩,气势大盛。正所谓一夫敢死千夫莫当,残余不到一千的嫡系秦家军们如受伤野兽般嚎叫着,爆发出惊人潜力,硬生生将冲上城墙的数千黄州军尽数杀退。   黄州军见着这群不要命的血人,无人再敢抢上石级。   城墙下的敌军将领见状,再次下令,准备放箭、投巨石来歼灭这支残军。   就在这时,南门外喊杀声响起,数千名在黄州城近郊牧场守卫的林府家将已在林善财的指挥下赶到,如猛虎般扑向黄州军中。   面对这支生力军的加入,早已胆怯的黄州军顿时大乱。   杨琦搀扶起重伤昏迷的吴昉,抹去脸上的血水,远远望到数千火把向着城中央的齐天王府方向涌去,显然统领大人在那边的战斗已进入白热化,黄州守兵纷纷赶去救援。   他用尽余力,将“秦”字大旗重新插起,喃喃道:“统领大人,一定要生擒曹成……”然后他紧紧抱着旗杆,合上了双眼。   鲜血沿着旗杆往下淌出,染红了整根旗杆。   夜风中,斗大的“秦”字大旗迎风招展,仿佛永不会倒下。      <第四卷完>   第二百零一章 攻陷黄州城      齐天王府外,孟少枫、马智带着秦家军和林府家将已冲杀到府门附近,与展昭等亲卫会合。   秦阳抱起夕岚,翻身跳入府内。此时府门前已聚起了数百守卫,人人见他如天神般凌空跃下,部分胆小的吓得连退不已,但多数铁了心忠于曹成的守卫依然悍不畏死地挺起刀枪向着半空中的秦阳攻来。   秦阳右手一伸,赤红断章已如同有生命般跳入他手中。秦阳厉喝一声:“秦阳在此!曹成速来受死!”   “霸刀诀”再次全力轰出,这次却是斜向下横扫。   赤红的刀芒化为巨大的刀影,靠得最近的百余名守卫非死即伤,倒飞而出,撞倒后面的同伴,场面一片混乱。   “夕岚,你去开门!”秦阳将夕岚轻放下地,自己挺刀攻向众守卫。本来这个开门的任务是要交给展昭的,此时只能由夕岚来帮忙。   守卫们见状,一半人围攻秦阳,另一半人纷纷举起手中兵器向着夕岚抢攻过去,显然是欺负她人小力弱。   秦阳大怒,迅刀诀、霸刀诀接连使出,顷刻间冲向夕岚的数十人溅血倒地,秦阳身上也添了数道伤痕。   “阳阳!”夕岚急得大叫。   “快去开门!”秦阳深吸口气,一红一蓝两道刀影脱手飞出,如有无形的鬼魅挥舞般在数百守卫间穿梭,刀锋过处,人头如草芥般掉落。   在这关键时候,秦阳已顾不上内力损耗,全力施展最强的“御刀诀”。   夕岚不敢怠慢,用力抬起数十斤重的门栓。   惨叫声中,数百守卫伤亡近半,溃不成军,无人再敢应敌,纷纷惊骇四逃。   府门很快打开,夕岚和展昭奔回秦阳身旁护卫,秦家军一哄而入。   秦阳勉强缓过口气:“走!”带着手下们直奔向主殿。马智飞快指挥百余名弓弩手带着特制劲弩抢占四座箭楼,孟少枫则与残存的一千多名林府家将死守府门,继续与御林军们缠斗。   箭楼上劲箭如雨,终于将御林军们射退,孟少枫身中数刀,伤口几乎见骨,终于狂喝着将府门关上。   夜幕早已降临,四处燃起的火把将带血的兵刃照得雪亮,使整座王府充满萧杀之意。   秦阳带着兵马刚赶到主殿外,忽然间主殿的屋顶上冒出数十名弓箭手,弦声急响,劲箭朝着秦阳疾射过来。   事发突然,夕岚惊呼一声,已飞扑过来,挺身挡在秦阳身前。   “夕岚!”秦阳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他暴喝而起,双刀舞起成红蓝交错的无数刀芒,在千均一发之际迎上数十枝劲箭,十成刀气尽数释放,劲箭虽然力度强劲,也被他尽数挡格弹开。   秦阳脚尖刚着地,已一把将夕岚搂入怀中,怒道:“夕岚,你做什么呢!”   夕岚望着他愤怒的脸,心中却涌起无尽的甜意,原来他真的愿为我舍命……   她低声道:“我只是想保护你……”   秦阳听得外面喊杀声越来越响,知道敌方援军马上就到,只得恨恨道:“回去我再教训你!”夕岚甜甜一笑,乖巧道:“好。”   此时展昭急挡在两人身前,横剑相护,跟在身后的数百名秦家军弓弩手怒不可遏,纷纷举起特制劲弩,刹那间漫天劲弩,将那些弓箭手尽数射杀。   秦阳不及多说,带着众人冲入主殿中,主殿内一片杯盆狼籍,百余亲卫死死护住一名身披王袍之人和数十名官员,秦阳早已看过曹成的画像,知道这身披王袍之人定是曹成无误,大喝道:“曹成,我五万大军已攻破黄州城,现在将已将你的王府团团围困,你若不投降,我便将你碎尸万断!”   曹成早就听到是秦阳亲自带兵杀到,正惊惶失措地指挥府内外的御林军、守卫护驾,不料秦阳竟如此快就杀入王府中。此时听得府外喊杀声越来越响,只道真是被秦阳攻破了城池,不由得方寸大乱。   秦阳双目如电,扫过主殿里的百余名亲卫,冷声道:“秦阳在此,你们若放下兵器,双手举起,我们饶了你们一命。”   他身后的弓弩手齐齐举起特制劲弩,直指众亲卫和一众文武大臣。   主殿中的火把忽明忽暗,众亲卫你眼望我眼,秦阳再喝一声:“抛下兵器!”   这下他运足内力,数名亲卫吓得手脚发软,“哐!”兵器脱手落下。有人带头,余下亲卫马上抛下兵器,双手举起。几个原本还想顽抗的武将见状,长叹一声,抛下兵器。   这些日子的王侯生活早就消磨掉曹成的志气,他哪还有拼命的勇气,此时见大势已去,只得颓然受缚。   秦家军一涌而上,将曹成和众文武大臣尽数擒下。   稍加盘问,秦阳便知道连兵部侍郎卫泾、首辅许秀才在内,黄州城首要官员尽数成擒,不由得大叫侥幸。   原来今晚曹成听闻何元庆大军已将麻城围困,破城只是数日之内的事情,大为高兴,又得到了林善财进献五千骏马,欢喜之下便召集群臣在主殿上饮宴庆贺,不料被秦阳一网成擒。   秦阳带着曹成出府门,让他喝令众兵将投降。曹成这才知道中了秦阳的诡计,但刀剑架上颈上,只得下令让前来救援的将领兵士投降。   残余御林军和来援的数千黄州军将士见齐天王及所有高级官员尽数被擒,兼之敬畏秦阳的名气和数千杀气腾腾的秦家军,纷纷抛下兵器伏地投降。   秦阳见大局在握,马上让展昭押上兵部侍郎卫泾等兵部官员,带着千余伤势较轻的秦家军兵士骑上战马奔去南门救应杨琦和吴昉。   他又亲自替许秀才松绑,温和道:“听闻许首辅素有大才,可惜在曹成处难尽展所长,不知许首辅有没有兴趣在我麾下办事?”   许秀才姓许名翰,年不过三十五,原本是黄州城中一个极有名气的儒生,黄成琢磨着要拉扰黄州城的文士,便将这许翰绑来当个有名无实的傀儡首辅,他在曹成手下如履薄冰地熬过了这两个多月,早已心灰意冷。秦阳重用杨再兴、罗延庆、欧阳修、包拯、展昭等人的事早已传遍黄州,不少有抱负之人都商量着去投奔他,许翰自然也心有所动,只是他身陷贼营身不由主,此次被抓更是抱了必死的念头,想不到此时秦阳竟然向他伸出橄榄枝。   许翰不敢相信地抬起头,碰到秦阳真诚的目光,一时竟说不出话。   “不过,我可能无法安排首辅这样的高官职位给许先生。黄州城暂缺个知府,如果许先生不嫌弃的话,我想请许先生就位黄州知府一职。”   黄州知府!黄州城最高的行政官员!比起目前这个有名无实的首辅虚衔不知强了多少倍。许翰是土生土长的黄州人氏,乡土意识极浓,一直想为乡亲民众办些实事,此时大难不死反倒有机会实现生平抱负,激动得全身颤抖,他深深下拜:“许翰愿降!许翰自知才疏学浅,不敢就任知府一职,只要能安排个判官、知事一类的官员便已感激不尽。”   秦阳早已令公孙策打探过黄州的有才能之士,这许翰正是其中的佼佼者,此时见他谦逊有礼,更是看重,马上扶起他,诚挚道:“许先生,你的才能足以胜任知州一职,你就任知州后,所有官员可自由衡量录用,但希望你能遵守一个原则,时刻以百姓为重、为民众排忧解难。”   许翰热泪盈眶,他硬是下跪行礼道:“早闻秦统领爱民如子,许翰肝脑涂地,誓不辱命!”   秦阳又让他在擒获的官员将领上推荐贤才,并将许翰举荐的几名有才干、敢直言又不受重用的官员将领尽数释放招降任用。   短短两炷香时间,齐天王麾下十余名品德较佳、有才能的官员将领已重新安排任命。今夜一战,黄州军损失惨重,近三万人马伤亡了一万八千多人,余下兵士早已军心涣散,见大势已去,纷纷抛下兵刃投降。在招降将领的帮忙下,秦阳很快就控制了黄州城余下的一万多黄州军和千余御林军,尽数收缴器械,并所有军医尽数留下替秦家军治伤。   张缜带着最后赶到的两千驻扎在木子店镇的秦家军赶到,而林善财带着四千家将赶到齐天王府听从秦阳调遣,秦阳马上着手对黄州城进行换防。   待得月中上天,黄州城尽在秦阳掌握之中。   秦阳又下令紧闭四门,出榜安民,城头不易帜。百姓一听秦阳入主黄州,无不欢欣鼓舞,燃起爆竹,甚至有人高呼“秦统领万岁”,焚香望齐王府而拜。当听说秦家军伤员极多,城中所有大夫都连夜赶来,送医送药,分文不肯收。秦阳让许翰找人一一记下,以备日后送还药费。   又有数万青壮年慕名连夜投奔,秦阳令马智尽数收编入伍,分发器械。   黄州自此落入秦阳手中。      第二百零二章 鬼谷子      黄州城一战极是惨烈,攻打齐天王城的一万名秦家军和二千三百名林府家将,生还不过六千一百余人,伤亡逾半。而展昭带着兵马赶到南门救援时,死守南门的两千秦家军更是已伤亡大半,只余下六百来人生还,人人体无完肤,杨琦、吴昉都重伤昏迷,生死未卜。   秦阳挂念南门的将士,顾不上自身的伤势,将安抚百姓事宜尽数交给许翰后飞快奔到南门,当他见到这群仿佛从血水中捞起来的兵士时,热泪滚滚而下……   那面“秦”字大旗依然紧紧握在濒死的杨琦手中,数名军士都无法掰开他的手指,秦阳拔出断章,割断旗杆,军士们才小心翼翼地将杨琦抬上担架,送回府衙,秦阳已下令要亲自为他们治伤。   余下那截旗杆与大旗,秦阳默默地收起来,让展昭带回去,以后作为他的内军专用旗帜。   天色大亮之时,黄州城开始逐渐喧闹起来,百姓纷纷出门道贺,但四门紧闭严禁任何人出入,城头上“曹”字大旗依然高高悬挂。秦阳出了一榜公文,示意今日闭城一日休整,明日起恢复通行,故而百姓们都没什么怨言。   秦阳使人提了卫泾上来,脸色一沉,冷然道:“卫泾,你可知罪?”   卫泾见许翰就侍立在秦阳身边,想到往日经常欺压他,背上额上顿时布满冷汗,不断叩头:“卫某愿一辈子追随左右,为大人提鞭牵马,求统领大人饶命。”   夕岚捧着早饭从门外进来,扫了眼卫泾:“阳阳,听说这家伙坏透了,大胡子将军和红脸将军都被他害过,推出去杀了吧。”她指的是杨再兴和罗延庆。   秦阳淡淡应了声:“哦,那就杀了吧。来人……”   卫泾吓得全身发软,不断求饶。许翰在旁劝道:“统领大人,卫侍郎有心归降,若就此杀了他,未免会寒了人心。”   秦阳沉吟不语。   卫泾见许翰居然帮他说话,感激涕零,更是拼命叩头,青石砖上血迹斑斑。   秦阳佯作心生不忍,叹了口气:“好吧,若你有办法帮我擒下余化龙,我便准你归降。”   卫泾连声答应。秦阳问:“你可有什么计谋擒下余化龙?”   卫泾飞快答道:“只要曹成那狗贼肯出一纸王令,我可以亲自去找余化龙,让他只带数名亲卫入城见驾,统领大人在城门里埋伏人马,自然可以轻易擒下余化龙。”   这计谋居然与秦阳心中所想不谋而合。秦阳不由暗叹,这卫泾别的本事没,但陷害贤良的手段倒是一流,这么快称旧主为“狗贼”也堪称一绝。   秦阳压下心头厌恶,又问道:“余化龙这人如何?”   卫泾赔笑答道:“统领大人,余化龙这人只会使阴谋诡计,殊不足虑……”   “少废话!”   卫泾被唬得脸如土色,再叩头答道:“统领大人恕罚,我对余化龙了解不深,只知此人城府极深,与军中将领交流极少,独来独往,但因为将兵能力出众,又从不争名夺利,对曹成的命令也毫不犹豫地执行,极得曹成重用,我数次想削他兵权,曹成都不同意,可以说是曹成的心腹将领。”   “许知府,你怎么看?”   许翰沉吟说:“统领大人,你听说过‘鬼谷子’吧?”   “孙膑张仪的师父?”   “嗯……‘鬼谷子’不但是指鬼谷子其人,更是指鬼谷子所创下的一个宗派。这个宗派有四门绝学,一是推演占卜,二是兵法韬略,三是杂学百家,四是权谋诡术……”   秦阳暗道这许翰能被称为黄州城第一大儒,学识果真渊博,他问道:“怎么忽然提起这‘鬼谷子’?”   “统领大人,听闻你极擅将兵,诡谋过人,而且学识渊博……我曾一度以为你是‘鬼谷子’门中的人,是那个‘第二人’。”   秦阳摇头:“我师承‘天道门’,与这‘鬼谷子’并无瓜葛。‘第二人’又是什么?”   “‘第二人’是指得到‘鬼谷子’三门绝学之人。‘第一人’和‘第三人’都已现世。”   秦阳不再发问,他知道许翰绝对不会随便提及无用之物。   果然,许翰接着说:“传闻‘鬼谷子’每逢乱世就会出现三个传人,分别称为‘第一人’,‘第二人’和‘第三人’。‘第一人’得四门绝学,‘第二人’得三门绝学,‘第三人’得两门绝学。‘第一人’和‘第三人’之名已广为传播,只不过知道他们是‘鬼谷子’传人的并不多。”   秦阳怔了怔:“莫非余化龙就是‘鬼谷子’的传人?”   许翰脸色凝重地点点头:“他便是那个‘第一人’,独得四门绝学之人。”   秦阳心中凛然,又问了句:“那‘第三人’又是谁?”   许翰咳了声,神色古怪地望着秦阳:“这‘第三人’……统领大人应该颇为熟悉。”   秦阳将熟人从脑海里过了一遍,忍不住惊呼出来:“是她?”   “对,她现在是淮南王麾下第一军师,年仅十六岁便以惊世的权谋心计、兵法韬谋超越其父纪禹,成为淮南王的心腹谋臣。”   纪霜霜!秦阳倒抽了口凉气,难怪她年不过双八,却厉害至此,原来是师出名门。   他不禁问道:“‘鬼谷子’这个门派选人有什么规定?又有什么目的?”   “这个我也不清楚,但纵观历代‘鬼谷子’的传人,几乎都是在乱世中出现,像是三国时期的诸葛亮、庞统、贾诩便是第一二三人,似乎是平定乱世而生。”   诸葛亮、庞统、贾诩是“鬼谷子”门下之人?秦阳大吃一惊。   许翰继续郑重道:“余化龙作为当世‘鬼谷子’门下的‘第一人’,绝对惊才绝艳。论武艺,杨再兴、罗延庆、何元庆三员猛将或者不在余化龙之下,但论起心计诡谋、兵法韬略却是远有不及。余化龙此人用兵善用奇谋,与统领大人较为相似,但此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暗杀、反间、策反、流言、色诱……无所不用其极,而且心狠手辣。听闻他此次奔赴黄州城,专门将军中两万多伤弱病残留下断后,任由这些人被西路军所屠,既节省粮草又趁机争取时间,手段让人发指……此次擒住余化龙,若他不诚心归降,统领大人务必尽早杀了他,以绝后患。”   照理说,许翰刚降,一般不应该这样明确表明对原来军中有能将领的忌惮,以免落下个妒贤忌能的名声,但此时他毫不犹豫说出自己的观点,显然认为此人已足以威胁到秦阳政权的存亡。   秦阳又细细问了一番,开始在大厅里来回踱步。如果按许翰所说,余化友的厉害将远超出他的预料,秦阳只要一想到要和与诸葛亮一般的人物对敌,心中便生起寒意。   但他很快就振作起来,黄州城现在几乎不堪一击,万一被余化龙围城,怕不到半日就被攻破城门。   无论如何,必须用计擒下余化龙!此时余化龙尚未知道黄州城已换了主人,就是最好的机会。   秦阳霍然停步,对卫泾说:“余化龙估计快到城外三十里路了。走,我们准备一下就去迎接他。我倒要看看,这‘第一人’到底是个怎样厉害的人物!”   齐天王曹成早已是阶下囚,哪敢反抗,很快就按着秦阳的说法写了份王令,秦阳反复细看过无误后,盖上齐天王的王印。很快,秦阳和展昭化将成卫泾的亲卫,与卫泾一道飞马出城。   临前行夕岚又在闹别扭,秦阳安慰道:“夕岚,现在马将军和少枫都伤得不轻,这城中的事务暂时只能由你来负责,帮帮我好不好?代统领夕岚姐姐。”   夕岚噘着小嘴巴,终于答应下来。见秦阳等人远去,她幽幽叹了口气:“其实人家只是想在你身边而已,才不想当什么代统领呢。”   许翰和一众归降的官员将领脸色古怪地望着这个年仅十岁的“代统领”小姑娘,许翰咳了声问道:“代统领,请问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夕岚闷闷不乐地扫了他们一眼:“所有将领各自回营,做好防守和整军事宜,重新登记归降兵士名册,清点军中物资,造册备查。另外,昨夜投军之人尽数并入张缜带来的两千秦家军中,由秦家军的人员进行训练,林府家将中有愿从军的,优先录用。许知府,召集城中的所有名门望族,明晚到府衙一聚。昨晚激战,不少民房和百姓遭受损失,尽快查清情况,悉数赔偿。张缜哥哥,麻烦你加派人手打听何元庆和麻城动向,阳阳回来后向他汇报,府衙内的财物清点工作也交托你负责……”一连串命令有条不紊下达,井井有条,竟不逊于秦阳。   众官员将领,包括许翰和张缜在内,越听越是惊讶,越听越是心服,很快就依令而行。      第二百零三章 余化龙      秦阳、展昭押着卫泾快马出城。除夕岚因有秦阳全力相护几乎没受伤外,展昭等四名亲卫在昨晚一战中伤势也不轻,特别是其余三名亲卫伤势极重,需卧床静养。展昭极是硬朗,在军医包扎完后就继续守候在秦阳左右,未见他吭过半声。   秦阳在昨晚混战里中了七八刀,最深一刀几近见骨,但经过包扎和运气疗伤,身上的伤势早已好了**成。自从他突破到四级中以来便未曾受伤过,此次受伤使他确信自己的体质与体内可疗伤的真气异常契合,对一切内伤外伤疗效极佳,昨晚他就是靠着针灸和这身真气,硬生生将杨琦和吴昉从鬼门关中拉了回来。   此时他见展昭脸色微显苍白,便悄然将手掌按在他肩膀上,将体内纯和的丹功真气导入他体内。   展昭很快便感到全身舒畅,五脏六腑的伤势开始以极快的速度好转,不过片刻间便已痊愈了五成,他又惊又喜地望向秦阳。   秦阳低声道:“此事不可对人言。”   展昭不清楚为何秦阳的内气竟有如此疗伤功效,但知此事决不容泄露,马上郑重地点头,同时心中涌起一阵感动与自豪,显然秦阳已彻底将他当成最心腹之人。   卫泾骑马跑在他们身前半丈的距离,听不到两人的对话,也不敢轻易逃跑,不说秦阳给他吃了颗“穿心丹”的毒_药,就算没,只要有秦阳在他身边十丈内,他也不敢动什么歪心思。   三人刚走了不到十里路,忽然间远处尘头大作,无数兵马朝他们奔了过来,当先一面大旗上写大大的“余”字,隐约可见近百架攻城器械隐在兵马中。   秦阳脸色微变,卫泾也看出不妥了:“咦?怎么余化龙像是要去攻打黄州城?莫非他已知道黄州城落到统领大人手中?”   秦阳仔细看了好一会,心中越加肯定,他缓缓道:“不是……他本来就是要趁着黄州城兵力空虚,夺了黄州城造反的。我本来已奇怪了,按理说如果他真是如此急行军,昨天就该到黄州城了……原来是因为带着这么多攻城器械。那些被丢下断后的兵不是老弱病残,是不服他不跟他造反的兵将,他借石晋的刀干掉了。余化龙果然不愧是‘第一人’!”   卫泾顿时慌了:“统领大人,我们赶紧回去黄州城吧。”   秦阳沉思片刻,毅然道:“不,我们照样去见余化龙,但计划变更,你们听清楚了……”   ……   “哦?兵部侍郎卫泾带着亲卫来投奔我?”余化龙脸上显出嘲讽的神色,下令大军暂且原地驻扎,休息一刻钟后继续进发。   余化龙今年二十五岁,长得眉清目秀,唯独脸上带着不健康的苍白,使他看起来较为孱弱,但十余万舒州军无人敢小看他。近两个月来,除了罗延庆外,所有不服他或者曾与他交手的人都已死于他的亮银枪下,兵士们私下称他为“白面阎王”。   他正端坐在骏马上,忽然心神不宁,眼皮急跳。大风吹过,他身边的“余”字帅旗被卷了起来,缠在旗杆上,“余”字隐而不见。   余化龙精通易卦,当下掐指一算:“豫卦?雷地豫……顺时依势,主青龙归位?奇怪,此前的卦象应该是晋卦,火地晋,求进发展,利在西北,黄州城应该是我应运而起之地。卦象乃天机,本来不可变,若有变定会产生足以改天换地的影响。难道黄州城出了什么事?居然可以让卦象产生如此大的变化?”   青龙归位……余化龙皱了起眉。“青龙”二字,对他来说极为重要。他原名叫余化,后来得到了“鬼谷子”占卜易卦真传,当时占卜未来的第一卦乃是九五爻,便改名叫余化龙,寓意化为青龙,飞龙在天。他自学得“鬼谷子”四门绝技,又有家传枪法,文武双全,大有称霸天下之意。   他正沉思,很快兵士们便带着神色慌张的卫泾及两名随从亲卫来到余化龙前面五丈之处。数十名刀斧手和长矛手以兵器相拦。   余化龙收敛心神,微微拱手,淡淡道:“卫大人,将在外礼数不周敬请恕罚。”   卫泾心里暗骂,脸上却表现出慌里慌张,急道:“余元帅,此时黄州势危,礼数这些小节就不要在意了。我这次冒死前来找你,是有要事相告。”   “哦?有何要事?”   “余元帅,你先看看这个。”卫泾从怀中掏出王令,自有亲卫接过送到余化龙手里。余化龙匆匆扫了两眼,嘴角又露出一丝嘲讽:“哦?看来大王不放心我带着这么多兵马入城?”   “余元帅,这封王令原来是司礼太监魏公公带着十名御林军送来给你的,后来我派出心腹暗中杀了他们,夺了这王令。”   余化龙脸上动容了:“哎,卫大人,你这样做就不对了,怎么可以杀害大王的御使?来人,将他们绑起来,我要亲自送到大王面前候审。”   “慢着!”卫泾急了:“余元帅,大王要杀你!”   余化龙愕然了:“卫大人,此话怎讲?”   “近来杨再兴、罗延庆等大将相继叛变,昨天听闻何元庆元帅也按下麻城攻势,似乎在和秦阳密谈,大王气得口吐鲜血,晕了过去,醒来后就性情大变,下令将黄州城中所有非他亲属的将领尽数擒下大牢,他又听信许翰那狗贼的谗言,担心余元帅你带大军入城会造反,故写了这份王令,想引你到城门内,利用城门内的刀斧手和弓箭手将你击杀!”   余化龙脸色连变:“竟有这样的事?”   “千真万确!我见大王已陷入癫狂状态,怕他枉杀忠良,故来投奔余元帅,希望余元帅收留!”   “哦,原来卫大人一片好心,我差点误会你了,卫大人这次仗义相救,就是我余化龙的恩人……”他顿了顿,忽然白脸变得阴沉起来:“来人,将他们三人都杀了!”   眨眼间数十名亲卫已将三人团团围住。   卫泾大惊:“余元帅,你为何要以怨报德!”   “卫大人,你的说辞和王令配合得天依无缝,连我都差点相信了。只是有两点致命的破绽。”   卫泾急道:“余元帅,我是诚心来投奔……”   “对,就是你亲自来投奔这点最让人生疑。你与我素来不熟,凭你那多疑怕死的个性,就算想投奔我,也应该派出心腹之人先找我通通气,决不会亲自冒险过来。第二点,你身旁两位亲卫,左边那人毫不起眼,武功似乎一般,但右边那人却是名不下于我的高手……一般来说,能跟随你左右的,武功必定相差无几,此时相差悬殊,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右边那名亲卫是假的,是威胁你说假话之人。另一种可能是,左边那人武功深不可测,返璞归真,反而看不出底细。不管是哪种可能,对我来说都是威胁。我自然要杀掉你们。至于你的话和王令是真是假,根本不重要。黄州城已是我囊中之物了……”   还有一个原因他没说出来,刚刚占卜的卦象让他心神不定,似乎他的运势至此而止,日后便要永居人下,不管如何,那个豫卦是应在眼前三人之中,必须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他正要下令,忽然听得左边那个亲卫叹了口气:“‘鬼谷子’门下‘第一人’果真名不虚传,心思之缜密让人叹为观止,演戏的本事也是一流。”   余化龙心中一动,难道是那个人?他冷笑道:“这位高人,果然你才是幕后主使人么?你虽然化了妆,从身子骨架来判断,应该不超过十八岁。天下间在这般年纪能有如此武艺谋略的人,我只想到一个。秦统领大驾光临,余化龙真是三生有幸。”   秦阳脸不改色,只是微微上前一步,挺直腰杆,双眼透出慑人的光芒。   他的身材并不高大,但在场所有人竟有种被他压下去的感觉。秦阳目光一扫,包围三人的舒州兵只觉得寒意阵阵,竟被他透体溢出的杀气逼得连退数步。      第二百零四章 道之所在      秦阳由衷叹道:“余元帅,你真是好眼光,我秦阳不得不服。”   “哦,秦统领,黄州城已落在你手中了?”   秦阳眼中精光闪动:“是。余元帅,可惜你来晚了一天,此刻黄州城所有兵将已尽降,加上我手下艾铁、罗延庆的四万兵马,木子店镇的一万多兵马,余元帅,你有信心破城否?”   余化龙忽然笑了,他嘲讽道:“统领大人,如果你真有这么多兵马,会舍得甘心置身死地,入我军中来擒我?”   秦阳淡淡道:“会,我只需要冒冒险,就可以减少我麾下兵士的伤亡,也可以避免黄州城百姓遭受战火之灾,何乐而不为?”   余化龙的笑声止住了,他冷冷道:“你有信心在千军万马中擒住我?”   “你我只相距五丈,我擒你或者不行,但杀你绝对可以。你可有信心接我全力挥出的双刀?”   秦阳再次向前踏出一小步,凛然汹涌的杀气骤然释放,一股无形的气浪喷涌而出,挡在余化龙和秦阳之间的近二十名亲卫如被狂风扫过,尽数被震得向两旁倒退不已。   秦阳与余化龙之间再无任何阻隔!   秦阳双目如刀,一字一句道:“降,或者死!”   “锵!”断章双刃如同有生命般,从刀鞘中弹跳而起,跃入秦阳手中。双刀一入秦阳之手,便散发出一红一蓝的两道刀芒。秦阳静静峙立,如山如岳,让人明显感受到,此人不动则已,一动就是惊天动地的杀招。   所有人都倒抽口凉气。   没人认为秦阳在托大,哪怕是早知到余化龙厉害的舒州军也一样。   天下间恐怕没多少人敢接下秦阳全力一击。   余化龙的脸色终于变了。   良久,余化龙开口了:“秦阳,你真要我归降?”   “不降,便死。”   秦阳的杀气还在不断提升,全身衣服无风自鼓,凛为奇观。   站在他旁边的卫泾早已承受不住压力,退到两丈开外。连展昭都不由自主地退开五步。   余化龙脸色数变,他感觉全身已被秦阳的刀气锁定,根本避无可避,退无可退。他不过是三级上的一流高手,而秦阳却是即将突破到四级上的绝顶高手,较之张天师已相距不远。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哪怕余化龙是“鬼谷子”门下的“第一人”,照样无计可施。   余化龙的亮银枪就在鞍旁,可他连手指都不敢动,怕一动就会引发秦阳的刀势。   他千算万算,偏偏算不到秦阳的武功高到如此骇人听闻的地步,简直比传说中的还要可怕数倍,更可怕的是秦阳的意志与决心,余化龙知道只要自己拒降,秦阳绝对会毫不留情地杀了自己——哪怕他会因此身陷十数万兵士的重围——余化龙听过太多秦阳的事迹,他早已分析出秦阳的行为不外乎五个字“勇、智、仁、义、情”,但后面“仁、义、情”三个字却往往是激发秦阳“勇、智”的最关键要素。就如秦阳所说,为了满城军民冒险心甘情愿,这决非空言恫吓或者夸夸其谈。何况只要秦阳拔刀杀了他,这十数万靠他以威吓权谋聚拢起来的大军很快就会溃散,甚至可能归降到秦阳麾下……   豫卦之象,果真要我降于此人?从此就要听从他的差遣?明明差一点就可以占据黄州城,取曹成而代之,成为一方霸主。   余化龙极不甘心,他原本已苍白的脸色此时更是白如纸张:“秦阳,你心中的‘道’就是‘仁、义、情’?”   “不错。”   “我知道你有心于天下,难道你不知道,想成为天下霸者,须以江山为棋盘,以兵士百姓为棋子,该争便争,该舍便舍,才能最终取胜?我早已研究过你的言行,你最大的缺点在于不懂舍弃,不够狠,对百姓太好,对手下太信任!一旦有人反叛你,你将陷入绝地!你或者会成为一个绝代统帅,但绝对当不了天下霸主!从古至今,从未有通过坚守‘仁、义、情’王道走向权力顶峰的人,孔子做不到,孟子做不到,你秦阳更做不到!”到最后,余化龙几近竭斯底里。   秦阳缓缓答道:“我确是有心于天下。”他声音不大,但此时他真气流动,内气澎湃,声音传遍二三里路,十余数军士耸然色变。   秦阳这个东巡御使、御林军统领相当于是公然宣称对淮南王心怀异心!   秦阳恍若不闻,他继续说道:“但我从没想当什么天下霸者。我只想当一个王,凡我‘秦’字王旗所插之处,便要保民众安居乐业,休养生息;保律法之下,王子与庶民同奖罚;我要让外敌闻风丧胆不敢入侵,让豪强权贵不敢鱼肉百姓,让宵小盗贼不敢行凶作恶!我要让天下百姓,不再像现在这样,被当成猪狗一样驱逐、虏掠、屠杀!”   全场一片死寂,所有人都怔怔了地听着秦阳的话语,心中掀起层层巨浪。   余化龙再也没有先前的气定神闲,他大声叫道:“你这只是幻想!不可能实现的!一将功成万骨枯,当王者就必须踏着累累白骨向上爬!像你这样,为了黄州城军民便亲身冒险,置身于十数万军中的死地,是不智、是鲁莽!你迟早会死在这样的鲁莽之下!何况为王者,必须擅于权谋,擅于防下!你真以为现在你愿为黄州城的军民而死,他们就会感激你,同样为你而死?”   秦阳脸色平静:“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天下乱了太久,百姓也苦了太久,该让他们过上平静安稳的日子了。你认为我虚情假义也好,笼络人心也罢,有我秦阳一天,我便会尽我所能,让百姓能尽量避免兵灾战火,让麾下的兵士尽可能回到家里与父母妻儿团聚。这便是我愿走的王道。”   他语气淡淡,没有自夸,没有骄傲,但人人都可以听出他话里的真挚。   回想秦阳自成名以来的种种事迹,在场舒州军兵士无不动容。他们多数是难民或落拓不得志的人,想到秦阳描绘下的生活,谁不心生向往?   如果真有这样的王,该多美好。   不知是谁先开了口:“秦统领,我愿追随你的王道!”“哐!”他抛下兵刃,单膝朝着秦阳下拜。   紧接着,“我们愿追随秦统领!”的声音此起伏落,越来越多兵士抛下兵刃,翻身下马,向着秦阳下拜敬礼。   余化龙喃喃道:“难道真有这么荒谬的事?不可能……我们‘鬼谷子’只相信实用主义,从不信这些虚妄的理想论……”   他像是疯了般跳下马,揪起一个亲卫的衣襟:“喂!秦阳不过是空口说白话,你为什么要拜他!”   那亲卫平时畏他如虎,此时却昂起头道:“元帅,跟着你,我只看到尸骨遍地,看不到未来的希望!秦统领给了我们安居乐业的希望,他在用血汗为我们开辟通向美好未来的道路!”   余化龙怔怔了松开了亲卫的衣襟,环视四周,在场所有兵士都已跪拜在地,哪怕有些少数人和余化龙一样不认同秦阳的王道,但大势之下却不敢不拜。   余化龙看在眼里,喃喃道:“难道这就是大势所趋?”   他再次想起那卦象——豫卦,顺时依势,主青龙归位。   全场只有两个人依然站立,余化龙长叹口气,颓然下拜,向着全场唯一一名如山岳般挺立的少年低下了头。   “余化龙,愿降。”   ……   随着曹成及各大臣武将被擒、许翰和余化龙及十三万大军尽数归降的消息传开,与麻城对峙的何元庆自号“天庆将军”,带着麾下残余的十四万大军果断向着光州方向撤退,麻城之围自解。   展昭带着五万大军奔赴麻城换防,替换下伤亡严重的秦家军,罗延庆心忧义兄,与艾铁商量过后,带着本部两万多兵马到麻城拜会杨再兴。   艾铁、封孝友在同一时间火速带着兵马赶到黄州城,以嫡系秦家军完全接管黄州军的防卫事宜。   几日后,秦阳安抚完黄州的军士、百姓、大族及官员后,任命封孝友为黄州城城守,与知府许翰共同管理黄州城,全权负责选贤任能、整顿兵马、积聚粮草等军政大事,又加封艾铁为黄州招讨使,领三千黑甲骠骑卫和两万人马,扫荡黄州境内贼兵余匪,封罗延庆为蕲州招讨使,带齐本部人马,挥军进入蕲州。大军所到之处,黄州、蕲州两州诸县郡望风而降。不过半个月,黄州、蕲州境内的城池大半已光复。      第二百零五章 种子      这天,秦阳带着夕岚、展昭到麻城巡视,慰问官员将领、军士百姓,厚抚阵亡将士。杨再兴、欧阳修、公孙策、包拯、郑宗、韩维、司马子渊等文武官员出城五里相迎,秦阳见到杨再兴等将领及文臣多半带伤在身,不由得深深一揖:“诸位辛苦了。”当下与众人一起入城。   满城百姓军士夹道欢迎,无数人焚香膜拜,高呼“万岁”。   当地百姓军士已知道秦阳一直不在麻城,但没人有任何不满,反而更加敬重秦阳。人人都知麻城之围能解,全赖秦阳率孤军深入黄州城,以万余兵马血战破城擒王,招降余化龙。   秦阳专门去探望了匡伯和,匡伯和伤势极重,左臂被砍断,虽已有军医救治,尚未有好转。秦阳见这名原本高大壮实如牛的护卫,此时却脸如白纸昏迷不醒,极是心酸,马上用真气和针灸为他疗伤。在他离开时,匡伯和已勉强恢复意识,但依然无法说话。秦阳握住他的手,轻声说:“好好养伤,伤愈后继续跟在我左右,不许偷懒,不许离开,以后还有很多事要拜托你。”匡伯和本来自知左臂折断,武艺已失一半,确有退隐之心,听得秦阳这番话,感动得热泪盈眶,缓缓地点了点头。   秦阳带着夕岚刚要离开医馆,却见到一个年轻人迎面走来,他右手绑着绷带,左手拿着卷书册,边走边看,却能极巧妙地避开行人,也没见撞到什么墙壁障碍。秦阳大觉有趣,细看之下,认出原来是欧阳修的门下弟子曾巩。   秦阳好玩心起,故意挡在他前路上,曾巩头也没抬,在快要撞到秦阳时,脚步一转,恰恰避了过去。他脚步空虚,显然不会武艺,但这反应速度却是极佳。   “子固,你这边走路边看书的本事真不错,能否教下我?”   曾巩听得声音耳熟,抬起头一看,见秦阳正含笑望着他,不由得大窘,连忙收起书本行礼:“小生曾巩,拜见统领大人,失礼之处还望统领大人恕罪!”   秦阳扶起他,奇道:“你看书不看路,怎么能躲开别人?”   曾巩不好意思道:“从小就这样,习惯了,而且我的眼力不错,用余光一扫就能看清路况。”   “你的右手,是守城战时受的伤?”秦阳知道曾巩和苏轼苏澈等文人在攻城战最激烈时也曾冒着矢石去帮忙搬运物资。   曾巩自嘲答道:“乱世中,百无一用是书生,文不能安邦定国,武不能挽弓杀敌,连送些军需物资都被矢石擦伤。”   秦阳见他右臂的绷带加了固板,知道是骨折,料来是被投石车的砸下的巨石碎片弹中。   身为读书人却有血性,敢上战场,光是这点已足以让秦阳刮目相看了。他轻轻道:“文人的笔墨如刀剑,用得好,胜过千军万马。现在黄州、蕲州平定了,正是需要你们这些有学识的人来治理。”   曾巩听出秦阳言下之意竟是要起用他们,不由得惊喜交集。哪个少年没壮志,哪个书生无抱负?   一旁的夕岚好奇插口道:“曾哥哥,你在看什么?”   曾巩马上恭敬地将书册递了过去。秦阳接过,却是一本《时务策》,写满了策论和政见,夕岚凑过来看了看,很快就失去了兴趣。   曾巩解释道:“这是先生以前写下的,我有些细节想不明白,故而常带在身边。”   秦阳将书册递还,问道:“子固,你跟随欧阳先生多少年了?”   “我六岁便跟从先生学习,十年有余了。”   “若我给一个县郡你治理,你可有信心?”   曾巩精神一振:“治国如治家,以仁义法纪治之,天下无不可治之城。”   “好,今早艾将军和罗将军都已传来捷报,黄州的大城黄陂城和蕲州的首府蕲州城都已收复。这蕲州城的知府一职便交给你了。”   曾巩还以为秦阳顶多只会给他一个小镇管管,想不到居然是蕲州首府,激动得脸都涨红了:“谢统领大人栽培!”   “听闻你家族有几个子弟也颇喜读书,让他们一并跟着你去蕲州城。蕲州城的治理我只提出‘建法制、均田地、保民生、通道路、选人才、兴文教、重农商、奖发明’这二十四个字,只要围绕这二十四字方针,其余一切人事任免、具体细则都可以自行裁量。”   曾巩反复默念这二十四字,眼睛越来越亮:“统领大人,这二十四字道尽了治国之妙,子固拜谢。”   “欧阳先生身边还有九名学生,比之你,才学如何?”   “尽是有才之士,特别是苏轼及其弟苏辙,日后都是国之栋梁,还望统领大人不吝重用。”   秦阳暗暗点头,这曾巩没丝毫嫉贤忌能,反而举贤不避亲,人品学识确是一流。他想了想道:“苏辙尚年幼,让他继续跟在欧阳先生身边学习。苏轼快十六了,让他先跟在我身边两年再外放。这样吧,我记得十名弟子中,有名叫杜衍的,岁数与你差不多,我让他去黄陂城当知府。你一会回去后将我的意思和其他人说说,迟些我让欧阳先生正式发公文和印绶给你们。”   望着曾巩兴奋地远去,甚至忘记到医馆换药,秦阳不禁露出了笑意。   打天下难,守天下更难,打天下只需要一批能征善战的猛将便可以了,但守天下还需要一批饱读诗书、有经世之才的文人。目前他身边真正算得上大儒大贤的文人不过欧阳修、公孙策、包拯、吕夷简、许翰等寥寥数人,正是需要曾巩、杜衍这样的青年才俊,来撑起未来的天下。   所以他开始播种,以曾巩、杜衍这样的青年才俊为落点,不但会激励欧阳修余下八名弟子更加勤学苦练,也给天下青年人树立一个楷模、传递一个信息:只要有才能,我秦阳就会给你们一个尽展才华的机会与舞台!   黄州有杜衍,蕲州有曾巩,以后其它州府更会有苏轼、苏辙等光芒四射的大才子,越来越多的青年才俊会在“兴文教”的政策下得到栽培与成长,并会以全新的面貌与风气,冲击这个腐朽的新宋世界,为秦阳的王道开辟道路。   “阳阳,你在想什么呢?笑得好坏。”一旁的夕岚抱着秦阳的手臂,又开始撒娇了。   “我在想,以夕岚姐姐的才能,跟在我身边好浪费,是不是外放当个大官较好呢?”   “唔……你想甩开我?没门,我只跟在你身边!”   “是是。”秦阳温柔地摸抚着小萝莉的秀发,心思又再次飘到两个妹妹身上。   黄州、蕲州就要收复了,淮南王也该有所动作了吧?星儿的处境也开始微妙起来,必须尽快做好准备……现在高宠不在广陵城,纪霜霜……不知她是否愿助星儿脱困?   秦阳主意已定,马上去找马智和孟少枫。两人得秦阳用真气诊治,伤势痊癒极快。秦阳令后军指挥使韩维带本部人马,会合孟少枫麾下的暗线秦军家,秘密潜回**县及和州境内,与太阳_城中的近万名秦家军互成犄角之势。又借送汇报奏章之名,让展昭带齐近百名神刀卫中的精锐跟着回广陵城报喜的信使潜入城中,准备营救星儿的事宜。孟志在此前已潜回太阳_城,开始布置小绮、孟青及紫烟暖玉等人的撤离事宜。   随着黄州和蕲州的不断收复,贼兵归降加上越来越多的壮丁投奔,秦阳麾下的秦家军数量急速增长,已接近二十五万,但在公孙策的巧妙安排下,明面上秦家军不过五万余人,其余军士全部挂着后备军的名义。秦阳将兵马交由杨再兴、郑宗、司马子渊进行严格训练,肃整军纪。   见诸事安排妥当,秦阳准备再次离开麻城,潜回太阳_城,接月儿和小蕾到自己身边。   在离开前,他如往常一样将文臣武将集中到府衙中,简单地交托几句。因为有上次何元庆围攻麻城的前车之鉴,秦阳不得不谨慎起来。艾铁和罗延庆尚在外面征战未归,内政交由欧阳修、公孙策决定,军事交由杨再兴负责。   听完秦阳的安排,一直默不做声的余化龙忽然插了句:“统领大人,有事件想告诉你。”      第二百零六章 横祸      对余化龙这个新降之人,秦阳没有外放,只是任命他为军师,跟随左右。余化龙也自知暂时难得秦阳信任,归降以来几乎不与任何人来往,只是呆在自己的住处,悠悠然地读书写字,每次开会倒是按时出席,但只是冷眼旁观,未曾献过一计,也未曾出过一分力。众人对他的观感都颇差,此时见他忽然发言,都大觉惊讶。   “今早前我卜了一卦,统领大人近来有横祸,若要出门还是小心点好。你们不用看着我,我也只是随便说说,信不信你们自便。”说罢余化龙继续跷起二郎腿,自顾自地喝茶,显然不再打算出声。   众文武面面相觑,做声不得。这余化龙虽然不讨人喜欢,他善于卜卦却有不少人知道,据说准确率惊人。杨再兴与欧阳修、公孙策对视一眼,都点点头。   欧阳修劝谏道:“统领大人,此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接秦姑娘的事,可以交由手下去办便可,统领大人还是留在麻城较好。”   秦阳扫了余化龙一眼:“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妹妹大病初愈,身子较弱,别人去接的话我不放心。千军万马我都闯过了,区区出趟远门不算什么,最迟七八天我就会回来。”   欧阳修还要再劝,一旁的夕岚插口了:“阳阳没事的,这次顶多是有惊无险。何况有我保护他呢。”小萝莉又稍稍长高了点,实力却已稳坐在场第二交椅,仅次于秦阳。   余化龙霍然抬头,打量着夕岚,夕岚朝他扮了个鬼脸。余化龙合指卜算,随即眼中闪过讶色,喃喃自语道:“奇怪……怎么可能……”   秦阳道:“夕岚都这样说了,大家就放心吧。”   众人见秦阳主意已决,都不好再出声拦截。此时展昭、匡伯和都不在,余下的亲卫多半伤势较重,只有两名叫王禀、耿南仲的亲卫伤势较轻,依然跟在秦阳身边。杨再兴和郑宗商议过后,分别从神刀卫、杨家精卫中选出了十名身手最佳、办事机灵稳妥之人当秦阳的亲卫。秦阳的亲卫内军团,一下子增到二十一人。   秦阳不好辜负了杨再兴等人的一番好意,便带齐集王禀、耿南仲和其余新加入的十名亲卫一起出发。傍晚时分,一辆马车与十二骑骏马乘着黄昏的夕色,悄然驶出了麻城。   马车并不显眼,但极为宽敞,十二名亲卫都作保镖打扮,有百姓看到都以为是城中富商带家眷出游,并没留意到是秦阳出城。   马车内,夕岚撒娇般偎依在秦阳怀里,慵懒地伸着懒腰,样子说不出的可爱。   秦阳笑道:“夕岚姐姐,你不是说会保护我嘛?这样子会不会太松懈了?”   夕岚懒洋洋地说道:“那个小白脸怎么猜出来的我不知道,但阳阳你眉头上有煞气,近来应该会有些不顺的事发生倒是真的。”   秦阳惊讶起来:“咦?你还会看相?”   “算是吧,最近已能大概看出煞气、灾厄之类,也能从一个人的气质判断是否做过坏事。”夕岚狡黠一笑:“反正你只要不离开我,有什么事我都可以提前告知你,如果你抛下我,偷偷和什么姑娘幽会之类的,可就别怪我来不及通知你了。”   “说起来,上次在齐天王府里的事我还没说你呢,以后可不许这样蛮干了。”   “阳阳你说什么呢?我听不懂。”夕岚开始装糊涂。   秦阳半点不让步,故意装出凶恶的样子:“如果你以后再用命来换我平安,我便再也不带你在身边了。”   夕岚卟哧一笑,搂住他的手臂撒娇道:“知道啦,我知道你心疼我,我很高兴。”   秦阳脸上微微发热。夕岚的美目瞟着他,笑道:“阳阳,好久没见过你这么凶恶的表情了,半年前在山洞里你就经常这样凶人家。”   秦阳想到往日种种,不由笑了起来:“那时我可想不到你待我这般好,不然哪里舍得凶你。”   “那你现在又舍得了?”   秦阳捏捏她的脸蛋当成回答。他忽然想起夕岚那神奇的火球术:“对了,夕岚,那你现在已可以使出火球的法术了?”   “呼!”一团拳头大小的火球凭空出现在夕岚的手中。夕岚叹息说:“可以是可以,但现在只能使出这么一点的火球术。”   秦阳伸手靠近火球,切切实实有高温感,是真正的火焰。如果在前世,他一定认为夕岚是在玩魔术之类,但现在他知道夕岚的身份,反倒确信这是法术。   “夕岚,这世上有多少人会使法术?”   夕岚摇摇头:“没有,除了我之外,应该再没任何人会使法术。”   “为什么呢?”   “阳阳,法术并不是人类能学会的,这个世界也没有妖怪之类,顶多是像以前我们遇到那条数百年寿命的大蟒蛇,体格异常强壮,有一定的灵性,但也无法使用法术。最关键的一点,法术是要用灵气来驱动的,这个世界的灵气太稀薄……就算我恢复到完全状态,也只能使出最基础的法术,高深的法术没法子使出来。”   “这个世界?”秦阳微觉愕然,他心念一动:“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夕岚抬头凝视他好一会,忽然钻入他怀中,抱住他娇柔道:“小弟弟,人家的事以后总会告诉你的,现在什么都不要问,好么?”   秦阳点点头,不再多问。   这个世界显然还有很多超出他认知的神奇力量,就像那扭转了时间轴、让近两三百年的的猛将谋臣出现在当代的“神秘力量”一样,甚至自己能穿越来到这个世上,说不定也与这力量有关。夕岚显然知道什么,但她既然不说,自然有特别的原因。   秦阳抱住夕岚纤细的身体,眯着眼睛望向窗外无垠的夕阳,想到很快就可以见到月儿,心里便暖洋洋的。   等到从广陵城将星儿救出来,三兄妹就永远不分离,到时是据淮南称王也好,进取天下也好,两个妹妹都得带在身边。   其时大雪已开始消融,天地间依然冰霜累累。马车走得不快,有十二名亲卫在旁护卫着,秦阳开始专心地练起功来。这些日子的戎马生涯里他对武艺依然勤练不辍,但毕竟在军中诸事缠身,无法像以往那样全身心投入丹功的修炼。   这次潜心修炼,秦阳很快就感受到全身经脉变得更加壮实坚韧,真气一运转便如滔天巨浪,极具爆发力,赤炎与寒冰属性的切换更是轻而易举……一切的迹象都使他更确信自己已即将练成丹功的最后一层。一旦他这门世上独一无二的“混合丹功”练成,武艺就可以突破到四级上的超凡境界,到时放眼天下,能和他交手的人将寥寥可数。   他暗暗惊讶,从四级中的境界提升到现在接近四级上的境界不过花了区区两个月,进展之快简直可以用匪夷所思来形容。原本他预料起码要有三年时间才可能达到目前的水平。难道是因为这些日子天天在战场上进行生死搏斗?又或者是坚持练习“吞食天地灵气”的缘故?抑或是由于那神奇至极的灵狐之气?除了上述原因,秦阳甚至有种直觉,夕岚与他有某种特殊的关联,只要两人在一起,相互之间的实力提升都会事半功倍。   他练功完毕从极静中清醒过来,见夕岚正靠在另一边座位上醒得正熟,鼻息细细,样子极是娇艳可爱。清晨的阳光透入,夕岚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意,全身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气息。秦阳微微一笑,无限柔情涌上心头,连日征战的紧张压抑与杀伐之气一扫而空。他轻轻抱过小萝莉,吻在她柔滑的脸上。   马车穿过寿州、庐州、和州,在两日后的傍晚时份,开始进入到扬州境内的**县。   就在一行人正要经过**县城郊外时,血红的夕风带来一阵兵器交撞之声,隐约还夹杂着惨叫惊呼。   展昭和匡伯和都不在,王禀、耿南仲两名老资格的亲卫便充当起临时的亲卫头领,两人举手示意,车马停了下来,十名亲卫同时手按兵刃。      第二百零七章 拔刀相助      秦阳掀开车帘,皱眉道:“不用停下来,直接过去看看怎样回事。”他耳力惊人,已从远处兵器交撞的频率、力度推测出是两群武艺不弱的好手在交战,此地离太阳城不到十里路,秦阳岂会坐视不理。   王禀、耿南仲领命,带了四名亲卫纵马前过去察看情况,余下六名亲卫将马车紧紧护住,车夫也是一名神刀卫中的好手,当下挥动马鞭,马车继续向着交战双方奔去。   “喂,你们是何人?不要多管闲事,快滚开!”   马车还未到交战处,便听到有人出言叱骂,态度极为凶蛮。   秦阳皱皱眉,拉着夕岚下了车。他倒要看看是什么人竟敢在太阳城十里辖区范围内斗殴行凶。   树林中近百名江湖人士各持兵刃搏杀,人人身染血迹,地上早有近三十人倒在血泊中。其中一方人数较多,有近七八十人,将另一方十余人围在中间,占据明显优势。   双方见有不认识的车马和保镖到来,勉强暂且停战对峙。   出声呼喝的正是一个脸泛铁青、年约三十的文士,他脸上神色恶毒,手持一把铁骨折扇,正恶狠狠地瞪着王禀、耿南仲等亲卫。他见秦阳身着锦衣,带着个小姑娘走下马车,以为是哪里的富家子弟出游,顿时大声怒喝道:“看什么看?赶紧带齐你的人滚开,惹得老子性起把你们都一并杀了!”   众亲卫见居然有人敢对统领大人呼呼喝喝,无不勃然色变,十二名亲卫同时兵刃出鞘,插身拦在秦阳身前,要不是碍于军纪早已冲过去将那文士乱刀分尸了。   秦阳像是丝毫没听到那凶恶文士的话,目光落在陷于包围圈中的一名大汉身上。那名大汉眼大如牛,杂乱的长发披肩而下,脸上两道刀疤,身上大小伤口不下二十处,却依然倔强地横着鬼头刀挡在第一列,与七名同伴护着垓中的三名女眷孩童。   秦阳见他颇为眼熟,微微沉思。“啊,原来是他!”   秦阳若无其事地朝那大汉挥挥手:“半年不见,蔡大哥风采依旧。”那人赫然是昔日曾在**县城外仗义执言相助秦阳的**英雄会忠义堂堂主蔡泽。   蔡泽本来正凝视戒备着敌人没留意秦阳,听到他的话怔了怔,细看一下已认出来了,脸露喜色叫了出来:“小兄弟!”   秦阳打招呼道:“蔡大哥,想不到在这里相见。旁边是你的朋友?一起过来聚聚。”   蔡泽见他出声偏袒,顿觉感动,他望望四周情况,犹豫道:“小兄弟,他们人多势众,你还是赶紧离开较好。”   秦阳对那七八十名大汉视而不见,露出阳光般的笑意:“怎么,蔡大哥难道认为我是个见朋友有危难却袖手旁观的人?”   蔡泽嘴唇嚅动,不再多言,只是深深一揖。   那文士听得两人居然相识,而且秦阳明显有出手相助之意,顿时目露凶光,铁扇一挥,马上有二十余名劲装大汉抢出,各挺兵刃向着秦阳等人攻过来。   秦阳背负双手,淡淡道:“保护蔡大哥一行,把这伙人都捉下来。”   “得令!”王禀、耿南仲站得最前,身形晃动,已闯入敌人中,当先冲过来的两名大汉挥刀直劈,谁知眼前一花,王禀、耿南仲同时消失在眼前,两名大汉还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王禀、耿南仲已闪身到了他们背后,撮指成刀,同时劈中他们后颈大动脉。大汉们闷哼一声,倒地昏迷。   见两人身手如此高明,杀奔过来的大汉们脸色大变,其余十名亲卫已如猛虎般扑到,拳打脚踢,锐不可挡,那群凶神恶煞的劲装大汉人数虽多,但根本抵敌不住,连连后退。秦阳的亲卫们都是从神刀卫和杨家精卫中百里挑一的高手,个个放到江湖中都有实力成为一方大帮大派的头领,这些普通的江湖大汉哪是他们敌手,幸而秦阳下令生擒,亲卫们没用兵刃,否则数十名大汉恐怕已死伤大半。   青脸文士脸色由青转红再转白,他急忙叫停手下们,大声喝道:“你是何人,竟敢插手管我们**英雄会的事?”   难道是**英雄会内讧?秦阳本来没兴趣插手江湖中事,但蔡泽对他曾有提点之情,却不能眼看他遇危难不帮。   他懒得答话,王禀沉声喝道:“我们大人的名字是你能知道的么?”声落人至,拳头闪电击向青脸文士的胸膛,风声呼呼,力能开山碎石。   青脸文士大骇,身形侧闪,手中铁扇直点王禀手臂曲池穴。王禀冷哼一声,双拳化作无数拳影,顷刻间将文士笼罩起来。十招刚过,那文士惨叫着被王禀的铁拳打在左臂上,登时被击得倒飞出去,嘴角渗血,左臂扭曲变形,显然已经骨折。   耿南仲身形一闪,已提起他的衣领奔回来,丢在秦阳面前。这下暗含内劲,青脸文士被他一摔,竟爬不起来。   秦阳冷喝道:“抛下兵刃伏地投降,不然立斩不饶!”他声音不大,但在沙场上磨砺出来的铁血与杀气骤然释放,吓得那群惯于在刀口上舔血的江湖大汉们脸色发白,全身抖个不停。他们见首领都毫无还手之力,哪里还敢顽抗,纷纷抛下兵刃,趴在地上。   那青脸文士伤势不轻,他知道这回惹上厉害角色,但他在**县横行惯了,依然色厉内荏地叫道:“你……你们敢插手……我们**英雄会之事,一定会后悔的,我就不信你们能飞出**县!”   夕岚嘻嘻笑起来:“**英雄会很厉害?”   文士以为这小姑娘害怕了,顿时壮胆起来:“当然了,**县内我们是……是最大的帮派,我手下有数百儿郎,别以为你们……能逃得了!”   秦阳缓缓道:“太阳城外方圆十里范围都归太阳城管辖,这里已不归**县管,轮不到你们**英雄会逞凶。”   “太阳城?”文士脸色再变:“你是太阳城的人?”   秦阳不理他,走到蔡泽身旁,掏出伤药与绷带为他治伤。蔡泽眼中闪过感激之情,低声道:“小兄弟,你怎会在这里?不是应该在黄州……”   秦阳拍拍他肩膀,导入一股真气助他疗伤,笑道:“刚好路过而已,倒是蔡大哥怎会和**英雄会的人打起来?”   蔡泽眼圈发红,咬牙恨恨道:“庞会长被奸人害死了!”   秦阳怔了怔,记得蔡泽以前说过庞会长是**英雄会的头领,武功应该不弱,在**县里的地位也极高,怎么会为人所害?他见蔡泽身后的女眷孩童都头系白带,脸有悲色,料来是庞会长的遗属。   他皱眉问道:“怎么回事?凶手查出来了?”   蔡泽愤然地指着青脸文士:“他叫方子戏,就是这恶贼杀害庞会长的!”他简单将情况说了遍,原来方子戏近年来一直密谋篡夺会长之位,不断拉拢人心,蔡泽早有察觉,无奈人微言轻,庞会长根本不相信故人之子会害他,加上方子戏善于伪装,表现得忠心耿耿,反倒蔡泽被庞会长冷落起来。日前蔡泽带着忠义堂的十余名兄弟出城办事,方子戏骤然发难,暗算杀害了庞会长,夺了他的会长之位,又带人要杀庞夫人,幸而有忠义堂的十几名高手舍命相护,蔡泽正好赶到,将庞夫人和两名子女救出**县城,正打算带他们逃跑,不料方子戏带着近百名手下追杀过来,混战之下,忠义堂等人寡不敌众,眼看就要遇害,正好秦阳一行路过相救……   一旁的青脸文士冷笑道:“血口喷人,明明是……是你拐骗庞会长的家眷,叛逃出会!”   蔡泽眼中几乎要冒出火来:“方子戏!你这些年来犯下多少劣行,要不是庞会长念在你爹的脸上对你多有维护,你早就死了!但你这畜生居然以德报怨,谋害庞会长,还想对他的子女家眷斩尽杀绝,我定不会饶你!”   秦阳基本上已明白来龙去脉了,他轻声问了句:“蔡大哥,这些人你想怎样处理?”   蔡泽尚未答话,忽然有个小女孩从蔡泽身后钻出来,捡起石头朝青脸文士扔去,大声道:“大坏蛋,用石头砸死你!”   方子戏被石头砸中额头,顿时大怒,骂道:“小畜生找死!”忽然右手腕一扬,机括声响起,数十点黑芒朝着蔡泽和庞夫人母女疾射过去。      第二百零八章 穆桂英      事发突然,众人哪想到他还暗藏有这么歹毒的暗器,根本反应不及。   但黑芒虽快,有道人影动作更快,秦阳身形一晃,已挺身挡在小女孩身前,双袖拂动,一股强横无比的罡风骤起,所有黑芒如同撞上无形的墙壁,反弹落地。   另一个小身影反应也快得惊人,眨眼间已掠到方子戏身旁,双脚连环踢出,左脚踢碎他右手腕关节,右脚将他踢飞出去。   方子戏刚惨叫落地,夕岚已闪身追至,一脚踩在他的脸上,方子戏被踩得满嘴是泥,惨叫声戛然而止。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惊呼声四起。蔡泽惊怒道:“方子戏,你好狠毒!”   他身后的妇人孩子吓得脸无人色。   夕岚又踢了方子戏一脚,朝秦阳道:“阳阳,这人身上戾气很重,死不足惜。”她又指了指其余大汉:“他们也没一个是好人。”   秦阳点点头,又问蔡泽:“蔡大哥,这些人你认为该怎么处置?”   “按**英雄会会规,谋害会长,当诛!从众者,废掉武功逐出英雄会。”   “好。”秦阳一伸手,阴柔如细线的吸力一吐一吞,远在三丈外的方子戏身体凌空飞起,朝秦阳飞来,仿佛有只透明的手将他提到秦阳手中。   这手惊世骇俗的武功展露出来,连王禀、耿南仲在内,在场所有人都倒抽了口凉气。   那群大汉更是面如土色,汗如雨下。如此鬼神莫测的武功,别说他们以前的庞会长没有、眼前的方子戏没有,甚至连听都没听过。   秦阳不屑碰到方子戏的身体,在他就快飞到身边时手腕向下一压,方子戏连惨叫都来不及便被摔到地上,摔了个半死。   “蔡大哥,这个人交给你处置。”他又转头对夕岚道:“夕岚,你看看哪些是罪大恶极的,让王禀他们杀了,罪不致死的,废了武功放走。”   夕岚环视众大汉,小手指左指右点,雪白的小指尖所指到之处,十二名亲卫手起发刀落,人头飞起。   众大汉见亲卫们杀人如砍菜般没半点犹豫,一看就是杀惯人的主,哪里生得起反抗的勇气,只是拼命叩头求饶。   夕岚叹了口气,垂下小手,不再说话。王禀、耿南仲与十名亲卫分头行动,先破丹田之气,再断两臂经脉,尽数废去余下大汉的武功。以后这些大汉顶多能有普通人的力气,永远别想重新练武。   “滚!”王禀厉喝一声,那些大汉急忙落荒而逃。   蔡泽怒瞪着脚下的方子戏道:“姓方的,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方子戏被秦阳摔得半死不活,哪里还能说话,眼中再无往日的傲气,铁青的脸上满是求饶的哀色。   蔡泽后面那名头系白带的美貌中年妇人叹道:“想不到夫君一辈子信任的却是这样的无耻之徒,蔡堂主,我们庞家对不起你。”却是庞夫人。她旁边尚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女孩子似乎是姐姐,六七岁左右,男孩子三岁左右。   蔡泽慌忙道:“夫人千万别这样说,若非庞会长救我一命又收留我,我早就死了。这个贼子害死庞会长,夫人认为……”   庞夫人又叹了口气:“杀了吧。”   血债只能血偿。   蔡泽点点头,他默默向天祷告,随即举起鬼头刀,将方子戏一刀杀了,然后朝秦阳躬身下拜:“谢小兄弟救命之恩!”他旁边那七名忠义堂的弟兄也齐齐下拜。   庞夫人拉住一双儿女泪流满脸道:“谢公子出手相救,不然我等永无机会报此大仇,请受我们一拜。”说罢就要下拜。   秦阳双手凌空一托,众人顿感有股无形的力向上托住他们,竟拜不下去。   “庞夫人,蔡大哥,还有诸位壮士,不必客气。再说以前蔡大哥也曾有恩于我,我受不起这个大礼。”   庞夫人拜不下去,只得裣祍行礼:“大恩不言谢,不知公子是……”   她目光落在蔡泽身上,显然希望他引荐。   蔡泽见秦阳只带着十来名手下,行踪极是秘隐,不知他是否方便泄露身份,一时不敢多说话。   秦阳朝他点点头,回礼道:“小子秦阳。”   “秦阳……?”庞夫人与旁边七名忠义堂的会众同时想到一个大人物来。不对,不是说那大人物正在黄州剿匪吗?   蔡泽低声道:“他正是东巡御使、御林军统领秦阳。”   庞夫人惊讶不已,其余七名忠义堂的汉子眼中则射出无比崇拜的目光。   寒暄过后,秦阳道:“我这次是秘密回来,是要回太阳_城办些事。不知蔡大哥和庞夫人今后有何打算?”   庞夫人道:“我夫君既已不在,我想带着两个孩子回娘家。蔡堂主,**英雄会已腐朽变质、祸害民众,迟早都会覆灭,你还是另行投奔明主吧。”   蔡泽劝道:“夫人,山东肥城此时已被金国占领,您一个妇道人家去那里极不方便,何况穆柯寨也不在了……”他望了眼庞夫人旁边的小女孩,没再说下去,只是劝道:“不如夫人先迁到太阳_城,等得时势稳定再作打算。”   秦阳听到“穆柯寨”三个字,觉得极是耳熟,不由重复了句:“穆柯寨?”   庞夫人奇道:“秦统领听过穆柯寨的名字?穆柯寨虽在山东小有名气,但距离淮南一千多里路,**县里应该没多少人听过。”   不会正好是历史上那个“穆柯寨”吧?秦阳掩饰道:“我手下有名兵士是山东人,曾向我提起过山东穆柯寨。”他又试探着问了句:“穆柯寨好像有个叫穆羽的英雄?”   庞夫人答道:“穆羽正是家弟。”   新宋世界的时间轴极是诡异,秦阳也想不到歪打正着居然还真有穆羽这号人物,心中暗喜,又问道:“穆羽英雄现在还在山东?”   穆家出过不少英雄人物,最有名的自然是穆羽和他的女儿穆桂英。   庞夫人神色黯然道:“几年前金兵入侵,家弟带着全寨老少抗金,已战死沙场……侥幸生还的族人都隐居在肥城的深山中休养生息,我正是要去投靠他们。”   秦阳大失所望,想不到穆柯寨里的英雄人物穆羽居然已经死了,那名扬千古的帼国奇女子穆桂英怕是再无降临人世的机会。考虑到庞夫人毕竟是历史英雄的姐姐,秦阳道:“我正要回太阳_城,若庞夫人不嫌弃太阳_城地小偏远,可以迁到太阳_城中居住,我自会安排住处。”   庞夫人尚在犹豫不决,她旁边的小女孩眼珠骨溜溜地转动,好奇问道:“大哥哥,你武功好厉害,能不能教我?我以后也可以去打坏人了。”   秦阳见小女孩年约六七岁,长得钟灵秀气,一双丹凤眼极具英气,长大后定然是个英姿飒爽的美人儿,想到她刚才敢朝方子戏扔石头,胆子倒不小,便笑道:“小妹妹,学武功很辛苦的,你真想学?”   小女孩昂起小脸蛋:“我不怕辛苦。”她又转头望向奔回秦阳身边的夕岚,满脸崇拜:“姐姐,你的武功也好厉害,那大坏蛋被你踩着动也动不了,你也教我好不好?”   夕岚见有人崇拜自己,顿时露出了得意的笑脸:“嘻嘻……难得你这样好学,但我的武功你们人类……哦,你们很难学会,不如你跟阳阳学吧,他以前一直都有教星星和月月武功,很会教人。”   小女孩马上眼巴巴地望着秦阳:“大哥哥,你收我为徒好不好?”   秦阳为难起来,他此刻四处征战,哪有时间精力教徒弟。夕岚难得见有个年纪比自己小又这样崇拜自己的孩子,为了多个玩伴,便拉着秦阳的衣袖磨起来:“阳阳,你就收了她嘛。”她丝毫没留意自己话里少了“徒弟”两个字。   有夕岚出面请求,秦阳自然不忍心拒绝,只好转头望向庞夫人:“庞夫人,不知你意下如何?”   庞夫人惊喜道:“秦统领愿收桂英为徒?”   “桂英?这小姑娘叫庞桂英?”   庞夫人摇摇头:“不是,她是家弟穆羽的独女,叫穆桂英,今年六岁,五年前家弟夫妇抗金遇难,我见她孤苦无依,就托夫君找人寻了她来收养。桂英,快拜见师父。”她怕秦阳反悔,急忙拉了穆桂英过来,教她三跪九叩。   穆桂英马上乖巧地行了拜师大礼,甜甜叫道:“师父!”   秦阳目瞪口呆,苦笑着扶她起来。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收了历史上最有名的奇女子穆桂英为徒弟。      第二百零九章 归家      夕岚高兴地拉着穆桂英:“小妹妹,不要叫阳阳做师父啦,听起来好老,不如你跟我一起叫阳阳吧,多好听。”   穆桂英年纪虽小,却是个鬼灵精,一见秦阳哭笑不得的表情,知道“阳阳”这称呼自己万万叫不得,便眨眨眼道:“那要不我还是继续叫师父做‘大哥哥’?”   “唔……好吧,虽然没阳阳好听。”夕岚擅自就同意了。   秦阳抚着额头,苦笑不已。   不提两个小萝莉在那里吱吱喳喳,秦阳又对庞夫人道:“既然我已收到桂英做徒弟,庞夫人你也不算是外人,不妨带着令郎先迁到太阳城,等日后我出兵去驱逐金兵,收复山东后,你再回山东不迟。”   蔡泽脱口而出道:“小兄弟,你要去抗金?”   秦阳没多说,只是点头道:“嗯。金国侵占我大宋的土地多年,迟早都要赶他们回东北草原。”   蔡泽激动道:“我早有志向去抗金报国。如果小兄弟不嫌弃,我想带着忠义堂的兄弟们投奔你麾下,效犬马之劳!庞夫人及两位公子小姐,由我们一起供养。”   庞夫人还要再说,秦阳道:“就这样定了,天色不早,我们早些入城,晚了太阳城就关城门了。”   待得蔡泽等人包扎完伤口,秦阳将马车让给庞夫人等女眷,又让亲卫将马匹让给蔡泽等伤者,蔡泽等人自然不敢上马,秦阳佯怒道:“谁不听号令就不许进太阳城。”   蔡泽等人只好满怀感激地上马。秦阳不骑马,众亲卫哪敢上马,都跟在他身后一起步行。但他们的脚程极快,轻轻松松便跟在马车旁边。   秦阳正和蔡泽说着别后的事情,忽然听到马车中穆桂英好奇地问:“姐姐,你是大哥哥的什么人?怎么跟在他身边?”   “我?我是阳阳的亲卫啦,不过以后是他夫人。”   “夫人?”   “就是妻子的意思,我排最大,其余像是星星、月月、小绮都排在我后面!”   秦阳正施展轻功跟在马车旁,顿时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王禀等人虽不知道星星月月小绮是谁,但人人都知道夕岚和秦阳的关系不简单,听她亲口说出,脸上现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夕岚早就看到秦阳了,此时把小脑袋探出车窗,故意道:“阳阳,累了么?要不要上车来休息下?”   秦阳装出凶恶的样子瞪了她一眼。夕岚扮了个鬼脸,眼波流转,示意“谁叫你一直不公开和我的关系。”   秦阳无奈朝她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你还小,等你恢复原来的样子再说。”   夕岚满脸委屈,装出潸然泪下的样子。   明知她是在捉弄自己,秦阳却不忍心拂她意,只好苦笑着点点头。好吧好吧,你要说便说个够。   夕岚嘴角现出一抹娇媚的笑意,高兴地做了个飞吻的动作,这才缩回车内。   秦阳见马车里庞夫人正神色古怪地望着自己,眼角一扫,王禀等人都在拼命忍住笑。   唉,眼不见心不烦,秦阳干脆丢下一句:“我去前面探路。”当下加快脚步,带着王禀和耿南仲奔前半里路。   天色完全黑下来时,秦阳一行已回到太阳城。马车上早就换上了太阳城的秘密旗号,一路上通行无阻,秦阳在城门处觅着孟松,托他去找吕夷简安排庞夫人和蔡泽等人的住处、找大夫治伤。   孟松没想到又能见到城主大人,甚至能得到他直接分派工作,顿时满脸荣焉,吩咐守卫按时关闭城门后便热情地张罗着替蔡泽等人带路。   穆桂英正和夕岚玩得开心,不舍分离。越近家里,秦阳越发思念大病初愈的妹妹,见两个小萝莉依依不舍,便一手搂起一个,对庞夫人道:“迟些我让亲卫送桂英回来。”   他又对亲卫们说:“一会你们直接到城主府旁的侍卫馆安歇就行了,有急事的话,王禀和耿南仲直接到府内找我。我先走了。”说罢施展轻功如飞魂幻影般直奔城主府。   众亲卫急忙跟了上去。   秦阳全力施展轻功,当真是快如流星,其时正是晚饭时候,街上行人不多,行人只觉得眼前人影一晃而过,细看下却谁也没看到,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穆桂英被秦阳的左臂搂住,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只觉得两边的街景飞速后移,脸上耳边风声呼呼,不但不害怕,反而满脸兴奋,愈发对自己这个大哥哥师父佩服得五体投地。   不过半炷香时间,城主府已在眼前,秦阳放夕岚和穆桂英到地上,大步向府门走去。   守卫们见一个锦衣公子带着两个小姑娘迎面走来,正要喝问,左边那人眼尖好,一下子认出秦阳,惊喜道:“城主大人!”急忙行礼,神情又紧张又激动又是崇拜。   此时秦阳在黄州征战的故事早已传遍大江南北,太阳城作为秦阳的嫡系城市更是每天都有最新消息从城主府里传出。正所谓三人成虎,百姓在耳口相传的故事里不断对秦阳进行神化,几乎将他说得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比如一人便灭掉了齐天王府的御林军等等,城中军民对秦阳的敬爱与崇拜已超过任何一名神祇。   秦阳见状微觉好笑,拍拍他的肩膀,吩咐道:“我还有十二名亲卫跟在后面,一会带他们到旁边的侍卫馆住下,若王禀和耿南仲来找我,直接让他们进府。”那守卫匆忙记下,秦阳已带着夕岚和穆桂英踏入家门。   城主府大体上保持着原来的规模,但在吕夷简、孟淮等人的执意坚持下还是进行了不少的修缮,变得比先前威严富丽不少,看起来已颇有几分中等富裕人家的派头。   穆桂英初次到城主府,好奇地东张西望。她与秦阳还不算熟悉,和夕岚却已亲如姐妹,两只小萝莉跟在秦阳身后说个不停。   秦阳刚踏入府门,便用天人合一的“天眼”感应整幢城主府的情况。此时他武功已入化境,“天眼”之下,方圆数百丈一切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耳目感应。   小蕾正在厨房里忙活,应该是在准备晚饭,月儿却是在书房中,似乎仍在批阅公文。   秦阳顿觉心疼,这小丫头大病初愈,居然又开始重新投入到城主的工作中。看来这次一定要带她走,不再让她这么操劳。   出乎秦阳意料的是,城主府中还有个小姑娘的气息,恰好就在院子里,秦阳刚走几步,她就发现秦阳了,惊喜地叫了声:“秦家哥哥!”飞奔过来。   小姑娘和现在的夕岚差不多年纪,十岁左右,鹅蛋形的脸蛋,弯弯的细眉,眼睛大大,脸蛋红扑扑,长得极为可爱,正是吕夷简的独女吕尚坠。吕夷简专门安排她每天来陪着月儿和小蕾,名义上自然是跟随着月儿学习医术,至于吕夷简的真实心思,除了他本人和他夫人外,怕谁也猜不到。   秦阳自然也猜不到,但他颇喜欢这个天真活泼的小丫头,当下摸摸她的秀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吕尚坠连忙捂住小嘴,低声问:“秦家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到,尚坠小妹妹,你怎么会在这里?”   吕尚坠郁郁不乐道:“爹爹来让我跟月儿姐姐学医术。”她生性好动,最坐不下来,哪能静下心来学习医术。好不容易熬过学习时间,便跑到院子里摘些花花草草玩,刚好遇到秦阳。   秦阳奇怪起来,吕总管怎么忽然让女儿学医了?难道是以学医为名,让吕尚坠看住月儿不让她过于操劳?   秦阳越想越有可能,暗暗感激吕夷简的细心。   他见吕尚坠好奇地打量着夕岚和穆桂英,暗道正好,就对吕尚坠道:“尚坠小妹妹,这个是夕岚姐姐,旁边的是穆桂英,你们三个先玩会儿,我去让小蕾多准备些晚饭。”   他又朝夕岚眨眨眼,示意她帮忙照顾两个小女孩,夕岚知道他是要去找月儿说些贴心话,不情不愿地点点头。   微风掠起,秦阳身如幻影,眨眼间已消失在三人面前,看得吕尚坠和穆桂英两双眼睛睁得大大的。   穆桂英惊羡地问夕岚:“姐姐,我什么时候才能学到大哥哥这样的本事?”   “唔……阳阳的情况比较特殊,与世人都不一样,不过小妹妹你筋骨不错,认真跟着阳阳学的话,应该可以与星星她们差不多水平。”   吕尚坠并不怕生,见夕岚和穆桂英是随秦阳进来的,料来定是自己人,便插口道:“秦家哥哥还会法术呢,上次我就见过他将小鸟放在手中,小鸟怎么也飞不走,可好玩了。”   吕尚坠得意地将当日秦阳在广陵城吕府里“表演”戏法的事说了遍。听得小穆桂英“哇哇”地惊呼起来,眼睛闪闪发光,神往不已。      第二百一十章 我爱月儿      数盏油灯将书房照得极是明亮,月儿专心致志地审阅着公文,夜风从打开的窗户吹过,吹乱了她鬓角的秀发。   她轻轻将秀发拨到耳后,提起毛笔,在公文里签上意见,再盖上“城主秦如月”的印章。这份是关于近万名暗线秦家军潜入城中,陆续安置和加强武器装备、训练的请示,孟淮、吕夷简、孟少枫都已详细地写明相关情况,甚至还写明了与韩维那一万二千名新秦家军的联络方式、相互呼应作战的计划等。种种迹象表示,秦阳已准备独立了。   对于这点,月儿早就心里有数,哥哥本来就是逼于形势诈降,对淮南王谈不上什么忠诚,而且淮南王还是害死三兄妹爹娘、毁他们家园的仇人。淮南王以星儿为人质,令哥哥出兵剿匪的事,更是触到了他最大的逆鳞。月儿甚至可以想像得到,哥哥在率军离开广陵城的那一刻起,就没打算再将兵马交还回去。   月儿将公文合上,放到一边。桌上的公文已不多,近来吕夷简按着秦阳的吩咐,开始独立处理越来越多的政务,只将最重要的那部分交给她作最后的决定,月儿的工作轻松很多,特别是随着近半个月雪灾过去,城中诸事慢慢回到正常轨道,月儿心情也舒畅起来。   她从怀中掏出一块小石板,轻轻地抚摸着上面的字。原本有些粗糙的小石板已被她日复一日的抚摸,变得极是光滑。   “我想月儿”。   原本刻得极深的四个字已稍稍磨平。   我也想哥哥。   就算她再不愿承认,但这份心底里的思念却在与哥哥分开这数个月间急速萌芽生长,之前她在月夜奔跑百里,只为见哥哥一面,她便已清楚意识到自己的感情。   星儿早已情根深种,自己又何尝不是?   那日秦阳匆匆来回,月儿只在迷糊中与他说过几句话,现在回想起来依然恍在梦中。   哥哥曾说过要带她走,最终却在她醒来之前就走了。想到这里,月儿按捺不住心中失落之情,叹了口气,喃喃道:“哥哥不知现在怎样了……”   她正怔怔地抚摸着小石板出神,忽然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石板上的字变模糊了,看来我下次得用块金牌来刻了。”   月儿全身剧震,霍然回头,见哥哥正微笑着望着她,目光无比温柔。   “哟,月儿,我回来了。”秦阳若无其事的举起手打招呼。   感受心中的小秘密被哥哥窥破,月儿的脸刷地红了,飞快将小石板塞到桌上的公文下,站起来羞恼道:“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进来都不敲门?”   “刚刚到的,嗯……我是从窗户进来的,见你这么专心就没打扰你。”   月儿怔住了:“哥哥,你……你一直站在我身后?怎么我不知道?”   月儿的惊讶是有道理的,要知她的武功在太阳城里已是首屈一指,哥哥竟然可以从窗户进来、悄无声息地站到她身后,难道哥哥现在的武功已高到如此匪夷所思的地步?   秦阳脸上露出捉狭的笑意:“也不是很久,只是看你批阅了几份公文,然后不知发什么呆,咦,刚才你手里的东西怎么不见了?”   月儿的脸蛋更红了,低着头不说话。   半个多月没见,月儿的气色明显好了很多,消瘦的俏脸也稍稍恢复了昔日的神采。望着她亭亭玉立的身段,娇羞动人的侧脸,秦阳心里热血涌起,快步走过来,一手将她搂入怀中,柔声道:“月儿,哥哥回来了。”   短短的七个字胜过千言万语,一层朦胧的水雾迅速弥漫了月儿的双眸。   她感受着哥哥熟悉又稍显陌生的气息,小手紧紧地拉住哥哥的衣角,心中无数的思念与委屈,都只化了五个字:“嗯……欢迎回家。”   秦阳的眼眶也湿润了。他一边抚摸着妹妹柔滑的长发,一边将头埋到她粉颈旁的秀发中,用力地嗅着妹妹身上清新动人的香味。   月儿哪曾被哥哥这样亲热对待过,哥哥温热的呼吸就在她耳旁,她只觉得心脏越跳越快,几乎要跳出来,身体也不由自主地轻轻抖动起来。   月儿全身发软,忍不住轻轻推了推哥哥,低声嗔道:“哥哥,快放开我,要是被人看到了,成什么样子?”但她手脚无力,这样一挣扎,反倒整个人都投入到哥哥怀中。   感觉妹妹的体温急速升高,知道妹妹正羞得不行,秦阳反而抱得更紧了,凑在她耳边认真道:“不放,这次抱住了,就一辈子不放。”   月儿的俏脸更红了,急急用力推开他:“哥哥你……你胡说什么呢!我们……我们是……”她已隐约察觉哥哥打算说什么,顿时心摇神动,全身都羞得火烧般滚烫起来,脸上更是红得几乎要冒烟。   但哥哥抱得太紧,她根本推不开。听着哥哥用极蛮横的语气打断她的话。   “你想说我们是兄妹?我不管这些。”   秦阳双手按在月儿的肩膀上,凝视着她的眼眸,一字一句道:“月儿,我喜欢你。我不管你是我什么人,不管世上有多少人反对,我都会一直这样喜欢你,爱着你。”   月儿的呼吸陡然停止,眼眸里闪过无数色彩,全身急剧抖动起来。   她咬紧樱唇,颤声道:“哥哥,你……你知道你在说着什么?”   “知道,我清醒得很。我是真心的,我爱月儿。”   月儿手足无措起来,就算她已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万万想不到哥哥回答得这样理直气壮,这样单刀直入。   “我爱月儿”,这四个字尤甚于“我想月儿”,像是有着千斤重量,直接就闯进了她心灵的最深处。   “可是……可是……”她话还没说完,樱唇已被秦阳封住了。   月儿的眼睛瞬间睁大了。   她只觉得天旋地转,数年来辛苦维系的防线轰然崩塌。与那日在雪中离别的“礼仪之吻”   不同,她明显感受到哥哥在这一吻中的力量与情意。   热泪在不知不觉间已滚滚而下。   月儿不由自主是紧紧攥住哥哥的衣服,迷失在他充满深情的热吻中。   自从上次差点失去月儿,秦阳已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向妹妹表白清楚自己的情意,至于月儿对他只是有着兄妹之情,或者是也像星儿一样有着更深的禁忌感情,他都不管。   这份深藏在心底的感情在半个月前月儿病危时爆发出来,就在不断膨胀。   世上没任何事可以阻挡他和星儿在一起的决心,自然也没任何事可以阻挡他与月儿在一起的决心!   好一会,秦阳才离开了月儿柔软温香的红唇,他细心地拭去妹妹脸上的泪水:“怎么?不愿意和哥哥在一起?”   月儿摇摇头,她胀红着脸道:“可是……可是……”   “没有可是,我爱月儿,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秦阳轻轻握住妹妹的小手,坚定道:“如果你不愿意,我就一直说,天天说,反复说。一次打动不了你,我就说十次、百次、千次、万次,直到你我都老了,白发苍苍,我也会继续说,我爱月儿,我爱月儿,我爱月儿……”   月儿眼中的泪水再次湿润了双眸,小嘴嚅动着,却什么也说不出,一股巨大的幸福与罪恶感流遍她全身。   秦阳静静地凝视着她,极有耐心地等着答复。见月儿这样的神色,他觉得有戏,起码有七成把握!   月儿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仿佛在进行着天人交战,好会儿,她才勉强抬起头:“哥哥……有些话我想和你说,若你听过了这些话后,还是愿意和我在一起,我……我就永远留在你身边。”   秦阳暗暗奇怪,难道有什么比血缘关系还要重要?他见月儿脸色凝重,俏脸上的红晕已开始消退,变得苍白起来,脸蛋上写满了痛苦与挣扎。   他大觉心疼,拉着月儿坐到椅子上,抱她坐到自己大腿上,柔声道:“如果这些事不是我必须知道的,你可以一直不说。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我最爱的姑娘。”   月儿望着哥哥坚定的目光,心里又是甜蜜又是悲伤。   她紧紧反握住哥哥温暖的手掌,轻声道:“哥哥……这些事,你和星儿都有权知道……本来,不该由我来告诉你的。但义父已不在了,只能由我来说了。”   秦阳感受妹妹柔软的小手渗出冷汗,知道她说的事绝对非同小可,便轻轻抚摸着她的俏脸:“啊……你就说吧。不用急,慢慢说,不管说多久,我在会听着。”   月儿苦涩一笑,轻声道:“哥哥,你还记得,我上次对你说过,希望你娶了星儿吧?”   秦阳点点头。   月儿的声音颤抖得越来越厉害,她甚至不敢再看秦阳:“其实……我和星儿……不是哥哥的……妹妹。”      第二百一十一章 笑问鸳鸯两字怎生书      秦阳大觉意外。不是妹妹?不是妹妹是什么?   他努力按捺下追问的冲动,另一只环抱着她娇躯的手臂加了几分力气。   月儿屏息静气好会儿,见哥哥居然什么也不问,而且对待自己的态度几乎没变过,心里更是辛酸难过。   她咬咬牙,终于继续低声说道:“……我和星儿的亲生娘亲,是爹爹的二房。她原来是广陵城里青_楼……的花魁。”   “青_楼”二字仿佛耗去了她大部分力气,她缓了好一会,才接着道:“她……极得城中的才子们喜爱。爹爹也是其中一个仰慕者……可是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和一个落拓秀才有了私情,珠胎暗结,但那秀才无权无势,无力替她赎身,她便用计谋……与爹爹春风一度,诱使爹爹花了数万两银为她赎身。她诞下我和星儿后,又从家里盗……盗了大批财物,抛下我和星儿,与那秀才私奔,不知去向……”   秦阳没答话,继续静静地听着。   “此事后来被爹爹知道真相,差点要溺杀我和星儿,是娘亲……也就是大娘、哥哥的娘亲,她好心收养了我和星儿,视为己出。此事,府中有不少下人都知道,我也是小时候无意中听来的,哥哥你也是知道的,那时还对我和星儿特别冷淡……后来那些多嘴的下人都被大娘赶走了,娘亲……大娘说,那些话都是胡言乱语,让我别相信,但……但我知道,这都是真的……因为娘亲……大娘的眼神特别的温柔、充满了怜悯和同情……”月儿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期间她好几次提及“娘亲”,又勉强自己改口叫回“大娘”。   “后来,我向范管家套话,他以为我已知道这事,就向我说出了所有的实情,我才确信这件事。之后贼兵叛乱,我们三兄妹随范管家到了孟家村,哥哥你头部受伤,失去了记忆,我……我反倒松了口气,我和星儿只是那个卑鄙低贱的妓_女生下的女儿,连亲生父亲是谁都不知道……我……我怕哥哥知道后会和以前那样疏远我们……我和星儿,都对不起你们秦家……”   “所以说,你就因为这个原因一直瞒着我和星儿?”   哥哥的声音似乎在压抑着什么感情,月儿全身抖个不停,根本不敢再抬头望哥哥,只是流着泪道:“我知道……我和星儿这样的出身会被哥哥瞧不起……但星儿待哥哥是一片真心,希望哥哥……千万别嫌弃她出身低微,哪怕是纳她为妾……也别抛弃她。”   那时社会分三教九流,等级森严,而妓_女没有民籍,比起紫烟暖玉的教坊侍女身份更加低贱,属于最低层、最受人鄙视的身份,妓_女的孩子更是永世为奴,不得拥有民籍,同样是贱民。   月儿自幼接受这样的思想教育,等级尊卑观念早已根深蒂固,哪怕是随着秦阳学习了几年,接触到很多新颖的思想,但在内心深处依然有着深深的自卑与恐惧。此时她脸色苍白得吓人,手足发冷,同时又如释重负。   这个秘密藏在她心中太久,每次哥哥待她越好,她就越是挣扎犹豫,觉得自己是靠着欺瞒才得到哥哥的宠爱,良心备受谴责。对于星儿的感情她看在眼里,反倒更不敢说出实情,怕星儿接受不了。   今天听到哥哥的肺腑之言,见他甚至不顾所谓的“血缘关系”、逆伦之忌,向自己表白爱意,月儿深受感动,终于鼓起勇气说出了这个秘密。她知道哥哥的想法与当世大多数人都不一样,但这并不代表他就能接受这样的事实,何况一旦没了血缘关系作为羁绊,她这个妹妹又算是什么?她还能算得上是妹妹吗?   她太了解哥哥,更知道哥哥对于亲情的重视,正因为越是了解,才越害怕失去妹妹这个身份。   月儿像是等待审判般,咬着樱唇低头不语,全身绷得紧紧的。   忽然间感受额上被哥哥用力弹了两下,听到哥哥略显不高兴地问了句:“傻瓜,就因为这样无关紧要的小事,你一直在烦恼?”   “……小事?”月儿惊讶地抬起头,泪眼朦胧中,却见哥哥似笑非笑,似恼非恼,神色古怪至极。   秦阳又捏了捏她的脸蛋,低声训道:“月儿,你跟哥哥学了几年书?”   月儿还没回过神,潜意识地答道:“六年……”   “学了六年,还有这样的想法,不合格,太让哥哥失望了。”秦阳装出失望的样子,嘴角溢出的笑意却泄露了他最真实的感情:“所以,要惩罚一下。”   他俯下身子,再次吻住了月儿的红唇。   月儿那些所谓的“烦恼”,在他这个接受过现代教育的穿越者眼里简直什么都不算,妓_女的私生女又怎样?等级尊卑?秦阳的字典里根本就没这四个字。反而说,没有血缘关系这个事实让他彻底脱解起来。   没血缘关系!   没血缘关系!!   一直困扰他和星儿的那份背德感,一直横在他和认真的月儿之间的最深鸿沟,就这样轻易被化解了。   要是真有血缘关系,他反倒没把握说服月儿和自己在一起。当然,他是决不会放弃月儿的,他原本还打算哪怕用上数十年的时间,也要慢慢软化、说服月儿。他甚至为了能迎娶两个妹妹,早已想好如何伪造证据,证明两个妹妹与他只是表亲关系什么的,至于孩子,让小绮多生两个,当成是两个妹妹所生下的就行了,用活泼健康的婴儿来堵住世人的嘴——只要能与两个妹妹在一起,他已决心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最坏的结果是与两个妹妹退隐山林。   现在既然没有血缘关系,自然省下了这些功夫,他甚至可以光明正大地娶两个妹妹为妻,生儿育女!   秦阳全身的筋骨都松弛起来,内心的感情如火山爆发般喷涌而出。他紧紧地抱住妹妹,吮吸着她柔软的樱唇和香舌。   他知道月儿是个较真、认死理的人,说再多的话解释还不如最直接的动作来得有力。   “哥……哥……”月儿感受到哥哥发自内心的深情与疼惜,喜悦的热泪湿润了脸庞。   她一直最为担惊受怕、隐藏心底,甚至不惜克制感情也要瞒下去的身世真相,哥哥居然完全不在意。巨大反差导致的惊喜,使得她再也克制不住心中的感情。   她紧紧地攥紧哥哥胸前的衣服,开始笨拙地回应哥哥的亲吻。这方面她与以前的星儿是半斤八两,哪里比得上和星儿研究了一个多月接吻技巧的秦阳,很快就被秦阳挑拨得全身发软,娇躯滚烫。   直到月儿呼吸不畅,脸蛋儿潮红不已,秦阳才离开妹妹的樱唇,无限怜惜地将她拥入怀中:“傻瓜,无论你是不是我的亲生妹妹,父母又是什么人,在我眼里,你就是秦如月,我最爱的妹妹。以后有什么事都不许瞒着哥哥独自去烦恼,知道么?”   听着哥哥温柔至极的甜言蜜语,完全没爱情经验的月儿很快就沉浸在巨大的幸福中,完全没了以往的傲气,如温驯的猫儿般蜷在哥哥怀中,一边不住点着头,一边哭了起来。   秦阳知道她这些年承受了太多的压力与委屈,只是温柔地抱着她,任由她用泪水洗刷心中所有的悲伤。   悲伤尽去,剩下的就是喜悦,他要用一生,守护着妹妹的这份喜悦。   月儿哭了好久,才止住了声。秦阳掏出手绢,细心替她擦干眼痕,柔声道:“这次是最后一次了,以后哥哥不会再让你哭了。”   月儿心中甜滋滋的,羞喜地抱住哥哥。   月儿的娇躯极是柔软舒服,但比起星儿来说却显得瘦削不少,秦阳想到这几个月来妹妹独力撑起太阳_城的艰辛,心疼不已,轻吻着她的脸:“月儿,不要做这个城主了,以后跟在哥哥身边好不好?”   “好的。”月儿听话地点着头,她又稍显不安地低声问:“哥哥,你真的不在意我和星儿的出身?真的不在意我和星儿并非你的亲生妹妹?”   “你觉得哥哥在说谎?”秦阳凝视着她的双眸,开心地笑了起来:“倒不如说,不是亲生妹妹更好,我可以同时把你当成妹妹和爱人,给你两份爱。月儿,我爱你。哪怕上天注定我与你只有半世的情缘,也无法改变我对你一世的情长。”   秦阳本来就嘴巴甜能言善辩,这些日子为了哄星儿、小绮和夕岚,更是将千百年来各种甜死人不偿命的情话信手拈来,运用得无比纯熟,月儿再理性再聪明,初偿情味也被哄得晕头转向。   “哥哥……”月儿的心里几乎要甜出蜜糖来,她结结巴巴道:“我……我也……我也爱着哥哥……”   说罢,她羞涩地把滚烫的脸蛋埋入哥哥的怀中。   平时月儿在外人面前总是淡淡的不流露感情,在哥哥面前经常傲傲的爱管教哥哥,这时娇起来却比星儿还要羞涩可爱,特别打动人心。   我家月儿怎可以这么可爱!   秦阳看得食指大动,正要再痛吻妹妹一番,忽然间门外传来脚步声,小蕾在门外轻声道:“如月姐姐,晚饭准备好了。”   “知……知道了。”月儿这才清醒过来,急忙离开哥哥的怀抱。   摇曳的烛光下,月儿又羞又喜地站在哥哥身边,手脚都不知道该往那里摆。   秦阳微微一笑,拉着她的小手道:“走,我们一起吃饭去。”   月儿凝视着哥哥日渐挺拔的身影,被他拉着向前走,恍如回到幼时,紧跟在哥哥身后,跟着他前进,一股无法用笔墨形容的安心感与爱意占满了她的内心。   “嗯。”她轻轻点头,哪怕此刻哥哥说要带她去天涯海角,她也不会有半点犹豫。   秦阳刚走了几步,突然停了下来,拍拍脑袋道:“糟糕,我忘记让小蕾准备多几份晚饭了,这回得饿肚子了。”   他可怜巴巴地望着月儿。   月儿卟哧地笑了出来,轻声训道:“哥哥,明明都已经是统率数万人的统领了,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丢三落四的。”   她紧紧地反握哥哥的大手,俏脸上泛起一丝甜蜜温柔的笑意:“走吧,笨蛋哥哥,我给你煮些吃的。”   奸计得逞的秦阳笑眯眯说。   “嗯,月儿煮的饭菜,我吃一辈子也不会腻。”   月儿做的饭菜,   他本来就是打算吃一辈子的。      第二百一十二章 晚饭      饭厅正中间的大桌子里摆满饭菜,烛光燃起,饭香扑鼻。   但谁都没说话,一种奇异的气氛弥漫在饭厅里。   尴尬,绝对的尴尬。   夕岚旁若无人地坐到秦阳的大腿上,一如往常地张着嘴巴等候秦阳喂饭。   平时给小萝莉喂饭倒没什么,甚至明知夕岚已恢复了记忆,秦阳也没刻意改变这个习惯,反倒当成是两人之间的一种特殊**交流而乐在其中,但问题是,现在月儿、小蕾、吕尚坠、穆桂英,四双眼睛正齐刷刷地盯着他。   秦阳浑身不自在,连含在嘴里、月儿亲手做的饭菜都食不知味。   其余三个萝莉可以忽略不提,关键是刚刚确定关系的月儿他可惹不起,更不想在这样最甜蜜的时期惹她不高兴。   “怎么啦?阳阳,我饿了,要吃饭。”夕岚的表现完全符合她外貌的年纪,撒娇般蹭着秦阳。   夕岚的性子本来就与常人不同,特别爱捉弄人。秦阳苦笑不已,他知道夕岚是在报复自己丢下她陪两个小萝莉玩,故意在月儿面前捉弄自己。   感觉月儿的目光开始变得冰冷,秦阳咳了两声,凑到夕岚耳边低声道:“夕岚姐姐,你自己吃吧,今天比较特别……”   “哼~”夕岚用鼻子哼了声:“有什么特别的?难道你这么快就玩腻我的身体,要抛弃我了?”   秦阳哭笑不得,见月儿的目光越发冰冷,连忙解释道:“我可什么都没做过!月儿你别当真了!”   “嗯?难道你说爱我喜欢我要永远和我都一起都是骗我的?明明都对我做过这样那样的事了。”夕岚装出悲伤的样子,还抹着眼泪。   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   “好好好,我喂,我喂还不行嘛!”秦阳心里本来也极是宠溺夕岚,此时干脆自暴自弃地拿起勺子把饭菜塞入夕岚嘴里,堵住她的嘴。   月儿“啪!”地放下碗筷,淡淡道:“我吃饱了!”站起来就走。   秦阳慌忙叫住她:“月儿,你等等。”   月儿根本不理他,转身大步跑了出去。   秦阳低声在夕岚耳边道:“夕岚姐姐,今晚你如果乖点听话点不给我添乱,我什么都答应你。”   夕岚眼珠一转,笑眯眯道:“真的?什么事都答应?”   虽然明显感觉到夕岚的阴谋,见月儿已走出了饭厅,秦阳急忙道:“好好,什么都答应。”   夕岚这才笑嘻嘻地跳下地,坐到旁边自己拿起碗筷吃饭。   秦阳丢下句:“你们先吃。”施展轻功急追出去。   月色如水,夜风带着寒意,月儿正站在院子的树下生着闷气。秦阳快步走过去,悄悄要拉住妹妹的小手。   月儿白了他一眼,甩开他的手。秦阳厚着脸皮紧紧握住:“月儿,你听我说……”   “有什么好说的?怎么不陪着那小妹妹?”月儿的声音无比冷淡,转过身子不看哥哥。她依然不知道夕岚的身份,因为有吕尚坠和穆桂英在场,秦阳只是简单地介绍了夕岚的名字。   “天冷呢,你大病初愈,别冻着了。”秦阳脱下外衣,细心地替妹妹披上。   在哥哥的温柔攻势下,月儿再也板不起脸,撇撇小嘴说:“那你就说呗,反正嘴巴长在你身上,我管不着。”   秦阳趁机从后面抱住她的纤腰,凑近月儿的耳边,轻声说:“不是你所想的那样。夕岚外貌虽然是小姑娘,可她是夕岚姐姐,是小白狐变的,大概七八个月后就会恢复成原来的样子,比你还要年长一些。”   见月儿惊讶回头,他便低声地将小白狐在广陵变成小女孩、跟着他千里征战、用灵狐鲜血救了月儿的事一一说了遍。他本来就擅长讲故事,这些事情都是真实经历过的,说出来更显得曲折离奇、动人心魄。   月儿听得入了神,听到紧张处不自觉地反握住哥哥的手,听到夕岚割腕滴血救她时,她不禁“啊”了声。   听完故事,她长长吁了口气:“难怪哥哥待她这样好,夕岚姐姐确实是个好姑娘。”   秦阳柔声道:“嗯,夕岚偶尔爱捉弄人,但待我们都很好,所以不要生气了,好么?”月儿本来就是个特别懂事的姑娘,此时更不好再说什么,她转过身,轻轻靠在哥哥胸膛前,点了点头。   “哥哥,那个……”   秦阳打断她的话,嘴里像抹了蜜糖般道:“如果你想问你和夕岚谁更重要,我会回答一样重要。如果想问喜欢你还是喜欢她多些……这个问题夕岚也问过,我当时回答她说,月儿排在她前面。现在也同样回答你,我更爱月儿多些。”当然,星儿排第一什么的,此刻就算撕了他的嘴也不会坦白说出来。   “笨蛋哥哥,谁问你这些,莫要胡言乱语哄我,我才不相信呢……”嘴里这样说着,可在哥哥的甜言蜜语攻势下,月儿早就溃不成军、彻底沦陷了,俏丽无双的脸蛋上染上一层浓郁的晕红,小拳头轻轻捶着哥哥的胸膛,但那动作温柔无比,分外诱人。   搞定!秦阳心中大喜,静静地抱住妹妹,任由月亮将银光披在两兄妹身上。   此时无声胜有声。   月儿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拉过哥哥的手,抚摸着他手腕上的伤痕。伤口早已愈合,但那深深的牙痕还是留了下来,可以看出当时哥哥为了救她是多么的拼命,甚至是打算以命相换。   月儿眼眶湿润了,她疼惜道:“哥哥,以后不许做这样的傻事了。”   “哪里傻了?为了我最爱的月儿,我什么都愿意做。”   月儿心里甜蜜无比,踮起脚尖,轻轻吻在哥哥的脸上。   轻柔香甜、如蜻蜓点水般纯纯的吻让秦阳心里大乐,忍不住俯身吻回去。   目标自然是妹妹诱人的樱唇。月儿脸红耳赤,却不闪不避,任由哥哥吻自己。   好会儿,两人双唇分开。秦阳见出来颇久了,怕妹妹真会着凉,便笑道:“月儿,我们回去吃饭吧,你太瘦了,再不多吃些饭,摸起来就没那么好手感了。”   月儿羞红了脸,挥拳捶打哥哥:“谁……谁答应让你摸了!”   咳咳,秦阳自然不会说出其实早就摸了个遍的事。他拉着月儿的小手,认真道:“月儿,我想把我们的事公开告诉其他人,你觉得好么?”   要公开关系,就必然要说明月儿的出身,月儿浑身一震,犹豫道:“这个……星儿还不知道身世,等她回来再说。”   凭着秦阳对星儿的了解,星儿连妹妹的血缘身份都不在意,哪里还会在意自己的出身。但他尊重月儿爱护妹妹的心意,便点头道:“那我们先不说,待得星儿回来后,我们再商量怎样办。”   星儿和小绮的事他还没告诉月儿,现在正是与月儿最亲密的热恋期,他打算过几天再寻个机会告诉月儿。   两人手拉手回到饭厅,见四个小姑娘还在那里等着,居然都没动筷子。   小蕾站起来道:“饭菜凉了,我先去热热。”   她见老师和月儿姐姐手拉手极是亲密,不禁愣了愣,但她知道两兄妹从小关系就很好,倒没多想。   秦阳见夕岚正用满怀深意地目光盯着他和月儿握在一起的手,便朝她眨眨眼,示意“就是和你所想的一样”。   “哼~”夕岚漂亮的小鼻子又皱了皱。   月儿走到夕岚身边道谢:“夕岚姐姐,我都听哥哥说了,谢谢你救我一命。”   见月儿一脸认真,夕岚反倒不好意思起来,她红着小脸蛋道:“没事啦,月月你以前也待我极好,我都知道。”   “月月?”月儿还不知道夕岚喜欢用叠音称谓。   旁边的吕尚坠奇怪地问了句:“月儿姐姐,你怎么叫夕岚做姐姐?”穆桂英也一脸好奇地望着月儿。   月儿这才意识到夕岚还是个十岁小萝莉的事实,顿时困窘起来。   倒是秦阳替她解围了:“嗯,我们的夕岚喜欢别人叫她姐姐,对不对,夕岚姐姐?”   夕岚没好气地瞪了他一声,低声嘟囔着:“平时又不见你经常喊我姐姐。”   秦阳微微一笑,摸摸她的秀发安抚下,帮着小蕾去热饭。   饭菜重新端上来,秦阳左边坐着月儿,右边坐着夕岚,心情大好的秦阳一边给各个女孩儿夹着菜,一边说起各种奇闻趣事。凭着他在前世所见所闻的渊博知识,随便拣些没说过的,也听得几个女孩儿时而惊呼时而欢笑,月儿和小蕾早知道秦阳学识过人倒没什么,吕尚坠和穆桂英与秦阳接触不多,满脸崇拜。   夕岚不知何时又坐回秦阳的大腿上,占据自己的专用席位,得意至极。   在她心里,阳阳是她未来的夫婿,阳阳越厉害,她越是自豪。      第二百一十三章 我要跟着老师      第二天一早,秦阳正和月儿、小蕾、夕岚吃早饭,吕夷简带着吕尚坠进来了。   两人交情极深,秦阳直接让吕夷简父女坐到饭桌一起吃饭,小蕾赶紧去准备碗筷。   吕夷简等人昨晚就已得知秦阳回到太阳城的消息,但没得到秦阳的召集指示,知道他是专门回来看妹妹的,都没敢来打扰他。   吕夷简坐下,见月儿气色不错,便开玩笑道:“月儿城主今天好像更漂亮了。”   他与秦阳属于忘年之交,但对月儿却是当成女儿般疼爱。对月儿这个做事认真又聪明的城主,他是发自内心的喜欢与尊敬。   月儿见哥哥正含笑望着自己,顿时脸蛋儿涨红,掩饰道:“吕总管说笑了,这些日子给你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倒是我家的尚坠小丫头给月儿城主添麻烦了,听说她学医极不安分?”   旁边的吕尚坠望了秦阳一眼,嘟起小嘴道:“爹爹!”似乎对爹爹在秦阳面前说她坏话表示不满。   吕夷简哈哈大笑,问起秦阳关于好友包拯的近况,秦阳自是知无不言。听说自己举荐的好友得到重用,吕夷简心情大悦,忽然感觉有人在拉他衣袖,回头一看,却是坐他旁边的吕尚坠。吕尚坠不断地朝他使眼色,吕夷简故意问道:“咦?尚坠,怎么了,眼睛不舒服?”   品尚坠气得直瞪眼,跺着小脚嚷着:“不是啦,爹爹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忘记说了?”   “哦哦,哎,你看我,年纪大了记性不好。”   吕夷简“勉为其难”地对秦阳道:“主公,我知道你一直都比较忙,本来不好打扰你……只是这丫头昨晚回来后就一直磨我当说客……”   秦阳奇道:“吕总管不必客气,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尽管说。”   吕夷简一脸无奈叹了口气:“主公,你也知道,我家这个丫头野惯了,总是坐不住,我原本想让她学医磨磨性子,但看来反倒给月儿城主添麻烦了。昨晚她听说你收了个徒弟,便磨着我出面说情,说也想拜你为师……”   原来是这事,秦阳昨晚就见吕尚坠和穆桂英、夕岚玩得极是融洽,想必是吕尚坠身边同年纪的玩伴不多,想多和两个小姑娘一起玩耍。   秦阳转头望向月儿:“月儿,你有没有兴趣收徒弟?”   他想到以后四处征战,哪可能带穆桂英和吕尚坠在身边,倒是月儿曾说过想当老师,正好有两个小姑娘可以教导下。   月儿还没答话,吕尚坠已不管不顾地跑过来拉住秦阳的袖子,可怜巴巴道:“秦家哥哥,你不愿意教我么?”   月儿脸上总是冷冷淡淡的没什么表情,加上做事认真细致,吕尚坠反倒有点怕她,这段时间学医没敢捣蛋,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老师是月儿。   秦阳为难了,他柔声道:“尚坠,我平时四处出征,可能没时间细心教导你,月儿姐姐也很会教人……”   “那平时秦家哥哥你教我们,你没空时月儿姐姐教我们,这样好不好?”   旁边吃着糕点的夕岚插口道:“阳阳,教一个是教,教两个也是教,这小姑娘的资质不错,你自创的那些武功本来就挺适合女孩儿学的,正好教给小坠坠和小桂英。”她指的自然是秦阳的咏春门武学。   吕夷简早已留意这个旁若无人地依在秦阳旁边的小萝莉,这时见她发话,便问道:“主公,这位是……”   秦阳想起还没向他介绍过夕岚,便简单介绍说:“这是夕岚,武艺高强,目前是我的贴身亲卫……”又见夕岚鼓起小脸蛋,明显对这个说明不满意,只好补充了句:“姑且算是……我最亲近的人。”   “哼~”夕岚这才勉强点点头。   月儿知道夕岚的身份倒没什么,吕夷简和小蕾望向夕岚的神情顿时古怪起来。吕夷简咳了两声,没再深究下去,把话题绕回女儿拜师的事上:“主公,这小丫头没大没小的,你可别见怪。”   吕夷简开口在先,加上夕岚帮腔,秦阳见吕尚坠满脸恳求,便答应下来:“吕总管客气了,如果你不嫌弃我才疏学浅,我便收下尚坠小妹妹为徒。”   “谢谢秦家哥哥!”吕尚坠高兴得欢蹦乱跳,又跑到夕岚面前道谢:“夕岚姐姐,谢谢你啦。”她还没到十岁,外貌看起来比夕岚稍小一点,昨晚便以姐妹相称。   夕岚性子爱玩,见多了个小玩伴心里也高兴,便拉着吕尚坠坐到旁边一起吃早饭。   吕夷简心里简直乐开了花,他“一脸歉意”道:“给主公添麻烦了。”   他先让吕尚坠行了拜师大礼,又道:“尚坠,以后你就要跟在主公身边,要乖乖听话,多向这位夕岚姐姐和月儿城主学习,不许再顽皮捣蛋了。”言下之意竟是让吕尚坠一直跟在秦阳身边。   秦阳这次回来原本只是想带月儿和小蕾走,但既然收了两个小徒弟,总不能让她们在太阳城自生自灭,便对吕夷简道:“既然如此,那明天尚坠小妹妹就和我一起出发回黄州好了。”   “那我让夫人今天收拾好这丫头的行李。”他拉着女儿的手,将她放到秦阳手中,意味深长道:“主公,我的女儿就交给你了。”   秦阳以为是托自己照顾吕尚坠,便答道:“好,吕总管放心吧,尚坠小妹妹虽然会跟在我身边,但若我出征会让她留在重兵把守的城池里,不会让她出事。”   “老师……那个……您明天就走?”旁边传来一个怯怯懦懦的声音,却是小蕾。   秦阳见小蕾欲言又止,满脸不舍,心中涌起阵阵怜惜之意,便温和道:“嗯,我只回来两天,明天一早就走。不过,你和月儿也要跟着我一起走。”   老师要接自己一起走!小蕾想起前个月前秦阳曾说起过说要带她在身边的承诺,顿时心摇神动,“哐!”手里的碗没拿稳,掉到地上,摔成无数碎片。她满脸通红,惊慌失措道:“对……对不起。”   俯下身子就要去捡那些碎片,忽然微风掠起,一只有用的手轻轻捉住了她的手腕。   这只手掌很大很温暖厚实,与一直印在小蕾心底里的记忆重合起来。   感觉到老师的呼吸近在咫尺,小蕾心脏几乎要蹦出来,她结结巴巴道:“老师……那个……那个……”   秦阳拉她起来,将她按回椅子上,柔声道:“别弄伤手了,等我来。”   他双掌凌空轻挥,阴柔的掌劲收收放放,瓷碗的碎片如同被无形的扫把扫成一堆,然后纷纷跳到秦阳手掌一寸左右的空间中。   除了夕岚见惯不怪,月儿、小蕾、吕夷简和吕尚坠都看得目瞪口呆,如同看戏法。吕尚坠更是兴奋地拍起手来:“秦家哥哥,你这戏法好厉害,能不能教我?”   秦阳眨眨眼道:“学起来比较辛苦,要看你肯不肯努力学了。”   “学!学!我一定努力学!我还想学那个把小鸟放在手里飞不走的戏法!”   秦阳微微一笑,将碎片收拾好,替小蕾换上一个干净的瓷碗。   “老师……我……我自己来就行了……”小蕾感动得泪光闪动。   秦阳轻轻蹲下身,平视着小蕾的双眸道:“小蕾,老师说过要照顾你,可这段时间太忙,一直把你丢在城主府里,根本没能照顾好你,如果你不介意四处漂泊,我想将你带在身边。”   见到老师温和的微笑,“老师……那个……”小蕾连脖子耳朵都涨得通红,颤声道:“我……不介意……我要……”   小蕾紧张得全身绷紧,小手紧紧地捏住衣角。   孟芷蕾,一定要说出来!她暗暗捏紧小拳头,深呼吸一口气,几乎用尽力气般喊了出来:“我,我要跟着老师!”她声音不大,但语气极是坚决。   秦阳微微一怔,小蕾平时在他面前总是畏畏缩缩的样子,他一直无法确定小蕾是想留在城主府还是想跟在自己身边,这时见她难得地明确表态,进步不少,便含笑摸摸她的秀发:“嗯,那你今天也抽空收拾一下吧。以后我有空也会继续教你念书,这些日子我不在,你有没有好好复习?”   小蕾按捺住激动的心情,轻声回答道:“嗯……老师教过的……我……我都记得。”   所有都记得,因为老师您对我说过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在心里。   小蕾眼眶湿润,她低下头,但心里老师的形象却无比清晰。      第二百一十四章 天工坊      秦阳以为她是受惊了,又宽慰她数句,这才坐回座位上。   旁边的月儿把一切看在眼里,见哥哥丝毫没察觉小蕾的心情,暗叹了口气。这个笨蛋哥哥,明明其他事上都那么聪明,唯独在这些事上粗心得不行。她怕哥哥刚才收拾碎碗瓷片弄伤了手,悄悄拉过哥哥的手掌,见上面丝毫无损,松了口气,又问道:“哥哥,你刚才那是什么功夫?”   “飘云掌法和天罗地网势的混合掌劲。主要是柔、粘、吞、吐、圆五意,迟些我再教你好了。”   月儿轻咬红唇道:“想不到哥哥的武功已到了如此地步,怕与道长师父相距不远了。”   秦阳知道妹妹性子好强,便反手握住她的小手道:“以后你跟在哥哥身边,我近来琢磨出很多新的练功法门,你学会了进步更快。”   月儿想到从此可以与哥哥朝夕相处,心里甜意泛起,那股好强不服输的性子很快就烟消云散了。她见众人都望着这边,连忙抽回小手,但脸上红晕一片却是掩饰不住。   吕夷简插口道:“主公,你是要带月儿城主和小蕾走?”   秦阳点点头,微笑望着吕夷简:“吕总管,明天起月儿‘托病不出’,你就是太阳城的代理城主了。一切军政大事你都可以自行裁量。”   从秦阳上次回城后,吕夷简就预感到会有这样一天,他微微躬身,肃然道:“必不辱命。”   难得月儿和吕夷简都在场,秦阳便问起太阳城的近况,吕夷简道:“对了,主公,半个月前你托孟志带回来的那几份设计图,我已转交给沈括,他目前正在全力试制,前面两种已经基本上做出来了,如果主公有时间,我们可以一起去看看。”   秦阳大喜过望:“做出来了?好,现在就去看!”   正好庞夫人带着蔡泽、穆桂英来城主府道谢,秦阳将庞夫人引荐给吕夷简,又说起明天要离城的事,庞夫人道:“那蔡堂主和桂英都一并跟着秦统领离开吧。”她阅人无数,观察秦阳对穆桂英纯粹是长辈对晚辈的态度,而且秦阳目光纯正,显然不是对幼童抱有特殊癖好的人,料来昨晚夕岚在车上说的是孩童戏言,便放心让穆桂英跟在秦阳身边学艺。   秦阳满心思都念着沈括做出来的两项新发明,根本没留意到庞夫人的复杂心思。   庞夫人和蔡泽离开后,秦阳见早饭吃得差不多,便问月儿:“妹妹,有没有兴趣一起去看看沈括做出来的东西?”   月儿之前已看过那几份图纸,却不明所以,好奇心起,便站了起来:“好,我也一起去。”   夕岚、吕尚坠和穆桂英自然而然就跟在背后,秦阳见只剩下小蕾一个不好,便拉上她道:“小蕾,好久没和老师一起逛过太阳城了,你也来吧。”   小蕾惊喜交集,连忙点头答应,匆匆洗过碗筷,秦阳已换上城主府守卫的服饰,化妆成一个普通的秦家军兵士。   天色早已大亮,明媚的阳光洒下来,将整座银妆素裹的太阳城照得金壁辉煌。   吕夷简在前带路,月儿领着吕尚坠和穆桂英,秦阳和小蕾、夕岚跟在后面,一行人漫步在太阳谷中,向内城所在的桃源谷走去。   秦阳的十二名亲卫化妆成普通百姓,分散跟在秦阳周围戒备守卫。   太阳城分为前谷和后谷,前谷是太阳谷,后谷是桃源谷。   太阳谷乃军事为主的区域,孟少枫、孟虎、孟小伍和黄纵等人领着两千秦家军和治安队聚集在广场上开始了早上训练,主街上也有不少出城的百姓。   见到月儿和吕夷简等人,百姓军民都纷纷打招呼行礼,态度极是尊严。月儿轻轻挥手回应。   秦阳见孟少枫等兄弟已发现了自己,便微微点头打过招呼,示意他们继续训练。   孟少枫等人顿时抖搂精神,指挥兵士们进行操练。秦阳稍看了一会,暗暗点头。城里的两千秦家军都在按着他之前的部署严格训练,军纪士气颇为不错,武器装备更是精良,甚至比得上他麾下的御林军。   太阳城有富可敌国的吕夷简倾囊注入资金,又通过城外集市贩卖药材兽皮,财力极其雄厚,故而这两千秦家军精兵都全身披甲,马匹刀枪弓弩都尽数配备。秦阳还留意到,所有兵士配备的硬弩并非传统的普通弩弓,而是沈括发明的特制劲弩,而长弓则是由孟淮指导制作的特制长弓,光是这弓弩的装备已超越了同时代的大多数部队,就算是他的新秦家军碰上这两千精兵,怕也要吃大亏。   秦阳不由得赞道:“月儿,你这两千精兵的战斗力恐怕不会比我亲手训练的神刀卫差多少。”   月儿得哥哥表扬,脸蛋上浮现一抹笑意,答道:“哥哥麾下的精兵都是经过数次战场拼杀的虎狼之师,我们城中这两千兵士在经验方面却欠缺很多。”   月儿又说起这两千兵士的挑选过程,基本上都是从身家清白的穷苦人家中严格筛选出来,在忠诚方面不成问题,彻底杜绝了敌方渗透的可能。显然经过半年前淮南王细作混入太阳城的事件后,月儿和吕夷简在这方面的盘查都下了很多功夫。   谈话间,一行人很快就穿过太阳谷的隘口,进入到桃源谷中。   秦阳还是第一次在白天来到桃源谷,顿时被眼前的情景吸引了目光。   桃源谷比起他数月前离开之时已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眼前无数房屋整齐有序地排列两旁,街道方方正正,道路四通八达,各种商铺林立,人来人往,极是繁荣热闹。远处按功能划分出来的农田区和畜牧区、林业区、渔业区处处见到百姓劳作的身影。   桃源谷中间的大湖上,波光鳞鳞,渔般出没。旁边的牲畜区则是牧草青青,牛马相间,鸡犬相闻。居民区左边是医馆、学堂、书舍、乐坊等各种文化区域,隐隐可听得孩童们的朗朗读书声。   目之所至,桃源谷固然远不及广陵城、黄州城、麻城等大城大邑繁荣,但其中的宜居气息却远胜之。   这里仿佛与城外战乱纷扬的世界相隔绝,百姓们多数衣着素材,但脸上都洋溢着平和安乐的气息,与在黄州所见到那些流离失所、惶恐不安的难民百姓有着天渊之别。   如果世上真有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怕也未必比得上眼前这桃源谷。   见哥哥一直不说话,月儿回过头,却见哥哥眼中泛起泪光,连忙问道:“哥哥,怎么了?”   秦阳拉过妹妹的小手,叹道:“太阳城能有今天,妹妹你和吕总管都居功至伟。”   “都是哥哥定下的方针好,还有吕总管治理有方……”   秦阳伸手抚摸着妹妹清瘦的脸庞:“太阳城发展成这样已超出我的预料,月儿,你辛苦了。”   月儿感受到哥哥话里的疼惜与赞叹,数月来的辛酸苦楚尽数化为无限甜意。她盈盈一笑,轻轻移开哥哥的手:“在外面呢,哥哥注意点。”嘴里这样说着,却没松开哥哥的手。   秦阳凑近她耳边道:“那我们回去再继续。”   月儿脸蛋一红,狠狠瞪了瞪哥哥:“回去也不许乱来。”   秦阳哈哈大笑,拉着妹妹的小手道:“走,我们去看看沈括的‘天工坊’!”   居民区右边是作坊区,坐落着数十座大小不一的工艺作坊。天工坊就是其中一处规模最大的作坊。   “天工坊”的牌匾就挂在作坊外,三个烫金大字乃是用赵体楷书所写,字迹绢秀,居然是月儿的亲笔题字。天工坊围墙高达三丈,门口有两名精壮的兵士把守,周围还有两个十人分队来回巡逻,防卫比城主府还要严密,不难看出吕夷简和月儿对此地是何等重视。   进入到天工坊中,才发现里面远比外面看起来还要宽广,右边有一座极大的工坊,近两百名工匠正在认真地工作。吕夷简介绍说,这工坊就是制作特制劲弩的地方,特制工弩分为十个工序,每二十名工匠负责一个工序,相互之间不许泄密,否则处以极刑。秦阳点头赞许,他比这个时代任何人都知道军工技术保密的重要性。   天工坊正中间又有一座院落,乃是沈括一家人居住之地。      第二百一十五章 梦溪笔谈      当秦阳见到沈括时,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中年人就是名传千古的大科学家沈括。   沈括长得黑黑瘦瘦,丝毫看不出读书人的样子,反倒像个庄稼汉。他得知秦阳亲自到来后,激动道:“原来是城主大人来了!正好,那些图纸我有好几处看不明白,正想请教城主大人。”他顾不上行礼,急匆匆地奔回房中取回那四张图纸。   夕岚和吕尚坠、穆桂英第一次来到这地方,都好奇地东张西望。吕尚坠见桌上放着一个古怪的黑长圆筒形物体,正要好奇拿起,沈括正好拿着图纸出来,远远见到小姑娘要拿那东西,慌忙大叫起来:“那东西碰不得!”   吕尚坠吓了一跳,差点摔倒,秦阳手急,一伸手拉住她。   沈括冲过来,见那宝贝完好无损才松了口气,他将图纸塞回怀中,拿起那黑长筒形物体道:“小姑娘,别怪我声音大吓着你,这东西是城主大人要我制作的,我找遍太阳城才勉强凑齐材料做出来,弄坏了就没法子再做了。”   “尚坠你……”吕夷简想不到女儿差点闯了大祸,黑起脸要训她。   吕尚坠也没想到那东西这样重要,顿时吓得缩成一团。秦阳拉住吕夷简,又抚摸着吕尚坠的头发安抚几句,才从沈括手里接过那东西,仔细看起来。那东西长约五寸,两头粗细不一,圆筒形,乃是用精铁所制。   “阳阳,你手里的是什么?”夕岚首先围了过来,吕夷简、月儿、小蕾、穆桂英都不约而同地凑近,好奇地端详着秦阳手里的古怪东西。   秦阳将那东西较细的一头放到眼前,举起较粗的那头向远处望去:“不错,效果很好。”   他见夕岚满脸好奇,便把那东西放到她眼前,教她怎么用。   “哇哇!”夕岚惊呼出来:“我看到远处有只小鸟!”   她这么可爱地大声嚷嚷着,连月儿都按捺不住好奇了。秦阳难得见妹妹这样动容,心中大乐,趁机将她拉到身边,一边嗅着妹妹身上好闻的香味,一边示范使用方法。   “哇!”这回连冷静的月儿都惊呼出来了,完全没注意到哥哥在趁机占她便宜。   秦阳又让吕夷简、小蕾、穆桂英一一试过,众人都啧啧称奇。吕尚坠可怜巴巴地望着秦阳手里的东西,想开口又怕再次闯祸。   秦阳见状,便抱她起来,将那东西放她眼前,教她怎么看。   吕尚坠乐得咯咯地笑个不停。   待得吕尚坠看完,秦阳才将那东西交还沈括。沈括惊讶道:“城主大人,这东西真是你设计出来的?我也是琢磨了好久才知道怎么用。”   秦阳微笑点头:“这东西最关键点在于凸透镜的制作,沈先生居然这么快就能找到玻璃,打磨出凸透镜,做得很好。”   连沈括在内,所有人都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人人面面相觑。   “哥哥,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这个叫望远镜,可以看到远处的事物,对于行军打仗极是有用。”   沈括忍不住道:“城主大人,我虽是按照你的设计图纸做出来了,但原理完全想不明白,你能不能给我讲解一下?”   秦阳便简单地将透镜放大成像、折射等原理说了遍,他所设计的这款望远镜是最经典的开普勒望远镜,由目镜、物镜两块凸透镜组成。在当代读过中学物理的人基本上都明白原理,但在新宋时代却是闻所未闻的发明。   沈括苦苦思索了好久才勉强弄明白,其余人包括聪明的月儿在内都听不懂。   沈括佩服道:“城主大人真是学究天人!这些见识沈某闻所未闻。”见城中最厉害的工匠都对秦阳如此敬服,几个小萝莉不消说,连月儿望向哥哥的眼光也添上了几分的崇拜与骄傲。   秦阳观察着望远镜,问道:“沈先生,你从哪里购得玻璃?”   “玻璃?城主大人是指琉璃?我是从太阳城里一个西域客商处买到的,十片琉璃花了一百两。我磨损了八块才最终制作出这个东西。”   一百两?秦阳目瞪口呆,难怪那些穿越者个个都要制作玻璃,敢情是发家致富的最佳途径!可惜他只明白大概原理,想造出玻璃难之又难。他沉思了好一会,终究还是放弃了这个诱人的想法。当前他最需要的不是玻璃,而是其他对征战有用的工具发明。   他又问沈括:“沈先生,第二张图纸上的东西也做出来了?”   沈括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一个圆形的小盒子,递给秦阳:“城主大人,这个‘指南针’我是做出来了,但你在设计图纸里写的‘南极’‘北极’和‘磁偏角’,还有磁石的‘极性’,我都看不明白,还请你多加指教。”   秦阳接过指南针,见做工极是精致,基本上完全按照设计图做出来了,与自己前世用过的吊坠式机械指南针极是相似,又对照太阳的光影角度测试了一番,误差率在百分之一左右,完全可以接受,不由赞了句:“果然只有沈先生能做出这么精细的东西!”指南针做起来很容易,二十一世纪的初中生几乎人人都可做出来,但在这个新宋时代能结合磁偏角制作出精确度如此高的指南针,天下间怕真只有沈括能做到。   秦阳摊开设计图,将磁石的物理性质、磁极等仔细说了遍,听得沈括眉飞色舞。   秦阳又接过另外两张设计图进行讲解,两张图纸一张是滑翔机,另一张是黑火药应用概要。滑翔机固不消说,秦阳在前世时作为理科生对空气力学颇有研究,设计图与二十一世纪主流的滑翔机极为相似,主翼、副翼、扰流板、水平尾翼、垂直尾翼、升降舵和方面舵等无一或缺,只是考虑到制作成本和新宋时代的工艺,作了较大的简化,一旦研究成功,他就可以有一支原始的“空军”,战略意义极大。   至于黑火药,新宋时代已开始应用,像是淮南王的毒药烟球、弓火药箭等就是其中最典型的例子,秦阳对火药了解不多,只知道黑火药的大致配方是硝石四分之三,硫磺约是十分之一,余下是黑炭,由于新宋时期的化学材料提纯工艺较弱,具体如何配备就要看沈括多加试验了,同时他在设计图纸上画了几个应用样式,包括手掷式球状烟雾弹、在铁管内装填火药发射铁针铁珠铁屑的铁管式火枪、在长枪上加装火药喷火的飞火枪、可以落地再爆炸的连弩火箭等,构造相对简单,威力也不大,内里构造他也没法子清晰注明,只是作为抛砖引玉,希望沈括能借此开发出更多先进武器。   他本来就擅长讲解,沈括这个宋朝的大科学家思维、见识也较同时代的人要优秀不少,两人足足谈了一个多时辰,听得几个小姑娘昏昏欲睡,沈括却越听越精神。他见秦阳杂学博识,又提出了很多额外的疑问,包括地图绘制、天文历法、地理河川、声音共振、城池建设、数学知识乃至生物演化、炼钢造盐等,秦阳有些较熟悉的就多加提点,不太熟悉的就共同探讨,后来见沈括提及农业生产,秦阳又提出了杂交水稻、温室种植、抛秧式栽培、引进外来物种等建议。他们一个有着远远超越宋朝数百年的见识,一个是宋朝最为聪明的百科全书式学者,越谈越是投机。到后来沈括拉着秦阳在家里吃午饭,两人从早上谈到傍晚,沈括依然意犹未尽。   早已提前回去的月儿等人派了亲卫来叫秦阳回家吃晚饭,沈括才不舍地放秦阳离开。   秦阳临走前,沈括叹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城主大人有空一定要多来坐坐。这段时间我一直想写本书,将毕生所研究的东西写出来,只是很多细节想不明白不敢下笔。得城主大人今日的提点,我想很快就可以开始动笔了。完书之日,我定会先署城主大人的名字,还有书名也得请城主大人来命名。”   秦阳推托不过,只好答应下来。   沈括送他出院子,秦阳见院子前有条小溪,蜿蜓曲折,忽然想起一事,便开玩笑道:“沈先生,你这处庄园可曾命名?”   沈括早有月儿替工坊命名的经验,马上拱手道:“尚未命名,求城主大人赐名!”   秦阳嘴角向上弯了弯,高深莫测地说:“那这里就命名为‘梦溪园’好了,以后沈先生的书写好了,就叫《梦溪笔谈》。”   沈括不明所以,但这名字确实符合他的心意,顿时大喜拜谢。   秦阳勉励他一番,提拔他为工坊总管,又鼓励他去学堂中挑选五十名最优秀的孩童作为学生培养。   离开天工坊,见王禀、耿南仲等人依然在远处守候,秦阳吩咐他们多准备一辆马车,明早出发回麻城。   他望着夕阳下谈笑着归家的百姓们,知道下次回来,这里又会有新的发展,顿时脚步轻快起来,向着城主府匆匆走去。      第二百一十六章 提亲      吃过晚饭,秦阳召集太阳城的所有文武到城主府大厅,举行最重要的一次会议。   这次会议极是重要,秦家军明线暗线的主要将领,包括吕夷简的二儿子三儿子吕公弼和吕公著都来了。吕夷简举贤不避亲疏,加上吕氏一族里有不少人才,除了长子吕公绰继续负责吕家在淮南的各处生意外,吕公弼和吕公著等都在太阳城中任职。   秦家军中的将领几乎都是昔日曾跟随秦阳参加过太阳城保卫战的防城队精英,见到老上司都极是兴奋。   一番见礼叙旧后,秦阳想起今天和沈括讨论炼钢法尚有不少难触的难题,目光扫过绑在小腿上的“断章”,顿时眼睛一亮,问道:“吕总管,你有没有听过说铸刀大师郤先生?”   “郤先生?莫非是传闻中的天下第一铸造师郤雍?”   “对,我这对‘断章’双刀就是他铸造的,锋利无比。如果能找到此人,或者找到他的传人来相助,我军中的武器盔甲都可以有极大的提升。”   吕夷简摇头道:“听闻郤先生性情古怪,不好与人为伍,没收弟子,居住之地极是隐蔽,世上知道他住址的人不多。就算找到他,想请他出山相助也是极难。”   秦阳暗叹口气,只好暂时放下这个念头,等以后找个机会问问孙榐,再登门拜访碰碰运气。   秦阳又简单将目前的情况分析下:“我现在麾下已有近二十五万人马,训练有素、忠诚不二大概有六七万,其余都是需要训练的新兵,黄州、蕲州料来在这几天便可全部收复,到时淮南王应该有所举措。我明早就回麻城做好部署,各位也要按着原计划做好准备,一旦起义,便不容有失。”   众人齐声称诺。   孟虎问道:“老大,你为什么不直接起义?反正你现在手里有这么多兵马。”   “关键还是民心背向问题,淮南王表面上对我极是重用赏识,如果我贸然起事,就会失了个‘理’,是逆臣,难服民心,淮南军精锐都是淮南王的老班底,定然会与我死战到底。但若淮南王无故削我兵权,我就可以以受害者的身份,打着‘清王侧’的旗号起义,到时人心与‘理’都在我这边,起义事半功倍。何况现在我手上兵马还需集权和训练,也需要时间,暂时以不变应万变对我好处更大。”   一番解释说得众人口服心服。   秦阳又道:“月儿大病初愈,不宜操劳,我明天带她和小蕾一起走,城中诸事,由吕总管决定,军队部署,由孟淮总管决定。”   孟小陆脸色微变,问道:“小蕾也一起走?”   “嗯,怎么了?”秦阳莫名其妙。   见哥哥居然也没发觉小陆话里的含义,坐在秦阳旁边的月儿叹了口气,插口道:“小蕾和我一起生活惯了,不舍离开我,所以就跟着走。”她自然瞧出小陆的心意,但也知道小蕾的心里只有她家哥哥,不过小蕾尚且年幼,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所以她特意替小蕾掩饰几句。   孟小陆呆呆地应了声,不再出声。   孟淮道:“对了,阳儿,小绮她那边……”他心里记挂着孙女和秦阳的事,但找不到机会与秦阳私下谈谈,这时忍不住问了出来。   秦阳瞄了一眼旁边的月儿,想到这丫头以前也和星儿一样排斥小绮,便咳了两声含糊道:“我已安排阿志他们去接小绮和小青等人回太阳城。小陆,阿志那边有什么消息没?”   孟志不在,孟小陆这个情报队副队长便成为太阳城中情报负责人。他自从听说小蕾要走后就一直精神恍惚,秦阳连叫了他两声都没反应。   孟少枫拉拉他的衣袖,他才回过神来:“咦?什么?”   秦阳见他脸色发白,便关心道:“小陆,身体不舒服?怎么没精神的样子?”   孟小陆摇摇头,勉强打起精神:“老大,你刚才问什么?”   秦阳又重复了一次,孟小陆整理下思绪,汇报道:“志哥前晚已传回消息,他和潜入广陵城的展昭取得了联系,正等候合适的时机,同时将星儿姐姐和小绮姐姐他们一并接回太阳城,但听闻两王联军再次集结,随时准备入侵广陵,广陵城内氛围紧张。”   秦阳最关心的就是接回星儿和小绮这件事,又反复问了各项细节。据孟小陆所说,广陵城中已实行宵禁,所有兵士如临大敌,盘查特别严密,秦府四周布满密探,王城更是随时有御林军巡逻。   月儿脸有忧色,提议道:“哥哥,情况似乎不妙,要不我也去广陵城……”   秦阳心中也浮起一股不安,他来回踱步,终于道:“广陵城中有展昭和一百名神刀卫高手在,还有阿志接应,应该没事。你大病初愈,武功未复,不宜冒险。”   秦阳何尝不想亲自潜回广陵城去救星儿和小绮,但当前的局势变幻莫测,淮南王的动向难测,万一真要削他兵权而他又不在黄州,光靠杨再兴等人怕难以服众,到时西路军趁机攻过来,自己苦心经营的局面就会土崩瓦解,处处陷于被动。   他勉强压下心中的动摇,反复盘算各种细节。马智已将“岚影”查探到潜藏在新秦家军中的淮南王细作名单报告给他,除了已战死沙场的细作外,目前尚有近三十人,其中有近半在麻城。对这些细作秦阳一个都没动过。他这次潜回太阳城,依然没敢惊动这些人,同时也让那个长相酷似自己的小兵继续扮成自己的样子留在麻城,为的就是通过这些细作向淮南王传递错误信息,避免淮南王提前发难,伤害星儿和小绮等人。   何况情报队的另一个副队长张缜就在麻城,每天收集广陵城的情报,有什么特殊情况都会第一时间报告自己,到时还可以随机应变。即使最坏的情况出现,只要他还手握黄州、蕲州两地的兵权,淮南王就不敢真对星儿和小绮不利,顶多是擒住软禁来威胁自己。   权衡再三,他还是决定相信展昭和孟志,展昭智勇兼备、孟志做事谨慎,办好这事应该不难,而且星儿自身的智慧与武功也是一流。   孟虎大声道:“老大,我明天再带五百名秦家军精锐潜入广陵城中,你放心,就算拼了我的性命,也一定会保护好‘公主’和小绮!”   秦阳见孟少枫、孟虎、孟小伍都一脸关切,心中温暖。他与这些兄弟已有近半年没认真相聚过,但众兄弟依然如往常一样待他敬他,便拍拍孟虎的肩膀亲切道:“也好,那便麻烦你了,阿虎。对了,一会散会后,我们几兄弟单独聚聚聊天。”   众兄弟大喜。   直到月上中天,所有重要细节都已一一敲定下来。吕夷简父子、黄纵、孟淮和秦家军中的要员纷纷起身告辞。   临走前孟淮拉住秦阳到一边,压低声音问:“阳儿,我就直说了,我听说我家孙女儿跑到你府上去住了一段时间,你们……”   秦阳偷偷瞄见月儿不在附近,便道:“师父,这事我也想早点和你说。小绮是三月十七出生的,上个月已满十五岁了……我想,等这次起义的事办妥,局势安定下来后,就到您家和小绮家里提亲。”   孟淮顿时笑逐颜开,暗赞自己孙女果真没给自己丢脸,出手够快,连忙说:“好好,这事我孟老槐点头同意了,谅我那不肖子和儿媳不敢不同意。”   “还有,师父,到时可能还想请你做个媒人……”   “媒人?你又看中哪家姑娘了?”   “嗯,此事以后再详说。”秦阳这回指的是月儿和星儿的事,他打算将两个妹妹明媒正娶。但他现在无亲无故,长辈中最亲的只有孟淮师父和天冲道长,天冲道长尚在宋家皇朝当国师,不知何日才能相见,只能拜托孟淮作媒人。   “好好。”见秦阳没细说,孟淮也不在意,这个年代男人三妻四妾极是正常,只要小绮和秦阳的敲定下来就行。      第二百一十七章 李广弓      “对了,阳儿,前些时间我正好找着上佳的柘木,和那个沈括老弟琢磨过后,花了一个多月重新做一张硬弓。比我以往做过的弓都好,有四百五十斤力,我都开不满,你武功高,我便赠与你吧?”现在秦阳既是他最得意的弟子,又是他未来的孙女婿,孟淮巴不得将所有好东西都送给他。   秦阳武艺早已今非昔比,颇觉大黑弓有点软用着不称手,一直琢磨着自己亲手制作更强的硬弓,只是抽不出时间,此时听说有师父做了更好的弓,连忙拜谢。   与师父话别后,秦阳正要回大厅与“太阳”的兄弟们聊天叙叙别后之情,无意中见到孟小陆正拉住小蕾在院子里说话。   他微微一怔,随即想到应该是小陆知道小蕾要走特意去道别的,也不在意,快步回到厅中与兄弟们叙旧。   小院的角落里,小陆正满脸焦急地拉住小蕾:“小蕾,你为什么就不愿意留下来?”   他的声音有点逼问之意,显然是在努力压抑心里的激动。   小蕾低声道:“小陆哥,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我……我……”   “你怕坏人伤害你?不用怕,我这段时间很努力练功,我能保护好你,你哪里也别去,留在我身边好不好?”   小蕾轻轻摇头:“小陆哥……你的好意我很感激,可是,可是我……我想跟在老师身边。”   孟小陆开始焦虑起来:“小蕾,老大经常要去打仗,你又不像月儿姐姐会武功,跟在他身边很危险!”   小蕾低下头,声音却越来越坚定,没半点与面对秦阳时的结结巴巴。   “只要跟在老师身边,我什么都不怕。小陆哥,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我没那样的意思……城中还有很多比我好的姑娘,你……”   “可是我只喜欢你!”小陆拉住小蕾的手臂,激动道:“小蕾,醒醒吧,老大是大英雄,他是未来的王!他身边不缺美女相伴,你……你就算跟着他一辈子,他也不会回头望你一眼,在他心里,你永远都只是个可怜的孤女、小妹妹!只有我是真心喜欢你的!”   小蕾忽然抬起头,直视着孟小陆:“小陆哥,你说的话,我早就想到了……我只要跟在老师身边,能天天见到他就很满足了。哪怕是一辈子当他的小丫环,哪怕他一辈子都不会回头看我,我都不会在意。”   孟小陆见她眼中柔情百转,但目光坚定,显然心意已决。   “小蕾……”孟小陆苦涩一笑,沉默了好久,才咬咬牙道:“那小陆哥祝你幸福。”他低着头,急步冲回大厅中。   小蕾的眼圈儿红了,她不住低声说:“对不起,小陆哥……你很好……但我真的没法子喜欢上你,我心里早已装满一个人了,没地方放下你的感情。”说罢泪水滚滚而下。   那一夜,“太阳”众兄弟中唯独平时不好酒的孟小陆喝了个酩酊大醉,时笑时哭,众兄弟都以为他是太过高兴发酒疯。秦阳怕小陆酒醉过度伤身,以银针刺穴,辅以内力助他驱除酒气。小陆在沉沉睡去前,紧紧拉住秦阳的衣袖,喃喃道:“老大……以前你托我们照顾小蕾,我们都做到了,现在她跟你走,我们几兄弟就没法子再帮什么忙,你一定要照顾好她,别让她哭了,知道吗?”   秦阳暗道,怎么最近好像人人都托我照顾谁谁?反正他也打算照顾好小蕾,当下便点头道:“放心,小蕾跟着我,我自然会照顾好她,这些年来倒是辛苦你们了。”   小陆忽然笑了起来,那表情却比哭还要难看:“老大……记得多回头看看小蕾。”   回头看看小蕾?秦阳更加莫名其妙,今天小陆怎么神神怪怪的?   这真不怪秦阳迟钝,在他眼里,小陆刚满十四岁,小蕾更年幼,十三岁未到,完全就是两个未长大的孩子,虽然知道小陆对小蕾很好,却以为只是自小长大的青梅竹马关系,哪会往情情爱爱方面想,更何况“太阳”里的其他兄弟也同样对小蕾极好。   月儿走过来,一脸无奈地轻声道:“小陆放心,我会让哥哥照顾好小蕾。”   “谢谢月儿姐姐……”小陆哽咽着,终于沉沉睡去。   秦阳这才发现小蕾不在,便问道:“妹妹,小蕾呢?”   月儿幽幽瞥了哥哥一眼,没好气地答道:“她收拾东西过于劳累,我让她先睡了。”   小蕾一直在房里没出来,只有月儿知道,小姑娘也哭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一早,两辆马车和二十骑骑士悄然驶出太阳城。除了秦阳的十二名亲卫,蔡泽和新投奔到秦阳麾下的七名忠义堂兄弟也一起出发,充当秦阳的临时亲卫。   前面的马车上坐着秦阳兄妹、夕岚、小蕾和吕尚坠、穆桂英,另一辆马车则堆满了行李,如秦阳所料,小姑娘们大箱小箱,本来行李就极多,加上吕夷简给几个女孩子特别准备的几箱子衣物,一辆大马车才勉强装下。看得秦阳心里直苦笑,要是以后搬家每次都这样的阵容就麻烦了,几个女孩儿慢慢长大,衣物只会多不会少。   这次前来相送的只有吕夷简和孟淮、黄纵等寥寥数人。孟淮已将新做好的硬弓带了过来,还附带了十袋箭矢,三尖菱箭、凤羽鈚箭、狼牙箭、扣马箭、透甲锥箭各两袋,全是孟淮亲手所制。   孟淮将弓箭交给秦阳手里,得意道:“阳儿,听闻以前最厉害的弓都叫李广弓,我这张弓便命名为李广弓,你要好好使用,将我的箭术发扬光大。”   秦阳接过,见弓身比大黑弓还要长,长大三尺五寸,细节处乃是用精钢和犀角所铸,弓弦用的则是经过桐油反复泡制的牛筋,做工精巧牢固,远胜他平日所用的大黑弓,他当即拈出最重的透甲锥箭,气贯双臂,只听得“勒勒勒……”声响个不停,弓开如满月。   秦阳瞄准目标,控弦指一松。“嗖!”透甲锥箭如流星划过晨间清凉的空气,眨眼间已穿入八百步外的石壁之上,入箭近半。   八百步距离居然还能入石近半!所有人都倒抽了口凉气。   月儿想起一诗,轻叹道:“林暗草惊风,将军夜引弓。平民寻白羽,没在石棱中。此弓确可称为李广弓。”   吕夷简听罢,暗暗决定等要将月儿吟的这四句诗刻到石壁上,附上秦阳射箭的故事。他这下决定无疑将宣传攻势发挥到极致,从此这支没入石壁中的透甲锥箭就成为太阳城一道标志性的景点。千百年后,沧海桑田,依然有无数人专门跑来太阳城外看这“李广弓”射出的神箭,听导游讲解相关的传闻逸事,缅怀昔日英雄帝王的风采。此是后话,在此不提。   孟淮也没料到这李广弓到了秦阳手中竟有如此鬼神般的威力,好会儿才回过神道:“阳儿,看来三尖菱箭对你来说太轻了,反而会产生较大的偏差,以后你施展连珠箭时用凤羽鈚箭或者狼牙箭较好。”   众人又寒暄一阵,眼看时候不早,秦阳辞别众人,带着月儿重新回到马车上,他见夕岚旁边的小蕾眼睛红肿,以为她是因为离愁别绪哭过,便温柔地摸摸她的秀发道:“小蕾,别难过,我们又不是再也不会回来,太阳城终究是我们的家,过段时间就回来住住。”   早上寒意甚重,马车碾碎了石道上的冰雪,发出清脆的响声。   小蕾感受着老师温暖的气息,心中暖意泛起,萦绕心头郁郁之气慢慢消散了。   她低下头,小声回答说:“嗯……我跟着老师。”   老师,您知道吗,对我来说,有您在的地方就是家。   一路上,秦阳开始教导吕尚坠和穆桂英练习他独门的“混合丹功”心法,后来见小蕾一直偷偷地望着这边,干脆拉上她一起教。月儿刚刚病愈,身体尚较虚弱,不宜练丹功,秦阳便传她“吞食天地灵气”的法门,又用真气助她固本培元,加快恢复进度。夕岚在旁不时补充几句,颇让秦阳和月儿眼前一亮。   练功之余,秦阳便给几个女孩讲些有趣的三国故事,慢慢地连小蕾也开始有了笑容。月儿一直依在哥哥身边,往日淡淡的没什么感情起伏的俏脸上变得常含着笑意,更添几分动人的魅力。   秦阳一开始还比较担心余化龙所说的“横祸”,但见夕岚始终懒洋洋地偎依在自己怀中,从未示警过,慢慢也就放下心来。   马车在二十名亲卫的护送下,车轮轻轻松松地碾过**县、和州、庐州,进入寿州境内,过了前面的霍山县城,离黄州的麻城就不过半日路程。   突变就是在这时发生的。      第二百一十八章 挑衅      杨再兴看完手里的文书,眉头紧锁,他将文书传给欧阳修和公孙策,等他们看完,杨再兴沉声道:“昨天,木子店镇外的村落遭到西路军的突袭,今天黄州与寿州交界的大别山脉忽然出现大批西路军,封锁要道。我认为这足够表明,西路军是有意挑衅。”   欧阳修和公孙策对视一眼,都一起点头。   这份文书是西路军的信使送来的。   文书上大概写着,昨日西路军探知曹成的手下大将王岩逃到了木子店镇附近,故而出兵去擒捕,西路军就此次没有事先沟通引发的误会向秦家军方面表示道歉。今日却是因为那王岩逃入寿州境内,为避免他再次逃入黄州引起两军冲突,特意封锁大别山要道,待得擒获王岩自然解除封锁云云……   公孙策沉思道:“据闻石晋一向与我们统领大人不和,寻机滋事本不足为奇,但现在黄州、蕲州收复在即,正是我军士气最旺盛之时,石晋挑这个时间进行挑衅,是否有点古怪?”   欧阳修仔细观察着地图,忽然脸色骤变。   “你们认为,统领大人如果从太阳城回来,会走哪条路?”   杨再兴、公孙策同时色变。杨再兴的手指顺着地图上的太阳城、**县、和州、庐州、寿州……一直指到大别山要道。   石晋是要对付他们的统领大人!   杨再兴用力一拍桌子,怒道:“军中有奸细!”   秦阳离开麻城之事极为隐蔽,军中知道此事的不过数十人,如果不是其中有人泄密,石晋怎么可能会提前知道秦阳的行踪而特意设伏!   公孙策脸如寒霜:“查找内奸之事交给我和监军御使包大人。杨指挥使,我们要尽快发兵去救统领大人,并使人提前报信,通知统领大人改道。”   杨再兴急忙下令:“快传中军指挥使郑宗!”其时封孝友在黄州城,司马子渊去了蕲州练兵,韩维去了和州,艾铁和罗延庆外出征战未归,麻城里的指挥使只有杨再兴、郑宗在。   欧阳修叹了口气,叫住那传令兵,补充道:“顺便把余军师也叫来。”   很快郑宗急匆匆赶到,杨再兴正与他商议出兵之事,余化龙悠悠然踱步走了进来。   杨再兴见他不紧不慢的态度,顿时火冒三丈,他强压怒气道:“余军师,情况急变,想问问你有何妙策。”   余化龙脸上依然带着不健康的苍白。他露出淡然自若的笑意,也不行礼,背负双手道:“什么事?先说说。”   杨再兴知道一旦自己发兵就等同于直接与西路军开战,西路军一向是淮南王的嫡系部队,此举与造反无异,现在秦阳不在,加上秦家军尚未准备好起义的事情,匆忙出兵实在是下下之策,唯一的希望就是眼前这个诡谋不逊于统领大人的余化龙,看他是否有更妙的计策能化解这次危机,当下杨再兴忍气吞气将情况说了一遍,道:“还望余军师赐教!”   余化龙脸色也凝重起来,他合指算了一会,又若无其事地笑了起来:“不急,不急,统领大人身边有高人在,‘横祸’有惊无险,我们不必出兵。”   他见杨再兴等人脸色不豫,又道:“要是你们信不过我,便让郑指挥使带齐三千神刀卫出发,沿大别山的山间小道进入寿州接应统领大人。这些山间小道普通人难以行走,但神刀卫个个都是高手,应该不成问题。”他熟知淮南地理,当下在地图上标出小道方位。   杨再兴马上命郑宗带齐三千神刀卫出发。   郑宗出发后,杨再兴终究放心不下,让马智暂督麻城兵马,又传令麻城中三万秦家“出城拉练”,他要亲自带军直逼木子店镇,监视大别山一带的西路军,如果发现情况不妙就果断攻下大别山要道,接应郑宗和秦阳。   余化龙冷眼旁观,苍白的脸上现出不屑之色,冷哼一声:“不信我何必问计于我。”说罢大步离开,他走出府衙,心中却升起一股悲凉,现在秦阳不在,诺大的秦家军中竟无一人真心相信他。   对比秦阳所到之处,人人都无比爱戴信任,愿为他效死命,余化龙不禁喃喃道:“难道真是我平日所作所为太寒人心?”   “余军师留步!”有个人从后面叫住他,余化龙回头一看,却是欧阳修。   欧阳修朝他深深一揖:“谢余军师。”   余化龙怔了怔:“谢我什么?”   “听闻卜卦颇耗心力,一天只能卜卦一次,余军师愿为统领大人的安危而担心占卦,又出谋划策,我自然要向你道谢。”   余化龙心中的疙瘩莫名其妙就舒缓了大半,他哼了声,冷冷道:“我只是尽我本份,统领大人是死是活我才不关心。”   说罢转身就走。   欧阳修又远远叫道:“听闻余军师琴棋书画无所不精,有空可方便我拜访求教?”   余化龙脚步缓了缓,随之又加快起来。   他走了十来步,才丢下两个字:“随你。”   望着余化龙远去的背影,欧阳修拈须微笑,他想起秦阳临走前曾私下交托他的事——   “余化龙这人面冷心热,本性不坏,只是他傲气太盛,需要先磨磨,欧阳先生有空不妨与他多来往,让他早日融入我们军中,到时我再委他重任。”   想到这,欧阳修不禁轻声叹道:“统领大人真懂相人。”   ……   夕岚忽然端坐了起来,叫道:“马车停下来!”   马夫急忙停下马车,秦阳正在教穆桂英如何聚气,讶然回头道:“夕岚,怎么了?”   “前面有煞气,可能有敌人打算伏击我们。”   秦阳顿时警惕起来,他推开车门,双手攀着车辕,如灵猫般倒跃跳上车顶,蹲下掏出望远镜向远处观察。   果然见到远处两三里的雪地上伏着不少身着白衣的杀手,再远些的密林中更是隐约见到兵刃反光、暗伏人马,显然是等马车即将进入森林时,来个前后夹攻,围杀秦阳。   这些人将埋伏设在回麻城的必经之路,目标是正是要取他的性命。   秦阳稍加分析,便知道了两件事:麻城军中有奸细,石晋要杀他!   碍于王令,秦阳收伏寿州后并没有留兵驻守,而是直接挥军入了黄州,石晋冷手捡了个热煎堆,轻易派出西路军占领了寿州。此时在寿州有实力又有动机安排这次伏杀的,只有石晋。   月儿也跟着跳上了车顶,她接过哥哥手里的望远镜观察了一会,提议道:“哥哥,敌人人多势众,不如我们马上往回走吧,先退回庐州,再想办法去麻城。”   此时只要按着月儿的建议便可以轻易逃出包围圈,但石晋如此欺压伏击,秦阳岂是甘愿吃亏的主。他接回望远望,趁机凑近妹妹身边,轻轻搂住她的纤腰笑道:“妹妹,难得石元帅举行了盛大的欢迎仪式,我不应和下未免太不赏脸了吧?”   月儿白了他一眼,低声嗔道:“大敌当前,在外面别乱来好不好?”   秦阳凑近她耳边道:“车里人多更不好乱来,一天多没亲过宝贝月儿,我都快要出禁断症状了。”说罢飞快吻了她的脸蛋。   “笨蛋哥哥,你胡说些什么呢……”月儿终究脸皮薄,顿时脸红耳赤,但想到哥哥如此迷恋自己,芳心却充满了甜意。   秦阳笑嘻嘻地钻回马车中,对众女孩道:“大家有没有兴趣看看李广弓的‘坠月箭法’?”   穆桂英和吕尚坠马上欢呼起来。   这里离霍山县不过五六里路,秦阳两个月前曾在这里与马进大战过,对周围环境极是熟悉,当下指挥马车和众亲卫上了前面一个斜坡。   从斜坡上望下去,距离那群伏在雪地里的白衣杀手不到两百丈。   白衣杀手们都伏地雪地里,极有耐心地等着秦阳的马车出现,丝毫没发现秦阳一行已移动了位置。   秦阳从马车里拿出李广弓,令王禀、耿南仲分立左右捧着十袋箭矢。他计算了一下距离和抛射角度后,凝神静气,刹那间已臻入天人合一的至境中。   “天眼之下”,周围的一切风吹雪动、风向变化、人声呼吸……全部都清晰至极地流过他的心头。      第二百一十九章 山道      月儿有好几个月没见过哥哥使用武功,此时见他卓然挺立,恍如完全融入到周围环境中,要不是细心注意,简直连气息和体温都察觉不到,不由得暗暗咂舌。   她已听哥哥提起过天人合一的境界,却没想到居然能达到如此匪夷所思的地步,不但是精气神,连**仿佛也要融入天地间。   秦阳从未试过这么远距离的抛射,但他极有信心,天人合一的境界将他对外界数百丈范围内的感知提升到极点,对于风力、风速的偏离都在可修正范围内。   很快,他眼中只余下目标和手中的弓,耳边只听得到风速风向。   李广弓骤然开合,一支狼牙箭夹着惊人劲风疾射向天空,然后以半弧形的落月之姿坠向雪地埋伏的白衣杀手。   几个女孩儿和众亲卫还没来得及看清那狼牙箭的去势,弓弦声再次响起,这次却是接连不断,“嗖嗖嗖”的利箭破空声中,一百多支箭如雨点般纷扬而下。   最初的狼牙箭准确无比落在一名杀手背上,竟将他的后背射穿一个大洞!   白衣杀手连惨叫都来不及,登时殒命。   周围的白衣杀手们还没反应过来,天空中狼牙箭接连落下,无一射空,将一百余名白衣杀手尽数钉死在雪地上。   简直神乎其技!   众亲卫齐声喝彩,惊叹声四起。   因为距离太远,穆桂英和吕尚坠这两个小萝莉看不清那些白衣杀手中箭而死的惨状,眼里只看到秦阳施展连珠箭时的雄姿英发,无不拼命鼓掌,眼中敬佩之情已到了无可复加的地步。   月儿武功仅次于秦阳和夕岚,目光最是锐利,将每支箭的落点看得清清楚楚,心中也是赞叹不已,比起昨天早上在太阳城外射入八百步外的石壁,这坠月箭术更是可怕得多。难怪哥哥能在短短两个月来横扫寿州、黄州,所向披靡。   秦阳回头,见夕岚、月儿和小蕾都怔怔地望着自己,便开玩笑道:“怎么,迷上我了?”   小蕾脸蛋通红,急忙垂下头。   月儿走过来白了哥哥一眼,低声道:“别对着小蕾胡说八道。”   秦阳眨眨眼:“我是问你呢,妹妹。”   月儿见夕岚在旁边饶有深意地望着她,她不习惯在旁人面前与哥哥说贴心话儿,顿时粉脸生霞,羞恼道:“鬼才迷上你呢。”   秦阳哈哈大笑,他玩心忽起,指挥亲卫们一起大喊:“石元帅妙计安天下,赔了夫人又折兵——!”   众人都是武艺高强之人,内力充沛,声传数里。   这两天他在马车中讲三国,几个女孩儿都听过诸葛亮三气周瑜的故事,此时听秦阳的戏谑喊话,纷纷掩嘴笑了起来。   山城下密林中埋伏着的兵马顿时喧嚣起来,但人人畏惧秦阳鬼神般的箭术,无人敢冲出密林。听得密林里有将领厉声呼喝,终于有数百兵士硬着头皮高举盾牌向着山坡发起冲锋。   秦阳拈出最轻的三尖菱箭,五支齐发,利箭破空,弓重箭轻,竟射出三百多丈外,钉入地上,吓得冲在前面的兵士尖叫止步,不敢再冲上来。   秦阳悠悠收起李广弓,正要带着众亲卫撤退,忽然听得密林中惨叫声四起,有西路军将领惊叫:“背后敌袭!迎——”他的“击”字还没说完,声音已戛然而止,显然已被杀掉。   秦阳大觉惊讶,掏出望远镜朝密林望去,见到无数身披白色轻甲的兵士左手提着硬弩射击,右手持着大刀斩杀敌人,攻击力惊人,所到之处西路军纷纷溃退,奔逃出密林。   一看这些兵士的刀法和装备,秦阳已认出来了。   神刀卫!淮南道中能有如此战斗力的轻甲部队,只有他亲手训练出来的神刀卫和骠骑卫!   难道郑宗带齐神刀卫来了?   秦阳大喜,这下就不用绕路回麻城了!   他令王禀、耿南仲带亲卫们护住几名女孩儿,自己翻身上马,提起钢枪正要冲下山坡。   忽然有个小身影如箭般追了上来,纵身跃起:“阳阳,我也要一起去。”却是夕岚。   秦阳早已习惯与她配合,松开马缰,伸出双臂将半空中的夕岚搂入怀中,轻轻放到自己鞍前。   “夕岚,怎么不在上面等着。”   “哼~最近月月粘着你就行,我跟着你就不行么?”夕岚嘟起小嘴,不无醋意地说。   “这两天好像是你粘在我怀中的时间更多些吧……”他见夕岚用小鼻子哼哼起来,大觉好笑,便安抚道:“好好,这段时间来一向与我出生入死共度难关的,不正是亲爱的夕岚姐姐吗?”   夕岚这才露出了笑容。   “哼。反正再过半年我就恢复原来的样子,到时一定迷到你神晕颠倒。”   “是是。”秦阳搂住小萝莉,一夹马肚,如旋风般直冲入四散奔逃的敌人当中,钢枪如龙似蛟,枪下根本无一合之敌。   很快郑宗已带着神刀卫与秦阳合围。郑宗见到秦阳,大为欣喜:“统领大人,你没事就好。”   神刀卫杀散西路军,与秦阳一起回到山坡。   郑宗向秦阳汇报近况,秦阳这才知道缘由,他问清郑宗穿越大别山的小道,便道:“好,我现在身份已暴露,石晋一定会再集结兵马来对付我,换其他路线也不安全,我们从你们来的小路回去!”   当下带着神刀卫再度启程,黄昏时候已抵达大别山山脉,小道狭窄,马车已无法通行,亲卫从马车上卸下行李,帮忙搬运。   秦阳见山道寒风阵阵,便走近月儿身边,将身上的披风披到她身边,担心道:“妹妹,山道难走,你大病初愈,要不我背你走?”   月儿感受到哥哥的温柔与呵护,心里涌起阵阵暖意,轻声道:“我自己走就行了,哥哥如果不放心,可以陪在我身边。”   秦阳知道妹妹自幼独立,不习惯撒娇依赖人,当下也不勉强,他见穆桂英和吕尚坠正眼巴巴地望着他,似乎打算要他来背,便微微一笑,走过去一手一个,将两个小萝莉抱了起来:“走,我带你们一起走!”两个小萝莉顿时高兴起来。   夕岚在旁边撒娇道:“阳阳,我也要你背。”   秦阳眨眨眼:“咦,莫非这就是你想我办的事?”他指的是前两晚曾答话过夕岚的承诺。   “哪可能这么便宜你了。”   “那我想麻烦夕岚姐姐走在面前帮我带路。”   夕岚一眼看穿秦阳想安抚自己的心思。   “哼~好吧。”   一行人开始上路,郑宗带着一半神刀卫开路,秦阳带着几个女孩儿和亲卫们紧随其后,最后是剩余的神刀卫断后。   刚走了几步,秦阳忽然想起一事,回头望去,果然见到小蕾正怯生生地跟在身后。   小蕾极是怕生,她第一次出远门,第一次置身于这么多陌生的男性兵士中,一直不敢说话,下了马车也只是跟在秦阳和月儿身后,寸步不敢离。   此时见她瘦弱的身躯小心翼翼地走在山道上,如同寒风中一朵娇弱的花蕾,秦阳怜惜之意大盛,他放两个小萝莉下地,叫住王禀和耿南仲:“王禀,南仲,麻烦帮忙带带我两个徒儿。”王禀和耿南仲马上恭敬领命,但两个小萝莉似乎不想被陌生人抱,都抱住秦阳不肯放手。   月儿见状,过来道:“尚坠,我背你。夕岚姐姐,可以帮忙背背桂英吗?”   夕岚虽然爱吃月儿的醋,却对月儿极好,似乎是感激她曾细心照顾过尚是小白狐的自己,当下也不推托,直接过来背起穆桂英。她武功极高,背个小萝莉不费吹灰之力。   “妹妹,你身体尚未……”   “哥哥,你真当我是病弱的娇娇大小姐?”月儿望了望秦阳身后的小蕾,轻叹道:“而且,你还有想做的事吧?”   秦阳见她猜破自己的心思,只好听从她的安排。吕尚坠最怕月儿,乖乖被她背着不敢吭声。   小蕾尚未明白过来,秦阳已走过去,柔声道:“小蕾,你不会武功,老师带你一起走。”   说罢一手抱腰一手抱膝弯,用“公主抱”将小蕾柔弱纤细的身体抱了起来。   小蕾羞得全身发红,她颤声道:“老师……我……我……”   “乖乖听话,不然老师不带你在身边。”   望着老师无比温柔的笑容,小蕾心脏急速跳动,她紧紧抱住老师的脖子,小脑袋埋到老师的怀中,根本不敢再抬头。   一路上,山间寒风呼啸,小蕾却再没感觉到半点寒意,只有无法言喻的幸福感充溢于心中。   老师身上熟悉好闻的味道、温暖至极的体温、极为规律的心跳声,都成为她这一生中最难以磨灭的美好回忆。      第二百二十章 金兵入侵      夜已深了,纪霜霜还在房中来回踱步,她秀眉蹙起,红唇紧紧抿在一起。   不难看出,她心中很忧虑。   北路元帅夏之章不断请求增兵,目前麾下已有近二十万大军,连御林军统领高宠也到了濠州的抗金第一线。但据纪霜霜的秘密情报网调查得知,金兵开始时确实常有较大规模的进攻,近半个月来进攻的次数却越来越少,每次发动攻势的人数也只有数千人,动向引人深思。夏之章送回广陵的奏章却丝毫未提及这些变化,依然说金兵势大,暂时难以击退。   纪霜霜敏感地嗅到夏之章一系列动作中的特殊意图。   夏之章毕竟不同于她爹爹,是个聪明人哪……纪霜霜暗暗点头,东南西北四大元帅,论将兵统帅能力,她爹爹纪禹第一,但论深谋远虑、权谋心计,夏之章却未必在她之下。   而且两王再次集结十万联军到镇江城,对一江之隔的广陵城虎视眈眈,威胁不小。   最让她忧心却是淮南王的变化。近月来,淮南王的脾气越来越暴躁多疑,好几个元老大臣都被他寻个了理由革职收入大牢,朝廷中已开始人心惶惶。半个月前不知是从哪里传出的谣言,说秦阳拥兵自重,大有谋反之意,淮南王虽下令捉了几个造谣之人斩首示众,但所有文武都已察觉到淮南王的神色不豫。秦府周围化装成平民的御林军数量明显多到不合理的地步,秦阳的妹妹秦如星所在的王城郡主府也戒备森严,明岗暗哨尽是一流高手,别说是人,就算是鸟也别想飞出郡主府。   特别是近来淮南王对纪霜霜也不太信任了,好几次重要的会议都没通知她列席。西路元帅石晋曾在数天前秘密潜回过广陵城,与淮南王谈了好久,纪霜霜无法打听到具体谈话内容,但石晋离开时志得意满,显然是得到了淮南王的某种默许。   纪霜霜最担心的是,现在齐天王曹成已被秦阳生擒送回广陵城,黄州、蕲州指日可复,内患一平,淮南王极有可能通过削兵权来逼秦阳造反,一旦秦阳造反,淮南王就可以立于道德制高点,并通过秦阳在广陵城里的家眷来对付他。若秦阳不反,淮南王也会想办法除掉这心腹大患——秦阳在黄州剿匪中表现出来的统军才能太可怕了,谁也想不到他居然能以两万名新兵和四千御林军,在短短两个月就击溃了拥有数十万大军的曹成,甚至还生擒曹成和满朝文武——若是明君自然会因为麾下有这样的无敌统帅而高兴,但淮南王绝对不是这样胸襟宽广的君主。纪霜霜太了解淮南王了,从他处处提防忠心耿耿的南路帅府、想方设法削弱她和爹爹的实力就可看出,凡是有能力威胁到他统治地位的能臣名将,他都会视为眼中钉。何况据她对去年年底那次雪夜街道血战的调查,各种蛛丝马迹都将幕后黑手的身影指向首辅府和淮南王。   纪霜霜深深地叹了口气,南路元帅府近年来已颇受淮南王的忌惮,一旦秦阳真的起兵造反,淮南王说不定会以举贤不察的罪名为借口,再削爹爹的兵权。此时她爹爹最聪明的做法,要么就是带兵出去抗敌自保,要么就赶紧交出兵权申请告老归田。   但此时金兵动向不明,夏之章的举动让人不得不警惕,两王联军蠢蠢欲动,若此时南路帅府失势,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大好局面就会全面失控,不但广陵城会失陷,整个淮南也会陷入混乱中,到时金兵全面入侵,刚遭遇雪灾与贼灾的淮南百姓怕再无生机……   纪霜霜越想越是忧心,她反复思量着化解当前困局的计策,忽然有人急促敲门,五短一长,是紧急情况。   纪霜霜隐隐生出不祥之兆,快步过去打开房门。   敲门的是江老。江老名义上是纪霜霜的车夫,实际上却是她秘密情报网的头儿,地位比夏章这个保镖侍卫还要高一等。   江老脸色阴沉,微微躬身道:“小姐,有意外事件。”   纪霜霜极少见到江老如此郑重的神色,心中一惊,将他引入房中,低声问:“出什么事了?”   “有三件事都非同小可。第一件,探子刚刚回复,金兵主力部队早已撤离濠州、楚州边境,绕道到了光州,趁着光州动乱入侵淮南。”   金兵竟不惜绕道千里从光州入侵?他们怎会知道光州防守空虚?   纪霜霜心中闪过千百种可能性,她勉强镇定下来,又问道:“第二件事呢?”   “第二件事是关于秦阳的,他不知何故潜回太阳城,接了城主秦如月离开,在寿州遭到数千西路军伏击,后来被他麾下的兵马救出,现在回到了麻城。西路军和秦家军以大别山为边界,暗中对峙。”   这下连纪霜霜都猜不透秦阳的心思了。莫非秦阳真要造反?但他的未婚妻孟小绮和妹妹秦如星都在广陵城当人质,以他的性格不可能丢下亲人不管。那他将秦如月带到黄州又是什么缘故?打算放弃太阳城?也不可能,那里秦阳的根基之地,而且像她妹妹这样文武双全的人才留在太阳城才是最合适的,带在身边完全无法发挥她的作用。秦阳该不会天真到以为会一直留守黄州,就将妹妹秘密接到黄州定居吧?   “第三件事呢?”   “第三件事与我们帅府有关。城门的线眼回报,有人想要秘密潜出城,被巡逻的御林军擒获,从中搜出一封信……信是老爷写给夏元帅的。”   “爹爹写信给夏之章?知道内容不?”   “不清楚具体内容,但那御林军的领队看完信后脸色大变,匆忙押着那人回了王城,连夜去见大王。我们安插在御林军中的线眼好不容易传回了八个字‘北联南反,南已同意。’”   纪霜霜脸色刷地白了。   夏之章要联合爹爹谋反,爹爹还同意了?这不可能,爹爹一向与夏之章不和,这……这是陷害!   她来回踱了几步,马上下令道:“其余两件事继续关注,同时加派人手,密切监视王城动向和北路元帅府的动向,再动用王城中所有暗线,哪怕暴露一两个暗线,也必须查清楚这封信的来龙去脉!”   她精于权谋,已清楚意识到有人要利用当前复杂的局势来对付南路元帅府。这封密信无论是真是假,淮南王必然会更加忌惮。万一夏之章真的谋反,南路元帅府马上会遇到灭顶之灾,被淮南王以此为借口连根拔起!   窗外,夜色浓重,寒风吹过,纪霜霜遍体生寒,意识到局势已开始全面恶化,再不采取措施,南路帅府怕无人能活着走出广陵城。   ……   日上中天,秦阳回到麻城已是过了两天。   欧阳修早已在麻城寻了一处安静的府第作为统领府,秦阳顾不上休息,安置下妹妹和几个女孩儿后,留下蔡泽等忠义堂的人作为统领府的护卫,自己带着夕岚匆忙赶到府衙。   这一走就是两天。   两天里,他坐镇府衙,利用潜伏在军中的“岚影”,与马智、包拯、公孙策一起布局,对潜伏在黄州、蕲州军中各方势力的细作来了一次大清洗,秘密逮捕了近百人,逼问出联络方式后,开始给各方势力传递错误信息。同时令杨再兴密锣紧鼓地肃整训练军队,全力备战,又令郑宗带着三万兵马留守木子店镇。   直到各项工作有余不紊地开展,秦阳才松了口气,正要回统领府休息一下,忽然张绪急奔进来,报告说金兵不知何时绕道到光州边境,从光州入侵。其时西路军正与何元庆的天庆军打得难解难分,被金兵捡了个大便宜,双方都损失惨重。   不久,公孙策也进来汇报:“统领大人,探马回报,金国共计十五万人马,由平宋都元帅完颜斜统率,从濠州、楚州一带偷偷潜到光州附近,以锐不可挡之势直入光州,向着申州猛扑,目前光州、申州同时告急!”   这个变故非同小可,秦阳迅速召集杨再兴、余化龙、欧阳修、包拯、马智、张缜等目前留在麻城的将领谋臣商议军情。      第二百二十一章 秦阳的抉择      秦阳先让公孙策和张缜将金兵入侵的情况说了遍,随后从夕岚手中接过淮南地图,摊开在桌上,指着光州、申州道:“相信大家都已明白目前的情况了。现在光州、申州主要有两支兵马,一支是何元庆的‘天庆军’,估计尚有十万人马左右,退守在申州义阳城。另一支是石晋的西路军,约有九万人马,退守光州殷城。而金兵则有十五万人马,兵员素质极高,保守估计也可以完全克制何元庆与石晋的兵马。到今早,光州有三分之一的县郡已落入金兵之手,申州的军事要地罗山城也被攻陷,若何元庆放弃申州,直退到安州,那金兵便可从申州直入黄州。”   他分析完形势,便环视众人,静候各人发言。   杨再兴皱眉道:“统领大人是东巡御使,暂督黄、蕲两州,抵御金兵不在职责范围内,目前淮南王久久未有回信,无奖无罚,不知会有什么变数,加上两州刚平定,百废待兴。我建议按兵不动,加紧练兵、整顿兵马,严加防守金兵入侵黄州蕲州便可,这样进可攻退可守,我军也正好休养生息。”   欧阳修、公孙策和包拯都默默地点头。公孙策劝谏道:“统领大人,我知道你有心抗金、保我大宋山河,但目前……目前我军虽说有二十五万兵马,多数是招降的兵士和新投奔的壮丁,战斗力与军纪、训练都不足,对付淮南军尚可一战,遇到金兵怕是难以抵敌。而嫡系的秦家军只有五万人马,前段时间的大战伤亡不轻,尚未完成休整,实在不宜出兵抗金。”   秦阳又何尝不知当前局势的困境,可要他坐视金兵入侵,却又实在不甘心。   他沉吟不语,反复观察着地图,苦苦思索。   忽然听到余化龙哈哈大笑,嘲讽道:“统领大人,原来你手下的谋臣武将尽是草包。”   听他口出狂言,杨再兴勃然色变,其余众人也纷纷怒目相视。   夕岚与杨再兴、公孙策等人的关系极好,此时不禁鼓着小脸蛋地嚷了起来:“喂,小白脸,你凭什么说大胡子将军和公孙叔叔他们的坏话!”   余化龙对这个小姑娘捉摸不透,只是哼了声,并不答话。   “杨将军、公孙先生等知我心思,才提出这等计策。”秦阳摸摸夕岚的头,又望着余化龙问:“余军师,你有何妙策?”众人听他出言维护,脸色顿时缓和下来。   秦阳态度客气,余化龙反倒不敢太放肆:“统领大人,他们的计谋不过是中等之策,无失也无过,却白白错过了很多良机。我有两策,分为上上之策、中上之策,不知统领大人是否愿意听听?”   “但说无妨。”   “何元庆我了解,此人勇猛过人,有点小计谋,但极有血性,生平最不喜金兵,定会死守申州抗金,至于石晋,他身为西路军元帅,光州申州都是他驻守之地,断不敢下令撤退,只能令部下死守光州抗金。所以申州、光州在短时间内可以说是安全的。何况还有北路元帅夏之章,此人深藏不露,居心叵测,他要么继续忍隐,出兵追到光州来抗金,要么……必生异心,乘机独立。无论是哪种可能,都会是我们的机会。”   他的分析精辟独到,对淮南道各路人马的首脑性格了如指掌,众人无不心头大凛,静静听他说下去。   “淮南道一十三州,最富裕的是滁州、扬州两大州,加上扬州近海又近江南,乃是最重要的咽喉要地,所以这两州是自往今来兵家必争之地。相较之下,黄州、蕲州,乃至申州、光州都不过只是普通州县,远不及滁、扬两州重要。现在难得金兵弃了从濠州、楚州入侵扬、滁二州的打算,从光州入侵,实在为我们创造了绝佳的机会。”   他见众人都凝神细听,顿时精神一振,嘴角现出信心满满的笑意:“我建议,派出精锐部队,以追剿曹成余党为名,从蕲州出发,迅速控制舒州、庐州、和州。料来那时何元庆、石晋的兵马已快要溃退。若夏之章抗金,他的兵马会与金兵绞在一起,我方再无威胁,可以大胆揭竿而起。若他造反进军扬州,我方更可公然扯起‘勤王’大旗。不管哪种可能,我们再尽起黄、蕲两州兵马,入寿州,攻滁州,与和州兵马合二为一,以雷霆万钧之势直扑扬州。到时扬州、滁州自然是我们的囊中物。待得金兵占据其余州郡、兵力分散,我们早已巩固根基,到时再挥军东进,尽数收复淮南道诸州、驱逐金兵,又有何难?此乃上上之策。”   众人听到这里,无不大感震憾,若按余化龙的计策,确是可以轻易就夺得扬、滁二州,更可以进而夺得整个淮南道。但众人也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显然是要抛弃黄州、蕲州甚至是寿州、舒州等州郡,以此为饵,牺牲这些州郡的百姓财物来喂饱、拖住金兵的步伐。   杨再兴忍不住拍案而起,怒道:“黄州、蕲州百姓待我们秦家军极好,我们怎可以放弃他们,让他们陷于虎狼之口!”   余化龙冷笑道:“杨指挥使,难道你认为为了这几州的百姓,就可以放弃掉统领大人的未来大业?一旦金兵入侵到黄州,我们不退就必然要与他们死战,到时坐收渔人之利的怕就是夏之章了。他手下有近二十万大军,都是训练有素之人,你真以为他前期失利是不敌金兵?他只是舍小求大,保存实力,此人志向远大,深谋远虑,若我们秦家军与金兵死战、伤亡惨重,淮南道以后就要姓夏了。”   杨再兴额上青筋暴起,气得全身发拌,他虽有帅才,但面对余化龙这样熟悉淮南诸势力情况、又诡计多端的全能型人物也是无力反驳。   秦阳拳头紧握,又问:“那中上之策呢?”   余化龙见将杨再兴逼问得哑口无言,心头大爽,继续悠悠道:“中上之策嘛……马上派重兵夺取平靖关、武胜关、九里关这‘义阳三关’,再派大将镇守白沙关、穆陵关、阴山关这‘麻城三关’,将金兵困在申州、光州,保黄州平安。只是这样一来,必定要分兵,六关起码各有一万人马,黄州、蕲州刚刚平定,若不弃守,最少也得各派两万兵士镇守要城要镇,这样已去了十万兵马。舒州、庐州、和州一旦攻陷也得分兵把守……如此一来,能进军滁州、扬州的兵马已不足十万,我军的伤亡人数将会急增、对将领的指挥能力也有极高的要求。统领大人,这中上之策也可得滁扬二州,只是远比上上之策要辛苦得多。而且,万一镇守各州郡关隘的将领有异心,背叛统领大人,那所有部署就前功尽弃,统领大人一统淮南的步伐,起码要拖慢数载。”   说罢,他目不转眼地直视秦阳,静观秦阳的神色变化。他这番计策确确实实是在为秦阳着想,但也存着一份私心与不服气:你秦阳要走“仁、义、情”的王道,我就要看看你是否真能走下去!   众人显然都想不到更好的计策,目光齐刷刷落到秦阳身上,等他作最终决定。   见秦阳沉吟不语,夕岚担心道:“阳阳……”   秦阳朝她微微一笑,随即以坚定的目光环视众人,一字一句道:“黄州、蕲州既然插着‘秦’字大旗,我决不会抛弃这两州的民众百姓!有我一天,黄州、蕲州永不陷落!”   字字掷地有声,众人心头大震,杨再兴满脸激动,暗道统领大人果真不愧是值得追随的明君!   秦阳缓缓下令道:“杨指挥使,我任命你为黄州、蕲州两州的兵马元帅,总督两州兵马事宜,我再任命封孝友、司马子渊为副元帅,你们三人务必加紧训练新兵,与包大人一起肃整军纪,做好大军进发寿州的准备。欧阳先生任黄州知州、公孙先生任蕲州知州,主管两州的内政民生事宜,百姓们在战乱中受了太多的苦,务必尽快恢复生产,选拔贤才,保人民安居乐业!”   杨再兴、欧阳修、公孙策、包拯无不精神大振,高声领命。      第二百二十二章 再踏征途      “再传我号令,调罗延庆将军回来,任义阳关总兵,率两万秦家军、四万新兵夺取义阳三关,力拒金兵。调郑宗将军回来,任麻关总兵,率一万秦家军、四万新兵镇守麻城三关和大别山一带,严防金兵和西路军入侵黄州。令两位总兵以战代练,以秦家军为主骨,练出精兵!”   苏轼已被秦阳调来作为书记官,当下笔走如游龙,飞快依着秦阳的命令草拟文书。   “调艾铁将军到蕲州黄梅城,任扬州招讨使,率三千骠骑兵、三万新兵全力备战,随时准备好入舒州、占庐州。韩维将军任和州招讨使,率本部人马,与当地秦家军联合训练,做好占领和州、保卫太阳城的准备。”   余化龙听秦阳的布署基本上都按着他的中上之策来实施,愈发得意起来。   “马智将军,加大‘岚影’的训练力度,渗入三方面敌军的人马中。小缜,替我打听一下我义兄岳飞的动向,想办法向他传达我的近况和作战布署。”   “岳飞?统领大人是抗金名将岳飞的义弟?”欧阳修忍不住插口问道。   秦阳心想很快就有机会见到义兄,心里也涌起阵阵热流。   “嗯,听说我义兄已带两万兵马离开平阳城,正在赶往淮南战线,十天半月内应该就到了。要说对付金兵,天下无出其右者。有他相助,金兵难讨到好处。”   众人想不到统领大人还有岳飞这支强大后援,无不脸露喜色。   秦阳又接着道:“再传我号令,将封将军麾下的九千铁甲骑兵调到我麾下直辖,再从黄州城新入伍的部队中,调三万一千人给我。余军师,你和我一起出兵,入光州申州,迎击金兵,将两州的百姓迁到黄州,躲避战火!”   此令一出,在场人人动容。   余化龙霍然站起,大惊道:“什么?迁两州百姓入黄州?”   “对,申州、光州将成为抗金主战场,百姓留在当地会惨遭战火之灾,我要将他们尽数迁入黄州、蕲州,保他们安全。”   余化龙急道:“统领大人,切不可乱来,这两州有数十万百姓,一入黄州必定会引起动乱,而且粮食负担太大,我们耗不起……”   “余军师!”秦阳静静地望着他,仿佛看透他的内心:“这是我选择的路,只要我尚有能力,就不会坐视外族屠戮我们大宋的百姓!”   余化龙怔怔地立在原地。他终于彻底明白,这就是秦阳的道,不计较得失,不计较利益,纯粹的理想主义者。   “荒谬,白痴,简直不可理喻,这样做对我们争霸天下的大业绝对是弊大于利……”余化龙喃喃自语着,但内心竟隐隐有种释然与满足。“好吧……我就陪你疯一把,事实一定会告诉你,你这样做是错的,错得很离谱!”   ……   两日后,各路大军陆续进发,按着秦阳的布署赶赴防地。   艾铁、罗延庆率军回到麻城后就赶到府衙见秦阳,秦阳凝视着这两名风尘仆仆的心腹将领,充满歉意道:“两位将军平定两州刚立下大功,我又要安排你们到前线杀敌,连家门也没时间入,真是有愧于心。”   罗延庆虽然思念家中娇妻,也知道当前情况危急,他昂然道:“统领大人不必客气,我罗延庆既甘愿在你账下听令,就甘愿马甲裹尸、万死不辞!”   艾铁也道:“统领大人,这些日子跟随着你征战,远比我过去游历江湖来得充实有意义,我反倒担心你让我赋闲在家,无所事事。”   秦阳心中感动,轻拍罗延庆的肩膀道:“罗将军,义阳三关乃是天下雄关,易守难攻,目前都落在何元庆的天庆军手里,你麾下虽有六万兵马也不容易攻下,万望诸事小心为上。”   他又对艾铁道:“艾将军,西路军主力都在光州和寿州,舒州和庐州兵力空虚,以你的才能攻下这两州并不难,具体的发兵时间你可以自行把握,但尽量避免在淮南王发难前出兵,以免落人口实。你们两个都是我最重要的左臂右膀,战场无情,万望珍重。”   罗延庆和艾铁既得秦阳如此信赖重用和关心,无不感动道:“谢统领大人,统领大人以孤军入光州申州,也万望珍重!”   三人又就细节商谈一番,很快两名将军分别带齐人马再度进发。   期间秦阳又去医馆探望重伤未癒的匡伯和、杨琦和吴昉。杨琦和吴昉原本是在黄州城养伤,秦阳记挂两名爱将,特别吩咐许翰将他们送来麻城。三人的伤势虽重,幸而处理及时,秦阳又暗中施以针灸、导入自己带有神奇治伤效果的真气,此时三人伤势已有明显好转,再过一两个月就可以基本恢复正常。三人都知道秦阳要出征抗金,自己却因伤势无法追随左右,无不大感遗憾。秦阳安慰道:“不久我还要平定淮南、征战天下,到时你们自然有用武之地。”他又亲自替三人把过脉,确定他们伤势正在好转,才放心离去。   知道哥哥要出征,月儿自然是万般叮咛,又细心地帮哥哥和夕岚准备替换的衣甲和随身物品。小蕾知道老师是要去救两州百姓,她既觉不舍又觉得自豪,低着头默默地帮着月儿一起替秦阳整理行李。   穆桂英和吕尚坠这些天跟着秦阳学武功、听他讲故事,接受秦阳细心的关心,早已对他产生深深的依恋与崇拜,她们都无比羡慕地望着能时刻跟随秦阳左右的夕岚姐姐,暗暗决心要加紧努力习武,以后也要像夕岚姐姐那样能和秦阳一起出征。   第三天,直接归属秦阳和余化兵麾下的四万秦军家也集结完毕。   清晨,阳光明媚,“秦”字大旗迎风飞扬,四万秦家军肃然列队于阅兵场上。余化龙身披青甲,与身穿小盔甲的夕岚分立秦阳左右。   秦阳依然是一身浅蓝色的布衣长衫,站在高台之上。   他环视台下的兵将们,一双锐利的眼睛神光闪闪,高声道:“今趟,我们是要去将光州、申州受苦的百姓们接回来,所以保证百姓们的安全是第一目标,但是……”   秦阳双目精芒爆盛,全身上下散发出浑然杀气:“我也要让这些胆敢入侵我们大宋领地的金兵们,永远记住我们秦家军的名字!我要他们从此见到秦家军就闻风丧胆,不敢越我边境一步!”   他暗运内劲,这番话声传数里,满城皆闻。   秦阳这话无疑口气极大,大宋与金国开战近十年,大小战役不下百场,大宋境内无论是哪股势力、甚至是号称最强大的旧宋皇朝精卫军,对着骑箭无双的金国大军也只能勉强固守,直到后来先后出了岳飞和狄青两大名将,才分别保住了平阳城和开封城。   各地蕃王要么割地求和,要么像淮南相邻的河南王一样称儿臣服年年进贡、任由金兵自由出入辖区进行掳掠。   百姓兵士们窝囊了太久,也憋闷了太久,人人都渴望能驱逐外族强敌,还旧日山河。   在场的兵士们多数是新兵,未经历战场上的血腥洗礼,但人人都是杨再兴和封孝友精挑出来热血精壮之士,此时听得秦阳的豪言壮语,兵士们胸膛里蓦然腾起一股热流,所有人都向着秦阳肃然行礼,高声应道:“我等誓与统领大人同进退,杀金狗,救同胞!”   数万兵士齐声高呼,声震麻城。   广场四周的百姓们听得热血沸腾,无不欢呼着鼓起掌来。   尽管人人都知道金兵强盛,但依然对秦阳有着盲目的信心。   秦阳何尝不是热血沸腾。金兵过处鸡犬不留的惨况他听得太多,自从几年前义兄岳飞北上抗金后,他也无数次动过相同的念头,但即使到了今天,他依然未有足够的实力真正驱逐金兵。若金兵止步于太原,秦阳或者还会韬光养晦,低调壮大,积聚起强大实力再一口气出兵灭金,但现在金兵欺上头来,他决不会退避。   此时他麾下不过四万兵士,多半还是新入伍的新兵,秦阳却没丝毫气馁,自建立太阳城以来,他几乎都是在逆境中求生存,以少敌多,以弱胜强。   实力不够?那就用计谋、用热血、用兵法来弥补!   他抱起旁边的夕岚,翻身骑上黑骠马,高扬马鞭,豪气万丈:“出发!”   铁蹄扬起,大旗高举,四万秦家军正式进发。      第二百二十三章 淮南世子      余化龙也上马跟在秦阳身后,嘴角溢出一丝赞许的笑意。   只有他最清晰察觉到秦阳这次带兵入光州、申州的意图。   第一个原因自然是为了救两州百姓,但还有一个同样重要的目的——秦阳是要趁这个机会真正树立民族英雄的形象,彻底抢占道德制高点。只要他还在抗金,淮南王决不敢轻易下令削他兵权,否则必将激起淮南所有民众的义愤,爆发出比这次数州动乱更可怕的起义。   加上黄州、蕲州灾民极多、百废待兴,二十万新兵刚入伍亟需训练,秦阳现在麾下谋臣良将已初具基础,最缺的就是积聚实力的时间,只要再有一两个月,秦阳就可以在黄州、蕲州站稳脚。   而且,秦阳这次抗金还有巨大的战略意义。   他要借强盛的金兵来立威天下!   较之其余扎根割据多年的各路蕃王,秦阳崛起时间太短,资历根基都很浅薄,实力最为弱小,虽在淮南周围名声如日中天,对于其余地方百姓来说却是只闻其名不知其人。   为了尽快建立起无敌统帅的威名,在天下大势中站稳脚跟,秦阳必须要与最强大的敌人来一场硬仗。他选择了在金兵的铁蹄下保护数十万百姓迁居黄州。他要以最实际的行动,从虎口夺食,立威于天下,让所有势力不敢轻视他,任何人若想入侵他的疆界,都必须做好付出沉重代价的心理准备!   “统领大人,你真是深不可测……”余化龙喃喃轻叹着,再次打量身前不远的秦阳。这统领大人外貌看起来不过十七岁左右,但他的见识、胆色、魅力、胸襟、战略目光却远远超越了秦家军的其余名将。   余化龙私下曾用最擅长的“龟背推演”占卜秦阳的未来大势,却意外地占卜不出结果,加上秦阳身边那个无法看透、隐隐似是非凡间之人的小萝莉夕岚,余化龙对秦阳愈发感兴趣起来。   看来这次抗金的旅程一定会很精彩。余化龙嘴角扬起,轻挥马鞭,追上秦阳。   四万大军浩浩荡荡地沿着大街向着南门进发。   麻城百姓们早已知道统领大人亲自带兵去抵御金兵,街道两旁人头涌涌,几乎男女老少都已出来相送。   听着百姓们对秦家军的声声祝福、声声鼓劲,余化龙固然百般滋味,秦阳也是感慨至极。   他正对两边的百姓挥手示意,忽然间,仿佛心有灵犀般,他潜意识地向左边望去,却见到月儿带着小蕾和穆桂英、吕尚坠挤在人群的最前排,正齐齐目送他出发。   月儿一身浅黄色的衣裙,薄纱蒙面,掩盖了她绝世的容貌,但那双脉脉含情的大眼睛写满了对哥哥的不舍与关切。   “哥哥。”秦阳的耳边仿佛响起妹妹动人的声音,他举手叫停队伍,翻身下马,快步走到几个女孩儿身前。   月儿惊喜交集,低声嗔道:“哥哥,怎么停下来了?快回去,全城人都看着呢,为私事而停止行军,于你的名声有损。”   “嗯。”秦阳嘴里应着,脚步却丝毫未动。   他望着妹妹娇柔的身段,心中的爱意不断涌起,甚至有种将她抱入怀中的冲动。他勉强克制住情绪,愧疚道:“月儿,哥哥要走了。难得你来到哥哥身边,我却没空带你到处游玩下。”   月儿横了他一眼,稍带不满道:“谁叫你这次出征都不带我。”   “昨晚不是说过了?你身子刚康复,不宜动刀动枪,而且准备接纳光州、申州灾民的事也需要你帮着欧阳先生和公孙先生出谋划策……”   “知道了……笨蛋哥哥。”月儿轻轻打断他,无限深情地凝视着哥哥:“小心点,不要冲动蛮干,记住,我们都在家里等你。”   秦阳心中热流泛起,幼时与妹妹一起长大的回忆历历在目。但众目睽睽之下,他甚至不能握住妹妹的小手。   所以,他用仅有两人听到的声音,说出了最重要的承诺:“月儿,等接了星儿回来,我就迎娶你们两个过门。”   月儿眼眸里热泪泛起,她轻轻点点头:“嗯,我等着哥哥。”   她又朝不远处的夕岚说:“夕岚姐姐,哥哥就拜托你了。”   夕岚不无酸意地回答了句:“知道了,我会寸步不离跟着阳阳的。”   这些日子夕岚一直跟着秦阳,月儿还没有机会和她好好聊过,当下只是微微冲她点头致谢,随后轻轻推了推哥哥:“哥哥,快回去吧,大家都等着你呢。”   都说温柔乡是英雄冢,秦阳不得不相信这句话道尽世间男子的心声。   他勉力退开几步,又对小蕾、穆桂英、吕尚坠一一话别,随即跳上黑骠马,率军直出南门,向着郑宗负责防卫的白沙关进发,大军要从这里出关,进入战况最激烈的光州。   ……   广陵王城的庆妃宫中,纪霜霜正与庆妃拉着家常,夏辛侍立门外。   庆妃是淮南王未称王时的发妻,替淮南王生了一个儿子两个女儿,淮南王称王后虽又纳了不少美貌姬妾,但母凭子贵,庆妃在王城里的地位依然牢不可动。   庆妃今年已近四十,但保养得好,初看上去不过三十上下。她一向很喜欢纪霜霜,这姑娘不得人长得漂亮,而且知书识礼,极有教养。庆妃一直有心想招纪霜霜为媳妇,数月前就曾多次暗示问过纪霜霜的意思,只是纪霜霜始终没回个准信。   屋内烧着炭火,极是温暖。庆妃和蔼地打量着纪霜霜:“霜霜,近来似乎又消瘦了些,可是有什么烦心的事?”   纪霜霜就一直等着她这话,当下轻叹道:“我有心想让父帅辞官退隐,奈何他说正值多事之秋,要力保大王的江山稳固,坚决不肯退隐。”   庆妃吃了一惊:“哦?纪元帅乃是我军中的栋梁,霜霜你怎可以劝他归隐?”   “唉,娘娘你不问政事,不知我爹爹现在身处险境,随时可以人头落地。”   “怎么会?大王一向很是信任纪元帅……”   “最近我爹爹受奸人陷害,有人盗了我爹爹的印章,又伪造他的笔迹,写信给夏元帅合谋造反,大王极是震怒,已将我爹爹软禁在帅府中,待要彻查清楚此事再作最终决定……此时帅府已被御林军严密看守,若非娘娘你下令寻我入宫,我也出不了帅府。”纪霜霜边说边默默流起泪来。   庆妃又心疼又是愤怒,她一边亲自给纪霜霜擦眼泪一边道:“竟有这样的事?大王一向最是信任纪元帅,怎会怀疑他造反?朝中是哪个奸臣敢害纪元帅,我定要大王罚他!”   纪霜霜连忙劝道:“娘娘,你一向不问政事,这次最好也别插手。你有这份心意,霜霜就已很是感动。”   她这下欲擒故纵极有效果,庆妃本来确是无心参与政事,但她一来心疼纪霜霜,二来是知道纪禹是淮南军的顶梁柱,万万动摇不得,当下再也坐不住了:“霜霜你别急,我王儿就在旁边,一会你和他说说话儿,我自去找大王说说。”说罢马上唤来宫女备轿。   纪霜霜暗暗舒了口气,有庆妃出面,南路帅府起码短时间内不会有灭门之虞。她正要趁这个机会与宫中的内线碰头,谁知刚要离开,一个身着世子袍,油头粉面、嬉皮笑脸的年轻男子带着两名亲卫迎面走了进来。   其时四月下旬,雪灾刚消停未久,积雪未融,天气极是寒冷,那男子却手摇描金扇,故作潇洒地笑眯眯道:“霜霜贤妹,久未相见,想死我了。”   来人正是淮南王张灿的宝贝儿子、当朝世子张宝山。此人学过几年功夫便自以为天下无敌,到处挂着“替天行道”的旗号欺男霸女、横行广陵城,是广陵城有名的小霸王。   纪霜霜压下心中厌恶,勉强行礼道:“纪霜霜见过世子。”   “霜霜贤妹免礼。”张宝山装腔作势伸手要扶纪霜霜,纪霜霜哪容他碰到自己,微微一退便借势起身。   张宝山脸色闪过一丝不豫,他收回落在空处的双手,皮笑肉不笑道:“霜霜贤妹,听闻近来帅府不**定?可需为兄向父王美言几句?”   纪霜霜哪不明白他的心思,答道:“谢世子关心,帅府诸事都好……”   “是嘛?昨天我路过帅府,好像见到数百御林军在周围巡逻,看来父王对你家还是很好的,怕有恶人行刺,专门调了御林军加强防卫。”      第二百二十四章 宫中冲突      纪霜霜心头火起,她冷冷道:“世子真是好雅兴,帅府周围无山无水极是冷清,世子倒有心情路过。”   张宝山手里的金扇轻摇,涎着脸道:“帅府有霜霜贤妹在,便是人间仙境,我巴不得每天到府上作客。”   纪霜霜脸色愈发阴沉,道:“世子过奖了,如果世子没什么事,霜霜就此告退。”说罢转身要走。   张宝山金扇一挥,右手已拉住她手臂。   纪霜霜两道柳眉蹙起,不悦道:“世子,男女授受不亲,请注意一下……”   张宝山嬉皮笑脸道:“霜霜贤妹,据我所知,帅府很快就有灭门之祸……若是霜霜贤妹肯答应与我的婚事,那到时自是一家人,什么都好说……”他伸手就要去搂纪霜霜。   忽然人影晃动,一只冰冷有力的手腕已捏住了张宝山的手腕:“世子殿下,失礼了。”手臂一抖,将张宝山震出十余步外。   张宝山大怒:“哪个狗奴才竟敢……”   他正要破口大骂,寒光闪动,利剑离他咽喉已不到半寸,杀气弥漫,吓得他顿时将话咽回肚子里。   夏辛!   “锵!”张宝山的两名亲卫同时刀剑出鞘,抵住夏辛的咽腹要害。   “夏辛,不得对世子无礼。”   “是。”夏辛扫了那两名亲卫一眼,利剑如芒,飞快圈转,只听得“嚓!嚓!”两声,两名亲卫的刀剑同时折断,两名亲卫顿时变了脸色。   夏辛脸无表情,回剑入鞘,退回纪霜霜身边。   纪霜霜微微躬身:“霜霜管教不严,还望世子恕罪。另外,麻烦世子替我谢谢黄首辅,这些天来他的‘关照’,我纪霜霜他日必定十倍奉还!”   张宝山脸色变了变,强笑道:“霜霜贤妹你说什么呢,此事又怎会与首辅扯上关系?”   纪霜霜淡淡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霜霜告退。”说罢转身离去,夏辛寸步不离护卫在身旁。   望着她和夏辛远去的身影张宝山满脸怒容,恨恨道:“好!纪霜霜,敬酒不喝喝罚酒,我就不信你能逃出我手掌心!你们,今晚帮我干掉那个拿剑的家伙!敢对我如此无礼,杀他全家!”   旁边一心腹亲卫倒不像主子那样草包,他犹豫道:“世子,那护卫是夏元帅的独子……”   张宝山愣了愣,随即又呸了声:“夏之章的儿子又怎样?反正父王早想对这些元帅们动手!”   心腹亲卫哪不知道夏之章在朝中军中的势力,别说自己不是夏辛的对手,哪怕能胜过夏辛,他也不敢真杀了夏辛,更也不愿为世子的一时意气送了自己的性命。他又再三相劝,张宝山才勉强道:“好吧,暂且多留他一段时间,父王收拾完纪禹便到夏之章,到时我定将他满门折磨到死!”   另一亲卫怕世子改变主意,急忙转移话题问道:“对了,世子,蒙汗药我已拿到,您想什么时候动手?”   张宝山的怒火果然消了大半,他喜道:“有没有试过药效?”   “已找精壮兵士和战马试过,都极有效果,那秦家的小_妞出不了郡主府,饮食都容易动手脚,只要我们收买了郡主府里的宫女,不难下手。”   张宝山眼中闪过贪婪的神色,他淫笑道:“好,好!想不到秦阳的妹妹漂亮成这样子,广陵城里也只有纪霜霜能勉强比得上。不管怎样,尽快安排好下药的事。我要尽早一亲芳泽!”   几日前,张宝山无意中得知秦阳的妹妹被当成人质软禁郡主府,又听闻这个叫秦如星的妹妹年方十五,长得花容月貌倾国倾城,便寻个了借口到郡主府,当时星儿正和两个小郡子在花园里踢蹴踘玩,那天真活泼、纯洁娇俏的身姿马上就吸引了张宝山的眼光。要不是早听闻这秦如星自幼习武、武艺高强,淮南王又下了命令要“好好保护”这姑娘不得离开郡主府,恐怕张宝山当场就要将星儿掳走。   他回到世子府中,将家中的美妾娇婢尽数叫来轮流待寝,却发现无人能及得上那个叫秦如星的小美人儿那般清纯动人,更是心痒难禁,便唤来心腹谋臣们,要他们想尽办法将美人儿弄到自己手里。那些师爷们一肚子坏水,很快便想出用蒙汗药的下三滥手段,让世子直接在郡主府里就可以将那秦如星迷倒、尽情狎玩。世子大喜,马上安排两名心腹亲卫去弄最好的蒙汗药。   此时见世子一脸志得意满的坏笑,两名亲卫心中暗叹,看来这个叫秦如星的姑娘难逃世子的毒手。要怪就怪她运气不好,恰好被半年难得到郡主府一次的世子看到。   ……   纪霜霜郁郁地离开庆妃宫,夏辛始终一言不发跟在她身后。   “夏辛。”纪霜霜忽然停下脚步。   “在。”夏辛马上跟着收住步伐。   纪霜霜转过头,目光复杂地望了他一眼:“刚才谢谢你了。”   夏辛迎着她的目光,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很恭敬地回答道:“小姐不必客气,本来就是下属该尽的义务。”   纪霜霜轻叹口气:“我家遭逢大难,你不如走吧,留在我身边只会害了你。”   夏辛沉默了一会,走上两步,直视着纪霜霜,开口道:“霜霜……”   纪霜霜身子微微一震,却没回话。   “广陵城非久留之地,纪元帅是铁了心不肯背叛淮南王,你……你不如随我去我父帅那里……”   纪霜霜打断他的话,单刀直入问道:“夏元帅要造反?”   夏辛压低声音回答说:“我父帅只是想自保。你也知道,淮南王近些年来越来越忌惮功臣,自从曹成起义后更是变本加厉。你家为他尽忠竭力,换来的却是什么?他一直在寻找借口要削你爹兵权,这次不过是乘机发难……”   纪霜霜再次打断他的话:“那信里有我爹的印章,那印章是你盗了盖上去的?”   夏辛默然,终于还是点点头:“是的。”   “黄延和是在和你爹合作?”   “具体我不清楚……”   “基本上情况我已经猜出来了。你走吧。”   纪霜霜转回身,不再看夏辛,夏辛凝视着她姣好的身影,痴痴呆立。   纪霜霜向前走,他又如影随形般跟在身后。   纪霜霜走了十来丈,终究又停下脚步。   “你走吧。你保护了我两年,也浪费了你两年的光阴,你父帅深谋远虑,此次起义成功概率极高。等待着你的是绵绣前程,实在没必要留在我身边,陪我一块儿死。”   夏辛忽然笑了起来。他平时很少笑,纪霜霜与他相识多年,也未曾见过他几次笑容。此时听到他的笑意,忍不住回过头来,皱起秀眉道:“你笑什么?”   “霜霜,你心里终究是有我的。不然凭着你那无所不用其极的性子,最好的方法自然是擒下我作为人质,或者再退一步,你也该把我留在身边,当成是最后谈判的筹码或者保护盾。你却让我走,让我在父帅起义前逃离广陵城……哈哈,哈哈哈!”   纪霜霜幽幽叹了口气:“人非草木,焉能无情。这两年多来你待我如何,我自然心里有数。你本来有大好前途,何必因我一个小小女子,误你一生?”   夏辛收住笑声,痴痴地望着纪霜霜:“霜霜,自我第一眼看到你起,我就认定你是我一生人中最爱的人。这份心意至今未变。没有了你,我哪怕是做皇帝也不会快乐。你和我一起走吧?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会好好待你,比秦阳那臭小子好上百倍千倍!”   纪霜霜轻咬红唇,摇了摇头:“你明知我不可能会跟你走的。我是‘鬼谷子’门下的人,师尊遗训,天下不平,不得考虑个人婚姻之事。何况,我对你并无男女之情……”   夏辛脸色变幻,忽然问道:“如果秦阳要带你走呢?”   纪霜霜低下头,叹道:“为什么要提起他?”   “那小子花言巧语,骗得你的好感,又借南路帅府之力步步向上爬,最后丢下亲人爱人统兵出征,图谋造反,明明是这样的卑鄙小人,你为何偏偏要……”   纪霜霜忽然抬头起,坚定道:“就算是秦阳要带我走,我也是同样的回答!此时淮南乱局已成,金兵随时入侵,我帅府危在旦夕,我怎可能抽身而退!”   夏辛望了她好一会,才吁了口气:“你不走,我也不会走。我赌输了,要一辈子听你差遣,你赶不走我!”   “你要死,我自然不拦你!”纪霜霜咬紧牙,转身就走,夏辛依然如影子般跟在她身后。   积雪之下,一前一后两行脚印蔓延远去,两个人的身影始终保持着三尺的距离。寂寞的风在这短短的三尺空间中吹过,带来阵阵寒意。   纪霜霜第一次感到心乱如麻。   夏辛一直守诺,可是你呢?明明你被我擒住,要当我一辈的手下,永远保护我的。   她的右手轻轻动了动,仿佛要握住什么。五只纤长雪白的手指似乎已开始冻僵,但又似乎有股难以忘怀的炙热温度——“霜霜,此刻似乎是我擒住了你吧?”   秦阳,你这不守信诺的坏蛋!      第二百二十五章 神刀卫      秦阳率军在白沙关短暂休整后,便出关直奔光州境内最近的新县。   郑宗知道统领大人要去光州迎击金兵,硬是将手下最精锐的三千神刀卫尽数调拨到秦阳麾下。秦阳见白沙关城高墙厚,易守难攻,也就接受了郑宗的好意,带上三千神刀卫出征。   神刀卫副指挥使叫林希,也是秦阳昔日一手提拔起来的人才,郑宗不在,他便成为三千神刀卫的头儿。他做事稳妥,不及郑宗机灵,但武功过人,一向极崇拜秦阳,此时得已重新追随统领大人左右,极是兴奋。   随着探马不断回报,秦阳已大致了解到金兵的情况。此次入侵淮南的金兵共有十二万人马,清一色全是轻骑兵,元帅是完颜斜,副元帅是粘没喝,监军是固新。金兵自河南道与光州交界的淮滨城而入。其时光州的西路军主力正在副元帅魏兴的指挥下与何元庆的天庆军打得激烈,金兵轻易击溃了戍守光州边境的数千西路军,先后攻占定城、光山县,随后兵分三路,一路经由乐安向申州信阳进攻,另一路主力南下围攻光州最大最富裕的城池殷城,另一路则向着新县方向进军,剑指白沙关。其中第三路人数最少,不过两万五千人,由大将等恰都率领。要从光州进入黄州,必须经过麻城三关,但这三关易守难攻,加上黄州又不算富裕之地,这第三路金兵的威吓意义远大于实际意义。   与余化龙分析完情报后,秦阳下令全军进发,大军行军迅速,两个时辰已赶到新县县城郊外,却见县城内火光冲天,处处是哭喊声。百姓们见到有大军到来,无不惊呼逃命。   秦阳暗自吃惊,难道金兵竟已到了新县?   有秦家军兵士拦下一名百姓,带到秦阳面前问话。当得知眼前的少年将军是东巡御使、御林军统领秦阳时,这百姓才松了口气,将新县的情况一一说明。   原来新县城的县令见金兵势大,竟弃官不做,带齐家眷向着寿州方向逃跑。他一走,县城的兵士们群龙无首,有些人便趁乱做起杀人放火、**掳掠的勾当来,百姓们手无寸铁哪敢反抗,只能拖儿带女四散奔逃。   秦阳一听勃然大怒,马上下令全军将新县团团围困,神刀卫杀入新县,尽数擒杀所有参与烧杀掳掠的兵士。神刀卫出马,不伤一兵一卒便轻易将那数百作乱的兵士尽数擒获,押解到秦阳马前。   苏轼一直作为书记官跟随在秦阳左右,他一边记录神刀卫的战功,一边问:“统领大人,这些人该怎么处置?”   秦阳看也不看,直接丢下一句:“全杀了,头悬城头示众!”   他身后的余化龙眼中闪过一丝异色,问道:“统领大人,不需查问定罪?”   “非常时期行非常事,宁杀错不可放过。林希,动手!”   神刀卫副指挥使林希领命,片刻之间刀光如雪,人头落地。   望着满地滚动的人头,余化龙眯起眼睛,再次对自己这名统领大人有了新的认识。听闻这秦统领对于祸害百姓之徒从不手软,杀伐极为凶狠,果真如此。看来他确不是一味仁慈不切实际之辈。越与秦阳相处,余化龙便越觉得这统领大人实在有趣,有时你会觉得他做事鲁莽不顾后果,只凭一腔热血下决定,但有时又会发现,他心思之缜密、决事之果断、谋略之深远让人叹为观止。   到底什么的经历才能造就这么一个神奇的人?余化龙心里的好奇甚至慢慢压下了对秦阳的不服气。   随着首级摆满城头,那些想趁乱偷鸡摸狗的流氓地痞无不心胆俱裂,哪里敢再动歪心思。新县的动乱很快就平息下来。   秦阳下令救治受伤的百姓,又派出大批能言善道的兵士四处安抚百姓,散布秦阳发兵抗金、迁两州百姓入黄州的消息。   秦家军兵士们早已按着秦阳事先的吩咐,熟背苏轼写下的一份说辞,极力宣传金兵的凶残、黄州的富裕,又说明只要到了黄州,秦统领便保人人有饭食、有食穿、有屋住。经过棒子与萝卜的宣传攻势,新县里的穷苦百姓们固然乐意迁徙,连原来有些依恋故土的乡绅富商都动心了,他们在这次动乱里损失惨重,家业被毁者极多,加上秦阳的良好声誉,乡绅富商在派出代表与秦阳面谈后,很快就确定下迁徙的事宜。消息一传十,十传百,百姓们欢呼声四起,高呼“秦统领万岁”,纷纷向着秦阳顶礼膜拜。   短短半日间,新县县城和附近乡村数千户共计万余名百姓带齐家什财物,拖儿带女,怀着背井离乡的忐忑、对新生活的向往,在两百维护秩序的秦家军兵士带领下,匆忙向着白沙关赶去。   秦阳早已作了安排,吩咐白沙关的郑宗做好准备,接应百姓入黄州后,交由欧阳修妥为安置。   百姓们出发后,秦阳一方面继续派出小股部队四处宣传,一方面带领大军继续深入光州,向着光山县赶去。申州有何元庆在抵敌,殷城有西路军主力在顽抗,他要趁这个机会,尽可能地救助光州的百姓。   光州各处的百姓很快就听说这个消息,纷纷举家向着新县的秦家军方向逃命。一路上见到百姓流离失所、悲伤惊惶的惨状,秦家军上下人等无不义愤填膺。秦阳反倒冷静下来,一边安抚民众兵士,一边加派探马打听消息。   天色将晚,秦家军在新县浒湾镇近郊扎下营寨,秦阳带着夕岚、余化龙及十余名亲卫四处巡营,慰问兵士和百姓。百姓们早已得到秦家军兵士分发衣食,此时又见秦阳亲自来慰问,无不感动落泪。   但百姓们的悲伤、茫然和不安情绪也开始慢慢感染那些新兵们,新兵们有了一些恐慌的兆头。   秦阳深知与凶悍的金兵大战在即,正是新入伍兵士最为不安的时段,巡营后立刻召集全军将士,安排神刀卫的精锐进行了一次军演。   秦阳亲自指挥这次军演,神刀卫一身银白色的轻甲,腰佩长刀,背负硬弩和勾镰短枪,连战马也披着白色软甲,人人肃然而立,军容鼎盛之极。巨大的篝火照辉下,三千名最精锐的兵士先后按着秦阳的号令变阵、展示武艺,声威震天,三万多新兵和九千名铁甲骑兵看得目不转睛,不断地欢呼喝彩。   这三千神刀卫本身是淮南王从武试里选拔出来的武术高手,又经过秦阳在广陵城里精心训练出来两个多月,不但擅长步战、马战和刀法,在团队合作、纪律意识、实战经验各方面都是秦家军里最一流的精锐,丝毫不逊于艾铁麾下的黑甲骠骑卫。这一黑一白六千御林军,在日后被称为“秦家精卫”,战斗力之强被史学家认为是古代冷兵器的极致,名气之大尤盛于后来崛起的蒙古骑兵。   待得军演结束,众兵士各自散去吃晚饭,依然在兴奋地讨论刚才神刀卫的精湛技艺,士气军心都明显有了改善。   见秦阳再次用巧计化解了新兵们的不安,余化龙也不得不暗暗佩服,又问道:“统领大人,这神刀卫的勾镰短枪从未使用,是否另有阵法未演示?”   夕岚一向不喜欢这傲慢的小白脸,忍不住插嘴道:“哼,军演又不是正式上阵,自然不会轻易把最厉害的实战阵法演示出来啦。”   余化龙反问道:“夕岚亲卫难道见过?”   夕岚搂住秦阳的手臂,不屑说道:“没见过,不过这神刀卫是我家阳阳亲手训练出来的,哪可能没什么撒手锏?”   余化龙翻了翻白眼。秦阳见两人抬杠,便咳了两声打断他们,解释说:“确是有个以勾镰短枪的特殊阵法,神刀卫原本是步战为主,我原本打算用来对付敌方的精锐骑兵,只是一直未有厉害的骑兵出现,便让他们转为马战,以长刀硬弩为主。”   夕岚得意洋洋地朝余化龙扮了个鬼脸,又故意问:“小白脸,听闻你最擅长卜卦,那我问你,你认为今晚阳阳会遇到好事还是坏事?”   余化龙自认卜卦之术天下无双,正要凝神合指卜算,秦阳摆摆手苦笑道:“不用算了,我已看到麻烦事找上门了。”   远处数十骑快马直冲向秦家军的营寨,骑士一身青甲,正是西路军的服饰,远远大叫:“西路军石元帅特使,有事求见秦统领!”      第二百二十六章 初战金兵      半个时辰后,苏轼已按秦阳的意思写好回函,西路军特使取了回函便匆忙快马离去,余化龙冷笑道:“统领大人,看来石晋一直很关心你的一举一动,你刚到这新县半天时间他便已派来使者。典型的黄鼠狼给鸡拜年,不怀好意。”   “嗯,淮南王的王令里曾让我辅助西路军平乱,此时石晋特意派使者来向我求援,我倒不可以拒绝,不然就落人口实。”   旁边的夕岚嘟着小嘴道:“那阳阳要去殷城帮那个石坏蛋打金兵?”   见小萝莉又给人起绰号,秦阳不禁莞尔而笑:“我自然不能中那石坏蛋‘驱虎吞狼’之计。殷城目前被八万多金兵围攻,金国都元帅元颜斜也在那里,我定要去一趟的。但不是现在。”   他将目光望向营寨后方。那里已燃起了点点火光,近万名逃难过来的百姓就勉强栖身山脚下,晚风拂来,隐有妇孺啼哭之声传来。   眼前的情景似曾相识,他仿佛又回到半年多前,孟家村被焚毁、亲人被杀,他带着村民们露宿山林野外的时候。   秦阳眼中射出深刻的感情,他沉声道:“我要趁着金兵主力被西路军拖住,尽可能地多迁移些百姓。”   夕岚凝视着秦阳微微发红的眼圈,嗯了声,伸出小手握住他的大手。   ……   这一夜依然有百姓陆续来投。清晨时分,秦阳整军完毕正要启程,探马过来飞报:“报,前面二十里外发现金兵踪迹!约有五千骑兵,似乎是前锋!”   秦阳勒住黑骠马,双眼精光暴动。   “马上传我号令,催促所有已聚集起来的百姓准备起程,同时全军戒备,随时做好主动出击准备!”   余化龙皱了皱眉:“统领大人……”   秦阳转头望向他,问道:“余军师,你有何妙计?”   余化龙回头环视远处正缓慢集结的百姓们,缓缓道:“从这里赶到白沙关有近八十里路,百姓们远来疲惫,拖家带口也走不快,起码也要一天时间才能迟数撤入关内。金兵先头部队虽只有五千人,但战斗力极强,加上全是骑兵,随时可绕过我们追击百姓,到时我们首尾失顾,必会吃大亏。”   秦阳暗暗点头,这想法与他一模一样,他有心再看看余化龙的本事,又虚心问道:“依余军师之见,我们怎么做最好?”   似乎是预料到马上能上战场,余化龙苍白的脸色上添了几分杀气,他阴笑道:“上上策自然是以百姓作诱……”他斜眼望着秦阳,又道:“当然统领大人不可能会采用。那我们不妨来个示敌以弱,引君入瓮。”当下把计谋一说,秦阳再次点头,此计谋较之他所想的有**成相似,而且更为精妙,不禁暗叹:“鬼谷子门下的‘第一人’果然名不虚传!”   “余军师,外围兵马交给你指挥,如何?”   这是秦阳第一次放兵权给余化龙,余化龙反倒觉得意外,他凝视秦阳好会儿,才躬身道:“谨遵统领大人之命。”秦阳当下将大半兵士的指挥权交给他,自己只留下三千神刀卫及一万弓步兵。   余化龙得了兵符,马上调兵遣将,片刻间,近三万秦家军悉数按他的指示分散埋伏在四周密林里。   秦阳一边下令兵士将百姓们聚集到山脚下,用所有的牛车、战车摆成三角车阵护住百姓们,又令五千枪兵在车阵前结成枪阵,五千弓弩手在车阵后布成雁行阵掩护,神刀卫却另有安排。   百姓们听闻金兵将至,顿时人喊马嘶、呼儿唤女,一片混乱。   秦阳也不干涉,只是让兵士紧守车阵,不要让百姓逃离。他亲自将“秦”字大旗高高举起,插在车阵之前,然后与夕岚双人独骑,立于车阵百步之外。   百姓兵士们见秦统领亲自出阵,横枪立马,威风凛凛,终于稍稍安定下来。   很快,远远见到地平线上出现一条黑线,号角声传遍四野,铁蹄声轰隆不绝,一支数千人的骑兵队伍如潮水般呐喊逼近。当先一员虎将,双手各提一把开山大斧,冲在队伍最前面,正是金国先锋大将达赍。   所有骑兵都高声叫嚷着陌生的语言,但声音疯狂如野兽,充满嗜杀劫掠的**。   车阵前后的百姓和新兵们再次陷入恐慌当中,哭声叫声混杂着女人孩子的蹄哭声,就像一大群待宰的羔羊。   百姓们的蹄哭声似乎更激起金兵的凶性,号角声再次响起,金兵骤然变成三队,左右两翼的千人大队分别向两边掠出,向着车阵的两翼袭去,同时中间三千主力骑兵,依然以雷霆万均之势向前狂冲。   三队骑兵相互配合,速度整齐一致,让人叹为观止。更神乎其神的是,金兵人人都像秦阳的骠骑卫那样,在冲刺的过程中双手离缰,弯弓搭箭,蓄势待发。   在场所有秦家军都倒抽了口凉气,骇然色变。   这就是金兵!纵横东北数十载,侵宋以来几乎极少有败绩的金国铁骑!眼前之五千人论单兵素质或者远不及秦阳的骠骑卫,但论起骑射能力,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金兵越逼越近,蹄声如雷,震天动地,雪末四溅,威势惊人。   达赍已是第五次参加侵宋战争,这些年来大宋兵士的战斗力每况愈下,连以往对他们产生威胁的弓弩兵也越来越没准头,达赍早已不将宋兵放在眼里,何况这几天他率军在光州横行无忌,处处大胜,百姓兵士见到金兵无不四散逃溃。这次难得听闻有大批百姓带齐财物聚集在新县,他更不愿放过。   他早已看到这支宋军人数众多,起码有万余人,较他的兵力多上一倍,但远处那无数百姓慌乱尖叫啼哭的声音,都显示宋军是仓促应战,根本来不及组织起有力的抵抗。车阵?这种破落东西一冲便垮!   百姓,意味着无数财物!无数白嫩嫩的大宋姑娘!达赍兴奋地舔着大嘴,带领手下铁骑如狂风暴雨般向着眼前的宋军猛扑过去。   秦阳单骑在前,神色丝毫不动,眼看金兵冲至不到一里地,他手中的李广弓连珠箭发,数十支狼牙箭劲射而出,除反应最快的达赍侥幸躲过外,其余数十名冲在最前的金兵纷纷中箭坠马。   金兵冲势稍为一滞,秦家军则士气大振。   秦阳放弓提枪,高喝下令:“弓!”   刹那间弓弦四响,数千支利箭漫天雨点般洒下。金兵骑兵虽被秦阳的神奇箭术吓了一跳,但队伍应对大宋的弓兵极有经验,不待达赍下令,已同时松弦放箭射向远处的宋军,箭一离弦,他们便已提起鞍旁皮盾,挡住从天而降的利箭。秦家军三千长弓手的一轮箭雨,几乎起不到太大作用,仅有两三百名金兵受伤坠马,金兵冲锋之势丝毫未减。   达赍大怒,大声呼喝着指挥兵士再度加速冲锋,自己则高举大斧,迎着秦阳冲去!   他们的马匹素质远胜宋军,奔走极是迅速,不过几个呼吸间已冲近百余丈,离秦阳不到六百步。   秦阳却没再下令,只是计算着金兵与他的距离。   对面是三千战斗力惊人的金兵,即便是他陷于敌阵也未必能逃脱。   蹄声轰隆,连座下的黑骠马也开始不安地躁动起来。在这一瞬间,秦阳却分神了。   他想起了远在广陵城里的星儿,想念她可爱的身影,想念她柔软香甜的吻。   就在他微微一失神的时候,金兵已再次奔前数十步。   秦阳回过神来,心里自嘲道:“人在危险时总会想念最珍视的事物,看来这句话不假。”他再次意识到,星儿在他心里的地位确确实实是排行第一。   不管怎样,自己也要在这个乱世里好好地活下去!活着回去见两个妹妹!   他眯起眼睛,紧紧地盯着金兵。   车阵前后的枪兵、弓弩手都屏住呼吸,紧张万分地望着主帅,眼看秦阳就要被金国骑兵淹没。但主帅没下令,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四百步!三百步!   就在这时,秦阳忽然厉喝一声:“起!”   他身后数丈的大片雪地里“哗啦”地涌起大片银白色轻甲的兵士,他们埋伏在雪地里估计已有两炷香时间,人人脸上胡子上衣甲上尽是冰雪,但动作却迅捷异常,一个呼吸间,所有人已整齐挺立,双手各持一支短短的钩镰枪。   神刀卫!三千神刀卫原来一直埋伏在秦阳身后的雪地里!      第二百二十七章 浒湾大捷      此时金兵离他们不到两百步,狰狞可怖的面目清晰可见。但神刀卫如山石屹立,闻风不动。   秦阳长枪一挥,令道:“掷!”   神刀卫壮实的双臂同时挥出,六千支钩镰枪同时向着三千金兵掷去,霎时间半空中无数寒光破空,雪地如镜,日光反射,两支钩镰短枪之间那几不可见的银丝闪着渗人的光芒。   事发突然,金兵多半已放下皮盾各持刀枪准备冲入宋军中厮杀,万万想不到那少年将军身后竟伏有三千神刀卫,更想不到神刀卫竟会掷出钩镰枪!而且这钩镰枪也太短了,一般钩镰枪因枪尖旁有倒钩,专用来勾马脚,乃是长兵器,从未见过有人用来投掷。   金兵措不及防,前面的千余人同时惨叫中枪。但噩梦才刚刚开始,神刀卫掷枪时距离金兵尚远,金兵虽中枪极深,但冲击力不强,并没有多少人坠下马,后面那些没中枪的骑兵依然如往常一样,夹紧马肚,打算从伤亡的骑兵旁加速绕过去继续冲杀。   忽然间惊呼连连,全力疾驰中的金国骑兵们如同被无形的细绳子拦腰一挡,要么被切成数截,要么便人仰马翻。而同一时间,中枪的金兵只觉得有股巨大的拉力从钩镰短枪尾端传来,钩镰短枪骤然被拉出,他们还没反应过来便已开膛破肚。   但见血肉横飞,断肢残躯散落一地,三千金兵死伤大半,乱成一团。   原来每个神刀卫掷出的左右两支钩镰短枪尾端之间有银丝相绑,而且投掷角度极为巧妙,两支钩镰短枪斜向两边飞出,恰恰在近丈银丝差不多要绷直的时候刺入两名金兵体内,银丝便形成一道厉害非常的拦截工具,其余没中枪的骑兵以数十里的时速正正撞上这些坚韧无比的银丝,加上金兵为求马快,几乎只披轻甲或者兽皮,被锋利的银丝一切,顿时头落腰斩肢断,被切成数截,而中枪的两名金兵也因这股冲力,同时被入肉颇深的钩镰开膛破肚,惨叫坠马。   三千凶悍无比的金兵,就此报销大半。   秦阳一见机不可失,高声大喝:“弓弩射击!枪兵押上,神刀卫冲!”   自己刚挺枪拍马,直取达赍。达赍武艺高强,冲得最前,大斧将掷向他的几支钩镰短枪尽数震开打落,此时见势不妙,急忙叫喊着要杀出重围。秦阳哪能让他逃走,拍马追上,夕岚小手一扬,银弹正中达赍的右肩,达赍大叫一声,马速慢了下来,秦阳黑骠马加速前冲,钢枪如银枪翻飞,一挑一刺已将慌乱的达赍刺于马下。   神刀卫见统领大人勇猛如斯,更是如猛虎般冲向金兵,长刀舞起森然雪花,四处收割人头。   同一时间,两翼抢攻的金兵不明就里,还以为宋兵布下什么陷阱可以半空切割骑兵,慌忙圈马勒住战马。其时金兵与秦家军不过百余步,正是硬弩威力最大的射程,只听得机括声连绵不断,无数弩箭从车阵内向金国骑兵呼啸袭去,登时射翻了近千金兵。枪兵同时押上,一杆杆锋利的长枪疾然前刺,失去冲锋之利的金兵顿时成为血肉模糊的刺猬。   战局已定。   余下数百名金兵拼死杀出重围,正要远遁,只听得四周号角连响,无数兵马从四面的密林山坡上杀下,当先一员银甲白袍大将,手挺亮银枪,正是余化龙,他带着身后九千名铁甲骑兵,如旋风般冲出,两军甫一接触,几百名早已无心恋战的金兵尽数被歼。   这一战被后来的史书称为“浒湾大捷”,秦家军以多胜少,但自金兵入侵以来,大宋各势力抗金从未有能尽歼数千金国骑兵的战役,此战在短短数日间便是传扬出去,震惊神州大地,也使得秦阳的名字,开始为世人所熟知,更有人将他誉为足以与岳飞、狄青并列的绝代统帅。   眼见取得大胜,漫山遍野的秦家军和百姓无不欢呼雀跃起来,一扫战前的颓气悲伤。   余化龙拍马上前,望着正在回收钩镰短枪的神刀卫,冷冷道:“原来这就是统领大人的‘杀手锏’。早知有这样的奇兵利器,我也不必这么辛苦带兵埋伏在远处了。”他辛辛苦苦埋伏半天,结果发挥不了多大用处,自然心有怨怼。   秦阳摇头道:“这次只是因为敌人数量少,而且骄傲轻敌,如果正面对上金兵主力,我军败亡的概率还是相当高。今日我第一次见到金国铁骑,当论骑射确是天下无双,对这样的敌人,我们只能智取,实难力敌。”   他又诚挚道:“如果不是有余军师的妙计在,我也不敢轻易硬碰硬。以后依仗余军师的地方还有很多,还望余军师不吝相助。”说罢轻拍他的肩膀。   秦阳不过寥寥数句,但余化龙心中被隐瞒的不快已消弭大半,当他注意到这点时,再次对秦阳天生的人格魅力感到心惊,暗道:“天下间胜不骄败不馁的名将不少,但能如秦统领这般善于平衡安抚各方关系,使人甘心为他效死命的真不多。”   很快,苏轼已从各将领处整理好战果情况,回到秦阳身边汇报。这一战共歼灭金兵五千一百三十七人,大将达赍授首,缴获战马三千多,其中有一千四百多匹是完好无损,秦家军伤亡近两千新兵,多半是被金国骑兵的利箭所伤。秦阳令将这千余匹良马尽数拨给神刀卫,神刀卫原本的骏马换给铁甲骑兵,铁甲骑兵腾出来的马匹分配给擅长马术的步兵,补充为骑兵。受伤较轻的马匹用来运送此战中受伤的兵士和百姓到白沙关,伤势较重的战马则命伙头军直接就地宰杀,用以犒劳兵士。苏轼目前是书记官兼传令官,记下军令向各将领通传。   金兵先锋军已歼灭,但知道金国大将等恰都率领的两万金兵正在急速逼近,秦阳不敢怠慢,马上下令由五百秦家军护送着伤兵和百姓出发去白沙关,他自己带着余下军队御敌。   在秦家军兵士的催促下,近万百姓很快就离开了山脚,只余下满地的破衣服什物。   原本吵吵嚷嚷的百姓一走,天地间便充满了萧索之气。   秦阳立于山坡之上,静静地思考着未来的对策。经此一战,他已发现金兵战斗力之强实在远超他的预料,他一向用得得心应手的弓弩手对上金兵几乎全无效果。和金兵相比,齐天王曹成的兵马简直不值一提,难怪以北路元帅夏之章之能,以精兵对上金兵也得吃亏。   “阳阳,你在想什么?”夕岚倚了过来。   秦阳叹了口气:“百姓的是命,我麾下的将士也是命,要救百姓,我麾下的将士就会伤亡惨重,我难以下决定。”自他半年前离开孟家村以来,他一直在逆境在挣扎求存,在众多势力的狭缝中勉强壮大,凭着不屈不挠的斗志和计谋,时至今日,麾下终于有了二十五万大军,但他却深知自身实力的软肋与弱点,更知道新兵的首战阵亡率有多高。黄州城一战,他与曹成的黄州军死战便折损了近半人马,这回对上人数差别不大、但战斗力远胜黄州军的金兵,一着不慎就是全军覆灭的局面。他无法做像余化龙那样,将兵士当成棋子,他知道每个活生生的兵士背后,都有着父母妻儿,这些亲人们如他妹妹月儿一般,都在翘首等着他们平安回家。   夕岚仿佛看透他的心思,握住他的手轻声道:“阳阳,不如我们回黄州吧?”   是的,现在他已救下了两三万百姓,对内对外都有了交待,最佳的选择自然是马上退回黄州,待得兵马练好了再来与金兵对敌。但光州的殷城、始固城都有近十万百姓,光靠着西路军抵敌金兵,迟早都会尽墨于敌手,金兵一向来去如风,不设后勤,不运粮草,以劫杀宋民为主要补给,一旦城池陷落,这十余万百姓就会被掳掠一空,男的基本会被杀掉,女的被**完也会被杀,到时光州怕是血流成河……   想到这里,秦阳摇摇头:“不能退,我军一退,就等于把百姓送入虎狼之中。我良心难安。”   夕岚凝视着他,眼中柔情一片:“阳阳,这些国家大事、百姓民生我没你懂,我看不惯坏人作恶,也很喜欢你当个为国为民的大英雄,但如果这次真的很险恶,会让你和麾下的将士们都丢掉性命,那我就不同意你去蛮干。说我自私也好,不近人情也罢,我顾不了别人太多,我只要你好好的。”   秦阳想起她曾数次舍命相救,心里感动,将她拥入怀中道:“谢谢你了,夕岚姐姐,有你在身边我怎会蛮干?你自然不会离开我,那我置身险地就相当于你置身险地。”   他抚摸着夕岚的秀发,抬头望向远方的地平线,估计一时三刻之内,那里便会出现等恰都的金兵精骑。      第二百二十八章 最是相思苦      忽听到有人在远处咳了声,却是余化龙走了过来,他神色古怪地望着这对年纪相差悬殊却亲密相拥的男女,禀告说:“探马回报,金兵大队已出现在晏河乡,离这里不过三十里路了。是进是退,是攻是守,请统领大人尽早明示。”   秦阳早已察觉到余化龙靠近,他转过身时,脸上已恢复一片从容淡定的神色,任余化龙眼光何等厉害,也断然想不到他刚才还在颓然犹豫。   “自然是按原计划抵御金兵。金兵只有两万人马,与比我军少万余人,但骑兵利攻,我方骑兵少,最好以守为主,攻守合一。”他心知余化龙对淮南地理了如指掌,是本会走路的活地图,当下又问道:“余军师,这附近有什么可以伏击金兵的地方?”   余化龙闻弦知意,沉思道:“一离开浒湾镇便是平缓山地,利于金兵,若要对付金兵,最好还是在新县。新县周围山林茂密,山坡小道众多,可攻可守。”   “好,我们便回新县,我们不必与他们硬拼,只需拖住这两万金兵,让百姓们平安退入白沙关便可!”他目光落在山脚下遍地的衣服什物,眼睛一亮。   “若要引金兵进入我们的埋伏圈,怕得花点小心思。”他若有所思地拉着夕岚的小手,与余化龙大步走下山岗。   ……   广陵王城,郡主府中。   今天阳光明媚至极,书房中,星儿正陪着两个小郡主听课。现在是每日早上的授课时间,讲课的是一个五六十岁、头发胡子都已花白的老先生,这老先生极有名气,乃是广陵城中数一数二的大儒柳永柳三变。今天讲课的内容是长短句的入门知识,包括词牌名、平仄等。   柳三变虽是在给两个小郡主讲课,但目光却经常落在星儿身上,甚至可以说,他暗地里是在给这个聪颖的小姑娘上课。   秦如星,现任御林军统领秦阳的嫡亲妹妹,原本是广陵人氏,后迁居到孟家村,几经辗转随哥哥回到广陵城,因为哥哥带兵出征平叛,她被淮南王留下来作为“人质”。这小姑娘自幼便跟随秦阳读书识字习武,文武全才,还写得一手极具特色的好字。   以上就是柳三变对星儿的认识。他原本并不认识星儿,但他早就听过秦阳的名字。他和欧阳修乃是忘年之交,自然对秦阳这个年少的“神童”充满好奇。他曾找个了借口让星儿和郡主们一起写字,因而窥得她娟秀飘逸的“赵体楷书”,看罢大为欣赏。难怪欧阳永叔那小子这么推崇秦阳,连他的妹妹都能写出这样一手好字。   愈与星儿相处,柳三变就越是惊讶,这小姑娘虽然尚且年幼,颇为天真单纯,但天资过人,见多识广,诗词基础极好,这一切自然都是秦阳教导出来的结果。柳三变一直想收名弟子,将毕生所钻研的长短句心得倾囊相授,此时见到星儿如此天赋,自然大为心动。   星儿听着柳三变讲解长短句的用法,与哥哥讲解的略有不同,而且似乎哥哥所说的更为贴切,不由愈发思念哥哥。   她从小到大未曾试过离开哥哥这么久,两个多月过去了,她虽是衣食无忧,但下巴却开始变尖了,脸蛋儿也消瘦了许多。她时常托宫女们打听哥哥的动向,每次听到他打了大胜仗便满心欢喜,又心生牵挂。白天里,她勉强自己陪着小郡主们玩耍,装出开心的样子,但每到夜深人静时,对哥哥思念之情就会慢慢涌出,深入骨髓,深入灵魂。   她想念哥哥,想念和他一起读书习武的日子,想念他在床头给自己讲故事的快乐,想念哥哥细心温柔的关爱,想念哥哥温暖的怀抱、热情的亲吻和说之不尽的好听情话。   她常常在梦中见哥哥来接她,惊喜得流泪满脸,醒来时枕边潮湿一片。   这个原本单纯至极的小姑娘,第一次尝到了相思的痛苦。   此时她听着柳三变的课,忽然想起哥哥曾教过她的一首《蝶恋花》的长短句,便提笔写了下来:“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   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她学这首词时尚未明白爱情的滋味,此时体会到其中的痛苦与深情,感同身受,眼圈儿便红了。   唉,不知何时才能再与哥哥相见。   她尚不知这词就是柳永柳三变所作,只是在这个新宋世界,柳三变没像原来历史那样“奉旨填词”,自然未能写下这篇千古名作。   柳三变见星儿脸有异色,走过来一看,却看到她写的这首词,越读越是有心戚戚焉。这长短句的风格完全深得他多年琢磨的精髓!甚至说,他写了多年的长短句,未有一首能与这首比肩!   他顿时激动起来,细问之下才知道是秦阳所作。秦阳!这个少年到底是何许人物,竟能无师自通地写下如此惊人的长短句!   柳三变终于对秦阳产生了浓烈的兴趣。他暗暗道:“以后若有机会,一定要去拜访一下这秦统领!”   下课时,他叫住星儿,见左右无人,便轻声问道:“秦姑娘,你可是在想念情郎?”   星儿脸蛋一红,轻轻点点头。   柳三变见她粉脸含羞,眼带柔情,娇俏无双,不由感叹一声:陷入爱情中的小姑娘最是可爱动人。他不知这姑娘家何时能离开这郡主府再见到情郎,心生怜悯,便好心提醒道:“秦姑娘,前几天我见世子曾来过郡主府,他望了你好久,怕是不怀好意,你要小心为上。”   星儿一惊,那淮南世子确实曾和她说过话,但她心里总念着哥哥,只是随便敷衍了几句,根本没留意到那世子望自己的眼神。这时回想起来,不由心中一凛。   此前曾暗中与她联络过的高宠也被调离王城,外出戍边,她在这王城里已是孤立无助。加上这些日子郡主府里的氛围变化她看在眼里,郡主府不但侍卫增加了许多,连宫女也无法轻易出门,星儿已敏感地察觉到淮南王在加强对她的监视和软禁,怕是哥哥那边生出了什么变化。   她低声道:“谢柳先生的提醒。不知你可否知道有我家哥哥的近况?”   柳三变见她一脸牵挂,便压低声音答道:“近来城里封锁了秦统领的消息,最新一次的消息是十天前的,他已平定黄州、蕲州大部分地区,派了使者回来报捷。你诸事小心。”   星儿再三道谢。柳三变离开去,星儿边走边盘算着怎样应对当前的危机。   淮南王既然这样看重她,显然是要对付哥哥。这证明哥哥目前已成为淮南王的威胁,她这“人质”最应该做的自然是逃出王城,带上孟小琦和紫烟暖玉、夕岚等潜回太阳城,太阳城中有姐姐在,想必已招揽了不少兵马,应该可以勉强抵敌淮南王,何况哥哥带了大军出城,也必定会回援太阳城……问题是,如今高宠这内应不在,自己该怎样逃出王城?郡主府固然是守卫森严,就算能侥幸逃出郡主府,如何能逃出被御林军严密把守的王城?还有那个世子也不得不提防……可惜那把孤霜宝剑未能带在身边。   她入郡主府里并没带那把孤霜宝剑,虽说她更擅长拳脚功夫,此时身陷囫囵,毕竟还是有把称手的兵刃更好些。   她尚不知道夕岚早已不在广陵,而月儿也在几天前随秦阳到了麻城。   忽然脚步声响起,星儿马上警觉起来,她回头一看,却是一个宫女走了过来,这个宫女平时也常听星儿讲故事。   星儿顿时松了口气:“这位姐姐,找我有什么事?”   那宫女行礼道:“秦姑娘,郡主们见你这么久没去陪她们玩,特命我来寻你。”   “知道了。”星儿正要走开,那宫女朝她使了个眼色,右手微晃数下。星儿怔了怔,随即会意地走近她道:“谢谢你了。”   那宫女似乎受宠若惊,脚下一滑,星儿急忙扶住她。宫女重新站好,道谢后快步离开。   星儿若无其事地走向郡主们的房间,趁着走到拐角处时,飞快将那宫女趁乱塞入自己手里的纸条打开,瞥了一眼。   只见上面用蝇头小楷写着:“势危难自保,无力相助,你好自为之,能逃则逃。霜。”   纪霜霜!   短短数句话,星儿已明白到当前局势的严峻性。   能让足智多谋的纪霜霜发出这样的警示,星儿隐隐有风雨欲来之感。   看来得尽快想出办法逃离这里了。她暂时还没想到什么好法子脱困,但纪霜霜既能传讯给她,哥哥自然也会有法子助她逃困——她对哥哥有着近乎盲目的信任,不但相信哥哥不会丢下她不管,更深信哥哥在王城里当了两个多月的御林军统领,早已埋下钉子,何况高宠也不是笨人,临走前必有安排。   她凝望着远方的天空,轻轻唤了声:“哥哥……”      第二百二十九章 诱敌      “统领大人,百姓们走得太慢了,此时尚未抵达新县县城,这样下去我们根本来不及进入新县的山林设伏。看来要另觅他法了。”   大军正要上路,余化龙拍马追到秦阳身侧,神色凝重地提醒他。   他早已派出探马随时回报百姓的撤退情况,百姓们拖儿带女赶路,有穷有富,富者牛羊车马家眷极多,而穷人不舍得丢下盘锅碗罐等,加上有伤者混杂其中,行走极为缓慢,起码要天黑时分才能退到白沙关。   秦阳沉声问道:“金兵离我们多远?”   “估计十五里左右,正在驻扎休息。”   秦阳勒住黑骠马,环视四周片刻,忽然指着浒湾镇问了句:“余军师,如果烧了这个镇子,会不会可惜了些?”   余化龙略一沉思,便会意道:“统领大人是打算用火攻?   秦阳点点头:“关键点在于如何引金兵入城中……”   余化龙嘴角现出一抹诡异的笑意:“统领大人,如果一个镇上有两万多百姓,只有数千守军,城墙又不高,金兵会放过这眼前的财富女人?统领大人刚才命人收集大批女子衣物,怕也是这个意思吧?”   秦阳轻叹一句:“看来什么都瞒不过余军师的双眼。”   余化龙也难得地叹了句:“我以前还以为世上再无人比我们‘鬼谷子’门下的人更擅诡谋,哪料到统领大人丝毫不逊于我们。要说你是我们‘鬼谷子’里的人,说不定我也会相信。”   秦阳想起一事,便问道:“余军师,‘鬼谷子’门下都有哪些人?”   “我,狄青,纪霜霜。”   狄青!?   秦阳冲口而出:“目前在宋家皇朝里号称天下第一名将的狄青?”   余化龙悻悻然道:“第一名将?哼哼,狄师弟运气是我们三人中最好的。”   秦阳还想再问,余化龙不咸不淡道:“统领大人,是不是不该准备下火计的事了?”   秦阳知道这事必有内情,便不再多问,迅速召集起将领们分配任务。   ……   两万八千名金国骑兵走得并不快,作为一个生长在马背上的民族,他们极善于节约马力、也极为爱惜马匹,若没有战斗,他们极少快马加鞭赶路。   匀速小跑对于保证马匹运动量、保持马匹体力旺盛最是适合,而且一旦遇敌能随时加速,所以成为金国骑兵日常行军的主要速度。   金国大将、忠武校尉等恰都此时正带着麾下大军,以匀速小跑的速度向着新县进军。等恰都是此次入侵淮南的副元帅粘没喝的结义兄弟,他性情暴烈易怒,最好女色,但作战勇敢,悍不畏死,因而极得粘没喝信任。粘没喝让他单独领兵,一方面是想自己兄弟多立战功,另一方面也是命他暗中多敛财、搜罗大宋美女。新县固然不及光山、殷城、始固等大城富裕,但也有数万百姓,富商不少,年轻貌美的姑娘更不少。大宋的姑娘与草原长大的金国姑娘不一样,白白嫩嫩,而且多半性情柔弱,折磨起来最有感觉。粘没喝和等恰都自从尝过大宋汉人女子那柔弱白嫩的滋味后,便再也看不上草原长大、粗手粗脚的金国姑娘,这对结义兄弟南下侵宋的目标一直很明确——钱财!美女!   等恰都的兵马刚刚休息完,精神抖擞。昨晚在光州玩弄过几名身材相貌都不错的大宋姑娘,所以等恰都今天一整天的心情都不错,但先锋官达赍出发后一直未有消息传来,慢慢让他不爽起来。   达赍并不是他麾下的将领,而是元帅元颜斜的人。正副元帅争功不和,这事人尽皆知,若非如此,大军也用不着在濠州、楚州边境磨蹭了一个多月,才最终达到协议,率军绕道光州入侵淮南。这次入光州后,自攻陷光山县城劫掠完后,两位元帅又产生了分岐,完颜斜坚持要进攻殷城,从殷城夺取到攻城器械后进攻麻城三关,杀入黄州替儿子报仇——他早已得到消息,他的杀子仇人秦阳正在黄州!粘没喝只想着尽可能多地劫掠财富美女,哪有心思陪他报仇。一番争执后,两位元帅决定分兵,各带本部人马进军。   完颜斜兵马有八万,粘没喝的兵马也有近七万,他分了两万人马给义弟等恰都命他进攻新县,完颜斜怕粘没喝独吞新县财物女子,又让自己的心腹达赍带五千人马,替等恰都当先锋……   此时等恰都左等右等不见达赍回报情况,不由心急起来。难道那卑鄙的家伙自行先去劫掠一番了?他丝毫不担心达赍遇到危险,一来他从未想过大金国的勇士会输,二来达赍与他不睦,他让达赍当先锋就是想让留守新县的宋军折损达赍的兵马,好削削达赍的气焰。   他正要派出探马快马去打探情况,忽然听到前面的游骑大声叫起来:“校尉,前方发现大量百姓遗留下来的衣服什物!里面还有不少女子衣服!”   等恰都一听顿时提起了精神,他从光山县一路过来,沿途的村镇十室九空,百姓难觅踪影,要么就是老弱病残,毫无意思,此时听闻前方有百姓哪能不在意,有百姓就有财物!有女人!   等恰都飞马上前,见地上果真有不少什物,甚至还有不少女人的贴身衣物。等恰都捡起其中一件**,手感润滑,带着清香,凭他丰富的经验,轻易就判断出这群百姓里有不少是富商官家的女子!这些富商官家的小姐们平日十指不沾洋葱水,较之普通的大宋贫家女子来说,皮肤更加白嫩柔滑,可以说是上品货色。   等恰都更加不爽,那达赍肯定是发现百姓,自行追踪掳掠去了。   他翻身上马,扬鞭大叫:“儿郎们,快跑起来,跟着这些踪迹追上去!别让达赍那家伙把好的财物女人全抢光了!”   两万名金国骑兵顿时嗷嗷叫嚷起来,纷纷跟在等恰都身后加速行军。   大军奔了数里路便遇到了宋军的两三千骑兵,宋军的骑兵远远见到等恰都的大旗,纷纷惊骇地尖叫起来,一箭不发便圈马逃跑,一边跑一边大叫:“金兵又杀来啦,快逃回城里!让那些逃出城的百姓赶紧回城!不要再出城啦!!!”   等恰都旁边的汉奸翻译讨好地将宋军的话告知等恰都,等恰都一听更加兴奋,问道:“前面是什么城?新县县城?”   翻译官谄笑答道:“校尉大人,前面是浒湾镇,新县的第二大镇。城墙不算高,但数千人马怕是难以攻下,当然,校尉大人麾下都精壮之师,人数又多,这样的小城不堪一击。”   等恰都得意地大笑起来,当下率领大军急速追击,远远见到宋军丢盔弃甲策马狂奔,如丧家之犬,道路上还不时能见到财物衣服什物,料来时先前逃避达赍兵马的百姓们丢下的。金兵见状更加嚣张,大声呼喝笑骂着紧随其后。   片刻之后,大军已来到浒湾镇郊外两里处,见到数千宋军们正慌慌张张地冲上城墙,大批的百姓刚刚涌入城中,看服饰打扮居然是女子居多。   有员白面将军正立于城头,一见金兵到来,急忙指挥宋军的弓弩手远远放箭,又下令关上城门。   金兵离城尚远,那些弓箭哪里射得到他们,分明是惊惶之下已乱了阵脚。   见到大宋军民慌成这样,金兵无不放声笑骂起来。   等恰都没见到达赍,估计他兵少无法破城便绕城走了,不由暗喜。看刚刚那些入城的百姓数量不少,加上有数千宋军把守,城中定有不少财物女子!   这城墙不过四五丈,兵士甚至用攀登绳就能爬上去,轻易便可杀败这数千宋军,夺得城池。   当下等恰都拍马上前,狞笑道:“汉狗,敢出来与我一战否?”   翻译官大声将话传了过去。   那宋军将领似乎更慌了,又高声喝令放箭,自然又是在浪费箭矢。   等恰都见这宋军将领胆小如斯,更不将他放在眼里,马上下令全军攻城!   战鼓声响,城外蓄势以待的金国骑兵们分为无数百人小队,嚎叫着纵马杀向城门,他们人人手提皮盾,一边挡箭一边飞快开弓回射,顷刻间万箭齐发,声势骇人至极,将城墙上的宋军射得抬不起头。   那宋军将领见势不妙,飞快下令全军撤退,未等金兵冲到城下,宋军已全奔下城头,向着城内逃蹿。      第二百三十章 火计连环      见宋军溃退,金兵更是胆大,一时间四面八方无数骑兵潮水般涌至城墙下,弃了马匹,用攀城长索爬上城头,轻易便夺下了城墙,又大开城门让等恰都入城。等恰都意气风发,骑着灰毛大马昂首而入,见大宋军民都亡命地向着后城门奔逃,更觉好笑:“这些宋狗真是傻子,呆在城中顽抗说不定还能多熬一时三刻,一旦出了城池便是我军骑兵的天下,他们哪里逃得了?”   当下下令分兵一万在城中劫掠,他自领一万兵马追杀过去。   浒湾城小路窄多弯,等恰都正带着兵马挤成一团,忽然听得一声炮响,呐喊声四起,城墙的箭楼之上涌出无数伏兵,人人高举火箭,但见火箭如雨,落在城中屋内,转眼间就已燃起冲天大火。原来秦阳和余化龙早已令人在城中各处堆放柴草硫磺硝焰衣物等易燃之物,加上其时房屋多数是木屋,加上连日天晴,积雪已融,极易燃烧,此时被火箭点着,很快就四处浓烟滚滚,满城火光,烈焰处处。   等恰都这才知道中计了,大惊之下匆忙带将士往少烟少火处逃,金兵大乱,人人只顾四处寻路逃命,自相践踏,死伤无数。   等恰都见后城门处没火光,急忙引军冲杀过去,谁知听得白面宋将的一声号令,刚才还在四处逃蹿的大宋军兵忽然回头杀来,当先三千白甲宋军先是弩箭狂射,射倒大批金兵,随后挥舞寒光闪闪的大刀,在白面宋将的指挥下直杀入金兵阵中。   而那些“百姓”们也纷纷撕下平民服饰,露出贴身轻甲,反冲杀过来。金兵本来已乱作一团,哪肯死战,纷纷绕过宋兵往外逃。   秦家军的弓弩手在城墙上四处奔走,射杀四处逃亡的金兵。但金兵们高举皮盾,弓弩手们的杀伤力大减。   余化龙见状,立即指挥兵马拦截逃兵,又亲自带着神刀卫四处杀敌。这次战斗是他主动请缨带兵杀贼,作为投于秦阳麾下的第一战,他岂会让这些陷入死地的金兵逃掉!   在余化龙的带领下,神刀卫就像一把尖刀,破开金兵部队,锐不可挡,其余新兵无不精神大振,呐喊着与金兵绞杀在一起。金兵眼见生路被堵,在生死关头也迸发出恨性,嗷叫着与秦家军厮杀,不过两炷香的时间,在滔滔红焰映照下,城内尸横遍地,血流成河。   等恰都砍翻几名秦家军兵士,瞥见那员白面宋将正冲杀过来,暗道来得正好,当下拍马挺刀迎战,大喝:“宋将有胆便来与我一战!”   余化龙见等恰都身旁带着十名亲卫,已猜出他就是金兵主帅,眼中顿时闪出危险的嗜杀光芒,手里长枪扬了扬。等恰都喝令亲卫留下,自己拍马上前要与余化龙单挑。   谁知余化龙嘿嘿冷笑,手一挥,身旁数百名神刀卫弩箭如芒,登时将等恰都和十名亲卫射成刺猬。   等恰都至死都瞪着牛眼,似乎在怒骂:“你无耻!”   余化龙阴笑道:“什么时候了,还想着逞个人英雄。”他冲过去拔剑割下等恰都人头,高高举起,用女真语高呼:“你们主帅死啦!”   他学识渊博,自然也曾对女真语有过学习研究。   金兵见主帅阵亡,顿时陷入慌乱中,再也无心恋战,只顾举着皮盾四散逃命。有数千人终于抢到后城门边上,谁知城墙上又出现大批宋兵,这批宋兵不再射箭,而是掷枪!   数千支长枪自高处坠下,力沉枪重,金兵们的皮盾哪里挡得住,纷纷惨叫落马,血溅当场。   此时浒湾镇上大火蔓延加剧,火光冲天,照亮整个天空,浓烟处处,街上的秦家军纷纷退回城墙上。那一万名入屋搜掠财物的金兵多半没能逃出来,处处可见浑身着火的金兵惨叫滚地,焦味弥漫,宛如人间地狱。   金兵不愧是马背上的民族,在这样的绝地上,依然有三四千骑金兵冒着火海利箭突围而出,他们刚松了口气,忽然听得号角和战鼓声摇天撼地般响起,远处近万名铁甲骑兵杀气腾腾地从密林中驰出,呈扇状包围过来。当先一名布衣小将横枪绰马,长枪一挥,威风凛凛,高声大喝:“下马受绑者不杀!”喊的是女真语。这也是秦阳不久前才跟余化龙学会的唯一一句女真话。   金兵早已人困马乏,被烟火熏得焦头轩黑脸,烧伤处处,此时见宋军势大,哪敢顽抗,只得抛下兵器,下马受绑。   九千铁甲骑兵一哄而上,将金兵绑成粽子般。   战斗很快落下帷幕,夕阳西下,火光与阳光将浒湾城染成一片血红。秦家军伤亡不轻,连神刀卫这样强悍的精兵都伤亡数百人,而拼死将金兵堵在城内的新兵们更是伤痕累累,望着战友袍泽们的尸首,秦家军将士泪流满脸,但望到那数千被俘的金国骑兵,又不禁现出骄傲的神色。   不知是谁先高呼一声:“我们赢啦!我们打败金兵啦!”紧接着无数欢呼声震天而起。   大胜!宋朝对金国第一次大胜!   这一战战果更是辉煌,两万金兵伤亡大半,俘虏三千六百余人,金国侵宋第三路军全军尽墨,四散逃跑的马匹也被缴获,完好无伤的有近四千匹。   一日之间两场大胜,彻底磨灭了新兵们心中“金兵不可战胜”的印象,昨日颓然畏战的情绪一扫而空。   余化龙原本白皙得吓人的脸庞此时也洋溢着阵阵兴奋的红晕。他带着神刀卫与万余新兵昂首走下城墙,来到秦阳马前缴令。   秦阳望着一张张被烟火熏黑的脸,望着他们被血染红的战袍,深深地躬身道:“我秦阳,代表无数枉死在金兵铁蹄下的百姓们,向你们致谢,你们都是我大宋最值得骄傲的男儿,我们秦家军中顶天立地的英雄!”   他翻身跳下马,快步走到众人之前,与前排的兵士一一握手问候。   神刀卫自不消说,主要由黄州城里的青壮年、林府家将组成的秦家军新兵听到最敬爱的统领大人如此称赞,无不大感激动,特别是有幸与秦阳握手者,更是人人腰杆笔挺,满脸自豪。   秦阳走余化龙面前,张臂道:“余军师,这次你亲入敌阵,杀敌立功,为民除害,我感激不尽!”说罢紧紧搂住他的肩膀。   余化龙第一次和人这么亲密接触,大觉不自在,同时心里产生一种无法名状的陌生情绪。   自他出道以来,机关算尽,处处提防,从未对任何人敞开过心房,更不将任何人的生死放在眼里。他只看到胜与败、得与失,算数最多的是如何赢,如何胜出。   但此时被秦阳搂住肩膀,他却感到一股暖流从胸膛涌起。特别是望见周围兵士们望向他的目光中也带着无比敬意与亲切仰慕,不知为何,他竟有种莫名落泪的冲动。   “奇怪,明明我最想做的事是称霸天下,建立不世伟业,为何我现在却感到满足?难道我真的也一直在寻找着认同感?寻找着可以栖身之地?”   余化龙又想起此前欧阳修找他下棋时说过的话:“我很喜欢现在的秦家军,它与世上绝大多数部队都不一样,它很纯粹,纯粹得让人感觉温暖,想一直呆在这里。大概,这也是统领大人魅力凝成的军魂。”   秦阳已走开去,继续与其他兵士握手,余化龙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不由自主便像其余兵士那样,腰杆笔直,昂首挺胸。   如果他此时看到自己的表情,一定会惊讶非常。   因为,他正和无数秦家军兵士一样,脸上泛起着骄傲自豪的笑意。   夕岚一直跟在秦阳身后几步远,路过余化龙身边时忽然说了句:“喂,小白脸,你似乎没以前讨厌了。”   余化龙呆了呆,小萝莉已小跑到秦阳身后。   “没以前讨厌……?”余化龙轻声笑了起来,第一次觉得这个评价还不错。      第二百三十一章 凶兆      大金国平宋都元帅元颜斜正舒服地倚坐在虎皮帅椅上,几名年轻貌美的大宋姑娘跪在他旁边帮他捶着大腿和肩膀。   一众武将分列两旁。   元颜斜一边听着将领汇报,脸上的神色越发阴沉:“第三天了,居然还攻不下区区殷城?”   他声如洪钟,带着奇特的节奏,显示出惊人的内力修为。一名宋女惊得花容失色,跌坐在地上。元颜斜睥睨地瞪着她,那宋女慌忙求饶,元颜斜哼了声,右手闪电掠出,但见人头飞起,宋女已身首异处。   “废物!拖下去喂狗!”马上有亲卫将宋女的尸首拖了下去。   中军帐内人人都噤若寒蝉。   见元帅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前将军聂儿孛勒只好硬着头皮禀告道:“元帅,目前殷城有近九万宋兵,西路军副元帅魏兴亲自坐镇死守,百姓兵士都极为顽强,怕不容易攻下……不如我们先去攻打始固城?那里守兵只有五万左右,又无名将把守……”   元颜斜面如寒霜,冷冷道:“皇上封我平宋都元帅,要我扫平淮南,占领江南,若我连区区一座殷城都攻不下,说出去岂不是会贻笑大方?”   见元帅怒容满面,聂儿孛勒拼命以额抵地,哪里还敢说话。   “听闻粘没喝已占领申州钟山,围困义阳城,无论如何,我们必须在两日内攻陷殷城,然后挥军扫平始固城,决不能让粘没喝笑话我们!传我号令,三军死战,后天午时若未能攻陷殷城,所有将领官降三级!畏敌不前、不听号令者,可当场斩首!就算这殷城是铁打的,我们大金国的铁骑也能将它踏平!”   众武将人人冷汗直流,齐声应诺。   “再让那些宋狗翻译传话殷城作最后通牒,若日落前开城门投降,我可赦免满城军民的性命,否则一旦城破,鸡犬不留!”   众将连忙分头行事。忽有传讯兵匆匆奔了进来,递上一封书信,恭敬道:“元帅,又有神秘人以金箭射信入营。”   元颜斜浓眉一挑,拆开信封,见上面有女真语写着五个字:“秦阳在新县。”   秦阳!   元颜斜霍然站起,几名宋女措手不及,被他体内激荡的内力震得七歪八倒。元颜斜满脸杀气,对传讯兵道:“马上派出侦骑,务必在天黑前给我查明新县的情况!”   传讯兵慌忙领命。   元颜斜坐回虎皮帅椅上,将手里的信捏成粉末,暗道:“这金箭神秘人十天前传书说秦阳在黄州,现在又传书说在新县,似乎对秦阳的行踪极为了解……他是想借我的刀杀掉秦阳?还是想引开我的兵力解殷城之危?哼,不管你抱着何种居心,我定不会放过秦阳,殷城也定会攻破!”   “来人,传完颜宗勉!”   完颜宗勉很快就到了,躬身行礼道:“元帅,找我有事?”元颜宗勉是完颜斜的族弟,也是王室宗族中的一员。   “马上召集我麾下两万名最精锐的‘黑风骑’,带齐两日份干粮,随时准备进发。”   “元帅,你是要……”   元颜斜目露凶光:“听闻秦阳就在新县,离这里不过八十里路。一旦情报属实,我便亲自带‘黑风骑’,去砍了他的狗头,祭奠我孩儿!”   ……   浒湾城的大火烧了整整一个多时辰才熄灭。   火光与红霞隐去,夜幕降临,大军在浒湾镇附近的林中空地扎下营寨,埋锅造饭。   秦阳下令全军就地休整,厚抚阵亡将士,救治伤员。   他正与夕岚在中军帐中吃饭,亲卫耿南仲来报,有一员军官在五百兵士护送下到了军营,却是黄州城大财主林善才的独生子林暄。   秦阳大觉惊讶,连忙放下碗筷唤他进来。   林暄今年不到二十,但极擅相马和养马,在秦阳军中任牧监一职,专司所有战马驯养事宜。林暄喜滋滋道:“统领大人,昨日百姓入关,我已听闻军中俘获大批良种战马,特来一见。”   秦阳心念一动,便带着他去看金国战马,林暄双眼放光,如同对待恋人般打量着营中数千匹金国战马,飞奔过去左摸摸右捏捏,眉飞色舞道:“果真是金国的良马!”   秦阳连忙问道:“林牧监,若你以这些金国战马为基础,你能否培育出一批更精良的战马?”   林暄兴高采烈道:“统领大人,我这次来正是要厚着脸皮问你要一千匹最精良的金国战马。我们淮南的战马胜在承重力强可负重,金国战马则更勇猛疾速擅于长跑,淮南战马若能与金国战马杂交,说不定能培育出一批集合两者优点的战马。”   秦阳大喜,马上让王禀和耿南仲带他去挑选俘获的金国战马。在这个冷兵器时代,兵员素质、武器强弱、战马优劣、将领能力等等都会对战争走向有极大的影响,武器方面他已有了沈括这发明家在,不难超越其他势力,统军将领方面也有余化龙、杨再兴、罗延庆、艾铁等大将在,唯独兵员素质与战马优劣都是弱项,若林暄真能培育出超越金国战马的优质良种,必定会极大地提高秦家军的战斗力。   三人刚刚离开,余化龙就来了。   原来余化龙审问金国俘虏收获良多,最重要的自然是得知粘没喝与元颜斜之间的冲突,以及元颜斜对秦阳的仇恨,他敏锐地察觉到此战的关键,便立即赶来向秦阳汇报。   大概连他自己也没发现,他已在不知不觉间将自己当成是秦家军的一员,并希望这支部队能取得抗金之战的胜利。   听完余化龙的汇报,秦阳双眼精光闪动,问余化龙:“余军师,这事你怎么看?”   余化龙道:“统领大人,据我所知,元颜斜乃是金国名将,智勇兼备,极难应付,而粘没喝不过是一介武夫,勇武过人但计略普通,我们不妨从他那边下手,施以离间之计,若两部金兵自相残杀,对我军是百利无一害。”   秦阳哈哈大笑:“余军师果真是再世诸葛,看来我们俘虏的那数千名金兵大有作用。”   秦阳思维敏捷,余化龙计谋百出,两人详细商议,很快就定出一个离间计来。   “好!就这样办吧,此事全权交由余军师来筹划,至于金国降俘那边,我自有计谋使他们甘心为我所用。”   余化龙的脸上也隐隐现出兴奋的神色,一方面自是因为得到秦阳的肯定与重用,另一方面,难得与一个计谋见识相近的人共同商议些阴谋诡计,令他有种志趣相投、惺惺相惜之感。   夕岚望着余化龙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道:“阳阳,有没有觉得这小白脸最近有点干劲了?”   秦阳故作辛苦地揉着肩膀道:“古人云,下将听令,中将逞勇,上将伐谋,王者将将。当王大不易啊。”他嘴角却泛起了笑意。   无论如何,能与余化龙这绝代名将交上朋友,使他与自己并肩作战,终究是一件快乐的事。何况有这个聪明绝顶的军师在,秦阳的确感到压力大减。   夕岚嗯了声。   秦阳见她神色古怪,与平时活泼轻快的样子大不一样,便过去抱起她,柔声问道:“夕岚姐姐,你怎么了?有心事?”   “阳阳,如果小白脸不在了,你会不会很伤心?”   “嗯?为什么这样问?他是我得力助手,若他不在,我怕会辛苦很多。”   “嗯……”夕岚犹豫片刻,终于开口道:“阳阳,小白脸眉间带有厄色,怕有杀身之祸,你还是注意点别让他出战较好……唉,不过就算不出战……他终究难逃一死。”   秦阳怔住了,他自然知道夕岚这千年灵狐决不会信口开河,连忙压低声音问:“夕岚,你能看出他什么时候会遇到危难?”   “应该就在这几天。”   “有没有办法化解这劫难?”   夕岚摇摇头,欲言又止。   余化龙有勇有谋,实在是不可多得的良将,秦阳自然不愿就此眼睁睁地看着他死于非命。在秦阳再三追问下,夕岚才轻声道:“此乃天意。这世上的人无法化解。”她饶有深意地望了望秦阳,不再说话。   见夕岚似乎也没法子,秦阳愈发放心不下,暗道余化龙也是占卦高手,不妨找他自己算上一卦,看看有没有什么方法避过一劫。当下拉着夕岚匆忙去找余化龙。   夕岚跟在秦阳身后,暗叹道:“对不起,小弟弟……小白脸的厄运是因你而起,也只有你能化解,但如果你逆天而行,必遭大劫难。我实在不想你因此殒命……”      第二百三十二章 动摇      夜色昏暗,星儿正漫步在院子里,这两三个月来她每天坚持习武,又修炼吞食天地精华之法,武功又有了不少精进,已稳稳站上了三级上的一流高手境界,距离四级下的绝顶高手境界也相距不远。   她甚至已隐隐体会到哥哥教她“天人合一”的法门。   望着天上闪烁的星星,她又想起幼时常和哥哥一起看星星的时光。   她施展轻功跳到屋顶,抱膝仰望着无垠的星空,情思困困。   不知哥哥此时在哪里?是否尚在黄州蕲州征战?   周围的风吹草动间,隐约见到人影晃动,星儿自然知道是御林军的高手们伏在暗处监视着自己,不由得愁上心头。这两三日里她一直苦思脱身之法,却始终没想到万全之策。   忽然间,“刷!”的一声,不知从哪里跳出来一团黑影,从院墙里落到花园里。   有个御林军高手被吓了一惊,“锵!”地亮出兵刃,喝问道:“何人夜闯郡主府!”   他这一喝问,顿时惊动了周围的御林军,数个呼吸间,几十名御林军已飞身而至,火把将花园照得亮如白昼。   喝问声与刀剑出鞘声不绝于耳。   星儿眼力极佳,一眼看出那团黑影是只小黑猫,不由暗暗称奇。这郡主府在王城内,连老鼠都未必能钻进来,何况是只猫?   她见御林军们从暗处冲出来,心念急闪,已飞快记下各处暗岗的位置。   那只小黑猫大概是被御林军们吓坏了,缩在草丛里一动不敢动。   见众人紧张兮兮地围住小黑猫所在的草丛,星儿忍不住“卟哧”地笑了起来,插口道:“不过是只小猫咪,倒惊动了诸位御林军大哥。”   她身如轻叶,飘落到园子里,落地无声。   御林军多半是高手,见到星儿露出这手轻功,都不由暗暗咂舌。   星儿弯下身,轻轻抱起小黑猫。   火光映照之下,小姑娘笑靥如夏花般动人,加上怀中抱着只萌萌的小黑猫,更显得无比娇俏可爱。御林军们平时只在远处偷偷窥见过星儿,此时近身细看,无不心摇神动,几疑是天仙下凡。   一时间所有人都呆呆地望着星儿,院子里一片安静。有个像是头儿的御林军将领咳了两声,赔笑道:“职责所在,倒是让秦姑娘见笑了。”   星儿嫣然一笑,举起手里的小黑猫:“那是不是要将这犯人就地正法?”   那将领尴尬道:“秦姑娘说笑了。大伙儿赶紧散开,别打扰了秦姑娘赏月!”   众御林军这才回过神来,纷纷走开。   那将领又赔笑行礼道:“秦姑娘,能否把小猫给我检查一遍?”   星儿将小黑猫递过去,那将领目光闪烁,在接过小黑猫的瞬间,飞快将一张纸条塞入星儿手中,星儿微微一怔已反应过来,不动声色地将纸条捏在小手里。   那将领用仅有两人听到的声音道:“在下宣宁,原来在御林军左营秦统领麾下办事,后调到了右营听高统领差遣,奉两位统领之命,暗中助秦姑娘脱险。”又恢复正常声音道:“得罪了,秦姑娘,这只小黑猫不是郡主府中之物,我怕要带走……”   星儿一听已会意了,此人知道哥哥和高宠之间的秘密盟约关系,必定是两人指定的亲信无疑,这只黑猫多半就是他故意放出来的。星儿装作不悦道:“这小黑猫颇为可爱,我很喜欢,留下来不行?”又低声道:“知道了。”   宣宁低声道:“秦统领已派了他麾下的孟志、展昭联络我们,具体事项都写在纸上。”又大声道:“秦姑娘,这只黑猫不知从哪里来,怕有什么疾病,要不这样,我明天找大夫检查过,如果是健康的小猫,定会送还秦姑娘。”   星儿朝他眨眨眼示意明白,随即哼了声,转身就走。   她似乎也没了看星星的心情,郁郁地走回房中。御林军兵士见是虚惊一场,也各自回归明岗暗哨,严加戒备。   星儿快步回到房中,点起油灯打开纸条细看。纸条上的字体苍劲有力,似乎是男子所写,上面写着:“秦姑娘你好。我是统领大人麾下内军兵马使展昭,目前已与城中的孟志队长会合,奉命来接秦姑娘和秦府内众人回太阳城。广陵城中近来防守颇严,不容易下手,但我们已与高宠将军、统领大人留在王城里的内线碰过头,只要秦姑娘能逃出郡主府,自会有人接应你离开王城,具体可见下面的图示。若秦姑娘暂无脱身之计,也请稍安勿燥,我等定会想尽办法救出秦姑娘。”纸条下面画了一张王城的地图,标明了哪里的建筑物可以暂时藏身,何人会接应等等,极是详细。从纸条可以看出,展昭和孟志为了救她确是苦煞心思。   星儿心中涌起一片温暖,知道哥哥果然早有安排。   只要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出这郡主府,接下来就可以按照纸条里的图示,找到接应人逃出王城。到时就能与秦府里的孟小绮、孟青、紫烟暖玉、初梅丝竹、杨赞魏耿等人一起逃离广陵城,回到太阳城!   星儿反复细看纸条里的地图,她聪颖过人,记忆力极佳,很快就将所有细节熟记于胸。她将纸条烧掉,回到床上躺下。   原本她束手无策,此时却看到了希望。   说不定很快就能回到太阳城,见到哥哥和姐姐了。   想到哥哥温暖的怀抱,星儿嘴角泛起一丝幸福的笑意。这些日子来的所有寂寞与情思,都化为无数柔情。   无论如何,一定要找机会逃出郡主府!   ……   同一时间,秦阳正带着夕岚和众亲卫快步走去余化龙的营帐中。   此时余化龙正在营账中伏案整理离间计的细节事宜,听了秦阳的话不禁好笑起来。   “统领大人,我最擅占卦,今早大战前曾算过一卦,大吉,主我军必胜,已然应验。怎么又有凶兆了?”   秦阳又劝道:“余军师,夕岚也极擅看人气运,你不如再为自己占一卦,也好让我安下心来。”   余化龙见秦阳再三劝告,便道:“好吧,我便再占一卦。”他一天只能占一卦,早上已占过一卦,此时自然难以占卦。他不想秦阳担心,便装模作样掐指一算:“咦,确有凶兆,不过并非应在我身上,而是应在金将身上,金将已死,此厄自解,统领大人不必忧心。”   秦阳见他言之凿凿,夕岚则一直低着头不说话,只好暂且作罢。他回到中军帐后,还是感觉心绪不宁,便唤来耿南仲和王禀,吩咐道:“王禀,你亲自去找余军师,将他的营帐迁到我中军帐旁,南仲,你带十名亲卫,日夜轮流守卫在余军师帐前,确保他的安危。”   余化龙见秦阳的亲卫来请他,既觉得好笑,又暗暗感动。他已猜到秦阳是要亲自护卫他的安全。余化龙很快就依令迁到秦阳中军帐左侧的帐篷,夜已深了,余化龙听着帐篷外几名亲卫来回巡逻,心里也涌起一股莫名的不安。   统领大人如此重视,莫非真有凶兆?   子夜时分,林暄刚带着千匹金国良驹离开军营,秦家军的营寨再次恢复安静。   余化龙走出营帐,但见漫天星斗,一颗诡异光亮的星斗正在头顶,又见不远处一颗色泽暗淡的金星斜斜欲坠,不禁心中一凛:“罡星在顶,大凶,太白临于此地,也是大凶之兆。”   其时一日已过,他正凝神占卦,忽听得“咔嚓”一声,中军帐旁的旗帜蓦然折断。   旗帜断,西风起,卦象现。   余化龙骇然色变:“蹇卦,下下卦!困难在前,险阻在后,主帅凶多吉少?”   主帅?凶兆是应在秦阳身上,而不是他余化龙!地点就在这驻军之地!   余化龙心乱如麻,脸上也是阴晴不定。耿南仲一旁默默守卫在旁,见他神色有异,便关切问道:“军师,你脸色很难看,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我去找军医来……”   余化龙一手拉住他,白晳的脸色更是苍白得吓人:“我没事。统领大人睡了没?”   “统领大人正在招降那些金国俘虏。”   “嗯……”余化龙回到帐篷中,来回踱步。   卦象显示,秦阳的埋身之地就在此处,只要他这两天还留在这里,必定凶多吉少。秦阳若死,这支部队就归他余化龙统率,到时他大可以重新自立门户,征战天下,对他来说无疑是时来运转的最好时机。   他本该兴奋,本该高兴,此时却犹豫起来。秦阳待他极好,呆在这军中也颇为舒服……   “难道我便甘心一辈子居于人下?余化龙啊余化龙,你是这样没志气的人?当初离开‘鬼谷子’时,不是曾发誓要称霸天下,成就不世伟业?”   余化龙暗暗捏紧拳头。此时秦阳已越来越信任他,甚至以为凶兆是应在他身上,只要他小心自保,静待秦阳殒命便可……嗯,就这样办!      第二百三十三章 敌袭      忽然帐外传来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接着秦阳焦急的声音传了进来:“余军师,听南仲说你身体不适?我精通医术,不妨让我诊治下。”说罢已掀帘而入。   余化龙见他满脸紧张,不由心头大震。   余化龙强笑道:“统领大人多虑了,我身体好得很。”秦阳不由分说,快步走过来替他把脉,确定他身体无恙后才松了口气。他诚挚道:“余军师,于公,你是我军中不可划缺的人才,于私,你也是我朋友,夕岚既说你有不测之虞,还望你多加小心。”   余化龙心里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又见跟在秦阳身后耿南仲也是一脸担忧,原本那丝自私的念头再次动摇起来。   秦阳又慰问数句,这才走出营帐。   眼看秦阳就要离开,余化龙忽然叫住他:“统领大人!”   秦阳惊讶回头,见余化龙原本冷冷淡淡的脸上居然现出紧张的神色。   余化龙犹豫着问道:“统领大人,已经劝降部分金国兵士了?   “啊,有那个投降金国的汉奸翻译在,进展很顺利,我逼他们一人服了一颗‘毒药’,他们亲眼见过服下同样毒药的流狼狗在‘毒药’发作时惨不堪言的情景后,基本上都老实下来了,不敢不听我们的号令。”   余化龙咬咬牙,像是下了某个决心般说道:“那就好,我夜观星象,若要施行离间计,今晚最是适宜,我想带这些金国降卒和神刀卫、九千铁甲骑兵去夜袭元颜斜的后营,抢夺他的战利品……”   秦阳急忙道:“不可!军师万万不可出战!要是劫营的话,我去!军师坚持营寨、安排离间计的后续事宜便可。”   见秦阳果然如自己所料般回答,余化龙暗暗叹了口气:“统领大人,你可知道,今晚你的选择会救你一命。”   他望着秦阳道:“统领大人……”   “此事已决,余军师坚守本营,无论有任何情况都不可出战!这是军令!南仲,你一定要保护好军师,不许他出战。”   秦阳是真的忧心,夕岚既然说了余化龙有杀身之祸,那多半是因为与金兵交战,只要他还留在这军营中,周围已无金兵,说不定可逃过大难。   余化龙嘴唇嚅动,最终只是百感交集道:“遵命。”   今晚月色极好,此时出发,赶到殷城远郊的金国后营时正是黎明之前,最适合偷袭。秦阳点齐神刀卫和铁甲骑兵,带上夕岚,以金国降卒为先锋,赶赴殷城。   为了以防万一,秦阳还专门留下神刀卫副指挥使林希和五百名神刀卫保护余化龙。   临行前,夕岚目光复杂地望了余化龙一眼,小声道:“小白脸,对不起……”随即低头跟在秦阳身后。   余化龙莫名其妙,她向我道歉什么?   他哪知道,夕岚比他更深远地窥到了天机。   秦阳的兵马离开已有将近一个半时辰了,余化龙正和众将商议着离间计的事宜。离间计共有两部分,首先是秦阳带着金国降卒进攻殷城的元颜斜,掠劫他的后营,制造出等恰都乘夜偷袭的假象,并引他的兵马向申州方向追赶。而余化龙则派出奸细和金国降卒到粘没喝军中,散播元颜斜扮成宋军,与达赍袭杀等恰都两万人马的谣言。等恰都是粘没喝的结义兄弟,又与元颜斜不和,在情在理都会兴兵问罪,两路人马一旦在半路相遇,只要稍加挑拨便会自相残杀,到时秦家军就可以坐收渔人之利,最起码殷城之危也可以化解。   这离间计似易实难,如何把握好最佳时机是难题。   众人正在商议,忽然间听得远处烟花信号骤起。不一会,再次有烟花信号响起,这次却近了许多。   敌袭!   在场众将领人人面色剧变。很快有兵士急奔进来报告:“报!五里、四里外的暗哨放出烟花信号,有大批敌人秘密逼近,速度极快,料来一炷香时间内便会冲到营寨前!”   余化龙当机立断,马上下令全军戒备,紧守营寨。众将赶紧分头去布置防守事宜。其时秦家军中只有五百名神刀卫是精锐,其余三万不到的兵士全是新兵,而且不少是伤兵。   幸好秦阳和余化龙的这个营寨是用盘龙阵法布下的,共有七重鹿角尖栏,最适宜用来抵挡骑兵冲击。   余化龙飞快奔上高楼,只见远处蹄声闷响,数条火龙正以锋不可锐之势向着秦家军的大营疾冲过来,粗略一看,怕是有数万人马。   敌军来得好快,秦家军尚未完全布防,敌军已冲到营寨旁边,无数火箭如雨般落下,照亮了整个夜空。   秦家军多半是新兵,骤然被敌军夜袭,顿时开始慌起来。   余化龙眉头急跳,运足真气大声喝令:“所有人等紧守岗位!违令者斩!”   秦家军号令如山,主帅的命令就是一切,哪怕是刀山火海也不能退半步,新兵们每日都在接受着类似的告诫,此刻听得余化龙的号令,终于镇静下来,各自紧守原地迎战。   余化龙凝神细看,很快就发现数条火龙只有中间两条是主力,每队约八千人,其余几条火龙都是扰敌之用,当下又再次下令:“枪兵在前,刀盾手在后,弓弩兵押住后阵,敌军主力从东南、东北两方杀来,其余各处只是扰敌。各级将领原地坚守待攻,未得号令,不得撤退,不得进攻!硬弩将射角压低,专射马匹!”   秦家军依命而行,迅速开始反击,无数弩箭如飞蝗般往敌人射去,弓兵们也放弃了抛角射击,全部压低角度直射。冲得最前的敌方骑兵哗啦拉地倒下大片,但敌人来得太快了,秦家军刚射完一批箭矢,敌人已冲杀到营前,前排骑兵用长枪挑开障碍物,后面的骑兵则不断地射出火箭。   不过半炷香时间,营寨四面八方已布满敌人和火箭,秦家军的营寨四处起火。   余化龙见势不妙,高声令道:“后勤兵灭火!林副使,带枪兵出战,扰乱敌阵!”   神刀卫副使林希大喝一声:“神刀卫和枪兵,跟我来!”他拔出长刀,带着五百神刀卫冲杀向敌骑,数千枪兵紧随其后,一时间秦家军大营前喊杀声连天。   林希的五百神刀卫是秦家军中最精锐的部队,个个都是步战高手,最擅长对付骑兵,何况还有数千枪兵相随,本该占尽上风,但这些敌人的战斗力高得骇人,神刀卫竟冲不出去,更别说扰乱敌阵了。林希带着兵马奋力冲杀,却只能堪堪将敌骑挡在营外。   营寨前面短兵相接进入混乱,而远处双方也纷纷以弓弩互射,只听得弓弩机括声、弓弦声响个不停,箭矢如蝗虫般满天交射,无数人应声而倒,血溅雪地。   敌人的喊杀声越逼越近,喊的尽是女真语。   余化龙心头大震,知道这次来袭营的是金国最精锐的部队,远远胜过白天那等恰都的骑兵!   敌方指挥官极是厉害,眼见前方主力受挫,立即变阵,前军全力前压,后军则兵分两路,分别向着营寨两边杀去,竟打算全线进攻,让秦家军无法兼顾。   林希正与正面的敌军主力苦战,哪里抽得出人手防御两侧敌人,不过一炷香时间,左右两侧的鹿角尖栅已变挑开,敌人如潮水般涌入营寨,登时将林希的兵马围了起来。   余化龙见情势危急,混战之势已成,只得奔下高楼,提枪上马,亲自带领着数千兵马杀奔最前线。   刚冲了十来丈,远远见到数百条身手敏捷的黑影已冲破了秦家军的防线,直杀入营寨中。余化龙倒抽口凉气,这些人显然是金国的高手,从他们的身法来看,怕未必在神刀卫之下。   金国高手们汉语大声喊道:“交出秦阳,饶尔等一命!”他们语调不准,显然是匆忙才学会这么一句汉语。   余化龙忽然明白过来。原来这就是统领大人的凶兆,这批金兵精锐显然是奔着统领大人来的,若他在此,必定难以幸免。   他又想起那“主帅凶多吉少”的蹇卦。此时秦阳不在,秦家军营寨的主帅变成了他余化龙!,“哈哈哈,小姑娘,你那句‘对不起’,原来是这样的意思!”   想到这里,余化龙苦笑起来。若他此时逃跑,说不定尚有一线生机,但他身后的后营里全是秦家军的物资和伤员,一旦被敌人杀奔过来,四万秦家军就要毁于一旦,秦阳孤军深入,迟早也难逃覆亡的命运。   “这是秦阳的死劫……我犯不着为了秦阳和秦家军送了性命,走吧,越快逃走越好。”余化龙的理智不断地挣扎着,双手都颤抖起来。      第二百三十四章 死劫      “不要让金狗逼近中军帐!”负责防守中军的将领们带着秦家军兵士奋不顾身地冲上前要拦下这批金国高手。但他们不过是寻常兵士,哪里是敌得过这些金国高手,不过片刻间已有数十人倒在血泊中。周围尽是秦家军拼死厮杀的叫喊声、临死前充满不甘的叫喊声。   眼见秦家军的兵士们一个个地倒下,余化龙心中蓦地腾起轰轰怒火,运足真气大叫道:“全军紧守后营,不能让敌人杀入后营!杀!”他暴喝一声,拍马提枪就要冲上前。   耿南仲冲过来,死命拉住他的马缰绳,急道:“余军师,你不能去!我带兵马挡住敌军,你从后营走!”   余化龙望着耿南仲和众亲卫,眼前这些亲卫们个个视死如归,明显是做好了牺牲自己来争取时间的准备。   余化龙心头热流腾起,他低喝一声:“让开!你们是秦家军的一员,我也是!这营寨是统领大人交托给我的,就算流尽最后一滴血,我也决不会让它就这样丢了!”   耿南仲还要再劝,余化龙怒道:“这是军令!违令者斩!”   耿南仲咬咬牙,对左右亲卫道:“走,我们誓死保护余军师!”众亲卫纷纷上马,紧紧护在余化龙身边。   望着这些与他同生共死的兵士,余化龙眼中不知不觉同便涌出了两行滚烫的液体。   咦?我……我是哭了?我余化龙,竟然会为别人哭?难道我不知不觉中也被秦阳染上傻气了?   他忽然仰天狂笑,高呼:“秦阳在此,金狗快来受死!”一夹马肚,挥舞银枪如蛟龙般杀入敌阵。   ……   秦阳领着一万五千名骑兵,正乘着月色向着殷城方向急奔。   奔了将近一个时辰,他下令暂且休息。   夜色如水,银月当空,漫天星辰点缀在无垠的夜空中,极是美丽。每次望到这星空,秦阳就会想到星儿。不知展昭他们是否已救出星儿?希望诸事顺利就好。   今晚的离间计若是成功,金兵就会元气大伤,无力南侵,到时自己秦家军就可以护送百姓安然退回黄州……   他出神道:“夕岚,你说今晚我们的偷袭能成功不?”   没听到回应,低头一看,见坐在鞍前的小萝莉正心不在焉地用雪白的小手抚摸着黑骠马的鬃毛,似乎没听到他的话。秦阳大觉奇怪,往常夕岚一有空闲便会粘着自己撒娇,今晚怎么这样安静?   他又唤了几声,夕岚这才回过神,勉强笑着问道:“阳阳,你刚才说什么?”   秦阳暗觉不对劲,正要再问,忽然感觉地面微震,似乎有大批骑兵在逼近。他凝神细听,只能勉强听到极低沉的蹄声,估计是马蹄包了布,没发出蹄声。   他飞身下马,伏地细听,这次听清楚了,估计有两万骑兵,蹄声整齐至极,显然训练有素,蹄声由远而近,望东南方向而去,目标并非他们。   他低声喝令道:“下马!埋伏!”   万余名秦家军都是精锐,迅速依令埋伏,所有马匹都被按着跪坐下来。翻译们赶紧将秦阳的命令传达给那些金国降卒们,金国降卒们也纷纷伏下来。神刀卫紧紧挨着他们埋伏,提防他们趁乱闹事。   地面震动,无数骑兵由远而近奔了过来。   秦阳极目远眺,暗暗观察敌情。今晚他率军出征,同样是马蹄包布、马嘴含嚼,除非敌军逼近他们身旁百丈,否则极难发现他们这支部队。   骑兵越逼越近,在离他们两三里处经过,奔跑极是迅速,马上的骑兵全是轻甲弯刀,背负大弓,看那服饰,不难判断是金国骑兵。   领头的将领身形魁梧,满身杀气,秦阳只是匆匆一瞥便心头凛然。从这人的神蕴姿态,不难判断此人武艺高强,怕尤胜杨再兴等名将一筹。   这两万骑兵动作整齐划一,虽是万马奔驰依然井然有序,一路上没任何人说话,秦阳越看越是惊讶,这支金兵精锐骑兵是要去哪里?他们从前面而来,难道是进攻殷城的兵马?看他们的样子不像是溃败,更像是主动出击……   望着金国骑兵远去的方向,秦阳脸色剧变,忽然明白过来。   那个方向,正是自己的军营!这批金国精锐骑兵,很可能是去夜袭自己的军营!难道是元颜斜知道了自己的行踪?   不可能……浒湾镇一场血战,只有秦家军和等恰都的兵马在场,等恰都全军尽墨,没可能会走漏消息。   难道只是刚好向着那个方向行军而已?   秦阳想到身边尚有个最善于看气运的小萝莉,连忙低声问道:“夕岚,你认为这群金国骑兵是不是去袭击我军营寨?”   夕岚低着头,目光不敢与秦阳对视,犹豫片刻后摇了摇头。   秦阳见她表现与往日大异,暗觉跷蹊,他心念一动,便道:“今晚的计划取消,我要先回营寨看看。”   夕岚娇小的身躯一震,一把拉住他急道:“阳阳,你不能回去!”   秦阳已隐约猜出些端倪,他从后面环抱住夕岚的小身躯,问道:“夕岚,你是不是瞒住我什么?”   夕岚咬着樱唇,一言不发。   “你不回答,我这就回营。”   “不要!”夕岚尖声大叫起来,紧紧攥住他的手臂。在场的兵士都被她吓了一跳,所有目光全集中到两人身上。   神刀卫与九千铁甲骑兵都是秦阳的老部下,与夕岚也颇为熟悉,从未见她发出过如此惊恐的叫声,不由得暗自猜测起来。   秦阳见她满脸惊慌,与往日笑语焉然大不一样,也吓了一惊,他定定神,轻轻抱紧夕岚,尽量放缓语速,柔声问道:“夕岚姐姐,告诉我,为什么我不能回营?是不是我回去就会有危险?”   夕岚还是不肯回答,随即无数温热的水滴滴到秦阳的手背上。   秦阳马上察觉到,这是夕岚的泪珠儿。   “对不起……对不起……”夕岚低声啜泣着,转身紧紧抱住秦阳:“阳阳……你哪都别去,就这样呆到天亮,到了天亮就没事了。”   秦阳疼惜地抱着小萝莉,心思却在急转。夕岚的这些表现,相当于是肯定了他的猜测。   金国骑兵袭击他的营寨……营寨中有余化龙在……余化龙有身亡的劫难……   刹那间,他已明白过来!这些金国精骑是要去袭击他的军营,而余化龙身死的劫难就应在今晚!   冷汗瞬间已布满秦阳的后背,他急忙下令道:“今晚计划取消,所有人等立即准备回营!”   “不行!”夕岚再次尖叫起来,她满是泪珠的大眼睛近乎哀求地望着秦阳:“阳阳你不能回去!这次是天劫,主帅必有一人阵亡,你回去,你就会死的!”   在场所有秦家军兵士都变了脸色。   听夕岚终于说出了劫难的真相,秦阳沉默了一会,忽然俯下身,吻住了小萝莉的樱唇。   兵士们再次目瞪口呆起来。   夕岚娇躯剧震,不知所措地被他吻住,全身都软了起来。秦阳将她紧紧拥入怀中,柔声道:“军营里有近三万将士,包括余军师在内,他们都是我出生入死的兄弟,既然他们有危难,我就必须回去。”   夕岚依然抱住他不放。   “夕岚姐姐,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我还要照顾你一辈子呢。”他抱起夕岗,飞身跳上黑骠马,高声下令道:“众将听令,立即随我回营!”   王禀和众亲卫已听出端倪,忽然齐齐跪下,王禀道:“统领大人,既然营寨有如此凶险,你更不能回去,你是我们秦家军的支柱,不可轻赴险地!我王禀愿带兵马回去救营中的兄弟们!”   神刀卫、铁甲骑兵也纷纷跪下来:“统领大人,请你在此等候,我们一定会将营中的兄弟救下来!”   “诸位兄弟们!”   秦阳眼眶温热,他环视周围肃然下跪的兵士,高声道:“难道你们认为,我秦阳是个贪生怕死之徒?明知曾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现在陷身危难当中,却偏偏缩在远处袖手旁观?”   王禀急道:“统领大人,我知道你……”   秦阳摆摆手止住他说下去,又朗声道:“我秦阳自统兵以来,何时退缩过?何时抛下兄弟们独自逃生过?我曾说过,只要你们跟随我,我便决不会抛弃你们任何一个,我会尽我所能,让你们都能平安回家见父母妻儿!”   全体将士无不心头大震,热泪盈眶。   “众将士听令!立即起立上马,随我回去救营中的兄弟们!”   万余名秦家军齐刷刷起立,翻身上马,肃然道:“我等愿与统领大人救兄弟,共存亡!”   秦阳见士气高昂,满意地点点头,正要出发,转眼望见那三千名金国降卒,心念一动,计上心头:“今晚能否逃过一劫,倒要看这些人了。”   他唤了那些翻译来,如此这般地吩咐一遍,随即挥动马鞭,带着兵马全速追赶那两万多名金国精骑。   (编辑大大联系说明天上架,所以明天应该就会更新vip章节,还请各位多多支持,多订阅,求月票。)      第二百三十五章 重围      “哐!”刀枪相撞,发出尖锐的声响。   余化龙厉喝着向下一圈一压,亮银枪如蛇般穿透敌方高手的刀网,从前胸透入,后背穿出,使刀的金国高手应声而亡。   余化龙抹去脸上的血与汗,环目四顾。   此时前营已全线失守,处处是火光,无数兵士厮杀在一起,周围净是喊杀声、惨叫声、刀剑交鸣声、弓弩的机括声、战马的嘶鸣声……   秦家军满营将士经历过白天的血战,已有相当的战场经验,白天的仇恨、秦阳的激励一一在心头回响,他们已杀得双眼通红,奋不顾身地与金国兵士混战在一起,没人后退。没人逃跑,来不及弓弩就用刀枪、近身就用匕首尖刺乃至是牙齿指甲……所有人都只有一个念头。用尽一切方法,都要将杀入营中的金兵尽数杀死。决不能让敌人杀入后营。   地上到处是尸体与鲜血,断肢残骸、折断的兵刃弓箭更是随处可见,燃烧着的帐篷将周围染成一片血红,战况惨烈至极,宛如修罗地狱。   余化龙已记不清从遇袭到现在过了多久,似乎不过一刻钟左右,似乎又过了无数时光。他只知道,原本跟在他身边的数千将士已倒了大半,十名亲卫也全倒下了。只剩下耿南仲全身沐血地护在他身旁,与敌人缠斗,而那数百名金国高手也死伤大半,遍地血肉残肢。   余化龙同样成了“血人”,他自己也分不清哪些是敌人的血,哪些是他的血,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早已麻木。   忽听到劲风破空之声传来,左边一名使剑的高手攻至,余化龙来不及抽出银亮枪。反手拔出佩剑招格。“哐!”两剑相撞,溅起连串火星,对方力量极大,余化龙身形晃了晃。同一时间前面又有三名金国高手杀来。刀枪不离余化龙要害。   耿南仲飞身地挡在余化龙前,手中大刀舞成一团寒光,两名金国高手惨叫着被劈成两截。但他腿脚受伤,身法早不及先前灵活。第三名金国高手的长枪他避之不及,尖锐的枪尖戳穿了他的盔甲。刺穿他的胸膛。   耿南仲口鼻喷血,左手闪电伸出,掐住敌人的咽喉,指尖发力,“咔嚓”一声,那金国高手的喉骨尽碎,登时毙命。除了刀法,耿南仲的大力鹰爪功也是天下一绝。   “耿南仲!”余化龙见长枪从耿南仲的后背透出,平时苍白的脸上更是白得发青。他大叫着一脚踢飞左边那使剑的金国高手,冲到耿南仲身旁。   耿南仲嘴角咧开,苦笑说:“军师……你再不走……我……就没法子完成统领大人交给我的任务了……”头一歪,已昏死过去。   余化龙眼中热泪直流,还未来得及察看他的伤势,又有几名金国高手同时攻到,数十名秦家军兵士狂叫着冲上前挡住他们。余化龙见周围的秦家军兵士已不足千人,四面都是火光和金国兵士的身影,只得一咬牙,回剑入鞘,抱起耿南仲放在鞍前,高呼着:“大家跟我冲!和其余部队会合!”一夹马肚,策马向前猛冲,手挺亮银枪当先开路。   谁知才刚冲出中营,迎面冲来数百骑金兵,弓弦连响,一排利箭射过,余化龙身边的秦家军兵士纷纷倒地,余化龙顾着替耿南仲挡箭,左肩膀一阵麻痛,已被狼牙箭穿甲而过。秦家军兵士见主帅中箭,人人目眦欲裂,大叫道:“军师你快走!”纷纷抢前上去,用血肉之躯替他掩护挡箭。   望着军士们舍命相救的身影,余化龙喉头哽咽了,他勉强压下眼中的热泪,沙哑着嗓子叫道:“兄弟们,不要枉送性命!快随我走!”他连肩膀上的箭也不拔,更不顾内伤,亮银枪使出“排山倒海势”,舞成密不透风的枪影,但见枪芒处处,挡者披靡,硬生生地杀出一条血路。残余的秦家军兵士紧紧追随在他周围,也跟着杀了出去。   好不容易杀散金兵,余化龙内力消耗极巨,喉头一甜,吐出大口鲜血。危急中他强制自己冷静下来,飞快观察四周,透过处处厮杀的兵士,意外地发现西北角有数百人白衣轻甲,大刀如雪,正奋力朝这边杀来,当先一员悍将身中十数支箭,依然挥舞着大刀冲在最前面,正是神刀卫副使林希!   “林副使!”余化龙策骑疾冲,亮银枪刺出,将前面一名打算放冷箭暗算林希的金国将领刺了个大窟窿,那金国将领鲜血狂溅,倒毙马下。   “军师!”林希大喜,指挥着神刀卫拼命冲杀过来,焦急道:“军师!我们的人马都被冲散了,现在各自为战,情况很危急!”   “找人冲上高楼,击鼓摇旗变阵,让所有人马全力杀奔到后营前会合!我带兵马去四处救人!”   “但统领大人说过要保护好你……”   “快去!不然再过半个时辰,我们全军都要死在这里!”   “得令!”林希不敢怠慢,马上招呼手下:“第三第四队跟我一起杀到高楼。其余人等保护好军师!”他嫌身上的箭矢碍事,长刀一挥。将插在身上的箭杆尽数斩断,随即带着数十名神刀卫冲入敌阵。他那身雪白的盔甲已全是烟尘和鲜血。加上十几支断了一半的箭矢插在身上,如同死而复生的尸体,在火中极是可怖,金兵虽然勇猛,也不敢过分逼近。   林希身上数十处伤口不断涌出鲜血,顺着他急速前冲的步伐滴落,拖出一条血路。   余化龙不忍再看,抬头望见远处一队数百人的秦家军正被敌人分割包抄屠戮,便迅速拨转马头。带着人马杀奔过去。得到三百神刀卫的加入,他的兵马战斗力陡升,加上秦家军众人见战友被屠杀,早已怒不可遏,遇着金兵便舍命拼杀,金兵抵敌不住,被他们冲入包围圈。   “军师!”被围的秦家军见主帅亲自引军来救援,无不精神大震。   “随我走!”余化龙再次拔出佩剑,左剑右枪。剑削枪挑,透入重围。这些金兵只是寻常精壮兵士,哪里敌得住他这三级上的高手,顷刻间十余人已死于他的剑枪之下。尸横就地,金兵大乱,包围圈转瞬瓦解。一员敌将见状。飞马从后面抡刀偷袭。周围太混乱,化龙来听得风声响时已不及回身挡格。只得奋力向前俯下身子,敌将的尖刀掠过。在他后背拖出一条血痕。余化龙早杀红了眼,丝毫感觉不到伤口的痛楚,低喝着旋腰回剑横劈,将那敌将拦腰斩为两截。   余化龙带着兵马四处救人,随着余化龙身边的秦家军越来越多,周围金兵显然已察觉他就是秦家军的主帅,无数兵马蜂拥而至,与此同时,“咚咚咚!”战鼓擂响,林希等人已杀上高楼,火光照耀下,高楼上令旗挥动,各自为战的秦家军得到号令,迅速向着后营方向杀去。   营寨中双方杀得昏天黑地,谁也没留意到,一支万余人的骑兵正策马飞奔而至,离秦家军的营寨不过两里路。   月光下,白雪荧霜,这万余骑兵极是显眼。   完颜宗勉正率领着四千黑风骑的精兵在营寨外围戒备,负责围困秦家军营寨、防止秦家军突围。此时看到有不明骑兵逼近,立即下令全员做好战斗准备。这四千金兵都是精锐之师,眨眼间弓开弦弩上箭,直指奔来的骑兵。   对方人数虽占优势,完颜宗勉却半点不慌,他对黑风骑极有信心,只需他一声令下,数千箭雨就可以灭掉对方近半人马。   似乎察觉到前方有金国骑兵戒备,冲上最面前的五千骑缓了下来,有人用女真语大声喊道:“前面是哪里的兄弟?”口音纯正,是金国的骑兵!   完颜宗勉借着火光月色,见对方衣着打扮也是金国轻骑,便按住兵马,高声问道:“你们是哪方面的人马?这里的宋军是我们的猎物,你们去其他地方!”   那人不高兴道:“我们是等恰都校尉的兵马,专门前来劫杀宋军营寨!校尉一会就到!这里是新县,我们的猎区,你们怎么抢我们的猎物?”   一听是等恰都的兵马,完颜宗勉便哂笑起来:“让你们校尉回家去,元帅亲自来啦,没你们的份儿!”   等恰都的骑兵纷纷鼓噪地起来,破口大骂。   黑风骑是这次侵宋大部队里的最精锐之师,向来趾高气扬惯了,哪里忍得下这口气,加上两方人马的首领向来不睦,连带双方的兵士也相互看不顺眼,立即高声回骂挑衅,等恰都的兵马大怒,策马冲上来。   完颜宗勉本身就属于皇室宗族,手上又有四千黑风骑,平时早已习惯了当大爷,哪里会将等恰都的这些人马放在眼里,他嘲笑道:“怎么?还想动手不成?我们是元颜斜麾下直属的黑风骑,就算等恰都来了也得对我们客客气气!你们乖乖跪下,我们便饶你们这次,不然便罚你们每人鞭刑三十!”   等恰都的骑兵们气得哇哇大叫,纷纷冲过来与黑风骑推推攘攘,群情激昂。      第二百三十六章 箭至      完颜宗勉见他们始终没敢拔出兵刃,以为这些兵士只是像往常争功争地盘时那样的小打小闹,暗道正好让黑风骑教训一下等恰都的手下们,灭灭等恰都的气焰。当下也不阻拦,背负双手旁眼旁观。   黑风骑察觉到上司的态度,顿时更加放肆起来,正要出手将眼前的敌人提起来扔下马,谁知五千骑兵比他们动手得更快,兵器出鞘声中,寒光闪动,无数兵刃已毫不留情向着黑风骑攻了过去。   四千黑风骑措不及防,在无数冰冻冷凛的刀光中血溅当场,坠落马下,余下兵士纷纷怒叫着拔出兵刃反击。   完颜宗勉哪想到同为金国兵士,对方竟敢兵刃相向,惊怒叫道:“等恰都!你这狗贼想造反?竟敢纵容手下杀害本国兵士,你这是灭族的大罪……”他还没说完,蹄声骤响,两里外的近万骑兵已加速冲杀过来。   完颜宗勉大惊,正要指挥麾下兵士迎击,但已经晚了,那五千“等恰都骑兵”中混杂着两三千名战斗力惊人的神刀卫,加上以有心算无心骤然发难,四千黑风骑在瞬息间已被杀得七七八八。   完颜宗勉见势不妙正要逃命,一员大将策马猛冲上来,长刀卷起万道寒光,将完颜宗勉砍成无数截,正是秦阳的贴身亲卫王禀。   “王禀,你带着兵马冲杀入营寨!我先去救余军师!”   秦阳挥动马鞭,黑骠马倏然加速,如同一阵黑色旋风。载着他和夕岚飞快没入硝烟滚滚的大营当中。   沿途但见伏尸处处,血流成河。惨不忍睹。不时还能看到零星的战斗,但后营方向的喊杀声最是响亮。夹杂着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哭号声……   无数秦家军兵士肢体不全地倒地血泊中,有些甚至被烟火烧成半焦,不少秦家军兵士与金兵缠在一起同归于尽,可见战况惨烈到何种地步。   夕岚被这悲壮的气息感染,抿着轻唇,泪水湿透了眼眶:“阳阳……对不起……”   “这些该死的金兵!”也不知余化龙是否已遇害,秦阳眼中迸发出无边的杀意,心急如焚。他提起钢枪。一边纵马奔向喊杀声最激烈处,一边见着金兵便杀。   在他身后数十丈外,万余骑兵在王禀的指挥下化成十余条长蛇阵,由神刀卫的骑兵开路,铁甲骑兵组成主力,四处收割金兵的性命。   已有金兵将领察觉不对劲了,飞快组织起兵马反击,但秦阳的兵马全是满怀悲愤的生力军,金兵四下分散。被铁骑如雷霆万钧之势来回切割冲击,顿时大乱。   ……   余化龙正带着兵马冲向后营,忽然间听得远处蹄声如雷,喊杀声骤响。正暗暗奇怪,却见到四面八方数十条人影从无数涌近的金国兵士中纵跃而起,飞扑过来。正是残余的金国高手们!冲在最前的一员金国虎将,豹眼浓眉。脸似火炭,发似乌丝。身长八尺,双手提一把长柄金斧,大喝道:“秦阳哪里走!”喊的竟是汉语!   十余名神刀卫高手齐齐拦截,那金国大将狂吼一声,如晴天旱雷,长柄金斧抡成风车般,劲风如刀,杀气冲天而起,神刀卫基本上都是三级左右的高手,竟无人能挡下这一斧之威。金芒掠过,血花四溅,两名神刀卫高手被生生劈成两半,其余数人则如被电击,被震得往后倒飞数丈,仆地不起。   金国大将持斧而立,威若天神,气势骇人之极。   余化龙大吃一惊,金国中竟有如此高手!连最精锐的神刀卫也挡不了他一招半式!   金国大将目光落在余化龙身上,射出刻骨的仇恨:“秦阳!我要将你碎尸万断!”双手抡起大斧,迎头劈下来。   余化龙避无可避,只能运起十成功力,举起亮银枪硬扛他这一击。   “哐!”斧枪相交,气劲互撞。   金国大将身形一滞,而余化龙胯下的战马则惨嘶着跪跌在地上,七孔流血而死。   余化龙和鞍上的耿南仲也被震得离鞍飞起。余化龙半空中喷了大口血花,他怕殃及耿南仲,奋力将耿南仲推到旁边,两人堕落在雪地上。   余化龙只觉得两手发麻,五脏六腑几乎全移了位,全身大小伤口尽数迸裂,鲜血狂涌,染红了雪地。   他未及起身,劲风又至,金斧再次迎头劈下来。   “此人武功高强如斯,定是金国中的重要将领,说不定就是那平宋都元帅完颜斜!”余化龙心中念头急闪,勉强就地一滚,长枪弹跳而起,直刺对方咽喉,就算死,他也要拉上这绝顶高手一起死!   谁知那金国大将手里的长柄金斧灵活至极,手腕一转,“哐!”斧头正正砍在枪柄上,余化龙虎口尽裂,亮银枪脱手飞出。   “死吧!”大斧迎面劈下,眼看余化龙就要被劈为两半,周围的秦家军惊叫着飞扑过来。   就在这生死瞬间,“嗖!”的一声箭响,利箭夹着尖锐的破空之声由远而近,电光火石间已射至金国大将背后!   金国大将的金斧离余化龙不过尺许,却来不及再劈下去,他怪叫着回斧疾劈而出。   “蓬!”斧头与利箭尚未接触,气劲已首先相撞,金国大将全身剧震,数十斤的金斧劈在箭杆上,只能勉强荡开利箭,利箭继续如闪电般飞出,连续穿透三名金兵的身体,将三人钉成一串人肉串!   所有人都惊住了。   从未有人见过如此快、如此霸道的箭术!   利箭的箭杆几乎有成年人的拇指般粗细,完全没入三名轻甲金兵的身体,只露出白色的翎羽。   听得一声骏马长嘶,声落人至,一匹黑色骏马冲了过来,众人还没看清马上的骑士,一红一蓝两道巨大刀影已铺天盖地般轰下来,直攻向金国大将。   金国大将狂吼着举斧相迎,“蓬!”气劲再次相撞,劲风吹得周围的兵士连连后退,金国大将也被刀劲震得连退十余步,方始勉强站稳。   霸者,一往无前,鬼神辟易!是为——   霸刀诀!   金国大将脸色已变了,厉声喝道:“是谁?”   若先前那一箭还没有人能猜出是何人射出来,但这天下无双的霸刀诀一出,在场所有的秦家军都已认出来了。   “统领大人!”有人惊喜地哭喊出来。   自然是秦阳,天下间除了秦阳,谁还能轰出如此霸道绝伦的霸刀诀!   一大一小两道人影如幻影般飞落在余化龙身前,绰然而立,左边是个年约十岁的俏丽小姑娘,右边则是个身穿湛蓝色布衣轻甲的少年。   火光中,少年原本俊朗秀气的脸上阴沉如水,全身上下散发着慑人的杀气。   他整个人就像手里两把已出鞘的短刀,锋利、冰冷,仿佛无坚不摧。   秦阳终于赶到了!   “统领大人来了!”余下不到两百名神刀卫激动得热泪直流,秦家军兵士们欢呼声四起,士气大振,纷纷奋勇反击。   此时王禀也带着兵马杀到中营附近,当先两千五百名白色轻甲带刀骑兵如尖刀般插入营寨中,近万铁甲骑兵组成的冲锋阵型紧随其后,大刀雪亮,长枪如芒,金兵冲杀良久多半已疲倦,哪敌得上这批充满仇恨的生力军,纷纷后退。   战争的天平开始向着秦家军方面倾斜。   余化龙挣扎着要坐起来,但他伤势极重、失血过多,又再次跌倒在鲜红的雪地上。   忽然间一双有力的手已扶住了他,余化龙勉力抬起头,便看到了秦阳充满关切的目光。   “统领大人……你……你回来做什么?”   秦阳半蹲在地上,双刀已入鞘,他忍住泪答道:“自然是回来救我的兄弟。”   余化龙嘴角咧了咧,毫无血色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颤声道:“原来……我也算是你的兄弟?”   秦阳双眼浮出泪光,紧紧扶住余化龙。   “自然,你是智计无双的勇将、天下第一军师余化龙,同时也是我秦阳最值得骄傲的兄弟。”   余化龙眼中也现出泪光,断断续续道:“可惜……以后没机会和统领大人一起设计害人了……”他剧烈地咳嗽起来,边咳边吐血。   “你伤得很重,不过放心,有我在,你死不了,就算阎王来拉你,我也会把你留下来!”   秦阳轻轻将他放平在雪地上,随即霍然站起,双目如刀,杀气再次遍体透出。他冷冷地盯着那员金国大将,问道:“你是完颜斜?”   “你才是秦阳?”完颜斜的声音极为洪亮,带着奇特的节奏,他的汉语并不算纯熟,音调略有跑调。   秦阳从刚才的交手已试探出眼前这金将的武功极高,怕只是稍逊于高宠,当下也不敢大意,双刀一摆,寒声道:“今晚你给我秦家军的大礼,我必十倍奉还!”   完颜斜面目狰狞,死死瞪着秦阳:“你以为你有命活过今晚?”   他话音刚落,左右两条人影急跃而出,刀光暴闪,劲风扑面,直砍向秦阳,观其动作显然是金兵高手中的高手。   秦阳双手微微一振,断章双刀已如有生命般刷地跳入他手中,冷冷道:“就凭你们也敢玩刀?”      第二百三十七章 激斗      他不闪不避,猛喝一声,断章双刀化成红蓝双龙轰出,硬劈向两名袭来的金国高手。   “嚓!”左边那人连人带刀被劈为两半,没见到血溅,他全身蒙上一层冰霜,恍如冰尸。另边那人武功更高些,侥幸挡下,但依然被劈得往后倒飞数丈,接连撞倒十余个金兵,方始滚落在雪地上。他全身赤红如被火烧,眼耳口鼻同时喷血,筋骨尽碎而亡。   这两刀乃是秦阳挟着盛怒出手,已用八成功力,就算是高宠来了也吃不消,何况是这两名金国高手?   他知道眼前数十名高手都非等闲之辈,何况还有完颜斜这样的高手在,一旦再次引发混战,他也没信心能护住重伤的余化龙,所以下手决不容情,要以铁血手段震慑敌胆。   这下果然收到奇效,周围顿时死般寂静,原来声势汹汹打算一哄而上的金国高手们无不脸色惨白,连连后退。   元颜斜看穿秦阳的心思,凶光毕露,挥动金斧当先扑向秦阳,怒喝道:“一起上,杀了秦阳都官升三级,赏金千两!”这回却是用女真语。   重赏之一必有勇夫,何况元帅已出手了,其余金国高手哪敢怠慢,刹那间数十名金国高手同时攻了过来,刀枪剑戟组成密集的杀阵,铺天盖地地包围了秦阳的前后左右。   面对这强横无比的攻势,连秦阳都嗅到了死亡的气息,但他寸步不敢退,他身后就是重伤的余化龙。   “阳阳!”夕岚飞身扑了过来。要替秦阳挡下这必杀的一击。   但秦阳的动作更快,他脚尖一点地。人刀合一,已直破入对方无数兵刃组成的天罗地网中。   最强之处必有最弱之点。   在这生死一瞬间。秦阳心中反倒一片空灵,天人合一的至境下,“天眼”将周围的一切风吹草动尽数反馈到他的意识中。   金国高手虽是一起出手,但武功有高有低,彼此间也没练习过合击之法,虽不至于相互误伤,但却大大地影响到每个人水平的发挥。   而这正是秦阳的胜机!   秦阳身形如鬼魅般在刀光剑影中穿梭,断章双刀缠身而起,化为无数寸芒。刹那间赤炎寒冰的有形刀气包裹起他的身体,隐然像是火龙冰龙缠绕。   幻刀诀!   只听得“叮叮叮”的金铁交撞之声不绝于耳。金国高手的攻势虽密,却无人可破开秦阳的刀网。惊呼声中,无数断刀断剑四飞,十余名高手血溅当场。   秦阳虽是全力防守,但断章双刀本身就是宝刀,在他十成功力贯注下更是削铁如泥,金国高手的寻常兵器哪里能挡,一碰便断。断刃被秦阳激荡的刀气震得反弹而出,反倒伤了一些反应稍慢半拍的金国高手。   完颜斜凶性大发,运足全力,用金斧硬劈秦阳刀网。   秦阳被他劈得连退两步。眼看就要踏到余化龙身上,秦阳大喝一声,双刀刀速再度加快。死死立在原地,任完颜斜狂劈乱砍。秦阳始终如磐石般屹立不动。   金斧沉重力大,占了便宜。加上完颜斜恨不得将秦阳碎尸万断,每斧都是全力出手,快如电闪,根本不给秦阳反击的机会。但他万万料不到秦阳武功竟高到如此可怕的地步,竟能在他和数十高手的全力围攻下紧守不失。   双方见招拆招,以快打快,这一连串交锋不过在瞬息间,但就缓了这么一口气,夕岚已抢近秦阳身边了,她一双小手骤然变成赤红色如被火焰包裹,趁着金国高手兵刃折断受伤的良机,双掌如蝴蝶飞舞,接连拍飞四五名强敌,中掌者无不全身赤红,吐血而亡。   随即秦阳的十名亲卫和神刀卫也已攻到,与金国高手们绞杀在一起。这场战斗级数太高,最差也是三级下的高手,寻常兵士根本无法插手,只能各自混战。   得到夕岚等人的帮忙,秦阳压力大减,他厉喝一声,转守为攻,双刀连环劈出,一刀比一刀快,正是迅刀诀!   完颜斜的金斧招沉力猛,速度却是劣势,瞬间便被秦阳的迅刀诀攻入空门,在他身上添了数道不浅的血痕,有一刀甚至在完颜斜的鼻尖前一尺处掠过。   完颜斜心中一寒,慌忙回斧护身,秦阳哪会放过这等良机,立即再度变招,“唰!”断章双刀同时抽回,沿着玄奥的轨迹劈在空处,恰恰迎上完颜斜回防的金斧斧身,妙至极点,正是“奕刀诀”!   双刀与大斧毫无保留地硬撞在一起。   秦阳十成功力之下,“哐!”火花四溅,金斧被劈出两条深深的刀痕。   完颜斜只觉得金斧如被千斤巨石猛击,震得他半身发麻,金斧几乎拿捏不住,顿时吓得心胆俱裂。   眼见秦阳双刀再次劈到,危急之下完颜斜双臂一扬,金斧脱手劲射而出,夹着骇人劲风朝秦阳飞去。   秦阳运劲以刀柄向下一敲,金斧登时被砸得改变方向,斜坠在雪地上,雪花四溅,砸出个大坑。   秦阳眼见完颜斜败势已成,暗道机不可失,大喝一声:“完颜斜,你的狗头我收下了!”双刀红蓝光芒迸射,朝完颜斜的咽喉掠去!   只要完颜斜一死,黑风骑必然大乱,侵宋的大半金兵也会溃散!   但那些金国高手眼见主帅身陷险境,立时全力向秦阳攻了过来,根本不理夕岚和亲卫们的攻击,显然是要与秦阳同归于尽。   秦阳只得回刀格挡。   十余名金国高手的牺牲让完颜斜逃过一劫,完颜斜死里逃生,马上飞身后退。   秦阳双刀纷飞,将挡在身前的三名金国高手劈为数截,双脚一蹬,如箭般直扑完颜斜。   完颜斜逃无可逃,忽然间用力拍了拍腰间,一丛黑芒从他腰间射出,骤然向着秦阳胸膛射来。   用机括射出的毒针!   秦阳正全力抢攻要将他劈于刀下,哪想到他竟藏有如此歹毒的暗器。   距离太近了,秦阳避之不及,危急间只得双刀回拖交叉护在身前。   幸而他反应快,毒针以毫秒之差恰恰射在断章双刀上,被弹得四下飞散,数名金国高手和一名亲卫被毒针射中,惨叫倒地,几个呼吸间已面孔变黑,生机断绝。   秦阳背后净是冷汗,完颜斜已趁这个空隙蹿出数丈,回头狞笑道:“秦阳!今晚算你走运,我迟早必会将你碎尸万断,报我儿之仇!”   秦阳怕他还有歹毒暗器,一时不敢追近,又不甘心放他走,瞥见脚边有半截断剑,马上用脚尖一勾一挑一踢,断剑如闪电般划过夜空,射入完颜斜的右后肩。   完颜斜脚下微一踉跄,又再次飞奔起来,早有金国兵士组成人肉盾牌替在他身后拦住秦阳。   秦阳暗叫可惜,只得指挥兵马全力反扑,击杀金国兵士,秦家军见主帅亲自指挥,无不奋起余勇冲向敌人。   完颜斜受伤不轻,他见秦家军已逐渐占了上风,立即高声下令全军撤退。   黑风骑不愧是精锐部队,在处于劣势时依然井然有序撤退,负责断后的两千精骑死死挡住了秦家军的追击,使得完颜斜和数千兵马最终逃脱。   ……   残月如勾,映在尸骸遍地的秦家军大营,说不尽的萧索。   混杂着浓重血腥味和焦臭味的晚风,将高楼上的军旗吹得飒飒而响。   幸存的秦家军兵士四处抢救伤员,扑灭营寨里的大火。敌人早已远去,但秦阳半点不敢松懈,令王禀暂督神刀卫的兵马,在营外三里处戒备防守。   秦家军人人面有戚色,更有人呜咽着哭了出来。这一战虽然胜了,却胜得惨烈无比。负责留守营地的近三万秦家军,存活下来不到一半,其中最精锐的五百名神刀卫最终只有七十余人活了下来,其余活下来的兵士多半都带着不轻的伤势,军师余化龙、副指挥使林希、亲卫头目耿南仲也身受重伤,生死未卜。这次自黄州便追随在秦阳身边的二十二名亲卫总共牺牲了十六人,两人伤势严重,只有夕岚、王禀等四名亲卫伤势较轻。   而随秦阳回援的神刀卫和铁甲骑兵也有近两千人的伤亡。至于金国降卒们有死有逃,只余下数百人不敢逃跑,带伤留在秦家军营中,被兵士们重新看押起来。   这几乎是秦家军征战以来伤亡最惨重的一次战斗,尤甚于黄州城攻略战。   依山而扎的后营终究是保住了,秦家军的粮草、衣甲、药物等军需物资与重伤员幸免于难。苏轼和军医们等也因为在后营逃过此劫。也正因为军医和药物等安然无恙,这场大战后秦家军的伤员死亡率才得已大大降低。   秦阳得知是余化龙下令死守后营后,更是暗叹这军师的先见之明。   此时秦阳正一边亲自替余化龙、林希、耿南仲等人疗伤,一边听着苏轼用低沉的声音报告战果。   这支战斗力惊人的金兵部队也是伤亡惨重,最后断后的两千精骑尽数被神刀卫和铁甲骑兵围歼,加上留在营中的尸骸,粗略估计也有近一万四千人阵亡。   秦阳捏紧了拳头:“那支部队估计是完颜斜手下最精锐的部队了,这回干掉他们四分之三的人马,相当于是断了完颜斜的一条手臂。”   但秦阳决不甘心就此罢休。   近两万阵亡秦家军的血债,必须用金兵的鲜血来债还!      第二百三十八章 内奸      不知何时,乌云已遮挡了残月,半个时辰后,夜空中开始飘下毛毛细雨。   这是冬末春初的第一场雨。   漫天洒下的雨丝将整个新县笼罩在雨雾当中,更得营寨原本压抑着的悲伤之情更加浓郁。   春雨宣告着拖延了整整两个月的严冬冰霜期总算结束,营寨附近的小河隐隐传来冰霜破碎的声音,沉寂了四个多月的河面汇聚成湍湍细流,由北向南流淌。   随着战友们的遗体慢慢被整理出来,秦家军将士们的悲泣声越来越大,他们流着泪,将曾朝夕相处的袍泽残躯勉强拼凑完整,统一移到中营的空地里。   方圆数百丈的练兵场满是阵亡秦家军的遗体。   秦阳刚刚替余化龙等人诊治完毕,三人伤势太重,他最后不得不接受了夕岚的好意,用了她的半碗血液加上自身的大量丹功真气,才将三人从死门关前抢了回来。   夕岚一直在哭着道歉,秦阳抱着她反复安抚,她才勉强蜷在秦阳的床上睡着了,但在睡梦中依然细眉紧蹙,睡得并不安稳。   听得中军帐外传来脚步声,秦阳怕惊扰夕岚和余化龙、林希等人,马上轻声走出了中军帐。   他的脸色也极差,半夜的奔波加上血战、诊疗,使他透支了太多的体力与精神。   带着冬天寒意的雨丝洒在脸上,掩盖了他苍白的神色。   来者是苏轼。   苏轼两眼红肿,显然刚才也痛哭过。他沙哑着嗓子请示道:“统领大人,刚才军医们汇报说伤员太多。估计最快也要明晚才能完成紧急救治,在这期间不能随便行军……”   秦阳深吸了口气。寒气入胸,头脑顿时清醒过来。他吩咐道:“马上令快马回白沙关报讯,让郑指挥使派出援军过来换防和帮忙救治伤员。”   他想了想,像下了某个决心,又道:“让他多带一些兵士,将所有阵亡将士的遗体运回黄州!”   苏轼怔了怔,随即强忍悲痛劝道:“将士们的遗体太多……全部要运回黄州的话,起码要有一万多兵士……”   秦阳打断他:“不要说了,就这样办。”他顿了顿,眼中射出深刻的感情:“我没法子让他们平安地活着回去。起码也要带他们的遗体回去家乡,入土为安。”   苏轼见秦阳眼角泪光闪动,也不再多说,深深地鞠了个躬,马上快步去传令。   阵亡的绝大多数是黄州城里募集的新兵,新兵们都是老乡,彼此之间多半认识,或多或少有着亲戚关系,有些甚至是父子两代、堂兄表兄弟一起来参军。此时幸存来下的兵士们听到秦阳要将阵亡兵士遗体带回黄州的命令,再次失声痛哭起来。   所有人都朝着中军帐方向深深地鞠躬敬礼。   在这个战争纷起、人命贱如草的时代,阵亡兵士多半草草埋葬在郊野,也只有秦阳这样出身贫寒、体会过失去亲人痛苦的统领。才会愿意浪费最珍贵的壮丁兵力,下达这样一道在其他诸侯眼里纯属多此一举的命令。   ……   黎明时分,正是一天最黑暗的时候。广陵城依然在春雨里沉睡着。只有极少数为生活奔波的小吃食肆掌柜早早地起身准备着开店的事宜。   城南的南路元帅府里,淮南王的戒严令尚有效力。连一日三餐的食材都是王城派人送来,上至元帅。下至家丁,未得命令不得离开帅府,五百御林军严密监视着帅府的一举一动。   帅府里此时一片寂静,只有大门上两盏红灯笼高高悬挂,诉说着昔日的荣耀。   御林军只监视帅府外的动静,并没在意府内的人员走动。   所以几乎没任何人注意到有一道黑影鬼鬼祟祟从偏院的家将楼中闪了出来,春雨蒙蒙,看不清这人的脸容,只能隐约见到一对极是显眼的扫帚眉。   他脚步极轻,一边小心至极地观察周围的情况,一边悄悄向着后门方向摸去。   眼看他离后门不过数丈距离了,忽然间有个少女叹了口气,缓缓道:“徐凡,天还没亮,你这是要去哪?”   声音清脆动听,如出谷黄莺。赫然是纪霜霜!   徐凡大吃一惊,霍然止步,勉强笑道:“小姐,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哦,我只是醒了睡不着,到处走走,莫非你也是这样?”   徐凡慌忙道:“对对!我也是早早醒了睡不着,就出来透透气!”   纪霜霜脸上看不出喜怒,她手撑着油纸伞,一袭淡紫色纺纱长裙,悄然绰立在院子里,江南女子的温婉俏丽风蕴尽显,动人至极。但她那双明亮的大眼睛恍如洞悉一切般,紧紧盯在徐凡身上。   “这蒙蒙雨天的,徐侍卫你倒是好兴致。”   “呵呵……我只是随便走走……随便走走。”徐凡四处偷偷观察,却没发现那神出鬼没的夏辛。   “不用看了,夏辛不在这附近。”   徐凡被她窥破心思,脸色微变,干笑道:“小姐您在说什么呢?夏侍卫在哪里与我何干?”   纪霜霜淡淡道:“他若在,你想出这帅府的后门怕会容易些。”   徐凡手按刀柄,勉强赔笑道:“小姐您又说笑了,此时大王已下了戒严令,无特殊情况,帅府任何人都不可离开这里,我又怎么能离开帅府?”他已猜出纪霜霜是特意在此等候,多年的相处使他深知这小姐的手段,她既然会未卜先知地出现在这里,还特意支开了夏辛,必然是窥破了自己的身份。   徐凡一边说着,一边悄悄向着后门摸去。   徐凡已打算硬闯出帅府。   纪霜霜不会武功,周围也没有发现什么伏兵,此时他怀中已有了足以让帅府满门被屠的证据,只要他能冲出这帅府,荣华富贵的锦绣前程就在眼前!他不是没动过擒下纪霜霜的心思,但这纪小姐算无遗策,身边奇人异士也不少,他可不愿冒这样的险。   纪霜霜似乎根本不担心他会逃走,叹了口气:“其他人走不出这帅府,你却是可以。我们帅府对你不薄,你为何要与黄延和合谋害我帅府?”   徐凡脸色骤变,脚步加快,直扑后门。   有条人影比他更快,徐凡离后门还有半丈,那人影已闪身拦在他面前,右手倏然伸出,直扣他肩井穴。   徐凡早有防备,“锵!”佩刀出鞘,卷起一团寒光,疾削对方手腕。   那人竟不闪不避,微微驼背的身体向下一缩,已轻松避过徐凡的刀势,右肘顺势击在他的腹部。   徐凡毫无还手之力,闷哼一声,倒地晕了过去。   那人影探手入徐凡怀中,掏出封书信递给纪霜霜。   “辛苦了,江老。”   那人影微有驼背,白发苍颜,正是纪霜霜的心腹江老。   纪霜霜接过封看了看,随即冷哼一声:“这么容易就上钩,真没意思。”这封信是她故意写下来的,令在广陵城里的暗哨暗中联系秦阳、南路军副元帅洛晓、大将柯律等人合谋造反。   书信写好后,她装作小心保管、苦煞心思托手下送出帅府的样子,为的就是引出帅府里的奸细,而徐凡果然上钩,他很快就发现这封意义重大的“谋反证据”,趁着黎明时分从送信人那里偷得这封信,立即就要离开帅府向首辅汇报,结果正落入纪霜霜的圈套中。   纪霜霜脸色一沉,冷冷道:“将他带回去,关到地牢里,让他把知道的事情全吐出来。”   江老马上依令而行。   纪霜霜在帅府里有一大批奇人异士,自有善于刑讯之人,被关押在地牢里的徐凡很快就熬不住苦刑,将所有知道的事全说了出来。   如纪霜霜所料,徐凡在半年前已被首辅收买,定期向首辅黄延和报告帅府动向。这次的陷害事件正是首辅黄延和在幕后策划出来的。淮南王朝廷里文官武将几乎已斗成水火之势,而南路帅府一向是武将之首,自然成为黄延和的首要目标。此时淮南王性情大变,猜忌之心日浓,对手握兵权的元帅们忌惮至极。黄延和便利用这个时机动手了,第一步就是用谋反信陷害纪禹。   黄延和与夏之章似乎有着某种协议,具体细节徐凡并不知道,黄延和让他带了一封信和一块夏之章的玉佩给夏辛,夏辛犹豫良久,终究答应盗取纪禹的印章。徐凡将夏辛盗来的印章送到首辅府,黄延和连环施计,终于成功将南路帅府逼到绝境……   徐凡所说的情况纪霜霜都猜到了七七八八。   地牢火把闪烁,极是阴森。在地牢最深处的密室里,纪霜霜听完江老的汇报,挥挥手让他退下,随即关上门,对着屏风后的身影轻叹道:“爹爹,事已至此,你还愿意留在这里等死?”   屏风后,南路元帅纪禹脸色阴晴不定,捏着茶杯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首辅黄延和与他向来不睦,设计对付他并不意外,但淮南王却丝毫不闻不问,甚至没找他去王城问话,反倒利用这个机会不断地削他实力,将他软禁在帅府,似乎要将南路帅府一网打尽。种种迹象表明,女儿的猜测完全正确。   淮南王,容不下他哪……      第二百三十九章 高歌      纪禹沉默良久,长叹口气,颓然道:“霜霜,淮南王待我恩重如山,当年若非我救我们一家性命,我们早已成为金兵铁蹄下的血泥。哪怕他要害我,我也不能在这样的关键时期离他而去。他想要削我兵权,我便将兵权全交还给他又如何?明日一早,我就上表请辞,求大王免去我南路元帅一职。”   “爹爹!”纪霜霜没料到爹爹愚忠到这地步,她急道:“都到这样的时候了,他不仁我们何必要讲义气!他曾救我们一家性命不假,但我们这些年来替他平定淮南、守卫王都,什么恩情都已还清了。你以为交出兵权他就会放过我们?光凭你这些年来在军中积累下来的人脉关系、声望名气,他决不会让你这潜在威胁活着,何况黄延和也不可能放过这个斩草除根的机会……”   “霜霜!”纪禹打断女儿的话,布满血丝的眼睛一片晴明:“我知道,正因为这样,我才不能走。我要是一走就坐实了谋反罪名,洛晓、柯律他们必难幸免,那些曾随我出生入死的兄弟们也会被人趁机除掉。用我一人之命,换回他们的平安,我认为很值得。”   纪霜霜脸色刷地变白了,她一直不敢向爹爹提起这样的后果,就是怕他不愿逃走。但纪禹显然也想到了。   纪禹能成为淮南王朝中的第一元帅,自然有他独到的目光。这些日子来他在帅府里早已将所有能采取的方法、可能引起的后果盘算得清清楚楚。   “霜霜,你走吧,带着你娘亲逃走。我知道你有本事能逃出帅府、逃出广陵城。你和你娘亲回到我们老家寿春去,那里我尚有两万兵马暗藏在各种村落里。以你的才能。凭这两万兵马足以自保。”   纪霜霜听他的语气就像安排后事,急得眼泪直流。她像是下了某个决心,颤声道:“爹爹……不如……不如我们真的反了吧……”此时淮南乱局已成,金兵已在光州、申州大肆屠戮百姓,夏之章按兵不动,拥兵自重之意显露无遗,而镇江城中的二王兵马已在不断调动,极有可能在这两日内发兵,淮南王的政权已岌岌可危。这时谋反的成功率显然是最高的。   “反?”纪禹苦笑起来,眼角现出深深的鱼尾纹。仿佛苍老了十多岁。   “我们全无准备,怎么反得起来?就算我们能反出广陵城,洛晓、柯律他们都是广陵人氏,家族都在这里,能逃得了?为我一人,害他们全家被灭族,我怎么做得出来?”   纪霜霜银牙紧咬,再次劝道:“爹爹!我手下有数千死士潜伏在百姓中,王城的御林军中有我的人。广陵的守军里我也安插了大量的人,只要洛叔叔和柯将军等将领一起动手,我们未必没有机会成功……”   “霜霜!”纪禹再次打断她的话,“不要再说了。就算真的谋反成功了。广陵城也会元气大伤,我们还能挡得住即将入侵的二王兵马?广陵城里的百姓也会因此而混入战火之中、生灵涂炭。我实在不愿为了一己偷生,害得无数百姓流离失所、麾下的兄弟们伏尸广陵。我和他们都是军人。应该死在战场上,而不是死在内斗中!”   纪霜霜知道爹爹心意已决。急得泪如雨下,她关心则乱。此时束手无策,只得咬牙道:“爹爹,你一定要随我走,我就算绑也要绑你一起走!”   纪禹伸出大手,慈爱地抚摸着女儿的秀发,柔声道:“霜霜,这些年来有你和你娘亲陪伴,我享尽了人间之福。不知不觉间,当年那个还梳着总角的小丫头已出落成这样出色的好姑娘,我已经没什么遗憾了。”   纪霜霜泣不成声,依然苦苦哀求道:“爹爹……你还是随我走吧……”   “你赶紧收拾东西,带上你娘亲走吧,现在徐凡被你擒获,黄延和很快就会发现阴谋败露,他一定会煽动大王动手的。我一早就向大王递交辞呈,希望能拖一拖时间,霜霜,你要尽早安排好出城事宜,带着娘亲逃走。”   纪霜霜知道他说的都是事实,而纪禹的安排无疑也是最为稳妥,使她和娘亲等人可以安然逃出广陵城。她望着爹爹憔悴的脸庞,心如刀绞:“爹爹……”   纪禹忽然咧嘴一笑:“对了,秦阳和夏辛这两个小子都不错,你跟着任意一个都不会吃亏。我知道你们‘鬼谷子’门下有什么‘天下不靖,无以家为’的规定,但女孩儿最重要的是这个年纪,别错过了这段最美好的时光。天下事,还是让男人们去争吧,你一个女儿家的,好好待在家里,相夫教子就行。你可以把这个当成是爹爹最后的心愿。”   他轻轻拭去女儿脸上的泪珠,最后叹口气道:“可惜没能看到外孙出生,这算是你爹唯一的遗憾。”   “爹爹……”纪霜霜终于失声痛哭起来。   这一夜,秦阳与纪霜霜,相距千里,却同样经历了人生中一次极为重要的选择。   秦家军明岗暗哨严加戒备了一整夜,幸而金兵没再来入侵,料来经此一役,完颜斜在短时间内也难以再抽调兵马来进攻新县。   秦家军经过一夜的努力,重新建起营寨,这次前营专门针对骑兵布下了无数的尖刺。   天色大亮时,彻夜站岗的王禀带着神刀卫回营分散休息,由铁甲骑兵换防。   五十多名军医不眠不休地救治伤员,但人手依然紧缺,只能优先救治重伤员,轻伤的由战友们相互照料包扎伤口作紧急处理。   春雨依然绵绵,漫山遍野都是迷雾。积雪消融,寒意更甚,秦家军的伤员里不少都开始发起烧来,一夜未睡的秦阳迅速召集一批年轻的兵士,简明扼要教他们如何煮药、如何帮助战友退烧。   患难与艰难困苦更显真情,秦家军上下人等在这个关键时候,显示出了极大的团结与凝聚力,任劳任怨,特别是秦家军众人见主帅整夜都奔波在营寨各处,与将士们同甘共苦,无不大受感动,伤员固然强忍着伤势一声不吭,早已疲惫不堪的后勤兵们也无人休息,早早埋锅造饭。   袅袅炊烟升起,宣告新的一天开始了。   秦阳揉着困乏的双眼,四处去安抚兵士。夕岚早已醒来,红着眼睛在照顾余化龙等重要将领。余化龙、林希、耿南仲虽然还没苏醒,但得益于夕岚的灵血和秦阳的疗伤真气,身上的伤势已好了五六成,痊愈速度之快让来察看情况的军医们瞠目结舌:这统领大人的医术怎么会高明到如此可怕的地步?   忽然间,前方布防的铁甲骑兵中传来一阵激昂的歌声。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太原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金狗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歌声嘹亮,划破了清晨的绵绵阴雨。却是秦阳昔日曾在木子店镇外筑冰墙时教过兵士们唱的《满江红》。   铁甲骑兵多半都是跟随秦阳征战数月的老兵,此刻正是清晨最困倦的时候,刚完成换防的铁甲骑兵们想起了这首歌,有人带头唱了出来,数千铁甲骑兵跟着高声唱和起来。   豪迈的歌声随着晨风传入营寨里,传遍每一个角落。   刚刚历经数场血战的新兵们都听得入了神,这首略带悲壮,却又气势磅礴、志向高远的战歌仿佛诉说着在场所有秦家军兵士的心声。   越来越多的新兵开始跟着唱了起来。原本萦绕在营寨里的悲伤沉闷气氛逐渐消散,新兵们原本染满悲伤的脸庞上,换上了坚毅与乐观的神色。   历经战火硝烟、鲜血悲伤洗礼的万余名新兵,迅速地向着老兵褪变。   夕岚不知何时已来到秦阳的身边,秦阳见小萝莉脸色苍白,便心疼地将她拥入怀中。两人静静相拥着站在兵士中,任由这用生命谱写出来的歌声洗涤自己的身心、血脉。   良久,夕岚将脸蛋儿从秦阳怀中抬了起来,轻声问:“阳阳,你还生我的气不?”   秦阳见她眼眶发红,知道她还在自责,顿时怜意大生,紧紧抱住她道:“傻瓜,我昨晚说过很多次了,这次的事情与你无关,你不必自责,我也不会生你的气。何况要不是有你的灵血,余军师他们怕难以救回来,我还得感谢你呢。”   夕岚“嗯”了声,依然忧心道:“阳阳……你这次破了小白脸的死劫,这劫难又回到你身上了。你眉宇间有黑气,近来还会有大劫……”   秦阳听着兵士们的引吭高歌,心中豪气顿生,捏捏她的小脸蛋道:“我秦阳一直以来都与厄运作斗争,以前没输过,以后也不会输!难道夕岚姐姐不相信我?”   夕岚听他说得豪气万丈,把脸蛋儿重新埋入他的胸膛,轻声说道:“嗯,我相信我家阳阳。你本来就是天命之人,命硬得很,何况还有我在,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不会让人伤害你!还有七个月……七个月后我就可以完全恢复实力了……”      第二百四十章 将计就计      中午时分,春雨暂歇。   郑宗亲自带了三万兵马和大量军医赶到新县,随同前来的还有马智和张缜。秦家军见援军到来,欢呼声四起。   郑宗迅速安排兵士换防,两百名军医也开始加入救治伤员的队列。   其时余化龙、林希和耿南仲已醒了过来,耿南仲伤势最重依然未能下地,林希和余化龙主要是伤口过多流血过度,本身未受什么致命伤,得夕岚的灵血补充生命元气,已经可以正常走路。   三人不知道是夕岚的灵血功劳,都暗暗称奇。军医正在中军帐里给三人送上粥和药,余化龙等人见秦阳带着郑宗、张缜、马智走进中军帐,都脸露喜色。   秦阳见三人情况好转,心情大好,好言宽慰一番。   张缜眼尖,见床边放着一套沾满血迹的浅蓝色布衣长衫,认出是秦阳的衣服,便关切问道:“老大,听说昨晚战斗很惨烈,你有没有受伤?”   秦阳哈哈大笑道:“我没事,倒是金国大元帅完颜斜被我打伤了,你最好帮我找人打探下他有没有事。”   众人知道秦阳极是爱护兵士,又听说昨晚一战胜得极是惨烈,秦家军伤亡惨重,都怕秦阳难过,此时听他开玩笑,知道他重新振作起来,暗中松了口气。   郑宗也露出了笑容道:“统领大人,我出发前刚刚收到一个好消息。”   秦阳大觉意外,轻捶他一拳,笑骂道:“你这小子什么时候学会故弄玄虚了。有好事快说,最近我都被坏消息弄得一个脑袋两个大了。”   众人大笑。连余化龙这一向融不入秦家军将领群体的人,嘴角也露出了笑意。开始体会到秦家军里这份独特的轻松氛围与深厚情谊。   郑宗收起笑声,说明道:“昨晚罗延庆将军已一举夺下义阳三关了!”   秦阳大为动容,惊讶至极:“义阳三关易守难攻,罗指挥使居然能在短短数天内就攻下义阳三关?”   郑宗点头道:“统领大人,现在金兵正围困义阳城,何元庆的天庆军被逼回援,留守义阳三关加起来还不到两万兵力,最关键是罗延庆将军在攻关前使人射箭书入关,说明统领大人带兵入光州、申州迁移百姓躲避战火的事。天庆军多半都是光州、申州人氏。听后都大受震撼,武胜关和九里关的守将出关请降,平靖关的兵士也在罗延庆将军攻关时哗变,杀了不肯投降的守将,大开城门放我军入关。所以我军几乎没费一兵一卒便夺下了三关。罗延庆将军连夜送来的书信在此。”说罢逞上书信。   秦阳匆匆看罢,基本上与郑宗所说的差不多,但罗延庆基本上没说自己的功劳,只是说三关将士深明大义,希望统领大人能加上奖赏重用。   罗延庆能与杨再兴结义。果然非同一般,也是个智勇双全的大将之材!秦阳惊喜交集,马上吩咐一旁的苏轼写下回函,大加赞扬一番。令罗延庆全权负责义阳三关的一切事宜,包括人员升降、录用等,让他先记下诸人军功。迟些一并论功行赏,最后补充说若有百姓通过三关入黄州。要尽量放行、给予方便。   郑宗也汇报了麻城三关的防守情况:“统领大人,目前三座关隘都各有一万兵马把守。满布投石车和巨弩车,足以防范数万金兵。”   秦阳满意地点点头。   此时义阳三关、麻城三关都已落入秦家军手中,起码黄州已可确保无恙!   张缜也兴奋地插口道:“老大,我也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我派出的情报队人员已联系上岳大哥啦!”   秦阳大喜,握住张缜的肩膀问:“大哥现在在哪?”   “昨天上午已到了光州边境,正要突破金兵的封锁线。他托人传了口讯,说‘小兄弟,你果然没让我失望’,还说会尽快赶来和你会合。”   秦阳想到数年没见的义兄,心中涌起阵阵暖流,喃喃道:“大哥你又何尝有让我失望过?”   余化龙听在耳中,想到昨夜秦阳率军冒死相救,一直萦绕在胸中的不服气、不甘心竟不翼而飞,他像是认输般在心里道:“统领大人,你也完全没让我失望过。”   张缜又续道:“还有一个重要消息,二王联军兵马调动得越来越频繁,怕这两日内就会兵发广陵城。展昭大哥和志哥都传来消息,到秦府的暗道已挖好,昨天也与王城里的星儿姐姐联络上了,不出意外的话,明天晚上就会动手救人,尽量在二王联军即将攻城的时候趁乱潜回太阳城。”   秦阳听得广陵城那边一切顺利,悬在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稍稍放下,吩咐道:“好,传我号令给艾铁将军和韩维将军,随时准备好出兵的事。”   他沉思一会,转头对马智道:“马将军,潜伏在西路军的‘岚影’有没有什么消息传来?”   马智答道:“比较重要的一则消息是,石晋亲自带了七万兵马镇守在光州与寿州边境的金寨城,坐视殷城被围困,据闻石晋与副元帅魏兴在抗金上的意见不统一,石晋故意不发兵相救。”   秦阳来回踱步,忽然一拍案桌,沉声道:“昨晚我军被完颜斜突袭,应该是有人事先向他通风报信。石晋一直都探听我军动静,若这次是他‘借刀杀人’,我必定将他碎尸万断!马将军,一定要让‘岚影’着重彻查此事。”   马智郑重领命。   余化龙已大概明白此时军中情况,出声问道:“统领大人,我军伤亡颇重,是否先退回黄州?”   秦阳尚未答话,一名传讯兵满头大汗地冲入中军帐,顾不上行礼,急报道:“报!侦骑刚刚回报,殷城在两个时辰前已失守!”   在场人人无不色变。   ……   午后,春日的阳光穿透层层雨云,斑驳地照射在王城里。   郡主府院子里树木早被春雨打湿,枝头上也开始萌发嫩芽。   星儿刚和两个小郡主一起吃过午饭回来房中休息,丫鬟敲门进来,送上热茶,恭敬道:“秦姑娘,这是人参蜂蜜茶,郡主们特意令我送来给您。”   星儿没在意,道谢后接过放在桌上。她见那丫鬟依然站在原地,便奇怪问道:“这位姐姐,还有什么事?”   丫鬟略显紧张道:“秦姑娘,这茶要趁热喝才好。”   星儿无意间见到她手指微抖,似乎有些紧张,心中大奇:这丫鬟经常服侍我,今天怎会这般紧张?   她举起茶杯送到嘴边,隐若嗅到一股淡淡的酸味,这酸味混杂在蜂蜜的甜腻味及人参的药材味里并不明显,若非星儿每天勤练丹功和吞食天地精华之法,五官变得极为敏锐,恐怕也察觉不出来。   她心知这茶水有异,便放下茶杯,吩咐道:“对了,我想洗洗脸,麻烦姐姐帮我送盆热水和毛巾来。”   那丫鬟神情更加紧张,她应了声,迟迟疑疑走了出去,星儿用小指头稍沾了一丁点茶水,放入口里。   微有酸涩味。   应该是带有某些安眠、使用乏力的药物,星儿自幼学医,对药物极是熟悉,心里飞快盘算出几种可能的组合,很快就确定下来了。   是蒙汗药!   “到底是何要暗算我?”星儿暗自恼怒,她略一沉思,决定将计就将。   她将那杯人参蜂蜜茶悄悄倒到床下,又若无其事地坐到椅子上。   那丫鬟很快就回来了,见那茶杯已空了,脸色顿时缓和下来。星儿心里有数,很快便装出困倦的样子,慵懒道:“今天不知怎的特别困……姐姐你帮我和郡主们说声,下午就不过去找她们玩了……”   那丫鬟脸现喜色,连声称诺。   星儿勉强用毛巾洗过脸,似乎清醒了些,摇摇晃晃走回床上,刚到床前,身子一歪,整个人已倒到床上,沉沉入睡。   “秦姑娘,秦姑娘……”那丫鬟小声地唤了两声,星儿毫无反应,她又大着胆子推了推星儿,依然没反应,星儿睡得很沉。   那丫鬟大喜,匆忙捧了热水和毛巾跑出了房门。   半晌后,郡主府外传来一声通报:“世子到!”   假装昏迷的星儿心头大凛。世子?难道是淮南王的儿子要谋害我?她很快想到柳三变日前提醒过她的事宜,顿时又羞又怒,那世子显然是买通了服侍她的丫鬟,打算用蒙汗药迷倒她然后侵犯她。   这贼子,该杀!   星儿性子单纯,不代表她完全不了解男女之事,早在她第一次来月事时师母徐氏就告诉过她不少秘密事情,星儿也是从那时起开始与哥哥分房而睡,并且羞涩地停止了与哥哥过份亲昵的接触。   她在哥哥面前毫无防备是因为她信任哥哥,或者说她心底里不介意哥哥对她做些什么羞人的事,但在对于其他抱有龌蹉想法的男子却保持着极高的警惕。   星儿心思急转,马上想到这是个极好的脱身机会。世子可不同于两个小郡主,就算她胁持了两个小郡主也逃不出王城,但世子就不一样!他可是淮南王唯一的儿子,淮南王朝的第一继承人!   房外很快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听得那丫鬟在房外恭敬行礼道:“奴婢拜见世子!”   世子张宝山急急道:“怎样?顺利否?”   那丫鬟邀功道:“回世子,秦姑娘已喝下渗了蒙汗药的参茶,目前睡得很沉,怎么叫都叫不醒。”      第二百四十一章 棋差一着      张宝山大喜,伸手拍了拍那小丫鬟的粉臀,对两名亲卫道:“你们在外面守着,不许任何人靠近,也不许进房来打扰我!”他邪笑着指了指那长相还不错的小丫鬟:“这小丫鬟,赏她五两黄金,若你们无聊,可以轮流找这小丫鬟寻点乐子。”   小丫鬟羞红了脸,低着头道谢。五两黄金,足够抵她二十年的工钱,别说和两名世子亲卫睡,就算是和二十个睡她也会很乐意。   两名亲卫喜上眉梢,很快就开始对小丫鬟动手动脚起来。张宝山哈哈大笑,推门进入星儿房中,反手关上房门,落了横闩。   张宝山舔着嘴唇,打量着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美人儿。   星儿正值身体开始长开的年纪,这两三个月来在郡主府里锦衣玉食,身体更是发育得快,胸前两个小馒头已明显鼓起不少,柳腰翘臀,蓓蕾初绽,诱人至极。   此刻她伏在床上,侧脸正好朝外,那睡美人般的慵懒姿态,使得她本来就无比清纯动人的俏脸更添上几分引人犯罪的魅力。   张宝山看得全身滚烫,唇干舌燥,他御女无数,却从未曾像今日这般动心过。   他哪里按捺得住,几步冲过床头就要抱住星儿大肆欺侮,尝尝这个小美人儿的滋味。   谁知他身体刚冲出两步,床上的美人儿已无声无息地弹跃而起,如飞魂幻影般闪到他身边。张宝山还没反应过来,星儿已扣住了他的右手腕,右手如蛇般从他胁下穿过。脚步轻移间,已将他右手后锁。发力一压,张宝山吃痛。屈膝跪倒在地。   他惊怒交集正要大叫,星儿已拔出他腰间的佩剑,架在他脖子上,低声娇咤道:“不许出声,不然立即杀了你!”   剑锋上的寒气直透入皮肤,张宝山连忙将到唇边的叫喊声硬吞回肚子里。   门外两个亲卫知道世子狎玩少女时不喜人打扰,都走到房外的小院子守卫,此时正猜拳决定谁先和那小丫鬟快活,哪里想到房间里发生这样的变故。   星儿探手入怀中。掏出针囊,拿出几枚银针,小手如闪电般连刺数下。   张宝山只觉得后背、脖子、腰间微微一麻,如蚊子叮咬,大惊之下正要发问。星儿已松开他,提着佩剑悠悠然走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张宝山想爬起来,却发觉全身麻痹根本使不出劲,四肢也丝毫不听使唤,想要喊亲卫来。但舌头发硬,竟连话也说不出来。   他又惊又恐地望着星儿,勉强发出“呜呜”的声音。   星儿不理他,反倒打量起手里的长剑来。她用惯了孤霜。对宝剑有较深的了解,眼前这把佩剑剑身晶莹如玉,色泽墨绿。似铁非铁、似玉非玉,不知是何知材质所锻造的。但寒气阵阵,显然是削铁如泥的宝剑。不由暗暗心喜。   她见张宝山腰间悬有腰鞘,便伸手取了过来。剑鞘上写着“夜明”两个古籇体字,星儿暗道:“这把宝剑不比我的孤霜宝剑差,‘夜明’,这名字配姐姐倒也适合。我先用着,见到姐姐就送给她。”   她将夜明宝剑挂到腰间,踢了踢张宝山,低声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用蒙汗药来害我?”   张宝山张口结舌,满头大汗。全身不受控制的感觉难受至极。   星儿可爱一笑,道:“我倒忘了,你中了我的银针刺穴,说不出话。”   她走过去,蹲在张宝山身边,笑道:“世子大人,你现在中了我的七根银针,如果我一个时辰内不帮你解开,你就会筋骨尽缩、气血倒流而死,死得痛苦无比。”   张宝山眼中尽是惊恐与哀求之色。   星儿又道:“我可以让你说话,但不要怪我不提醒你,你如果大声叫喊,立时就会七孔流血而死。”说罢从他脖子上拔出一枚银针。   张宝山终于感觉舌头可以动了,他急忙道:“我……我……”这两个“我”字稍大声了些,腰腹间顿时传来针刺般的疼痛,张宝山又惊又怒,赶紧压低声音道:“姑娘饶命!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我是当朝世子,我家里什么都有。”   “我家哥哥是御林军统领,我姐姐是太阳城城主,你觉得我还缺什么?”   张宝山暗道:“御林军统领不过是我家的看门狗而已,太阳城城主比起我这当朝世子更不算什么。”但他哪里敢说出来,连忙问:“我猜不出来,姑娘你缺什么尽管说,我一定送到你面前。”   “唔……我在这郡主府呆腻了,想寻点乐子,现在想割下你的狗头来玩,不知你同意不?”   张宝山见星儿作势要拔出夜明宝剑,骇得脸无人色,几近哀求般道:“姑娘饶命!我的头不好玩!我……我可以带姑娘离开郡主府寻找其他乐子!”   星儿叹了口气:“好吧,你打算怎样带我离开郡主府?”   “当然是从正门走,姑娘有我带着,那些御林军不敢拦我!”   星儿无语地望着这个草包,心想:这淮南王也算是个人物,怎么生了个这样的儿子?她无奈道:“你只要乖乖听我的话行事,我出了这郡主府自然会放了你。”   张宝山连忙道:“我一定听话。”   “你是坐轿来的?”   “是。”   “带了多少人来?”   “轿夫四人,亲卫两名。”   “轿子停在哪?”   “就……就在这小楼前。”   星儿眼珠一转,又反复盘问清楚张宝山上次离府时是否有御林军搜查等细节。她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细思脱身之计。   忽然隐约听到不远处的房间里传来女子娇喘呻_吟之声,星儿脸上一红,她有留意此前张宝山在房门前的话,自然知道是张宝山的某个亲卫在和那丫鬟做些不要脸的坏事。   也就是说,现在房门前只有一名亲卫在。   正是脱身的好时机!   半晌后,房门“吱”地打开了一条缝,张宝山探出脑袋道:“吴晖,你帮我去倒杯茶来,我渴了。”   亲卫吴晖见世子这么快就完事,而且脸色发白,暗暗鄙视道:“世子平日不懂节制,年纪轻轻就成了绣花枕头,才进去多久就弹尽缴械了,真是浪费了这么漂亮的美人儿。”他猜拳输了在房外站岗,想到同伴尚在远处的厢房风流快活,只好暗骂两句,匆忙跑了开去。   张宝山颤声道:“姑娘……门外已没人了。”   “让轿夫们离开,你和我一起上轿。我再次提醒你,只要你一跑动或者大声叫嚷,立时就会七孔流血而死。”   张宝山只好依令而行。他招手让轿夫走近房门,复述了星儿的指示。   轿夫们莫名其妙,但知道世子性情暴戾,无人敢多嘴过问,急急忙忙出了小院。   星儿押着张宝山,轻轻松松上了轿子。   不一会,吴晖捧着热茶回到小院,正要拍门,张宝山已依足星儿的吩咐,在轿子里探头出来骂骂咧咧:“狗奴才,倒杯茶也这么慢,我不想喝了,马上叫上张涣,我要出王城。”   吴晖见世子脸色难看,还以为是他“缴械太早”心里不爽,哪敢在这个关节眼上惹他,匆忙去拍门唤出同伴。   轿子很快就抬出郡主府,御林军见这个小霸王出来,自然没胆子搜他的轿子。星儿轻而易举便出了郡主府。   星儿松了口气,她原本想让轿子到纸条上写明的接应地点,但转念一想,既然这世子能在王城里横行无忌,何不直接让他送自己出王城?   她坐在张宝山旁边,威胁道:“赶紧送我出王城,你身上的银针越迟拔出,以后说不定会有后患症,比如再也不能走路之类。”   其实她的银针哪有这样的神奇效果,不过是刺了他的手太阴肺经、手少阳三焦经等经脉上的要穴,让张宝山一大声说话或者一跑动便会经脉刺痛而已。   张宝山当世子后玩弄无数少女,这里阴沟里翻船,心里恨得牙痒痒,但他哪敢反抗,只得乖乖吩咐轿夫们加快脚步。   轿夫们虽然察觉轿子重了不少,却没人敢多嘴,只得咬着牙关,奋力小跑起来。   谁知刚走了一炷香左右,轿夫的脚步就慢了下来,周围更传来无数兵士奔跑呼喊的声音,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   星儿连忙让张宝山探听外面的情况。吴晖很快就跑回来报道,他声音都变了:“回……回世子,听闻二王兵马已渡江,正朝着广陵进发,怕在一两个时辰内就会杀到广陵城外,大王下令,王城全面戒严,我们怕是出不去了。”   星儿脸色顿时变了,暗暗叫苦起来,怎么二王联军早不到迟不到,偏偏这个要紧的关头杀到!   ……   灰蒙蒙的天空中再次飘下无数雨丝,天地间一片苍茫,半里路外不辨人影。一支近两万人的骑兵正迎着绵绵春雨急奔向殷城,当先一骑黑骠骏马,骑士布衣轻甲,眉目清秀,鞍前还有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正是秦阳和夕岚。   余化龙、林希、王禀和另外两名伤势较轻的亲卫,纵马紧紧地追随在秦阳左右。   所有骑兵只带了两天的口粮和应急药物,再无任何辎重,故而奔跑得极是迅速。   秦家军的目标,直指殷城与新县之间最重要的交通要道——浍桥。      第二百四十二章 火速进发      秦阳一边带着兵马急奔,一边回想起最新得到的情报。   从得到的情报来看,殷城本不该这么轻易被攻破的。   殷城能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顽抗数天,正是因为有西路军副元帅魏兴坐阵,亲自指挥防御战,加上人人知道一旦城破就会被金兵屠城,故上至将领,下至百姓兵士,人人都誓死守城。   不料金国侵宋的都元帅元颜斜用了极为一招高明的分化策略——“傍晚前投降者不杀”。于是很多西路军将领兵士策划降敌,魏兴得悉情况下,亲自斩了数名阴谋开城门投敌的将领,震慑了军心,这才勉强保住殷城不失。但西路军经过一次动摇后,开始畏战不前,再不复先前的众志成城。   金国大军的攻城之势也空前猛烈,近六万兵马尽数出动,悍不畏死地从四面八方同时攻城,魏兴不得不亲上城头指挥战斗,结果在清晨时被投石车的巨石砸中死在城头,主帅一死,西路军更是无心应战,大开北门逃命,十数万百姓也一起弃城而逃,金兵一涌而上,占领了殷城,大肆劫掠屠城,又派出兵马四处追杀西路军和逃跑的百姓。   西路军且战且退,兵士与百姓死伤无数。也不知是从哪里传出秦阳大军在新县的消息,于是幸存的近十万百姓都往着这个方向逃命。   两个时辰前,秦家军营寨的中军帐中,听完侦骑接连不断地报来的消息后。众人将目光都集中到秦阳身上,听候他作决定。   秦阳略一沉思,问余化龙:“余军师。若我要出兵去救殷城逃亡过来的百姓,在哪里迎击金兵最是合适?”   余化龙似乎早就猜到他会这样问,便指着淮南地图殷城与新县之间的大片河流道:“统领大人,这浍河流域,而这是浍河的主干流,河面宽达数十丈,只有一座名为‘浍桥’的铁索木桥可以通行。只要我们能火速进军,扼守住这条要道,就可以拖延敌军两三个时辰。他们要杀往新县。只能沿河而走,浍河水道众多,不利骑兵,他们必须绕上远道才能追上百姓们。”   秦阳“嗯”了声。随即肃然道:“众将听令!”   众人精神一振。肃立候令。   秦阳首先道:“余军师,林副使,麻烦你们将各位受伤的将领、所有伤员和重要后勤物资等分批运往白沙关。郑指挥使马上赶回白沙关,准备接济百姓入关事宜。马将军率一万名秦家军留守本寨,若金兵追至,一定要想办法拖住他们,为百姓撤入白沙关争取时间。”   郑宗和马智同时应道:“得令!”   余化龙插口道:“统领大人,那你手里顶多只剩下两万兵马了……”   秦阳沉声道:“无妨。我带神刀卫、铁甲骑兵加上郑指挥使带来的援军组成两万人的骑兵大队,奔赴浍桥拦截金兵。营救殷城逃亡过来的百姓。”   余化龙皱眉道:“统领大人……金兵就算在攻破殷城时折损些人马,昨晚一战又伤亡万余人,依然有超过五万人马,金兵战斗力本来就强盛,你只有这两万兵马,怕是太鲁莽。”   秦阳自然也知道自己这个决定极为冒险,神刀卫只余下两千不到,铁甲骑兵也只剩下七千左右,身上多半带伤,其余一万余名骑兵则全是新兵。要以这样兵马对抗刚刚夺取殷城、士气正盛的金兵,无疑是极为鲁莽、不智的。但秦阳无法坐视近十万来投奔他的百姓被金兵屠戮,更克制不住心里涌起对金兵们的仇恨。近两万秦家军的血债,像是一根尖刺,刺得他内心鲜血淋漓。   他捏紧拳头道:“放心,浍河流域河道多,骑兵难以合围,我到时自会想办法破敌。”   余化龙静静地望了他一会,忽然道:“那我也一起去。”   秦阳怔了怔,余化龙近来真的改变了不少,以前几乎是不会主动请战的。他心里欣喜,但考虑到他的伤势,便劝道:“军师,你伤势未好,不宜出征,何况外面在下雨,你伤口会感染的。”   余化龙摇头道:“我伤势已好了大半,何况浍河一带水道复杂,没我带路你们要绕上不少弯路。”   神刀卫副指挥使林希也站出来道:“统领大人,末将也请战!我手下的兄弟们伤亡了近千人,这笔账一定要找金狗算清楚!”   秦阳见他们态度如此坚决,只好答应下来。   众将分头行事,很快集结起两万兵马,火速进发……   寒风吹过,夹着凉意的雨丝打在秦阳脸上,令他从不久前的回忆中回过神来。他见余化龙、林希脸色发青,知道两人伤势未愈连续行军极是辛苦,便下令休息片刻。   春雨虽细,尤会湿衣,两万秦家军都披起蓑衣,既挡雨又御寒。   休息期间,秦家军都极有纪律地倚马而坐,无人交头接耳。   这些随军出战的秦家军兵士没有秦阳等将领的复杂想法,他们只抱着单纯的念头。   在这个各路诸侯都为一己私欲而战的乱世,只有他们的秦统领,明确地表达了为百姓、为平民而战的理想,这对于出身属于最低层黎民百姓的秦家军兵士无疑是极具吸引力的,秦阳施行的政策,使得他们的亲人有饭吃,有衣穿,更给了他们一个安居乐业的梦想。   这次出兵抗金,相当于是为父老乡亲而战,为保家卫国而战,为战友们的血仇而战!   因而两万骑兵注视着黑骠马上极目远眺的统领大人,心里充满了对主帅的信任与誓死追随的决意。   秦阳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兵士们信赖的目光。   事实上他此时除了仇恨,更多的是感受肩膀上的压力,昨晚近两万秦家军的牺牲再次让他感受到自己作为主帅,每一项命令都是何等重要。任何一个错误的决定,都可能导致巨大的伤亡。眼前这些兵士是随他出征的,他有责任更有义务为他们着想,保证他们以最小的牺牲达成最佳的战略目的。他更想到,夕岚曾说他还有死劫未解,那这死劫是否会像昨晚那样,为两万秦家军带来严重的伤亡?   而百姓们赶赴新县投奔他也是一种信赖,这信赖本身就是一种压力。   压力就像头顶上密布的阴云般沉重,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夕岚似乎察觉到秦阳的心情,她回过身,伸出纤纤小指揉了揉秦阳紧锁的眉头,无比可爱的幼女脸蛋上现出一抹温柔至极的微笑:“阳阳,不要想太多了,你只要知道,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一直在你身边,陪伴着你。”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陪伴着你。   冷雨斜斜打在秦阳的脸上,随即被两行滚烫的液体冲散。   他再次被夕岚的深情所感动了。   夕岚从不掩饰对他的情意,这次更是千里相随,一同闯过枪林箭雨,一起出生入死过,始终不离不弃,为了他甘愿承受自责引他离开军营,为了他愿意割腕滴血救余化龙等人……   这份深情,他哪怕万死都不能报其十分一。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他紧紧抱住夕岚娇小柔软的身躯,嗅着她身体发出的淡淡芳香,整颗心忽然灼热起来,强大的战意与勇气流遍全身。   不管怎样,自己选择了这条路,就必要果断走下去,排除万难,平安回到亲人与爱人身边!   秦阳见众人休息得差不多,便高高举起马鞭,大喝道:“出发!”   秦家军轰然而应。   在余化龙这本活地图的指引下,半个时辰后秦家军已抵达浍河近郊,离这片殷城附近最大的河滩流域只有五里路。   忽然有侦骑飞快奔回,满脸紧张地报道说:“统领大人,前方三里处发现大批百姓的踪迹。后面有数千金国骑兵正在穷追不舍,西路军大多抛盔弃甲混在百姓中,只有一千不到的兵士在后面顽抗。”   金兵居然已过了浍桥?秦阳眉头深锁,立即带着余化龙等人冲上旁边的高坡,掏出望远镜。   漫天绵绵雨丝之下,隐约看到大批人影步履蹒跚、拖儿带女地向着这边逃命,估计有数万人,应该是殷城里随乱军最先逃出来一批的百姓。幸而浍河流域支流极多,骑兵冲锋不便,金兵分散为数个部队,分头追踪劫掠百姓。   秦阳松口气道:“看来只有这些敌人过了浍河。”   余化龙眼中闪过阴森的杀气:“这天气极方便设伏,统领大人,我有一计可以轻易吃掉这些金狗!”显然他想起了昨晚那些为他而死的兵士们。   秦阳听完他的计谋,双眼精光闪动:“好,就依军师所言,军师与林副使身上有伤,留守本阵设伏,诱敌之事由我去便好。”   他见两人脸上满是杀气,又特意嘱咐道:“军师,林副使,我丑话说在前头,你们伤势未愈不得出战,不然军法处治。”   余化龙与林希对视一眼,心里都涌起阵阵温暖,齐声应允下来。   其时雨雾弥漫,视野受到极大限制,确实最适宜伏击。   秦阳带着精选出来的三百骑神刀卫撕开漫天雨雾,在潮湿的平原上掠过。   铁蹄密集,雨水四溅。   大战一触即发。      第二百四十三章 歼敌      原本已慌乱叫喊的数万百姓们,以为前面又有金兵杀至,都仓皇尖叫起来。   秦阳高声大喝道:“父老乡亲们,找阻碍物蹲下,我秦阳保你们平安!”   声传四野,百姓们还没反应过来,三百怒骑已如疾风般穿过四散奔逃的人群,向着金兵冲去。   “秦阳?秦统领?”有百姓惊叫起来。“秦统领来救我们啦!”漫山遍野的欢呼声响了起来。原本四处乱逃的百姓们开始安稳下来,越来越多的人找到石块树丛处和运送东西的独轮车等可以暂避骑兵冲锋的阻碍物蹲下。   敌人在前,秦阳顾不上疏散百姓们,只能寄希望于百姓们能按他吩咐躲好,减少伤亡。   他纵马急奔,与金兵距离的迅速缩短,很快便透过雨雾看清敌踪,只见数千金兵正好整以暇地虐杀那一千不到、誓死顽抗的西路军。这些西路军多数只是步卒,在灵活的骑兵面前根本毫无还手之力。骑兵们围而不杀,专门朝着他们的四肢放箭,待得西路军兵士四肢全中箭,再无力顽抗时,才纵马将其踩死,数百斤的铁蹄踏下,西路军兵士肚破肠流,惨不忍睹。   金兵早已发现秦阳等人冲近,但见他们不过区区三百骑,哪里放在眼里,有金国将领随便指挥着数百骑手下要过来拦截他们。   眼见同胞受辱,秦阳胸中猛然腾起一股杀意。他手持李广弓,刚刚冲到在近千步外已弯弓搭箭。连珠箭发,只听得“嗖嗖嗖”破空之声不绝于耳,利箭准确无误地射穿金兵们的咽喉。数十名金兵应声而倒,人仰马翻,周围的金兵顿时大乱。   那金兵将领察觉到秦阳的威胁,收起轻视之心,马上高声喝令,其余数千金兵迅速向两旁散开,如两条长龙般冲杀过来。   秦阳哪会等他们完成阵型变换。立即一声令下:“弓!”   三百武艺最高强的神刀卫射如雨发,疾射向金兵们。金兵们马上多半都放有抢夺来的财物,反应不及。纷纷中箭坠马,人马自相践踏,刚刚形成的冲锋之势瞬间瓦解。   “杀马!”不等金兵们组织起有效抵抗,秦阳挂弓提枪。一马当先冲杀过去。三百神刀卫纵马紧随其后,亮晃晃的大刀掠起寒芒,直插入敌阵中。   金兵们慌乱拔出弯刀准备肉搏,但神刀卫三百柄雪亮的大刀从下而上划起,斩的却是马头!   利刀过,马头落!无数热血喷涌而出,战马们庞大的身躯顿时栽倒,金兵们惊呼着摔滚下马。被后面冲上来的骑兵踩得半死不活,惨叫声起天。正准备围过来猎杀敌人的金兵连忙勒住马匹。后队又撞上来,乱成一团。   金国将领高声吆喝,远处的金兵终于开始放箭还击了。   秦阳他见那将领指挥得当,立即一箭过去,利箭故意射偏,射入金国将领的左肩膀,随即大喝道:“不要恋战!救人!撤退!”   神刀卫马不停蹄,在奔过幸存的西路军兵士身边时,一手提起一个,立即圈马逃跑。   金国将领箭大怒,拔出肩头箭矢扔到地上,再度下令兵士放箭。   数百支利箭疾射向秦阳。   秦阳真气贯于双肩,手中钢枪舞成一团银光,强劲的枪风将所有箭矢尽数挡下,单骑断后。夕岚左手提着一袋铁弹,右手连掷个不停,专门朝着金兵的脸面掷去,铁弹夹着凌厉的劲风射出,中弹者无不头破血流,倒毙马下,一时间金兵倒也不敢太过逼近。   秦阳见前方不远处一个身穿西路军将校服饰的虬髯大汉身中七八箭,依然倔强地屹立不倒,不由暗赞一声:好个硬汉。他一夹马肚,黑骠马长啸而起,跃出三丈远,落在那大汉身旁。   “兄弟,得罪了!”秦阳左手闪电般伸出,提起他腰带,拨转马头迅速跟上前面的三百骑神刀卫。   号角声中,金兵们很快就重整阵形,在金国将领的带领下叫嚷着急速追来,显然已被秦家军刚才的举动彻底激怒了。   在这个重要关头,秦阳的黑骠马显示出千里良驹的非凡脚力,虽然驮着三人,依然不断加速,片刻间已经与金兵拉开五六百步距离,金兵的利箭纷纷落在秦阳身后。   秦阳见那大汉尚有意识,便问道:“这位兄弟,还能战不?”   虬髯大汉全身都是血水与汗水,嘴唇早已因失血过多而发白,但依然大叫道:“当然可以,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誓与金狗战斗到底!”   “好汉子!”秦阳赞了句。   大汉望着秦阳,问了句:“你就是秦阳?”刚才秦阳远远的大声报名,西路军人人都已听到。   “是。一会路过草丛我丢你下马,你帮我控制好百姓们,让他们不要乱跑。我自会引兵马杀回来救你们。”   “这么说,你在前面有伏兵?”   秦阳惊讶地望了他一眼,暗道这人倒是有才能之士,便道:“兄弟,若你这次能大难不死,便到黄州找我,我定会重用。”   那大汉显然也料不到秦阳会忽然说出这句,怔了怔答道:“好!”   三百秦家军毕竟提着个人,他们武艺高强不在乎这点重量,但战马却不行,奔了近两里路后,马速逐渐慢了下来,后面铁蹄轰隆,金兵已愈追愈近。   “阳阳!敌人追上来了!”夕岚一直在密切注意与敌人的距离。   “知道了!”秦阳已与神刀卫们会合,在路过一处树丛时,喝令道:“放下他们!”   神刀卫毫不迟疑,纷纷将手里的西路军抛下,西路军自奔马上滚落到树丛中,自然难免受伤。但终究能保住一命。   此时多数百姓都已缩在独轮车、矮树丛等阻碍物后,草原上顿时开阔起来,秦家军不断加速逃跑。似乎不敢应战。   秦阳双手得已腾空,再次提起李广弓,射杀追近的金兵,他箭无虚发,射程又远,敌骑不断栽倒,他故意放过那金国将领。气得那金国将领哗哗大叫,带着兵马穷追不舍。   就在金兵刚刚冲到一处斜坡下时,忽然间号角连天。四大队骑兵从四面同时围了过来,每队骑兵都由三四百名神刀卫开路,组成箭矢形状的冲锋队型,劲箭密集如雨。铺天盖地地洒向数千敌骑。   金国将领已发现中伏了。高声吆喝手下兵士迎击,金兵们哪来得及杀敌,仓惶之下连忙举起皮盾挡箭,但这次秦阳早有准备,他大喝道:“撤弓换弩,射马!”   此时秦家军距离金兵已不到两百步,纷纷放下弓箭换上早已准备好的弩箭,机括声中。无数硬弩平射而出,顿时将金兵的战马射成刺猬。惨声嘶鸣着摔倒下来,金兵们人仰马翻,纵马奔得急的更被甩得飞落马背,非死即伤,狼狈不堪。   “为死去的兄弟们和百姓们报仇!”秦阳发出一声怒吼,当先拨马冲杀过去,夕岚手急,一枚铁弹掷出,正中那金国将领的额头,铁弹在她这名四级下的绝顶高手手里尤胜强弓硬弩,那金国将领闷哼着,整颗脑袋被击得粉碎,倒栽下马。   将官一死,金兵更是大乱。   秦家军们却是士气如虹。神刀卫和铁甲骑兵固不消说,那一万多秦家军新兵也见到了营寨里尸积如山的惨况,此刻人人双眼通红,发生野兽般的咆吼。   无数刀光掠过,人头飞起。   愤怒的铁蹄溅起无数血红的水花。   战斗很快就落下帷幕。   秦阳顾不上清理战场和收拾战利品,立即引军去寻百姓。   当百姓们见到两万衣甲尽湿、血染征袍的秦家军时,无不激动拜谢,得知秦家军尽歼数千强敌后,更是欢声雷动。   秦阳心知金国大军依然会陆续追至,他扶起一名代表殷城前来致谢百姓的乡绅老者,问道:“老丈,后面大概还有多少百姓?”   “不清楚,应该还有不少困在浍桥一带,我们逃出来得早也在那桥上挤了好久才全部渡过河,后面逃出来的百姓怕还在那桥头附近。”   秦阳谢过老者,马上让侦骑打探情报,又让一千秦家军新兵护送着这数万百姓再度向着新县方向赶去。   很快,侦骑便纵马飞奔回来报告:“报!前方浍河对岸近万金兵出现,对岸浍桥附近也聚集了两三万百姓!”   秦阳迅速点齐秦家军将士,秦家军不过才稍稍休息了两炷香时间,但听到主帅的命令,立即上马候命,毫无怨言,刚才一场大胜让他们的仇恨得到发泄,士气高涨至极。   秦阳见百姓们还舍不得一些小财小物,挑担背包的,走得极慢,至今还有近三成百姓挤成一团未出发,便高声道:“父老乡亲们,只要退入黄州,我秦阳自会安排你们食宿,现在逃命要紧,赶紧抛下没必要的重物,加速赶路!各位年轻力壮的大哥们,麻烦帮帮有困难的乡亲们!”   秦阳早已名满淮南,百姓闻言纷纷抛下那些破衣杂物,男子壮年帮忙背起老弱病残,数万百姓的行进速度顿时加快。   雨丝慢慢汇聚成雨点,冲刷着地上的血迹,雨势开始变大了。   幸存的西路军兵士相互搀扶着混在百姓中,目光复杂地望着秦阳和两万秦家军兵士远去的身影。   有兵士问道:“韩校尉,我们怎么办?”   虬髯大汉拔出身上的利箭,草草包扎伤口,沉声道:“先护送百姓们到黄州再作打算。石晋那奸贼见死不救,害魏元帅身死报国,我韩世忠迟早要找他讨回这笔血债!”      第二百四十四章 冷雨      听到王城戒严的消息,星儿心思急转,不到最后关头,她实在不想用公开胁持淮南世子的方式离开王城,这次计划她并没有与宣宁事先联系过,孟志和展昭他们不知准备得怎样,一旦打草惊蛇,与淮南王撕破脸皮,那秦府里的孟小绮、孟青、紫烟暖玉等人就危险了。   她咬咬牙,只能利用张宝山的独特身份再试试闯出去了。   星儿再次压低声音威胁道:“闯出去,你是世子,连王城都没本事出去?”   张宝山又急又怒,在轿里骂了起来:“吴晖,我要出王城,哪个家伙敢拦我,给我杀了!”   听得外面吴晖果然狐假虎威地恐吓起守王城东门的御林军。   有个像是校尉般的头目应话,他态度很客气,不卑不亢答道:“吴侍卫,大王有令,任何人不得离开王城,就算是世子也不例外。你若要动刀动枪,我们御林军也不是好惹的。”   星儿一听这声音有点耳熟,她记忆极好,马上想起这不就是那晚给自己传纸条的宣宁么?   她暗叫天助我也,立即对张宝山说:“让那御林军校尉过来!”   张宝山马上传令下去,宣宁显然不敢真惹这个小霸王,只得依令走到轿子前。   “狗奴才,给我过来,我有话说!”张宝山蛮横的声音从轿内传出。   宣宁无奈,又走前几步,到车窗旁行礼道:“御林军右营校尉宣宁。见过世子殿下!”   忽然轿子内有人以三长一短的方式敲了敲车壁。   宣宁怔了怔,这个暗号正是他和星儿约定的接应暗号,万万想不到会在这里听到。   接着便听到一个极轻的少女声音道:“世子。你快让他放我们出王城,不然我立即让你经络尽断而死!”若非宣宁功力深厚,走得又靠近轿子的窗口,根本不可能听到。   少女的声音极是好听,带点软绵绵的娇柔,宣宁曾数次听过这声音,印象极深。   秦如星姑娘!秦统领的妹妹!   电光火石间。他已明白到星儿是故意向他暗示自己就在轿内!她胁持了世子要逃出王城!   他装作听不到星儿的话,脚下轻踏了四下,同样是三长一短。他这下动作极不显眼,但他相信凭秦姑娘的功力必定可以听到。   果然,轿内的星儿又轻咳了声,示意明白。   宣宁心中大定。张宝山色厉内荏的声音又再次从轿内传了出来:“狗奴才。我要出城!你若敢拦我。我便找人杀你全家!灭你族!”   宣宁假装惊恐,不住道歉,反复说明是大王的意思,若世子一定要出城,他自然会放行之类。   他装出一脸不甘又不得不屈从命令的样子,下令守门的御林军放行。   御林军们早知这小霸王的厉害,见连宣校尉都不敢硬撑得罪他,连忙便开了城门。放了张宝山一行出王城。   待得张宝山一行走远了,宣宁吩咐众手下说:“这事谁也不许说出去。世子是在戒严前出城的,知道么?”   众人都心领神会,纷纷点头称是,这事说到底大家都有责任,谁敢自找苦吃。   过了一会,宣宁又寻了个借口离开一会,他要立即寻找王城里的内线,将星儿离开王城的消息传递出来,让展昭和孟志等人尽快接应秦姑娘。   轿子出了王城,张宝山哀求道:“秦姑娘,我已带你离开了王城,你会守诺放了我吧?”   星儿不理他,暗暗听轿外的动静。   街上的行人并不多,雨点“滴嗒滴嗒”地打在轿车顶上,依稀听到有兵士在道路交汇处设置了关卡,到处盘问驱赶行人。又听得到处有整齐的蹄声来回奔走,估计是巡罗的游骑兵士,充满了大战前的气氛。   “郡主府很快就会发现自己逃跑的消息,而宣宁应该也会尽快通知孟志和展昭等人做好撤离准备……秦府……嗯,连郡主府都有这么多御林军监视,秦府估计也会被人密切监视中。我必须尽快赶到纸条上写明的会合地点。”那纸条曾写着,展昭等人在城中的“庆记米铺”中有联络点,那里是吕夷简在广陵的秘密据点之一,以前孟小绮就曾和初梅丝竹两个丫环藏身在那里。   星儿想了想,便道:“麻烦世子再送我去一个地方。”   张宝山暗道:“正好,只要知道你躲在哪里,我立马就派兵马来擒住你,到时一定要用尽各种方式玩死你,以泄今日之恨!”他连忙点头同意,又问:“秦姑娘你是要去哪里?”   星儿要去的地方是某处小巷的一间废弃旧屋,而那旧屋与“庆记米铺”恰好只隔了两条街。   三个月前她中了毒药,曾在那里短暂停留过等候去寻药的哥哥。   想到哥哥,星儿心头一热,催促道:“快出发!”   张宝山这小霸王的名声在广陵城里依然吃香,盘查的兵士无人敢阻拦,两名亲卫虽然想不明白为何世子去那么偏僻的地方,但都不敢多问。   就在轿子快速走到某个路口时,一辆极不显眼的马车与它擦身而过。   驾车的是个帽檐压得极低的老头儿。   马车外表不显眼,但里面却极是宽敞。   马车里,一个年轻的绿衣俏婢依依不舍地问道:“小姐, 我们真要离开广陵?”她明眸皓齿,年约十四五,正是纪霜霜的贴身俏丫环小宝。   旁边的纪霜霜轻轻地扶昏迷的娘亲坐好,轻咬红唇道:“嗯,二王联军在两个时辰就会杀到,到时就再没法子出城了。”   今早她已下达了全线撤离的命令。   事实上一个月前她便开始布局,她这些年来网罗的能人异士、工匠大夫等各种人才。已全按着她的指令潜出广陵城,提前迁到了寿春远郊密林的城塞中。   而从今早起,潜伏在广陵里的数千死士高手也开始分批出城。他们是护送帅府家眷到寿春的核心战力。与此同时,南路帅府里五六百号人中最核心最忠诚的二百多名护卫与家仆、眷属等,都通过地下室的秘道逃出了帅府,按纪霜霜早就安排好的逃生线路分批出城。   只余下武功最高的一千人依然在帅府周围的民居候命。   小宝开始哭了起来:“可是……老爷他……”   “爹爹不会走的。”纪霜霜眼中泪花泛起,又望着旁边的娘亲,纪夫人是纪禹亲手打昏的。纪夫人死活不肯丢下恩爱几十年的丈夫,纪禹只好出手打昏她。纪霜霜依然记得爹爹最后望向娘亲时眼里的爱意与不舍。两人自少年时成亲。无论贫穷苦难,还是富贵荣华,都不离不弃、相互扶持。纪禹哪怕成为淮南里的第一元帅。位高权重,却没像其他武将文臣那样继续娶些年轻漂亮的女子,自始至终,他都只有一个夫人。唯一的夫人。   不知道娘亲醒来后。能否接受爹爹不在的事实。   纪霜霜努力克制住自己往帅府赶的冲动。她知道,爹爹的选择是最理性最正确的,连她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   “小宝,一会出城后,你们事事都要听江老的,我不在,他就是全权负责人,知道吗?”   “小姐。你也不和我们一起走?”小宝急了,拉住纪霜霜的衣袖。   纪霜霜轻声道:“我迟些走。”   二王联军攻城在即。只要淮南王还没真正疯掉,是不会谋害爹爹的。她还有机会,只要送了娘亲出城,她便潜回广陵想法子营救爹爹。她要尽最后努力,那潜伏在帅府周围的一千死士正是为了这个目的留下来的。   广陵已开始封城,但这难不倒纪霜霜,东门的守门官正是她安排在军中的人。   想到爹爹最后劝她嫁人的那番话,纪霜霜叹了口气。   “夏辛。”   一直默默守候在车厢角落的夏辛躬身道:“小姐,有何吩咐。”   纪霜霜淡淡道:“一会出了城,你便走吧。江老他们去的地方不能告诉你。”   她的话像刀一样插入夏辛的心里。   带着寒意的春雨轻轻打在车窗中,啪啪作响。   夏辛似乎感受到窗外冷雨的寒意,身躯微微缩了缩,但他依然面无表情般道:“我本来就没打算和他们一起走。”   纪霜霜双手紧紧地攥住裙子,语气冰冷地回了句:“那就好。”   夏辛的身体微微抖了下,他沉默着,终于补充了一句:“我会继续随你回城。”   纪霜霜一口回绝:“不用了,夏公子,你马上就要飞黄腾达了,我爹爹已请辞,我纪霜霜不过一介民女,哪敢再要夏公子护卫。你离开北路军太久了,再不回去,未来淮南王世子的位置怕是坐不稳。”   夏辛全身剧震,他抿紧嘴唇,俊朗的脸庞开始发白,握住剑鞘的手指颤动起来。   冷雨顺着寒风从未完全合拢的窗缝挤了进来,溅在夏辛的脸上。   彻骨的寒。   连小宝都不忍心了,低声劝道:“小姐……”   纪霜霜不理她,继续冷冷道:“一会你便走,不要再跟着我了。夏公子。”   夏辛脸色惨白,他颤声道:“霜霜,你到现在还不明白我的心?没了你,我……我……这辈子是不会快乐的。”   “不要再说了。你有你的路,我有我的路。”   夏辛咬得嘴唇都要出血了:“如果……如果我不是夏之章的儿子呢?如果我只是一个落拓的江湖剑客呢?你是否愿意认真地待我?如果我的身份让你心有顾忌,我……我就与我父帅断绝关系!”   纪霜霜深深叹了口气:“夏辛,这话别让你爹爹听到。我以前总想着师门遗训,要平定天下,还天下一个安宁。直到今天,爹爹随时可能被杀头,我才意识到,家人比这些虚无缥缈的理想更重要。”就在这一瞬间,她忽然明白到秦阳的心情,秦阳为了当初两个妹妹和村民们建立太阳城,是否也仅仅只是想保住一个家园?   家。短短一个字,只有失去了才知道它是多么的宝贵。   纪霜霜站起来,走到夏辛身前,伸出纤手,第一次,抚上了他的脸庞,轻柔地说:“回去吧,回到你家人身边,那里才是你的舞台,那里才是你的世界。跟在我身边,你的光芒只会被埋没。只有在你的世界里,你才会遇到你的爱人,让你不再感到这样刻骨的痛苦。”   她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也前所未有的坚决。   两行滚烫的泪水沾湿了她的纤手。   夏辛呜咽着哭了起来,哭得就像小孩子般。他已忘记自己多久没这样哭过了。   有些东西,不管怎样争取,怎样卑微,不属于你便永远不会属于你。哪怕你想尽办法得到她的身体,也得不到她的心。   纪霜霜叹了口气,坐回到座位上。   小宝看不下去了,从怀中掏出丝巾,走过去递给夏辛,夏辛不接。小宝幽幽道:“小姐是为了你好。”说罢,轻轻地、温柔地替他拭去脸上的泪。      第二百四十五章 白甲渡桥      秦家军全速进军,不到一刻钟便已冲到浍桥附近。   一条宽达数十丈大河顿时出现在众人眼前,其时冰雪消融,水位暴涨,湍急的河流夹杂着无数碎冰,发出叮叮的碰撞声,不时可见到百姓和西路军的浮尸被河水冲向下游。   滔滔河流之上,横跨在两岸之间的浍桥极是显眼。桥宽两丈不到,勉强可容两乘马车通行,桥身以四条大铁索为骨干,由无数雕琢相嵌的硬木材接驳而成,桥面铺以长条厚木板。   此刻浍桥之上挤满了百姓,人人你推我挤,几乎寸步难进,不时有百姓被挤落桥下,投入滚滚河水中。   桥的这边,已有数千百姓侥幸逃了过来,正慌惶失措地四散逃命。   浍河对岸依然有逾万名百姓蜂涌着要挤上浍桥,但浍桥上全是人哪里挤得上。   不远处聚集着万余金国骑兵,他们尤如猫戏老鼠们,并没大肆屠杀百姓,只是将落在后面的百姓当成射靶刀桩来虐杀,偶尔放出一排雨箭射入人群,见百姓们尖叫逃避便哈哈大笑,更有甚者不断冲入人群擒获宋女,将她们的衣服尽数撕碎,以鞭打她们为乐,姑娘们身无寸缕,雪白的身子在寒风春雨中哆嗦着、被马鞭抽出条条血痕,悲泣惨叫声不断。   这种做法产生的恐吓效果比杀戮更为明显,百姓们被吓得疯了般冲向浍桥,人人相互推攘,自相践踏。号哭惊叫之声震天动地,老弱妇孺多被挤倒在地,惨不忍睹。宛如人间地狱。   金兵们又远远朝着桥上的百姓放箭,百姓越发惊惶,数百人被挤下浍桥,消逝在冰河之中。对岸金兵们戏虐的叫嚷声与嘲笑声甚至传到了这边。   秦家军人人看得怒火冲天,但浍桥上挤满百姓,金兵固然冲不过来,他们同样也冲不过去。浍河太宽。已超出了双方弓箭的有效射程,何况金兵们都在对岸百姓之后,更是束手无措。   秦阳咬紧牙。勉强压下怒气,环视四周情况。浍桥这边有几辆损坏的马车七倒八歪地拦在桥头附近,极大地阻碍了百姓过桥,便大声高呼道:“我是秦阳。已带着兵马来救大家。父老乡亲们不要惊慌,听从兵士的指引才能逃过这劫!”   百姓们早已陷入绝望,忽然听闻秦阳亲自带兵前来相救,顿时欣喜若狂。   “秦统领!”“秦统领!”带着哭腔的欢呼声四起。   “王禀!带上兵士冲过去移开那些马车!”王禀马上领命而去。   “林副使,你带让新兵们引导百姓迅速撤离!”林希也吆喝着带着新兵救助百姓离开。   桥上的百姓见生机再现,更加拼命地要挤到这边来,桥头附近的百姓也被这股洪流冲得跌跌撞撞,不少人摔倒在地。   夕岚见远处有个瘦弱娇小的女孩被百姓挤倒。眼看就要被混乱的人群踏死,心生不忍。她跳下黑骠马飞奔过去相救。余化龙恰好离那女孩较近,他纵马过去俯下身子,长臂探出,已将女孩提了起来,轻轻放到马鞍上。这下动作过大,牵动伤势,他额上顿时渗出冷汗。   女孩惊呼一声,紧紧攥住余化龙手臂上的衣袖。   夕岚身法极快,眨眼间已奔了过来,见那衣衫破旧的女孩不过十一二岁,勉强可以称为少女,虽然满脸尘污、身体瘦弱,但眉目极是清秀,最引人注意的是一双大眼睛隐隐透着奇特的暗红色。   这眼睛……夕岚心里暗暗称奇。   但最让她惊讶的却是余化龙。余化龙居然救人了?小萝莉不由得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余化龙见她的神色,苦笑着耸耸肩膀道:“别看着我,我也不知道为何要做这多余的事。”   夕岚自从上次让余化龙替秦阳挡了死劫后,一直对他颇有歉意,自然不好像先前那般与他抬杠,此时见他居然出手救助弱小,更是对他的印象大为改观,便道:“小白脸,你变成好人啦,以后我就不和你作对了。”   余化龙哭笑不得,暗道:要是连我也可以被称为“好人”,那世上还有坏人?   他出道以来做事不择手段,用兵无情,杀孽极重,不知有多少无辜百姓因他的计谋而枉死,此时回想起来,颇觉几分苍桑。   忽然听得对岸叫嚷声四起,原来是金兵已发现了秦家军,飞报统帅。   指挥这支金兵统帅端坐在高头大马上,肩缠绷带,手持昨晚亲兵冒死捡了回来的长柄金斧,身旁数百亲卫簇拥,正是平宋都元帅完颜斜。   冰冷的雨点打在他脸上,完颜斜的心里却腾起了一团火。他听到秦阳的叫喊,知道秦阳就在对岸,眼中闪过仇恨的凶光。   “秦阳你这奸贼,害我儿子和族弟性命,又让我苦心训练多年的黑风骑元气大伤,我一定要让你后悔莫及!”   他冷笑几声,对身边的将领低语数句。那将领马上发号施令,两千金兵飞快拔出雪亮的弯刀,叫嚣着屠杀百姓,割下人头往这边扔过来。百姓们手无寸铁,血溅当场。   无数人头划着抛物线落入浍河中,溅起无数冰冷的水光。   百姓哭喊声再次震天而起。   完颜斜运足真气,狞笑着朝对岸叫道:“秦阳,你不是很厉害嘛?有本事就来救这些百姓啊!哈哈哈!”   秦阳听出这半生不熟的汉语,顿时循声望去。他目力过人,透过漫天雨点,立时认出说话的金国大将正是金国平宋都元帅完颜斜,仇人见面份外眼红。   怒火瞬间蹿满秦阳全身每一个细胞,完颜斜!   他见金兵还在不紧不慢地屠杀百姓,抛头颅入河。更是双眼血红,大叫道:“余军师!这边交给你,我带神刀卫过去杀敌!”   夕岚见秦阳要出战。急忙奔回他身边,面有忧色道:“阳阳,你不要去,这次怕是会应死劫!”   死劫?秦阳顿时想起夕岚早上的话,他摸摸夕岚的秀发,柔声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世上就算真有死劫。我秦阳也硬破给老天爷看!”   夕岚见他满脸倔强,知道劝不动他,只好叹了口气。默默守护在他身边。   “统领大人,不要中计!”余化龙听到这个命令后顾不上放下鞍前的少女,一手搂住她策马冲过来,拦住秦阳道:“统领大人。敌人是诱敌之计。你不可乱了分寸!”   秦阳压低声音道:“完颜斜就在那边,只要杀了他,金兵必定大乱,放心,我自有分寸。”   余化龙见秦阳眼中一片清明,确非意气弄事,知他必有计谋,便道:“千万小心!”   秦阳拍拍他肩膀。道:“这边就交给你了,军师。哦。对了,刚才救人之事做得不错,回头我给你记个大功。”   余化龙一怔,秦阳跳下黑骠马,带上夕岚,高声召集神刀卫。   余化龙这才想起那救了的少女还在自己身边,见周围都是奔来跑去的兵士,若放她下地怕又被撞倒,只好低声说了句:“坐好了,掉下去我就不管你了。”一夹马肚,冲上附近的高处,高声指挥秦家军在岸边布防和疏散百姓。   尚显年幼的少女不知所措地望了望余化龙白晳得吓人却极为英俊的脸庞,想出声又不敢,只好紧张地攥住马鞍。   秦阳很快点齐所有神刀卫,他环视衣甲尽湿的众人,振臂高呼道:“兄弟们,金兵视我等如无物,我要冲过去杀敌救人,你们可愿与我同往?”   神刀卫知道这次凶险无比,但人人都高声回答:“誓死追随统领大人!”   秦阳昂首斩钉截铁道:“好,我秦阳以你们为荣!全员下马,带刀盾,随我去斩杀金狗的人头!他们杀了多少百姓,我便杀他们双倍的人头!”   激昂豪迈又充满霸气的话,配合秦阳一贯以来冲锋陷阵未逢败绩的无敌统帅形象,神刀卫战士们战意大盛,齐声吼叫道:“杀金狗,救百姓!我们统领大人生死与共!”   悲壮的叫喊声极具感染力,周围慌乱的百姓都被这股豪气所慑,开始镇定下来,纷纷让开通路。   “好!不愧我秦家军的好男儿,冲!”秦阳拉着夕岚飞快向着浍桥奔去。其余亲卫急忙跟在他身后。   神刀卫纷纷解下弩箭,左手提起鞍旁的盾牌,右手持大刀,紧紧跟随主帅前进。   秦阳冲到浍桥,见王禀正在推开最后一辆马车,浍桥顿时通畅起来,百姓鱼贯而出。   “统领大人,我也去!”王禀让身边的兵士帮助疏导百姓逃离浍桥附近,自己飞奔到秦阳身后。   “阳阳,我们怎么过去?”   “踩人头!”   秦阳轻喝一声,身如轻烟般跃起,轻点浍桥上百姓的头肩,如箭般飞掠过桥。夕岚会意,迅速跟上。   神刀卫乃是从无数淮南军民中通过武试选拔出来的,最差也是三级下的高手,多数都接近三级中的水平,飞檐走避自然不在话下,当下学着秦阳的样子,人人腾身而起,盾牌在前,踏头渡桥。   一时间,白甲如雪,近两千道白色人影从浍桥拥挤的百姓头上掠过,尉为奇观。   特别是冲在最前面的秦阳和夕岚,身如幻影飞魂,动作说不出的潇洒好看。   两岸百姓兵士哪曾见过这般高超绝化的轻功,都看得目瞪口呆,甚至有人忘记自身险境,高声喝起采来。   秦阳首先成功渡桥,绰立于桥头之上,高声喊道:“乡亲们,大家千万不要推攘,有序过桥,不然全都得死在这里!大家放心,只要各位还有一个未过桥,我们秦家军绝不会退后一步!”   桥头附近的百姓们见他虽是单人匹马,但威风凛凛,如天神下凡,无不大受鼓舞。   多数百姓开始停止推攘,按着秦阳的话快速有序地过桥。      第二百四十六章 一骑当千      完颜斜万万想不到秦阳居然真敢过桥来,狂喜之下连忙指挥骑兵冲杀过去。   此时神刀卫几乎已全部渡桥到达这边。   秦阳吩咐道:“王禀,你带人砍马脚杀敌,然后紧守桥头,我和夕岚去杀了元颜斜!”   王禀惊道:“统领大人,金兵人数众多……”   “我自会见机行事,你快去执行命令!”   “得令!”王禀见统领大人下令,不敢再多说,马上带着神刀卫从百姓头上掠过,杀奔到百姓队尾,迎击金国骑兵。   金兵纷纷放箭,但神刀卫们手持盾牌大刀尽数挡下,几乎无人中箭。王禀轻喝一声,当先迎着敌骑扑了过去,他盾牌在前,俯身直冲,锋利大刀贴地掠起。   嚓!前面敌骑战马的两只前蹄同时被斩了下来。   战马惨嘶一声,马失前蹄,金兵顿时倒栽下马,溅起无数淤泥。   近两千神刀卫都是用刀高手,此刻生死血拼关头更是将刀法施展至极致,大刀斩断漫天雨丝,倾刻间已斩下三千双只马蹄。冲得最前的千多名骑兵纷纷栽倒,乱成一团。   金兵冲锋之势顿时受挫,后面的骑兵连忙勒住马缰绳。   自从前面的数次激战,知道金兵最大的本事都得在马上才能施展出来后,秦阳和余化龙就已定下了以袭击战马为主的攻击方式,战马虽然是宝贵的资源,但杀敌制胜更重要。今日一连两战施展出来。不论斩马头还是斩马脚,都收到奇效。   落马的金兵嗷叫着,拔出腰间弯与。与神刀卫缠斗在一起。但金兵落马后哪里是神刀卫们对手,在金兵们的惨叫声中,不时有断肢头颅飞起。   冷雨、泥泞、鲜血、嘶鸣、寒光,交织成一曲残酷的战歌。   同一时间,秦阳则与夕岚化作两道飞鸿,直向着金兵帅旗方向扑去。   他的目标自然是帅旗之下的完颜斜!   两人都是四级以上的绝顶高手,身法快得不可思议。转眼间已冲出数十丈,金兵们纷纷挥刀拦截,但才刚刚挥出弯刀。秦阳与夕岚早已掠过他们身侧,哪里砍得中。   完颜斜的外围亲兵见秦阳来得如此迅猛,马上奋不顾身地冲上来拦阻。   秦阳气聚双臂,断章双刀同时挥出。红蓝光芒化为巨大刀影。当先两名武艺不俗的亲兵立时被劈为两半,内脏肠子散了一地。旁边十余名亲卫被刀气所伤,血溅当场。   夕岚小手连扬,铁弹连环,中者入扑。   亲兵们哪曾见过宋军里有这样一名如赵子龙般孤胆单骑闯阵、一骑当千的猛将,顿时一阵惊乱。   趁着亲兵们短暂混乱的时机,秦阳与夕岚极有默契地再次前冲数丈,离完颜斜已不足五十丈。   内围防守的亲卫大惊失色。数十把弯刀组成密集刀网,拼死要拦下两人。这些亲卫明显又胜外围亲卫一筹。而且精于合击之法,数十人同时抢上,竟丝毫不乱。   秦阳将天人合一发挥至淋漓尽致,“天眼”之下,所有弯刀的去势清晰可见。他如鬼魅般在刀影中穿梭,左刀防守右刀出击,一刀一人,刀刀从敌人的破绽处杀入,必定带血收回。中刀者立毙。   秦阳在历经这几个月的战场拼杀,刀法中的杀伐之气每愈日盛,原本已大成的断章七式更进一步完善升华,特别是最适合战场厮杀的霸刀诀和迅刀诀,比以往更狠、更快、更霸道。   此刻他尽数施展断章七式,兼之断章双刃乃是削铁如泥的宝刀,完颜斜的亲卫们哪里挡得住,秦阳的迅刀诀连续挥出二十三刀,二十三名亲兵应声而倒。而秦阳身上也添了数道浅浅的刀伤,血染布衣。   夕岚护卫在他身后,亲兵冲近,她已来不及掷铁弹,小手翻飞,使出严密堪比秦阳“天罗地网势”的掌法,虽是赤手空拳,在刀光中依然游刃有余,偶尔赤红的小手掌击出,便拍飞一名亲兵。   数十名武功高强的亲兵依然挡不住秦阳两人的步伐。秦阳和夕岚在激战中再度冲进数丈。   完颜斜也没料到秦阳能来得这么快这么凶猛,马上高声传令,调动兵马围困二人。   完颜斜已看出秦阳是有意吸引他的注意,好让那两千神刀卫挡下金兵,保护百姓过桥。完颜斜却很乐意顺着秦阳的意思去办。秦阳的目标是他,他的目标何尝又不是秦阳。   他们都是两大军队势力的主帅,无论是谁杀了谁,另一方势力必然大乱甚至瓦解。   目前来说,显然是身陷重围的秦阳更加危险,败亡概率更高。   秦阳正与那数十名亲卫激战,只听得机括声接连不断,刹那间劲弩如芒,无数弩箭破空射至。却是完颜斜身旁百余名硬弩手不顾己方伤亡发动攻击了。   秦阳怕夕岚受伤,一个倒跃,抱起小萝莉就地滚开,那数十名亲卫没他这样迅捷的身法武功,眨眼间已被击成刺猬。   眼看那些硬弩手又要装填弩箭,秦阳放开夕岚,大喝道:“夕岚,掷弹!”   夕岚马上将腰间那袋铁弹尽数倒在手里,一路激战至今,原本穿有百枚铁弹的袋子中余下不到二十枚,夕岚双手连环挥动,带着她十成劲力的铁弹如天花散花般射出,威力不下于散弹枪,硬弩手多半只穿着轻甲,哪里挡得住这些铁弹,呼啸的铁弹一连穿透两三个人的身体才止住了势头,百余名硬弩手倒下近三分一。   秦阳已飞扑到那些中箭的亲兵身边,捡起地上散落的弯刀,奋力掷出。   他功力尤胜夕岚,数把弯刀划破连绵雨帘,夹带着骇人的破空之声刺入金兵体内,数名中刀的硬弩手被击得倒飞出去,撞倒后面十余人,硬弩手大乱,再难组织起攻势。   秦阳趁着其余亲兵尚未合围,重新拔出断章双刀,急步猛冲。   前面又有十数名亲兵提起长枪急刺过来,秦阳双刀一震,枪断人倒,夕岚紧随其后,两人一口气突破到完颜斜身前十丈不到。   忽然间劲风扑面,十根手臂粗细的黑色巨杵拦腰扫来,秦阳双刀一挡,只觉得巨大的力量袭来,如被数匹全速奔跑的快马撞中,“哐!”震耳欲聋的巨响中,秦阳竟被撞得一连退了十余步,脚步踉跄。   秦阳勉强运起千斤坠稳住身形,只觉得双臂发麻,胸前气血翻涌,不由得大为骇然。   “阳阳!”夕岚第一次见秦阳被击退,大惊之下拦身挡在他面前,只见十名身长九尺的巨型大汉手持黑色巨杵,从斜刺里冲了过来,这些巨汉几乎都比常人高大粗壮一倍,**着上半身,肌肉盘根虬结,鼓胀得几乎要撑爆身体,似乎周身都是无穷精力。十人相貌相似,身材相若,竟是十兄弟。   他们手里的巨杵粗若成年男子手臂,舞动起来带着骇人的风雷之声,显然重达两三百斤,与这些大力士手中的巨杵相比,完颜斜手里数十斤的长柄金斧简直就是小孩子的玩具,而且这些巨杵也不知是什么材质所造,被削铁如泥的断章双刀砍过,竟只留下两道寸许的刀痕。   夕岚倒抽了口凉气,难怪以秦阳的本事也被这十人击退,甚至说,秦阳能挡下这十人的合击已足以惊人骇俗了,常人怕只中了其中一人的巨杵,立时就成血肉横飞,成为一团烂泥。   十人已同时向着夕岚攻了过来,夕岚不敢硬碰,如穿花蝴蝶般在重重杵影中左闪右避,片刻间已是头发散乱。只听得“嘶嘶”的衣服破碎声接连响起,却是夕岚身上的冬裙和软甲被杵风扫中,尽数开裂。   夕岚贝齿紧咬,随手一撕,将早已破烂、阻碍轻功身法施展的衣裙和软甲尽数丢下。   在漫天骇人的杵影里,只穿着贴身小衣的小萝莉奋不顾身,硬是将十名巨汉拦下,不让他们逼近秦阳。   秦阳深吸呼三口气,体内丹功真气滚滚流转全身,胸前翻涌的气血很快就平伏下来,手臂也恢复了知觉。他见夕岚身陷险境,随时可能被巨杵砸成肉酱,差点吓得魂飞魄散,脸“刷”地毫无血色。他大急之下猛喝一声,不顾一切地腾空而起,运足十成功力,霸刀诀全力轰出。   断章双刀发出耀眼的红芒蓝芒,朝着十名巨汉劈下去。   那十名巨汉配合极为默契,暴喝着逼开夕岚后同时举杵相迎。   “哐!”又是一次震耳欲聋的巨响,十名巨汉同时退了两步,随即已稳住了身形,居然硬扛下秦阳这天下无双的一击霸刀诀。   秦阳身形一滞,立即借势后跃,一手抱着夕岚,退后十步。   夕岚身上的衣甲早已破损丢下,贴身的小衣紧贴着她娇小的身躯,露出雪白的粉臂粉腿,上面数次淤青擦伤,却只是皮外伤。秦阳这才松了口气,紧紧将她拥入怀中。   感受着小萝莉心脏急剧跳动,秦阳轻声训道:“夕岚姐姐,谁叫你这么乱来的?”   夕岚刚才见到秦阳脸色惨白、奋不顾身扑过来救自己的样子,心里甜滋滋的,“嗯”了声,紧紧地反抱着秦阳。   两人衣衫尽湿,更显得彼此的身体无比温暖。      第二百四十七章 斩帅      十名巨汉已回过气,飞快将秦阳二人团团围住,巨汉们身材高大,秦阳却只是普通人身高,顿时感到如被十座大塔围住,压力大增。   秦阳知道这些大力士定是自幼练习合击之术,十人如一,极难对付,立即凝神应战。   “哈哈,秦阳,想不到你这么无脑,真敢闯入我军中。今日你有命来,却没命走!”   一员大将手持长柄金斧,策马奔了过来,身旁数十名高手亲兵紧紧相护,正是完颜斜。   秦阳双眼如刀,冷笑道:“完颜狗贼,怕死的会是你吧!”   完颜斜见周围兵马已将秦阳围得死死的,胜券已在握,当下仰天长笑道:“秦阳,死到临头还嘴硬。不妨告诉你,这赫连十兄弟是我大金国皇帝御封的‘金国十大勇士’,天下间无人能破他们的合击,连那个号称无敌飞将军的狄青,在开封一战中也被赫连十兄弟击败,你秦阳算能死在他们手里,是你的荣幸。”他汉语并不标准,音调有点跑调,听得来极不舒服。   秦阳似乎已束手无策,他恨恨道:“我就算死,也一定会拖上你!”   完颜斜悠悠道:“是嘛?我很期待。”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仇恨的光芒:“赫连十兄弟,杀了他们。”这回却是女真语。   赫连十兄弟发出巨熊般的吼叫声,十条巨杵再次着秦阳和夕岚扫来,杵影从上下左右同时攻击。封锁他所有退路。   “夕岚退开!”秦阳怕小萝莉受伤,一把推开她,自己已冲入杵影中。   赫连十兄弟目标是他。也不去追击夕岚,十根巨杵舞成十道杵影,将秦阳全身笼罩其中,招沉力猛,风雷之声大作,连漫天雨点都无法落入杵网中,杀气冲天。明显要将秦阳当众击杀。   秦阳首次面对这样的合击阵法,生死关头,他全身心臻入天人合一的至境。“天眼”提升到极致。   十道杵影的去势尽在掌握中。他如鬼魅般在杵影里穿梭,攻守兼备,寸步不让。   他有心要进招杀败其中一个,但这十兄弟显然有异人传授过合击之法。彼此配合天依无缝。不管秦阳向哪个人进攻,其余九人都会全力攻过来,逼得秦阳只能回刀挡架。   秦阳试图退出合击之阵,但身形刚动,却又被重重杵影逼了回去。   秦阳心中悚然,赫连十兄弟的这个合击之阵,恍如天罗地网,暗藏无数杀机。难怪连狄青这样的天下名将也饮恨败退。   半炷香时间一过,秦阳似乎只剩下招架之功。无还手之力,呼吸逐渐粗重起来。   夕岚无法知道秦阳的死劫是否就应在这次,见他势危,顿时大急叫道:“阳阳!”   秦阳知她想来助自己,马上急道:“夕岚,蛇打七寸!”   夕岚与他朝夕相处数月,几乎寸步不离,对秦阳的心理极为了解,听到“蛇打七寸”便知他要自己去擒元颜斜。   她不放心地望了秦阳一眼,见他在十兄弟的雷霆攻势下居然还忙里偷闲地朝自己眨眨眼,这才心中稍定,知道他有妙计,便脚尖轻点,如幻影般直扑完颜斜。   完颜斜身边高手亲兵同时出击,拦截住夕岚,完颜斜见这小姑娘不过十岁左右,但雪肤冰肌,五官精致漂亮,如天神精心雕琢而成,眉目间更有着说不出的动人蕴味,长大后定是个倾国倾城的尤物。他狎玩过无数宋女,却没一个如眼前这小姑娘让他动容着迷,若得到这个小姑娘,从小就开始玩弄,会是怎样的动人滋味?想到这里,他邪念顿生,下令道:“不要伤她,要生擒活捉!”   夕岚不懂女真语,但见亲兵们下手有所顾忌,眼珠一转已明白完颜斜要生擒自己,已故意东躲西避,将完颜斜身边的高手亲兵尽数引开。   秦阳一见机会难得,当下轻喝着,脚尖一点,似乎再次要跃起逃蹿,合击阵中十根巨杵立时追击,谁知秦阳身体奇怪地一扭,竟从上跃变成右翻滚,身体横着斜飞而出,目标却是左边一个巨汉的双腿。   他在“天眼”之下,早已发现出手这个巨汉总会比其他人稍快一点点,试了几次,他便知道这人便是“阵眼”所在,负责发动整个阵法的攻守。   最强之处便是最弱之点!   秦阳身体斜贴地面横飞,双刀同时脱手飞出,巨汉身材高大,下盘自然防守不及上半身严密。   断章双刃如流星般飞出,在巨汉的脚踝掠过,巨汉惨叫一声,两只脚被齐根切断,庞大的身影轰然而倒,合击之阵不攻自破。   秦阳手一探,无形的牵引吸力下,断章双刀如有生命般飞回他手中。   其余巨汉见兄弟受伤,顿时状若疯狂,九根巨杵发出骇人至极的呼啸声,直扫过来。   秦阳已两天一夜未合过眼,近日间更是连战数场,奔波数百里,虽说武功已达入境,但血肉之躯终究有疲惫的时候。此时他已隐约感到真气不继,哪敢硬挡,马上飞身跳开。   “轰隆!”泥屑激溅,九根巨杵将秦阳刚才站立之地砸出大坑。   秦阳似乎被吓得魂不附体,根本不敢再抵抗,转身施展轻功向着包围网外飞奔,竟然丢下夕岚独自逃生!   九名巨汉哪肯放过他,狂叫着挥舞巨杵追在后面。   秦阳刚奔了几步,前面数十名亲卫同时挺刀举戟,纷纷上前截拦。秦阳双刀开路,破入敌人丛中,挡者立倒,早已杀红了眼的九名巨汉追近,巨杵狂舞,秦阳身法快尽数避开,亲兵们却被巨杵打得血肉横飞,破碎的尸体如炮弹般飞出,撞得周围的兵士滚成一团。   其余亲兵们惊呼着四处避开,不敢再靠近。他们退开,秦阳却偏偏追着他们跑,一时间,秦阳在前,九名疯狂挥舞巨杵的巨汉在后,所到之处亲卫们纷纷避让,反倒给秦阳让开条生路,又因秦阳在人群中,兵士们怕误伤自己人不敢放箭,秦阳越逃越远,片刻之间已冲出三十丈。   完颜斜大怒,拍马直追上前,大声喝道:“谁敢退后者斩!”   他手持金斧,亲自斩杀了几名亲兵,亲兵们这才壮着胆子围了上去。结果秦阳依然左冲右突,引着九名发狂的巨汉四处杀人,当真是挡者披靡,拦路的亲兵几乎都是死在巨汉们的巨杵之下。   秦阳身法骤然加速,一下子拉开了与巨汉们的距离。   完颜斜眼见秦阳就要杀出重围,他怎容得到手的猎物就此逃掉,夹紧马肚,纵马挥斧直扑秦阳。   两人相距不到两丈!   秦阳等了半天就是等他主动送上门来,当下一手夺过眼前亲兵的长枪,暴喝着右臂一挥,长枪飞掷而出,直投向完颜斜的胸膛。完颜斜早有防备,金斧挥动,将长枪拨了开去,又见红蓝刀芒骤至,却是秦阳将手里的双刀也掷了出来。   完颜斜心里冷笑,以为秦阳是孤注一掷,当下金斧连舞,将两把短刀也震了开去。“哐!”双刀被他震飞,但他的双臂也隐隐发麻。秦阳显然已用尽余力掷出双刀。   眼见秦阳赤手空拳,完颜斜大喜,正要冲上去一斧劈死秦阳,忽然间感受身后急风掠起,脖子一凉,自己就像是腾云驾雾般飞了起来,而且越飞越高,眼前是无数兵士惊恐失色的脸庞。   等他意识到自己的身体还留在战马之上时,眼前一黑,恍如置身黑暗……   “啪!”完颜斜飞到半空中的头颅终于掉到泥泞中,溅起大片污水。   “元帅死啦!”金兵惊慌尖叫,顿时大乱。   断章双刀宛如有生命般,再次飞回秦阳手中。   秦阳脸色发白,刚才拼尽全力在双刀被砸飞瞬间使出绝招御刀诀,终于成功斩杀完颜斜,但他真气不足的情况下勉强施展御刀诀,却是几近油尽灯枯。   那九名巨汉又再次追至,巨杵卷起骇人声势再度攻过来,秦阳深吸口气,勉强提气跳开,大声叫道:“夕岚,撤退!”   另一边夕岚见秦阳施计杀了完颜斜,也趁着亲兵们慌乱的时机急展身法冲出重围,飞奔回秦阳身边。   她刚才被数十名高手围攻,虽因亲兵们忌于命令不敢伤她,但终究颇耗心力,何况她也连续参加多次战斗,昨晚又割腕流了一碗血,用于救治余化龙、林希和耿南仲。   两人会合,见到对方脸色发白,都不禁苦笑起来。夕岚拉住秦阳的大手,将体内仅余的真气全数导入他体内。   两人的真气有着奇妙的共通之处。秦阳顿时精神一顿,一把抱起她,全力施展轻功夺路而逃。敌兵们见到主帅被杀,早已陷入慌乱,但也有不少将领叫喊着指挥兵马要杀掉秦阳报仇。   秦阳见一名骑兵迎面杀来,急忙闪过,他此时真气不足,已无法施展天人合一,但作为接近四级上的绝顶高手,想擒下一名小兵却是轻而易举,他手臂一伸,已提起金兵的腰带,将他从马上拖了下来,朝后面穷追不舍的赫连兄弟扔去。   杵影掠过,惨叫声起,血肉四溅。   秦阳翻身上马,将早已疲惫不堪的夕岚放在鞍前,纵马急奔。赫连兄弟迈开大步紧追在后面。      第二百四十八章 生死一线      喊杀声中,前面又无数骑兵冲杀过来。   秦阳手中断章双刀纵横施展,全力进攻,直透重围。他怕夕岚被金兵杀伤,招招舍身进攻,以命换命,红芒蓝芒所到之处,枪断刀折,头掉肢飞,刀下无一合之敌,杀得过来的敌骑纷纷后退。   战马趁势四蹄翻飞,破开重围。   秦阳全身沐血,刚擦去脸上的血汗,忽然劲风急至,秦阳首次感到威胁,连忙回刀挡格,“哐!”强力反震之下,秦阳早已酸软的手臂一震发麻。   一柄弯刀卷起强大的刀气,向秦阳攻了起来。同一时间,左右各有三刀一枪从四个方面攻到。   秦阳知道是金国高手杀到,放在平时自然不惧,此时想要应付却也不易,他不敢恋战,双刀左卸右引,借力打力,将弯刀的攻势引到一边,架住三刀一枪。   这下却是咏春双刀里的卸字刀诀。   金国高手们想不到秦阳忽然变招,措不及防,被他趁势夺路冲了过去。他们正要追赶,罡风骤起,却是杀得狂性大发的赫连兄弟嫌他们挡路,用几根巨杵将他们连人带马横击出去。   秦阳大叫侥幸,纵马狂奔。   远处神刀卫已杀散金兵,催促着最后一批百姓渡桥,王禀正担心秦阳的情况,听得不远处金兵大乱,知道是统领大人杀出来,顿时大喜过望,连忙带着另外两名亲卫和神刀卫去接应。   王禀和神刀卫的情况也不比秦阳好多少,他们每次战斗都是主力。加上昨晚一战多半身上带伤,此战拼死杀散三千多金兵,又倒下了两百多人。剩下的一千六百多人早已筋疲力尽。   但此时见统领大人杀透重围,显然已得手,无不振奋精神,呐喊着冲杀过去,杀散金兵。   秦阳和夕岚双人匹马好不容易冲出重围,见到神刀卫多半无恙,百姓也几乎全都渡河。顿时松了口气,策马与神刀卫会合。   此时金兵群龙无首,也无心死战。很快就退了开去。只有那九名巨汉依然挥舞着巨杵追杀在后面。十余名神刀卫高手抵敌不住,中杵惨死。   秦阳大怒,却知自己现在真气几乎耗尽,难以力敌这九名劲敌。他见马鞍旁有弓箭。飞快弯弓搭箭,连珠箭发,利箭接连不断地射向九名巨汉。   那九名巨汉将手中的巨杵舞成黑光,尽数弹开秦阳的利箭。秦阳手里的不过是寻常弓箭,加上真气不继,哪可能破开他们的防线。   秦阳怕神刀卫再有伤亡,高声下令道:“王禀,带上所有神刀卫渡桥。我来断后!”   王禀正领着神刀卫与巨汉们杀成一团,闻言大叫道:“统领大人你先带着神刀卫撤退。我和这些兄弟们挡住他们!”   秦阳尚未答话,忽然间远处蹄声雷动,隐约见到无数金国骑兵杀奔过来,却是金国的另一支大部队追至。   秦阳和在场所有神刀卫的脸色都变了。   原本后退的金兵们见援军到来,又鼓起勇气再次冲杀过来。   此时雨仍未有停歇的迹象,无数冰冷的雨点砸在脸上,隐约生痛。   身后,浍水滔滔,冰碎相撞,浊浪冲天。   浍桥上,最后一大批百姓正急匆匆地赶过对岸。   秦阳环视一圈,已把握周边情况,知道再不退,自己最倚重的神刀卫就要尽数栽在这里了,当下深吸一口气,厉声喝道:“我再说一次,王禀,立即带齐神刀卫渡桥后撤!”   王禀听出秦阳语气严厉,哪里还敢抗令,连挥三刀护住全身,跳出圈外。一起围攻的神刀卫也纷纷跳出圈外。   秦阳连珠箭发,箭箭不离九名巨汉的要害,迫得他们无法追击。   蹄声再度逼近,数千敌骑呐喊着疾驰过来,离桥头不到一里路。   “快退!”秦阳一边射箭,一边强压着越来越强烈的喘气声,高声喝令神刀卫撤退。   在主帅的催促下,神刀卫们含着热泪,背上尚有气息的战友,急步退到浍桥,追上百姓的队尾。他们终究是武艺高强之辈,虽然疲惫力弱,动作依然远比百姓们迅速。   王禀催促着神刀卫们迅速撤退,自己却和另外两名亲卫守在桥头,迟疑着不肯后退。他们是亲卫,按郑宗和林希的说法,就算死战也要保护好统领大人,哪有由统领大人反过来保护他们的道理?   秦阳怒目圆睁:“不退者斩!”他手起箭落,一枝利箭钉入桥头,离王禀不过数寸。   王禀和另外两名亲卫知道秦阳主意已决,顿时泪流满脸,深深一躬:“统领大人保重!”头也不忍回,飞奔着追上神刀卫。   对岸,余化龙、林希和兵士百姓们见秦阳单骑断后,无不勃然色变。   林希怒得直跺脚道:“王禀该杀!这时就算绑也要将统领大人先绑过来,怎么能让他冒险!”王禀是他的老部下,正是他推荐王禀和耿南仲当秦阳的亲卫。   余化龙也急红了眼,他早已看出秦阳和夕岚都已力尽,有心想让兵马过去接应,但浍桥上最后一批百姓才刚刚走下桥头,此时桥上全是一身血污,相互扶持着撤退的神刀卫。其余兵士,哪怕是铁甲骑兵也没法像神刀卫那样踏着人头渡桥。偏偏有这样本领的他和林希都伤势未愈,根本施展不了轻功。   就算余化龙计谋百出,此时也想不到好计策,只得高声下令道:“铁甲骑兵全体到桥头附近候命!其余兵士准备弓弩,做好掩护的准备!”   他一直紧张地注视着对岸的战况,甚至忘记了鞍前还有个可怜巴巴的小姑娘。   浍桥上,伤势较重的神刀卫固然相互搀扶走不快,而伤势较轻的神刀卫都因背负着重伤无法行走的战友,同样行军缓慢。   这情景看得余化龙心急如焚,但他也知道神刀卫们都已在拼命赶路。   神刀卫们自然知道自己撤退的时间是统领大人舍身断后争取回来的,每个神刀卫的脸上都湿润了,泪水和着雨水,流淌在写满焦急与不甘的脸庞上,冲散了上面斑斑的血迹。   余化龙和林希相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里噙满了泪。林希原本对余化龙颇有微词,而余化龙原本也对林希极是轻视,但从昨夜起两人生死与共,不知不觉间便将对方当成了生死之交。   余化龙叹口气道:“林副使,我们也去接应神刀卫吧?”   林希道:“化龙兄,叫我林希便可。”   余化龙怔了怔,从未有人这样亲热地称呼过他,他有点不习惯地缩了缩脖子,吱吱唔唔地叫了声:“好……林兄弟,我们走吧。”白晳的脸上竟有些微的不好意思,当先策马带上兵马到桥头接应神刀卫。林希也拍马跟了上来。   两人都是一般心思,哪怕再快上一点点时间,只要神刀卫们撤下浍桥,他们就会不顾一切地带着铁甲骑兵冲过去救秦阳。   对岸桥头,秦阳心里也焦急,他边射箭边匆忙退到桥上。   九名巨汉似乎已察觉秦阳撤退之意,不顾他的利箭,狂吼着奔了过来,而金国骑兵也在全力追击,已离秦阳不到四百步,人人拈弓搭箭,一旦进入射程,就要将秦阳射成刺猬!   秦阳双臂发软,手里的硬弓不过一石左右,但他开弓的迅速已越来越慢,鞍旁的三个箭袋也慢慢开始空了。   “阳阳,他们已有一半渡过浍桥了,我们也快点撤退吧。”夕岚知道秦阳体力快透支完了,她刚刚又再次将勉强聚起的一成真气尽数导入秦阳体内,两人此时都筋疲力尽,几近虚脱。她一直忧心秦阳的死劫,此时声音都有点变了。   “嗯,别急,没事的。”说话间,秦阳已射空箭袋里的箭,那九名巨汉离他们不过五六丈,狰狞的面目清晰可见,而金国骑兵也飞速奔近,怒张的硬弓随时准备着松弦。   秦阳知道生死就在一线,立即抛下硬弓,纵马狂奔。   九名巨汉迈开大步,同时冲上桥头。他们的体重加上九根两三百斤的巨杵,整整数千斤的重量同时踏在桥上,桥身摇晃,秦阳的战马也跟着晃了晃,速度骤减。   不过眨眼间,九个巨型大汉已先后冲近,与秦阳的战马相距不过三丈!   对岸的军民同时惊叫起来。   幸而桥身不算宽敞,巨汉身形粗壮,顶多只可四个并肩奔走。   就在这时,天空中利箭如蝗,越过九名巨汉,落在秦阳的马前,却是金兵们开始放箭了。   生死关头,秦阳深吸一口气,拔出断章双刀,奋力挡格头上的羽箭。   王禀和两名亲卫落在最后,回头看到这情景,登时不顾一切地冲了回来。秦阳大急,叫道:“你们回来做什么,快跑!”   王禀和两名亲卫双眼含泪,抿着嘴唇一声不吭,只是拼命舞刀挡着箭冲了过来。桥面湿漉漉的,一名亲卫脚步已受伤颇为不便,刚奔了一半便摔倒在地上,他立即又爬起来,继续朝着秦阳奔来。   “呼!”一根巨杵已迎头劈了下来,秦阳真气几乎已耗尽,只得勉强借着战马前冲之力,在双刀架住巨杵的瞬间,扭腰旋身,将巨杵引到一边。   “啪!”木屑纷飞,桥面顿时破了个大洞,隐约可见下面浑浊的河水。      第二百四十九章 相随      此时王禀和另一亲卫已同时赶到,两人同时斜扑下地,不顾一切地挥刀砍向两名巨汉的小腿。刚才的交战中他们已知这些巨汉力大无穷,上中盘都守得极稳,唯有下盘可能是有机会攻破。   但巨汉们吃过秦阳的亏,早已对下盘多加防备,左边那巨汉暴吼着挥杵下击,刚滑至他身前的那名亲卫登时被巨杵击碎了腰腹,鲜血四溅,巨杵击穿了桥面,又是一个大洞。   王禀狂叫着,趁着两名巨汉来不及拔出巨杵,大刀奋力掠出,“咔嚓!”两名巨汉的小腿同时被斩断,咆吼着向前直倒。   眼看王禀就要被两个巨汉的身体压成肉饼。秦阳大急,奋力将手中马鞭一挥,卷住王禀的脚向后急拖,险险避过。   余下七名巨汉见又有两名兄弟被切断双腿,更是狂暴若癫,全力冲了过来。   其时金国骑兵见双方绞在一起厮杀,怕伤害了本国的勇士,不敢再放箭,纷纷纵马冲上浍桥。   蹄声隆隆,整座浍桥再次晃动起来。   秦阳见劲敌追近,也来不及拉起王禀,只得策马飞跑,幸而桥面湿滑,王禀被拖着走除了撞断桥面上插着的箭矢外,并不会受什么大伤。   “快退!别来送死!”秦阳见另一名亲卫已赶到,急得大叫起来。   那亲卫充耳不闻:“统领大人快走!”他用没受伤的右腿奋力纵跃而起,从秦阳、夕岚和王禀的头上跃过。手中大刀直砍向冲在最前面的巨汉。   巨汉手中巨杵猛挥,以骇人威势直击向那亲卫的腰身。那亲卫似乎早料到他会有这样一招,大刀脱手飞出。在巨杵击中他身体的瞬间,他那把锋利的大刀也切下了巨汉的人头。   鲜血狂喷,巨大的人头飞起,而亲卫也被击得直飞出去,远远飞到桥外,落入滚滚冰河之中。   巨汉手里的巨杵犹未力尽,狠狠地击在浍桥的铁索之上。砸得火花四溅,手臂粗的铁索竟被砸得变了形,铁环相扣处几乎要碎开。巨杵反震之下。失了头颅的庞大身躯才轰然倒地。   浍桥上的生死之战不过只是两三个呼吸间的事,两岸军士百姓整个心都悬了起来,这时见秦阳的亲卫与巨汉同归于尽,无不被眼前的惨烈情景所震撼。   后面大步冲过来的一名巨汉被兄弟的尸体绊了下。猛摔在桥上。后面几个巨汉的追击之势暂时缓了缓。   秦阳听得身后的动静。已猜到刚才亲卫也已殒命,他不忍回头,泪水却夺眶而出。此时一骑两人已奔过到浍桥一半位置,秦阳怕王禀一直被拖着会受重伤,深吸口气,运劲于臂,竭力将王禀提了起来,谁知他胯下的战马被死命催赶。早已口吐白沫,此时又增加了王禀这粗壮的汉子。顿时前蹄一屈,倒毙桥上,将秦阳等人摔下马来。   真是祸不单行!危急中秦阳一手抱起夕岚,一手提着王禀,勉强纵跃而起,落在桥上稳住身形。   “阳阳!”夕岚小脸蛋发白,明白到秦阳受到死劫的影响,运气奇差无比。   秦阳见前面只余下数十名神刀卫未渡完桥,回过头,见到无数金兵向着桥头方向涌至,有数百骑已奔上浍桥,余下的七名巨汉正如疯熊般猛追过来。   要是被这些巨汉和金兵冲过桥,自己麾下不过两万人马,血拼之下必定伤亡惨重,何况对岸还有数万百姓,也会被卷入战火中。   他也意识到,这次真是自己的死劫到了。   此时桥上数百匹战马同时奔走,桥上铁索抖动不已,连桥面都在颤抖。   秦阳知道决断的时候到了,为了不像昨晚那样殃及麾下的将士,他暗暗下了决心。   他将王禀奋力向前一推,怒骂道:“王禀,你给老子跑过去!再回来我第一个斩了你!”   王禀被他推得向着直飞出数丈,双脚一着地便向前滑动,他听秦阳喊得决绝,甚至还第一次听到他骂人,只得奋力冲过去桥去。   眼见王禀和神刀卫即将要抵达对岸,而余化龙等人却要冲过来。   秦阳当机立断,抽出断章宝刀,怒喝着斩在手臂粗的铁索上,火花四溅,断章虽然锋利,一刀却未能斩断铁索。   但他这一刀斩下去,余化龙已明白统领大人的意思,连忙止住兵马,他勃然色变,跳下战马冲到岸边,大叫道:“统领大人,不可!”   秦阳见他明白自己的意思,顿时放下心来,右刀接连挥出,斩在铁索同一缺口处,“嚓”,铁索应声而断。四条铁索乃是这浍桥的最关键支柱,其中一条铁索断了,桥面顿失剧烈摇晃起来。   巨汉们双脚着地又武功高强,尤能站稳,后面数百的金兵却措不及防,桥面一歪,顿时有不少人摔倒下来。更有甚者摔下了桥,落下浍河当中。   秦阳对怀中的夕岚苦笑道:“夕岚姐姐,有没有兴趣陪我洗洗冷水澡?”   夕岚明白他的意思了,小手紧紧攥住他的衣服,毫不犹豫道:“小弟弟,你去哪,我便去哪!”她知道秦阳死劫已至,心中反倒一片平静。   既然必死,何必再挣扎,只要能和心爱的人死在一起,死也不再是什么可怕的事。   她深情的双眸凝视着秦阳,秦阳此时满脸血污与汗水,实在不算好看。但在夕岚眼里却英俊无比。她痴痴地心道:“不管怎样,这次终于可以和你永远在一起了,小弟弟。”   秦阳还没来得及回话,巨汉们已察觉到秦阳的意图了,离秦阳最近的巨汉怒吼着,巨杵斜砸过来,秦阳抱着夕岚就地一滚,险险避过,巨杵打在秦阳的战马尸体上,竟将它砸成两截,鲜血洒了秦阳一身。   秦阳不敢怠慢,刚一稳住身形,双刀同时劈出,“嚓!”这回是下方的铁索被斩断,四条铁素四断其二,维系浍桥的力量全由余下两根铁索承担。   此时桥上有数百金骑兵、九名巨汉和秦阳、夕岚,加起来的重量极是惊人。不待秦阳去继续斩铁索,原本已被巨杵砸得几乎损坏的第三条铁索首先承受不住这股巨大的重量,“噌!”一声被拉住了,余下一条铁索独力难支,紧跟着也被绷断。   整座用无数木材嵌成的浍桥失去了最重要的支柱,顿时如积木般散架崩坏。桥上的人马都惊呼着,向着滚滚河水坠去。   战马嘶鸣声、金兵的尖叫声、巨汉们的咆哮声,“卟嗵!”的落水声接连响起。浍河溅起无数水花。   两岸的军民也齐声惊呼起来。   只有秦阳早有准备,他抱起夕岚,提起最后一口真气,在即将散架的桥面上飞奔起来。   对岸秦家军兵士和百姓们心都悬到了喉咙,众人已明白到秦统领刚才斩铁索是舍了自己的性命、断桥挡住金兵的追击。   “快点!”   “就差一点了!”   人人捏紧拳头,满脸紧张地望着秦阳和夕岚的身影。   秦阳身法明显比平时慢了数倍,勉强在逐渐崩塌的桥面上纵跃。但与对岸的距离确确实实在缩短。   距离越来越近,二十丈,十五丈,只剩下不到十丈了!   只要再有三四个纵跃,就能抵达桥头!   就在对岸军民欣喜若狂的时候,秦阳脚下一空,桥面已尽数崩落,秦阳失了借力点,顿时和怀中的夕岚一起向下坠去。   桥面离河面起码有十余丈,这样的距离落水几乎必死无疑。   两万秦家军将士与数万百姓们的脸色刷地变得惨白。   人人都张大嘴巴,拼命向前伸出手,似乎想要拉住秦阳。   但距离太远了,近十丈!无人有这么长的手臂。   “统领大人——!”有兵士发出绝望的叫声。   就在这生死关头,秦阳反倒一片空明,无数往事从心头掠过。星儿、月儿、小绮、秦家将的将士们……他暗叹口气,低头吻了吻怀中的小萝莉,轻声道:“对不起了,夕岚姐姐!”   夕岚还没反应过来,秦阳双臂一抛,用尽所有力气,将夕岚向着对岸抛去。   反作用力之下,秦阳身体加速急坠,他依然大叫一声:“军师!”   余化龙闻声一震,最先反应过来,他顾不奋身地从岸边探出半个身子,伸长手臂,堪堪接住了夕岚娇小的身躯。   但夕岚飞来的力量太大,余化龙伤势未愈稳不住身形,不由自主也向着浍水扑了下去。幸而林希已蹿了过来,手急,一手提住他衣领,将两人提了回岸上。   众人惊魂甫定,谁知夕岚蓦地里挣脱余化龙的怀抱,哭着大叫道:“阳阳!你这大坏蛋!”双脚奋力一点岸边的岩石,如箭般向着急坠的秦阳扑过去。   她跃得太突然,太义无反顾。   甚至连她身边的余化龙、林希等一流高手也反应不及,眼睁睁在看着夕岚的小身影如箭般斜扑下去。   岸边所有秦家军兵士和百姓们都惊呆了。   也不知早已筋疲力尽的夕岚哪来的力气,这一跃居然有数丈远,加上她身轻,又顺风,竟奇迹般地在秦阳入水前抱住了他。   夕岚脸蛋上沾满了泪珠儿,哭着喊道:“大坏蛋!你永远别想甩开我!要死一起死!”   秦阳眼中热泪迸流,无限爱意涌上心头,反手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卟嗵!”两人与无数木板同坠入湍急冰冷的浍河中,转眼间已失去了踪影。      第二百五十章 化茧      岸上一片死寂,所有人都震憾得说不出话来。   如果说此前浍桥上生死相斗的一幕惊心动魄,那眼前这个小姑娘毫不犹豫地跳下浍河、生死相随的勇气与执着却触动了所有人心灵最深处。   百姓们不认识夕岚,但见到这个尚且年幼的小姑娘竟甘心与秦统领相从于地下的一往情深,无不感动落泪。   秦家军知道这小姑娘一直跟在统领大人身边,与统领大人关系极好,但她毕竟年幼,在外人眼里更多是像亲密的兄妹,直至此时,见到她奋不顾身的一跃,才意识到这小姑娘原来是如此深爱着统领大人。   特别是那些铁甲骑兵和神刀卫,与秦阳和夕岚都相处了极长时间,此时见两人同时坠河,九死一生,都不禁黯然落泪。   无数呜咽声与痛哭声响彻了岸边。   漫天冰冷的雨点落在地上、河水上,犹如老天爷的泪。   对岸的金兵们也在桥崩时惊呼起来,桥上的数百骑与巨汉们固然跌下桥去,数十骑正要冲上桥的金兵也止不住势,一头栽到浍河里。   眼见对岸数万百姓和宋军,却偏偏无法追击为元帅报仇,金兵们都纷纷大骂,不少人泄愤般朝着对岸放箭,一排排羽箭在半路力尽,落到浍河之上。   余化龙怔怔地望着滔滔河水发怔。   秦阳就这样死了?   那个从没让他失望过的秦统领,就这样死了?   他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现在麾下这近两万秦家军无疑是认可了他。秦阳死了,他就是最高指挥官,甚至可以利用秦阳的死。打着为秦阳复仇的旗号,激发秦家军们的同仇敌忾,使他们铁杆了心站在自己这边。   自己终于可以重新站在争霸天下的第一线了。   但为何……为何自己心里却有着说不尽的失落与茫然?为什么胸前会充溢于一股无法名状的怒火?   “咣咣”,耳边传来金铁碰撞的声音,大概是系在桥头的半截铁索被湍急的河水冲刷碰撞发出的声音吧?余化龙心神不定,完全没在意。   忽然感觉有只小手拉了拉自己的衣袖。余化龙低下头,却见到是自己先前救了的那个眉清目秀的少女。也不知是她是怎样下的马。更不知她是怎么挤过来的。   余化龙心里没来由的烦躁,不耐烦道:“迟些再带你找家人,先别吵!”   少女吓了一惊。但很快又继续摇着他有衣袖,低声说:“那个……将军,那里好像有人。”   余化龙烦躁地扫了她一眼,这才发现她晶莹剔透的眼珠里闪着一抹奇特的暗红色。脸上的神情认真至极。不由怔了怔,便顺着她的小手指望去,却见四十多丈外的河里,断掉的铁索另一端上下浮沉,隐约看到一个黑点随着铁索在滔滔河浪中起起伏伏。   余化龙心头大跳,他一把揪住林希,急喝道:“林兄弟!快看那里,是不是有人?”   林希正不住地抹眼泪。听得他的话顺势望去,果然也隐约见到一个人影正攀附在铁索之上。只是雨丝绵绵。河水浑浊,碎冰太多,看不清楚是谁。   少女迟疑着又说道:“好像是刚才掉下河的那个哥哥和小姐姐……我刚才在马上看到那个哥哥落水时抓住了铁索……”   余化龙不等她说完,胸中蓦地一股热流,他像疯了般指着铁索大叫:“快!站桥头的人!马上把铁索拉上来,统领大人在下面——!!!!”   他不顾一切地挤过人群,要亲自去拉铁索。   站在铁索旁的正是气喘吁吁的王禀和数名神刀卫战士,他们原本还在痛哭流涕,听到余化龙的话,都怪叫着全速扑到铁索上。   铁索冰冷如雪,但几双手却炽热如火。   余化龙和林希也已经扑了过来,几名高手一起发劲,重达千斤的粗重铁索,慢慢开始向上拉动。由于用力过大,几人身上的伤口全部迸裂,血染衣甲,但余化龙等人恍若不觉,叫喊着拼命拉着铁索。   “沙沙”“哐咣”铁索与岸边岩石的碰撞之声不绝于耳,随着铁索不断拉上来,越来越多的兵士百姓加入到拉索的行列。   近了!在铁索离岸边还有将近三十丈时,已可以清晰地看到一个布衣少年,左手搂着个小女孩,右手死死地扣住铁索上相扣的铁环,两人身上头上全是冰屑,但毫无疑问正是秦阳和夕岚!   百姓兵士们欢呼声震天而起,无数人喜极而泣。   就在这时,对岸的金兵显然也发现了铁索上有宋兵,也不知是哪个将领下了命令,刹那间飞箭如蝗,漫天箭雨向着秦阳和夕岚射去。   箭雨密集至极,将乌云上降下的无数雨帘切断。   这边岸上的百姓兵士看得心胆俱裂,纷纷咒爹骂娘地哭骂起来。   余化龙双眼通红,大叫道:“射下来!将天上的箭全给我射下来!!”   这个恐怕是他一生中下达过最荒谬、最不可理喻的命令,但秦家军兵士全都红了眼,毫不犹豫地依令开弓向着天上的箭雨射去。   刹那间,数万支利箭在天空中相遇,无数羽箭相撞在一起,纷纷改变了方向,向着四面八方下坠。   “快拉——!!!”林希趁这个机会狂呼着,运起全力所有功力拼命拉索。他和余化龙、王禀等人站得最前,手掌早已被粗糙冰冷的铁索磨得鲜血淋漓,但所有人都用尽吃奶的劲拉着铁索,身后拉着铁索的百姓兵士同时发力,“哗啦哗啦哗啦——”铁索以惊人的速度急速向着岸边收缩,铁索另一头的秦阳和夕岚顺着铁索腾空而起。向着岸边飞来。   漫天箭雨恰恰落在他们身后,坠落滔滔冰河中。   生与死不过只是一线之差。   耳边全是百姓兵士的欢呼声、大叫声,还有浍河滚滚的浊流声。   但余化龙只听得到铁索哗啦啦的响动声。他用力过猛。只觉得全身虚脱,一瞬间,他恍若进入某种奇妙的状态。   与他平时占卜看气运时有些相似,却又有种更玄奥的感觉。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飞在半空中的秦阳和夕岚,仿佛看到什么无形地萦绕在秦阳身上的一层黑气“啪”地碎掉,化为无数青烟。   他正恍惚间,“统领大人!”无数人已涌到他身边。一双双炽热的手臂向前伸出,将那名满身是冰屑的少年从岸边拉了上来。   余化龙也潜意识地伸出了手,他离岸边最近。拉住的恰好是秦阳的手臂。   他与秦阳的目光正正相遇。   秦阳满脸虚弱,脸色白得吓人,但眼睛依然明亮,充满了不屈的斗志。   “你果然没让我失望。统领大人……”余化龙喃喃地低语着。两行滚烫的液体禁不住地夺眶而出。   秦阳早已冻僵的嘴角勉强向上扬了扬,报以阳光般的微笑。他嘴唇动了动,没能发出声音。余化龙却清晰地“听到”了他的话。   “谢谢了,化龙。”   欢呼声如雷般响起,在场所有的百姓兵士,不管认识不认识,都相互拥抱狂呼,喜极而泣。   早有兵士冲过来。为秦阳和夕岚披上干衣,将他们扶到旁边倒下的马车上。马车是在场唯一一个依然干爽的地方。   余化龙和林希、王禀等人也被狂喜的兵士当成英雄般抛了起来。   被抛到半空中的余化龙听到林希苦笑叫嚷的声音:“哎哟。你们这些兔崽子,快放我下来,我的伤口还痛着啦。”   余化龙忽然笑了起来,放声地笑了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多久没这样开怀笑过,但他却知道,自己不知不觉间已成为了这支秦家军里的一员,真真正正的融入到这个群体里。   此生此世,他身心都是秦家军的人。   对岸的金兵见功败垂成,都气恼不已。又有将领高声传令,金兵纷纷调动,似乎是要沿河道奔走,想办法绕到对岸。   忽然之间,远处蹄声轰隆,地动山摇,无数青甲骑兵从西边草地上疾驰而至,虽是衣甲破损,但人人昂首挺胸,军容鼎盛之至。   旌旗飘扬,斗大的“岳”字虎跃龙腾,威风凛凛。   帅旗下,一员大将手挺长枪,骑着一匹乌色卷毛骏马,当先开路。   这员虎将白脸大眼,虎眉入鬓,朗目如星,满脸威严,手中长枪一挥,号角声遍传大地,蹄声更加密集。   中锋万余骑兵呈扇形推进,人人开弓搭箭,蓄势待发。   侧翼各数千精骑从左右两边沿弧线弯出,向外绕到金兵后面,从左后和右后两侧杀入。   这些骑兵人马合一,骑术之精尤在金兵之上,让人几乎不敢相信这是宋兵。   三支青甲骑兵从三个方向同时包围过来,配合默契,步调一致,杀气如潮,竟是打算将岸边近三万金兵包围歼灭。   天下间竟有人敢以少歼多?   这是何等胆色,何等魄力!   金兵面面相觑,相顾失色。   对岸这边,秦家军和百姓们也被这支两万人左右的骑兵所震憾了,不知是谁先惊呼出来:“岳飞,岳家军!”   满岸军民无不动容。   如果说秦阳是近一年来声名如日中天的名将,那岳飞和狄青却是早已名扬天下的抗金名将、民族英雄,名气之大,远胜秦阳。   对岸的当然是岳家军,天下间面对金国骑兵能有这样胆色与魄力,并能真正以少歼多的只有在战场上磨砺了数年的岳家军飞云骑!   ps: 这本书是在二月十四日情人节那天开始上传的,这个月终于上架了。作为人生的第一本书,或者它有着各种不足、各种青涩,我对它还是充满了感情,对里面的角色也同样投入了大量的感情。无论上架后成绩如何,我都会按着初衷,认真地码字,不断更,不太监,不烂尾。   第五卷结束了,在第五卷里,女主角中除了小绮没怎么露脸外,月儿开始占了大戏份,小蕾也冒头了,接下来便是纪霜霜和星儿,但最后还是回归到夕岚身上。第五卷的最后几章反复修改了好几次,极耗心血,如果能搏得大家的一丝感动,就是作者的荣幸。小白狐身上有着很多秘密,这些秘密就像那无字天书,隐藏得极深,在后面会慢慢揭晓。   感谢巴狴墨菲狄拉的两张评价票及外星观光团的评价票和打赏,两位也经常投推荐票,这些鼓励都让我极为感动。还有各位订阅了本书,经常给本书投推荐票的兄弟朋友们:书剑秀才cyq、沧云醉、米娅、没有雪de冬天、星宇龙小侠以及其他未能提及名字的兄弟朋友们,在这里也再次衷心地表示感谢。哪怕只是为了你们,我也会继续以最大的诚意与认真,继续写完这本书。   最后,希望喜欢本书的兄弟朋友们,多订阅、多投票,若有月票一张,那就最感激不过了。      那么,让我们继续第六卷的故事。   第二百五十一章 长歌对酒      一夕轻雷落万丝,霁光浮瓦碧参差。   绵绵春雨越下越大,半空中隐约响起阵阵雷鸣。   但所有人都呆立在岸边,几乎没注意到冰冷的雨点正淋在身上。   他们的心思都放在对岸的一场激战里。   对岸,迎着风雨飞扬的“岳”字大旗下,三支青甲骑兵正化作三条灵活凶猛的青龙,步步蚕食着往日战无不胜的金兵。   如雷的铁蹄声和兵器碰撞拼杀的呼喊声淹盖了浍河的滔滔浪声,清晰地传到了这边。   战斗完全是一面倒的情况。   两万名岳家军飞云骑人马合一,放利箭、射硬弩、投短枪、拔利刀,一连串动作如行云流水,默契至极,金兵还没来得施展最擅长的骑射攻势便已倒下大片。   岳飞手挺银枪率先杀入金兵阵中,银枪寒芒四起,所到之处金兵非死即伤,数名金国将校齐齐拍马围攻,数招之间便已被岳飞杀败,金兵一阵慌乱。   主力万余飞云骑紧随岳飞冲锋,当真是气势如虹,锐不可挡,配合三面合围的强大气势、箭弩枪的一轮强攻,片刻间已瓦解了金兵的斗志,早因主帅之死而军心动摇的金兵顿时溃不成军,向四面八方亡命而逃,却被外围包抄的飞云骑一轮箭雨射倒无数,鲜血染红了草地,更有数千金兵在飞云骑强大的冲击力下,被撞得跌落浍河,摔死淹死者极众。   战斗持续时间并不长,不过一刻钟左右。两三万金兵非死即溃,再无顽抗之力。   最终只有不到一万的金兵拼死突围出去,往殷城方面逃去。   岳飞没有追击。他勒立灰毛马,高声下令,两万飞云骑立时止步,不动如山。   这边岸上的余化龙看得暗暗心惊。秦家军里最精锐的黑甲骠骑卫和白甲神刀卫人人都是一流高手,单兵素质极强,能有超越金兵的战斗力并不奇怪。但岳飞的这两万名飞云骑明显只是普通军人,全凭默契的配合、森严的法度、精良的训练、灵活的阵法形成如此惊人的杀伤力。   光看这两万骑兵冲锋追击丝毫不乱、进退步调几乎趋于一致、令行禁止。可知平日训练是何等用心,军纪何等严明,比起秦家军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岳家军同样是将帅同心,上下用命。加上有岳飞这无敌统帅,这支两万人的骑兵几乎可以横扫天下,所向披靡。   “若岳飞和统领大人争天下。那到底谁会赢?”余化龙心里刚闪过这个可怕的念头便不敢再想下去。他一向自诩才学无双。智计妙绝,哪怕对上秦阳也未必会输,但看了这一场完全硬撞硬的歼灭战后,手心全是冷汗,竟丝毫没有胜过岳飞的把握。   岳飞纵马奔到岸边,轻跃下马。   大风吹过,他背上腥红的披风随风飞扬,威风八面。这边岸上的百姓军民高声喝彩。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风雨中看不清岳飞的相貌表情,但可以看到他正朝着这边的秦家军挥着手。   “秦阳义弟可在对岸?”   冷风将他的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百姓兵士顿时安静下来。目光全集中到秦阳身上,眼光充满了惊讶与敬服。   原来秦统领和岳大将军是结义兄弟!   秦阳早已在众人的搀扶下到了岸边,他踮脚远望,绵绵雨帘下,义兄伟岸的身影屹立在对岸。   泪水瞬间便湿透了他的眼眶。   他仿如在远方独自拼搏了数年的游子,再度见到至亲的亲人般,喉头哽咽,竟一句话也说不出。   岳飞是他来这个世界后第一个结交的好友,更是曾一起诉衷肠、定志向的结义兄弟。这份情谊丝毫未因多年的分离而变淡,反而像美酒,越藏越是甘醇。   数年前与义兄离别时的情景历历在目,秦阳哽咽着,那首一直深埋心底的歌浮上心头,忍不住高声地唱了出来:“兄弟一别,伤心处,潇潇泪落。   万里路,江山依旧,知音难觅。   唯以热血酬壮志,尽将寂寥洒疆场。   待相见,把酒共言欢,诉衷肠!”   他功力只剩下不到一成,歌声混在滔滔的河水声中,堪堪传抵对岸,但情真意切,相逢的激动与喜悦尽在其中。   岳飞同样热泪盈眶,他任由热泪滚下,豪迈的笑声在半空中回荡:“小兄弟,你我既再相见,自当喝一杯!”   他从怀中掏出酒囊,仰头喝了一半,一抹嘴,高声道:“小兄弟,接着!”他手臂高扬,黝黑的酒囊远远抛了过来。   浍河宽近百丈,那酒囊竟能飞越滔滔河水,准确地落到了这边,手劲之强准头之精,让人叹为观止。   两岸军民齐声喝彩。   秦阳功力未复,但身为接近四级上的绝顶高手,接住这远抛过来的酒囊却如探囊取物般容易,他轻舒手臂,已将那酒囊接在手里。   秦阳心中激动,豪气顿生,回应一声:“好!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仰首,白酒如练倒入口中。   酒是烈酒,情更是真情!   酒尽!   秦阳高高举起空了的酒囊,他不擅饮酒,酒气上涌,脸上一脸潮红,但他挺立岸边,与隔河相对的岳飞遥相呼应。   两岸军民再次喝起彩来,深深为这对结义兄弟的豪气与深厚情谊所打动。   岳飞再次放声大笑,欣然高呼道:“好!好!此刻我们隔岸相逢,晚上再在新县把酒言欢!”   他拨转马头,点齐兵马,径直朝着新县的方向驰去。   他带着两万岳家军来去如风,潇洒至极。   望着“岳”字帅旗远去,秦阳心怀大畅,高声道:“走,我们也回新县!”   数万军民齐声应诺。   ……   广陵城一处偏僻小巷里的破旧民居前,亲卫张涣一脚踹开早已破了个大洞的木门,皱着眉走了进去,心里直骂娘。这阴雨绵绵的鬼天气,世子不回府玩女人,跑来这个地方又脏又破干嘛?他原本正和那小丫鬟正滚床滚到紧要关头,被吴晖拍门叫了出来极是不爽,但碍于世子张宝山的威势只得依令出来,欲求不满而产生一肚子的怨气却是压不住。   四名身材壮硕的轿夫抬着轿子入内。   “世子,到了。”亲卫吴晖同样不满,但他比张涣会做人,脸上还是无比恭敬。   “辛苦了。”回答他的却是一个好听的少女声音。   咦?怎么世子的声音变了?吴晖还没反应过来,车门打开,一道淡黄色的人影已闪身而出,两条小辫子轻轻飞扬间,一双纤手连环出拳,快捷无伦直击他中线要害。   吴晖大惊,连忙出掌要挡格,但那人影变招极快,纤手一圈一荡,雪白的粉拳已从他桥手间的空门直线击入,正中他下颚,寸劲一透,吴晖登时晕了过去。   亲卫张涣听得声响回头,认出是那郡主府里的秦姑娘,吓了一跳,又见同伴瞬间被打倒,急忙拔出佩剑刺了过来,星儿脚步如风,一个包脚马已闪到他身后,右手闪电挥出,劈中张涣后脑,张涣闷哼一声,瘫倒在地。   那四名轿夫也是世子府的侍卫,慌忙各拔刀剑迎敌。   星儿早探知他们的武功不过二级上左右,根本不屑拔夜明宝剑,施展出哥哥传授的咏春拳与天道门的飘云掌法,三五招之间已将四名轿夫尽数打倒。   她撕下众人腰带,将他们手脚都扎扎实实地绑了起来丢到墙角,随后从轿子里提起早已被她用银针刺昏的张宝山,听得周围没动静,便悄然掠出了这间偏僻的小屋子,在小巷里提气急奔。   张宝山这张最佳挡箭牌,她可没打算轻易就放过。   小巷里细雨绵绵,偶有大风吹过,便有数点雨滴打来。广陵城弥漫在一片白茫茫的雨雾里,视野范围极差,为星儿的逃亡带来了极大的好处。   星儿知道此时广陵城已开始戒严,处处都是游骑岗哨,丝毫不敢大意,一边飞奔一边听着四处的动静。   她在广陵住了近两个月,对大街小巷已颇为熟悉,记得“庆记米铺”在前面两条街道的巷口处。此时外面大街上兵马不断巡逻,虽有雨雾掩护,想不被人发现地通过却也不易。   她将周围的道路回忆了一遍,干脆不出小巷,施展轻功翻过旁边院子的围墙,从大院的屋子间穿梭而过,又从后院的围墙翻出,如是者一连数次,已穿过两条街道,来到“庆记米铺”的附近。   星儿飞身跳上屋顶,伏在屋檐处。漫天的春雨早已将她那身淡黄色的衣裙打湿,两条小辫子也湿漉漉地粘在胸前,她顾不上整理仪容,小心翼翼地俯瞰着庆记米铺。   越安全的地方说不定越危险。这个据点虽说隐秘,多年来未必没有泄露的可能。一着不慎,等待她的可能是天罗地网。   庆记米铺门前的街道中行人稀少,偶尔有行人经过也只是脚步匆匆。米铺半掩着门,似乎随时准备关门打烊。   星儿手里提着当朝世子,自然不方便从正门进去。她趁着街道上巡逻的游骑正好走远、周围又没行人的机会,纵身急跃下屋顶,如轻烟般冲刺数丈,眨眼间穿过街道,脚尖一点地,拔地而起,已跃上庆记米铺的墙头,她正要偷偷观察里面情况。   “谁?”忽然一声轻喝,剑光掠起,一股凛冽至极的剑气朝着围墙上的星儿攻了过来。      第二百五十二章 传奇      星儿暗吃一惊,此人剑法之强尤胜她姐姐!她不敢大意,“锵!”夜明宝剑出鞘,墨绿色的剑光倏然刺出,直破入对方的剑芒中,剑气激荡之下,雨雾如被狂风吹散。   “咦?”对面的剑手见她剑术如此高明,同样不敢大意,立即手腕圈转,回剑斜削。   天道门的游龙剑法本身就是走轻捷灵活的路线,敌变我亦变,星儿也在同一时间变招,剑尖蓦地上挑,直指对方咽喉。   那人反应丝毫不逊于星儿,抽剑回挑。   “哐!”双剑硬碰在一起,夜明削铁如泥,对方的长剑应声而断。那人惊呼一声,纵身后退,紧守门户。   星儿已趁势翻身落入院子中,随手将张宝山丢在草地上,回剑护身,打量着对手。只见眼前的少年不过十七八左右,稍比她哥哥年长些,身上穿着御林军神刀卫的服饰,剑眉星目,极有神蕴,一身英气勃勃,手里握着半截断剑,可身形步法气度均无可挑剔,剑法之高实属她生平首见,不由心中凛然。   最让她惊讶的还是少年身上的服饰。   神刀卫?米铺里怎么会有神刀卫的人?是那御林军校尉宣宁的手下还是淮南王布下的陷阱?   她猜不透对方是敌是友,半点不敢放松警惕,随时准备提起脚边的张宝山为人质。   对面的少年也在打量着眼前这个行踪可疑的姑娘,见她乌黑顺滑的秀发沾湿。淡黄色的衣裙沐雨,但眉黛如月,一双纯真灵动的眼眸。皓齿朱唇,两条小辫子垂于胸前,说不出的清纯可人。   少年忽然“啊”了一声,收起断剑,喜道:“你是秦如星秦姑娘?”他曾在太阳城见过月儿一面,这两姐妹相貌几乎一模一样,自然不难认出。   星儿听他叫出自己的名字。似乎是自己人。但她独自一人身陷险地,又知对方剑法不逊于自己,依然不敢放松。警惕问道:“你是谁?”   少年见状,抛下断剑,躬身行礼道:“属下展昭,现任秦统领麾下内军兵马使。拜见秦姑娘!”星儿在军中没职位。但既然是秦阳的妹妹,地位自然高人一等。   星儿一听“展昭”的名字,也想起那张纸条上的事,惊讶道:“你便是展昭?志哥他们呢?”   此时屋内的众人已听到院子里的声响,身穿淮南军服饰的孟虎和十数名神刀卫当先冲了出来,人人刀剑出鞘如临大敌。他们潜伏在广陵城中,四面皆是敌人,一直都极小心防范意外。   孟虎一见星儿。愣了愣,随即惊喜叫道:“如星妹妹!你什么时候逃出来的?”这粗鲁汉子见星儿衣裙尽湿。倒也知道赶紧脱下外套递过去。   星儿这才想起自己衣裙湿透了,紧紧贴在身上,顿时羞红了脸,连忙道谢接过披在身上。   其余神刀卫尚是第一次见到统领大人的亲妹妹,虽早知她貌若天仙,可此时见她粉脸含羞,美艳不可方物,依然看呆了。   米铺前堂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有伙计心急火燎地冲了进来:“展大人,孟队长,王城宣校尉的内线刚传来最新消息,秦姑娘已逃出王城了,要我们尽快想办法寻到她……”   他见众人都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大感愕然,孟虎笑哈哈地指着星儿道:“如星妹妹已到这里了!”   众人见最难营救的星儿居然独力逃出了王城,省却一场恶战,放松之下都笑了起来。   星儿嫣然一笑道:“这位大哥,谢谢你的关心。”   那伙计喜道:“那我赶紧关上铺门!”庆记米铺一直开半掩着门,就是为了方便接应营救星儿的同伴们。   展昭和孟虎等人见院子里春雨霏霏越下越大,连忙招呼星儿入屋内。   星儿跟着他们刚走几步,想起一事,便指了指地上的张宝山,笑眯眯地对众人说:“这位公子是当朝世子大人,得好生招呼着,我们能不能平安出城,就看他爹爹是不是疼爱他这个独子了。”   ……   数万军民行进在去新县的路上。   漫天冰雨,草地泥泞,但百姓的脚步变得轻快起来,人人心里都充满了希望——对未来新生活的希望。   原本四散奔逃的百姓越来越多地汇聚到这支军民大队里,走了十来里路,这支队伍已壮大至近十万人。   百姓们的心是雪亮的、更是朴实的,秦阳不惧金兵铁骑亲自领兵来救他们、将无家可归的他们迁到黄州,秦家军的普通兵士们也主动将身上的蓑衣、食物分发给老弱病残伤的百姓们,种种恩义都令他们感动不已。   秦阳和秦家军怎样待他们,他们便觉得要怎样回报秦阳和秦家军。所以百姓们都心甘情愿地听从秦家军兵士们的指挥,携长扶幼,相互帮忙,共同走过这段难忘的迁徙之旅。   一路上,百姓们津津有味地反复讨论着刚才的一幕幕传奇故事,有关于岳飞和岳家军的,更多的却是关于秦阳的。   以往秦阳在他们心中是个好官,是个无敌统帅,但总有点高高在上的距离感,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但今天的一幕幕,使得秦阳在他们心中的形象变得既高大又亲切,更令他们死心踏地、义无反顾地追随在他身后,迁徙两三百里,到陌生的黄州城定居。   从白甲渡桥、单骑斩帅、独力断后,舍身断桥退敌,到最后与小夕岚那动人心魄的生死相随、与岳飞的隔河对酒……这一天他们亲眼目睹了太多永生难忘的精彩情节,远胜于四野里传播的传闻逸事。   后面加入的百姓没能亲眼看到,都兴趣盎然地听着那些目睹的百姓细说,曾亲眼目睹全过程的百姓们便炫耀似的讲了起来,他们越说越是兴奋,越说越起劲,越说越是自豪,句句不离“我们的秦统领怎样怎样”。在他们的故事里,秦统领俊逸深情、英勇无畏、舍己为人、率直真诚、亲切待民……   那些没目睹的百姓们听得入了神,时而紧张惊呼,时而血脉贲张,时而赞叹不绝,秦阳在他们心中的形象也不断地高大上起来。   当说最后那段桥崩的故事时,讲故事者更是加油添醋,将秦统领如何舍命地将深爱的小姑娘抛到岸上,而小姑娘则如何飞跃下冰河愿相随于地下,两人相拥坠河,直到众人拉他俩上岸时,秦统领依然紧紧抱住小姑娘,没松开过片刻……说得好像亲身经历般,听得无数小姑娘和千金小姐泪水哗啦啦地流,恨不得立时追上队伍最前面去看看那风采过人、深情款款的秦统领。   什么?夕岚才十岁?在这样感人的故事面前,年龄差距算得上什么!   在不断美化的爱情故事中,百姓们都很宽容地接受这原本看起根本无法理喻的“爱情”。再次证明了,越是男女主角身份差距越大的爱情故事,百姓们反倒越容易传颂。在口口相传中,秦阳和夕岚之间的种种故事被自动脑补,成为一段无比曲折动人的爱情故事,在民间传播极广,堪比后世的罗密欧与朱丽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秦家军兵士们分成前中后左右五个队伍,前军开路,左右军护住百姓的侧翼,中军运送照顾伤重的战友与百姓,后军断后。   军纪之下,秦家军没人交头接耳,更无人随便参与到百姓们的话题中,但百姓们说的每一句话他们都听在耳里,响在心里。   百姓们越是喜欢统领大人,他们便越感到深有荣焉,比夸将他们自己还要高兴。   人人脸上都禁不住露出自豪与仰慕。   他们恨不得大声对百姓们炫耀:“看!这就是我们甘愿誓死追随的统领大人!我们可是跟在统领大人麾下参与过这些战斗的!”   他们征战奔波了一天本来都颇感疲惫,但听着百姓们赞扬秦阳、赞扬秦家军的话,便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杆。   因为统领大人的腰杆不管任何时候始终都挺得笔直,他们不能给最敬爱的统领大人丢脸。   可此刻百姓和军士心中无比高大上的秦统领,正打着呵欠,懒洋洋地搂住绯闻女主角夕岚骑在黑骠马上。   夕岚累极,早已趴在他怀中睡着了。她身上原本只穿着贴身小衣,现在身上穿着的是从乡绅那里送来的一套漂亮衣裙。   原本秦阳是不肯收百姓财物的,但漫山遍野的百姓都高声要求给小姑娘换上干衣服,秦阳也确实担心夕岚熬病,只好接受了这份好意,还给她披上了自己的蓑衣。   他则坚决不肯换上百姓们送来的衣物,依旧穿着那套染着冰水与血迹的衣甲。   全军将士都是如此,他不能搞特殊。与将士同甘共苦,是保持着与最底层兵士心连心的最重要一点。在这点上,他与义兄岳飞都严格遵守着这条规矩。   夕岚睡得很沉,鼻息细细,样子极是可爱,她在睡梦中依然紧紧地抱住秦阳,仿佛害怕他偷偷溜走。   看来这次自己的做法让她产生了深深的不信任感哪……秦阳苦笑着,轻轻地抚摸着夕岚光滑如玉的小脸蛋,心中泛起无限爱意。      第二百五十三章 鬼眼赤瞳      大概是因为夕岚外貌像小萝莉,一直伴随在他身边同吃同住同睡,他也习惯了照顾夕岚的起居饮食,明知夕岚的心智是个十七八岁的姑娘,却始终在潜意识里将她当成小女孩看待,会关心她,会疼爱她,会思念她,但当中到底有多少是爱情,又有多少是类似于父女、兄妹一样的感情,怕连他自己都分不清。   直到看到夕岚在赫连十兄弟的合击阵法中几乎香消玉殒,才真正意识到她在自己心里是多么重要,这份感情一旦爆发出来,丝毫不逊于他爱两个妹妹。所以他宁愿让夕岚恨他,也要在最后关头将夕岚抛上岸,使她能活下去。   但后来夕岚在岸上的那一跃,使得这个小身影终于彻底地占据了他的心。   他无比温柔地抚摸着夕岚的小脸蛋:“啊……放心,以后,我永远都不会再松开你的手。我们无论生生死死,都在一起。”   不知过了多久,身边传来一声咳嗽,余化龙已拍马追了过来。   他假装看不到秦阳的动作,神色古怪道:“统领大人,有件事想向你请示下。”   “哦?什么事?”   “就是关于……关于我之前救的那个民女的事。”   “嗯?还没替她找到家人?”   “听闻她的家人都在战乱里丧生了。她没什么亲人之类,已经无家可归。而且是她最先发现统领大人在河里,算是一件大功……”   秦阳似笑非笑地望着余化龙:“哦。那你的意思是要收留她?”   余化龙猜到秦阳想歪了,便呸了声道:“统领大人,这是正事。请听我说完。”   秦阳第一次见他在自己面前露出这样生动的表情,大觉有趣,便含笑道:“好好,化龙你先说。”   化龙……这是秦阳第一次这样亲切地叫余化龙的名字。余化龙不习惯地缩了缩脖子,用仅可自己听闻的声音嘟囔了句:“明明叫我军师就行了……”   见秦阳似乎没改口的打算,余化龙无奈地叹了口气,正色道:“统领大人。那个民女不简单,我得请示你如何处置她。”   “哦?”秦阳敏锐地捕捉到他话里的关键词:“不简单?她是敌人的奸细还是什么?”   余化龙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他压低声音问道:“统领大人。你听过‘鬼眼赤瞳’没?”   “‘鬼眼赤瞳’?没听过。”秦阳大为惊讶。   “我曾在师门的典籍里看过,有一类人天生眼睛就与常人不同,他们眼带红芒,能夜间视物。能看到极远的东西。分辨出极细微的动作,这类人若训练成探子,会是最一流的探子。只是这类人百年难得一见,被称为‘鬼眼赤瞳’。但这些‘鬼眼赤瞳’和‘纯阴之体’的女子一样,相近必有不幸,轻则失财,重则殒命。”   秦阳怔了怔:“你是指,那个小姑娘是‘鬼眼赤瞳’?”他心里明白。这类人其实是天生视力超群、动态视力较常人强而已,属于基因变异的一种。并非什么“鬼眼”。   “对,这个民女可以严格训练为一流探子,这样对我军未来很有好处,但她也会带来不祥,她父母亲人死绝就是明证。至于如何处置,还请统领大人明示。”   望着余化龙一脸冷酷的表情,秦阳心里叹了口气,问道:“那小姑娘呢?”   “我已令军士严加看守。”   “带她过来。”   很快有军士策马将那少女送了过来。少女神色紧张,局促不安地望着秦阳和余化龙。   秦阳还是第一次认真打量这少女,见她身体瘦弱,衣着破旧,比夕岚大不了多少,但眉目极是清秀,不难看出长大后会是个极美的姑娘。最引人注意的是她一双晶莹明亮、却带着诡异暗红色的眼眸。   秦阳微一晃神,恍如看到了昔日的小蕾。只是小蕾幸运地遇到了他秦阳,而眼前这柔弱的小姑娘显然没这样的运气,光是能在乱世里活下来已极是侥幸。   他心生怜悯,柔声问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反倒不像小蕾那般内向羞涩,她裣衽行礼答道:“回大人,民女姓莘,贱名瑶琴。”   “莘瑶琴……莘瑶琴……”这名字有点熟悉,在哪听过来着?秦阳一时想不起来,又见她虽是衣裙破旧,但举止有礼,慌而不乱,极有大家闺秀的风范,不由暗暗惊讶,当下细问她的来历出身。   原来这名为莘瑶琴的少女是光州始固人氏,父亲是当地乡绅,家势不错,两年前父母病死,她被伯父收养,但不久伯父一家也死于贪官之手,她举目无亲,只能卖身为婢,葬了伯父一家,后来随主人辗转流落到殷城,今早殷城城破,主人一家都在混乱中死于金兵铁蹄,只有她侥幸逃过一劫,顺着人群逃亡到这里,又被余化龙所救……   听罢她的经历,余化龙脸色怪异,朝秦阳使了个眼色,目光中充满杀伐之气,意思非常明确:“看,这个女子果真是不祥之人,建议杀掉,以绝后患。”   莘瑶琴似乎敏感地察觉到余化龙的杀意,脸上现出深深的悲伤与不安,连退数步。身后两名秦家军兵士一下子挡住她的退路。   秦阳朝余化龙坚决地摆摆手,示意此事休提。别说这少女最初发现落入水中的他、对他来说有救命之恩,就算她只是普通民女,他也决不会因为这个所谓的“鬼神赤瞳”传闻就滥杀无辜,那与昔日在孟家村巫神大人要处死孟芷蕾有何区别?   他往日与差不多年纪的夕岚相处惯了,对付小女生特别有一套,当下翻身下马,目光柔和道:“不要怕,我们不会伤害你。如果你没地方去,可以随我回黄州,我到时再找户好人家收养你。”   他声音温柔,极有感染力,莘瑶琴脸蛋上的惊恐之色逐渐消失,她迎着秦阳明亮真挚的目光,轻咬薄唇,伤心道:“大人,你们是不是也觉得我是不祥之人?小时候就有算命先生说我命格克人,亲近者必有大难。我不想再去祸害其他人……大人,你不如杀了我吧。”   秦阳想起小蕾,嘴角露出一抹如阳光般灿烂的笑意:“世上哪可能真有这样神神怪怪的事……”当然,他身边的小狐狸除外。秦阳续道:“我家里有个和你差不多年纪的姑娘,也是被人说是灾星,但我和她相处多年,也没见她真带来什么灾害。”   余化龙听到这里,忽然插口问道:“统领大人,你刚才提及的姑娘,可是和你一道回了麻城?”   秦阳点点头,奇怪问道:“是的,怎么?”   余化龙脸色凝重,又问道:“此前她和你妹妹一起生活?”   秦阳又点点头。   余化龙嗯了声,似乎明白了什么,随即默然不语。   秦阳暗暗奇怪,但见莘瑶琴还一脸忧伤,便安慰道:“小妹妹,不如你先随我回黄州,我秦阳从不怕什么不祥灾厄,你可以和小蕾交朋友,她和你差不多年纪。”   莘瑶琴犹豫着尚未答话,余化龙蓦然插嘴道:“统领大人,若你要将她留下来,便让她跟着我。我精通阴阳术数,她害不了我。”显然怕“鬼眼赤瞳”的莘瑶琴会为秦阳带来不幸。   秦阳明白他的意思,既觉感动又觉好笑,劝道:“化龙,你……”   “请统领大人应允!”   秦阳见他一脸坚决,只好暂且答应下来。   余化龙毫不在意,对兵士道:“先带她下去,到时在我营帐旁建个小帐蓬给她住。你们注意保护好她,别让她到处乱跑。”兵士应诺,将莘瑶琴带了下去。   秦阳留意到莘瑶琴临走时眼中的一抹悲伤,不忍道:“化龙……她……”   余化龙跳下战马,走近他身边,肃然问道:“统领大人,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嗯?”   “你刚才提及的那个姑娘,是否看起来特加柔弱、惹人怜爱?是否容易引起别人爱慕甚至产生侵犯她的邪念?是否自幼父母多病痛或者意外早亡?”   秦阳细细回忆一下,想到小蕾如山谷梨花般柔弱动人的身影,想到她曾险被西路军和黑狼掳走,又想到她的身世,余化龙居然说得句句不差,不禁讶然道:“你怎么知道?”   余化龙神色肃然,低沉着嗓子道:“统领大人,你还记得我刚才提起过的‘纯阴之体’不?你家中那姑娘怕就是纯阴之体,我听闻你妹妹曾病危过,加上你近来屡有生命之危,这些她脱不了关系,我还最好尽快将她打发走或者……”他冷酷地做了个“斩”的动作。   秦阳吓了一惊,皱眉问道:“纯阴之体又是什么?”   “纯阴之体是指八时四柱阴历出生之人,命格皆阴,阴气最重,若非纯阳之体的男子多半会被她克死。不过纯阴之体有个好处,第一个破了她身子的男人若是练武之人,武功会因而大进。”   秦阳苦笑摇头道:“小蕾与我自幼一起长大,性子温驯至极,又是我学生,我不管她是不是纯阴之体,我曾答应过要照顾她,就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月儿的病也好,我自己的死劫也好,与她无关。现在世上战乱处处,民不聊生,除了高门大阀,百姓中又能有多少人是幸福的?把一切战乱死亡都推到什么‘纯阴之体’‘鬼神赤瞳’身上,未免对她们太不公平。”      第二百五十四章 中伏      余化龙也知他说得有道理,但他从小接受阴阳术数的教育,几乎把这些当成是呼吸般自然,忍不住再劝道:“若统领大人不想杀掉她们,那还有个最佳的法子可化解‘纯阴之体’和‘鬼眼赤瞳’的灾厄。你只需要找人破了她们的身子,让那些破她们身子的人受了灾厄,她们的气运就会与常人无异,你再将她们带在身边也无妨。”   见秦阳脸色一沉,余化龙苦笑道:“当然,你是不可能听从我这个上上之策。罢罢,我再回去想想,有没有其他的法子吧。”   “当然有其他法子。”说话的居然是秦阳怀中的夕岚,她不知什么时候已醒了过来,此时伸着懒腰,雪白的粉脸上恍如成熟女子般的慵懒妩媚,诱人至极,几乎使人忘记她是个十岁幼女。   余化龙也不禁看得恍了恍神,过一会才惊讶道:“有其他法子?”   夕岚懒洋洋道:“让她们留在阳阳身边就行了。只要有我在,没人能克得了阳阳。什么‘鬼眼赤瞳’‘纯阴之体’,不过是你们人类阴阳术数的肌浅说法。而且照你们的说法,阳阳也是‘纯阳之体’,就算我不在,蕾蕾也只会对阳阳有好处没坏处。”   秦阳傻了眼:“我是纯阳之体?”他这才明白为什么夕岚一直把小蕾当成是他的对象人选。   余化龙的卜卦看不透秦阳,自然无法判断他是否纯阳之体。他满脸困惑,压低声音问道:“统领大人。这夕岚姑娘到底是……”   夕岚娇笑起来:“呵呵,小白脸你自认为阴阳术数天下无双也看不出来吧?”   秦阳见余化龙难堪,便叹了口气。解释道:“她是千年灵狐。”   余化龙目瞪口呆。千年灵狐!他自然听过千年灵狐!千年灵狐是古书里记载过的传说灵兽,它的血喝一口便可抗百病疗百伤,喝两口便可增加十年功力……   秦阳又轻声补充道:“你们三个能这么快伤愈,也是因为喝了她的灵血。”   一直困惑在余化龙心中的种种疑问终于得到解答,他深知这个秘密是何等重要,更知道秦阳肯将这秘密告诉他,是何等信任他。   余化龙心里热流泛起。深深一揖道:“谢统领大人,谢夕岚姑娘。”他平时性情高傲,不甘人下。极少这样恭敬地行礼,这次却是发自内心地感谢秦阳的信任之情和夕岚的救命之恩。   夕岚笑嘻嘻道:“小白脸,现在你知道人家的秘密啦,以后可不许到处乱说。”   见她可爱纯真的笑容。余化龙原本绷紧的脸上也不知不觉现出了笑意。他淡淡笑道:“只有死了的余化龙。没有泄露秘密的余化龙。”   这是男子汉最庄重的誓言。   ……   星儿走到厢房里,默运丹功,真气滚滚流转,全身上下水蒸汽弥漫,贴身小衣很快便干了,衣裙也干了大半。她暗暗得意,随着自己武功不断进步,哥哥以前的拿手绝活自己慢慢也能使出来了。   她快步走回厅中。将外套还给孟虎,问道:“对了。志哥呢?”   展昭正在和孟虎安排事情,马上禀告道:“现在情况紧张,不知秦府外面暗伏的御林军什么时候会冲入府中捉人,秦府里只有杨赞、魏耿和孟青三位兄弟会武功,所以孟志队长带着精锐人马藏身在秦府外围,以防不测。”   星儿奇道:“不是还有夕岚在吗?”她知道夕岚小萝莉虽是年幼,武功却仅次于她,对上御林军,以一敌十不成问题。   展昭微感愕然,奇道:“秦姑娘不知道夕岚妹妹在统领大人身边?”   星儿困惑地眨眨眼睛,反问道:“夕岚不是在秦府里?怎么到哥哥那里去了?”   展昭简单将夕岚到军中当秦阳亲卫的事说了遍。星儿听到这小萝莉如此大胆执着,又是敬佩又是羡慕,暗暗道:“可惜我这段时间不能跟在哥哥身边,不然一直给他当个亲卫,和他朝夕相处,倒也幸福。”   星儿回过神,又问道:“展大人,你们原来是计划怎样救出秦府的人?”   展昭答道:“我们在秦府的后花园挖通了一条约二十丈的地道,通向秦府旁边的民宅,孟志队长带了两百名太阳城的高手化妆成行人分散在各处接应,接到秦府众人后立时化零为整,分批赶到这里。我这屋子里有三十名神刀卫,附近民宅中另藏有七十名神刀卫和三百名太阳城高手,原本是打算两边同时动手,孟志队长负责救秦府的人,我负责和王城的宣宁校尉里应外合,救出秦姑娘……”   展昭还没说完,刚才那伙计又再急匆匆地冲了进来,报告说:“宣校尉托人又传来消息,秦姑娘逃出郡主府的事情已败露,御林军开始在王城里四处搜人,宣校尉正想法子拖延时间,让我们尽快寻到秦姑娘和到秦府救人。他还说,二王联军将至,广陵城的四个城门均已封锁,各有数万兵马,我们如无把握,宁可先潜伏在城中也不可硬闯。”   展昭霍然站起,他提起新的佩剑对星儿道:“秦姑娘,你和孟虎队长先避到附近的地下室藏好,我带齐神刀卫去接应孟志队长,一会在这里会找你们会合。”   星儿挂念着孟小绮和紫烟暖玉,站起来道:“我也一起去!”   展昭迟疑道:“秦姑娘……”   星儿已猜到他想说什么:“我武功不错,多个人多份力量,而且我对广陵大街小巷都颇为熟悉,有我带路会容易得多。噢,还要化妆对吧?你们有没有军服,借我一套!”   很快,一个瘦小俊俏的神刀卫便出现在众人面前。星儿初次穿男装,好玩似的在众人面前转了个转,笑眯眯问道:“怎样,好看不?”   孟虎咽了咽水,喃喃道:“好看是好看,但这么俊俏的御林军我还真没见过……”   众人明知情势紧张,依然被孟虎的话逗得笑了起来。   展昭早已派了数名轻功最佳的神刀卫成员通知孟志动手,此时赶紧带着星儿和剩下的神刀卫一起出发。   其时已是下午,离黄昏不过一个时辰左右,外面春雨越下越大,地面湿滑,视野极坏,但众人都是一流高手,身手矫健,动作极是迅速。   这近百名神刀卫除了展昭和星儿外,都是货真价实的御林军,无论动作神态威势都毫无破绽,遇着沿途盘问的淮南军兵士或者巡逻的骑兵,都摆出御林军的派头作风,遇到个别大胆问上一两句的淮南兵士,展昭冷冷地回一句“在执行秘密任务”便打发过去。普通兵士哪敢惹御林军,任由一行人大摇大摆向着秦府赶去。   眼看离秦府不过两条街道了,依然没发现什么动静,众人正暗暗松了口气,蓦地里喊杀骤响,接着便是一连串的兵器交击之声和惊呼声,间中还夹杂着惨叫声。   星儿和展昭对视一眼,同时大叫道:“冲!”   百余人全力展施轻身功夫,如箭般向着秦府扑去。   尚未奔到秦府,刚转入旁边的一条街道,便远远见到孟志与数十名太阳城的高手护送着孟小绮和初梅、丝竹两个丫头向着外围杀来,近两百名御林军高声呼喝指挥近千淮南军兵士封锁道路,飞快布成包围网。   展昭大为惊讶,按时间推算,孟志等人应该才刚刚接应到孟小绮等人逃出秦府,怎么立时被人发现包围了?   星儿已明白过来:“糟糕,志哥他们是中伏了!淮南王定是料到会有人来救秦府中人,早已伏埋人马,志哥他们人数众多,一动手就被发现了!”   展昭暗暗惊讶这小姑娘的敏锐与聪颖,连忙问道:“那依秦姑娘之见,我们怎么办?”   星儿见孟志等人已陷入重围,后队同样被切断包围,怕是紫烟暖玉和孟青等人,情势危急,便当机立断道:“我们现在扮作御林军,极易制造他们内讧混战的局面,先杀入去接应志哥他们,尽量先对普通兵士下手!”   展昭会意,立时带齐神刀卫光明正大地冲向包围网。   御林军不过两百人,大半在内厮杀,包围网主要还是由淮南军兵士组成,他们见又有一队御林军冲了过来,还以为是援军,纷纷让开通路。   众人轻易便杀入重围。其时孟志正挥舞长枪与几名御林军高手斗成一团,后面的孟小绮和初梅丝竹不懂武功,勉强被数十名沐血奋战的太阳高手护住,在御林军和淮南军兵士的夹击下情况极是危急,星儿一声娇咤,腾空跃起,夜明化作一道墨绿色的剑芒,直刺向两名攻势最是凌厉的御林军高手。   其时雨势渐大,夹着寒风,火把闪烁之下,夜明剑芒当头罩下,威势惊人。   那两名彪悍的御林军高手正全力与太阳城的高手交战,听得头上风声骤响,急忙回刀格挡,但墨绿色的剑芒在雨中如电光掠过,快得不可思议,只感觉手中的大刀一轻,已被夜明削断,大惊之下正要后跃,星儿手腕圈转,夜明斜削而下,两名御林军高手登时溅血倒地。      第二百五十五章 相救      星儿脚不停留,凛冽的墨绿剑芒再度掠起,左掌右剑同时出击,七八名普通淮南军兵士非死即伤,更有人中掌被拍出数丈开外,与其余兵士撞成一团。   原本锐气正盛的淮南军顿时一滞。   展昭和神刀卫也已冲杀过来,包围网内的御林军不过才百来人,其余多数只是普通兵士,措不及防之下哪里抵挡得住这些高手们的齐攻,一时间惊呼四起,乱作一团。   有御林军将领大叫:“喂,我们也是御林军,奉王令擒贼。你们怎么杀自己人?”   展昭见他军服的右胸前绣神刀,与自己左营军服的神刀标志刚好相反,知道他是右营的人,计上心头,大喝道:“你们右营好大的胆子,当街指挥兵士杀害平民,可是要造反不成?我们是左营查副统领麾下,奉旨巡城,擒杀趁机作乱的逆贼!”   左营的御林军都被秦阳带去了平叛,这三个多月间淮南王又陆续选拔了四千左营御林军,并在半个月前提拔了首辅推荐的高手查应洪任左营的副统领,以图架空秦阳,展昭早从宣宁那里得到情报,对御林军的情况极是了解。   那将领正是右营的人,对四千左营的新御林军认识不多,他见展昭虽然面生,但身后那群体形健壮、杀气腾腾的神刀卫勇猛过人,刀法精熟,显然是不是冒牌货。   他惊怒交集,喝道:“我们也是奉令伏击这些化妆为平民的逆贼。你们左营若敢阻扰我们右营办案,我们定会上报大王,治你们的罪!”   展昭一剑刺过去。冷然道:“我奉旨巡城,从未听过有相关命令,定是你们趁机陷害忠良,快抛下兵器束手就擒,否则定杀不饶。”他一剑比一剑快,那校尉被他的剑势逼得手忙脚乱,哪里来得及回话。   见御林军内讧。普通淮南军兵士更是大乱,一时不知哪些是敌人哪些是友军,迟疑间又被神刀卫斩杀数十人。惊慌之下只好见御林军便杀,场面无比混乱。   星儿已杀到孟小绮身边,轻叫道:“孟小绮,你们跟在我身边!”   小绮和两个丫环正吓得花容失色。听出是星儿的声音。又惊又喜,叫道:“秦如星,你怎么来了?”   “闲话迟些说,志哥,我们先把人马聚在一起再杀出去!”   孟志见是星儿和展昭杀奔过来救援,喜出望外,他早已从展昭派来信使中知道星儿顺利逃出王城,马上道:“好!众兄弟。这边走!”叫喊着与太阳城的高手们紧紧护住小绮和初梅丝竹,追在星儿身后冲杀。   展昭和神刀卫一边挡住御林军。一边不断斩杀普通兵士制造混乱,淮南军的包围网顿时瓦解。   孟青、杨赞、魏耿正和百余名太阳城高手竭力保护紫烟暖玉,且战且逃,星儿已首先杀到,宝剑轻挥,舞出一片墨绿色剑花,硬生生破开几名御林军高手的刀网,闯入重围。   御林军高手大刀齐断,惊呼而退,孟志追至,使出秦阳所传的岳家枪法,长枪一挑一刺,刺翻两人,孟青等人精神大振,全力反扑,淮南军抵敌不住,纷纷后退。   两队人马顺利会合,杀散了淮南军兵士,星儿和紫烟暖玉关系最好,见她们身染血迹,吓了一惊,急问道:“紫烟、暖玉,你们受伤了?”   孟青耳尖,一下子认出是星儿的声音,大喜叫道:“星儿姐姐!”又赶紧邀功道:“两个美女都没受伤,是我和两个小弟杀敌的血溅到她们身上了。”   杨赞、魏耿急忙向星儿行礼。   紫烟暖玉也喜极而泣,叫道:“小姐!”   忽然蹄声骤响,百余骑兵狂风般卷至,人人身穿御林军军服,是右营的骠骑卫!   两边横巷中杀出数百弓弩手,人人弯弓搭箭,彻底堵住了秦府向外的所有通道。   众人脸色齐变。   只听得弓弦机括声不断响起,漫天箭矢穿透雨帘射了过来。   星儿、展昭和神刀卫等人人是高手,自然不惧利箭,但太阳城的高手们武功虽远胜寻常兵士,较之神刀卫终究远有不及,此时骤逢利箭,只能勉强挡格,第一轮箭雨刚过,已有数十人中箭倒地。   展昭将利箭劈开,把心一横,大喝道:“撤退,杀出去!”当先带着神刀卫向外冲了过去。星儿转头急道:“孟小绮,你们几个跟紧了我!小青你们三个断后!”   众人正要死战,奇变又生,弓弩手身后蓦然出现大批蒙面黑衣人,人人手执利剑,一言不发直杀入弓弩手中,弓弩手哪想到有敌人悄无声息地逼近,惨叫声中纷纷被杀倒。   那批黑衣人将近千人,武艺高强,下手毫不留情,顷刻间已杀尽数百弓弩手,又掏出硬弩,瞄着右营骠骑卫狂射。   右营骠骑卫正准备与展昭等人交战,被杀了个措手不及,纷纷中箭坠马。   一名黑衣人大喝道:“快走!”   展昭和星儿见机不可失,立时带齐众人杀出重围。   展昭冲到那黑衣人身边,低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助我们?”   黑衣人不理他,朝人群中中的星儿行礼道:“秦姑娘,小姐留言说,‘庆记’再见。请秦姑娘你们先走,我们自会断后!”   小姐?居然知道“庆记米铺”!   星儿心里马上浮现出一个妙计无双的官家小姐身影。   “替我谢谢你家小姐!我们走!”星儿不敢久留,马上与众人潜入漫天雨幕中。   ……   秦阳带着百姓们赶到新县的秦家军营寨时,夜幕早已降临,春雨终于暂且停歇下来。   秦家军营寨的斜对面山坡上,已扎起了另一座营寨,“岳”字帅旗高高扬起。   显然岳家军马快,早已先到一步。   早有岳家军兵士送来岳飞口讯,岳飞说要带游骑四处察看地形防范敌人,晚些再来相见。秦阳暗暗佩服义兄的细心谨慎,当下让马智安排这七八万百姓暂且驻扎在秦家军营寨之后,又分发粮食衣物,自己则抱住睡着了的夕岚回到中军帐,早有兵士准备好热水和浴桶。   自从知道夕岚恢复记忆后,秦阳已没再帮她洗澡,此时见小萝莉依然昏昏欲睡,满脸倦意,便苦笑着摇摇头,褪去她的衣服,轻轻抱她放入浴桶中,用毛巾细心地帮她拭擦纤细雪白的身体。   夕岚的身体也就十岁左右,才刚刚开始发育,少女的身段并不明显,胸部仅微微隆起,秘幽之处的芳草也未长出来,但皮肤却极是光滑娇嫩,尤胜婴孩,一头柔顺至极的及腰青丝散在水中,包裹着她欺霜胜雪的娇柔身子,别有一种让人眩目的诱惑力。   秦阳以往心无杂念,今晚却看得有点心跳加速。   大概是已真心将眼前这小萝莉当成爱人了吧?秦阳心里苦笑着,疼爱地吻了吻夕岚的俏脸。   夕岚“嗯”地撒娇般轻哼了声,睁开了黑宝石般的眼眸。   她眉目带着懒散的倦意,樱色的小嘴轻轻开合,萌萌道:“阳阳,我要抱抱。”   秦阳捏捏她的小脸蛋道:“还在洗澡呢,夕岚姐姐净爱撒娇。”   “唔……我就爱撒娇,天天要撒娇。”在热水氤氲中,小萝莉白玉般的脸蛋上泛起一抹诱人的红晕,说不出的娇憨可爱。   “是是。”秦阳微笑着,细心地帮她拭擦身子。   “阳阳,人家的身子漂亮不?”夕岚懒洋洋地依在浴桶上,秋波流转。   秦阳见她原本完美无暇的纤细手臂和大腿上都有不少的淤青和擦伤,漂亮的小腿上更有一道两寸多长的箭伤,才刚刚结痴愈合,顿时心疼起来,轻抚着她的伤口道:“漂亮,不过以后你不许再这样冒险了。”   “嗯~”小萝莉听话地应着,但秦阳心里明白,自己有危险她照样会挺身挡在自己前面,不由得爱意更甚。   “阳阳~”   “怎么?”   “有没有对我的身体着迷?”夕岚妩媚地眨眨大眼睛。   秦阳心中一荡,捏着她的小脸蛋道:“是是,很着迷,迷得我今晚都要睡不着了。”   “嘻嘻。”小萝莉开心地笑了起来,原本黑漆滚圆的眼眸眯成弯弯的月牙儿。   秦阳不知怎的,忽然又想起了星儿。大概是以往小时候也曾有着和星儿一起洗澡的经历,触景生情吧?也不知她怎样了……展昭是否已救出她?   耳边传来的娇萌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阳阳,以后我长大了,你还会不会帮我洗澡?”   “你再长大一两岁,我就不方便帮你洗澡了。”   “为什么呀?”夕岚媚眼如丝,明知故问。   “因为怕把持不住。”   “嘻~”夕岚开心地笑了起来,伸出雪白柔软的手臂紧紧抱住秦阳的脖子,把脸蛋儿贴在他脸上:“可是人家希望你一直这样帮我洗澡,永远就这样不分开。”   秦阳想到她对自己的一往情深,便柔声道:“好好,只要你愿意,就算你成了老婆婆,我也会一直帮你洗澡。”   “阳阳……”夕岚大受感动,抱住秦阳不肯松手,秦阳反抱住她柔软温香的身子,心中也是一片温馨。   夕岚忽然在他耳边萌萌道:“阳阳,如果把持不住,就不要把持了……”      第二百五十六章 再度突破      一个十岁的萌萝莉说出这样的话还真是充满杀伤力,秦阳吓了一跳,见她俏脸含羞,但媚眼如丝,充满成熟少女般的诱惑,哪里像个十岁的小萝莉。   秦阳心跳加速,差点理智失控,他定了定神,把心里的欲火压了下去,现在夕岚实在太小了,何况两人都有伤在身,实在不是做这些事的时候。   他勉强压下心中的旖旎想法:“等你恢复原来的样子再说。”   夕岚嘻嘻一笑,也没再诱惑他,大概是奔波了几天也确实累了,迷迷糊糊地和秦阳说着话儿,眼皮却不断地打架。   快要睡着时,她打着呵欠说了句:“一会阳阳你要练功,就抱着我一起练,我身上的伤口不用管,会好的……”   “嗯?”   夕岚已发出轻柔的鼻息声,不知不觉间已睡着了。   秦阳见她累成这样子,更是怜惜。用干净的毛巾替她擦干身子,换上干爽的贴身小衣,便轻轻地抱她回床上,盖好被子。   随后他也匆匆沐浴更衣,正要运功疗伤养气,忽然想起夕岚的话,心中一动。夕岚说要抱着她练功,似乎不是纯粹为了亲近自己撒娇?   想到这里,秦阳便爬到床上,将熟睡的小萝莉抱在怀中,盘膝而坐,开始默运混合丹功真气疗伤。   这次他内伤外伤都不轻,真气更是几乎耗尽,原本他还以为起码要一炷香左右才能重新凝聚真气,没想到数个呼吸间。一股纯和的真气便从丹田中涌起,如温水般流遍全身,越流越快。飞快地修复着他受伤的身体。   更让他惊讶的事情发生了,他的真气一动,便感觉怀中小萝莉的真气仿佛相呼应般,跟着被激活过来。而秦阳体内的丹功真气则自动切换为赤炎属性,两人的真气从相互接触的皮肤、经脉穴位处相互交换游走,浑然一体。   赤炎属性的真气如同带着某种神奇的疗伤效果,两人身上的擦伤、淤青与伤口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恢复。   不过一刻钟左右。两人身上内伤外伤尽数痊愈,夕岚那漂亮小腿上的箭伤更是连疤痕都没留下。   秦阳暗暗惊讶,他虽然知道自己的真气有特殊的疗伤效果。却没想到抱着夕岚一起练功会使疗伤效果提高到如此惊人的地步。是因为自己体内也有夕岚的灵狐灵气,还是两人真有什么特殊的联系?   秦阳一边思考,一边运气恢复功力。他体内的真气开始急速重新积聚,同一时间。他清晰地“看到”夕岚体内的真气也随着恢复。   赤炎的真气越积越厚。一成,两成,三成……十成,明明已尽数恢复,却还在向上攀升!   秦阳的经脉开始出现胀痛感,澎湃的真气不断地冲击锻打他全身的经络。   秦阳知道自己又再次面临突破关口,压下心中的惊喜,默默忍受着经脉撑胀欲裂的痛苦。夕岚体内的真气似乎明白他到了突破的重要关头。全速流到他体内支援。   两股庞大的真气循环往复地在他体内奔流,不断冲击全身的经脉。每一次冲刷,便要将他的经脉撑大些许。   真气越流越快,冲刷力越来越强,蓦地里秦阳全身上下一阵剧痛,各处经络“轰”地爆炸开来。   巨大的冲击之下,他全身剧震,忍不住仰天长啸一声:“啊——————!”   真气循声爆发,声如洪钟,传遍四野,满营皆惊。   霎时间,全身豁然通达,天地内外如水乳交融,十二经脉和奇经八脉内真气滚滚流转,畅通无阻。   内视之下,发觉自己全身的经脉较之先前粗壮了近倍!   秦阳睁开双眼,双眼精光暴闪,浑身上下精力充溢,全身上下隐隐有赤红色与冰蓝色的真气溢出。   微一凝神,意到气到,意发并行。   秦阳大喜,知道自己不但状态尽复,更一举突破了前期的瓶颈,正式踏入到四级上的绝顶高手境界。   此时论综合实力,他或者还不如同等阶的张天师、恩师天冲道长等修炼数十年的强者,但已有了足以抗衡自保之力。   想想他在九个多月前还是三级中的一流高手水准,现在却已攀升到四级上的绝顶高手境界,整整提升了四个等阶!这样的修炼速度,真正算得上是空前绝后。   秦阳环视四周,此时营帐中并未点燃灯火,他却如同白昼般看得清清楚楚。   夜视能力?较之他先前的眼力又有了极大的提升!   秦阳正暗暗惊喜,中军帐外传来了一阵杂乱急速的脚步声。   奇特的是,脚步声响起的同时,秦阳脑海里便清晰地浮现出余化龙、林希、马智和一众兵士的身影,甚至连各人的实力、体内真气量多少都能清晰“看到”。   听得余化龙在帐外焦急问道:“统领大人,你没事吧?”   咦?这是什么神奇的力量?秦阳大为惊讶,随后答道:“没事,刚刚练气有所突破而已。”   众人听他声音正常,都松了口气。   秦阳见夕岚尚在沉睡,“看到”她功力已尽数恢复,便重新将她安置在床上,盖好棉被,自己下床穿好衣服,掀帘走出了中军帐。   见秦阳脸色红润,双眼精华盈动,原本脸上的一处伤痕也早已消失不见,哪里有半点受伤和耗尽真气的样子,余化龙等人都不禁目瞪口呆。   林希惊讶道:“统领大人,你的伤势……”   “没事,都好了。”   余化龙等人面面相觑,半个时辰前秦阳还是脸青嘴唇白,勉力支撑的样子。此时居然已痊愈了?真气也尽复?刚才好像还说突破了?   是统领大人吃了什么灵丹仙药还是他本身的医术?   见余化龙、林希两人身上还处处包着绷带,脸色颇差,知道他们伤势又加重了。秦阳心念一动,不知道自己现在没抱着夕岚,真气疗效是否又回落了?便道:“化龙,林希,你们进来,其余人在外面守着,不要打扰我。”   待得余化龙和林希入了中军帐。秦阳掏出银针针囊道:“我试着给你们疗伤,化龙先来。”他怕太过惊世骇俗,便从怀中掏出一枚疗伤药递了过去:“化龙。你先服下这药。”   余化龙刚服下,秦阳已拉他坐下:“别乱动。”   秦阳手指轻点,十余支银针已插入余化龙的经脉要穴中,刺激他体内的潜能。提高伤口愈合速度。随即右掌按在他背后灵台穴上,将体内丹功真气导了过去。   真气一入余化龙的身体,秦阳便清晰地“看到”了他身体的伤势,包括受损的内脏与经脉,丹功真气如同万能修补剂般,飞快地开始修复他内外的伤势,余化龙原本喝下夕岚的灵血也被真气所激发出所有效力,加上银针刺穴的功效。不过一刻钟左右,余化龙的伤势也已尽数痊愈。   秦阳大喜。知道自己的真气确确实实带有夕岚灵血的大半疗伤效果了,以后只要自己麾下的将领未死,便可以通过真气和针灸将他们救回来!   秦阳松开手掌,拔出银针笑道:“好了,换林希来。”   “好了?”余化龙兀自不敢相信,站起来活动一下手脚,发现果真全身上下再无痛疼。他急急地解开身上的绷带,见伤口居然已全数愈合,只留下浅浅的疤痕。   林希满脸不敢相信,喃喃道:“统领大人,你这医术,怕是天下无双了……”   秦阳轻踢他一脚:“少来拍马屁,快坐下!”他让林希服下疗伤药后,如法炮制,轻轻松松也将林希的伤势治愈。   秦阳摇了摇手中的药丸道:“这药我也不多了,一会我再帮南仲治伤,这事不可对其他人提起。”   余化龙偷偷望了眼在床上熟睡的小萝莉,暗道:“难道是这药丸是千年灵狐给统领大人的?”他知道很多事情不该问,虽大觉奇怪也只是藏在心中。   林希也以为是药丸起到了主要功效,不问可知,这药丸定是极为珍贵之物,不由感动道:“谢统领大人。”   秦阳心里暗暗偷笑,他怕打扰夕岚休息,便道:“走,我还没吃饭呢,一起去吃点东西。”   他刚带着余化龙和林希走出中军帐,心中蓦然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觉。   听不到声息,听不到脚步声,他却清晰地“看到”一名四级下的高手正从数十丈外稳步走近,来人身染杀伐之气,显然长期在战场上厮杀,但并自己并无敌意。   秦阳怔了怔,结合刚才余化龙等人靠近的感觉,貌似现在自己已经可以察觉到周围数十丈外一切靠近的生物?连对方的强弱好坏、是否对自己含有敌意都能发现?   难道是今晚抱着夕岚练功,不但提升了自己真气的疗效,更从她身上继承了某些特殊的能力?嗯,以后多加测试下这个能力。   他抬起头,火把摇曳中,一个伟岸的身影正缓步走向中军帐,脚步轻盈,却有种沉稳之感。   正是义兄岳飞!   秦阳心中一热,眼眶发红,快走迎了过去,颤声唤道:“大哥!”   岳飞哈哈大笑:“小兄弟,久未相见,风采更胜往昔!”大步走过来,与秦阳紧紧相拥。   岳飞又赞叹道:“刚才一声长啸,中气十足,看来小兄弟不但功力尽复,甚至远胜往昔?天下间内力能达如此境界者,怕是屈指可数,难怪能在短短大半年间威震淮南,我是自愧不如。”   他胸怀坦荡,满心欢喜,丝毫没有嫉妒之意。      第二百五十七章 合作      秦阳压下心中的激动,道:“大哥的一身本领也较数年前有了惊人的进步。淮南道传说中的第一高手高宠,与大哥也不过在伯仲之间。”他拉起岳飞的手道:“大哥,尚未吃晚饭吧?走,我们一起吃晚饭。”   他特意唤过旁边的余化龙和林希、马智等人,介绍两方认识。   林希和马智名声不扬,但听到余化龙的名字,岳飞还是略略吃惊,问余化龙道:“余将军,你便是这一代‘鬼谷子’的‘第一人’?”   余化龙见这个天下闻名的大英雄居然也听过他的名字,微觉激动,难得地谦逊道:“在岳将军面前,化龙怎敢自称‘第一人’?”   岳飞爽朗道:“‘鬼谷子’门下都是惊才绝艳之辈,我见过你师弟狄青,确是一流名将、一等一的人才,想必余将军也不会逊色于他。”   余化龙咳了声,白晳的脸上现了尴尬之色:“狄师弟已名扬天下,我哪里比得上。”   秦阳早看出余化龙和狄青之间有些不和睦,便插口道:“化龙是我军中第一军师,神机妙计,才学过人,堪称当世诸葛亮,只是未得机遇,名气暂不及狄青而已,假以时日必定是名垂青史的绝世名将。”   余化龙见秦阳语气真挚,重用之意表露无遗,心中感激,微微一躬身,并不答话。   岳飞性格豪爽,极易相处,五人边吃边聊。余化龙和林希伤势既愈便不再忌酒,所以虽是浊酒一壶,饭菜简单。众人依然吃得颇为尽兴。   岳飞与秦阳相互简单说了别后情况后,岳飞又问:“小兄弟,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秦阳望了望余化龙,道:“化龙,你先说说金兵目前的情况。”   余化龙早已整理了好情报,答道:“现在金兵被我们接连灭了四五万人马,殷城里的残兵估计只剩下三万左右。元帅元颜斜也已授首,他们撤退是迟早的事,始固城可保无恙。最难对付的是。正在申州与何元庆的天庆军对峙的粘没喝一部,那边应该还有五万人马。”   秦阳点点头,眼中射出刻骨恨意,捏紧拳头道:“原本大哥你没来前。我是想先将殷城这七八万百姓迁到黄州。整顿兵马再作打算。但现在大哥你来了,我倒想把光州的金国残兵全吃了,然后合击申州,凭我们两人的兵马加上何元庆的天庆军,尽歼粘没喝的部队应该还是有把握的!”   岳飞点头同意道:“光州的金兵已成惊弓之鸟,士气低落,全歼不难。申州方面的金兵,我倒认为可以围而不歼。分化击破,减少兵士伤亡。我这次出来可以留在淮南两个月。倒是不急着回去。”他顿了顿,环视余化龙等人一眼,淡淡道:“现在四处传言说小兄弟你要据兵自重,反叛淮南王,不知是否确有其事?”   秦阳心中佩服,岳飞与余化龙等人相识不久,竟然已判断出这四人都是自己的心腹之人。秦阳点头道:“于公于私,淮南王都与我有仇。于公,我建立的太阳城长期受他监视和限制,如肉在虎口旁,我必须赶走或者灭掉这只老虎。于私,我爹娘惨死,淮南王要付首要责任!”   余化龙等人都是第一次听闻秦阳密谋造反的私人原因,不禁大为惊讶。他们最初还以为是秦阳手握重兵,想建立万世基本,想不到有这样的内幕在。   岳飞叹道:“小兄弟你聪颖过人,武功韬略都是一流,想创下一番基业倒不难。”   余化龙忽然插口道:“不知岳将军今后有何打算?”他早就看出秦阳似乎没有主动拉扰岳飞的意思,而此时岳飞的语气又有所保留,便决定先投石问路。   岳飞看透了他的心思,淡然道:“若小兄弟有心建功立业,我倒是想效一份犬马之劳。只是目前金兵未灭,大宋河山未复,我暂时不想介入内乱之争中。”   秦阳原本就没打算妨碍义兄抗金的梦想,便诚挚道:“大哥,抗金一向是你的梦想,我也有心助你一臂之力,只是目前我肩负着黄州、蕲州两州人民的希望,暂时无力发兵出淮南……”   岳飞早就猜到秦阳的心思,便拍拍他的肩膀道:“小兄弟,你我虽非亲生兄弟,但惺惺相惜、情胜兄弟,我留在淮南尚有两个月时间,若在这两个月用得着我,我定会全力相助。”   余化龙听出他言下之意竟是要助秦阳造反、夺取淮南的政权,不由暗喜:“有这个绝代名将和他两万岳家军相助,确是胜过淮南王十万兵马!”   秦阳同样大喜,他也不客气,反手握住岳飞的大手。   两人相视一笑,深挚感情尽在不言中。   ……   庆记米铺中,星儿惊讶地打量着眼前身披黑色斗蓬的纪霜霜。纪霜霜带的亲随不多,只有两名黑衣剑手。展昭、孟志、孟虎等人都颇为警惕地守在门口,提防意外。   星儿还没换过神刀卫的服饰,她刚回来不到一炷香时间,纪霜霜已登门拜访,用的居然是情报队的暗号与手势。   光是这份本事已让星儿和孟志色变。   纪霜霜见展昭等人如临大敌,便含笑道:“怎么?星儿姑娘不欢迎我?”   星儿知道她既然敢单刀赴会,此前又出手相救,应该没什么恶意,便带她坐下,道:“纪小姐,上次你传我纸条之事我还未道谢,今日又蒙你出手相助,实在感激。不知你这次登门,是为了什么事?”   自从与哥哥在一起后,她与纪霜霜的关系缓和了许多,特别是感觉哥哥与纪霜霜的疏远,让她的醋味儿淡了许多。此时固然对纪霜霜谈不上什么好感,但也没太深的敌意。   纪霜霜脸上虽然挂着笑意,但眉楣眼角的愁意却藏不住。她望着星儿坦然道:“时间紧迫,我便开门见山说了,我这次来是想和你合作的。”   星儿第一次见这个往日信心满满的纪小姐主动找她合作,不禁讶然道:“合作?”   “对,我送孟小绮她们平安出城,但你要带高手们留在城中,帮我办一件事。”纪霜霜又扫了一眼展昭,显然知道在座武功最高的就是星儿和展昭。   星儿心中奇怪,问道:“纪小姐,你要办的是什么事?我们总计不过寥寥数百人,称得上高手的不过百人,你手下人才济济,也不缺我们吧?”   纪霜霜摇头道:“我现在大半人马都已护送南路帅府的家眷离开广陵,此时手上只有千名死士,最缺如星儿姑娘这样的一流高手。”   星儿刚逃出王城,哪想到南路帅府的变故,便问道:“帅府的人马已撤离广陵?”   纪霜霜知道星儿不了解近况,叹了口气,长话短说道:“我爹爹为淮南王所忌,被首辅黄延和设计陷害,我帅府已陷入死地,今早他上表请辞,中午时却被淮南王召了入官,至今未放出来……我想你和我一起留在广陵城里,伺机救出我爹爹。”   孟虎专门跑来救星儿的,哪肯让她留下,跳出来大声道:“不可以,星儿妹妹好不容易逃出王城,怎么可以让她留在这里冒险……”   星儿挥挥手止住孟虎的话,问纪霜霜道:“纪小姐能送我们出城?”这次救秦府众人已颇为辛苦,星儿实在没把握能带众人逃出广陵。   纪霜霜点头道:“对,此时广陵城四门已关闭,二王兵马即将围城,只有我能送你们出城。东门守门官是我的人。”这次她倒没说假话,在这样的关键时候,时间极为紧迫,与其玩些阴谋诡计,不如提出双方都能接受的条件。   星儿沉思一会,正要说话,纪霜霜又道:“现在星儿姑娘逃出王城、秦府众人逃脱的消息想必已传到淮南王耳边,淮南王一定会大肆搜城。你们就算想藏身城中,也拖延不了多少时间,这里我能查到,淮南王自然也能查到。何况这次二王兵马势大,一旦广陵失陷,大军入城,你们怕没多少人能有命逃出广陵城。”   一番话直接将众人的侥幸心思直接掐灭。   二王军马来得太急,让展昭和孟志此前的准备尽数付诸东流,他不禁插口问道:“需要我们留下多少人帮你?”   纪霜霜望了望他,道:“你和星儿姑娘,还有百名神刀卫精锐!”   展昭皱眉道:“我可以留下,神刀卫也可以留下,但秦姑娘不行,统领大人指定要救她出城,这是我接下的命令。”   纪霜霜决然道:“不行,这里就你和星儿姑娘武功最高,少了任何一个,想救出我爹爹的可能性会大大减少。”   她似乎猜到星儿是最有话语权的人,直视着她道:“时间紧迫,二王兵马怕会在这一时三刻便到,若要逃出城只能趁现在。星儿姑娘,你们数百人的平安就看你一句话。”   星儿想到秦府前街的血战,知道孟小绮、紫烟暖玉、初梅丝竹这些不会武功的人想在这样的紧张形势下逃出广陵几乎不可能,便咬咬牙道:“好!我答应你的条件!”她见展昭、孟志、孟虎等人还要劝说,便沉声道:“哥哥不在,这里我说了算,志哥虎哥,你们一定要护送小绮她们平安回太阳城!”      第二百五十八章 委屈      这一晚秦家军营寨中奔波厮杀了一整天的将士都早早入睡,只有马智的一万新兵依然坚守岗位,但也没有平时的紧张气氛。新兵们脸上都洋溢着轻松的笑意。现在秦家军营寨里有秦阳和岳飞在,更有两万飞云骑在,哪怕完斜颜在生也不敢轻易发兵来攻,何况现在金兵正处于连吃败仗、元帅被斩杀的溃败边缘。   余化龙知道秦阳和岳飞久别重逢有很多知心话要说,看时辰差不多便朝林希、马智使了个眼色,同时告退离开了筵席。   余化龙的营帐在秦阳的中军帐旁,离筵席举办的大帐篷并不算远。他和林希、马智挥手告别后便缓步向自己营帐走去。   今晚能得到岳飞承诺协助秦家军夺取淮南政权,余化龙嘴角不禁泛起一丝阴险的笑意:“像岳飞这样讲义气的傻帽,不好好利用来助统领大人一臂之力,实在有愧自己‘第一人’的称号!”   他与秦阳不同,秦阳与岳飞情义深重,自然不计较彼此得失,余化龙却有自己的小算盘。   在他眼里,岳飞一心抗金,很难留下助秦阳夺取天下,那岳家军便不算是秦家军中的一部分,而是岳飞的私军。难得岳飞肯动用这支私军参与作战,实在是大大的好事。岳家军战斗力强劲,丝毫不逊色于神刀卫与骠骑卫,让他们出战明显可以减少己方军士的伤亡。至于岳家军的伤亡……哦,反正死的是岳飞的兵马。与秦家军无关!   这些天他心态有了不少的改变,甚至已将自己当成是秦家军中的一员,开始处处维护秦家军的利益。但他对待不属于秦家军的外人和其他势力依然无所不用其极,能利用便利用,死活根本不放在心上。   余化龙边走边盘算着怎么充分利用好岳家军打硬仗难仗,发现周围的秦家军兵士都极亲切友好地向他打招呼。   余化龙不由自主便挥手回礼,如此者一连数次,他才发现自己这动作怎么和秦阳一模一样。他不禁哑然失笑,看来这个年少的统领大人对自己的影响比想象中还要大。   走到离营帐数丈外。他意外地发现营帐里竟点着了灯。   余化龙皱了皱眉,何人擅入他的营帐?   对方既然敢点灯,显然没恶意。他掀帘而入,顿时愣住了。   油灯晃动的昏黄光线洒满营帐,营帐内干净明亮,哪像他此前离开时的样子?   原本他的帐篷早已毁于昨夜的激战中。现在这营帐是今晨军士匆忙扎下的。他原本不多的行李和几册书侥幸没被战火毁掉,被细心的兵士们送回到他营帐中,但也只是随意摆放。   他傍晚曾匆忙回营账换过衣服盔甲,那时染满血迹的衣服盔甲都只是随手丢下。现在那染满血迹的衣服早已不见,而血迹斑斑的青色盔甲则擦得锃亮,与几套衣服一起整整齐齐地叠放在床尾的小柜子里。   简易的行军床铺上,棉被枕头叠得极是好看,小小的书桌也擦得干干净净。他平时爱翻看的几册书籍也端端正正地放在书桌一角。   余化龙无语地退出营帐,心里已隐约猜到几分。   他快步走到旁边。两名守卫在旁的秦家军兵士充满敬意地行礼问好:“军师您好!”   余化龙点头回礼,问:“那个民女呢?”   兵士指了指身后的小帐蓬,嘴角现出古怪的笑意道:“她刚帮军师收拾完营帐,大概是太累睡着了。军师请进。”说罢向另一个兵士使了个眼色,两人快步走了开去,到一丈外站岗。   原本余化龙面冷人冷,兵士们不太敢和他说话,但这两天来与余化龙并肩作战过,感觉这余军师其实是面冷心不冷,兵士们便多少敢和他开些玩笑。   余化龙没好气地哼了声,走近小帐蓬。这小帐蓬只是普通兵士规格,与他那军师级别的营帐相比自然差距极大。   余化龙淡淡问了句:“还醒着?”   听得里面衣服微响,莘瑶琴轻轻地应了声。   余化龙丢下一句:“睡吧。饿了就问外面的兵士要食物清水,免得饿着了统领大人怪我。”他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又冷冷道:“别以为弄些小聪明就可以讨好我,这些小伎俩在我面前只会弄巧成拙!以后管好自己就行,别做些多余的事!”说罢大步走回自己的营帐中,解下身上的衣甲准备入睡。   隐约听到不远处传来莘瑶琴拼命忍住的抽泣声。   这小丫头该恨我入骨了吧?余化龙心里清楚得很,却丝毫没放在心上。世上落难的人多了,他又不是开善堂的,想救也救不完。现在统领大人心肠好想收留这个可怜的孤女,自己劝阻不了也不能让这孤女蹭鼻子上脸,祸害统领大人。   鬼眼赤瞳,一旦亲近了多半没好事。   余化龙修炼的内功叫冰心诀,不但导致他脸色远比常人苍白,也使他的心比常人更冷更硬。   他倒头便睡,很快就陷入睡眠中。   旁边的小帐蓬中,莘瑶琴默默地咬着小拳头哽咽着,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她又是委屈又是伤心气恼,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如何也不能哭出来让旁边这恶人笑话自己!明明自己只是好心帮他收拾营帐,他凭什么这样对待自己?还怀疑自己耍阴谋诡计。   她想到自己可怜的身世,又想到余化龙之前要杀自己、视自己为灾星的冰冷神色,这些年来所受的种种委屈苦难齐齐涌上心头,泪珠儿便滚滚落了下来。   她暗暗下决心,就算死也不留在这里了,明天一早就找那个好心的秦统领,让他放自己走,自己走到哪死在哪都好,总之再也不愿受人这份气!   ……   天色昏暗,夜幕即将降临,下了一天一夜的春雨终于开始出现止歇的迹象。   广陵城中,一队数百人的骑兵大队在百名御林军神刀卫的带领下直奔东门,沿奔各处盘问的岗哨见到是御林军开路,以为是执行军务,只是盘问数句便轻易放行。   谁也想不到淮南王正秘密调兵遣将四处抓捕的要犯就在这支骑兵中。   在纪霜霜的安排下,星儿、展昭依然保持神刀卫服饰不变,孟志、孟虎和一众太阳军高手尽数化妆为淮南军兵士,纪霜霜还提供了数百匹战马,便于众人出城后可以迅速撤离。   可以说,这次她为了小绮等人能安然逃离狠下本钱。   孟小绮和四个丫环不会武功,平时又极少骑马,此时虽是与别人共乘一骑,一路狂奔之下依然让几个小姑娘颇感吃不消。   星儿与孟小绮共骑一匹马,她也只是粗通马术,全仗一身精湛的武艺勉强控制马匹跟在展昭等人后面。以前星儿出远门要么坐在哥哥马鞍后,要么就坐在马车里。此时不由得暗下决心,以后一定要练好马术!   一向吱吱喳喳的小绮在刚上马时还会问些秦阳和星儿的近况,现在却越来越少说话了,她是晕马……   快到城门了,马速终于降了下来,小绮苦着脸问道:“秦如星,我们真能平安出城么?会不会是那纪狐狸骗我们入陷阱?”   纪狐狸是小绮给纪霜霜起的绰号,她与纪霜霜的关系一向紧张,对她并不信任。   纪霜霜还不算是狐狸吧……夕岚才是。星儿心里吐槽了句,见她脸色发白,满额冷汗,便伸手按在她肩井穴上,导入真气,助她缓和胸腹气血的翻涌,答道:“这次若非她帮忙,我们怕是难出这广陵城。”   孟小绮平时爱与星儿斗嘴,在对待纪霜霜的问题上却很聪明地拉拢星儿结为联盟打算一致对外,她感激地望了星儿一眼,随即嘟囔道:“谁晓得她是不是想把我们谋害了,这样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抢走阳哥哥了。”   星儿哪不知她的小心思,想起最初自己对纪霜霜好像也是一样满怀敌意,不禁好笑道:“她想害我们,在庆记米铺就可以叫人来将我们一网打尽了,何必花这么多心思来引我们到东门?”   小绮哼了声,不高兴道:“纪狐狸诡计多端,怕是直接害了我们会让阳哥哥讨厌她,所以故意先救了我们,然后借守城兵士的手来除掉我们。你看她这次没亲自来护送我们出城,只派了百名手下相送,我觉得有内幕!”   星儿心中一凛,反复想着纪霜霜当时的神色,又曾传纸条让自己逃脱,似乎不像是别有害人之心,但这纪大小姐平日里最擅长玩阴谋诡计,与哥哥亦敌亦友,自己可别是栽在她手里了。   她拍马追上展昭,低声道:“展大人,你认为这次纪霜霜的合作是否有诚意?”   展昭离两人不远,早将两人的对话听在耳中,他原本就不赞成星儿留下来,此时见离东门不过数十丈,要撤退已来不及了,只得咬咬牙道:“据我观察她的合作诚意不太像是假的,万一有什么事,我和百名神刀卫也会全力保护两位姑娘脱险,若她真敢害两位姑娘,我一定会将消息传回给统领大人,让统领大人踏平广陵,杀尽她全家!”统领大人对两个妹妹有多疼爱他心里有数,之前月儿姑娘病危,统领大人奔赴千里相救便可见一斑,而孟姑娘是他未婚妻,同样也是不容有失的重要人物。      第二百五十九章 东门之战      他警惕地打量着在前面开路的百名死士,低声下令神刀卫全体后撤,将星儿、小绮和四个丫环护在最核心。   远远听到东门那边高声叫停骑兵队,守城官带着近千名兵士刀剑出鞘,迎了过来盘问。   骑兵队中一名死士拍马上前答话。此人叫赵昂,是纪霜霜的心腹之人。赵昂显然与守门官极是熟悉,他低声与守门官交谈数句后,脸色微变,立即策马奔到星儿马旁,躬身禀告道:“秦姑娘,东门守门官刚才说二王联军离广陵不到十里路了,此时出城怕会有危险,不知秦姑娘是打算先退回城中还是……”   星儿和展昭对视一眼,星儿低声问道:“二王联军从哪个方向来?”   “听闻是从西边来,南路军副帅洛晓已率军两万从西门出城迎敌。”   星儿在广陵与太阳里的地理位置在心里盘算了一番,果断道:“让他打开城门,我们出城!宁可绕个大圈再回太阳城也比困在城中要好。”   赵昂也不再多说,拍马奔到东门官身边,很快,东门官已下令开城门。   见沉重的城门缓缓开启,星儿暗中松了口气,似乎这纪霜霜是真心送孟小绮一行出城,若是如此,自己和展昭留下来助她救父也未尝不可。   她唤了声:“志哥!”   孟志闻令纵马冲了过来。   星儿将小绮抱了过去,嘱咐道:“小绮就交给你了。你一定要保护众人平安回太阳城。”   孟志迟疑道:“星儿妹妹,要不你也随我们一起走吧?你要是有什么意外,我们没法子向老大交待。”   孟虎也奔过来急道:“星儿妹妹。我是向老大拍了胸膛保证你平安回去的,你不走,我也留下来!”   星儿知道他武功顶多不过二级上左右,连普通的神刀卫都不如,留下来只会枉送性命,便劝道:“虎哥,那四个丫环拜托你多照看了。我武功高没事的。”   孟小绮平时与星儿经常吵架,心里却把她当成是最好的朋友,她拉住星儿的手道:“秦如星。你也和我们一起走吧,我总觉得那纪狐狸不是好人,你留下来万一被她害了怎么办?”   星儿眨眨眼,凑近她耳边低声说:“我不在了。你不是正好可以独占我家哥哥?”   孟小绮瞪了她一眼:“这样胜之不武有什么意思?我要光明正大地和你争。让你眼睁睁地看着阳哥哥越来越喜欢我却毫无办法!总之你也要跟着我们一起走!”   星儿心里感动,但她既然答应了纪霜霜,岂会失信于人,她正要再说,忽然远处传来无数蹄声,呼喊声此起彼伏:“不许开城门!前面的是钦犯!谁敢开城门者杀无赦!”   众人齐齐色变。   赵昂急道:“秦姑娘,你快让他们出城!我带手下去拖住敌人!”一声口哨,百名死士齐齐拔出利剑。策马向着追击过来的大队骑兵迎了上去。   眼见守城门的兵士正犹豫着是否要关闭城门,星儿大急。低声咤令道:“志哥虎哥快走!孟小绮她们出了什么事,我决不原谅你们!”   孟志一咬牙,拍马向城门冲去:“诸位兄弟,跟我出城!”太阳城数百高手护送着孟青、紫烟暖玉等秦府人员向着城外飞驰而去。   追兵人数众多,不下两千人,转眼间有数百人已将赵昂的百名死士围了起来,余下追兵直冲杀过来。   星儿咬咬牙拔出夜明宝剑,对展昭道:“展大人,带齐神刀卫随我断后!”   星儿是秦阳的妹妹,论身份最是尊贵,展昭不敢抗令,连忙召集神刀卫跟着星儿冲杀过去。   孟小绮在孟志的战马上回头急叫道:“秦如星!秦如星!快跟上来!”   星儿充耳不闻,夜明化为无数墨绿色的剑芒,剑气纵横而出,冲得最前的兵士人仰马翻,乱成一团。   孟青也急道:“志哥,怎么可以丢下星儿姐姐不管!我要留下!”   孟志瞪了孟青一眼,怒斥道:“快走!你武功低微,这时留下来不过是送死,徒然拖累星儿妹妹和展大人!”   孟青见志哥满脸怒容,不甘心地捏紧马缰绳,不敢再出声。   孟虎哪管这么多,拔马就要冲回去救星儿,孟志一手执住他的马缰绳,喝道:“虎哥!星儿妹妹命你负责保护这小丫环,你要害她一起死?”   孟虎双眼通红,叫道:“你让其他人带这小丫头走!星儿妹妹不走,我决不走,这是我对老大的承诺!”他一手提起马背上的小丫环丝竹,放到孟志鞍后,夺回马缰绳往回直冲。   孟志气得直跺脚:“胡闹!胡闹!老大知道了非气死不可!”他怕城门关闭,只得带着众人冲了出去。   孟虎绰马提枪,奋不顾身地冲到星儿身边,死死护住她。   星儿见孟虎居然又跑了回来,又急又怒又是感动:“虎哥,赶紧走!你若不走,我一剑杀了你!”   孟虎愣头愣脑地昂着头:“不走!我答应了老大要保护你的安全,不能让你出意外,你不走,我也不走!”   星儿见他片刻间已中身数刀,怕很快就要死在混战里,当下娇咤一声,全力施展游龙剑法,剑芒大盛,周围的追兵纷纷坠马,星儿怒道:“虎哥,你再不走,我便让哥哥赶你出‘太阳’!再不认你这兄弟!”   说罢一剑刺在孟虎战马的大腿上,战马吃痛,嘶叫着向着城门方向狂奔。   孟虎拉不住战马,又怕星儿真的让秦阳赶走自己,只得含泪策马追着孟志他们离去。   星儿见孟志和一众太阳城高手已顺利离城,而赵昂等死士却陷入重围,马上道:“展大人,随我救人杀出重围!”   “好!大家跟得来,保护好秦姑娘!”展昭见孟小绮等人已顺利逃出广陵,目前最重要的只剩下保护星儿,毫不犹豫便带着神刀卫护卫在星儿周围。   一时间,东门附近刀光剑影,人仰马翻,杀得天昏地暗。   ……   秦阳虽与岳飞有说不尽的话,但见夜色已深,怕影响岳飞休息,便道:“大哥,今晚太晚了,明天我再找你继续聊下去。”   岳飞也知他今天单骑斩帅、断桥退敌极是耗心血,便关切地搂住他肩膀道:“好,先好好休息下,明天我们两兄弟再好好聊。”他想了想,又道:“星儿小妹妹和小绮妹妹尚在广陵城中,怕要尽早救出来,是否需要我现在就带高手去营救?”   秦阳心中感动,反搂住义兄的肩膀道:“不用了,大哥你远来劳顿,今晚先好好休息,我早已派了探子,一天三次来回汇报最新情况,有什么消息我会第一时间知道。”   岳飞也不再多说,两人挥手告别,岳飞自回飞云骑的营寨,秦阳却先去了一趟王禀和耿南仲的帐篷,花了半个时辰这两名心腹亲卫伤势治愈。耿南仲见自己的伤势居然这么快便痊愈了,惊讶至极,笑道:“看来以后还可以继续替统领大人或者军师大人挡刀了。”   秦阳没好气地瞪了两人一眼:“南仲你替我保护了军师,这点做得不错,但别动不动就挡刀挡枪的,你当你练的是金钟罩还是铁布衫?我记得你练的是鹰爪功吧?还有你,王禀,你这家伙居然敢违抗我的命令!”   耿南仲和王禀讪笑着不敢答话,心里却明白统领大人决不会处罚他们。今晚神刀卫副指挥使林希曾来看过两人,既骂且赞地勉励了两人一番,暗示他们继续舍命保护好统领大人。两人平时虽然对秦阳的命令从不敢违抗,唯独是林希这条“在生死关头哪怕牺牲自己也要誓死保护统领大人”的命令却要优先于秦阳的命令。   秦阳扫了他们一眼,看破了两人心思,暗道不给你们一点颜色怕还会继续不惜命,便哼了一声,摆出统领的威严:“这次你们立有大功,本该提拔你们为内军副兵马使,但你们一个不惜命,一个违抗我命令,这次提拔作废。”   王禀赔笑道:“其实我们对升官并没太大兴趣,只能要跟在统领大人身边,提鞭牵马就很满意了。”他和众亲卫一样,都是被秦阳的实力和人品折服,属于死心塌地追随秦阳的忠实信徒。   “哦,这样啊,以后谁敢抗命,我便将他赶出内军,就算立了大功也不可能抵过。”   耿南仲和王禀这对难兄难弟暗暗咂舌,王禀更是恨不得掌自己的嘴,只得苦笑着连称不敢。秦阳见震得这两个不惜命的家伙差不多了,便勉强数句,起身离开。   他刚走回中军帐附近,却听到有女孩在极低声地啜泣,不禁皱了皱眉。   难道有兵士胆敢私掳女子到营中?   他微一凝神,方圆数十丈内所有生物的信息尽在掌握中。很快便察觉到余化龙的营帐旁有个小帐蓬,一个身材瘦弱的小姑娘正蜷成一团,悄悄地哭泣着。   咦?是她?   秦阳轻易就认出是那鬼眼赤瞳的小姑娘莘瑶琴。   想到这个与小蕾同病相怜的小萝莉,秦阳心中暗叹,轻步走了过去。   守在帐篷外的兵士连忙行礼。   秦阳轻轻摆手,示意他们不要出声,他怕惊动旁边已睡着的余化龙。他掀开小帐蓬的门帘,莘瑶琴顿时吓了一跳,睁着哭得又红又肿的眼眸望了过来。   帐蓬里一片漆黑,她的眼珠儿却闪着诡异的红色光芒,与猫眼中的绿光极是相似,只是颜色不同。      第二百六十章 坏蛋      秦阳先朝她做个了噤声的手势,随即招招手。莘瑶琴认出是那个姓秦的少年将军,知道他是这里最大的官员,惊讶之下匆匆抹干泪水,蹑手蹑脚走了出来。   秦阳一直将她带到远处一个营帐中,营帐是平时值班守夜的兵士休息间,燃着篝火,极是暖和。   秦阳示意她坐下,又帮她倒了杯热水,递了过去:“冷不?趁热喝。”   “谢谢……”莘瑶琴接过热水,却没有喝,只是小心翼翼地偷看着眼前这个态度和蔼的少年将军。   莘瑶琴的身材外貌看起来和夕岚差不多年纪,但实际上她已满十二岁了,今天恰好是她的生辰诞日。   与小蕾不同,莘瑶琴小时候家境富裕,琴棋书画、诗经女工什么的都有正规学过,这两年家境衰落,更是看遍人情冷暖、人生起落,心智远比同龄人要成熟得多。   她对男人都是抱着警惕怀疑的。在那殷城财主家里当丫环时,他家里的大少爷就经常打着各种理由想要轻薄她侵犯她,每次她都勉强凭着机智侥幸逃脱魔掌,若非这次战乱她逃了出来,怕一两年内就会被强行夺去清白的身子。   这次逃难,她也自知相貌出众,怕被坏人盯上,专门将衣裙弄得又脏又破又旧,脸上也涂上草汁和泥灰,弄得自己蓬头垢脸像是小乞儿似的。   今天她被余化龙所救时,本来还是心存感激的。所以见到他关心的统领大人落水后,犹豫再三还是站了出来,提醒余化龙。但余化龙在秦阳面前的态度让她大大失望了。   余化龙虽然不是坏人,对她没什么不轨意图,可这份拒人千里的冷淡与把她当成灾星的警惕疏远,莘瑶琴还是可以清晰感受到的。但莘瑶琴是个恩怨分明又有傲气的姑娘,余化龙曾救她一命,今晚特意帮他整理好营帐,算是报答了救命之恩。以后两不相欠。没想到余化龙最后一番话,那冰冷的态度和怀疑的语气,一下子将她勉强维系的坚强击得粉碎。   她不明白。为什么她会遇到这么多不幸,不明白为什么仅仅只因为自己眼睛与常人有所不同便受到歧视和排斥,更不知道举目无亲的自己未来何处容身。   就在她伤心地默默流泪时,那个“好心”的秦统领却出现了。将她带到了这里。   这少年将军对自己颇好。但无亲无故,他凭什么对自己好?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不轨企图?想到这里,她顿时警觉起来。   微微抬头,却恰恰接触到秦阳温柔的目光,莘瑶琴全身一暖。很快她又拼命摇起头来,不断地提醒自己:“莘瑶琴,不要被男人骗了,说不定这秦将军只是表面好心。实际上也是想侵犯你的坏人!就像那个大少爷,刚开始也是装出很亲切的样子关心自己。最后还不是露出本来面目!你只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还是那个冰冷将军说的什么‘鬼眼赤瞳’,没人会真心对你好的!”   她紧紧握住杯子,低头望着自己的鞋尖,将自己心里的防线提到最高等级,她已打定主意,任这少年将军说什么好话,她都不会相信。她只想着怎样找个理由,求他明天一早就放自己离去。   秦阳哪里会想到眼前这个娇弱可怜的少女心思会如此复杂,他本来想问问莘瑶琴为什么哭,但见她不愿开口,自然也不方便多问。   莘瑶琴不过是他生命里匆匆的过客,他救的百姓太多了,哪可能会关心每个人,只不过是这少女给他的感觉与小蕾有几分相似,身世也可怜,他爱乌及乌,便想给这少女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而已。   “你还有没有其他衣服?”秦阳见她还是穿着白天那套破旧不堪的衣裙,此时还没干透,一直穿着怕会感冒,便问了句。   衣服?莘瑶琴警惕地瞥了秦阳一眼,犹豫着摇了摇头。   这次秦阳察觉到少女眼中的警觉与不信任了,微微一怔,随即便释然了。夜深人静的,一个年轻男子将个正值豆蔻年华的少女带到陌生的地方独处,岂会不被怀疑?   他不禁轻声笑了起来,自己一直将她当成小孩子倒是疏忽了。见莘瑶琴瘦弱的身子缩成一团,秦阳心生怜悯,便柔声道:“放心,我不是坏人。你先洗个澡,别冻着了。”   秦阳随口一句反倒更惹莘瑶琴怀疑,哪有坏人会自称是坏人的?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秦阳唤了兵士过来,吩咐几句,兵士见能为统领大人亲自服务,大感荣焉,办事极是迅速,片刻间已送来浴桶和热水。   莘瑶琴见几个壮实的兵士送来浴桶和热水,还别有深意地朝自己笑了笑,顿时吓得脸都白了。   秦阳倒没想太多,留下一句:“那你先在这里洗个澡,我给你找套干净衣裙来。”说罢秦阳便掀帘走了出去,吩咐守在外面的兵士道:“没我命令,不许任何人进去。”   兵士们肃然应诺。   莘瑶琴望着那冒着热气的浴桶,脸蛋儿胀得通红,又羞又恼,小手攥紧了衣角。她终于确信了,果然,这个姓秦的将军也没安什么好心,让自己洗澡,洗干净了不就是为了和自己做那事?还怕自己逃了,专门让兵士守在营账外。   她咬紧樱唇,珠泪儿再次不争气地流了下来。这个秦将军是什么人她不太清楚,她一直被兵士们看守着,百姓们谈论的话题她也没听入耳中。她只知道这秦将军是个手握重兵的大将军,连那个冷言冷语的余将军都得听他的话,与这个位高权重的秦将军比起来,以前财主家里的大少爷简直连蚂蚁都算不上。   这样的大人物看上自己,自己能反抗么?若这秦将军是真心喜欢自己倒还好,但他才见过自己两面,能有什么感情?自然是为了自己的身体来的。虽然不知道他是怎样猜到自己的真实相貌,但这次是定然逃不掉了。和大少爷以前把玩过的丫环一样,自己最终也会落得个玩腻了就被随便打发抛弃的下场……   莘瑶琴越想越是悲哀。在这个世上,女子本来就是男人的附庸,长得好看又没自保能力的少女,多半只会轮为强权者的玩物。   难道自己就甘心被玩弄,被抛弃?   莘瑶琴望见营帐的案桌上有把匕首,也不知是哪个兵士落下来,便飞快走过去拔了出来,寒光闪闪,雪亮的刀刃倒映着她满是泪水与羞愤的脸蛋。   她一咬牙就要往自己胸前插去,但匕首刚要插入心脏,她又停了下来。   自己就这样死了,那个打算侵犯玩弄自己的坏蛋却只会看自己笑话!   不行!要死也得把那坏蛋拖上一起死!   其实秦阳最开始给莘瑶琴的印象并不差,起码他俊朗英武的外貌便有了极高的印象分,只是这两年的不幸、大少爷变换着法子想侵犯她的丑恶嘴脸、余化龙的冷眼与排斥,使得这小姑娘将自己的心锁得紧紧的,就像只小刺猬,对男子充满了不信任与愤怒,导致了秦阳今晚的一番好意全被曲解了。   听说男人做那事时是最没防备的,只要自己偷偷藏好这匕首,趁那坏蛋只顾侵犯自己时出其不意杀了他……莘瑶琴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她原本只是一个连蚂蚁也不敢踩死的大家闺秀,何曾动过杀人的念头。但想到自己即将受到的屈辱,莘瑶琴便下定了决心。   营帐中有个被铺,似乎是值班的兵士轮流休息的地方,那坏蛋多半等自己洗完澡就要在那侵犯自己……莘瑶琴咬咬牙,将匕首藏到被铺的枕头下。   她刚藏好,营账外便传来了秦阳的声音:“小妹妹,衣服放在这里,你一会洗完澡过来拿。”   莘瑶琴吓了一惊,差点要跳起来,幸而那秦将军没进来。   只见门帘微微掀起一点点,接着一套衣裙和贴身小衣已塞了进来。   “一会你洗完澡了告诉我一声,我有话和你说。” 这些衣裙和贴身小衣自然都是夕岚的。要是秦阳知道莘瑶琴的想法怕会哭笑不得。   他与莘瑶琴并不熟,本来也不想太多管闲事,只是想到这小姑娘如同昔日的小蕾般可怜,便狠不下心来放着不管。他打算一会和莘瑶琴聊聊,开解一下她,告诉她所谓的“鬼眼赤瞳”不必太放在心上。   莘瑶琴见秦阳没闯入营帐,顿时松了口气。她心里冷笑,还在装好人?真以为她是个什么都不懂,轻易就被诱骗的小女孩不成?   她望着热气腾腾的浴桶,倒是动了动心。她这个年纪的姑娘说不爱干净那是骗人的,此前弄得自己脏兮兮的,那是为了自保而采取的不得已手段,此时身上又冻又脏,又想到很快就要与这坏蛋同归于尽,洗干净身子再死总比现在这样脏兮兮地死掉要好。   想到这里,莘瑶琴干脆脱光衣服,坐到浴桶中。   热水的温度刚刚好,极是舒服。莘瑶琴忍冻挨饿了一整天,此时浸在这无比温暖的热水中,不由得舒服地呻_吟了一声。   听到自己发生的声音,莘瑶琴的脸刷地红了。   也不知道在外面的那个坏蛋有没有听到。      第二百六十一章 纯属意外      她凝神细听,发现秦阳正若无其事地和门口的兵士交谈,似乎是在问候他们家中的情况,初次上战场怕不怕什么的……   哼,假惺惺作态,虚情假意,长得人模狗样的,却是个伪君子!   莘瑶琴气哼哼地拿起毛巾,仔细地拭擦起身子。   轻轻一擦,她专门涂上去的泥迹草汁便飞快脱落,露出原本白晳滑腻的肌肤。反正都要死了,她干脆连长长的秀发都散了下来,一并洗了。   舒舒服服地洗完澡后,原本毫不起眼的小乞儿瞬间从丑小鸭升级为白天鹅。   她怔怔地望着水中倒映出来的少女。弯弯的柳叶细眉,又圆又大的眼眸,小巧挺拔的鼻梁,红润的小嘴,白晳的肌肤,确确实实是个万里无一的小美人儿,放到哪个大城镇的青楼里,也是个独一无人、受尽公子哥儿们追捧的花魁级明星。   若其他女孩子有她这样出众的相貌怕会在半夜的睡梦中都笑醒。但对于她来说,这样的容颜和她那与众不同的暗红色眼眸一样,只会为她带来无尽的烦恼与困扰。莘瑶琴不是没想过把自己的容貌毁了,弄得奇丑无比,但终究狠不下心。   不到万不得已,哪个女孩儿愿意让自己变得丑丑的?   唉……   将身子洗干净后,莘瑶琴的目光落在了营帐门口附近的干净衣服中。她眼力远胜常人,自然看到是质地相当不错的少女衣裙。还有丝绸做的贴身衣裤。   她几乎已有两年多没穿过这么好的衣裙了。   听得秦阳还在“装腔作态”地和兵士们交谈,莘瑶琴悄悄爬出浴桶,擦干身子。勉强用毛巾将关键部位围起来,然后蹑手蹑脚地摸向营帐门口,刚要取夕岚的贴身小衣和衣裙换上,却意外发现秦阳就在门帘外不远,大概也就几步的距离,门帘上甚至可以隐约看到他的身影。   莘瑶琴吓了一惊,连忙退回木桶后。   还好自己发现得早。万一这坏蛋忽然掀开门帘冲进来,那自己岂不是会被他看光?虽说迟早都会被那坏蛋侵犯……   慢着……他离门帘这么近,如果自己出其不意。从后面一刀刺死他然后立时自杀,这样起码可以保住清白之躯而死。   这个念头一起,她心脏顿时卟卟地急剧跳动起来。听说这坏蛋白天时受了挺重的伤,现在正是最好的下手时机!   莘瑶琴不断盘算着掀开门帘到冲上前刺死这坏蛋所需要的时间。觉得成功概率极高。越想越是心动。她飞快地从枕头下找出匕首,紧紧握在手里,慢慢向着门帘处逼近。   近了,越来越近,她紧张得全身绷紧,心脏儿几乎要跳出喉咙,手心也满是汗水。这是她第一次要杀人!   她望着门帘前的衣裙,犹豫了一下。要死,起码也得穿着整齐地死吧?不然就这样赤身裸_体地死了多羞人。对了。如果自己直接在门帘后穿衣服,这坏蛋和旁边的兵士自然会听到声音,碍于面子他肯定不敢掀帘进来,自己完全可以换好衣服后直接刺杀他!这样成功的机率会提高很多!嗯,就这样办!   她勉强压住心里的恐慌与紧张,走过去弯下腰要捡地上的衣服。但她一只手里握着匕首,另一只原本维系着毛巾的手去拿衣服,围在身上的毛巾“刷”地掉了下来。   微风吹过,身子顿感寒意。   莘瑶琴惊呼一声,慌乱之下被毛巾一绊,顿时失了平衡,右手里的匕首掉到地上的衣裙里,整个人更身不由主地向着门帘那边摔了过去。   其实秦阳把衣裙放在门帘后也是逼不得已,万一门帘掀得高了,看到某些不该看的场面就尴尬了,所以他只是稍稍把门帘掀起一点点,探手进去尽量把衣裙放入点就是了。他怕小姑娘被人听到洗澡的声音会害羞,特意大声地和兵士们交谈,可谓是用心良苦。   莘瑶琴在浴桶和门帘之间来来回回,秦阳也早就察觉到了,以为是要拿衣服也没在意,哪想到莘瑶琴想害他。而且这小姑娘丝毫不懂武功,手无搏鸡之力,连半点杀气都没能放出来,秦阳就算五官再敏锐也没法子察觉。   直到莘瑶琴惊呼着向着门帘方向扑过来,秦阳才吃了一惊,他立时转身来,这时门帘被辛瑶琴撞开,小姑娘恰好摔入他怀中。   秦阳反应极快,怕小姑娘摔伤,连忙一把抱住莘瑶琴,着手光滑柔软,这才发现小姑娘居然是光着身子的。   门帘回落,勉强盖住了莘瑶琴的身体,倒不虞被两边的兵士看到她狼狈的样子。   秦阳抱住莘瑶琴大觉尴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怕动一动那门帘又滑下来,让人家姑娘在大庭广众下走光。   他苦笑着开口道:“那个……小妹妹……”   莘瑶琴哪想到自己刚好会扑入一个男人身上,还被他搂入怀中。特别听出是秦阳的声音,莘瑶琴更是羞愤得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何曾被男子这样抱过,更别说现在自己身无寸缕!   秦阳进退两难,但满怀温香,莘瑶琴恰恰发育的胸部正正抵在他小腹,那柔软舒服的触感诱人至极。秦阳本来功力体能都已恢复到最佳状态,晚上又喝了些酒,某个部位立时不受控制地产生了反应。   两人本来就紧密接触,莘瑶琴感到某样硬物抵住自己腹部,吃了一惊。   望见小姑娘羞怒至极的眼眸,秦阳尴尬道:“这个……纯属意外……”   莘瑶琴很快就意识到是怎么回事了,更是羞愤到极点,全身都羞得通红。这坏蛋!这坏蛋——!!莘瑶琴恨得咬牙切齿,用力推开秦阳,飞快跑回营帐中。   秦阳只觉得眼前一片雪白晃动,随即便被厚重的门帘挡了下来,只得苦笑摇摇头。   这回误会大了。   只是莘瑶琴的运气实在不好,她刚缩回营帐中,一脚踏在那掉落在地的匕首上,登时在她纤巧雪白的赤足上割出长长的伤口。她“哎哟”一声,鲜血直流,再次摔倒在地上,摔得她眼冒金星,全身疼痛不已,半天爬不起来。   怎会这样不幸!   莘瑶琴又羞又恨又委屈,足踝处更是传来钻心的痛,终于趴在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秦阳本来就已大为尴尬,听得营帐中又有变故,一时倒不好进去查看情况。但他很快就嗅到了一股血腥味。   难道是她受伤了?   他微一凝神,轻易便察觉到莘瑶琴一直趴在门帘旁的地上哭泣着,似乎摔得极重没能爬起来。   这……   秦阳见两旁的兵士都神色古怪地望着自己,暗地里大呼冤枉,莫非连他们认为自己在打这小姑娘的主意?   不管怎么说终究是占了人家姑娘的小便宜,此时更不好见死不救。他无奈至极,低声问了句:“小妹妹,你受伤了?”   “呜……不要你假惺惺扮好人来管我!”莘瑶琴见这坏蛋占尽了便宜居然还来卖乖,又是气恼又是委屈,哪里还管他是什么大将军,直接骂了出来。   吓?我怎么假惺惺扮好人了?秦阳心里那个冤啊……不过转念一想,人家小姑娘摔倒还真和自己有点儿关系。   他苦笑着又问道:“能爬起来么?”   “不要你管,我死了也不用你管!”莘瑶琴哭喊着,尽情地把各种不满全发泄到秦阳身上。   秦阳嗅到那血腥味越来越重,似乎莘瑶琴的伤口流血不止,这样下去怕不妙。   他叹了口气:“得罪了。”说罢掀开门帘走了进去。毕竟这小姑娘在他眼里也算不上是女人,不过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片子,看了便看了,他还经常给差不多年纪的夕岚洗澡呢。   秦阳走进营帐看清情况,不禁呆住了,地上一把小匕首沾满了血迹,莘瑶琴摔倒在地上,左足踝处鲜血淋漓,似乎是被匕首割了个大伤口,血流得极多。   哪来的匕首?这小姑娘的运气未免太差了吧?   见小姑娘身上光溜溜的,纤腰雪臀,少女初初发育的身姿展露无遗,秦阳不敢多看,立时从地上捡起毛巾,手一挥,乱成一团的毛巾平平整整伸展开来,准确地盖在莘瑶琴的身上。   莘瑶琴见这坏蛋居然“不要脸”地走进了营帐,心里一片绝望:这坏蛋终于露出本来面目了!这时匕首已不在了,想和他同归于尽都不可能了……完了,看来只能任由这坏蛋欺负了。   她越想越伤心,更是哭得稀里哗啦。忽然感觉毛巾盖在身上,随即一双有力的手臂将她抱了起来,轻轻放到床上。   莘瑶琴拼命挡住胸前的雪白,夹紧双腿,脸红耳赤,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恨不得将这坏蛋烧死,她咬牙切齿道:“你,你要干什么!”其实她心里明白,都被他抱到床上来了,除了那事外还能干什么?   完了……这回真的完了。她抿紧薄唇,委屈绝望得直掉眼泪。   秦阳第一次见到她本来的面目,心里“咯噔”了一下。   眼前的少女眉目如画,眼睛大大,瑶鼻纤唇,肌肤雪白如玉,虽尚显稚嫩,但再过三五年绝对是个祸国殃民级的美女,怕未必会逊色自己两个妹妹多少。   这小美人儿是谁?不会就是那莘瑶琴吧?      第二百六十二章 生日      见这小美女羞愤交集,视自己如仇敌般,秦阳苦笑一下,也不解释了,按住她道:“别乱动。”刚才匆匆一瞥间他已扫遍人家姑娘全身上下,知道她只是手臂的肘部、膝盖和手掌擦伤撞淤了,但左足踝处的伤口极是严重,不迅速止血包扎怕有危险。   秦阳伸手拉过棉被盖在她娇躯上,只露出雪白的四肢,随即从身上掏出针囊,飞快地插在她小腿的几个穴位上,止住了足踝处伤口不断流出的鲜血,又掏出创伤药敷上,用纱布细心地包扎起来。这伤口太严重,如果不借助药物怕不容易完全愈合。   莘瑶琴原本还想要挣扎反抗,却发现这坏蛋居然在帮自己疗伤,还包扎伤口,不由愣住了。都这个时候了,自己都被他看光了,他还想装好人?   感觉秦阳的大手握住了她的足踝,随即一股温暖的热流从他手掌传了过来,流遍全身,说不出的舒服,原本摔倒时擦伤撞淤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飞快愈合,很快便连疤痕也没留下。   一炷香左右,秦阳又解开她足踝上的纱布,擦去伤药,那被匕首割出的大伤口居然也完全好了!雪白纤巧的赤足丝毫看不出受过伤的样子。   这……这是怎么了?他真是在帮自己治伤?但就算是治伤,怎可能这么快就痊愈?莘瑶琴惊疑不定,有点糊涂起来。   “好了,没事了。你在这等会儿。”秦阳收起伤药和针囊。用棉被盖好她的身子,随即起身捡起门帘旁被莘瑶琴鲜血沾湿了的衣裙,快步走出了营帐。   走了?就这样走了?   莘瑶琴完全弄不明白这坏蛋的意图了。她现在光着身子不敢再下床了,万一这时有人闯进来,岂不是又要被人看光?   她正不知所措,门帘掀开,秦阳又走了进来,在床头轻轻放下另一套干净的贴身小衣和衣裙,这回连靴子和袜子都备齐了。   “你穿好衣服就回去原来的帐篷睡吧。本来有些话想和你说。不过今晚看来时机不好,下次再谈好了。”秦阳苦笑着摇摇头,转身就要走。   莘瑶琴有点糊涂了。她脱口而出道:“你……你这便走了?你不是来找我……那个……那个?”   秦阳停下脚步,莫名其妙地问:“哪个?”   还装?真不要脸!莘瑶琴羞红着脸,豁出去地说道:“就是侍寝!”   侍寝?这小丫头怎么扯到侍寝上去了?今晚的事纯属意外吧?秦阳满脸黑线。难道这丫头平时在前主人家里就经常侍寝?不对,看余化龙今天的警惕态度和建议。显然这小姑娘还没破身。是个清清白白的姑娘。   莘瑶琴见秦阳的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难道真是自己误会他了?她气势一弱,嚅嚅道:“你……你不是来找我侍寝?”   “我为什么要找你侍寝?”秦阳哭笑不得。说到侍寝的话,他中军帐的床上现在就有只千年灵狐变成的极品小萝莉呢,何况家里还有个倾国倾城的妹妹……呃,现在应该是妹妹兼女朋友了,不对,新宋时代好像还没女朋友这个词?准确来说应该是未婚妻。   难道……真是自己误解了?莘瑶琴脸红耳赤。正要解释一二,肚子却不争气地“咕……”叫了起来。   她已整整一天多没吃过东西了。   莘瑶琴羞得一下子用棉被盖住自己的脸。今晚自己真是倒霉到姥姥家了!   见这萝莉又羞又急的样子。秦阳忍住笑走了出去:“你先换上衣服,我带些食物来。”   待得秦阳走远了,莘瑶琴才偷偷冒出小脑袋,见周围的确没人,赶紧地抢过床头的衣服鞋袜,飞快换上。   她终究比夕岚大了两岁,夕岚的衣服穿在身上有点儿紧,特加是胸部位置感受更是明显。但莘瑶琴哪里有心情顾及这些,她心里正塞满了羞愤、困惑、委屈。   居然就这样被陌生男子看光了、被摸过了、被抱过了……自己在那大财主家里想尽法子、努力奋斗了大半年才保住的清白,就这么没了?   虽没真被秦阳做过什么坏事,可对于她这样贞操观念特别强的姑娘,今晚几乎等于丢掉了清白,而且……几乎都是自己自讨苦吃造成的。要怪那大坏蛋么?可人家还真没对你做过啥,还帮你疗伤了。   她整个人一阵头晕虚脱,倒在床上,欲哭无泪。   门口掉落的小匕首不知何时已被那坏蛋收走了,无论是想找他拼命还是想自杀都没工具了……明明今天是自己生辰,可偏偏自己的坏运气怎么都集中到今天来了?莘瑶琴忍不住又趴在床上伤心地哭了起来。   直到很久之后,她回忆起这个“倒霉”的十二岁生日,才发现老天爷其实是送了她一件世上最好的生日礼物。尽管这一晚她所做的几乎都是让她又丢脸又惭愧的事,但这些事,恰恰又成了她落入情网的契机。   秦阳拿着热粥和一碟牛肉片回到营帐,见莘瑶琴还在那里哭,虽说自己占她便宜纯属意外,心中也终究有些愧疚。他擅长哄女生,可这样的情况还真没遇到过。   秦阳苦笑不已:“好了,先吃些东西,不然没力气哭了。”   听到这坏蛋的声音,莘瑶琴抬起头,却把秦阳脸上的苦笑当成了坏笑,怒火腾地蹿了起来,满腔委屈终于找到发泄点,她跳起来用力瞪了秦阳一眼,一手夺过他手里的食物,末了还狠狠地踩了秦阳一脚。   坏蛋,踩死你!   秦阳本来想躲开也是轻而易举的事,但见莘瑶琴满脸羞愤,只好默默挨了这一脚。   其实他也是满心郁闷,不过是好心想帮帮这小姑娘,怎么又成自己占她便宜了?还被记恨上了。   莘瑶琴见秦阳居然不闪不避,也没生气,顿时壮起胆来,她踩了一脚还不解恨,接着又踩了两下,才气呼呼地端着食物走开。   你还真踩上瘾了?秦阳哭笑不得,还好没被亲卫们看到,否则堂堂御林军统领被人这样明踩,让他把脸便哪里搁?   见莘瑶琴满脸泪痕,低着头默默坐在床上吃东西,样子说不出的委屈可怜,秦阳叹了口气,也不和她计较,耐着性子问了句:“你还需要什么吗?”   莘瑶琴理都不理他。小姑娘气在头上,完全忘记了借这个机会让秦阳放她离开。   “有什么事可以到中军帐找我,我先走了。”秦阳讨了个没趣,也不好意思久呆,丢下一句便匆匆忙忙走了。   见秦阳真的走了,莘瑶琴心里像倒翻了五味瓶。难道他真不是坏人?还是想装好人讨好自己,让自己心甘情愿跟着他?对,肯定是这样,这坏蛋显然是爱面子的人,怕用强被人笑话!哼,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看我怎样揪出你的狐狸尾巴!(夕岚:你掀人家尾巴干嘛?)   这一夜,她回到小帐篷后辗转反侧,一会提心吊胆怕秦阳来夜袭,一会又恨恨地腹诽秦阳,久久不能入眠。在她小小的心灵里,秦阳迅速超越余化龙,成为她心中的头号恶人。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广陵,纪霜霜也同样在苦恼。   东门的变故太快,想不到黄延和能这么快集结兵马追击,最终杀出重围逃回来的只有赵昂、展昭等人,星儿却不知所踪。   展昭顾不上擦去脸上的血污与汗汗,劈头劈脸第一句就问道:“纪小姐,你有没有办法替我找到秦姑娘?”东门混战里,他明明跟在星儿旁边,但被敌军骑兵来回冲了几次还是失散了。他又急又悔恨,失了秦姑娘,他怎么向统领大人交待!   但现在广陵城敌人太多,他们一行人行踪已露,贸然行事只会全军尽墨,他只好带齐神刀卫跟着赵昂等死士在各种屋内暗道来回穿梭,摆脱追兵,来到纪霜霜的秘密居处。   纪霜霜何尝不关心星儿,起码在她的计划里少了星儿,救出爹爹的可能性又低了许多。她叹道:“展大人,你别急,目前可以确定的是星儿妹妹尚未落入淮南王手中,否则我定会收到消息。现在我的人马基本上都已离开广陵,线眼已不多了,我会尽量想办法的。最坏的情况就是拿那张宝山换回星儿妹妹。”   淮南世子张宝山是星儿交给她的,星儿既然有了纪霜霜安排离城,自然不必冒险用这张宝山为质,留给纪霜霜说不定还会在救纪禹时用得上。   展昭见她居然肯以张宝山换回星儿,尽管不知真假,多少安下心来,他拱手道:“若纪小姐真能救回秦姑娘,我定会禀告统领大人,统领大人必有厚报。”他对纪霜霜与秦阳之间的关系并不清楚,但领统大人出身南路帅府,而这纪霜霜是南路帅府的小姐,两人自然是认识的。   听展昭提起秦阳,纪霜霜“嗯”了声,不再说话。若秦阳在,自己何须这样绞尽脑汁?这少年给了她太多的惊喜,仿佛有他在,一切都不是问题。只是现在他在千里之外,如何能赶到广陵?   远处隐约传来无数的喊杀声、巨石轰城的轰鸣声……洛晓的两万兵马大败,退回广陵,十余万二王联军已将广陵团团围困,全力攻城。   不知这广陵城能撑多久,自己又能否在城破之前救出爹爹?   纪霜霜一向神机妙算,算无遗策,这回突变接连不断,使她头一次感受心力交瘁。      第二百六十三章 星儿逃亡      夜色如雾,星儿衣甲尽湿,全力飞奔在广陵的大街小巷里。周围无数影子锲而不舍地追踪逼近。   自从在乱军中与展昭等人失散后,她左冲右突,勉强杀出重围,战马却已惨嘶着倒地而亡。   星儿只得全力施展轻功往敌人少的地方逃命,不知不觉间已离东门越来越远,也彻底与展昭等人失了联系。   幸而广陵城里街道交错复杂,敌人难以合围,否则她就算武功再高,一旦被人重重围困也只能落下个力尽被擒的下场。   她见一条小巷比较安静,立时闪了进去,谁知小巷里竟埋伏了十余名敌人!   “捉住她!”厉喝声中,三名高手同时攻了过来。左边一手五指成鹰爪,显然极擅擒拿术,右边两人各提长剑,也是剑术高手。   剑气如潮,封锁星儿左右所有闪躲的退路。   星儿避无可避,一咬牙,夜明宝剑闪着墨绿色的剑芒,硬生生地砍在敌人的两柄长剑上。   “嚓!嚓!”的两连轻响,两名使剑高手长剑齐齐断开,两人大惊正要后跃,星儿剑起如芒,一招天女散花,无数绿芒闪动,连同那擒拿高手在内,三名敌人血溅当场。   余下高手吓了一惊,哪想到这个身形娇小的神刀卫剑法竟如此高明,两招间便取了三名高手的性命,气势顿时一滞。   但星儿也不轻松。下午接连两场大战已耗去大半的体力与真气,她不敢恋战。一击即退,正要逃出小巷,身后脚步杂乱。又有数十名敌人围了过来,堵住了她的退路!   前有强敌,后有追兵,星儿一咬牙,展开身法,如游龙般闪向小巷里的敌人。   两支长枪直刺过来,“嚓!”枪断。星儿飞起一脚,咏春穿心腿正中敌人胸膛,将他踹飞数丈。夜明掠起,将另一持枪敌人斩为两截。   星儿早非昔日柔弱多病的小萝莉,与哥哥同赴战场的经历已使她习惯了血腥,此时身陷重围下手更是半点不留情。   哥哥!无论如何都要逃出去。与哥哥再见面!   一想到哥哥。星儿心中涌起阵阵热流,轻咤声中脚步变幻,一个旋身已闪至两名敌人之间,左掌右剑同时击出,两名敌人同时惨叫,倒飞而出。   前面又有数人悍不畏死扑了过来,星儿手中的夜明从下而上划出一道剑弧,墨绿色的剑芒大盛。游龙剑法飘忽不定的绝招接连使出,杀得这几名高手溅血而退。   但敌人数量太多。很快又有数人提着大刀围了过来。   眼看敌人又要合围,星儿夜明疾刺而出,逼开敌人,随即脚尖一点地,身影已拔地而起,剑芒护住全身,凌空挡开数支长矛,半空一个侧翻,已轻巧落在屋顶之上。   数名高手穷追不舍,跟着纵了上来,星儿哪等他们站稳,夜明连环刺出,三名敌人惨叫滚落屋顶。星儿脚步不停,侧撞而出,硬生生将另外两名敌人撞飞跌下屋顶。   星儿往日有哥哥护在身边,武功不显山不露水,但此时孤身一人,被逼发了潜力,终于展露出三级上的一流高手风范,连刺带削,拳打脚踢,手下无一合之敌,数十名高手全力抢攻,依然被她破开重围,杀了出去。   外围的将领见势不妙,马上高声传令,机括声连绵不断,霎时间弩箭如雨,疾射向屋顶上的星儿。   在这生死关头,星儿凝神静气,臻入到一种奇妙的境界。   刹那间,漫天利箭的速度仿佛缓了下来,周围一举一动尽落入心中。咦?这就是哥哥提起过的,天人合一?   在广陵期间,秦阳一直都对星儿的武艺进行悉心指导,特别是在天人合一这种类似于金手指般的境界,秦阳更是丝毫不藏私,尽数将心得教给妹妹。   此时在危急在星儿终于领会到这等绝妙的境界,不由得大喜,护身剑芒掠起,每剑都确准地迎上利箭,片刻之间,近百枝弩箭尽数被她击落。   但被这么一阻,又有十余名高手已跃上屋顶,再次将她围了起来。   星儿微一分神,已失去了天人合一的境界,她真气十去七八,不敢再作停留,娇咤一声,疾扑向前,敌人以为她要突围,三刀两剑同时拦了过来,谁知星儿脚步神奇一转,身形已从前冲化为向左侧冲,正是咏春门的斜角步法。   左侧的两名敌人正要抢身去拦星儿,哪想到她忽然就出现在面前,措不及防之下,被星儿连环两脚踹中。   这两脚星儿已用尽了全力,威力何等惊人。   只听得“嘭!嘭!”两声闷响,两条人影飞到了半空,胸骨尽碎,狂喷鲜血。   余下高手无不心中一凛,不敢过分逼近,他们以为星儿要从左侧突围,又有数名高手跃了上屋顶,堵住左侧漏。   谁知星儿身影不进反退,双脚寸劲一发,“哗啦!”屋顶上的瓦片顿时粉碎,她整个人刷地消失不见,竟是坠入了屋内。   这一下大大出乎众人意料,数十名高手反应过来,立即从屋顶和小巷的木门破门冲入屋外,但见屋内空空如也,窗户已破碎,哪有星儿的影子在?   将领一声令下:“追!不给让她跑了!”所有敌人全速从窗户追了出去。   片刻之后,屋顶的横梁之上,一条娇小的身影如落叶般轻盈飘下,正是星儿。她落到屋内时一脚踹破窗户,随即施展轻功,倒吸在横梁上,待得从屋顶跳下的敌人落到屋内,才悄无声息地爬上横梁。   满屋内外近百名敌人哪想到她竟如此大胆就留在他们头顶,全被她误导从窗口跃出,向外面追了过去。   星儿暗叫侥幸,马上从门口掠出,隐入小巷之中。   刚才一场激战,再次耗去她大部分真气。她不像赵昂那般熟知纪霜霜在城中的各种暗道可以随时避开追兵,此时她只勉强撑着疲惫的身体,奋力逃生。   夜色迷茫,处处是喧闹的人马叫喊声和火把声,也不知淮南王派了多少兵马来追捕她。   而远处,二王联军已开始了全力攻城。   只要她再坚持多一段时间,撑过这段被追捕的关键时段,明天淮南王就会熬不住二王联军的压力,集中人马守城,到时她的处境就会大大改善。   她左躲右避,来到一处大院落附近。凝神细听之下,里面比较安静,似乎是官宦人家的府第。   越危险之处越是安全,听得周围又有大批兵马逼近,星儿当机立断,深吸一口气,勉强运起真气,凌空跃起,跃过两三丈高的院墙,飞入院落之内,马上藏身在一处假山之后。   这个院落极大,假山流水小桥庭台处处,奇花异木随处可见,可见这座府第何等奢华,丝毫不比星儿生活了两三个月的郡主府逊色,看得星儿暗暗咂舌。   难道这里是什么重要大臣的府第?   院子里也有些家丁在巡逻,但都只是普通人,并不算高手,星儿自然不将这些人放在眼里,但院子里可藏身之处不多,极易被人发现。她窥见远处一座绣楼依然亮着灯光,当下提气急奔,闪入楼内。一楼没人,灯光是在二楼。从声息判断,上面有两名年轻女子。   星儿悄然躲在楼梯下,一般暗运丹功心法调息养气,一边细听楼上动静。只要上面没高手,她可以安心藏在这里,必要时还可以擒下这两名官家女子为人质。   只听到楼上一个女子幽幽叹了口气,问道:“小梅,你说他去抗金了,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声音如珠玉般清脆动听,闻声可知这个姑娘必定是个美人儿。   听得那个叫小梅的少女答道:“小姐,高统领武功高强,不会出事的,你别担心。你这套衣服做好了,他说不定就回来了。”   高统领?抗金?星儿一怔,难道在说高宠?不会这么巧吧?   又听那小姐忧心道:“可是他都去了大半个月,连书信也没寄封回来……”   小梅犹豫了一下,忽然压低声音道:“小姐,我听到一件事儿,偷偷告诉你,你可别和其他人说……”   小姐也紧张起来,低声问:“什么事?”   “我也是无意中听府上的家将说起的……北路元帅夏之章似乎想造反,他调了高统领过去就是为了增加造反成功的筹码。”   小姐“啊”地惊呼出来,她紧张道:“那……那他会不会跟着造反?”   小梅嚅嚅道:“我……我也不知道,高统领是老爷的女婿,又是小姐未来的夫君,大概不会跟着当反贼吧?”   听到这里,星儿已明白过来了,楼上的小姐是高宠已订婚的未婚妻黄惜文,她现在藏身的,恰恰是首辅黄延和的府第!   对于这黄惜文,星儿只在较武场上见过一面,并不相熟,当碍于高宠的面子,倒不好擒她为人质。   正犹豫间,外面嘈杂之声愈来愈响,似乎有兵士拍门盘问,但片刻之后,嘈杂之声便已远去。   看来这黄延和的面子够大,追兵居然连搜都不搜便轻易放过了这处大院落。星儿松了口气,起码可以暂保无恙了。   外面天色昏暗,估计差不多是戌时、亥时。   不知孟小绮和志哥他们是否平安逃出广陵了?展昭他们有没有危险?   而哥哥,这时又在做着什么?      第二百六十四章 又被占便宜了      太阳早早升起,和煦的阳光开始洒落大地,听得外面的秦家军兵士已开始起床晨训,秦阳揉揉眼睛掀被坐了起来,紧紧抱住他睡觉的夕岚也被吵醒了。秦阳见她睡眼惺忪,似乎还没睡够,便摸摸她的秀发道:“如果还累的话就再睡会吧。”   夕岚迷迷糊糊地摇摇头,撒娇道:“阳阳,我饿了。我要你喂我吃粥……”昨天傍晚她在秦阳回中军帐后吃了点干粮就又睡着了。   “好好。”秦阳疼爱地捏捏她的脸蛋,匆匆起床换好衣服,又帮夕岚穿上衣裙,梳理长长的秀发。   夕岚半梦半醒,如洋娃娃般任由秦阳帮她换衣裙、整理仪容。   夕岚每天早上起床总会迷迷糊糊好一段时间,分不清东南西北,似乎有点低血压症状。秦阳已习惯像照顾小公主般服侍她的起居饮食。这几天她受伤又割腕流血给余化龙等人治伤,今天起床后的迷糊症状好像更严重了。   见小萝莉又迷迷糊糊地趴回床上,秦阳细心地帮她盖好棉被,自己则走出中军帐,打算去端水来给她洗漱。   刚一掀开门帘,意外地看到莘瑶琴的身影。   莘瑶琴似乎也是刚刚睡醒,身上穿着的是一套秦阳给夕岚改制的缀花百褶连衣裙,颇有几分现代与古代混搭的风格,脚上套着夕岚的另一双粉红低统小皮靴,合适得体的漂亮衣裙配上她白玉般精巧的脸蛋、大大的暗红色眼眸、自然披在肩上的柔顺长发,在晨曦的阳光照耀下。恍如日漫里走出来的美少女,说不出的娇俏可爱。   连秦阳这样身边从不缺美少女的人都看得恍了恍神。   秦阳回过神来,不由自主停下了脚步。昨晚的事还历历在目,他一时还没想好是打招呼呢,还是装作看不见较好。   莘瑶琴早上起床也想打水来洗漱,她一个区区民女自然没人给她送上清水毛巾,倒是守在小帐篷外的兵士见秦阳待这小美女不错,便从旁边放杂物的帐篷里拿出一个备用木盆给她,让她自己去河边打水。   莘瑶琴本来想直接在河边洗漱就算了。却发现河边到处是打水的兵士,兵士们见这么一个娇俏动人的小美女忽然出现,愕然之下都情不自禁地盯着她看。   莘瑶琴被盯得浑身不自在。哪里敢再在河边呆下去,匆忙打了些水,便捧起盛着清水的大木盆快步走回自己的小帐篷,谁知刚走过中军帐。冷不防见到心中最大的坏蛋出现在眼前。吓了一惊,连忙要往后退开。但她手里捧着一个壮年兵士用的木盆已颇为吃力,这下动作过大,脚步一个踉跄就要摔倒。   秦阳何等身手,身形一晃已出现在她身边,一手托住她纤腰,一手捏住木盆边缘,盛了不少水的木盆稳如泰山。波澜不起。   莘瑶琴惊魂甫定,这才发现被秦阳托住了自己腰部。娇躯猛然一颤,脸蛋儿刷地吓得煞白。她潜意识地伸出小手要去推开秦阳,但秦阳马步稳如磐石,余化龙这样的一流高手都未必推得动,何况是这个柔弱的小姑娘。   她一推推不动秦阳,反被他的护体真气震得差点跌倒。   秦阳又好气又好笑,一手搂住她,低声道:“别闹。”   莘瑶琴吓得全身一震,不敢反抗,别看她昨晚仗着一股怒气踩了这坏蛋三脚,现在清醒过来却再也鼓不起勇气。此时前有木盆,后有坏蛋,被秦阳搂住,进退不得,她顿时手足无措,脸蛋儿也由白转红,羞愤交加,低着头一言不发,只能暗地里咬牙切齿。   又被这坏蛋占便宜了!怎么一早就这么倒霉!莘瑶琴郁闷得都要哭了。   秦阳搂住小姑娘的纤腰纯粹是防她摔倒而已,他比莘瑶琴高了整整一个半头,此时微微低头,莘瑶琴乌黑柔顺的秀发便出现在眼前,在秀发之间还可以隐约见到她雪白的粉颈,若隐若现之间反倒更为诱人。   爽朗的晨风吹过,将少女身上淡淡的清香送了过来。   秦阳心中微微一荡。随即发现这时两人的姿势说有多**就有多**,赶紧松手退开。   莘瑶琴跺跺脚,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转身就要跑开。   “小妹妹,你的水……”   小姑娘充耳不闻,只顾低着头往小帐蓬跑。   唉,好像彻底被她讨厌了。明明自己只是好心想防止她摔倒……秦阳心里那个冤啊。   他捧着水盆,又从中军帐里拿了条干净的毛巾,送到小帐篷门口,尽量用温和的语气道:“水和毛巾我就放在这里了,你一会自己来拿。”   缩在小帐蓬里的莘瑶琴听得他温和的声音,微微一怔,自己这样对他,他居然还会将水端过来?还拿了毛巾?难道他心地真的不坏?不行,莘瑶琴你不能被他骗了,他是在装好人,想让你放松警觉,心甘情愿地被他玩弄而已!一定是这样,从昨晚起就不停地装好人,这个伪君子,大坏蛋!   想到这里,莘瑶琴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好啊,你要装好人,我看你怎么装下去!她猛然掀开门帘冲了出去,气势汹汹地夺过秦阳手里的木盆,哼了一声,又用力地踩了他一脚,这才钻回帐篷里。   秦阳哭笑不得,这小丫头,踩我踩上瘾了么?   见旁边的兵士一脸古怪的笑意望着自己,秦阳轻咳一声,朝他使了眼色,示意:“你该明白的吧,不许说出去!”   守门的兵士叫许乾,是黄州城知府许翰的侄儿,也是志愿加入秦家军的新兵,此时见统领大人亲自给这小美人儿端水已误解了几分,又见他居然甘心被踩,更是心里“一片雪亮”,许乾立即肃然敬礼,意思是:“放心,我一定会帮统领大人追到这个姑娘的!”   秦阳哪想到他会错意,便点点头,也从杂物帐篷里拿出木盆去河边打水了。他虽然贵为一军之首,但平时生活用度、饮食什么的都尽量保持与普通兵士一致,避免让兵士们对他产生高高在上的距离感。可以说他这方面确确实实做得非常好,所以上至将领下至兵士都对他极是亲切爱戴。   余化龙身体的伤势在秦阳的真气治疗下已痊愈,但连日来的疲惫却不容易消除,昨晚睡得很沉,直到刚才听到营帐外有些动静才被惊醒过来。他掀帘走了出来,见秦阳拿着木盆走远了,便问道:“那民女呢?”   许乾敬礼后答道:“还在这里。”指了指小帐篷。   “看紧点,没事别让她乱跑,特别是注意别让她接近统领大人。”   “是!”许乾嘴里这样答着,心里却嘀咕道:“万一统领大人要接近她怎么办?”   ……   服侍完夕岚洗漱、吃过早饭,秦阳想起昨晚疗伤的事,便问道:“夕岚,昨晚我抱着你一起练功,发生了一些奇异的事。”他将自己突破到四级上境界、真气的疗伤效果大大提升的事说了遍。   夕岚这时已清醒过来,用最舒服的姿势坐在他大腿上,晃着小脚悠悠解释道:“我的血能疗伤治病是因为我血中的灵气远远比这世上的灵气要浓郁得多。灵气是一切生物生存的根本。你体内有我的灵气,而且你本来就与我有特殊的关联,昨晚一起练功,你与我的真气彻底融合后便与我的真气无异,自然就能引发出体内的灵气,疗伤效果挺升也是正常的。”   秦阳讶然道:“那你的真气也有这样的效果?如果是这样的话以后就不要再用你的血了。”   夕岚摇摇头:“我的真气不行。我的血会不断吸收真气里的灵气,所以真气里没灵气。”   “那我真气里的灵气会不会越用越少?”万一用完了,这疗伤效果岂不是就没了?   “不会,你现在一直都有修炼‘吞食天地灵气’的无上心法,而且有我在身边,你随时都会从我身体里补充到灵气。”   难怪感觉与夕岚在一起,自己练功进展极是迅速,原来不是错觉。秦阳又担心问道:“那你的灵气会不会被我吸干?”   夕岚知他担心自己,笑嘻嘻地眯起大眼睛,粘着他道:“不会,只要我和你在一起,就会不断地借助我们之间的特殊关联补充到足够的灵气。几个月前我能从濒死中恢复过来,也是因为你在那段日子里天天陪着我说话儿。”   原来如此,秦阳这才明白为什么夕岚会慢慢康复并恢复人形。想起那段陪着小白狐聊天的日子,秦阳心里一片温馨,搂住夕岚道:“看来我怕你寂寞,天天找你说话儿是对的。”   夕岚显然也想到那段日子,她把脸蛋贴到秦阳胸膛前,撒娇道:“嗯,人家最怕寂寞,所以小弟弟不许离开我。”   “好好。”秦阳抱紧她,忽然想到夕岚刚才提起的“特殊关联”了,不禁又问道:“特殊关联是指什么?”   这次夕岚没再回答,只是深情地凝视着他道:“现在只能先告诉你这些,以后我再慢慢告诉你,先不要再问了,好么?”   秦阳隐约察觉到话题慢慢深入到夕岚和自己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根本”了,但夕岚不愿细说,他便不再问。   他深信夕岚一定不会害他,不说出来自然是为了他好,何必追问下去?      第二百六十五章 岳云的诞生      秦阳拉起夕岚柔若无骨的小手道:“嗯。那下次再说,我一会带你见见我义兄好不好?”   昨晚夕岚睡得太早,一直没机会引荐她与岳飞认识。   夕岚眼波流转,笑嘻嘻地问:“这算不算是媳妇儿见长辈?”   秦阳想到她生死相随,心中情动,吻了吻小萝莉的脸蛋,诚挚道:“当然算,一会便把你当成我的未婚妻介绍给我义兄。”   两人手拉手正要出门,刚好岳飞来找秦阳。秦阳便带着岳飞边散步边聊天。   岳飞早已留意到两人神态亲密,他眯着眼睛打量夕岚一会,微笑问道:“小兄弟,她就是你提及过的小白狐?”   昨晚两人独处时,秦阳在说往事时顺便把夕岚的身份与故事都告诉了岳飞,岳飞对她极是赞赏。   秦阳将小萝莉推到身前,点头道:“对,她叫秦夕岚,目前算是我的未婚妻。”   夕岚听秦阳果然公开了与她的关系,心里甜蜜,便答道:“你是阳阳的义兄?那我应该叫你……”   秦阳怕她叫出什么“飞飞”的昵称就让义兄难堪了,连忙道:“夕岚,这是我大哥,你也跟着叫大哥便可。”   夕岚猜到秦阳心思,暗暗偷笑:“你以为人人都有资格被我叫叠音名字?除了你和我‘认可’的姑娘外,你听我什么时候叫过?”她自然不解释,装出一脸乖巧的样子甜甜叫道:“大哥你好!我是阳阳的第一号夫人!像是月月、星星、绮绮和蕾蕾之类的都排在我后面!”   秦阳听她又再次申明排名问题,心里好笑。却没出声纠正。断桥一役后,他比以往更宠溺夕岚,只要她高兴。以后真让她当第一号妻子也未尝不可。   岳飞也摸不着头脑,月月、星星、绮绮和蕾蕾又是谁?听起来似乎是义弟相好的姑娘们……昨晚秦阳没来得及说起两个妹妹与小绮的事,岳飞光听夕岚的叠音称谓自然不清楚在说谁。   他也没细问,呵呵一笑,拍拍秦阳的肩膀:“小兄弟好样的,这个弟妹很好,我很满意。就是年纪小了点。”说着捉狭地朝秦阳挤挤眼。   秦阳脸皮虽厚,此时也不禁微微发红,就夕岚目前十岁左右的年纪外貌。称她为自己的未婚妻实在有点勉强,不了解情况的人肯定会当自己是有特殊癖好的萝莉控。他干笑道:“夕岚的情况比较特殊,大哥你是知道的。半年后她就会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和我现在差不多年纪。”   岳飞见他尴尬。微微一笑后也不多说。忽然说了句:“我的孩子快要出生了。”   秦阳又惊又喜:“大哥你成亲了?”旋即想到义兄今年都二十五岁了,成亲也是自然而然的事。   岳飞点点头,目光落在遥远的北方,神色微黯:“在平阳城时成亲了,可惜一直未能带回家给母亲看看。”   秦阳知他至孝,又想到那晚看到姚老夫人手握佛珠跪在香案前,低声地为他和义兄、月儿祷告的情景,胸中一股热流涌起。忍不住握住义兄的手臂道:“大哥,此处离太阳城不远。要不这次顺道回去看看伯母?她……她平时极是思念你。”   岳飞眼眶也微微湿润了,点点头道:“啊……只是久未归家,竟有点近乡情更怯的感觉。”   近乡情更怯么……秦阳忽然想起自己原来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父母亲人,来到这世界已经七八年了,原本亲人们的相貌也有点模糊,若此时让自己重新回去,又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他心里苦笑一下,知道这个梦想比自己一统天下还要遥远不靠谱。再说现在自己早已与这个新宋世界的无数人和事结下了深情,怎么可能丢下两个妹妹、夕岚和小绮等人回去呢?   感觉夕岚用力地握住自己的手,秦阳低下头,小萝莉正温柔地凝视着他,仿佛看透了他所有的烦恼与愁思,又像在诉说着:别担心,有我在呢。   秦阳紧紧反握住她的小手,对岳飞道:“如果路途遥远不方便带大嫂回去,大哥可以找人画张画像寄给伯母看看。”   岳飞惊喜道:“对,我反倒忽略了这个办法。”他又感激地拍拍秦阳手臂:“对了,小兄弟,你一直帮我照顾母亲,我还没感谢你呢。”   “大哥,你的母亲便是我母亲,而且我父母俱亡,早把伯母当成了生母一样看待。”   岳飞没再多说,两人并肩而立,但血性男儿间的兄弟情谊却沉积在心中,丝毫未因岁月的流逝而失色。   岳飞想了想,又道:“小兄弟,我的孩子快要出生了,你学识过人,不如帮侄子或侄女起个名字?”   “这是大哥的第一个孩子?”   岳飞点点头,眼中射出即将为人父的柔情:“嗯,第一个孩儿。”   秦阳心念一动,想起史书上岳飞的大儿子岳云,便道:“看来会是个儿子。虎父无犬子,大哥的孩子未来定会一飞冲天,直上云霄,如大哥般顶天立地,不如就叫岳云吧?”   岳飞惊讶地转头望着他:“岳云这名字的确不错,就这样决定了。只是小兄弟你怎知会是儿子?”   秦阳神秘地眨眨眼:“如果不出意外应该是儿子。大哥的儿子,以后也是名扬天下的猛将英雄啊。我能不能先预定为我帐前大将军?”   岳飞不知他说的是大实话,轻捶他一下,笑骂道:“久未相见,你这小子的马屁功夫倒进步不少,不知武功是否也有进步?论内力我不及你,但论枪法我有信心不输于你的双刀。”   秦阳心中豪气顿生,他哈哈一笑:“大哥。有没有兴趣玩上两手?”   岳飞的兴致也上来了:“好,听闻你已成为了淮南第一高手,我倒要看看这第一高手到底是什么样的水平!”   一听说岳飞将军要与秦统领比试。岳家军与秦家军都炸锅了,征得岳飞和秦阳同意后,除了站岗放哨的兵士外,数万两军将士纷纷涌到中军帐前的练兵场,连后营那边刚刚早起的百姓们都闻风赶来观看。   两大名将的比武较技啊!机会何其难得!百姓兵士们兴高采烈地讨论着,可容纳五六万人演练阵法的的练兵场被挤了个水泄不通。   秦阳和岳飞相视苦笑,本来两人只是想着顺便通过这次比试来提震一下士气。哪想到会变成这么夸张的场面。   秦家军这边,夕岚、余化龙、林希、马智、王禀、耿南仲都占了第一排最佳位置,除了夕岚外。人人都现出既期待又担忧的神色。   夕岚知道秦阳的实力,稳胜岳飞不是难事,自然没半点担心。余化龙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如果秦阳能胜了岳飞。必定会名气更盛。但秦阳和岳飞都是第四级绝顶高手,武功早已超出他这三级上一流高手的水平,他看不透两人的胜负,心里不断盘算着有没有些小手段能提高统领大人的胜率。   “我是军师的亲卫,有要事,麻烦让让,借借道。”斜对面的人群里,许乾正引着一脸郁闷的莘瑶琴努力挤到第一排的最佳位置。余化龙的两名亲卫已在前晚的金兵偷袭中牺牲了。许乾很幸运地成为了他新的亲卫之一。余化龙身为军师,地位仅次于秦阳。许乾的地位自然也水涨船高,这时见他领着个小美女挤了过来,秦家军兵士虽微觉奇怪,也都勉强让出通道,方便他和莘瑶琴挤进去。   此前许乾一听闻统领大人要和岳飞将军比武,立时认为这是完成任务的好机会,可以让帐篷里的小姑娘见识到统领大人英武无双的一面,便不断地劝说莘瑶琴过去看看。   莘瑶琴听到是那坏蛋要比武,根本不想去看,心里哼了声,最好这大坏蛋被人狠狠教训下!但许乾曾友好地替她拿了洗漱用的木盘,她不敢不给这高大的兵士几分面子,在许乾的反复劝说下,也只好出了小帐篷,跟在他身后走向练兵场。   许乾原本就在中军帐旁站岗,离这练兵场最近,可他花了不少时间劝诱莘瑶琴,结果赶到时只抢到第四五排的位置,他身材高大倒不虞看不到,但他带来的最关键人物莘瑶琴却个头不高,挤在人群里哪能看到统领大人的英姿,为了完成统领大人交托下来的协助泡妞任务,许乾只好冒险打出余化龙亲卫的身份,还好秦家军们彼此关系良好,也不以为意,否则这事传到余化龙耳边,许乾多半会被撤去亲卫一职。   很快,这个日漫美少女般的小美女便站到了第一排,她相貌出众,又是站在第一排,无数目光齐刷刷落在她身上。   很多兵士开始小声地议论起来,一般来说能挤到第一排的多半是有关系或地位较高的人员,夕岚是秦阳的贴身亲卫兼小恋人,地位超然,站第一排理所当然,可这小姑娘又是谁?似乎有实力和夕岚争夺军中第一美人儿的称号?   “咦,大家有没有注意到,小美女身上穿的那套百褶连衣裙,似乎是以前夕岚亲卫穿过的?”   “哦哦,这么说来我也有印象了。”   “难道她也是统领大人的……”   “我早上打水时有见过她,还在中军帐前和统领大人搂在一起。”   “对对,我昨晚巡营时也见到她和统领大人一起走着。”   “哇,难道夕岚亲卫这么快就有对手了?”   ps: 努力提高写作速度中,再过一段时间就可以争取周末和节假日三更了。厚颜向各位求推荐票,求收藏,求订阅,现在每天认真码出六千多字不容易,全是干货无水份。可近来推荐票涨得比以前还要慢,请各位兄弟朋友们多多支持,有票票的每天投投,不花钱的,你们的点滴支持都是对作者的最大的鼓励。另外还差十个收藏就破千了,请各位喜欢本书的兄弟朋友们多向同学好友推荐下。万分感谢!      第二百六十六章 秦阳对岳飞      兵士们八卦之魂轰轰燃烧起来,加上场上的比试还没开始,众人都不由自主地把注意力集中到统领大人的新绯闻女友身上。   莘瑶琴的事秦家军中知道的人不多,更别说岳家军了,众人越是好奇就越盯着莘瑶琴看,更有不少人悄悄地将她和对面的超级萌萝莉夕岚作比较。论相貌的完美度和萌度,似乎是夕岚稍胜一筹,可这小美女也不逊色多少,特别是充满个性的服饰配上她大眼圆脸、满脸羞涩,与活泼开朗的夕岚形成鲜明对比,别一番动人魅力。   “嗯……果然我还是坚决支持夕岚亲卫。从她刚来我就喜欢她了,一定要支持到底!”   “这可爱的小美女也不错啊……叫什么名字来着?”   “不清楚诶。我两边都支持!”   于是秦家军兵士中原本一枝独秀的夕岚派,开始有不少转投到莘瑶琴派里去了,有部分变成了两派都支持,更多的人还是坚定地站在夕岚小萝莉的旗帜下。   莘瑶琴被众人盯得脸红耳赤,周围的议论纷纷更让她浑身不自在。她拼命想退到后面,但后面全挤了人,连许乾都被挤回到二三排的位置去了,她一个小姑娘哪里能退回去,只好尴尬地站在原地,目光落在场中的秦阳身上,却是充满了羞愤之意。   都是这大坏蛋害的!要不是他无缘无故比什么武,我哪用得着被人这样盯着看个不停!   余化龙也留意到莘瑶琴的出现,皱了皱眉。但以为她只是爱看热闹,也懒得理她。   夕岚也早发现莘瑶琴穿着自己的服饰,她自然认识这个鬼眼赤瞳的少女。饶有深意地打量了她数眼,嘴角儿便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意。她最擅看气运,不难看出这小美女与阳阳之间有着姻缘红线。   场上的秦阳倒没留意,他微一凝神,便清晰地“看到”义兄的实力已稳稳站到了四级下的绝顶高手境界,较之生平劲敌高宠也不遑多让。   对于这看透对方实力的能力,秦阳思考了半晚。慢慢已开始把握到其中的诀窍,并将它命名为“火眼”,即金睛火眼之意。   “火眼”能力与天人合一至境下的“天眼”能力不同。“天眼”是把握全局,提升他五官感应敏锐度和神经反应速度,必须在天人合一的状态下才能使出来。“火眼”则不一样,只要他稍有“想了解对方实力”的念头。就可以不自觉地使用出来。速度之快堪称意发并行。   以前他也可以大致判断出对方的实力,但这要看到对方释放的气息、出手的动作等等才能判断出来,现在就算对方没运气没施展武功甚至假装不会武功,他也可以轻易凭借“火眼”看透对方的真实实力、是否对自己抱有恶意敌意。   就像现在他根本不用看场边第一排的余化龙和林希,神识一放,“火眼”便清晰看到余化龙目前是三级上的实力,离四级下的境界大概还有三分一距离,旁边的林希也是三级上实力。却是刚刚勉强站在三级上的境界,较之余化龙差了两筹。   在这“火眼”之下。什么内奸细作、别有用心隐藏实力的高手都一览无遗,简直逆天到爆。   夕岚应该也没这“火眼”能力,难道这能力是自己体内的灵狐灵气、巨蟒之血、混合丹功大成与天人合一等等各种要素才产生的?   “小兄弟,准备好了?”岳飞已从亲卫手里接过一杆丈八长的蘸金枪,分步沉腰,长枪一抖,气势过人。这杆长枪枪头镀了一层黄金色,枪杆却是银色,枪尖呈尖菱状,特别细长,与寻常银枪差异颇大,一向就非是凡物。   秦阳不敢轻敌,双手一震,“锵!”绑在小腰两边的断章双刀如有生命般轻盈弹跳出鞘,跃入他手中。   双方兵士见大战在即,齐声鼓掌喝采,为这场比试掀起了热烈的气氛。   岳飞打量着秦阳手中红蓝双刀,讶然道:“你这双刀倒非凡品,我原来还担心你在兵器上吃亏,看来倒是过虑了。”   秦阳双刀一挺,摆出咏春问路刀势,脚下二字钳羊马,扬扬眉笑道:“我这对双刀是铸造大师郤先生所制,削铁如泥、吹毛断发,名为‘断章’,断章者,取义也,使此双刀,必当取义,以义为先。”   岳飞大感有趣,观察了断章双刀一会,挺了挺手中长枪,大笑道:“好刀!我手里的也同样是郤先生所制的天下罕见的神枪,平阳王亲自出面寻得郤先生帮我锻制,名为‘沥泉’,长达丈八,重六十八斤,是枪也是矛,韧而不柔,刚而不硬,最是适合我的枪法。大家都是郤先生所制的兵器,谁也不吃亏,来来来,让我杀你个片甲不留!”   说罢他全身气势凛然一变,双眼神光如电,手腕轻抖之下,枪尖幻化为无数寒芒,招未发,但一股无坚不摧的凛烈枪气已骤然向着秦阳涌了过来。   秦阳暗叫厉害,义兄武功果真丝毫不在高宠之下,较之金国元帅元颜斜更是胜了不止两筹。   “大哥,以前你武艺远胜于我,但我早已吴下阿蒙,今日鹿死谁手尤未可知。”秦阳知义兄是要激起自己战意,当下也不客气,迅速凝神聚气,臻入到天人合一至境,“天眼”张开,周围数十丈风吹草动尽在掌握中,他护身左刀向前斜伸,双刀红蓝光芒大盛,无边刀气如浪如潮,火红色的赤炎刀气与冰蓝色的寒冰刀气螺旋双缠,硬生生地与枪气撞在一起。   “嘭!”气劲相交,余劲向着四面八方扩散。   两人离场边有十余丈,但前排观战的将士无不感到这股强大澎湃的气势,忙运功护身,在场不乏像余化龙、林希等高手,无不暗暗惊讶,秦阳武功之高他们心里有数,却没想到岳飞也强横如此,光是气势已如此吓人,看来胜负难料。   可怜莘瑶琴一个柔弱的小姑娘,“哎哟”一声,被这气势吹得衣裙乱摆,长发飞扬,娇小的身躯更是摇摇欲倒。她又惊又怕,暗暗骂道:“你这坏蛋比武便比武了,不知用什么骗人的把戏弄出这么大的气势,想吓唬人么?”   秦阳在“天眼”之下轻易就发现莘瑶琴,暗暗皱眉,这个不懂武功的小姑娘挤到前排来干什么?他哪想到是许乾为了让莘瑶琴看到他的“英姿”才费尽力气安排了这个位置。   见这小美女被两人气势吹得极是狼狈,秦阳暗叹口气,美女就是吃香,他心肠一软,脚步下踏着咏春步法,眨眼前已移到莘瑶琴的方向上,替她挡下所有的气劲。   莘瑶琴感觉那股沉重的压力骤然一松,喘过气来,却惊讶地发现那坏蛋居然挡在自己前面。   咦?他刚才不是在这个位置的呀?难道是他特意来帮我的?不对不对,他怎么会注意到我呢,明显是他随意走位,刚好走到我前面而已。   她目光落在秦阳背上,却暗地里为岳飞加油。岳飞成名多年,她倒是曾在以前听爹娘提起过,似乎是个大英雄,哼哼,大英雄快快教训一下这大坏蛋!   莘瑶琴捏紧小拳头为岳飞鼓劲。   也不知是不是岳飞听到了她的心声,岳飞仰天长笑:“好刀气,小兄弟,我先进招了!”倏然跨步前冲,沥泉枪枪尖幻化为点点星芒,顺着这前冲的势头疾刺秦阳胸膛。   两人明明相距有四五丈,但他两三个跨步之间,枪尖竟已抵达秦阳胸前,快得惊人。   枪尖颤抖不断,寒芒万千,根本无法判断出攻向哪个胸前要害,加上枪劲如刃,枪风“哧哧”作响,气势无比骇人。   岳家枪法中的长河落日!   众人齐声惊呼。   秦阳身在其中更是深知厉害,他原本以为自己熟知岳家枪法变化,抵敌不难,没想到岳家枪法在岳飞手中使出来又是另一番境界,枪尖明是刺他胸膛,但轻抖之间已罩住他全身要害,无论左退右避还是后跃都难逃枪尖的追踪,连“天眼”都难以准确判断出最真实的枪势。   “好枪法!”   秦阳轻喝一声,不退不避,心如明镜般演算出枪尖去势,左手蓝刀凌空一挥。   他这刀挥得极是潇洒,丝毫看不出是被枪尖所逼,但偏偏刀势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劈的竟是空气。   就在众人大惑不解之际,岳飞的沥泉枪却如配合好般,恰恰出现在蓝刀的去势之上,给众人一种奇妙至极的感觉。   “哐!”刀枪双交,发出清冽交鸣之音,声震全场。   变幻不定的枪势瞬间瓦解。   两人同时退开,恢复四五丈距离。秦阳依然挡在莘瑶琴的方向上,双刀微分,挺立如山。   喝彩声顿时四起。不过一招之间,余化龙等一流高手无不看得心摇神动,赞叹不已。   岳飞双眼精光闪动道:“好小子,你刚才那刀居然能预测到我的枪势?天下间能这么轻易破我枪势的,你是第一个!这是什么招式?”   秦阳微微一笑:“是我自创的‘断章七式’中的弈刀诀。”      第二百六十七章 倒霉的莘瑶琴      “弈刀诀……”岳飞最嗜武学,喃喃重复几次,眼中愈发射出浓厚的兴趣:“的确有几分围棋搏弈的味道。七式……来来,都让我试试!看我全破掉!”他与秦阳情谊深厚,说话自然无需客气,这时为了激发双方战意更是毫不客气。   秦阳也是同感,干脆叫嚣道:“大哥,我断章七式一招比一招厉害,你真要尝试,我怕你连一刀都挡不了哦?”   岳飞战意全面燃起,豪情万丈道:“来来,谁怕谁!你口气越大我越要试下!”   “好!”秦阳深吸一口气,身形微微弓起,丹功全速流转,膨湃的真气在胸前一分为二,化为赤炎真气与寒冰真气分别注入左右两手的断章双刀之中。   刹那间,断章双刀爆发出耀眼光芒,凶悍霸道的刀气如雾般弥漫全场,周围的沙土如被无形狂风吹过,哗啦啦地从他脚边向外刮开,凛为奇观。   所有人都倒抽了口凉气。光是这股气势已够骇人,最骇人的是秦阳的气势还在不断攀升,丝毫没止歇的迹象。   “霸刀诀……”余化龙喃喃低语,眼中闪过一道喜色。论武功他不及秦阳和岳飞,目光却极是锐利。他已看出秦阳占据了明显优势,根本就不需要他耍什么小聪明相助。岳飞枪法再精奇变化再奥妙又怎样,遇到霸道无双的霸刀诀,硬拼之下必定败退,秦阳此时刀势蓄而不发,为的就是引岳飞出手。岳飞一动再难变招时,就是霸刀诀轰出之时。哪怕看透这点,岳飞也必须出手。否则秦阳的气势越蓄越强大,他必败无疑。   “一招搞定岳大将军么?统领大人还真不给义兄面子……嘿嘿……”余化龙嘴角再次泛起一抹阴险与赞叹的笑意。   岳飞显然也察觉到这招的可怕,他眯起双眼,精光内敛,全身的气势却跟着暴涨,沥泉枪原本还在微微颤抖的枪尖陡然静止,这种由动到静的剧烈变化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奇妙触动。   就在众人微微一呆的瞬间。岳飞整个人如利箭般弹射而出,枪尖笔直刺向秦阳的双刀。   丈八长的沥泉枪没任何颤动,没任何花招。没任何变化,没任何风声。   仿佛岳飞一伸手,沥泉枪已刺到秦阳的双刀前面。   岳家枪法里的绝招,大漠孤烟!   这招秦阳也烂熟于胸。但万万没想到这招在岳飞手中会变得如此可怕。   快!实在太快了!这一枪远不及上一枪那么变幻莫测。气势逼人,但光一个“快”字便已冠绝天下。   秦阳还以为高宠的枪法之快已是天下之最,今日见到岳飞这如天外飞仙般的一枪,才发现高宠顶多能算是第二快!   秦阳原本确是想诱岳飞出招,他现在功力远胜岳飞,“霸刀诀”只需要五成功力便可震退岳飞,所以“霸刀诀”早已蓄势待发,打算将岳飞一刀劈飞。   但没想到这一枪来得如此快。简直堪比他的“迅刀诀”,最让他惊讶的是岳飞的枪势。一枪之下竟封住了他“霸刀诀”的去迹,硬是令他的“霸刀诀”发不出去,若其他人遇到这一招,除了弃刀后退外别无他法,但秦阳不一样,他还有“败刀诀”!   “天眼”之下,秦阳抽刀斜退,身形左右微晃,以毫厘之差闪过岳飞神来之枪,身体奇怪地一扭,骤改为前扑,原本两人相距近两丈,枪长刀短岳飞占尽优势,但就这么神奇的一扭,秦阳竟已闪进岳飞身前,双刀由下而上,从一个无法防御的角度斜削而上,直削岳飞左腕。   以退为进,反败为胜,正是“败刀诀”!   眼看岳飞就要落败,谁知在这瞬间,岳飞身形一退,手中的沥泉枪忽然弹起,原本笔直如铁的沥泉枪爆发出如竹杆般的韧劲,弹劲如巨浪般击在秦阳的双刀之上。   “哐!”又是一声清冽明亮的相撞声。   沥泉枪的韧性配合岳家枪法中的“弹抖”二劲,威力惊人,竟将秦阳震得倒飞出去。   秦阳本来只使了三成功力,当下也不硬挡,借势如轻烟般飘开,凌空跃起。   这一番交锋奇变倏生,众人看得目瞪口呆,连喝彩都忘了。此时见双方分开,正要松口气,谁知岳飞已再度抢攻。   “好!小兄弟再接我一枪!”岳飞已借着沥泉枪弹抖的惯性,微往右边移动半步,旋腰回拖再反手刺出,沥泉枪再度化为一道金芒,如闪电般直追半空中的秦阳身影。   这一招反击,时间把握之巧妙,角度之精确,动作之流畅,天衣无缝,浑然天成,绝不在高宠之下。   长枪破空,与上一枪又截然相反,发出“呜呜”的劲风,飞沙走石,劲度十足。   好一招回马枪!   秦阳心中暗赞,这招去势虽然凌厉,但秦阳熟知岳家枪法,“天眼”更可料敌之先,早从义兄旋腰拖枪的瞬间预料到会使出这一招,所以早有对策。他人在半空,猛然一呼气,使出千斤坠,身体已急坠而下避过要害,同时飞快旋腰,左刀卸劲右刀牵引,要将沥泉枪引开再行反攻。   可就在他双刀甫一接触沥泉枪的瞬间,蓦然发现莘瑶琴就在他身后。   他若闪开,长枪虽刺不到这小美女,但枪气迸发也足以让她受伤。   秦阳不及多想,双刀骤然爆发出咏春寸劲,“哐!”硬生生将沥泉枪震了开去。他这下变招太过生硬,露出了破绽,岳飞何等身手,潜意识手腕一抖,再次乘胜追击,在眨眼之间连刺三枪,枪尖如噬血金蛇,不离秦阳胸膛。   秦阳身形因刚才一击已微微滞了滞,这时更难躲避。   他只得双刀交错,横于胸前,硬挡这三枪。   “当!当!当!”三声连响,沥泉枪枪尖正中断章双刀。   秦阳身在半空无处助力,被击得向后直飞,但他身经百战,武功又远胜岳飞,退而不乱,双刀左右挥舞,幻刀诀一出,宛如冰龙火龙缠身,刀芒处处,护住所有空门。   岳飞原本想收枪暂且休战,却见秦阳守势严密,丝毫不露败迹,心中暗暗惊叹,他早已察觉先前秦阳故意相让,有心要看清他的真实本事,当下也不再留手,继续跨步抢攻,沥泉枪化为一道精芒,全力追击。   两人一退一进,离第一排的观众不过数丈。   第一排观战的多半都是军中好手,虽然刀气枪气纵横四射,他们运功抵御却是无恙。   唯独是莘瑶琴丝毫不懂武功,一直靠秦阳帮她挡下枪气。她原本见岳飞越杀越勇,将那坏蛋打得连连倒退,正兴奋地捏紧小拳头不断替岳飞鼓劲,谁知两人越杀越近,特别是那坏蛋竟向着自己这边飞了过来,顿时吓得惊呼一声,转身就要逃开。但后面挤满了人,她惊慌之下一头撞到了神刀卫高手身上。这名神刀卫一直都在运气抵御岳飞和秦阳的枪劲刀气,全身充满了气劲,莘瑶琴如撞在一个充满空气的大皮球身上,被震得踉跄后退,反倒向着秦阳方向跌去。   “天眼”之下,周围的情况哪逃得过秦阳的耳目。他见小美女又倒霉地遭了殃,怕她真被两人的气劲所伤,只得双刀奋力震开沥泉枪,再次借势向后掠出,在落地的瞬间一手搂住快要摔住的莘瑶琴,施展轻功斜冲而起。   岳飞被他双刀奋力一劈,震得手臂发麻,正暗暗骇然,却见他忽然抱起个小姑娘,微微一怔,顿时止住身法,收起沥泉枪不再追击。   秦阳抱着莘瑶琴,凌空一个空翻,轻盈落在三丈外。   莘瑶琴被那神刀卫的护体真气一震已经有点眼冒金星,迷糊间感觉被一只有力的臂弯搂住,随即眼前一花,如腾云驾雾般,耳边风声呼呼,还没回过神来便已脚踏实地。   她惊魂未定,双脚发软,秦阳只好继续抱住她。见小美女撞得鼻子红红,大眼睛里全是泪水,一脸可怜巴巴。秦阳又好气又好笑:“你不懂武功挤到第一排凑什么热闹?”   “我……我……”莘瑶琴“我”了两声,忽然认出秦阳的声音,抬头一看,正正见到秦阳一脸坏笑,顿时惊叫起来,正要跳开,却发现被他紧紧抱住。   “你……你快开放我啦!”她脸红耳赤,又羞又怒。   “哦。”秦阳心里好笑,手臂松开。莘瑶琴双脚还没恢复力气,身子一软又要摔倒,潜意识地反搂住秦阳,胸前微微发育的柔软部位一下子紧贴到秦阳身上。   “好了,别乱动,再摔倒我就不管了。”这下是你自己抱住我的,秦阳一脸无辜地暗爽着,顺手再次搂住她的纤腰。他对这个小美女没什么企图,但和她**了几次,心里多少有点奇异的感觉。何况他又不是那些迂腐的、恪守男女授受不亲的“正人君子”,占点这小美女的便宜,就当是收回点被她踩过几次的利息好了。   那边的余化龙见状,有些不高兴地皱起了眉。不是提醒过统领大人不要接近这赤眼赤瞳的灾星么,怎么又搂在一起了,万一又引来什么死劫之类的怎办?他正要走过去,夕岚拉住他道:“算啦算啦,那小姑娘挺有趣的,就这样吧。”      第二百六十八章 抱多了就习惯啦      夕岚武功与岳飞在伯仲之间,对两人的交战看得一清二楚,看到秦阳为了护着莘瑶琴连连被逼退,心里多少有点不舒服。   她也是会吃醋的。   不过她也有着小算盘,鬼眼赤瞳同样是极为罕见的体质,与纯阴之体的小蕾一样,对秦阳提升武艺境界都是极有好处的。她暗暗道:反正只要阳阳最喜欢我就行了。肥水不流别人田,难得这小姑娘自投罗网,与阳阳又有姻缘红线,就收下吧,反正阳阳身边的妹子不少,也不差这个。   余化龙见身为秦阳恋人的夕岚都这么说了,只得无奈地停下脚步,心里却想着迟些怎样私下“处理”掉这鬼眼赤瞳。   莘瑶琴趴在秦阳怀中,嗅到他身上男子气息,不由得一阵迷糊,但她很快意识到到自己胸部正紧紧地压在他身上,登时又羞又怒,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喂喂,那小美女和统领大人抱在一起了。”   “哦,果然啊……我们之前的猜测没错。”   “统领大人是怕她被误伤才救下她的吧?”   “咦,那夕岚亲卫怎么办?奇怪,她好像不在意的样子……”   “二女共侍一夫很正常吧?尤其是像统领大人这样的英雄。我也想将家里的妹妹嫁给他,只是怕统领大人看不上……”   莘瑶琴耳边传来无数兵士们好奇的讨论声,不看可知。全场的目光肯定都集中到她和这坏蛋身上了。   她更不敢抬起头来,只能把脸蛋儿埋在秦阳身上。   这坏蛋……这坏蛋绝地是故意的!自己的身子被他看光了,这下又在大庭广众下搂搂抱抱的。完了,以后嫁不出去了……莘瑶琴越想越是委屈,泪珠儿哗啦啦地滚落下来。   秦阳本来听到周围的流言已尴尬不已,哪想到怀中的小美女忽然间就哭了,顿时有点慌了手脚。   要是军中传出他当众调戏少女,还把人家弄哭了的流言,他可吃不消。   秦阳只好低声安慰道:“小妹妹别哭了。能站起来不?我松手了哦?”   听他示弱,莘瑶琴顿时壮起胆来。这家伙似乎是个爱面子的人?   她羞怒委屈之下,小粉拳拼命捶在秦阳身上:“我就哭。谁要你这坏蛋管!”更是哭得稀里哗啦的。   要是在私人场合,秦阳倒有不少手段可以哄这小姑娘,可是现在大庭广众下哪敢使出来,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到什么迅速解决问题的好法子。只好再压低声音道:“小妹妹。我真不是有心冒犯你的……这样吧,只要你不哭了,我什么都答应你。我秦阳言出必行。”   “谁稀罕……”莘瑶琴泣道,忽然想到这不是好机会么,她勉强收住哭声,试探道:“那……那你以后不许打我坏主意……”   我什么时候打过你坏主意了?秦阳哭笑不得,连忙答应道:“好好,以后我决不打你坏主意。现在你有力气了没?”   莘瑶琴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但终究稍稍放下心来。红着脸点点头。   秦阳松手退开两步,见小美女满脸泪痕,可怜巴巴地站在那里,便掏出手绢递了过去,莘瑶琴本不想要他的东西,但脸上满是泪水也挺丢人的,只好接过,低着头整理仪容。   秦阳松了口气,又转头唤道:“夕岚!”   夕岚悠悠然地走了过来,似笑非笑地盯着秦阳:“怎么啦,阳阳,抱完了?”   秦阳大觉尴尬,轻咳了声:“夕岚姐姐,可以帮忙照顾下这小姑娘么?”   夕岚眨眨大眼睛:“阳阳,你好像又要欠我一个大人情了?”   “好好,以后你要我做什么,我一定做。”   “嘻嘻,那算上在太阳城的那次,你欠我两个人情了哦。”见秦阳一脸无奈地点头应允下来,夕岚笑眯眯地拉住莘瑶琴的手道:“琴琴,我们到那边去,别打扰阳阳和大哥比武。”   琴琴?   莘瑶琴自然认得夕岚,但没怎么说过话儿,这时听她叫得这么亲热大觉奇怪,但夕岚力大,莘瑶琴身不由主地被夕岚拉回人群中去。   她见夕岚与那坏蛋很熟悉的样子,一下子戒备起来,警惕着问道:“这位妹妹,你是……”   “我叫夕岚,你叫我夕岚姐姐就行了。”   莘瑶琴和夕岚身高差不多,原以为她和自己差不多大,此时近距离看清她的相貌,似乎才十岁左右?她有点凌乱了:“你……你好像比我小……”   “我比你大哦,我是阳阳的一号夫人,以后你总得叫我姐姐的。”   莘瑶琴吃了一惊,止住脚步,打量着眼前的小萝莉:“夫人?”   夕岚得意地昂起小脸蛋:“对,夫人就是娘子、媳妇儿的意思。”   莘瑶琴目瞪口呆,急急问道:“你才多大,怎么就成了那坏蛋的夫人了?是不是他骗了你,还是用强的?他果然不是好人!”   夕岚笑嘻嘻也不解释,饶有深意地说道:“没事啦,以后会长大的嘛。阳阳的夫人人选很多哦,你要加油了,早些嫁给阳阳,不然排名要到很后了。”   莘瑶琴羞红了脸,气呼呼道:“我为什么要嫁那坏蛋?”   “你们不是都抱在一起了嘛?”   莘瑶琴气急败坏地申辩起来:“是那坏蛋故意使坏!我才不想被他抱呢。”   夕岚嬉笑道:“抱多了就习惯啦,被阳阳抱着很舒服哦。”   莘瑶琴又羞又怒,低着头不再理她。   “琴琴,阳阳对你还真不错,刚才一直在护着你。”   莘瑶琴怔了怔:“护着我?”   “是呀,没见他一直挡在你前面?如果不是他护着你,你站在第一排早就被他和岳大哥的气劲伤了。后面他接连被岳大哥逼退也是怕误伤了你。”   莘瑶琴这才想起秦阳最开始时那奇怪的走位。   那坏蛋特意移动了位置,真的是为了保护我?他有这么好心?   仔细想想两人的一连串尴尬事件,似乎他还真没怎么特意占过自己便宜……该不会是自己一直误会了他吧?   她将信将疑,一边随夕岚走回场边,一边偷偷看向场上的秦阳……   秦阳已转身走回场中,朝岳飞耸耸肩,尴尬道:“大哥,刚才有点事打断了与你的比试。可以继续么?”   岳飞转头问周围观众:“还要继续么?”   周围观众虽然见刚才秦统领和新绯闻女友之间的一幕颇为有趣,但两位名将的比试更有吸引力,马上齐声答道:“要!”   岳飞也不多说,沥泉枪一挺:“来来,再决胜负!”   秦阳正想重新引开众人的关注力,大喝一声:“好!”声落人动,秦阳身如幻影,双刀化为两道红蓝两道长虹,直向着岳飞攻了过去。   刀势又急又快,如山洪暴发,气势惊人,眨眼间已劈到岳飞身前。   岳飞抖擞精神,错步退开,枪身一震,急剧抖动着横扫而出,尽数施展岳家枪法与秦阳斗在一起。   只听得清冽的金铁相撞之声不绝于耳,声撼全场,两条人影交错缠斗,枪来刀往,激烈无比,刀劲枪风呼啸四射,招招紧逼,宛若作生死之斗,看得众人都暗地里捏了把汗,连大气都不敢透。   只有夕岚、余化龙、林希等寥寥可数的高手才看出两人的武功早已到了收发由心的超绝境界,根本不用担心误伤对方。   莘瑶琴正忐忑不安地观战,忽然间劲风扑面而来,却是场上两人交锋的刀风枪劲。夕岚斜上一步,衣袖轻拂,罡风骤起,形成一面气墙,护住莘瑶琴。   莘瑶琴一呆,这妹妹怎么这样厉害?她随即想到,难道刚才真是那坏蛋护住我?   她望着场上英姿飒爽的秦阳,不知怎的,忽然觉得这坏蛋似乎也不是那么坏……   场上两人交战已进入白热化阶段。   岳家枪在岳飞手里施展出来,真是矫若灵蛇,快如奔雷,配合可柔可刚的沥泉枪更是爆发出惊人威力,刺,戳、点、扫、挑、拨、架、挡、荡,攻防合一,招招隐藏杀机、变化无穷,让人叹为观止。   秦阳见有夕岚护着莘瑶琴,心中再无牵挂,刀势也全速展开,断章双刀化为千百道红芒蓝芒,时而近身缠舞,时而大开大阖挥劈,招法不拘一格,迅捷飘忽,如天马行空,随心而发,意到刀到,一刀比一刀快,精妙绝伦。   片刻间两人已交手数十招,“哐!”又是一声爆响,两人倏然分开,倒跃四丈对峙。   两人依然呼吸均匀,气息自然,丝毫看不出激斗的迹象,更没人能看出到底谁胜谁负。   至此众人方如梦初醒,采声如雷般响起。   秦阳回刀入鞘,叹道:“我原以为对岳家枪法已了如指掌,今日见大哥使出来,才知学无止境,枪法之妙,存乎一心。高宠号称枪神,我看义兄就不在他之下。”刚才的交手五六十招,他在劲力上只使了五成功力,刀招却没丝毫保留,依然只能勉强压制岳飞,无法取胜。要知道他是四级上的境界,较之岳飞高了整整两级,而且还熟悉这套岳家枪法,如此优势下也未能取胜,怎能使他不佩服义兄?当然,若他全力出手又是另一番景象。      第二百六十九章 出兵良机      岳飞缓了缓气,将手中沥泉枪抛给边上的亲卫,由衷叹道:“小兄弟你未尽全力吧?起码在劲力上留了一手。不过你双刀刀法确是精妙,较之数年前简直有天渊之别,我甘拜下风。”他早在昨晚听得秦阳练气时的冲天龙吟,知道义弟武功胜出自己数筹,但他生性嗜武,今日是特意要见识下秦阳名扬天下的双刀刀法到底比以前厉害多少。   听得岳飞承认落败,秦家军欢声高呼,岳家军也用力鼓起掌来。两军将士在这场比试前都暗暗希望自己的主帅能胜出,但此时岳飞坦然认输,光明磊落,秦家军固然心中敬佩,岳家军也坦然接受这事实,并为场上两位名将送上热烈的掌声。   秦阳与岳飞相视一笑,朝两军将士挥手示意后,携手走下场去。众兵士一边兴高采烈地讨论着刚才两位名将的比试,一边各自归营。   秦阳忽然想起一事,又问道:“对了,大哥,我之前先出‘霸刀诀’时,你是怎么看出我刀势并破了我这招的?”他又比划了霸刀诀的动作。   岳飞沉吟一会道:“你刀法已臻化境,唯独在‘有意无意’之间还是着了痕迹,就像你提起的这招,气势固然强横霸道慑人心神,但攻击意图太过明显,反倒着了意,我就是利用这点破了你的‘霸刀诀’。我听闻武学的上乘之境是无意而为,虚怀若谷,完全不着痕迹。只是知易行难。我还远远达不到这样的境界,小兄弟你倒可以从这方面多加努力。你最初挡下我‘长河落日’的那一刀‘弈刀诀’,倒有几分无意而为的味道在。”   秦阳原来还以为自己断章七式已近完美。此时不禁心头凛然,越想越有道理。   岳飞又轻拍秦阳肩膀,语重心长道:“小兄弟,你年纪轻轻已有如此武艺,未来定可攀到武学的巅峰,切莫固步自封,骄傲自满。”   短短几句话如当头棒喝。听得秦阳汗流浃背,暗叫惭愧。他少年成名,十七岁未到已踏至四级上的绝顶高手境界。放下天下敌手屈指可数,多少有点年少气盛、沾沾自喜。   今日一战以及岳飞的劝诫意义深远,对秦阳影响极大,使他彻底收敛了傲气。并真正认识到。武学之道,确是学无止境,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光是那手他自以为熟得不能再熟的岳家枪,在岳飞手里使出来便远远胜于他。   秦阳感受到义兄对他毫无保留的关爱与兄弟之情,心里感动,诚挚道:“谢大哥教导!”   岳飞见秦阳虽然已是一军之首。依然如昔日般善纳诤言,心里也高兴。这义弟,确确实实是万里无一的人才,光是这胸襟气度便少有人及得上。   两人相互讨论着刚才交手的细节,互相提出建议,越谈越是兴奋,从中获益不浅。   忽然间一名传讯兵飞奔过来:“报!麻城副城守庄继先将军率军两万来援,已到营外五里。”   秦阳怔了怔,庄继先?他的伤势好了?   庄继先曾作为内应救过罗延庆一家,立了大功,被封为麻城副城守,在上个月麻城保卫战中奋勇杀敌,被利箭穿透右胸,左腿也受了刀伤,伤势不轻,秦阳攻陷回麻城后特别给他批了两个月的假期,让他安心在家里养伤。   庄继先是杨再兴的旧部,他率军到来多半是杨再兴的意思,难道有什么特别的军情?   秦阳眉头跳了几下,马上就想到可能是广陵发生了什么重要的变故,一股不祥的感觉从心中升起。   星儿和小绮她们不知怎样了?   原本早上就该有情报送来,但情报队副队长张缜已随郑宗撤退到白沙关,消息的传递便慢了些。   “知道了,让庄将军来见我。”   传讯兵很快领令离去。   秦阳又对跟在身后两丈外的王禀和耿南仲招了招手,两人急步冲了过来,躬身道:“统领大人,有何吩咐?”   “马上召集余军师、林副使、马将军、苏书记到中军帐听令。”   两名亲卫也飞快离去。   岳飞见状便道:“小兄弟,你军中有要事,我就先回营了。”   秦阳拉住他道:“大哥,我们两兄弟不必回避什么,接下来的布署还需要你多加帮忙,你和我一起去中军帐?”   岳飞本来就有心助义弟一臂之力,当下也不推托,与他一起往中军帐走去。   两人走进中军帐,却意外地发现夕岚和莘瑶琴都在,似乎是夕岚拉着莘瑶琴在说话儿。莘瑶琴不断摇头拒绝,脸红得像火烧。   莘瑶琴一见秦阳进来,立时局促地站了起来,脸蛋红红地嚅嚅道:“我……我先走了!”也不知这句话是对谁说的,急急忙忙从两人身边跑出中军帐。   秦阳莫名其妙,问道:“夕岚,你和她在说什么?”   夕岚笑嘻嘻不回答,转移话题道:“阳阳你怎么回来了?还以为你会和大哥多聊会。”   “军中情况有变。”秦阳简单地将庄继先率军到来和自己的猜测说了遍,夕岚知道有要事,也不缠着秦阳,如往常般侍立到他身后。   很快余化龙、林希、马智、庄继先等大将先后赶到,苏轼作为书记官也已就位,王禀耿南仲则退到夕岚旁边候命。   秦阳见庄继先腿脚尚有些不灵便,但脸色不错,伤势已好了大半,便过去拉他坐下道:“庄将军,伤势没大碍了?我还以为你会在家里休息到月底。”   庄继先与秦阳接触不多,听他如此厚待受宠若惊,连忙答道:“谢统领大人关心,末将伤势已无大碍。”其实他的伤势还没痊愈,是杨再兴缺得力干将特意召他回军中的。   各将分别坐下,秦阳先介绍了庄继先给众人相识,又问道:“庄将军,是杨元帅派你来的?”   庄继先扫了余化龙一眼,禀告道:“对,杨元帅知道统领大人遇袭,军中伤亡颇重,特意命我连夜带兵赶来增援,这是杨元帅的密信。”   秦阳接过打开一看,杨再兴在信中先简单提及了光州灾民的安顿情况、新兵的训练事宜等,接着写道:“今夜收到急报,二王联军及后续增援部队共计十五万兵马已先后渡过长江,进犯广陵城,南路军洛晓率军两万迎敌,大败而退,广陵城被围,情况危急。我和欧阳先生都认为这正是借勤王名义起兵的好时机,请统领大人火速回麻城主持起义事宜。我已命庄继先将军到统领大人军中候命,此人曾与我共事,有大将之才,统领大人可放心将抗金兵、救难民之事托付予他。另外张缜小兄弟已回到麻城,正四处探听展护卫等人营救秦姑娘的事宜,请统领大人稍安毋躁。”   秦阳的脸色顿时变了。   二王联军来得好快!之前不是说起码要明天才到?展昭他们原定今晚才去救星儿,现在岂非被困在广陵城内?   一想到妹妹和小绮可能身陷围城,秦阳心头大乱,恨不得立时就要率兵赶赴广陵救援。幸而他连续经历几番血战,心性更趋冷静理智,他深呼吸几口,勉强镇定下来,又重新细看了一遍信件。   原来如此。   秦阳望了望一旁的庄继先,已明白了杨再兴在信中安排的含义。   杨再兴明显是不信任余化龙,怕他在秦阳赶回麻城后趁机作乱,才特意找来信任的庄继先率两万大军来稳住大局。   要是以前秦阳也不得不承认杨再兴这个安排最是妥当,毕竟余化龙刚归降时的表现得罪了秦家军中的多数将领,实在难以让人信任。但这几天与余化龙出生入死,秦阳早已将他视为与杨再兴、艾铁、郑宗同等信任的心腹将领。   秦阳收好信件,先简单将情况说了一遍,众人听罢都精神大振,余化龙更是双眼精光闪动,白晳的脸上现出兴奋的红晕,他霍然站起出列道:“统领大人,余化龙请战!我愿随统领大人回麻城,一起率大军攻破广陵,踏平淮南!”   对余化龙来说,抗金并非主业,替秦阳打天下才是最重要的,昨天他已大败金兵、替枉死的兵士报了血仇,心思便回到一统淮南的大计上来。现在难得有这样的好机会光明正大地攻占淮南、奠定秦家军一统淮南的基业,他怎肯放过?   庄继先一直在家中养伤,今日尚是第一次见到余化龙,见他居然主动出战,大为惊讶:“咦,这姓余的怎么和传言大不一样?杨元帅不是说这人狼子野心,出席不出力么?”   他奉了杨再兴的密命,随时监视这余化龙,一发现他有作乱的异动便立时擒下,等秦阳从广陵回来后再行发落,谁知余化龙居然不留下来,主动要与秦阳一起回麻城,实在大大出乎庄继先的意料。   秦阳对余化龙极是信任,见他请战自然点头同意,又对坐在客卿首席的岳飞道:“大哥,你看……”   岳飞也知广陵对秦阳的意义,他微微点头道:“小兄弟,光州这里有我在便可,你安心回麻城,我破了金兵便来助你!”      第二百七十章 余化龙的心思      余化龙一听心中暗喜,又躬身道:“统领大人,神刀卫和铁甲骑兵早已疲惫不堪,伤亡也重,最好随我们一起回麻城休整。现在庄将军既然率军来援,不如将灭金兵、迁民众的事交给庄将军负责?有岳将军和庄将军在光州,我们便可安心起兵。”   余化龙何等聪明,虽没看到书信内容,也猜到了杨再兴让庄继先率军来援的用意,他乐得甩下这个抗金的包袱,而且有岳飞这冤大头在,秦家军想吃亏都难。   “嗯。”秦阳打开地图,琢磨了一会,随即肃然道:“传我号令,神刀卫、铁甲骑兵立即整理行装,半个时辰后随我赶回麻城,其余各部队重伤者由后勤兵护送,一并送回麻城,其余人马留守本营。庄将军听令!”   庄继先马上躬身道:“末将在!”   “我任命你为光州招讨使,率两万援军、两万本营新军,配合岳家军抗金,护送家园被毁的百姓到黄州定居,若有人不愿迁居,不可强迁。另外,金兵虽已溃败,依然不容小觑,我不在期间,以岳飞将军的号令为先。”   “得令!”庄继先高声领命。   余化龙暗暗叹服道:“统领大人真是厉害,这相当于把四万秦家军的指挥权交给了岳飞,光是冲着这份信任与义气,岳飞必定会竭尽所能维护秦家军的周全。这招比我想到的还要高明。”   其实秦阳哪有他想得这么阴险,纯粹是信任岳飞的指挥能力。有岳飞帮忙指挥自然可以减轻秦家军的伤亡。   秦阳又下令道:“余军师、林副使,你们收拾行李随我回麻城,马将军。你留下来,继续替我查探西路军动向,必要时可以让庄将军配合,拖住西路军的脚步,减轻我军赶赴广陵的压力。”   三员将领齐声领命。   “再传我号令,让罗延庆将军从义阳三关出兵,助天庆军抗金。申州百姓有愿迁往黄州者,一并安排从义阳三关迁入黄州!”   余化龙皱了皱眉,原本他想建议将罗延庆调回来当先锋。先不提罗延庆手下兵强马壮,罗延庆本身也是一代名将,但见秦阳主意已定,又转念一想。罗延庆越早赶跑金兵。岳飞就越早脱身出来平定淮南,也是好事,便把这个建议吞回肚子里。   秦阳见一旁的苏轼已草拟军令完毕,又道:“子瞻,一会我们大军启程后,你带两千兵士护送百姓们到黄州安置,这七八万百姓的安危便交给你了。”从营寨到白沙关基本上没什么危险,护送百姓最大的难题在于如何维持好秩序、避免有宵小混水摸鱼趁机搞乱。据他这些日子来的观察,苏轼办事灵活有头脑。而且认真负责,应该可以胜任。   苏轼想不到统领大人这么快就让他独立办事,知道他是在刻意栽培锻炼自己,又惊又喜道:“遵命,必不负统领大人所托!”   秦阳见他明白自己的意思,心中欣慰,又道:“你安顿好百姓后就回麻城,先跟着欧阳先生做事,日后再回我身边听命。”   苏轼喜形于色,连声称诺。   夕岚拉拉秦阳衣袖,低声问:“阳阳,琴琴跟不跟我们一起走?”   听夕岚提起莘瑶琴,秦阳尴尬起来,他与这小美女只是萍水相逢,要说有关系嘛,**了几次多少点儿关系,但这小美女正恨着自己呢,带着一起走又不知道会被她误会成什么样子,要是天天被她踩上几脚,这脸就丢大了。   他还没答话,那边余化龙插口道:“统领大人请放心,鬼眼赤瞳的事我会妥善安排好的。”   让余化龙带着她一起走倒不会引起误会之类。嗯,就这样。   秦阳一时没留意到余化龙话里隐藏的含义,便道:“好,这小姑娘有点儿倔强,化龙你多操点心。”   余化龙别有深意地重复了一次:“是,我一定会安排好的,统领大人放心。”   待得众将领命匆匆离去,秦阳充满歉意地对岳飞道:“大哥,我这四万兵马还要你多加照看了。”   岳飞爽朗一笑,拍拍他肩膀道:“一世人两兄弟,不要客气,我会尽快驱逐光州金兵,然后兵发寿州金寨,替你干掉西路军的主力!”   秦阳心里感动,他与岳飞最是性情相投,想到刚刚久别相逢又要分离,便不舍地握住义兄的手道:“大哥保重,本来我还有很多事想和你说,但现在军情紧急,待我救回星儿和小绮,攻占了广陵后,再和你细说。到时还要请大哥喝喜酒。”   岳飞怔了怔,望了眼夕岚,以为秦阳是要和夕岚成亲,便高兴道:“好好,弟妹这边如果没亲人在,我便当成她大哥出席好了。”   两个妹妹的事倒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秦阳也来不及解释,夕岚么……如果与两个妹妹、小绮成亲时,这小萝莉已恢复成十四五岁少女的样子,他倒不介意拉上夕岚一起成亲。   余化龙匆匆出了中军帐,见许乾还守在小帐蓬外,便问道:“那民女还在?”   许乾连忙答道:“在。”   “嗯,有件事你帮我去办下。”余化龙在许乾耳边如此这般地低声说了几句。   咦,这样岂不是没法子完成统领大人交付的协助泡妞任务了?许乾迟疑了一下,余化龙不悦道:“怎么?快去!”   许乾见余化龙脸色不豫,哪敢抗命,马上向着后营方向的百姓聚集地跑去。   余化龙走近小帐蓬,淡淡道:“醒着?一会过来我营帐,有事和你说。”说罢自行回营帐收拾行装。他的行李不多,一会便整理完了,他披甲整齐后,将小包袱放在桌上,随即走出营帐。   莘瑶琴早已畏畏缩缩地等在门口。   莘瑶琴今天很郁闷,自从昨晚遇着那姓秦的坏蛋后就一直倒霉不断,弄得现在人人都认为她是那坏蛋的小情人,她和夕岚走回中军帐的路上,更有些与夕岚相熟的兵士故意向两个小萝莉打招呼道:“大夫人好!二夫人好!”   夕岚笑眯眯地挥手回应,莘瑶琴却羞红了脸,恨不得找地缝钻下去。   回到中军帐后,夕岚又各种威逼利诱哄骗,令她不知不觉间便把昨晚和今早的丢脸事都说了出来,夕岚听后笑得直不起腰:“琴琴,你完蛋了,被看光又被摸过抱过了,不嫁给阳阳的话就没人会要你了。”   莘瑶琴羞愤交加,拼命摇着小脑袋:“不嫁不嫁!我死也不嫁那坏蛋!”   夕岚笑嘻嘻问道:“你确定不嫁?我先说了哦,错过这个机会以后我就不帮你啦?”   恰好那时秦阳和岳飞走了进来,莘瑶琴来不及回答便逃了。   回到自己的小帐篷,她的脸还在发烧,最让她想害怕的是,她现在对那姓秦的坏蛋,除了恼怒和恨意外,居然还有一丝的悸动……   不行不行,莘瑶琴,你不能被骗了,人家是大将军,玩腻了你随便把你往哪里一丢,你哭都没地儿哭。走吧,赶紧找个借口逃走,嗯嗯,离那坏蛋越远越好!   她正寻思着怎么逃走,余化龙的声音传了过来,莘瑶琴虽然讨厌这个冷冰冰的余将军,却不敢像面对秦阳那样反抗,她心里明白呢,原本这余将军对她就比较冷淡,知道她是鬼眼赤瞳后厌恶的态度更是明显,甚至暗藏杀意。   莘瑶琴只好乖乖听令到他营帐外等着,见他出来便行了个礼,小声问道:“将军……你找我?”   余化龙看都不看她一眼,丢下一句:“跟我来。”   莘瑶琴不敢逃跑,只得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来到后营前的一处空地。   余化龙停下脚步,回过身道:“我问,你老实答。”   莘瑶琴见余化龙面无表情,锐利的目光盯着自己,顿时一惊,不由自主便点着头。   余化龙冷冷问了句:“你什么时候和统领大人混熟的?”   莘瑶琴嚅嚅道:“我……我和他不熟。”她除了知道秦阳是这里最大的官儿外,其余的还真不了解。   “不熟?哼,熟也好不熟也罢,统领大人是未来的王,是我们秦家军的希望,你最好离他远点,要是给他带来什么灾祸,我定不饶你。”   莘瑶琴咬着薄唇,又气又羞,委屈得眼泪直打转儿,她终于忍不住大声道:“我……我才没想理他,是那坏蛋打我主意!”   余化龙想到秦阳今天比试时对这小姑娘的态度,还真有点儿**,他缓了缓语气道:“好吧,就算是统领大人喜欢你也不行。我已找人去寻户好人家收养你,日后你就老老实实呆在养父养母身边,不许再到统领大人身边晃悠。”   那坏蛋不打我主意我才要烧香拜佛呢!莘瑶琴差点被气哭了:“走便走!谁稀罕留在这里!”她原本想要走,现在余化龙这么一说正合她意。   “好,你愿意离开那再好不过。”余化龙最怕的就是她硬要留下来,那他甚至不得不辣手摧花,杀了这鬼眼赤瞳,以绝后患。   他正说着,远远见到许乾带着一对老实巴交的中年夫妇过来了。   “收养你的人来了。一会你配合我说话。”余化龙冷冷地叮嘱道。      第二百七十一章 纵论局势      许乾望了望莘瑶琴,暗叹口气,统领大人,我也没法子了……   他恭敬禀告道:“军师,这是张家夫妇,是殷城的小商贾,平日卖些小杂货,家境还过得去,而且为人老实,周围乡邻的评价都不错,只是一直膝下无子无女……”   余化龙目光如炬,打量张氏夫妇数眼,他对面相都颇有研究,从面相知道确确实实是户老实人家,便道:“我是秦家军的军师余化龙,有件事想找你们帮忙。”   中年夫妇早猜眼前的白面将军是个大大的官儿,此时一听是秦家军的军师,更是紧张得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摆,连忙行礼道:“张某见过军师大人!军师大人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余化龙指着莘瑶琴道:“这是我侄女儿,父母都不在了,我经常要带兵出征,没法照顾她,现在我便做主,让她认你们当义父义母,今后由你们来照顾她,怎样?”   张家两口子吓了一惊,见眼前这小姑娘长得文静秀气,漂亮得如小仙女般,这样的好姑娘要给自己当女儿?两人不敢相信道:“这……这……”   余化龙从怀中掏出五十两白银道:“这是抚养费,以后每个月我会让兵士给你们送上十两银,保你们一家衣食无忧。你们好好待她,等她长大了便找户好人家嫁了。”这五十两是他这个月刚领的全部饷银。   张家两口子哆哆嗦嗦地接过银两,疑在梦中。五十两足够他们半年的生活费了。   余化龙扫了莘瑶琴一眼,淡淡道:“还不快叫爹娘?”   莘瑶琴呆了呆,她哪有拒绝的理由。见这对夫妇似乎也是好人,便迟迟疑疑地唤了声:“爹,娘。”   “哦哦……女儿乖。”两口子如梦初醒,又惊又喜,一时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两人早就想收养个儿子或者女儿,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现在见莘瑶琴自然非常满意。   “那你便随他们走吧。有事到麻城的府衙找人传话给我。”余化龙说罢带着许乾转身就走,边走边苦笑:着看来自己不知不觉间受统领大人影响还真大,居然还送银两。我是开善堂的不成?   要是按他以往的性子,多半会暗中让人将莘瑶琴杀掉,然后谎称她自己逃走了。   莘瑶琴默默地随着陌生的义父义母向着百姓聚居地走去,这一天一夜的经历恍如梦境般在眼前掠过。   她情不自禁地回过头。远远地望了眼中军帐。   秦阳正好拉着夕岚走出中军帐。两人身上都背着小包袱,似乎要出远门。   距离遥远,但莘瑶琴眼力远超常人,依然可以清晰看到秦阳俊朗的侧脸。   以后,大概再也不用见到这坏蛋了,更不用担心被他使坏了。   她松了口气,心底里又隐隐有一丝莫名的惆怅与茫然。   听得前面的脚步声停了下来,张大嫂小心翼翼地问:“那个……姑娘你怎么称呼?”   莘瑶琴回过神。匆忙追了上去。   “我……我叫莘瑶琴。”   神刀卫和铁甲骑兵很快便整装完毕,秦阳辞别了岳飞和庄继先。率领大军向着麻城急驰。   他没见莘瑶琴,以为余化龙另外托人送到了麻城,便没过问,他最忧心的是广陵的军情和星儿的安危。   “化龙,现在二王兵马围困广陵城,你对淮南的局势和人物最是清楚,你觉得广陵能坚守几天?”   余化龙沉吟答道:“现在广陵城中有十余万大军,还有南路元帅纪禹和我师妹在,若淮南王肯放兵权给纪禹,守上大半个月甚至退敌也不是不可能,但淮南王表面重贤,实际上极是忌惮功臣名将,现在统领大人你已成气候,夏之章又拥兵自重,淮南王怕会对纪禹下手,防患于未然。纪禹一死,广陵城怕顶多只能撑两天。”   秦阳皱眉道:“大敌当前,淮南王就算要对付纪禹也会等到退敌后吧?”   余化龙冷笑两声:“统领大人,你对当权者的心态了解得还不够深,一旦纪禹真的助淮南王击退二王兵马,到时无论在军中还是在百姓心中的名望地位都会提到最高,淮南王哪还能对他下手?若我是淮南王,自然会设计让纪禹战死沙场。二王兵马现在攻得最是激烈,淮南王还不会动纪禹,过两天二王兵马稍显颓势,就是纪禹兵败身死之时。”   纪禹是他师妹的父亲,余化龙的话语里却听不出丝毫的关心。对余化龙来说,世上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可利用之人,另一种是敌人,最近这几天才勉强多了第三种:战友。   秦阳想到纪霜霜,心里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又问道:“淮南王要对付纪禹,纪霜霜岂会袖手旁观?她不像是甘心束手待毙的人。”   余化龙嘴角露出嘲讽的笑意:“我师妹纪霜霜?很快世上就没这个人了。她有点小聪明,甚得师尊宠爱,明明是‘第三人’,师尊却私下多传了她一门本领。但她泯不了情、心中牵挂太多,居然还幻想在淮南力挽狂澜、辅助淮南王平定天下,这几点都注定了她的失败结局。纪禹老谋深算,怕是会让纪霜霜提前离城。不过依纪霜霜的性子,多半会舍命一搏救父,落得个父女俱亡的下场。”   秦阳心中一紧,完全意识不到自己脸色都变了:“你是指淮南王会以纪禹为诱,连纪霜霜也一并除了?”   “斩草自然会除根,纪家父女在淮南经营多年,羽翼众多,淮南王怎可能放过纪霜霜?好铁禁不住慢刀子磨。刚才杨再兴在信里提及到南路军副元帅洛晓的两万兵马大败?洛晓这人有点本事,本该不会轻易吃败仗,这次大败多半淮南王特意坑害他,要么是提前泄漏军情,要么是在兵器马匹上做手脚,借机削弱纪禹的嫡系势力。两万人马……嘿嘿,纪禹的老底就这样没了大半。”余化龙的语气有点幸灾乐祸。   秦阳心里暗叹口气,这纪小姐曾帮过他不少忙,在情在理都不能见死不救。他暂且压下担忧,又问道:“淮南王若是除掉了纪禹,那谁还会帮他守城?”   “除掉纪禹,淮南王一定会亲自上城墙守城,他向来自负,纪禹不在了,他正好借这个机会击退二王联军,重震昔日声威。他想法很好,却没料到两个变数。”   秦阳问道:“你是指我们秦家军和夏之章的北路军?”   余化龙点点头,目光落在远处,白晳的脸上泛起自信满满的笑意,宛如看到老鼠的猫:“对,夏之章拥兵自重,早有反意,这时我们能想到借‘勤王’的名义起兵,他也会想到。不过夏之章最能忍隐,怕会坐山观虎斗,待我们秦家军与二王联军、淮南军打得三败俱伤时,一举灭掉我们。哼,他的算盘打得响,我们也不是呆子。他想螳螂捕蝉,我们便来个黄雀在后,将计就计。统领大人可自引军去攻占广陵,到时我另率一军暗伏在滁州,等夏之章蹦出来收拾残局时把他的兵马一口吃掉!加上有岳飞将军帮忙消灭掉西路军,淮南以后想不姓秦都难!”   他语气中充满了目空一切的傲气,但分析精准,条理清晰,句句都直指核心。秦阳听得暗暗点头,余化龙这“第一人”确是名不虚传,幸而他现在已真心归降,不然还真是心腹大患。   两人一边聊一边赶路,夕岚则安静地倚在秦阳怀中闭目养神。   余化龙倒赞赏地扫了这小萝莉一眼。自从两人和解以来,他便留意观察这小萝莉的言行举止,发现她极其聪明,最高明的她是知道什么时该插口,什么时候该沉默。她身份特殊,隐然是军中的二号尊贵人物,但如果没秦阳的吩咐,她从不主动插手军中事务,仅仅只是恪守一个亲卫的本份,安安静静地护卫在自己的男人身边。   千年灵狐,真是与凡间女子完全不同。   余化龙甚至有股冲动想问问,夕岚亲卫你有没有什么姐妹之类的给我介绍下?   他对女色看得极淡,莘瑶琴的相貌不逊色夕岚多少,他完全视而不见。诸葛亮当年娶了个聪明绝顶的丑女当老婆,世人皆不解,只有余化龙深切赞同诸葛亮的做法。相貌这东西没什么实用价值,想找发泄工具的话,有钱有权什么样的美女找不到?只有像夕岚这样聪明又懂分寸的姑娘才会让他另眼相看。   回麻城的大军全是骑兵,行军比当初出发时快了很多,中午时候已抵达白沙关。   三关总兵郑宗去了穆陵关巡视不在,秦阳大军稍作歇息后又继续赶路。   大军刚刚出了白沙关没多久,数骑快马狂奔而至,远远见到大军旗号便高声叫道:“城主大人,广陵方面有急讯!”   城主大人?一听这个称呼秦阳便知道是情报队的队员!迟了大半天的情报终于送到了!   秦阳连忙勒住黑骠马。情报队的信使纵马狂奔,眨眼间已冲到秦阳面前,他全身被汗水湿透,连几匹替换用的战马都喘着粗气,显然已奔波很久。信使来不及行礼,赶紧从怀中掏出密信递给秦阳:“孟队长说,情况十万火急,请城主大人速阅!”   秦阳心头一跳,隐约有种不祥之兆,连忙打开,甫一看罢,脸色刷地煞白起来,几乎连呼吸都止住了。      第二百七十二章 钱粮危机      夕岚见他如此神色,恍如昔日月儿病危,吓了一惊,连忙抱住他问道:“阳阳,你怎么了?”   见秦阳呆在原地充耳不闻,夕岚连忙拿过他手里的信,这信应该是孟志亲笔的报告,简明扼要写了广陵营救小绮和星儿的事、与纪霜霜合作的事、东门被围的事,最重要的是传达了孟小绮、孟青、紫烟暖玉等秦府诸人已平安救返太阳城,但星儿、展昭和百名神刀卫都失陷广陵城的消息。   秦阳脸色白得吓人,拿着信纸的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他从早上起最担心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   星儿没能逃出来!   若她还和展昭、纪霜霜等人在一起还好,暂时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但孟志在信中说东门被数千淮南军包围,星儿等人都失去了音讯……   秦阳呆了半晌,忽然如疯了般捏住余化龙的肩膀,颤声道:“化龙,你最擅占卦,马上替我妹妹秦如星占个卦,看她……看她现在怎样了?”   余化龙的肩胛骨被他捏得吱吱作响,几乎要碎掉。余化龙忍住痛答道:“统领大人,我没见过你妹妹,没法子占卦……你身上有没有她自幼带在身上的东西?”   秦阳脸色越发苍白,颓然地松开了手。星儿的小物品他自然多得很,但都在城主府和秦府中,这次出征他没带在身上。   余化龙见秦阳的样子也紧张起来,连忙问夕岚:“统领大人怎么了?”   夕岚匆匆将书信递给余化龙。然后用力抱紧秦阳,将小脸蛋贴在他的脸上,用最温柔的声音安慰道:“阳阳。你放心,星星和你的姻缘线还在,她还活着,你别自己吓自己。”   小萝莉萌萌的声音像是有种强大的安抚作用,秦阳这才勉强定了定神,一把抱紧夕岚颤声问道:“真的?星儿还活着?”   夕岚用力地点点头。   见夕岚不像是在骗自己,秦阳这才松了口气。后背却已被冷汗湿透。他已有快三个月没见过星儿了,哪怕期间有夕岚相伴,又与月儿陷入热恋。唯独是对星儿那份思念丝毫未减。   无论是在激烈残酷的战争间隙,或者是夜深人静时,他都会不自觉地想起星儿。想念她软绵绵的温柔声音,想念她温暖的体温。想念她诱人的红唇。想念她依恋地唤出来的“哥哥”二字……   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份刻骨铭心的思念越来越沉重,一旦泛起就会将他整个人淹没。   他没敢带任何有关星儿的事物在身边,就是怕睹物思人,会控制不住自己赶回广陵的冲动。   他不住的告诉自己,要顾全大局,要相信星儿,相信展昭和百名神刀卫……但看到孟志的这封信时。他一下子就失去了平时所有的理智与冷静。   只要一想到星儿可能被擒或被杀,他就全身冰冷。如同坠入无边的黑暗中。   秦阳拭去额上的冷汗,苦笑着地对余化龙道:“化龙,刚才抱歉了。”   余化龙已看完信,心里有数,建议道:“统领大人,信中都说了,秦姑娘是和展昭、百名神刀卫在一起的,有这么多一流高手在,就算失陷城中也暂时没生命危险。我们尽快赶回麻城,准备出征的事宜,只要攻下广陵,自然就能救出秦姑娘和展昭等人。”   秦阳深呼吸数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抱起夕岚放回鞍前,见她还是一脸关切,心中感动,轻轻吻了下她的小脸蛋:“谢了,夕岚姐姐。”   夕岚摇摇头没说话,只是将脸蛋重新埋入他的胸膛。   小萝莉的温暖体温传入心底,秦阳精神一振,重新燃起斗志,立即回头催促兵马起程。   大军中有不少伤员,行军速度终究有限。秦阳心忧广陵的情况,转头道:“林副使,兵马交给你带回麻城。化龙,你随我先全速赶回麻城安排起兵事宜!”   两将同时领命,秦阳一夹马肚,黑骠马长嘶着撒开四蹄狂奔。余化龙和王禀、耿南仲连忙催马跟上。   怒蹄如急雷,四骑骏马如旋风般掠过草地,溅起无数的嫩芽与泥土。   秦阳等人火速赶到麻城府衙时,杨再兴正与封孝友、司马子渊、欧阳修、包拯等人商议作战计划,人人脸色凝重,连伤势未痊愈的杨琦和吴昉都列席在旁。   众人想不到秦阳回来得这么快,惊喜相迎:“统领大人,你回来了?”   杨再兴见五人风尘仆仆,马上亲自给众人斟上茶水。递到余化龙面前,杨再兴的动作滞了滞,终究还是双手递了过去,淡淡道:“军师喝茶。”   见杨再兴这般顾全大局,余化龙反倒有点不好意思,他双手接过,略一迟疑,忽然说了句:“以前多有得罪,还望杨元帅海涵。”   杨再兴等将领都愣住了,还以为自己耳朵出毛病了。余化龙会说软话?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对于余化龙来说,这么一句道歉已是最大的让步,若非杨再兴主动敬茶在先,而且一统淮南的战机就在眼前、不宜再与秦家军的主要将领闹什么矛盾,余化龙可搁不下这面子和杨再兴修好关系。   现场除了秦阳等人,要数欧阳修对余化龙最为熟悉,他前段时间天天找余化龙下棋,关系倒还不错,此时故意朝余化龙揶揄地眨眨眼,意思是:军师做得不错,我支持你。   余化龙轻哼一声,俊脸微红,不好意思地别过脸。   秦阳见余化龙被众人的目光盯得有点不自在,便解围道:“现在大家都是自己人,过去有什么不愉快都揭过去吧。”   见秦阳出声,杨再兴与余化龙对视一眼,终究还是杨再兴主动伸出了手:“军师,杨某性子较直,不会说话,有什么得罪之处请见谅,希望以后衷诚合作,为统领大人效力。”   杨再兴这么给脸,余化龙迟疑一下,终于伸出手与杨再兴的手握在一起,低声道:“彼此彼此。”   秦阳见两大心腹握手言和,便一手搂一个,拉两人坐下,急道:“杨元帅,先把我军的准备情况说下,我想尽快出兵去广陵!”   杨再兴和欧阳修你眼望我眼,杨再兴犹豫着道:“统领大人,我们短时间内怕难以发动大军……”   秦阳微微一怔:“哦?”   杨再兴脸色凝重道:“封兄和包大人近日已对前期投降的舒州兵进行了整顿,而司马兄对新兵的初期训练已基本完成,加起来共有兵士十一万,其中精壮兵士四万余。这些人马都已集结在麻城,确是随时可以出征……”杨再兴人缘极好,与各指挥使的关系都很融洽,近期军务往来多了,更是彼此以兄弟相称。   他顿了顿,露出苦笑道:“但刚才我和欧阳先生讨论了一下后勤军需物资,才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我们的粮草不够了。”   欧阳修插口忧道:“统领大人,黄州、蕲州都是雪灾重灾区,原本粮食就比较紧缺,我军近来兵马调动频繁,加上这几天从光州迁来的灾民……此前从曹成手里夺取的粮草已耗去大半,现在余粮只能勉强够两州百姓吃上半个月,若要发兵,顶多只够半月粮草,而两州百姓怕只能吃十天粮了……到时饥荒一至,怕饿殍遍野……我和公孙先生已四处派人到附近的州郡采购粮食,但情况不容乐观。听闻光州还有近十万百姓要迁到黄州,到时存粮会更加紧张。另外钱财方面,两州百废待兴,很多百姓无家可归,处处需要用钱,而我军兵士扩张太快,饷银也是一大负担,目前库银已开始告急了……”   秦阳呆住了。   他以前在太阳城有吕夷简操劳钱粮,后来攻打黄州时一路以战养战也不虞缺粮,养成了当家的不问柴米事的坏习惯,近期更是一心只想着灭金兵救百姓,还大大方方地迁光州百姓到黄州,完全忽略会有这样严重的问题。余化龙以前好像就曾提出过粮草的问题,不过当时他脑子一热并没放在心上,这回终于尝到恶果了。   从太阳城那边调钱粮过来?不行,太阳城扩张也快,钱粮本身也只是勉强够用……   这下秦阳连苦笑都笑不出来了。麻城离广陵有千里之遥,十天之内自己的兵马能抵达广陵已算侥幸,哪还有时间击败二王联军和夏之章、攻占广陵?   他打开地图,开始苦思对策。   杨再兴、欧阳修、吴昉等人刚才显然也在讨论这个问题,但一直没讨论出好的解决方法,人人都将目光落在秦阳身上。   他们依然对秦阳有着近于盲目的信任,相信无论情况多么恶劣,眼前这个神奇的统领大人总会想出诡计奇谋,为秦家军扭转劣势,解决难题。   余化龙见状叹了口气,开口道:“统领大人,我以前在舒州时就密谋反叛曹成,曾藏下大批粮草金银,只要尽数运来黄州,倒可以用来救急一下。不过也只能勉强够我们秦家军撑十天半月,百姓那边我就没法子了。”   众人再次惊讶地望着余化龙。   患难见真情,余化龙这番话使得杨再兴、封孝友、司马子渊等将领心中的一丝敌意与警惕都尽数烟消云散。   杨再兴动容道:“余兄弟,就冲你这番话,我杨再兴便当你是生死与共的兄弟!”      第二百七十三章 目标,广陵!      余化龙咳了两声,尴尬道:“杨元帅,愧不敢当,这些粮草金银都来路不正,说出来怕会让你们不齿,毕竟现在秦家军要严守‘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的纪律……”   众人哄然笑了出来,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   秦阳听到“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忽然灵机一动,兴奋道:“成了,有办法了。”   众人精神大振,充满期待地望向秦阳。   秦阳双眼精华闪动道:“我们不拆不抢,针对的是平民百姓,但对于金兵和淮南军倒不用客气,他们的钱财粮草也来路不正,正好让他们都吐出来,还施于民众。殷城新破,金兵还没逃散,我这便让人联系义兄和庄将军去抢他们一把!石晋那家伙在寿州盘踞多年,这次雪灾又大肆贪墨赈灾钱粮,家底想必相当丰厚,而西路军军纪败坏,战斗力不强,我们不妨找他们开刀!”   众人一听大觉有道理。杨琦拍案笑道:“统领大人,这招黑吃黑真够阴险的,不过我喜欢,能不能让我也跟着凑个热闹?”   吴昉没好气地插口道:“你挂着统领大人的旗号抢东西抢上瘾了?”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秦阳等众人笑罢,又继续道:“黑吃黑只是其中一个方法。我们还可以发行‘国债’。”   众人大为惊讶,国债?什么来的?   “据我所知,黄州、蕲州里穷人和灾民众多。但也不缺富人。我们可以通过发行‘国债’,让他们出钱出粮,我们以秦家军的信誉。约定一年后归还本金和利息,只要利息不低、让他们有利可图,相信他们还是很乐意卖我们秦家军一个面子的。”秦阳又具体解释了如何发行“国债”、如何约定收益和偿还期限、怎样编写契约凭证等。在前世他也曾玩过一段时间的股票、债券之类,自然不陌生。   众人仔细一想,无不拍案叫绝。欧阳修兴奋道:“好好,我马上着手研究相关细节!这几天就推行下去!”   秦阳环视众人道:“我们只要熬过这段时间,占领广陵后既可夺得淮南王的存粮和财物。更可以充分发展扬州、滁州的商业和海路运输,到时自然可以财源滚滚。当务之急,我们要从两方面同时下手。集结重兵攻占广陵,一举夺取淮南政权!”   钱粮问题暂且解决,众人齐声称诺,信心大增。   秦阳摊开地图。将目前秦家军的兵力分布整理了一遍。随即开始调兵遣将。   “杨元帅、司马指挥使听令!”   杨再兴、司马子渊肃然起立:“在!”   “杨元帅和司马指挥使率领六万大军整装进发,打着勤王的的旗号赶赴广陵城郊,牵制二王兵马。目前淮南王尚未取消我的任命,我们大可明目张胆地回广陵救援。”   “得令!”   秦阳又道:“余军师听令!”   余化龙满脸兴奋,躬身道:“在!”   “钱粮筹集之事便交给你。你率五万兵马入寿州,沿途夺取西路军的粮饷。待得我义兄和庄将军破殷城后,将击破西路军的任务拜托他们,你便赶赴滁州。静候时机配合杨元帅包抄夏之章!”   余化龙想不到自己居然可以独立率领秦家军出征,还肩负着最关键的钱粮任务。惊喜应道:“得令!”   他想起林希曾偷偷和他提起过想跟着出征的事,便补充道:“统领大人,林副使很快便回来了,我想和他一道出征。”   秦阳见他已真正融入到秦家军中,极是欣慰,当下便同意了。余化龙又道:“统领大人,我藏在舒州的钱粮可以立时用来应急,最好尽快找信得过的人去运回来。”   秦阳见旁边的杨琦一脸跃跃欲试,便道:“好,那干脆杨琦将军、吴昉将军和余军师一道出发,但你们伤势未愈不可参战,主要负责协助余军师收缴、搬运粮草。具体事宜,听从余军师调遣。”   杨琦信心十足道:“放心,我一定会把西路军抢得粒米不留!”   黄州城一战,吴昉与杨琦出生入死,也结下了深厚的情谊,他怕杨琦鲁莽,便劝道:“杨将军,统领大人是让你搬运粮草,不是让你跟着去趁火打劫。”   秦阳接口笑道:“其实就是趁火打劫,要注意的是,西路军毕竟还是淮南王的嫡系部队,我们在占领广陵前不能做得太过火,最好换个身份或者随便寻些理由,让他们吃上哑巴亏,这样的事情,我想余军师比在座的诸位都要擅长吧?”   余化龙嘿嘿地阴笑两声,笑而不答。   众人都笑了起来。   秦阳的目光落在地图上的蕲州、和州上,继续下令道:“再传我号令,通知在蕲州黄梅城的艾指挥使,让他立时起兵入舒州,尽快攻占舒州和庐州、入滁州,剑指广陵。同时通知在和州的韩指挥使,目前太阳城暂无危险,让他尽快占领和州后进军广陵,牵制二王联军。杨元帅,待得三路大军合流,你便全力进攻二王联军,要注意警惕夏之章的动向,具体作战事宜,你可以自行决定。封将军暂督黄州、蕲州余下新兵,一方面加强训练,另一方面提防其他势力入侵。”   众人听他言下之意居然不亲自带兵出征,都大为愕然。   杨再兴忍不住道:“统领大人,你不随我一道出征?”   秦阳点点头,他指了指广陵城,沉声道:“我要先赶去广陵城,助淮南王守城!”   众人大吃一惊,欧阳修问:“统领大人你要孤身前往广陵?”   “对。我快马加鞭,三天内便可以赶到广陵。”   包拯立即出列劝谏道:“统领大人,请你三思!现在淮南王最为忌惮的就是你,你一入广陵城怕立时会遭到淮南王的毒手……”   秦阳摆摆手道:“回麻城的路上我已听化龙分析过广陵的情况,现在二王联军围城,夏之章虎视眈眈,广陵城内矛盾重重,怕守不了十天。我们的大军离广陵有千里之遥,即使全速行军,赶到广陵也要将近十天。韩指挥使在和州离广陵城最近,但他只有万余兵马,怕难以真正牵制二王联军。唯今之计,就是我先单骑赶到广陵,助淮南王守城,拖延时间,等候杨元帅和艾指挥使、韩指使挥三路大军到广陵会合。”   余化龙皱眉道:“统领大人,现在广陵城内风波暗涌,你贵为一军之首,不宜冒险……要不我替你去?看在统领大人的份上,我可以想办法保住纪禹,只要纪禹不死,二王联军就难以攻破广陵。”   众人又是一阵愕然。余化龙居然愿为秦阳冒这样的生死大险?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他有如此大的转变?   秦阳心中感动,拍拍他的肩膀道:“化龙,谢谢你的好意,但广陵城必须我去才行。我现在还是御林军统领,回城救援合情合理,加上我在民间的名声也不错,淮南王断不敢公然对付我。我主要是拖延时间,又不是真心替他守城,危险反倒不大。”   他顿了顿,环视众人道:“二王联军数次攻广陵不下,对广陵有着极大的怨气,一旦攻破城池定会大肆劫掠屠城……到时二三十万广陵百姓怕是生灵涂炭。而且……而且我妹妹秦如星和展昭等人现在被困在广陵城中,我决不会容许广陵城被攻破!”   一听秦阳提起妹妹,杨再兴、欧阳修、包拯等人都沉默下来了。之前秦阳的另一个妹妹秦如月病危,秦阳几乎不顾一切地赶回太阳城相救,他们已知道妹妹们在秦阳心中是何等重要的存在,这次另一个妹妹被困广陵,秦阳怎可能坐视不理?   秦阳见众人默然,便露出一个自信满满的笑脸道:“大家放心,曹成杀不了我,金兵杀不了我,区区淮南王自然更杀不了我!这次是我们秦家军建立和平盛世的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还请各位助我一臂之力。”   众人想到秦阳往日的赫赫威名,顿时信心大增,轰然回应,各自分头去准备出兵事宜。   余化龙走近夕岚,低声问道:“夕岚亲卫,你也随统领大人一起去?”   夕岚毫不犹豫道:“嗯,阳阳去哪,我就去哪。放心,我会保护好他的。”   余化龙心里再次暗叹,嘱咐道:“那统领大人的安危和秦家军的未来,便拜托你了。”   夕岚脸色古怪地望着余化龙,娇笑道:“小白脸,还好你是男的,不然我都怀疑你想和我抢阳阳了。先说明一下,我家阳阳不喜欢男人哦,他只喜欢像我这样小女孩。”   还好秦阳只顾着和杨再兴细说出兵事宜,不然听到被扣了这么一顶萝莉控的帽子肯定要喷出一口老血。   余化龙也哭笑不得,怕越抹越黑,赶紧溜走。   秦阳安排好出兵的事后,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带着夕岚和两名亲卫赶回统领府。   蔡泽和忠义堂的兄弟们伤势尚未痊愈,暂且还是在统领府中担负护卫一职,他们远远见到三骑快马冲了过来正要喝问,为首的骑士已抱着小萝莉飞身跳下黑骠马,打招呼道:“蔡大哥!”   蔡泽认出是秦阳和两名亲卫,惊喜地行礼让到一边:“统领大人回来了?你不是还在光州抗金?”他现在已加入秦家军,可不敢再像以前那般与秦阳称兄道弟。   秦阳时间宝贵,和蔡泽寒暄几句便带着夕岚快步走入统领府中。蔡泽引着王禀和耿南仲牵马到马厩,暂且到候客室休息。      第二百七十四章 小蕾才露尖尖角      统领府坐落在麻城的西南边角上,占地并不大,只有前院后院、主楼和三座小楼,但环境极是典雅幽静,亭台楼宇、小桥流水、假山花草布置得颇为精巧用心。这府第是原来一位老翰林隐居的地方,老翰林无子嗣,去世后这座府第被曹仲文占了去,秦家军夺下麻城时自然也将这庭园一并接收过来。杨再兴、欧阳修等人知道秦阳不喜奢华,特地选了这么一座院落。   秦阳确是很满意。只是他接了月儿、小蕾、穆桂英、吕尚坠过来后便遇上金兵入侵,他只匆匆来回过几次,并不真正住下过,之前军情紧急,他都是和夕岚直接住在府衙的厢房里。   月儿正在后院的空地里教穆桂英、吕尚坠、小蕾练习咏春拳的二字钳羊马和入门十二式。咏春门的武学比起天道门的武功更适合女孩子学习,秦阳早早嘱咐过月儿,尽量传她们咏春门的武学,月儿在咏春拳上远不如哥哥造诣深厚,但教导小萝莉们还是绰绰有余。   她正替吕尚坠纠正动作,听得身后有脚步声,回头便见到秦阳拉着夕岚走了过来,顿时又惊又喜唤道:“哥哥!”   晌午的阳光从树叶缝隙间洒落下来,照在她无比俏丽的脸蛋上,更显明媚动人。   秦阳不想让她知道星儿失陷广陵的事,便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笑眯眯道:“哟,妹妹,几天不见越来越漂亮了,脸蛋儿红扑扑的。来让我咬上一口?”   这几天月儿清闲得很,她虽然想帮忙安置光州迁来的民众,可欧阳修和杨再兴都知道这妹妹在统领大人心中的地位。哪敢让大病初愈的月儿操劳,只是偶尔安排一些诸如慰问、送米粮棉被之类的简单工作给她,月儿多数时间还是呆在统领府中看书练字、教导三个女孩儿练习咏春拳。她每天练功疗养、又开始修习秦阳教她的“吞食天地精华”功法,脸色日渐红润了许多。   昨天她从探听情报的蔡泽口中得知哥哥在新县的军营遇袭,心里正担忧不已,忽然就见到哥哥平安回来,悬在半空中的心顿时放下来。   此时听得哥哥出言调戏。脸蛋儿一下子红了,她狠狠地白了哥哥一眼,嗔道:“哥哥你胡说些什么。桂英她们都在,别教坏小孩子。”   穆桂英和吕尚坠根本没在意她说什么,欢呼着像两只小蝴蝶般飞奔过去,一左一右搂住秦阳不舍放开。“大哥哥”“秦哥哥”地唤个不停。近来麻城里天天都在传着秦阳抗金的故事。两只小萝莉听得热血沸腾,这时见心中的大英雄回来,自然想缠住他听故事。   小蕾见老师和夕岚风尘仆仆,连忙跑回屋子里端来热水毛巾给两人洗脸。   秦阳见她捧着热水有点吃力,伸手接过放到石桌上:“谢谢了,小蕾。”   小蕾低着头羞涩一笑,尚显稚嫩的俏脸上现出一抹桃红。   她飞快浸湿毛巾,拧干。分别递给秦阳和夕岚:“老师……夕岚,您们先洗洗脸。”   秦阳还没来得及接过。穆桂英和吕尚坠已争先恐后地抢过毛巾要替他擦脸。   穆桂英嚷道:“尚坠姐姐,我是师姐,你应该让给我。”   吕尚坠不服气道:“桂英,我比你早认识秦哥哥,自然我先来。”   夕岚在旁边不无醋意地嘟着小嘴道:“喂喂,你们是不是忘记还有我在了?”   望着几个小萝莉斗嘴,前两天在战场上血腥厮杀、生死互搏恍如隔世,秦阳心里一片温馨,微笑着享受这短暂的安宁,任由三只小萝莉叽叽喳喳。   月儿在一旁哼了声,淡淡训道:“哥哥你现在当了统领大人便成高高在上的公子哥儿了么?连洗脸都要人服侍。”   秦阳明显听到妹妹在吃醋,赶紧赔笑道:“其实我想让月儿帮我擦脸来着……”偷偷见到月儿小嘴微撇就要开口训他,立即话锋一转道:“不过这样的事怎么敢劳烦亲爱的妹妹大人,我自己就能做得来。”   他飞快地拿过毛巾洗过脸,又细心地替夕岚擦去脸上的灰尘和汗珠,夕岚顿时开心起来,也不和两只小萝莉计较了。   秦阳偷偷望了妹妹一眼,洗过毛巾,快步走近她身边,讨好地哄道:“妹妹脸上也有点灰尘汗珠,我帮你擦擦。”   毛巾轻轻拭过月儿光润如玉的脸蛋。   月儿哪习惯在大庭广众下与哥哥这样亲热,羞得满脸通红:“我……我才不要你讨好!” 她微微挣了挣,秦阳拉住她的小手柔声道:“别动,以前你经常照顾哥哥,就让哥哥照顾你这次,好么?”   他想到很快又要与月儿分离,语气中禁不住透出一丝怅然与失落。   只有夕岚才明白他话里的真实含义。这次秦阳去广陵城不异于置身险地,一着不慎便是身死覆灭的结局。他一会吃过饭就要出发,能这样近距离地接触月儿的机会只剩下短短的半个时辰了。   月儿“嗯”了声,感受到哥哥动作里的温柔体贴,眼眸里便泛起一层轻雾。   穆桂英和吕尚坠两个小萝莉也凑了过来,撒娇道:“我也要!我也要!”   秦阳微微一笑,也极有耐心帮两个小萝莉洗干净脸蛋儿。   对于经常在死亡边缘挣扎的他来说,这些简单平凡的生活都是何等弥足珍贵。   待得众人洗完脸,小蕾捧起水盆和毛巾,问道:“老师……你们还没吃饭吧?我去帮你们准备饭菜。”   “嗯,那麻烦你了,简单点就行。”   小蕾乖巧地应了声,正要离开,月儿拉住她道:“我来吧。小蕾你练功累了,先休息下。多陪哥哥说会话。”接过水盆转身走进屋内。   她知道小蕾对哥哥有着深厚的情意,迟钝的哥哥却没把小蕾的心情放在心里,月儿想到孟小陆。便想帮小蕾一把,使这个内向羞涩爱脸红的小姑娘有机会多与哥哥接触下。何况她现在心里高兴,难得哥哥平安归来,第一顿饭她要亲自下厨,为哥哥送上最可口的饭菜。   秦阳特意考察了一下小蕾三人的练功进展,学得最快的反倒是最年幼的穆桂英,一套咏春入门十二式打出来倒似模似样。显示出过人的习武天赋。   吕尚坠性子好动,贪新求快,基础反不如穆桂英牢固。秦阳一一指出两个小萝莉的优缺点。最后轮到小蕾。   也不知是小蕾紧张还是害羞,一套十二式打得软弱无力。秦阳看罢,便知她在学武上远不如学医学文有天赋。他也不在意,让小蕾习武不过只是强身健体。做个健健康康的小姑娘就行了。   “老师……我……比较笨……让你失望了……”小蕾缩起肩膀。一脸的羞愧,眼眸里泪水涟涟,那可怜巴巴的样子让人便忍不住想轻抱着怜惜一番。   夕岚忽然道:“英英,坠坠,你们想不想听阳阳抗金的故事?想的话就跟我来。”说罢朝秦阳使了个眼色,领着欢呼雀跃的两只小萝莉走进主厅。   秦阳知道夕岚是要故意撮合他和小蕾呢,心里微微苦笑起来。   待得她们走远,秦阳见小蕾还拉耸着小脑袋。便轻轻抚摸着小蕾的秀发,安慰道:“小蕾。你性子安静,不喜欢练武就不要强逼自己学。你现在已帮了我很多,这府第收拾得整整齐齐,一定没少花心思吧?辛苦你了。”   听得老师温柔的声音,小蕾的心脏急速跳动起来,她拼命摇着小脑袋道:“不……不辛苦,这是……我们的家……我……我很乐意。”   家。我们的家。   秦阳鼻子一酸,眼前陌生的庭园忽然变得无比的亲切。   小蕾说着,脸蛋儿越来越红,她根本不敢抬起头,鼓起勇气结结巴巴道:“再说……现在可以每天在家里等……等着老师回来,我……我已经很幸福了……”   秦阳望着小蕾柔弱单薄的身影,心里涌起强烈的怜惜之情,情不自禁便将她拥入怀中。   “小蕾……抱歉,老师一直不在,让你寂寞了。习武辛苦,你没兴趣就不要再学了,你喜欢学医就跟着月儿多学点儿。迟些我有空了,我也会亲自教你。你喜欢这个家,就一直留下来,老师会照顾你一辈子的。”   纯阴之体也罢,会带来厄运的灾星也罢,在秦阳眼里,小蕾就是小蕾,一个自幼饱受生活苦难、内向羞涩、动不动就脸红,却比任何人都要善良温柔、勤快努力的女孩儿。   他不知道自己这份怜惜中是否带着爱情,以前在他眼里小蕾还太小,论起真实年纪,比星儿、月儿小了差不多两岁,比小绮小了三岁,比夕岚更是小了四五岁。对刚刚开始迈入青春发育期的女孩儿来说,一两岁的差异已极是明显。   此时看着恍如幽谷梨花初绽放、满脸羞红的小蕾,他忽然间发觉,以前自己眼里的小姑娘,不知不觉间已经长大了,身高固然长高了不少,胸前也稍稍鼓起小馒头,纤腰削肩,开始展露出少女娇柔的身段。   我家有女初长成。   秦阳心里百感交集。   “老师……”小蕾万万没想到会听到老师这么一番话,幸福来得太突然,无论老师是怜惜她也好,当她是小妹妹小丫环也好,她都不在意。只要老师说了她可以一辈子留下来,留在这个家里,她便开心得几乎情难自已。   小蕾鼻尖发酸,心里溢满了幸福,眼眸中的泪珠儿开始簌簌落下,她拼命拭擦着眼中的泪水,但泪水怎么也止不住。   晶莹的泪珠儿点缀在她清纯可人的脸蛋上,宛如刚刚露出水面的娇嫩荷花。   不远处的小湖里,葱葱树荫下,嫩绿荷叶刚刚羞涩地将尖尖的叶角伸出湖面,早有轻盈的蜻蜓飞过来,怜爱地,将它拥入怀中。      第二百七十五章 素手调羹汤      秦阳安抚完小蕾,快步走进厨房时,月儿正细心地为锅里的羹汤调味,脸蛋儿一片专注。   她的俏脸和平常一样没什么表情,略略给人冷淡的感觉,但熟练的动作中透出的认真细心劲儿反倒特别让人心动。   素手调羹汤,含羞侍君尝。   秦阳心中一热,快步走过去,从后面轻轻搂住妹妹的纤腰。   如果说他刚才抱着小蕾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与怜惜,此刻抱着月儿却百分百是爱情。明明不过几天没见,满腔的爱意却如烈火般蔓延开来。   “月儿,我想你了。”   月儿早就察觉哥哥进来了,正想调完味和他说说话儿,没想到被这么忽然袭击一下,差点把手里的汤勺都掉到地上,但听到哥哥深情的话语,月儿心里一甜,原来还留在心里的些微醋意烟消云散,她柔声道:“哥哥你怎么了?我,我还在煮汤呢……”   “嗯,我知道。”秦阳说着,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反倒把脸埋到妹妹的秀发里,用力地嗅着她身上清香动人的少女幽香。   月儿被他嗅得全身发软,轻轻挣扎两下,嗔道:“哥哥,一会儿再抱行不行,我先弄好饭菜。”   秦阳抱得更紧了,他声音微微颤抖:“就再让我抱会儿……吃过饭我就要走了。”   月儿娇躯一震,低声问道:“怎么刚回来又要走了?”   “二王联军入侵,广陵告急。我要趁这个机会起兵,夺取淮南政权。”   月儿“嗯”了声,放下汤勺。小手轻轻地握住哥哥环在自己纤腰上的大手,眼眸中水雾弥漫,透出深深的不舍。   好一会,月儿才轻声道:“别担心家里,都好着呢。战场险恶,哥哥千万小心,一定要平安归来。”   她不提自己的不舍。不提自己的寂寞,但就这么淡淡的一句,更让秦阳体会到她的深情。   秦阳心里猛然蹿起一股热流。扳过妹妹的娇躯,深深地吻在她柔软的香唇上。   月儿微一挣扎,便迷失在哥哥热烈的吻中。   月儿接吻的动作依然无比青涩,只是笨拙地任由哥哥吮吸着自己柔软的双唇和香舌。偶尔胆怯地、试探地将香舌与哥哥灵活的舌头缠在一起。   但越是这样青涩笨拙的动作。越是燃起秦阳心中的情火,他努力不去想因星儿身陷危城而产生的深深不安与恐惧,只是尽情地享受着与月儿这珍贵的相聚时光。   也不知过了多久,见妹妹脸色潮红,呼吸急促,全身滚烫,几乎要喘不过气来,秦阳才不舍地离开她的樱唇。   两兄妹静静相拥。天地间仿佛一片寂静,只有两颗火热的心紧紧相连。   月儿不舍道:“哥哥。你这次去广陵,什么时候回来?星儿呢,已救出来没?”   听月儿终于提起星儿,秦阳心中一阵揪紧,故意凑近月儿的晶莹可爱的耳朵旁,吹了口气道:“都顺利呢,孟志已将星儿和小绮她们都救出来了,要不然我怎么放心发动大军去进攻广陵?”   “嗯……那哥哥诸事小心,早点回来……”月儿被他撩拨得意乱情迷,完全没怀疑。   秦阳故作轻松道:“放心,我和杨元帅一道出征,还有艾铁、余化龙他们一起,加起来有十五六万人马呢,快则半个月,迟则一个月,怎么都会攻占广陵回来了,到时我带着星儿一起回来见你。以后我们三兄妹永远不再分开,白头到老。我会带你们一起去看大海、看夕阳、看遍天下风光美景。”说着又吻了吻妹妹潮红的俏脸。   “好……那我等着哥哥。”月儿终究年纪尚嫩,又陷入热恋中,在哥哥的花言巧语下魂儿都不知飘到哪里去了,红着脸蛋儿任由哥哥又吻又抱,心里充满了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完全没了平时的聪明与傲气,乖巧听话得像小白兔。   秦阳眼尖,见锅里的汤已煮干了大半,想来时间已过了很久。   明明感觉才过了一瞬间。   秦阳轻叹口气,恋恋不舍地松开妹妹柔软清香的娇躯道:“好了,妹妹先做饭吧,不然我怕来不及吃饭了。”   月儿一下子回过神来,回头看看锅里的汤,顿时羞恼地推开哥哥:“都怪哥哥,好不容易煮好的汤都要煮干了……”   秦阳微微一笑,任由傲娇的妹妹训着自己。   他静静地凝视着妹妹忙碌的身影,恍如幼时一般的风景,让他心里充满了怀念与不舍。   爱情真是奇特的东西,不知不觉间就会让人越陷越深,等到他回来神来时,已成为了这个傲娇妹妹的“俘虏”。但能成为心爱姑娘的“俘虏”,又何尝不是一件幸运的事?   月儿手忙脚乱地添水加柴,见哥哥还站在旁边盯着自己看,忍不住羞红着脸蛋儿嗔道:“哥哥你快走开啦,你在这里我静不下心来做饭。”   原本月儿就已漂亮可爱得不像话,此时轻颦羞嗔,更是散发出无与伦比的魅力。   秦阳凭着四级上高手的坚强心性,好不容易才按捺住再次痛吻妹妹的冲动。   “妹妹,你是在诱惑我?”   月儿愣了愣,随即脸蛋儿红红嚷道:“谁……谁在诱惑你!我只是让你走开啦。”   秦阳直视着她漂亮的眼眸,轻叹道:“以前曾听人说过,心爱姑娘的一颦一笑都足以让恋人心动不已,今天我是彻底相信这句话了。”   怎么这坏蛋哥哥说的情话都这么打动人?   月儿心中既甜蜜又酸楚,眼圈儿湿润了,她轻咬红唇,低着头用力地推着哥哥:“哥哥,你……你快出去,我要做饭,不想再听你胡说八道了……”   将哥哥推出厨房后,月儿“啪”地关上门,用背抵住门扉,泪珠儿终于滑了下来,她喃喃地轻声道:“笨蛋哥哥,你再这样哄我,我……会不舍得和你分开的。说不定……说不定会说出任性的话,要你带着我一起出征。但我知道,你一定不会让我去战场上冒险的……”   在她心底里自然希望能像夕岚那样,可以时时刻刻跟在哥哥身边,哪怕刀山火海,哪怕枪林箭雨……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牵肠挂肚,每天忐忑不安地盼着哥哥归来。   但她也知道,自从上次病危后,哥哥便将她当成是宝贝般疼爱着,几乎不肯再让她冒任何风险受任何委屈,这份深厚的爱意月儿明白得很,也不忍让哥哥心疼为难。   哥哥……哥哥……   月儿咬紧红唇,拭去眼中的泪珠儿,快步走回灶边,她现在能做的,就是让哥哥吃一顿饱含着她爱意的可口饭菜,祝愿他在战场上旗开得胜,平安归来。   ……   与此同时,战云笼罩下的广陵府处处弥漫着紧张的气氛,远远都能听到城墙处传来的巨石轰隆声,双方兵士的呐喊声。街道上行人稀少,家家户户都紧闭门扉,商铺大多数也已关门。   偶尔在路上走过的行人也是神色黯然,脚步匆匆。   二王联军攻城已持续了一夜加一个上午,仍没有停歇的迹象。连普通的百姓们都开始感受到这次苏武王和安乐王誓要攻陷广陵城的决意。   没人知道明天会怎样,更不知道这广陵城能守多久。   在一处偏僻的小巷里,一户毫不起眼的小院落里,展昭又一次敲响了纪霜霜房间的门。   纪霜霜正蹙着秀眉查看情报,想也不想便答道:“进来。”这小院外松内紧,处处埋伏着她手下的黑衣死士,能敲门的自然是自己人。   展昭见纪霜霜脸色憔悴,眼眸里全是血丝,估计两天多没睡过了,不由怔了怔。他原本是来探问星儿的消息,话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纪霜霜抬起头见是展昭,淡淡一笑道:“展大人,我还没有星儿妹妹的消息。不过没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证明她还躲在城中的某处,暂时没危险。”   展昭松了口气,又问道:“纪小姐,纪元帅那边怎样了?”   “暂时还安全,这两天二王联军攻城攻得急,大王曾和我爹爹两次一起上了城墙激励士气,显然还不想轻易杀他。”   “那纪小姐打算什么时候去救纪元帅?”   纪霜霜摇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现在就算救了我爹爹,我们也逃不出王城,何况星儿妹妹没找到,我救出爹爹的胜算又少了些。我们还要等……等最佳的时机,一举救出我爹爹、还能逃出广陵城的最佳时机。”   展昭沉默一会,忽然道:“纪小姐,你……你该不会是打算让秦姑娘作诱,吸引淮南王的注意,再趁机救出纪元帅吧?你打算将我们神刀卫和秦姑娘当成弃子?”   纪霜霜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道:“展大人,我就算让自己作诱也不敢拿星儿妹妹作诱,更别说把你们当成弃子了。秦阳那小子最疼妹妹,如果知道妹妹被我害了,哪会放过我?到时我就算救出了爹爹、逃到天涯海角都会被他找出来碎尸万断!”   展昭想到统领大人对妹妹们的重视,若纪霜霜真害了星儿,怕秦阳真会不顾一切地疯狂报复,不死不休。展昭尴尬道:“是我思考欠妥当了……”      第二百七十六章 料峭春寒      纪霜霜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密信道:“展大人,不妨告诉你,我是在等我爹爹率兵出征的征兆。”   展昭奇道:“纪元帅现在不是被软禁了?怎么可能还会统兵出征?”   “我爹爹素无过错,现在又是敏感时期,只要大王还没疯掉,断不敢公然害我爹爹,多半会像暗算洛晓叔叔那样,在兵器马匹上做手脚,然后派我爹爹率军出战,借二王联军的刀杀掉他,这样一来我爹爹就是战死沙场,与他无关,他说不定还会像刘备哭庞统一样哭上两天,收买人心。”   展昭越听越佩服,这姑娘怎么这般聪明,简直不在统领大人之下,他不禁问道:“那我们该怎么救出纪元帅?”   纪霜霜大概也想让他安心助自己救父,便耐心解释道:“军中有我不少人,到时我们化妆成淮南军混入我爹爹的兵马中,出城后立即救了我爹爹杀出重围逃生。要在千军万马中逃出生天极难,但若有你和星儿妹妹这样的一流高手和百名神刀卫精锐相助,机会自然大得多。所以当务之急要尽快找到星儿妹妹。”   说到这里,纪霜霜心里叹了口气,这计划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从刚刚到手的情报得知,南路帅府早已被御林军秘密里里外外搜了遍,留下来的家将仆人尽数被擒。淮南王显然已发现独子失踪了,是动了真怒要擒她和星儿,此时城中处处风声鹤唳。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连庆记米铺都已被淮南军占领了,更有不少密探四处出没在民宅处。打探他们的踪迹。   在这样情况下别说化妆成淮南军混入爹爹的兵马中了,光是像现在这样将千名死士、百名神刀卫藏起来已颇为困难,想找到藏身广陵城中的星儿更是痴人说梦。   唯一的底牌就是关在密室里的淮南世子张宝山,但纪霜霜深知淮南王重权重利、翻脸无情的性格,这张宝山太不成器,若非看在庆妃的份上,淮南王甚至不会立他为世子。而且淮南王正值壮年,以后未必就没有子嗣。想靠张宝山来换取自己爹爹和一众人的平安离城几乎是不可能的。   展昭见纪霜霜一脸倦意,不好打扰太久。便起身告辞。   展昭离开后,纪霜霜站了起来,脚步轻移,来到窗前。将窗户打开一条缝。   院子里的积雪早已消融殆尽。点点绿意爬上枝头。   最严酷的冬天终于过去了,但广陵城的天空里却阴云密布,看不到一丝阳光。   春寒料峭,窗扉触手冰凉。   纪霜霜抚摸着自己的右手,不知怎的就想到数月前的那个雪夜里,秦阳曾紧紧握住她的这只右手,细心地为它呵护取暖。   时隔数月,当时那融入她心中的温暖已难觅踪影。   “呼——”犹带寒意的春风从微开的窗缝挤了进来。纪霜霜浑身一颤,不由得将身上的衣裙紧了紧。喃喃低声道:“好冷……”   ……   就在离纪霜霜秘密居所相距不到十里路的首辅府中,星儿如灵巧的狸猫儿般倚在屋梁之上。她左手一只馒头,右手一壶清水,悠悠地吃着午饭。   这午饭极是简陋,但她从七八岁起就生活在小山村,什么苦没吃过?此时虽是馒头清水,倒也吃得津津有味。   “吱——”门扉打开,两个丫环走了进来,正要端起桌上的两盘馒头。忽然一个年约十三四岁的绿衣丫环大惊小怪地叫了起来:“咦?怎么馒头又少了一个?”   旁边另一个年近二十的丫环打着呵欠懒洋洋道:“是不是你刚才数错了?这里平时也就我和你进来,门又是锁住的,难道被鬼拿了不成?”   星儿听到这里差点要“卟哧”地笑出来。她不由自主便想起幼时听哥哥说过的《射雕三部曲》,那洪七公不就是偷偷藏在皇帝御厨房的屋梁上,每天比皇帝还要早尝到各种美食佳肴?   她此时倒与洪七公有几分相似,不过她拿的只是馒头而已。这里是仆役专用的小厨房,离原本她藏身的绣楼不过数十丈。昨夜她已偷偷在首辅府里溜了圈,主楼附近有不少一流高手巡逻,她不敢接近,但转了两圈,倒把各个建筑大致记下了。   听得那小丫环疑惑道:“不是哦,竹姐,刚刚我明明数过,每盘有十个的……”   那个叫竹姐的丫环不耐烦答道:“管它呢,少一个半个有什么打紧,反正也只是给那两个扫院子的奴仆们吃的。吃不完还不是用来喂狗?”   星儿心里轻叹着:“好多的馒头,居然拿来喂狗,连首辅府的丫环都这么奢侈。”她又想起了幼时与哥哥流落街头,三兄妹共分一块菜饼的事,那时虽然落拓,回想起来却是难以忘怀的珍贵回忆。   又听得那竹姐语带嘲讽地说道:“哦,小苗,听说你父母还住在灾民区?若那两个狗奴才吃不完,你可以把剩下的带回家里给你爹娘吃。”   灾民区么……自从她被软禁在郡主府后就没能打探过灾民区的消息,也不知道孟小绮还有没有像以前那样经常去送衣送被送粮食?想到灾民区里的百姓们的悲惨生活,又想到这首辅府里的奢华,星儿忽然明白到哥哥为什么要建立一个新的国度。   星儿偷眼瞄下去,见小苗神色尴尬,嚅嚅着不知如何回答。   那竹姐神态倨傲,又讽刺道:“小苗,早上不见了一个馒头,现在又不见了一个,会不会是你私下藏了起来?其实真没必要,这馒头也就那些扫地的狗奴才和院子里的狗吃,你想拿回家便光明正大地说一声便可,反正我也不要。”   星儿心中恼怒,这不是连她也一并骂上了?   小苗脸上一阵涨红,竹姐在首辅府里当了七八年的丫环,她一个刚进来的新人哪敢惹她,只能勉强压下心中的怒气,急急分辩道:“竹姐,我……我真没拿过。小姐好心让我来这府上做事,我感激都来不及,怎可能偷府里的东西?”   竹姐哼了声:“谁晓得呢,听说那灾民区里的人经常为了一点狗都不吃的窝头粗粮抢个头破血流,想必……哎哟。”她还没说完,忽然双脚一麻,身不由主便“卟”地跪落在小苗面前。   小苗吓了一惊,连忙跳开避过,惊道:“竹姐……你怎么跪我?我可不敢当……”   竹姐羞恼非常,挣扎几下却爬起来,脸上又红又紫:“我不知怎的脚上忽然没了力气,你快扶我起来!”   小苗急忙用力扶她起来坐下:“竹姐……你没事吧?”   竹姐揉揉双腿,感受双腿已开始恢复力气了,便郁闷道:“没事,大概是站得久了些,脚麻了?”刚才居然向这个寒家小婢女跪了下去,脸都丢光了。她哪还有脸再嘲讽小苗,道:“我们拿了这馒头便走吧。”说着站起来端起一盘馒头就走。   小苗莫名其妙,不过不用再看这竹姐的脸色她倒是松了口气,暗暗道:“难道是有神仙看这竹姐太可恶,特意教训她?”   竹姐见她还呆在原地,羞恼道:“还不快走?”   小苗应了声,连忙端起另一盘馒头跟在竹姐身后走了。   两个丫环都没留意到地上多了一块小小的木屑。   待得门扉关上,星儿身如轻烟,飘然下地,将地上的木屑踢到角落里。刚才她听到这竹姐咄咄逼人,嫌贫爱富,态度可恶,便随手捡起屋梁上的小段木屑朝那竹姐弹了出去。   她此时武功已不下于初入广陵时的秦阳,加上与那竹姐相距不到一丈,劲力所至,木屑正中那竹姐的足三里穴,让她右腿发麻发软,在小苗面前下跪,出了一次丑。   想必经过这么一件事,那个叫竹姐的恶丫环应该暂时不敢太过欺负小苗。   星儿重新跃回屋梁之上,一边吃着馒头一边思考着今后的对策。   她也不是没动过念头去寻找纪霜霜和展昭等人会合。今早拂晓时分,她功力尽复后就曾偷偷潜回庆记米铺附近,却发现那里埋伏着近百名陌生的一流好手,人人身带杀气,隐藏在米铺四周,显然都是淮南王麾下的御林军中高手,决非展昭和神刀卫。   星儿知道庆记米铺已暴露了,又见远处大街小巷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搜查之势丝毫未松懈,只得悄然离开。   幸而她轻功高绝,行动又小心翼翼,总算有惊无险地摸回首辅府继续藏起来。   现在没法子联络上纪霜霜和展昭等人,更不知他们藏身何处,首辅府里暂时还可以偷偷摸摸地拿些吃的喝的,但时间一长终究会被人发现,像今天才拿了两个馒头,已让细心的小苗发生了。   如果离开了首辅府,哪里还可以藏身?而一旦广陵城破,自己又能否突破千军万马,逃出生天?   想到这里,星儿轻叹口气。   她虽然聪明,毕竟社会阅历太少,自幼又习惯了跟在哥哥身后听他的安排,此时哥哥不在,她一时间倒想不出什么好主意。   “哥哥……”星儿心里又涌起思念之情。   真的……好久,好久没见过哥哥了。   哥哥,我很想你,你也在想我么?      第二百七十七章 广陵城外      仿佛心有灵犀般,秦阳在同一时间也想起了星儿。   他现在有饭吃,可星儿呢?她是在逃亡中,还是早已失手被擒?一想到妹妹可能遇到的困境,秦阳便心急如焚。   月儿做的饭菜很可口,他却有点食不知味,又怕被聪明的月儿看出端倪,只得勉强按捺住焦急,装出开心的样子狼吞虎咽,不断地夸奖着月儿的厨艺。   “我说妹妹,你这手艺真是越来越好,随时都可以当新娘子了。”秦阳说着特意朝月儿眨眨眼。   他虽然没说出“我的”二字,但月儿自然知道他的意思,顿时羞红了脸:“别乱说话,喜欢吃就多吃点。”   秦阳嘻嘻一笑,又细心地替夕岚夹菜。夕岚这回倒没缠住他让他喂饭,现在她有信心阳阳喜欢她丝毫不下于月儿,自然不会和月儿争风吃醋。   秦阳和夕岚刚吃完饭,王禀就匆忙走进客厅,躬身报告道:“统领大人,杨元帅刚刚传了话过来,说兵士已集结完毕,整装待发,请您前去作动员讲话。”   这次相当于是正式反叛淮南王,大军出发前必须由他这个全军的灵魂人物激励士气、明确进军目标,宣扬秦家军独立的意义与未来,这也是他为何心急如焚也要多在麻城停留半个时辰的主要原因之一。   “知道了。”秦阳立即放下碗筷站了起来。   月儿心中一酸,快步走过来。细心地帮哥哥整理好衣领,又将早已整理的包袱递了过去,包袱里有她最近帮哥哥和小夕岚缝制的两套衣服。   秦阳接过背起。顺势抱住了妹妹,低声道:“妹妹,我走了,你多保重。”   临别在即,月儿也顾不上在意他人的眼光了,她把脸蛋儿贴在哥哥的胸膛,眼眶湿润。轻轻点头:“嗯,我等你……”   秦阳深吸一口气,似乎要将妹妹身上的体温与香气铭刻在心底。随即松开妹妹,对旁边的小蕾道:“小蕾,老师走了。”   小蕾拼命忍住不让自己哭出来,低头道:“老师……刀枪无眼。您……你要小心。”   “嗯。”秦阳摸摸小蕾的秀发。又叮嘱穆桂英和吕尚坠要好好练功,说罢拉着夕岚的小手,大步出门。   几个女孩儿恋恋不舍地跟出大门,远远望着秦阳等三骑快马绝尘而去。   月儿看着哥哥逐渐消失的身影,心底里不知为何总有种坠坠不安之感,多年来的相处让她隐约觉得今天的哥哥有点怪,好像隐瞒着什么。   大概是自己关心则乱吧?月儿轻叹口气,拉着小蕾她们走回统领府中。   ……   黄昏。残阳如血。   靠着指南针指路,经过三天两夜风餐露宿的赶路。秦阳、夕岚、耿南仲和王禀终于悄然来到广陵城郊外的一处高坡之上。   四人翻身下马,暂且休息。   秦阳掏出望远镜,远远见到二联军营寨连绵不断,旌旗飘扬,竟将庞大的广陵城包围了起来,军容之鼎盛,足以让人望而生畏。   “看来二王联军还在不断地有援军来援,光是从这些营寨判断,当前包围广陵城的兵马起码有二十万。苏武王和安乐王是要孤注一掷……”秦阳眉头紧锁,广陵的形势确确实实很不妙。   更远处的广陵城下,战鼓震天而起,箭矢飞扬,巨石轰鸣,硝烟处处。二王联军正如潮水般发起一波又一波的冲击,数十辆挡箭车不断逼近广陵,加上近百辆投石车和云梯、数辆擂木冲车,气势惊人,广陵城的守军人数只剩下十万左右,在这样强大的攻击阵容下已明显露出胆怯之色,全仗着高达三十丈的城墙勉强支撑。   广陵城的城墙竟被巨石砸出无数坑坑洼洼,可见最近三天三夜间攻城战况何等激烈。   广陵城外的宽达十余丈的护城河已被截断,城下数百丈空地里全是倒在血泊里的兵士,尸积如山,二王联军依然拼命呐喊着践踏死尸向广陵逼近,刀枪箭矢寒光闪闪,在残阳的照耀下,宛如人间地狱的景象。   耿南仲望着陷入战火中的危城,忧道:“统领大人,这样下去怕两三天内广陵就会失守了。”   就算不用望远镜来看,光是从双方军士的呐喊声、气势等都不难判断出二王联军占尽优势,广陵的陷落几乎已成定局。   秦阳心里何尝不担心焦虑,却不能在手下面前表现出来。他淡淡道:“没事,一会我入城后自有法子守住广陵。杨元帅的大军七八天后就会抵达,到时广陵之围自解。”   王禀望着包围广陵城的无数敌军营寨,头皮发麻道:“统领大人,敌军后营看来防卫严密,我们怎么冲过去?要不我先溜去擒几名联军的兵士,我们乔装混入敌营中再想法子摸到城边?”   秦阳透过望远镜观察着了一番,摇摇头,决然道:“这样就没意义了。我要光明正大地闯过敌营,攀越城墙入广陵。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秦阳回来了!我更让人广陵城的守军们知道,二王联军不外如是,挡不住我秦阳的脚步!”   耿南仲和王禀都倒抽了口凉气。   广陵乃天下名闻的坚城,城墙高达三十丈,统领大人竟要攀城而入?这可能办得到么?何况还要闯过敌营的千军万马。   但两人早已将生死置诸度外,统领大人要去,他们自然誓死追随。   两人齐齐躬身道:“我等愿为统领大人开路!”   秦阳望着这两名愿为他抛头颅洒热血的亲卫,心中感动。他拍拍两名亲卫的肩膀,嘱咐道:“只是我和夕岚去闯营入城,你们在这里替我看守黑骠马。”   王禀急了:“统领大人,我们是亲卫,任何时候都必须……”   秦阳摇摇头:“你们两个轻功怕攀不上这城墙,只会枉送了性命,我以后用得着你们的地方多着呢,不许你们随我冒险!”他用“火眼”扫了眼,便看出两人虽在数次大战中武学修为有了不少的提升,但还停留在三级中的一流高手水平,离三级上的境界还有不少距离。广陵城墙高大宏弘,他们是万万没法子攀上去的。   王禀、耿南仲不甘心地对视一眼。耿南仲还要再说,秦阳沉声道:“这是命令!韩维指挥使的大军最快明天早上就到了,你们到时先去找他,助他牵制二王联军。”   王禀耿南仲见统领大人主意已决,又知道自己若是硬要随他一起闯营,怕反倒会拖累他,当下只得躬身领命。   秦阳观察半晌,收好望远镜,道:“二王联军已是强弩之末,兵士都已脸有疲色,顶多再过半个时辰左右就会撤退了。到时防守会相对松懈,我和夕岚会趁那个时机闯营入城!”   夕岚用力拉住秦阳的大手,心中一片自豪,知道这些日子来的生死相随,终于让秦阳信任她的能力并且愿意带着她去闯最艰难、最危险的难关。   两人生生死死都会在一起!   光从这点来说,她就比月儿胜出一筹。   想到这里,小萝莉甜甜一笑,抱住秦阳萌萌道:“阳阳,你累了么?我要抱抱。”   夕岚娇萌可爱的声音听得两名亲卫都心神晃动。两名硬汉连忙转过头,装作看风景,守卫在两边。   秦阳微微一笑,抱着夕岚盘膝而坐,开始运气调息,恢复连续三个日夜赶路积累下来的疲惫与损耗。自从发现搂住夕岚一起练功效果更佳后,秦阳便乐此不疲,此刻不过专心运气调息两三炷香时间,两人的体能和真气便开始迅速恢复到最佳状态。   ……   苏武王的后营就设在广陵城的西门方向,苏武王正身披金甲,亲自在营寨前督战。   营寨前连亲卫军中内不下两三千人,但任何人只要看上一眼就会知道哪个是苏武王。不止是因为他身披金甲、骑在白毛神驹上,更是因为他如项霸王般雄伟的身姿、崇山峻岭般深不可测的高手气度,使得他在千军万马中鹤立鸡群。   苏武王年约五十,相貌很是奇特,颧骨耸突,高鼻阔口,满脸浓密的胡子如针般根根向外怒伸,双耳较普通人大上一半,双眼也较常人细长,射出慑人的精光。   光从他这份卓尔不凡的气度,便可知道“武王”的称号名不虚传。   曾有武学名家评论,若单论武功而言,天下其余一十七位蕃王,无人可与苏武王比肩。   事实也确是如此。   苏武王姓苏名叙,乃是苏州豪门大族的族长,天性嗜武又得异人传授本领,少年时期便凭着一身好武艺称雄江南东道,后来天下动乱,他趁机聚起义军攻城掠起,建立王朝,他称王后依然不改本性,最喜寻高手过招较艺,加上几乎未有败绩,人人都敬称他为苏武王。   两名心腹手下李晖和杜荣一左一右侍卫在他身侧。李晖擅使一对短刀,而杜荣则最擅外家拳法和飞刀暗器,两人都是三级上的一流高手,自苏武王起义便追随左右,曾立下过无数汗马功劳,分别被封为左将军和右将军,曾与秦阳交过手。   此时苏武王远远眺望着激烈的战况,脸色阴沉道:“安乐王那家伙,居然还不尽死力,明明只差一点就能将这广陵攻下来!”      第二百七十八章 有客自西边来      江南东道近海,又有苏杭之地,最是富裕,苏武王根基雄厚,麾下有近四十万大军,多半都是精壮之士,军容强盛。   上次苏武王派李晖率大军进攻广陵,不料被纪霜霜乘夜奇袭江陵老本营,连老婆孩子都被掳走,花了无数金银美女才得以赎回,最喜欢的几个妃子却被淮南王麾下的一些好色将领凌辱侵犯过。苏武王一世英雄,哪里咽得下这口恶气,他先是将那几名妃子活活吊死,又当众发誓要攻破广陵,将淮南王和他麾下的将领们全家老少凌辱至死。   这次苏武王乘着淮南王内忧外患之际再次联合安乐王一起进攻广陵,安乐王还留有余地,他却几乎是倾巢而出,发动了大半军马分批赶赴广陵城,誓要一雪前耻。此时包围广陵城的二十三万大军中,他的兵马便占了十四万,还有十六万大军正从各处防地陆续赶来。   就要用人堆,也要把这广陵城踏平!   杜荣智计过人,他插口道:“大王,安乐王韦重光上次吃的亏不算大,他还防着我们先攻入广陵城后毁诺劫掠富商百姓,自然不肯尽死力。”   苏武王哼了声,眼中现出鄙夷之色:“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亏得韦重光还为这个名号沾沾自喜。若非他老子是江南西道的知州,他怎可能轻易就占了江南西道,还坐拥三十万宋朝旧军!”   这次联盟他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广陵城归他。俘虏的淮南王及麾下将领官员等都归他,但广陵城中所有的财物美女却要尽数让给安乐王。   若非这次复仇之战他怕被安乐王乘机偷袭他后方阵营,哪里会愿意联合他出兵。拱手让出广陵内所有财物美女?   正说着,有传讯兵飞马过来:“报!安乐王传来信息,说兵士疲惫,想在三炷香后暂且撤兵,以锣声为信号。”   苏武王满脸怒容:“蠢货!他不知道一鼓作战,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么?”   杜荣低声劝道:“安乐王一退兵。守兵顽抗的压力就会全加上我军身上。现在我军也颇为疲惫,不如先行休息,晚上再乘夜攻城。”   苏武王一听有理。只得挥挥手道:“告诉安乐王,我们也会在三炷香后暂且退兵。”   眼见功败垂成,他怒气冲冲地拔转马头:“我先回营,一会你们指挥兵马撤退。”李晖和杜荣齐声应诺。   三炷香后。“嗵嗵嗵!”撤退收兵的锣声终于响起。早已疲惫不堪的二王联军开始陆续撤退回营寨。   广陵城守城的将领是首辅黄延和的亲侄儿、广陵城新任城守黄瞻。黄瞻年不过二十,从外貌来看也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真正是少年得志。事实上他从军只有两年左右,当个小将领捉捉作奸犯科的小盗小贼,但靠着叔叔黄延和的手段,在上次二王联军入侵时立下过“大功”,因而官路亨通。   后来广陵城的两任城守分别因为秦阳雪夜在街道被袭、东路帅府被“鬼魂”除名而革职查办,这城守一职便落到黄瞻头上。他刚上任。东路帅府的家眷已请了道士“捉鬼”,主动要求结案。又让他平白捡了个大功劳,官途更是顺畅。   这次二王联军再次入侵,黄瞻初时还仗着年轻气盛亲上城头巡视,后来二王联军攻城之势猛烈非常,连续攻城三天三夜,早吓得他脸如土色,心生怯意,他平时将守城的责任尽数推给副将,自己则缩在城楼里不敢冒头,只有在淮南王和纪禹前来巡城视察鼓舞士气时才装出奋勇尽忠的样子在城墙上大呼小叫,因而极受兵士们的鄙夷。   此时黄瞻见二王联军终于退却,顿时长长地吁了口气。   一员年约六旬的老将急步冲了进来,躬身道:“黄将军,敌军疲极撤退,若我们开城追击,应该可以取得小胜,提震我军士气!”   黄瞻吓了一跳,随即怒道:“胡说八道,你怎么知道不是敌人故意引我军开城出战的?敌军势大,万一回头杀过来冲入城中,这个责任谁负得起?”   老将欲言又止,终究叹了口气,不再多说。   黄瞻原本见到这员老将多少有点心虚,上次二王联军入侵的守城功劳其实大半都是这老将立下的,结果被黄延和“移花接木”,将功劳转到了他头上,他才开始步步高升,最终坐到城守之职。此时他见老将不再反驳,顿时气焰大盛,哼了声道:“宗泽,以后守城还是以稳为主,不宜冒险。出去吧,让兵士们提醒精神,提防敌军再来攻击!若有差池,唯你是问!”   要是秦阳看到这情景,又知道这老将便是原来历史上的抗金名将宗泽,怕会又再次感叹虎落平阳,何其不幸。   宗泽忍气吞声地领命退了出去。   他回到城垛处,极目远眺。   刚才的一轮强攻,广陵城外又添上了近千具残骸、几辆破烂崩塌的挡箭车、投石车,而广陵城的城墙之上,也增加了无数的陷坑和箭矢。   苏武王的兵马正悠悠然地推着攻城器械在硝烟和尸骸之中后撤,看他们的行动缓慢至极,不急不躁,似乎早就断定广陵守军不敢开门追击,宗泽不由一阵气苦。   眼见天色将晚,宗泽顾不上疲惫,四处去安抚守城的兵士,但见自将校而下至普通兵士,人人疲惫欲倒,士气低落至极,眼中都现出放弃绝望的神色。若非知道这次二王联军挟怒而来,多半会屠城泄愤,兵士们又大多是广陵人氏家人都在城内,怕早就开城降敌了。   明明城中就有能征惯战的南路元帅在,大王竟让黄瞻这不学无术的小子来守城,岂不是自毁长城?   宗泽长叹一声,知道若再无什么契机,下次二王联军再发动强大攻势,这广陵城怕就要失守了。   ……   苏武王正西方后营中,刚刚撤退回来的兵士纷纷解甲休息,早有后勤兵士开始埋锅造饭,饭香萦绕,军士们更感饥肠膔膔,三三两两地一边包扎伤口,一边天南地北地胡扯着,正是营寨防守最松懈之时。   此时红彤彤的夕阳已将大半边脸蛋隐在地平线之下,余晖斜洒在营寨外围满布的尖刺陷坑,林立箭楼上,提醒着巡逻防守的兵士们,夜幕即将降临,换防的时间到了。   最外围的一座箭楼之上,两名负责瞭望观察敌情的苏武军兵士伸了伸懒腰,准备走下箭楼吃晚饭。   左边的兵士无意中眼光余光一扫,忽然见到夕阳的方向上,慢慢出现了一大一小两条人影。   咦?有人朝着我军的营寨来了?   他还以为看错了,揉揉眼睛再细看一下,没错,是两条人影。   夕阳的余晖将两人的影子拖得很长,因为逆光,看不清两人长相,只能隐约判断是一男一女,女的似乎还是个小女孩,身材并不高。   一大一小的两条人影手拉着手,走得很慢,仿佛是一对亲密的兄妹在自家后花园里饭后散步。   兵士大感愕然,连忙一推同伴:“喂,那边是不是有两个人来了?”   另一个兵士没好气道:“两个人?怎可能会有两个人来,要来就是两大队……”他话刚说到一半便说不下去了。   因为他也清晰看到两个少年男女悠悠然地踱步走向他们所在的后营。   两人都没带兵器,不像是敌人,难道是要来广陵探亲的乡民?他们没看到这里正在交战?   要是有人告诉他们,说这两人是要这样光明正大地闯过后营奔赴广陵城,怕是打死这两个兵士都不会相信。   笑话,营寨中千军万马在,区区两个人想闯营,还要这么悠悠然地走过来让人发现?   所以两个兵士都没太放在心上。左边的兵士朝箭楼下巡逻的兵士喊了两声,让他们去拦下那两个少年男女问话。   巡逻的兵士也发现这对少年男女了。为首的将领舔着嘴唇笑道:“来了两匹小肥羊,正好我们没乐子,要不找来玩玩?”   旁边的兵士讨好地附和道:“这个主意不错,左边那个好像是小女孩,听说这样的小女孩玩起来会哇哇大哭,最是有趣。将军玩完不妨让我们都尝尝鲜?”   将领远远望见十余丈外那小女孩娇小的身影,大为意动:“好好,大家都注意点,一会下手时轻些,弄伤就不好玩了!”   一同巡逻的十余骑兵士都会意地淫笑起来,当下一夹马肚,叫嚣着冲向两人。   那对手牵手走过来的少年男女显然听到他们的对话了,小女孩嘟着小嘴不高兴道:“阳阳,他们打算欺负我!”   少年淡淡一笑:“哦,敢打我家夕岚姐姐的主意,那就都杀掉吧。”   两人自然是秦阳和夕岚。   蹄声骤响,十余骑苏武军兵士已从两边同时包抄过来,将两人围围团住。   为首的将领正要问话,嘴一张开就愣住了。众兵士也齐齐愣住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小女孩身上。   眼前的小女孩年纪十岁左右,仿佛是神仙精心雕琢而成般,雪肤冰肌,眉目如黛,小小的瑶鼻极是精致,黑宝石般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粉嘟嘟的脸蛋儿光滑如玉,樱色的薄唇娇艳欲滴,配上飘逸的及腰秀发,纤巧雪白的小手,美得动人心魂。      第二百七十九章 秦阳之名      所有兵士都看呆了,世上居然有这么漂亮可爱的小女孩?若弄到床上会是怎样一番**滋味?   那将领两眼发光,呼吸顿时急促起来,他完全忘记要问话的事,大叫道:“这个小女娃是我的!我亲自去捉!你们去捉旁边那小子!”   兵士们都暗暗不满,但想到虽然喝不到头啖汤,总归有汤水喝喝,正要领命去擒那少年。   少年忽然开口道:“看够了没?看够了我就该收费了。”   众兵士先是一呆,然后纷纷大笑起来,一个兵士指着秦阳狂笑道:“这家伙是不是吓傻了?”   “我看是脑袋有点儿问题,不然怎么会这样大摇大摆地送上门来?”   “别和他废话,先擒下来再说!”   夕岚鼓起脸蛋儿,生气道:“你们脑袋才有问题,不许说我家阳阳的坏话!”   她声音极是娇萌可爱,引得众兵士眼中再次色光大盛。   有个聪明的兵士隐约察觉不对劲了,慢着,这两人如此淡定,不会大王的亲戚吧?   他连忙问道:“你们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问那么多废话干什么?”那将领再也按捺不住了,恨不得立时把眼前的小妖精拥入怀中肆意轻辱,当下一拍马便冲了过来,伸手就要擒夕岚。   少年不慌不忙道:“哦,我叫秦阳。麻烦借过一下让让道。”   忽然间蓝芒一闪,硕大的头颅飞起。   众兵士还没反应过来。又是一道红芒闪过,十余颗人头同时飞了起来。   “唉,还想告诉他们别随便打别人未婚妻的主意。看来他们听不到了。”秦阳夸张地摇摇头。   夕岚被他逗得咯咯地笑了起来。   “走吧。”秦阳趁着这个良机,回刀入鞘,拉起夕岚的小手,身影飘飘向前掠去。   他已稳稳站到四级上的绝顶高手境界,轻功之高已达化境,虽未能如张天师那样踏波而走,但一苇渡江倒不是难事了。   此时展开身法。更是快如电闪,眨眼间已掠过十余丈,随即纵跃而起。越过数重尖刺陷坑,轻易便从无数措不及防的箭楼间穿过,闯入后营。   “啪!”十余声连响,飞在半空中的人头这才掉了下来。骑在战马上的无头身体纷纷倒栽下马。   箭楼上的哨兵哪想到这两个少年男女眨眼间已消失不见。正莫名其妙间,却见到巡逻的骑兵们断头身亡倒地,顿时惊得目瞪口呆。   左边那兵士颤声道:“喂,我们不是遇到鬼了吧?”   右边的兵士眼尖,望见两人已飘然入了后营,连忙急道:“他们闯入后营了,快示警!”   待得箭楼上的弓箭手们反应过来要放箭拦截时,秦阳和夕岚早已隐入后营的重重帐篷之中。   耿南仲和王禀在远处的高坡上也看得心服口服。原本他们以为这后营防守如此严密,箭楼又多。统领大人想冲过外围防线怕得有一番血战,哪想到统领大人大摇大摆地走过去,轻轻松松便入了后营。   耿南仲一拍脑袋,叹道:“怎么我就没想到这招‘攻其不备,出其不意’的入营妙招呢?”   王禀苦笑道:“老哥,就算我们能想出来,没统领大人这样的武功,能这么轻易闯过尖刺楼箭冲入后营么?”   耿南仲倒看得开,他笑道:“这个自然只有统领大人和夕岚亲卫才能做得到,若非他有如此惊人的本事,我们又怎甘心死心塌地为他卖命?”说罢他拍拍王禀的肩膀兴奋道:“老弟,这里太远,我们换个地方看,一会统领大人入城怕会更精彩,我们看仔细了,以后才有向其他人吹嘘的资本!”   两人放下心头大石,展开轻功兴冲冲地向着更前方的高坡掠去,那处高坡上已竖起了苏武王的哨楼,但哨兵早已被远处的秦阳吸引了目光,加上两人艺高人胆大,全力施展轻功在矮小的树丛间左蹿右藏,倒不虞被哨楼上的敌军发现。   苏武王的营寨中,“当当当当!”示警的钟声大作,苏武军兵士刚刚端起饭要吃,闻讯大惊,连忙拿起兵刃冲出帐篷。   “有一男一女混入营寨了,大家注意——!”传讯兵此起彼伏的叫传遍西边大大小小十余个营寨。   兵士们一听都愣住了,原以为是敌军来袭,结果才来了两个人么?还是一男一女,外围防守巡逻的兵士干嘛去了,怎么让区区两个人轻易入了营寨?   正莫名其妙间,忽然见到后营方向数处帐篷火光冲天而起。   “走火啦,快救火!”   “是那两个人放的火,大家都要小心敌人趁乱放火烧营!”   “敌人往南边跑了!”   “不对,敌人在这里!”   气急败坏的吼叫声由远而近,忽左忽右,各处营寨里的苏武军兵士们都手执兵器如临大敌,但又见不着敌人的踪迹,只得原地待命干着急,蓦然两道人影一闪而过,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呼!”火球已呼啸着投入帐篷之中,转眼间已燃起轰轰烈火。   苏武军的兵士们本来已疲惫紧张,见到火起却不见敌人更加慌乱,一时间人叫马嘶,到处奔逃,自相践踏,混乱无比。   秦阳拉着夕岚在混乱的敌营里左蹿右冲,一会儿从帐篷的这头钻进那头钻出,一会儿又从帐篷之间来回穿梭,夕岚乘机放出火球术,四处烧营。   看到小萝莉轻易便“呼”地从小手里腾起一个拳头大小的火球,秦阳羡慕道:“夕岚,这火球术真好用,我也能学会么?”   夕岚被秦阳拉着奔跑,跃纵间轻松自如,几乎毫不费力气,她玩性心起,将火球当成皮球般四处乱丢,娇笑道:“阳阳,你和我有些渊源,以后我试试教你,说不定能学会。不过你要叫我夕岚姐姐哦。”   “是是,夕岚姐姐。”秦阳宠溺地捏捏她的小手。   两人虽然表现轻松,实际上都知道身陷敌营是何等危险,所以脚不停留,忽南忽北,闯东奔西,哪里兵少慌乱就往哪里蹿,不让敌军轻易合围。   两人正说话间,百余条身影已从四面八方奔了过来,人人身手矫健,是苏武王麾下的一流好手!为首一员将领双手各持短刀,正是李晖。   “火眼”之下,清晰可知这百多人几乎都是三级中或者是三级上的高手,一旦被围还真有点头痛,秦阳不欲恋战,见已将苏武王的几个营寨扰乱,目的已达到,立时拖着夕岚向着广陵城方向奔去。   他对轻功极为自信,只要不被这些高手们合围,普通兵士根本拦不住他和夕岚。   谁知他刚蹿出数丈,忽然间寒芒连闪,六柄飞刀如流星般骤射而至,分击秦阳和夕同岚胸腹要害,速度之快,劲力之强世所罕见。   好快!   秦阳瞳孔骤然收缩,刹那间臻入至天人合一的至境,“天眼”之下,时间的流速似乎也慢了下来,飞刀的轨迹清晰可见。   但他已来不及拔出断章双刀,只得一上步挡在夕岚身前,双拳如急风骤雨般连环击出,咏春拳的三星锤本来就以短捷出名,此刻在秦阳手中拳速之快更是天下无双,每拳都准确的击在飞刀的刀身之上,将所有飞刀尽数击飞。飞刀余劲未消,竟斜斜飞到十数丈外的兵士群中,惨叫声中,数名兵士身上鲜血四溅,非死即伤。   “咦?是你?”听得一名大汉惊呼一声,已挡在了秦阳和夕岚身前。   对方似乎见过自己?秦阳扫了一眼对面的大汉,电光火石间,蓦然想起昔日曾在瘦西湖和张家庄的淮南军营寨中也曾见过这让人胆悚的飞刀绝技。   杜荣!苏武王麾下以飞刀闻名于世的暗器高手杜荣!   秦阳夷然不惧,他见已无法轻松出营,干脆负手而立,夕岚脚步轻移,护住他后方,两人背对背而立。   秦阳耸耸肩,动作说不出的潇洒自然,笑道:“想不到今天再遇到杜兄,半年未见,杜兄风采依旧,刚才那手飞刀绝技依然出众。”   说话间,百余名一流好手已将两人团团围住,同时无数兵士已如潮水般涌了过来,刀明枪亮,盾牌林立,将两人所有逃生之路堵得水泄不通。   杜荣将手一摆,示意众人不要出手,他打量秦阳和夕岚数眼,问道:“你是纪霜霜的手下?为何数次坏我好事?”   秦阳淡淡一笑,悠悠道:“我?我是秦阳。”   “秦阳”二字一出,在场所有高手和兵士无不倒抽了口凉气。   秦阳!大半年前怕还没人听过这个名字,但现在谁没听过这个名声鹊起得最快的名字!   秦阳,三招杀了黑狼的少年英雄,一手建立起太阳城、以数百兵士大破纪禹五万大军的无敌统帅,更是与淮南第一高手、枪神高宠战成平手的超级高手,近两三个月率军征讨乱军,以两三万兵马大败坐拥数十万雄兵的齐天王,一举平定黄州、蕲州的御林军统领、东巡御使!   无数的传奇故事,就是眼前这个文质彬彬的少年所创造的?   苏武军兵士们你眼望我眼,人人都从同伴的眼中看到惧意,更有胆小者已开始禁不住地双股打战,悄悄向着人群后面挤去。      第二百八十章 龙吟遍野      杜荣脸色微变,寒声问道:“听闻秦统领前几天带兵去了光州抗金,怎么忽然大驾光临我军营寨?”   若非知道秦阳去了光州、夏之章拥兵自重,二王联军也不会认为良机千载难逢、在尚未完成兵马集结便急冲冲地杀奔广陵城。   秦阳叹了口气,一脸无奈道:“听说你家大王皮痒欠揍,胆敢进犯广陵城,我便来了。苏武王呢?让他出来,他若乖乖被我扇上十个耳光,立时退兵,我便饶他狗命。”秦阳有心要通过今日一战震慑敌胆,自然半点不客气。   在场所有人无不勃然色变。   听得身后有人怒极而笑:“秦阳!你口气未免太大了,视天下英雄为无物么?”   秦阳斜眼望去,却见一名银甲大将手持双刀,怒目圆睁。   秦阳想起一人,皱眉问道:“李晖?滚开!昔日在瘦西湖那一刀,我还没找你算账,你还敢来找死?”   李晖气得浑身发抖,杜荣朝李晖使了个眼色,随即冷冷道:“秦阳,若你带了千军万马来,我还忌你三分,现在不过区区两人,你便把性命——留下罢!”   “命”字刚出,他已双手连扬,漫天寒芒再次朝秦阳飞了过来,这次却是十二把飞刀!   十二把飞刀同时射向秦阳头部、肩、胸、腹、大腿、小腿各处要害,又快又狠,较之先前六把飞刀更胜数筹,当真是神乎奇技。加上出其不意,哪怕是岳飞这样的高手遇到怕也会手忙脚乱,难怪他有信心取秦阳性命。   同一时间。李晖猛扑过来,双刀化为两道闪电朝夕岚迎面劈至。   苏武王麾下两大武功最高强的大将同时出击,要将秦阳和夕岚一举击毙!   秦阳对夕岚充满信心,丝毫不在意李晖。   他见十二把飞刀如电光火石般飞至,雄心陡起,比快么?难道我的咏春拳会比你的飞刀慢?   他冷哼一声,双眼精光暴闪。“天眼”张开至极致,咏春拳的三星锤再次如狂风骤雨般击出,拳风破空。刹那间漫天拳影形成一面密不透风的墙壁,“卟卟卟!”劲风交撞之声如炒豆般响起,十数点寒光在他身前尽数被弹飞。   秦阳刚刚击飞所有飞刀,身前人影晃动。罡风骤起。一只粗大的铁拳夹着开山裂石的劲风砸了过来,竟打算硬生生破开他的拳网。   秦阳见杜荣飞刀绝技厉害如斯本颇为忌惮,怕他再使出二十四把飞刀就实在没把握能挡下了,此时见他居然要硬破自己的拳网,顿时大喜,比拳劲么?找死!   他深吸口气,真气如江河爆发急速流转全身,瞬息间万拳归一。漫天拳影化为一记咏春子午锤直线击出。   赤炎真气灌注下,他的拳头刹那间迸发出火焰般的赤炎色。   拳头对拳头!   “嘭”!气劲相撞之声震耳欲聋。罡风顿时破碎四散,热浪向四边扩散,吹得众人衣襟乱扬。   杜荣惨叫着鲜血狂喷,倒飞而出,撞到身后的兵士身上,一连撞倒数十人才止住了跌势,仿佛专门替秦阳让开道路般。   秦阳却稳如泰山,身形晃都不晃下。   杜荣的功力虽较淮南军营相遇时有了较大提升,依然不过是三级上、极为接近四级下的高手而已,与秦阳差了整整三个等级,秦阳盛怒之下已用了八成功力,杜荣外家拳再厉害,也只能落得个右臂筋骨尽碎、重伤吐血的下场。   同一时间,夕岚赤红色的小手掌也穿透了李晖的重重刀网,击在他的胸膛之上。   李晖闷哼一声,脸色赤红如血,向后直跌,但他武功较之杜荣又胜一筹,退后十余步后终于勉强站稳,嘴一张,也是一口鲜血吐出。   眼见武功最高的李晖和杜荣齐攻之下反被秦阳和夕岚击得吐血重伤,在场百余名一流好手无不色变。普通兵士们更是心胆俱裂,连连后退。   秦阳哈哈大笑,双手一伸,断章双刀宛如有生命般跃入他手中。   刹那间双刀爆发出耀眼的红芒蓝芒,无边刀气向着四面八方喷涌而出。   杀气弥漫,气温似乎骤降十余度。   在场高手虽众,但被他刚才一拳之威吓得慌了手脚,加上两大主将同时重作国,无人下令,此时百余名高手见他双刀在手,威若天神,更是畏缩不敢前,就算明知一涌而上有机会将秦阳乱刀分尸,却无人敢当出头鸟。   “走吧。”秦阳大步向前走去,夕岚紧随其后。   就在他正要出手冲破重围的瞬间,忽然间心中升起一股警兆。   “火眼”已探知有名绝顶高手在急速靠近!   秦阳心头一凛,来人武功决不会在高宠和岳飞之下,他还没来得及转身,半空中已传来一个洪浑粗爽的声音大喝道:“众兵将听令,全力击杀秦阳!有胆敢畏敌不前者,我灭其九族!”   声落人至,金甲轻响间,一柄金刀迎头劈至,刀风呼啸,寒气逼人,远胜刚才李晖的双刀无数倍!   刀光如练,如惊鸿掠至,快捷无伦,威势惊天动地,显然对方已将毕生功力尽聚于这一刀。   金刀尚未近身,秦阳已觉得森冷的刀气透肤而入,竟产生呼吸困难之感。   他与无数使刀的敌人交过手,但如此刀势,却是平生仅遇!   秦阳大骇,不敢让夕岚去接这刀,身影一晃已挡在她身前,双刀齐齐反劈而上,逆向霸刀诀全力轰出!   刹那间,蓝红双芒与金芒硬生生地撞在了一起。   “哐!”劲风四逸,声憾全场,秦阳身子一晃,连退三步。   半空中的那名绝顶高手也被击得倒飞而出,但此人武功高绝,半空一个空翻已稳稳落地。   此人颧骨耸突,高鼻阔口,正是苏武王,他怒目圆睁,脸色潮红一片,气息微乱,满脸浓密如针般胡须更是根根怒张。   刚才一击他已试出秦阳武功尤胜自己数筹,实乃心腹大患,又见他出手伤了自己两员心腹大将,更是暴跳如雷,厉声喝道:“上!谁杀得了秦阳,封万户侯,赏,黄金万两!”   声如洪钟,传遍周围数营。   众高手和将士已反应过来,见苏武王已下了死命令又有重赏,哪敢再退缩,立时重新组织攻势,呐喊着向秦阳和夕岚攻了过去。   无数刀枪剑戟组成密集攻击网,从四面八方笼罩秦阳和夕岚。   秦阳已知道刚才使金刀的绝顶高手定是苏武王无疑,他原本想全力击杀苏武王,但此时见无数高手兵士合围上来,知道再不走就要和夕岚死在这里了,只得勉强压下这个诱人的念头。   “走!”他长啸一声,人刀合一,硬生生的破入敌人的攻击网中。   “叮叮叮!”金铁交撞之声不绝于耳,数十件兵器尽数被他贯注了十成功力的断章双刀斩断。   众人大惊,攻势微微一滞。   秦阳大喝一声:“不想死的让开!”   双刀再次光芒爆盛,无边的刀气化为两柄巨大的红蓝刀影猛然轰出。   十成功力的霸刀诀何等威力,前面挡路的十余名高手和数十名普通兵士无一幸免,被击得非死即伤,更有数十人被刀气震得飞到半空,狂吐鲜血而亡。   前方骤然空出一条道路。   背后急风又至,苏武王的金刀拦腰斩来。   “夕岚!”   夕岚和他并肩作战数月,立时明白他的意思,小身影已斜掠向前,沿着空出来的道路向前猛冲。   秦阳飞快旋腰,右刀猛劈而下。   讯刀诀之下,红芒拖出一道残影,夹着狂潮怒涛般的凌厉刀气,准确地劈在金刀刀身之上。   “哐!”又是一声震憾全场的巨响。   秦阳这一刀同样是全力劈出,劲力强横至极,苏武王武功再高也招架不住,被击得脚步踉跄向后连退十数步。   众高手连忙冲过来护住他,防范秦阳乘机冲过来。   秦阳仰天大笑,一个倒跃跃后数丈,有如目睹般准确无误地落在夕岚身旁,拉起夕岚的小手,如幻影般向着营寨外冲出。   “苏武王,你的人头暂且留着,我秦阳过几天就来取,但有我一天在,广陵永不陷落——!哈哈哈——!”   他有心要展示自己的功力,运足十成功力发出的大笑声连绵不绝,压下在场无数呐喊声与战马嘶鸣声,宛如长龙破空,冲破云宵,声闻数里,不但西边苏武王的十数个营寨听得清清楚楚,连广陵城墙上的守军们都清晰可闻。   “哈哈哈——!”秦阳越奔越快,长笑声顺着他远去的身影却越来越响亮。   龙吟遍野,四下回响,满营皆惊。   兵士们心头骇然,不敢追近,但慑于苏武王的命令又不敢不追,只得离两人一两丈外穷追不舍。   王禀、耿南仲早已悄然藏身在高坡上敌人哨楼阴影处,见到敌营浓烟滚滚、火光四起、人仰马嘶的混乱场面已是咂舌不已,暗道统领大人居然闹得如此夸张,此时听到秦阳直冲云宵的长笑声更是目瞪口呆。   耿南仲叹道:“霸气!这才叫霸气!当年赵子龙长坂坡上百万曹军中救阿斗怕也没有我们统领大人这么霸气。如果我们也能跟着统领大人去霸气一回就好了。”   王禀拍拍他肩膀:“老哥,还好我们没跟去,不然拖累了统领大人就看不到这么精彩的场面了。”      第二百八十一章 孤胆闯营      王禀想了想,又不甘心道:“老哥,以后每天我们一起练武吧?你我水平相近,正好对练来相互提升武艺。不然和统领大人相差太远,经常要他反过来保护我们,我都快不好意思对别人说是统领大人的亲卫了。”上次在浍桥上反倒让秦阳断后的事他一直耿耿于怀。   耿南仲也有此意,当下便约定下来。   正说着,耿南仲忽然指了指远处广陵城墙上的守军,“咦”了声:“老弟,你看那边,城墙上全是兵士!”   王禀定神望去,广陵城西边的城墙上原本只有疏疏落落的兵士站岗放哨,此刻却挤满了兵士,人人都伸长了脖子望着四处火起、人马混乱的苏武王大营,似乎在交头接耳,高声呼呼。   王禀轻笑道:“看来这下无人不知统领大人回来了,而且还是光明正大地杀过重重敌营回广陵的。统领大人这招太高明了,不但提震了广陵城守军的士气,还让淮南王更不敢公然害他……”   他还没说完,耿南仲指着远处又惊呼道:“老弟,我看到统领大人了!在那边,快要出营了!”   苏武王军营中,秦阳拉着夕岚,趁敌人阵脚大乱之际向前猛冲,每逢有人挡路,断章双刀便挥出道道红蓝刀芒,刀芒过处,必有人被斩为两截,立时仆地而亡。   两人脚步不停,轻易便杀出一条血路。   苏武军兵士虽然人多势众,但早已疲惫不堪。此时又见秦阳如此厉害,挡者必死,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勉强在将领的号令声中虚张声势地呐喊着,却不敢再拦住两人的道路。   眼看离营寨出口不过数十丈时,忽然号角号大作,各营的苏武军精锐在将领们的指挥下,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   一时间喊杀声震天而起,两队数百人的骑兵各持利刃从营门左右杀出,要拦下两人。   蹄声如雷。骑兵未至,弩箭已发。   刹那间利箭如芒,疾射向两人。   秦阳左手抱起夕岚如幻影般向左边蹿出。同时右刀幻化为万道刀芒,将利箭尽数挡下。   就这么一瞬间,左右两边各有十余名骑兵冲近,刀枪并举。向着秦阳的要害攻来。   “火眼”之下。秦阳已发现这批外围的骑兵都是精兵,可不同于营帐里的那些疲兵,一旦被围住,后面的高手们在苏武王的带领下攻过来,他和夕岚就算有三头六臂都必死无疑。   秦阳当机立断,轻呼一声:“夕岚,右边夺马!”放开环抱夕岚纤腰的手臂,左刀卷起冰蓝色的寒芒向左边的骑兵猛劈过去。   刀气所至。十余支枪矛同时折断,血花四溅。骑兵们身染寒霜,连人带马扑倒在地。   与此同时,夕岚也开始行动了,她双脚甫一着地便同时向后猛蹬,娇小的身躯斜贴地面,如箭般直扑向右边的骑兵。   她动作快捷无伦,眨眼间已冲至骑兵当中,一双小手掌骤发出如火焰般的赤红色,只听得“啪啪啪”的掌击声连响十数下,每一掌均击在战马腹上。   战马惨嘶一声,连人带马被击得飞出丈许,与后面的骑兵撞在一起,刚刚完成合围的骑兵顿时溃不成军,只余下一骑惊慌失措。   夕岚深呼一口气,力尽刚要坠地,秦阳已掠至,一手搂住她的纤腰,倒跃而起,双脚连环踢出,正中最后一匹战马上的骑兵,将他踢得狂喷鲜血,横飞出去。   秦阳又是一个空翻,灵巧地落在马背上,轻轻将夕岚放在马鞍前,圈转马头,趁势一夹马肚,健马如箭般蹿出,在两队骑兵合围之前冲了过去,奔向营寨外围。   远远听到苏武王在后面高声传令:“全军出动,决不能放过秦阳!”   他显然是下了决心,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都要将秦阳的性命留下!   秦阳此时离营寨外围不过十丈,但营寨边上已有无数硬弩手举起硬弩,箭楼上更是站满拈弓搭箭的弓箭手,远处一队队军容鼎盛的骑兵大队正朝他这边赶来,蹄声如雷,声势惊人。   后面的追兵也终于壮起胆子全速追了上来。   眼见情势危急,夕岚脸色微变,惊道:“阳阳!”   秦阳也暗叫不料,自己太轻敌了。   他一咬牙,纵马向外硬闯。   弓弦机括机连绵不断,无数利箭弩箭铺天盖地朝两人射来。   生死关头,秦阳深吸一口气,手掌轻按马颈,将浑身激荡的丹功真气急速注入胯下的战马体内。   战马狂嘶一声,精力暴增,向前一跃数丈,堪堪避过漫天箭雨。   弓弦声又响,利箭破空,第二轮箭雨已经射到!   秦阳一手夹起夕岚,向前下方急掠而出,贴地猛冲。   听得身后战马惨嘶不已,却是被射成刺猬。   但就这么瞬间的功夫,秦阳和夕岚已扑到营寨边沿的硬弩手当中,如虎入羊群,刀气纵横,掌劲如潮,硬弩手如草芥遇着割草机,成片成片地倒下。   鲜血迸流,尸横遍地,挡者披靡。   片刻之间两人已冲破第一道防线,向着第二道防线的刀盾手扑去。刀盾手们仗着有等身大的盾牌护身,叫嚷着悍不畏死般冲过来。   秦阳大喝一声:“秦阳在此,吃我一刀!”   声如龙虎,刀盾兵大骇止步。   秦阳高举双刀,刹那间蓝芒红芒再次大盛,霸刀诀全力轰出,巨大刀影从上斩下,“轰隆”!百余名刀盾手虽有盾牌护身,也被霸道绝伦的刀气震得七歪八倒,溃不成军。   秦阳拉起夕岚腾身而起,如大鸟般跃出近十丈,越过混乱不堪的刀盾兵,终于逃到营寨外。   见营寨外如后营一般满布尖刺陷坑,箭楼林立,秦阳落地前断章双刀齐齐轰出,两道巨大的刀影掠过,尖刺木栅尽数被轰得粉碎,连隐藏的陷坑都露了出来。   尘烟四起,场面混乱至极,听得头上弓弦再响,又有利箭从附近箭楼上射了过来。   眼见前面又有数百骑拦住去路,而身后的高手们已逼近不到两丈,真正是前有精兵后有高手上有箭雨,危急中秦阳轻呼道:“先回去!”夕岚与他配合何等默契,两人脚一着地又向后弹射而出,刀掌齐出,未入敌群,刀气掌风已将敌方高手震得踉跄倒地。   这一下出乎敌人意料,利箭固然尽数落空,后面穷追不舍的一流好手们也被攻了个措手不及,秦阳双刀左右格开攻来的两柄长枪,右脚咏春门独门的穿心脚踹出,将前面一名剑手踹得胸骨尽碎,倒撞在人群中。夕岚赤红色的小手掌如蝴蝶翻飞,掌无虚发,必有人中掌吐血而亡。   不过数个吸呼吸间,苏武军中的一流好手已倒下十余人,吓得他们连连后退。箭楼上的弓箭手怕误伤自己人,不敢再放箭,倒给了秦阳和夕岚喘息的机会。   此时听得敌军将领连声号令,数百精骑蹄声轰隆,形成掩月之形围了过来。   秦阳一拉夕岚,向着右边骑兵兵力薄弱处闯去,未等骑兵冲近,秦阳暴喝一声,霸刀诀连环轰出,冲在最前面的十余骑登时被刀气斩得血肉横飞。后面的骑兵收势不及,挤撞在一起,狼狈不已,合围之势已露出了空隙。   秦阳与夕岚立时全力施展轻功,如飞魂幻影般从缺口处突围而出,全速向着远处的广陵城奔去。   两人手拉着手,真气相互补充,脚步再次加快,眨眼间已掠出近二十丈,将追兵远远抛下。   但随着敌军将领的高声呼喝,左右又各有数队精骑冲出,喊杀声震天动地。   后面的敌骑也迅速重整阵脚,从后面锲而不舍地狂追过来。   红彤彤的夕阳即将隐没在地平线,天色开始暗下来,只余下数道血红色的余晖几乎水平地投射下来,将所有人马的影子拖得极长。   一大一小两道人影在前,无数骑兵在后追击,同时向着广陵城方向狂奔,场面震撼至极。   广陵城西门外再度响起喊杀声,蹄声如雷,大地轰鸣,杀气冲天。   再说宗泽原本正在慰问兵士,忽然听得数里外的敌军营寨一片喧哗,有兵士惊呼:“看,敌营起火了!”   宗泽又惊又奇,三步并作两步冲到箭垛前眺目一看。   果然见到夕阳余晖下,正西边的数个苏武军营寨处处起火,浓烟滚滚,隐约听得敌军大呼小叫,似乎一片混乱。   咦?难道有援军杀入敌军后营?   宗泽大喜,立时让兵士请来黄瞻,兴奋建议道:“黄将军,敌营大乱,我建议派出轻骑去劫杀一番,就算不能取得全胜,肯定也可以摸水摸鱼,协助援军放火烧营!”   黄瞻眯起眼睛望了远处的营寨一会,哼了声冷笑道:“你怎知不是敌人诱敌之计?万一我们一出去,他们全力攻城呢?”   宗泽和周围的兵士像看白痴一样望着黄瞻,心道哪有人会诱敌诱到自烧营寨的地步,傻子么?   黄瞻被众人的目光盯得恼羞成怒,怒斥道:“我从未听过有什么援军,敌军势大,你们都给我打醒精神,全力防守便可,主动出击一事,休得再提!违令者斩!”   见主帅如此胆怯畏敌,众将士你眼望我眼,人人都心生鄙夷。      第二百八十二章 飞跃城墙      忽然间从敌军营寨远远传来一声豪气万千的高呼声:“苏武王,你的人头暂且留着,我秦阳过几天就来取,但有我一天在,广陵永不陷落——!哈哈哈——!”   笑声如黄龙破天,声撼四野,气吞万里。   “秦阳?秦统领?”   “秦统领来了?”   “秦统领回来救我们啦?”   原本还懒懒散散地坐在城墙上休息的兵士们闻声跳起,纷纷惊喜大呼着抢到箭垛前张望。此时秦阳名气之响,上至将领,下至普通兵士,谁不是如雷贯耳?   但见远处的敌营火光冲天,无数兵马调动,暗红的夕阳映照下,隐约见到两道耀眼的红蓝刀芒向着营寨外急速移动,所到之处如强弩破缟,气势锐不可挡,敌军人仰马翻,乱成一团。   在场的兵士多半都曾见过秦阳与高宠在午门广场外的一战,对这红蓝刀芒印象极是深刻,立时有人认出来了:“是秦统领的刀芒!”   “果真是秦统领回来啦!”   “秦统领好厉害!”   “单骑闯阵啊——!!!”   兵士们热血沸腾,喜极大呼,喝彩声欢呼声直冲云宵,飞快从西边城墙传开,向着其余三个方向的城墙蔓延,引得无数兵士奔来西边城墙上看个究意。   片刻之间,西边城墙上已挤满了广陵城的兵士,人人都抢着要去看看秦统领的身影。   数个吸吸间,那两道人条已掠出敌营。身如幻影般向着广陵城方向疾奔过来,身后无数铁骑穷追不舍,情势危急。   宗泽看得手心冒汗。迟疑一会,终于忍不住出声建议道:“黄将军,要不我们去接应一下?”   黄瞻脸色又红又白,阴阳怪气道:“秦阳不是淮南第一高手嘛?有胆子孤身闯阵,自然有本事能回到广陵城里,我们凑什么热闹?”   兵士们无不勃然色变,人人愤怒地瞪着黄瞻。   黄瞻色厉内荏地大喝道:“看什么看。快回去休息,过了晚饭时间一律不准吃饭!”   众兵士们敢怒不敢言,但无人移动步伐。人人都翘首以望,紧张地望着冲在最前面的一大一小两个人影。   远处观战的王禀、耿南仲也紧张得捏紧拳头,暗暗替统领大人加油。   眼看秦阳两人离广陵城不过两里路了,但铁骑越追越近。已堪堪达到硬弩的射程。霎时间雨箭如芒,从铁骑群中射出无数弩箭,向着前面的两道人影射去!   广陵守兵无不担心地惊呼起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两道人影竟能从前冲之势中骤然转身,脚步一圈一转三百六十度,反而直冲向敌骑。   弩箭登时悉数落空。   “哇——!”眼看两人就要与疾驰的骑兵大队撞在一起,已有兵士不忍地闭上眼,怕看到两人被无数铁骑怒蹄踩成肉泥的惨状。   忽然间惊呼声又起。闭上眼睛的兵士们连忙睁开眼睛。   遥见两道巨大无比的红蓝刀影冲天而起,夹杂着毁天灭地般的霸气猛然斩下。正正轰在最前面的数十骑当中,一时间人仰马翻,血肉横飞,原来全力疾驰、气势如虹的敌军骑兵后马撞后马,冲锋之势顿时瓦解,人马自相践踏,乱成一团。   而那两道人影再次如飞魂般向前掠起,几乎脚不沾地般朝着广陵疾奔。   广陵城守军看得热血沸腾,几疑秦阳是天兵神将下凡,爆发出震天动地的喝彩声。   秦阳已全力轰出霸刀诀近二十次,以他那滚滚江海般滔滔不绝的真气都有点吃不消,幸而夕岚就在他旁边,两人的真气相生相成,夕岚的真气立时全力补充到秦阳体内。   得到这股真气相助,秦阳几乎恢复至六成真气,有夕岚在,简直相当于有个移动充电宝,哦不,移动真气宝!   他顿时精神大振,一手抱起夕岚,全力冲刺,刹那间速度骤然提升至极限,远逾奔马,在夕阳的余晖下拖起一道长长的残影,片刻之间已将追近的万余骑兵尽数甩在身后,离广陵城不过六七百丈。   在满城守军的欢呼鼓劲声中,秦阳双脚一点地,腾身而起数丈,翻越身前的一辆尤带硝烟的破损投石车,穿过已被沙石填平的护城河,向着城墙之下掠去。   眼见秦阳就要逃到城墙脚下,但广陵城墙高逾三十丈,血肉凡躯怎么可能攀得上?   身后追击的苏武军骑兵将领再次燃起希望,高声喝令之下,左右两个侧翼的数千铁骑左手举盾,右手举刀,形成半弧形的合围之势,呐喊着全速向着秦阳追击。   城上的广陵守军也是一般的心思,刚刚响起的欢呼声顿时止歇。   秦阳这些月来战无不胜的赫赫威名和爱护士卒、关怀百姓的故事早已传遍淮南,此刻见他孤身奔回广陵相助,却无法入城,而他身后数万敌军骑兵,就算秦统领有通天彻地之能也不能身免。   有将领终于忍不住了,他热泪盈眶,奋然下跪请令道:“秦统领是广陵城的希望,请黄将军下令开城门,我等愿死战助秦统领入城!”   无数兵士跟着下跪请令道:“请黄将军下令开城门!我等愿死战助秦统领入城!”   万人齐呼,声震云天。   黄瞻脸色一般潮红,怒斥道:“胡闹!胡闹!怎可以为一人的生死而让全城数十万百姓军民冒险?谁敢再提开城门一事,斩立决!”   众兵士见黄瞻执意不肯开城门,悲愤得热泪长流,不等将领下命,纷纷弯弓搭箭向着城外逼近的骑兵射去。   哪怕还有一丝希望,他们也要帮帮秦统领!   城上万箭齐发。但苏武军的铁骑人人手举盾牌,伤亡极轻,冲锋之势几乎丝毫未减。离城墙不过三百丈,只要再冲前两百丈,又可以万弩齐发,将逼入死地秦阳射成刺猬!   眼见无力回天,已有广陵守军开始呜咽起来。   忽然间一声长啸破空而起。   “苏武王,今日你十余万兵马拦不下我秦阳,他日战场相见。就是斩下你人头之时!”   声传四野,显示了秦阳依然底蕴十足,未见疲态。而且信心满满,丝毫不像是被逼入绝境。   城外的苏武军铁骑无不色变,广陵城上的守军却是精神大振。   秦阳抱着夕岚已蹿到城墙脚下,双脚用尽全力一蹬。如飞龙般冲天跃起。但见人影一晃之间,竟抵达近十丈的高度。   远处的耿南仲又惊又喜地捏住王禀的手臂兴奋道:“老弟,统领大人真打算徒手攀上三十丈许的城墙?”   王禀见秦阳人已到了半空,看得他心脏都快跳到喉咙了,嘴里却说:“自然,我们做不到不代表统领大人做不到!”   此时满场皆静,无论敌我相方,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身在半空中的秦阳身上。   人人都已察觉到了。秦阳根本就没打算从城门而入,他是要徒手攀上这高逾三十丈的城墙!   广陵守军忍不住人人俯出城墙外。向下张望。   眼见上冲之势稍歇,秦阳右手断章短刀疾然刺出,刀背向下,刺入城墙之内,身体微微一顿间,手腕发力,已再次借势跃起数丈,在飞跃而起的瞬间,还顺手拔出插入城墙内的短刀。   城下的敌军骑兵目瞪口呆,城上的广陵守军却惊喜狂呼,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声。   此时最前面的敌军骑兵已追至城墙外百丈,那带头将领连忙高声传令,数百骑兵都奋不顾身地放盾举弩,机括声骤响,数百枝弩箭向着附在城墙上的秦阳射去。   城上的守军们无不大骇惊叫:“秦统领小心!!”   在这危急万分的关头,秦阳将怀中的夕岚向左边奋力一抛,唤道:“夕岚!长绫!”   夕岚与他同生共死无数次,几乎已是心有灵犀,立时如幻影般借势贴墙掠出,同时手腕一抖,藏在怀中的长绫已如蛇般飞出,缠住了秦阳的手腕。   眨眼间夕岚已飞到数丈之外,小手一下子攥紧了一支深深嵌入城墙的粗长硬箭,大叫道:“阳阳!”   秦阳脚尖一点城墙,凭借着夕岚手里的长绫,如荡秋千般荡了开去,同时右刀舞成一团红芒,将近身的几枝弩箭挡开。   数百枝硬弩射出的劲箭几乎尽数落空,钉入城墙之上。   广陵城下惊叫声此起彼伏,敌军是遗憾的惊呼声,广陵守军却是惊喜的欢呼声。   “呼——”秦阳衣衫飘飘,已荡到夕岚身下,他“天眼”全开,脚尖准确无比地点在城墙上的利箭之上,身形再次拔起,一手抱起小萝莉,借助着这三天来苏武军射入上半段城墙上的无数硬箭,脚尖轻点间,如飞魂幻影般向着城头掠去。   城下的苏武军完全忘记了放箭,如看奇迹般望着布衣飘逸、凌空飞舞的秦阳和夕岚。   在城墙上无数广陵守军的欢呼声中,秦阳抱着夕岚腾身而起,如天神般从天而降,轻巧落在广陵城头的城垛之上,他淡淡一笑,回刀入鞘,神态从容地挥挥手:“众位兄弟,我秦阳回来了!”   夕阳最后一线余晖映在他俊朗的侧脸之上,充满强大自信的笑容、威风凛凛的身姿,给城内外的双方军士留下永世难忘的深刻印象。   无数欢呼声、喝彩声震天而起。   连苏武军中的骑兵中也有人忍不住低声赞叹起来。   直到很多年以后,有幸目睹这一幕的敌我双方兵士每当向别人提起当年那少年统领单骑闯营、飞跃城墙的英雄事迹,都会满脸自豪,听者更是对那充满传奇色彩的布衣皇帝心生悠然向往之情。   见苏武军的铁骑已收军远去,秦阳的目光落在黄瞻身上。   从他的服饰不难判断,此人就是守城的大将。   秦阳仿佛看不见他脸如死灰的神色,露出阳光般的笑意:“这位将军怎么称呼?方便带我去晋见大王否?”      第二百八十三章 局势严峻      “你说秦阳回来了?”纪霜霜霍然起身,原本困倦不已的秀眸里奇光涟涟。   赵昂似乎也不敢相信完全相信这条消息,低声禀告道:“是的,我们安排在守城兵士中的线眼刚刚传来了最新消息,说秦阳和一个小女孩闯过苏武军的营寨,在数万铁骑的追击下,徒手攀上城墙,现在正随黄瞻去王城晋见大王。”   纪霜霜脸上的愁容一扫而空,她稍一沉思已明白秦阳的用意,忍不住轻骂道:“那小子,回来便回来了,偏偏弄出这么夸张的动静。”但嘴角溢出的笑意泄露了她心中的欣喜。   “只有他和一个小女孩回来了?”   “是的。兵士说没见过那小女孩,据闻长得很漂亮,十岁左右。”   十岁左右的小女孩?难道是那传说中跟在秦阳身边的贴身亲卫?纪霜霜摇头苦笑:“你确定不是他妹妹秦如月?”   “应该不是,秦如月十四五岁,线眼不可能看错的。”   “嗯。”纪霜霜点点头。奇怪,那秦阳从太阳城中暗中接了妹妹去麻城又是为什么?看秦如星的武功,姐姐秦如月应该也是个武艺超群的高手,秦阳居然不让这个文武双全的妹妹相助,反倒带个十岁的小女孩闯营回城?   赵昂又问道:“小姐,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继续探听消息,让王城里的线眼密切监视秦阳的动静,这次能否成功救出我爹爹。多半得落在这小子身上。”   赵昂领命正要出去,纪霜霜叫住他低声道:“注意封锁消息,不要让展昭等人知道。”   赵昂心中一凛。躬身道:“得令。”   赵昂走后,纪霜霜冷静下来,轻轻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秦阳这次孤身回来,他的兵马呢?之前听闻他去了光州抗金,怎么忽然就出现在广陵?若是要趁机造反的话,应该带齐大军回来才对……难道是回来救秦如星?   有可能,孟志等人带着孟小绮逃出了广陵城。多半会传消息给秦阳。秦阳若知道妹妹还失陷在城里,依他那爱护妹妹的性子肯定会赶回来相救。   应该就是这样,他是回来救妹妹的。这小子。明知淮南王岂惮他也要自投罗网,到底是有什么底牌还是有勇无谋?抑或是,妹妹对他来说,真的重要到可以抛却性命不顾?   想到这里。纪霜霜没来由地一阵烦躁。   他……他不会真对血缘妹妹抱有什么特别的感情吧?明明自己已警告过他了。不过看他和妹妹秦如星前段时间的相处,反倒更加亲昵了?   纪霜霜烦躁地咬紧樱唇,黛眉蹙起,在房间里越走越快。   不管怎样,救自己爹爹的事,总归还是要指望他帮忙,也不知这小子鲁莽地闯回广陵城,是否知道当前的局势有多严峻?   纪霜霜想了想。终究还是勉强压下心中异样的情绪,坐回书桌前。挑亮油灯,摊开纸张,提起毛笔,开始匆匆写下当前的广陵局势。   外面的数十万二王联军围城下,广陵城岌岌可危。   而广陵城内,局势同样是已经恶劣到无可复加的地步,无论是对她来说,还是对秦阳来说。   现在的广陵城早非三个月前的广陵城,淮南王更非当初的淮南王。   天灾**、叛军四起、秦阳平定叛军后的名望鹊升、北路元帅夏之章的拥兵自重……这一切都使得淮南王对旧臣旧将的不信任达到了极点。他在这两三天内王令不断,彻底将广陵城军队的控制权收回自己手中。像是洛晓、柯律等长期跟随纪禹的一大批南路军高级将领皆被淮南王以四天前的那次大败为借口,官降三级,留职待命,除纪禹还虚挂南路元帅一职外,重要的军中职位尽数被淮南王新近招收的高手心腹和首辅黄延和、文华殿大学士李元峰举荐的亲属、高手们瓜分了。   例如城守一职就落到了黄延和的侄儿黄瞻身上,又如御林军,现在左营统领依然挂着秦阳的名字,实际上却是副统领查应洪掌握了新御林军左营的兵权,这查应洪乃是首辅黄延和的人。右营统领高宠不在,淮南王任命了文华殿大学士李元峰推荐的高手童千海为副统领,掌握了右营的兵权。   淮南王一边以嫡系心腹控制军权,一边又依赖着平衡两个明争暗斗的文臣派系掌控朝野。善良正直、有才能之士多半被削职或者被冷落,连广陵城名气最大的大儒柳三变也只是充当两个小郡主的教书先生。   现在淮南王朝廷里剩下的全是阿谀奉承、对淮南王竭力表忠心之辈。而以纪禹为代表的南路军旧将领对朝政几乎再无话语权,只有像宗泽这样一直归淮南王直辖的旧将勉强保住了原位,却同样不受重用。   难道淮南王堂堂一世枭雄,真的以为光靠这些只会表忠心阿谀奉承之徒就能稳江山、打天下?   纪霜霜素知权力对人心有着强大的腐蚀作用,却没料到淮南王掌权后会腐化堕落得如此严重。   刚愎自用、任人唯亲、不信任旧臣……在一系列危及政权的危机催化下,淮南王的变化几乎与历史上无数开国君主一样。听闻百多年前新宋开国皇帝李煜接收赵匡胤的政权后,也玩了一招“杯酒释兵权”,尽削名将的兵权,大封儿子为亲王,坐镇各方,这也是导致后来新宋藩王割据的最主要原因之一……   纪霜霜边想边写,尽量保证最重要最关键的情报无一遗漏,并写上了自己分析,最后忍不住加上一句:“秦公子,你现在应该知道情势有多危急,看到这信后千万别轻举妄动。静候我的联络。”   她顿了顿,想补充说明一下自己帅府的情况和星儿下落不明的事,但又犹豫了。   秦阳是回来救妹妹的。若星儿在这里还好,现在星儿不在,她实在没把握说服秦阳出手帮自己救出爹爹。   要说自己对秦阳多少点有恩惠,但两人之间,除了恩惠还剩下什么?人家会为了这么一些恩惠就甘冒奇险助你救父?   现在她和秦阳的关系,似近实远,昔日的情戏一旦揭破。两人之间反倒有一道看不见的鸿沟横着,明里是关系不错的朋友,实际上因两人的出身差异和暗暗敌对的关系。两人始终处于斗智斗谋的状态,无法真正信任对方。   说情不够份量,那利益呢?   若现在自己还手握兵权、洛晓等人依然占据高位还好说,自己说不定可以以“劝说南路军诸将助他夺取广陵”为条件。让他帮自己救父。   可现在自己这样的情况。自保都成问题,更别提助他夺取广陵了……   纪霜霜幽幽叹了口气,放下毛笔。   当务之急,依然是寻找星儿。只要能在秦阳之前找到星儿,一切还有转机。   当然,前提是秦阳别轻易就死在广陵城里。   不过想到那个表面鲁莽冲动、实际上狡诈无比的小子,纪霜霜还是忍不住充满了期待。   这小子,入城已闹出这样火爆的动静。是否真有本事在这恶劣至极的形势下力挽狂澜?   ……   天色已完全黑下来。   入夜了,宵禁。   广陵城的主街道上火把通明。处处是巡逻的兵士。   黄瞻带头,秦阳与夕岚共乘一骑,在数百广陵军的护送下,缓缓向着王城方向驰去。   早有不少百姓已得知秦阳回来了,虽碍于宵禁的戒严令不敢出屋喧哗,但街道两旁的百姓们都大开家门,纷纷向着秦阳行注目礼,目光中充满激动、期盼、敬慕。   秦阳一边轻轻朝百姓们挥手示意,一边探问广陵城的情况。   黄瞻面无表情,冷冷道:“秦统领见着大王再问不迟。”   夕岚见此人居然对秦阳如此无礼,心中暗自恼怒,她眼珠骨溜溜地一转,雪白的小手指轻弹,一缕劲风透指而出,准确无误地击在黄瞻的战马前腿关节处。   战马吃痛,嘶鸣着前蹄扬起,人般站立起来。   “啊——!”黄瞻措不及防,差点摔下马背,吓得他死死抱住马颈,连头盔都掉了下来,狼狈不堪。   周围的百姓都忍不住偷偷地哂笑起来。他们早就对这个新任的城守及近来的一系列王令各种不满。   黄瞻平时就是个欺善怕恶的主,平安无事时耀武扬威,对兵士的约束也不严,这几天他缩在城楼里不敢出来,他麾下部分兵士便借着搜查绑架了世子的钦犯纪霜霜为名,光明正大入屋地敲诈财物,夜里甚至还公然闯入一些穷家小宅的年轻姑娘闺房里留宿,稍有反抗者便以窝藏钦犯的罪名打个半死,拖回大牢……各种恶行不一而足,弄得广陵城里的百姓们怨气冲天,敢怒不敢言。   特别是民望不错的南路帅府被诬陷造反、百姓心中最认可的霜霜姑娘被当成钦犯通缉,更是让官民对立情绪达到了几乎激化的边缘。   此时百姓们见黄瞻出了个大丑,无不暗中拍手称快。   秦阳自然知道是夕岚顽皮捣蛋,却装作看不到,反倒一脸惊讶地配合问道:“咦?黄将军,你的战马怎么了?”   夕岚笑嘻嘻地接口道:“刚才看黄将军好像打算拍马屁股,不会是拍错拍在马腿上吧?”   周围的百姓听到夕岚出言讽刺,终于忍不住放声笑了出来,连一旁的广陵守军都掩嘴偷笑。   黄瞻脸红得像猪肝,狠狠地瞪了夕岚一眼,不是碍着秦阳之前的威势,肯定要让这嘲讽自己的小女孩吃些苦头。   他又气又恼,想不明白自己的战马一向温驯,怎会忽然暴躁起来,害自己出了这么一个大丑,恼怒之下只得狠狠地抽了战马两鞭子发泄。   秦阳见此人草包一个,嘴角向上弯了弯,也不搭腔。他一边宠溺地摸摸夕岚的秀发,一边暗暗运气疗伤、恢复消耗的真气。      第二百八十四章 风起云涌      东巡御使、御林军统领秦阳闯过苏武王数万大军的营寨回到广陵城的消息如插了翅膀般,几乎在第一时间便已传到各处重要官员与各位将领的耳朵里。   几家欢喜几家愁,有人击节欢呼,有人摇头叹息,更有人暗恨不已。   一时间,广陵城风起云涌,暗潮汹涌。   广陵王城附近的富贵街,大学士府中,文华殿大学士李元峰脸色阴沉,唤了心腹幕僚贺精到密室,开口便恨恨道:“贺先生,秦阳居然活着回来了!”   贺精也在同一时间收到了消息,他皮笑肉不笑道:“大人,这秦阳有点儿运道,咱们三计连环居然害他不死。不过不用担心,现在的广陵城早非昔日的广陵城,以往秦阳手握四千御林军精兵我们还忌他三分,现在么?呵呵,他孤身一人入城,还不是任由我们揉捏?”   李元峰脸色登时缓和下来,又问道:“贺先生有何妙计?此小子不除,我寝食难安。”   贺精眼中闪过一抹杀意,阴笑道:“大人放心,就算我们不杀秦阳,大王和首辅也断然不会放过这心腹之患。”   “哦?”   贺精故意挑拨道:“大人,我听闻秦阳在黄州、蕲州积聚兵马,图谋不轨,又擅自借抗金的名义出兵光州,显然是想借机夺取光州,造反之心昭然若揭,你说大王怎可能放过他?首辅最擅长揣摸大王的心思,大王有意杀秦阳。他自然会想方设法下手,送上秦阳的人头来讨好大王。”   李元峰想了想,摇头道:“不对。若秦阳要造反,怎可能孤身返回广陵?”   贺精笑眯眯道:“大人,秦阳是不是真想造反并不要紧,关键是大王认为他要造反就行了,此前我们散布的流言已成功让大王起疑,大王现在将他和纪禹一并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至于秦阳为何孤身回广陵?我们可以认为他打算借机刺杀大王也行,想趁机收买人心夺兵权造反也成。甚至可以说是南路元帅纪禹偷偷唤他回来也行……嘴在我们身上,怎么向大王说还不是由着我们?若大人想亲自动手杀了秦阳也不难。现在大王想杀秦阳,最缺的是借口。只要我们有伪造足够的‘证据’送到大王面前,你还愁大王不动手?到时大人只要主动请缨擒杀秦阳,调动御林军右营童千海的人马,秦阳插翼也难飞出大人的手掌心!”   李元峰大喜。又问道:“贺先生。伪造证据的话,我们应该怎样伪造证据?”   “嘿嘿,大人知道南路元帅就是被首辅伪造的一封信给搞垮的吧?不管百姓兵士们相不相信,只有证据确凿,大王立时就会‘相信’了。现在南路帅府完蛋了,纪禹被软禁在大王身侧已无威胁,倒是纪霜霜逃亡在外让大王颇为忌惮,谣传世子失踪不见也是纪霜霜下的黑手。大王就是以这个借口来搜查南路帅府、通缉纪霜霜的。我猜纪禹现在还能活着,多半是大王打算用作诱饵来擒纪霜霜的。秦阳本身就出身南路帅府。只要我们伪造出秦阳与纪霜霜勾结的证据,不怕大王不动手。”   李元峰用力拍着贺精的肩膀,喜道:“先生真是我的张子房!”   他迟疑一会,又压低声音问道:“这次二王联军势大,先生觉得……这广陵守不守得住?”   “有大王在,自然守得住。二王联军这次动用兵员极多,粮草定然跟不上。而我们广陵城粮草充足,守个半年不是问题。大人尽管放心。”   李元峰顿时放心不少。   两人又密谋了伪造证据的各种细节,贺精告辞走出密室,李元峰也匆匆准备出门参加淮南王的晚宴。   刚走出不远,贺精原本恭敬的脸上马上换上了一抹冷笑。   “白痴,这样的形势下只要没傻就能看出广陵肯定是守不住的。不管怎样,我一定要在城破前先杀了秦阳,为我大金国除掉一大隐患!”   他将目光落在远处的黑暗中,恨恨道:“秦阳,你敢挡我大金国平宋的步伐,我若让你活着走出广陵就不姓贺!”   ……   淮南王的王城位于广陵城的正中央,四周都是高达十丈余的厚厚城墙,一条宽达五丈的护城河在火把光亮的映照下波光闪闪,极是雄伟,堪称是城中之城。   远远见到王城前的吊桥高高收起,数百名御林军人人手按刀柄,戒备森严,如临大敌。   秦阳心头凛然,知道一旦入了这王城,能不能活着出来,全看淮南王一念之间。可就算明知是龙潭虎穴,他也不能不进去。   他入了广陵城,作为御林军统领必须去晋见淮南王,幸而现在大多数兵士都已知道他回城,而且今天傍晚的一战,成功地在广陵守军心中竖立起“秦统领是守住广陵城的希望”这个信念,淮南王断然不敢轻易就处决他,最起码也要花点时间找个合理的借口。而他今晚入王城,就是要争取这宝贵的时间。   当前广陵城危在旦夕,星儿不知所踪,他最缺的是就是第一手的重要信息与时间。   现在情报队的成员已尽数撤离,他几乎是两眼抹黑,只有御林军中埋下的宣宁等数十名线眼可以依靠,宣宁应该还在王城里,只要联系上他就可以获得不少信息。而且从孟志的信中可以确定,纪霜霜尚在城中,密谋救父,她知道自己回城,一定会想尽法子传递些消息过来。   所以,眼前最重要的是要度过今晚的凶险,与淮南王和一众官员虚以委蛇,减缓他们对自己下手的时间……   无数念头在心中闪过。   这次孤身独闯龙潭虎穴,步步如履薄冰,实在不是光靠武力就能安然渡过难关,秦阳纵是艺高人胆大,此时不由得手心冒汗。   忽然听得怀中的小萝莉唤他:“阳阳。”   秦阳低下头,夕岚伸出雪白的小手抚着他的脸庞,眼眸里一片温柔:“没事的,我也在。”   一如往常,夕岚在他最需要鼓励的时候,给予了最体贴的温暖。   秦阳心中斗志陡然燃起。星儿还生死未卜,广陵城随时可能被攻破,自己决不能有一丝胆怯懈怠。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感觉体内真气滚滚流转,起码已恢复到八成状态,顿时信心大增。   忽然王城大门打开,一行官员鱼贯而出,候在城门外,居然是首辅黄延和傅喻这两个老相识带着一众官员出城来迎接。   秦阳连忙下马,装出受宠若惊的样子行礼道:“首辅、傅大人,怎敢要你们亲自出迎?”   黄延和脸上满是亲切的笑容,挽着秦阳的手臂道:“秦统领平定黄、蕲二州,功苦功高,今趟又在广陵危难之际孤身闯敌营,回到城中,与大王患难与共,大王极是赞赏啊。走走,大王已在广文宫主殿命人设宴款待。”   秦阳连声谦逊,一旁的傅喻也哈哈笑道:“秦统领,你可让大王头疼了好久。”   秦阳满脸惶恐道:“傅大人莫要吓我,小子年少无知,不知何处做得不妥,还请首辅和傅大人赐教。”   黄延和呵呵笑道:“你立的功劳太大,大王一直在头疼该赏你什么,所以迟迟未有封赏,秦统领千万不要有什么怨怼的想法。”   一行人寒暄着步入王城。黄延和望了眼寸步不离跟在秦阳身后的夕岚,有意无意地问道:“听闻秦统领这次回城,只带了这个小姑娘?”   秦阳自然不可能说出实话,只得露出**的笑意道:“这小姑娘会点儿武功,而且……这样的小姑娘用来暖床最是舒服,我现在已习惯了每天晚上搂着她睡觉,便一并带在身边回城。”说罢朝黄延和使了个“你懂的”的眼色。   黄延和怔了怔,随即心领神会地哈哈大笑:“原来秦统领好这口,不错不错,这些小女孩的滋味老夫年轻时也尝过,确是与众不同,让人乐在其中。”   傅喻偷偷打量着夕岚,接口笑道:“这个小姑娘现在已如此动人,长大后怕更是不得了,秦统领倒好本事,居然能找到这么个万中无一的好货色。”   秦阳打了个哈哈道:“对于自己喜欢的东西,我一向是不吝惜花时间去四处找寻的。”轻轻将夕岚的来历一笔带过。   夕岚在后面听得小脸蛋微红,心里暗骂这两个老家伙为老不尊,同时也暗暗好笑。阳阳平时最怕被人误会他喜欢未成年的小女孩,这回逼于形势不得不当众承认,也不知他心里是什么滋味。   想到这里,夕岚掩着小嘴轻轻一笑。   她本来就长得娇俏可爱至极,此时掩嘴一笑,樱红的薄唇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黑宝石般的大眼睛微微眯成月牙儿,媚眼如丝,现出远超十岁小女孩的成熟韵味,魅力更是非凡小可。   原本众文武都因三人的话题情不自禁地将目光落在她身上,此时见她这么倾城一笑,差点儿连魂都被勾走了。   众人回过神来,顿时一片恍然。难怪秦统领不惜冒险也要将这小女孩带在身边,如此人间绝色尤物,若换了自己也不舍得分开一天半天。   很多原本对小女孩没兴趣的文武大臣都不禁开始心痒痒起来,莫非这类未长大的小女孩真有什么特别动人的滋味?嗯……晚上就找来试试。   夕岚还不知道自己这么一笑便为广陵城增加了几十位萝莉控,她的心思都放在自己家阳阳身上,其他人怎么想她哪里在乎。      第二百八十五章 尔虞我诈      淮南王的晚宴就设在广文宫的主殿里,离王城城门有将近两里路。   秦阳一边拉着夕岚跟在黄延和身旁,一边用“火眼”观察四周的御林军。   他在王城当值两个多月,对王城极是熟悉,御林军也多半都认识。此时四千左营御林军随他出征未归,而王城里的御林军数量未减,多有陌生面孔,显然是淮南王新招录进来补充左营的。只是这些新录用的御林军水准明显较他麾下的骠骑卫和神刀卫要逊色不止一筹,大多数只是二级上的高手,连三级下的高手都不多。倒是右营的将士多半还在,看来此前高宠顶多只带了亲卫出发去楚州抗金。   秦阳边走边盘算着万一情况危急如何逃出王城,在离主殿不过数丈距离时,忽然间“火眼”生出危险感应,他霍然转头,与从远处走来的一名身穿统领服饰的将领目光撞在一起。   敌意。   明显的敌意。   来人实力极强,怕只是稍逊于苏武王和高宠、岳飞等绝顶高手。   王城中何时多了么一名高手?秦阳心中微凛,“火眼”令他目力较之以前有了质的提升,几乎不逊于莘瑶琴的“鬼眼赤瞳”,火把光线虽是昏暗,他依然一眼就看清了对面来人的相貌。   对面的将领年约三十岁,身形挺拔,阔肩粗臂,左右两边的脸颊上各有刺了一把剑形刺青,显得极有威势。两道浓眉下一双精光闪闪的眼眸,浑身上下释放着目空一切的傲气。   来人径直走到秦阳等人面前,先是向黄延和行了个礼。随即将目光落在秦阳身上,扬着眉傲慢道:“你就是左营统领秦阳?”   秦阳沉住气,不卑不亢道:“正是,不知阁下是……”   “左营副统领,查应洪,拜见秦统领!”他特意加重了“副”字的发音,说着“拜见”。却丝毫未见行礼。   黄延和皱眉训道:“应洪,不得无礼,秦统领是你的上司。要行上司之礼。”   查应洪哼了声,退到一旁,满脸不屑。   黄延和苦笑道:“秦统领,这位是查应洪。前几个月你不在。高统领也去了抗金。大王命我重新寻些有才能的高手,我便举荐了这查副统领。查副统领也是使刀的高手,性子有点儿倔,秦统领别见怪,以后和他多熟悉就好了。”   秦阳露出谦和的笑意道:“原来是首辅物色回来的高手,但凡有真本领的人一般比较有个性,查统领,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查应洪只是用鼻子哼了声。理都不理。   秦阳淡淡一笑,没再答话。事实上他根本就没把查应洪这露骨的轻视放在心上。   查应洪对他有敌意是真。却断然不敢这样轻侮自己,不说自己和高宠战成平手的赫赫威名,光是今晚他和夕岚闯过千军万军飞跃城墙的一战,世上除了傻子,没任何人再敢轻视他。   这查应洪会是傻子?当然不是。   有人要演场好戏哪。   他见夕岚嘟起小嘴一脸不高兴,怕她又捣蛋,便拉起她小手,轻轻捏了捏。   夕岚顿时会意,知道阳阳目前的处境不得不隐忍,只好闷不做声,心里却在盘算着以后遇到这个姓查的一定好好教训他!   黄延和见场面尴尬,立时转移话题道:“筵席已摆好,走走,我们入席。”拉着秦阳便要进殿。   查应洪身形一晃,拦在秦阳身前,冷冷道:“秦统领,几个月没回王城就忘记规矩了?入筵席需交出兵刃!”   黄延和勃然色变,指着查应洪的鼻子怒喝道:“查应洪,你造反了?秦统领乃是堂堂御林军统领!若连主要负责大王安危的人都不能带兵刃入殿,那还有谁能带兵刃入殿?”   查应洪对着黄延和显然不敢顶撞,气哼哼地瞪了秦阳一眼,退了旁边。   黄延和还要再骂,秦阳一脸感激道:“首辅的厚爱让秦某万分感动,是秦阳忘记宫中的规矩了,我这便放下兵刃。”作势要去解断章双刀。   黄延和一手拉住他:“走,大家都是自己人,解什么兵刃!”硬拉着秦阳走入大殿。   秦阳暗叫厉害,黄延和这种拉扰人心的方法实在高明至极,一边找人打脸,一边又表示恩宠有加,若非自己早知黄延和不怀好意,又细心留意到黄延和查应洪在初初见面一瞬间的眼神交换,说不定真会感激涕零,甘心为他卖命。   同时他也暗暗奇怪,黄延和似乎真的不怕自己带着兵刃入殿,难道他有把握自己一定不会趁机把淮南王给杀了夺权?   事实上连秦阳自己也曾在步入王城时动过一丝这样的主意,只是考虑到外忧内患,淮南王一死广陵必定大乱,立时就会被二王联军攻破屠城,才勉强压下这个诱人的念头。   黄延和亲自引着秦阳和夕岚坐在王席左边的首席里,余下各人依次入席。   王席上空荡荡,未见淮南王。   秦阳环视了一圈全场,主殿里连王席和首席在内,共设了八席,每度约十个座位,显然参加宴会的人数不过七八十人,多数官员都是生面孔,往日不少与他相熟的官员都不见踪影。   秦阳心中一片雪亮,猜到淮南王的朝廷已完成了一次大洗牌。   “天眼”忽然生出感应,有道目光落正在他身上,秦阳装作不在意般望了回去,却意外发现了宣宁。   宣宁手按刀柄,在酒席后的四尺左右的大殿圆柱旁站岗,他站的位置极不显眼,秦阳刚才匆匆一瞥还真是忽略了。   宣宁在秦阳转头望向他的一瞬间微微摇了摇头,随即目不转眼地守候在原位,不再与秦阳有任何交流。   秦阳的目光也完全没在他身上停留,很快就收回视线,与黄延和客套。   秦阳心里暗暗道:宣宁说这次宴会里没有设埋伏,淮南王和黄延和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他猜不透,更不敢轻举妄动。   此时文华殿大学士李元峰匆匆赶到,见秦阳在,便乐呵呵地打招呼道:“咦,原来秦统领真的回来了,哎,久未谋面,真是想死我了。”还走过来拍拍秦阳的肩膀,那股亲热劲儿,不知情的外人甚至会以为两人是铁杆哥们。   秦阳依然扮猪吃老虎,一脸荣焉地起身行礼道:“这次回来得匆忙,未及前往李学士府上拜会,还望见谅。”   两人相视而笑,你捧我一句,我赞你两句,亲亲热热,气氛极是融洽。   夕岚安安静静地坐在秦阳旁边,心里又好气又好笑:“原来阳阳也是可以这么虚伪做作的,明明恨不得一刀杀了这些坏蛋们,又偏偏装得这么亲热尊敬,语气神态毫无破绽,丝毫不逊于这两个老家伙。不行,以后一定要注意看清楚他对我说的话儿是哄我的还是真心的。”   众人正寒暄着,“大王到——!”太监尖声尖气的叫声响起。   大殿中所有人立即站了起来,肃然相候。   在庆妃的陪同下,许久不见的淮南王阔步走入殿内,身后二十名一流高手寸步不离贴身相护。   见到淮南王的瞬间,秦阳不由怔住了。   淮南王依然身穿着麒麟白泽黄袍,但原本黝黑的脸上却带着酒色过度的苍白,脸颊微微凹了下去,眼角也开始出现鱼尾纹,下巴的短须比以前长了许多,略显杂乱,与以往精心修剪过、如钢针般根根笔挺的威武模样大相径庭。他明明不过四十岁左右,此时骤眼望去却已接近五十岁。   眼前的淮南王身上已没了往日粗爽霸气的英雄气概,反倒更像是个沉迷酒色的富家老爷子。   这几个月之间,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秦阳惊讶一闪而逝,立即随着众人一起下拜行礼。   淮南王携着庆妃径直坐落王席,淡淡道:“都平身吧,入席。”   众人再次谢恩行礼,这才纷纷各自回席。   淮南王的目光终于落在秦阳身上,脸上露出一丝深不可测的笑容:“秦阳,终于回来了?”   “终于”两个字听得秦阳全身直冒冷汗,他诚惶诚恐出席行礼道:“大王,秦阳在外面征战,时刻念着大王的知遇之恩和重待,又自知才疏学浅,每场仗都如履薄冰,怕打了败仗给大王您丢脸,不敢轻进,所以耽搁了些时日才平定两州……”   淮南王站起来哈哈大笑,亲自走到秦阳身边,伸手扶起他:“平身吧,我是怪你明明立下了大功,却不亲自回来受赏,让我甚是为难,若不亲自给你嘉奖,本王过意不去。不过听闻你知道广陵受困就立即地赶回来,与本王患难与共,这份忠心很好!若各位将领都如你这般忠心耿耿,何愁天下不靖?”   这一番话倒恢复了几分昔日的霸气,使人再次意识到,眼前的这位中年人乃是堂堂淮南王。   秦阳垂手而立,恭敬道:“秦阳不过区区乡野小子,得大王知遇和重用,光是这份恩情便值得秦阳肝脑涂地,赴汤蹈火!”   淮南王又再次大笑,用力拍拍秦阳的肩膀,别有深意道:“只要忠于本王的人,本王决不会亏待!”   他缓缓回席,望着秦阳道:“秦阳,这次你立了大功,近来南路元帅纪禹自承年老体衰,呈表请辞,本王一直未觅到合适接替人选故不肯让他告老归乡,你既然回来了,这南路元帅一职,便给你吧。”      第二百八十六章 以退为进      淮南王此言一出,全场所有官员都惊呆了,所有目光瞬间全集中到秦阳身上。   淮南王半眯着眼,看不出喜怒,但宽长的眼帘下精光射出,同样紧紧盯在秦阳脸上。   秦阳手心冒汗,知道生死就在这一线,他连忙再次下拜行礼道:“谢大王的恩典与赏识……”   众人都暗暗羡慕地望着眼前这少年,以为从此淮南朝廷就要诞生一位最年轻的元帅了,黄延和与李元峰眼中更是奇光闪烁。   谁知秦阳接口道:“但秦阳年少德薄,学识才干都远不能胜任此要职,还请大王收回成命!”   众人万万料不到秦阳竟会推却这么一个位高权重的职位,不禁愣住了。只有黄延和与李元峰眼中同时透出失望之情,暗叫可惜。   若秦阳这时爽快兴奋地答应下来,他们可以保证秦阳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淮南王也微觉意外,淡淡地“哦”了声,又再次道:“秦阳,我知道你为人谦虚,但你这次立下大功,我不能不赏。你目前已是御林军统领,在武将官职里已算很高了,我除了封你为南路元帅还真不知该赏你何种官职……秦阳,你真让我为难了。”   秦阳满脸惶恐道:“大王!秦阳只是尽心竭力,报答大王的知遇之恩,有些许的功劳,也是因为有大王的破格重用和提携。不过……若大王真要赏赐,秦阳倒有两事相求!”   淮南王似笑非笑。问道:“哦?你想要什么?金银美女的话,就算黄金万两,美女百名怕都难以比得上你的大功。”   “第一件。目前二王联军不知天高地厚,妄图进犯广陵,秦阳愿追随大王一道守城,击退这群贼子!”   众人齐齐愕然,带兵打仗什么时候成为赏赐的方式了?   淮南王脸色微沉,声音不带任何感情般问道:“第二件事呢?”   秦阳暗暗道:果然淮南王还是怕我染指兵权哪……看来必须实行第二个计划了。   他抬起头,迟疑着。小心翼翼道:“听闻大王有郡主两名,染黛郡主十一岁,染曦郡主九岁。都是相貌过人、端庄贤慧的淑女,秦阳自数月前曾在王城中匆匆一瞥便心向往之,自此寝食难忘。秦阳斗胆,想迎娶染黛郡主为妻!”   众人又是一片哗然。   庆妃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轻声笑骂道:“胡闹!胡闹!什么心向往之。秦阳,你都说了我家染黛才十一岁,怎么嫁你为妻?”   秦阳心里苦笑不已,知道这回若不自污,别说领兵去抵敌二王联军,怕能不能活着走出这大殿都成问题。   他装出不好意思的表情,吞吞吐吐道:“其实……其实我一向对年幼的小女孩较有兴趣……”他指了指旁边的夕岚道:“像是这般年纪的小女孩我最是喜欢……所以,染黛郡主的年纪正合适。还望大王和娘娘成全!”   满朝文武想起在王城的路上,秦阳和首辅、傅喻三人的对话。反倒相信了他这番话。当下就有人忍不住笑了出来。   淮南王和庆妃相视一眼,终究还是庆妃出声道:“秦阳,你年少有为,若我家染黛再大两三岁,许给你倒不是不可以……但她现在才十一岁,你……你让我这当娘亲的如何答应你!”她满脸无奈与苦笑。   淮南王神色古怪,望了眼黄延和,问道:“首辅,你看……”   黄延和咳了声,出列道:“秦统领喜好幼女一事,我和众文武都早有听闻……”   满朝文武齐齐点头。   见众人深信不疑的表情,秦阳差点一口老血喷出,虽说是他在入王城时就故意透出这样的自污信息,此刻见众人竟毫不怀疑,心里还是禁不住各种郁闷。明明我就不是萝莉控……秦阳欲哭无泪。   黄延和了指夕岚,又续道:“这个小姑娘就是他的贴身亲卫,平时经常给秦统领暖床……”说罢**一笑。   暖床是什么意思,在座的男子们自然心知肚明。   庆妃见夕岚十岁左右,比她大女儿还小些,俏脸一红,轻轻地呸了声,望向秦阳的目光由最初的赏识立时降为鄙夷。   只有秦阳心里大叫冤枉,他和夕岚除了抱抱亲亲,和偶尔帮她……帮她洗澡外,就清白得很,完全问心无愧,这份纯洁可鉴天地!   黄延和支支吾吾道:“只是此事涉及染黛郡主的贵体,臣下不敢多言,还请大王与娘娘恕罪。”   庆妃气哼哼地瞪了秦阳一眼,又朝淮南王摇摇头,淮南王只好道:“秦阳,这事本王暂且无法答复你。”   秦阳立时表现出一脸失望之情,心里却舒了口气,他还担心淮南王万一答应下来不知怎办呢。   淮南王沉吟一会道:“关于领兵退敌一事,倒不是不可以……”   如秦阳所料,淮南王拒绝了他第二件事,第一件事反倒更难当众拒绝。   淮南王犹豫一会,缓缓说道:“今晚是庆功宴,退敌之事,明日再议。秦阳,这次你立了大功,本王和满朝文武先敬你一杯。”   早有宫女来为众文武斟上美酒,在场除了小夕岚外都举杯畅饮,气氛顿时热闹起来。   黄延和拍拍手,马上有数十名俏丽的歌姬舞女莲步细细,飘然入殿,一时间美女们莺歌燕舞,竹丝弦响,满殿生春,一片奢华安乐。   众文武似乎完全忘记了广陵城还被围困之事,一边尽情地观赏着美女们的动人姿态,一边将各种阿谀奉承、表忠心的颂辞如江海倾泻般说个不停,听得淮南王大乐,苍白的脸色泛起阵阵兴奋的红晕。   只有秦阳暗暗摇头,一方面为淮南王的转变而叹息,另一方面则是为这满朝文武感到可悲。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广陵城已危在旦夕,这淮南王和满朝文武依然只顾着奢靡享乐、勾心斗角。   看来若自己以后称王,一定要引以为诫,决不可贪图享乐。   他一边装作乐在其中,一边细心地替夕岚夹菜。   夕岚尚是第一次来到这么奢华的宴会上,见到那些歌女舞女身上的衣裙薄如蝉翼、丰胸**半遮半掩,敏感部位更是若隐若现,不由得羞红了脸,飞快伸出小手捂住秦阳的眼睛,在他耳边低声嚷道:“阳阳,不许你看这些放浪的女人,她们真是不知耻辱!”别看她以前还是成熟少女姿态时妩媚过人,本质还是个清纯得很的小姑娘。   秦阳微觉好笑,原本一直绷紧的心情也舒缓不少。他凑近夕岚的耳边,亲了亲她可爱的耳垂,轻笑道:“放心,我只看我家夕岚姐姐,这些庸脂俗粉怎及得上你万分之一?”   夕岚这才露出了甜甜一笑,妩媚入骨。   淮南王和众文武一直都有暗暗留意秦阳的举动,见他果然与这个十岁的小女孩神态亲密,宛如情侣,心中再无怀疑。   原来秦阳真是个沉迷幼女的好色之徒,淮南王顿时放松下来。   一般当王的最怕什么?最怕就是臣下清正廉明,一心为公,道德无可挑剔,民望极高。现在知道秦阳有这么一处道德缺陷,只需公布出去,立时便可以将秦阳的正面形象抵毁大半,秦阳对幼女有特殊癖好,很好,妙极,只要送他一批美貌的幼女,还愁他不沉迷于温柔乡,甘心为自己卖命?何况现在秦阳孤身一人入城,除了这个相好的幼女外没带一兵一卒,要是有人说他想造反,淮南王首先就不太相信了。   两王联军围城,若秦阳要造反,何需孤身入城还请求率军击退二王联军?像夏之章那样拥兵自重,静待二王联军破城就是了。   加上现在秦阳不过区区一人,就算有通天彻地的本事也难逃出他的掌握。只要他想,光是这大殿里的百名一流高手齐齐出手,就能捏死这秦阳。   想到这里,淮南王的心情明显好转,他顺着歌姬舞女们的曼妙歌舞轻声击起节拍,群臣立即跟着欢呼起哄,气氛更趋热闹。   这场筵席举办了一个多时辰,君臣尽兴。   淮南王临走前朝黄延和使了个眼色,吩咐道:“秦阳,前段时间秦府失窃,我已命人封闭彻查,你的家人也暂且安置在安全之处,你不用担心。首辅,你先给秦阳安排一下住处吧。”黄延和立时会意,躬身道:“谨遵王令!”   秦阳心里冷笑,失窃?安置在安全之处?真当我一无所知?他脸上却还是一脸感激地拜谢。   待得淮南王和庆妃在众高手的护卫下远去,秦阳暗暗松了口气,知道眼前最危险的一关总算是顺利混过去了。   黄延和满身酒气,摇摇晃晃道:“傅尚书,秦统领之事便交托给你了。”又对秦阳道:“秦统领,老夫不胜酒力,下次再邀你到府上一聚。”说罢起身离席,余下李元峰等众文武也纷纷离席告辞。   待得一众官员去远,傅喻快步过来亲热道:“秦统领,广文宫的偏殿设有厢房五间,专用于供大王连夜召见的大臣临时留宿。若秦统领不介意,便暂且住在这里?”   秦阳心知肚明,名为留宿,实为监视和软禁,但留在王城也有好处,可以伺机和宣宁通通消息。      第二百八十七章 冲冠一怒      秦阳立时受宠若惊般答应下来,傅喻引着他和夕岚去厢房,秦阳早发现他身上的官服与以往不同,便含笑问道:“傅大人,见你满脸春风,是否有什么喜事忘记告诉老弟了?”   傅喻一脸得意道:“哪里的话,现在不过得大王和首辅看得起,暂右迁为户部尚书。以后还得秦统领多关照。”   秦阳连忙道贺,两人正有说有笑,查应洪大步走了过来,嘴边泛起一丝戏谑的笑意:“秦统领,让属下护送你回厢房。”说罢居然还微微躬身,做了个“请”的动作。   秦阳怔了怔,隐约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查应洪怎么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要说之前他那目空一切的傲气是半真半假,那现在他浑身所散发出来的却是一股局势完全在掌握中的自信。   “秦统领,这边请。”查应洪见秦阳怔住了,嘴角那抹笑意更盛,语气却更为客气,较之先前有着天渊之别。   秦阳寒毛倒竖,有种如芒在刺、如坠陷阱之感。   淮南王要对自己下手?不对,没察觉到杀气,但眼前这查应洪肯定是不怀好意。   夕岚也看出不对劲了,小手紧紧拉住秦阳的手,暗暗全神戒备。   查应洪不再说话,与傅喻一道“护送”着两人来到厢房前。厢房左右早已站满了数十名披甲按刀、肃然而立的御林军好手!   “火眼”之下,眼前御林军的水平一目了然。   三级下的高手。全是新左营御林军里的武功最高强的好手,可以明显知道他们在戒备着自己,却没有想要动手的杀气。   不妥……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妥。   秦阳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那股如陷罗网般的不安感却越来越严重。   傅喻恍如对周围一切全不知情,笑呵呵道:“那秦统领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了。”   秦阳正要与他挥手作别,查应洪忽然又开口了,他神色悠悠,一脸得意的笑容道:“秦统领,初次见面。我有两件礼物送给你。”   秦阳心中一凛,知道他护送自己来厢房并非真担心自己逃走,而是为了送礼这事!这礼物定然有内幕!   秦阳暗暗警惕。脸上故作愕然道:“哦?礼物?”   查应洪嘴角的笑意更甚,他拍拍手:“把礼物拿过来!”马上有御林军捧着一个包裹快步送到查应洪面前。   “小小意思,还望秦统领笑纳。”查应洪接过,夸张地躬身递给秦阳。脸上堆满了露骨的冷笑。更丝毫不掩饰眼中的戏谑与嘲讽。   包裹细长,中间鼓起一大片,一时倒猜不出是什么。   秦阳刚接过,鼻子里便嗅到一股血腥味,心跳顿时加速起来,不安感更加浓烈。   里面的东西沾了血迹!   难道是自己在御林军暗伏的线眼被发现了,斩了首级送过来给我示威?   秦阳深吸口气,勉强自己冷静下来。缓缓打开了包袱。   包袱里是一只沾满血迹的布偶,和一把同样沾满鲜血的带鞘古剑。   两样东西加起来并不重。但秦阳全身开始不自觉地抖动起来,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布偶是猫咪形象,用粗布缝制,估计有七八年历史了,颇为陈旧,但保存得极好,细节处丝毫没有破损。不难判断这布偶的原主人是多么珍惜它。   而现在这猫咪布偶又脏又旧,沾满了灰黑的血迹。   秦阳对眼前的猫咪布偶熟悉至极,因为这正是他童年时亲手做好星儿的第一份礼物!   猫咪布偶旁边是一把古朴的剑,剑鞘同样沾满血迹,将“孤霜”二字染得模糊不清。   孤霜!星儿随身携带的宝剑!   星儿又落在淮南王手里了!   秦阳大脑“嗡”的一片空白,脸如死灰,身体摇摇欲坠,好一会才颤声问道:“她……她人呢?”   查应洪眼中闪耀着兴奋与戏谑的光芒,嘿嘿道:“什么人?我不知道,我只是送两件礼物给你而已。怎么?秦统领认识这两样物品的原主人?哦……早知这样我就手下留情了……不好意思啊,秦统领。”   他的话如尖刀般插入秦阳的心中。   秦阳全身如坠冰窖,透骨的寒意充溢全身每个细胞。   东门血战,展昭、星儿、神刀卫和纪霜霜的死士不过两百人,淮南王的兵马却有数千人!   望着染满鲜血的猫咪布偶与孤霜宝剑,那触目惊心的血红色恍如有生命般蔓延泛滥,淹没了他的双眼。   秦阳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抖得几乎站都站不稳,夕岚连忙扶住他,惊道:“阳阳!”   星儿!星儿!一想到星儿浑身沐血被人捆了起来,秦阳双眼骤然变得通红,悲伤、怒意、悔恨如火山般爆发出来,他发出如野兽般的咆哮,双臂一震,挣脱夕岚的双手,恶狠狠地盯着查应洪,咬着牙一字一句问道:“我再问一次,她人在哪里?”   周围的气温仿佛在一瞬间下降了十几度。   秦阳全身上下杀气弥漫,额上青筋暴起,宛如受了重伤随时不顾生死噬人一口的野兽。   查应洪心头一惊,好惊人的杀气!他定了定神,一边暗暗运气戒备,一边眯起眼睛,极为享受地欣赏着秦阳愤怒到扭曲变形的脸容,很无辜道:“这我真不清楚,这两样东西的原主人伤了我手下百多号人,总得付出些代价的,被我废了武功,现在么,可能在陪着我手下的兵士们玩吧,放心,这些兵士们都经验丰富,最擅长对付年轻姑娘,保证可以让她欲仙欲死……”   他话未说完,眼前一花。一只手已揪住了他的衣领,寒光闪动,原本在他腰间的刀已出鞘架在他的脖子上!   好快!   查应洪眼睛的瞳孔瞬间收缩!他已全神戒备着。竟丝毫看不清秦阳是怎样出手!   冰冷的刀刃已割破了他脖子的皮肤,眼前的秦阳目眦欲裂,如同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要么带我去见她,要么你现在就死!”   周围所有御林军齐齐长刀出鞘,抵住秦阳所有要害,夕岚大惊,她一动。御林军手里的刀便作势欲刺入秦阳身体,夕岚立时站定,不敢动弹。只得焦急得直跺脚,大声叫道:“阳阳,阳阳,你冷静点!”   秦阳对身边的事恍如不闻不见。依然睁着通红的双眼。死死瞪着查应洪。   查应洪见秦阳如此反应,暗暗心惊,却不肯轻易服输,他叫道:“秦阳,你也不看看现在自己的处境……”   “啪!”一声响亮的耳光将他未说完的话全打回肚子里,五个紫黑的手掌印清晰地印在他刺了小剑的脸颊上,将他半边牙齿尽数打碎击落。   没有人看到秦阳是怎样动手的,他的手一直揪住查应洪的衣领。仿佛从未离开过。   秦阳眼中凶光大盛,恍若癫狂。喉咙发出宛如地狱深渊传来的冰冷声音:“立即带我去见她!不然我就将你斩成一百零八块喂狗!”   他手里的刀又刺入一分,查应洪脖子上鲜血淋漓。   没人会怀疑,只要查应洪一摇头,秦阳手里的刀便会毫不犹豫地斩下去然后顺手将他分尸一百零八载!   查应洪吐出满血碎齿与鲜血,左边脸飞快肿成猪头般。他又惊又怒,万万没想到这两样东西将会引起如此可怕的后果,他一向自以为武功不逊秦阳多少,可此时被秦阳擒住竟连毫无还手之力。   他脸色惨白,尖声叫道:“秦阳,你妹妹现在还没事,但你若杀了我,我保证她会生不如死,每天受尽各种折磨,被无数最下贱最丑陋的男子玩弄!你就算杀尽整个王城里的人,也永远找不到她!”   夕岚不顾御林军手里的尖刀,冲过来抱住秦阳,焦急道:“阳阳,冷静点!”几把刀收势不及,在她纤细的身体上留下了几道血痕,鲜血直流。   傅喻也吓得不轻,连声道:“秦统领,有事好商量,有事好商量!”   秦阳咬得嘴唇都出血了,良久,终于狠狠道:“我秦阳对天发誓,若我妹妹少了一根头发,我必杀尽你们所有人的全家九族!鸡犬不留!”   他手一挥,寒光如电闪过,“锵!”抵住他的数十把尖刀尽数从中间折断,“咣咣咣!”断刃掉了一地,吓得御林军们连退数步。   秦阳冷冷扫了一眼在场所有人,将手里的刀往地下掷去,“嗖”!整把刀连刀锷刀柄在内,尽数没入地上的青石板中!   随即捡起地上的包袱,轻轻抱起夕岚,大步走回厢房中,关上了房门。   直到他走入房中好半晌,在场的人才敢轻轻地吐出一口气。   刚才秦阳的目光太可怕了,只是匆匆一瞥间,如刀如冰,连查应洪在内,所有人都遍体生寒,动弹不得。   任何人都明白,秦阳刚才那句“杀尽在场所有人的全家九族,鸡犬不留”,绝不是在空言恫吓!他绝对会言出必行!若他妹妹真的出了事,在场所有人一个都逃不了,必然会遭到他不死不休的疯狂报复!   傅喻脚一软,坐倒在地上,裤袴里一阵恶臭,竟被吓得大小便失禁。   但没人笑话他,连查应洪在内,人人脸色惨白,冷汗都在刚刚一瞬间湿透了后背的衣衫。   他们都听过秦阳的威名,知道他武功高绝,但万万没想到高得如此可怕,光是放出的杀人已到了如此骇人地步!甚至连查应洪这样的四级下高手都接不了他一招半式!   查应洪惊魂甫定,勉强扶起傅喻,低声道:“傅大人,还能站得起来不?”   傅喻嘴唇发白,两腿打颤,根本站不稳,查应洪只好叫来两个御林军,一左一右架着他往外走。      第二百八十八章 为伊消得人憔悴      秦阳刚走入厢房里关上门,忽然间口一张,吐出大口的鲜血,整个人像垮了般倒了下来,怀中的夕岚一下子摔在地上,她急忙爬起来,又不敢叫出声,只得奋力扶住他,抱他回床上躺下。   秦阳的脸色白得吓人,手掌冰冷,眼中再无半点神采,宛如被人抽走了魂魄般,任由夕岚怎么轻声唤他推他都没反应。   夕岚第一次见秦阳这样子,尤甚于上次月儿病危,心中一片惶然,她咬紧薄唇,也顾不上身上的伤势,爬上床紧紧地抱住秦阳,把脸蛋儿贴在秦阳的脸颊上,一遍又一遍地安慰着:“没事的,阳阳,一定没事的……”   一边说着,她眼中的泪珠儿却忍不住断线珍珠般滚落下来,湿透了秦阳的脸颊。   幸而她的胸膛正紧紧贴在秦阳的心脏位置,感受到秦阳的心脏依然跳得很有力,夕岚才暗暗松了口气,她刚才差点就要像大半年前那次般咬破手腕喂血给秦阳。   她伸手要握住秦阳的手掌,但秦阳的手冰寒入骨,夕岚微微一惊,毫不犹豫便掀开上衣,将这双冰冷的大手在自己雪白的胸前,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它。   厢房里一直没亮灯,也没有任何人敢来敲门。   初春的夜晚依然带着深深的寒意,床上没见到棉被,怕是都放在木柜里,夕岚不敢走开,只是紧紧地抱住秦阳,将自己当成是秦阳的被子。   也不知过了多久,感觉两行滚烫的液体从秦阳脸上滑下。正要说话,秦阳已从她胸前抽出双手,紧紧地搂住她娇小的身躯。   “阳阳!你醒了?”夕岚一抹泪水。惊喜地叫了出来。   秦阳恍若未闻,喃喃地哽咽道:“我……我一合上眼……就看到星儿全身是血……哭着要我去救她……”   夕岚本来就能夜视,黑夜与白天无异,此时见秦阳脸色灰白,双眼布满血丝,样子憔悴至极,不由得大为心疼。她伸出小手,抚着他的脸颊为替他拭去泪水。   “这些日子来,我……我一直不敢想她……因为只要一想她。思念就会将我整个人淹没……我一直说服自己……星儿很聪明,武功又高……又有展昭和百名神刀卫的精锐在,一定会没事的……”   秦阳的声音哽咽着,断断续续。宛如孤苦无助的孩子。   “嗯。没事的……阳阳,星星一定没事的……你们有一世姻缘,现在还没开始,就算她失手被擒也会有惊无险。”夕岚说着,鼻尖一酸,泪珠儿也忍不住滑落下来。   她也很关心星儿,很喜欢星儿,但此时看着自己心爱的男人在为另一个姑娘痛苦成这样。她心里说不难受是骗人的。   “可是……今晚知道她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又重新落入淮南王手中……我好怕。好怕那查应洪说的话都是真的……现在,此时此刻,星儿正在受着折磨……我只要一想起她在哭喊着,叫着‘哥哥,快来救我’……我的心就要疼得要死……痛得心绞在一起……我后悔啊……我就不该将她留在广陵城的,当初哪怕是杀出广陵,哪怕是不争这天下,我都不应该让她离开我的……”   秦阳边说着边呜呜地哭了起来,浑身抖个不停,哪里有半点名震天下的无敌统帅形象。   夕岚还是第一次见秦阳这样哭泣。   仿佛有无数把小刀在一刀刀地割着她的心,痛入骨髓。   “我知道……我知道……”夕岚心里吃醋,可看到秦阳憔悴伤痛的样子,她的泪珠儿也跟着一起流了下来。   知道哦,因为我爱你,丝毫不逊于你爱星儿……   夕岚轻咬薄唇,对秦阳的爱意与怜惜终于盖过了那一抹醋意。   她将脸蛋儿贴紧在秦阳满是泪水的脸上,安慰道:“阳阳,别多想了……明天我们一早就去见淮南王,哪怕冒大险,我们也擒下他来换回星星!”   秦阳的眼里慢慢恢复了神采:“对……擒下淮南王,换回星儿!”   他是关心则乱,大脑一片混乱,完全没半点平时的聪明机智,此时夕岚一言惊醒梦中人,对哦,就算擒不下淮南王,将首辅黄延和、大学士李元峰甚至是庆妃、两个小郡主等人擒下,也可以换回星儿!   想到这里,他秦阳深呼吸几口气,终于稍稍冷静下来。   夕岚怕他冲动现在就去擒淮南王,双手运足劲力抱紧他:“阳阳,别冲动,今晚这样一闹,御林军怕全都在周围布防着,你一出去就完蛋了!相信我,星星一定没事的!”她咬咬牙道:“如果……如果星星真有什么不测,我便赔她一条命!”   秦阳凝视着她满是泪痕的小脸蛋,想到今晚她无比温柔细心地陪伴自己,无限爱意涌上心头。   他勉强打起精神,将夕岚紧紧地拥入怀中,抚摸着她的秀发道:“对不起,夕岚姐姐……总是让你看到丢脸的一面。放心,我不会冲动的。”   秦阳顿了顿,眼中再度透出强大的斗志和无比残酷的凶光:“但若淮南王、黄延和他们真敢动星儿一根头发,我便屠尽王城里的每一个人,鸡犬不留!”   ……   首辅府的书房中,黄延和见着脸青嘴唇白、连话都说不出来的傅喻,脸瞬间就黑了下来,恨恨骂了句:“废物!”   查应洪原本不可一世的神色早已不见、刺着小剑的右边脸颊肿得像猪头,样子可笑至极。因为半边牙齿都没了,说话有点漏风,他羞愤交集下跪道:“首辅,属下无能,让傅大人受惊了!”   黄延和叹了口气,扶起他:“算了,起码成功让秦阳误以为秦如星在我们手里,这已算是大功一件了。大王现在有点动摇,暂时还不想杀秦阳,但秦阳不能不死,他民望太高,活着对我们威胁太大,尤甚于纪禹。”   一旁的黄瞻悻悻道:“叔父,秦阳武功再高也不过孤身一人,若查统领发动御林军左营的所有人马,今晚就可以将他……”他做了个斩的动作。   黄延和摇摇头:“瞻儿,我说过很多次了,做事一定要三思而后行,现在几乎所有人都清楚应洪是我的人,若秦阳死在左营的御林军手里,我定然脱不了关系。加上现在满城军民都知道秦阳已经回来了,没大王的命令,我们决不能公然动手杀他。也罢,他既已中计,自然不敢违抗我们的命令,一切按原计划行动。瞻儿,你今晚之内准备好五千兵马,明天我便让他和纪禹一起出征!他想出征抗敌,我便让他和纪禹一道死在苏武王的铁蹄下!”   黄瞻满脸崇拜道:“叔父你真是妙计无双,这招借刀杀人之计真是妙极!”   黄延和脸上现出和蔼之色,轻轻拍拍他的肩膀:“瞻儿,我们黄家生的多数是女儿,你就是我们黄家唯一的希望,等这次击退二王联军,我便保举你当南路元帅!那宗泽有点本事,这次退敌你多让他出点力,我可以许他一个城守之职,以后再慢慢收拾不迟!”   黄瞻喜出望外,连声答应下来。   黄延和又望了眼查应洪,勉励道:“应洪,今晚的事做得很好,秦阳叫得再嚣张,也活不到明天晚上,今晚先让他在王城里蹦达。高宠随着夏之章造反迟早也是死路一条,到时我会让你当上御林军两营的统领。有你们两大军中势力在,淮南朝廷中还有谁可以与我们争雄?”   查应洪猪头般肿胀的脸上现出兴奋的神色,正要说话,忽然间双眼精光闪动,暴喝一声:“门外是谁?”   他身如电闪,眨眼间已掠到书房门前,一手拉开门扉,正要出手,却听得一声女子惊呼,“咣当!”茶壶杯子落地,碎成无数片。   眼前是一个年约十六岁左右的漂亮姑娘,一身粉霞锦绶藕丝罗裳,说不出的钟灵毓秀,正是黄延和的独女黄惜文。   查应洪看清来人相貌,连忙退后两步:“查某无知,惊扰了黄小姐!”   黄延和、黄瞻本来都吓了一大跳,待得看清门前站着的是黄惜文,都暗暗松了口气。   查应洪被茶水溅了一身,他本来就因被秦阳掴了巴掌而闷闷不乐,此时更是心里不舒服,他不敢对黄惜文发火,便对着远处站岗放哨的几名御林军怒喝道:“你们眼睛瞎了?见到黄小姐来了怎么不通报!”   御林军们你眼望我眼,一时都不敢答话。   黄惜文俏脸苍白,显然也被吓得不轻,她轻抚胸膛道:“不怪他们,我怕他们通报打扰了爹爹,才让他们不要做声的。”   黄延和微带不悦道:“惜文,这么晚了你过来做什么?”   黄惜文委屈道:“爹爹,我见书房这么晚还有灯光,想来是爹爹还是深夜公干,便泡了壶人参灵芝茶亲自送来,结果……”   黄延和脸色顿时缓和下来:“难为你一片孝心,现在很晚了,你快回去睡吧,以后这样的事让丫环来做就行了,你堂堂首辅府的小姐,怎么可以做这等粗重的活。”   黄惜文应了声,要去收拾地上的碎片,黄延和皱眉道:“一会我会让下人来收拾,我和查统领等人还有事要商量,你先回去。”   黄惜文见爹爹神色不悦,不敢多言,行了个礼后便匆忙离去。      第二百八十九章 一寸相思一寸灰      黄瞻低声问道:“叔父,你说惜文妹妹有没有听到刚才我们的话?”   查应洪也接口道:“黄小姐刚刚在门前站了会,估计会听到些。我今晚心神不定,一时不察,还望首辅降罪……”   黄延和大手一挥道:“听到又怎样,她是我女儿,还能反了我不成?惜文一向听话乖巧,没事。”不过他还是压低了声音,继续道:“瞻儿,那五千老弱残兵在出发前不妨漏点消息出去,我看纪霜霜这鬼丫头九成还在这城里,她要救父,明天就是最好的机会,我们将计就计,连她也一并除掉!应洪,你明天去见秦阳,就这样说……”   他又低声如此这般地吩咐一番,黄瞻和查应洪连连点头。   ……   夜色如水,黄惜文行色匆匆回到绣楼二楼,小梅见她这么快就回来了,奇道:“小姐,你不是想去找老爷探问高统领的消息?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黄惜文摇摇头,道:“爹爹在忙,我不好打扰他。对于,小梅,我饿了,快去厨房准备些糕点来,我想一会吃。”   小梅伸伸舌头道:“小姐,最近你不但饭量增了,晚上又吃这么多糕点,偏偏又不见你长胖,真是让人羡慕。”   “去去,说那么多废话干嘛,多准备些,我要吃你亲自做的糕点。”   “是是,不过我做的话,小姐可能要等久些哦?”小梅笑嘻嘻地跑开了。   待得她去远了,黄惜文轻声唤道:“星儿妹妹。你在么?”   一条苗条秀丽的身影如残叶般飘下,轻盈落在黄惜文身旁,正是许久未露面的星儿!   她身上已换上了黄惜文的衣裙。腰悬夜明宝剑,脸色红润可人,两条垂于胸前的小辫子微微晃动,娇俏的模样说不出的纯真可爱。   星儿早听到刚才黄惜文和小梅的对话,忍不住“卟哧”一笑,俏脸上现出一对好看的小酒窝,道:“惜文姐姐。害你被小梅误会啦。”   黄惜文不擅掩饰,心不在焉地嗯了声。   星儿见她脸带忧色,便奇怪问道:“惜文姐姐。你怎么了?”   黄惜文幽幽叹了口气,拉星儿坐下,轻声道:“星儿妹妹,有个好消息和坏消息要告诉你……”   星儿见她神色郑重。心念一动。连忙问道:“是不是有我家哥哥消息了?”   黄惜文点点头:“这就是好消息。刚才我无意中在爹爹的书房听到他提起秦将军,还说要让他明天带兵与二王联军征战,想必是秦将军已回到广陵城了。”   星儿的心脏“卟卟卟”地急速跳动起来,忍不住一把抓住黄惜文的玉臂道:“我家哥哥真的回来了?”   “应该是的,不过……”黄惜文迟疑一下,咬咬红唇,续道:“我爹爹和我堂兄黄瞻、查应洪等人似乎要密谋害他……”当下把从书房里听到的话全说了一遍。   星儿脸色微变:“我好端端的在这里藏着,你爹爹有什么法子让哥哥以为我落在他手里了?不可能呀……哥哥这么聪明。怎可能会中计?”   黄惜文摇摇头,歉然道:“对不起。星儿妹妹,我也不知道细节……我只听到这些就被发现了。”   星儿连忙道:“惜文姐姐,你不要在意,我家哥哥聪明着呢,曹成数十万大军都被他轻易就灭了,这次估计也不会有什么意外。再说你已经帮我好多啦,这些天要不是你收留我,我怕早就被人发现捉走了。”   黄惜文俏脸微红,低声道:“我,我只是尽了点绵薄之力,何况我本来就没想到真能遇到你。他……他临走前曾托我尽可能地帮帮你和秦将军,又说秦将军曾答应会想尽法子助他寻到父母,说起来我还得感谢秦将军呢……”   星儿想到三天前的情景,再次轻轻地笑了起来:“早知惜文姐姐这么得高统领的喜欢,连他和哥哥之间的秘密盟约都不瞒你,我也不用费这么多心思来威胁你暗中助我了,惜文姐姐你还生气不?”   黄惜文显然也想到当时的情景,那天深夜里星儿忽然从绣楼暗处蹿出来打昏了她的丫环小梅,又将普通的治伤药当成毒药逼她吃下,吓得她不轻。不过星儿一句“看在高宠的份上,你只要乖乖听话,我一定不会伤害你”成为了两人和解的契机……   黄惜文摇头道:“早就不生气了。对了,星儿妹妹,我……我有一事相求。”   “惜文姐姐不用客气,你尽量说,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帮。”   “我爹……我爹说,他,他……高宠跟着夏之章元帅造反,迟早都会人头落地,你能不能托秦将军去劝劝他,让他别造反?他一向把秦将军当成是唯一的好朋友,秦将军的话说不定他会听……”   星儿见她满脸关切,不由动容道:“好,我若见到哥哥,一定会代为传达。”她又笑眯眯道:“惜文姐姐,你待高统领真好,高统领若知道你这么处处为他着想,怕会高兴坏的。”   黄惜文脸上红晕更盛:“星儿妹妹你还小,等你以后许了人家,也会对那人这般好的。”   “许了人家么……”星儿想到午门广场上那场赐婚,笑着问道:“惜文姐姐,你是不是在夺魁大会前就认识高统领?我听哥哥在比试前就说过,无论胜败都会如高统领所愿。结果真是如此。惜文姐姐这般漂亮,高统领喜欢你倒是正常的。只是我想不到惜文姐姐不选我家哥哥,反倒选高统领。”   黄惜文见她笑靥如花,不禁赞道:“星儿妹妹你现在已够漂亮可爱了,再长大两三岁肯定比我还要美多了。”   她顿了顿,想到那个雪夜里的遭遇,又轻叹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选他,从各方面来看,秦将军明显都要比他优秀。”   星儿马上得意起来,掩嘴笑道:“那自然,我家哥哥是世上最好的男子,没人能比得上!”   黄惜文望着小姑娘得意洋洋、可爱无比的笑脸,忍不住取笑道:“怎么说得你哥哥是你情郎似的?”   星儿眨眨大眼睛问道:“我喜欢哥哥不行么?万一我真把哥哥当情郎你会不会笑话我?”   黄惜文吓了一跳:“星儿妹妹,你是捉弄我吧?你和秦将军好像是亲兄妹吧?亲兄妹怎么可以在一起?”   星儿摇着她手臂道:“惜文姐姐,我只是说万一,万一我真的喜欢上我家哥哥,要和他一辈子在一起,你会不会支持我?”   黄惜文满脸苦恼地沉思一会,终于迟迟疑疑答道:“我……我也不知道。这……这于礼数不合……”   星儿轻叹口气,不再说话。她走到窗边,遥望着窗外那轮明月,幽幽念道:“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   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黄惜文娇躯微震,反复地咀嚼着这词中的情义,竟不由得痴了。她现在一直念着那个在外面征战、却久久不回一封书信的他,不也是这般心情么?   “星儿妹妹,这是……”   “我哥哥小时候写下的,我直到最近几个月与哥哥分离后,才体会到这词中的滋味。”   “小时候就能写下这样的美妙词句?”黄惜文心中惊讶,忽然留意到星儿后面的那两句话,顿时色变道:“星儿妹妹,你不会真的……真的喜欢上秦将军吧?你们可是亲兄妹哦?”   星儿缓缓地、坚定地点点头。   她纯真而执着的眼眸凝望着远方,嘴角泛起一抹甜蜜又苦涩的笑意:“是哦……人人都这么说,亲兄妹是不能在一起的,兄妹**是世之大忌,会被世人所不齿,说不定……说不定姐姐会气得不认我这个妹妹。可是,我就是喜欢哥哥,从小时候起就一直喜欢他,我没法子想象没有哥哥在会怎样,长时间见不到哥哥,我会死的……”   星儿的眼圈儿发红,眼眸里泛起一层水雾。   “这几个月与哥哥的分离,更使我清晰地意识到这份感情不是一时冲动,而是刻骨铭心的思念。惜文姐姐,你知道么?我吃到好吃的点心,会想着给哥哥留一份;我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会想着让哥哥摸摸我的头夸奖我;我晚上睡不着,我会想念着哥哥给我讲故事的夜晚;天冷了,我会想念哥哥的体温……我做每一件事,我都会首先想到哥哥……分离的时间越长,我每天想着念着哥哥的时候就越多。好多次我在郡主府的院子里练剑练拳有了新的进步,都会潜意识地回过头欢喜地叫着‘哥哥,快看,我又有进步啦……’可是我望遍周围,跳上屋顶,哪里都找不到哥哥。于是我又想起,哥哥不在这里,哥哥不在我身边……”   说到这里,星儿眼眸中晶莹的泪珠儿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郡主府里锦衣玉食,可是没哥哥在身边,我味同嚼蜡……我宁愿和哥哥一起吃咸菜馒头,我宁愿和哥哥流落街头……惜文姐姐,你知道么,我真的很想念哥哥,想得快要疯了……每当我在梦里梦到哥哥,我都会忍不住哭出来,我想扑过去向他撒娇,可又不敢动,因为我一动,说不定就会醒过来,这样我就见不到哥哥了……”   泪珠儿簌簌落下,滴在地上,溅起无数细碎的水花。      第二百九十章 世间自有情痴在      黄惜文听得痴了,久久说不出一句话。不知不觉间,她眼里也噙满了泪水。   她这才发现,眼前这个看起来天真单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心里对哥哥的爱意竟远比她对高宠的思念更深、更纯粹。   这份禁忌的爱,不为世人所允许,却深如大海,感天动地。   星儿抹了抹泪水,又缓缓说道:“惜文姐姐,刚才听你说哥哥回到广陵了,我真的高兴得快要疯了,恨不得立时就奔去寻他……可是,我知道如果我随便行动,万一真被人捉住了,哥哥一定会不顾一切来救我的,这样会乱了他的计划……他这次回来,一定是来救我的。哥哥一向对我最好了。志哥他们逃了出广陵,会传信儿给哥哥,只要哥哥知道我还困在这危城里,哪怕在天涯海角都会立即赶来救我的。所以,我必须忍受,我要努力想法子帮帮哥哥,而不是拖他的后腿……”   说到这里,星儿凄然一笑,问道:“惜文姐姐,你真的不肯支持我么?”   望着小姑娘凄苦可怜的样子,黄惜文感动得稀里哗啦,她一边流泪一边掏出手绢,塞入她的小手里,坚定道:“星儿妹妹,我支持你,哪怕世人所有人都反对,我黄惜文也会坚定地站在你这边!”   “惜文姐姐!”星儿这些话一直藏在心里,憋得慌。这次终于有了能说出心里话的好朋友,忍不住扑入黄惜文怀中哭了起来。   星儿哽咽道:“惜文姐姐……我真的。真的好久没见到哥哥了,我好想他……好想他……你说哥哥,会不会也想着我呢?”   “会的。一定会的,任谁有你这样的好妹妹,都会时时刻刻念着你,想着你……”   黄惜文轻轻抱住这个无比深情、无比可爱的小姑娘,心里泛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她喜欢看话本小说,她曾为《碾玉观音》《冯玉梅团圆》《闹樊楼多情周胜仙》里面的爱情故事感动落泪,但故事终归是故事。又怎及得上眼前星儿的话这么打动人心?   她曾向往过美好的爱情故事,也曾为了追求所谓的“爱情自由”而离家出走,她最终还是向现实妥协了。她后来选择高宠。一方面是因为对他有着一定的好感,另一方面是爹爹定下的婚约、淮南王的赐婚,她半推半就便默认了下来,实际上她与高宠接触真不算多。高宠性情沉静近乎木讷。不爱说话,两人虽已订婚,见面的次数却不多,更不要说两人私下说什么亲热的情话。   两人之间的相处,除了最初那个雪夜里的悸动,更多的是如潭水般波澜不惊。高宠会默默关心她,迁就她,由着她使些小性子。高宠不在。她也会思念高宠,会想着替他做些御寒的衣服。会为他的安危而担心。   但这份思念,较之星儿的执着、深情又远有不及。   隐隐的,黄惜文有点羡慕星儿,爱得如此真挚,如此执着。   但她也有自知之明,她能遇到沉稳的高宠已算是一种幸运,谁说爱就一定要轰轰烈烈?细水长流未尝不是幸福。   想到这里,她轻轻叹了口气。   她不知道眼前这个深情的小姑娘选择了这样一条为世人所不容的道路,会遇到怎样的阻力与困难,会受到怎样的非议与责难……但她知道,星儿的这份思念,世上已没任何力量可以阻止。   秦将军,秦将军,你一定要好好珍惜你这个好妹妹。   ……   同一片夜空下,明月低悬,秦阳正勉强振作精神,细心地帮着夕岚包扎伤口。小萝莉则安安静静地倚在他怀中。   秦阳身上也被尖刀划破了十余道伤口,但远不及夕岚身上的伤口严重。两道伤口入肉三分,长达四寸,鲜血早已染红了她身上的衣裙,连带沾湿了秦阳的衣服。   望着夕岚微显苍白的脸蛋,秦阳心疼得直哆嗦。他暗恨自己只顾着星儿,忽视了夕岚的感受,可当时的情景若再重复一次,他的心情会改变么?   不会。在刚才那一段灰暗得近乎黑色的时间里,他整颗心里只有星儿在,什么广陵城的安危、什么争霸天下的霸业,甚至连秦家军的安危,他都统统不去想。   只要能救出星儿,他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他爱着夕岚,深爱着夕岚,但夕岚永远无法取代星儿在他心中的超然地位,月儿也不行,世上没人可以。   伤口包扎完了,夕岚还是低着头一言不发,但小手紧紧攥着秦阳的衣服,一分一秒都没松开过。   秦阳又是惭愧又是感动,忍不住搂住她,轻轻唤道:“夕岚姐姐。”   夕岚把脸蛋儿埋入他怀中,还是不说话。   秦阳心疼地抚着她的小脸蛋:“怎么不说话了?在生我的气?”   夕岚轻轻摇头,好一会才幽幽地问道:“小弟弟,如果我也被人捉住了,你会不会也为我发狂?会不会也这样为我伤痛欲绝?”   秦阳想了想,答道:“不会。”   夕岚霍然抬头,眼圈儿发红,咬着薄唇,样子说不出的委屈。   秦阳趁机一下子吻住了她柔软的薄唇,夕岚挣扎几下,终于放弃般任由他吻着,但眼中伤心的泪珠儿却又一串串地落下。   两唇分开,秦阳柔声道:“夕岚姐姐,我是说不会让任何人将你从我身边带走。除非我死了,否则没人可以捉走你。”   他抱紧小萝莉娇柔的身躯:“放心,无论是这一生一世,还是以后的千千万万年,我都会保护着你,永远不会与我最爱的夕岚姐姐分开。”   夕岚一下子停止了挣扎,随即又用力捶着秦阳的胸膛,哭着嚷道:“坏人,叫你欺负我,叫你欺负我!”   她可爱的脸蛋上依然带着泪珠,嘴角却忍不住露出了开心至极的笑意,但很快她又抿紧薄唇,哼了声说:“我才不相信你说的话,一定是哄我的。今晚你和那些大官们就是鬼话连篇!”   “我是真心的……”   “我不听我不听!除非你说一百遍‘我最爱夕岚姐姐’,不然我决不会相信你的!”   “……我最爱夕岚姐姐。”   夕岚闹别扭般别过脸,嘟着小嘴道:“还差一百零一次。”   夕岚……你的数学是体育老师教的么?秦阳心里吐槽了句,见小萝莉一脸在闹别扭,但眼眸闪闪发光,显然充满了期待,便轻叹口气,凑近她耳边,用最真挚的语气一遍遍地重复着:“我最爱夕岚姐姐,最爱夕岚姐姐……”   一百零二遍的情话换来了夕岚好得不能再好的好心情。小萝莉很快就蜷在秦阳怀中沉沉睡去后,小脸蛋上依然挂着安心幸福的笑容。   秦阳的心情也慢慢平复下来。他尽量不去想星儿可能被擒的事,轻轻抱起夕岚,静下心来运气疗伤。   王城戒备森严,哪怕是他和夕岚联手,能不能闯出去都是个问题,更别说擒获淮南王这些要紧人物了。一切都要小心谨慎,决不能冲动,当务之急是必须尽快恢复两人的伤势与真气。   一如往常,秦阳抱着夕岚练功事半功倍,三炷香后,两人的伤势尽愈,体能也恢复至最佳状态。   秦阳小心翼翼地将夕岚放到床上,又从柜子里找来棉被,细心地帮她盖好,这才走到门边,拿起掉在地上的包裹。   染血的猫咪布偶与孤霜宝剑被摆到了桌子上。   星儿赤红色的血迹让秦阳脸色再次煞白,他勉强运气丹功心法,强制自己冷静下来,观察着这两件东西。   他首先拿起猫咪布偶,没错,这确确实实是他亲手做的,天下间只有唯一一只。   他拔出孤霜,宝剑寒光闪闪,寒气逼人,也没错,确确实实是星儿的孤霜宝剑。   看来星儿应该是失手被擒了……   秦阳心中一阵酸楚,他目光落在沾满血迹的孤霜上,忽然察觉有一丝不对劲,马上再次拔出孤霜。   剑刃雪白如霜。   奇怪,那查应洪不是说星儿伤了他百多号手下?若真是如此,孤霜的剑身上为何没半点血迹,似乎自上次星儿拭擦过后就没使用过?   难道星儿没拔剑来应敌?不可能,剑鞘与剑柄上全是血迹,显然是经过血战……   要说有人特意把剑刃拭擦干净,那更不可能,要拭擦的话肯定会连剑鞘和剑柄一并拭擦了。   秦阳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莫非,这孤霜根本就不是从星儿手里夺来的,而是从秦府里搜出来,或者是孟青他们帮忙拿着,在混战里遗失在战场里?对,极有可能!若孤霜在星儿手里,在东门激战那样危急的情况下,她不可能不拔出来迎敌!这么说来,星儿极有可能没被捉住?难道是查应洪在激战现场捡到了星儿的孤霜和猫咪玩偶,特意沾满血迹,让我确信星儿经过血战落入他手中,借此来威胁我?”   秦阳心头狂跳,越想越是有可能。对!若星儿真落入他们手里,他们不是应该送上像是玉簪之类的首饰来增强说服力?眼前这孤霜剑刃没沾血的细节他们显然没注意到,或者根本就认为秦阳不可能会去碰这些沾满了“妹妹鲜血”的东西。      第二百九十一章 各有算计      秦阳全身精神一振!他再仔细一想,若星儿真被查应洪手下的御林军擒住了,身为御林军校尉的宣宁不可能一点消息都不知道,但看他在筵席上的表现显然并不知情。   种种迹象表明,星儿极有可能没被擒住!他们是故意设陷阱来骗我!   好计谋啊……虽然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这人起码是下了苦功夫来调查他和星儿之间的一些小事,连猫咪布偶的事都查到了。   秦阳冷笑一声,自己关心则乱,差点阴沟里翻船了。   查应洪背后应该是淮南王和首辅黄延和,很好,我就要看看你们玩什么花样!   ……   第二天一早,秦阳刚帮伤势尽癒的夕岚拆掉包扎的绷带,换上干净衣裙,厢房外响起脚步声,有宫女送来早饭,御林军在外面盘问检查。   秦阳暗道来得正好,自己想闹事。   他低声嘱咐夕岚几句后,骤然拉开房门。   “哗啦——!”开门声让周围所有说话声音戛然而止。   秦阳目光如电,冷冷地扫一眼周围的御林军。御林军们无不噤若寒蝉,没人敢与他目光相接,纷纷躬身低头敬礼:“秦统领您好!”   这批御林军是左营的新人,一大早过来换防,但昨晚秦阳暴怒的事显示已传到他们耳中,那些曾用刀抵住秦阳的御林军一流好手,手腕骨头全被秦阳那斩下一刀的内劲震得断成几截,武功被废了大半。而查应洪那把没入石板里的佩刀至今还留在原地,未有人能拔出来……这些事情更增添了传闻的恐怖性,加上秦阳名义上是他们的头目。他们哪敢有半点不敬。   秦阳阴沉着脸道:“什么时候连我吃点东西都要被拦下了?你们不知我是谁?”他将计就计,有意表现出恶劣的心情。   “不……不敢!”正在准备检查早点的御林军立时吓得全身一抖,慌忙让开。   秦阳冷冷丢下一句:“让姓查的滚来见我!一刻钟内若不到,我下次见着他便打肿他另一边脸!”   御林军们丝毫不敢反驳,垂着双手低头恭顺答道:“得令。”   秦阳哼了声,这才唤了宫女过来,准备接过她手里盛着早上茶点的托盘。宫女忽然朝他使了个眼色,秦阳心中一动,随口问道:“早点都有些什么??”   宫女趁着御林军们都不敢抬头的机会。用眼光扫了扫左边的一笼包子,恭敬道:“秦统领,这两笼包子是御厨刚做好的,请您尽快趁热品尝。”   秦阳漫不经心地点点头。接过托盘便慢悠悠地走回房中。关上房门。   他心知左边那笼包子有异,立时将包子逐个掰开,果然见到其中一个包子里暗藏了一小卷用油布封好的信笺。   他顾不上吃东西,飞快解开。信笺只有巴掌大小,写满娟秀的蝇头小楷,大概是受了热,字迹隐约有些化开,幸而不影响阅读。   信笺里不过短短数百字。却将广陵城近来的变故、重要事件和官员变迁、派系势力变更写得清清楚楚,还附上了一些分析与建议。落款人处写了个“霜”字。   纪霜霜!他仔细核对了一遍字迹。确确实实是纪霜霜的字迹,不像是伪造的。昨晚差点中计后,秦阳现在对一切细节都极为谨慎小心。   确定是纪霜霜传来的密信后,秦阳不禁暗赞一句,想不到纪霜霜在这么恶劣的环境下竟真的还有方法向自己传递消息,尤其是她这份详细的情报对现在两眼摸黑的秦阳来说实在太重要了。   秦阳反复读了几次,将广陵城的情报在心里默默整理分析了一遍,心里登时一片雪亮,原本很多想不清楚的细节都豁然开朗。原来黄瞻、查应洪都是黄延和的嫡系!   他结合昨晚黄延和的表现,终于确定下来。   现在淮南王怕未必急着动手除去他,但黄延和绝对在算计着自己!   他又想起半年多前夏之章那句“小心首辅”,想到第一名亲卫楚熙的血仇,登时在心中涌起一股杀意。黄延和、黄延和!   从这一刻起,黄延和继淮南王这父母仇人之后,成为第二个列入他必杀名单的对象。   夕岚心情不错,小脸蛋上洋溢着快乐的笑容,显然昨晚秦阳那一百零二句“我最爱夕岚姐姐”哄得她前所未有的高兴,加上秦阳已将星儿极可能还在逃亡中的推断告诉了她,她更是放下了心头大石。在占卜看气运方面,她和余化龙不一样,余化龙是“算”,她是“看”,只能看到本人才能知道大概吉凶趋势。至于像秦阳这般经常处于麻烦边缘、在生死边缘挣扎的人,只要不是死劫和大劫难,诸如“前有阻滞、遇事不顺、刚中有险”等等,她都已习以为常,不放在心上。   此时见秦阳一脸严肃地反复看着什么,夕岚好奇凑过来问:“阳阳,你在看什么?”   秦阳随手将信笺递给她。   纪霜霜在信中没提及星儿,没提及南路帅府,更没提出要自己帮忙救纪禹,秦阳反倒暗暗动了心思,他自然知道纪霜霜冒着大险留在广陵就是为了救父亲,事实上他个人的力量有限,想守住这广陵城还真离不了在军中威望极高、精通韬略的纪禹。   夕岚看完一遍便没什么兴趣了,问道:“阳阳,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秦阳将那信笺凑近油灯烧掉,淡淡道:“先吃早饭,然后守株待兔。查应洪很快就会来了,他会告诉我们该做什么。”   查应洪是踩着一刻钟的最后时间出现的,他原本奉了黄延和的命令要来找秦阳的,听了手下飞传来秦阳的话,心里又惊又怒。   该死的秦阳,居然敢这么嚣张!简直欺人太甚!他气得一掌将房间的桌子拍得粉碎。   思量再三,他终究有点畏惧这个可怕的劲敌,可又不愿轻易向秦阳示弱,只好踩着点到,暗道这样你就没借口再扇我一巴掌了吧。   刚敲开厢房房门,秦阳脸如寒霜,见着查应洪劈头就问:“我妹妹呢?”   查应洪被他盯得发毛,哪还有半点昨晚的傲气在,硬着头发答道:“现在还没事,大王有命,要妥善保护好她。只要秦统领忠心为大王办事,你妹妹就一直会很安全……”   秦阳显然心情极为恶劣:“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我待大王一片忠心,他为什么要疑我?”   查应洪依着黄延和的吩咐,将一切都往淮南王身上推:“秦统领,近来广陵城里流传着你和夏之章一样拥兵自重的传闻。当然,你这次孤身回城,大王对你的忠心颇为欣赏,将你妹妹保护起来,只是怕别有用心的人会对她不利……”   “哼,你昨晚的话似乎不是这样说的?”秦阳双眼凶光闪动,手掌举起似乎又要再扇他一巴掌泄愤。   查应洪大骇,昨晚那巴掌已打得他半边脸肿成猪头,牙齿也掉落大半,再被他扇上一巴掌自己还用活?他咬咬牙,“啪!”地用力扇了自己左脸一巴掌,低头道:“都是我心胸狭窄,妒忌秦统领的威望名气,擅自想羞侮你,还请秦统领大人有大谅,不要放在心上!”   秦阳的手举起,只是轻轻拔了拔鬓角的头发,他冷哼一声:“谁让你自己打自己脸了,我想打你不会自己动手?”   查应洪气得肺都要爆了,不带这样玩人的!你妹的……他忽然想到“妹妹”这个词对秦阳来说太过敏感,慌忙在心里改为“你娘的”,你娘的,秦阳,我查应洪和你誓不两立,让你活过今天我就不姓查!   他左边脸也开始红肿起来,加上包扎成猪头般的右边脸颊,样子说不出的悲惨可怜,哪里还像个御林军统领。   秦阳心里好笑,脸上却还是阴沉着脸色问:“大王到底想我做什么?”   查应洪苦着脸道:“秦统领,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原南路元帅纪禹与北路元帅夏之章密谋造反一事……”   秦阳冷冷道:“没听过,说重点!你娘没教过你说话别拖拖拉拉的?”作势又要一巴掌扇过来。   靠!现在到底是谁被威胁?查应洪恨得牙痒痒,但星儿不在他手里,他终究有点心虚,只得强行忍气吞声道:“是是……大王对纪禹极是忌惮,但这反贼平时相当狡滑,善于收卖人心极有民望,大王不好公然处决他,所以打算派他今天出城迎战苏武王,他希望秦统领也随军一起出征,然后趁混乱杀了他。大王还说,只要秦统领立下这个大功,染黛郡主的事也不是不可以商量……到时大家都是一家人,你妹妹自然也会回到秦统领身边。”   秦阳想到余化龙的推断,再次暗赞不已,一切果真在这个“第一人”的预料中!   他心知肚明,黄延和是要趁要一举将他和纪禹除掉呢。   “大王真的说过,只要我在乱军中杀了纪禹,便将染黛郡主许给我?还会放了我妹妹?”   查应洪把心一横,干脆肯定地拍胸膛保证道:“大王保证一定会如秦统领所愿!一会早朝时大王会装作毫不知情,还请秦统领主动请战。”      第二百九十二章 埋钉子      秦阳盯了他一会,才冷冷道:“好,一言为定!若我知道这些话只是你胡扯,我必将你折磨得生不如死!还有,小心点保护好我妹妹,如果我妹妹掉了一根头发,我便打断你一条腿,掉了三根头发,你这辈子就等着做太监吧!”   查应洪不敢吭声,心里咬牙切齿道:“秦阳,你就再得意吧,我就不信你这次还能闯过苏武军的重重围困!”   这次为了确保万无一失,黄延和不但事先通过细作早早往苏武王的军营泄露了出征的兵力虚实,甚至还在五千多的老弱残兵里安插了两百多名死士,一旦与苏武军混战,第一件事就是杀掉纪禹和秦阳!   查应洪走后,夕岚撒娇般钻入秦阳怀中,笑嘻嘻道:“阳阳你刚才好坏,这姓查的怕恨死你了。”   星儿虽没落到查应洪手里,但秦阳一想到他昨晚的话,心里便腾起阵阵杀意:“没所谓,迟早我也会杀了他。”   夕岚想起一事,又嘟着小嘴问道:“阳阳,你不会真想娶那个什么染黛郡主吧?”   秦阳怔了怔,随即笑了起来:“你真当我喜欢小女孩不成?别说染黛郡主现在才十一岁,就算以后长大了美得像天仙,我也不会娶她。我只见过她一次,连她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了。而且我爹娘死在她爹手里,很快她爹也会死在我手里,我和她只会有不共戴天之仇。”   夕岚美目一转,娇笑道:“好吧。我现在也是小女孩,难道阳阳你不喜欢我么?”   秦阳基本上已确定了星儿的安全,心怀大畅。一下子抱起夕岚亲了下,嘴巴像抹了蜜糖般哄道:“喜欢,最喜欢了,我最爱夕岚姐姐!你这么漂亮可爱,迷得我一刻都离不开你。”   夕岚被哄得开心地笑了起来,如玉般的可爱脸蛋上现出一抹动人的红晕,撒娇道:“阳阳你总是说些好听的话儿来哄我。不行,我要你天天都这样哄我。”   “是是,夕岚姐姐喜欢听我这些真心话儿。我便天天都说。”   夕岚再次被哄得晕头转向,分不清东南西北。   秦阳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冷静,他结合着纪霜霜给传递的信息不断地反复分析,思考对策。当务之急是要利用黄延和急于借苏武王之手杀自己和纪禹这个契机。再次扭转逆境,扩大自己的影响力与兵权,无论是要夺取广陵的控制权、击退二王联军,还是要找到星儿并保护好她,秦阳都必须尽可能地增加手里的筹码。   乱世之中,谁手里有兵马,谁的拳头够硬,谁就能主宰命运!   秦阳暗暗捏紧拳头。经过昨晚一次刻骨铭心的痛楚,使他再无半点犹豫。为了保护好星儿和夕岚,他定要在这龙潭虎穴中杀出一片天!   不久后,黄延和带着一脸温和的笑意敲开了厢房的门。   秦阳自然继续装出一脸郁闷、强颜欢笑的样子。   黄延和似乎对昨晚的变故丝毫不知情,嘘寒问暖关心至极,又道:“秦统领,见你脸色不好,是不是在这里住不惯?不如你今晚搬到我府上去住?”   秦阳苦笑道:“现在让我住哪都睡不好。”要是他知道现在朝思暮想的妹妹就在首辅府,怕会磨也磨着住进去。   黄延和心里暗笑,故作惊讶问道:“秦统领可是忧心广陵被围之事?”   秦阳叹了口气,顺着他的话道:“是吧……我希望能带兵出征,击退二王联军,为大王效忠,但似乎有奸臣进谗言,让大王对我有点怀疑,疑心我拥兵自立。”   黄延和眉头紧锁道:“朝中近来变故颇多,不少奸佞之徒窃居高位,有时老夫也是有心无力。”他见秦阳神色一黯,立时拍拍他肩膀,殷切勉励道:“不过秦统领请放心,你的忠心我最是清楚,我会尽力保举你领兵出征。现在广陵城危机四伏,纪禹年迈,洛晓又大败过一次,城中有能力的名将只剩下秦统领,秦统领万万不可灰心!”   黄延和语气真挚,情真意切,秦阳也是一脸感动,那种在绝境中得遇贵人、伯乐的欢喜与感激尽显无遗:“首辅待我真是太好了,日后有用得着秦某之处,秦甘必定尽心竭力,以报今日的恩情!”   黄延和乐了,暗暗道:这秦阳虽然擅于征战,名扬天下,不过终究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论起心计和政治手腕,还嫩得很哪。   他挽着秦阳的手臂笑道:“秦统领太客气了,大家都是自己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走走,早朝快开始了,我们先去大殿候命。”   有他带路,御林军自然更不敢吭声,纷纷跟在他们身后“护送”着。   夕岚一言不发,低着小脑袋跟在秦阳身后,拼命忍着嘴角的笑意:“人人都说狡黠如狐,明明眼前这一老一少比我还要奸诈狡猾。”   三人刚走到主殿大门,恰好遇见宣宁带着几名右营的御林军走了出来,见到秦阳及黄延和,都躬身行礼。   秦阳朝他使了个眼色,随即阴沉着脸:“宣宁,你好。”   宣宁敏锐地捕捉到秦阳的眼色,他垂下眼帘沉默了一会,终于还是答道:“秦统领,好久不见。”   秦阳与他擦身而过,冷冷道:“小心点,做得坏事多了,总会有报应的一天。”   宣宁一脸愤懑地答道:“秦统领也是,做事别太赶尽杀绝,否则晚上睡觉小心点,不知哪里就会跳出刺客。”   黄延和留意到宣宁眼里的愤恨与怨怼,登时心中一动,出声劝道:“宣校尉,你虽是右营之人,怎可以这样对左营的长官说话?”   宣宁阴阳怪气道:“秦统领嫉恶如仇,是个大大的好官,我可不敢高攀。”说罢拂袖而去。   黄延和好奇道:“秦统领,你和宣校尉……”   “哦?原来他终于升为校尉了么?”秦阳脸色不悦,压低声音答道:“首辅,此人原来是我左营中人,他心术不正,为了争个校尉之职,故意在竞争对手的饭菜里下泻药,后来被我发现,将他责打三十军杖,又将护着他、与他串通的数十名同乡一并赶出了左营。结果高宠那家伙……哦……贵女婿竟将他们收入右营。不想现在还真让他如愿升为校尉了,首辅还是劝劝贵女婿,远离这样的小人较好。”话里他特意暗示了左营与右营的矛盾、他与高宠的矛盾。   果然,黄延和一听,心中便暗喜起来,高宠出征去夏之章处后,右营就落入童千海这个副统领手里,而童千海正是李元峰的人,黄延和正寻思着如何夺回右营,此时见到宣宁与秦阳有仇,马上便觉得这宣宁可以利用下。   “哦,原来是这样的小人,难怪秦统领不喜欢,亏我见他一脸正直还以为是个忠良之士。”黄延和满脸不屑。   秦阳心里偷笑,只要黄延和招揽宣宁等人,他就可以在黄延和身边埋下钉子,随时把握到黄延和的阴谋。   刚才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到他和宣宁的争执上,没人留意到宣宁身后不远处的一个御林军悄悄地变换了几个手势。   但秦阳却留意到了。   “一……五……二……消息已藏在一五二号处。”   秦阳心中有数,进入大殿后,淮南王依然未到。秦阳寻了个借口去方便,走到偏殿一角的官房(洗手间),官房的边上放着一个数层的实木架子,放置着洗手用的水盆和草纸、草灰等。   秦阳用“火眼”窥得周围没人注意,便飞快在架子后面的一块小木板上一按一抽。架子背面马上露出了小小的暗格,一张小纸条正静静地躺在其中。   秦阳抽出小纸条,将暗格恢复原样,打开小纸条细看。小纸条里全是用特定暗号写成的消息,不知情的人看到肯定不知所云。   纸条翻译过来,大意如下:“秦姑娘未有消息,但肯定未落入淮南王手中,统领大人千万别中计。昨夜听到消息,城守黄瞻准备了五千多老弱残兵,却让他们披上最好的衣甲,带上最好的兵器,装成精兵的样子准备出征,而今早黄延和入宫与淮南王密谈良久,怕有诡计。”后面又言简意骇地将广陵近来最重要的权力变更说了一遍,与纪霜霜的消息差不多,只是远不如纪霜霜说得详细。   看到宣宁明确星儿暂且安全,秦阳终于彻底地松了口气,再次为自己埋下宣宁等人作为暗线而幸庆。   宣宁等人都是吕夷简的心腹手下,宣宁是楚熙的大师兄,更是吕夷简妻子的侄儿,当初吕夷简听闻武试之事后,便让宣宁和他的师兄弟一并参加武试,混入御林军中。秦阳当上御林军统领后,发现这宣宁相貌不扬、做事谨慎、武功也颇为高强,是做密探的好料子,便着重加以培养,教授后世各种从电视电影和书籍中看来谍探手段。后来秦阳考虑到方便与高宠暗中联系,便使了个苦肉计,将宣宁等人赶到了右营。自此宣宁便成为秦阳与高宠最主要的联络人。在离开广陵前,秦阳又暗中联络宣宁等人全力保护星儿、在危急时想办法助她逃离王城。   当时他苦煞心思布下的棋子,在这段关键的日子里终于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秦阳手掌运气赤炎真气,将纸条化为灰烬,随即若无其事地走回大殿。      第二百九十三章 平乱御使      众文武等了大半晌,淮南王才在数十名亲卫的护送下慢腾腾从后殿走了出来,坐到王座上。   他满脸振奋,但脸色较之昨晚又更苍白了些。   秦阳五官灵敏远胜常人,隐隐从淮南王身上嗅到一丝带药性的香甜气味,似乎是服食某种刺激神经兴奋的药物,不由暗暗惊讶。淮南王难道是病了?不像,他脸色虽然不好,但双眼有神,看不出中毒或者患病的迹象。   他又用“火眼”一看,淮南王的武学修为已从半年多前的三级上直线跌到三级中的低线,离跌破到三级下不过一步之遥。   秦阳一时判断不出淮南王的异状是否与服食的药物有关,只好先随着众文武齐齐跪拜行礼。   淮南王轻拍王座,满意道:“众卿平身。听闻昨晚二王联军一夜不敢攻城,已现疲态,此事当真?”   首辅黄延和出列道:“托大王鸿福,我军将士士气高涨,人人愿为大王效死命,敌方伤亡惨重,士气低落,短时间内无力再战,臣以为,该主动出击,出奇不意,定可大败敌军!”   淮南王更显满意,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又问道:“那首辅认为何人出战较好?”   不难看出,他对黄延和远比从前更加信任。   “大王,当前若论威望和统率能力俱优者,自然是南路元帅纪禹。臣保举纪元帅率精兵出征,破敌解困!”   淮南王脸上现出迟疑之色。叹道:“首辅,纪元帅自承年纪老迈已请辞,再请他带兵是否不妥?他毕竟劳苦功高。若在战场上有什么闪急,本王于心难安啊……”   大殿上的文武都纷纷赞叹大王爱护体恤将士云云,只有秦阳冷眼旁观着这对君臣演戏,心里冷笑不已。   黄延和待得众人安静,继续道:“大王,你爱才重才之名远播四方,臣等都极是敬服。但苏武王和安乐王并非跳梁小丑,除非纪元帅亲自带兵出征,否则怕不容易杀败敌军。若大军认为纪元帅年老力弱。担心他出问题,臣再保举一员虎将助阵,定可保纪元帅安全!”   淮南王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秦阳,淡淡回了句:“哦?”   “大王。此刻东巡御使、虎威将军、御林军统领秦阳就在殿中候命。他一片赤胆忠心,能力也深得大王认可,大王为何不请他助纪元帅一起出征杀敌?”   淮南王略一迟疑:“秦阳也去?他立了大功刚刚回城,未能好好安歇就要他出征,怕是……”   黄延和朝秦阳使了个眼色,秦阳立时出列请战道:“秦阳愿助纪元帅退敌,为大王解忧,求大王恩准!”   淮南王欣然道:“好吧。秦阳你既有此等忠心,本王便如你所愿。嗯……本王暂且封你为广陵平乱御使。助纪元帅出征率精兵杀敌。若这次你杀退敌军,保证了纪元帅安全,本王定会重重有赏!”   淮南王显然料定秦阳必死无疑,金口一开又封了秦阳一个平乱御使之职。   秦阳一听大喜过望,连忙拜谢。有了这么一个名号,只要他熬过这次出兵的大难,就可以光明正大地上城墙守城!   淮南王又问了其余的政事,百官只挑好的说,对广陵城内种种民愤疾苦只字不提。淮南王见一片安宁,便打了个呵欠道:“那具体出兵事宜,首辅代为安排吧。出征时我会亲上城头激励士气!退朝!”说罢起身离去。   早朝就此匆匆结束。   黄延和刚和秦阳走出大殿不久,有传讯兵飞奔过来,向黄延和报告道:“报首辅,二王联军又开始攻城了!”   黄延和一把拉住秦阳道:“走,我们去城墙处看看战况,迟些准备好兵马后,秦统领再出征不迟。”   秦阳奇道:“现在军情都是报到首辅这里?”   黄延和微微一笑道:“大王近来事务繁多,使将诸如军情整理上报一事交付于我。”   秦阳自然是一番恭维,心里却极是奇怪,按理说淮南王这些天尽收兵权,应该会将兵权牢牢掌握在手里,怎么会将兵马情报和出兵的大权都下放到黄延和手里?现在御林军左营副统领和城守两大要职都已落入黄延和的亲信手里,淮南王就不怕黄延和造反?   ……   听完赵昂的报告,纪霜霜微现喜色道:“我爹爹午时左右出兵?只有五千兵士?”   赵昂肯定地点点头道:“小姐,这些兵士昨晚已开始召集,多半是老弱病残,只有两百多人是真正的精兵。如小姐所料,淮南王是要借苏武王之手,致老爷于死地。”他送上一张纸条,纸条上简单写了早朝上淮南王决定让纪禹与秦阳一道出征的消息,字迹潦草,显然是暗线探子从王城是火速传出来的。   秦阳也一起出征?纪霜霜心中稍定,又问道:“我的消息已传给秦阳了?”   “据回报,消息已藏在包子里顺利送到秦阳手里。另外,从今早起城内的巡逻和搜捕的力度松懈了许多,听闻是守城兵力不足,将大半查捕钦犯的兵士都调去守城了。”   纪霜霜“嗯”了声,又反复问清楚这次出征兵士的情况、消息来源。   “小姐,这次出征只有五千兵士,我们有一千多人怕没法子尽数混进去……三百人已是极限了。”   三百人?三百人在十几万苏武军面前连塞牙缝都不够。   纪霜霜轻叹口气:“大王的目标不只是我爹爹和秦阳,还想把我也一并除掉……”   见赵昂一脸不解,纪霜霜道:“若非早就有这个计划,出征的消息哪可能在昨晚就开始传出来,早朝不过是大王演戏罢了。他们还特地放松搜捕力度,就是方便我们混入出征的人马中,以便一网打尽。”   赵昂心头悚然,问道:“那小姐,我们怎么办?”   纪霜霜苦笑道:“明知他们张好了网,我们也只能钻进去,不然我爹爹和秦阳必难幸免……那两百精兵,怕就是专门用来暗杀我爹爹和秦阳的,哪怕杀不了他们,只要缠住他们,待得数万苏武王精兵合围,便是我爹爹和秦阳身死败亡之时。”   赵昂一咬牙道:“小姐,那你更不能去,我留下七百名兄弟保护你,我自带三百名身手最好的兄弟混入出征的兵马中,一定会救出老爷!”   纪霜霜摇摇头,坚定道:“我要亲自去。”   赵昂急了:“小姐,你不会武功……”   纪霜霜摆摆手止住他的话:“无妨,你去挑四百名身手最好的人跟着我,再去把展昭叫来。就算秦如星不在,只要展昭知道秦阳身陷险地,也定会和神刀卫们一起随我出发。大王既有心算计我,就算明知有五百人混入军中,他也会装作见不到的,在苏武王的数万铁骑面前,我们这五百人根本就掀不起半点水花,他乐得坐看我们一块败亡。”   赵昂还要再劝,纪霜霜不悦道:“现在我的命令已没效力了么?”   赵昂额上冷汗直冒,连忙下跪道:“遵命!”   纪霜霜叹了口气:“赵昂,你追随我多年,出生入死,忠心耿耿,这次你便和余下的六百名兄弟留下来,世子张宝山我也留给你。若我和爹爹、秦阳等人都不幸战死,你便以张宝山为人质,带着大家乘夜色逃出广陵城,你们身手高强,说不定能侥幸闯过敌营逃出生天,之后我娘亲便交托给你和江老保护了。”   赵昂热泪盈眶,叩头道:“小姐,若没有你出手相救,我们四千多名兄弟早就是已死之人,何况小姐还让我们和家人在这些年来享尽荣华富贵,小姐若不在了,我们必誓死刺杀淮南王为小姐报仇,哪怕我们身死,也会到九泉之下继续为小姐效命!”   纪霜霜摇头道:“淮南王哪是这么容易刺杀的,你们家人尚在,徒然枉死有何益处?”   她顿了顿,又道:“秦阳这小子武功最高,怕未必就死,若我和爹爹死了,你们也不用为我复仇,找个机会去见秦阳罢,他胸怀大志,又得民心,未来说不定真能称王。只要他答应照顾我娘亲和帅府里余下的家眷,你们便奉他为主,助他征战天下,以求功名利禄,知道么?”   赵昂哽咽道:“小姐……”   纪霜霜挥挥手,面无表情道:“好了,你去办事吧,加紧时间安排一切。”   赵昂又深深地叩了个头,这才推门出去。   纪霜霜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寒风吹过,吹得她鬓角的秀发飞扬起来。   她不知怎的就想起半年多前,和秦阳一起渡过长江攻占江陵的事,耳边仿佛响起秦阳站在船头上,迎风挺立时唱出的歌谣:“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是非成败转头空……   远处又隐约传来巨石轰隆之声,应该是二王联军又再次开始攻城了。   纪霜霜忽然产生了深深的倦意,无论是官场上的尔虞我诈,还是战场上的血雨腥风。   或者爹爹真的说得对,这天下还是让男人们去争吧。若这次真的能救出爹爹,自己便隐居山林,找个平凡的人嫁了,相夫教子,奉养爹娘,安安心心地过些平淡的小日子……   想到这里,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关上窗户。      第二百九十四章 战云密布      赵昂刚走出院子,一条人影蹿了出来,拉住他手臂轻声道:“赵昂,现在就要出发了?”   “夏……”赵昂刚要唤出来,想起纪霜霜就在不远处的房中,赶紧压低声音道:“你怎么还没走?小姐自有我们保护……”   那人脸色苍白,容颜枯槁,眼眶凹陷,双眼布满血丝。他死死拉住赵昂,恳求道:“赵昂,我们一起出生入死多年,我从未求过你什么,这次算是我求你了,让我跟着去保护小姐!”   赵昂不忍心地叹道:“你……你明知小姐赶你走是为你好,为何还要让我和小姐为难?唉,告诉你这个地方,我已是极对不起小姐了……”   那人惨然一笑:“赵昂,这次出战太过危险,依小姐的性子她一定会亲自去救纪元帅。纪元帅落到今日的地步,有我的责任。我……我现在不求什么,我只求在这次危难中保护小姐杀出重围,弥补一二。只要确保她安全之后我就一定走,决不缠住她。赵昂,我求你了!”说罢就要下跪。   赵昂一手扶住他,无奈道:“好吧,不过你现在赶紧吃点东西,你三天三夜滴水未沾,手都抖成这样,还能拿得起剑?”   ……   秦阳、夕岚及黄延和的一众亲卫尚未走近西门城墙,远远便听到苏武军战鼓如雷鸣,无数呐喊冲杀之声撼动广陵城的上空,双方兵士的惨叫声连绵不绝,又遥见无数巨石箭矢如雨般落下城头。战况激烈至极。   黄延和脸色微变,干笑道:“这二王联军真是不知死活,昨晚刚消停了一个晚上又来找死。”   秦阳看出他是怕上了城墙会误中矢石。便道:“首辅是文人,要不你在这里等候报告,我自行上墙楼看看?”   黄延和迟疑一会,终究答道:“无妨,我终究要亲眼看看情况的。”   秦阳本来也懒得理他的死活,只是现在自己尚未完成夺权,目前黄延和与淮南王一样。都是广陵政权的核心,一旦身死都会导致城里的极大动荡,只得道:“那首辅请跟在我身边。我自会保护好首辅的安危。”   一行人匆匆登上城楼,虽此处远较矢石横飞的城墙安全,众亲卫依然手举等身大的盾牌将三人护在中间,防范一些从小窗口射入的流箭。   听得城外的叫喊声逐渐降低。正是苏武军第一波攻势暂且退去。第二波攻势未全力压上的空隙时段。   黄瞻已闻讯领着宗泽前来拜见黄延和。他早收到消息大王中午左右会来巡城,哪敢不卖力地指挥守城战,他还特意偷偷地从受伤兵士身上蹭了不少血迹,又到相对较安全的地段来回跑了几圈,此时奔到黄延和等人面前时已浑身是汗、身染血污,任谁看他也只能赞一句“黄城守真是尽忠职责,让人钦佩”。   宗泽对这上司的作风早已见惯不怪,倒是见到秦阳让他怔了怔。不禁问道:“秦统领是要来助我们守城?”   秦阳暗道问得好,立即慨然道:“正是。大王让我担任平乱御使,协助纪元帅守城破敌!”   宗泽脸露喜色,望了眼黄延和。黄延和本来并不赞同淮南王封秦阳这么一个名号,虽说无实际职务和军权,可也极方便秦阳借机来调动兵力守城。但他现在还得装出力挺秦阳的样子,只得答道:“嗯,大王确是让秦统领担任平乱御使,一会秦统领会和纪元帅共同出征破敌,以壮我军声威!”   他声音不大,周围的守城兵士听闻了却立时爆发出一阵阵欢呼声,消息一传十十传百,片刻之间便从西门城楼处四下传播,守城兵士士气大振,欢呼声鼓劲声四起。   见黄延和不得不为自己正了名号,秦阳心里偷笑,见宗泽眼生得很,便问道:“黄城守,这位老将军是……”   黄瞻得到黄延和的嘱咐,倒不敢像昨晚那样爱理不理,便将宗泽拉过秦阳面前道:“他是我的副将,姓宗名泽,字汝霖,从大王起兵后便跟随大王征战,劳苦功高。大王本来有心想让宗副将安享晚年,但这次二王联军来势汹汹,宗副将又亲自请战,大王便安排了他来我这边当个副将,平时帮着传传令,巡巡城。”   一番话几乎将宗泽的功劳尽数抹去,还顺带将他定义为年老力衰却不服老的老顽固。   宗泽脸色阴沉,却没吭声。谁叫人家背后是首辅,而这大靠山就在眼前,他宗泽不过是区区被冷落不受重用的老将,还在一定程度上受到淮南王的忌惮。   其实宗泽早已心灰意冷,若非不忍心看着广陵的数十万百姓生灵涂炭,他也不会主动请缨守城,还受这等窝囊气。   他正闷闷不乐,却听到秦阳惊讶道:“原来你是宗老将军?久仰大名!”   轻风掠起,秦阳已快步走到他的身前,用力握住他的手,眼中尽是惊喜与敬佩:“宗老将军,守城辛苦了!”   宗泽大为愕然,哪想到这位名扬天下的少年统领待自己如此亲厚,而且听他的语气,似乎都是发自肺腑的尊敬与赏识。   宗泽除了最初随未称王的张灿征战时前风光过一时外,就因年纪大而一直处于被冷落的境地,此时得到这位人称“无敌统帅”的少年统领的肯定与认可,多年来怀才不遇的酸楚、这一年多来两次辛苦守城的辛劳,尽数化为一股无法言喻的满足、感激与自豪。   秦阳是真的钦佩,宗泽乃是堂堂一代名将,在宋朝历史上名气几乎不逊岳飞多少。眼前这老将是否与原来历史一般有才不好说,但见他衣甲沐血、满脸尘灰,不问可知他为了守城是付出了多少辛劳与血汗,那装模作样的黄瞻有着天渊之别。   宗泽双眸一亮,又黯然道:“谢秦统领谬赞,宗某愧不敢当。秦统领……可惜了……”说罢轻叹一声。   宗泽终究阅历丰富,六十多年的风风雨雨使得他早已心如止水,短暂的激动过后很快就恢复了冷静,他比普通兵士更深谙官场的险恶,已看出这少年统领孤身回城,怕处境也不好过。秦阳这平乱御使的名号虽然好听,但并无实际兵权,而且听闻秦阳要和纪禹一道出战更是心里明白。纪禹的政治前途已算是彻底完蛋了,秦阳与他捆在一起,多半也永无翻身的机会。这个民望极佳、在兵士里口碑极好的少年统领,怕会一直如自己这般被埋没,甚至会身死覆灭。   那“可惜了”,自然将宗泽这惋惜之意表露无遗。   秦阳看出他心灰意冷,便转头向黄延和请示道:“首辅,黄城守是来向你汇报军情的,不如我趁这段时间先去外面看看情况?”   黄延和正好想听取黄瞻报告那五千兵马的细节准备事宜,当下欣然答应。   秦阳拍拍宗泽的肩膀道:“宗老将军,带我去城墙看看?”   宗泽迟疑道:“秦统领,当前战况最是激烈,城墙上颇为危险……”   黄瞻巴不得秦阳在城墙上被巨石砸死,便插口道:“秦统领武功高强,哪怕区区矢石,我们这些前线将士都不怕,难道宗副将自认为比秦统领还要厉害?”   宗泽脸色再变,秦阳拉了拉他,宗泽不再说话,闷头快步走出城楼,秦阳拖着夕岚的小手跟在他后面。   待得三人走远,黄延和皱眉道:“瞻儿,不是让你拉拢宗泽么?以后要注意一下说话的语气,刚才你就把他得罪狠了。”   黄瞻不屑道:“叔父,宗泽这人没胆子,不管怎样待他,只要我还是城守,他都会乖乖听令的。”他怕黄延和继续训他,连忙转移话题道:“对了,叔父,五千兵马已准备好,同时我也传令放松城内的警戒,方便纪霜霜混入军中。不过,纪霜霜怕不会亲到吧?”   “不会,纪霜霜一定会亲自来救父的。她表面冷淡、杀伐决断,实际上很重亲情。”   黄瞻忍不住问道:“那这样为何我们不趁着纪霜霜混入那五千兵马中时将他们一网成擒?”   黄延和恨铁不成钢道:“瞻儿,我说过,凡事三思而后行,你认为我们当着纪禹和秦阳的面能擒得下纪霜霜?哪怕真的能擒下纪霜霜,纪禹还会坐视女儿被捉而继续带兵出征?现在苏武王已布下天罗地网等着这五千孤军出城送死,这三人必死无疑,我们何必多此一举,乱了计划?”   黄瞻羞惭道:“叔父教训得对。”   黄延和叹了口气,吩咐道:“你找人看紧了这五千兵马,注意纪霜霜等人的混入,哪怕她混入的人手多些也无妨,装作看不到就是了。”   黄瞻不敢多问,连忙领命去办。   黄延和听得城楼外欢呼声四起,心里冷笑,秦阳,你就尽量得瑟吧,到时满城兵士都会亲眼目睹你是如何死在苏武军的铁蹄之下!   ……   秦阳跟着宗泽巡视城墙的战况,所到之处,守城兵士都肃然敬礼,眼中尽是崇拜与尊敬的神色。   秦阳摆摆手,高声道:“兄弟们,大敌当前,那些虚礼就免了,午后我会和纪元帅率兵出战,击退苏武王的攻城部队,现在还要靠诸位兄弟们努力守城!”   众兵士轰然而应,士气大震。   其时联军攻势稍歇,广陵城外上空依然战云密布,烟尘滚滚,苏武军第二波攻势正蓄势待发。      第二百九十五章 城头激战      秦阳、夕岚与宗泽并肩立在城头,观察敌情。   西门外两三里地处全是缓步向广陵城挺进的苏武军,各种部队整齐列阵,粗略估算,怕是不下八万人。   其时正是巳时(早上十点左右),春日斜照,苏武军衣甲明亮,刀枪生辉,军势极为鼎盛,显然已从昨晚的颓势中恢复过来。   宗泽在一旁忧道:“秦统领,你昨天傍晚一番努力好不容易挽回的局势全白费了,这苏武王确是厉害。”   秦阳轻声道:“没事,总会有法子的。”   宗泽正要再说,忽然远处苏武军擂鼓喧天,号角声大作,各个方阵已整军完毕,呐喊着奋勇冲向广陵城。   飘扬的旌旗、高昂的士气、冲天的杀气直压广陵城,一时间风云变色,苏武军的第二波攻势正式开始。   宗泽顾不上与秦阳多说,立时高声传令:“投石车、巨弩车戒备,弓弩手整理箭矢,工勤兵运送滚油毒粪!”一项项命令紧张而不慌乱地传达下去,显示了宗泽丰富的守城经验和指挥若定的大将风范。   秦阳暗暗点头,知道这宗泽确确实实是有真才实学之辈。他自然不便插手城防事宜,只是凝视城外,观察苏武军的攻势。   冲得最前的是苏武军用于攻城的核心部队,约有六万人马,以刀盾手、弓箭手、攻城器械队为主。四十多辆挡箭车和刀盾手在前,十数辆擂木冲车和云梯、弓箭手随紧其后。接下来便是投石车、巨弩车等杀伤力最大、射程最远的器械。   余下两万人马护住侧翼,全是清一色的重甲骑兵,既防利箭又可截杀胆敢出城迎敌的广陵军士。两万铁骑蹄声撼地。威势惊人,形成最直接的威吓,让广陵守军不敢冒险出击去烧毁攻城器械。   苏武军喊杀声越逼越近,人人奋勇争先,踏地满地尸骸残躯如潮水般拥至。   秦阳忽然问道:“宗将军,可否借硬弓一用?”他怕引起淮南王更大的忌惮,李广弓并没带入城中。和黑骠马一并交托给王禀和耿南仲。   宗泽正紧张地观察敌情,闻言不及多问,解下自己的硬弓和箭囊递给秦阳。   秦阳接过硬弓。试拉了一下,三石左右,虽远不及李广弓顺手,也可暂且勉强用着。他又唤道:“夕岚。”   夕岚会意。立即向四周的弓箭手处取来十余个箭囊,连宗泽递过来的箭囊一并抱在胸前,箭羽向着秦阳,便于他取箭。   守城兵士见秦阳拈弯搭箭,目光不由自主便落到他身上。   此时苏武军离城墙尚超千五步,众兵士都暗暗奇怪,秦统领怎么这么快就开弓了?   秦阳暗运真气,大喝道:“苏武王。昨晚你侥幸逃过一劫,今日还敢再犯。当我广陵城无人乎?”   声传数里,城内城外尽皆注目。   秦阳正要放箭,忽然眼角余光隐约见远处旌旗招展,心中一动,立时长吟道:“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待我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这次更是运足十成真气,将词句远远传了出去。   周围守兵尚以为他只是一时兴起,吟出这些豪气冲天的词句,无不被他气概感染,大声加油鼓劲。   秦阳遥见远处旌旗骤停,暗赞一句:好小子,果然也一起来了!   眼见敌军已接近千步距离,他立即松弦抛角斜射,“嗖!”利箭如芒,疾射而出,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只见秦阳双手快如幻影,弓弦响个不停,刹那间连珠箭发,“嗖嗖嗖”的破空声中,数以百计的箭矢接连不断地以流星坠月之姿向下急坠,竟射出逾千步的距离!   正是秦阳最得意的坠月连珠箭法!   广陵城墙高达三十丈,极大地提升了他手中硬弓的射程。   箭矢有如鬼魅,准确地落在苏武军的防守空隙之中,穿透刀盾手和弓箭手们的衣甲,将他们钉死在地上!   苏武军兵士哪想到有人能射出这么远的箭矢,措不及防,纷纷惨叫倒地,余下的刀盾手急忙举盾护着身体。但秦阳依然箭如雨下,利箭如流星殒石般落下,专挑空隙处射入,箭箭必中目标。   一时间人仰车翻,苏武军冲锋之势大乱。   连宗泽在内,西城墙上数万守军将士全都看得心摇神动,连话都说不出来。   世上竟有如此威势、如此射程的箭法!   待得将十余个箭囊尽数射空,秦阳跃上箭垛,运足真气厉声喝道:“秦阳在此,不怕死的就尽管来,我定教你们来得回不得!广陵城永不陷落!”   “广陵城永不陷落!”广陵守军再次见他威若天神的英姿,无不振臂高呼,爆发出如雷般的喝彩和欢呼声,声威竟盖过了攻城的苏武军。   苏武军冲锋之势一止,原本气势如虹的军容顿时一滞,人人你眼望我眼,只顾躲到避箭处,犹豫着不敢轻易冲近,昨天秦阳带给他们的心理阴影再次涌上心头。   阵中的监军和将领见状急了,拔刀斩翻几名止步不前的兵士,并高声吆喝重复着奖罚军令,很快苏武军兵士们被逼起狠劲凶性,重整旗鼓,继续发起冲锋。   一时间双方喊杀声再次震天而起。   广陵守军占据城墙优势,射程较苏武军远上不少,一见敌军进入射程范围内,宗泽立高声下令。   顷刻间,长达十余里的西城墙上,巨弩、巨石、利箭弩箭如雨点般落入苏武军的攻城阵中,苏武军兵士高举盾牌勉强可挡利箭,但遇着巨弩箭及投石车投下的巨车却是毫无办法,纷纷惨叫倒地,但苏武军极是凶悍,在监军的高声吆喝中继续奋不顾身地向前加速冲刺。   片刻后,苏武军也开始全力反击,一时间双方飞箭如蝗,巨石巨箭互轰,城墙上下中箭中石的伤亡者不计其数,战况惨烈至极。   苏武军这次攻势之势较之第一波又猛烈不少,不过几炷香时间,数十架云梯已架上城墙,无数苏武军奋勇向上爬。   初时秦阳还怕宗泽年老力弱,但见他奔走如飞,大刀轻拔间便挡开所有箭矢,知道他确确实实保留着三级上的实力,便放下心来,带着夕岚四处杀敌。   不远处惊呼声连起,却是十数名凶悍的苏武军兵士沿着云梯攀上了城头,与守军展开混战,人人身后矫健,普通守军被杀得连连后退。   “好胆,居然敢来送死!”声落人至,秦阳双刀出鞘,蓝芒红芒飞掠而过,十余个人头立时滚落。夕岚快步抢上,一掌将刚刚从云梯上露头的苏武军兵士击落城去。   秦阳已回刀入鞘,双手按在附上城头的云梯顶端,深吸一口气,真气如江海爆发滚滚流转,他厉喝着双臂一震,咏春寸劲全力爆发,攀着数百名苏武军、重达数千斤的云梯竟被他一下子推得向城墙外侧翻下去。   惊叫声中,云梯上的兵士有些抓不牢从云梯上飞了出去,抛物线般自二三十丈的半空处跌下,摔成肉泥,抓得较牢的兵士则身不由主地跟着云梯向后倒去,被云梯压成肉酱。   广陵守军见状再次士气大盛,冒着矢石奋不顾身地抢近云梯,无数滚油沿云梯浇下去,烫得苏武军哭爹唤娘,从半空中摔下。守军又倒入煤油,点燃云梯,一时间焦烟四起,苏武军惨叫连天,云梯攻势被守军粉碎。   工事兵们也大受鼓舞,不断地从城墙下将滚油擂石箭矢等物资补充上来。   忽然间“哐!哐!”巨木撞击城门之声大响,城墙微有震感。   秦阳急忙俯下城垛向城门处看去,一辆擂木冲车以两辆挡箭车损毁为代价,终于冲至城门前面,数百名刀盾手举盾护住四周,巨大的圆木正有节奏地撞击早已充满坑坑洼洼的精钢城门。   守军纷纷倒下滚油石块,但这群苏武军极是强悍,竟死守不退。   被这擂木这样撞下去,城门迟早被攻破,秦阳心里焦急,忽然间“呼”地劲风扑面,却是一块百余斤的巨石朝着他砸来,秦阳拉起夕岚跃开数丈,避了开去。   “轰隆!”巨石落在城墙之上,石屑纷飞,砸出一个大坑。   秦阳心念一动,立时叫道:“抬几块巨石来!”   说罢已双手分开,低喝着运劲抱起巨石,奔到城门上方,奋力将巨石朝下面的擂木冲车砸去。   “轰!”百余斤的巨石夹杂着从三十丈高处落下的强劲威力,登时将擂木冲车砸得半歪不例。   早有数十名兵士闻声抬了五块巨石过来。秦阳如法炮制,巨石的接连砸下,将那些悍不畏死的苏武军兵士砸得血肉横飞,擂木冲车散成一堆垃圾。   后面刚要冲过来的第二架擂木冲车被六块巨石挡路,一时冲不过来,秦阳又掷下两块巨石,将它一并砸坏。   守城兵士见秦统领接连施展神威,威若天神,无不热血沸腾,奋勇反击。   战况危急,敌军攻势依然猛烈,秦阳也顾不上忌讳了,脚步丝毫不停留,带着夕岚奔走在第一线,每见到宗泽顾不上的危险之地,他便一边指挥兵士协助,一边亲自上阵破敌。   他下达的每一个指令,兵士们都毫无怨言地果断执行,不知不觉间,西边城头上一半左右的指挥权已落入他手中。   ps:  今天两章的顺序反了otl,请各位读者大大原谅。      第二百九十六章 权只一字      宗泽看在眼里,心里反倒暗暗佩服。   这秦统领虽然只挂着个平乱御使的头衔,但他在兵士心中的地位超然,哪怕只是一些危险的指令,兵士们都争先恐后地执行。原来死气沉沉、几近放弃的守兵仅仅因为他一人,便焕发出完全不一样的战意与干劲,而且他身先士卒,哪里最危急便冲到哪里,竭力维护普通兵士的安全,丝毫没有上位者的贪生怕死与高高在上的距离感,怎能不得军心、怎能不让将士效死命?   较之只顾在王城里享乐的淮南王、缩在城楼里的城守黄瞻,这秦统领好太多了……   宗泽精神一振,一边暗暗嘱咐心腹将士听从秦阳指挥,一边高声指挥着兵士全力反攻。   半个时辰后,苏武军气势已竭,兵士伤亡惨重,纷纷后撤换阵,第二波的攻势终于被粉碎。   秦阳和宗泽等人正松了口气。   “大王到——!”太监的尖叫传呼中,淮南王领着黄延和、李元峰、纪禹等一众文武官员拾级而上,踏上城头。   黄瞻不知从哪里钻出来,满身血与汗,当先冲过去跪拜行礼。   秦阳和宗泽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里的无奈与嘲讽,随即率领众兵将行礼。   秦阳微微抬头,见淮南王脸色较之早上更显苍白些,但双眼炯炯有神,甚至带着一抹诡异的兴奋。   秦阳心里一个咯噔。难道早朝后淮南王又服药了?   他目光一转,便落在纪禹身上。纪禹身披灰黑盔甲。容颜憔悴,但脸色平静,只是与秦阳目光相碰时微微一怔。朝他点点头。   想到这个曾意气风发的南路元帅,如今却像个孤寂落拓的老人,秦阳一阵心酸,周围人多,他不便与纪禹交谈,只能轻叹口气,朝他点头致意。   其时淮南王未让众人起身。众人都不敢起来。   淮南王一上来便见到苏武军丢下数千具尸体向后退却,顿时哈哈大笑:“苏武军不外如是!迟早都会被我收拾掉!”   他亲自扶起黄瞻,大大地赞扬勉励了一番。又对黄延和道:“首辅,你举贤不避亲疏,很好,黄瞻连番退敌立下大功。未来成就不可限量啊!”   黄延和谦逊几句。言下之意却是将守城的功劳尽数算到自己侄子身上。   淮南王哈哈一笑,这才对众人道:“战场之上,不必多礼,众将士起身吧!”   见淮南王言行不一,大讲排场,在场将士都暗暗腹诽不已。   淮南王目光落在秦阳身上,淡淡道:“哦?秦阳你也参加了守城战?辛苦了。”说罢便转身去慰问其余将士。   众将士刚才都亲眼见到秦阳冒在矢石冲在第一线,而黄瞻却只是缩在城楼里。此时见淮南王厚此薄彼到如斯地步,心里都凉了半截。   昨天傍晚曾向黄瞻请战开城门救秦阳的一员将领名叫戚载源。是西门掌旗官,他年轻气盛,忍不住出声道:“大王,今日守城,全赖宗将军与秦统领身先士卒,带领将士们沐血奋战,才得已击退苏武军……”   秦阳与宗泽齐齐色变,宗泽一手拉住戚载源,低声喝道:“戚旗官,休得胡言乱语,明明此战是黄城守的功劳!”   戚载源热血上涌,大声道:“宗将军,我是替你和秦统领不值,明明是你们的功劳……”   秦阳伸出手按住他后颈上的哑门穴,真气微透入内,止住他出声,低声道:“莫害了宗将军!”   戚载源见秦阳也出声,这才醒悟过来,自己激于义愤这样当众嚷嚷,岂非说淮南王处事不当,奖罚不明?淮南王如何搁得下面子,最终不是害了宗将军和秦统领?   他冷静下来后,冷汗瞬间湿透了衣衫。   淮南王止步,转过身,脸色阴沉不定地扫了宗泽和秦阳两眼。   旁边的李元峰也“仗义执言”道:“大王,刚才我们来的路上,好像听到有很多兵士在高呼着秦统领的名字,似乎在为他鼓劲欢呼,我认为这位将军的话未必是空穴来风,黄城守的功劳嘛,怕真有点小问题……”   黄延和与秦阳同时色变,暗骂李元峰好狠毒。   戚载源忽然举起手,“啪啪啪”地左右开弓,连续扇了自己几巴掌,扇到脸都肿了,嘴角渗血,他下跪不断叩头道:“大王,我愿受罚!之前我守城时偷懒,黄城守训过我两句,我怀恨在心,刚才一时鬼迷心窍,出言诬告了黄城守,请大王恕罪!”   淮南王脸色越发阴沉,黄延和连忙接口道:“大王,这次守城本来就不是黄瞻一人的功劳,守城的诸位将士也有着极大的功劳,战后我们不妨再论功行赏。”   他指了指戚载源道:“这个家伙胆敢欺骗大王,不妨将他责打五十军棍以作惩戒。现在敌军退却,而五千精骑已集结完毕,臣以为,正是纪元帅和秦统领乘胜追击的好时机。”   淮南王沉默了一会,目光落在远处的苏武军军营,淡淡道:“就依首辅之言,纪兄,秦阳,你们率领五千精兵去追击敌军,若能冲破敌军营寨,击退苏武王的军队,就是大功一件,本王定会重重嘉奖!”   纪禹脸色平静,缓缓应道:“得令。”   他从怀中掏出一把陈旧简陋的木柄小匕首,递到淮南王面前,说道:“大王,昔日你率军在千余金兵的铁蹄下救过我一家性命,你说,好男儿要死只能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不能就这么窝囊地死在敌人的屠刀下,所以我从那时起便追随你打天下。赢了第一场仗时,你将这把自制的匕首赏我,让我永远当你的匕首。今日起,我怕再没法子为大王分忧了。这把匕首还给大王,请大王再另行赏赐给其他人。”   淮南王全身剧震,终于回过头望向纪禹。   纪禹将匕首递上前,御林军们急忙要拦他,淮南王摆摆手,自己上前两步,伸出手,默默接过。   匕首很轻,他的手却在微微颤抖。   宗泽别过脸不忍再看。   他终于明白到今天这次出征的意义。   大王,是要借敌人的手,杀掉纪禹和秦阳!   他眼眶发热,悲愤满怀,这十多年来,纪禹追随淮南王左右,是怎样尽忠尽责,怎样舍己为公,他都看在眼里,不料现在飞鸟未尽,良弓已要被折毁。   纪禹最后望了淮南王一眼,嘴唇动了动,最终心中的千言万语尽数化为一句话:“大王,保重了!”说罢当先下了城楼,数名御林军紧随其后,贴身“护送”着。   秦阳心中悲叹,不欲多言,只是躬身一拜:“大王放心,秦阳定会完成任务!”说罢也带着夕岚追上纪禹,一道下城。   别人还以为他是会努力完成破营杀敌的任务,只有黄延和明白,秦阳是暗示他会杀了纪禹,要淮南王信守承诺放了自己妹妹,不由暗暗好笑。   秦阳啊秦阳,你一出城门,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辰!   他朝黄瞻使了个眼色,黄瞻会意,立时道:“大王,我去送纪元帅和秦统领出城。”   淮南王恍若不闻,他定定地望着纪禹远去的背影,忽然意兴阑珊地摆摆手道:“算了,不看也罢,他一定会出战的。本王要回王城了,纪元帅他们这一战有了结果再来通知我。”说罢带着一众御林军和众文武转身从另一处阶梯下城墙,黄瞻连忙跟着相送。   待得淮南王等人远去,戚载源满脸羞愧地对宗泽道:“宗将军,我做事莽撞,差点害了宗将军和秦统领……”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他看到,一向坚毅过人、从不服老的宗老将军,此时浊泪盈眶,满脸悲愤,如风烛残年的老人,再无半点活力与斗志。   ……   秦阳心情沉重,走在纪禹身后数步远,紧紧地握着夕岚的小手。   夕岚压低声音问:“阳阳,那淮南王为什么要害这个老将军,这老将军是好人。”   秦阳默然,好一会才答道:“权只一字,但多少人为他反目成仇。在权力利益冲突面前,没有兄弟,没有好坏对错,只有敌我,只有你死我活。”   夕岚握住秦阳的手不由自主便加了力,她不安地问:“阳阳,你以后也会不会变成淮南王那样?”   秦阳苦笑道:“这个世上,并不是你不害别人,别人就不会害你。善与恶、对与错只是相对而言,若有人要害你,要害星儿月儿小绮,我说不定会变得比淮南王更无情。但愿,我身边的人不会把我逼到这境地。”   夕岚小声道:“阳阳,大胡子将军、红脸将军、小白脸还有欧阳叔叔、公孙叔叔、包叔叔他们都是好人,不会害你的……”   “我知道。”秦阳将目光落在远处,轻声道:“我的秦家军,是以情和志向维系的,只要我不腐化堕落,秦家军便会保持着现在的军魂。所以,我决不能走淮南王的路。”   “嗯。阳阳一直这样就好,我会看住你不让你变坏的。”夕岚紧紧搂住秦阳的手臂。   前面的纪禹忽然停下脚步,对左右的御林军道:“让开,我有话对秦统领说。”   御林军迟疑一会,秦阳语气不悦道:“你们是左营的人?不知道我是谁?让开!”一听是统领出声,御林军慌忙退开十余步,但依然远远布防,不敢走太远。      第二百九十七章 替我照顾她      纪霜霜早在大半个时辰前已带着赵昂、展昭等五百精锐混在兵士中,如她所料,淮南王等人根本就是有意放她和手下们混入这支“精兵”中,对于他们的举动不闻不问,任由纪霜霜重金收买的兵头完成了换兵手续。   纪霜霜一直在偷偷观察周围的情况,寻思逃脱之法。   她没看到秦阳在城头上的活跃,但秦阳豪迈的高呼声却只字不漏地传入她的耳中。   在无数兵士的高声呼喊喝彩声中,纪霜霜恍恍惚惚便想到了两人初次相见,秦阳衣衫褴缕、抱着只血迹斑斑的小白狐,拦在官道上讨水,如同落拓不堪的小乞儿。   眨眼间大半年过去了,昔日那落拓少年竟成长为一个名扬天下、英气勃勃的少年统领,而她则从一个手握重兵、运筹帷幄的统帅军师变成一个落难的民女,为了家人的生死而挣扎。   她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慨,是悲哀?是为他高兴?还是失落与惆怅?   或者种种心情都有。   她一直在出神,直到见到数名御林军“护送”着两大一小三条人影步下城墙上的石级。   距离太远,看不清两人的长相,但只看一前一后较高两人的动作身形,纪霜霜便知道是爹爹和秦阳。旁边那个拉着秦阳大手的小女孩,就是传说中专门为秦阳暖床的贴身亲卫?   昨晚晚宴上,秦阳喜好幼女的传闻早已传入纪霜霜的耳中。她只是一笑置之。   要是别人说秦阳爱护妹妹甚至到恋妹的地步,她倒会相信,至于喜欢未成年的小女孩么。她与秦阳交往半年多倒真没看出来,而且秦阳有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妻,那未婚妻十五岁左右,正是适婚年纪,完全看不出秦阳有娶年幼的染黛郡主的意思。   大概只是这狡滑的小子在以退为进地自污吧?   她的目光落在远处的爹爹身上。数天未见,爹爹似乎又老了一些,原本挺直的背脊甚至有点佝偻。纪霜霜不由一阵心酸,转身对旁边的手下低声道:“让大家做好准备,一会我爹爹和秦阳从石级下来就要出兵了。一出城门离开守兵们的射程,我们便冲上去救下我爹爹和秦阳,向着敌军势力薄弱处突围!”   手下立时轻声向旁边的展昭传达了纪霜霜的意思,展昭早见到秦阳和夕岚。立时点点头。   统领大人的安危是最重要的!此刻他与纪霜霜利害相关。自然听从她的调遣。   纪霜霜回过头,却见秦阳和那小女孩在窃窃私语,又见那小女孩紧紧地搂住秦阳的手臂,动作亲密至极,宛如情侣,不由得一个咯噔,然后心头没来由地蹿起一股怒火与焦躁。   那家伙居然……居然真和那么小的女孩子卿卿我我?   还没等她想明白心中这股莫名的焦躁,却见纪禹与秦阳并肩走了起来。而且那些御林军全被赶开,似乎在说着什么机密的事情。   纪霜霜心里又犯疑了。两人在说什么?   而那个小女孩,依然紧紧抱着秦阳的手臂,丝毫没有避让的意思,又让纪霜霜心中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火气轰轰燃烧起来。   秦阳和孟小绮在一起,她可以接受,毕竟在广陵城遇着秦阳时,那两人之间显然就有着情意。但秦阳居然又和这么年幼的小女孩搞上了,这……这算什么?他真是有着这类独特癖好的变态?   按下纪霜霜复杂的心态不表,再说纪禹与秦阳并肩缓缓而走,他见秦阳没有先开口的意思,便淡然一笑道:“秦阳,大王要你来杀我的?”   秦阳丝毫没有隐瞒,点头答道:“嗯,就算不是大王,也得算到大王头上。”   纪禹神色一黯道:“出征容易回城难,这趟倒是我害了你。”   秦阳轻笑起来:“纪元帅,你难道不知道我秦阳也一样招大王忌惮?他本来就是想借这个机会连我也一并收拾掉的。”   纪禹讶然转头道:“你知道为何还要请战?”   秦阳不答,反问道:“纪元帅,你认为这样下去,广陵城能不能守住?”   纪禹想到今日在城墙上的一幕,摇头道:“大王近来昏庸自大,远不及过去英明睿智……若你我一死,军心动乱,今晚广陵怕就会被攻破了。”   “若我有把握守住广陵,你愿不愿意助我?”秦阳没明说,但他相信纪禹定会明白他的意思。   纪禹呆了好一会,终于轻叹道:“助你?眼前一战,你觉得我们还有活命的机会?”   秦阳嘴角自信地向上弯了弯,露出阳光般的笑容道:“没试过怎知不可以?我只是希望,广陵之战后,纪元帅也能一直帮我。”   纪禹沉默了好会儿,叹道:“长江后浪推前浪,未来怕真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天下了。我与大王已恩断义绝,原本帮你倒也无妨,只是我老了……再没以往的雄心壮志,怕帮不了你什么。”   他顿了顿,忽然直视着秦阳道:“秦阳,若你真能逃过这劫难,我倒有一事相求。”   秦阳意外道:“哦?”   纪禹眼中射出一片柔情:“我女儿霜霜目前逃到了寿春附近。你能不能去寻着她,替我照顾她?就当是我将她许配给你,当妻子也好,当小妾也罢,我都同意。这孩子从小被我娇纵惯了,有点任性和傲气,性子也倔强,但心地不错,身材相貌你也见过,不会给你丢脸。她虽然是什么‘第三人’,终究还是个未满十七岁的年轻姑娘……我放心不下她。”   秦阳怔了怔,随即苦笑道:“纪元帅,你怎么越说越像交待遗言?”   “听说你入城时单人匹马闯过苏武军的营寨。这次说不定真能杀破重围逃回城中。广陵城有你在,便不会轻易被攻破。我终究难逃一死,只要霜霜有个好归宿。我就能安心地死了。”   秦阳无奈地耸耸肩道:“你女儿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若你真死在淮南王手里,她会善罢干休?你如果真想让你女儿活得幸福,活得舒心,这次就不能死。”   纪禹全身一震,正要答话,背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两人回头一看。却是宗泽追来了。   宗泽脸色发白,也不管在远处密切监视着他们的御林军,咬牙道:“纪元帅。秦统领,你们不能去!大王,是要借机杀你们!”   他原本可以像以往那样坚忍沉默,但在城头上望着这一老一少并肩走着。他心里蓦地里腾起一腔热血。   数十年来。生活与苦难、逆境与挫折让他变得沉默、让他学会了坚忍,忍受不公与冷遇,但无法磨灭他这绝代名将的赤诚之心,无法浇灭他作为一名男子汉的热血。   一旦这一老一少出城死战,广陵城最后的希望也会随之破灭。   宗泽不齿淮南王的人品,再没为他效命之心,但他不能让广陵城就这样毁了,更不忍见到数十万百姓转眼间便陷于战火、血流成河。   所以他果断地追了上来。哪怕能劝下他们其中一个,广陵城也还有希望!   秦阳与纪禹同时苦笑。   纪禹留下一句:“我先去整兵。秦统领和宗老将军多聊两句,他远比我适合。”说罢轻拍宗泽肩膀,转身大步离去。   秦阳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纪禹是看出宗泽已对淮南王寒心,让自己把握机会拉拢他到麾下。   “纪元帅!”宗泽老眼浊泪长流。   纪禹止步,轻叹道:“宗老兄,纪某一向看不起你,觉得你没血性、是个软蛋,但今天你让我改观了。你是个英雄。我纪禹在临死前能交到你这样一个朋友,知足了。秦统领是个真英雄,你跟着他也不算辱没了人才。”   说罢摆摆手,头也不回地快步远去。   见宗泽呆在原地,秦阳苦笑安慰道:“宗老将军,你放心,我会尽量保护纪元帅的。”   宗泽长叹一声,问道:“秦统领,你明明在黄州、蕲州有兵有粮,为何还在孤身回城,陷于此绝境中?”   秦阳正容道:“于私,我有家人在这城中,不能不回来。于公,广陵城是我家乡,二王联军破城后必会屠城,我不能眼睁睁望着父老乡亲们就这样死了。而且……我的秦家军还未成气候,广陵城于我军来说也是决不容失去的根基之地。”   最后这句,反叛之意表露无遗。   宗泽怔了半晌,忽然道:“若秦统领真能击退二王联军,救下广陵城的百姓,老夫这条老命,交托给你又何妨?”   秦阳忍不住苦笑道:“我现在手上没有一兵一卒,宗老将军你还真是看得起我。”   宗泽低声道:“老夫手下有近万名忠心的兵士,可以暗中助秦统领一臂之力。”   秦阳握住他的手道:“老将军,这些事等我回来再说。”   宗泽反手拉住他手臂,不解问道:“秦统领,你明知是陷阱怎么还要去送死?”   秦阳淡淡道:“大王有令,我能不去么?”   见宗泽一脸紧张还要再劝,秦阳神秘一笑道:“放心,这次有惊无险,一会我带五千老弱残兵出去,换五千嫡系精兵回来!”   宗泽不明所以,但见秦阳似乎把握极大,便暂且放下心来,秦阳又嘱咐道:“宗老将军,今天我们商议之事千万要保密,不然你们都会人头落地。”   宗泽点点头:“这点我有分寸……”忽然间听到远处传来沉重转轴转动声,西城门缓缓开启,接着蹄声骤起,原本聚集在广场上的数千名骑兵在纪禹的带领下,如旋风般冲了出去。      第二百九十八章 身陷重围      秦阳脸色大变,立时一拉夕岚飞扑下去。   但终究来晚了一步,两人冲到城门旁时,五千骑兵早已绝尘而去,城门正在关闭。   见到一众骑兵远去的身影,秦阳明白过来,纪禹是要自己一个去送死,好留下他秦阳作为广陵城的希望!   他气得直跺脚:“这老头子,自作主张,把我的计划全打乱了!夕岚,走!”拉着夕岚全力施展轻功急追上去。   守门的兵士还没看清他的相貌正要喝问,但见两条人影从即将关闭的城门处一晃而逝,快若惊鸿。   ……   纪禹第一眼看到广场上那五千名衣甲整齐、列队相候的“精兵”时就彻底放弃了最后一丝希望。   兵器马匹都是良品,任谁都挑不出刺,但兵士们要么是骨瘦如柴的新兵,要么就是五六十岁的老头子,要么就是断手断脚的伤兵……   老弱残兵!这支部队是真真正正的老弱残兵!   而且这些老弱残兵显然知道此战九死一生,人人都面如土色,士气低落至极,若不是周围有近千名身材高大的兵士手执大斧监军,怕早就四散奔逃了。   这些老弱残兵身披衣甲,骑着战马,从外表上倒看不出什么破绽,一副精兵强将的样子,哪怕到时与敌军相遇一击即溃,别人也只会认为他纪禹和秦阳统兵无方而已。   纪禹遥见秦阳、夕岚还在城墙阶梯上与宗泽说着话,暗叹口气:“秦阳。死我一个,总比我们两个一起死要好。我的女儿和广陵城,便托付给你了。”   他翻身上马。挂上鞍旁备好的佩刀,随即高举马鞭,低声喝令道:“出兵!”   西门缓缓打开。   马鞭挥动,铁蹄扬起,纪禹当先带头直冲而出,至于这群老弱残兵是否跟着来,他已不放在心上。   但广场周围都是监督的兵士。五千老弱残兵哪敢不出战,只得跟着纪禹,纵马冲出西门。特别是黄延和安排用来暗杀纪禹和秦阳的杀手。立时紧跟而上。   纪霜霜原本见只有爹爹一个人下来已觉得奇怪,忽然见他一声令下便冲了出去,大惊之下连忙对赵昂道:“出发!”   她平时常坐马车,马术算不上精通。但此时为了追上爹爹。只能狠下心,一夹马肚狂冲而出。   展昭也大吃一惊,遥见秦阳刚转过头来,正犹豫是否要等上统领大人,旁边的神刀卫紧张问道:“展大人,统领大人不在,我们是不是也要跟着追出去?”   展昭见纪霜霜等人已先行冲了出去,一咬牙:“走!做人不能不讲信义!”带着神刀卫紧追而去。   ……   秦阳奔出城门。但见遍地尸骸,惨不忍睹。攻城器械依然冒着硝烟在燃烧。   不远处,纪禹的五千骑兵正向着敌寨方向急冲而去。   忽然间号角声大作,两三里外还在缓缓撤退的苏武军骤然散开,三支各有数千人的精骑如长龙般掠出,分别从左中右三个方向全速向着纪禹的五千骑兵包抄过来。   蹄声密集如骤雨,人人手持硬弩,却丝毫不妨碍其纵马狂奔。   看其反应之快,动作之娴熟,便知这三支精骑都是苏武军最精锐之师,而且蓄势待发已久。   同一时间,苏武军十数个大营如睡狮苏醒,号角声、擂鼓声四处响起,人叫马嘶、无数兵马替换下疲惫的攻城部队,全速向着广陵城进发,显然要趁着围剿纪禹兵马的良机,顺势发动第三次攻城之势。   苏武王亲自领着一队万人骑兵从主营中门杀出,大声高呼:“不许放过一兵一卒!斩下纪禹和秦阳人头者,封万户侯,赏黄金万两!”   三支精骑更是如打了鸡血般,狂叫着包围过来。   十余万人马组成的马嘶声、呐喊声、铁蹄声轰隆声、攻城器械碾过沙石的叽叽声,让广陵城外风云变色。   广陵城上的守军无不被这骇人的阵仗惊得目瞪口呆,宗泽刚奔回城头,顿时变了脸色。   秦阳也大吃一惊,立时就明白过来,恨得真咬牙,黄延和你好狠毒!居然提前泄露军情!   秦阳这才明白为何今早苏武军的攻势一波接一波,但中间总会有间隙,与前三天日夜不停地轮番攻城之势大不一样,原来是为了让纪禹和他有空裕时间率兵出城!   秦阳深吸一口气,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刹那间如幻影般急掠而出,拖出一道长长的残影。   片刻之间秦阳已追上最后一名骑兵,“对不起了!”他低喝一声,拉着夕岚如大鸟般骤扑而起,提起那名骑兵的衣领往地上的死人堆一扔,自己已凌空翻腾,准确地落在马鞍上,长臂一拉一搂一放,夕岚已默契地轻落在马鞍之前。   秦阳手掌按在马颈上,将真气全速注入,战马一声长嘶,蹄下生风,速度飙升三倍,从无数骑兵中掠过,向着纪禹方向追去。   纪霜霜急啊!   她刚一见远处伏兵四出已知不妙,立时和众手下纵马想追上纪禹,但纪禹骑术精良,又跑上最前,急切间哪能追上?   急得纪霜霜大叫:“爹爹!爹爹!快回来!随我突围!”   但她不过一个不会武功的普通姑娘,在千军万马中声音哪里传得出去。   幸而展昭离她不远,听到她的声音立时运气高呼:“纪元帅,快来救你女儿!”他人急智生,这么一呼喊,纪禹果然回头:“谁在说话?”   展昭大叫道:“纪元帅,霜霜姑娘在这里,你快随我们杀出重围!”   纪禹大吃一惊:“霜霜怎会在这里?你是何人?”   秦阳已听出是展昭的声音,大喜过望。立时从远处运气高呼:“纪元帅,快回来!刚才那是我的亲卫!”   纪禹料不到秦阳竟也追出来了,急道:“秦阳。你快回去!别跟来送死!霜霜呢?霜霜在哪里?”   他勒住马缰减缓马速正要拨动马头从旁边绕出,忽然间一直跟在他身后的百余骑兵士齐齐拔出兵刃,全速向着纪禹杀了过去。   不过眨眼间,数十件兵器同时攻至,封住纪禹身上所有要害!   纪禹听出风声呼啸,劲力十足,显然暗算他的全是高手!而且隐有腥臭之气。兵刃上有剧毒!   他原本想一死了事,但听到女儿就在这五千骑兵中,哪能束手待毙。立时一夹马肚纵马加速,同时拔出佩刀,舞出一团刀花,堪堪架住攻过来的数十把刀剑。   但数十名高手合击之力何其巨大。“哐!”的巨纪禹虎口震裂。臂骨折断,佩刀脱手飞出,人也被这股巨力击得五脏六腑全移了位,鲜血狂喷,幸而战马全力前冲,替他卸了大半力度,不然他必定立毙当场。   变故来得太快,周围的其余老弱残兵本来就已被苏武军的声威吓得半死。又见己军忽然内哄,更是大乱起来。四散逃蹿,反倒让出通道来。   纪霜霜见到爹爹重伤吐血,急得热泪长流,大叫道:“快去保护我爹爹!”   她手下的死士们立时奋不顾身地纵马杀向那两百杀手,但距离十余丈,哪里来得及。   眼看纪禹就要死在杀手们的刀剑之下,忽然一匹战马长嘶着如狂风般卷至,从四百死士中间掠过,如锥子般猛然突入到追在纪禹身后的数十名杀手中。   超常的速度产生了巨大的冲劲,恍如炮弹撞击,霎时间人马惨叫,数十名杀手被撞得非死即伤。   那匹战马也撞得粉身碎骨,一大一小两道人影早已在战马撞上杀手前的一瞬间纵身跃起,正是秦阳和夕岚。   秦阳人在半空,天眼与火眼同时全开,刹那间周围混乱惊叫的兵士实力一览无遗。   还有百名左右的兵士杀机重重,目标全指向纪禹,显然是黄延和安插在兵士里的杀手,秦阳大喝一声:“秦阳在此,鼠辈休得猖狂!”双拳如骤风般连环击出,无数赤炎的拳劲透拳而出,将刚刚逼近纪禹的数十名杀手尽数击得连人带马横飞数丈。   秦阳凌空一个翻身,落在纪禹的马鞍后,一手勒住马缰,唤道:“夕岚,护住我!”   他已察觉纪禹伤势极重,若不立时急救,怕半炷香内就会伤重而死。   夕岚灵巧落地,小手如蝴蝶翻飞,又将两名逼近的杀手拍飞。   此时纪霜霜的死士已赶到,见到秦阳已救下纪禹无不大喜,正要冲过来帮忙,但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无数弩箭已如雨般落下,正是苏武军的精骑杀到!   秦阳刚将一股真气导入纪禹体内,来不及避开箭雨,只得抱着纪禹滚落马匹。   “阳阳!”夕岚飞扑过来,小手掌全力击出,火热的劲风如浪如潮,将落下的弩箭尽数弹开。   苏武军的精骑已冲至五六十丈前!   “统领大人!”展昭与百名神刀卫也在同一时间纵马冲至,见夕岚足以护着秦阳,立时对四百死士道:“你们分一部分人随我去挡住敌军!其余人保护秦统领和纪元帅撤退!”   说罢一马当先,挥舞着佩剑向着前方的苏武军精骑迎去,神刀卫各举长刀,毫不犹豫跟在展昭身后。   秦阳大急,一边往纪禹体内传送真气一边大叫:“展昭!不要去送死!”   四百死士回头望了望正向这边急奔过来的纪霜霜,三百人立时跟着展昭杀向敌人,余下一百人继续助夕岚抵挡杀手们。   纪霜霜见爹爹生死不明,悲泣道:“爹爹!”   忽然间十余名原本正慌乱逃蹿的兵士齐齐挺起刀剑,骤马向她冲了过来,长刀乌黑,朝着纪霜霜的头颈斩下!      第二百九十九章 突围之战      原本护在纪霜霜身边的数名死士立时奋不顾身地挡在纪霜霜身前,血溅当场,但这些死士极是凶悍,临死前同时出剑,与敌人同归于尽。   余下十名杀手却丝毫不退,继续朝纪霜霜杀来。   “哐!”一柄长剑从纪霜霜旁边掠起,硬生生挡下八把长刀,却是一名满脸灰污的死士。这名死士剑法远胜他人,长剑挥起团团寒光,绝招连出,片刻间两名杀手溅血倒地。   纪霜霜惊魂甫定,“你快走!”使剑的死士大喝一声,已纵马护在她身前,长剑剑气纵横,与剩下八名杀手缠斗一起。   声音与剑势无比熟悉。   夏辛!   纪霜霜心头大震,惊道:“夏辛,你怎会在这里?”   夏辛身体虚弱,剑法威力较之以往差了不少,勉强抵挡杀手们的攻击已颇为吃力,他奋力连刺十余剑逼开敌人,急道:“霜霜,你快走!”   纪霜霜知道自己留下来只会让夏辛分心,一咬牙,纵马向着纪禹和秦阳的方向奔去,她手下的死士已纷纷冲了过来,将她护在垓心,又分出人马去助夏辛。   在这片刻的功夫,展昭等三四百人已与最前锋的苏武军精骑遭遇。神刀卫人数虽少,却最擅对付骑兵,未等与敌骑相撞,同时后翻滚落在地,趁着战马与敌人相撞、混乱无比时,长刀齐出,专砍落地的骑兵和止步的马脚。   刀光如雪,战马惨嘶。两军甫一相遇,苏武军精骑立时倒下数十骑,骑兵一落马立时被砍成数截。后面的苏武军骑兵慌忙勒住马匹,乱成一团。   跟在神刀卫后面的三百死士们精神大振,各挺长剑奋力冲杀,勉强将迎面冲来的敌骑挡下。   秦阳一边观察四周情况,一边真气猛注入纪禹体内,飞速修复着他受伤最重的五脏六腑,十来个呼吸间。危及纪禹生命的内伤好了三四成。   眼见左右两大队敌军精骑即将杀至,秦阳来不及再治伤下去,飞快将已从死门关拉回来的纪禹放到马鞍上。感觉体内真气只余下六七成,便唤道:“夕岚!”   夕岚与他配合何等默契,一掌拍飞冲过来的杀手,双脚一点。后跃到秦阳身旁。小手轻按他的胸膛,将体内的真气注入他的经脉中。   两股几近相同的真气迅速融为一体。   秦阳双眼精芒爆闪,早上血战、刚才替纪禹治伤的消耗立时得到补充,全身功力恢复到巅峰状态。   他大喝一声,纵身而起,断章双刀如有生命般齐齐出鞘,飞跃入他手中。   “谁人敢挡我秦阳!”   长啸声中,断章双爆发出万丈光芒。无边的刀气幻化为红色和蓝色的两道巨大的刀影,同时向左右轰出。   只见两道长达十余丈、刚猛无比的刀影从上劈下。正正落在两边冲杀过来的精骑当中。   “轰隆!”   刹那间飞沙走石,从左右侧翼攻过来的数百精骑被劈得血肉横飞,断头断肢者不计其数,更有兵士被轰得飞上半空,惨叫落地。   狂风般的刀气尤未散尽,卷起地上无数的断肢残骸四处飞散,威势骇人至极。   无数血雨落下,前面的苏武军精骑们人仰马翻,侥幸未死未被波及的骑兵无不骇然色变,亡命散开。   后面的苏武军精骑收势不及,被前面的死尸死马和半空落下的断肢残骸一挡,产生了连琐反应,你马撞我马,人马互撞,自相践踏,混乱至极。   秦阳脚尖一着地,立即高声下令:“展昭,带齐神刀卫回来!其余不想死的,全聚到我身边一起突围!”   展昭和神刀卫齐声领命,趁着敌军混乱的良机,接连砍翻百余名敌军,夺过战马退回秦阳身边,死士们纷纷跟着边战边退,部分未死在乱军中的老弱残兵认出是秦统领,也尖叫着向他靠拢。   忽然间听到一声少女的惊叫,却是纪霜霜的战马奔得急了,被地上的死尸绊了下,前蹄踉跄,将她摔下马来。   周围的死士们只顾着与余下的三四十名杀手血战,夏辛和另几名死士更是好不容易才杀掉那十名杀手正要追上来,离纪霜霜尚有二三十丈,只能脸色惨白地望着纪霜霜的娇躯被抛到半空中,直直地向下摔去。   秦阳早已天眼火眼全开,对周围数十丈的一切情况了如指掌,他之前就发现纪霜霜在军中,只是见周围尽是高手护着她,加上情况危急、纪禹遇袭,也来不及和这大小姐相见便全速冲到队首救下纪禹。此时见她从惊马上摔下,一旦摔在地上,这个手无搏鸡之力的纪小姐怕不死也得重伤。   他立时双脚一蹬地,如箭般急射而出,在千钧一发之际掠到纪霜霜身侧,一手搂住她的纤腰,借势斜掠而起。   纪霜霜原本自问必死,正万念俱灰间,忽然感觉凉风扑面,一只有用的手臂已搂住了自己的身子,她潜意识地抬起头,眼前景色一闪而逝,秦阳刚毅俊朗的侧脸却映入她的眼眸中。   刹那间天地俱静,时间仿佛停止流逝。   “秦……秦阳?”她微微发白的双唇轻轻开合,恍如隔世,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秦阳听到怀中的佳人唤他,百忙中低头匆匆一瞥。见到这个昔日自信满满、风采过人的纪军师,此刻却脸色苍白、眼眸里布满了血丝,容颜憔悴至极。   想到眼前柔弱的姑娘为了救父亲,甘冒大险混入军中,参与这几乎必死之战,光是这份勇气与孝心,便打动了秦阳。   秦阳心中一软,环抱她纤腰的手臂稍稍抱紧些,柔声道:“有我在,你别担心。”   有我在,你别担心。短短七个字,对于自幼习惯一个人独立解决所有问题的纪霜霜来说,却另一有番滋味。   也不知是这些天来的心力交瘁让她产生了依赖心态,还是在她心底里一直盼望着这个神奇的少年能在她束手无策时伸出援手,此刻听到秦阳明确表明了愿意助她,纪霜霜眼眸里的泪水禁不住簌簌地滚落下来。   一股无法形容的安心感与暖意流遍她全身。   “谢谢……”她喉头哽咽,只勉强发出轻轻二字。   秦阳朝她微笑点头,抱着她如轻烟般掠回战马旁,轻跃上马,将她放在鞍前。   “夕岚,上马!”   夕岚见自己的专用座位居然被纪霜霜占了,顿时不高兴地嘟起小嘴,只是见情况危急不好多说,便哼了声跃上马背,坐到秦阳身后,用小手紧紧怀抱着秦阳。   “展昭,你带纪元帅跟在我身边!其余人等,全跟着我西北方突围!我来开路,神刀卫断后!”   “得令!”展昭立时将旁边战马上昏迷不醒的纪禹提到自己鞍前放好,其余神刀卫也齐声应诺。   夏辛早已策马奔近,见纪霜霜斜倚在秦阳怀中,双眸泪花闪动,俏脸上充满了安心与放松,登时胸膛如被大锤猛撞了一下,他勉强握紧马缰绳稳住身形,脸色却与死人无异。   果然,你喜欢的还是他么?   夏辛苦涩一笑,终于将心里最后一丝希望都捏断了。罢了罢了,只要护送她逃脱险境,就回去吧……她有她的幸福,我也该回到我的生活里。   夏辛策马失落地混在死士们中间,不远不近地跟在纪霜霜和秦阳身后。   苏武军的精兵反应极是迅速,后队的骑兵迅速绕过混乱的前队,继续向着秦阳等人冲杀过来。   秦阳见敌军已重整旗鼓,大喝道:“跟着我走!”   一夹马肚,望西北方向全速突围。   他的战马虽是载着三人,但纪霜霜和夕岚都较轻,秦阳又往战马体内注入些许真气,战马的速度丝毫不减。展昭紧随他左右。   死士们拼死杀尽暗藏在军中的杀手,已伤亡近半,余下生还者却依然脸不改色,目光落在纪霜霜之上,静候她的命令。   纪霜霜见到这群浑身沐血、忠心耿耿的部下,眼眶发热,高声咤令道:“听秦公子指挥突围,我不许你们死了!知道么?”   “谨遵小姐之命!”死士们微微躬身,立时策马跟上。   铁蹄骤响,左边数千苏武军精骑蜂涌杀来,人未至,弩箭已劲射而出。   利箭破空,漫天落下,密集如雨。   秦阳双刀舞起“幻刀诀”,刀气放外,但见红蓝双龙腾起,将他周围半丈守得滴不漏。   “叮叮叮!”   无数弩箭尽数被弹开。   趁着第一轮弩箭暂歇,第二轮弩箭未发的瞬间,秦阳大喝一声:“挡我者死!”运足十成功,霸刀诀再次全力轰出。   敌方精骑这次早有准备,齐齐放下硬弩,双手向上斜斜举起大盾组成一面密集的盾牌阵,试图硬挡下这记霸刀诀。   数百面盾牌在晌午阳光的直射下闪闪发光,直迎一蓝一红两道巨大无比的刀影。   周围正在围过来的苏武军、追随在秦阳身后的神刀卫和死士们都不由自主地惊呼出来。   “哐!”   十成劲力的霸刀诀硬生生地劈在盾牌阵上,发出的震耳欲聋的巨响。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铁皮包裹的木盾碎成粉末,两道刀影几乎完全没延迟便轰在人群中,刹那间木屑铁片纷飞,血肉断肢四散,正正被霸刀诀击中的数十名骑兵同时化为一团团血泥,余下被霸刀诀波及的骑兵非死即伤,连人带马倒下一片。      第三百章 西北望,射天狼!      苏武军齐齐色变,而秦阳身后的神刀卫与死士们则高声喝彩。连远在广陵城头上的守军们都欢呼声震天而起,他们没法子出城相助,只能惊怒交集地望着秦阳和纪禹的数千“精兵”被围歼,此时见秦阳带头杀出一条血路,无不欢欣鼓舞,重新燃烧希望。   宗泽看得一额冷汗,他暗暗奇怪,为何秦统领不撤退回广陵,反倒向着敌方营寨杀去?   “杀!”秦阳借此声威,一马当先直闯敌阵,余下众人士气大振,各挺刀剑紧紧跟在秦阳身后。   眨眼间,蹄声急起,秦阳在前,数百骑兵在后,如一把尖刀般直破入敌方精骑中,顿时将苏武军威力最大的硬弩攻击封死了。   秦阳手中断章双章纵横劈出,赤炎和寒冰真气形成两股截然相反的刀影,挡者如被火烧,如被冰封,立时毙命,死状恐怖,刀下无一合之敌。   展昭长剑如虹,同样挡者披靡,血染征袍。   原本已被秦阳威势所慑的苏武军精骑更是惊惧,原本气势如虹的冲锋之势顿时七零八落,被秦阳等人如波浪般从中间破开杀出。   敌军骑兵将领见势不妙,立即高声传令,调动其余两支万人精骑合围上来,又喝令手下骑兵从后面包抄冲杀。   断后的是不到百名的神刀卫精锐。这些神刀卫精锐原本是为了完成营救星儿的任务而来,乃是郑宗和林希从三千神刀卫中精选出来的高手。人人都有三级中左右的实力,此时见统领大人当先开路勇不可挡,更是激起无限斗志。全力展开刀法,挡住从四面八方合围过来的敌人。大刀如雪纷飞,逼近的敌军精骑纷纷中刀,惨叫落马。   纪霜霜手下的死士们本来就视死如归,此时奋不顾身跟在秦阳身后杀敌,一见有敌军冲近便杀。   苏武军的精骑都是训练有素的精壮兵士,较之这些三级左右的高手们却是差距明显。哪里挡得住他们。但苏武军精骑毕竟人数是秦阳兵马的十余倍,近身肉搏之下,无数刀枪剑戟乱刺乱戳。神刀卫与死士们双手难敌四拳,不时便有人中枪中刀跌落马匹,壮烈牺牲,场面惨烈至极。   纪霜霜依在秦阳怀中。感受着他身上的男子气息。不由自主便有些心跳加速,但周围此起彼伏的喊杀声和惨叫声、敌军狰狞的面孔,很快就冲淡了她心中些许的扭捏与羞涩。   纪霜霜往日习惯于在中军阵中调兵遣将、运筹帷幄,尚是第一次亲身经历这种血腥拼杀,血肉横飞、断肢残骸举目可见,生命在这里尤贱于草芥,令人惨不忍睹。特别是见到多年来追随在她身边的死士们一个个倒下,更是脸色惨白。咬紧樱唇,心里不断升起对战争的厌恶。   秦阳身后的夕岚回过头。看到不少认识的神刀卫战士惨死在乱刀乱枪之下、临死前还拼命要与敌人同归于尽,眼圈儿都红了,她想唤秦阳去过帮忙,但见他正全力施展刀法破开敌阵,终究还是把话咽回肚子里。   无论别人怎么崇拜、神化秦阳,只有夕岚最清楚,眼前这少年不过是个平凡的少年,他能做到很多别人无法做到的事,是因为他付出了比常人多几倍的汗水与努力、承受着常人无法想像的责任与压力,以及比别人多一点点的机遇。即便如此,他也没法了像神般拯救所有人。   夕岚轻叹口气,小手掌按在秦阳后背,将真气源源不断地输入秦阳体内。   秦阳本来就已刀法大成,出刀时真气损耗量不到以前的十分之一,此时得到夕岚真气的补充更是挥洒自如。他仗着天眼与火眼,洞悉周围数十丈内的兵力分布动向、兵员实力水准,哪里兵士慌乱、哪里兵士实力较弱就往哪里闯,一直向着西北方向杀去,真正是挡者披靡,万夫莫敌。   秦阳引着人马直透重围,眼见已冲破近半人马,他忽然高声长啸:“西北望,射天狼——!”   声如洪钟,传遍四野。   众人正惊讶莫名,却听得西北方远处无数呐喊声震天而起,远远见到旌旗招展,数个马步弓方阵全速向着苏武军西北角的一处大营发起冲击。   西北营寨后营,箭楼上早已暗暗警戒哨兵脸色大变,边敲警钟边叫道:“后营外两里的兵马开始动了!”   他们早就发现了这支万人左右的部队,只是对方不亮旗号,按兵不动,敌友难辨,西北大营请示过苏武王后,留下一万人紧守营寨,暗暗提防。   不料秦阳一声长啸,两里外一直静静观战的兵马骤然发难,营寨周围无数伏兵涌出,加起来竟有将近三万人马,刀盾手在前,弓弩兵在中间,投石车巨弩车在后,骑兵从两翼掠出,齐齐攻向西北大营。   最让苏武军兵士骇然色变的,对面兵马竖起两面大旗,斗大的“秦”字大旗迎风飘扬,与旁边的“韩”字交相辉映,气势逼人。   秦家军!秦家军什么时候居然来到了广陵城近郊?   苏武军的弓箭手反应不可谓不快,很快就各自就位,人人拈弓搭箭,谁知对方尚未抵达射程,已举起手中造型独特的硬弩,机括机接连不断,无数劲弩破空而至。   沈括发明的特制劲弩!   箭楼上的弓箭手们哪想到世上竟有硬弩的射程可以超过长弓,措不及防之下纷纷中箭倒地。   未等他们反应过来,数十块巨石、几十枝碗口粗细的巨弩已攻了过来,准确地击在箭楼与尖刺栏栅上,楼倾栏倒,箭楼上的弓箭手与哨兵从十余丈落下,摔成血肉一团,卷起无数尘烟。   正要冲过的苏武军骑兵遇到这灭顶之灾。根本来不及反应便已死伤大半,侥幸未死的也被漫天弩箭射成刺猬。   这批秦家军的投石车、巨弩车全部经过沈括这大发明家的改造,准确度远超同时代的攻城器械。根本不用马步兵登场,片刻之间已将营寨外围的防卫力量清空。   秦家军骑兵如潮水般冲入后营,见人就杀,弓弩手点燃火箭,四处放火,刀盾手护着攻城器械,驱散敌兵。抢夺粮草战马兵甲。   但见火头四起,浓烟火光烧红了西北角的天空。   不过两炷香时间,原本牢不可破的西北大营全面陷落。万余名苏武军兵士伤亡大半,余下的都战意全消,四下逃蹿。   这西北大营正好是苏武军边角位、相对较孤立的一个营寨,旁边的营寨还未来得及发兵相救。西北大营已烈焰冲天。烧成一片火海。   万余秦家军骑兵马不停蹄,直接从后营奔到前营,汇合成三条长龙杀出,如怒潮般直卷向正在围困秦阳的苏武军精骑。   苏武军精骑正全力围堵秦阳等人,哪想到从后面会杀出大批敌人,仓惶应战,阵脚大乱。   秦阳此时已快冲破敌阵,立时大喝一声:“展昭。带大家速去与友军会合,我来断后!”几记霸刀诀全力轰出。清空前面大半敌骑。   展昭不敢抗令,立时带着生还的百余名死士和五十多名神刀卫向前猛冲。   此时前方压力骤减,已冲到敌骑重围的边缘。   秦阳减慢马速,落到队尾断后,双刀蓝芒红芒处处,将冲近的敌骑杀得人仰马翻。   忽然间一队精骑从左侧斜刺里冲过来,为首一员大将怒喝道:“秦阳休走!”将手里的大斧舞成风车般,硬生生将秦阳的队伍从中间截断。   夏辛正在队伍中间,眼见秦阳和纪霜霜等人还在后面,转眼间又要陷入重围。秦阳死了他不在意,但纪霜霜在他马上。   夏辛急怒之下不及多想,拍马迎上去举剑便刺向敌将。   敌将冷哼一声,大斧卷起呼啸风声,威不可挡地斜劈而下。   夏辛哪料到敌将武功如此之高,他体弱力疲,闪避不及,只得咬牙举剑卸开大斧攻势。   “哐!”大斧去势歪了歪,正中夏辛战马头颅,将马头斩了下来,鲜血狂喷。   战马颓然而倒。   夏辛也被震得长剑脱手飞出,直摔下马来,那敌将哈哈大笑,纵马踏下,夏辛拼命就地一滚,避开了头部要害,但马蹄依然擦中他右胸,登时将他胸骨撞断。   夏辛闷哼一声,吐出大口鲜血。   “夏辛!”纪霜霜认出是夏辛,惊呼出来。   夏辛?秦阳心头一惊,不及多想,手中断章双刀脱手飞出,快如电闪,直飞向敌将。   好快!敌将大骇之下连忙侧身避过,差点摔下战马,他还没坐直身子,断章双刀如有生命般在半空中划了个弧形便急速飞回,那将领也有几分本事,奋力挥出大斧,将左刀挡开,但右刀已隙得破绽,从斧柄处斜飞而上,割开了他的咽喉。   最强的御刀诀出手岂会无功,敌将喉头血如泉涌,倒地而亡。   秦阳深呼口气,手中发出的柔劲如线如棉,将双刀收回手中,纵马过去,割下敌将头颅大叫道:“你们大将被我杀了!”   苏武军精骑见主将阵亡,顿时大乱。   秦阳趁机一抱提起夏辛的腰带,带他着直冲出敌阵,与秦家军会合。   “统领大人!”   “老大!”   骑兵中为首的数员将领惊喜相迎,正是韩维、王禀、耿南仲三员爱将和孟少枫、孟虎、孟小伍、孟小陆等“太阳”的兄弟们!   远处蹄声如雷,尘烟冲天,“苏”字帅旗高扬,却是苏武王亲自领着数万精兵攻了过来。   再远处,无数巨石弩箭如雨般互射,今天广陵城的第三波攻城战也正式打响。   秦阳不及多说,立时下令道:“全军撤退!以西北大营为边界,抵御苏武军!”      <第六卷 完>      ps: 第六卷完结了,原本想在这一卷里完成淮南战役的,看来还是要在下一卷才能结束。   男主一向都在逆境中求生,这次情势更加恶劣,孤身入广陵,内忧外患,妹妹又失踪了。因为涉及到很多权谋斗争,主角身边可用的人太少了,写起来颇为吃力。   这一卷增加了新的女主角,鬼眼赤瞳的莘瑶琴,历史上宋朝名妓之一哦。当然,在本书里,这个原本可怜又可敬的名妓遇到了男主,自然避免了卖入青楼的命运。她的故事在下一卷里还会继续。   本书估计以后不会有什么推荐机会了,如果喜欢本书的话请多向朋友们宣传下。再次感谢各位兄弟朋友们的支持,作者能坚持到现在与大家的支持是分不开的。   本书成绩虽然很一般,但请各位放心,作者一定会认真完本,决不太监烂尾,更不会出现什么送女主、女主挂掉之类的郁闷剧情和雷点,妹妹与萝莉的剧情继续大写特写,请各位同好们拭目以待。   推倒情节?嘛……大家心照不宣,该来的总会来的。   近来的推荐票涨得很慢,这里厚颜请各位兄弟朋友们多多投点推荐票,鼓励一下作者。毕竟,推荐票是不花钱的。   这本书现在每天更新两章六千字,大概会在年底、第九卷结束。新书已开始筹备,到时还请多多支持。   下一卷我们再见!      第三百零一章 谁是谁的狐狸精      战况危急之下,秦家军显示出远超普通部队的纪律性与应变能力,秦阳一声令下,各级将领层层领令,指令飞快执行。   特别是韩维这个名气不扬的指挥使,更在这一战中显示出不俗的指挥能力。他迅速指挥秦家军的骑兵布成雁行阵,掏出特制劲弩射住阵脚,同时调动刀盾手形成第二道防线,护着秦阳等人和弓弩手、攻城器械队等且战且退,待得全体秦家军退出西北大营,更派出兵士四处点火,将主要道路尽数点燃。   大火冲天,完全阻断了苏武军的追击。   几个月跟随秦阳的征战生涯使得韩维这个普通兵士出身的指挥使迅速成长,看他现在的指挥气度,隐然已成为可以独当一面的大将,看得秦阳大觉欣慰。   秦家军三万人马退回西北大营外两里的临时驻地,韩维自去指挥兵马布防,军医们冲上来,优先给伤痕累累的神刀卫和百余死士们治伤。   秦阳将手里的夏辛交给军医,这才翻身下马,将纪霜霜和夕岚一一抱下地。   纪霜霜历经生死血战,心神恍惚,此刻才意识到纤腰被秦阳双手搂抱住,一落地连忙挣脱开来退到旁边,俏脸上浮起一片红晕,低头道:“秦公子,谢谢你了。”   纪大小姐身上披着盔甲,但花季少女娇躯的柔软以及她身上独特的犹如花香般的少女幽香,都让刚刚从战场血腥厮杀中缓过神来的秦阳为之一动。   原本情况危急他无暇意识到这些。此时见纪大小姐俏脸生红,顿时也不好意思起来。   秦阳揉揉鼻子掩饰道:“哦哦,不用客气。我只是尽点绵薄之力而已,以前你也曾帮过我数次。”   纪霜霜心里没来由的一紧,脱口便问道:“若我以前没帮过你,这次你就不会救我么?”   话一出口,她自己也被吓了一跳。自己是怎么了,为何急切想听他否定两人之间只有利益关系?   秦阳也怔了怔,这次与纪霜霜相遇。两人虽没什么交谈,但他隐约感受到纪霜霜身上产生了某种变化,往日刚强高傲的性子磨灭了不少。身上反倒多了几分少女的细腻与柔情,舍身冒死救父这点也触动了秦阳心底的温柔。特别是现在纪霜霜已脱离了淮南军,原本横在他们之间的敌对关系、思想鸿沟已悄然消失。   凝视着她无比姣好的俏脸,往日曾数次与她同生共死的回忆历历在目。秦阳忍不住轻轻握住她的柔荑道:“霜霜。只要知道你有危险,我哪怕在千里之外,也会来帮你的。”   纪霜霜的心脏急跳,脸上红晕更盛,平时的睿智冷静完全不复存在。她慌慌张张地抽回自己的手道:“知……知道了。那个……我……我去看看爹爹!”她已见到展昭和几名兵士小心地用担架送纪禹去军医处,连忙急匆匆地低头跑开。   秦阳头一次见到纪霜霜真正露出这样可爱的女儿姿态,与过往那种演情戏装出来的妩媚羞涩完全不同,这种发自内心的少女娇羞配合纪霜霜那温婉动人的江南女子神蕴气质。更显得特别诱人。   秦阳的嘴角不由自主便向上弯了弯。   要说他对纪霜霜这个聪明绝顶的美人儿军师完全没情意那是骗人的,只不过是因为两人身份、思想上的差别过大而强行止步而已。此时既非敌对关系。纪禹也曾说将纪霜霜许给他,他多少有点动心了。   他正出神地望着纪大小姐窈窕的倩影,暗暗觉得这姑娘怎么连跑起来的动作别有一番蕴味。忽然感觉衣角被人拉了拉。   回头一看,夕岚鼓着小脸蛋,一脸不高兴地嘟起小嘴,正在闹着别扭,偏偏样子可爱至极,反倒让人倍添疼爱之心。   秦阳心里原来因为惨烈战斗积累下来的疲惫与压抑一扫而空,转过身轻轻将小萝莉拥入怀中,柔声问道:“怎么了,夕岚?”   夕岚小手紧紧地攥着秦阳胸前的衣襟,幽幽道:“阳阳,不许你和那狐狸精卿卿我我,她抢了我的座位,是坏蛋。”   噗,你才是货真价实的狐狸精吧?   听着小萝莉带着醋味儿的、萌萌的声音,秦阳好笑道:“我和她哪有卿卿我我了,我和你这样子才叫卿卿我我吧?”   夕岚眼圈儿发红,委屈道:“刚才你眼里只看到那狐狸精,根本就没看到我……”   秦阳顿时心疼起来,抱紧她哄道:“我心里永远都在看着亲爱的夕岚姐姐。再说你不就是我的狐狸精吗?”   夕岚忍不住卟哧地笑了出来,她眼珠一转,又绷紧小脸蛋哼了声道:“真的么?哼,我不信你。除非你当众大声说一百次‘我最爱夕岚姐姐’!”   汗,你真听上瘾了么?   周围全是人来人往的兵士,秦阳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在大庭广众下对一个外貌仅十岁左右的萝莉公开示爱。   幸好他见孟少枫、孟虎等人已整理好兵马,朝着这边走来,只是见他和夕岚抱在一起,都脸色古怪地停在远处。   秦阳悄悄地在夕岚身后朝众人招了招手,孟少枫马上会意,飞快冲过来唤道:“老大!”   其余兄弟们也跟着跑过来,激动道:“老大!”   见到这些自幼一起长大的兄弟们,秦阳心里也泛起阵阵暖意,他借机松开夕岚,轻声在她耳边道:“我先和兄弟们说说话。”说罢快步迎上去张开双臂与兄弟们相拥在一起:“果然是你们来了。你们把太阳城的秦家军都带来了?我记得韩指挥使麾下不过一万二千人。”   孟少枫笑着答道:“是的,老大。爷爷听到韩指挥使传来的消息后,和吕总管商量过,认为太阳城暂时很安全,就让我们几个领了大半兵马出城来助韩指挥使。不过老大你放心,太阳城里还有五千多弟兄在,还有爷爷亲自坐阵,志哥也加派了人手保护小绮她们……”   听孟少枫提起小绮,秦阳连忙问道:“小绮她们怎样了?突围时有没有受伤?”   孟少枫见秦阳这样关心堂妹,心里高兴,他早从爷爷那里收到消息,秦阳已打算迎娶小绮过门,立即答道:“小绮这丫头野惯了,没事儿,倒是四个小丫环受了点惊吓……特别是那两个叫紫烟、暖玉的丫环挂念星儿妹妹,经常偷偷地哭……”   一直讷讷不敢出声的孟虎忽然“卟嗵”地跪了下来,满脸羞愧地大声嚷道:“老大,我没用,没能救出星儿妹妹!还害你专门孤身回广陵救她,我……我对不起你!”   秦阳扶起孟虎,勉强笑道:“阿虎别担心,星儿现在还好好地藏在广陵城中,安全得很。”他不想众兄弟担心自责,并没提及自己也不知道星儿藏身何处。   众人见秦阳身边并没跟着星儿,早就想发问,只是一直不好开口,此时听秦阳这么一说,才放下心来。   孟少枫松了口气道:“那就好,小青那家伙天天嚷着要跟来带兵杀回广陵救星儿姐姐,现在由志哥看管着,小缜陪着他,所以他们三个都不在。”   秦阳点点头,他怕众兄弟再提及星儿的事,便转移话题问道:“少枫,我先前在城头上念的那些词句,是你听明白其中的含义吧?”   孟少枫嘿嘿笑道:“对,怎么说我也是跟了老大你最长时间的一个,连这点意思都听不懂就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孟小伍依然一脸迷糊,问道:“老大,少枫哥,你们刚才说的词句到底是什么含义?我好像也学过,不过记不清了。”   孟少枫笑骂道:“平时让你们多跟老大学点诗书知识,你们又只顾舞刀弄棍,要不是我在,今天岂不是误了老大的要事?‘随太守,看孙郎’是要我们静候命令,‘待我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是要我们听到暗号后袭击落单的西北大营,在包围网中挖出缺口。”   孟小伍哦了声,喃喃道:“原来这些文绉绉的东西还有许多门门道道,读书人真是爱绕圈子。我不会这些东西不也照样把护城队带得好好的?”   孟少枫没好气道:“那是因为护城队的队员看在你是老大兄弟的份上,才听你指挥的,你还真当是自己的功劳了?”   孟小伍愕然道:“真的么?我还以为是他们真心佩服我。”   众兄弟都笑了起来。   “老大……小蕾近来可好?”却是孟小陆出声了。半个月不见,孟小陆壮实了不少,肤色也较以前黝黑,那次醉酒后,这个刚满十四岁的少年仿佛一夜间就长大了,言行举止甚至较他的兄长孟小伍更深沉内敛。   “蕾蕾好着呢,阳阳很疼她。”却是一旁的夕岚人小鬼大地插嘴了。   她在这方面远比秦阳要敏锐得多,早就察觉到孟小陆对小蕾有情意。哼,和我家阳阳抢纯阴之体的小蕾?门儿都没!   小萝莉吃醋是看对象的,谁对她威胁最大就最容易对谁吃醋,加上纪霜霜与星儿月儿不同,夕岚与她没什么交情,自然对她产生强烈的对拒意识。      第三百零二章 我要回城      小蕾则与纪霜霜完全相反。   小蕾性子柔弱,不争不抢,如含苞未放的花蕾般安安静静的,夕岚还是小白狐时,小蕾就经常细心地照顾她,陪她说着话儿,当然话题主要是关于老师的。   小蕾自幼时起就深藏在心底里的小秘密从不敢对任何人说起,但在照顾昏睡的小白狐时,或许是爱屋及乌,见秦阳极是疼爱小白狐,她也不知不觉间将它当成了老师的一部分,城主府里没其他人在时,她做完家务就会抱起小白狐,一边细心帮她梳理毛发,一边满脸幸福地轻声诉说着小时与老师相处的点点滴滴。   日复一日,小蕾这份纯纯的、青涩而胆怯的初恋慢慢便刻在了夕岚的心中,让她也不禁为之感动,心生怜惜。   所以夕岚几乎吃遍秦阳身边所有女孩子们的醋,唯独对小蕾特别宽容和爱护,甚至主动鼓励秦阳去追求小蕾。加上小蕾的纯阴之体对秦阳极有好处,夕岚自然将她视为秦阳的私有物,不许别人染指。   孟小陆等人只知道夕岚是秦阳的贴身亲卫,又见两人神态亲密,一时猜不透两人的真实关系,他疑惑地问道:“老大,小蕾她……”   秦阳听夕岚的语气几乎是把小蕾当成他的女朋友般,有点哭笑不得。但他想起小蕾娇柔的身影,心中便泛起一片柔情:“嗯,这些天小蕾好像比以前稍稍胖了点儿,笑容也多了。”   孟小陆留心观察着秦阳的神情。忽然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意,说到:“那就好,小蕾就拜托老大好好照顾了。”他顿了顿。又续道:“迟早有一天,我也会像老大这样,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秦阳见他焕发出少年人的意气,极是高兴,大大勉励一番。孟小陆又道:“对了,老大,这几天我琢磨着给自己改个名字。小陆只是我爹娘随口起的小名而已。”   “哦?你想改为什么名字?”山村出身的人一般只有小名,长大后有了见识,多半会在保留原有小名的基础上。另外给自己改个‘名’、添个‘字’,这个风俗秦阳倒是知道。   “我现在还不成器,玉不琢不成器,我想给自己添个‘字’。叫璞玉……至于‘名’。我前些天看书,古时有种很大的玉璧叫珙,王共‘珙’,我就以珙为名,总有一天,我会从璞玉成为珙,为国为民,抗金平乱。助老大建立起太平盛世!”   “孟珙,孟璞玉……嗯。这个名字倒不错……等等,孟珙?”秦阳目瞪口呆:“你……你打算改名字叫孟珙孟璞玉?”   孟小陆点点头,奇怪问道:“老大,这个名字有问题?”   秦阳倒抽口凉气道:“没……没问题,只是我想不到,你就是孟珙。”   孟珙,字璞玉,被史学家称为继岳飞之后南宋最厉害的中兴名将。现在孟小陆改名为孟珙,是巧合还是必然?多年来遇到历史名将的经验使秦阳更倾向于后者。   万万想不到孟珙这未来的名将,一直就在自己身边当个小弟!   众人正说着,展昭带着王禀、耿南仲快步走了过来报告道:“统领大人,纪元帅和纪姑娘的手下都已安置好了。我们是将他们送回太阳城养伤还是暂且留着?”   “纪元帅?”   孟少枫、孟虎、孟小伍、孟小陆脸色齐变。昔日纪禹率大军进犯太阳城,给四人心里留下了极坏的印象。   “一会问下纪姑娘的意思,她可能会带纪元帅他们回寿春。”秦阳一下子从眼前的悠闲中抽离出来,见众兄弟的神色,特地说明了一句:“纪元帅和纪姑娘现在算是我们的盟友。”   韩维正好完成布防回来,请示道:“统领大人,苏武王的兵马已大部后撤,汇合到攻城大军中对广陵城的西门、北门进行猛攻,尚有两万人马在西北大营外建筑临时工事。我们接来下该怎样做?”   “等我先看看。”秦阳从孟少枫手中接过长枪,插在地上,纵跃而起立于枪杆顶端,掏出望远镜观察一会。   但广陵城头处处硝烟四起,攻势极为猛烈,战云压城城欲摧,情况极是危急。   秦阳眉头锁起,飞身下地道:“广陵城危在旦夕,我和夕岚现在就出发回城!”   “你……你这就要回广陵城?”脚步声轻起,好闻的淡雅花香靠近,却是纪霜霜察看完爹爹和夏辛等手下的伤势,见众人都没生命危险,暂且放下心走了回来。   她本想和秦阳商量后续计划,一走近便听到秦阳的话,不由得忧道:“现在二王联军正全力攻城,你不带兵马怎么回去?还不如留下来与苏武军周旋……”   她还没说完,夕岚已飞快闪到秦阳旁边,鼓起小脸蛋,朝她示威般,紧紧抱住了秦阳的手臂。   纪霜霜见状怔了怔,秀眸狐疑地扫了秦阳和夕岚一眼。   秦阳被她别有深意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赶紧绕回原来的话题道:“此刻我就这三万人马,与数十万二王联军硬撼只会全军覆灭。韩指挥使!”   韩维立时躬身道:“末将在!”   秦阳拍拍他的肩膀道:“接下来还是要继续辛苦你了,这三万兵马都统一由你来指挥,以扰敌为主,不要硬拼,静候杨元帅和艾指挥使的兵马来会合。另外,少枫他们经验太少,没真正经历过血战,你多带带他们。”   韩维知道这相当于是统领大人将兄弟们的生死都托付给他了,当下肃容郑重道:“统领大人放心,韩维一定不辱使命!”   纪霜霜奇道:“你还有其他兵马?”   秦阳“嗯”了声,坦然道:“还有两路兵马,加上目前这三万人马,合计一十二万,大概会在**天内抵达这里。”   纪霜霜见他居然丝毫不隐瞒自己,与以前说话藏五分大不一样,心里忽然涌起一股说不出的甜意,但她很快又想到此刻广陵城外的危险,便担心道:“你还想学上次那样飞越城墙入城?这次不同上次,现在苏武军和安乐军各有十余万大军正在攻城……”   “霜霜。”秦阳轻轻唤了声,打断她的话。   纪霜霜娇躯剧震。   同样是“霜霜”二字,夏辛这样唤她只会让她觉得心烦,但被秦阳闪耀着不屈斗志的明亮双眼凝视着,耳中听到这亲切的称呼,却让她有种莫名的悸动。   这可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事。   纪霜霜禁不住俏脸微红,问道:“怎么?”语气也出奇的温柔。   秦阳握紧夕岚的手,自信道:“若只有我和夕岚,天下间哪里都去得,估计没多少人可以拦得住我们。苏武军就算有十数万兵马也一样,只要不被敌军中的大批高手围困便无碍。”   夕岚紧紧地搂抱住秦阳的手臂,得意地朝纪霜霜扮了个鬼脸。   纪霜霜心里一个咯噔,忍不住问道:“秦公子,你和这小女孩是什么关系?”   夕岚也摇着秦阳的手臂撒娇道:“阳阳,快告诉这狐狸精,我是你的什么人?”   除了王禀和耿南仲因为有参与光州抗金之战,知道秦阳和夕岚之间的传闻故事外,周围的韩维、展昭、孟少枫、孟虎孟小伍孟小陆等人都不由自主地将目光集中到秦阳身上。   秦阳大感尴尬,这算是哪门子的惩罚游戏?不过想到自己“喜欢”幼女的事早已传遍淮南朝廷的文武官员,加上不忍拂了夕岚的意,便破罐子破摔道:“夕岚是我未婚妻。”   周围众人都大觉意外,细心一想又似乎觉得是意料之中。人人都目光复杂地望着秦阳和夕岚。   耿南仲和王禀对视一眼,都极有优越感地想:迟些我们把光州的见闻告诉你们,看还不感动死你们?   纪霜霜“哦”了声,心里一阵刺痛,脸色反倒与平时丝毫无异,只是眼中像看什么脏东西般的鄙夷却是掩饰不住。   秦阳被她的目光看得如芒在刺,连忙咳了声正容道:“这些小事先不要说了。霜霜,现在广陵城里你爹爹不在,淮南王又刚愎自用、盲目信任黄延和,若我也不在,怕今晚广陵城就会被攻破了。所以无论如何,我都必须尽快回到城中,守住广陵。”   纪霜霜淡淡道:“秦阳,就算你杀得入广陵城,你和我爹五千‘精兵’尽墨,淮南王和黄延和怕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来削你官职。”她已不再称呼秦阳为“秦公子”,而是直呼其名,心情之恶劣与鄙夷可见一斑。   秦阳心里苦笑,答道:“公道自在人心,只要我还一天站在广陵的城墙上,他们就不敢真对我动手,不然守城的兵士怕会哗变。”有一点秦阳没说,淮南王与黄延和都还以为自己相信星儿在他们手中,他们可以通过星儿威胁利用他,自然更不会冒斩杀功臣名将的大风险来公然谋害他。   纪霜霜知他是铁了心要回广陵,守城是真,但寻找妹妹更是真,于是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一面令牌递给秦阳道:“秦阳,这次你帮了我大忙,哪怕你有喜欢幼女的……的特殊癖好,我也不能不报答你。”   秦阳露出无奈至极的苦笑,夕岚的身份太过特殊,连小蕾都没告知,何况是纪霜霜。      第三百零三章 星儿行动      “这是我的令牌,我在城中还有五百名心腹死士,可助你一臂之力。”纪霜霜低声将赵昂等人的秘密居所和接头暗号说了遍,又道:“南路军副元帅洛晓是爹爹多年的生死之交,你若有机会见到他,便将我爹爹的情况告诉他,我相信他会做出明智的选择。”   秦阳想到她在王城里传来的信息,便问道:“副元帅洛晓?你不是说过现在南路军的旧将领几乎都被削去兵权了?”   纪霜霜淡淡道:“我们南路帅府在广陵经营多年,关系盘根错杂,岂是淮南王、黄延和轻易便可连根拔起的?赵昂和洛晓分别知道我暗线和明线两系军方势力的联络人,说不定对你有所帮忙。”   “谢谢你,霜霜。”见她表面上语气冷淡,但诸多要事秘密几乎全无隐瞒,细心叮咛,秦阳不由得心生感激。   “没什么,我只是借你之手去害害淮南王,他不仁,就怪不了我不义。”纪霜霜嘴硬地说着,悄悄别过脸,心脏却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动起来。   怎么回事……明明以前都没这么明显的感觉,这次重新见到他,怎会总有种奇妙的感觉?莫非我真的对他……不可能不可能,眼前不过是个喜欢幼女的龌龊男人而已……   纪霜霜心里生恨,却怎么也没法子真正恨得起来。   秦阳见她憔悴苍白的俏脸,轻叹口气,柔声道:“霜霜。你多注意保重,纪元帅和夏辛都会慢慢康复的,你别担心。”   纪禹已没生命危险。至于夏辛,秦阳刚才在突围后已往他体内传了不少真气,极大地缓解了他的伤势,同样不会有性命之危,但两人伤势颇重,怕要卧床一两个月。   当然,若非一会就要再次突破千军万马。不宜再损耗内力,说不定秦阳会全力为纪禹与夏辛治伤,两人顶多到晚上时分就能痊愈大半。   秦阳又道:“若你有其他去处。可以让韩指挥使找人护送你们离开。”   纪霜霜心里对战场已心生厌恶,但想到秦阳救了自己和爹爹,他的妹妹秦如星却还失陷在城里,未见到星儿安全脱险。她如何可以安心离开?   纪霜霜轻轻摇头道:“我留下来。等你消息。不过我爹、夏辛和受伤较重的手下们伤势好些后,我想送他们回寿春静养,我的人马都在那里。”   见纪霜霜居然愿意留下来,秦阳心时暗喜,立即道:“这个没问题,到时麻烦韩指挥使妥善帮忙安排下。”   韩维躬身领命。   秦阳又试探问道:“若我军中有什么难题困境,霜霜可愿意指点一二?”   纪霜霜白了他一眼,淡淡道:“目前我和爹爹就在你军中。与你的秦家军休戚相关,敢不为秦统领效力么?”   秦阳大喜。情不自禁地伸出左手,握住她的玉手道:“那麻烦你多费心了,霜霜。”   这次苏武王军容鼎盛,韩维新提拔不过三四个月,终究经验欠缺,若有经验丰富、智谋百出的纪大小姐帮忙指导下,效果自然不一样。   纪霜霜骤然被他握住手,顿时脸红耳赤,见夕岚鼓着脸瞪着她,连忙挣脱开来。   感觉夕岚不高兴地握紧了自己的右手,秦阳这才反应过来,讪讪一笑,转头对韩维和孟少枫等人道:“这纪小姐足智多谋、妙计无双,你们遇有什么困难事件可以请教她。”这相当于间接委任纪霜霜为军师。   众人早就听闻过纪霜霜的大名,又有秦阳下令,自然应诺下来。   秦阳见事情安排得差不多,远远听得广陵方向的喊杀声从未停过,心里愈发焦急,便道:“那诸事就麻烦各位了,我现在就回城!”   展昭挺身道:“统领大人,我也要去!”   他受命营救星儿,却最终让星儿失陷广陵城中,这几天一直寝食难安,自责不已。   秦阳第一次见展昭以如此强硬的口气表达意愿,猜到他的心思,想到自己和夕岚联手,送展昭入城应该不难,而且像展昭这样的三级上接近四级下的高手,几乎不逊于苏武王,确是一大助力,便点头道:“那展兄便和我一起去。”   王禀和耿南仲一听统领大人居然同意展昭同去,马上对视一眼,正要开口请求,秦阳扫了他们一眼,打断道:“接下来的闯城比上次还要凶险,你们两个都留下来,替我保护好霜霜和纪元帅。”   王禀和耿南仲只得齐齐领命。   秦阳将目光落在硝烟四起的广陵城方向上,沉思片刻,转头吩咐王禀道:“王禀,取我的李广弓来。”   这次闯城,他必须要再大闹一场,杀得苏武军胆战心惊!不然广陵城定然撑不过今晚!   ……   广陵城首辅府的绣楼中,黄惜文寻了个借口打发小梅离开,对从藏身处闪出来的星儿道:“星儿妹妹,有秦将军的消息了。”   星儿见她脸有忧色,急忙问道:“我哥哥怎么了?”   “我刚才问了下府上的家将守城的事,家将说纪元帅和秦将军在半个时辰前已出城迎击敌人,但被苏武军的大军包围,几乎全军覆没。”   星儿一下子紧张起来,脸色发白问道:“怎么可能?我哥哥统兵以来从没输过……他有没有逃出来?”   黄惜文摇摇头,满脸歉意道:“不知道,听说秦将军率着残兵向外突围,战况混乱,不知道最终成功突围了没。目前广陵城正被二王联军全力围攻。家将虽没明言,看他神色,似乎这次很不妙,还听说城中巡逻的兵士几乎都被抽调到城头防守了。我爹爹从早上入了王城后就一直没回来,唉,若这次秦将军被我爹爹他们害了,我……真不知该如何向星儿妹妹你交待。”   星儿呆了半晌,忽然咬牙道:“我要去寻哥哥!”   黄惜文大惊,连忙拉住她道:“星儿妹妹别冲动,别说现在城门已关闭,哪怕你能出得了城,现在广陵城外就全是敌军,你一个姑娘家就算武功再好也闯不过呀。万一你哥哥没事,你反倒陷于敌手或死在沙场上,他一定会很伤心的。”   星儿握紧腰间的夜明宝剑,决然道:“惜文姐姐,不管怎样我也要亲自去城墙附近打听一下情报!若哥哥不在了,我也不想活了!”   “可是你现在还被通缉,一露脸怕……”   “我那套御林军的军服已洗好晾干了,我化妆成御林军出去,只要街上巡逻的兵士不多,我就有法子摸到城墙周围去!”   黄惜文见她一脸倔强,知道劝不动她,只好叹道:“那我替你化化妆吧……星儿妹妹你长得太秀气,身段儿也不高,怕容易被人看出破绽。唉,若非现在城里混乱,我爹爹不许我出门,你化妆成我的小丫环,由我护送你去是最安全的。”   星儿感激地拉住黄惜文道:“谢谢你了,惜文姐姐,你已经帮我很多了,这份恩情,我将来一定会报答的!”   “我们不是好朋友么?而且,我还会要为你加油呢。”   两个姑娘相视而笑。   不久之后,星儿换上神刀卫左营的服饰,黄惜文在她秀丽绝伦的脸蛋上左描右画,涂上姜汁,又将她肩膀垫宽厚,在靴子里塞入软布,很快,原本一个娇俏可爱的美人儿就变成一个身材中等、粗眉黄脸的少年神刀卫,虽然依然显得有些单薄、模样也有些秀气,但骤眼望去已不会让人起疑,更难以让人想到眼前这神刀卫就是在广陵城里传闻了好久、秦统领家里貌若仙女般的妹妹秦如星。   星儿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差点都认不出,不由得信心大增。   黄惜文见她不说话,以为担心这化妆会伤害容颜,连忙道:“星儿妹妹,别担心,这些都只是临时涂上去的,用温水清洗过就会恢复原样,不会让你漂亮的脸蛋儿受到半点损伤的。”   星儿摇摇头,眼眸里柔情泛起:“没事,就算我真成了丑八怪,哥哥也不会不要我的!”   见她说得如此笃定,黄惜文百感交集,更隐隐有一丝羡慕。   星儿以为她想念高宠,便一下子抱住黄惜文笑道:“嘿,惜文姐姐,谢谢你了,我代高统领先抱你一下!”   两个姑娘闹了半晌,黄惜文脚步匆匆下绣楼,寻了个借口引开在院子里巡逻的家丁护卫,星儿趁机施展轻功,悄然掠过首辅府的围墙,落到广陵的街道上。   街道上行人稀少,百姓们关门闭户,除了柴米粮油等关系民生的商铺在朝廷的干预下依然半开门外,其余茶肆酒馆客栈商铺基本上都停业了。   大街上不时有小队兵士、骑兵来回巡逻,但兵力明显减少许多,只剩下主要交通要道还设岗盘查行人。隐隐听到十多里外的城墙处传来阵阵巨石砸下的轰鸣声,显然攻城之势极为激烈。兵士们脸上都有惴惴之色,人人低声交头接耳讨论着,也没什么心思盘查路人。   星儿心里牵挂哥哥,但终究怕被人认出,只是施展轻功在广陵城的小巷里提气飞奔。这几天在首辅府的休养已使她状态尽复,历经几次血战更使她的武艺有了不少提升。此时体内真气流转自如,身法迅若轻烟,蹿高俯低间已穿屋越室,如履平地。      第三百零四章 兵行险着      星儿已从黄惜文处问到细节,知道哥哥是从西门出城杀敌的,目标自然是西门。   刚动身前她还想过是否去寻找纪霜霜和展昭,但想到纪禹已随自己哥哥出城,纪霜霜的营救也不知是否失败了,犹豫一会终究决定先去打听哥哥的确切消息。   她全力施展轻功,十多里路一刻钟便到,只是越靠近西城墙,守兵们的巡逻盘查越严,显然怕有细作靠近城墙制造混乱,星儿的行动也愈发小心起来。   此时城外的喊杀声、惨叫声、巨石互轰声、兵器交撞声已清晰可闻,星儿暗蹿到一处五层多高的酒楼楼顶,伏在瓦面之上。   只见两三里外的城头上,飞箭如蝗,无数巨石从半空呼啸砸下,不时还有敌人从云梯上攀爬上来城头,肉搏混乱局势已成,广陵守军人人身染血迹,城墙周围更是伏尸处处,鲜血满地,伤兵断手断脚哀嚎不已,工勤兵神色仓惶地搬运箭矢滚油和伤兵,场面惨烈至极,宛如人间地狱。   光看这城墙周围的惨况,不难猜测到城外苏武军的攻势有多猛烈。   想到哥哥可能失陷在千军万马中,星儿又是担心又是焦急,眼圈儿瞬间便红了,她咬紧樱唇,悄然落回地上,藏在暗处,正琢磨着怎么找人问话。   就在此时,一名落单的工勤兵脚步匆匆路过,星儿心念一动,立时现身大摇大摆地迎了过去。   ……   晌午的阳光直射下来,暖洋洋的甚是舒服。周围原野上,小草正努力地舒展着绿芽,早有贪春的野花悄然绽放。欲滴的草色、五色的野花为迟来近两个月的初春添上了几道亮丽的色彩。   但秦阳三人都脸色凝重,无暇关注这些美景。   此时秦阳背负李广弓,正立在西北大营外围一处半毁的箭楼之上,凭高用望远镜瞭望着战火中的广陵城内外。夕岚、展昭二人分立他左右。   苏武军的西北大营被烧毁了大半,现在火势小了很多,普通不会轻功的兵士依然极难通过。韩维的三万大军已开始在几里外全速修筑牢固的营寨布防,用以牵制苏武军的兵势。有这样一根刺横在苏武军后方。苏武王就不敢放松后营的防守。   秦阳透过望远镜观察着远处的战况,苏武军的主力大军几乎已倾巢而出,各式兵种、各个方阵源源不断地往广陵城西门和北门方向压去。从秦阳等人所站的位置骤眼望去。广陵城外遍地都是苏武军兵士,整齐竖立的大盾、林立的攻城器械、鲜明的甲胄、迎风飘扬的旗帜,人喊马嘶,战鼓齐鸣。车轮滚滚。尘烟遮天蔽日。   苏武军明明不过十余万人,却形成了数十万大军同时攻城的气势,声威骇人至极。   虽看不到其余东门和南门外安乐军攻城的情况,料来也差不多。   二王联军这个策略无疑是成功的,漫山遍野的联军可以给广陵城守军形成巨大的心理压力,仿佛广陵城已被重重围困,无处可逃。因为广陵城固然远不及现在的扬州城恢宏壮大,但城坚墙厚。占地极广,城围超过八十里。二王联军兵力虽众,终究没法子将广陵围个水泄不通,基本上都集中兵力在四处城门附近数里城墙之上,但其余各处城墙都会派兵马和云梯佯作强攻,逼得原本就兵员较少的广陵守兵不得不分散兵力和注意力,提防被敌人从薄弱处入侵。   秦阳看得暗暗皱眉,从消息得知,二王联军以苏武军为主,苏武王又是其中的核心人物。眼前这铺天盖地、四面八方的攻击策略显然是苏武王安排的,此人有勇有谋,若不想办法除掉他,就算自己亲自守城,广陵也未必能熬到杨再兴的援军抵达。   秦阳留心观察苏武军帅旗的位置,很快就望见帅旗在离广陵城不过一两里路处,苏武王正身披金甲亲自指挥战斗。原本因秦阳率军突围及、被秦家军突袭而混乱的兵马已重新恢复士气,整齐有序地加入到攻城部队中,轮番冲击广陵城,可以看出,论军队纪律、论兵员素质,苏武王明显胜淮南王一筹,苏武王能称雄最为富裕、实力雄厚的江南东道,确有过人之处。   此外尚有五六个骑兵大队万余人马在西北大营附近布下防御阵形,护着几千工勤兵组建临时防御工事,显然怕再次被秦家军打扰他们攻占广陵。   秦阳心头怵然,从这些迹象不难判断,苏武王肯放过追杀他的机会、咽下被秦家军偷袭的恶气,明显是要不惜一切代价,在今日之内攻占广陵城!   夕岚见敌军势大,不由忧道:“阳阳,我们这次怎么闯过去?”   秦阳知道广陵城守卫战的成败关键就在今天,决然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二王联军在苏武军占了三分之二,而苏武军的存亡又尽数系于苏武王一人身上,只要能擒下苏武王,广陵城之围可解。这次苏武王亲上战场,正是我们取胜的唯一机会!”   这大胆又凶险至极的战略使得展昭大吃一惊,愕然道:“统领大人,就我们三个去擒苏武王?这会不会太冒险了?”他没参与过光州的浍桥之战,不知道秦阳曾与夕岚双人匹马,在万余金兵中斩杀主帅完颜斜的事。   大半年的战场生涯早使得秦阳的心性沉稳了许多,越是重要的关头,他越能冷静下来。当然,前提是不涉及他所爱的姑娘们,特别是两个妹妹。   秦阳抛开一切杂念,留心观察苏武军防线的漏洞,答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目前广陵守军被联军攻势压得几乎抬不起头,士气又低落,别说今晚,能不能熬过下午都成问题。这个风险必须冒。”   展昭苦笑道:“统领大人,苏武王本身就是以武闻名,有万夫莫敌之勇,他身边的亲卫高手怕不下千人,我们若刺杀失败落入他们手中,广陵城立时就完蛋了。”   秦阳放下望远镜,自信道:“若我们光明正大地闯过去自然难以成事,但现在苏武王所有心思都放在攻陷广陵城上,绝对想不到我突围后会去而复返。只要我们化装成苏武军兵士,敌明我暗,哪怕刺杀失败,也可以制造混乱,让苏武军士气大降,暂且保住广陵城,静候杨元帅他们的援军到来。”他之前曾与苏武王交手,有信心在十招之内生擒他。   展昭想到这少年统领一向诡谋百出、算无遗策,顿时信心大增,手握剑柄道:“统领大人果真与常人所思所想不同,我愿随统领大人闯阵擒帅!”   秦阳哈哈大笑,轻拍他的肩膀道:“走,我们先去换身衣服。”他朝夕岚眨眨眼睛:“夕岚,你累不累?一会我们继续去放烟火玩?”   夕岚嘻嘻笑起来:“好,不过阳阳你要先替我找套合适的苏武军军服。”   秦阳呆了呆,随即便苦笑了起来。   夕岚的身高外貌现在还只是十岁左右,身高四尺三寸左右,放在二十一世纪不过一米四,哪里找来这么小的苏武军军服给她换上?就算换上了,难道苏武军还会招收童子军不成?   ……   星儿拦下那工勤兵低沉着噪子道:“噤声,我是御林军左营的人,奉命执行秘密命令,我有话要问你,你老实答来!”   工勤兵见她身穿御林军服饰,哪敢不答应,连连点头。   “秦阳和纪禹出城迎战,情况到底是怎样的,你详细告诉我。”   “这个……苏武军好像早得知秦统领和纪元帅出兵的消息,五千精兵刚离城不久,苏武军的伏兵四出,将他们围了起来,然后就是大混战,五千精兵几乎全军覆没,只有秦统领带兵向西北方向突围……”   “那突围成功了没?”星儿紧张得手心冒汗。   “我也不确定……只是看到远处苏武军的西北大营忽然起火烧了起来,有一支所属不明的兵马杀了进来,与围攻秦统领他们的苏武军混战,后来这支部队沿西北方向撤退,我们就再没看到秦统领他们的身影了。”   哥哥往西北方向突围,又恰好有一支兵马从西北方向杀入?难道是哥哥布在城外的伏兵?   想到哥哥自幼便聪颖过人,星儿顿时松了口气。   忽然间城头方向欢呼声四起,隐约听到有人大叫:“苏武军的后营又着火啦!有人在烧苏武军的营寨!”   “应该是来援军了!”   星儿更是大为惊讶,难道有援军来了?是哥哥的部队全面攻打苏武军?   望见远处浓烟滚滚冲天而起,苏武数个营寨接连火起,广陵城头上的兵士顿时振奋精神,欢呼呐喊着奋力死战,只要还有生机在,谁愿意束手待毙,坐看城破后亲人死于敌人之手?   ……   苏武王望见后面数处大营方向火光冲天而已,脸色微变,高声下令道:“后军后撤回援,前军、中军保持攻城,各级将领稳定军心,务必在天黑前全力攻下广陵城!”   存放粮草军器的主营在正西方,他特意留下了一万精兵防守,倒不虞有失。只是其余营寨他只留下了两千兵马,防守漏洞极大,怕是又被刚才那股秦家军钻了空子。      第三百零五章 刺帅      苏武王恨得咬牙切齿,若非为了集中兵力一举攻下广陵城,区区两三万秦家军他哪里放在眼里,十万大军直接碾压过去就可以把他们踏为肉泥!   “来人,快去调查后营起火的原因,查清对方兵力虚实!再传我号令,最先杀入广陵者,官升三级,赏银千两!”   苏武王的王令一传开,动摇的苏武军很快就安定下来,继续全力攻城。   忽然间从西边远远一骑快马奔了过来,来人身穿苏武军军服,浑身血污,远远大叫:“报!大王,急报!”尚未冲到帅旗所在的中军阵外围,身形歪了歪,差点便摔下马,显然身上伤势不轻。   他挣扎着坐直身子,勉强策马小跑过来,边跑边竭力大呼:“大王,秦家军有千余名高手突袭我军营寨,四处放火,还有数千……”   说到这里他力气不继,倒伏在战马之上,似是晕死过去。   苏武王见他是从火起的营寨处奔来,料来是冒死从敌袭中逃出的信使,连忙吩咐左右的亲兵道:“快去扶他过来!”   亲卫应了声,飞马过去,中军阵有近五千精兵,连忙让出通道。   亲卫刚要奔到那信使旁,忽然东面蹄声骤至,中军阵的另一边,有骑快马流星般冲了过来。   中军阵的外围兵士见此人身穿己方军服,还以为是战友,大声喝问道:“中军大阵不得擅闯,你是哪个部队的?”   来人不答话。纵马猛冲,“锵!”长剑出鞘,但见寒光点点。剑气纵横,中军阵外围的兵士纷纷中剑倒地,顿时混乱起来。   “有刺客!保护大王!”苏武王身边的亲卫高手们立时警戒起来,大声吆喝着拔出兵刃,将苏武王团团围住。   中军阵除了有数百名一流高手担当亲卫外,还有将近五千精壮骑兵,但那刺客好厉害。在近百名精壮兵士的全力抵挡下依然如入无人之境,长剑掠起无数剑芒,中者非死即伤。眨眼间已冲入中军阵两三丈。   第二层防卫的刀盾手正要形成盾阵,忽然一道小小的黑影从马腹下掠出,长发轻飘间,如箭般蹿入刀盾手中。赤红色的小手掌化为翩翩蝴蝶。十余名兵士被拍得鲜血狂吐,倒飞出去撞倒周围无数兵士。   来人正是展昭和夕岚!   展昭趁势纵马前冲,如虎入羊群,挥剑乱斩,刀盾手们根本来不及组织起有力防守阵形便被斩瓜切菜般砍倒了数十人。   中军阵外围的混乱开始向内蔓延。   有将领高声下令,第三层的长枪兵连忙举枪乱刺,展昭的战马身中数枪,一声惨嘶。倒地而亡,展昭拔地而起。长剑圈转。   “嚓!”真气所至,凡铁成神兵,一排长枪竟被齐齐斩断,展昭脚不停留,大喝道:“苏武王,纳命来!”长剑横挥,十余名长枪手溅血倒地。   旁边的夕岚依然穿着原来的衣裙,裙下飞起一脚,正中盾牌,盾牌粉碎,盾牌手被踹得向后倒飞出去,撞倒数名长枪兵士,一时间人仰马翻,混乱至极。夕岚身法骤然加速,如幻影般冲入长枪阵。她已恢复至四级下接近四级中的绝顶高手水平,尤胜展昭、岳飞,小手轻舞间,枪断人倒。   展昭冲在她身旁,长剑如虹,同样锐不可挡。   两人齐齐全力出手,普通兵士不过较常人精壮,哪里敌得过他们,加上骑兵一旦失了冲锋之利,较之步兵的反应尤慢一分,片刻间防线已被两人如尖刀般破开,直指帅旗。   苏武王冷笑一声:“有点本事,但凭这点本事就来刺杀本王,未免太自大了!”他手一挥,百余名一流好手齐齐腾空而起,向着展昭和夕岚攻了过去。   哪怕是绝顶高手,在这百余名好手的合围之下也决计讨不到半点好处!   就在百余名亲卫高手们腾空跃起、其余亲卫都全神贯注地防范着展昭和夕岚的强攻、防线露出一丝破绽时,先前自西边奔来报信的兵士骤然发难,没人看清他什么时候已翻身坐起,只听得弓弦声响起,一道流星般的箭芒从亲卫兵士们让出的通道中掠过,穿透刚刚奔到一半的那名亲卫胸膛,去势丝毫不减,朝着数十丈外的苏武王射去!   利箭去势极快,眨眼前已从护卫们的空隙透入,直射向苏武王的胸膛!   苏武王毕竟是四级下的绝顶高手,不逊岳飞、高宠多少,在劲箭破空之声中骇然惊觉,百忙中身体前倾,险之又险地避过了利箭。   利箭从他后背衣甲擦过,溅起连串火星,将他旁边的四名亲卫钉成一串,余劲带着四名亲卫飞出近丈,方始勉强止住。   好霸道的箭术!   苏武王惊出一身冷汗,他还没来得及回头察看究竟,只听得弓弦连响,无数道箭芒连珠般射至,苏武王大叫一声,翻身滚落战马,只听得周围惨叫声不断,近百名亲卫反应不及,惨叫着中箭倒地。   惊呼声四起,十几名亲卫奋不顾身举起盾牌护在苏武王身前。   箭至!盾碎!   利箭将亲卫们的胸膛射穿一个大的血洞,威不可挡。   眼看盾牌也无法挡下一箭之威,余下的四五百名亲卫连忙挥舞兵器乱挡,但利箭的劲力太大,亲卫们被震得手臂发麻,狼狈不堪。   这一连串变故不过只是呼吸间的事,普通兵士还没反应过来,那名信使已冲天而起,半空中背好长弓,双手向下一伸,断章双刃齐齐跃入手中,猛扑向帅旗方向。   “苏武王,秦阳再来拜会——!”   声如龙吟,力压无数兵马喧嚣声,数里皆闻。   广陵城外的苏武军兵士无不闻声色变,而广陵城头的广陵守兵则是欢呼雷动!   “秦统领还活着!”   “秦统领回来救我们了!!”欢呼声此起彼伏,向着四面城墙蔓延。   广陵守兵无不精神大振,激发起无穷斗志,人人奋不顾身地反击敌军,将杀上城头的苏武军逼得连连后退,更有甚者被逼得跌下城墙,摔成肉酱。   宗泽擦去一额冷汗,暗暗道:“秦统领果然非一般人物,竟在乱军中活下了下来,还胆大包天地去刺杀苏武王?”   他赶紧把握战机,高声传令,原本几近溃散的防线再次重整,堪堪抵挡下苏武军的强大攻势。   星儿也听到哥哥的声音,刹那间热泪涌上眼眸。   哥哥还活着!   哥哥!哥哥!   时隔数月终于再次听到哥哥熟悉的声音,星儿开心得几乎要哭出来。   她强压住冲到城墙上的激动,打发走那工勤兵,重新跳上酒楼的瓦顶,藏身在暗处。   她知道哥哥如果还活着就一定会回城救她,她当前最需要做的时保护好自己,静候与哥哥会合的机会!   有人欢人有人愁,比如躲在城楼里的黄瞻就脸色大变。   秦阳?不是和纪禹一道已死在乱军中了?他原本远远见秦阳陷身重围,身边的兵士越来越少,料定必死无疑,便偷偷派人送了消息入王城,自己则躲回坚固的城楼避开苏武军攻城的矢石。   此刻骤闻秦阳的声音,黄瞻面如土色,一时不知是否应该再派人将秦阳未死的消息报告黄延和。   而在二三里外的苏武军帅旗下,苏武王也是又惊又怒,万万想不到秦阳竟敢在混入他的兵士中潜来刺杀他,他狼狈拔出金刀,爬起来气急败坏地大叫道:“来人,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杀了秦阳!”   秦阳全力施展轻功,此时已如飞魂般掠近苏武王十丈外,亲卫们各提兵器不要命般扑了过来拦截。   秦阳火眼一扫,见周围数百亲卫尽是一流高手,哪怕他有三头六臂也没可能闯过这些高手的防线生擒苏武王,他当机立断,擒不了,便杀掉!   他双脚一点地,腾空跃起七八丈高,体内气滚滚流转,全速注入断章双刀中,刹那间蓝芒红芒大盛,无边刀气汇聚出两道巨大无比的刀影。   “苏武王,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日!”   汇聚他毕生功力的霸刀诀全力轰出,刹那间飞沙走石,双刀光芒夺目,尤胜于当空的春日,一红一蓝两道巨大的刀影铺天盖地般朝苏武王劈了下去,已有张天师八成左右威势。   众亲卫高手见他半空出招,气势威如天神,无不骇然止步,但苏武王在身后,他们不敢退不敢避,只得纷纷举起盾牌护身。   苏武王武功较亲卫们高出不止一筹,他见秦阳的刀势未至,骇人劲风和杀气已扑面而来,顿时惊得魂飞魄散。他知道这一招万万硬挡不得,身形急闪后退,急运全身功力,金刀舞成无数金芒,护住全身。   他退得快,刀影来得更快,他身形甫动,秦阳的霸刀诀已轰至,斜斜劈在他全力挥出的金刀之上。   “哐!”气势相撞,有如实质兵刃,苏武王惨哼一声,金刀脱手飞出,口鼻同时喷出鲜血,倒跌三丈,撞倒数名兵士。他挣扎几下,竟爬不起来,反倒再吐出两口鲜血,可见伤势极重。   幸而他身前百余名亲卫全力举起盾牌,替他挡下了霸刀诀的近半威力,不然他定会立毙当场。   而那百余名亲卫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非死即伤,血染沙场,场面惨烈至极。      第三百零六章 妙计退敌      “保护大王!”余下的亲卫一半立时飞扑过去,背起苏武王向着南边逃命,另一半近两百名亲卫依然悍不畏死地冲向秦阳。   中军阵中的将领早已回过神来,高声喝令着调动兵马合围过来。   刚才这一记毫无保留、全力轰出的霸刀诀实乃是秦阳当前境界的极限,他吐出一口浊气,感觉真气已耗去近半,望见苏武王已被亲卫们护送逃出数十丈,而展昭与夕岚正被百名亲卫围攻,急切间也冲不过来,只得心中长叹,这苏武王确是武艺高强,加上有些运道,让他白白错过了这次一举击杀敌首的机会。   秦阳不等敌人合围,双脚甫一着地,已再度纵跃而起,挥舞着断章双刀使出迅刀诀,无数刀芒掠起,直杀向展昭与夕岚方向,同时大喝道:“夕岚,展昭,退!”   夕岚与展昭齐齐应声,奋力向他的方向冲杀过来。   秦阳使出的迅刀诀快如电闪,刀气掠过,挡者必死,众亲卫和普通精壮兵士早被秦阳吓破了胆子,此时他如杀神般冲过来,哪敢挡他,纷纷让出通道,秦阳轻易便与两人会合。   “夺马回城!”秦阳双刀将旁边两名骑兵劈下马来,一手抱起夕岚,翻身上马。展昭也迅速骑上另一匹战马。   两匹战马铁蹄扬起,载着三人向着阵外杀去。   眼见苏武军兵士惊惶不定地望向苏武王逃离的方向,无心拦截他们。秦阳心念一动,再次解下李广弓,但见弓开如满月。箭射如流星。   “嗖!”利箭急射而出,直射出千步之遥,正正射中中军阵中心位置插着的“苏”字帅旗旗杆,高达六七丈、手臂粗的旗杆如纸糊般折断,轰然倒下。   帅旗乃是一军之魂,帅旗一倒,中军阵顿时大乱。   秦阳趁机运气高呼:“苏武王已死于我刀下!再不退者。我秦阳定杀不饶!”   声音远远传出,传遍广陵城外的每一个角落。   广陵城外正在攻城的苏武军兵士无不闻声回头,见中军阵中帅旗轰然倒下。原来威风凛凛的中军大阵乱成一团,又没听到苏武王否定的声音,都信以为真,立时士气全消。恐慌如瘟疫般飞速蔓延。   秦阳大喝一声。再次轰出两记霸刀诀。红蓝刀影劈下,挡在他身前的数十名苏武军兵士惨叫飞起。他这两记霸刀诀自然远不及刚才那全力一击,但依然气势惊人。   中军阵的兵士曾目睹到他那如天神轰下的霸刀诀,早已闻风丧胆,此时见他威势不减,加上苏武王生死未明,哪里还敢拦下他,原本挡在秦阳前路的兵士骇然四散奔逃。余下兵士也跟着溃逃,任凭将领怎么喝呼都不管用。   秦阳见几名将领还在竭力喝令兵士冷静。便手起箭落,敌将应声倒地。   将领一死,中军大阵终于溃散,兵士们丢盔弃甲,仓惶向着后方逃去。   连中军阵都在四下逃命,余下十余万早已毫无斗志的苏武军兵士更是跟着全线溃退,人马自相践踏,死伤无数。不过数炷香时间,漫山遍野的苏武军逃散大半,留下无数呻吟哀号的伤兵、血肉淋漓的尸骸与半损毁无法带走的攻城器械。   “苏武军溃退啦!苏武军溃退啦!”   广陵西门、北门城头上的守兵响起如雷鸣般的欢呼声,安乐王闻讯大惧,也连忙收兵回营。   一场几乎攻陷广陵城的大战就此暂时落下帷幕。   秦阳等人拨马轻跑,苏武军溃散的兵士远远避开他们,畏之胜虎。   展昭策马跟在秦阳身后,见此情景不禁目瞪口呆,良久才道:“统领大人,你以一人之力竟把数十万二王联军逼退,我真是佩服到五体投地。”   秦阳抱着夕岚向着西门方向驰去,边运气调息边苦笑道:“苏武王没死呢,这次苏武军是暂时撤退了,但并没受到太大的损失。加上苏武军的营寨太多,我们刚才几把火不过烧了几十个帐篷,动不了他们的筋骨。只要苏武王缓过口气,定会重新攻城。可惜广陵守军太少,主帅又畏敌,不然趁机大开城门追杀一阵,必定可以杀得他们大败。”   展昭遗憾道:“今天混入敌军营寨放火烧营,要不是苏武军的西大营防守严密,我们说不定可以烧了他们的粮草,这样苏武王非得撤军不可。”   秦阳摇头道:“现在长江和广陵城周边的徐集、江都等大镇都已落在二王联军手里,他们随时可以通过长江源源不断地运送兵员和粮草过来。何况我们若真烧了后营的粮草必定会被敌军重重围困,光是要杀出来就难之又难,别说再去刺杀苏武王了。我们烧营的主要目标是迷惑苏武王,鼓舞广陵城的士气,达到目的就要迅速进入下一步计划,不能因小失大。”   展昭一想确是如此,不由得汗颜道:“幸好统领大人想得透彻,我确是想得太简单了。”   忽然见远处城门大开,黄瞻和一员老将带着数百骑快马迎了过来,正是黄瞻和宗泽。   秦阳淡淡一笑道:“看来今趟黄城守待我不错,不用我们爬城墙了。”   黄瞻脸色又红又白,强笑道:“秦统领开玩笑了,纪元帅呢?”   秦阳露出一丝无奈的神色,耸耸肩道:“秦阳愧对大王的信任,五千精兵,剩下的都在这里了。”   黄瞻顿时心花怒放,起码这纪禹是真死掉了!他也顾不上秦阳先前的态度了,勉强挤出愁容道:“哦……原来纪元帅已为国捐躯了,可惜了。”   但周围的人都可分明地看出他眼里的欣喜。   宗泽固然怒火中烧,周围的兵士都满脸悲愤,敢怒不敢言地瞪着黄瞻。   黄瞻被众人的目光盯得羞恼成怒,正要开口,宗泽冷冷禀告道:“黄将军,敌人随时可能会杀回来,还是先迎了秦统领入城较好。”   黄瞻见满地尸骸,心中一寒,急忙领着秦阳等人回城。   ……   星儿远远听得哥哥斩杀了苏武王,又惊退敌军,高兴得几乎要跳出来。   她得意地想,果然我家哥哥就是厉害!   后来远远见到西城门大开,数百骑快马冲了出去,料来哥哥就要回城了,星儿欢喜至极,正伸出脖子朝城门方向张望。   蓦然间楼下脚步轻响,数百名身穿神刀卫服饰的御林军快步地奔到酒楼旁边的小巷里。   此时战斗刚刚结束,守城的兵士、工勤兵都只顾着冲上城头欢呼,周围的大街小巷人迹罕见,更显得这些御林军兵士显眼。   星儿正暗暗惊讶,忽然听到有人低声吩咐道:“秦阳一会会从西城门入城,经过这条主街道去见淮南王,他久战疲血块,你们全力出手,必定可以杀了他。”   有人要害哥哥?星儿一惊,偷偷向下瞄去,见到一个长得尖额桃腮、相貌极丑的师爷正低声吩咐着御林军的小头目。   “贺师爷请转告李大人,末将定会完成任务!”御林军小头目微一拱手,数百名御林军立时四散,埋伏在大街两边的建筑物中,还有数十人跳上酒楼二楼埋伏。看他们的动作,个个身手不弱。   那贺师爷见御林军埋伏好,便急匆匆从小巷离去。   星儿见城门处依然未出现哥哥的身影,心中稍安,目光落在正远去的贺师爷身上,顿时计上心头,她施展轻功,悄悄地从酒楼的另一边溜了下去。   她的武功远胜这些御林军,动作又小心翼翼,数百御林军竟无一人察觉。   星儿如轻烟般在另一边的街道上,悄无声息地逼近那贺师爷,就在他刚刚走入另一条小巷时,星儿飞蹿过去,墨绿色的剑芒一闪而过,夜明已架在贺师父的脖子边。   星儿压低嗓音道:“站住!不许回头,不想死就老实回答我的话!”   贺师爷自然是贺精,他全身一震,马上害怕地举起双手道:“好汉饶命……我身上没带钱……”   星儿见他装模作样,心中更加警惕,低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我……我是文华殿大学士李大人府上的师爷。还望好汉高举贵手,日后我自会报答……”贺精人如其名,极是精明,星儿虽然是放粗压低了嗓音,贺精依然听出背后持剑劫持自己的是一名少女。他一脸惊惶地答着话,心里却在不断盘算猜测着这少女的身份。   “文华殿大学士?”星儿倒听哥哥提起过,算是哥哥的政敌。她又问:“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奉了李大人的密令,出来办事……”贺精眼珠一转,将所有事情往李元峰身上推。   “办什么事?”   “这……”   星儿手中的夜明一掠而过,在贺精的手臂在划出一道血痕。   贺精马上尖叫起来:“我说,我说!李大人让我找御林军杀一个人!”   “杀谁?”   “秦……秦阳……”   星儿哼了声:“你打算怎样杀秦阳?”   贺精小心翼翼地问道:“好汉……你……你认识秦阳?”   星儿半点不笨,低喝道:“少废话,快回答我的问题!”夜明又在他手臂上拖出一条血痕。对于这个有心要害他哥哥的人,星儿半点没手软的打算,若非他还有利用价值,星儿早就一剑杀了他。      第三百零七章 军心向背      “我……我让御林军埋伏在主街道两旁,趁他入城时暗算他。好汉饶命,我只是奉命行事,秦统领是个大大的英雄,我也很是佩服!”贺精虽然没见到星儿,但敏锐地捕捉到刚才她语气中的不善与怒火。   与秦阳有关系、武功高强、使剑、少女……一系列线索连在一起,他马上想到一个正在逃亡的钦犯,秦阳的妹妹,秦如星!   贺精心中狂喜,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他原本还担心秦阳武功太高,御林军右营的三百多名高手未必能稳杀秦阳,但这秦如星出现就不一样了,只要利用好秦如星,想杀秦阳易如反掌!   他立即装出讨好的样子道:“好汉,只要你不杀我,我愿意到秦领统面前自首,向他坦白李元峰的所有阴谋!”   星儿原本正愁着怎样去见哥哥,她的身份若是败露定会给哥哥带来很多麻烦,说不定会打乱他的部署,但哥哥马上就要入城了,离她不过两三里路,她实在抑制不住去见哥哥的冲动。此时听贺精的提议与她心中所想不谋而合,终于忍不住道:“好吧,你随我去西门等秦……秦阳。”   她努力压抑住不让语气露出破绽,反倒忘记放低嗓音,贺精一听她软绵绵的温柔声线,便百分百确定身后的人正是秦如星!   他装出惊喜的样子,连声道:“是是,一切都听好汉的吩咐,若好汉能在秦统领面前美言几句。我愿以舍弃李元峰,投到秦统领麾下为他效力!我知道很多李元峰的秘密,对秦统领极有好处。”   星儿见此人如此贪生怕死、卖主求荣。心里鄙夷,但想到将此人交给哥哥说不定真会起到奇效,便道:“好,只要你老实听话,自会有你好处!”   她从怀中掏出针囊,小手轻点间,数支银针已刺入贺精后背的要穴:“你现在中了我的七针制穴。如果一个时辰内我不帮你解开,你就会筋骨尽缩、气血倒流而死,死得痛苦无比。”   贺精心中一寒。他暗运真气,立时感到后背的七处要穴疼痛欲裂,心中恨意更盛:这小妖女和她哥哥一样该杀!   “不敢不敢,要不我这就带好汉去西门迎接秦统领?我看黄瞻带着兵士去接他了。估计现在就是差不多入城了。”   “好!”   想到马上就可以见到哥哥了。星儿心脏儿卟卟地急跳起来。她匆匆回剑入鞘,一推贺精:“你带头,别耍什么花样,别说我不警告你,你若大声叫喊或者发力奔跑,马上就会七孔流血而死。”   “是是。”贺精嘴里答着,心里却并不害怕,他是大金国派来广陵城的密探之一。专司刺探军情、挑拨淮南王官员内斗、刺杀核心将领,为了完成任务随时可以身死报国。   当下贺精在前。星儿在后,两人快步向着两三里外的西城门走去。   ……   秦阳正在黄瞻、宗泽和数百名广陵守军的陪同下策马入城,他甫一近城,城墙周围便爆发出冲天的欢呼声与激动的叫嚷声。   “秦统领!”   “秦统领回来啦!”   “欢迎秦统领!”   不难看出,此刻秦阳在众军士心中的威望实在到了无可复加的高度。   仅仅以一人之力,在千军万马中斩杀苏武王,惊退数十万敌军,秦阳刚才一战简直堪比赵子龙长坂坡救主、张翼德单骑喝退百万曹军。   战场自古出英雄,而兵士们最崇拜的恰恰就是英雄,连陪同在秦阳身边的数百名广陵守军都大感荣焉,昂首挺胸,腰杆挺得笔直,望向秦阳的眼眸里充满了敬佩与景仰。   黄瞻瞧在眼里,不由得又妒又恨,脸色阴沉至极。   宗泽悄悄朝秦阳使了个眼色,示意:“是否现在杀了黄瞻夺下西门?”   秦阳轻轻摇头,其余三门的守将他并不熟悉,何况城中还有八千御林军精兵和数万的预备兵,一旦内讧混战,被二王联军攻城便危乎其危了。   他打算先打机会见着赵昂和洛晓,尽数招降南路军将领,待得城中十万守兵、五六万预备兵的大半兵权都落入手中,再行“兵谏”夺权。现在淮南王昏庸自大,民心军心已失,“兵谏”占尽大义,成功概率极高。   只要“兵谏”成功,他就有把握在杨再兴、艾铁的援军到来前守住广陵城!   宗泽微微点头,示意一切都听秦统领安排。   众人穿过城洞,踏入城门前的广场,广场四周早涌出无数兵士,目光齐刷刷落在秦阳身上。   听得有将领大叫:“向秦统领行礼!”   兵士们齐齐躬身行礼,动作无比尊敬,远胜早上向淮南王行跪拜大礼。   这显然是兵士们自发组织的行为,看得黄瞻心头火起,色厉内茬地大喝道:“都来捣什么乱?谁允许你们擅防职守了?全回去各自岗位,原地候命!一会带头闹事的将领自动来找我认罪,不然被我查出来有你们好看!”   所有兵士怒气上涌,原本充满敬佩的目光转移到黄瞻身上,立时便化为**裸的愤怒与鄙夷,更有人小声地咒骂起来。有人带头,越来越多的兵士开始加入到骂战中,对黄瞻各种冷嘲热讽,群情汹涌。   黄瞻被吓得脸色发白,手足无措,一时拿不定主意让亲兵去擒下几个闹事者就地正法,还是赶紧带秦阳奔去王城。   秦阳怕这时引起军队哗变,引发城中暴动,连忙高声道:“诸位兄弟们!听我说几句!”   秦阳一出声,兵士们顿时安静下来。   初春的寒风吹过,午后的阳光倾洒下来。照在兵士们染满血迹灰尘的衣甲上,仿佛连风中都带着血腥味。   秦阳见兵士们人人身上带伤,不问可知刚刚一场苦战是何等难熬。   他环视着兵士们满是血污与尘土的脸庞。有老有少,老的已有五十多岁,而年少的不过十三四岁,心中热血涌起,翻身跳下战马诚挚道:“兄弟们,辛苦了!若没有你们的沐血奋战,广陵城此刻已成一片焦土!秦阳斗胆。代表无数广陵城里的百姓们,向你们致谢!”   说罢深深一揖到地。   在场的兵士们何时受过如此礼遇,更别说行礼的还是他们心中的大英雄秦统领。刹那间人人眼眶发热,连续数天来拼命死战的辛酸与血汗尽数化为热流流遍全身,又见秦阳身穿苏武军衣甲,衣甲上同样血迹斑斑。破损处处。想到他舍生忘死混入敌军中刺杀苏武王,个中的辛苦与危险较之他们守城更胜无数倍。   “秦统领……”有兵士终于忍不住呜咽着哭了起来,单膝跪地,行了最庄重的大礼,哽咽道:“秦统领也辛苦了!”   一人带头,满场数万兵士哗啦啦地跟着单膝跪地,放眼望去,广场上全是黑压压地跪拜行礼的兵士。   宗泽同样老泪盈眶。他原是宋朝旧将,后降淮南王。历经数十年的战场,什么样的风风雨雨没见过,什么样的人物没见过?却从没见过如此深受兵士爱戴、与兵士融为一体的统帅。   秦阳的一番肺腑之言,使得兵士们不知不觉间便将他当成了战友和兄弟。   夕岚与展昭同样被这气氛感染,热泪迸流。   秦阳心中暗叹,有着这样的好兵士,广陵城却落到这般田地,淮南王啊淮南王,你枉称英雄啊!   他再次深深一揖,高声道:“兄弟们,都起来罢,秦阳受不得你们这些大礼。我也是广陵人氏,这里是我有家乡,有着我最亲切的父老乡亲们,只要我秦阳还有一口气,定会继续与各位并肩奋战,保卫家园!”   “我等愿与秦统领并肩奋战,保卫家园!”兵士们齐声高呼,声入云宵。   宗泽知道,就算没有淮南王的正式任命,在场的兵权已悄然落入秦阳手中。   看来这广陵城,迟早都会是秦统领的。宗泽胸中陡然涌起一股豪情壮志,罢了罢了,为了这个少年统领,老夫便舍命一把,将人生最后的岁月都交给他罢!哪怕他日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也不枉此生!若说此前宗泽向秦阳投诚是为了保卫广陵、别无选择,现在却是发自内心愿意追随左右。   在秦阳的连番劝说下,兵士们才纷纷起来,恋恋不舍地各自回岗位休息待命。   秦阳翻身上马,与众人一起继续向王城奔去。   黄瞻脸黑如锅,阴阳怪气地说道:“秦统领好得兵士们的信任,怕比大王还要得军心哪。”   秦阳胸中还弥漫着刚才的感动与热血,闻言不禁讽刺道:“秦阳自然不比大王,但与爱城楼更胜爱兵士的黄城守一比,怕也差不了多少。”   夕岚忍不住卟哧地笑了出来,模样儿说不出的可爱。   她懒洋洋地紧紧依在秦阳怀中,接口道:“听说名将可以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黄将军却是例外,是运筹城楼之中决胜两里内外。”   周围数百兵士都偷偷笑了起来。黄瞻斜眼望着这小萝莉如玉般的可爱俏脸,恨恨道:“等我将今日之事禀明叔父,叔父自会报告大王,看你们还能得意到什么时候!”   忽然间远处有两人快步走了过来,兵士连忙拦下查问。   秦阳等人都勒住马匹,暗暗打量远处的两人。见一人是师爷打扮,另一人却是御林军。   这对奇怪的组合让人一时摸不着头脑。   很快就有兵士奔过来禀告道:“报,文华殿大学士李大人府上的师爷有要事求见秦统领。”      第三百零八章 金风玉露一相逢      黄瞻正满肚子火气,一听是叔父政敌李元峰的人,暗道来得正好,可以好好羞辱一番泄愤,便道:“放他们过来。”至于师爷背后跟着个御林军,黄瞻自然知道右营已落入李元峰手里,还以为是右营的人,丝毫不在意,更没留意到星儿胸前的神刀标志是在左边,而不是在右边。   黄瞻没留意到,却有人注意到了。   秦阳暗暗奇怪,看服饰应该是左营的人?是查应洪的手下?怎么会和李元峰的人混在一起了?   远处两人走近了。   秦阳张开“火眼”一扫,便发现左边那师爷武功不弱,怕是三级下的高手,此人暗藏杀气,秦阳却不放在眼里,三级下的高手在他面前就像只蚂蚁般,根本折腾不起什么浪花。   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到右边那御林军身上。   这名御林军厉害得多,是三级上的高手,离四级下境界不过一线之距,比展昭还要稍稍高出些许,完全可以与查应洪战成平手,甚至有可能胜出。   左营里还有这样的高手?   午后和煦的阳光披洒在那名御林军的身影上,秦阳隐约感觉此人的气息极是熟悉,有种说不出的亲切感,丝毫不带敌意。   仿佛心有灵犀般,秦阳霍然抬起头,与右边那御林军灼热的目光堪堪相遇。   仗着过人的视力,他一下子看清了那名御林军的长相,特别是那双饱含深情、泛着热泪、单纯得如小动物般的大眼睛。轻易般钻入了他的心灵深处。   刹那间秦阳如被雷击,整个人便呆在当场。   星儿!   即使两人相距十余丈,即使星儿化了妆、身高肩围都有了变化。但秦阳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远处的这名御林军,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牵肠挂肚的妹妹!   周围仿佛一下子明亮起来,万籁俱静,世间仿佛只剩下他和星儿在。   秦阳的眼眶热热的,一股无法形容的热流流遍胸膛,心脏不受控制地急速跳动起来。   他再看不到其他人和物,眼里只剩下妹妹星儿的身影。   星儿现在穿着男性的御林军军服。而且还化了妆,脸黄粗眉,较之往日的相貌差了十万八千里。但在秦阳眼里,妹妹却仿如昔日般,淡黄色的衣裙,两条小辫子轻轻晃动。漂亮可爱得就像天上的仙女下凡。   星儿红唇轻动。却没发出声音。   秦阳耳中却清晰地响起了她软绵绵的温柔声线:“哥哥——!”   星儿!星儿!   谢天谢地,星儿平安无事!   两兄妹的目光纠缠在一起,星儿晶莹纯真的大眼睛里透出的眷恋、喜悦、激动、深情,一下子唤起了秦阳心中所有的感情。   秦阳全身热血在一瞬间沸腾起来。   他忘记自己是怎样跳下马,也忘记了自己是怎样冲过去的,他整个大脑里只充溢着一个念头,星儿在这里,星儿在这里!   星儿也完全忘记了所处的环境。情不自禁便迎上去,两行激动的泪珠儿滚滚而下。   就在两人即将相遇的一瞬间。秦阳心中蓦然涌起一股警兆,他这才想起旁边还有个三级下的高手在!   他来不及多想,脚尖点地,全力向着星儿扑了过去。   就在他身形甫动的瞬间,旁边的贺精一拍左腰间,机括机响起,数丛乌黑的影子劲射而出,疾然射向秦阳和星儿。   生死关头,秦阳“天眼”在刹那间张开,抱起星儿旋腰转身,向前方扑倒下去。   星儿措不及防,惊叫着被哥哥抱着滚倒在地上。   乌黑的毒针贴着秦阳后背的衣甲掠过,射中远处的几名兵士,兵士们惨叫着,脸孔在眨眼间便变成一片乌黑,倒地而亡。   秦阳刚抱着星儿滚落在地,贺精已飞快转过方向,再拍右腰间,又是数丛黑芒射出,这回却是射向地上的秦阳和星儿。   腥风骤至!   秦阳不敢有任何保留,真气如江海般滚滚传转。   “嗖!”断章双刀离鞘而出,宛如有生命般飞到秦阳和星儿身前,在千钧一发间挡下了这必杀的一击。   只听得“叮叮叮”响个不停,所有毒针尽数射在断章双刀上,四面散开。   秦阳惊出一身冷汗,他怕敌人还有其他暗器,手腕飞快圈转,御刀诀再度出击,断章双刀“嗡——”地长吟而起,如灵蛇般掠过贺精的双肩。   贺精惨叫一声,他的两条手臂齐肩被斩了下来,鲜血狂喷。   “不许伤我家阳阳!”急呼声中,疾风掠过,一条小身影如飞魂幻影般冲到,赤红色的小手掌燃起愤怒的火焰,狠狠地击向贺精。   正是夕岚!   夕岚原本见秦阳神色古怪地冲向那御林军时已大觉奇怪,立时跳下马来跟在他身后,但贺精的连续两下暗器攻击太快了,饶是她武功高绝也被吓了一惊。   待得见到兵士们中毒针而死的惨状,夕岚瞬间便怒了,眼前这人是要害阳阳!   她惊怒交集,立时便扑了过去,但终究慢了一步,贺精的第二下毒针已射出,幸而被秦阳施展御刀诀挡下。   看到贺精这大恶人丑陋至极的脸庞,夕岚第一次涌出了要将此人碎尸万段的冲动,下手丝毫不留情,双掌运起十成功力拍出,正正击在贺精的胸膛前。   “嘭!”一声巨响,贺精连惨叫来都不及,整个人被击得飞出二十多丈,撞在远处的一幢民宅墙上,墙倒人亡,贺精顿时成为一团肉泥。   展昭、宗泽也已在同时惊呼着冲过来,利剑出鞘,护在秦阳身边。宗泽的心腹亲卫们也慌忙冲过来护卫。   一时间兵器出鞘声响个不停。   秦阳充耳不闻,他生怕妹妹中了毒针,慌里慌张地爬起来,上下打量着星儿的脸色,见她眼珠儿还在骨溜溜地转动,满脸惊诧,不像中了毒针的样子,这才松了口气。   “星儿……”秦阳一伸手,重新将妹妹拥入怀中。   他双手颤抖,抱得紧紧的,仿佛怕一松手,妹妹就会消失在眼前。   星儿惊魂甫定,被哥哥有力的双臂抱得全身生疼,但哥哥对她那股发自心底里的关心与爱护却清晰地传到了她的心里。   星儿心里又是甜蜜又是羞愧,她已明白是刚才那个大学士府上的师爷出手偷袭哥哥,不由颤声道:“哥哥……对不起,刚才那人……是我带过来的……”   秦阳听到久违的“哥哥”二字,无限爱意顿时涌上心头,他紧紧地抱住妹妹,眼眶里湿湿的,声音嘶哑道:“没事……只要你没事就好。”   经历过长时间的分离、经历过昨晚误以为星儿失陷敌手的绝望,对于此刻的秦阳来说,又有什么比妹妹好端端地在自己怀中重要?   在这刹那间,温香满怀,秦阳什么都不在乎了,什么都不再畏惧。   只要星儿平安没事就好。   星儿心中一热,紧紧地反抱住哥哥,将脸蛋儿贴到哥哥脸上,任由两人的泪水融在一起。   “哥哥,我……我一直好想你。”   秦阳吻了吻星儿的红唇,动情道:“我也是!星儿放心,从这一刻起,哥哥不会再让你离开身边的!”   星儿流着泪,不住地点头,这些天来的思念、牵挂、逃亡的不安,全化为无限的柔情。   “哥哥!哥哥!”她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   “统领大人,她……她是星儿姑娘?”   展昭一时没认出星儿,但从两人的对话中却已听出端倪,顿时又惊又喜。   “对。”秦阳恋恋不舍地放开妹妹,小心地扶她站起来,又温柔地替妹拭去泪珠,问道:“星儿,你有没有受伤?”   星儿摇摇头,依恋地紧紧搂住哥哥的手臂。这么久没见,但哥哥待她仿佛比以往更加疼爱,星儿心里甜得几乎要淌出蜜来。   夕岚走过来,既觉欣喜又微带醋意地说道:“星星,你没事就好啦,阳阳担心你担心得不行。”   “你……你是夕岚?”星儿惊喜地打量着长大了许多的夕岚。   “是喔。”夕岚不甘示弱地搂住了秦阳的另一条手臂。   黄瞻和周围的兵士都被这一连串变故吓了得慌了手脚,直到贺精被夕岚拍飞撞墙而死,兵士们才如梦初醒,纷纷拔了兵器戒备起来。有人想去救助倒下的兵士,但见他们脸孔漆黑,死状诡异可怖,不禁骇然惊呼起来。   兵士们的惊呼声一下子让星儿惊醒过来,她这才想起自己的身份还不能曝光,否则会给哥哥添上不少麻烦,连忙松开哥哥的手臂,轻声道:“哥哥,我现在还被淮南王通缉呢……不能泄露身份。”   秦阳一手搂住她的纤腰,柔声道:“泄露了便泄露了,有哥哥在,什么都不用怕。”   星儿平平安安地回到身边,秦阳瞬间涌起无穷的斗志与豪气,像是怕被人发觉星儿的身份,怕淮南王与黄延和知道他已与星儿重逢、谎言被拆穿而对他下狠手的顾虑统统抛诸脑后。星儿既然回到他身边,就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将他们分开!   星儿被哥哥搂入怀中,嗅着哥哥熟悉无比的味道,一股无法形容的安心感与幸福感涌上心头,乖巧地点点头道:“嗯,我什么都听哥哥的。”   秦阳见黄瞻正惊疑不定地打量着星儿,便含笑道:“黄城守,我有点事,想晚些再去见大王,行么?”      第三百零九章 舆论攻势      黄瞻强笑道:“秦统领说笑了,你中午时领命出战,现在回城了,当然得先入王城复命。”   秦阳忽然“哎哟”一声,捂住胸口半蹲下来,苦着脸道:“刚才被刺客的暗器击伤了,暂时走不了路,看来得先回军营歇息半天……”   黄瞻目瞪口呆,你骗谁呢?是个人都看到你在装吧,之前还生龙活虎的。   秦阳不等他答话,淡淡道:“宗老将军,帮忙送黄城守和他的部下回西门军营,刚才刺客袭击,他也受惊吓了。”   宗泽一听就会意了,几步蹿到黄瞻身边笑道:“黄将军,不好意思了!跟我们回去吧!”手伸脚扫,已将黄瞻“啪”地摔在地上,宗泽的左右亲卫扑上来,轻易便将黄瞻擒了起来。   黄瞻惊怒叫道:“秦阳,宗泽,你们想造反?”   他身边的十余名亲卫纷纷拔出刀剑想要顽抗,秦阳淡淡问了句:“你们愿意追随我,还是想看着城破被杀?”   周围数百兵士几乎都是宗泽的心腹,立时将这十几名亲卫团团围住。   那十几名亲卫你眼望我眼,又见周围数百兵士全虎视眈眈地望着他们,晓得大势已去,只得抛下兵器,单膝跪地道:“我等愿追随秦统领!”   宗泽手一挥,兵士们将地上的兵器收走,两个盯一个,怕他们逃跑或者反抗。   宗泽走回秦阳身边,躬身问道:“秦统领。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办?”   秦阳朝宗泽眨眨眼,然后“哎哟”一声道:“宗老将军,我伤得很重。你先将我送到西城墙下的军营中歇息。有大学士府的门客公然行刺我,这个消息非同小可,千万要叮嘱各位兵士封锁消息,免得引起其余兵将的误会,影响了文华殿大学士李大人的英名。”   宗泽心里偷笑,秦统领这招真狠,凭着现在他的威望。只要消息一传出去,李元峰绝对吃不消兜着走。   他立时躬身领命。   秦阳又指了指星儿,对展昭和夕岚道:“这个御林军是行刺的重要人证。展昭、夕岚,你们押着她一道随我回军营,我要好好盘问她。”   ……   秦统领在去王城的路上被文华殿大学士家中门客行刺、身受重伤的消息像长了翅膀般,在极短时间内便传遍了全城的守军和百姓。   消息传播者将秦统领因为整日激战而疲惫不堪。结果被大学士门客伙同右营的御林军兵士近距离施放暗器打伤的情景说得有板有眼。着重宣传凶手因为是文华殿大学士的亲信贺精带着右营御林军一起前来,才得已靠近秦统领、狠下杀手,又将暗器如何歹毒、数名兵士惨死当场加油添酱地说了遍。   原本还在为二王联军撤退而欢呼雀跃、四处讨论着秦统领英雄事迹的兵士百姓们一听,顿时炸锅了,群情汹涌,纷纷要求声讨凶手,追查行刺真相。   城守黄瞻大人第一次“英明地听从了民众的请愿”,宣布暂时解除主街道的戒严。方便百姓们去大学士府上讨个说法。   于是二三十万军民在某些特别恼火的兵士带领下,纷纷涌到大学士府中。大声咒骂者有之,扔臭鸡蛋者有之,扔砖头者有之,后来更有“义愤填膺”的兵士奋力撞开了学士府的大门,与学士府的家将家丁护卫发生冲突,李元峰父子被百姓们揪了出来,打得半死,要不是御林军右营副统领童千海匆忙带齐四千御林军过来救援,怕百姓军民们会将整个大学士府拆掉。   一见右营的御林军出现,激动的军民立时将矛头指向童千海,责问他为何派出兵士相助李元峰刺杀秦统领。   童千海早知道手下曾带数百名御林军计划伏杀秦阳一事,此时更是百口莫辩。   很快,右营的御林军与激动的兵士发生了冲突,双方都有人受伤,后来还是淮南王急急地下了王令,革了李元峰和童千海的官职,收入大牢彻查此事,才勉强平息了军民们的怒气。   军民们又纷纷到西城墙附近的军营想探望秦统领,但城墙附近五里依然处于戒严状态,爱戴秦统领的百姓兵士们只好望西而拜,祈求秦统领早日康复,最后在守兵们的劝说下陆续散去。   而就在愤怒的广陵城军民冲击大学士府时,“重伤”的秦统领正悠悠在坐在宗泽的营房中,与宗泽及他麾下的心腹将领商议军情。   广陵城四个大城门,每个城门附近都有一片方圆三四里地的军营,建有数千个营房、守门班房、更房等,还设了多处教武场和训练场,平时没敌人来袭,兵士们多半居于四大军营中,遇敌来袭时才轮番上城墙防守,但这次二王联军攻城日夜不停,兵力又强盛,广陵守军除了重伤员,几乎都只是在城墙上的城楼休息室临时合上半个时辰眼,便再次上阵杀敌守城,不得轻易回军营的营房中休息,连怕死的黄瞻都不敢坏这个规矩。   此时二王联军撤退到三四里外的营寨中,暂无攻城的迹象,故而多数广陵守兵都得到许可,回到军营休息。   宗泽将秦阳等人带到了他的营房。副将兼指挥使的营房自然与众不同,相当于是一个带小院的庭园,一个主厅兼会客厅,两侧各有两个厢房,沐浴间、更衣间都一一配备。   秦阳在一路上已简单地听星儿说起别后情况,这才知道今日右营的人打算伏击自己,不由得暗自恼怒。他想到贺精那暗器与完颜斜所用的极为相似,莫非这贺精与金国有什么关系?   但贺精已死,此事查无对证,他只好把这个疑问暂且放下。安顿下妹妹和夕岚后,秦阳匆忙与宗泽商量如何充分利用这次刺杀事件击垮李元峰一系的势力。   夕岚则拉着星儿到旁边的大厢房里休息、说些贴心话儿和沐浴更衣。   待得宗泽领命去办事的空档,秦阳又安排展昭带着纪霜霜的令牌去寻找赵昂等六百名武艺高强的死士。   现在秦阳在广陵城中最缺高手对抗淮南王的八千御林军,赵昂等人几乎都是不逊于御林军的高手,训练有素,又有六百人之众,秦阳自然不会任由这股力量突围出城、死在苏武军的拦截中。   一切安排妥当,他才抽出空闲匆匆用冷水洗了澡。连日数次激战,他身上大大小小伤口二十余处,不过他自愈能力超强,暗暗运转真气两炷香时间,伤口便已愈合。   随身的包袱连同星儿的孤霜宝剑一直被夕岚带在身边,秦阳从包袱中找出月儿替他缝制的衣服换上,刚走出厢房,宗泽正好带着麾下主要的十员心腹将领回来了,掌旗官戚载源也在其中。   一见秦阳,众将齐齐行礼,秦阳连忙还礼,拉着众人在主厅坐下。   营房内外都有宗泽的心腹亲卫把守,不虞被外人偷听。   宗泽一一向秦阳引荐麾下将领,戚载源等想不到能追随秦阳左右,都激动至极,纷纷宣誓誓死效忠。   待得寒暄过后,宗泽首先禀告道:“统领大人,黄瞻已被我手下数十名的心腹高手看押在中军营房中,没我的命令,决计逃不出去。消息也已让机灵的兵士四处传播,效果很好。”当下简单地将城中的情况报告了一遍。   他之前听到展昭对秦阳的称呼与众不同,私下一问,才知道是秦家军对秦阳的特殊称谓,便聪明地跟着改了口,将“秦统领”改为“统领大人”,示意已加入秦家军。   秦阳问了几个关键要点,随即大大地夸奖了数句,夸得宗泽全身舒畅、如沐春日,大生得遇伯乐之感。这也是秦阳与众不同的地方,他一向奖罚分明,对于部下从不吝啬于夸奖与勉励,而且往往是针对部下做得最好的地方来夸奖,言之有物、言之成理,部下们对他送来的“高帽子”戴得舒舒服服。如杨再兴、余化龙、罗延庆等绝代名将都心甘情愿地为他出大力、效死命,也与这点是分不开的。   秦阳听完宗泽的报告后,知道李元峰这回是完蛋了,右营的副统领童千海也没有翻身的机会,暂时黄延和要急着趁机抢占李元峰倒下的权力真空,是不会轻易动自己这个“重伤员”的。   淮南王忌于民意军心,哪怕心里忌惮得要死,也不敢轻易削他的兵权官职。   内患暂缓,而外忧的苏武王伤势极重,怕要一两天才能醒过来,苏武王不动,安乐王更不会单独攻城。   换而言之,内患外忧暂时消停下来的今明两天,将是他暗中夺权的最关键时期!   将接下来的大致计划勾勒出来后,秦阳又问道:“宗老将军,现在广陵城的城守是黄瞻,黄瞻和你守西门,那其余三门的情况呢?城中目前的兵力有多少?”   宗泽知道他还不太了解广陵城的布防事宜,便边整理思绪边答道:“回统领大人,目前城中常规兵士大概还有九万人左右,预备兵、新兵大概有五六万,加起来也就十五万左右,都隶属于南路军,但平时归城守指挥,负责城防事宜,只有在战时淮南王下发虎符令牌,南路军元帅才可以奉命率领南路军出征。目前纪元帅已不在……”说到这里,他感激地望了眼秦阳,秦阳已私下将纪禹、纪霜霜顺利逃离广陵、外面有三万秦家军的消息都告诉了他。宗泽听闻这名让人敬佩的老元帅没死在淮南王的阴谋下,极是高兴。      第三百一十章 齐人之福      宗泽又续道:“副元帅洛晓被革职,正赋闲在家,原来南路军的四名指挥使都被降职几级,基本上都只是千户、百户一职,原来较有名气的先锋大将柯律也被降级为副千户。目前南路军有指挥使五名,四名兼着城守官副将一职,听从城守的派遣,另一名负责训练新兵和预备兵,当其余四名指挥使出现死伤时用于替补。”   秦阳心里有数,问道:“那宗老将军你是西门副将了?余下四人又是谁?”   宗泽点头道:“对,老夫是左军指挥使兼西门副将,余下四人分别是高胜、樊破天、缪允如、武刚,都是追随淮南王多年的亲信卫士,人人皆是骁勇善战、以一敌千的高手,武功较之老夫不逊色多少。”   这四个名字秦阳听都没听过,多半不是什么厉害角色,他又问道:“策反这四人的概率有多高?”   宗泽摇头道:“这四人都属于淮南王的嫡系,一向只听从淮南王的命令,极是忠心,不过他们新上任才几天,未得军心,只要我们能策反下级的千户们,一举擒下新上任的正副指挥使,就有机会能夺下大半兵权。倒是王城里的八千御林军精兵是心腹大患……顶得上五六万普通兵士,有他们在,我们难以攻占王城。”   秦阳想到洛晓和赵昂,纪霜霜曾说这两人熟知她在明暗两系军方势力的虚实,看来想策反南路军旧部要先联系上这两人。   他沉吟道:“御林军那边我再想法子,现在我名为左营统领。但左营的控制权不在我手里,右营的话……我有点头绪,顺利的话怕有机会夺下控制权。右营比现在的新左营要强上不少。若有右营在手,左营不足为畏。”   秦阳想到的自然是宣宁,自己埋下的钉子能否顺利发挥作用,就要看黄延和是否听话入套了!   秦阳顿了顿,又吩咐道:“宗老将军,你们暂时回城头安抚兵士,每隔几个时辰传出我伤势好转的消息。避免军心动摇,同时加强军营的防卫,禁止任何人靠近这里。打扰我‘静养’。黄瞻那边,逼他写下我伤势极重的书信,你找人押着他的亲信卫士将信送到首辅府中,拖延我入王城报告的时限。今晚起。我们要将西城墙守军中忠于淮南王的各级将领逐一换上忠于我们的人。保证对西城墙守军的控制权。”   宗泽等将领听他安排得井井有条,心中佩服,立时一一领命。   秦阳想了想,又道:“迟些展昭若带了人马回来,尽数安排入军中,这些人都是可以信任的忠诚之徒,让他们单独列为一军,直接听我调遣。另外。给我寻几套普通兵士的军服、自由出入军营的令牌来,我晚上要出军营一趟。”   宗泽等人离去不久。军服很快就送来了,宗泽还细心地配齐了各个尺码的军服各四套,以备秦阳使用。   秦阳挑了一套与星儿差不多身材的军服,走向星儿所在的厢房。   正要敲门,却听到里面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和两个女孩儿的说话声。   “夕岚,你的皮肤真好……摸起来好滑。”是星儿软绵绵的声音。   接着是夕岚萌萌的声音:“你的也不比我的差啦……咦,星星,你的胸部是不是长大啦?记得四个月前你胸部摸起来不是这样的感觉。”   秦阳的手顿时停在半空。两个女孩子儿在一起洗澡?居然还没洗完?   想象着两个一大一小的美女正沐浴,秦阳的心忽然蠢蠢欲动起来。   “夕岚,你不要顽皮,我的胸部不是被你揉的……嗯啊……”似乎是夕岚在顽皮地揉着星儿的酥胸,星儿忍不住娇吟了一声。   秦阳第一次听到妹妹发出这样娇媚性感的声音,伴随着哗啦啦的水声,眼前便浮现出妹妹清纯可爱的娇俏身影,雪白的肌肤,柔顺的长发,恰恰发育的一对**……   秦阳的下腹部不由自主便腾起了一股欲火,某个部位顿时不受控制地嚣张起来。   他几乎抑制不住推门进去的冲动。   不行啊,秦阳,你要冷静,对方是星儿,那个单纯至极的星儿!千万别冲动!   不过,正因为是星儿才没关系吧?如果是月儿肯定会怒不可遏,但星儿应该不介意……   不行不行,夕岚也在里面,你冲入去算什么?万一不小心和星儿发生些什么,难道让夕岚在旁边看着?总不能把夕岚也一起推倒吧?她才十岁!十岁啊!秦阳你千万不能变成禽兽!   他心中正天人交战,又听到厢房中夕岚嘻嘻地笑了起来,似乎揉得更起劲了:“那星星,你是打算让谁来揉,让阳阳么?”   “当然只有我家哥哥可以摸……呜,你……你都让我说了些什么不知羞耻的话……不和你说这个,你还小,小孩子不许多问。”水声连响,星儿终于控制住夕岚的魔爪。   夕岚眼珠一转,小鼻子哼了声:“哼~是嘛,我还小嘛,所以阳阳天天帮我洗澡!”   “哗啦!”水声中,似乎是星儿惊得站了起来:“哥哥帮你洗澡?”   “是呀,他还说对我的身体很着迷。”夕岚加油添酱地炫耀着,显然对秦阳将星儿列在第一位耿耿于怀。   “不……不可能,哥哥只喜欢我的身体!”星儿明显动摇了。   “哼~是嘛?难道阳阳看过你的身体?”   “看过了!小时候看过的!”星儿被逼急了,不管不顾地说了出来。   “是嘛,小时候的事嘛,阳阳说这话可是在前几天,这几个月他可是天天抱着我睡觉!”夕岚得意得几乎要翘起尾巴。   “那是因为哥哥当你是小孩子!”   “但阳阳说了一百零二遍最爱夕岚姐姐哦!昨晚说的!”   “呜……哥哥也说过最喜欢我了!”   “什么时候说的?”   “半……半年前……”星儿底气不足了。   “嘻嘻~”夕岚的笑声中充满了胜利者的得意,她大方地挥挥小手道:“没事儿。星星,我和你这么熟,你叫我一声姐姐。我便让你排在第二好了!月月也只是排第三哦,这是对你特别的优待!”   “呜……我……我才不要排第二,哥哥一定是最喜欢我的!绝对是!”星儿几乎要急哭了。   秦阳再也听不下去了,他用力地咳了声,然后敲门道:“妹妹,洗完澡了没?我给你拿了套军服,你没带其他衣服。可以先穿着这个。”   “阳阳!我呢我呢?”哗啦啦的水声中,夕岚跳出浴桶,冲到房门前。吱地拉开一条门缝,见左右没人,便飞快打开房门,一手将秦阳拖入厢房内。   秦阳“措不及防”。只好“勉为其难”地被拉入厢房中。他心里不断地找着借口:“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眼光却忍不住地四处偷瞄。   他又不是什么迂腐的正人君子,现在星儿和夕岚都算是他未婚妻,在婚前因某些不可抗力看到非礼忽视的场景,似乎也勉强说得过去。秦阳不住地自我解释着。   夕岚浑身湿漉漉,乌黑柔滑的及腰长发包裹着傲霜胜雪的纤巧娇躯,刚刚现出发育端倪的胸部半遮半掩,充满了引人犯罪的奇妙魅力。她脸蛋儿因为泡过热水的缘故。红扑扑的如红苹果般,说不出的可爱。   秦阳咽了咽口水。勉强维系住理智道:“夕岚不要顽皮,快穿上衣服,万一着凉了怎么办?”   他拼命移开目光,却“恰好”落在旁边的浴桶上。   星儿全身都缩在浴桶里,脸蛋儿也胀得通红,也不知是被热水熏的还是因为害羞。   “哥哥……”见哥哥望过来,星儿连耳朵都红了,缩在浴桶里一动不敢动。   秦阳尴尬地咳了两声,正要说话,夕岚已搂住他的手臂,将自己柔嫩光滑的身体贴了过去,萌萌地诱惑道:“阳阳,你喜欢我的身体不?”   小萝莉身上散发着的淡淡幽香、彼此皮肤接触处那惊人的细腻柔软,都让秦阳瞬间心跳加速起来。   冷静!冷静!秦阳你可不是萝莉控!再说星儿在看着呢!快摆出哥哥的样子!   秦阳深呼吸一口气,勉强冷静下来,他知道夕岚是要在星儿面前炫耀呢,顿时左右为难起来。   帮了夕岚会惹星儿不高兴,帮了星儿又会惹夕岚不高兴。齐人之福真不易享。   偏偏无论是哪个他都不愿意惹她们伤心,就在他绞尽脑汁想着各处借口与花言巧语来蒙混过关时……   “哥……哥哥!”忽然间听到星儿大声地唤了声。她似乎极是害羞到极点,声音都变了:“我……我的身体是不是更好看些!”哗啦啦的水声中,星儿不服输般站了起来,娇躯微颤,脸蛋儿羞得几乎要冒烟,诱人的樱唇紧紧抿着。   她虽不介意被哥哥看到身子,但女孩儿终究脸皮嫩,第一次在心爱的男子面前坦诚相见依然禁不止的羞涩。   朦胧的水气中,十四五岁少女柔美至极的身姿一下子展现在秦阳眼前。   一头柔滑的青丝倾洒而下,俏丽无双的娇靥上泛着动人的红晕,雪白柔嫩的娇躯、胸前两团发育良好的白嫩卉起、随着急促的呼吸起起落落的两点樱桃、盈盈一握的纤腰、光洁如玉的平滑小腹……美得动人心魄。   而桶沿则顽皮地堪堪挡住了小腹下最诱人的关键部位。   无数晶莹的水珠沿着光滑的肌肤滑落,整个厢房仿佛亮了起来。   星儿只是露出了上半身,但足以让世上所有男子为之神魂颠倒,何况美人出浴,半遮半掩,配合上少女特有的羞涩,更散发出无与伦比的诱人魅力。   秦阳唇干舌燥,魂儿都不知飞哪了,完全忘记了身在何方。      第三百一十一章 妹妹恋人      “哥哥……?”星儿害羞地低着头,见哥哥久久没回答,偷偷抬起头朝哥哥瞟了眼,却见哥哥正目不转眼地盯着自己看,显然是看呆了。星儿半是欢喜半是害羞,忍不住轻轻娇嗔道:“哥哥!”   星儿这一声似怒还喜的“哥哥”,眼眸里蕴藏着的胆怯羞涩、深情喜悦,一下子便刺中秦阳的心脏,燃起了他全身的欲火。   秦阳心脏急剧跳动起来,全身热血奔流,呼吸也粗重起来。要不是夕岚正好抱住他手臂,他早就理智失控地扑了过去。   星儿敏感地察觉到哥哥眼里的火热与着迷,又涨红着脸蛋儿低下头,乌黑的秀发如瀑布般披洒下来,粘在光洁如雪的肌肤上,黑白分明,更增添上几分性感与妩媚。   “星儿……你好美……”秦阳潜意识地应了句。   星儿羞喜交集,时不时偷偷地瞄上哥哥两眼,手脚都不知哪里放,她害羞地想挡住胸前的两团雪白,但纤手一动,又强行忍住了。   哥哥喜欢看就好,她再害羞也会忍着。   看来哥哥还是最喜欢我的。   星儿心里甜滋滋的,更隐约有种说不出的得意,原本对夕岚的不服气与醋味儿瞬间烟散云散。   望见妹妹如此可爱羞涩的神情,秦阳的目光更是片刻不舍离开她,魂魄都不知飞哪了。   一时间,无比**挑逗的氛围在氤氲的水气中蔓延。   “唔……”见这对兄妹完全陷入二人世界的样子,夕岚不甘心地鼓着小脸蛋。她努力踮起脚尖,伸出小手捂住秦阳的眼睛,嚷道:“阳阳!不许看!”   秦阳眼前一黑。魂魄这才归位。   耳边传来夕岚的低声嘟囔:“哼……等我长大些,肯定比星星更有魅力!我胸部比星星大得多哦!到时阳阳比较下,绝对会认为夕岚姐姐才是最美最好看的!我会把你迷得神魂颠倒,眼里只看得到我!”   听小萝莉情急之下口不择言,秦阳又是感动又是好笑,轻轻抚摸着她的脸蛋儿道:“是是,夕岚姐姐最漂亮最好看。”夕岚这才哼哼两声。开心笑了起来。   秦阳朝星儿眨眨眼,做了个“当然星儿也一样最好看”的口型。   星儿接收到哥哥无声的情话,又见他还在目不转眼地盯着自己的酥胸看。更是全身都羞得发红,终于忍不住急匆匆地缩回浴桶的热水中。   星儿一动,秦阳才回过神来,不舍地转开眼线。讪讪地一笑。放下军服道:“妹妹,衣服就放在这里了。夕岚,我现在就去帮你拿衣服。”说罢挣脱夕岚的怀抱,逃跑般溜走了。   到了厢房外,秦阳长长地舒了口气,某部位依然极有精神地抬着头。   好险,刚才要不是夕岚在旁,他多半已顺势推倒星儿了。   星儿这丫头。怎么越来越诱人了……   四个月不见,妹妹的身子发育得极快。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更是透着少女的妩媚与娇羞,完全不同于半年前尚显稚嫩青涩的小姑娘模样,轻易便撩拨起秦阳的情火与欲火。   真是女大十八变,回想当初最先遇到星儿,她还是只个七八岁、满脸灰污的小萝莉,眨眼间已出落出如此充满魅力的女孩儿。   不难想象,再过两三年后,星儿将丝毫不逊色于成熟版夕岚,成为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论起才华性格武艺,更是不逊色于天下任何一个姑娘。   想到自己居然在不知不觉间亲手培养出这么一个出色的妹妹恋人,一股无法用笔墨形容的温馨与自豪浮上心头,秦阳嘴角不由自主便泛起笑意。   他快步回到自己房中,从包袱里取出夕岚的衣裙和贴身小衣,忽然想起妹妹没有替换的贴身小衣。   秦阳搔搔后脑,只好把自己的拿出来,一并送到厢房外。   这回他怕夕岚再拖他入去,把衣服轻轻放在门前,道:“夕岚,你和星儿替换的衣服都在门前,你过来拿吧。”   说罢匆匆跑回自己房中,继续运气调息,恢复大半日激战所损耗的真气。晚上他要去找洛晓,若是遇着监视洛晓的御林军们,怕要花一番心思。而且强敌环伺,自身过人的武艺才是他最大的依仗。   这次没有夕岚在怀中,恢复速度放缓了许多,两三炷香后,秦阳方始恢复回最佳状态,伤口也全部愈合。   他伸了伸懒腰,正要站起来,忽然间门外脚步声轻响,接着有人轻轻敲了敲房门。   “哥哥……我……我洗完澡了。”   星儿声音里透着说不出的羞涩味儿。   一听到妹妹软绵绵的温柔声音,秦阳眼前便浮现出妹妹泛着红晕的俏脸,心中一热,立时跳下床,冲过去打开房门。   房门外,星儿穿着秦阳的贴身衣服,外面披着淮南军的军服,脸蛋儿一抹诱人的红晕,亭亭玉立,显然还在为刚才洗澡时的大胆举动感到害羞。   她柔顺的秀发还未干透,如云般披散在香肩上,与平时扎着两条小辫子的可爱样子相比,别有一番清纯可人的蕴味。   秦阳情不自禁便拉起妹妹的小手,将她拉入自己房中,顺手关上房门。   直到此刻,他才有机会和星儿独处。   两兄妹站在房中,怔怔地对视着,心里都产生恍如隔世之感,千言万语,一时不该从哪里说起。   下午明媚的阳光从窗台投射进来,周围一片静谧安然,时光仿佛在这刻停止了流逝。   望着哥哥挺拔的身影,星儿眼里的羞涩慢慢褪去,透出无限的依恋与爱慕、欢喜。   秦阳凝视妹妹较几个月前瘦了一圈的俏脸,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蛋儿,心酸道:“妹妹,你瘦了。”   听出哥哥话里的疼爱之意。星儿这些日子来受的委屈、相思的苦楚齐齐涌上心头,眼圈儿瞬间便红了,她哇的一声,哭着扑入哥哥怀中,抽抽泣泣唤道:“哥哥!哥哥!”   娇躯带起香风,披在身上的军服悄然落地。   被略显宽大的贴身小衣包裹着的温香娇躯,紧紧地贴到秦阳身上。   秦阳感受着怀中妹妹柔软胸膛处传来充满青春活力的跳动。这些天来的牵肠挂肚与担惊受怕尽数化为喜悦与暖意,无比安心的幸福感溢满身心。   他疼爱地抚摸着妹妹的秀发道:“这些天哥哥不在,让你吃苦了。”   星儿摇着头。流着泪轻声说:“除了最近这几天,我在郡主府里都吃好穿好,生活安逸得很,但见不到哥哥。我每天都不快乐。”   星儿已接近十五岁了。幼时的那份纯真与率直却依然完好地保留在心底里。   她远不及哥哥那般能说会道,更说不出哥哥那些花样百出、好听迷人的情话,但正是这样单纯直接的告白,比什么华丽浮夸的情话都能打动人。   “星儿……”刹那间,无限爱意涌上秦阳的心头,他轻轻捧起星儿泪水涟涟的脸蛋,温柔地吻在她红润的樱唇上。   火热的双唇贴在一起。   星儿娇躯一震,眼眸里欢喜的泪珠儿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几个月来刻骨相思的辛酸。都在这深情的一吻中得到了回报与补偿。   “哥哥……”星儿轻声喃呢着,踮起脚尖。紧紧环抱着哥哥的脖子,开始热烈地回应起哥哥的亲吻,并努力地将香舌探入哥哥的口中,与哥哥的舌头缠绕在一起。   星儿大胆却稍显生疏的动作,一下子唤醒了秦阳几个月前与她接吻的甜蜜回忆。   秦阳的情火轰轰燃烧起来,他一边搂住妹妹的纤腰,一边略显粗暴地吮吸着妹妹柔软中带着甜味的樱唇和香舌,再不舍放开片刻。   在秦阳熟练的吻技下,星儿很快便双眼迷离,娇躯发烫,呼吸也急促起来,脸蛋儿泛起一抹情动的潮红,完全迷失了哥哥的热吻中。   良久,秦阳恋恋不舍地离开妹妹柔软的双唇与香舌,凑到她晶莹如玉的小耳朵旁道:“星儿,我也每天想着你。你可知道,哥哥是多么爱你!”   星儿心中甜蜜,忍不住环抱住哥哥的脖子,脸蛋儿紧贴在哥哥脸庞上,撒娇般喃呢道:“哥哥,以后我再也不要离开你了。这半年来相思的滋味太难熬了,缺少哥哥的味道,我会死的。”   秦阳深深地嗅着妹妹身上清雅的少女幽香,柔声道:“我也是,没了你在身边,我在哪都不开心。星儿放心,以后我们生生死死都在一起。太阳总会保护着星星。”   “哥哥……”星儿开心的泪珠儿再次沾湿了秦阳的脸。   良久,等星儿平静下来,秦阳替她拭去泪水,拉着她的小手,坐到床边上。   两兄妹紧紧地相互偎依着,情意绵绵,彼此有说不尽的情话。   星儿心情明显好得不行,她如往常一般依恋地搂住哥哥的手臂撒娇,趿着小软靴的可爱纤足一晃一荡,樱唇轻轻开合,诉说着这些日子来对哥哥的思念之情。   单纯率真的情话,配合她软绵绵、温柔至极的声音,听得秦阳的心都要融化了。   大致说完自己的事后,星儿开始磨着哥哥要他说这几个月来的事情。   秦阳便将数月来征战的经历大致地说了遍。星儿听得入了迷,时而惊呼,时而高兴,时而紧张,听到夕岚随哥哥千里征战、出生入死,在断桥时甘心跳下浍河生死相随,星儿搂住哥哥的小手加了几分力气,幽幽道:“难怪哥哥这么宠爱夕岚……还说了一百零二遍最爱夕岚姐姐。”      第三百一十二章 点点嫣红      ps: 感谢八十一翼超天使的月票和各位兄弟们的订阅,很是感动。最近更新的时间慢了些,因为这几章涉及到作者最喜欢的星儿,所以每行字都是耗尽心血,认认真真、反复修改而成的,如果能得到各位读者兄弟们的喜欢,那将是作者最大的荣幸。顺便厚颜求下推荐票……最近推荐票涨得慢。   秦阳这才想起夕岚不在,便问道:“对了,夕岚呢?”   “她说累了,要睡会,让我来找哥哥说说话儿。”   秦阳知道夕岚是考虑到两兄妹久别重逢,才压下心中的醋味儿,让星儿单独来找自己,不由得暗赞这小狐狸精真是个懂得讨人欢心的好姑娘。她会偶尔可爱地任性一下吃醋一下,但做事极懂进退分寸,从不会做些会让他不高兴的事,得妻如此,人生何其幸甚。   他握住妹妹的小手,认真地问道:“星儿,让夕岚也和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星儿沉默好会儿,才幽幽道:“哥哥会永远最喜欢星儿么?”   秦阳吻了吻她的俏脸道:“我很喜欢夕岚,但星儿永远在我心里排第一。”   星儿想到哥哥刚才在洗澡时的羞人情景,哥哥明显更迷自己的身体多些,这才这不情不愿地点点头:“好吧。毕竟她待哥哥这样好,不让她和我们在一起,怪可怜的……”   她心里也很喜欢夕岚,但多了一个女孩儿来分享哥哥的宠爱。她多少有些不乐意。   “谢谢你,星儿。”秦阳搂住妹妹的纤腰,目光无意中落到桌上的包袱旁的孤霜上。便问道:“妹妹,你的孤霜怎么落到淮南王手里了?”   星儿顺着哥哥的目光看去,咦了声道:“孤霜?怎会在哥哥手里,我怕引起误会没带入王城,一直在秦府的房间里放着呢。”   秦阳将查应洪如何用诡计欺骗他,让他误以为星儿落入淮南王手中、自己从剑刃没血迹中发现破绽的事说了遍,听得星儿冷汗直流。握紧哥哥的手后怕道:“还好哥哥聪明看出破绽了,不然因为我的这把剑而害了哥哥,我……我……”她心里几乎要恨死这查应洪。自己一向最珍惜的布偶就这样被弄脏弄坏了,明明是哥哥做好送给她的礼物,世上独一无二……   秦阳苦笑道:“其实他几乎成功了,我一怒之下伤了数十名御林军。把查应洪的脸打成猪头。若你真有了意外,我定会屠尽王城和首辅府里的每一个人来报仇泄愤。”   星儿心里感动,她见哥哥杀气满脸,便乖巧地蹭过去道:“哥哥,我没事呢,王城和首辅府里也不尽是坏人。两个小郡主就挺好的,她们也很崇拜哥哥哦,还有惜文姐姐。是她救了我。”   “黄惜文?高宠的未婚妻?”秦阳惊讶起来:“你之前一直藏在首辅府?”   星儿将这几天逃亡的事简单说了遍,秦阳听说高宠曾托黄惜文关照星儿。而黄惜文也确确实实帮了星儿大忙,便点头道:“高宠倒是个值得交的好朋友,黄惜文既然于我家宝贝星儿有恩,我看在她的份上,首辅府里除了黄延和外,我都可以放过。”   “惜文姐姐担心高统领随夏之章造反会失了性命。哥哥,你能不能想法子救救高统领,惜文姐姐待我很好。”   秦阳心里自然不愿与高宠为敌,便疼溺地捏捏妹妹的小脸蛋道:“好,我家宝贝星儿开口,就算要天上的星星,哥哥也会想法子摘下来给你。”   “哥哥你真好!”星儿一下子蹭了过来,几乎整个人都钻入哥哥的怀中。   她这下动作大了些,宽大的领口滑了下来,露出雪白的香肩。趿在雪白纤足上的低统小靴被踢了下地,贴身小衣下摆也被撩起,两条白皙纤细、线条柔美至极的**几乎全露了出来。   透过薄薄的贴身小衣,秦阳甚至可以感受到妹妹柔软娇躯里跳跃的脉动。   见妹妹忘情地在自己怀中蹭着,丝毫没留意已完全走光了,秦阳心里苦笑。   这个不知防备的妹妹……   他咽了咽口水,正要伸手帮妹妹拉好贴身小衣下摆,结果目光一动,却从领口里隐约看到妹妹胸前两团娇嫩雪白的玉兔。玉兔挤在一起,形成浅浅的柔美沟壑,异常诱人。   轻风拂过,送来怀中少女清雅的体香,秦阳刚刚平息下来的欲火马上又燃烧起来。   他咳了声,用最大的理智帮星儿整理好衣领,勉强道:“对不起哦,妹妹,暂时没合适的衣服,只能让你穿我的衣服了。”   星儿乖乖地任由哥哥帮自己整理衣服,摇着头羞喜道:“这衣服有哥哥的味道,我很喜欢。”   秦阳见她如此娇俏可爱,大脑一热,哪里还忍得住,一把将她搂入怀中,大手悄然滑入妹妹身上宽大的贴身衣服内。   触手柔腻,温润如玉。   “哥哥……”星儿的脸蛋儿刷地红得冒烟,娇躯一下子绷得僵直,心脏跳动的响声连秦阳都听得到。   她自然明白哥哥这羞人的动作有何含义。   与往日里亲昵的兄妹互动不同,这是她长大后,哥哥第一次迈过那条敏感的防线,正式触碰到她的身体。   这是带着恋人意味的亲密爱抚。   秦阳凑近妹妹的耳边,低声问道:“妹妹不喜欢?”   星儿的小手紧紧地攥住哥哥的衣服,连耳根都红了,摇摇头,颤声问道:“哥哥……你是想要星儿么?”   “想,想得要命,星儿你太可爱了。”秦阳用火热的目光凝视着心爱的妹妹。他既知道和星儿没血缘关系,心底里的背德感与负罪感早就悄然消失。自然不介意和妹妹发生关系。当然,前提是星儿愿意。   “嗯……”星儿的俏脸红得像火烧,几不可见地点点头。   见得到妹妹的默许。秦阳顿感唇干舌燥,手掌从光滑的小腹向上入侵到妹妹胸前一双玉兔上。   娇嫩柔软至极、恰好收在手掌的舒服手感,让秦阳热血瞬间沸腾起来,小腹下更像有一团火焰在燃烧,手掌不由自主便揉捏起来。   第一次被男子抚摸揉捏到敏感的位置,星儿娇吟一声,身子软绵绵地趴到哥哥身上。   “哥哥……”星儿羞涩至极地低声唤着。小手笨拙地攥住衣角儿,秀眸迷离,任由哥哥的大手在自己的娇躯上使坏。   妹妹任君采撷的娇羞模样和那一声“哥哥”的呼唤。彻底将秦阳最后一丝理智防线击得粉碎,秦阳的吸呼粗重起来,另一只大手也探入妹妹的衣服内,下探寻幽。抚过萋萋芳草。抵达最幽秘之处。   刚刚感觉手指间传来柔软温热的细腻触感,星儿已惊呼着,一下子夹紧的双腿。   贴身小衣的下摆已卷起了大半,星儿那双线条柔美至极的雪白美腿蜷起来,绷得紧紧的,将秦阳的手夹在中间,细柔的芳草隐约可见。   “哥哥……不要……”星儿娇躯颤抖,如兰吐气。雪白的肌肤被羞意染成一片微红,纯洁少女本能的羞涩使她微微挣扎起来。   秦阳知道妹妹在紧张。便勉强压抑住急躁的心情,温柔地俯下身去,吻过她的樱唇、脸蛋、耳垂、粉颈、酥胸……同时手掌轻柔怜爱地抚摸着她身上处处光滑幼嫩的肌肤。   毫无经验的星儿很快便迷失在哥哥温柔的爱抚与亲吻下,呼吸急促,脸蛋儿潮红不已,心里开始痒痒的,一股从未有过的、奇妙的愉悦感从哥哥的抚摸处传来,原本绷紧的身子再次变得软绵绵。   秦阳顺势褪去她套在身上的贴身小衣,十四五岁少女雪白粉嫩的身姿终于完全展现在眼前。   白藕般的粉臂,尚带着一丝青涩、跌宕起伏的柔美身段,平滑得没一点多余赘肉的小腹,一丛轻柔细细的芳草,修长白皙的双腿,线条无比动人的小腿曲线,纤巧的赤足……   白里透红的肌肤如蛋清般稚嫩,在下午的光线中更显得晶莹剔透。   完美无暇、鬼斧神工……秦阳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想到不任何词语来形容眼前这无比动人的娇躯。   星儿羞得闭紧双眸,俏脸桃红一片,胸前两只小玉兔急促起伏,两点红润的小樱桃悄然竖立,模样儿说不出的可爱诱人。   秦阳脱去衣服,轻轻地趴在妹妹娇柔的身子上。   星儿感觉到哥哥壮实的身体火般滚烫,紧紧贴在自己身上,她只是隐约知道这羞人的事是要脱了衣服,但接下来怎样做却不太清楚。   她垂在小腹上的小手微一移动,堪堪碰到一处坚硬无比的东西,凭着少女的直觉,她马上意识到是哥哥作为男性与自己不同之物。   她羞红着脸,如被火烧般抽开了小手。   秦阳微微一笑,吻住妹妹小巧玲珑的耳垂,轻声道:“妹妹,放松些,刚开始会有点痛,慢慢就会好了。”作为二十一世纪青年,凭借着某些爱情动作片的教育,他虽然也没实际经验,各种技巧却早已烂熟在心中。   星儿忐忑不安、又暗怀期待地点点头,模样儿乖巧可爱至极。   秦阳的右手轻轻分开星儿夹紧的双腿,探了进去,指尖一片丝滑濡湿。   星儿娇吟一声,俏脸绯红,小手紧紧地按在床单上,颤声唤道:“哥哥……”   这一声胆怯中带着羞涩的呼唤彻底燃烧起秦阳最原始的**,他抱起妹妹的纤腰,腰身一挺,直捣黄龙。   感觉什么挡在前面的东西一破,便进入到一处无比狭窄紧逼却又无比柔软舒服的幽径中。   一抹血红溢了出来。   星儿“嗯”地颤声呻吟,双腿再度夹起,秀眉因为疼痛而蹙了起来,樱唇紧张地抿着,随即泪珠儿滚滚地滑落下来。   秦阳见妹妹忽然哭了起来,顿时不敢再动,他吻了吻妹妹的俏脸,心疼道:“星儿,很痛?”   星儿摇摇头,泪珠儿流满了俏脸,她胆怯、却深情地问道:“哥哥……只要做了这样羞人的事,我……就可以为你生孩子了吗?即使是……是兄妹,也可以生出孩子?”   秦阳怔了怔,立时便明白过来,两兄妹重逢独处的时间极短,刚才又只顾着说情话儿和别后的概要,倒忘记了向星儿说明她身世的事。   直到此时,星儿还当自己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哥哥。   明知兄妹**是世之大忌、为世人所不齿,她却依然无怨无悔地爱着自己这个哥哥,甚至甘心为哥哥付出了所有的第一次。   想到星儿是怀着何等坚定的决心、何等深厚的爱情,才鼓起勇气,将纯洁的身子交给“有血缘关系”的自己,还一心想着为自己生孩子,留下爱情的结晶。   秦阳鼻尖一酸,眼眶发热:“啊……当然可以,我还想和星儿生好多的小宝宝,儿孙满堂。”   “哥哥……”星儿泪水涟涟,忽然一咬牙,光滑的双腿缠住哥哥的腰身,主动地迎上了去。   星儿带着痛苦的娇吟声中,两人终于紧紧相连在一起,没丝毫的缝隙距离。   秦阳心中有爱火与欲火齐齐燃烧起来,无比温柔地、细心地呵护着怀中这个最爱的女孩儿。在哥哥的温柔爱抚与引导下,星儿慢慢也体会到其中的快乐与动人滋味,开始羞涩地扭动纤腰,迎合着哥哥的动作。   无比动人的呻吟声、粗重的呼吸声、床板轻微的叽叽声,组成一曲永生难忘的美妙旋律,长久地留在这对没血缘关系、却更胜血缘关系的兄妹心中。   木板床的雪白床单上,   点点嫣红,   明媚春光,   都见证着这一刻的深情与缠绵。      第三百一十三章 赵昂      夕阳西斜,傍晚凉爽的清风夹着太阳的余晖,从窗户的缝隙钻了进来,轻柔地拂动着罗帐。   罗帐轻轻一动,秦阳便睁开了眼睛,从短暂的睡眠中清醒过来。   他暗运真气,只觉得浑身舒畅,精力十足。   他微微一转头,便看到了星儿熟睡的俏脸。   星儿娇柔的身子被衾包裹着,只露出无比漂亮可爱的完美脸蛋儿和一截白藕般的粉臂,乌黑的秀发披散在枕头上和被子上,别有一种慵懒的娇媚。   她眼角犹带泪痕,但脸蛋上充满了初承雨露的满足与羞涩,嘴角上还泛着一抹幸福静谧的笑意,模样儿可爱至极。   秦阳轻抚着妹妹细腻柔软的脸蛋,胸前涌起一股远超笔墨形容的深厚爱意。   星儿已将一切都交给了他,他在以往的疼爱之中又多了几分责任感——身为男人的责任感。   从两人合而为一的那一刻起,星儿既是他妹妹,也是他的妻子,他在前世今生的第一个有肌肤之亲的少女。   他来到这个世界快八年了,此刻环抱着这个无比可爱的女孩儿,他再次深深地意识到,自己已彻底成为了这个世界的一员。   现在他是秦阳,是星儿的哥哥、丈夫,永远不再是以前那个林郁。   他轻轻地吻了吻妹妹的樱唇。   星儿嘤嗯一声,醒转过来,睁开水汪汪、带着春意的眼眸,软绵绵地昵声唤道:“哥哥?”   “在呢。一直都在。还累的话就多睡会。”   “嗯。”星儿甜蜜一笑,忽然清醒过来,脸蛋儿呼地泛起阵阵红晕。她嚅嚅道:“那个……哥哥,我们……我们这样子了,就算是夫妻?”显然想起此前那些无比羞人的事。   见她又羞又喜的模样,十多岁女孩儿纯真可爱的风情尽展无遗,让人为之心动神摇。   “自然。”秦阳心中一热,温柔地吻着她的脸蛋、眼睛,最后蜻蜓点水般吻过她的樱唇。才答道:“你现在就是我的妻子了,只是还缺明媒正娶的礼节而已。”   星儿被哥哥吻着,更感觉哥哥的手开始不安份起来。脸上的红晕飞快扩散,连耳朵和粉颈都嫣红一片。   “哥哥……人家还没力气,别弄……”   “谁叫你太可爱了,我情不自禁。”秦阳微微一笑。停下使坏的大手。柔声道:“等过段时间安稳下来,我们就挑个好日子成亲。”   “嗯。”星儿意乱情迷,乖巧地点着头,忽然间她反应过来,俏脸刷地转白,一下子紧紧地握住哥哥的手臂,颤声问道:“成亲?”   “对,成亲!我要让世人知道。我娶了秦如星这个最好的姑娘当妻子。难道妹妹不愿意?”   星儿感动得热泪盈眶,但她又犹豫道:“愿意!可是……可是我们这样子。别人会笑话哥哥的。我……我不要紧的,哪怕无名无份,只要能一辈子这样陪着哥哥就很满足了。”   秦阳见星儿到现在还只是为他着想,丝毫不在意自己受多大的委屈,心中爱意更甚。   他搂紧星儿,抚摸着她微显凌乱的秀发,柔声道:“妹妹,你不用担心,半年前我决定与你在一起时,就已决定了无论如何都要与你成亲,给你一个名份。”   “可是这样哥哥会……”   “本来我已想好了种种对策,不过上次回太阳城,月儿将你们的身世告诉了我,反倒省了许多功夫。”   星儿惊讶地睁大眼睛:“姐姐?姐姐说什么了?”   秦阳将从月儿那时听来的关于两姐妹身世的事说了遍。星儿沉默了好会儿,忽然抱紧哥哥,紧张道:“那……那哥哥还会当我是妹妹一样疼爱么?会不会因为我不是亲妹妹就疏远我……”   秦阳想过她可能的种种反应,却万万没想到她在听到自己身世后,第一件最关心的事居然是这个。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捏了捏妹妹的脸蛋儿道:“那你现在觉得哥哥疼你不?”   星儿呆了呆,很快便开心地笑了起来,眼睛眯成弯弯的月牙儿:“疼,哥哥最疼星儿了。”   秦阳贴近她耳边,温柔道:“我是太阳,你是星星,太阳永远会保护星星,而星星则长伴着太阳。无论你与我有没有血缘关系,你都是秦如星,我最爱的妹妹、最爱的妻子,一切都不会改变,我只会更疼爱你,怎会疏远你?”   星儿听得心花怒放,钻入哥哥怀中撒娇般问道:“那我以后还能叫哥哥做哥哥么?还是要叫相公?”   秦阳一下子被问倒了,他听惯了星儿唤他做哥哥,一下子听她叫自己做相公,虽然也有新鲜感和另一番滋味,却终究不及“哥哥”二字深入他的心底。   他想了想,只好答道:“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好了。”   “哥哥——!”星儿软绵绵地唤了声。   秦阳骨头都软了,抱紧她道:“嗯,果然还是这个称呼最好听。”   星儿得意地笑了起来。   身世一事,就这般云淡风轻地揭过。   对于这个纯粹至极的小姑娘来说,只要哥哥和以前一样爱她疼她,有没有血缘关系、她是什么出身根本就不放在心上,不过想到能公开地与哥哥成亲,不再被那坏蛋小绮在公开场合“压制”,星儿心里反倒有些高兴。   经过此前最亲密的肌肤之亲,两兄妹更显情意绵绵。星儿睡意全消,开心地蜷在哥哥怀中尽情地撒着娇。   情到深处,更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分彼此。   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门外便响起了夕岚的声音:“阳阳,星星,我饿了。”   语气带着不高兴,明显是对两兄妹独处这么久感到不满。   秦阳与星儿对视而笑。   秦阳答道:“好,一会就出来。”又轻声问星儿道:“妹妹也饿了吧?我们起床?”   星儿点点头,钻出哥哥的怀抱,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忽然间惊呼一声,小手潜意识地捂住胸前娇挺的两团雪白。   秦阳心里好笑,故意盯着那里看。   感觉哥哥目光里的火热,星儿脸蛋再次红起来,害羞道:“哥哥……不要看啦,我……我……”   之前不是还主动让我看过嘛?而且比这更羞人十倍的事都做过了。但秦阳还是体贴地顺着妹妹的意思转过身子道:“好好,那妹妹你先换衣服。”   “嗯……”星儿红着脸蛋,飞快地穿上哥哥那套稍显宽大的贴身衣服,不过这回的军服有好好地系上扣子,束上腰带。宗泽送来的二十几套军装就放在秦阳房间的角落里,秦儿穿戴整齐,马上摇身一变,成为个俊俏的女兵。   秦阳动作更快,几下便已换上淮南军军服。   “哥哥,梳子呢?”   “在这里。”   手忙脚乱好一会,星儿才打扮完毕,重新梳好两条小梳子垂在胸前,虽是身穿男性军服,却丝毫无损她娇俏可爱的样子。   看得秦阳食指大动,再次吻了吻妹妹,才快步过去拉开房门。   夕岚一直安静地等在门外,却没有拍门,也没再催促过,只是撅着的小嘴都快可以挂油瓶了。   秦阳心生歉意,轻轻抚摸她的秀发问道:“夕岚,饿了怎么不让兵士给你送些东西来吃?”   夕岚还没答话,目光便落在星儿身上,见星儿双眸如水,脸带红霞,说不出的娇羞可人,顿时嘟起小嘴,醋意十足地哼了声:“哼~~你们做了么?”   汗,小萝莉你懂得真多,秦阳讪讪一笑,拉起她的小手讨好道:“走,我带你吃饭。”又回头唤道:“星儿。”   星儿正要跟出来,步子刚迈出,忽然“哎哟”一声,秀眉蹙起,脸上现出古怪的神色。   秦阳回过头,关切问道:“妹妹怎么了?”他见妹妹夹着双腿,俏脸生红,马上便明白过来,轻声说:“如果还不方便走路,我一会把饭菜送进房来。”   “没事。”星儿终究是武艺高强,她很快就忍住不适,缓步走过来拉起夕岚的另一只小手道:“夕岚,我们一起走。”   现在她得到了哥哥的承诺与恩宠,对夕岚的醋味儿少了很多,而且答应了哥哥要接纳夕岚,自然想与她保持良好的关系。   夕岚酸溜溜道:“怎么看起来你们是一对儿,我反倒成你们女儿了。”   秦阳安抚道:“夕岚姐姐很快就会恢复回原来的样子,到时看起来比星儿还要大哩。”   夕岚握紧秦阳的大手,幽幽道:“我现在恨不得立时就恢复回原来的样子。”   就在秦阳正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哄小萝莉,展昭带着一名神色肃穆的青年人敲门走进大厅。   秦阳“火眼”一扫,那青年人的武学修为与夏辛在伯仲之间,三级上高手,又见他步履轻盈,腰悬利剑,显然是精于暗杀、走迅捷路线的剑手。   展昭躬身道:“统领大人,事情已办妥,我先带了赵兄过来,其余人已由宗老将军进行安排。”   秦阳马上迎了上去,亲切道:“你就是赵昂?”   赵昂木无表情,淡淡应了声:“是。”   声落剑至,利剑悄无声息抵达秦阳咽喉前一寸,快得根本看不出是什么时候出鞘、什么时候刺出来的。   但就在他的剑堪堪刺到秦阳咽喉一寸位置时,三根修长的手指已夹住了剑身。   利剑如刺入磐石,再难刺进一分一毫。      第三百一十四章 长寿膏      ps: 编辑大大发信息提醒说前两章写得太过火,为避免本书被和谐掉,所以上一章“赵昂”不得不删减了几百字,而“点点嫣红”那章也会在今晚进行较大修改……请订阅了“点点嫣红”和“赵昂”两章的读者兄弟们私信一下我(读者号是沉默的路人乙)并留下邮箱,我会将这两章原始版本发过去,当是对默默支持本书的读者兄弟们的一项福利补偿。   夕岚与星儿齐声惊呼,纷纷要扑过来,秦阳手臂一伸,拦住她们,然后微笑问赵昂道:“赵兄弟,我合格了么?”   在他的“火眼”之下,已察觉赵昂对他并无敌意,剑势也无杀气,纯粹只是想试探一下他的武功。   赵昂见他果然武功高绝,终于彻底服了气,立时回剑入鞘,神色一正,单膝跪地行礼道:“开封府赵昂,拜见秦统领。”   秦阳连忙扶起他道:“赵兄弟不是我部下,不需拘礼。”   “小姐曾说过,见令牌如她亲临,小姐是我主子,现在秦统领既持有小姐令牌,我自然听从你的调遣。”   秦阳见他忠心耿耿,心中欣赏,拉他和展昭坐下,又朝星儿和夕岚道:“妹妹,夕岚,我还有事,你们等我一会?”   两个女孩儿乖巧地应了声,星儿本想拉夕岚先回房,却见小萝莉径直坐到秦阳旁边,寸步不离,只好也坐在哥哥的另一边。   秦阳微微一笑,握住夕岚的小手。才问赵昂道:“赵兄弟,你平时在霜霜身边主要负责什么?”   赵昂答道:“我与夏辛一暗一明,负责保护小姐的安危。另外我还兼着小姐麾下‘影子’的副职,协助江老整理报告各种消息。”   “影子?”秦阳一下子想起自己的情报队和“岚影”,不由问道:“‘影子’主要是负责刺探情报?”   赵昂点点头:“‘影子’是小姐苦心建立起来的情报网,主要势力在扬州和滁州,其余各州都有各行各业的线眼,但人数不算多。广陵城内各个部队、王城内外都有我们的人。”   秦阳想到今早送包点来的宫女,心中暗赞纪霜霜的深谋远虑。连忙追问道:“现在霜霜不在,王城里的‘影子’还在运行?”   “是的,不过前段时间小姐已陆续将‘影子’撤离广陵城。目前剩下的人手主要留在四个城门和王城内。我们自有消息通道,大概每两个时辰都会有消息汇集到我手里,若是重要紧急的消息,将会不惜代价在最短时间内传过来。秦统领可是需要我打听王城内的消息?”   秦阳喜道:“那就好!这方面还得麻烦赵兄弟密切监视淮南王的动向。”   赵昂躬身答道:“得令。秦统领还有什么吩咐?”   “听霜霜说。你熟知她在军中的是暗线?”   “是。‘影子’在广陵城的南路军中渗透极深。不少人已在小姐的安排下升为千户、百户一职,原本东门守门官也是我们‘影子’的人,但前段时间已暴露身死。受这件事影响,淮南王大肆撤换南路军中的各级将领,我们有些人被波及削职或被收入大牢身死,但还有三分之一隐藏深的依然保持原职。”   星儿“啊”了声,显然没想到纪霜霜为了救她和小绮等秦府中的人离城,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尽管明知纪霜霜只是为了让自己和展昭、神刀卫留下来助她救父。星儿心里依然生出一股感激之情。   秦阳显然也抱着同样的心思,他另一只手握住星儿的小手。无声地安慰着。   星儿见哥哥居然这么细心地猜到自己的心思,一种心有灵犀的甜蜜油然而生,忍不住紧紧地反握住哥哥的手。   两兄妹相视一笑,浓情蜜意尽在不言中。   夕岚看在眼里,醋意更大,用力捏了捏秦阳的手背,秦阳吃痛,脸上却不敢现出半点端倪,只好默默忍了下来,赶紧又问了句:“目前如果在军中的影子尽数发动出来,大概调动多少人马?”   赵昂沉思片刻才答道:“若光是我们‘影子’能影响和发动的人马,估计在四千左右。但考虑到秦统领的威望,只要我们‘影子’的人多加鼓动,估计能有三万人马甘愿背叛淮南王追随秦统领。”   秦阳又细细问了关于影子在军中、王城中的内线事宜,赵昂都如实回答。他之前已得到纪霜霜的指令,让他追随秦阳,现在又得知秦阳冒死救下了纪霜霜和纪禹,心中更是感激,虽然因为纪霜霜尚在,他不会改投秦阳麾下,但在回到纪霜霜身边效命之前,他都打算尽心竭力,助秦阳夺城抗敌。   秦阳将情报梳理了一遍,又道:“那从今日起,麻城赵兄弟跟在我身边,有什么消息及时向我报告。你麾下的六百名兄弟们也请暂时作为我的亲卫队成员,听从我的调遣。”   赵昂躬身领命。   秦阳又对展昭和赵昂道:“你们都饿了吧?我正要去吃晚饭,一起去吧。”   他见夕岚还是闷闷不乐,便讨好地一手抱腰,一手抱膝,以公主抱的方式将小萝莉抱了起来,哄道:“我亲自送我家小公主去吃晚饭。”   夕岚被逗得卟哧一笑,原本绷紧的脸蛋儿终于缓和下来。   ……   同一时间,王城内王宫的寝室内,淮南王正斜斜倚在卧榻上,轻轻一呼气,浓烈的烟雾从他布满胡须的嘴中吐了出来。   烟雾中带着淡淡的甜香,沁人心肺。   淮南王惬意地眯着眼,脸上泛起一抹极不健康的兴奋红晕。   放下手里持着的长杆烟管,淮南王精神大振。吩咐左右的太监道:“带两名美女来。”   左边的一名太监小心翼翼地问道:“大王,这次是找什么年纪的?”   “一个十六岁左右,另一个……”淮南王忽然想起秦阳喜好幼女的传闻。心里好奇,便道:“另一个十岁罢。”   十岁?宫中好像还没有这么小的美女……   但太监不敢多说,躬身领命,正要退开,淮南王淡淡问道:“这三个月来,本王宠幸了两百多名美女,可有谁怀了本王的血脉?”   两名太监全身一震。脸上现出惊惶之色。两人你眼望我眼,最终还是左边的那名太监无比恭敬小心地答道:“回大王,王城里的御医每天都有检查这些女子的身体变化。两三个月前曾得大王宠幸的女子有一百七十三名,暂时还未有发现,这个月的还要再等等才能判断……”   淮南王脸色一沉,抬脚踹过去。将那太监踢出丈许外。怒道:“废物!不是让你们找些容易受孕的年轻女子么?一百多个居然连一个都没怀上?”   他这一脚力气极大,那太监飞撞在大柱上,撞得头破血流,登时毙命。   另一个太监吓脸色煞白,浑身抖个不停,颤声道:“回大王,这两百多个美女都是经御医检查过,个个都是未经人事、身体无恙的良家少女。往往在初夜里最容易怀上孩子……”   淮南王脸寒如霜,冷冷道:“那你是指本王命该绝后?生不出英明能干的儿子?”   太监冷汗如雨。拼命用力叩头,额上很快就血迹斑斑:“奴才不敢!估计是御医年老昏花,一时不察……”   淮南王冷冷打断道:“来人,将前面两个月负责挑选美女的庸医都拖出去斩了!”   “得令!”侍卫在两侧的御林军立时领命而去。   淮南王阴冷的目光扫过太监,挥挥手道:“去,这次挑五个美女来,让其余的御医小心点检查清楚,若这次五个都没能怀上,你们都得死!”   太监如获大赦,连爬带滚地退着离开寝宫。   他刚跑了几步,忽然想起大王要其中一个是十岁的小美女,可急切间哪里找来这么幼小、相貌又好的美人儿?哪怕真有,早就被那些有特殊癖好的大官将领们搜走了……比如秦统领身边那名如小妖精般可爱动人的小女孩。   而且就算真能找到,十岁的小女孩,能怀上孩子么?那岂不是只剩下四个机会?万一这四个都怀不上……   太监想到同伴和那些倒霉的御医,遍体生寒,偏又束手无策,只得愁眉苦脸地去找御医。   他满怀心事,一时不小心撞到前面的行人身上。   这太监平时跟在淮南王身边,也算是个人物,登时将满腔怒火与烦恼发泄到来人身上,尖声怒骂道:“哪个家伙走路不带眼……”   他话音未罢,抬头望清眼前的人物,登时吓了一惊,立时赔笑行礼道:“首辅您好!狗奴才我走路不带眼睛,冒犯您了。”心里暗叫倒霉。   黄延和神色和蔼,扶起他道:“桂公公,怎么今天就你在,余公公呢?”   叫桂公公的太监苦着脸道:“小余冒犯了大王,被大王一脚踹死了。”   “哦?余公公真是不幸。”黄延和露出惊讶悲伤的神色,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桂公公低声哭诉道:“首辅,还请你救救我,自从大王开始吸食你送来的长寿膏后,精力大盛,每天都要轮着换几个美女侍寝,我们几乎把广陵城内外百余里未经人事的年轻美女都找来了,可偏偏这些女人不争气,没一个能怀上大王的血脉,大王一怒,就把小余子踹死了。”   黄延和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放心,我会努力劝劝大王。”   桂公公大为感激,又道:“首辅,大王还要找个十岁左右的小美女侍寝,这……”   黄延和皱着眉苦思道:“这个还真难办……不过我听闻南路军中不少将领家中有差不多年纪的女儿,你去挑几个送入宫中就是了,这是为大王尽忠的机会,那些家伙都急着和纪禹撇清关系,不敢不乖乖送上女儿。”   桂公公一拍大腿,转忧为喜:“首辅真是当世诸葛!今日您指点奴才的大恩大德,小桂子以后必会相报!”   黄延和亲切笑道:“大家都只是为大王效力,桂公公客气了。”   待得桂公公走远了,黄延和敛起笑容,吩咐左右道:“马上回去,多准备些长寿膏,看大王这样的速度,怕两三天内就会用完了。”   左右亲卫领命而去,黄延和缓步踱向淮南王的寝宫,嘴角现出一丝莫测高深的笑意:“长寿膏,真是好东西啊……”      第三百一十五章 夜入洛府      秦阳原本想去寻宗泽一起吃饭,但宗泽去了巡城未回来,早有在军营外守候的兵士听到消息,马上去准备了一桌的饭菜送到后院的饭厅中。   为了哄还在闹着小别扭的夕岚,秦阳主动将她抱到自己大腿上坐着,无比温柔细心地给她喂饭,又不停地抚摸着她乌黑的长发,夕岚见星儿也没这样的好待遇,终于露出了笑脸,萌萌地粘着秦阳撒娇。   她无比可爱的笑容和萌到极点的撒娇,让饭桌的气氛顿时活泼起来。   眼前的情景展昭早见惯不怪,又知道这小萝莉是统领大人的未婚妻,反倒觉得这样的情景理所当然。   赵昂却是看呆了眼,心里暗道:“无风不起浪,看来秦统领喜欢幼女的事是真的。这样一来,小姐的机会岂不是很小?”他早就看出夏辛喜欢小姐,但小姐明显是对秦阳有好感,对这段三角恋他无意干涉,但他从心底感激小姐救命与栽培之恩,总希望她能有个好归宿。   星儿见夕岚身形相貌较之几个月前变化颇大,唯独是对哥哥的依恋爱慕丝毫不逊于自己,设身处地一想,若是哥哥先与夕岚发生亲密关系,怕自己闹的别扭会更大,夕岚这样程度的不高兴已算是极大的克制了。想到这里,星儿对夕岚又多了几分的歉意与包容。   秦阳对妹妹的关心也丝毫没减,经常悄悄给她夹菜,目光中的深厚情意让星儿如沐春风。秦阳不时还用脚在桌下蹭蹭星儿纤细姣好的小腿,热恋情侣之间带着小秘密的甜蜜互动让星儿脸上红晕阵阵,双眸温柔胜水。更显明丽动人。   展昭和赵昂无不觉得心摇神动,但都知道这小美人儿在秦阳心中的地位是何等超然,哪敢多看,连忙低头吃饭。   众人吃完晚饭,外面早已华灯初上。   秦阳见时候差不多,问道:“赵兄弟,你今晚若无其他事。可否带我去一趟洛晓洛将军的府第?”   “没问题,不过洛副元帅的府第有二三十名御林军在盯哨,想悄无声息地潜入去怕有点困难。”   “无妨。我到时自有办法。”秦阳又吩咐展昭和赵昂都到他房中换上淮南军军服准备出发。   赵昂领命,忽然想起一事,便禀告道:“秦统领,有一件事。还想请示你该怎样办。”   “哦?”   “淮南王的独子……张宝山尚在我手里。因为军营人多口杂,我没敢带过来,将他留在密室,由五名身手最好最机灵的兄弟看守着。不知秦统领打算怎样处置他?”   张宝山?秦阳一下子想起下午时妹妹在说起逃离王城时的事,当时他完全迷沉于与妹妹谈情说爱上,并没将这事放在心上,这时听赵昂提起,顿时心中一动。一个大胆的想法涌上心头。   他吩咐道:“如果密室安全的话,暂且继续先藏在那里。不过要增派人手加强守卫,这世子日后的用途大得很。”   赵昂马上出门吩咐营房外的得力兄弟带上五名杀手潜回密室增援,这才去换军服。   “哥哥,我也要去。”星儿刚刚与哥哥团聚,又是最热恋的时期,一刻都不舍分离。   秦阳想到她还行动不便,便凑近她耳边体贴道:“你现在身子不适,怕不便施展轻功,乖乖留下来等我,晚上继续给你讲故事。”   星儿俏脸上浮现一抹红晕,双腿情不自禁便夹紧起来,刚才她走路已有些吃力,想到就算勉强跟去也只是拖累哥哥,只好乖乖地听话留下来。   秦阳又吩咐赵昂将数百名亲卫团全调过来,在宗泽营房周围保护星儿,这才放心地带着夕岚、展昭和赵昂出发。   他们有宗泽准备的通行令牌,自然可以光明正大地在大街上走动。   夕岚穿着最小号的淮南军军服,一如往常拉住秦阳的大手,如影子般跟在身后。   赵昂见她脚履轻盈,轻功竟远胜于自己,不由在吃一惊,暗道这秦统领身边真是卧虎藏龙,展昭和秦姑娘都胜自己一筹,没想到连个小女孩都厉害如斯。   一行人穿街过巷,脚程又快,一刻钟左右已来到洛晓的府第旁。   秦阳“天眼”“火眼”同时张开,周围近百丈范围内的风吹草动、伏兵实力尽在掌握中。御林军只有二十三人,远不足以完全监视整座大宅,秦阳窥了个防卫漏洞,带着三人越墙而入,轻而易举便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潜入到府第内,看得赵昂心服口服,暗叹不已。   洛晓的府第虽大,下人家丁却不多,洛晓被削官为民后更没了兵士守卫,秦阳等人毫不费力便来到洛晓的书房外。   忽然秦阳手一拦,按住众人,轻声道:“里面除了洛将军,还有三人。”夕岚、展昭、赵昂马上与他一道藏在暗处。   夜风拂来,隐约送来了书房内的说话声。   听得一个浑厚带着嘶哑的中年男子声音悲声道:“洛元帅,你一定要想法子救救小女,她……她才刚刚满十岁!”   秦阳微微一怔,已听出是柯律的声音,半年前他在太阳城一战中擒下柯律和洛晓,与两人见过几次面劝降。两员大将自然不肯投降,但柯律这颇有特色的声音倒给秦阳留下了深刻印象。   只听得一个粗豪的声音大怒道:“那昏王竟敢如此?”这次是洛晓的声音。   “啪”的一声,木板破碎,显然被盛怒的洛晓拍碎。   “洛元帅,别冲动!”却是另一个陌生的男子声音劝道。   “谢得兴,你家里只有一个独子自然不用担心,我女儿傍晚时被御林军带了入王城,听说是要给那昏王侍寝,唉!她才十岁啊!”柯律悲怒交集的声音传到秦阳等人耳中,四人面面相觑。   赵昂压低声音道:“淮南王这几个月来不知为何精力大盛,日御数女,将广陵城内外的美女都搜罗入宫中供其玩乐,只是一般都挑十四至十八岁的处子,没听过会找十岁的小女孩。”说罢脸色古怪地看了夕岚一眼,暗道不会是因为见到这个万中无一的娇媚小女孩,引发了淮南王的特殊癖好吧?   此事秦阳也曾在纪霜霜送来的消息中看到过,只是历史上哪个君王不是后宫三千、好色成性,淮南王出身草莽,喜好女色也属正常,所以秦阳也没太放在心上,此时一听却嗅出不同寻常的味来。   他又想起淮南王脸上那不健康的苍白和身上飘着的诡异香甜药味,心里一个咯噔,莫非淮南王在服食某些刺激精神、使神经亢奋、强行提高身体机能的药物?   他压低声音问道:“这几个月淮南王可有服食什么进补之物?”   赵昂沉思道:“好像首辅曾进献过从大食国客商处采购回来的长寿膏,只是此事被掩盖得极严,‘影子’也探不出详细情况。无法确定淮南王的精力旺盛是否与之有关。”   秦阳点点头,此时书房内已传出第四个人愤怒的声音:“谢老弟,我家小妍今年才十二岁,傍晚时也被捉入王城!现在所有家中有十岁至十四岁女儿的将领都人心惶惶!你让我们怎么冷静下来?”   柯律咬牙切齿道:“洛元帅,要不我们反了吧?我们手下旧部不少,起码有一拼之力。”   洛晓也气愤莫名,概然道:“好!我家最小的女儿也快九岁了,说不定哪天就被那昏王召入宫中糟蹋,而且纪兄已不在人世,我们活着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拼却一死去杀了那昏王,就当是为纪兄报仇!”   第四名将领也怒道:“其余南路军旧将也是这样的意思,只要洛元帅你同意,我立时去联络各人,今晚就动手!”   洛晓大为意动,一拍桌子道:“金默说得对,我们今晚就动手!”   听得那叫谢得兴的将领急忙劝道:“大家千万别冲动,时机未到,我们先忍着……”   金默怒道:“忍忍忍!你就会忍!纪元帅被软禁在王城内你让我们忍,霜霜军师被通缉你让我们忍,忍到现在纪元帅死在沙场,我们兵权尽削,女儿受辱,你还让我们忍?你滚,我们南路军没你这样的孬种!”   谢得兴也火了,一拍桌子道:“金默,你是要让纪元帅枉死么?你知道纪元帅为何不发动我们一起反了?为何霜霜军师被通缉了也不找我们求救?他们两父女是考虑到我们都是广陵人氏,家族都在这里……那昏王势大,我们一反,谁都逃不掉满门九族被杀的下场!纪元帅是为了我们才选择隐忍、甘愿赴死的啊!你们为什么都看不出来……”说到最后,谢得兴低声哽咽起来。   书房中一片死寂。   谢得兴泪流满脸,继续低吼道:“你以为我就好受?我们南路军的大多数将领都情同兄弟,各个侄女都是我看着长大的,我能不难过不焦急?说实话我也恨不得立时杀入王城去救她们!但现在兵权都被那昏王收了回去,纪元帅战死,霜霜军师都不知所踪,就凭我们这些旧将领的人望,能发动多少人?最多也就二三万!二三万能成什么事?而且一旦引发大混战,兵士无心守城,让二王联军趁机杀入广陵,那我们所有人的家族得都死在二王联军的刀下!妻女都会受尽屈辱!”      第三百一十六章 策反      众人都默然不语,良久,洛晓才沉着嗓子问:“谢得兴,你可有什么良策?”   谢得兴颓然道:“原本秦阳逃出大难回城,我还想暗中联系他看看,他也算是出身南路帅府之人,有勇有谋,不料他遇刺重伤……唉,我们先暗中想法子寻找霜霜军师,有她来主持大局,造反才可能成功。在寻到霜霜军师前,我们一定要先忍着。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我们要杀那昏王,也要想出胜率最大的法子再去杀,而不是拼却满门一死,却不能伤那昏王分毫!尤其是洛元帅,现在我们南路军的旧将都只能倚仗你,你千万不要冲动,辜负了纪元帅一番好意……”   其余三人显然没想到更好的法子,柯律、金默都捏紧拳头,眼里全是愤恨羞侮的泪水,偏偏又知道谢得兴所说的是事实。   忽然听得一人淡淡道:“四位将军,你们公然商量造反事宜,就不担心被密探听了去?”   窗户打开,四条人影先后跃了入来。   洛晓等人大惊失色,纷纷拔出兵器,待得看清来人的相貌,谢得兴首先惊呼出来:“咦?你是秦阳?”   其余三人同时怔住,定神一看,最前面身穿淮南军军服的少年眉清目秀,俊朗儒雅,脸带微笑,不是秦阳又是谁?   洛晓惊疑不定,脱口问道:“秦阳,你不是身受重伤?怎会来这里?”他的目光扫过展照、夕岚,最后落在赵昂身上。更是惊讶:“赵昂?”   赵昂微微一拱手:“赵昂拜见洛元帅。”他只听令于纪霜霜,不归属南路军,但平日作为纪霜霜的暗线要员。与洛晓等人自然相熟。   秦阳环视众人一圈,除了洛晓和柯律算是老相识外,谢得兴和金默也曾有过一面之缘,只是印象不深,又见书桌缺了大角,地上全是碎木,便含笑道:“深夜到访自有要事相商。刚才听诸位所言,似乎是有反意?”   金默忿然道:“是又怎样?你可是要来取我们的人头去邀功?”   谢得兴一把拉住他道:“金兄!”他转头望着秦阳拱手问道:“秦统领,你诈伤隐忍不出。又深夜来访,是否有霜霜军师的消息?”   他远比其余三人冷静,见到秦阳不似受伤的样子,又见赵昂跟在身后。便猜出几分。   秦阳见谢得兴年纪最轻。但对答得体,心思较洛晓还要缜密,不由暗赞,便答道:“放心,我这次来没恶意。霜霜和纪元帅都在广陵城外,暂时没性命之危。”   洛晓等同时呆住了,洛晓不敢相信道:“当真?纪兄和霜霜侄女都平安无事?”   “纪元帅受了重伤,霜霜也受了一点小轻伤。目前都在我的军营里,迟些可能会回寿春。”   赵昂上前一步道:“洛元帅。纪元帅和小姐得秦统领仗义相救,确已脱险。”   众人素知赵昂最是忠于纪霜霜,是宁死不降的硬骨头,一听他的话登时信了**成,人人面露喜色,洛晓讷讷道:“秦阳……秦统领,来,请坐!”他原本因为此前被俘一事对秦阳心存芥蒂,此时知道他救了纪禹和纪霜霜,态度自然不一样。   秦阳也不客气,拉着夕岚坐了下来,展昭与赵昂一左一右护卫他两侧。   洛晓问道:“秦统领,你来这里除了告诉我们纪兄和霜霜侄女的事外,应该还有其他事吧?”   秦阳点点头:“现在淮南王昏庸自大,尽失民心,我有意取而代之,想请诸位将军相助。”   众将面面相觑,哪想到他居然胆大包天地直接道出谋反的心思,还声明想拉拢众人。   只有谢得兴心里明白,秦阳开门见山是为了彻底打消众人的疑虑,他不禁问道:“秦统领,现在你孤身返城,手下无兵无将,如何能取那昏王而代之?”   秦阳望了他一眼,答道:“谢将军,我既然敢单枪匹马回来夺城,自然有我的底牌,这里恕我卖个关子。不知我刚才的提议,诸位将军同意否?”   旁边一人插口问道:“秦统领,我们为何要助你夺城?”却是柯律,他曾被星儿这十多岁的小姑娘生擒活捉,一直视为平生大辱,连带对秦阳也不甚待见。   秦阳环视众将,缓缓道:“现在纪元帅不在,能守住广陵城的只有我。若几位将军不想见到二王联军攻破广陵,满家满门被屠戮殆尽、数十万生灵涂炭,只能依仗我。”   他口气极大,但在座众将都做声不得。   秦阳确是有这样的底气与能力!这两天里西门内外的数场大战,让“秦统领乃广陵唯一的救星”的传闻传遍广陵城每个角落,连三岁小孩都懂得唱“数英雄,论统帅,最无敌,秦将军”,哪怕纪禹五千精兵尽墨,也丝毫于他威名无损。   秦阳趁机继续道:“而且现在淮南王势大,若无我相助,诸位怕等不到造反的良机就会被淮南王寻个借口诛杀掉。连我和纪元帅他都下得了杀手,何况是诸位将军?”   金默冷哼一声,忽然道:“我们怎知你取代淮南王后是否会如他一样荒淫无道,排斥异己?当年那昏王也是打着替天行道除奸佞的旗号,我们才鬼迷心窍,开了城门迎他入城,结果呢?”   秦阳坦然道:“我秦阳的为人作风,不敢说多好多高尚,但百姓们的眼睛都是雪亮的,诸位将军想必也有所耳闻?”   金默冷笑一声,指了指夕岚道:“我只知道秦统领爱好幼女!我不想将来我的女儿再被召入王城蒙受羞辱!”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到夕岚身上。   夕岚忍不住卟哧地笑了出来,一下子搂住秦阳的手臂,凑近他耳边萌萌道:“阳阳你这个喜欢幼女的坏蛋!”   样子娇媚可爱至极。   秦阳哭笑不得:“夕岚别闹。”   夕岚嘻嘻一笑,干脆爬到秦阳的大腿上占据自己专用席位,黑宝石般的大眼睛环视众人,笑眯眯道:“你们放心,阳阳是因为我才开始喜欢小女孩的,有我在,你们觉得他还会喜欢其他小女孩么?”   她眼波流转,嘴角。   众人不由自主都暗暗点头,确实,这样万中无一的极品小萝莉,怕找遍天下也难找到第二只。   秦阳则听得满脸黑线,喂,夕岚,你确定你是在帮我说话?怎么感觉我已被明确地贴上了萝莉控的标签,撕都撕不掉……   夕岚见众人点头,又回眸凝视着秦阳,眼眸蕴含着的万般柔情与深厚爱意一览无遗。   樱色的薄唇轻轻开合,夕岚无比认真、又无比可爱地说道:“而且,我并不是他掳来或者买来的,是我心甘情愿跟着他的。世人千千万万,我只爱他一个,哪怕是刀山火海,哪怕是枪林箭雨,只要他在,我就会跟在他身边。现在我是他的贴身亲卫,将来我是他的妻子,他在我便在,他不在,我走遍天涯海角也会再找到他。哪怕沧海桑田、千百年逝去,他早已忘记我了,我也会回到他身边,让他重新爱上我。”   说着,这个外貌十岁左右的小萝莉,嘴角勾起一抹颠倒众生的妩媚笑意,缓缓地挺起身子,将樱色的薄唇,轻轻印在秦阳的脸颊上。   这个大胆又深情的告白加亲吻,让在场所有人都呆住了。   这真是个十岁的小女孩么?怕二十岁的姑娘都难以说出这样深情真挚的话语。   连展昭这个追随秦阳和夕岚最久的亲卫头子都有点看呆了,心里泛起一股无法言喻的感动。他算是最早看着夕岚和秦阳在一起的人,从两人并肩作战,到秦阳千里奔赴回太阳城、征战四方,夕岚都无怨无悔地陪伴左右,默默地给予支持和鼓励。   展昭甚至开始觉得,爱情这东西,或者真和年龄无关。   秦阳心里涌起无限爱意,用力搂住这动人的小妖精,环视众人道:“我的确深爱着这小女孩,但我喜欢她,是因为她是她,与年纪无关,无论她是小女孩,还是将来成为白发苍苍的老婆婆,我都会一直这样喜欢她,爱护她。”   夕岚终于骗到秦阳当众表白爱意,达成了长久以来的心愿,眼中闪过狡黠的光芒,钻入他怀中吃吃地偷笑。   “至于为什么带她在身边,一方面是因为不舍得离开她,另一方面,是因为她确确实实武艺高强。说句老实话,这里除了我,没有能胜得了她。”   他轻轻唤了声:“夕岚。”   夕岚正粘得舒服,嘟了嘟小嘴,不情不愿地钻出他怀中,身影一晃,如飞魂幻影般从众人身边掠过,眨眼间已重新回到秦阳身边,小手一扬,“哐哐哐!”原本挂在四员大将腰间的佩剑佩刀全从她雪白的小手中掉落到桌子上。   四员大将倒抽了口凉气,他们居然没发现夕岚什么时取了自己腰间的兵器。   见小萝莉又依恋地钻入秦阳怀中,一脸人畜无害的萌萌样子,但洛晓等人再无人敢轻视她。   “我在王宫里说的那番话,只是为了避免淮南王立时对我下杀手而已。”秦阳苦笑着,把自己当时不得不自污的苦衷说了遍。   四将对视一眼,终于相信了秦阳的话。      第三百一十七章 投诚      洛晓首先开口道:“秦统领,我们助你倒也不是不可以,但我们必须知道你目前拥有的实力、判断你是否真能取淮南王而代之。”   秦阳点点头:“这个自然。目前我在城外有三万兵马,纪元帅和霜霜就在那里,陆续会增后到十一二万,都是精壮兵士。”   众将大讶,十一二万?秦阳哪来这么多兵马?他带去征战平叛的顶多只有两三万人吧?   秦阳看出众人心思,坦然道:“我平定黄、蕲二州时招降了曹成的十余万兵马,又有大批年壮年慕名前来投奔,目前兵力不下二十万。不知诸位是否已收到我前些天在光州抗金,歼灭金兵四五万人的消息?”   之前广陵城早已封锁有关秦阳的消息,众将只是隐约听闻过秦阳去抗金,却不知道战果,此时听轻描淡写地说出如此惊人的战果,无不心头大震。   金兵乃号称当世最强的骑兵,秦阳竟能歼灭四五万人之众?   但考虑到秦阳出道以来百战百胜的战迹,四将却没法子不相信。   四将你眼望我眼,都大为意动。   谢得兴忽然道:“城中是否也有秦统领的人马?”他早嗅出学士府的风波里透着一丝不寻常,现在见秦阳好端端地出现在这里,已猜到学士府垮台多半是秦阳暗中策划的。   秦阳淡淡一笑:“西门在我掌握中。”   四将同时一惊,秦阳才回来多久。这么快就夺了西门的兵权?   柯律惊讶至极,问道:“西门不是黄瞻亲自把守?黄瞻是黄延和的亲侄儿,他怎么可能会降你?”   “黄瞻自然不会降我。但宗老将军深明大义,愿意助我一臂之力。”   “宗泽?”洛晓皱眉道:“他是淮南王的嫡系,他也降你了?”   赵昂答插口道:“洛元帅,宗老将军确已追随秦统领,我麾下的人马目前也听从秦统领调谴。”   洛晓越发觉得眼前这少年深不可测:“赵昂,你将霜霜侄女的‘影子’交给秦统领了?”   赵昂道:“见令牌如小姐亲临,小姐既将令牌给了秦统领。自然是将‘影子’也一并交给了他。何况小姐早就留下命令,让我等全力相助秦统领夺城。”   连纪霜霜都愿意将最重要的“影子”交给秦阳指挥,四将终于被打动了。洛晓正要说话,金默却抢先问道:“秦统领,若我们降你,你能救回我们被带入王城里的女儿?”   “这次南路军将领中被带入王城的女孩有多少?”   金默愤然道:“不下五十个。我们这些南路军旧将家里只有要相貌还可以、年纪在十岁至十四岁之间的女孩。都被那桂公公带着御林军强行闯门召入王城,此前那昏王已将十六岁至二十岁之间未嫁的美貌少女都掳入宫中,有几员将领入王城申诉,被活活打死,悬尸午门!所以南路军诸将一直敢怒不敢言,只要秦统领能替我们出头,救回我们女儿,出了这口怨气。我们这些将领必会誓死报答大恩!”   秦阳暗暗皱眉,不管是淮南王的授意还是那个桂公公拿着鸡毛当令箭。但这样大肆侵害广大将领的利益、掳掠家中的女眷,已明显越过了最起码的底线,难怪南路军将领人人都起了反意。   淮南王,在自毁长城哪……   秦阳沉吟一会才答道:“这事我可以答应你们,但我无法承诺在今晚就将她们救出来,不过最迟后天早上,我保证将诸位将军的女儿送回家中。”   金默忍不住泪流满脸,卟嗵地跪了下来:“秦统领,我家小妍才十二岁,再过两年也要许人家了,若是被那昏王糟蹋过,让她以后怎么嫁人?求你尽快将她救出来,我金默哪怕肝脑涂地,也会报答你的大恩大德!”金默何尝不知道自己在强人所难。但当父亲的,谁不想让被掳走的女儿能完好无缺地回来?   柯律也忍不住了,跟着跪下流泪道:“秦统领!目前我们实在已束手无策了,我女儿才十岁,我哪怕死了也不能让她被那昏王糟蹋啊……”柯律膝下无子,只有一个可爱的独女,平时宠得像公主般,若不是那桂公公闯入柯律的府第时他尚在军中当值,说不定立时就拔剑造反了。现在知道秦阳就是救出女儿的唯一希望,他哪还顾得上昔日的矛盾与旧怨?   秦阳心里也犯难,现在他在王城里只有宣宁等数十名御林军作内应,能折腾起什么浪花?他叹了口气,扶了两将起身道:“我能明白你们的心情。好吧,我会尽力而为,今晚我就潜入王城,看看能不能有所作为。”   金默与柯律大喜,泣道:“谢秦统领!”   谢得兴本想劝秦阳不要冲动误事,但见金默和柯律这样子,他又怎么能说出口?只得叹了口气道:“王城守卫森严,秦统领万事小心。”   洛晓见众将这样的态度,知道三人已同意追随秦阳,便问道:“秦统领,我可以代表南路军旧将们向你投诚,你想我们怎样助你?”   秦阳大喜,握住洛晓的手道:“好,那我也不说废话了,以后大家都是自己人。这次夺城还需各位大力支持。”   他又问道:“刚才听四位将军所言,似乎你们手下能动用两三万人马?”   洛晓沉吟一会答道:“纪元帅曾将南路军的名册交到我手里,里面标注了哪些是他提拔上来、绝对忠心的将领,目前这些人多半都被降了职,不过全部发动起来,应该有将近四万人马!现在淮南王军心尽失,我有把握绝大多数南路军旧将领都愿意追随秦统领左右。”   秦阳盘算一下,西门两三万人马、“影子”能发动的两三万人马加上南路军旧将的四万人万。相当于广陵城近半的兵权已落入他手中。   “洛元帅,现在除了宗泽外的还有四名指挥使,若我想在一晚之间将他们尽数擒下。对各级将领进行一次轮换,全换上我们的人,你觉得成数有几分?”   洛晓被他大胆的提议吓了一惊:“那四名指挥使武功极高,怕不会比那两名新任的御林军副统领差多少,我们手下缺少这个级数的高手。我们四个一起出手应该可以收拾一个,但其余三个……”   “无妨,有我和夕岚、宗老将军、展昭、赵昂在。加上诸位将军,收拾区区四名指挥使应该问题不大。”当然,若星儿能帮忙自然把握更大。但秦阳怎可能让妹妹冒险,何况现在她现在还不方便施展轻功。   洛晓精神一振:“这样就好,若真能擒下他们,想将刚提拔上去的将领洗下来。换回我们以前的旧将倒不会太难。这些新将领甫上任,未得军心。”   秦阳点点头,忽然神色一变,皱皱眉道:“有几个御林军摸过来打算偷听……夕岚,展兄,赵兄,将外面盯梢的所有御林军收拾掉,柯将军他们的行踪怕早被他们发现了。不能让他们回去通风报信,引起淮南王的警觉。对了。展兄,顺便从他们身上剥下四套御林军的服饰,我们一会入王城有用。”展昭等人马上领命而去。   柯律等人同时汗颜,他们一腔怒气直闯入洛府,一时没想到洛府也有人在监视。   片刻后,夕岚首先溜了回来,若无其事地坐回秦阳的大腿上,展昭与赵昂也随后回来,展昭报告道:“统领大人,都收拾了,没一个逃走。”说罢将四套干净的御林军军服递上。   秦阳接过,除了夕岚的那套不合身外,其余三套都特意选了与他们身材差不多的御林军军服,不由暗赞展昭细心。   洛晓等四将见这三人居然悄无声息就收拾了一批御林军,武艺超群,无不信心大增。   秦阳又与他们商量了诸多细节,最后嘱咐道:“我现在入王城,外面的御林军已被收拾掉,淮南王最快也要明早才能察觉此事,洛元帅你们可以大胆行事,尽快通知南路军旧将领做好起事准备,有急事可以先到西门军营找宗泽。”   四将齐声应诺。   秦阳又吩咐道:“展昭,你留下来保护洛元帅。若遇到有来换防盯梢的御林军,一并收拾掉。”   洛晓现在极为关键,但他的武功只有三级中的水平,秦阳自然放心不下。   展昭本想随他入王城保护左右,此时见他下了指示,只好躬身领命:“得令,统领大人万事小心。”   金默与柯律知道秦阳冒险入王城是为了帮他们救女儿,都深深一拜道:“谢秦统领!”   秦阳拍拍他们肩膀道:“都是自己人,不必客气。”   洛晓见他提起两套御林军军服,立时将三人引到旁边更衣室。   赵昂接过军服道:“秦统领,我在这里换便可。”   秦阳点点头,拉着夕岚走进更衣室。夕岚一如往常,如洋娃娃般让秦阳替她换衣服,不过当秦阳脱去她淮南军军服,只余下贴身小衣时,夕岚忽然道:“阳阳,我也帮你脱衣服。”说着飞快地帮秦阳解下淮南军军服。   当秦阳也只剩下贴身衣物时,小萝莉一下子粘到他身上,四处蹭起来。   秦阳被她的举动弄得一头雾水,这小萝莉的动作不像是在撒娇,也不像是在诱惑自己,不由问道:“夕岚,你在做什么?”   夕岚哼了声,微微嘟起小嘴答道:“你身上全是星星的味道,我要用我的味道覆盖一遍!”   说罢一边用柔软带着清香的身子不断左蹭右蹭,一边用小手四处乱摸,真打算将秦阳全身都沾上她的气味。   秦阳被她可爱的想法和举动逗乐了,站着任由她胡闹。   待得小萝莉蹭得心满意足了,脸蛋上充满重新夺回主权的成就感,秦阳才好笑地帮她穿上御林军军服。   换好衣服,三人乘着夜色如飞鸟掠出洛府,朝着王城方向奔去。   夜空中不知何时已笼罩起一层乌云,带着寒意的夜风呼啸而过,气温开始下降。   又是一场春雨即将来临。      第三百一十八章 变天      三人如夜鸟般在黑夜中穿梭,一刻钟左右,已悄然来到王城的大门附近的暗处。   王城前灯火通明,五丈宽的护城河波光鳞鳞,吊桥早已升起。夜风吹拂,王城城墙上的火把飒飒晃动,可以看出有近五百名御林军在城门附近巡逻。   秦阳皱眉道:“赵昂,有没有法子混入王城?”他们虽然换了御林军服饰,可夜深之时想入已关闭大门的王城却也不容易。   赵昂眯着眼望了城墙一会,答道:“‘影子’在御林军中也有暗线,我可以一试。”   “喵——喵喵——喵!”   如流浪猫一样的叫声乘着夜风送上城墙。   夕岚睁大眼睛望着赵昂,没想到这个冷冰冰一脸严肃的家伙学起猫叫来倒惟妙惟肖,她就在旁边也丝毫听不出任何破绽。   “呼——”城墙上的一个火把忽然灭了,旋即又点燃起来。   猫叫声又响了几声,逐渐小了下去,仿佛已走远。   赵昂压低声音道:“秦统领,上面当值的正好有我们的人。他应该会想办法开城门的。”   秦阳暗暗点头,这“影子”不愧是纪霜霜的嫡系情报队,光看赵昂与城墙上暗线之间互通消息,几乎天衣无缝,光是这点已远胜自己的情报队和“岚影”。他再次意识到自己的势力崛起太快,根基不牢,特别是在情报刺探、渗透方向还有很多要向纪霜霜学习的地方。   若这次夺了淮南政权,能请纪霜霜出山相助。整合“影子”、情报队、“岚影”,将密探向大江南北扩散渗透,对他未来大业的作用将极其庞大。   想到这里。秦阳轻拍赵昂的肩膀道:“若以后霜霜愿在我左右办事,赵兄是否会一起留下来?”   赵昂怔了怔,随即答道:“小姐去哪里,我们‘影子’自然跟着。秦统领是否想……”他原本想问秦统领是否想我家小姐一直陪在你身边,望了眼旁边的夕岚便立时止住。   秦阳从他的神色猜到他想说什么,微微苦笑道:“未来的事说不准。尽量吧。”   赵昂听懂了他的暗示,微微一躬身。不再说话。   大概过一刻钟左右,“吱——”王城的吊桥忽然缓缓降了下来,大门打开。   一队约五十人的御林军纵马过了吊桥,领头一人赫然是宣宁!   听得旁边一个御林军低声道:“宣副统领,桂公公的命令较急,真是给您添麻烦了。”   宣宁淡淡道:“无妨。大家都只是为大王办事。”   秦阳远远见到宣宁顿时怔了怔。赵昂低声道:“旁边那人是我们的暗线。我们迎出去,他自会想办法让我们入城。只是夕岚亲卫……”他自然是觉得夕岚身材太娇小,容易被人看出破绽。   秦阳一手拉起夕岚和赵昂,微笑道:“不用担心,夕岚也可以混入城。”   赵昂心里纳闷,但见那队御林军已开始靠近,连忙跟着秦阳和夕岚从暗处走出来,急步向着吊桥方向走去。   旁边那个御林军一见赵昂。便骂道:“咦,赵昂。你们三个家伙跑哪里开小差了?快回去当值!”   赵昂立时一拉秦阳,赔笑道:“刚才在外面有点私事……沈大哥千万别见怪。”他见旁边的宣宁,点头哈腰道:“宣校尉,您好。”   那沈大哥骂道:“净开小差,连宣大人荣升右营副统领都不知道?快回去,罚你们打扫三天马房!”又讨好地对宣宁道:“宣副统领,他们是我队里的人,属下管教不严,还请你不要见怪。”   宣宁的目光落在秦阳和夕岚身上,又不动声色地瞥了眼旁边的御林军,淡淡道:“沈大,你带这些人去替桂公公办事,我还有其他事要忙,就不去了。”   沈大朝赵昂使了个眼色,马上领命,带着其余御林军匆匆离去。   宣宁拨转马头,望着赵昂道:“你叫赵昂?新来的?”   “是,前几天刚来的,曾与宣副统领见过面。”   “你们三个,随我入城办事。”说罢当先回城,秦阳等三人跟着宣宁,轻轻松松就入了王城。哪怕有御林军见夕岚身材矮小微觉奇怪,但见是宣宁带着人,都不敢多问。   赵昂见宣宁领着三人越走越偏僻,不由得握紧剑柄。   秦阳拉拉他手臂,示意不用担心。   宣宁来到御林军右营的营房,翻身下马,自有御林军过来帮他牵了马回马厩。   “跟我来。”宣宁头也不回,带着三人回到自己的营房,关上房门,马上躬身行礼道:“宣宁拜见统领大人!”   赵昂目瞪口呆,秦阳微微一笑,扶起宣宁,向赵昂介绍道:“赵昂,这是我留在王城里的兄弟,宣宁。宣宁,这是赵昂,纪小姐麾下的人。”   赵昂倒抽口凉气,这秦统领竟在右营里埋下线眼,而且这线眼还升为右营副统领?   宣宁引三人坐下,道:“统领大人,你冒险入王城可是有急事?我本来也想出城去寻你,正好沈大说桂公公让我去再寻一个九岁的小女孩,我便借机出城了,不料刚好遇到你。沈大是赵兄弟的人?”   赵昂点点头。   “宣宁,你现在已升任右营副统领了?”   “是!一切都在统领大人的意料之中,我原本出王城就为了向您汇报此事,听候下一步的指示。黄延和乘着童千海被革职之机拉拢我,我假装向他投诚,黄延和便向淮南王举荐我当了右营副统领。”   秦阳嘉许地拍拍他的肩膀称赞了几句,又问道:“现在右营你能控制多少人?”   “现在人人都当我是黄延和的人,我借着这个势头一举将以前将童千海提拔的人和不服我的人全撤了。换上自己人。我们都是右营的老人,我又是高统领亲手提拔为校尉的,右营的将士基本上都认可了这次人事变动。估计有八成人左右会听从我的调遣。但若是起事。怕……”   “无妨,到时只要能制造左营作乱的假象,你们去平乱就行,八成,够了。”秦阳盘算一会,又问道:“这次南路军旧将家中的女儿被带回王城的有多少个?”   “有五十七个,基本上都是十岁到十四岁。目前都安置在归燕宫中。”   “若要将这些女孩救出去,难度大不大?”   宣宁微微一怔,随即答道:“归燕宫在归左营看管。统领大人要救一两个我还可以想到办法,若是全救出去,怕只能与左营公开翻脸了。”   “今天掳回来的女孩有哪些被送去给淮南王侍寝了?”   宣宁摇头道:“估计还没,本来桂公公已挑好了十岁的小女孩和四个十六七岁的美女打算送过去。不知为何淮南王大发雷霆。像疯了般大喊大叫,拔剑杀了好几名亲卫,后来黄延和去见了他一次,他才平复下来。此事被严密封锁了消息,若非我是右营副统领也不可能知道。因为这怪事耽搁了不少时间,估计桂公公还带着那些女孩们在寝宫内的偏殿等候召见。”   秦阳越听越觉得此事诡异,又问及那十岁女孩的出身来历,居然恰好就是柯律家的独女。   柯律是南路军旧将中的要员。秦阳坐不住了,立时问道:“淮南王的寝宫目前还是左右两营各派两百人守卫?”   “不。淮南王在三个月前改了,他身边的全是跟了他十年以上的亲卫担当御林军,我们左营和右营只能在寝宫外围布防,未得他的命令不可入内,违者必斩。”   秦阳问清寝宫的守卫情况,果断道:“宣宁,一会你配合我引开外围的人,我带夕岚潜入去。柯律的女儿必须要救出来!”   夜风骤起,乌云黑沉沉地压下来,忽然一声惊雷,冰冷的雨点哗啦啦地滴落下来。   春雨笼罩着整座广陵城,王城中雨雾茫茫,十步之外不辨人影。   淮南王的寝宫外,新上任的宣副统领带着一名御林军冒雨赶到,他见雨势渐大,便让右营在外面冒雨巡逻的御林军回到屋檐下站岗,连在屋顶上放哨的御林军也一并唤了下来。   右营的将士无不暗赞这新任的副统领会做人。事实上他们每天站岗巡逻,但王城从未出过任何事,时间久了早就懈怠下来。   左营的御林军见右营副统领带着部下们舒舒服服地在屋檐下躲雨聊天,都眼巴巴地望着查应洪。   查应洪两边脸颊依然肿得像猪头,敷了药勉强用黑布蒙住面,最忌惮别人盯着他的脸看,此时见下属都盯着他,恼羞成怒道:“看什么看!好好巡逻放哨,出了乱子大家都得死!”   左营的将士不敢抗令,但暗中腹诽,将查应洪的祖宗都问候了一遍。   雨声风声中,一大一小两道人影低伏在寝宫屋顶的琉璃瓦上,悄无声息地移动着。   正是秦阳和夕岚。   两人身似轻烟,趁着雨雾摸到了寝宫东南角的偏殿上。   秦阳张开“火眼”一扫,除了外围的四百御林军外,寝宫中还有两百名一流高手四处巡逻站岗,多半都是三级中左右的级别,个别甚至勉强达到三级上的水平,显然淮南王的最嫡系亲卫。   这些亲卫防守极为严密,饶是秦阳和夕岚的武功已入化境,想不引起这些人的警觉摸到淮南王的卧房也是难于登天。   偏殿中有八个人在,两个是在门口站岗的御林军亲卫,余下六都不会武功,应该就是桂公公和五个女孩。   “阳阳,我们怎么办?”夕岚压低声音问。      第三百一十九章 矫令      雨点打在琉璃瓦上,溅起无数的水花。带着寒意的夜风夹着冰冷的雨滴,从远处呼啸着打来。   秦阳没答话,只是顺着夜风的方向,像是在嗅着什么气味。   夕岚奇道:“阳阳,你怎么了?”   秦阳脸色无比凝重:“夕岚,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奇怪的带点烧焦的甜味?”   这股奇异的甜味他今早曾在淮南王身上嗅到过,令他有点心神不宁。   夕岚小瑶鼻皱了皱,然后雪白的小手指一指远处道:“有,从那边的屋子里飘来的。”   “走,过去看看。”秦阳拉着夕岚的小手悄然摸了过去。   夜空中雨点茫茫,遮天蔽夜。   “火眼”张开,发现那处屋顶竟伏有四名御林军亲卫,分别占据东南西北四个方位。   秦阳隐约觉得自己即将触及王城里的一个大秘密了,当下不再犹豫,在离摸近御林军十丈左右时,双手轻轻一扬,断章双刀悄然出鞘,恍如被无形的手握着,无声无息地沿着屋顶掠过,直飞去四名御林军。   雨点用力地砸在瓦片上,沙沙作响,完全掩盖了断章破空之声。   东边的御林军亲卫正抹着脸上的雨水,只觉得咽喉一凉,还没反应过来,眼前一片黑暗,已头断毙命。同一时间,南边的御林军亲卫也遭遇相同命运。   秦阳如幻影般贴着瓦顶掠近,御刀诀再度出击。北边的御林军亲卫刚察觉不对劲,利刃已割喉而过,西边的御林军同样没能逃过一劫。   血水迅速被漫天雨水冲刷变稀。沿瓦檐流下,几不可见。   秦阳与夕岚已来到甜味的正上方,秦阳用断章轻轻挑开瓦片,一股甜腻的焦味便从缝隙透了出来。   秦阳这回终于嗅清楚了,登时脸色一变。   罂粟的焦味!中间还混着几味壮阳、刺激神经的中药!   而这罂粟,正是清朝时侵害了无数国人的毒品——鸦片的最原始核心原料!   秦阳将缝隙挑大些,伏在瓦片上沿着缝隙看下去。只见淮南王正斜斜倚在长椅上,贪婪又沉迷地吸着一根长长的烟管,吞云吐雾间。神情恍惚迷幻,嘴里迷迷糊糊地嚷着:“本王所向无敌!”“所有想夺我权的都得死!”原本苍白的脸上浮现着骇人的红晕。   果然是鸦片!淮南王竟在吸食鸦片,而且看他目前的症状,已成重度毒瘾!   刹那间。秦阳已明白过来。为何淮南王会性格大变,为何他猜疑之心大起,为何会沉迷女色,为何会狂妄自大,为何会日渐消瘦……   一切的源头,都来自于鸦片!   眼见这害了父母的仇人沉迷鸦片,秦阳心里没觉得痛快,反有种说不出的悲凉与失落。   在他心里。淮南王固然可恨、固然该杀,但也算得上是一代枭雄。没想到他没死在战场上,却毁于鸦片里。他不知道淮南王为何会染指上这样的东西,是焦虑?是恐惧?还是寻求一种刺激?怕连淮南王都无法清晰回答。   秦阳深叹口气,见下面只有三名亲卫环伺左右,其余的亲卫都在屋外布防,不由得心中一动。   忽然间听到淮南王迷迷糊糊地大叫起来:“味道淡了,来人,快给本王添些长寿膏!”   有亲卫低声劝道:“大王,今晚你已吸了一个晚上……”   淮南王骤然抬起头,双眼血红,恶狠狠地吼道:“马上给我添上!”   亲卫吓了一惊,不敢再劝,马上从旁边的小箱里挑出一些黑色的膏药,加到烟管里。   长寿膏!秦阳一听这三个字,猛然想起赵昂之前提起过的事,黄延和进献了从大食国客商处采购回来的长寿膏……   秦阳心中蹿起一股怒火,黄延和,原来这就是你近来深得淮南王宠信、权力膨胀得如此快的原因么?   淮南王猛吸了数口,被烟呛着剧烈咳嗽起来,亲卫刚要过去帮他拍背,淮南王忽然举掌一掌拍出,用力击在那亲卫胸前。   “嘭!”亲卫被击得倒飞出去,口喷鲜血,挣扎着竟爬不起来,周围的亲卫都不敢去扶。   淮南王满脸疯狂:“你想行刺本王?啊?当本王不知道?来人,将他凌迟处死!哈哈哈——!”   余下的两名亲卫们你眼望我眼,都知道大王又开始发疯了,连忙一边应着一边扶同伴奔出去找军医治伤,无人再敢留下来。   被独自留下来的淮南王不闻不见,一会载歌载舞,一会又大哭大叫,又大吼道:“美女呢!送美女来!”   远远听得桂公公应道:“大王,奴才已选好美女送来了。”片刻后门一开,桂公公领着五名女孩战战競競地走了进来,淮南王如同嗜血的狼,一见到五名女孩,立时便扑了过去。   女孩们见他双眼赤红,神色恐怖,吓得惊叫着四处躲避。桂公公也吓得连忙退了出去,关紧房门。   几个女孩中,一名身形娇小的十岁女孩儿逃不快,一下子被疯狂的淮南王按倒在地,吓得哇哇地大哭起来。   就在这时,屋顶瓦面微响,两条人影夹着冷风雨点飞扑下来,“卟!”的一声轻响,淮南王应声而倒,眼看他的身躯就要压到那十岁女孩儿的身上,一只有力的手已提住了淮南王的腰带,将他的身体丢到一边。   几名女孩儿都吓得手脚僵硬,一动不敢动。   那十岁的女孩儿最是年幼,更是吓得整个人都呆住了,忽然间一个温和好听的声音响了起来:“小妹妹,你没事吧?”   小女孩勉强抬起头,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大哥哥正温和地朝着他笑。这个大哥哥衣衫尽湿,但脸目和善,眼神温柔。不像坏人。   小女孩眼睛大大,长得极是可爱,只是满脸泪痕,可怜至极。她一时还没回过神,胆怯地望着秦阳。   秦阳轻轻抚摸她的秀发,柔声道:“没事了,不用怕。我是你爹爹找来救你的。一会你就可以回到柯府,你爹爹在家里等你呢。”   小女孩这才回过神,知道这温和的大哥哥是自己人。一下子扑入他的怀中哇哇地哭了起来。   夕岚忍不住冲过来拉开她道:“好啦好啦,要抱就抱我,不许抱我家阳阳!”   小女孩见夕岚和自己差不多年纪,又惊又奇。止住哭声道:“你……你也是被抓来侍寝的?”   夕岚哼了声:“我只会给我家阳阳侍寝。其他人哪有资格!”   忽然间听到门外传来敲门声,桂公公小心翼翼地在门外问道:“大王?怎么了?睡着了?”以往淮南王也曾出现过在吸食长寿膏后忽然倒下大睡的情况。   秦阳见有夕岚照顾小萝莉,又见其余四个美貌少女都缩成一团,正不知所措地望着这边,便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压低声音道:“别怕,迟些我也会安排人将你们送回家。”   少女们都拼命点头。   秦阳见这些无辜少女好奇地打量着他,便轻叹道:“得罪了。”身形一晃。听得四声闷哼,四个少女都已被他打晕。提到角落里。   他接下来的事都事涉机密,不能让这些陌生的少女看到。   秦阳见身上的衣服还在滴着水,便运起赤炎真气,刹那间全身水汽弥漫,湿漉漉的御林军军服已干了大半,他如法炮制,一手按在夕岚的后背上,将赤炎的真气导入,原本紧贴小萝莉纤细身体的军服也在片刻间干了大半。   “夕岚,替我照顾这几个姑娘。”   夕岚应了声,将小女孩拉到角落里,小女孩没看清楚秦阳出手,惊讶地看着几个昏睡的少女,夕岚笑嘻嘻道:“她们大概是吓昏了。”   柯家小萝莉想到刚才的可怕情景,连连点头。   秦阳提起昏迷的淮南王,将他丢回长椅上,然后低沉着噪子含含糊糊地叫道:“来人!”   桂公公听得里面唤他,只得硬着头皮推门而入。   他刚正迈入屋内,一只有力的手已擒住了他的衣领,将他拖了进去。   “啪!”门再次关上。   桂公公以为淮南王又发疯了,正要尖叫求饶,却听到一个少年淡淡道:“你就是桂公公?”   桂公公一惊,抬头看清眼前那人相貌,顿时惊道:“你……你是秦……”   秦阳手指轻按他哑门穴,桂公公气息一滞,最后的“阳”字硬是说不出来。   秦阳压低声音道:“现在你的命在我手里,你知道我的武功,想让你受尽折磨而死比捏死只蚂蚁还容易。我问,你答,再多嘴一句,就让你生不如死!”   桂公公吓得脸无人色,连连点点。   “你有权传达大王的王令?”   “是……一些简单的都可以。”   “知道大王的王印和王令状在哪不?”   “不……啊,知道,知道!”桂公公被秦阳一瞪,哪敢再有隐瞒,指了指旁边的书桌:“王令撰写的纸就在左边第三格,王印在右边第一格。”   “好,大王现在睡着了,临睡前让我代为传达几个命令,我说,你去传令。”   “这……这……”桂公公眼光余光见到淮南王一动不动地躺在长椅上,哪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顿时吓得全身发抖。   完了,自己竟然被卷入秦阳的夺权行动中!   秦阳赤炎的真气透入他体内,桂公公全身如被火烧,难受至极,连忙道:“我传!我立时传令!”   秦阳这才收回真气,淡淡道:“你听话,我可以饶你一命。传宣宁和查应洪过来,在外面听令。”接着将命令说了一遍。      第三百二十章 掌控      桂公公立时大叫道:“来人,大王传宣副统领和查副统领到门外听令!”   远处候命的亲卫很快就将宣宁和查应洪召了过来。   “大王刚在睡前下了命令,你们两个别大声嚷嚷,免得惊扰了大王!”   “是!”这桂公公平日经常替淮南王传令,宣、查二人都没起疑,只是宣宁见统领大人去了这么久也没消息,心里多少有些忐忑不安。   桂公公隔着门低声道:“查副统领听令,将今晚带到归燕宫中的女子尽数交给宣副统领,立时执行,不得有误!”   查应洪不明所以,但想到近来大王的王令反复无常,今天下午心血来潮要捉些十岁的美貌小女孩,现在玩过觉得没意思就全放了也是极可能的事,当下应道:“得令!”   “宣副统领听令,你带人亲自将这些女子尽数平安送回各自家中,并向各将解释清楚!不得有误!”   宣宁知道秦阳入王城就是为了救今晚被抓入王城的女孩们,听到这个古怪的命令顿时心脏猛跳,脑中闪过一个不太可能的假设。   难道……统领大人劫持了大王和桂公公,假传王令?   屋内,夕岚凑近柯家小萝莉的耳边,低声道:“一会你随那姓宣的哥哥出去,他是自己人,会送你回家,你悄悄把这里的事告诉他,记住只能告诉宣哥哥和你爹爹,绝不能对其他人说。否则你又会被捉回来的哦。”   柯家小萝莉吓得连连点头,又问道:“那你和大哥哥呢?”   夕岚笑嘻嘻道:“我和阳阳可能还会在这里多呆一会。”   正说着。秦阳已轻步过来,摸摸夕岚的秀发,示意她的指示很正确。然后拉着柯家小萝莉,将她送到门边。   桂公公见秦阳的眼色,只得继续按秦阳的道:“宣副统领,这里还有柯府的姑娘,你进来,一并带她送回去。” 他见秦阳唯独只让宣宁入内,心里早就明白过来。右营怕已落入秦统领手里了,加上现在淮南王的生死都掌握在秦阳手中,这王城……怕要变天哪。   宣宁应声而入。一见站在暗处的秦阳,立时知道自己的猜测没错!他喜出望外,朝秦阳微微躬身。   秦阳朝他点点头,飞快做了几个手势。示意他办好事后立即回王城召集右营人马候令。   宣宁会意。带着胆怯的柯家小萝莉走了出去。   桂公公看在眼里,暗叫一声“果然如此”,更不敢怠慢,又道:“大王还下了王令,让首辅立即亲自送些长寿膏来,到了直接过来见驾!请查副统领代为传令。”   查应洪早知淮南王沉迷长寿膏,估计是长寿膏快没了,让首辅连夜送来。马上领命。   待得两名副统领去远了,桂公公又探头出去。板起脸对周围的御林军亲卫冷冷道:“大王近来心情不好,乍喜乍怒,你们都躲远点,就算听到什么大喊大叫,未得号令也不要随便进来,不然死了可别怪我。”   御林军亲卫们早知道大王发起疯来的可怕,今晚已有几名兄弟无辜死伤,此时见桂公公居然如此好心提醒,都感激地行了个礼,远远躲到长廊转角位去站岗。   “秦统领,我都一一按您的吩咐办好了,您还有什么要我办的?奴才一定会全力办好!”桂公公关好门,刚才的炫武扬威一下子变为满脸卑躬屈膝,变化之化堪称绝技。   王城即将换主,像他这样最擅着看官场风向、惯于在权力夹缝里借势生存的小人物来说,哪还能不立时向新主表忠诚?   “辛苦了,先休息一下吧。”   桂公公见秦阳和颜悦色,心中稍安,赶紧机灵地从柜子里掏出草拟王令的专用纸张和王印,又翻出几份淮南王以前写了一半的王令放到桌案上,动手磨墨,贴心至极。   夕岚见这人拍马屁拍到这种境界,厌恶地道:“阳阳,这家伙真像狗,讨厌死了。”   桂公公点头哈腰:“是是,奴才是狗奴才!”   夕岚被气得乐了,走过去一脚将桂公公踢到旁边去:“让开,不许你这样的坏蛋接近我家阳阳,万一阳阳被你带坏了怎办?”说着自己伸出雪白的小手替秦阳磨墨。   秦阳见夕岚开始处处防范他蜕变腐化,有点哭笑不得,同时也暗暗感激,看来有这个小萝莉在,自己想“堕落”都难。   冷风吹过,带入一片雨点,秦阳抬头望去,却是屋顶上的破洞在飘着雨下来,随便拆下柜子上木板,跃上屋梁,用木板堵住破洞。今晚,他还要在这里呆在不少时间。   夜色开始深了,外面风雨交加,寝室里却是灯火通明,一片安静。   秦阳从夕岚手里接过笔墨,坐在淮南王的御座上,开始练习淮南王的字迹。   夕岚坐在门旁,警惕地监视着屋内外的动静。   桂公公被夕岚踢出丈许外,哎哟了半天才勉强爬起来,一见夕岚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立时噤若寒蝉,缩在一角不敢动。   秦阳练了半个时辰左右,见已练得有七八分相似,便开始草拟王令。   大半个时辰后,亲卫通报首辅已到。   秦阳嘴角逸出一丝戏谑的笑意,淡淡道:“让他进来。”   “是。”桂公公被秦阳的笑容吓得不寒而栗,马上尖声唤黄延和入寝室。   黄延和推门而入,哈哈笑道:“大王,傍晚时不是才送了一些长寿膏来?这么快就用完了……”   话音戛然而止,他目瞪口呆地望着坐在书桌上的秦阳。   秦阳微笑道:“首辅,晚上好。”   黄延和脸色剧变:“秦阳?你不是受了重伤?”   他还没来得及退出去。腰间已被冰冷的匕首顶住,耳边传来一个极是娇萌的萝莉声音:“别乱动乱叫哦,不然你的身上就会多个大窟窿。桂公公。你还不关门?”   桂公公早见过这小萝莉的手段,急忙关上房门。   秦阳淡淡道:“托首辅的福,苏武王的千军万马都杀不了我,何况是区区刺客?”   黄延和见已成阶下囚,兀自强笑道:“秦统领没事就好,大家都是自己人,有话好商量。你这是……”   秦阳站起来冷冷道:“首辅,你好手段,用所谓的‘长寿膏’来控制大王。其心可诛,我奉了大王的密令,将你擒下,革职查办!”说罢将手一扬。一张盖着鲜红王印的王令笔直地飘到黄延和身前。仿如有无形的手轻轻捧着。   黄延和匆匆看了遍,脸色顿时煞白,又窥见淮南王正仰卧在长椅上,也不知是死了还是睡着了,心里哪还不明白是秦阳在矫令,他勉强镇定下来,一脸赔笑道:“秦统领,此事想必是有什么误会。念在你我平日交情不错的情份上,还请你多向大王解释几句……”   秦阳脸色一沉。双目如刀,直盯着黄延和,一字一句道:“交情不错?黄延和,你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去年十二月,我被金人伏击,亲卫楚熙惨死,这笔血债,少不了你那份!查应洪假托大王之命擒我妹妹、逼我随纪元帅引军出征,想借苏武王之手除去我们,首辅黄大人,你好狠的手段!”   黄延和眼角不由自主地跳动几下,脸色阴晴不定,忽然冷笑道:“秦阳,你别以为挟持了大王和我就可以只手遮天,矫令广陵,我不妨老实告诉你,现在王城里的左营和右营都是我的人,我今晚入城,查应洪知道,宣宁迟早也知道!你武功再高,能敌得过八千御林军的围攻?我劝你乖乖放了大王,说不定我可以向大王美言几句,饶你一命!”   秦阳淡淡问了句:“哦?是嘛?”   外面又有亲卫禀告道:“桂公公,宣副统领已回来交令,请问是让他去见大王还是……”   桂公公早有秦阳的吩咐,连忙道:“让他进来。”   黄延和脸上的冷笑僵住了,隐隐感到一丝不对劲。   宣宁很快就来了,他带着赵昂推门走了进来,随手关上房门,见黄延和在,微微一怔:“咦,首辅也在?”   黄延和见宣宁出现,大喜道:“宣副统领,秦阳劫持了大王,密谋造反,你快通知查副统领,带齐御林军来擒贼护驾!”   宣宁恍若不闻,正眼也没瞧他一眼,径直走到秦阳身边,躬身行礼道:“回统领大人,事情已办妥,南路军诸将都感激涕零,宣誓永远追随统领大人。我已让他们先去和宗老将军会合,静候统领大人的指示。”   黄延和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呆在原地,不敢相信地交替望着宣宁和秦阳,脸如死灰,嘎声道:“宣宁你……你……”   赵昂走过秦阳身边低声补充了句:“此事已告知秦姑娘,秦姑娘说她一切都好,请秦统领不用挂心,早日办完事回去。”   秦阳想到妹妹动人的身影,心里暖意阵阵,微微点头。他含笑望着黄延和道:“说起来还得感谢首辅,替我的得力干将安排了这么一份好差事。不然我哪可能这么容易就入了王城,还顺顺利利地陪在大王左右,才有机会知道首辅你的阴谋。”   中计了!完全中计了!一切都是秦阳的阴谋!枉自己一向自认为妙计无双,连纪霜霜那聪明的丫头都玩弄在股掌间,今日竟栽在秦阳这毛头小子手里!   黄延和望着秦阳那讨打的笑容,只觉得一股热血直涌上大脑,全身剧烈地抖动起来。   宣宁微微躬身,满脸嘲讽,再加一刀道:“谢首辅栽培之恩!”   “你……你!”黄延和急怒攻心,喉头一甜,哇地吐出大口鲜血。      第三百二十一章 夺权      秦阳笑眯眯道:“原来还真有人会被气得吐血,今晚首辅让我大开眼界了。”   望着这个幕后黑手落得如此下场,秦阳大感快意,楚熙的死在他心里留下的伤痕,这才勉强愈合。   “赵昂,剥了黄延和的官服,此刻起,广陵城再无首辅一职!”   赵昂立时下黄延和的官服,又解下黄延和的腰带,将他结结实实地绑了起来。   黄延和挣扎道:“秦阳!你别忘了,你妹妹还在查应洪手里!你不怕我让查应洪杀了她?”   秦阳目光转寒,嘴角泛起一抹捉狭的笑意:“我妹妹?我妹妹现在正好好地在宗泽处等我回去呢。顺便一提,宗泽也是我的人,你的侄儿黄瞻已被宗泽擒下。还有,你大声嚷嚷也没用,你来的时候也看到了,拜大王吸食长寿膏经常发疯杀人的福,现在其余御林军亲卫都躲得远远的,生怕被大王召入房中打死打伤。”   黄延和这回彻底地呆住了,如霜打茄子般再也抬不起头。   秦阳又让桂公公去唤查应洪。桂公公见连首辅也被擒,知道大势已去,王城换主已成定局,更是卑躬屈膝至极,无比恭敬地领令,再次探头出去,让在远处站岗的亲卫传查应洪。   查应洪毫无防备,刚走入房内,夕岚哼了声从旁边闪了出来,赤红的小手掌飞快拍出,正中查应洪的后背,将他击得向前直飞近丈。堪堪倒地秦阳面前。   查应洪吐喷鲜血,全身赤红如被火烧,难受至极。   夕岚恨这家伙设计害秦阳。特意加了赤炎真气让他吃些苦头。   查应洪还没醒悟过来,勉强挣扎着大喊道:“大王……末将所犯何事?”   刚刚带查应洪过来、在门外未走远的亲卫听得清清楚楚,以为淮南王发疯起来,吓得马上急速跑开,再不敢靠近。   秦阳寒声道:“查副统领,你串通黄延和密谋造反,证据确凿。我奉了大王的密令,将你擒下。”   查应洪睁大眼睛,满脸不敢相信:“秦……秦阳?”   秦阳身形一晃。已闪到查应洪身旁,语气无比冰冷道:“查应洪,你千错万错,错在不该拿我妹妹来说事!”   当下一手按住他哑门穴。脚尖连踢数下。踢断他手骨脚骨,最后一掌震碎他的经脉,废掉他的武功,查应洪闷哼两声,全身冷汗直冒,夕岚冲过来朝他太阳穴补上一脚,查应洪顿时晕死过去。   夕岚这才解恨,笑嘻嘻地回到门边。   秦阳也不管查应洪死活。转身拿起桌上写好的王令,递给宣宁和桂公公:“桂公公。你携这张王令,和宣副统领押着查应洪,率领右营将士去召集左营将士,声明查应洪的罪状,任命宣副统领兼管左营,同归我调谴!左营如有反叛不服者,格杀勿论!宣宁,一会你和赵昂收拾完左营后,将这寝宫内的两百御林军亲卫一并擒下。”   宣宁领命,和赵昂押着桂公公出了门。   情势远比秦阳想象中还要顺利。   桂公公一说王令到,左营将士很快就集结起来,正纳闷副统领查应洪不知所踪,宣宁已带着四千右营将士各执兵器,将左营团团包围。   左营群龙无首,顿时大乱。   赵昂将查应洪摔在台上,左营将士立时不敢妄动。   “左营将士听令!”桂公公打开王令,高声宣读道:“黄延和与查应洪假托长寿膏之名,行用毒药暗害本王之实,其心可诛,现已被本王御林军悉数擒下,削职查办!另,御林军左营统领秦阳,年少英雄,忠心耿耿,本王现任命他为两营统领,全权负责王城防卫事宜。御林军右营副统领宣宁,奉本王密令查获黄延和与查应洪阴谋事实,功不可没,迁为两营副统领,暂督两营兵权。念左营将士多半都是忠良之辈,部分因不明真相从贼者,若立誓悔过效忠本王,则既往不咎,若依然执迷不悟,反抗作乱,立斩不饶!”   王令一出,左营将士无不大哗,长寿膏之事他们多半有所耳闻,没想到竟是毒药!而宣宁居然是大王的心腹,一时间左营将士你眼望我眼,六神无主。   宣宁从桂公公手中接过王令,高高举起:“愿继续为大王效忠者,抛下兵器接受审查,否则格杀勿论!”   右营将士早得王令,自然对宣宁的指挥无半点犹豫,刹那间刀光闪闪,威势骇人。   查应洪本来就威望不高,除了几个心腹外无人愿意随他作乱,立时有人抛下兵器,接着哐哐哐声音连响不绝,左营将士纷纷抛下兵器接受审查,余下的查应洪嫡系人马见大势已去,只能束手就擒。   随后宣宁与桂公公如法炮制,兵不血刃便以“排查大王身边近卫中是否有奸细”的王令,将寝宫内的两百名淮南王嫡系御林军亲卫尽数擒下,关入大牢“候审”。   半个时辰后,审查结束,凡往日与除查应洪走得较近的左营御林军尽数被收入大牢外,其余左营将士听从宣宁指挥,和右营将士一道,封锁包围了王城的各处宫殿,严禁任何人随意走动。   自然有聪明的御林军兵士从一系列的变故中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特别是对黄延和及查应洪的迅速失势、秦阳和宣宁的迅速掌权心存疑惑,但这些人都极聪明地选择了沉默,并果断地站到了宣宁和秦阳这边,执行命令比谁都认真。只要不傻,谁都看得出这次权力洗牌中,谁是胜利者,谁是失败者。   成王败寇,自古以来从不例外!   子夜时分,绵绵春雨未有半点止歇的迹象,王城表面上看不出任何变化,御林军们都恢复了原有的秩序,继续依令执勤站岗,只有少数人知道,王城实际上已完全落入秦阳的控制中。   秦阳将淮南王、黄延和交由宣宁、赵昂看押,自己则带着夕岚、桂公公和暗伏在右营里的十名心腹御林军兵士,冒雨策马出了王城,直奔西门军营。   接下来的夺兵权行动,意义与影响丝毫不下于夺取王城的控制权。   戚载源早早就在西门军营外冒雨等候,一见秦阳回来,立时高兴地迎了上来,低声禀告道:“统领大人,宗老将军已完成了西门将领的更换,目前西门已完全落入我们掌握中!”   秦阳微微一笑,暗赞姜还是老的辣,勉励戚载源几句,戚载源满脸荣光道:“能追随统领大人左右是我们的荣幸!宗老将军与洛元帅等人都在营房里商议军情,等候统领大人。”   秦阳点点头,立时和他一道赶回营房。到宗泽营房外,秦阳令十名御林军心腹与桂公公在门房处等候,自己拉着夕岚直入大厅。   大厅外警戒的兵士无不恭敬行礼。   两人刚迈入大厅,宗泽、洛晓、柯律、谢得兴、金默还有数十名或认识或不认识的南路军将领都惊喜相迎。   柯律和金默首先跪拜下地,感激道:“秦统领甘冒大险,平安救回小女,我等感激不尽,日后有所差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其余将领也纷纷下拜,宣誓效忠。   他们早就从柯律和金默等人口中得知秦阳已潜入王城想法子救他们的女儿,但想到王城戒备森密,秦阳区区三人,就算有通天彻地之能也难成事,哪想到两个时辰不到,自己家中的女儿居然完好无损地被送回家中,更从宣宁处得知是秦阳成功解救的,惊喜感激之下,原本对秦阳的一些芥蒂顿时烟消云散。   随后洛晓和谢得兴、展昭亲自上门通知,召集南路军旧部密议,众将早就对淮南王深有不满,又得知纪禹也是秦阳救下的,自然再无异议,人人都甘愿投诚,随洛晓等四将一起到宗泽处。   宗泽已从赵昂处得知王城里的情况,知道时机难得,立时果断执行夺权行动,假托黄瞻之名,将西门军营里忠于淮南王的、新提拔的将领尽数擒下,换上自己的心腹将领,牢牢掌握了西门的兵权。   他见洛晓引着数十名将领前来,马上意识到秦阳的劝降成功,暗暗惊喜。在展昭的穿针引线下,宗泽与洛晓等诸将很快便相互取得了信任,正一起商议着如何夺下其余三门的兵权,秦阳便回来了。   秦阳见众将下跪,连忙扶起柯律和金默,寒暄过后,洛晓首先问道:“秦统领,那昏王怎样了?”   秦阳简单将王城的事说了一遍,众将听说淮南王和王城已落在秦阳手中,无不惊喜交集,精神大振,知道这次夺权大事起码已成功了一半。   洛晓喜道:“秦统领,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立时去夺下其余三门的兵权?不过目前城守仍是黄瞻,我们是否要带他一起去……”   秦阳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王令,打开道:“黄瞻已不再是城守。”   洛晓、宗泽、谢得兴等将领靠得最近,看完这份盖有鲜红王印的王令都喜出望外。   宗泽捋着白胡须喜道:“这样最好,只要有王令在手,我们占尽大义,只要擒下高胜、樊破天、缪允如、武刚,想夺取其余三门的兵权易如反掌。”      第三百二十二章 撒网      洛晓见其余众将都眼巴巴地望着王令,急切想知道内容,便高声将王令念了出来。   王令大意如下:黄延和伙同查应洪阴谋造反,已被御林军擒下,供出黄瞻、高胜、樊破天、缪允如、武刚等五人及其党羽都为内应,现将派桂公公带兵马将五人革职查办,如有反抗拒捕者,立斩无赦。目前二王联军围城,军情紧急,但南路元帅纪禹不幸阵亡,军中不可一日无首,念御林军统领秦阳平定黄蕲二州有功、近日守城表现出众,特任命秦阳为南路军元帅,兼任城守、御林军两营统领职位,全权负责广陵城及王城防守事宜。洛晓恢复副元帅一职,柯律、谢得兴、金默分别升任指挥使兼副将,接替高胜、樊破天、缪允如,协助守城。新兵营撤消,所有新兵尽数并入四门,参与守城战役。其余军中人事调动,平叛事宜,可由秦阳、洛晓酌情决定。   这王令一念完,众将都欢呼起来,金默哈哈笑道:“秦统领,啊不,秦元帅,这王令拟得真是好!”只要有这张印着鲜红王印的王令在,秦阳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掌控南路军、御林军所有军权。   谢得兴捶了他一拳道:“胡说八道,这是大王亲笔所书,你看这字迹,这王印!”   “就是,明明是大王亲笔所书,柯将军不要胡说八道。”众人心知肚明,无不掩嘴偷笑着附和起来。   秦阳微笑着补充一句道:“这王令会由桂公公亲自宣读。现在桂公公就在外面等着。”   众将更是大喜。   宗泽出列,兴奋道:“这样一来更是天衣无缝!现在西门已安定下来。老将请令去会会其余四名‘叛乱’的指挥使!”宗泽主动请缨,倒不全是为了首义之功,他确确实实心情雀跃。想尽快协助秦阳掌握兵权。   秦阳对他最是信任,立时欣然道:“好,宗老将军,那武刚和他的新兵营就交给你了。”   宗泽感受到他信任的目光,心中更是激动,躬身道:“老将必不辱命!”   秦阳又望着南路军诸将,下令道:“洛元帅、柯将军、谢将军、金将军。你们随我一道去东南北三门去擒拿逆贼,接管兵权,其余各将立时回到原岗位。配合这次平叛行动!”   诸将齐声应诺。   秦阳环视众将,鼓舞道:“从现在起将是最关键的时候!请诸位共同努力,只要顺利夺取三门兵权,广陵城将永不会被二王联军攻陷!我们淮南将会有新的一番景象!”   众将热血沸腾。齐声欢呼。纷纷领命而去。   一直在旁边候命的展昭上前请示道:“统领大人,我们现在就出发?”   秦阳尚未答话,忽然感觉一股炙热的视线落在身上,他转过头,见到星儿不知何时已走出了厢房,正倚在门边依恋地凝视自己,眼眸如水般温柔,深厚爱意一览无遗。   秦阳心中一热。便道:“展兄,你和洛元帅他们暂且休息下。我有些要事,和妹妹交待几句就出发。”   说罢轻轻抚摸旁边夕岚的秀发,示意她也留下来等候。展昭等人不虞有它,都应声在原地休息。   星儿性子有点腼腆怕生,屋子里忽然来了大批不熟悉的武将,她一直躲在厢房里,不想出来应酬。直到听到哥哥的声音,才悄悄打开房门走出来,静静地凝视着哥哥的身影。   直到此刻,她才从重逢的兴奋狂喜中冷静下来,仔细地端详哥哥。   几个月没见,哥哥稍稍长高了一些,肤色也稍晒黑了不少,身上较之以前多了一份杀伐果断的铁血气息,举手投足之间那股指挥若定的统帅之风更加明显,满屋子里年纪比他大上一圈两圈的将领们向他跪拜宣誓效忠,他依然神色自若,不卑不亢,诚挚中带着亲切。   特别是他的眼睛,时刻跃动着不屈的斗志与自信的光芒,极富有感染力,嘴角偶尔泛起的狡滑笑意也轻易地吸引住星儿的目光。   哥哥仿佛变了许多,又好像从未曾改变。   星儿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哥哥的一举一动,满大厅里都是人,但她眼里只看得到哥哥。   哥哥是统领也好,是元帅也罢,她都没放在心上,只要能这样近距离地看着哥哥,陪在他身边,一股无法形容的喜悦与安心感就充溢着她的心田。   对这个单纯至极的少女而言,哥哥就是哥哥,她在世上的唯一。   此时星儿见哥哥回望过来,忍不住轻声唤道:“哥哥!”俏脸上绽放出迷人的光彩,羞喜地小跑过来,动作极是可爱,充满了十多岁女孩儿活泼中带着腼腆的动人蕴味。   秦阳快步冲过去,握住妹妹温暖柔软的小手,心中涌起阵阵暖意,见妹妹还不自觉地夹紧修长的美腿,便轻声笑道:“妹妹现在可以跑起来了?”   星儿俏脸生红,粉拳轻轻捶了一下哥哥,大眼睛向上瞄着他,嗔道:“哥哥真坏……”又压低声音羞道:“刚才睡了一觉好多了,到明天应该可以基本恢复过来。”   这杀伤力巨大的45度仰角视线配合她软绵绵的温柔声音,轻易便将秦阳的防线击溃。   可恶,这丫头已完全掌握了“如何打动哥哥的一百零八项绝技”了!   秦阳勉强维系着一脸的正派,冠冕堂皇地说道:“嗯。到房里去,情况紧急,我有些重要的话和你说。”说罢拉着妹妹回到房中。   不远处的夕岚听得清清楚楚,小瑶鼻不满地哼了声。   假公济私!明明是想和妹妹说些情话儿!   秦阳拉着妹妹回到厢房里,关上房门。一下子便抱紧了妹妹的娇躯。   温香满怀,说不出的爱意填满秦阳的胸膛。   星儿依然穿着那服淮南军的军服,但浑身散发着的清香气息依然让秦阳不舍得松开妹妹片刻。   星儿几乎要融化在哥哥的怀抱里。她舒服地眯起眼睛,软绵绵地问道:“哥哥,你有什么重要的话要和我说?”   “这事的确重要……”秦阳顿了顿,见妹妹好奇地睁大眼睛望着自己,便轻轻吻了吻她的俏脸,柔声道:“我想告诉宝贝星儿,一个晚上没见。我就想你想得不行。”   星儿被哄得心花怒放,她开心地紧粘在哥哥身上,恋恋不舍道:“哥哥!我一整个晚上也在想着你。呆会我和你一起去好不好?我舍不得离开哥哥……”说着轻轻晃动哥哥的手臂撒娇。   现在两人正是刚刚发生过亲密关系、最情热的阶段,这种恨不得分分秒秒都粘在一起的恋爱感觉最是强烈。   “但你……”   “我没事儿,你看。”星儿赶紧蹦蹦跳跳了几下。   秦阳见她动作多少还有些不便,知道她还有些疼痛。但想到她对自己的依恋。不忍拂她意,便道:“好好,那你便随我一起去,但不许你参战,有我和夕岚出手就行了。”   “哥哥最好了!”星儿欢呼一声,把脸蛋儿埋入哥哥的怀中。   秦阳微微一笑,环抱着星儿的娇躯,享受着这难得的独处时光。   两兄妹相拥好一会。才手拉手亲密地走出了房间。   星儿早就把孤霜重新拭擦干净,此时腰间挂上爱剑。俏生生地跟在秦阳身后半步远,两条小辫子一晃一荡,英姿飒爽中带着可爱,看得众人都有点呆了。   夕岚微有不满地嘟起小嘴,如风般奔过来,拉住了秦阳另一边的手。   秦阳心中陡然升起无限斗志,对众将道:“走吧,让我去见识一下这三名指挥使的实力!”   早有兵士准备好快马,秦阳抱着夕岚翻身上马,星儿坐在他身后,三人一骑,展昭、洛晓等众将策马跟在后面,十名御林军心腹押着桂公公跟上,六百名由黑衣死士组成的亲卫团纵马分散在四周护卫。   急促的马蹄声踏破雨夜单调的沙沙声和嘀嗒声,六百余骑很快已奔出西门军营,隐入风雨中,恍如一张巨网,无声无息地罩向北门。   ……   雨夜风寒,北门在雨中静默着,只有星星点点的火把在避风处晃动,当值的守兵们强打精神在城墙上冒雨巡逻。   而他们的上司,北门副将、南路军前军指挥使缪允如早已回到军营里歇息,连日来的守城战让他有点吃不消,他将防守的事宜交给副手后就回到中军营房中沐浴睡觉。   在战时当个指挥使实在不是一件轻松的事,要亲冒矢石上场杀敌,随时在玩命。   但辛苦归辛苦,缪允如对现状还是相当满足的,他原本不过是淮南王身边的亲卫,现在一下子身居高位,手握近三万精兵,那种呼风唤雨、统率千军万马的权力感觉实在美妙。   权力让人沉醉,他就特别喜欢麾下将领向他请示时,他盘问再三然后大手一挥作出决定时的爽快感。同意不同意,他一个人说了算!   缪指使挥,缪副将,缪将军……各种敬称也让他有些飘飘然。   唯独让他不满的是,军中的老兵们多少有点瞧不起他,倒不是他杀敌不够勇猛,武功不够高强,而是他实在指挥得太烂,根本就是一个门外汉,又不舍得放权,事事都要征得他同意才能执行,要不是各级将领多半是以前南路军的旧人,作战经验丰富,在危急时都能各自紧守岗位杀退敌人,北门早就告急了。   窗外春雨绵绵,独自一人躺在军床上颇觉孤寂,缪允如正琢磨着是不是让亲卫找些军妓来玩玩,急促的脚步声和敲门声彻底打乱了他的旖旎幻想。      第三百二十三章 尘埃落定      “缪指挥使,桂公公带了王令到,请你快到厅中接王令!”   “知道了。”   缪允如一听是王令到,心里暗道:难道是我这几天杀退敌人守门有功,大王给我什么升赏?   想到这里,缪允如兴奋不已,立时披戴整齐快步出了房间。   远远便见到桂公公带着十几名御林军和将领正在大厅里等着,北门的数十名各级将领都忐忑不安地肃立周围。   缪允如在淮南王身边当了多年亲卫,与桂公公也极是熟悉,他有心在部下面前显示下自己与大王近侍的关系,一见桂公公立时亲热地打招呼道:“桂公公,大王有何急令,要你连夜赶来宣读?”   桂公公脸色一沉,尖声喝道:“缪允如接王令!”   缪允如怔了怔,心中纳闷起来,只得跪拜接令。   桂公公打开王令,尖细阴柔的声音在大厅里回荡,缪允如甫听开头部分已变了脸色,当听到“供出黄瞻、高胜、樊破天、缪允如、武刚等五人及其党羽都为内应,现将派桂公公带兵马将五人革职查办,如有反抗拒捕者,立斩无赦”时,更是脸白如纸,他激动地站起来大叫道:“桂公公,我冤枉啊!我对大王忠心耿耿,怎可能会造反?”   桂公公冷漠地扫了他一眼,继续将王令念完,这才阴声怪气道:“缪允如,大王已查得清清楚楚,你有什么不服的。到了大王面前再说!”   缪允如根本没听到他后面在念什么,耳边只是反复的回响着那句“将五人革职查办,如有反抗拒捕者。立斩无赦”。   自己这指挥使的位置还没坐热就要被革职收入大牢?   他不甘心,更不舍得手中的权力。   不行,绝对不能就这样完蛋!   他全身剧震,额上青筋暴起,按着刀柄的手抖个不停,忽然像疯了般激动对周围的将领们大叫道:“喂,你们快对桂公公说下。这些天来我为了大王守城,是怎样尽心尽责!我怎么可能会谋反?”   周围将领面面相觑,本来就对他没什么好感。此时更不愿冒着忤逆淮南王的风险站出来替他说话。   秦阳淡淡道:“缪允如,大王王令已下,你若不束手就擒,就是公然反叛。按王令要当场立斩不饶。”   缪允如双眼血红。瞪着秦阳喝道:“你是谁?我是指挥使,这里我才是最大,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   洛晓站出来冷喝道:“闭嘴,他是新任南路军元帅、广陵城守、御林军双营统领秦阳!你不认得他,可认得我洛晓?还不束手就擒?”   要说秦阳还不是人人都认识,洛晓在南路军当了多年副帅,却是无人不识无人不晓,在座诸将已从王令中得知洛晓官复原职。除了少数最近提拔起来的淮南王心腹,余下的将领无不暗暗欢喜。部分聪明的见“身受重伤”的秦阳好端端地出现在眼前。心里哪还不明白,这 广陵城,要变天了……   缪允如咬紧牙齿,拔刀出鞘,大喝道:“我是大王钦命的指挥使,来人,将这些反贼都捉下来!”他身边自有心腹亲卫,立时向着秦阳和洛晓扑了过来。   展昭一直站在秦阳身前,眼见几名亲卫冲过来,“锵!”利剑如龙吟,剑芒骤起,几名亲卫纷纷惨叫着中剑倒地。   “找死!”缪允如暴怒不已,厉声喝着一刀劈了过来,凛冽的刀气如浪如潮,刀招更是迅捷过人,三级上的实力展露无遗,确不逊于查应洪多少。   展昭见他来势汹汹,只得长剑回挡,“哐!”两人同时被震退两步,竟战了个平手。   星儿见展昭战他不下,不由得手按孤霜,跃跃欲试,秦阳连忙一手拉住她:“妹妹别乱来,这里有我和夕岚在呢。夕岚!”   夕岚见秦阳优先让她出战,心中得意,暗觉终于胜了星儿一筹,嘴角弯起好笑的弧度,身形晃动,赤红色的小手掌已猛拍过去。   手掌未至,火焰般的气浪冲击得缪允如再连数步,但缪允如倒真有几分本事,在这危急关头竟还能回刀挥出,斜削夕岚的手腕。   秦阳要立威北门,哪容得他再反抗下去,松开妹妹的小手,如幻影般蹿了出去。   缪允如正全力抵御着夕岚的掌风,蓦然间刚猛无双的劲气扑面而至,一个拳头快如闪电般后发先至,穿透了他的刀网,堪堪击在缪允如的胸膛前。   “嘭!”的一声巨响,震撼全场,缪允如惨叫着倒飞而出,撞到厅中的大柱之上,顿时头破血流,当场毙命。   秦阳拍拍拳头上的灰尘,挺身而立,威若天神,泛着精光的双眼扫过全场,淡淡道:“缪允如违令反抗,已就地正法,在座还有谁不服王令?”   脚步声骤起,数百名淮南军兵士涌了进来,将偌大的主厅包围起来,利剑出鞘,寒光闪闪,正是秦阳的亲卫团。   众将见缪允如连还手的机会都没便已死在秦阳的拳下,又被全副武装的兵士包围,哪还敢反抗,部分早已暗中向秦阳投诚的南路军旧将立时率先跪拜行礼道:“秦元帅,洛副帅,我等都愿从王令,听候两位元帅的差遣!”   余下将领多半都对秦阳极有好感,又见洛晓站在秦阳身边,显然是全力支持他,纷纷都跟着跪拜行礼。   秦阳扶起众将,正式道:“这位是谢得兴将军,相信你们都认识,按照王令他就是你们的新指挥使,希望诸位协助好他守好北门,保卫广陵。”   众将都纷纷向谢得兴行礼道贺。   秦阳见大局已定,留下谢得兴接管北门、更换将领,自己带齐人马快步出了北门军营,翻身上马。   冷夜风雨,彻骨阴寒。   秦阳见夕岚和妹妹衣衫尽湿,便心疼道:“下着雨呢,你们冷不冷?”他一边说着,分别握住妹妹和夕岚的小手,将赤炎的真气导了过去。   两个女孩儿身心俱暖,夕岚眯着眼睛舒服地依在秦阳怀中,萌萌道:“有阳阳在,不冷。”   星儿则紧紧地环抱住哥哥,把脸蛋儿贴到哥哥背上,也跟着甜甜道:“有哥哥在,不冷。”   秦阳心中发热,这两个小丫头,能不能别这么讨人喜欢?   他心怀大畅,一夹马肚,骏马长嘶着撒开四蹄,当先冲入雨幕中。   身后洛晓、展昭等数百人如影随形,直扑向西门。   在秦阳、夕岚压倒性的实力面前,加上有展昭、洛晓配合,西门的高胜、南门的樊破天哪是对手,一死一擒,众将皆降,西门、南门先后被柯律和金默接管。   而在城中的新兵营中,宗泽手持黄瞻的城守令牌,带着近千精兵迅速包围中军营房,武刚被攻了个措手不及,仓惶反抗,被宗泽单人独刀斩为两截,新兵营诸将多半识得宗泽,又见他有令牌,纷纷归降投降。   新兵营迅速解散,五六万新兵平均分配到四个城门处,替换伤兵、协助城防。   宗泽老而弥坚、经验丰富,洛晓德高望重,在南路军中的威望仅次于纪禹,又有数十名南路军旧将做内应、桂公公亲自宣读王令,当春雨暂歇、天边泛起曙光时,广陵城中已是尘埃落定,所有兵权均落到秦阳手中。   这一夜史称“四门兵变”,除缪允如等四名淮南王的嫡系指挥使和部分心腹将领、亲卫外或死或擒外,四处城门只付出了微乎其微的代价便完成了兵权更替。   洛晓和四名新指挥使迅速按着秦阳的指示更换心腹部将、整顿兵马,巩固城防。宗泽又派出口才极佳的心腹兵士四处宣传秦阳被任命为南路军元帅、广陵城城守、御林军两营统领,底层的兵士们最先收到消息,一听心中崇拜的大英雄秦统领伤势好转大半,还出任军中元帅一职,无不激动万分,喜形于色。   秦阳收拾了缪允如等几名指挥使后也没闲着,后续要忙的事还多着呢。   他带着亲卫团查封了首辅府,所有家将家丁尽数被擒,但秦阳念在黄惜文曾帮过星儿,派了两百兵士守在首辅府外,保护里面的女眷。   星儿担心黄惜文,便央哥哥一起去见她。   星儿开口,秦阳自然不会推托。   黄惜文见星儿与哥哥重逢,又见两人神色亲密,知道星儿的深情已开花结果,颇为她高兴,但听闻爹爹被擒,首辅府已失势,心中又不禁酸楚。   星儿接着她的手安慰道:“惜文姐姐放心,哥哥不会难为你们的。”   秦阳心里也为难,他叹了口气道:“黄姑娘,你曾救过星儿,又是高兄的未婚妻子,你可以暂且和家人在这里住着,我保证不会有任何人伤害你们。但你爹爹作恶多端,恕我无法放他回来。”   黄惜文默默流泪,盈盈下拜道:“谢秦统领。”她已知道爹爹数次暗害秦阳和纪禹,还用毒药来控制淮南王暗中夺权,秦阳没将她们全家灭族已算是极为仁慈了。   星儿知道哥哥今晚事忙,不敢耽搁太久,抱着黄惜文安慰好会儿,说好第二天再来寻她相聚,便匆匆跟着哥哥离去。      第三百二十四章 热泪      ps: 再次感谢八十一翼超天使这位兄弟的月票!热泪盈眶!   秦阳一行飞马入了王城,寻着宣宁和赵昂,见淮南王依然没有醒转的迹象,替他一把脉,知道他鸦片吸食过量,毒素已散入五脏六腑,不久于人世,即使醒来后也是神志不清陷入疯狂。   一代枭雄,竟落得如此下场,秦阳不由百感交集。   他想了想,让赵昂带了百名亲卫团战士去秘密提张宝山回王城见淮南王最后一面,又派出御林军的心腹卫士带着王令秘密去捉拿傅喻、礼部侍郎等黄延和、李元峰的心腹大臣。   现在外患未消,他并不想牵连太多,除了与黄延和、李元锋关系密切的几个大臣外,对于其余尸位素餐的官员都暂且放着不管。   一切安排妥当,秦阳再次出了王城,准备回军营听取诸将的报告。对于城防事宜他并没有横加插手的打算,洛晓、宗泽等将领都是守城经验丰富的老将。他要做的,只是充分信任、放权给他们、免除他们的后顾之忧,并四处鼓舞兵士士气、改善兵士待遇。   其时已是丑时(凌晨一点左右),广陵城在绵绵春雨中静默着,百姓们仍未知道城中已变了天,秦阳见大局已定,缓了口气,下令降低马速,免得清脆的马蹄声惊扰了百姓的睡梦。   一行人刚经过长安街,忽然听到旁边小巷的一处民宅里传来百姓的痛哭哀求声。   听得一个中年妇女悲声泣道:“兵大哥,求求你们放过我女儿。我儿子也在北门当值,前两天才为国捐躯,我们怎么可能会窝藏钦犯?”   “哐当”一声。中年妇女似乎被兵士推到地上,撞跌了不少什物。   一个粗蛮的声音冷哼着道:“嚷什么嚷,守城战每天死这么多人,谁晓得哪个是你儿子!你女儿年纪和钦犯差不多,我们要带入房中仔细检查一下,看看身上是否有钦犯的特征!你再嚷嚷,就把你和你那残废的老伴一并捉到大牢!”   “娘亲!爹爹!”有个年轻姑娘挣扎着哭泣起来。听她的声音也就和星儿差不多年纪。   老汉气愤地咒骂道:“你们这些没天理的禽兽,一定会有报应……!”   “啪——!”响亮的耳光声打断了老汉的痛骂声。   沙哑的男声叫嚣道:“再吵就杀了你们!”   周围的民宅都燃起了灯光,显然街坊们已被吵醒。但他们都敢怒不敢言,个别大胆地推开门勉强看清是怎么回事,立时便关上了门房,不敢多管闲事。   在屠刀与暴力面前。手无寸铁的百姓永远都是弱者。   秦阳已听明白怎么回事了。居然有人借机欺凌百姓,奸淫民女!   他胸中的怒火瞬间便腾了起来。   星儿秀眉蹙起:“哥哥……”   未等星儿唤完,秦阳已一拨马头当先冲了进小巷,蹄声如急雷,雨水四溅,彻底踏碎了整条小巷的安宁。   民宅内的几名兵士正要拖着那名姑娘入房,忽然听得马蹄声急响,紧接着“啪!”的一声巨响。半开半掩的木门被人踹破。   一名浑身湿漉漉的少年大步闯了进来。   少年双眼如刀,透出凛冽杀意。语气无比冰冷:“放开她!”   兵士们都吓了一跳,昏黄的油灯下,少年全身湿漉漉,似乎穿着军服,但他们一时没认出是哪个营的。   左边满脸横肉的壮汉回过神来,怒喝道:“我们是在奉黄瞻城守之命搜查钦犯,不管你是哪来的杂种,快滚!再装英雄老子一拳打死你!”   “不许骂我家阳阳!”声落人至,一道小身影如幻影般闪至,壮汉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整个人已被踢飞出去,“嘭”地撞到墙壁上,半天爬不起来。   小身影身形一晃,又退到少年身边,却是个身材娇小的萝莉御林军。   其余兵士见同伴被袭,顿时大怒,纷纷拔刀出鞘,叫嚷道:“你们竟敢袭击官军,定是钦犯的同伙!”   就在此时,脚步声哗啦啦地响个不停,展昭、星儿带着无数亲卫涌进这个狭窄的小院,利剑出鞘之声不绝于耳,寒光闪闪,将他们团团包围。   几位兵士哪里见到如此阵仗,顿时目瞪口呆,不敢再动弹。   秦阳手一挥,冷冷道:“擒下他们!”   展昭闪身冲了过去,根本不用拔剑,两招擒拿散手使出,几位兵士已惨叫着被摔倒在地,亲卫团的战士掏出绳索,将他们粽子般捆了起来。   星儿见一个相貌清秀的年轻姑娘坐倒在兵士们脚边,吓得花容失色,便快步走过去,将她拉了起来,轻声安慰。   秦阳环目而视,眼前的民宅穷家破院,显然是贫民阶层,又见破碎的木桌旁,有名身穿粗布衣裙的中年妇女正不知所措地望着自己。   中年妇女慈眉善目,是个良善之辈,但此时额角鲜血淋漓,满脸都是泪痕与惊惶。   秦阳没来由地想起师母徐氏,心中涌起无法言喻的酸楚,马上急步冲过去,扶住她柔声道:“大嫂,不用怕,没事了。”   他见中年妇女额上的伤口还在流血,连忙掏出伤药,细心地替她包扎起来。   中年妇女眼中热泪再次流了出来:“谢谢……谢谢……你是?”   秦阳轻轻答道:“我是秦阳,大嫂,你们受苦了。”   “秦阳?秦统领?”中年妇女双眼睁大,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的少年。此时秦阳之名早已传遍大街小巷,连三岁小孩都听过这名字。   “娘亲!”那年轻的姑娘已在星儿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冲了过来,母女俩抱在一起失声痛哭。   一名双脚残废的老汉滚落在床边。脸上还留着清晰的手掌印。他听闻“秦阳”二字,眼中浊泪横流,嘴唇蠕动。却发不出声音。展昭跑过去将他抱回床上躺下。   老汉一手拉住展昭,指着秦阳激动道:“小哥,他……他真是秦统领?”   展昭点头答道:“老丈人,他确是我们秦统领。”   秦阳听到老汉唤他,便走了过去,握住这位与自己恩师费大夫差不多年纪的老人干枯的手,眼圈发红。颤声道:“老伯,我们军中出了这样的败类,我……我秦阳。对不起你们!”   他在贫穷的孟家村被义父与师父师母抚养长大,平生最是亲近爱护费大夫夫妇、义父范管家这样穷苦出身的老人,此时见老汉被打得脸颊红肿,微一恍神。便想起费大夫生前的音容笑貌。   刹那间水雾泛起。模糊了他的双眼,秦阳咬紧嘴唇,轻抚着老汉的脸颊,导入真气,帮他消去脸上的肿胀。   老汉察觉到秦阳眼里的真挚感情,大受感动,他泣道:“秦统领,你才刚回城。不关你的事……但这群禽兽,丧失天良。你……你要替我们除害哪!”   几名被捆了起来的兵士一听眼前的少年是秦阳,已知闯了大祸,又听老汉告状,更是吓得面无人色。   其中有个声音沙哑的兵士惊恐道:“秦统领……我们真的只是在执行军务,可能手段有点粗暴……”   他还没说完,眼前人影一花,“啪”!他已被一声清脆的耳光扇出几丈外的小院中,跌在雨水泥泞中,脸颊肿得像猪头。   秦阳怒火如火山般爆发出来,他大步走出院子,揪起那兵士的衣领,双眼几乎要冒出火来,咬牙切齿道:“强闯民宅,打伤百姓,侵犯民女,这叫执行军务?将这位大嫂打得头破血流,殴打这位行动不便的大伯,这叫有点粗暴?你有力气有本事不去抗敌守城,却来欺侮穷苦百姓?”   那兵士拼命辩解道:“秦统领,我真是冤枉啊!是这些刁民反抗袭击我们,我们才不得已……”   秦阳怒火更盛,指着屋子里的老汉夫妇怒道:“若这样良善的大嫂、双腿行动不便的大伯是刁民、这样柔弱的姑娘是刁民?那你们又算是什么狗东西!广陵城的百姓们辛辛苦苦挤出口粮钱银给我们守城,你们就是这样报答他们?你们的良心去哪了?”   周围的百姓早听到变故,知道是秦阳来了,纷纷壮起胆子涌了出来。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几乎所有住在这条小巷里的全家老少都冒着风雨跑来了。   此刻百姓们听到秦阳在为他们说话,委屈的泪水哗啦啦地流了出来,人人跪倒地上,哭诉着这些天来部分广陵守军们的劣迹罪行。   “秦统领……”   “秦统领,我们都看得清清楚楚,是他们为恶在先!”   “秦统领,经常有兵士私入民宅,敲诈勒索!”   “张家那两口子因为不肯交给女儿,被捉入大牢活活打死!”   “胡家的姑娘才十三岁,也被这些禽兽们轮流糟蹋而死,秦统领,你要替我们做主啊!”   秦阳望着满地跪在泥水中的百姓们,眼中热泪泛起。   他不顾满地泥泞,半蹲在地,一个个地扶起百姓们,诚挚道:“父老乡亲们,你们都起来吧,我秦阳在这样起誓,保证会还你们一个公道!广陵城有我秦阳一日,就决不允许这样的事再发生!”   百姓们何曾见过这样的大官亲冒大雨泥泞来搀扶他们,又听得秦阳的肺腑之声,感动得泪流满脸,人人都哽咽得说不出话。   秦阳望见百姓们殷殷的目光,眼中热泪泛起,大喝一声:“展昭!”   展昭冲出来躬身道:“在!”   “将这几名违纪害民的兵士斩首示众!”   “得令!”   利剑出鞘,展昭走到那声音沙哑的兵士面前,举起长剑。   “慢着!秦阳,你不过是御林军统领,我们是南路军的兵士,你无权杀我们!”那兵士眼见大祸临头,求饶无效,立时将黄瞻搬了出来,沙哑地尖叫道:“要处罚也只能是黄城守处罚我们,轮不到你!你敢杀我们就是擅权,黄城守一定不放过你!!”      第三百二十五章 民心      百姓们一听顿时傻了眼,这才想起秦阳是御林军统领,确是管不了这些普通兵士。   秦阳冷冷道:“是么?莫说我现在有权力管你们,就算我没权力,看到你们敢祸害百姓,也定斩不饶!”   “你……你……有什么权力可以管我们!”沙哑声兵士脸如死灰,狠狠地瞪着秦阳。   展昭高声道:“大王今晚出了王令,黄瞻涉嫌谋反已被擒入大牢,秦统领现在被委任为南路军元帅、广陵城城守、御林军两营统领,全城所有入了军籍的兵士都归他管辖。”   百姓们一呆,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更有人激动得泪流满脸,合着手掌喃喃道:“上天有眼,上天有眼,派了秦统领来打救我……”   秦阳望着这群衣衫破旧、面容瘦削、冻得瑟瑟发抖、却满脸欢欣,仿佛在为自己的子侄升官般高兴的老百姓,胸前热血涌起。   他寒声地吐出一个字:   “斩!”   秦阳手一挥,展昭手中利剑落下,人头滚落,鲜血狂喷,将小院里的泥泞染红。   展昭又将余下几名兵士,包括被夕岚踢成重伤的兵士一并斩首。   闪烁的火把中,血淋淋的人头滚了一地。   场面虽然血腥,但百姓们憋了太久的怒火与委屈得到昭雪,无不大感痛快,更有些苦主激动得再次痛哭起来,拼命给秦阳叩头道谢。   一时间小巷四周哭声与道谢声四起。   展昭跟了秦阳这么久,早明白他的心思。立时下令兵士将这些尸体收好,准备带回军营示众。   “乡亲们,雨大着呢。快回去吧,明天之前我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待!这是我秦阳对各位承诺!”秦阳鼻子发酸,不断地扶起百姓们,再三安抚。   “秦统领,现在很晚了,风大雨大的,你也赶紧回去休息。真的不急……不急,有你这句话,我们就知足了……”一个满脸皱纹的老伯感动得泪流满面。握紧了秦阳的手。   这就是广陵城的百姓……多好的百姓……为什么这样好的百姓却要遭罪?   秦阳咬着嘴唇,反手紧紧握住老人干枯开裂的手。   展昭热泪盈眶,他收起长剑,对百姓们道:“乡亲们。你们都回去吧。你们不走,秦统领会一直陪着你们淋雨的……”   百姓们这才含泪拜谢着陆续散去。   秦阳回到屋子里,老汉一家三口都齐齐泣谢。秦阳鼻子一酸,又问道:“刚才听到……你们家中有壮丁在守城战中阵亡,抚恤金可有发下来?”   老汉摇摇头,哀道:“没。据闻抚恤金都被上面的长官扣下来了……唉,我儿子是为了守住广陵而死的,他保护了我们和一众邻里。死得其所。”   中年妇女却悲从中来,流着泪喊道:“听邻居的二蛋说。我儿的尸骨直接被抛下墙头了,我们连他的骨灰都拿不到……”   秦阳咬得嘴唇都出血了,他嘎声道:“大嫂大伯,你们为这广陵付出的一切,我秦阳都记在心里!”   他摸摸怀中想掏些银两,才想起这衣服是临时换上的,哪有带银两在身边。   展昭立时掏出十两碎银递了过来。   秦阳将碎银硬塞入两位老人手里,然后转身大步走出屋子:“走,回军营!传我号令,让洛副师和四名指挥使立即来西门军营见我!”   “得令!”展昭和所有兵士眼中含泪,快步追随在秦阳身后。   “哥哥。”星儿追了上去,刚想安慰哥哥两句,但她见到漫天冰冷的雨水溅在哥哥脸上,汇聚成两道滚烫的热流,顿时什么也说不出。   夕岚也追了过来,两个小姑娘都没再说话,只是一左一右,紧紧地握住了秦阳的大手。   ……   洛晓与宗泽、柯律、谢得兴、金默等最重要的将领很快就依令赶到。   秦阳听他们汇报完夺权的结果后,勉励数句,授权他们可以根据实际情况自行决定守城事宜,如遇困难,可以随时向他请求支援。   众将深感秦阳的信任,无不精神振奋,大有得遇伯乐之感。   待得众将平静下来,秦阳才缓缓将晚上的见闻说了遍,众将或多或少都有耳闻,只是当时大权旁落无法干预,此时听得百姓的惨状,无不勃然色变。   秦阳环视众将一眼,果断道:“诸位将军立时回营,做好三件事。一是继续整军,巩固军权,这点你们目前都做得很好,我很放心,继续这样做下去就行。二是查清抚恤金去向,确保将先前扣发下来的抚恤金全额、足额下发到阵亡将士的家属手里,查出是谁贪墨了饷银后……”   他见金默脸色微变,便缓了口气道:“让他们主动将贪墨的饷银全部交出来,这次就不追究了。”   他顿了顿,脸色一沉道:“但大家要记住,打仗离不了兵士,最辛苦的也是兵士,饷银和抚恤金都是兵士们最基本的保障,谁也不能动歪心思!如果有将领认为自己饷银不够,可以随时找我,我自会视情况提高大家的饷银标准,有功的,我更不会吝惜赏赐。但以后若有谁敢贪墨克扣饷银和抚恤金,哪怕只有一两银,不管是谁,不管职位多高,功劳多大,都给我留下脑袋!!”   众将无不心头悚然,知道这是秦阳在给予他们充分自由与信任的同时,划出的最严重的一道红线,谁犯谁死!   众将都肃然领命。   秦阳见已真正震住了他们,才续道:“第三件事,彻查夜出不归的军士,如发现有作奸犯科、违法违纪,伤害了百姓利益的,一律斩首示众!我给广陵百姓们一个交待!”   听秦阳的意思显然是要大动干戈,谢得兴不由劝道:“秦统领,南路军往日纪律并不算严格,不少人都做过亏心事……霜霜军师以前整顿过几次,效果都不明显。而且此刻军心未稳,若大肆斩杀犯错军士,怕会动摇基础……”   “谢将军。”秦阳打断他的话,问了句:“广陵有多少百姓?”   谢得兴呆了呆,沉思一会答道:“不下五十万。”   “若这五十多万百姓对我们失去了信心,将我们视为盗寇、处处与我们作对,你认为这广陵还能守得住不?”   “这……”谢得兴一时答不上来。   “就算侥幸守住了城池,那我想问问,我们到底守住了什么?是淮南王的政权?还是我们这些当权者的钱财利益?难道我们拼死守住这城池,就是为了走在街上,让百姓们指着我们的脊梁唾骂不已,连带我们祖宗十八代和以后的子子孙孙都被记恨?就是为了让我们和家人时时刻刻提心吊胆,担心不知从哪里射来的冷箭?”   谢得兴和余下众将听得汗流浃背。   “记住,什么都可以失,唯独民心不可失。百姓才是一切的基石,兵士是从百姓中来的,我们也是从百姓中来,想想当初我们还是普通民众时的辛酸与无力,想想我们的亲人曾受过怎样的欺凌!想想我们是为了什么才在这乱世里站起来沐血奋战!大丈夫建功立业没错,现在我们都身居高位,手握生杀大权,但越是这样,我们越要时刻摸着自己的良心,问清楚自己是否对得起当初的志向!是否对得起百姓们辛辛苦苦挤出来的口粮银两!是否对得起百姓们望着我们的殷殷目光!”   这番二十一世纪的民本思想,彻底地震撼了在座所有人的心灵。宗泽和洛晓等人都出身贫寒,受的震撼最大,一时间,全场死般寂静。   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心里不断地回响着秦阳的每一句话,每个字。   星儿想到费大夫夫妇、想到义父范管家,眼圈儿顿时红了。她又想起哥哥在**县城的郊外,喊出那一声“我要当王”时的誓言,再次深深地为有这样的哥哥感到自豪。她的目光无视中与夕岚相遇,都察觉到对方眼里的自豪与骄傲,不由得相视而笑,两只小手轻轻握在一起。   展昭追随秦阳最久,同样激动不已。   统领大人从不会因身居高位就忘记了自己的出身,他始终记得百姓们的苦,始终对百姓和底层兵士的苦难感同身受,处处为他们着想。   这也是秦阳与世上所有蕃王最根本的不同之处。正因为如此,他展昭才会无怨无悔地舍弃少时的游侠梦想,甘心当一名亲卫,追随在统领大人左右,效犬马之劳。   连同周围侍立守卫、由黑衣死士组成的亲卫团,都无一例外地射出尊敬动容的神色。   秦阳想到刚才在小巷的一幕幕,眼中热泪泛起,继续道:“诸位将军,你们可以去听听,现在民众对南路军的怨恨有多大、反感有多深!若再不改变,老百姓是不会放过我们的,民怒一旦爆发,广陵就危险了。我相信南路军中多数人都是好的,所以更不能让害群之马继续损害我们军队的声誉,侵害百姓的利益!我不要求南路军的兵士们一夜之间就全部转变过来,这需要时间,但犯过错的,必须承担后果!老天不收的,我秦阳来收!我要以血淋淋的人头,让所有人都记住,有功,我秦阳一定会赏,有过,特别是胆敢侵犯百姓利益的,我秦阳决不轻饶!军纪是第一要务,诸位将军,你们在今后整军时,请务必牢记这点。”   一席话掷地有声,众将都肃然行礼,无比郑重道:“得令!秦统领今日一席话,我们都会铭记在心中!”      第三百二十六章 成城      凌晨,春雨未有止歇的迹象。   广陵城的军权刚刚完成更替,一场肃整军纪的运动却已悄然拉开了序幕。   四名指挥使迅速回营,连夜清点兵士,所有偷偷潜出军营者一律记下名字,在归营时尽数擒下审查,若发现是外出违犯军纪者,一律斩首示众。   天色未亮,千余个血淋淋的人头排满城头,任由风吹雨打。   全军震撼,所有兵士都心头悚然,无人再敢轻视“军纪”二字。   就在兵士们或惊或惧、微现动荡之时,所有克扣的军饷、抚恤金开始足额补发,在天亮前已发放到每一位兵士、每一户遗属手里。   受伤较重的兵士尽数被安排回军营休息,由新兵营的壮丁换防。   城门大开,秦阳亲自带着新兵们冒雨出城,将阵亡将士的遗体抬回城中,收敛安置,原本被随意丢失在城墙一角的烈士遗骸,也被整理收敛安置。   无数的火龙在城头和城下穿梭,惊动了城外的苏武军和安乐军,但苏武王尚在昏迷,他们远远望着这诡异、动机不明的军事部署,却无人敢轻易发兵,怕中了秦阳的诱敌之计。   秦阳一系列的举措彻底温暖了守军们的心。他们亲眼看着秦统领全身被血污和汗水湿透,身先士卒地抬着将士们的遗体回城,心中的惊恐与动摇很快化为感动的热流,流遍全身。   秦统领、秦元帅,心里是真真正正地装着他们哪……   越来越多的兵士不顾伤疲。自发加入到这支搬运遗体的部队中。   无数的人影,在风雨中汇聚成一条铁血热流。   第一次,十数万广陵守军的心凝聚在一起。凝聚在这个少年统领、少年元帅身上。   洛晓和宗泽站在城头上,望着眼前感人的一幕幕,热泪横流。   洛晓由衷叹服道:“我这才明白,为何秦元帅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哪怕是废将新兵,到了他手里都能成为强将精兵。”   宗泽抹去眼角的浊流。笑道:“是啊……你和我这两副老骨头,不也愿意死心塌地地为他效命么?”   洛晓心中对秦阳的芥蒂早已荡然无存,他得意地哼了声道:“哼。你才老,我今年五十二,年轻得很,我还可以为秦统领效命二十年。”   宗泽也不服气地哼了声:“昔日‘廉颇年八十。尚食斗米肉十斤。诸侯惧其勇不敢范赵’。我宗泽不过六十余岁,同样可以再为统领大人效力二十年!”   洛晓这才发现他对秦阳的称呼不同,便问道:“宗老将军,你为什么称秦元帅为‘统领大人’?”   宗泽神秘一笑,捉狭道:“洛副帅,你求求我的话,说不定我会告诉你。”   ……   天色大亮,城内开始四处张贴王令原文。广陵城的百姓们才知道城中的变故,消息像长了翅膀般传遍大街小巷。当听到淮南王封秦阳为南路军元帅、城守、御林军两营统领时,全城上下爆发出无数欢呼声。   秦统领掌了兵权,起码广陵城是不会被攻破了!   秦阳已下令解除了除城墙五里范围外的其余区域的禁足令,百姓们纷纷走出家门,在街道上欢欣鼓舞,有人燃起了鞭爆,那热闹喜悦的氛围,让不知情者还以为是二王联军已退却了。   当展昭等五百亲卫团兵士,举着千余名违法乱纪兵士的首级巡城示众、申明军纪时,百姓们的欢呼声更是冲破云霄,更有人激动得焚香跪拜,高呼秦统领万岁。   特别是当新兵们抬着整理好仪容、收敛入棺木中的烈士遗体,逐户送回遗属家中时,悲恸的哭声与感动涕零的跪拜声更是达到了**。   秦阳亲自扶着二老儿子的棺木送去小巷,无数不明所以的百姓好奇地跟在秦阳身后,打探着消息,想知道是哪位将军竟让秦统领亲自扶棺相送。   当听到秦阳昨晚在雨中的承诺时,全城老百姓们再次被震撼了,这才明白为什么违法犯纪的兵士会被斩首示众,为什么抚恤金会连夜发放,为什么被丢到城墙外的烈士遗体会送回城中……   秦统领,他言出必行,真的在天亮时给了百姓们一个交代,更给了他们一份无法言喻的温情……   二老与女儿激动得长跪不起,小巷和外面的长安街上,更是跪满了无数流着热泪的百姓。   此时此刻,广陵百姓们对南路军所有的怨恨,尽数被对秦阳的尊敬与爱戴所取代。   秦统领,这三个字不但代表了公正,代表了正义,更代表了一颗关怀百姓的心。   ……   秦阳带着星儿和夕岚站在小院里,望着跪满一地的百姓、听着满城百姓军士震耳欲聋的欢呼声,眼眶也热了起来。   他再次深深地体会到,广陵城百姓们和黄州、蕲州乃至太阳城的百姓们一样,都是那么纯朴。他们只是希望有条活路,有人能听到他们的声音、满足他们最起码的衣食住行和给予他们最起码的尊重,使他们可以一家平安、安居乐业。   仅仅只是因为他给了百姓们这样一个微薄的希望,做了一些但求心安的事,百姓们就将他视为最大的希望,将他的恩情铭记在心中,以十倍的热泪、百倍的尊敬、千倍的爱戴来回报他。   他,受之有愧。   他,深怀感动。   秦阳再次感到肩上的责任何其重大,满城百姓军民的信任目光、感激跪拜与发自内心的欢呼声,都燃起他的热血。   这广陵城,决不容有失!   ……   秦阳回到西门城墙上时,春雨已然停歇,但天空中的乌云仍未散去,带着水气的晨风吹过,依然颇有寒意。   他回头望向彻夜跟在身边的两个女孩儿,轻声问道:“一夜未睡,累不累?”   夕岚的身体终究只是十岁左右、十一岁未到的小萝莉,一夜奔波加上熬夜,已经有点睁不开眼了,她依然硬撑着搂住秦阳的手臂道:“不累。”   秦阳心疼起来,轻轻抱起夕岚,对星儿道:“妹妹,你和夕岚先回去睡会。”   星儿听着百姓们的欢呼声,心里依然洋溢着对哥哥的崇敬与自豪,更不舍得离开哥哥片刻。她摇着小脑袋道:“哥哥,我还不累。我要跟着你巡城。”   夕岚蜷在秦阳怀中,也恋恋不舍道:“我也不回去,我要跟着阳阳……”   秦阳怕两个女孩儿着凉,马上运起赤炎真气将夕岚和妹妹身上的衣服烘干,这才将夕岚背起来,柔声道:“夕岚,那你在我背上好好睡会,我去哪都带着你。”夕岚见秦阳这么宠她,开心地点点头,她心情一放松,很快就趴在秦阳背上沉沉睡去。   秦阳腾出一只手,拉着妹妹,柔声道:“走吧。我们去巡城。”   秦阳的手掌很大,大概是因为体内赤炎属性正在运转,温度也较常人高。   “好的!”星儿握住哥哥温暖的大手,想到此时此刻正与哥哥甘苦与共,心中再次涌起一股说不出的自豪与喜悦。   “可惜现在姐姐不在,不然我们就可以一左一右伴着哥哥了。”星儿目光落在远处,不无遗憾地说了句。   秦阳这才想起还没将月儿的事告诉星儿,便轻声道:“放心,等广陵战事平静下来,我就带你去见月儿和小蕾。以后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嗯!”星儿尚不知道月儿和小蕾去了麻城,想到很快能见到姐姐,心里便高兴起来。她依恋哥哥,但对自幼一起长大的双胞胎姐姐感情也极深,长时间见不到想念得很。   其时洛晓和四名指挥使正在按秦阳的指示加紧整顿兵马,完善城防,展昭带了五百名亲卫去巡城,秦阳身边只跟着一百名亲卫团成员。   秦阳也不在意,背着夕岚,拉着妹妹沿着城头一路走下去。   所到之处,兵士们都惊讶地望着这对奇特的组合,秦阳穿着染着血污的御林军军服出现在城头已颇为显眼,星儿更是抢眼。   她虽然穿着普通淮南军的军服,但身材窈窕,大大的眼眸晶莹如宝石,俏丽无双的脸上浮现着淡淡的红晕,无比好看的两抹樱唇轻启笑语,肌肤似雪,垂在胸前的两条小辫子一晃一荡极是可爱,任由都能看出这是个仙女般漂亮的小姑娘。   秦阳背上穿着御林军军服的夕岚身材娇小,乌黑柔顺的长发直垂至腰身,显然也个是小姑娘。   怎么会有两个小姑娘和一名御林军出现在城墙?后面还跟着大批步履稳健的精壮兵士,似乎是这三人的亲卫。   星儿被兵士们好奇的目光盯得不好意思,害羞地躲到哥哥身后,样子说不出的羞涩可爱。   秦阳见一名肩头草草包扎着伤势的兵士正强打精神站岗,便走过去轻声问道:“已值勤一夜了?还未换防?”   昨晚新兵只是更换了伤势较重的兵士,伤势较轻的依然得值勤站岗。   那名兵士怔了怔,觉得眼前这少年好眼熟,忽然间灵光一闪认了出来,急忙跪拜行礼道:“拜见秦统领!”   “秦统领”三个字像是有着奇妙的力量,其余兵士的目光纷纷从无比娇俏的星儿身上移回来,落在这名身染血污的少年身上。   刹那间夹着惊讶的欢呼声四起,兵士们纷纷肃然敬礼,眼中闪着发自内心的尊敬与爱戴。   他们以为忙碌了一整夜,秦统领早就回营歇息了,哪想到他竟还来巡视城墙。      第三百二十七章 足迹      秦阳一手扶起那兵士:“不用客套,你们站了一整夜的岗,辛苦了。”   兵士激动道:“秦统领……啊不,秦元帅你更辛苦!昨晚我们也想和您一起去搬运战友们的遗体,只是将官有令,值勤人员要严加戒备敌情,不可擅动,才没能追随您左右。”说到最后,兵士脸上满是遗憾。   秦阳露出阳光般清爽的笑容:“想和我一起?二王联军不退,我天天都会在,到时你们可不要看腻了,赶我走。”   众兵士顿时笑了起来,心底里因他的铁血手腕而残留的一丝畏惧也被这玩笑赶跑。   秦阳见兵士们都衣衫尽湿,马上派亲卫团的兵士一路传令下去,让各指挥使及时换防,又让后勤兵尽快准备热汤热粥分发下去,免得这些彻夜站岗的兵士们感染风寒。   兵士们见他毫无架子,真心关怀他们这些底层兵士,更是感动不已,直到秦阳走远了,目光还不舍地追随着他的身影。   有兵士回过神来:“咦,对了,秦统领背上的小姑娘是谁?他旁边的那个小仙女呢?”昨天雨夜昏暗,秦阳身边人又多,兵士们都没怎么留意到夕岚和星儿。   “哦,背上那个小姑娘,应该就是和秦统领……啊不,我叫顺口了……和秦元帅一道飞跃城墙回来的贴身亲卫,听说是秦元帅的未婚妻来着。”   “哇,她不是才十岁左右?好小……难道秦元帅真喜欢幼女?”   “切。你们还真是孤陋寡闻,听闻那小姑娘虽然才十岁,不过对秦元帅一往情深。连洛副帅和柯指挥使他们都被感动了。我觉得秦元帅敢爱敢恨,这才叫性情中人。年纪算什么,再说只是未婚妻而已,过三四年长大了就可以成亲啦。那小姑娘我亲眼见过,长得水灵灵可爱极了,以后长大了定是个了不得的大美人。”   “哦哦,这么说来也是。那旁边的小仙女呢?”   “哎。这个我也不知道了……说不定也是秦元帅相好的姑娘?”   “真好……不过也只有秦元帅这样的大英雄才能配得上这小仙女儿。嘿,如果她天天随秦元帅来巡城,我们也可以养养眼了。”   一连串的八卦绯闻不但没损害秦阳在兵士们心中的形象。反倒更塑造出重情重义、有血有肉的鲜明感觉。   秦阳走得并不快,他一边抚慰兵士,嘘寒问暖,一边倾听他们的心声。想办法改善他们的待遇。   一个上午。他拖着妹妹的小手,足迹踏遍了广陵城数十里的城墙,也在星儿和兵士们心中留下了永远难忘的温暖回忆。   ……   广陵城兵权的变动自然早早传到百官耳中,特别是黄延和的首辅府被封、傅喻、礼部侍郎、知府等大官被捕,更让这些多数靠着溜须拍马、重金贿赂才得已窃居高位的官员们人人自危。   他们不知道淮南王现在怎样,但都知道现在广陵城里说话最有份量的,无疑是前两天才孤身入城,现在却手握全城兵权的秦阳!   没有通知早朝。所有大大小小的官员们却早早穿戴整齐,恭候在天正宫的主殿里。   他们要摸清朝延的最新风向。   淮南王迟迟没有出现。也没见新上任的秦元帅出现,众官都惴惴不安,站了一个上午多半都累得不行。但近几个月来淮南王的早朝越来越迟,都快成为午朝了,众官早已习惯了等候,此刻都知道是最重要的关头,无人敢吐出半句怨言。   早就有心腹御林军将消息传给秦阳,秦阳却没理会,直到巡视完城墙,展昭等人回来会合,他才带着妹妹和夕岚回到西营营房,匆忙吃过午饭,沐浴更衣,换上月儿替他做的淡蓝色布衣长衫,准备出发去王城。   没有官服,他也不需要官服。   他本身就比任何官服更有权威。   他刚推开厢房的门,却见对面妹妹的房门也恰好推开。   晌午的光线透窗而入,梳洗完毕的星儿俏生生地出现在他眼前。   小丫头一夜未睡,但精神极好,一身淡黄色的银纹绣百蝶度花衫,鹅黄绣白玉兰长裙,纤腰上系着粉红色的蝴蝶结腰带,一头青丝挽成美人髻,斜斜着翡翠玉簪子,得体合身的搭配显然是细心打扮过的。配上她漂亮的大眼睛、精巧红润的樱唇、小小的瑶鼻,白玉般无暇的肌肤和泛着健康红晕的脸蛋儿,两条垂于胸前的小辫子一晃一荡,未施姿粉,但丽质天生,娇俏无比。   秦阳虽说从小见惯了妹妹,此时骤然见到恢复女儿装、明丽动人的妹妹,依然连魂儿都被勾去了。   星儿正想出门准备找哥哥,却见哥哥在对面房门前呆呆地看着自己,不禁含羞地唤了声:“哥哥~”   昨天下午的缠绵让她褪去了女孩儿的青涩,焕发出初尝爱果的羞涩与妩媚,这一声软绵绵、温柔无比的“哥哥”更是杀伤力极人,秦阳固然听得全身发软,展昭和周围一众护卫在大厅四周的亲卫们明知她不是在叫自己,依然心摇神动,忍不住偷偷地朝她那边瞧。   昨晚事多他们没仔细看,现在这一瞧,几乎所有人都看呆了。   我的天,世上居然有这么漂亮可爱、这么娇俏动人的美人儿。   大厅里一片寂静,几乎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星儿原本还没注意到,正要小跑到哥哥身边,但周围完全静下来的诡异氛围让她纳闷起来,她转头一看,却见所有人都在目不转眼地盯着自己看,忍不住羞红了脸蛋儿,飞快躲到哥哥身后。   “哐!”一名亲卫手里的佩剑掉在地上,众人这才回过神来,纷纷正襟危立,目不斜视,他们知道秦统领对这妹妹是何等的重视与喜爱,这仙女般尊贵圣洁的姑娘哪是他们能正视的。   那名丢了佩剑的亲卫脸红耳赤,急忙俯身捡起,他作为训练有素的死士,原来佩剑是死也不会离手的,此刻居然因为眼前这小姑娘而失神掉下地,不禁暗叫惭愧。   秦阳看在眼里,心里好笑,将妹妹拉入房中,关上房门,这才轻轻抱住妹妹,打趣道:“妹妹,你要是天天这样打扮,我的兵士们都不用打仗了。”   星儿眼睛向上瞟着哥哥撒娇道:“哥哥不喜欢我这样子?”   秦阳捏捏她娇嫩的脸蛋儿道:“喜欢,喜欢得很,只是差点把我的魂都勾走了。”   星儿展颜一笑,搂住哥哥的手臂羞道:“还好昨天在首辅府里,哥哥没忘记提醒我取回衣物。”   “嗯,我家妹妹虽然穿什么都好看,不过果然还是穿着女孩儿的衣服更合适些。”   “哥哥总是说好听的话儿来哄人家……”   秦阳微微一笑,又问道:“夕岚呢?”现在有星儿在,替夕岚洗澡的事自然交到她手里。   “我帮她洗过澡了,不过她很困的样子,我让她回床上先睡会。要不要叫醒她?”   “我现在要去一趟王城,妹妹你要不留下来陪夕岚睡会?”   星儿摇摇头:“哥哥不睡,我也不睡。”   明知妹妹只是如幼时那般说些依恋自己的话,可经过昨天下午的缠绵,秦阳禁不住涌起一丝旖旎的念头。   秦阳啊秦阳,星儿昨天才破身,还没恢复过来,你千万要克制!   他连忙定了定神道:“我接下来还不少事要做,怕晚上才能睡。”   他想起一事,凑近妹妹耳边问道:“现在走路方便了?”   星儿羞涩地点点头:“已经没事了。只是还有点儿不习惯……”   “哦,凡事总会有第一次,以后很快就会习惯了。”话一出口他才发现这话有歧义,果然见妹妹脸蛋儿全红了,连耳根都火热起来,紧紧夹着双腿,显然误会了自己的意思。   他咳了两声,拉起妹妹的小手道:“我去背上夕岚一起入王城,不然她醒来发现我们丢下她又会闹别扭了。”   ……   秦阳一行快马入了王城时,夕岚醒了过来,她见秦阳果然将自己带在身边,开心至极,与星儿也是有说有笑,彼此间的醋味儿淡了许多。   秦阳直入寝宫,宣宁、赵昂带着御林军们肃然敬礼。   张宝山、庆妃、染黛和染曦两个小郡主都已在寝宫里,一见秦阳出现,纷纷站了起来。染黛和染曦两个小郡主眉清目秀,也是两个俊俏的小姑娘。她们都好奇地盯着秦阳看,暗暗道:原来传闻中的大英雄长得这样秀气。   庆妃神色却复杂至极,甚至带着惶恐。   张宝山骤见星儿,顿时脸色发白,簌簌发抖,这些天不见天日、危在旦夕的苦日子早已吓坏了这草包淮南世子,他身上再无以往飞扬跋扈的气势,恶人自怕恶人磨,他深知自己的命在这些人眼里根本不值一提,捏死他比捏死蚂蚁还容易。   染曦才九岁,最是天真烂漫,一见秦阳身后的星儿,马上欢呼道:“星儿姐姐!”扑入星儿怀中。她和姐姐与星儿相处了几个月,特别喜欢星儿,一直将她当成姐姐般看待。   染熏十一岁多,心思远比妹妹成熟,见御林军个个都对秦阳尊敬无比,而自己兄长和母亲都惊惶不已,隐约觉得事情有所不妥,她不敢多说话,更不敢像妹妹那样跑到星儿身边。   秦阳上前行礼问道:“娘娘,大王怎样了?”      第三百二十八章 百官之首      王城的一列系变故早已传到宫中的每个人耳中,庆妃哪不知大权已落到秦阳身上,连忙起身相迎道:“秦统领有心了,大王醒是醒了,不过……”   其实秦阳早就听到寝室中淮南王在胡言乱语,显然神志不清,而且听他的声音中气不足,“火眼”一扫,实力已跌到二级下,怕再过两日就要撒手归西。   他暗叹口气道:“黄延和那贼子暗害大王,秦阳救援迟了,娘娘切莫见怪。”   庆妃苦涩一笑道:“大王近几个月来不听我劝告,盲目宠信奸臣,驱逐良臣忠臣,连纪元帅和霜霜都没能逃出他的毒手……唉,现在大王这样子,广陵城又风雨飘摇,还望秦统领多多担当。”   她从布衣出身,历经王侯富贵,风风雨雨都看了个遍,哪不知道当前情况的险恶,她一句不慎,怕就是灭族的下场。   秦阳望了眼张宝山,淡淡道:“大王尚在,世子也正值壮年,秦阳自当竭力辅佐,保大王江山安稳。”   张宝山见秦阳望着自己,又见赵昂手按剑柄虎视眈眈,吓得双腿发软,跌坐在地上,爬到庆妃脚边哭道:“娘亲救我!”   庆妃全身剧震,颤声道:“秦统领言重了,大王遭了奸臣毒手,神志不清,已无力再打理朝政,我儿年少不经事,更不懂朝政之事……我想替大王封秦统领为首辅,代管百官和一切朝政事宜,万望秦统领念在大王昔日知遇之恩。不要推托。”   秦阳怔了怔,想不到这庆妃如此聪明,早早将一切大权交出。又以“大王昔日知遇之恩”来求自己放过她一家老少。不过这也是秦阳最乐意见到的,他最需要的正是“大义”和“名正言顺”,取淮南王而代之不难,如何顺理成章地取而代之才考验技巧。秦阳自问在这方面远不如余化龙和纪霜霜擅长,可惜两人此刻都不在广陵。   “娘亲……”染黛郡主显然承继了庆妃的聪慧,她听出端倪,惊惶地望了眼秦阳。紧紧挨到庆妃身边,泪珠儿滚滚落了下来。   染曦郡主不明所以,奇怪地问:“姐姐。你们哭什么?”   庆妃见秦阳未答话,一咬牙道:“若……若秦统领不嫌弃我家染熏年幼无知,我……我愿将她许给秦统领,还望秦统领勉为其难。就任首辅一职。”   染黛郡主已明白母亲的用意。是想靠她嫁给秦阳来保全全家性命,她脸上又红又白,惶惶地低下头,不敢再说话。她以往常听星儿说起秦阳的事,心里也崇拜秦阳这样的少年英雄,可今天才第一次近距离见到他,连相貌都没记住,忽然就要被许配给秦阳。她实在难以接受。   秦阳自然不愿意欺压妇道人家和两个小女孩,有庆妃给他“正名”就够了。他叹了口气。道:“染黛郡主年幼,还需多陪伴在爹娘身边……”   庆妃听他推托,脸色煞白,近乎哀求般道:“秦统领,我家染黛知书识礼,将来定是个贤妻良母,哪怕你纳她为妾,我……我也愿意,求你千万别推托。”   她何尝愿意将宝贝女儿拱手送人,但现在自己一家人任人宰割,军权已落到秦阳手里,所谓代管百官的“首辅”一职更是笑话,秦阳哪里看得上,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废了淮南王自立为王。加上淮南王又曾软禁星儿、暗害秦阳,换了她在秦阳的立场上,也必定会斩草除根,以绝后患。唯一的生机就这秦统领爱好幼女、曾主动提出要娶自己女儿染黛。只要染黛嫁给了秦阳,哪怕秦阳念点儿夫妻情谊,将他们一家永远软禁起来,也胜过被灭族。   染黛郡主显然也听出母亲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自己身上,她咬着薄唇,忽然跪了下来,流着泪道:“染黛愿嫁秦统领,无论为妻为妾、为奴为婢,染黛都毫无怨言,还请秦统领收留!”她又哀求似的望向星儿。   染曦见姐姐哭了,也跟着泪眼汪汪起来。   星儿心中酸楚,她本来知道今天这事关系重大,自己万万不应插手,但她与两个小郡主关系极好,此时见两个小女孩如此可怜,忍不住出声道:“哥哥……”   秦阳本来就没赶尽杀绝之意,怨有头债有主,他的仇人是淮南王,于公于私,淮南王都必须死,但现在淮南王已命不久矣,他还能对孤女寡母下杀手不成?   他苦笑着扶起眼前这比夕岚大不了多少的萝莉郡主,摇头道:“你还年幼,别这样作贱自己,更不要轻易就毁了自己的未来幸福。”这染黛郡主固然比不上星儿和夕岚那么相貌出众,也算是一流的小美女,以后哪怕是当了平民,也不缺公子哥儿追求。秦阳身边不缺美女,也不愿与没感情基础的姑娘成亲,更别说这小姑娘是父母仇人之女。   “可是……可是……”染黛郡主泪水涟涟地跪着不肯起来。   秦阳见这萝莉郡主如此有孝心,心中一软,又凑近她耳边柔声道:“放心,就算你不嫁我,我也不会伤害你和家人的。好好照顾你娘亲和妹妹,她们以后的日子会比较辛苦。”   染黛郡主惊讶地抬起头,望着秦阳俊逸中带着英气的脸庞,泪水模糊了她秀气的双眸。   秦阳又朝庆妃行了个礼,淡淡道:“染黛郡主一事不要再提,娘娘不用担忧,既然你如此信任秦阳,秦阳自知能力有所不足,也只能恭敬不如从命,就任首辅一职。”   庆妃大喜过望:“那朝政之事便有劳秦统领了,一会我就和我儿去见群臣,公布此事!”她犹放心不下,怕秦阳随时再起杀意,连忙道:“不管怎样。我家染黛已许给了秦统领,此生此世决不会再嫁他人,若秦统领觉得她还年幼不便成亲。可以先将送入秦府,等三四年后再行成亲。”   秦阳哭笑不得,当初我假装要你不给,现在我真不要你却硬要送女?   他不欲再在这事上纠缠,便道:“此事已决,娘娘不必多说。”   庆妃还要再说,桂公公察颜观色。极其聪明地在旁道:“秦统领,娘娘,世子。百官已在主殿恭候多时。”   庆妃急忙站起来,拭去眼角的泪水,唤上儿子,和秦阳一并出了寝宫。步入天正宫。经后殿进入主殿。   桂公公急步走在最前,早早便大声通报道:“秦元帅到——!庆妃娘娘到——!世子到——!”   主殿里的百多名官员心中一凛,光听桂公公先喊秦阳再喊庆妃和世子,便知道谁才是这王城的主人,人人打醒十二分精神,待见庆妃、世子和秦阳步入主殿,立时齐齐下拜:“参见秦元帅!参见庆妃娘娘!参见世子!”   秦阳不动声色,先是礼让张宝山坐上王座。张宝山吓得全身发抖。死活不肯坐上去,秦阳瞪了他一眼。冷冷道:“世子请上座!”   张宝山吓得毛发倒竖,瘫坐在王座上。   “娘娘请上座。”秦阳又让庆妃坐上王座旁的次席在,这才坐在庆妃旁的第三席上。展昭、星儿、夕岚和赵昂分列他左右,宣宁带着一批御林军鱼贯而入,站在群臣身后。   群臣见到身后杀气腾腾的御林军,无不噤若寒蝉。   庆妃小心翼翼地望了秦阳几眼,见他依然谨守臣下之礼,心中稍安,又见儿子不成器的样子,只得硬着头皮出声道:“众卿免礼!”   待得群臣惴惴不安地起身分列两旁,庆妃道:“相信诸位都已听闻大王中了奸臣黄延和的暗算,幸得秦统领及时发现,擒下黄延和及其党羽,解救大王于危难之间。大王感其大功,留下王令,着秦统领出任南路军元帅、广陵城城守、御林军两营统领,总管城中所有兵马。”   一番话相当于是承认了秦阳草拟那份王令的合法性。   群臣心中忐忑,默默地听着庆妃继续说下去。   “但大王中毒甚深,无法再打理朝政,我和王儿商量过后,决定任命秦统领为当朝首辅,代管百官,可自主处理一切朝政事宜。”   张宝山连连点头:“对对,一切都给秦统领,都给秦统领!”   群臣更加惶然,庆妃开口两次,先后将军权、政权委任秦阳,加上张宝山的认可,目前秦阳已名正言顺地手握军政大权,虽未称王,却与王无异。   庆妃偷偷望了秦阳一眼,又赶紧道:“另外,我已将大女儿染黛许配给秦统领,他现在已算是我王族中人,望众卿竭力辅助秦统领,拱卫广陵城。”她还以为秦阳之前是假装推托,现在当众公布了这个事实,一方面可以让秦阳相信她的诚意,另一方面也可以让秦阳再难对她们一家下狠手。   星儿和夕岚都变了脸色,她们在寝宫中已察觉秦阳没娶染黛郡主之意,早放下心来,哪想到这庆妃竟来这么一手。现在秦阳名义上还是奉淮南王一家为主,主上当众赐婚便成定局,染黛小郡主无论如何都会成秦阳的妻妾!   秦阳更是对庆妃的自作聪明哭笑不得,偏又不能当众拒绝,只得默然不语,等以后再作打算。   一听连庆妃娘娘都要嫁女求平安,群臣哪还不醒悟过来,马上有机灵的官员出列道贺,谀辞如潮,大肆歌功颂德。   随即绝大多数官员都出列,各种厚颜阿谀不绝于耳。   听得星儿和夕岚本来就郁闷,一听更是蹙起了秀眉。夕岚忍不住拉拉秦阳的衣襟道:“阳阳,这些坏蛋都是在骗你,你别相信!”   秦阳摸摸夕岚的秀发示意明白。   他自入殿后就一直暗中观察众人,见他们惶惶不可终日,基本上都是酒囊饭袋般的庸才,唯独队末的几个小官员默然不语,自然心中有数。      第三百二十九章 烽烟      秦阳目光转寒,手一挥打断道:“行了,我不是大王,不用对我说这些。现在二王联军未退,广陵城还处在危机中,希望各位大人各司其职,恪守本份,共同治理好广陵城。黄延和谋反一案到此结束,余下的事以后再说。”意思很明确,现在要打仗,我暂时不动你们,你们该干嘛干嘛,给我老实点,别给我添乱!   群臣都松了口气,起码秦阳还没有动他们之意,暂时不用担心有杀身之祸。   秦阳懒得与这些废物虚以委蛇,继续道:“目前广陵城中有几个重要职位空缺,我暂且指定官员任职。富弼富大人、柳永柳先生可在?”现在欧阳修、公孙策、包拯和吕夷简都不在,他身边只有武将,文臣一个都没,只能勉强从纪霜霜以前给的纸条中,选出几个她评价不错、名声也佳的清官大儒来暂且用着。   最在队末的富弼和柳三变怔了怔,出列施礼齐道:“(富弼在)柳三变在,首辅有何吩咐?”   骤听人叫他‘首辅’,秦阳还真有点不习惯。他见两人都不卑不亢,没半点谄媚之意,心中暗赞,微笑道:“目前广陵知府、户部尚书都已被捕入狱,这两个职位都是关系重大,不可空缺。”   群臣一听,秦阳竟是打算要将这两大要职给富弼和柳永,顿时骚动起来。富弼现在不过是中书省的知事,正八品的小官,而柳永更只是两个小郡主的授业先生。勉强算是个九品小官,秦阳竟要对他们委以重任?   果然听得秦阳道:“富弼听封。我听闻你做事公正,敢管敢言。有诤臣能臣之称,现暂且封你为广陵城知府,盼你好生治理百姓,为民断案、缉捕盗贼,保百姓平安!”这些自然是纪霜霜的评价。   富弼这些年来升升降降,最高曾升到正六品,但每次因表现出色升官一年半载。很快又因性情耿直被排挤下来,早已心灰意懒,哪想到这陌生的秦统领刚就任首辅。第一件事就是提拔他为广陵城知府,正四品的大官!   他恍如在梦中,既困惑又感激,万般思绪涌上心头。他躬身诚挚道:“必不负首辅所托。”   秦阳点点头。又道:“柳永听封。我暂封你为户部尚书一职。户部主管赋税、户籍、军需、俸禄、粮饷等。乃是重中之重,我将这个要职交给你,还望柳大人多加费心。”   柳永完全没想过自己居然会一跃到正二品的大官之列,他早见星儿站在秦阳身后,暗道:难道是秦姑娘在她哥哥面前举荐了我?   不管如何,他依然感激地出列道:“谢首辅的信任!”   秦阳又嘱咐道:“现在正值战时,军需用品和兵士的粮饷、抚恤金都必须保证好,不容有失。切记。另外,前段时间一些违纪违法兵士造成不少百姓家破人亡。富大人和柳大人上任后不妨多加查探,给予补偿和救济。”   柳三变和富弼想到秦阳爱护百姓之名,心中涌起暖意,齐声道:“谨遵首辅之令!”   秦阳又提拔了几名受排挤不受重用的有才之士,勉励一番,最后环视全殿所有官员道:“一个月后,我会再根据各位的表现来重新考核任命。能否坐稳现在的位置,甚至升到更高一级,就看各位的表现了。”   群臣哪敢提出半点异议,除了柳永、富弼等刚上任的官员外,其余人都愁眉苦脸想着怎么通过考核。从刚才这秦首辅的表现来看,他不喜欢吃溜须拍马那一套,反倒喜欢亲近百姓。有些心思灵活的官员已开始琢磨着怎么做些百姓喜欢又能提高自己民望的事,比如捐款之类……   秦阳兵权在握,也不管群臣们的小声议论,等击退二王联军和夏之章的北路军,包拯等心腹谋臣到了,在座这些废物多半都会被撤职。他又下令取消了对纪霜霜的通缉,恢复了南路帅府的名誉,将南路帅府被捕的家将奴仆尽数释放。   正当群臣胆战心惊地听着新上任的秦首辅将以往淮南王一项项不得民心的王令撤销,忽然传讯兵飞报入内:“报!二王联军开始集结兵马,准备攻城!”   来得好快!苏武王竟比他预料的还早醒了半天!   秦阳霍然站起,匆忙交待两句,最后道:“望诸位各司其职,勿让我失望!”说罢向庆妃行了个礼,带着人马直出主殿,上马向着城墙方向飞驰而去。   ……   秦阳未到西门城墙,远远已听到喊杀声震天而起,巨石轰隆声不绝于耳,脚下隐有微震。   苏武军正在攻城!而且战斗开始不久,已进入白热化的阶段。   秦阳匆匆回军营取了李广弓,刚登上西门城墙,洛晓已急步迎了上来,神色凝重道:“统领大人,敌军又有增援到了。”   秦阳见他忽然改了对自己的称呼,微一愣便点点头,掏出望远镜观看战势。   天色依然阴沉沉未见阳光,初春的寒风呼啸而过,带来无数血腥味与焦炭味。   冲锋号角声中,苏武军漫山遍野,正呐喊着冲向广陵城。   秦阳粗略数了一下新增的营寨数量和攻城的苏武军,总兵力起码在二十五万人以上,显然这一天一夜之间,大批援军已赶到。   眼前十数万的苏武军士气不如昨天,但衣甲整齐,刀枪剑戟丛立,旌旗遮天蔽日,军容依然极为鼎盛。   苏武王的帅旗远远插在西面主营前,显然吃过大亏不敢离主战场太近。   檑木冲车、投石车、云梯、巨弩车等各种攻城器械不下两百架,整齐排列在有效攻攻范围内与广陵守军互轰。弓箭手、突击步兵在盾牌兵和挡箭车的掩护下缓步压向城墙。两侧数万精骑护住侧翼,随时支援步兵。   西城墙上,南路军的数万守兵新老交错,正在宗泽的指挥下,运用投石车、巨弩车和长弓硬弩抵御敌军。弓弦机括声中,矢石如雨点般向城下倾洒下去,但敌军势大,人人手持盾牌,守军的箭矢造成的伤害有限,敌人依然缓步推进。而威力最大的投石车和巨弩车数量不多,面对如蚂蚁般逼近的苏武军有心无力。   再远处,隐约见到苏武军后营方向传来交战之声,显然是韩维的秦家军正在伺机扰乱敌营,但苏武军早有防守,加上双方兵力悬殊,战况呈胶着状态。   秦阳暗暗皱眉,目前情况对广陵非常不利,也不知二王联军还有多少后续部队未到,他麾下的南路军却是死一个少一个。   幸而广陵守军目前士气大震,又有数万新兵作为新鲜血液投入守城战,否则光是眼前这骇的进攻声势就会吓破己军的胆子。   秦阳放下望远镜,转头问洛晓:“洛副帅,目前我军的守城器械还有多少?”   洛晓面有忧色道:“昨晚我让四名指挥使连夜清点,目前投石车和巨弩箭等主要守城器械只余下两百来台,都尽数分散配置在四门城墙上。我已令军中工匠全力修复赶制,但敌军来得太快,怕赶不及。”   秦阳又问道:“毒药烟球之类的弹药呢?”   一听秦阳提起毒药烟球,洛晓气愤道:“库存的早已在前两天用光了,高胜那三个龟孙子不懂珍惜,见效果好早早就全扔出去,完全浪费了这难得的弹药!”   人数武器都处于劣势!   秦阳绞尽脑汁,忽然想起自己曾在太阳城保卫战里设计出来的“毒烟箭”和“火龙箭”,立时唤道:“展兄,取纸笔来!”   展昭马上掏出随身备好的笔墨纸砚。   秦阳飞快地写下“毒烟箭”和“火龙箭”的制作方法和毒药配方,交给洛晓道:“洛副帅,立即以我的名义,募集全城所有工匠、大夫到军中候令,按我的药方制作‘毒烟箭’和‘火龙箭’,这两种新型箭矢的效果比毒药烟球更好。不过要慎记,这些民间的工匠和大夫都非我军中之人,不可强征,要按日结算工钱,不可让他们靠近城墙的交战范围,以免误伤。”   “火龙箭”捆绑了灯油、硝石粉末等易燃之物,专用于对付投石车和挡箭车。“毒烟箭”是毒药粉末绑于箭上,相当于原始的生化武器,中毒者不死都会耳目失聪、终生残废。一旦“毒烟箭”遇到“火龙箭”的火势,更是威力倍增,极具杀伤力。唯一的缺点是要在天气晴朗时顺风施放,免得误伤自己人。   现在敌军数量合计已接近四十余万,敌强我弱,秦阳已再无半点仁慈之心。不管是多么狠毒无情的方法,只要能击退敌军,他都不吝使用。   战场上,谁狠谁毒谁就能活下去!   “是!”洛晓一听大喜,把药方当成宝贝般小心揣入怀中,又问道:“统领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秦阳望着城外黑压压的大片敌军步兵和精骑,问道:“目前我军能出征的铁骑有多少?”   “每门约有四千精骑,合计一万六千,统领大人是要主动出击?但对方也有数万精骑在,我们人数终究吃亏……”   “敌军势大,哪怕冒点险也要主动出战,威慑敌胆!洛副帅,你马上令所有精骑集中到西门广场,静候我的出征命令。另外,让后勤兵多准备些损毁的箭矢,我见缴获收集的箭多半箭头已坏,就要这些。”      第三百三十章 用谋      洛晓怔住了:“这些坏箭都要是让工匠修整才能使用,不然伤不了人……”   “就是要伤不了人,我自有妙用。”他凑近洛晓耳边如此这般地解释一番,洛晓喜上眉梢:“统领大人,别人说你诡谋百出,我现在是彻底服了!”   “不用拍我马屁了,你现在已是副元帅,要升只能坐我这元帅的位置了。”   洛晓见他在这样危急的关头依然谈笑风生,顿时信心大增,见他没其他指示,马上带着亲卫去准备。   秦阳想起自己的黑甲骠骑卫,又吩咐道:“赵兄!”   赵昂应声而出:“在!”   “马上回王城,让宣宁将两营的四千骠骑卫尽数调来西门城墙候命!”神刀卫他却不能动,现在王城甫定,宣宁要带着四千神刀卫坐阵其中。   赵昂立时领令而去。   秦阳又让展昭带着六百亲卫去军需官处领盾牌盔甲。现在城头上箭如雨下,武功再好也不如有身盔甲盾牌实用。   一切安排好,秦阳回过头,见妹妹和夕岚依然紧跟在自己身后,便握住两个女孩儿的手道:“接下来我要去参加守城战,你们……”   星儿紧紧握住哥哥的大手,坚决道:“哥哥去哪,我就去哪!”   秦阳想起半年多前和妹妹滁河夜袭的经历,心中升起阵阵暖意,轻轻地“嗯”了声。   他早看出星儿武功进步极大,尤胜展昭半筹。加上有他在旁相护,自不会有什么危险,何况现在他有真气治伤这秘密手段在。哪怕星儿受了伤他也能轻易治愈,不留半点疤痕。   夕岚一如往常地搂住他的手臂,萌萌道:“我是阳阳的贴身亲卫,自然寸步不离。”   秦阳爱意大起,也不管周围的兵士都在看着,在两个女孩儿的脸蛋上分别亲了一下。   夕岚习以为常倒没啥,一脸笑嘻嘻。星儿却羞红了脸,嚅嚅道:“哥哥,这里人多着呢……”   秦阳微微一笑。叫住一名后勤兵士,让他找来两套最小号的盔甲,然后亲自细心地替妹妹和夕岚披戴上。   最小甲的盔甲套在星儿身上刚刚好,但穿在夕岚身上多少有些不合身。夕岚武功仅次于秦阳。盔甲用处不大。秦阳自然也不计较。   望着眼前两个英姿飒爽的女孩儿,秦阳豪情满怀,高声道:“走,我们去吓吓那些苏武军!”   展昭已带齐六百亲卫赶回来,人人衣甲明亮,左手持盾,右手握剑,气势如虹。护卫在秦阳三人身边。   秦阳大步冲入交战区域,漫天的箭矢巨石如密雨般迎头落下。大批敌军已冲至城墙下,十数架云梯纷纷架上城头。   秦阳举起旁边一块大石,大喝着朝不远处架在城头的一架云梯砸去。   百余斤的巨石夹着凌厉的劲风呼啸而出。   “啪!”木屑纷飞,包着铁皮、以大腿粗重圆木为主要骨架的云梯应声粉碎,断为两截,刚刚爬到一半的苏武军兵士惨叫跌下城墙,跌成肉泥。   “苏武王,你侥幸不死还敢来攻我广陵城?你敢来,我就敢再杀你一次!就算你是猫有九条命,我都全收走——!”   他运足真气,声传数里,广陵城守军一听秦元帅亲临第一线战场,无不士气大震,欢呼声四起。   苏武军听到秦阳的声音,气势顿时为之一滞。   秦阳哈哈大笑,手提李广弓道:“取箭来!”   展昭和夕岚马上取来几捧箭矢。   秦阳拈弓搭箭,连珠箭发,他的箭术在李广弓的配合下更是威力惊人,“嗖嗖嗖”的破空声中,百余枝箭矢射出一千五百步,将叫喊得最响亮的敌军将官和兵士尽数钉死在城下。   苏武军见秦阳的箭矢竟能射出一千五百步,更胜昨日,吓得纷纷止步,人人自危,只顾着高举盾牌护身。   眼见秦阳挺立城头,威若天神,展昭趁机运气大叫:“秦元帅天下无敌,广陵军战无不胜——!”   “秦元帅天下无敌,广陵军战无不胜——!”周围的数万守兵热血沸腾,跟着他大呼起来,声震云霄,完全压下敌军的呐喊声。   宗泽立时指挥着守兵全力反攻,无数的巨石、巨弩箭和利箭骤雨般直洒向苏武军,苏武军被压得抬不起头,攻势顿时缓了下来。   “走,我们绕城一圈!”秦阳见西门暂时没危险,带着星儿、夕岚、展昭和数百亲卫施展轻功,快速地沿着城墙奔走。   他走走停停,一边高声勉励守城将士鼓舞士气,一边放箭射倒在射程内的敌军将官,遇到有沿着云梯爬上城头的敌军便带着亲卫们冲杀过去。秦阳和展昭固不消说,夕岚早已习惯战场上的血腥,下手决不留情,小手翻飞间敌军纷纷被击下城墙。星儿跟在哥哥身边,手中的孤霜矫如游龙,同样锐不可挡,加上六百亲卫都是不逊于御林军的一流好手,肉搏战完全是一面倒的局势,极大地减轻了守兵的压力。   沿途所到之处,四名指挥使和守兵将士见元帅亲自巡城血战、英勇无比,顿时士气大振,竭力反攻,粉碎敌军的一**攻势。特别是刚上战场的新兵们,原本尚有惧意,但身边有奋勇杀敌的老兵在,又有秦阳身先士卒的激励,都迅速开始融入到守城战中,战力大增。   秦阳奔过东门和南门,见安乐王的军队同样军容鼎盛,若论兵力气势和攻城力度虽逊苏武军一筹,可这十余万攻城部队留了三分力来巩固防守,不露大破绽,反倒难以冲破。   秦阳暗道:听闻这安乐王谨小慎微,从他排兵布阵来看倒确是如此,而且安乐王显然珍惜兵力,不愿全力死战。果然还是先得从苏武军开刀,苏武军一败,安乐王自然就会退却。   但苏武军兵力太过强盛,援兵又源源不断地补充,杨再兴和艾铁估计还有四五天才到。不管怎样,都要熬过这几天!   秦阳寻思着破敌之策,又暗中保护着妹妹和夕岚,边战边走。   一行人个个是高手,不过半个时辰已回到西门。   洛晓早回到西门,兴奋报告道:“统领大人,一切都已办妥,工匠和大夫募集了近两万人,他们一听到是统领大人请求帮助,都表示不要报酬来帮忙,我们的兵士好说歹说才勉强让他们收下今日的酬金,全城的药房也表示愿意以最低价格出售药物。有这些百姓相助,相信今晚就可以造出第一批‘毒烟箭’和‘火龙箭’!”   秦阳吩咐他一定要按市价收购药物,免得百姓利益受损,又抬头望着阴沉沉的天色,暗道:“就算‘毒烟箭’和‘火龙箭’造出来,能不能使用也得看老天是不是愿意帮我一把了。”   一旦又像昨晚那样春雨绵绵,毒烟箭和火龙箭都无法使用。   洛晓答应下来,又报告说去了箭头的损毁箭枝都已分发给西门的兵士、精骑已集结在西门广场。   秦阳不由赞叹他办事迅速,正说着,赵昂飞快来报,骠骑卫也集结完毕。   秦阳精神一振,道:“洛副帅,这里交给你,我引兵马出战,你按计划行事,具体开城门时机交给你来把握!我不在期间,一切守城的事你可自行决断。”   他不问精骑准备得怎样,甚至将守城的最高指挥权都交到洛晓手里,相当于是将性命也一并交托到洛晓手里。   洛晓初降未到一天,与秦阳未算熟络,哪想到秦阳竟会如此信任自己,他感动得眼眶发热,躬身道:“统领大人放心,洛晓必不相负!”   秦阳拍拍他的肩膀,带着星儿、夕岚、展昭和赵昂等一众亲卫快步沿石阶下城。   洛晓立时寻着宗泽,道:“宗老将军,可以开始了!”   宗泽会意,马上让亲卫四处传令。   守兵们早得吩咐,立时换上没箭头、半损毁的箭矢,朝城下射去,同时投石车、巨弩车也减缓了攻势。   少了巨石巨弩的威胁,苏武军压力大减,顿时高举盾牌杀奔过来,忽然间感觉广陵守军的箭矢击在盾牌上的声音不对劲,数百中了箭的兵士也惊讶地发现,广陵守兵的箭矢射不穿他们的盔甲!   捡起来一看,是来不及重铸上箭头的二次箭枝。   咦?   城墙上依然箭如雨下,越来越多的苏武军兵士开始发现箭矢没什么杀伤力了。   眼见连投石和巨弩的数量也越来越少,有将领醒悟过来了,欢喜大呼:“敌人矢石用光啦!夺城就在今日!大王有令,先上城头者官升三级!冲!”   苏武军兵士见城上射了半晌都是些没箭头的箭矢,似乎真是箭矢用尽,不得已捡取这些损毁的二次箭来攻击,狂喜之下纷纷放下沉重的盾牌,呐喊着杀向城墙。   片刻之间,城外全是抛下盾牌奋不顾身地冲向城墙的苏武军。   洛晓和宗泽眼见敌人中计,无不暗叫一声:“统领大人真是料事如神!”立时下令全军换箭,投石车、巨弩车再度全力进攻。   刹那间,城头上利箭如雨,矢石狂轰,苏武军仗着有盔甲根本没在意,直到利箭透甲而过才发现不对劲。   “不好,中计了!敌军还有箭矢,快捡回盾牌!”将领的惊叫起来,但此时无数苏武军兵士已惨叫着中箭倒地,人仰车翻,乱成一团。   洛晓一见时机成熟,立时大喝道:“开城门!”      第三百三十一章 突击      西门广场上,四千骠骑卫在前,一万六千名铁甲精骑在后,两万人马见秦阳出现,立时齐齐躬身行礼,脸露尊敬之色。   “秦元帅好!”   昨天夜里秦阳关爱兵士的事迹早已彻底让他们发自内心地尊敬和爱戴眼前这位少年元帅。   秦阳龙行虎步,大步走到在众人面前的高台上,大声道:“城外是二三十万的苏武军,诸位怕不怕?”   众将士见他腰杆笔挺,双目精光闪动,浑身上下透出一股强大的自信,不由得齐声答道:“不怕!”   秦阳见前面习惯了安逸生活的御林军反倒有些不安,便露出阳光般的笑容道:“敌众我寡,你们不怕,我倒有点怕了。”   众将士都笑了起来,特别是未经历过战火洗礼的骠骑卫,原本绷紧至极限的神经松了下来。   秦阳顿了顿,环视全场一周,敛起笑容沉声道:“不过,我们肩负着全城百姓的性命安危,更承载着全城父老乡亲们的希望,我们不能怕!我们更不能退!生死相斗勇者胜,苏武军兵强马壮,我秦阳照样在十万大军中三进三出,杀得对方人仰马翻,靠的就是一股勇气,一股信念!”   将士们都静下来,目不转睛地望着这位少年元帅。   “无论我们出身在哪里,现在广陵都是我们的家园,我们此刻站在这里,背后就是我们的父母妻儿、我们的兄弟姐妹、我们的亲朋好友!我们不能退缩,更不能让敌人举着屠刀冲入我们的城里。砍向我们的亲人!今天我们流的血,是为让亲人们不用流血!今天我们挥出的刀,是为让了亲人们可以不用挨敌人的刀!现在。苏武军已冲到城前,你们可敢与我秦阳并肩作战,出去杀退敌人,保卫家园?”   全场两万将士胸前涌起阵阵热流,士气高涨起来,大声道:“有何不敢!”   秦阳翻身上马,环视全场所有将士。眼中射出深厚的感情,高呼道:“我秦阳,为你们感到骄傲。广陵百姓也必将为你们感到骄傲!”   全场两万将士热血沸腾起来,齐声道:“我等誓死追随秦元帅!”   声成龙虎,气势如虹,士气高涨至极。   “上马!”秦阳一声令下。展昭、赵昂和六百亲卫齐齐翻身跳上广场旁早已准备好的战马。夕岚和星儿一前一后,跃上秦阳的马背上。   听得城头上洛晓的高声传令,城门大开。   秦阳拔出断章双刀,高高举起:“胆敢犯我广陵者,虽远必诛——杀!”   铁蹄扬起,秦阳一骑三人,策马直冲而出。   “胆敢犯我广陵者,虽远必诛——杀!”两万将士齐声高呼。   顷刻间蹄声如雷。两万精兵如狂风骤雨般直扑向城外。   原本已大乱的苏武军兵士哪想到守军竟敢开门出战,措不及防之下仓惶应战。   “秦阳在此!挡我者死!”秦阳一马当先。战马在他真气的驱使下,脚下生风,当先直锲入敌人丛中,两道耀眼的红芒蓝芒汇聚成巨大的刀影从天上狂轰下来,在城门前的数百苏武军被轰得血肉横飞,连同一架擂木冲车也被轰散了架。   一时间人仰车翻,混乱无比。   秦阳的名字和他那一记全力轰出的“霸刀诀”彻底瓦解了敌人顽抗的勇气。   “秦阳来啦!”“快逃!”慌乱与恐惧如潮水般蔓延,片刻间已影响到西门城墙附近的数万步兵,军心动摇,士气跌到谷底。   “杀!”南路军加上骠骑卫和六百亲卫,两万余最精锐的骑兵冲杀过来,在秦阳的带领下如尖刀般透入敌阵,所到之处寒光泛起,血肉横飞,如虎入羊群,杀得苏武军的数万弓箭手、步兵和推着攻城器械的工兵亡命逃蹿,溃不成军。   “烧毁器械!”   秦阳一声令下,半数精骑纷纷从马鞍旁拿起装着煤油灯油的酒罐,扔到攻城器械上,点火焚烧。   片刻之间,广陵城西门外的攻城器械开始冒起滚滚浓烟,陷于火海之中。   余下半数精骑在秦阳的带领下继续杀散敌军。   四周蹄声急响,地面震动,却是苏武军两翼三万多精骑急忙杀奔过来,一时间蹄声喊杀声震天。   秦阳立时带着兵四千骠骑卫、六百亲卫迎了上去。   双方距离急剧拉近,“射!”秦阳和敌军将领同时下令,两军弩箭互射,举盾互防。   “杀!”秦阳双刀光芒四射,直冲入敌阵,身后的将士紧随其后。   不过一轮弩箭的时间,双方骑兵已绞在一起。   近身肉搏战甫开始,战况已进入白热化,数百人惨叫落马,双方各有死伤。   秦阳的兵马人数虽少,但秦阳当先开路,锐不可挡,初上战场的骠骑卫也被激发了血性,奋勇拼杀,双方一时杀得难解难分。   敌方指挥官极是精明,见秦阳这支骑兵厉害,立时高声传令,分出两支五千人的精骑急冲向城门方向,意图包抄秦阳大军的后路。   秦阳发觉这指挥官极是了得,飞快策马冲杀过去:“夕岚!星儿!”   两个女孩儿会意,双拳单剑,掌风剑芒大盛,护住秦阳四周,硬生生杀出一条血战。   眼见离敌方指挥官不过千步,秦阳飞快解下李广弓,刹那间弓开如满月,“嗖!”利箭急射而出。   蕴含着他内劲真气的利箭加上李广弓五石之力,化为一点流星划破空气,快得不可思议。   敌方指挥官显然也是身经百战的悍将,竟在生死关头反应过来,挥刀直劈箭矢。   “蓬!”气劲相交。敌方指挥官全身如被雷击,大刀脱手飞出,箭矢去势稍歪。透过他的右胸,将他整个人都射离马鞍!   胸前被射出一个大洞,鲜红的血花喷涌而出。   他身边的亲卫齐声惊呼,正要扑上去相救。那名指挥官已“啪”地重重落在地上,一命呜呼。   四周的敌方骑兵顿时大乱。   “冲!”秦阳乘势带兵冲杀一阵,挡者披靡,半炷香不到便已突破敌方的包围网。   两边侧翼的五千苏武军精骑依然奋勇地冲过来包抄秦阳的后路。正带着后军烧毁攻城器械的展昭立时带着引着精骑迎敌。   双方都杀红了眼,刹那间刀光剑影掠起,惨叫声倒地声不绝于耳。   秦阳眼见展昭又要陷入包围。大声下令:“赵兄,带六千人马从右翼反包抄!”   赵昂高声领命,带着骠骑卫后面的六千精骑急掠而出,从包围网外围重新杀入敌军右侧翼骑兵当中。   “骠骑卫、亲卫团跟我来!”秦阳带着骠骑卫和六百亲卫化为一条长龙。插入从敌军左边侧翼骑兵当中。他们更是精兵中的精兵,奋勇拼杀之下战斗力远远超出一般精骑。   敌军正与展昭的骑兵厮杀,被秦阳和赵昂出其不意反包抄了一把,腹背受敌,被切割为数截,首尾不能呼应,几个呼吸间已有近千人被秦阳等人斩瓜切菜般劈落马下。   苏武军的骑兵将领一见情况不对,不敢恋战。高声传令突围撤退。   秦阳远远见到又有数万敌方精骑如潮水般冲过来,冲杀一阵后便按住兵马。不再追击。   双方骑兵刚一分开,宗泽窥准机会下令放箭,城墙上万箭齐发,射得后面的苏武军精骑纷纷倒地。   秦阳回头望见攻城器械烧得七七八八,敌军的步兵、弓箭手和工兵也死伤无数,立时下令撤退。   他已发现这些骠骑卫和铁甲精骑虽然作战勇猛,终究不及他一手训练出来的秦家军,纪律性与团结程度都有不少差距,刚才与敌军精骑一番缠斗已伤亡不轻,若再陷入这数万敌骑的包围中怕死伤更严重,只能暗叫可惜,亲自率兵断后,让展昭带己方骑兵退回城中。   待得苏武军那数万精骑猛追过来时,秦阳和断后的骑兵已退入守兵的射程范围内。   城头上箭如雨下,射住阵脚,苏武军接连倒下数百骑,余下苏武军的精骑赶紧勒住马匹不敢靠近,只得恨恨地望着秦阳一行圈马回城,指着秦阳叫骂不已。   秦阳大怒,立时叫道:“六百亲卫随我来!”拨转马头,带着最精锐、最悍不畏死的六百名死士疾冲向敌阵,霸刀诀接连轰出,杀得苏武军人仰马翻。   苏武军哪想到他敢以数百人便杀回来,根本来不及举弩射击。两军甫一接触,赵昂等死士利剑如霜,斩下数百人头。   等得苏武军要冲杀过来,秦阳已引军后退,城上又是一轮箭雨,钉死近千苏追近的武军骑兵。苏武军不得不勒住兵马,谁知秦阳根本不等他们停歇,再次带着六百亲卫冲杀过来。   如是者一连三次,苏武军被磨得毫无脾气,只得引军撤退两里路,不敢再靠近西门。   “不怕死的尽管来!我秦阳随时恭候!”秦阳哈哈大笑,声传数里,这才引军入城。   城头上的守军目睹秦阳亲自主导的这场大胜,欢呼声四起,响彻半空。   一场血战,秦阳带着精骑斩杀敌军步兵、弓箭兵、工兵近万,精骑一万二千余,并烧毁苏武军大半攻城器械,可谓战果辉煌。   回城的精骑们策马高呼,兴奋的蹄声轰隆如雷,奏着胜利的凯歌冲到西门广场中,人人浑身沐血,身上的伤口汩汩流血,但神情激昂,士气高涨至极。   城门关闭,当秦阳、夕岚、星儿、赵昂和亲卫团绰马昂首入城时,全场的南路军冲天的欢呼声将气氛推至最高峰。      第三百三十二章 甘苦      不知谁喊了声:“秦元帅万岁!”   无数人跟着齐声喊了起来:“秦元帅万岁!”   声撼广陵。   这次大胜,己方精骑也伤亡了近三千人,可谓胜之不易。但南路军在这五六天来一直被二王联军压着打得抬不起头,直到今天才真正扬眉吐气了一次,兵士们的喜悦可想而知。   秦阳带着妹妹和夕岚登上城头,兵士们见秦阳和两个女孩儿都血迹斑斑、衣甲破损,无不恭敬行礼,秦阳一边勉励兵士,一边指示军医们加紧救治伤员。   现在他威望之高已远超淮南王,军令一下,军医们不顾疲惫,抢着去救治伤员,轻伤者都纷纷帮忙救助重伤的战友,南路军的军心、凝聚力、士气都得到迅速提高。   远远望见苏武军退回营寨中固守整军,秦阳终于松了口气,只要今晚第一批毒烟箭和火龙箭做好,他就有把握守好广陵,待得杨再兴和艾铁的大军一到,里应外合,先破苏武军,再追击安乐军!   他正沉思,忽然间狂风掠起,几滴水珠从天而降,砸在他的脸上。   紧接着无数冰冷的雨点漫天洒下,迷蒙了整座城池。   春雨!   无情的春雨瞬间浇灭了秦阳心中大胜的喜悦。   秦阳仰头望着漫天雨线,城下敌军器械的火势开始熄灭,他的心也在往下沉。   绵绵春雨一下,他用毒烟箭和火龙箭退敌的计划固然落空。而南路军的伤兵淋了雨也容易病倒、伤口发炎,增加伤亡率。   老天爷,终究没有帮他一把!   而战局。将再度恶化。   ……   轻微的脚步声响起,秦阳在床上霍然惊醒,睁眼一看,却是满眼血丝的展昭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张厚厚的毛毯,似乎是要给他们盖上。   见秦阳睁开眼,展昭露出懊恼的神色。显然没想到自己反倒把统领大人给惊醒了。   秦阳这才发现自己睡着了,感谢地朝他点点头,接过毛毯。轻声问道:“我睡着多久了?”   展昭望了眼他旁边紧紧搂住他入睡的两个女孩儿,压低声音道:“就一炷香不到,统领大人你再睡会吧?天色还没亮,你已四天多没合过眼了。二王联军伤亡惨重。短时间内怕不会再来攻城了。”   他此前已有留意到秦阳与星儿在西门重逢时那飞快的一吻。但什么也没说。他已接受了秦阳与夕岚这样差别明显的禁忌恋,这些天的相处也使他知道统领大人是个怎样重情重义之人,就算秦阳再多一个妹妹恋人,也不会影响他追随秦阳的决心。何况他早知道秦阳对两个妹妹是何等重视,对眼前的情景多少有点直觉般的预感。   秦阳微微点头,合上眼睛道:“好,那你也去睡会,这是军令。”   展昭应了声。轻步走了出去,但秦阳微微睁眼。见他离开的方向,应该是去探望其他受伤的亲卫。   秦阳不由得苦笑一下,果然有什么样的上司就有什么样的下属。展昭假装答应他去睡觉,他又何尝不是?   现在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段,窗外的天空黑沉沉一片,看不到半点星光。城楼外面的城墙却依然灯火通明,隐约传来兵士们的说话声与脚步声。   带着寒意的夜风从窗口吹入,怀中的夕岚潜意识地再往秦阳身上贴紧几分,星儿也不自觉地抱紧了哥哥的手臂。   秦阳这才发现床上只有一张薄薄的被衾。   他轻轻透了口气,用腾出来的右手,小心翼翼地将展昭送来的厚毛毯盖在三人身上。   自从上次率骑兵突袭,已过去三天三夜,今天已是二王联军围城的第九天清晨。   前面的三天三夜里,绵绵的春雨没半刻停歇,二王联军的援军却源源不断地赶到,直到昨天才没再见到增援。   粗略估算一下,城外的苏武军已达三十多万,而安乐军也有近二十万,合计五六十万,苏武王和安乐王几乎是倾巢而出,对广陵志在必得。   敌军营寨相连,旌旗展开足以遮天蔽日,夜间更是无数灯火包围着整座广陵,威势骇人至极。   攻城器械满布城外,日夜狂轰,将广陵城的城墙砸得全是丈许大小的坑坑洼洼,无数劲箭插满城头,广陵城高达三十丈、宽达十余丈的巨大城墙也熬不住这样的强大攻势,好几处出现了坍塌,现在只是简单在用巨石擂木填补。牢固程度已大不如前。   秦阳的南路军在数日的激战中伤亡不轻,依然有战斗力的新兵老兵合在一起已不足十万,多半都是伤疲之士,双方兵力相差更加悬殊。   韩维的秦家军也被苏武军十万大军发动的强大攻势逼退十余里,再无法与广陵城的南路军相互呼应。对韩维的表现秦阳已颇为满意,能在数倍于己的强敌面前只退不失,已可跻身名将之列,当然,不问可知,其中自然有着纪霜霜的莫大功劳。   但韩维的秦家军被压得动弹不得后,苏武军便再无顾忌,二王联军的六十万大军分成三波,日夜不停地攻城,秦阳不眠不休地带着众将士沐血奋战、又数次率精骑突击、付出沉重的代价始勉强守住城池不失。   形势越来越严峻。昨夜谢得兴受了重伤,秦阳不得不耗去大量真气为他们疗伤,将他从死门关抢了回来。而在谢得兴受重伤期间,北门城墙几乎陷落,数千苏武军精锐顺着云梯攀爬上了城头,若非秦阳、星儿、夕岚带着展昭和赵昂等残余的四百多亲卫及时赶到杀退敌军,洛晓又带着数千兵士来援,怕北门已失守,广陵陷落。   直到今早凌晨时分,天公终于开眼,春雨止歇,又刮起东风,秦阳精神大振,立时下令施放“毒烟箭”和“火龙箭”,杀伤力巨大的初级生化武器燃烧着攻城器械,卷起无数浓烟,袭向漫山遍野的苏武军。苏武军兵士纷纷耳鼻流血,倒毙而死,死伤无数。   骇人的新式武器终于吓破苏武军的胆子,苏武军兵士溃不成军,留下遍地惨不忍睹的尸骸四散奔逃,秦阳立时把握战机,亲自率领用沾了解药的湿毛巾蒙面的万余精骑出城追击,大破苏武军,斩首三万有余,一直杀到苏武军西面大营才凯旋而归,又绕到南门,大杀一场,吓退安乐军。   至此,持续了三天三夜的广陵城攻防战终于暂告一段落。   秦阳回城后,原本想去巡视城墙,慰问伤员,但见夕岚和星儿都已满脸疲惫不堪却强撑着陪在他身边,心疼之下便带着两个女孩儿回城楼暂且休息。   这些天战况激烈,秦阳根本没时间合过眼,夕岚与星儿自然不肯独自去睡。   今晚也是如此,星儿和夕岚都坚持着要秦阳陪着才肯睡,秦阳知道她们心疼自己,便一手搂一个,在城楼里临时架起的木板床上暂且小歇。   二王联军不知何时又会重新杀来,秦阳虽已下令让重伤员尽数回军营歇息,自己却不敢离开城头半步。   谁知他刚躺下没一会,困意便汹涌袭来,他不知不觉间就睡着了,直到刚刚被展昭的脚步声惊醒……   三人身上都满是血迹、汗水、尘土,已有近四天没换衣服没洗澡了。星儿和夕岚身上漂亮的衣裙早已又脏又破不成样子。   但秦阳此时搂着两个女孩儿,却仿佛抱着最心爱、最温暖清香的宝贝。   这几天守城战的艰苦无比,星儿和夕岚却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后奋勇杀敌,哪个女孩儿不爱美、哪个女孩儿不爱干净,但星儿和夕岚满身血迹、满脸尘灰,衣发绫乱却没半句怨言与撒娇,当秦阳在战斗稍歇的时候抢救重伤员时,两个女孩儿也同样不怕苦不怕脏不怕累,帮着他一起照顾重伤员……秦阳没休息过,她们也一样没停歇过片刻。   两个女孩儿也因此赢得了全军上下的尊敬与爱戴,在兵士们心中,这两个女孩儿不但是秦元帅的未婚妻、妹妹,也是他们的战友、在战场上傲然绽放的最美花朵。   三日三夜的甘苦与共、生死相依,更让秦阳、星儿和夕岚之间产生了血脉相连般深挚感情。原本相互有点吃醋的星儿和夕岚,也变得亲如姐妹般,不分彼此。   或许在她们心里,这段与秦阳时时刻刻不分离的日子,即使辛苦,即使血腥,却值得铭记一生。   秦阳见两个心爱的姑娘都睡得香甜,不敢轻动,便躺着默默地运转丹功疗伤。   此刻他的混合丹功早已大成,任何姿势都可以运转自如。   很快,原本几乎耗尽的真气开始迅速汇聚,如温水般流遍全身,飞快地修复他身上的大小伤口,夕岚体内的赤炎真气也同时被唤醒,籍着两人紧紧相贴的肌肤穴位与他的真气汇合,在两人身上循环流转。秦阳见妹妹身上的小伤口也不少,心念一动,借着她搂住自己的手臂,将真气导入星儿体内。   星儿的真气与他同出一源,没丝毫的抗拒,很快就如水乳相融。随着秦阳真气的流入,三人的伤口都已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愈合,连疤痕都没留下。      第三百三十三章 张天师再现      三人伤势痊愈后,秦阳的真气开始急速恢复和积累,一刻钟左右,他真气已全面恢复至巅峰状态,而且因为这些天来不断突破极限的激战,功力又深了一筹。   微一吸气,澎湃的真气如滚滚江水般飞速地在已拓宽到极限、如同宽阔江道的经络上流转不息,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舒畅。   秦阳双眼睁开,透出慑人的神光,调息运气这半个时辰尤胜于常人熟睡一整夜。   他轻手轻脚地松开抱紧自己入睡的夕岚和星儿,又细心地替她们盖好厚毛毯,这才走出了城楼。   赵昂带着几名伤势最轻的亲卫守候在门口站岗。六百死士在这几天的激战中也伤亡了近三分一,现在只剩下四百人不到,人人带伤,除赵昂几人外,其余亲卫已在秦阳的强硬命令下回到军营治伤和休息。   “秦统领,你……”赵昂见秦阳才睡了半个时辰就出来,差点又要像展昭一样劝说。   秦阳摆摆手:“你也去睡吧,我走走。”   赵昂跟了上来:“我一起去。”他见星儿和夕岚没出来,猜到她们还在睡,便让几名亲卫留下来继续站岗,保护两个女孩儿。   秦阳知道劝不动他,只好任由他跟着。   春雨已停歇,夜风中尤带着水气,城头上燃烧着的大火把被吹得忽忽作响,映照在城墙上处处可见的断箭、碎石和深黑色的血污上,仿佛在诉说在连日来守城战的艰辛。   值勤的将士见元帅来巡城慰问。都恭敬行礼,疲惫的眼中透出感动与振奋。秦阳摆摆手示意不用拘礼,目光落在远处的一幕幕上。   轻伤的南路军兵士都疲惫地蜷在墙角避风处熟睡。连来积压的疲倦使得他们完全听不到周围的人来人往和叫喊声。   眼前不知何时已出现了大批的百姓,悄悄将手里的被子盖到熟睡的守兵身上。   更多的百姓开始默默地融入忙碌的兵士中,有些帮忙打扫战场,有些帮忙修补城墙,有些帮忙捡取矢石,有些帮忙运送伤员回军营治伤,更有些壮年男子帮忙搬运阵亡将士的遗体到城下广场入敛……   之前百姓们早早就请愿要参军守城。秦阳自然不同意,这些没经过任何训练的百姓上城墙与送死无异,起不到任何作用。   他只说了一句话:“我们军人。就是要保护老百姓的。”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在场请愿的十数万百姓都热泪盈眶。他们无法参战,便自发地送来衣服棉被,富者送来烤好的烧猪烧鸡。贫者从微薄的口粮中省下粮食煮成热粥送到军营。到军营中帮忙救助伤员、缝补衣甲……   老百姓们用最朴实的行动,支持着秦阳和南路军的将士们守城。   特别是今夜激战暂歇,二王联军终于退去,百姓们再次涌来跪下请愿,请求上城墙帮忙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秦阳见南路军将士实在已疲惫到了极点,只好承了百姓们的好意。   于是百姓们第一次踏上了刚刚结束血战的城墙。   满地的血迹、血肉模糊的遗骸,让远离战火的百姓们心生惧意,同时也让他们对南路军将士们多了一分感情。   原本百姓们对纪律散漫的南路军有不少看法。但自从秦阳出任元帅后,除奸恶。肃军纪,发抚恤金,还了百姓们一个公道,百姓们的气慢慢消了。加上南路军的元帅是秦阳,百姓们爱乌及乌,自然对南路军印象大为改变。   在最近这些日子里,秦阳带着南路军将士沐血奋战,坚守城池,百姓们都看在眼里,特别是在军营中帮忙的百姓们,见到南路军将士不断地抬下来的遗体上插满的箭矢与血淋淋的伤口,心中的怨恨很快被感动所取代。   此刻百姓们神色肃穆,眼中透着敬意与感动,默默地做好力所能及的事,帮忙减轻兵士们的后勤压力。   秦阳凝望着无数百姓兵士的身影,心中感慨万千。   只要还有这样的百姓、有这样的兵士,广陵还就不可能会失陷!   远处的天边露出曙光,不管怎样,新的一天,开始了。   ……   夕岚和星儿醒来时,秦阳已准备好热水和毛巾,正轻轻地替她们拭去脸上的血迹与灰尘。   见两个小姑娘先后睁开了大眼睛,秦阳微微一笑:“饿了吧?一会洗刷完就吃早饭去。”   夕岚刚睡醒,“嗯”了声便迷迷糊糊地爬起床钻入秦阳怀中,星儿连忙爬起来:“哥哥,我自己来就行了。”   “别动,这些日子你们辛苦了。”秦阳细心地拧干毛巾,替星儿擦干净脸蛋儿,又帮夕岚洗脸。   “哥哥……”感受到哥哥温柔至极的动作中蕴含的情意,星儿心中甜蜜至极,正要说话,忽然有兵士飞奔来报:“报,秦元帅,安乐王率军十万在东门外列阵挑战,指明让你出阵!”   秦阳微觉惊讶,现在苏武军伤亡惨重退却,安乐王竟敢独自来搦战?这与他往常的作风大相径庭。   事若反常必有妖,东门是金默把守,金默的实力却是四名指挥使中最弱的。   秦阳放心不下,匆忙放下毛巾:“走,我们去看看。”带着夕岚和星儿快步出了城楼。   夕岚还在犯迷糊地揉着眼睛走不快,秦阳一手抱起她,又拉着星儿轻声道:“妹妹,还累不累?”   星儿反握住哥哥的大手,刚刚洗干净的俏脸上露出甜甜的笑意:“只要和哥哥在一起就不累。”   秦阳心中一热。得妹如此,人生何求?   他哈哈大笑,昂首阔步奔向东门。   展昭、赵昂早已听到消息。急忙带着几个亲卫跟上。   还没奔到一半,又有兵士仓惶失措地策马狂奔过来飞报:“报!秦元帅,金指挥使被敌人擒去了!”   秦阳大吃一惊。连忙问道:“金指挥使出城迎战了?”   那兵士脸色发白,摇头道:“不是……有一个老道士如秦元帅那般,孤身飞上城头,金指挥使和他对敌,两三招之间已被他生擒活捉,带下城去了,安乐王扬言说……秦元帅你再不出面。就将金指挥使五马分尸……”   秦阳不等他说完,已如箭般掠了出去,展昭等人急忙全速追赶。   安乐军中来了高人!秦阳担心金默安危。带着星儿夕岚全力施展轻功,片刻之间已抵达东门。   洛晓已先一步抵达,正指挥兵士护送城头上的百姓离开,他身边数十名亲卫刀剑出鞘。人人如临大敌。   一见秦阳。洛晓便脸色凝重地迎上来:“统领大人……”   秦阳打断道:“我都知道了,金指挥使呢?”   洛晓指了指城外两里处:“被擒到阵中了,统领大人,非常不对劲,安乐王这次出的全是精兵,丝毫没有保留实力之意。而且从兵士的描述来看,那擒了金默的老道士武功高得不可思议,怕不在统领大人之下。”   秦阳掏出望远镜朝下望去。   遍地尸骸的城外两里处。五个方阵的安乐军衣甲明亮,军威昂扬。刀斧手与盾牌手配合分列在前阵,随后是弓弩方阵和攻城器械方阵,两支精骑护住两翼。   而安乐王的中军大阵竟在最前面!   帅旗高挂,迎着东风猎猎作响,极有气势。安乐王大马金刀端坐在枣红色的战马上,旁边金默被五花大绑,押在他马旁。   安乐王身后站着十名紫衣道人,赫然龙虎山龙虎宗的人!   安乐王竟能再次请动龙虎宗的人出山相助!   忽然听得怀中的夕岚叫道:“阳阳!”   秦阳低下头,见夕岚不知何时已清醒过来,脸色凝重至极,望着他的眉宇间轻声道:“阳阳,千万小心,不要轻敌,这次凶险非常,敌人怕不是你能对付的。”   众人齐齐色变。   在众人心中,秦阳几乎就是无敌的化身,夕岚竟说敌人比秦阳还要厉害?   秦阳不动声色的摸摸她的秀发,目光落在安乐王旁边、盘膝坐在一头青驴的老道身上。   老道瘦脸长须,脸容古峻,一身镶白边黄色道袍,垂目而坐,不动如山,仿如一尊塑像。   张天师!   夕岚跳下地,奔到城墙边向着东边望去,蹙起秀眉,咬着薄唇道:“没错,是那个想抓我的老道士!阳阳,你现在怕也不是他的对手……我……我和你一起去!”   她这大半个月来连续经历十几场血战,灵气耗损极巨,身体恢复速度大减,不但外貌没什么变化,实力也不过勉强恢复至四级中的水平,远不及秦阳,更别说张天师。但她知道金默在安乐王手里,以秦阳的性格必定会出手的,说不定会命丧于张天师之手。   她暗暗下定决心,哪怕自己让那张天师擒去,也决不能让阳阳单独出战,死于战场上!   秦阳想到瘦西湖与张天师那九死一生的激战,心中也生起一股寒意。他虽说武功大进,自问较之师父天冲道人和那张天师都有颇大差距。   此时听出小萝莉话里的深情,秦阳胸前热流泛起,握住夕岚的小手道:“嗯,无论去哪我们都在一起。夕岚姐姐放心,有我在,谁也抓不走你!”   夕岚想到他前几晚在广文宫厢房里作出的“永远在一起”的承诺,心中感动不已。   旁边的星儿也道:“我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哥哥和夕岚的!”   秦阳一左一右拉着两个心爱的姑娘,勇气大增。   去他的张天师,半年前在瘦西湖杀不了自己,现在自己武功大进,又有星儿和夕岚相助,难道还怕他不成?      第三百三十四章 对决      安乐王远远朝这边看来,露出嘲讽的笑容道:“莫非是那名震淮南的秦统领到了?本王一直想会会你!”声音清晰传到两里外的城头,显示一身不俗的真气。   他身后的十万精兵高举兵刃,齐声呼喊,杀气冲天,风云变色。   秦阳哈哈大笑,跃上箭垛,昂头挺胸高声喝道:“安乐王,之前你缩在龟壳里不敢缩头,我才暂且饶你狗命,今日是活腻了,专门过来让我斩下狗头踢着玩?”   带着睥睨天下般豪气的声音远远传了开去,在广陵城外的原野上方回荡,震住了安乐军全军的呼喊声。   南军路将士原本都颇为惧意,此时见到秦阳威风凛凛,单凭个人的气势便将外面的十万精兵尽数压下,都信心大增,齐声喝采。   安乐王脸色阴沉,一脚踩在旁边金默背上,寒声道:“秦阳!你死到临头还敢嘴硬。听闻这人是你的爱将金默?哈哈哈,你麾下的指挥使也不外如是!”说罢又用力踩了金默两脚:“你有本事就出城来一战,不然我就将你这员爱将乱刀分尸!”   金默挣扎着大声叫道:“秦元帅,我金默技不如人,死何足惜,你万万不可为我冒险!广陵城的安危都系在你身上……”   他话还没说完,安乐王已一脚踢在他的脸颊上,踢下他半边牙齿。   金默兀自破口大骂,左右扑过来,用破布堵住他的嘴。又对他拳打脚踢。   城头上的南路军将士无不勃然色变。   秦阳脸上的肌肉不断抽搐,忽然仰天大笑:“安乐王!安乐王!今日我若让你生离此地,秦阳二字就倒过来写!”   洛晓大惊。急忙劝道:“统领大人不可鲁莽……”   秦阳淡淡一笑,拿过将旁边兵士的箭囊背好,然后一手拉起夕岚,一手拉起星儿道:“走,我们去割下安乐王的狗头!”   他拉起着两个女孩儿,径直自三十丈高的城墙上一跃而下。   三十丈!可不是三丈!全城内外的兵士无不惊呼出来,所有目光全集中在三人身上。   秦阳身如飘烟。脚尖在插入城墙的箭矢上左右轻点,去势不增反缓,在离地面还有五六丈高度时。双手搂住两个女孩儿的纤腰,双脚一蹬城墙,如落叶般斜飘而下,半空中一个翻身。已轻盈落地。   南路军将士顿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声与喝彩声。他们先前见过张天师提着金默跃下城墙,都心中惊骇、疑为神人,想不到自己的秦元帅也显示出一手不逊于张天师的轻功,顿时再度对秦阳涌起盲目的崇拜与信任。   在震天的喝彩声中,三人如箭般弹射而出,直扑向安乐王的中军阵。   城头上的展昭与赵昂对视一眼:“走!”立时带着几名亲卫冲下城墙,抢过广场边的战马大喝道:“开城门!”   城门刚刚打开一个人的宽度,几人已纵马蹿了出去。   安乐王脸色微变。随即手一挥,无数弓箭手涌近。人人弯弓拈箭,蓄势待发。   双方距离急速拉近,只剩下千余步。   南路军和安乐军都屏住呼吸,定定地望着秦阳,南路军将士是在期待着这少年元帅再度带来奇迹,而安乐军却等着秦阳进入射程,将他射为刺猬。   “夕岚,星儿!”秦阳轻唤一声,两个女孩儿心意相通般齐齐加速,两条娇小的身影在他身前交错而过,遮挡了安乐王和众兵士的视线。   就在两人再次分开之际,秦阳手中已多了一张硬弓,李广弓!   但见弓弦如幻影般接连开合,十数枝利箭流星般射出,夹着凌厉的劲风直射向安乐王和他旁边的亲卫!   安乐军初次与秦阳交战,哪想到他竟可在眨眼间已取下弓箭射击,而且利箭居然能射出千多步,简直神乎其技!世上绝无仅有!   安乐王也勉强能跻身三级上的高手之列,但这箭来得太快太猛了,他根本来不及反应。   安乐王吓得大叫:“张天师!”   青驴上的张天师蓦然睁开双眼。   黄影闪动,张天师已凭空出现在安乐王马前,双袖拂动,“嘭!”气劲相撞声中,射向安乐王的十支利箭尽数被张天师的衣袖弹开,没入草地中。   但那些亲卫们就没安乐王的运气了,只听得几声惨叫,曾对金默拳打脚踢的亲卫们人人胸膛中箭,被巨力击得倒飞数丈跌入人群中,当场毙命。   安乐军顿时骚动起来,无数盾牌手举着等身大的铁皮盾牌挡在安乐王身边。   张天师见自己衣袖竟被利箭刺穿,双眼精芒暴闪,与停下脚步的秦阳目光撞在一起:“秦阳,想不到上次你居然能侥幸活命。”   秦阳与他相距千步之遥,依然感到一股庞大无比的剑气朝着自己压过来,不由得倒抽了口凉气,张天师的实力似乎较半年多前又有了提升。   他用“火眼”一扫,更是骇然。张天师已稳稳抵达了四级上的巅峰境界,离那第五级的“绝世宗师”境界不过一线之遥。而他刚晋级到四级上半个月左右,虽同为四级上境界,两人的实力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生死大战在即,秦阳收敛心神,淡淡道:“张天师,你半年前杀不死我,今日更杀不死我。”他又朝安乐王嘲讽道:“安乐王,我秦阳已到你阵前要与你一战,你倒当起缩头乌龟来了?”   安乐王脸上阵红阵白,他想不到秦阳比传闻中还要厉害得多,他哼了声,拨马退后几丈,让数百亲卫将自己团团保护起来,这才色厉内茬道:“王者将将,岂可逞匹夫之勇亲冒大险。张天师自会收拾你!”   张天师并不答话,身影飘飘,恍如鬼魅般倏然出现在秦阳身前两丈处。光是这手轻功已胜秦阳不止一筹。   不知何时,天空中再次飘下如丝春雨,随风四扬,天地间一片萧杀。   秦阳仰天哈哈大笑,声震全场,双手一伸,断章双刀已弹跳出鞘,跃入他手中。   “那我就先收拾了张老道,再来斩下你的狗头!”   张天师脸上闪过一丝怒容,冷冷道:“秦阳,你师父天冲贼道都不敢说能击败我,你倒好大的口气!”   秦阳淡淡道:“不试过怎知不行。张老道,你身为堂堂龙虎宗宗主,为何要为俗世蕃王卖命?”这个问题他一直百思不得其解。   安乐王冷笑道:“龙虎宗乃我钦定的圣教,张天师是本王的国师,替本王诛杀逆贼有何奇怪?若非张天师自淮南回来后就一直闭关修炼,哪容你活到今天!”   原来如此,难怪瘦西湖一战后张天师就销声匿迹,此刻实力又提升不少。秦阳心中释然,但又隐约感觉有点不对劲。   旁边的夕岚忽然低声道:“阳阳,这老道身上有一点我的灵气,似乎是喝下过我的血。只是不知他从哪里寻得我的血?”   秦阳一怔,蓦然醒悟过来,封仙岭山洞里的巨蟒被张天师诛杀,在现场里沾满了夕岚的血,怕是张天师想尽法子从那些石壁石块上收集起夕岚的血迹,用于寻求武道修为上的突破。他这半年的闭关,估计就是专门用夕岚的灵血来提升实力。   秦阳的猜想确实没错,那日张天师令弟子收集了大量沾有夕岚血液的石块,一时想不到法子提取,便暂且放在一边。后来在瘦西湖与秦阳一战,发现他得了灵狐灵气后武功突飞猛进,更是心动,立时赶回龙虎山寻找提取夕岚血液的办法。后来有聪明的弟子想到将石块泡在水中,让血迹融于水中,然后将水蒸干,剩下大半碗浓度颇高的血水。张天师就是靠着这大半碗血水,闭关半年,终于触摸到了第五级“绝世宗师”境界。   张天师暗叫可惜,就差那么一点点。   事实上到了他这般境界,除了世上那三名神龙见首不见尾、早已脱离俗世良久的绝世宗师外,几乎已无敌手,百尺竿头想更进一步谈何容易?   张天师刚出关便见到安乐王的信使,原来是安乐王见有秦阳在难以破城,便请张天师来收拾秦阳。张天师没想到秦阳还活着,又惊又喜,暗道若擒下此人,服尽他的血液,怕可以一举突破到“绝世宗师”的无上境界!于是带齐龙虎宗的十名紫衣长老赶到广陵……   张天师也在观察秦阳身边的两个女孩儿,此时夕岚出声,张天师的注意力更是落到她身上。   仔细一看,已经发现这小女孩身上灵气四溢。   千年灵狐!千年灵狐居然在这里!简直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有这千年灵狐,远胜擒得秦阳!   一想到能跻身绝世宗师级别,以张天师数十年的修行都禁不住兴奋得全身剧震,心中狂喜不已。   秦阳留意到张天师的目光,心中一凛,挺身拦在夕岚身前,喝道:“张老道,敢接我一刀否?”   他深吸一口气,真气滚滚流转,瞬间已臻入天人合一的至境,“天眼”与“火眼”同时张开。手中的断章双刀开始发出耀眼的红蓝光芒,无边无际的刀气开始从他全身喷涌而出,气势急剧提升。   张天师敏锐地察觉到秦阳的威胁,哪等他蓄气到巅峰状态,厉喝一声道:“秦阳,能让我拔剑,你足以自豪!”      第三百三十五章 胜败      “锵!”张天师背上古朴的长剑已出鞘。   刹那间,天地黯然失色,冰寒入骨的剑气直冲天际。周围兵士离两人近百多丈,依然感到彻骨寒意,仿佛连天地间一切生机都被剑气隔绝。   星儿和夕岚也同时色变,张天师剑甫出鞘,气势已完全压住了秦阳。   张天师吐出冷酷的两个字:“死吧。”   漫天剑气尽数吸回长剑中,长剑白芒大胜,化为一道闪电般的惊鸿,轻易便越过了两丈多的距离,直刺向秦阳咽喉。   没人能形容这一剑的神蕴,仿佛方圆数十丈所有的空间都被这一剑所扭曲,让人甚至有种错觉,此剑一出,已决定了必然命中的结局。   必杀的一剑!   夕岚和星儿明明就站在秦阳身边数步距离,却根本来不及相助,忍不住齐声惊呼出来。她们这才明白为何安乐王不调动千军万马而是让张天师出战,张天师确确实实有杀死三人的实力!若张天师将他们这些南路军的最核心人员当众击杀,对南路军的威慑效果远胜用兵马围杀!   秦阳刚刚蓄至一半的霸刀诀硬生生被打断,似乎只能束手待毙。   但在这生死关头,他的心情却出奇的平静,无喜无忧,无惊无惧。   他甚至闭上了双眼。   心中再无生死、胜败、荣辱,只有一句口诀在回响:“因我即万物,万物即我。天即是我,我即是天,自此。神功告成,天人合一。”   我即万物,万物即我。   直到这一刻,秦阳才真真正正领会到“天人合一”的无上境界。   他开始“放下”一切,先“放下”了所有杂念,然后“放下”手中的双刀,最后“放下”了自身。   刹那间。万籁俱静,时间仿佛减慢了数十倍。   天人合一再次突破原有极限,达到前所未有的无上境界。秦阳的感知仿佛无边无际地蔓延而出。“天眼”之下,数十丈范围内的风吹草动,漫天春雨,连地上沾在血水中挣扎的蚂蚁都逃不脱他的感知。   他便是风。他便是雨。他便是天,他便是地,他便是万物。   张天师这一剑再强再快,也在万物包围之中!   长剑的轨迹、力度、去势清晰地在他心头勾勒出来。   夕岚和星儿的惊呼声中,秦阳终于开始动了,断章双刀恍如有生命般,划出一道完美无比、却又如羚羊挂角般玄奥的轨迹,斜斜劈在空气中。他的身体也仿佛被断章所带动。脚步无比流畅自然地一转,身形已随之疾退两尺。   动作浑然天成。潇洒至极点。   “哐!”明明击在空处的双刀却堪堪击中了长剑去势的力角,将长剑惊天地泣鬼神的剑意轻描淡写地卸了开去。   弈刀诀!   但双方实力差距极大,削铁如泥的断章双刀仍未能削断张天师手中的凡铁长剑,强横的剑气从夕岚身旁掠过,硬生生将她脚边两尺外的草地割出一道深不可测、长达三四十丈的剑痕。   众皆色变。   张天师万万没想到秦阳竟能挡下他这一剑,眼中的瞳孔骤然收缩,大喝道:“好!”长剑剑势陡变,幻化起无数寒芒,有如银蛇乱舞,剑剑夹着开山碎石的气势,笼罩住秦阳全身要害,竟是全力出击,再无半点保留!   秦阳如同狂涛巨浪中的一叶小舟,随时可能舟覆人亡,却偏偏以毫离之差避了开去。在“天眼”之下,双刀如同红蓝双龙绕身而起,每刀都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斜斜劈在剑势的力角处,以最小的代价荡开威不可挡的剑势。   剑气刀剑如无数实质的兵刃充满两人身周十余丈距离,威势吓人。   在场武功仅次于秦阳的夕岚和星儿却根本插不了手,被交战双方强大的剑气刀气逼得连连后退,最后直退到十余丈外才勉强站稳了脚步,急得满额冷汗。   展昭和赵昂等亲卫已策马赶到,脸色剧变地远远望着这场惊心动魂、天下罕见的绝顶高手级别的大对决。   十名紫衣道人也已奔近,同样只能远远观战,但他们气定神闲,显然对掌教宗主极有信心。   场上的交战越发激烈。   银蛇与红蓝双龙你争我夺,银蛇气焰强盛,无孔不入地要钻入红蓝双龙组成的刀网中,而秦阳手中断章的刀柄刀背刀身刀锷……双刀的一切部件都被充分利用上,红蓝双龙如同灵活无比的飞龙顺势升腾,不离银蛇左右,编织成一张巨网,要将凶悍的银蛇缠住、削弱。   张天师脸色越来越阴沉,全身道袍无风自胀,长须根根伸直,模样极是威武骇人。他手中的剑芒也越来越盛,速度越来越快,剑气更是毁天灭地般纵横四射,将周围数十丈的草木泥土斩至粉碎。   尘灰四起,泥水飞溅,漫天雨雾也被吹得四散,气势惊人至极。   夕岚、星儿、展昭等人运起全身功力抵御仍被轰得连连倒退,一想到秦阳正独力面对如此惊天动地的攻挚,不禁手心冒冷汗。城头上的南路军将士和周围的安乐军上下人等同样看得胆战心惊。   谁都能看出秦阳正处于下风,但任张天师的攻势如何强横,硬是攻不破秦阳的防守。   双方身法腾挪速度、剑速与刀速均已远远超出人类的极限,连夕岚、星儿、展昭、赵昂等高手都看得眼花撩乱,没人能判断出最终会鹿死谁手。   剑气“哧哧”划破空气,震开漫天春雨。   秦阳衣衫不断被剑气割破,但他的双眼依然明亮,静得如水中之月,仿佛可以倒映出世上一切轨迹与运动。   心中再无他物,只剩下张天师那铺天盖地、无处不在的剑势。   意到气到,气到刀至,快得不可思议。   但仍未够快。   快些,再快些,还不够,远远不够!   为了追上张天师的剑速,秦阳在幻刀诀的基础上融入了迅刀诀。   为了抵御几乎命中要害的攻势,秦阳再融入了败刀诀,然后是诈刀诀、弈刀诀……   断章双刀以快对快,每一刀劈出,下一刀的轨迹便愈趋于完美、圆润自如,甚至暗合天地间至玄至妙的奥秘。   蓝芒红芒所到之处,攻守合一。幻刀诀、迅刀诀、诈刀诀、败刀诀、弈刀诀……五诀逐渐汇融贯通,融为一体。   面对张天师这平生最强大的劲敌,在死亡的压力下,秦阳所有的潜力终于被尽数激发出来,断章七式在天人合一的无上境界中不断完善,慢慢抵达“我即是刀,刀即是我”的刀法化境。   至此,断章七式其中的五式已合而为一。   张天师却越战越是心惊,他已全力施展平生本领,一般人、哪怕是武功只稍逊他一筹的敌人也该被杀得心胆俱裂、斗志全失,可秦阳这个毛头小子明明较自己还差了大截,却遇强越强,自始至终都未有半点认输或气馁的迹象,性情坚韧得根本不像这年纪的少年。   堂堂龙虎宗的一代掌教,威震天下数十载,竟奈何不了刚出道未满一年的少年?   张天师再也沉不住气,狂喝声中,漫天剑芒尽数消失,万千剑意归而为一。   刹那间,银蛇狰狞若狂,猛噬而出。   凝聚他毕生功力的一剑轰出,剑气有如密质的粘稠液体,完全笼罩方圆数丈范围,任秦阳有通天彻地的本领,身法也慢了下来,根本不可能躲开,只能以硬碰硬!   秦阳显然也察觉到这点,他的身形蓦然静止,全身功力尽聚于刀锋之上,双刀刀气尽放,蓝芒红芒璀璨夺目,以霸刀诀直迎张天师鬼神劈易的一剑。   “膨”!   气劲相撞,两刀一剑硬碰在一起。   火花四溅,声震数里,震得人人耳膜发痛。   赤炎与冰寒的气劲同时向四周迸射,将两人脚下的泥水与草屑卷成粉末吹到数丈外。   张天师连退四五步,脸色一阵胀红,而秦阳却是倒飞数丈开外,半空中一口鲜血喷出。   两人功力终究有不少差距,硬撞之下秦阳顿时吃了大亏。   交手至今,秦阳首现败象,城头上的洛晓等将士无不脸色惨变,安乐王却是大喜过望。   “阳阳!”“哥哥!”夕岚和星儿大惊失色,不顾那股四散的骇人气劲,齐齐飞扑过来。   张天师深吸口气,厉喝道:“秦阳,今日世上再无你这号人物!”   “嗡——”的龙吟声中,长剑如闪电般脱手飞出,朝着半空中秦阳刺去。   夕岚和星儿已双双抢到,掌剑齐出,“哐!”两个小姑娘同时被震飞,但长剑也被荡了开去,在秦阳身旁擦过。   张天师冷笑着,手腕微转,长剑如同有生命般在半空中绕了个大弯,继续朝秦阳的脖子斩了下去!   “御剑诀!”   在场不乏高手,有人已骇然惊呼出来。   眼见秦阳要命丧剑下,展昭、赵昂等亲卫奋不顾身地要扑过来,但距离太远,追之不及,正急得几乎要疯了,忽然间红芒蓝芒齐齐掠起,直迎长剑。   “叮叮叮!”双刀与长剑在半空中不断碰撞缠斗,硬是挡下了张天师的御剑诀。   御刀诀!秦阳竟能使出御刀诀!   张天师、十名紫衣道人和安乐王终于变了脸色。世上绝顶高手级别的强者不下数十人,但能以气御剑或御刀的决不超过十人,秦阳才多大年纪,竟可以达到了这等超凡绝俗的境界?      第三百三十六章 棋定      秦阳在半空中勉强一个空翻,斜掠而出,抢在夕岚和星儿落地前将两个女孩儿抱入怀中,身影骤退,借势卸去了她们身上所受的劲力。   就这么一瞬,长剑已震飞了失去后续劲力支撑的断章双刀,笔直地朝三人飞来!   秦阳大喝着一拳击出,咏春拳的子午锤快捷无伦,在千均一发之际轰在剑身上,长剑斜飞而过,在他肩膀上拖出长长的血痕。   展昭与赵昂已飞扑而至,双剑硬劈向长剑,三剑相交,两人同时被强大的剑气震得吐血飞出。   三级上高手与四级上巅峰高手之间的差距实在太过悬殊,根本不是一合之敌。   但就缓了这么一口气,夕岚已挣扎爬起,小手掌按在秦阳的胸前膻中穴上,将体内真气输入到秦阳体内。星儿见状也伸出小手,叠在夕岚的手上,将与秦阳本是一源的丹功真气传了过去。   长剑已急速飞回,再次凌空斩下!   秦阳深吸口气,不断吸纳两个女孩儿的真气,体内伤势急速好转。断章双刀如生命恢复般同时飞跃而起,交错上劈。   “哐!”两刀一剑抵在一起,长剑气势更劲,依然一寸寸地压下。   秦阳咬牙苦忍着,他知道张天师在刚才那一记硬碰硬中也受了不轻的内伤,现在就是比谁更能熬!   张天师脸色煞白,随即又恢复正常,沉声喝道:“螳臂挡车!”双手合起挥下。   长剑下压之力骤增。   “哥哥!”“阳阳!”两个小姑娘咬紧贝齿。全身真气毫无保留地尽数传入秦阳体内。   秦阳双眼精光暴闪,他大喝一声,将全身余下的功力催至极限。   断章双刀骤然爆发出耀眼光芒。蓝芒奋力抵住长剑,红芒稍退半寸,又飞速逆斩而上,随即蓝芒同样退而复斩,两道刀芒交错斩在长剑上,力度越来越强,速度越来越快。“叮叮叮”的交鸣声密集如雨,长剑慢慢抵敌不住了,凡铁剑身上现在无数细微的缺口。   百忙中秦阳斜眼望去。见张天师额上现汗,脸色越来越难看,显然刚才为了要脸子强压下来的伤势已开始发作起来。   秦阳勉强缓过口气,激将道:“张老道。别吹牛了。交手近千招都奈何不了我,别以为憋着不吐血就比我厉害,谁都知道你就这么点本事!”   张天师气得几乎要吐血,他不顾伤势,狂喝着手腕一震,长剑凌空飞起,猛然狂劈而下。   生死胜败在就这一刻!   秦阳再无丝毫保留,体内所有真气全贯注入双臂中。原本已扩宽至极限的经脉在三人功力的汇聚下竟产生出膨胀欲裂的剧痛感。   “张老道,纳命来!”   半空中的断章双刀光芒四射。霸刀诀的刀意融入到御刀诀当中,以雷霆万均之势狂劈而上。   “哐!”震耳欲聋的一记金铁交鸣声中,伤痕累累的长剑被击得断成三截。   张天师全身功力与精气神都聚于长剑之上,长剑一断,他登时伤上加伤,再也压制不住伤势,一口鲜血狂喷而出,颓然坐倒在地。   “掌教!”十名紫衣道人大惊,齐齐扑上。   秦阳全身五脏六腑几乎被震得移了位,身体摇摇欲坠,嘴角也渗出汩汩血,同样伤得极重。   但时机稍纵即逝,秦阳顾不上伤势,暴喝一声,将剩余功力尽数注入手臂。   御刀诀再度出击,断章双刀如鬼魅般掠起,割断漫天雨丝,紫衣道人们哪想到他居然顽强至此,措不及防之下,咽喉先后被割断,鲜血喷涌而出。   断章双刀几乎没有任何延迟便已掠到张天师身前,张天师狂吼着挥袖拦截。   蓝芒被拂得摇摇欲坠,但红芒却乘着他手袖挥出的一瞬间空隙钻了进去,“卟”地插入他的心脏之中。   灼热的红刀恍如火炭,焦味弥漫。   张天师目瞪口呆地望着胸前的短刀,脸上充满了怀疑和惊惧。   他,堂堂龙虎宗的掌教、四级上巅峰的超级强者,居然败给了秦阳,而且还要死在这个武功明显不如他的少年手里?   一连串的变故发生得太快,安乐王原本还饶有兴趣地观战,想看着张天师将秦阳斩杀,谁知秦阳竟奇迹般反败为胜。   远远听到城头上守兵们欢呼声冲天而起,安乐王愣了愣,随即气急败坏地吼了起来:“上,给我将秦阳乱刀分尸!”   他身边的亲卫迟疑一下,立时便呐喊着冲杀过去。   忽然听得一声长笑。   “我要死了?哈哈哈哈——!”   却是张天师。笑声中,他脸上的不敢置信与惊骇慢慢变成狰狞,他双眼通红,眼珠瞪得几乎要突出来,怒喝道:“我要你们一起陪葬!”   他猛吸一口气,身边旋起无数气流,黄色道袍如皮球般鼓了起来。   秦阳脸色大变:“不好!”他一手按倒夕岚和星儿,用自己的身体挡在她们身前。   就在三人刚刚伏下的一瞬间——   “嘭!”   恍如火药库爆炸般的巨大声响中,张天师粉身碎骨,他身上黄色道袍也化为无数布屑,布屑在他残余真气的贯注下,如铁片四射,正冲过准备趁乱收拾掉秦阳等人的近千名亲卫同时被黄色的布屑割得头断肢掉,血肉横飞,死伤大半,吓得其余人马立时止步,乱成一团。   秦阳背后也挨了两记布屑,幸而他尚有三成真气护体,勉强挡下,只是被划出两道颇深的伤口,未伤及筋骨。   “统领大人!”“秦统领!”被震到远处幸免于难的展昭和赵昂挣扎着爬起来,要冲过来查看秦阳的情况。   “没事!”   满地尸骸中。秦阳深吸一口气,以坚韧无比的意志挺身站了起来。   “安乐王,你的狗头我还没收下呢。”   他肩头上的伤口已止住了血。站得稳如泰山,威风凛凛。任谁也看不出他身受极重内伤,背上两道深深的伤痕正涌着鲜血。   安乐王大惊失色:“秦阳,你……”他安乐王和周围的兵士脸如死灰,恍如见到怪物般。   张天师是什么能耐他们心里清楚得很,千军万马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般轻松。而秦阳杀了张天师,却还像个没事人似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怪物?   安乐王一向胆小如鼠,此时又没了张天师做靠山,吓得脸无人色。   “你的狗头。我定要收下了!”   秦阳脸色平静,手腕一翻,背上李广弓已落在手上。   刹那间弓开如满月,利箭已在弦上!   安乐王已目睹过秦阳惊人的箭术。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上!全给我上!杀了秦阳!”自己却圈转马头策马狂奔。   众亲卫哪敢冲上去。纷纷举起盾牌形成盾牌阵护住安乐王。   “嗖!”利箭更快,在盾牌阵刚要合围的瞬间已追上了安乐王,从后背透甲而入,如穿鲁缟,将安乐王的胸背射了个大窟窿。   安乐王大叫一死,倒撞马下,登时殒命。   周围十万精兵鸦雀无声,随即有人尖叫起来:“大王死啦!”   主帅一死。恐慌如潮水般蔓延。   忽然间地面微有震感,南面港口方向传来大片马蹄踏地的声音。   安乐军的后军首先注意到异样。纷纷回头张望。   远远见到后方安乐军的营寨传来无数喊杀声,巨石轰隆、巨弩与火箭漫天飞下,连绵不绝的安乐军营寨处处火起,迷雾般的春雨丝毫没有阻挡火势的蔓延,半刻之下数处大营已陷入火海中。   冲天火光中,蹄声如雷,数之不尽的骑兵穿过安乐军的营寨,漫山遍野般冲杀过来。   特别是当先三千黑甲骑兵,气势如虹,如箭矢般急掠过草地,人马未到,长弓已挽起,显示出高超绝伦的骑射技能。   一员手持湛蓝快刀的大将带着数骑冲在最前面,身后两面大旗,“秦”字大旗和“艾”字的帅旗在细雨中迎风飘扬,威风凛凛。   秦家军!艾铁的秦家军竟提前一天到了!   “射!”艾铁一声令下,无数利箭呼啸洒下,安乐军的后军完全被吓呆了,仓惶举盾招架。   “刀!”三千黑甲骠骑卫来势快得惊人,眨眼间冲近安乐军,宛如一把黑色的尖刀,直接破开安乐军的后军防线,狠狠锲入到中军当中。   雪亮的大刀纷纷斩下,安乐军兵士如草般被割倒大片。   动荡与恐慌飞快蔓延开去,安乐军原本已军心不稳,士气低下,现在见到大批敌军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而且攻击力强横如斯,瞬间士气全无,惊呼着四散仓惶逃命。   洛晓在城头上见到“秦”字大旗,知道是援军到了,马上传令全军突击,只留下一万人守南门,其余人马尽数随他冲杀出城,追击敌军。   秦阳身形一歪,李广弓脱手掉下,人也颓然摔倒在地。   刚才一箭已耗尽了他余下的所有体力与真气。   “哥哥!”星儿缓过气,马上奔过来,见哥哥伤势极重,立时掏出银针帮他止血包扎。   远处西面也隐约传来喊杀声,接着火焰冲天而起,显然那边也有秦家军大部队在对苏武军营寨发动强烈攻击。   秦阳勉强伸手一指远处被丢下的金默,有亲卫会意,飞马过去救下金默。   洛晓带着大军冲杀过来,护住众人,又指挥兵马配合秦家军绞杀逃亡的安乐军。   在秦家军精骑、特别是三千黑甲骠骑卫来回切割冲杀下,安乐军十万大军土崩瓦解,或死或逃或降,溃不成军,一败涂地。      第三百三十七章 北路军至      身披黑甲的艾铁翻身下马,冲到秦阳跟前,躬身行礼道:“统领大人,末将来迟了!”脸上现出久别重逢的喜悦。   秦阳在展昭和赵昂的搀扶下勉强站起来,轻拍他的肩膀笑道:“不迟,艾铁你来得刚刚好。”   周围的秦家军甫见主帅,欢声雷动。   艾铁见秦阳伤势颇重,顿时敛起了笑脸:“统领大人,你伤得怎样?”   秦阳摆摆手:“不碍事,你知道我伤好得远比常人快。”艾铁乃秦阳心腹,追随左右最久,一想便放下心来。   秦阳又问道:“对了,杨元帅呢?”   “杨元帅也来了,我们今早与韩指挥使会合后,发现苏武军士气低下,决定把握战机出击,我奉命和韩维老弟从水路偷袭、夺下了广陵城南面的港口和重镇徐集,从后面攻击安乐军,杨元帅则和司马老弟率领大军从西边攻击苏武军。嘿!那纪大小姐的计谋,真不是盖的!”最后一句相当于肯定了纪霜霜在这一战中的军师作用。   秦阳心里暗赞,杨再兴和艾铁竟能听得进纪霜霜的建议,确有容人之量。他指指安乐军的营寨道:“淮南灾后缺粮,让兵士们扑灭大火,尽夺安乐军的粮草后入城。”艾铁立时领命而去。   安乐王已死,安乐军群龙无首之下全线溃退,留下无数的粮草金银,洛晓与艾铁全面包抄,将近二十万安乐军死伤近半。余下大部分投降,另一部分将领率余部狂奔至徐集镇,想从徐集的南渡口夺船逃跑。被埋伏在南渡口的韩维和万名秦家军迎头痛击,落水而淹死都不计其数,最终不过万余人逃回江南西道。   经此一役,江南西道三十万兵力折损大半,余下旧将推举安乐王九岁的独子继位,但声势已大不如前,勉强苟且残喘。   在西边战场上。广陵城城门大开,宗泽和柯律两大指挥使率领剩下的骑兵尽数出击,配合着十余万秦家军。对苏武军进行夹击。   苏武军兵马尚存近三十万,兵力占优,但苏武军重伤未愈、兵士连日攻城疲惫不堪,加上慑于毒烟箭和火龙箭的威力损失惨重。士气低落。在近十万秦家军主力进攻之下只能竭力固守。   及至宗泽、柯律率南路军出城夹击,苏武军腹背受敌终于抵敌不住,举军后撤十余里方始勉强稳住阵脚。   杨再兴并不贪功,大杀一轮后占领苏武军大营,尽取其中的钱粮补充军用后,原地驻军,与苏武军对峙,拱卫广陵城西北方。   苏武王得知安乐军全军尽墨后也不敢怠慢。马上派兵五万增援江都镇,严守东渡口。以免被秦家军断了后路。   此时广陵城得十余万秦家军主力相助,实力大增,苏武王再自大也晓得广陵城决不可能攻下了,他与同样伤势极重的李晖、杜荣商议过后,决定三十六着走为上着。但苏武王知道军心涣散,不敢立时退兵,一面加强营防、派人从江都镇火速搬运粮草过来,一面亲自扶伤慰劳兵士,稳定军心,逐步撤离伤兵辎重。   城中军民得知安乐王死于秦阳箭下、大军溃散,而苏武军也退后十余里,广陵城之围已解,一时间欢呼声、爆竹声响彻云宵。   当秦阳与洛晓、艾铁率着大军回城时,无数百姓涌到东城门遥相跪拜,高呼秦统领万岁,声震全城。   任谁都知道此时秦阳实际上已成为广陵之主。   至此,广陵最刻苦的攻守战终于过去,而淮南的历史,也即将掀开新的一页。   秦阳让洛晓将战利品运送到城中的主粮仓和银库,清点入库,又让血战三日三夜、伤疲不堪的南路军尽数回营休息,城防暂由艾铁率秦家军接手。   杨再兴遣信使随宗泽入城报告战果,秦阳大加勉励,令杨再兴伺机率大军追剿苏武军,提防苏武王逃跑。   待得一切安排妥当,秦阳才带着妹妹、夕岚和展昭一行回到西门军营休息,他伤疲至极,一回到厢房便倒头大睡。   星儿和夕岚细心帮他脱去衣甲才悄然离开。   秦阳从熟睡中醒来时,已是半夜时分。他沐浴更衣,运气疗伤,将连日来的伤疲恢复过来想到妹妹和夕岚也受了伤,他正要去看看,艾铁已急匆匆地来寻他,脸色凝重道:“统领大人,夏之章的二十万大军到了,杨元帅原本打算夜袭苏武军军营,现在也不得不取消。现在我军、苏武军、北路军三方势力相互对峙钳制,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秦阳不由暗叫夏之章这老狐狸真会掐准时机出现,沉吟问道:“有没有余军师和我义兄的消息?”   “余军师顺利夺取了大批粮食饷银,并率军横扫寿州,将西路军的主力全逼回金寨城,石晋三次出战,三战皆败,手下得力干将危迪也死于余军师枪下。石晋只得紧守金寨城,不敢再出战。只是城里尚有十一万西路军,余军师兵少,一时难以攻破。”   余化龙竟凭五万大军便取得如此骄人战果,“第一人”果真实力非凡,秦阳暗叫侥幸,还好现在余化龙已诚心追随他左右,否则与之为敌秦阳自问也无必胜把握。   艾铁继道:“岳将军和庄将军于四天前攻破殷城,金兵伤亡惨重,尽数逃出光州。从昨晚收到的消息来看,岳将军和庄将军已赶到金寨城换下余军师围困西路军,而余军师的大军正火速进驻滁州,料来最迟今晚就能赶到广陵城。”   秦阳盘算一番,又问道:“申州方面可有消息?”   艾铁从怀中掏出书信,递给秦阳道:“这是罗兄弟的亲笔书信,本来托杨元帅转交给统领大人,我刚好在旁,杨元帅便让我带了过来。”   秦阳打开书信一看,书信是五天前写的,罗延庆报告说已率大军配合天庆军击溃了粘没喝所部金兵,并亲手枪挑粘没喝,余下金兵四处溃散。为防止金兵残部为害百姓,罗延庆正四处派兵清剿,书信中还提及他曾单人匹马入义阳城与何元庆相见,劝他归降,何元庆有所意动,但怕此前围攻麻城得罪了秦家军,不敢轻易归降。罗延庆便写了这书信来请示:“何天庆有帅才,杀之可惜,不知统领大人意下如何?”   秦阳放下书信,心中对罗延庆又再次看高了一分。光从他单骑入敌城劝降,表面上是鲁莽冲动,实际上是算准了何元庆目前兵微将寡、军士离心,劝降有极大的成功概率,而他在得知何元庆的归顺顾虑后,立时写信请示自己,明为请示,实际上是婉劝自己放下成见,得一良将。   这罗延庆,居功不自傲、胆大心细,才能不下杨再兴哪……   秦阳马上修书一封,先是对罗延庆的表现多加赞誉,随后写道:“招降何元庆之事甚好,罗指挥使可全权处之。”   待得艾铁收好回信,秦阳起身搂住他肩膀道:“走,我们去见见杨元帅。”   出得厢房,秦阳用火眼一扫,知道星儿和夕岚正在对面厢房熟睡,也不打扰她们,带上展昭、赵昂与艾铁一道出城去见杨再兴。   展昭和赵昂伤势不轻,秦阳让他们服下伤药后,导入真气助他们疗伤,当抵达城外的西边大营时,两名亲卫的伤势已尽数痊愈。   杨再兴正与众将连夜商议军情,军士报统领大人回来了,喜得杨再兴和众将飞奔出迎,王禀和耿南仲最是激动,远远便大叫:“统领大人!”   秦阳见到爱将也心情欣喜,一把搂住杨再兴和两名亲卫,与众将边说边步入中军帐。   杨再兴等人本来听闻他受了重伤都颇为担心,现在见他风采依旧、步履稳健,都暗暗松了口气。   刚入中军帐,秦阳便嗅到一股淡淡的花香。   秦阳心中一动,抬头向着花香方向望去。   纪霜霜身穿淡紫色长裙,披着纯白色的披肩,青丝如瀑布般披洒下来,简简单单地挽了个美人髻,雪白晶莹的耳垂在青丝中若隐若现,露出一对紫玉耳坠,却是秦阳以前送她的。   纪大小姐娴静悠然地坐在帅案旁的军师专用席上,尽显江南女子温婉灵秀的气质蕴味。   她气色较前几天好了很多,秀眸循声瞥了秦阳一眼,红润诱人的红唇便泛起一抹宛如拨云见月的笑意:“秦公子,区区夏之章竟劳得你大驾光临?”   秦阳见她之前那股鄙夷与冷淡消散了许多,心中隐隐有种说不出的愉悦,便快步上前道:“谢霜霜助我退了二王联军。”   纪霜霜淡淡地扫了扫杨再兴等人,道:“你麾下良将极多,将士用命,军纪与战斗力都远超二王联军,我不过是随便说了几句,能有什么功劳。”   杨再兴瞧出这两人之间的气氛有点内幕,咳了声对秦阳道:“纪小姐妙计无双,若无她的指点,我军焉可如此轻易便取得大胜?”   纪霜霜也没多说,只是微微点头。   杨再兴迎了秦阳入帅案坐下,自己侧立在旁。秦阳唤兵士添了张椅子,拉他在自己旁边坐下,杨再兴再次深感统领大人对他的信任与厚爱,脸上如沐春风。      第三百三十八章 大胆战术      纪霜霜瞧在眼里,暗骂这小子比我还懂收买拉拢人心,她轻哼一声,问道:“秦公子,听闻你受了重伤,怎么现在看来像个没事人似的?”   一旁的王禀和耿南仲朝秦阳使了个眼色,示意已向纪霜霜解释过他和夕岚的事,秦阳会意,便含笑道:“夏之章大军已到,我暂无良策,又听闻霜霜在这里,便赶紧爬过来请教一二。”   一个“爬”字用得极是顽皮,纪霜霜忍不住“卟哧”地笑了出来,中军帐仿似立时被**轻松的气氛所笼罩。众将瞧在眼里,心里哪还不雪亮,望向纪霜霜的眼光登时不一样了。   纪大小姐被众人的眼光瞧得俏脸生红,轻声嗔道:“净爱胡说八道,让你那小未婚妻听到还不恨死我了。”   秦阳见她似怨似嗔,显然对自己并非毫无情意,暗道有戏。于公于私,像纪霜霜这样才貌双全的绝代美女军师,他都不想错过,便轻声道:“这些事我呆会再和你解释。”   纪霜霜别过俏脸,几不可见地点点头。   赵昂自入了中军帐后便悄然离开秦阳,站回纪霜霜身后,他见小姐果然无恙,已放下心头大石,此时见秦阳的态度,更是暗中为纪霜霜高兴。   这些日子追随秦阳的经历,使得他心里已默认了秦阳为小姐未来的丈夫。也只有这样的英雄人物,才有资格娶得纪霜霜这样出类拔萃的好姑娘。   秦阳见赵昂的神色,朝他眨眨眼。示意正在努力。但当前军情紧急,秦阳也不便当众谈情说爱,正容道:“杨元帅先说说北路军的情况?”   杨再兴道:“目前北路军在离我们五里处扎营。兵力超过二十万,多数都是精壮兵士,训练有素。暂时敌我双方未曾交战。”   纪霜霜接口道:“夏之章借抗金之名,硬是从淮南王手里要了最好的部队,而且他的北路军一向在北边疆界对抗河南道的兵马,经验丰富,这番有备而来。不易对付。”   秦阳沉吟道:“霜霜,北路军内部将士是否都死心塌地追随夏之章?有没有分化劝降的可能?”   纪霜霜摇摇头道:“夏之章这次谋反准备良久,他早暗藏心腹在广陵城。大军一出发,连同北路帅府的家眷在内,军中主要将领的家眷都被秘密带出城,迁到他的老家楚州安置。现在北路军将士被绑在他的船上。不得不随他一起造反。”   秦阳嗯了声,又笑问道:“霜霜你似乎不将夏之章放在眼里,是否有何退敌妙策?”   纪霜霜横了他和杨再兴一眼,淡淡笑道:“秦公子,你和你家的杨元帅、艾将军都成竹在胸,显然早已料到有这么一天,哪还用得着我多嘴?如果我没料错,你应该还有另一支伏兵。前后夹击夏之章吧?”   秦阳尴尬地笑了笑,余化龙的精兵乃是他们对付北路军的撒手锏。杨再兴刚刚初次见到纪霜霜,自然不敢轻易告诉她。   “霜霜说笑了。我确有一支五万人的精兵正火速赶来,主帅……乃是余化龙。”   “余化龙?”纪霜霜秀眉轻蹙,提醒道:“余化龙……我颇为熟悉,此人野心极大,不甘人下,你小心点,一旦让他掌了兵权,怕有祸患。”   听得她不顾忌讳,公然提醒秦阳提防麾下大将,杨再兴便觉得眼前这才貌双全的姑娘家值得信任。秦阳更是心中欣喜,知道纪霜霜确是全心全意为他着想,便柔声道:“霜霜放心,你师兄现在已诚心归降我,不会有贰心。”   纪霜霜讶然道:“你知道我的师门?”   “余化龙都和我说过了。”   纪霜霜皱了皱雪白的鼻子,轻轻哼了一声:“哼~看来你还真有本事,能让那个大枭雄真心归降……我倒是枉作小人了。”   秦阳凑过去轻声道:“霜霜待我好,我会记在心里的。”   纪霜霜脸上红晕,嗔道:“远点呆着,谁要你记在心里了。”   秦阳知道这大家闺秀脸皮嫩,当下微微一笑,在帅案后坐正,问道:“霜霜,你先说说有什么妙计可以退敌?”   纪霜霜似喜似嗔地瞟了他一眼,才敛容答道:“击败北路军的关键在于苏武军。夏之章原本是想看我们与苏武王斗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但现在苏武军败象已现,料来两日内必定会退兵,他这才率军现身,表面上成三足鼎立之势,实际上是暗中相助苏武军对抗我们。若我没猜错,他的使者估计正和苏武王密议夹击我军事宜。”   连杨再兴、艾铁和司马子渊在内,众将无不色变。   杨再兴忍不住问道:“纪姑娘,苏武王岂会不明白他的意图?”   “苏武王现在别无选择,他的军心动荡,加上有北路军和我们在旁虎视眈眈,他想退也退不了,万一被我们同时追击,他三十万大军就要尽墨于此。换了我是他,明知夏之章在借刀杀人不怀好意,也只能与他合作,先击垮秦家军,争取退兵时间。但苏武王也不是傻子,他多半会明攻暗退,目前江都镇在他手里,他大军配合北路军进攻我们,趁三方混战正酣,弃卒保帅,任由十万前锋与我们死战,他自率主力退回江都镇,陆续沿东渡口撤退回江南东道。”   听完这纪大小姐的透彻分析,在座众将无不动容。   秦阳暗叹这姑娘确是第一流的军师,又问道:“夏之章应该也料到这点吧?他会眼睁睁任由苏武王退走,留下心腹大患?”   纪霜霜美目瞧着他道:“对夏之章来说,心腹大患是你秦阳而非苏武王。你可知道现在你‘无敌统帅’的形象已深入人心,夏之章一直不发兵,除了想渔人得利,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没把握击败你和秦家军。但现在有三十万苏武军相助,他胜数最大,哪怕这回真吃不掉秦家军,他也可以趁我们全力追杀苏武王之际,安然退兵回楚州和濠州,固守边界,与我们分庭抗礼。这次进军广陵,他成则大善,败亦无损。夏之章,这老狐狸真不简单。”   你才更不简单吧?秦阳心里吐槽了句。   纪霜霜顿了顿,又问道:“余化龙的部队什么时候能到?若有他截断北路军的退路,我便有把握将夏之章永远留下来。”   艾铁在旁答道:“大概今晚。”   “今晚……怕来不及了。最迟正午,北路军与苏武军就会联合进攻我们。目前看来只能暂且坚守,同时快马传令余化龙加急进军……”   秦阳沉思着打断道:“霜霜,若我们先发兵攻占江都镇和东渡口……”   纪霜霜被他大胆的战略吓了一跳:“秦公子,江都不同于徐集,我们轻易攻占徐集是因为出其不意,但江都是广陵的近郊的军事重镇,不易攻陷,何况苏武王已派了援军过去,目前守兵数量怕不下八万,我们目前总兵力不过十二万左右,守卫广陵去了三万人马,韩将军坐镇徐集也去了一万人马,这大营里也就八万人,根本没法子抽调足够的兵力去攻占江都。”   秦阳淡淡一笑道:“南路休息了半晚已可以重新接管广陵的防守,广陵的三万秦家军可以尽数出击,加上我们大营七八万人马,经徐集的南渡口出发,沿水路突袭东渡口、杀入江都,霜霜认为胜算多大?”   纪霜霜再次感到秦阳不按常规出牌的诡谋,怔道:“大营的七八万人马出征?你要弃守西大营?我们的粮草辎重都在这里……”   “若连我们神机妙算的霜霜军师都猜不到,夏之章与苏武王自然更猜不到。只要我们广插旗帜,留下数千兵马虚张声势,他们未准备好定不敢随便进攻。现在是三更,离天亮还有很长时间,只要我们乘夜占了江都,截了苏武军的退路,再宣告降者不杀,你说苏武军的三十万大军还有多少人肯与我们死战?苏武军的威胁一去,北路军独力难支,只余退兵一途,到时我们再和余军师的兵马同时追击,夏之章敢不降?”   纪霜霜和在场众将仔细一想,无不心头大震,这计谋风险虽大,但成功概率极高!   纪霜霜一双美目怔怔地凝视秦阳好一会,才叹道:“也只有你这胆大包天的家伙才想得出这样的诡谋,我敢保证连‘第一人’余化龙也不敢这样冒险。”显然也同意了他的计谋。   秦阳又再与众人详加商议。纪霜霜对广陵周围百里水陆两路都了如指掌,杨再兴作战经验无比丰富,艾铁心思慎密,加上司马子渊等将领群策群力,很快便拟出一个完善的作战计划。   杨再兴带着司马子渊等将领马上出去准备,艾铁飞马回广陵寻洛晓换防,中军营帐中只剩下秦阳、展昭、赵昂和纪霜霜。   赵昂朝展昭使了个眼色,两名亲卫这些日子一起出生入死,友谊也深,展昭立时随他出了中军帐。   火光摇曳,纪霜霜秀眸瞟了旁边含笑凝视着她的秦阳一眼,俏脸微红,有点坐立不安起来。   夜风从营帐的缝隙钻了进来,带着蒙蒙春雨湿气的夜风在两人之间吹过,更添了几分**。   ps: 淮南战局篇马上就要结束了,称王的新时代即将来临,后文收收妹子,种种良田,打打天下,夺夺宝藏,无比惬意,咦?还有女主未登场?敬请期待。目标全处全收全推倒~   第三百三十九章 再见高宠      终究还是秦阳先打破了沉默。   “纪元帅好些了没?”   “嗯,这几天战况激烈,营寨经常迁移,韩将军怕有不测,专门派了一千精兵护送我爹爹、夏辛还有其余受了重伤的死士们回寿春去了。我……我还有些事,就留了下来。对了,秦公子,你找到妹妹没?”   “星儿没事,现在和我在一起。”   纪霜霜松了口气,欣喜道:“星儿妹妹没事就好。”   秦阳凝视着她姣好的俏脸道:“我家妹妹让你费心了,我听她说过,你曾好几次助她和小绮脱险,谢谢你了,霜霜。”   “没什么……”纪霜霜俏脸上的红晕蔓延至耳根,眼眸左右飘忽不定,就是不看秦阳。较之以往举止若定、运筹帷幄的镇定模样大不一样。   秦阳见她这般可爱的少女模样,不由一阵心动。   初春的深夜依然颇有寒意,夜风呼啸而过,趁着这股风势,秦阳温柔道:“冷吗?”说着解下披风,轻轻披在纪霜霜身上。   纪霜霜似乎被他温柔的动作吓了一大跳,肩膀缩了缩,娇躯却没有避开。   见纪大小姐没有拒绝之意,秦阳赶紧把握时机悄悄挪动椅子坐了过去。   纪霜霜白了他一眼,眼眸里却透着几分欣喜,她低下头,轻柔地问道:“你……怎么忽然对我这样好?以往不是总与我保持距离?”   秦阳嗅着她身上独特的花香般的少女幽香,望着她青丝间若隐若现的粉颈肌肤。听着帐蓬上的水滴“嘀嗒”地滴下,忽然间淡忘了连日来的所有恶战与艰辛,只有一种说不出的轻松弥漫在心头。   他冲口而出道:“我也不知为什么。就是想对你好。”   纪霜霜终于抬起头,美目瞟着他道:“你对我这样好,不怕你两个未婚妻生气?”   秦阳被她带着幽怨的深情眼眸瞧得一阵心热,椅子又移近了些,离她的香肩不过半寸,避而不答,反倒轻叹道:“有的人。你以为她没存在你心里,但不经意听到她的消息、知道她陷于危难中,便忍不住会牵挂她、会想念她。会希望帮她做些什么。霜霜你说,是为什么呢?”   在他火热的目光注视下,纪霜霜娇躯微颤,别过脸轻嗔道:“我怎么会知道……有的呆子总是恃着聪明。对人家虚情假意。逢话留三分,也不知哪句真哪句假。”   她目光低垂盯着地上,一双雪白的纤手紧紧地攥住裙摆,幽怨中带着一股动人的柔弱。   秦阳心头一热,倚过去靠着她的香肩,双手拉过她的纤手。   入手冰冷滑腻。   直到这时秦阳才注意到,原来这纪大小姐是个天生手冷的姑娘。   他不由得苦笑,与纪霜霜认识快大半年了。他只顾着提防她、与她斗智斗谋,又是否真正了解过她、了解过她的内心?现在想和她在一起。是因为她长得美貌动人、身材姣好,还是因为她智计无双对自己的大业有帮忙?   但无论如何,与她这样相处,让他感到说不出的轻松自在,这一刻的心情绝非虚假,更没任何功利的成分在。   秦阳暗运赤炎真气,为纪大小姐暖手,一边凝视着她漂亮的眼眸道:“霜霜,以往我的确对你很不够好,给我一个机会好么?让我弥补下,我以后会待你好好的。”   纪霜霜没有挪开娇躯,也没将纤手抽出来,只是软弱地低下头,以几不可闻的声音道:“要是不给你机会,人家早回寿春了,呆子。”   似怨似嗔的“呆子”二字,让秦阳心中涌起一股无法名状的喜悦,心脏开始急速跳动起来,情不自禁便一把将她搂入怀中。   温香满怀,十六七岁刚刚成熟起来的少女身躯无比柔软舒服,嗅着纪霜霜身上沁人心肺的好闻花香,秦阳凑近她耳边,轻声道:“谢谢你,霜霜,给我这样的机会。”   纪霜霜软绵绵地依在他身上,眼圈忽然红了,低声幽幽道:“你知道么,我原本打算助你退了二王兵马,夺了广陵城后回寿春,找个老实人嫁了,从此服侍二老,不问世事。这些年来的血雨腥风,爹爹险遭不测,我真的累了……你,你又总不在。”   最后一句话,将她心中的情意表露无遗。   秦阳紧紧抱住她,胸前涌起一股怜惜之意。   这纪大小姐就算是什么“第三人”,智计无双,统率千军万马,可毕竟还是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儿。放在二十一世纪,这个年纪的女孩还上着高中,在父母细心的呵护下过着纯真的学生生活。   直到这一刻,他才感觉自己真正触碰到这个聪明绝顶的纪大小姐内心,原本横在两人之间的鸿沟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轻轻抚摸着纪霜霜的秀发,柔声道:“嗯,以后你可以什么都不用管,陪在我身边就好。有我在,什么都不用怕。”   纪霜霜脸红耳赤,微微挣扎道:“你……你是什么意思?我为什么要陪在你身边?”   秦阳还没来得及答话,营帐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展昭迎上去问了几句,便在中军帐外低声道:“统领大人,有人找你,说是你的老朋友。要见么?”   “知道了。”秦阳暗叫可惜,只得凑近纪大小姐耳边道:“我想你永远留在我身边,我是认真的,我一定会好好待你,不会让你受委屈。”   虽不是正式表白,但个中含意聪明的纪霜霜怎可能听不出来。   她自十二三岁起,身边就不断有各种公子哥儿表白爱意,她都丝毫没放在心上,云淡风清便敷衍过去了,但这次秦阳的话却让她的芳心又慌又紧张又喜悦,大脑一片空白,什么也说不出来。   这就是爱情的滋味?纪霜霜从未想到自己也会有这样的一天,竟会被男子简简单单几句话便弄得方寸大乱。   秦阳经验丰富,一见纪大小姐这慌乱的样子便知有戏,当下微微一笑,松开怀中的姑娘,轻声道:“我先出去看看。你可以考虑清楚再回答我……不过先说明下,无论你的回答是点头还是摇头,我都会当成是点头。”说到最后,他的语气甚至有些蛮横和强硬,充满了男子的占有欲与霸气。   见纪大小姐羞恼地瞪着他,秦阳眨眨眼,忽然飞快地吻了吻纪大小姐的俏脸,这才快步走出了中军帐,只留下脸红得几乎要冒火的纪大小姐呆立原地,一时不知是该恼这坏蛋好,还是该感到高兴。   秦阳刚迈出中军帐便已冷静下来,不远处站着个宽大袍服遮挡全身的人影,赵昂和展昭正警惕地监视着他。   秦阳用“火眼”一扫,来人竟是个四级下、即将突破到四级中的绝顶高手,不由暗自吃惊。最奇特的是这人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恍如一泓深不见底的潭水,气息极弱,毫不起眼,若非秦阳有“火眼”还真判断不出他的实力。   听到秦阳的脚步声,那人抬起头,沉静而坚定的目光落在秦阳身上,脸上便浮现出淡淡的笑意,快步迎了上来。   展昭等人正要挡住他,秦阳眼睛一亮,马上摆摆手道:“他不是敌人。”也跟着冲了过来,一手拉住那人手臂,低声兴奋道:“高兄,好久不见!”   那人掀开斗篷,露出一张平凡至极、永远波澜不惊的脸庞,依然惜字如金般点头道:“好。”   高宠,来人赫然是高宠!   秦阳将他带到旁边的一处休息用帐篷,问道:“高兄,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北路军?”   高宠神色微黯道:“对不起。我走得匆忙,没法子救你妹妹。”   见他还念叨着自己的嘱咐,秦阳心中感动,拉住他的手臂道:“没事,我妹妹现在好得很,说起来还真得感谢你的未婚妻。”当下简单将星儿逃脱的经过说了遍。   高宠点点头,又问道:“她可好?”   没明显指谁,但秦阳自然知道他问的是黄惜文,心中暗暗为好友感到高兴,起码他心中有了牵挂的人,不再孑然一身。   “她没事,只是首辅府完蛋了。”秦阳说罢又将黄延和暗害淮南王、被自己擒入大牢的事说了遍,丝毫没有隐瞒。   他与高宠的关系极是奇特,两人明里是敌人,私下里是好友,甚至可以说是挚友。即使现在两人阵营不同,彼此间那种真诚信任的信赖感也丝毫没消失。   有些友谊比爱情还要来得毫无征兆。有的人你和他相处一辈子不过是点头之交,有的只人相处了几天,却可以交托性命。对于高宠和秦阳来说,就是属于这类。   高宠静静听他说完,并没有替黄延和求情,只是淡淡道:“恶人总该有报应,但愿她别难过。”   秦阳想到黄惜文托星儿求他救高宠一事,便问道:“高兄,你什么时候回去看看黄姑娘?”   高宠沉默了一会,忽然道:“秦阳,我有事求你。”   秦阳第一次见他开口相求,不禁奇道:“高兄有什么事要我帮忙的?”   “我可助你破北路军,但夏之章只是想自保,希望你放过他一家大小和全军将士。”   秦阳愣住了,他自然不愿与高宠沙场相见,却没想到高宠真会愿意助他破北路军。   “你现在不是在北路军处?为什么……”   “夏之章不是恶人,没做过坏事。他才能不及你,最终会输,勉强斗下去只会让将士枉死。”      第三百四十章 一战而定      秦阳想到半年多前的那个夜晚,夏之章对夏辛无意中展露出来的父爱,便轻叹口气道:“高兄放心,若夏之章肯投降,我自然不会伤害他和家人,北路军中愿从军者我自会任用,不愿从军者我也会妥善安置。”   不可否认,孟家村的几年生活、费大夫夫妇及范管家的逝世,使得亲情成为他心底里最为珍视的情感。每当看到父母对子女的爱,或者儿女对父母的孝心,他就容易被打动。纪霜霜在他心中占到越来越多的份量,便是以她舍身救父为契机的。而放过淮南王的妻儿,也是因为染黛郡主的一番孝心。   高宠似乎也想不到秦阳这样轻易便点头答应了,他望了秦阳半晌,才缓缓道:“谢谢。夏之章已与苏武王联合,明早巳时,以烟花为号,同时夹击你。”   秦阳精神一振,知道北路军与苏武军的计划自然最好不过,他完全可以从容地夺取江都,再杀个回马枪对付北路军。   他有仔细问了两军的部署,高宠知无不言,他现在是夏之章的头号大将,手握八万精兵的指挥权,一旦他在战场上公开投降,北路军不攻自溃。   秦阳又与他约定细节与暗号,最后道:“高兄,以后可愿在我麾下办事?”   高宠淡然道:“你知我性子,不喜争斗。若你需要我帮忙,我就来。”   秦阳又是一阵感动。说句心里话,他为高宠做的事不过是答应以后一定会尽全力助他寻父母。高宠却默默地帮了他太多。   君子之交淡如水,高宠显然就是这样的君子。   “你岳父黄延和,我会尽量留他一命。以后首辅府。便改为龙威将军府。”   高宠嘴边浮起淡淡的笑意:“里面太奢华,我不习惯。”   两人相视而笑。   高宠走后,秦阳连夜发兵,留下司马子渊、纪霜霜、赵昂带一万秦家军守营,他亲自带着杨再兴与艾铁率十一万大军从徐集的南渡口乘船出发,直扑东渡口。   靠近东渡口后,秦阳与艾铁和骠骑卫凫水而入。攻了苏武军一个措手不及,秦家军以轻微代价便攻占了东渡口,押着港口守将诈开江都镇的城门。大军一拥而入。   苏武军守将知道江都镇的重要性,原本还想在街巷死战,但秦家军兵精将勇,特别是三千黑甲骠骑卫在秦阳和艾铁的带领下沿着主街道来回冲杀。如入无人之境。所到之处苏武军兵士如草芥般被割倒,加上杨再兴指挥兵马占据城墙,居高临下,万箭齐发,苏武军根本抵敌不住。随着秦家军人马源源不断涌入,粗略望去有十多二十万兵马,远超江都的八万兵马,苏武军越杀越是胆战心惊。   激战近两个时辰。苏武军倒下两三万人马后,艾铁突入敌阵斩杀江都守将。秦阳趁机一声高喝:“主将已死,降者不杀!”苏武军余下兵将见主将阵亡,再无斗志,纷纷抛下兵器投降。   天色大亮之时,军事重镇江都及东渡口均已落入秦家军手里。   秦阳马不停蹄,下令兵分三路,一路由艾铁与展昭带兵分别镇守江都及东渡口,一路由他亲领五万兵马,从江都镇出发,经陆路直压向苏武军后营,另一路由杨再兴率四万大军从水路经徐集回西大营,辰时一到,水陆两路人马同时夹击苏武军。   苏武王闻讯大惊失色,顾不上与北路军的约定,率领大军全面向着江都方向反扑试图抢回江都,他兵力占优,但军心已瀕临崩溃,被后面追击的杨再兴杀得丢盔弃甲,又遇着秦阳率主力从正面突击,伤亡惨重。秦阳指挥秦家军漫山遍地野地大呼:“降者抛下兵刃伏地不杀!”   苏武军顿时土崩瓦解,尽数抛下兵刃伏地投降。   苏武军在数千心腹精兵亲卫的保护下勉强突围杀出江都,却遇着镇守东渡口的展昭,被生擒活捉,余者尽降。   三十余万苏武军,就此倾覆。秦阳见战局已定,留下杨再兴收拾残局,自己率领六万秦家军精兵飞扑夏之章的营寨方向。   夏之章也被秦阳连番的军事行动攻了个措手不及,尤其是秦家军四面出击,兵力虚虚实实,夏之章琢磨不透,不敢轻举妄动。他斟酌再三,派出三万精兵去试探进攻秦家军的西大营,但纪霜霜在西大营上处处虚插旗帜,装上披着衣甲的假人,又广布战鼓,三万北路军一靠近,司马子渊与赵昂分头带着兵士高声呐喊,四面鼓声喧天,北路军大惊,迟疑不敢攻寨,忽然间一声炮响,宗泽率领万余南路军从左边杀出,柯律另率一军从右边杀出,营寨大门打开,司马子渊自率一万秦军家杀出,喊杀声震天而起。   北路军见秦家军兵马源源不断,不敢恋战,匆忙后退,回报夏之章。夏之章生性谨慎,一时举棋不定,待探得苏武军已全军向着江都方向突围正被秦家军前后夹击围歼,知道大势已去,立时下令全军边防范敌袭边后撤。   谁知大军刚动,背后一支兵马杀出,大叫:“司马子渊在此,夏之章快快投降!”   夏之章派两万后军断后,自己加速行军撤退,刚奔了两三里,却见前面战鼓如雷,从山林中冲出一军,大叫道:“夏之章可还记得我柯律否!”夏之章连忙指挥兵马突围,两军堪堪要混战,右后方又有一彪兵马呐喊着杀奔过来,为首一员老将,大刀横胸高呼道:“夏之章,宗泽来取你狗命!”   夏之章见四面都是伏兵,急忙引军向北方突围,刚奔出不到十里路,两边山谷中鼓声震天而响,无数旌旗扬起,漫山遍野都是清一色秦家军,春雨迷蒙,也不知有多少人马。   战鼓声中,一队千人精骑杀出,当先两面大旗,斗大“秦”字军旗和“余”字帅旗迎风招展,在雨雾中清晰可见。   一员脸色白晳的大将纵马而出,手提亮银枪,立于山道之前大笑道:“余化龙率十万精兵在此久候夏元帅多时!”他身后的密林处尘头大扬,似乎藏着无数兵马。   余化龙!余化龙竟已到了!   后面喊杀声又起,却是司马子渊、柯律和宗泽引军杀来。   同一时间,东南方蹄声如雷,无数精骑从远处疾驰而至,封死北路军左翼,为首的少年将军高声大叫:“秦阳在此,夏之章还不快快投降?”   他中气充沛,声传数里,惊得北路军面面相觑,人人自危。   夏之章大骇,这秦阳不是只有十万左右人马么?怎么四处都是他的兵马!   夏之章眼见腹背受敌,只能血战突围,便高声大叫道:“高宠何在?”   高宠应声而出,纵马冲到夏之章帅旗之前。   “高宠,你率本部人员为前锋,向楚州方向突围!我率人马跟在你后面。”   高宠脸容波澜不惊,提起鞍旁的錾金虎头枪,忽然沉声道:“本部八万人马听令,立时放下武器,下马伏地投降!”   声音远远传了出去,在山谷中回响。   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停止下来。   连夏之章和周围无数亲卫将领兵士在内,人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满脸惊骇地望着高宠。春雨如丝,落在众人脸上,周围一片死寂,只有旗帜在风中拂拂作响和偶尔的战马嘶鸣声。   高宠一脸依然冷静,似乎丝毫没在意注视在他身上的无数眼光,继续淡淡道:“夏元帅,你输了,投降吧。”   夏之章旁边的一员将领怒喝道:“高宠,夏元帅待你不薄,你为何叛主投敌!”他手按刀柄,但忌惮高宠武功高强,一时不敢冲过来。   高宠充耳不闻,只是安静地凝视着夏之章,等着他的答复。   夏之章脸上阴晴不定,冷冷道:“好,看不出高将军竟是识时务之人,这番以我军二十万人性命,必可换你荣华富贵,拜将封侯!”   高宠没半句辩解,只是淡淡道:“秦阳答应我了,降者皆不杀,包括你和你的家人。还望夏元帅以全军将士的性命为重。”   夏之章忽然仰天大笑:“好好!好一句降者皆不杀!淮南王昔日待我如何?称兄道弟,允诺共享富贵,结果呢?我不求富贵,但求一家平安!但纪禹是什么下场?有心当王的人都是口蜜腹剑,你让我如何相信秦阳?”   高宠一字一句道:“秦阳是守信之人,必不相负。”   夏之章冷笑一声,正要下令将高宠擒下,蓦然间惊呼声四起,一道人影如飞鸿般掠至,轻盈无比地落在高宠身旁。   所有人都只顾着留意高宠与夏之章的对话,直到此人奔到中军阵前才有亲卫惊觉,但此人身法太快,亲卫们措不及防,根本来不及拦截。   夏之章脸色剧变,望着眼前孤身闯阵的少年,寒声道:“秦阳,你不觉得孤身入阵,太过托大了?”   来人自然是秦阳。   “夏元帅,只要我和高兄联手,天下间有谁能留得下我们?”秦阳淡淡一笑,轻拍高宠的肩膀,高声道:“北路军听着,上至元帅,下至兵士,只要放下兵刃伏地投降,我秦阳对过往一切既往不咎,愿意继续从军者编入我军中,不愿从军者,发放粮饷遣散归家!我秦阳言出必行!”   北路军听得他亲口公开承诺,无不动摇起来。      第三百四十一章 太阳王      秦阳又沉声喝道:“你们身为淮南将士,却伙同苏武军意图合击广陵守军,谋害曾一起生活过的父老乡亲,这等行径与禽兽何异!若非看在高兄的情份上,我今日就可将你们全军尽数斩首!”   “斩首”二字一出,周围无数秦家军战鼓擂响,喊杀声冲天,气势惊人。   北路军将士人人面如死灰,你眼望我眼,秦家军在淮南中归属淮南军一部,是友军,而苏武军进犯广陵、要大肆屠城的消息早已传遍淮南,北路军多数人都对夏之章伙同苏武军进攻秦家军有所不满。加上这二十万原本有近半是东路军的将士,因东路军元帅被“鬼魂”所杀、金兵入侵才并入北路军,对夏之章并没真心追随之意,此时听得秦阳出声谴责,多数兵士已准备放下兵器投降了。   秦阳见军心已动,立时高声喝道:“我数三声,不降者立斩无赦!”   未等秦阳开数,高宠已喝令道:“本部人马听令,立时下马投降!”   八万精兵听得主将下令,又见秦家军势大,连忙弃械伏地。   余下早已动摇的北路军将士见大势已去,也争相伏地投降,一时间诺大的草原上黑压压尽是伏地的兵士,只剩下夏之章和数百名死忠于他的将士还不甘心地挺立着。   这数百名将士人人刀剑出鞘护在夏之章身边,显然决心死战突围。   秦阳回头望了眼脸色尽褪的夏之章,淡淡道:“夏辛现在在寿春。夏元帅如果想去看他,随时都可以去。”   夏之章全身剧震,眼中杀意涌现。阴沉着脸道:“你……你擒他为质?”   秦阳好笑道:“夏元帅,我需要擒夏辛为质来要胁你?我现在随时可以杀了你一了百了,用得着拿你儿子来威胁你投降、还要时刻提防着你未来作乱?或战或降,夏元帅一言可决之。”   夏之章冷静下来一想,脸色顿时缓和下来。   秦阳悠悠道:“无论你是否愿意在我麾下办事,只要你不作乱,我保你一家平安富贵。我秦阳是什么人。相信你调查得比谁都清楚。”   夏之帅长叹一声,颓然垂下握剑的手,涩声道:“都降了吧。免得伤了你们的性命,有秦阳和高宠在,你们若动手,必死无疑。”   “元帅!”他麾下的将士们热泪长流。见夏之章已抛下长剑。翻身下马受绑,只得弃械相随。   广陵城的战事,至此全部结束,秦阳招降安乐军、苏武军、北路军共计近五十万将士,又将广陵城、江都镇和徐集镇揽入手中,声威之盛,一时无两。   秦阳任由宗泽、柯律和司马子渊处理降卒事宜,自己带着高宠直奔山谷口。   一望见余化龙熟悉的苍白俊脸。秦阳脸露笑意,快步冲过去搂住他肩头:“化龙。真亏得你能及时赶到!”   余化龙见秦阳安然无恙也脸露喜色,但他仍不习惯与人这么亲热,俊脸微红道:“统领大人,现在我手里只有三千骑兵,完全是虚张声势。”   原来昨晚余化龙才刚刚赶到滁州,兵士疲惫不堪,他收到秦阳的加急消息后,让林希统率大军先行休息再进军,自己则带了三千最精壮的骑兵连夜出发,每人带两匹战马换乘,勉强赶在辰时抵达这处山谷布防,山坡上看上去有数万人马,其实只是由两千名骑兵策马奔跑呐喊,擂动战鼓、挥舞旗帜惑敌。   秦阳会心一笑道:“只要在夏之章和北路军眼里,你有十万兵马就好。”   余化龙再次感到与这统领大人一起合谋骗人的愉悦,心怀大畅。秦阳向他引荐高宠,又道:“化龙,有事我正要问计于你,我们边走边说。”当下一手挽着余化龙,一手挽着高宠回城。   他要问的是处理苏武军和安乐军降卒降将之事。这些兵士与淮南军已结下深仇,而且又不是本土人士,心归故里,怕难以真正收伏。   余化龙皱眉道:“统领大人,我们虽已占了广陵城,又夺得二王联军和北路军的粮草,但兵员众多始终是个问题,特别粮饷消耗巨大,随时可能供应不上。北路军是淮南人还好些,我们可以择精兵留下,余者解甲归田。但苏武军与安乐军的降卒比我们秦家军总人数还要多,无论是吸纳到军中还是放生,或者充入民籍,都不是长久之计,久必生变。古时名将白起坑杀四十万赵兵,就是因为粮草问题和难以安置这些异国降卒。”   秦阳苦笑道:“不管如何,我既说了降者不杀,就不能伤他们性命,何况杀降卒我也下不了手。”   “统领大人既要保留这些人的性命,那只能将他们变为‘自己人’,若江南东道和江南西道尽数落入统领大人手中,这些降卒便可以如北路军般处理。”   秦阳苦恼道:“现在安乐王已死,苏武王被擒,江南西道和江南东道我是志在必得,只是近半年来的连番征战已使得兵士们疲惫不堪,疆域扩张过快也难以控制。”   “统领大人,江南乃举国最富裕之地,现在二王新败,其他势力怕也虎视眈眈,视江南为肥肉,此时我军将士士气正盛,最宜进军,别忘了还有二十万北路军,多半是精壮兵士,高将军原来就是北路军将领,让他以‘北路军将士戴罪立功’的名义率领原部人马出击,带着苏武王尽降其土,应该不难。我也可自领一军去扫荡江南西道,到时江南一平,尽取其中的财物钱粮,统领大人自可安心固守、积蓄实力,再图大业。”   一直默不作声的高宠插口道:“可以。”   秦阳和余化龙相视一笑,就此计定。刚要到西门,远远见两个女孩儿共乘一骑策马而来,却是星儿和夕岚。   两个女孩儿醒来不见了秦阳,找着兵士一问,才知秦阳率兵去了平定苏武军和北路军,便急忙来寻,结果未出城便知秦家军大胜,此时见着秦阳,夕岚跃下战马,如旋风般扑入秦阳怀中,不依道:“阳阳,你居然丢下我。”   “哥哥!”星儿也翻身下马奔了过来,带来一阵香风。两个小姑娘都已沐浴更衣过,一个如小妖精活泼可爱,一个如小仙女般清纯娇俏,看得秦阳心头痒痒,一手一个搂住两个小姑娘一道入城,夕岚见到余化龙也在,便高兴道:“小白脸,你也来啦?没受伤吧?”   余化龙见她笑靥如花,心中也涌起阵阵温暖,再次感到自己已深深融入到这支秦家军中。   嘿,有人关心,感觉还不错。   他留意到与秦阳极为亲密的星儿,见她与此前见过的统领大人的另一个妹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便猜到是秦如星,立时便记得她的命格,以便秦阳日后问卦。   当日,秦阳下令大赏三军将士,杀猪宰鸡犒劳兵士,又下令南路军将士人人可休假三天,城防暂由杨再兴率秦家军接手。   久战伤疲的南路军将士终于得已归家与家人团聚,满城欢腾。   秦阳则带着两个女孩儿在已整理一新的秦府大摆酒席,南路军诸将与秦家军诸将尽数出席,连北路军、苏武军和安乐军的主要降将也受邀参加。   宾主尽欢,南路军诸将与秦家军诸将相互熟悉,而降将们见秦阳确无加害之意,也放下心来,诚心归降,特别是北路军的将领们本来就是心仪秦阳为人品德,都宣誓誓死效忠。   纪霜霜也列席其中,被安排坐到主人席一桌,夕岚依然敌意未消,星儿心感纪大小姐相助之恩,反倒待她颇为友善,当然,主要是因为她有点怕生,在这样的热闹场合有些紧张,没留意到纪霜霜的目光也时时盯着她家哥哥看。   南路军诸将亲耳从纪霜霜口中得知纪禹无恙,无不欢欣鼓舞,对秦阳更是死心塌地。他们早听闻纪霜霜与秦阳之间有点不简单,此时见她被安排坐到秦阳一席,与秦阳的未婚妻、妹妹同席,心里已明白过来,洛晓借敬酒叙旧之机捉狭道:“霜霜侄女,什么时候请我吃杯喜酒?”   纪霜霜脸染红晕,低声嗔道:“洛叔叔莫要笑话我了。”   作为过来人,洛晓一见纪霜霜的女儿姿态哪还不心领神会,哈哈大笑。有纪霜霜跟在秦阳身边,起码南路军诸将日后不会轻易失势。   筵席到深夜才尽兴而散。秦阳刚准备去找妹妹说些贴心话儿,宣宁派人秘密传来消息,说淮南王已毒发而死。秦阳立时找来纪霜霜和余化龙商议,两师兄妹相互看不顺眼,但见阳都极为信任二人,便聪明地选择了和平相处。   这“第一人”和“第三人”都是精于权谋之人,很快便拟定出最佳对策。听罢二人对策,秦阳心里哭笑不得,但情知这样虚伪的官面文章确是最佳方式,只得默许下来。   第二日一早,秦阳再入王城,公开发丧悼念淮南王,又恭迎张宝山继位为王,张宝山继位后,“自谦德薄才疏,愿效尧舜禹汤,退位让贤”,秦阳再三谦让,张宝山“感其德才,再三泣让”,于是秦阳继承大统,满朝文武登殿参拜。   余化龙出列禀奏,建言秦阳应放眼天下,改“淮南王”的称号为“太阳王”。   秦阳从善如流,于是从此淮南再无“淮南王”,只有一位布衣出身、威名赫赫的“太阳王”!      第三百四十二章 精兵简政      新王上任,很快王令便通传淮南各州郡,淮南中未在秦家军控制范围内的诸州郡无不上表称臣,尽数归降。几日后,岳飞及庄继先大军攻陷金寨,西路军元帅石晋死于乱军中,兵士尽降。罗延庆收到秦阳的回信后,再次入义阳城劝降何元庆,何元庆尽率大军归降,并随罗延庆到广陵晋见太阳王,秦阳的亲自接见与抚慰二将,何元庆见秦阳待他极为殷厚,终于放下心来,诚心归降。   自此,扬州、滁州、楚州、濠州、和州、庐州、寿州、舒州、黄州、蕲州、光州、申州、安州、沔州一共十四州尽数归入太阳王辖下,淮南一统,太阳王兵精粮足,威势大盛。   消息传开,自广陵至各州郡的百姓焚香膜拜,爆竹喧天,庆祝太阳王登上王位。   吕夷简、欧阳修、公孙策、包拯、许翰、苏轼、曾巩、杜衍等谋臣和岳飞、庄继先、封孝友等大将都尽数奉召赶到广陵城。   秦阳甫登王位,认真听取百官汇报,才知道淮南的情况远比他想象中还要恶劣。   连年兵灾加上雪灾,让淮南的生产力受到极大的破坏,大批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朝政方面,官职买卖成风,科举几成虚设、机构雍仲冗余,虽经纪霜霜大力整治过有所好转,可淮南王并不热衷于民生事宜和改革,令纪霜霜有心无力,改革成效大打折扣。   好消息是,现在得到二王联军的庞大粮饷和广陵城中积存多年的金银钱粮。暂时国库尚算充足。所以秦阳继位后便下令大开粮仓救济百姓灾民,帮忙百姓修建房屋,恢复生产。又下令免去农耕赋税两年,各路关税减半征收,于是民心大定,各行各业得到飞速恢复,人人称颂太阳王恩德。   第二件事就是论功行赏,各级文武官员兵士、特别是秦家军嫡系人人得到丰厚赏赐。至于官职一事,太阳王有令。要精简官制,择日再行封赏。   于是旧臣无不惴惴,但秦阳现在手握兵权、民心皆向。那些旧臣多半是无能之辈,哪敢吱声?   政务千头万绪,秦阳决定从源头根治,大力阔斧改革。原本淮南王朝的官制与新宋朝延一样。有与明朝相似的建制。也有旧宋的建制,显得不沦不类,职权不明。秦阳一连三日找来欧阳修、公孙策、包拯、许翰、吕夷简、纪霜霜、余化龙等核心谋臣,商议改革官制事宜。   三日后,秦阳再次早朝,传令文武百官尽数出列,公布新官制。   新官制基本上以秦阳最为熟悉、历史上最成熟的明朝官制为主框架进行精简,尽数废除旧宋官制。设三公三孤、学士内阁、六部(吏、户、礼、兵、刑、工)、都察院(监察院)、五寺(大理寺、太常寺、光禄寺、太仆寺、鸿胪寺)、翰林院、国子监、太医院。   地方辖级设道、州、府、县四级。   军事上,将四路军制改为五军都督府(中、左、右、前、后)和拱卫王城的御林军。   官职按品级设置。自正一品至从九品,共计一十八个等级。   爵位设公、侯、伯三等,分为世袭与非世袭两种,只封有军功的将领。   宣读完毕后,秦阳正式开始封官,前期功臣名将、包括近期投降的文武,尽皆重赏,定拟名爵如下:内阁均从一品,吕夷简任中极殿大学士,辅助太阳王审议政事,相当于首辅职责;纪霜霜任建极殿大学士,辅助太阳王审理文书,并兼秦家军副军师,可随军出征。   包拯任左都御史,掌都察院,监督百官,正二品。   六部尚书均正二品,欧阳修任吏部尚书,主管文武官员选拔升迁、赏罚、封爵、策勋诸事;柳永正式出任户部尚书,主管赋税、户籍、军需、俸禄、粮饷等;许翰任礼部尚书,主管礼乐、祭祀、朝会、宴享、教育、科举等事宜;公孙策任刑部尚书,主管刑法、狱讼等;杨再兴任兵部尚书,主管兵马征战、招兵买马事宜;沈括任工部尚书,主管营造工程和武器研发事宜。   富弼在这几天出任广陵知府其间表现出色,秦阳极为满意,特意封他为大理寺卿,负责刑狱案件审理。林暄在战时负责战马事宜功劳极大,出任太仆寺卿,主管战马事宜。曾巩任翰林院学士,杜衍任鸿胪寺卿、苏轼任国子监祭酒,其余太常寺、光禄寺、太医院均从淮南王旧朝的能臣中选拔任用。   余化龙任中军都督,兼秦家军首席军师;艾铁任左军都督、罗延庆任右军都督、郑宗任前军都督、洛晓任后军都督,官居从二品,品位不算最高,但人人手握兵权,只要有秦阳的虎符就能带兵出征,真正是位高权重的核心要职。   又封高宠、宗泽、何元庆、封孝友、司马子渊、韩维、林希、柯律、金默、谢得兴为十虎大将,官至正三品。御林军左营右营合并,封展昭为御林军统领,正三品,宣宁为御林军副统领,从三品。   庄继先、杨琦、吴昉以及太阳城的旧部、二王联军及北路军一众降将都各有封赏,对战场上阵亡、伤残的兵士也厚加抚恤。   孟淮年老不愿离开太阳城,秦阳便封孟少枫为城主、孟虎为副城主,孟淮为太阳城总兵,留守太阳城。   至于纪禹、夏之章均不愿致仕,秦阳也不勉强,各自给他们分封侯爵。岳飞则是客将身份,秦阳也只是赏赐了岳家军大批财物军饷,未有分封。   纪霜霜留下来,赵昂自然也继续为秦阳效力,他和孟志、马智三人分别封为越骑校尉、长水校尉、射声校尉,独立于五军都督外。直接对兵部负责。他们肩负着秦阳的密令,在暗地里将“影子”、“情报队”和“岚影”整合为一支刺探军情、收集情报、策反暗杀敌方将领的秘密谍探部队。   其余各级官员,秦阳暂时未动。但原本受到淮南王打压的良臣诤臣,秦阳都重新起用,填充到各个要职当中。   一时间满朝众文武人人都有升赏,尽皆喜气洋洋,对新官制没太大抵触。   秦阳又听取了余化龙、欧阳修、杨再兴和纪霜霜等人的建议,下令裁减兵员,二十五万秦家军只保留精兵十五万。新兵、老兵弱兵尽数解甲归田。二王联军降卒将三十余万,只保持下最精壮、志愿从军的十五万兵士,其余降卒暂且分散到各处耕种官家军屯田或服瑶役。秦阳保证他们的人权和衣食、并许诺表现良好者一年后可放还回乡,所以二王联军的降卒都不敢起异心,老实服役。至于南路军与北路军、西路军共计四十万,同样只精选其中二十万保留下来。特别是西路军军纪较坏。战斗力低下,大部分被遣散。   一番精简后,只保留下五十万精兵。由于秦家军的名号深入人心,这五十万精兵依然统称秦家军,统一按照秦家军的军纪和要求来强化训练,并提高每月饷银。秦家军上下人等尽皆欢声雷动。   这次简精兵员作用巨大,不但提升了秦家军的整体战斗力与纪律性,也为淮南未来的复兴奠定了极为丰富的壮年人力资源。特别是二王联军近二十万的降卒义务服瑶役一年,很快就恢复了淮南因为天灾**而损失严重的军屯田生产和建基事项。补充了国库存粮。   至此,秦阳的政权初具规模,杨再兴、余化龙等将领开始密锣紧鼓准备出兵平定江南事宜,其余朝廷要员各司其职,将士用命,士气昂扬至极。   这些天的早朝期间,夕岚一如往常地陪伴在秦阳身边,寸步不离。秦阳特意在王位旁给小萝莉添了张小椅子。夕岚只有在群臣参拜时才会侧身避开一会,其余时间都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有时倚在秦阳身上打瞌睡,有时眼珠骨溜溜地转动,打量着殿上的群臣。   此时满朝文武都知道她是太阳王的未婚妻兼贴身亲卫,部分与夕岚不熟的官员难免有些腹诽,可小萝莉只是安安静静地陪在秦阳身边,没任何干预朝政的意思,群臣也就只好默许了她的存在。   星儿则没陪在秦阳左右,她性子有点怕生,不喜欢官场上的气氛,加上秦府里因先前动乱被弄得乱七八糟,她便留在秦府里指挥着宫女们收拾屋子,购置家具什物,准备迎接姐姐和小蕾她们的到来。   秦阳不喜王城的奢华,且目前庆妃和两个小郡主还在王城里居住,所以他依然和妹妹、夕岚住在秦府。吕夷简曾想大兴土木改建成王府,秦阳没同意,只是让工匠简单修缉一下,又找了十名宫女来帮忙打扫卫生。倒是星儿喜欢布置家里,侍弄些花草树木,秦阳也就由得她。   王城对于秦阳来说只是处理政务的办公场所,晚上不管怎样他都会放下工作,带着夕岚回到秦府与妹妹团聚,吃她亲手做的饭菜。   每次看到秦府里燃起的灯火,他心里便会一阵温暖。   有家,有爱人,确实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当然,有星儿这样娇俏可爱的妹妹兼未婚妻在身边,彼此又发生过最亲密的关系,秦阳哪能抵抗得了诱惑,于是夜里时常借口给星儿讲故事,将她唤到房中来轻怜蜜爱一番。两人正值年少,初尝情事都乐此不彼,星儿也慢慢放下女孩儿的羞涩,大胆迎逢,让秦阳享受遍妹妹的温柔与甜蜜滋味,两兄妹如胶如漆,好得蜂里调油般,个中旖旎,不足为外人道也。   对此,夕岚只眼开只眼闭,只是那幽怨的目光几乎能把秦阳融化掉。秦阳再三保证等她再长大一些便会像疼爱星儿般疼爱她,才勉强哄得小萝莉重现笑颜。      第三百四十三章 不到你不嫁      早朝结束后,秦阳在广文宫大宴群臣,不过菜色规模较之淮南王筵席的奢华自是远有不及,歌舞声乐方面也只有几名穿戴整齐的歌女舞女助兴。   群臣都知道太阳王不吝于重赏下属,但平时生活不喜铺张浪费,今天这顿宴会已算是颇为难得,所以也没敢多吱声,倒是秦家军的嫡系将领谋臣熟知秦阳禀性,见他当王后依然不改本色,都暗地里高兴。   宴会结束,众文武散去,秦阳匆匆用回御书房继续批阅文书。改革初期事务多如牛毛,虽有吕夷简和纪霜霜两大能臣学士相助、疏理选出重要文书上报,秦阳依然要审批高高摞起的大堆重要文书,至此他才真正体会到月儿当城主那几个月的辛劳,不由得愈发想念她。只是他现在分身乏术,根本抽不出时间去接月儿、小蕾和小绮她们来。   这事他不愿假手于人。   以前一直都是小绮主动来寻他,让他颇觉内疚,所以他拒绝了吕夷简将小绮送来的请示,这次,他要亲自去接小绮来广陵。   而月儿,他答应过要带着星儿一起回去见她的,自然更不可能下道王令让她过来。   他正飞快地审批文书,有宫女来报,秦二小姐邀夕岚小姐去买新衣服,夕岚眼眸登时亮起来。她现在穿着的都是王城里裁缝匠人专门替她做的宫廷服饰,与染黛郡主差不多款式,端庄有余而灵蕴不足。夕岚并不喜欢,但她带在身边的两套衣裙都在守城战里破损严重,这些天秦阳忙得不可开交。夕岚也不好意思让他陪着上街挑喜欢的衣服。   秦阳见她大为意动,歉意道:“夕岚,你先和星儿去吧,这几天我忙完就可以陪你们了。”又派已荣升为御林军校尉的王禀和耿南仲一道随行,保护她和星儿。   三名亲卫领命,陪着兴高采烈的夕岚奔回秦府。   待得众人去远,身穿着大学士官服的纪霜霜飘然入内。问道:“太阳王,我一直很奇怪,你的小未婚妻太小还没策封为夫人也就算了。为何连你妹妹也没策封为郡主?”   纪大小姐身穿官服,别有一番飒爽聪慧的风情,特别是一双清澈中带着慧黠的秀气眼眸和红润的樱唇,极是诱人。   秦阳见左右没人。便含笑道:“此事告诉你也无妨……先过来这边坐。又没外人在,不用叫我‘太阳王’。”说罢拉她到身边紧贴自己坐下。   这些天来秦阳事忙,一直没能和纪霜霜单独相处,今天难得夕岚不在,他自然抓紧机会和纪大小姐说些贴心话,坐实彼此关系。   纪霜霜脸染红晕,却没挣脱他的手,只是似嗔非嗔地白了他一眼:“不叫‘太阳王’。难道还叫‘秦公子’?”   纪霜霜身材极好,纤腰翘臀。丰胸削肩,秦阳只是贴着她柔软姣好的娇躯,嗅着她独特的花朵般的幽香,心头已一阵发热,情不自禁便哄道:“你喜欢叫什么就叫什么,就算你叫我阿猫阿狗,我都喜欢。”   纪霜霜被他逗得“卟哧”地笑了出来:“真这样叫你,你那小未婚妻非剥我皮不可。”但听得秦阳话语里的情意,纪大小姐心底里的甜意已满满地溢了出来,两片红润诱人的红唇弯成好看的弧形,配合白皙娇美的脸蛋,尽展江南女子的温婉妩媚。   秦阳忍不住伸出手臂,一把搂住她的纤腰柔声道:“霜霜,你愿意留下来助我管理朝政,我就当成你是答应我了?”   纪大小姐初涉情网,哪如秦阳这般大胆。她羞涩地垂下头,眼眸却禁不住偷偷向上瞟了秦阳一眼,无比小声道:“明明说过人家呆在你身边就好,偏要给人家安排什么大学士、副军师之职,你……这呆子净会耍些小聪明。”   秦阳被她深情的一瞟勾得魂儿飘飘,嘿嘿笑道:“我安排你这些职务确实有私心,我不舍离开你,也怕你天天呆在秦府里无所事事,便想着人尽其材,让你可以一展抱负,又可以时刻陪在我身旁。”   纪大小姐微一推他,轻嗔道:“我又没答应嫁你,怎么你已想将我接到秦府了?”   秦阳露出受伤的表情道:“霜霜,你不愿嫁我?”   纪霜霜眉目间仿佛锁了一泓秋水,清澈的眼眸瞥了瞥他,掩嘴笑道:“我为什么要嫁你,你都没说过喜欢我。”   秦阳无辜地睁大眼睛愕然道:“咦?难道我真没说过?我在心里都说过几万遍了,不信你听听。”说着顺势搂紧她的纤腰,将她整个人都拥入怀中,使她的耳朵贴到自己宽广的胸膛前,笑道:“听到了没?”   纪霜霜嗅着他身上好闻的男子气息,意乱情迷,兀自嘴硬道:“没听到,就算听到了,我就一定要嫁你么?”   秦阳装出一副纨绔昏王的样子霸道道:“哦,好吧,反正谁敢娶你,我便杀了谁。我就不信有人敢跟堂堂太阳王抢心爱的姑娘。”   纪霜霜明知他是在开玩笑,可听得他称自己为‘心爱的姑娘’依然禁不住欢喜,轻捶他嫣然一笑道:“你这昏王,当心有人告你强抢民女。”   秦阳柔声道:“你是我的大学士,要说也只能说我假公济私,借着任免职务之便将喜欢的姑娘安排在身边。霜霜,我是真心喜欢你的,嫁给我好不好?”   纪霜霜听得他直接表白爱意,羞喜交集,可少女的矜持让她放不下脸面轻易便答应下来,她将脸蛋埋入秦阳怀中,轻声道:“你不是都有两个未婚妻了?我……我……”   美人在怀,欲拒还迎,秦阳低下头,轻轻封住了她红润诱人的樱唇。   纪霜霜娇躯一震,羞得想挣扎开来。却被秦阳抱得紧紧的,很快便感觉到秦阳熟练地将舌头叩关而入,吮吸起她的香舌。   纪霜霜也就以前曾在水底被秦阳“渡气”时唇碰唇地“吻”过两次。完全没任何接吻经验,现在遇着秦阳娴熟的深吻技巧,大脑一片昏乎乎的,迷糊间根本不知如何回应,只得羞涩地任由他吻着。   纪大小姐的檀舌无比清香柔软,秦阳流连忘返,痛吻一番。直到纪大小姐脸蛋潮红,呼吸不畅,才心满意足地放过她。凑近她耳边道:“若你不答应,我就一直吻到你答应为止。”   纪霜霜自幼性子要强,更惯于统率千军万马、叱咤风云,但此时听到秦阳霸道的话语。心里竟涌起一股说不出的甜蜜。兴不起半点反抗的念头。她软绵绵地、小鸟依人般偎在他怀中,委屈道:“你……你怎可以这样霸道,人家是任由你欺侮的么?”说罢又幽幽地扫了他一眼道:“你动作好纯熟,平时经常和那小未婚妻亲热?”   秦阳咳了声,低声道:“夕岚也有,不过……主要是和星儿。”   “哦……星儿么?”纪霜霜醋意泛起,忽然醒悟过来,脸色刷地变白了。紧张地盯着秦阳道:“你……你刚才说的是你妹妹星儿?你……你!我以前都已告诫过你了,兄妹之间**是天下大忌。哪怕你现在当王了也一样,对你声誉有极坏的影响!你……你怎可以这样!”   秦阳见纪大小姐一脸气急败坏的样子,微笑着正要解释:“霜霜,你听我说……”   纪霜霜恼羞成怒,推开他道:“你还笑,你知道这情况有多严重?说不定那些大儒们会群起而攻之,你这王位便坐不稳了。唉,总之……这事万万不能让别人知道!有谁是知情的?我派赵昂去杀掉他们!你……以后不许再和你妹妹做这样的糊涂事了,哪怕真忍不住要找人亲热……我……我陪你就是了!”她又慌又急又羞,说到最后都有点语无伦次了。   秦阳第一次见到冷静的纪大小姐慌成这样子,心里既觉好笑又觉得感动。他抱紧纪霜霜,柔声道:“谢谢你,霜霜,我还以为你知道后会厌恶我,离我而去呢。”   纪霜霜气恼道:“我都被你这样又亲又抱过了,还能嫁给其他人不成!唉,秦阳啊秦阳,你平时聪明过人,怎么会做出这样的糊涂事……你喜欢幼女也就罢了,她待你一往情深生死相随,我也就认了,可星儿妹妹再喜欢你,也改变不了你们有血缘的事实!现在……现在星儿妹妹要被你这坏蛋害苦了!你让她以后怎么办?还能嫁给谁?”   秦阳见她越说越恼,便凑近她耳边打断道:“放心,星儿不是我亲生妹妹,以后自然嫁我。”   纪霜霜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目瞪口呆道:“不是亲生妹妹?可你……你以前不是说过,她是你血缘妹妹?”   秦阳便将两个妹妹的身世说了遍,纪霜霜沉默半晌,才气哼哼道:“你怎么不早说,诚心看我笑话么?”她既替星儿松了口气,又暗觉得多了星儿这个劲敌,更恼秦阳故意试探她,一时百般滋味涌上心头,别过脸蛋不看秦阳。   秦阳从后面抱紧她,把下巴抵在她的香肩上,诚挚道:“刚刚是我不好,我应该一开始就先说明的。霜霜,到现在我才知道原来你是这样为我着想,哪怕误会了我和星儿的关系,也只是想尽法子替我挽回,若我秦阳此生有负于你,实在天地难容。”   他温柔地扳过纪大小姐的身子,凝视着她的眼眸道:“霜霜,嫁给我好不好,我一定好好待你,不会再瞒你任何事,更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   纪霜霜听得他语气真诚,怒气顿时消了大半,她被秦阳火热的目光盯着,脸蛋儿羞得发热,轻轻挣了挣道:“你……哪有人这样提亲的,我爹爹也不知道同不同意……”   秦阳哈哈一笑,将纪禹那日在城墙石级上的话说了遍,然后道:“这叫父母之命,不到你不嫁。等你爹爹伤好了,我便请媒人上门提亲。最后我想问清楚你的意思,霜霜,愿意嫁我为妻不?”   为妻,不是妾。   纪霜霜惊喜地抬头望了他一眼,又飞快低垂着头,纤手攥紧官服的一角,扭捏着,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第三百四十四章 王驾东巡      半个月后,朝政大局初步稳定下来,兵马集结完毕,太阳王秦阳在广陵城外设坛祭天,声明二王十大罪状,拜中军都督余化龙、右军都督罗延庆为帅,兵分两路,征讨江南东道和江南西道。   两路大军旌旗飞扬,衣甲明亮,士气高昂,军容鼎盛,两大元帅接虎符、杀羊头誓师,将士高呼声直冲云宵。   在无数将士的羡慕目光注视下,太阳王亲自为两名元帅牵缰数十步,余化龙与罗延庆感不已,再三跪拜,这才带领大军启程。   余化龙率军十万,以林希、宗泽为副帅,出东渡口,顺长江西下,进攻江南西道的重要大城历阳,直扑江南西道。   罗延庆率军十万,以高宠、何元庆为副帅,带上被俘虏的苏武王,经南渡口横渡长江,直扑镇江城,剑指江南东道。   秦阳又令艾铁率兵十万,带司马子渊、韩维二将坐镇楚州,巡视修葺淮南的北疆防线,提防河南道和金兵入侵;令郑宗、封孝友、庄继先率军五万进驻黄州,威慑山南东道。洛晓、柯律、金默、谢得兴率余下十五万精兵拱卫广陵城。   一切安排妥当后,太阳王下诏要御驾东巡,查探民间疾苦。   太阳王出巡,礼部尚书许翰、御林军统领展昭自然忙得不可开交,要准备大堆的仪仗、安排护卫事宜。   秦阳见状好笑道:“通通都免了,我顶多只带两百名御林军。多安排几辆马车就行。” 但吕夷箭、欧阳修都劝说太阳王必须保持一定的威严,不然何以慑众,秦阳只好由着他们。并再三要求一切从简,人数不能太多。   第二天,秦阳带着夕岚和妹妹来到王城,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   展昭亲率千名骠骑卫、千名神刀卫列队在前后,中间一条长长的车龙,怕有近五十辆大马车,数十名太监宫娥侍立。画有太阳、月亮和星星标志的“秦”字镶金边王旗高高扬起。   最前面,岳飞带着百名飞云骑精锐,与展昭并骑而立。左都御史包拯、国子监祭酒苏轼、射声校尉孟志陪同左右。   而吕夷简、欧阳修、公孙策、纪霜霜等文武百官早早列队相送。   秦阳苦笑起来。他本意只是去接了小绮和月儿、小蕾她们,然后一边游山玩水放松下,一边看看百姓们的疾苦,哪料到“一切从简”后还是这般夸张的规模。早知干脆带上王禀和耿南仲偷偷溜走就好。   苦笑归苦笑。秦阳不好拂了吕夷简和欧阳修等大臣的好意,只好在群臣的相送下出了广陵。   群臣一直送到城外五里,秦阳交待妹妹和夕岚几句后下了马车,对吕夷简等人道:“诸位都回去吧,接下来朝政大事就交托给你们了。”   群臣领命,吕夷简悄悄问道:“太阳王,小女尚坠……”   “吕学士放心,尚坠我自然会一并带回来。她近来和小蕾、桂英玩得熟了,怕不舍分离。到时若她喜欢,可以继续住在我府上。”   吕夷简见他还惦记着自己的女儿,顿时松了口气:“那小女就麻烦太阳王多加费心了。”   秦阳轻拍他肩膀笑道:“她是我徒弟,我自然会多关心。”吕夷简笑而不语,退到一旁。   纪霜霜轻步上前,低声道:“路上小心。”她自然知道秦阳此行的目的,心里多少有点吃醋,可小绮早就是秦阳的未婚妻,而月儿么……看这个恋妹的家伙对星儿的态度,便知他对另一个妹妹秦如月的感情也不可能浅,多半会一并娶过来。星儿、月儿、小绮,这三个姑娘都是与秦阳自幼长大,感情深厚,她纪霜霜是后来才加入的,按理说还得这三个姑娘同意呢。   “嗯,你也是,别太累了。注意休息。”秦阳又压低声音道:“我抽空把我们的事告诉星儿她们。”   纪霜霜俏脸绯红,轻轻“嗯”了声,又不放心地问道:“要是……要是她们不同意怎么办?”她甫与秦阳确定关系,心里难免有点不安,不知道自己在秦阳的心里到底排第几位。   秦阳见这个往日自信满满的美女军师一脸惴惴不安,不禁好笑起来。他假装摆弄头发,在手臂下垂时飞快地捏了人家姑娘的玉手一下,才含笑道:“就算不同意,我也一定会娶你的。”   纪大小姐低下头,又喜又忧道:“可是……我不想因为我影响你们的感情。”她知道秦阳的为人,他对所爱的姑娘都是极为尊重爱护,极少勉强她们。   “放心,我总会有法子的,安心等我消息就好。”秦阳轻轻推了推她:“这里风大,你身子弱,快回去吧,免得着凉了,我会心疼的。”   纪大小姐被他温柔体贴地又哄又劝,芳心里说不出的欢喜甜蜜,但周围全是无数人的目光,她深深地回头瞥了他一眼,才轻盈地款款而去。   纪大小姐这深情一瞥杀伤力巨大,秦阳心头火热,望着她姣好至极的苗条身影,差点儿就要冲地过去将她搂入怀中。   但群臣和兵士都在看着,秦阳还没这样的厚脸皮,他与群臣一一道别,随即翻身骑上早已准备在旁的黑骠马,与义兄岳飞并骑而行。   岳飞似笑非笑地朝着背后努努嘴:“这也是小兄弟相好的姑娘?眼光真不错,是个好姑娘。这姑娘应该可以很快成亲了,年纪正合适。”   秦阳虽已称王,岳飞与他的感情与交往态度却丝毫没变化,依然亲如兄弟,无话不谈。   秦阳老脸一红,干笑道:“大哥你莫要笑话我了。”   岳飞朝他挤挤眼笑道:“英雄爱美人,理所当然,要不是你嫂子管得严,我也想多抱几个美人回家。”   秦阳又和他说笑了一会,才压低声音道:“对了,有件事我想向大哥请教下。”   展昭和王禀、耿南仲三名心腹见两兄弟低声说话,都避了开去。   秦阳将两个妹妹的身世说了遍,然后问道:“月儿和星儿我都打算娶过门,我还没想好怎么把这事公诸于众。大哥你帮我琢磨个主意?”   岳飞听得目瞪口呆,好一会才道:“最好还是要寻得当时秦府的仆役,或者是寻得两个小妹妹的亲生父母,不然怕难以说服众人。而且,两个小妹妹的出身……小兄弟你虽不在意,我怕其余大臣会有反对之意。”   这也是秦阳没将这事与吕夷简、欧阳修等人商议的主要原因。这些谋臣们固然是忠心耿耿、学富五车,但与这个时代绝大多数人一样,等级尊卑的观念早已根深蒂固,月儿和星儿的出身一旦公布出来,秦阳想娶她们为妻、将她们策封为王妃就得顶着极大的阻力。   秦阳叹口气道:“当个王这么麻烦,连想娶个心爱的姑娘都得顾忌重重。”   岳飞皱眉苦思一会,建议道:“古时有滴血认亲,小兄弟你可以和两个小妹妹当众滴血认亲,只要血融不到一起就可以说服众人,又不必公开两个小妹妹的真实出身。”这个法子倒与纪霜霜提出来的不谋而合。顺便一提,余化龙的建议是找两个家境殷实的夫妇假扮两个女孩儿的父母,伪造她们的出身来历。   秦阳叹口气道:“出身的事星儿不在意,但月儿心里始终有根刺,我若这样做了,我怕她一辈子都会有种自卑感。我真想直接公开她们的出身,我要让世人知道,我爱的是她们,与她们的出身无关。”   岳飞搂住他肩膀豪气一笑道:“就该如此,小兄弟你不也是从小山村出来,布衣称王么?”   被义兄这么一说,秦阳终于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又与义兄聊了好久,听得马车里夕岚探出小脑袋唤他,这才辞别义兄,回到马车中。   他所坐的马车是原本淮南王的御驾改装的,里面颇是宽敞,木板都加了铁板,极为坚固,隔音效果更是一流,不虞里面说话会被外面听到,也不怕外面吵闹影响在里面的休息。   夕岚钻入他怀中,撒娇道:“阳阳,怎么去了这么久?你和大哥在说什么呀?”   秦阳见星儿也好奇地睁着大眼睛,当下也不隐瞒,将与义兄的对话一五一十地说了遍,星儿倚过来搂住哥哥的手臂道:“哥哥,若是会让你为难,就按大哥说的来办吧……”   秦阳吻了吻她柔软的樱唇,才笑道:“没事儿,在我眼里星儿是世上最高贵的姑娘,我能娶到你是三生有幸。”他瞥了眼旁边的小萝莉,也吻了她一下道:“当然,我家夕岚姐姐也是。”   两个女孩儿被哄得心花怒放,夕岚粘住他笑嘻嘻道:“人家是狐仙,身份是不是更高贵些?”   马车里极是温暖,小萝莉身上只穿着前些天新买的薄薄江南纺纱裙,此刻整个人蜷在秦阳怀中,衣裙卷起,露出纤美无暇、最能引人遐想的小腿曲线和大截粉嫩雪白的小手臂,配上她如丝的媚眼,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看得秦阳心中一团火热。特别是这小萝莉总是有意无意地蹭着秦阳的关键部份,挑逗的意思非常明显。      第三百四十五章 浪漫的荣耀      “夕岚,坐好点儿。”秦阳不得不强敛心神,替她整理好衣裙。   夕岚停下动作,一脸天真无邪地睁大黑宝石般的眼眸问道:“怎么了,阳阳?”   秦阳被她灼灼的目光盯着,忽然想起前几晚夜里的事,顿时喉干舌燥起来,咳了声道:“对了,你们渴不渴?我给你们倒茶去。”   车厢里没任何宫女或太监服侍,因为二小姐和夕岚小姐不喜欢有人在车里打扰,这是在出发前已吩咐过的事。   秦阳趁势逃了开去,给两个女孩儿一人倒了杯温开水。回过头来,却见夕岚不知在星儿耳边说着什么,星儿脸红耳赤,轻轻地摇了摇头。   秦阳把水杯递了过去,夕岚几口喝完,又钻入秦阳的怀中,粉嫩的小手臂勾住他的脖子,凑近他耳边萌萌道:“阳阳,人家刚才想到个好主意。”一边说还一边偷偷吹气。   小萝莉这半个多月生活轻松悠闲,锦衣玉食,身体的成长速度再次恢复过来,不过十来天的功夫,胸前微微有了少女般的鼓起,光从外貌来看已将近十一岁了,就像只开始透着香味、微显红晕的未成熟苹果,诱惑力大增。   秦阳被她带着清香的如兰气息撩拨得心猿意马,连忙强敛心神,捏捏她的粉脸道:“夕岚别胡闹。你想到什么了?”   夕岚贼笑着望了望他和星儿,樱色的小嘴勾起,笑眯眯问道:“阳阳。你昨晚没和星星亲热吧?”   “夕岚!”星儿羞恼地唤了声,脸蛋儿红得像熟透的柿子,整个车厢中都能听到她急促的心跳声。   昨天秦阳忙着将一众重要政务尽数安排妥当。回到秦府时已是深夜,星儿和夕岚撑着眼皮熬夜等他,秦阳见星儿困乏,只是温柔地搂住她睡了一夜,自然没亲热过。   秦阳见星儿这表情,才明白刚刚夕岚在星儿耳边问什么,顿时也不好意思起来。特别是被夕岚贼兮兮的目光盯着,更是浑身不自在。   夕岚的目光轮流在两兄弟身上转,笑嘻嘻道:“这里的床好宽敞。外面又听不到,我们在这里睡午觉吧?噢,你们如果想亲热可以放心慢慢来,我继续旁观学习。”   秦阳和妹妹目光相接。同时脸红起来。   前几天的晚上。小萝莉忽然半夜溜到两兄妹房中,脱光衣服钻入他们的被窝里。刚亲热完不久、正心满意足、满脸幸福地抱着哥哥睡觉的星儿被吓了一跳,随即羞得浑身红晕,连忙找衣服穿上。   夕岚的耐性似乎到极限了,软玉温香的身子紧紧地缠在秦阳身上,也不说话,只是用微微湿润、带着幽怨的灼灼目光瞟着他,无声邀约着。似语更**。   秦阳被夕岚的目光惹得情火高涨,差点将她一并就地正法。不过妹妹就在身边。加上小萝莉的身体太过纤细,秦阳浅尝辄止,默念一百遍“我不是萝莉控”,终于勉强克制住。   夕岚只得不甘心地暂且放弃,但经此一事后,她越来越大胆,第二天晚上干脆以观摩学习为借口早早溜过来赖着不走,星儿本来就与她关系特好,在她软磨硬泡下各种撒娇卖萌下,终于羞涩无比地由着她在旁边看着自己与哥哥亲热……   此时两兄妹想到当时的旖旎场面,都不好意思起来。   夕岚指了指秦阳某个不安分地抬起头的部位,挑衅般朝星儿扬扬秀眉道:“星星,要是你不好意思,我就不客气了哦。”   她妩媚的眼眸凝视着秦阳,无比诱惑道:“阳阳,我刚才想到一个可以让你很舒服的法儿。”说着用红润的舌头舔舔薄唇。   红唇湿润,份外诱人。   秦阳猜到她的心思,顿时怦然心动:“夕岚,你……”   “不行……你……你还小!”星儿一把拉住夕岚,她不知道小萝莉打算做什么,但眼睁睁地看着哥哥与其他姑娘亲热,她可接受不了。   “我……我来!”星儿终于大着胆子,脸蛋红红地钻入哥哥怀中。   秦阳见妹妹一双晶莹的大眼睛水汪汪的,俏脸上红晕如潮,说不出的娇俏可人,哪里还忍得住,一把抱起她放到旁边的床上。   马车外,春光明媚,绿草如茵,贪春的野花早开了一地。车轮压过草地,扬起无数绿色的碎屑,随风飞舞。   而马车中,呼吸声、娇喘声、床褥晃动的轻微叽叽声,同样组成一幅春光无限的画卷。   ……   傍晚时分,夕阳即将隐没,长长的车队驶到太阳城外,孟淮带着孟少枫、孟虎、孟小伍和改名为孟珙的孟小陆、张缜、孟青等“太阳”的兄弟和带齐数千秦家军出城迎接。   太阳城中的数万百姓更是人人争相夹道相迎。   秦阳一身锦衣,在众人的簇拥下,与夕岚、星儿共乘黑骠马入城。   夕岚和星儿都已重新梳洗打扮好,夕岚一身粉色的对襟襦裙,配上她白玉般完美的脸蛋,可爱得像个小妖精般。星儿则穿着淡绿色、点缀着黄色小花的长袖短襦配碎花长裙,俏脸上尤带着红晕,娇艳不可方物。   百姓们一见三人,顿时爆发出激动的欢呼声,人人跪拜行礼,齐声道:“欢迎城主大人回家!”   无数的花瓣洒下,在火把通明的街道上飞舞,美幻如梦境。这些花瓣都是百姓们自发早早到城郊摘来的。   百姓们没有叫他做太阳王,而是一如往常般亲切而尊敬地唤他“城主大人”。   短短的四个字,刹那间将秦阳拉回到初初建立太阳城的岁月中。   秦阳望着热泪盈眶的太阳城百姓们,眼眶也湿润了。   自从孟家村被毁后。太阳城这座封闭的山城就成了他最为牵挂的家园,哪怕现在他身居王位,重夺回祖上的府坻。也无法替代这座白手起步,一手一脚建立起的家园在他心中的地位。   “各位父老乡亲、叔伯兄弟姐妹,我……我秦阳回来了。”秦阳说到最后,喉头竟有些哽咽,他缓了缓,才继续道:“我不在期间,各位可好?”   “好。都好着呢,我们这辈子都没想到能过上这样安稳的生活。”离秦阳最近的一位老伯答道。周围的百姓们都纷纷点头。   秦阳心里百感交集。   当初他纯粹只是想在乱世上有一处可以自保的天地,不料未到一年。在时势机遇中,他居然成为淮南之主,当中历经的艰辛实在一言难尽,但此时见到百姓们洋溢着的幸福笑意。他又觉得一切都很值得。   起码。这些依附在他羽翼下的百姓终于不用再流离失所、忍饥挨饿。   起码,这里可以燃起着吸引游子归家的点点温暖灯光。   车队缓缓行驶在太阳城的主街道上,秦阳劝告百姓各自回家歇息,但百姓们都恋恋不舍地跟在车队之后。   孟少枫在前引路,径直奔往小绮家中。   小绮一家属于太阳城最早的第一批居民,小院就坐落在太阳谷的主街道旁边。   远远望见那个倚在小院前、望穿秋水的女孩儿,秦阳心头涌起一股热流,他翻身下马。快步奔了过去。   小绮穿着一身裁剪得体的淡红色裙裾,外面套了件绣着小格子的嫣红色短襦。配上她蛾眉皓齿的俏脸和十五岁女孩儿轻盈袅娜的美曼身姿,尽展青春少女的动人风蕴。   小绮也不知在这小院前等了多久,她甫见秦阳的身影,眼眸顿时睁大了,随即一层水汽飞快氤氲起来,红唇蠕动着,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只是痴痴地呆在原地。   在满城军民的注视下,秦阳几个纵跃已轻盈落在她身前,长臂一伸,已将她拥入怀中:“小绮,我不是让少枫转告你,在家里等着就行?我会到你家中接你的。”   小绮扁着嘴儿,拼命忍住夺眶而出的泪珠儿,小手紧紧攥着他的衣服,低泣着答道:“嗯……可是,我想早一会儿见到阳哥哥,一会儿也好。”   秦阳心中感动,拦腰将她抱了起来道:“放心,以后你天天都可以见着我。”   他抱起小绮,转身迎着无数好奇的目光,欣然道:“这位孟小绮孟姑娘,是我的未婚妻,我这次回来,除了看看大家,也是为了过来下聘礼,定下良辰吉日娶她过门。”   百姓们先是一呆,随着无数欢呼声与惊羡的议论声响起。   小绮虽然从小就性子外朗、有点儿小泼辣,但此时被全城百姓盯着看,又听得秦阳当众宣告婚事,不禁羞红了脸,心里的甜蜜欢喜,却是远超笔墨所能形容。   秦阳微微一笑,抱着小绮走到火把集中之处,轻轻放她下地,然后拉住她的小手,柔声道:“小绮,挺起胸膛,让大家看看我秦阳喜欢的姑娘是个怎样出色的好姑娘。”   他没有唤星儿和夕岚过来,哪怕他爱煞二人。   因为这一刻的荣耀与恩宠,只属于这个一直默默地为他担惊受怕、为了与他在一起甚至可以包容下逆伦之忌、无怨无悔地守候着他回来的女孩儿。   小绮心里充满了柔情蜜意,紧紧地握住秦阳的大手,终于鼓起勇气抬起头。   无数惊讶、友好、祝福的目光映入她湿润的眼眸,特别无数姑娘们带着眼红与羡慕、赞叹的目光,清晰地传到她心里。   百姓们都开心地鼓起掌来,更有人把剩余的花瓣尽数洒向两人。   两行洋溢着喜悦与骄傲的泪珠儿终于从小绮俏丽的脸庞上滑了下来。   自从听闻秦阳成为太阳王后,她就一直都在担心,自己不过区区乡村出身的姑娘,而阳哥哥已登上王位,什么样知书识礼、婀娜多姿的美女得不到?那阳哥哥是否会忘记了对自己的承诺?或者只是随随便便地将她当成小妾般接回去,玩几天腻了就不闻不问?   但秦阳的表现让她彻底地放下心来。   秦阳待她的关心与爱护从未曾变过,甚至给了她这样大的惊喜与荣耀。   这一刻的骄傲与浪漫,让她死了都再无遗憾。   在热烈的掌声、无数的祝福声与漫天飞舞的鲜艳花瓣中,秦阳俯下身,将自己的唇,轻轻地印在小绮娇润的红唇上。   全场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      第三百四十六章 黑衣少女      秦阳为了让爱面子的师父满足虚荣心,特意让人在小院外唱聘礼,太监的尖声唱诺中,数十名宫娥太监流水般送来大批的贵重彩礼,孟淮果然乐得眉开眼笑,他自然不图财物,但爱徒秦阳确确实实让他大大长脸了,特别是秦阳当众向他行礼献茶,敬称师父,更是让他满脸生辉。当然,他望向乖孙女小绮的目光也前所未有的温和。   小绮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家夫妇,反倒手足无措,嚅声道:“城主大人,礼太重了……”   小绮偎依在秦阳身上,兀自沉浸在幸福中,此时听到爹娘的话才回过神,蓦然听到太监在唱“南海百年宝珠五枚……”,小脸蛋刷地吓白了,她慌张道:“阳哥哥,彩礼太贵重了,我……我不值这个价。”   秦阳微微一笑,逗她道:“那你认为自己值多少彩礼?”   小绮垂下眼帘,期期艾艾道:“大概……大概五两银?”   “太少了吧?”   小绮偷偷瞟他一眼,大着胆子加价道:“那……五十两?我们以前村子里最高的彩礼也就三头牛加两担粮食和几担被褥布匹,折合起来也不超过二十两。我……我说五十两会不会太多了?”   秦阳被她逗乐了,轻轻吻了吻她的俏脸道:“傻瓜,别说你以后是王妃,就算我还是个布衣百姓,你在我心里都是无价之宝。这些彩礼你认为多了,我却认为少了。再多的彩礼都抵不上你在我心里的份量。”   听着情郎的甜言蜜语,小绮幸福得几乎要晕倒,她脸蛋红红地搂住秦阳的手臂:“阳哥哥。你不可以这么宠我……我会被宠坏的。”   秦阳搂住她盈盈一握的纤腰,柔声道:“以前我一直不在,让你受苦了,现在对你再怎么好都不为过。”   “嗯~”小绮心里甜滋滋的,她想了想,又很没自信地小声说:“阳哥哥,那个……王妃难当不?我……我怕当不来。”她在秦府里时就闹出过不少笑话。幸而那时有星儿在一起,后来星儿入了王城,她一个人处理家事便经常手忙脚乱。对钱财之类的打理也是一塌糊涂。幸而得到紫烟暖玉和初梅丝竹四个小丫鬟的帮忙,才勉强熬过去了。   秦阳好笑道:“王妃又不是什么工作,哪有什么做不好的。而且不是还有月儿、星儿在么?你保持现在的样子陪在我身边就好。”   听秦阳提起月儿,小绮愣了愣。原来除了星儿外。连月儿都会和阳哥哥在一起?对这两姐妹她倒没什么好说的,三兄妹的感情有多好她比谁都清楚。只是这两姐妹都是阳哥哥的妹妹,应该不能当王妃吧?   秦阳见天色已晚,便请孟淮师父和小绮的父母一道到城主府上作客,小绮被秦阳拉着手上了马车,才见到在马车里等着的星儿和夕岚。   星儿性格较以往沉稳了不少,加上近来天天得到哥哥的宠爱,确信了自己在哥哥心里独一无二的超然地位后。对小绮已不像以往那般事事都争风吃醋,当下主动让开座位让她坐到身边。反倒是小绮被星儿友善的态度吓了一跳。   夕岚笑嘻嘻打招呼道:“绮绮,半年没见越来越漂亮了哦。”   小绮觉得眼前这小姑娘好眼熟,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秦阳拉她坐下,这才将夕岚的身份和别后的经历简单地说了遍,听得小绮目瞪口呆。秦阳又顺便把月儿和星儿的身世装简单说了下,星儿掩饰不住心中得意道:“孟小绮,等哥哥把我和姐姐的身世公布出去,我便可以光明正大地与哥哥在一起了!”   小绮酸溜溜地哼了声:“是嘛,你是妹妹,从小就占尽优势。可惜小时候我当不成阳哥哥的妹妹,不然哪轮到你在这里坐着。”   夕岚爬到秦阳的大腿上坐回自己的专属位置,一幅大妇见新妇的样子,昂着小脑袋道:“绮绮,以前你常陪我玩儿,我决定同意阳阳收下你了。快来叫姐姐,你叫得早些,我可以让你排第四!现在我排第一,第二是星星,第三是月月,所以前三名你是没法子占的了。”   星儿见夕岚欺负小绮,掩着小嘴偷笑,也不帮腔。   秦阳任由三个女孩儿可爱的叫嚷吵闹,心里反倒一片安宁。经历过这大半年来的血雨腥风、生死争斗,才会体会到心爱的姑娘们陪在身边是一种怎样的幸福。   ……   太阳城的街道上,秦阳的车队已远去了,百姓们才不舍地陆续散去。   谁也没留意到,人群中一双乌黑发亮、却略显冷淡的眼睛自始至终都在盯着秦阳看。   此人身材矮小,一身黑衣,宽大的斗蓬将全身都包裹起来,连脸上都蒙着黑纱,看不清相貌,只能从她抬起头的一瞬间,才能从她弯弯的柳眉、白嫩的额角隐约窥出是一名少女。   这黑衣少女恍如路边的小石子,明明置身在人群中,却没多少人会主动留意她。她安安静静地站在角落里,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   黑衣少女柳眉挑起:“哼~他就是秦阳?”声音如珠玉般清脆动听,但可以听出极是年幼,顶多与小蕾差不多年纪。   见秦阳带着小绮上了马车,黑衣少女却没跟上去,转身悄然隐入人群中。周围人来人往,她却丝毫不受阻碍般,很快便如轻烟般消灭在黑夜里。   光是这份轻功,已决不在夕岚之下,甚至直追秦阳。   ……   秦阳对此毫不知情,黑衣少女离他太远,超出了“火眼”的范围,而且他身边高手亲卫太多,与小绮又是久别重逢,哪可能会刻意留心周围的环境。   在马车转入拐角处时。孟少枫敲了敲车门,低声道:“老大,要换道了。”   秦阳一声令下。马车停了下来。秦阳对三个女孩儿道:“我陪大哥去接伯母来一起吃饭,你们先回去准备下。”星儿想念城主府里的紫烟暖玉,便答应下来。   夕岚却站了起来:“我也一起去。”   秦阳早习惯她寸步不离跟在身边,便点头同意了。   上了黑骠马,夕岚忽然低声道:“阳阳,近来小心点,我总有股不祥的兆头。可看你的气运又看不出什么。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多疑了。”   秦阳微微一怔,“火眼”展开扫了圈,方圆百丈内没任何危险的迹象。他抱紧小萝莉柔声道:“夕岚。现在我身边高手护卫这么多,一般刺客哪敢来冒险,而且现在张天师死在我刀下的消息早已传遍天下,龙虎宗这么多高手都不敢吭声来惹我。更何况其他人?”   夕岚一想也是。便放下心来,与秦阳、岳飞边说边笑着去接姚老夫人。   母子相见自有一番激动,姚老夫人甫见到儿子与秦阳同时出现,喜得老泪纵横,岳飞纳头便拜,流下两行虎泪。夕岚在一旁萌萌地插科打诨,很快便逗得姚老夫人乐呵呵地笑个不停。   一行人接了姚老夫人回城主府,城主府早已打扫得干干净净。大红灯笼高高挂起,说不出的喜庆。   紫烟暖玉刚抱着星儿哭完。见到秦阳顿时惊喜唤道:“主人!”齐齐奔过来向行礼,泪珠儿再次滚滚而落。   秦阳见这两个美女丫鬟都穿着昔日他帮她们买的新衣裙,愈发显得水灵灵,只是消瘦了不少,想到孟少枫曾提过这两个姑娘都日夜挂念着他和星儿的安危,茶饭不思,心中颇为感动,便扶起她们笑道:“怎么一行礼就哭了,好好,我特批你们以后见到谁都不用行礼了。”   一番调皮话哄得两个俏丫鬟破涕为笑。   “老大!”孟青也带着杨赞、魏耿冲过来相见,秦阳见他步伐动作之间轻灵了不少,武功有不少的提升,便勉励几句。孟青见孟志不在左右,便嚷道:“这些天志哥不让我出门,天天逼我练武,无聊死了,老大,我以后继续当你亲卫好不?”   秦阳微笑道:“小陆最近武功提升也快,这样吧,你什么时候打赢小陆了,就来当我亲卫好了。”他见孟青脑筋聪明,是可造之材,只是性子懒散,爱耍小聪明偷懒,便借小陆来敲打敲打他。   孟青苦着脸道:“小陆近来练武练疯了,还天天看什么兵书诗词,我怎么可能打得赢他?”众人大笑。   菜是家常菜、酒是普通酒,但众人兴致极高,秦阳与众兄弟们一直聊到深夜,才各自散去。   秦阳在太阳城留了三天,带着星儿、夕岚和小绮四处去游山玩水,视察民情,又去了一趟天工坊,结果让他大为惊喜。   沈括当了工部尚书,但家还是在太阳谷中,平时都呆在天工坊里研制各种新式发明,隔上几天才回广陵处理重要事务,秦阳替他挑的左右侍郎都是精于政务之人,使得他省了不少心。   现在沈括得到秦阳大力支持,有钱有权,集结了大批能工巧匠配合研发新科技,进展极快。之前秦阳给沈括画的草图基本上都已顺利研制出来,像是滑翔机、铁管式火枪、飞火枪、连弩火箭,只是离可以量产还远得很。其余杂交水稻、温室养殖也在小范围试验中,唯独是铁矿提炼、兵器铸造方面没什么突破。秦阳再次想起铸造大师郤先生,可惜孙榐早已离开了广陵去四处修行,难觅踪迹,秦阳只能让赵昂、孟志、马智等组建起新“影子”后多加查探郤先生的住处,到时再登门求贤。   三日时间转眼便过,秦阳本想接小绮爹娘和姚老夫人到广陵居住,但他们都习惯了太阳城中安稳的生活不愿搬迁,秦阳只好作罢,吩咐孟少枫、孟虎等人平时多加照顾。   清晨,车队在百姓依依不恋的欢送声中再次起程,奔赴麻城。   一路上风平浪静,两千御林军小心翼翼地护卫在车队四周,却没人发现数里外一条黑影自始至终如轻烟般尾随在车队后面,步伐轻盈,不紧不慢……      第三百四十七章 再见莘瑶琴      太阳王的车驾一行来到滁州,岳家军的副将已带齐飞云骑守候在城外,岳飞勒住马缰绳,对旁边的秦阳道:“小兄弟,淮南已平定,我也差不多该回平阳王处报道了。”   这几天秦阳已知分离在即,他每晚都会去姚老夫人处寻岳飞叙话。   两兄弟每晚喝酒聊天到深夜,谈用兵、论大势、讲武艺,议阵法,彼此间总有说不完的话题,秦阳更是获益良多。岳飞于他来说,是义兄,是知交,也是半个明师,比亲兄弟还要亲。   此时听岳飞要告辞而去了,秦阳满心不舍道:“大哥……你的假期还没完,怎么不多呆一段时间?”   岳飞苦笑道:“我也想多留几天,但金国兵强马壮,他们在淮南吃了大亏怕不会善罢干休,现在人人皆知我在淮南,金兵很可能乘虚进攻平阳城,我必须尽快带兵去回防。而且……我的孩子也快出生了,估计就是这个月内的事,我想回去陪在你嫂子身边。母亲也要我以国事、妻儿的事为重,不许我再陪伴左右尽孝。”   听到事涉平阳城的安危和义兄的家事,秦阳没再劝说,握住义兄的手道:“那大哥你多保重,替我向嫂子问好,我一定会去平阳城探望你们,还有未来的小岳云。如果平阳城有危险,你托人寄书信来,我会亲自带兵来相助。”   岳飞点点头,眼中射出深刻的感情,反握住秦阳的手道:“嗯。小兄弟。未来大势风云变幻,不要骄傲自大。你崛起太快,基础不牢。淮南近来穷兵黩武,民力已竭,你平定江南后一定要休养生息三两载再图扩大版图,切勿贪功。另外,河南道的河南王已向金狗称儿臣,我上次自平阳发兵来淮南就曾遭他几次伏击,你要提防他联结金兵进犯。”   岳飞越是细心叮咛。秦阳越是不舍,他眼眶发热道:“大哥,有空多回来看看。出门在外,诸事小心。”   岳飞轻叹道:“可惜不能喝你的喜酒了。替我向月儿妹妹问好。月儿妹妹和你马车上的三个姑娘,还有在广陵里的学士姑娘,都是世上难得的好姑娘。小兄弟莫要负了她们。”   秦阳喉头哽咽说不出话。只能不住点头应着:“嗯!”   “那我走了。小兄弟,若你以后发兵灭河南王,算上我一份,我定会相助!”岳飞重重握了握他的手,猛然拨转马头,一夹马肚,绝尘而去。   百名飞云骑精锐紧随其后。   直到岳飞与大部队会合,秦阳尤自勒马远眺。不舍离去。   忽然遥见岳飞高举沥泉长枪,两万岳家军齐齐朝这边行了个军礼。高呼道:“谨祝太阳王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早日一统天下,为黎民百姓建立太平盛世——!”   声震云宵,传遍数里。   秦阳热泪夺眶而出,大喝一声:“回礼!”   展昭和两千御林军齐刷刷出列,向岳家军遥遥回礼。   蹄声骤起,“岳”字帅旗在前,两万岳家军化为一条长龙,飞快远去,消失在地平线上。   秦阳呆立良久,直到夕岚和星儿下来唤他,他才回过神来。回到御驾马车上,星儿、夕岚和小绮想着法子来哄他开心,千般温柔万般撒娇,让秦阳大感人生至此,夫复何求。   只是现在马车上多了小绮和紫烟暖玉、初梅丝竹四个俏婢,秦阳自然不方便再与星儿亲热。哪怕能唤开四个俏婢,也没可能当着小绮的面推倒星儿,或者当着星儿的面推倒小绮。小绮还是冰清玉雪的女孩儿,秦阳尽量想让她的第一次过得浪漫些、难忘些。所以秦阳只好眼观鼻、鼻观心,老老实实地练功养气。   与张天师一战让秦阳获益匪浅,虽远不及张天师的四级上巅峰之境,一身武艺特别是刀法却已臻入化境,逐渐到了无招胜有招的绝凡境界。同样,经过先前与二王联军的生死血战,星儿的武艺也已稳稳站在四级下的绝顶高手境界,夕岚更是向着四级上的境界进发,加上外面的展昭和两千御林军,哪怕张天师复生,也讨不到半点好处。   所以秦阳也放下了警惕,练功之余便与女孩子们讲故事、说笑话,偶尔抱抱亲亲,安心享受这难得的轻闲日子。   只是太阳王东巡,哪怕他不愿扰民,所到之处依然有大小官员远远出迎,设宴送礼者更是络绎不断,巴结者有之,真心感谢者有之,秦阳不胜其烦,后来干脆让孟志带着王令先前开路,将这些送礼设宴者尽数挡下。   饶是如此,车队依然速度缓慢,三日后才勉强走到庐州境内。   自从出了太阳城后,秦阳便愈发思念月儿,他与三个女孩儿商量过后,便决定带上星儿和夕岚先行赶往麻城。小绮不懂马术且有些昏马,被秦阳一番甜言蜜语哄得晕头转向,终于答应与四个俏婢坐在马车里与大军一同缓缓进发。   秦阳将此事告知包拯、苏轼和展昭等人,三人自然竭力劝谏。   秦阳眼珠一转,令包拯带五百御林军代为巡视庐州,整治贪腐吏风,当中自有让他衣锦荣归之意。包拯未到三十便已位极人臣,难免有些春风得意,此时听秦阳如此贴心的安排,一时心动便答应下来。   见连铁面无私、水火不侵的包大人都被太阳王“搞定”,展昭与苏轼没法子,只能勉强同意下来。   当下展昭、苏轼率领御林军和仪仗车驾继续赶路,秦阳带着星儿和夕岚坐着另外一辆普通的马车,由王禀、耿南仲和二十名化妆为平民的御林军护送着,先行前往麻城。   这辆马车的空间与隔音效果远不如太阳王的御驾,秦阳没法子与星儿亲热,但搂搂亲亲,摸摸抓抓却也别有一番动人滋味。   ……   在两三里地外山坡的大树上,身披宽大斗蓬的黑衣少女正坐在树顶上,原本极是秀气明亮的眼眸,此刻却透出锐利的光,默默观察着一分为三、先后启程的车队,宛如盯着猎物的鹰。   在秦阳的马车首先出发后,黑衣少女毫不犹豫便飘下大树,悄无声息地追踪而去。她似乎知道秦阳和夕岚、星儿都是一等一的超级高手,没有追得太近,始终不紧不慢地保持在秦阳马车的三四里后。   秦阳的马车为了早日抵达麻城,专门挑些小路捷径走,有时在山林里左绕右转,普通追踪者极易跟丢,但这黑衣少女追踪的本事极是高明,配合她绝顶的轻功,一路上轻轻松松,完全没跟丢片刻,偶尔遇到毒蛇猛兽,黑衣少女轻挥剑鞘,磅薄的剑气透鞘而出,连虎狼这样的猛兽都被轻易斩为数截……   秦阳一行人风餐露宿,过城而不入,直奔麻城。一日一夜后已穿过大别山山脉,抵达麻城。   距离麻城守卫战已过去三个多月,麻城作为统领府的所在地,加上十多万光州移民有近半选择了在麻城及附近的乡镇定居,目前已逐渐从战后的毁损中恢复生机与元气。   其时将近正午时分,春天的阳光最是温暖,街道上行人如织,正是各式店铺、小食摊生意最好的时候。   秦阳拉住星儿和夕岚的小手,漫步在大街上。王禀、耿南仲跟在他们身后,而其余二十名化妆为平民的御林军精锐高手则分散在人群里密切监视可疑人物。   秦阳打算给月儿和小蕾她们挑些小礼物。王驾里准备的礼物贵重是贵重,却少了几分特色与心意,他随便在几间杂货店里挑了好会儿,都没找到什么满意的。   寻了个路人问话,得知前面街的巷口有家杂货店,里面的东西别具特色,秦阳提起了兴趣,便带着两个女孩儿往那边走去。   在源福街第三巷的巷口位置,正是东右逢源的最佳方位,一家挂着“张氏精品”招牌的杂货店颇为吸引眼球。店面的装潢并不华丽,但红黄蓝三色相间,极为抢眼醒目,三排六层货架上,摆满了各式精巧玲珑的工艺品。   最吸引人注意却是站在店前招揽客人的小姑娘。她身材娇小,看起来顶多不过十一二岁,没施任何脂粉,也没佩戴任何首饰,但她五官如白玉般精巧,弯弯的柳叶细眉,又圆又大的眼眸,小巧挺拔的鼻梁,红润的小嘴,白嫩的肌肤,配上自然披在肩上的柔顺长发,无处不美,无处不俏,端的是个万中无一的小美人儿。如果细心观察,就会发现她的眼眸在阳光下隐约泛着一层暗红色。   如果秦阳见到这小美人儿,一定会惊讶地唤出她的名字。   莘瑶琴!她居然在这里帮忙干活。   “张氏精品,价廉物美,都是些别处找不到的稀罕玩意,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啦。” 莘瑶琴似乎已习惯了招揽客人的工作,但声音中还带着一丝羞涩与胆怯,举着做工精巧的观音玉像的白嫩小手也微微发抖。   时不时有些不怀好意的大叔靠近道:“小姑娘,价廉物美,那你是什么价钱?”   莘瑶琴脸上浮起阵阵红晕,装作听不懂,天真地指指里面道:“大叔,你可以进去问问,我娘就在里面,就说‘外面的那个怎么卖’,她给的价钱你一定满意。”      第三百四十八章 我认识太阳王      其中有个穿着家将服饰的大叔一听原来真有标价的啊,不知是一夜还是一次,能和这样的小美女春风一度,再多的钱也值!他立马兴高彩烈地冲了进店里,不久便尴尬地随便拎着个观音玉像走出来,瞪了莘瑶琴一眼,丢下句:“走着瞧!”便气哼哼地走了。   麻城里有秦家军进驻,官员都是以前欧阳修一手提拔起来的清官能吏,法治极严,基本上没人敢轻易犯事。   不久又有大叔问类似的话,经历类似的事……   望着这些大叔气愤不平地走开,莘瑶琴扁扁嘴儿,心里不屑道:这些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比那姓秦的大坏蛋还不如,活该你们受骗!   这些日子,秦阳登上王位的消息早已传遍麻城的每个角落,莘瑶琴这才慢慢从养父母和周围邻居口里得知秦阳的故事。   听到的故事越多,她回想起一个多月前里的种种尴尬细节,终于不得不承认,那个“大坏蛋”待她真没什么坏心思,反倒对萍水相逢的她极为关照。   当听到别人满脸崇拜地谈起秦阳的种种传奇事迹时,莘瑶琴心里甚至会有些小得意,像是断桥一战、与岳飞一战这些故事她都是亲眼所见,而且曾与众人口中的“大英雄”、“太阳王”聊过天、说过话,还曾踩过他几脚。   每当想到这些往事,小美女心里对秦阳的尴尬与恼怒日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份淡淡的、混合着寂寞与小小骄傲的莫名情愫。   当然。承认归承认,她心里“大坏蛋”也叫惯了,从没有改口的打算。更何况那大坏蛋现在成为王了。而她不过是一个星斗小民,这辈子怕永远再见之日。   她出神地想着往事,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唤她::“瑶琴,你累不累,先回店里喝口水歇会吧。”却是她的养母张氏出来了。   莘瑶琴还是很感激这对中年夫妇的,这个多月来都待她极好:“我还不累,要不娘亲你歇下。我来帮你收银?”“娘亲”二字她也慢慢叫习惯了。   “唉,辛苦你了,要不是你爹忽然病倒了。也用不着你这小姑娘家出来抛头露脸。”   “没事……爹今天好些没?”莘瑶琴脸色微变,声音也低下来。   “唉,没什么好转,大夫也换了好几个。就是没法子判断患的是什么病。”   莘瑶琴咬着樱唇。脸色越发苍白。   难道又是我害的?因为我是鬼眼赤瞳,就会害身边的人遇到不幸……   莘瑶琴越想越是心虚,低声道:“娘亲,要不……要不我去广陵城里找些好大夫来给爹看病吧?我听说那里是王都,有很多有名气的大夫。”   张氏摇头道:“傻孩子,这里去广陵千里迢迢,别说你一个小姑娘家没法子去,哪怕你去到了广陵。无权无势怎么请得动名医?更别说名医的诊金都高得吓人,像麻城里号称‘吴三针’的吴大夫。光是上门一趟就要上百两,我们家里请不起……”   忽然间听到有个大叔阴阳怪气般插口道:“这位大娘,不过百两银而已,只要你女儿陪我一夜,我便给你一百两又如何?”   却是刚才离开悻悻然离开的家将。   莘瑶琴久经风波,一见他不怀好意地盯着自己,顿时暗叫不妙。   张氏脸色微变,将莘瑶琴拉到身后,强笑道:“这位大爷说笑了,小女是清清白白的闺女,如果大爷想找姑娘,可以去柳莺街那边。”   家将脸色一沉,将手里的玉观音往地上一摔,“哐!”玉观音顿时粉碎。他冷笑道:“你家店里买假货,大爷我很生气!我现在给你们两个选择,要么是收下一百两,要么是我把你们的店砸了,不管怎样,你女儿我都要带走!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说罢踹起一脚,“嘭!”的一声,将厚实的木门踹出个大洞。   张氏不过是个老实巴交的妇人,哪曾见过这般凶恶蛮横的恶人,吓得脸色惨白,连连后退。   莘瑶琴也吓了一惊,她怕养母受伤,冲出过拦在张氏前面,颤声道:“喂……光天化日之下,你……你别乱来,我,我们会报官的!”她见这家将有恃无恐,怕是有些官家背景,心里也怕极,双腿紧张得直打颤。   果然听得那家将大笑道:“报官?尽管报吧!你可知道我家老爷是谁?知府也管不着我!”   莘瑶琴惊怒交集,忽然听到有人大喝道:“狗奴才,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狐假虎威,来人,把他给我丢出去!”   很快就冲过几个壮实的家丁,将那家将举了起来,扔到大街之上。那家将摔得眼冒金星,爬起来正要捋手肘动武,抬头看清那人的相貌,顿时脸色剧变:“少爷!”   莘瑶琴和张氏循声望去,却见一个全身披金戴银的锦衣少爷正带着十几个如狼似虎的家丁,悠悠地踱步过来,看也不看那家将一眼,兀自走到莘瑶琴和张氏面前,作揖道:“大娘、姑娘,小生有礼,这厮是我的家将,平时管教不严,得罪两位,还请见谅。”   锦衣少爷年约十**,身材高大,脸上微有些酒色过度的苍白。   张氏感激道:“这位公子客气了,只是一场误会……”   锦衣少爷将目光落在莘瑶琴身上,双眼闪过一道色光,随即敛去,堆出一脸笑容道:“大娘,这狗奴才弄坏了你的大门,小生实在过意不去,可恰好身上没带银两,要不你让这小姑娘随我回府一趟,我让她带百两银回来,就当是赔偿金如何?”   他心里得意,这么一出英雄救美加上百两巨款的诱惑,不到这对正巧缺钱的母女不上勾!   谁知莘瑶琴就偏偏没上勾。她见这公子哥儿一出现,周围原本还议论纷纷谴责那家将的百姓们哗啦一声便散了,早已提高警惕,此时听到这公子的话,根本就是她招揽客人的那套“移花换木”之法,百两银,赔偿啥?何止是门那么简单!   莘瑶琴又怕又恼,勉强挤出笑容道:“不用了,这扇木门是因为年久失修自己坏掉的,与公子家的奴仆无关,公子请回吧,我娘亲受了惊吓,我们的店要暂且歇业。”   那锦衣少爷见这小姑娘居然瞧破自己的计谋,更觉这小姑娘有趣,嘿嘿笑道:“不行不行,我是讲道理的人,明明是我家的狗奴才弄坏了你家的门,我得好好补偿两位。如果小姑娘胆子小不敢一个人去,大娘也可以一道陪同去。”说罢手一挥,数名彪形大汉已围了过来。   这时连张氏都看出这锦衣少爷根本就不怀好意,她暗地里叫苦,连忙道:“公子,这事我们真不追究,还请你高举贵手,放过小女。”   锦衣少爷一脸愕然:“咦?我只是想为家里闯锅的狗奴才赔点钱,大娘你怎么说得我像是个强抢民女的恶人?你们说,本少爷是这样的人嘛?”   众家丁齐声哄笑起来:“少爷家里管教极严,一向最是老实讲道理,怎可能强抢民女?”   “那你们还等什么,快带这小姑娘回府,随我去取赔偿的银两!”   两名邪笑着的家丁大步上前,张氏将莘瑶琴护住,慌道:“你们别乱来,小女是余都督的亲戚!”   锦衣少爷怔了怔:“什么余都督?”   张氏见他忌惮,连忙续道:“就是太阳王御封的中军都督余将军!”   锦衣少爷忽然冷笑起来:“余化龙?你说你们是余化龙的亲戚?哈哈哈!谁都知道余化龙六亲不认,冷面无情,他哪来的亲戚?你还不如说你认识太阳王呢!”   周围的家丁们都哄堂大笑起来。   莘瑶琴脸上阵红阵白,忽然一咬牙,大声道:“我的确认识太阳王!他……他还很喜欢我!你们最好快点离开,不然我告诉他,他会斩掉你们的头!”   锦衣少爷见眼前这对母女衣着朴素,小店也不过斗室,更是不信,悠悠地挥动扇子叫嚣道:“你认识太阳王,我们也认识太阳王,太阳王以前就在这城里住过,多少人都认识他,只是不知道他是否认识你而已!我爹才经常和太阳王见面,你们这些平民百姓,有资格见到太阳王?哦对了,太阳王还很喜欢你?我好害怕……你赶紧叫他来斩我的头吧?叫啊!”   家丁们笑得肚子都直不起来,有人指着莘瑶琴道:“你可知道我家少爷是谁?他是现在麻城城守庄将军的独子!这城里他说一没人敢说二!你识趣点乖乖听话,说不定我家少爷将你留在身边,胜过你现在这样当个卖货娘好得多!”   莘瑶琴又羞又恼,泪珠儿直在眼眶里打滚,心里气苦:“大坏蛋,以前人家讨厌你时总在人家面前晃悠,现在人家被人欺负了,你又不知道在哪!”   忽然听到旁边有个小萝莉萌萌的声音道:“阳阳,琴琴被人欺负了,你不理么?”   莘瑶琴正觉得这声音有点儿耳熟,不禁转头望去。一个秀目俊逸的少年正满脸苦笑地走了过来,尴尬地挥挥手道:“小妹妹,我们又见面了。”   “你……你……”莘瑶琴顿时呆住了,随即红晕飞快染满她的俏脸,完蛋了,刚才那些话定被他听去了!   小美女羞得几乎要找地缝钻下去,可偏偏左右都是人,只得嚅嚅道:“你……你怎么来了?”      第三百四十九章 真假太阳王      来人自然是秦阳,他正被妹妹疑惑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掻掻后脑道:“纯属路过……真的只是路过。”   “哦……”莘瑶琴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低着头只盯着自己的鞋尖看,但刚才的忐忑与恐慌却已消失不见。   不知为何,甫一见到秦阳的身影,她心里就有种莫名的安全感。   秦阳见她低着头不说话,而那锦衣少爷正瞪着自己看,只好挺身挡在莘瑶琴身前,苦笑道:“其实……这小妹妹还真认识我来着。”   现在郑宗去了巡视边境,封孝友坐镇黄州城,而麻城因为有七八万光州移民迁居过来,加上也算得上是秦家军的根据地之一,自然得找大将镇守。于是庄继先这原本就出身麻城的大将就被派了来当城守。   而这锦衣少爷姓庄名荣华,正是庄继先的独子,土生土长的麻城人,倒也习得一身武艺,又有几分小聪明,平日里在庄继先面前表现得像个知书识礼、勤奋好学的好儿子,私下里却做了不少欺男霸女的恶事,只是他每次手法巧妙,舍得事后花大钱来补偿一二,苦主们吃了亏又毫无证据,加上庄家在麻城里也算是豪门贵族,只能拿了钱自认倒霉。麻城里不少百姓都隐约听过他的劣迹,从不敢惹他。   庄荣华乜着眼打量了秦阳数眼,见他衣服质地还算不错,但算不上奢华,顶多算是中等富人的水准。当下冷笑道:“你又算是什么东西?别多管闲事,我只是带这小姑娘回府取赔偿金,知府大人来了也无话可说!”   王禀和耿南仲一听有人敢骂太阳王。这还得了,立时手按刀柄冲了过来。   秦阳轻轻拦下他们,道:“你若有心赔偿,可以让下人取了银两送来,何必要这小妹妹陪你同去?而且让这小姑娘带着百两银回来,重量不轻,也易招惹歹徒。庄公子,你到底是有何居心?”   庄荣华被问得哑口无言,见秦阳神色淡定似乎有些背景。又见王禀耿南仲两名亲卫膀大腰圆,心里已有了几分怯意,他色厉内茬地喝道:“我这样做自有道理,哪到你来多管闲事!我爹是城守庄继先。你识趣的快点滚开!”   “庄继先?”秦阳嘴角泛起一丝极有深意的笑容:“哦。我是太阳王。”   庄荣华先是一惊,随即爆笑起来:“哈哈哈!如果你说你是知府家的公子什么的我还忌你三分,你偏偏说自己是太阳王!别人不晓得,我却知道太阳王东巡的御驾还在庐州!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冒充太阳王!”他自以为据占了道理,也不怕事情闹大了,立时下令道:“来人,把这些不法之徒捉起来!送到我爹爹处法办!”   他身后十几名如狼似虎的家丁立时扑了出来。秦阳淡淡一笑,背负双手。王禀和耿南仲而齐齐蹿出,王禀的小擒拿手和耿南仲的大力鹰爪功都是武林一绝,几个呼吸间已将家丁们打翻在地,臂折腿断,痛苦地嚎叫不已。   庄荣华惊得脸无人色,大叫道:“造反啦造反啦!有人冒充太阳王当街行——!”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耿南仲蹿过去,一手提起他的衣襟,摔到秦阳跟前。   庄荣华会些功夫,但被耿南仲的大力鹰爪功擒住,却丝毫反抗不得。耿南仲恼他敢骂敬爱的太阳王,下手加了几分力,摔得庄荣华全身几乎要散架,半天爬不起来。   远处最初闹事的那名家将见势不妙,立时飞奔而去,找庄继先通风报信。   一番打闹自然再次吸引周围百姓们的注意,人人见城中的小霸王吃了大亏,都暗中拍手称快,偷偷地围了过来看热闹。听说眼前这少年是太阳王,顿时议论纷纷起来,但他们多半只见过以前小兵假扮的“秦阳”一面,事隔数月哪还记得清楚,都将信将疑。   夕岚笑嘻嘻地走过来道:“阳阳,他们都不信你是太阳王哦。”   秦阳耸耸肩,张氏已战战競競地过来道谢。她不知道秦阳的身份,更怕他也是像庄荣华那样的恶人,悄悄地将女儿藏到身后。   莘瑶琴见状既感动又有些好笑,低声说:“娘亲,他……他真是太阳王。”   张氏这才慌了,立时跪下道:“谢太阳王!”   秦阳扶起她,问起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带着星儿和夕岚是后来才来到的,只看到庄荣华胁逼两母女一幕。   莘瑶琴扭捏着把事情说了遍,夕岚“卟哧”地笑了出来,走过来拉住她的手道:“琴琴,你居然捉弄别人……嘻,不过我喜欢!”   莘瑶琴尴尬道:“我……我只是……”   秦阳摸摸夕岚的秀发替她回答道:“小妹妹只是被这些怀有不良居心的坏人纠缠烦了而已。”   莘瑶琴偷偷瞟他一眼,又红着脸低下头。以前在她的芳心中,眼前这少年何尝不是一个打着她身体主意的大坏蛋。不过今天重逢,抛下心中的成见,她竟觉得眼前这家伙半点不讨厌了……   星儿过来搂住哥哥的手臂,带着醋味儿问:“哥哥,这个姑娘是谁?”   秦阳咳了声,绞尽脑汁组织词汇道:“她……她是我在光州抗金时救下的,呃……算是一个朋友。”两人之间发生过不少暧_昧的秘密故事,秦阳一时也没法子说清楚和莘瑶琴之间的关系。   夕岚唯恐天下不乱般嬉笑插口道:“星星,琴琴的身子都被阳阳看光啦,迟早都得嫁给阳阳!”她声音极大,周围百姓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莘瑶琴身上。   莘瑶琴的脸瞬间热得像火烧,她羞恼道:“夕岚姐姐……你……你胡说什么?”   “哼~哥哥!”星儿嘟起小嘴,气鼓鼓地盯着哥哥,无声地抗议着。   夕岚有心要帮秦阳收下这鬼眼赤瞳的小姑娘,当下眨眨大眼睛,“吃惊”道:“咦,难道你没被阳阳看过抱过还摸过?你以为都这样子了,以后还能嫁给别人?”   周围百姓的议论声更大了,毕竟莘瑶琴外貌看起来与夕岚差不多,还是个未长大的萝莉,眼前这少年竟对她动手动脚过?人人都目光古怪地望着莘瑶琴和秦阳。   “我……我……”莘瑶琴被她当众揭破,羞得无地自容,只得跺跺脚,狠狠地剜了秦阳一眼,掩着红得要冒火的脸蛋儿想奔回店里躲起来,却被夕岚一手拉住。   秦阳苦笑起来,这些事儿我可没和夕岚说过,而且她这样嚷出来更不是我授意的,你怎么把我恨上了?   他见妹妹更加不高兴了,连忙哄道:“妹妹,你听我解释,其实是事出有因的……我并不是故意……”   忽然间远处人声喧哗,百多名兵士蜂涌而至。一员大将当先纵马冲了过来,大喝道:“何人竟敢冒充太阳王闹事?”   正是庄继先。   原来那名家将飞快奔到城守府寻着庄继先,把事情加油添醋地说了遍,说少爷见有人冒犯太阳王闹事,大怒之下要擒下法办,结果对方先行动手,将少爷和一众家丁打得口鼻流血、手断腿折。   庄继先刚刚上任没几天,正踌躇满志,一心想大展抱负整顿军务,一听有人冒犯秦阳还打伤自己的儿子,这还了得!立时带齐亲卫,在那名家将的带领下冲了过来。   庄荣华一见爹爹到了,顿时杀猪般哭叫起来:“爹!这些恶人正在冒充太阳王欺骗百姓,要强抢民女,你要替孩儿作主啊!”他心里得意啊,有自己爹爹出马,一定要狠狠教训下这些恶人们!   庄继先脸色阴沉,他没来得及看清秦阳等人,手一挥,百多名兵士已分散开来将秦阳等人团团围住,人群中的二十名御林军一见,立时拔出兵刃冲了过来,双方剑拔弩张,极是紧张。   庄荣华低声阴笑道:“哼,我爹来了,你们等死吧!”   王禀冷笑一声:“是嘛?”   他大步上前,微微一拱手:“庄将军,你好!”   庄继先认出是王禀,心中一惊,这不是太阳王的贴身亲卫头目?他定神看清秦阳和旁边站着的夕岚小萝莉,顿时全身冒冷汗。   他连忙滚鞍下马,纳头就拜,颤声道:“庄继先不知太阳王亲临,多有冒犯,还请太阳王恕罪!”   周围百姓和庄荣华一听顿时傻了眼。   太阳王?这少年真是太阳王?   秦阳叹了口气,过去扶起庄继先:“庄将军起来吧,你只是尽了职责,哪来的冒犯之说。”   庄继先这才松了口气,他与秦阳的关系远不及杨再兴熟络,他连声告罪,然后沉着脸喝儿子道:“小畜生,还不给太阳王赔礼?”   庄荣华立时反应过来,爬起拼命叩头,叩得头都出血了,痛哭流涕道:“太阳王,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还请您多多包涵!小人还以为是真有人胆大包在敢冒充我最敬爱的太阳王,才会激于义愤,冲撞了您……”变脸之快堪称一绝。   庄继先心疼儿子,连忙道:“太阳王,犬子平日极是尊敬您,一时气愤才会冒犯您,既然只是一场误会,您看……”   夕岚见远处那名家将想要溜走,便伸出小手指指了指他,道:“庄将军,刚才是那坏家伙向你通风报信?他是怎么说的?”   庄继先怔了怔,让人把那家将提了过来,又将他的话复述了遍。      第三百五十章 惊天一击      夕岚哼了声,把莘瑶琴拉到身前道:“琴琴,把你知道的事都告诉庄将军。别怕,有阳阳在哩,他不会让人欺负你的。”   莘瑶琴晕着脸偷偷瞟了秦阳一眼。   事涉庄继先这手下大将,秦阳自然不好多说,只是朝她微微点头,示意她照实说。   莘瑶琴却以为他是在默认夕岚的话,脸蛋更红了,嚅嚅着把事情说了遍。周围的百姓一听是太阳王似乎要帮这对母女申冤惩凶,立时七嘴八舌地把庄荣华往日里做过的恶事都哗啦啦全说了出来。这庄荣华平日里虽没真敢伤人性命,但断人手脚、砸人店面、奸_淫良家少女、亵玩幼女之事却是做过不少。   庄继先一听,肺都气炸了,举起脚便朝儿子踢去,他万万没想到平时老实听话的儿子,背地里做过这么多坏事,这脚决没留情,将庄荣华踹出丈许外,口喷鲜血。   要不是左右亲卫拼命拉住,他怕当场将儿子的双手双脚打断。   庄继先满脸惭愧,解下头盔放到秦阳面前,低头跪下道:“太阳王,庄某连儿子都教不好,没脸再当这个城守,自请削职为民,还请太阳王成全!”他知道自己儿子作恶多端,但虎毒不食儿,他是要用官职前程来换回儿子一条命。   秦阳扶起他:“令郎为恶不少,但终究没闹出过人命,死罪可恕,活罪难饶,送去府衙处责打五十刑杖。现在军屯田正需要劳力,令郎去服役五年再回来。庄将军教子无方。罚薪三年,至于那些受害的百姓,庄将军你自己看着办。”   庄继先万万没想到秦阳居然肯放了自己儿子一条生路。感激涕零,立时道:“谢太阳王开恩!”又恭恭敬敬地叩了个响头,这才起来。他已暗下决心,迟些就去寻找所有受过儿子逼害的百姓,哪怕是倾家荡产、下跪认错,也得弥补回来。   秦阳也正是因为看出庄继先是这样的好汉,平日里也没听闻过什么欺压百姓的劣迹。这才饶了庄荣华一命。   他将头盔递回去:“庄将军,你可以先回去了,我还要继续逛逛。示察民情。”   庄继先领命,他也不敢问秦阳为何先微服到了麻城,偷偷见到夕岚和莘瑶琴有说有笑极是亲密,立时便意识到这漂亮的女孩儿与秦阳的关系定不简单。他转头对亲卫道:“迟些到我府上来五百两来作为赔偿。再找人来替这大娘换上门扉!”这才向秦阳行礼,带着兵士们押着儿子和十几名受伤的家丁离开。   庄继先看得出来,张氏自然更看得出来。她连忙一推莘瑶琴,低声道:“瑶琴,还不向太阳王道谢?”   莘瑶琴被养母一推,跌跌撞撞地来到秦阳身边。   一接近秦阳,莘瑶琴那粉嫩如玉的脸蛋儿更是红得几乎要冒烟,被晌午的春日一映。娇艳至极,她纤细雪白的小手紧张地攥紧衣裙。低声道:“那个……今天……谢谢你了。”   小美女无比娇羞的语气,配上她可爱动人的圆脸大眼,魅力惊人,不逊于夕岚多少。秦阳明知妹妹在旁盯着,也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讷讷道:“我真的只是路过,路过。就算是其他人,我也会管的……”这话自然是说给正在吃醋的妹妹听的。   “哦……”莘瑶琴心中一阵莫名的失落,呆在原地不知该说什么。   场面尴尬至极。   秦阳本想带着星儿和夕岚赶紧溜走,但想到此行目的,又问道:“我是过来挑些有趣的玩意,送给我妹妹。听说这里的工艺品不错?”   “嗯……我家店里的东西都不错……”莘瑶琴刚应了声,就在这时,天地间忽然一暗。   秦阳心头警兆骤起!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一道白亮的剑芒已飞掠而至,如闪电般直刺他的后背!   好快的剑!   没人能形容这剑的速度,剑光甫现,剑尖已抵达秦阳身后两寸,几乎不逊色张天师多少,天地也为之失色。   特别是如冰如霜般的有形剑气,刹那间已划破了秦阳后背的衣衫。   秦阳甚至能感觉到剑气渗入肌肤时那种毛骨悚然。   事发太过突然,庄继先和兵士们刚刚离去,王禀、耿南仲及二十名御林军们都松了口气退到一边,而周围的百姓们都好奇地盯着太阳王和莘瑶琴这小美女说话,猜测着他们的关系。   一切无比正常,连秦阳“火眼”的警兆都晚了一拍。   而秦阳身边武功最强的两大高手,星儿正警惕地盯着莘瑶琴,夕岚却在莘瑶琴身后,正面朝着秦阳,她也是第一个发现秦阳遇袭的人。   “阳阳!”夕岚脸色剧变,奋不顾身要扑过来,但已来不及了,她身法再快,也快不过刺客这惊天一击。   在这生死的一瞬间,秦阳反倒无比清醒。天人合一至境下,“天眼”已准确把握到身周一切。   左边是星儿在,他无法向左闪,而右边是货架,可以勉强避过,但他前面不会武功的莘瑶琴却必死无疑。   出剑的人显然算准了他无法也不能闪避,一剑出而要置他于死地!   剑尖已刺到秦阳后背半寸位置!   饶是秦阳身经百战,数次在死亡线上挣扎,也未曾试过如此凶险的境地,惊得他寒毛倒竖。   眼看剑尖已堪堪刺到秦阳的皮肤,秦阳根本来不及多想,身形如蛇般奇特地一扭一侧,已斜斜地贴着剑身滑了开去,饶是如此,锋利的剑尖依然在他背上划出深深的一道血痕。   鲜血迸流。   同一瞬间,“锵!”断章双刀齐齐离鞘飞起,如长了眼睛般直斩向身后的刺客。   御刀诀中融入了迅刀诀。速度更是惊人。   刀芒划破空气,快若惊鸿。   刺客显然也想不到他居然能这么快就反击,回剑一挡。“哐!”刀剑双撞,那刺客闷哼一声,被秦阳的十成功力震得倒飞而出,但此人反应快至极点,凌空中借势翻身,身影已倒掠而出,眨眼间消失在人群之中。   生死相斗不过刹那间。以夕岚的身法之快,此时也才扑到秦阳身后,见秦阳没性命之危。却伤得极重,小萝莉气得脸蛋儿通红,脚尖一点地就要飞身去追踪敌人。   秦阳脸色惨白,唤住她道:“夕岚回来!”秦阳不过与那人交手一招。却已知道那人武功决不在夕岚之下。“火眼”更判断出那人已接近四级上,是四级中的巅峰高手,离四级上不过一线之遥!久战之下夕岚必输无疑。   “哥哥!”星儿见秦阳背后深深的剑伤,吓得花容失色,连忙掏出银针替他刺穴止血,又撕下裙角包扎伤口。   王禀和耿南仲更是如临大敌,连声呼喝着指挥御林军将秦阳等人团团保护起来,百姓们也乱成一团。   等庄继先知道消息。率领兵马赶到时,哪里还有那刺客的半点踪影?   “阳阳!”夕岚也急得满头大汗。差点要咬破手腕给秦阳喂血。   秦阳一把拉住她,勉强笑道:“不碍事。”   事实上他背上的伤痕深可见骨,要是他反应慢那么一丁点儿,此刻已到了阎王处报道。   莘瑶琴虽看不清楚事情的经过,却也猜到秦阳是为了保护她才受的伤,若是当时秦阳闪开,现在中剑倒地的就是她。   这坏蛋……为什么总对我这样好?   感动的泪珠儿在她眼眸里直打滚,她见秦阳脸色苍白,额上全是冷汗,显然伤口极是疼痛,不由自主便掏出手绢,哆嗦着替他拭去汗水。   秦阳愣了愣,随即朝她感激一笑。   莘瑶琴不知怎样连忙低下头,小小的芳心如鹿乱撞,胸前涌现出一股从未有过的莫名情愫。咦,我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觉得不好意思看他的脸?   庄继先已带人赶到,他儿子刚刚闯下大祸,此时听闻太阳王又在他的辖地遇刺,吓得他魂飞魄散,马上带齐人马冲回来,封锁周围街道,拦下百姓盘问,同时飞马传令关闭城门,严禁任何人出入,四处搜查刺客。   驻守在麻城里的近万秦家军一听太阳王遇袭,几乎全炸锅了。他们都是嫡系秦家军,追随秦阳最久,早视秦阳为偶像,此时人人都憋足了劲,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找出刺客!   一时间兵士四处出击搜拿刺客,麻城里鸡飞狗走,全城戒严。   秦阳中这剑决不好受。刺客的剑气入侵了他的经脉,令他功力大打折扣。   秦阳勉强盘膝坐起,又唤了夕岚抱在怀中,调息运气疗伤几炷香时间,伤口才痊愈大半,但失血过多,脸色依然极难看。   他放开夕岚,唤来庄继先,吩咐道:“庄将军,解除城禁,不许扰民。”   庄继先迟疑道:“可是这刺客未曾抓获……”   秦阳摆摆手:“这刺客武功极高,哪怕麻城所有兵士将他围了起来,他也能闯出去,不要让兵士们枉送性命,更不许骚乱民众。这事就此作罢!”   庄继先见他没有怪罪之意,这才魂魄归位,连忙领命而去。   “你……你怎样了?”莘瑶琴见秦阳已站了起来,不由紧张地问了句。   “你还嫌害我家哥哥不够?让开!”星儿恼她害哥哥差点丢了性命,生气地瞪了她一眼,吓得莘瑶琴退开几步。   “星儿,不关她的事。”秦阳连忙拉住妹妹。   星儿眼中全是泪珠儿,她抱住哥哥心疼地泣道:“哥哥!你怎么还帮她说话!要不是她在你就能躲开了,哪用得着受这样重的伤……你流了这么多血,我……我心疼!”   秦阳见她梨花带雨,心中感动,一把将她搂住哄道:“星儿不哭,乖,哥哥不是没事嘛?”   他怕星儿再迁怒莘瑶琴,低声对小美女道:“小妹妹,我先回统领府,你有事可以到那里找我。”   见莘瑶琴点头,秦阳这才拉起妹妹和夕岚,在御林军和秦家军的护送下匆忙离开。   莘瑶琴望着他的背影呆立原地。   难道……又是我害了他?因为我的鬼眼赤瞳,不但害了家人,连这大坏蛋也受我牵连……   莘瑶琴心中一阵揪紧,原本弥漫在心里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刹那间烟消云散。   果然……像我这样的害人精,就该找个地方躲起来,无论留在谁身边,都只会给别人带来灾锅……   想到这里,莘瑶琴眼里的泪珠终于滚落了下来。   ps: 不知不觉间,第七卷已结束了。而本书也迈过百万字大关,成为“百万”小说。   这卷里最激烈的战事已告一段落,男主已称王,星儿的感情开花结果,纪大小姐的感情也有了着落,青梅竹马的小姑娘也如愿以偿得以陪伴男主左右。故事似乎该告一段落了?   答案是“没结束”。   本书将会九卷完结,也就是说,还有两卷。新女主已在本卷末尾已露了脸,似乎也是个小萝莉?她是否就是那个武功深不可测的刺客?为何要刺杀男主?   让人松口气的轻松剧情宣告结束,下一卷,接连不断的惊变会陆续发生。夕岚的身世、无字天书的秘密、天冲道长和小皇帝的故事也会揭晓。   敬请期待。   为了保证每天两章不易,作为非专业写手,作者在繁忙的工作之余,经常熬夜到两三点才能码完这六千字。剧情的节奏或者慢了些,但作者一直是以最大的诚意来写作,不灌水不断更没剧情错漏。恳请各位兄弟朋友们多投推荐票、多多订阅,你们的点滴支持都是对作者最大的鼓励。   这里感谢一下订阅了本书、投推荐票和月票的兄弟朋友们,没有你们的支持,作者走不了这么远,更写不了这么长的故事。希望未来的道路还有你们相伴,让作者继续在网文写作的道路走下去。   那么,开始下一卷的故事吧。      第三百五十一章 喜相逢      秦阳一行人回到统领府门外时,月儿、小蕾、穆桂英和吕尚坠正在听蔡泽汇报秦阳遇刺的事,个个都吓得不轻。   月儿心急如焚,对其余三个女孩儿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看看哥哥的情况!”正要奔出去寻哥哥,忽然听得门外的护卫惊喜道:“拜见太阳王!”   月儿一听,立时不管不顾地向着门口飞奔。她远远见到哥哥身染血迹,原本勉强维系平静的俏脸刷地变得一片煞白,冲过来扶住哥哥急道:“哥哥,你伤得重不重?”   秦阳苦笑一下道:“没事儿,哥哥本想给你带个礼物让你惊喜下,结果反倒给你带来一个惊吓。”   月儿眼圈发红,问道:“哥哥,你伤在哪里?让我看看?”她嗅到血腥味集中在哥哥的后背,转过去一看,见那纱布厚厚地缠了几层,顿时心疼起来。   她疼惜地轻抚着哥哥背上的纱布,哽咽道:“我不要什么礼物,我只要哥哥平安无事,好好的在我身边。”   秦阳见她漂亮的大眼睛泪水汪汪,轮到他心疼起来,一手将妹妹搂入怀中哄道:“哥哥现在不是好端端的站在你面前嘛,不哭不哭。”   “老师……”小蕾见秦阳上半身缠着几圈纱布,衣衫上血迹斑斑,也慌了手脚,急忙道:“老师,你快进屋,我……我……我让月儿姐姐帮你施针换药。”她本想说我帮你施针换药,可想到自己的医术远不及月儿。话到嘴边便改了口。   星儿在旁边轻声道:“姐姐,小蕾,哥哥的伤我已帮着敷药包扎了。没事儿。”   月儿和小蕾这才注意到跟在秦阳身后的星儿。   月儿骤见妹妹平安无事归来,惊喜道:“星儿,你回来了?”忽然意识到自己正被哥哥抱着,顿时俏脸一红,挣脱哥哥的怀抱,向妹妹迎了上去。   “嗯……姐姐,我回来了!”星儿望着世上唯一的双胞胎姐姐。无限依恋涌上心头,眼眶发热,几步冲过来飞扑入她怀中失声痛哭。   月儿紧紧地抱住妹妹。颤声道:“回来就好,你没事就好。”   她天性腼腆,不擅长表达情感,但对妹妹的关心与疼爱丝毫不逊于秦阳。   特别是这对双胞胎姐妹自幼一起长大几乎未曾分离过。这大半年的分别便恍如隔世。这些日子里月儿每天寝食难安。那日哥哥拼命隐藏的反常状态让她始终放心不下,便托了蔡泽找人回太阳城查探消息,几天后,消息送回来了,小绮平安无事,星儿却还失陷广陵城中!   月儿大惊失色,她这才明白为何哥哥那天的表现如此古怪。   这个骗子哥哥!   她又气又恼,一边派人勒令孟志每天飞马来报消息。一边准备动身去广陵城,幸而孟志很快有消息传来。秦阳救了纪禹和纪霜霜等人杀出广陵城,据闻星儿已与他成功会合。   月儿这才勉强放下心来,但广陵城被围,她依然提心吊胆,每天站在门前等着消息传来。她又怕小蕾知道跟着担心,在三个女孩儿面前努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只给她们说些好消息,像是哥哥带着夕岚飞跃城墙、当了平乱御使、救了南路元帅、率骑兵破敌等等。   当二王联军三日三夜不停攻城,秦阳与星儿、夕岚不眠不休地沐血奋战时,月儿也没合过片刻眼,每天坐立不安,生怕有广陵失陷的消息传来。直到听闻广陵大捷,二王联军与北路军都或溃或降时,月儿才松了口气。   及至秦阳继任登上王位,麻城的官员都赶来统领府道贺,并传了秦阳的口讯,说会带星儿来麻城接她们去广陵,月儿又开始天天盼着哥哥和妹妹到来……   此刻终于见到朝思暮想的至爱亲人,月儿紧紧抱着妹妹,眼眸里的泪珠儿也跟着哗啦啦地滚落下来,一边抚着妹妹的秀发一边安慰着。   哪怕星儿与她是同一天出生的,可在她心里,妹妹永远都是那个还没长大、单纯至极的小丫头。   旁边的小蕾也不禁抹起了眼泪。   穆桂英和吕尚坠围着秦阳叽叽喳喳一会,见他的确没什么事,都放下心来,拉过夕岚一边说着话儿一边好奇地打量着星儿。   她们尚是第一次见到星儿,见她和月儿姐姐长得几乎一模一样,都漂亮可爱至极,要不是梳着两条小辫子还真分不出来谁是谁。吕尚坠不禁好奇地问秦阳:“秦哥哥,你平时怎么分辨出两个姐姐的?”   秦阳微笑道:“你们和星儿相处几天就很容易发现差别了,这两姐妹除了相貌极为相似外,性格什么的完全不同。”   当然,对他来说,哪怕闭上眼睛,光凭两个妹妹身上略有不同的少女幽香就能分辨出来。   夕岚在旁微带酸意地努努小嘴道:“你们仔细看看,胸部大些的是星星,胸部小些的是月月。”前些日子星儿在郡主府里锦衣玉食,加上近来一个月得到哥哥的爱情滋润,的确发育得比姐姐月儿还要好些,身材的前凸后翘更加明显。   吕尚坠眼尖,看出些端倪,穆桂英年幼些,看不大出差别,便摇着秦阳的手臂撒娇道:“大哥哥,你直接告诉我最容易分辨的方法嘛。”   秦阳眨眨眼,瞟了两个妹妹一眼笑道:“最容易分辨的方法嘛……桂英你对她们说,‘大哥哥刚刚说他一直很喜欢你哦’,脸红着不说话但偷偷笑的就是星儿,脸蛋红红却嚷着‘别听哥哥胡说八道’的就是月儿。”   夕岚听他捉弄两姐妹,“卟哧”地笑了出来。   还抱在一起哭着的两姐妹听得清清楚楚,星儿脸蛋儿一红,果真掩嘴偷笑着不说话,而月儿忍不住羞红着脸蛋嗔道:“哥哥你对桂英她们胡说八道些什么?”   吕尚坠和穆桂英一见,都咯咯笑着拍起手来:“果然如此,这个法子最好使,现在我也分得出来了!”   月儿气呼呼地瞪着哥哥,原本两姐妹间重逢的忧伤气氛一扫而空。   秦阳见月儿大有羞恼成怒的趋势,连忙过来一手搂一个哄道:“好了好了,我饿了,先吃饭先吃饭。”   自从秦阳称王后,麻城的知府早早就送来了几名丫环服侍月儿等人,此时连忙张罗午饭送上来。   饭桌上,夕岚照样旁若无人地坐在秦阳的大腿上,而月儿星儿一左一右地坐在哥哥两边。   事隔大半年,三兄妹终于有机会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都感慨良深。秦阳细心地给几个女孩儿夹菜,一边说着些趣事来逗她们开心。月儿见他没提及遇刺的事,知他不想让小蕾担心,也就不问这方面的事,但与哥哥、妹妹的久别重逢,特别是见他们都平安归来,依然让她原本神色淡淡的俏脸上泛起了笑意。   统领府外有数百秦家军精锐兵士和王禀、耿南仲等御林军在小心护卫,所以秦阳表面轻松得很,但暗地里没半点松懈。他将“火眼”提升至极点,时刻警惕着周围百丈范围内的动静。一般来说,刺客一击不中多半会先行远遁另寻其他机会,可说不准这刺客会反其道而行之,埋伏在他身边第二次下手。   这刺客武功太高,在座除了他和夕岚,哪怕两个妹妹联手都未必能抵挡得住。   吃过午饭,星儿和夕岚让小蕾她们带着熟悉统领府,留下秦阳和月儿在厅中。   秦阳知道两个小丫头是特意让他和月儿说些贴心话呢,不由暗中感激。   在来麻城的路上,秦阳早已将和月儿在一起的事告诉了星儿,星儿知道三兄妹会永远在一起,自然欢喜至极。   对于她来说,世上只有姐姐和哥哥是最特别的存在,姐姐也是唯一一个不会让她吃醋的对象。从小时起,姐姐就将一切好东西都让给她,现在三兄妹再不分彼此,她自然乐意至极,起码不用担心与姐姐分离了。   丫环们匆忙收拾碗筷离去,大厅中空荡荡的只剩下两兄妹。   秦阳见这里不是说悄悄话的地方,便握住月儿的小手,装出痛疼的样子皱眉道:“妹妹,我背上的伤口还有些痛,你帮我换药?”   月儿一听果然紧张起来,连忙拉着哥哥回到自己房中,四处找最好的伤药。   秦阳望着妹妹苗条动人的背影和写满着紧的俏丽侧脸,心中一热,从后背轻轻抱住了她。   入手柔软温香,月儿的纤腰在这一个多月来似乎又略瘦了一圈。   不问可知,这个爱瞎担心的小丫头肯定是天天忧心着广陵的战况,牵挂着自己这个哥哥的安危而茶饭不思。   月儿回头轻声嗔道:“哥哥别闹,我先找药替你换上。”   望着妹妹微颦轻嗔的娇俏模样,无限爱意涌上秦阳的心头,他抱紧妹妹,一边嗅着她身上动人的少女幽香,一边贴在她耳边诚挚道:“太久没亲近过月儿了,我想念得很,这些天日日夜夜都在想着你,你知道么?”   月儿心中一甜,原本无数想训他的话语全抛到爪哇国去了,她无比温柔地抚着哥哥的大手道:“哥哥听话,现在你还受着伤别乱动。等你伤好了,我天天让你抱。”   秦阳听得心神一荡,松开妹妹笑道:“妹妹,我的伤口早就愈合了,不信你自己看看。”      第三百五十二章 再度遇刺      月儿将信将疑,小心翼翼地解开哥哥伤口的纱布一看,果然见敷了伤药的伤口已愈合,只留下浅浅的细嫩皮肤。但那几乎划过整个后背的长长剑痕依然让她心有余悸,她心疼地抚着剑痕,恼恨道:“那刺客好狠!若我遇着他一定将他碎尸万段!”   她又问起遇刺的细节,秦阳对她自然没什么隐瞒,便将当时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遍。   月儿倒抽了口凉气,忧心道:“此人武功如此高强,一天未抓到,哥哥都还处在危险中。可惜我武功不行……”事实上她已是三级上的一流高手,像她这般十五岁未到的年纪就能达到如此境界已算是极为罕见,当然夕岚这样的特例除外,星儿因为跟在秦阳身边得他悉心指导又时常有空闲练武的,才比姐姐高上一个等级。   秦阳见妹妹脸蛋上净是不甘心,便一把将她搂入怀中,自信道:“妹妹放心,只要他再敢出现,我自然有把握留下他的人头!”直到此时此刻,他的“火眼”也没半刻松懈,只要有高手进入百丈范围,他立时就能警觉。   “嗯……”月儿想到那张天师都死在哥哥手里了,这刺客自然不在话下,她又问道:“那刺客是什么样子的?有人看到么?”   “只有夕岚勉强看到了,似乎是个黑衣女子,身材比较苗条,除此之外就没任何线索了。”   “嗯,是女子么?”月儿有意无意地瞟了哥哥一眼。狐疑道:“不会又是哥哥在外面惹的姑娘吧?还有那个杂货店的小姑娘又是怎么回事?”   秦阳苦笑一下:“这刺客我是真不认识,那小姑娘么,你有没有听过‘鬼眼赤瞳’?”   当下简单地将莘瑶琴的事说了遍。顺便把小蕾的纯阴之体也说了。   月儿脸色微变:“小蕾真会带来灾厄?那哥哥……”   秦阳安抚道:“没事儿,小蕾不过只是普通的小姑娘,只是运气差了些,何况夕岚也说过,我是纯阳之体,不惧一切厄运。”   见月儿还一脸担忧,他又笑道:“放心。还有夕岚这千年灵狐在,若小蕾真对我有害,她怎么可能会想着将我和小蕾拉到一起……”   忽然院子里传来一声惊呼。正是小蕾!   秦阳脸色骤变,一手按倒妹妹,低声道:“呆在这里别动!”   断章双刀飞跃入手,他人已如箭般蹿起。“嘭!”直接撞开房门飞扑而出。   直到此时。秦阳的“火眼”才现警兆,可见来人身法之法实在已到了惊世骇俗的地步。   他甫一冲出房间,便见一名戴着鬼怪面具的黑衣人提着小蕾疾掠而出,“火眼”一扫,夕岚和星儿等人都还在好端端在后院里,似乎只有小蕾一人回来了小楼这边。   事关小蕾安危,他不及多想,立时全速施展轻功急追上去。   “哥哥!”月儿慌忙取下墙上的佩剑跟着冲了出来。见哥哥孤身追敌,她哪里放心得下。立时展开身法追在后面。   黑衣人的轻功高明至极点,竟似不逊秦阳多少,提着小蕾依然身轻如燕,秦阳在急切间也追不上。   直到这时,在统领府外布防的王禀耿南仲等人才发现不妥,惊呼着纷纷拔出兵器要拦下黑衣人,但黑衣人的身法太快了,一晃而逝,饶是王禀和耿南仲这等身手也摸不着她的影子,兵刃齐齐落空。   微一恍神间,秦阳和月儿已先后从他们身边掠过。   月儿在轻功上下过苦功,加上天道门本身就要轻功见长,虽然与王禀耿南仲同为三级上的一流高手,轻功却更胜他们两筹,远远跟在后面穷追不舍。她极是机灵,长剑出鞘,边走边在墙上划下剑痕,方便后面的人追踪。   等到夕岚和星儿等人闻声奔到小楼附近时,秦阳和月儿早已去远。   黑衣人身法灵活至极,在大街小巷左蹿右蹿,穿室过屋,一时间秦阳也无法追近,只能保持着十来丈的距离。   幸而他有“天眼”和“火眼”,百丈之内追踪敌人的本事可以说天下无双,丝毫没有跟丢。   不过两三炷香时间,两人已奔出近十里路,如幻影般从城门掠出,奔出了麻城。   麻城的守军哪曾见过如此快的轻功,两人在眼前一闪而过,还以为是看花眼了。   黑衣人脚步不停,向着东边大别山方向狂奔。   秦阳怕有埋伏,不敢追得太近,片刻间两人又奔出四五里路。此时周围全是荒郊,人迹渐少,一目了然,秦阳见没伏兵,放下心来,顿时提气急速,真气滚滚流转。   他全力飞奔之下,半炷香不到已抢近至黑衣人三丈之内,趁她纵身跃起的瞬间,低喝一声:“放下小蕾!”断章夹着凌厉的破空之声闪电射出。   他的“火眼”已判断出眼前这黑衣人正是行刺他的凶手,尽管他已察觉眼前的黑衣人是个女子,下手也没半点留情,一出手就是最强的“御刀诀”加“迅刀诀”。   黑衣人人在半空,只能靠腾挪来闪躲,只要她一闪躲,秦阳就有信心追上她救回小蕾。   谁知黑衣人反应快得惊人,一道白亮的剑芒掠起,无比准确地击在断章双刀上。   “哐!”刀剑相交,她已借势向前加速斜扑,再次拉开与秦阳的距离。   秦阳暗叫厉害,手腕一勾,双刀飞回手中。   忽然间半空中传来一个虚无飘缈的声音:“你想抢回她,我就还给你如何?”   腹语术!   黑衣人蓦然转身,将小蕾朝秦阳掷来,随即脚尖一点草地,利剑卷起强横无比的冰冷剑气趁势攻了过来。   秦阳这才知道她劫走了小蕾,根本就是为了引他孤身追来时对付他!   眼见小蕾夹着风雷之声飞掷过来,显然黑衣人已运足劲力,若他不接下小蕾,小蕾摔到地上必死无疑。   好狠毒的女子!秦阳又惊又怒,左手倏然伸出扣住小蕾的腰带,使出咏春拳的“卸”字诀将撞来的暗劲化掉,但依然被震退数步,黑衣人已冷笑着猛攻过来,冰寒的剑芒大作,径直朝秦阳咽喉刺来。   秦阳身形未稳脚步空虚,避无可避,只得右手举刀硬挡一记。   对方运足全力,秦阳在匆忙间却只聚起了五成功力,“哐!”秦阳再次被震退三步。   黑衣人抢得先手更是步步进逼,剑芒化为漫天剑影,点点寒芒不离秦阳和小蕾要害。   冰寒的剑气纵横四射,将地上的草丛野花震得漫天飞起,威势骇人。   秦阳一手抱着小蕾,只得单刀迎敌已吃亏不少,不久前受的剑伤又未完全痊愈,被他逼得连连倒退。   他暗叫糟糕,自己以为杀了张天师就天下无敌,太过托大了。眼前这黑衣人武功逊他两筹,但刺杀经验丰富无比,而且诡计多端,他一个疏忽就得到阎王处报道!   生死关头,秦阳大喝一声,“天眼”“火眼”全开,右刀运足劲力猛劈而下,正是“迅刀诀”加“霸刀诀”的融合。威力虽不及单纯的威刀诀,速度却提升了近倍。   黑衣人窥得他这招厉害,终于不得不回剑卸开,长剑趁势巧妙地在秦阳的小腿上留下了一道剑痕。   秦阳好不容易才扳回劣势,哪顾得伤势,立时全力反扑,“幻刀诀”配合“迅刀讯”攻守合一,猛撞入对方的剑芒中,招招都是近身相拼、两败俱伤的狠招。   黑衣人的武功底子之深厚也大大出乎秦阳意料之外,竟丝毫不让,全速与秦阳硬碰硬。   刹那间红色的刀芒大盛,赤炎的刀气与冰寒的剑气交缠互斗,刀剑交撞,火花迸射。   “哐哐哐!”尖锐的金铁交鸣声远远传了出去,威势虽不及与张天师一战,也相距不远。   秦阳抱着小蕾,要替她挡开利剑,终究吃亏些,虽是全力出手,一时间也胜负难分。   不过片刻之间,两人身上血花四溅,同时受伤,但两人都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伤得并不重。   忽然听得黑衣人冷笑几声,用“腹语术”道:“你很喜欢怀中的小姑娘?她胸前中了我的匕首,你再不施救,她就要死掉咯。”虚空中的声音虽然不男不女,但语气明显是女子。   秦阳在百忙中飞快瞥了小蕾一眼,顿时脸色剧变。   一把匕首已完全没入小蕾刚刚发育的左胸上,只余下匕首柄露了出来,幸而没插中心脏,小蕾才还勉强尚有口气,但若不施救,不出一炷香必定会香消玉殒。   刚才一直在作生死搏斗,他竟没发觉小蕾身受重伤。   秦阳怒不可遏,右刀红芒更盛,厉声喝道:“你是何人,要杀我便针对我好了,为何要伤我身边之人?”左手疾探,搂住小蕾的纤腰,将真气从她的腰俞穴送入,护住她心脉。   黑衣人用“腹语术”娇笑着道:“你武功这样高,不先从你身边的人下手,我怎杀得了你?怎样,你再不停下来救她,你心爱的小姑娘就要死在怀中咯。”说罢加紧剑势,全速抢攻。   秦阳咬紧牙不再答话,一边输气给小蕾续命,一边勉力迎敌,顿时险象横生,连中数剑,幸而未中要害。   黑衣人轻功极高,此处荒郊野岭的,他提着小蕾怕未必能逃得掉,秦阳心中正焦急,忽然听得远处风声掠起,一条人影急掠过来,人未到,利剑已刺向黑衣人,“哥哥!”正是月儿追上来了!      第三百五十三章 洞中疗伤      “月儿退开,你不是她对手!”秦阳大急。   黑衣人已冷笑着长剑圈转,如闪电般疾刺月儿胸膛。   四级中巅峰的绝顶高手与三级上的一流高手差距极是明显,这一剑怕是连夕岚都未必能挡下,何况是月儿。   月儿大吃一惊,回剑要挡格,但哪来得及。   “月儿!”秦阳双眼发红,不要命般斜身挡在妹妹身前,右刀闪电般从下向上划出一道妙若天成的弧线,“哐!”堪堪荡开了黑衣人的长剑,但黑衣人的长剑去势极是凌厉,冰寒的剑气依然在月儿的胸腹间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月儿痛哼一声,向后跌倒。   秦阳见月儿溅血受伤,惊怒交加,真气全速注入右刀,刹那间右刀红芒爆盛,霸道无双的“霸刀诀”轰出,硬生生将黑衣人劈出两丈。趁此空隙,秦阳一手挟起月儿,一手抱着小蕾,全速飞奔。   黑衣人厉害至极,硬扛了秦阳的霸刀诀,不过只缓了几口气已重新追了过来。秦阳小腿受伤,又提着两个小姑娘,左手还得不断给小蕾输气,轻功大打折扣,被她越追越近。   秦阳见远处是片树林,正要冲过去凭借树林来逃生,蓦然间听得前面传来女孩儿轻轻的叹息声,紧接着草地上便多了一条黑色身影。   又是一名黑衣少女!   这名黑衣少女身材矮小,似乎年纪尚幼,宽大的黑色斗篷将全身都包裹起来。连脸上都蒙着黑纱,看不清相貌。奇怪的是她明明就站在草地中,却给人一种如梦如幻的不真实感觉。似乎稍不留神就会忽略她的存在。   黑衣斗篷少女手提着一把古朴的暗红色剑鞘淡淡地站在前面的草地上,一言不发,目光却直直地落在秦阳身后。   秦阳用“火眼”一扫,竟无法准确窥破她的实力虚实,也无法察觉她是否有敌意,只能勉强判断出她是四级中以上的高手。他不由暗暗叫苦,光是一个黑衣人已难以对付。现在又多上一个,想安然脱身更是难上加难。   谁知这黑衣斗篷少女竟对他视而不见,任由他从身边跑过。待得那黑衣人逼近时,一道红色的剑芒飞快掠起,直刺向黑衣人。   黑衣人大吃一惊,回剑挡格。   “哐!”黑衣人长剑折断。被震得反退一步。黑衣斗篷少女绰然挺立,寸步未移。虽说黑衣人与秦阳久战疲惫,可黑衣斗篷少女这一剑已显示出她实力决不在黑衣人之下。   黑衣人警惕地打量着她,用“腹语术”问道:“你是何人?莫要多管闲事!”   黑衣斗篷少女没回话,红玉般的宝剑斜斜指着黑衣人,明显在阻止她追击秦阳。   秦阳暗叫侥幸,也不管这黑衣斗篷少女是何来历,全力施展轻功奔入附近的一处山林中。   他自幼在山林里采药。山林生存经验丰富,很快就凭着经验寻到一个山洞。山洞不算大。但相当干爽,秦阳凝神听得那黑衣人没追来,连忙挥刀砍下几丛茂盛的枝叶挡在洞口,又脱下外套铺在洞中的地上,这才将妹妹和小蕾放上去。   月儿胸腹间的伤势极重,一道长约尺许的剑痕从她右乳下方划下到左腹,胸前的衣服全被鲜血染红了。小蕾伤得更重,左胸中刀处血已凝固,胸膛微微起伏,气若游丝,若不是秦阳不断用真气护住她心脉,她早已香消玉殒。   两个姑娘都急需包扎救治,但秦阳的左手不敢离开小蕾的身体片刻,只余下一只手如何能救得了两个小姑娘?   月儿失血过多,脸色苍白至极,挣扎着要坐起来,秦阳连忙按住她,急道:“妹妹你伤得很重,别乱动。”   月儿咬紧红唇,泪珠儿直在眼眶里打滚:“哥哥……我真没用……反倒连累了你。”   秦阳安慰道:“要是你不来救我,说不定我和小蕾都已死了。”   他见妹妹的伤口还在渗血,一摸身上没带银针,连忙问道:“妹妹,你有没有带银针在身上。”   月儿点点头:“在我怀中。”说着想要勉力举手去掏针囊,但她血过多四肢无力,小手刚刚提起又落了下去。   秦阳见情势危急也顾不上什么了,低声道:“妹妹,我拿银针先替你止血。事急从权,我要解开你衣服,你别生气。”   月儿听出哥哥的意思,她伤口在胸前,必定要解开伤口附近的衣服才能施针,她伤口极长,估计得把上半身的衣服全解开才行。那不是等于被哥哥看光?   可实在没其他法子了。   想到反正迟早都要被哥哥看光的,月儿的脸蛋儿涨得通红,无比羞涩地点点头。   秦阳探手入她怀中,掏出针囊,期间自然不免触碰到妹妹柔软的胸部。   月儿秀眉微蹙,紧紧闭着眼眸,长长的睫毛微微发抖,感受到哥哥的手碰到自己触感的位置,脸上顿时火热一片。   秦阳掏出针囊和伤药手绢,见妹妹脸红耳赤,知她害羞至极,便柔声道:“放心,一会儿就好。”   他飞快解开妹妹的上衣,可解到贴身小衣时却有点迟疑,在这样的关头占妹妹便宜实非他所愿。他更希望这一切是发生在房间里、两人情热之时,但见妹妹的伤口还在流血,只得叹口气,继续解下去。   很快,月儿胸口一双发育良好,娇嫩挺拔如乳酪一般的雪白玉兔便再次呈现在秦阳眼前。秦阳早非是情场初哥,与星儿也亲热过多次,但第二次见到月儿这对形状姣好、如羊脂白玉般的雪白贲起,顶端两点粉嫩的小樱桃上下起伏,依然不禁心猿意马起来。与星儿的比起来固然是小了一些。但月儿的身段也较星儿瘦削些,搭配起来也极其完美。   “哥哥……”月儿等了好一会没见哥哥动作,偷偷睁开眼睛。却见他正呆呆地盯着自己胸前的两团雪白看,脸蛋儿热得要冒烟,羞恼嗔道:“哥哥!”   秦阳这才回过神,冲她歉意一笑:“太漂亮,看走神了。”   “哼!我那里又……又不是专门给你看的!大色狼!专占妹妹的便宜!”月儿脸红耳赤地丢下一句,闭上眼眸不再理他,心里却羞喜交集。不管怎样。自己的身体能得到哥哥的称赞,总忍不住会高兴与自豪。   好久没听到妹妹这么傲傲的语气了,秦阳微微一笑。目光落在妹妹胸腹间那道长长的伤口上,顿时心中一凛,所有旖旎的念头不翼而飞,他一手握住小蕾的手腕。继续源源不断地往她体内输送带着疗伤功效的真气。另一只手则飞快地拔出银针,连刺月儿胸腹间的几处穴位,止住迸流的鲜血,随后小心地用手绢拭去伤口附近的血迹,敷上伤药。   月儿的肌肤滑如凝脂,但秦阳见那触目惊心的伤口,心中只有无限的疼惜,再兴不起半点的旖旎念头。同时胸膛燃起一股怒火。那黑衣女人,竟敢伤他宝贝妹妹。决不能轻饶!   月儿感受到哥哥的手在发抖,睁开眼眸,见他满脸疼惜愤怒,一股暖意涌上心头,羞涩之意消了许多。   月儿又勉强低头见到自己的伤口位置。   她极擅医术,一看这伤口,就知道以后好了也会胸腹里留下一道难看的疤痕,顿时难过起来。她咬着樱唇,颤声道:“哥哥……我身上多了这么一道疤痕,你会不会觉得很难看?”   秦阳见她眼眸里泪珠儿滚动,更加心疼,俯下去吻吻她的脸蛋道:“没事,我先救完小蕾就帮你治好,保证不留疤痕,而且就算有这疤痕在,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最美的。”   “真的?哥哥莫要哄我……”月儿偷偷瞟了眼哥哥,见他不像是哄自己,这才放下心来。哪怕她平时再坚强独立,初涉情网也难免为了情郎的一两句话而患得患失。   “当然是真的。”秦阳飞快撕下衣襟,勉强替她包扎起伤口,再将她的上衣拉好,掩盖住她美曼的娇躯。   接下来就是小蕾的伤势了。   月儿见哥哥的脸色凝重至极,转过头,便发现旁边的小蕾脸色白得吓人,呼吸也断断续续,不由紧张道:“哥哥,小蕾伤得怎样了?”   “左胸中了匕首,很严重,随时有生命危险。”   月儿顿时不敢再打扰哥哥,安安静静地在旁边看着。   小蕾的伤口位置更是凶险,秦阳丝毫不敢大意。对于昏迷中的小蕾他倒少了很多顾虑,加上小蕾长期以来在他心中都是个未长大的小女孩,看了便看了,他毫不犹豫便解开了小蕾的上衣。   结果刚解开小蕾的衣服,他就怔住了。   小蕾胸前两个小馒头居然已发育得不错,只稍比月儿的小些,但形状已极是漂亮,宛如雪玉般柔软晶莹,配上两点微微起伏的粉嫩嫣红,颇具少女的动人魅力,完全不是他想象中那微微鼓起的贫瘠样子。   月儿一直担心地观察着哥哥的神情,见他忽然呆呆盯着小蕾的胸部看,不禁嗔道:“哥哥你看什么呢?还不快点救小蕾。”   秦阳苦笑着摇摇头道:“原来小蕾也长大了。”   月儿哼了声道:“小蕾前几天已满十三岁了,哥哥你还当她是小孩子?”   秦阳讪讪一笑,目光落在那插入小蕾左边胸脯的匕首上,笑脸立时敛起。   入刀太深,已完全切断了几条动脉,若非是有他那神奇的治愈真气,小蕾早就死了几回。   他沉思片刻,小心翼翼地将银针刺入小蕾左边胸脯旁边的几处穴位上,这才一咬牙,用力将匕首拔了出来。   鲜血喷涌而出,溅了秦阳一身。银针已刺中穴道,依然未能完全止住血涌。   秦阳急忙伸手压住小蕾的左胸脯伤口处,着手入滑腻柔软,小蕾的胸脯被他压得变了形,但事涉小蕾生死,秦阳哪顾不上这么多,一心用力伤口挤压止血。   好一会,血才勉强止住了。      第三百五十四章 三人雨夜      秦阳拭去额上冷汗,在小蕾的伤口上敷上伤药,他想了想,干脆不包扎伤口,直接将小蕾娇小的身躯抱在怀中,一手扣住她手腕的列缺穴上,另一只手掌继续按在她的伤口上防止迸裂,将全身的真气从两处同时输了进去。   小蕾的身体似乎与他的真气有着奇妙的契合,秦阳很快就发现小蕾的身体开始像海绵般主动地吸收着他的真气,修复受损血脉内脏。   只是小蕾伤得太重,秦阳的真气急速流入她体内,她的伤势却好转得极慢。   一成、两成、三成……九成,十成!   几乎吸尽他体内残余的真气,小蕾胸前的伤口才彻底愈合,连疤痕也没留下,脸蛋儿也跟着红润起来,呼吸均匀有力。   秦阳却脸色发青,额上满是汗水,全身虚脱,连动动指头的力气都没了,直接抱着小蕾倒在地上。   旁边的月儿大惊:“哥哥!”她挣扎着要爬起来去照顾哥哥,但她伤势也重,浑身无力,微一动便头晕眼花。   秦阳勉强挤出笑容,有气无力道:“妹妹,我没事,只是要迟些才能帮你治愈伤口了。”说罢闭目调息运气,半晌后,他全身上下开始出现阵阵白雾,显然是汗水开始蒸发。   月儿见哥哥的脸色由青转白,状态开始好转,暗暗松了口气。   又过了好会儿,小蕾悠悠醒转,忽然感觉微风吹过。身上颇有凉意,低头一看,却发现自己上半身的衣服被解了开来。一只大手正按在雪白的胸脯前,顿时吓得魂飞天外,脸蛋儿刷地一片灰白,马上就要尖叫起来。   旁边的月儿一见急急低声道:“小蕾,那是哥哥,他在你身后运气,先别乱动打扰他。”   小蕾连忙捂住小嘴。这才发现月儿就躺在旁边,身上也染满了血迹,不由惊道:“月儿姐姐。你怎么了?我……我们怎会在这里?”   月儿苦笑着将情况说了遍。   “老师……老师救了我?”一想到此时抱着自己的就是朝思暮想的老师,小蕾脸蛋儿红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特别是感受他温热的大手堪堪按在自己左乳上,天生就内向羞涩过人的小蕾是害羞得不行,心脏儿都快跳出胸膛了。但她怕惊忧了老师运功。一动都不敢动。   秦阳此刻运功正到紧要关头,对身边一切都不闻不问,全身上下的白雾升腾,这个并不大的山洞中开始弥漫着他身上特有的青年男子气息。   小蕾和月儿嗅到这股颇为好闻的男子气息,都不禁意乱情迷起来,无意间相互对视一眼,见对方都脸似红霞,又慌忙别过脸。   小蕾心慌意乱。全身软绵绵地蜷在秦阳怀中,感受着他宽厚的胸膛和温暖的体温。好久才平静下来。想到月儿姐姐说老师为了救她,孤身追踪敌人二三十里路,身受剑伤,却顾不上包扎伤口,优先耗尽了内力来救她,小蕾眼眸里不知不觉便已涌出了感动的泪珠儿。   幼时起的一幕幕从脑海中闪过。   可以说,没有遇到老师之前,她的人生是灰暗的,任由同村的小孩欺负,她甚至想不到自己能活多久,只能每天有一顿没一顿地苦熬着、照顾患病的母亲。但这少年老师出现了,像阳光般闯入她的生活,照亮了她的人生,她开始有了朋友,有人关心,甚至还有“神仙爷爷”经常在夜里帮她干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个少年老师已占据了她整颗幼小的心灵。对她来说,老师就是太阳,老师就是一切,别说只是被他这样摸着,哪怕是为了老师献出一切甚至是生命,她都不会皱半下眉头。   老师……老师……   感受着老师手掌的温热,小蕾闭上眼睛,全身暖洋洋的蜷在老师怀中,心中的羞涩逐渐被柔情爱意与幸福感所取代。   要是能永远这样与老师在一起该多好。   小蕾马上被自己的这个念头吓了一惊。孟芷蕾,你在奢望些什么!老师是王,是大英雄,你怎么有资格和他在一起!   可是,老师曾说过会照顾自己一辈子,而且又总是这样救我……   一想到老师哪怕只有一点点喜欢她,小姑娘的心脏儿就禁不住急速地跳动起来,脸上羞红一片。   秦阳丝毫不知怀中女孩儿的一颗芳心正柔肠百转情思困困,他全身心投入到丹功的运转中,现在外面那黑衣人不知何时会寻到这山洞,而月儿的伤势也急需治疗,他巴不得立时就能恢复功力。但此时夕岚不在,光靠他自己运功效率大打折扣,加上真气又被小蕾吸得干干净净,他花了大半个时辰才恢复过来,身上的伤口也已尽数愈合。   月儿一直盯着哥哥的脸色,见他脸色开始红润起来,最神奇的是脸上一处剑伤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愈合,然后结痂脱落,连疤痕都没留下,这才相信哥哥刚才说过的话。   秦阳睁开眼睛,洞中一片昏暗,外面不知何时已“沙沙沙”地下起了春雨。带着湿气的风从洞口吹来,颇有几分凉意。   秦阳手微一动,便感觉手中抚着一团无比柔软滑腻的东西,不禁再捏了几下。   忽然怀中柔暖清香的娇躯“呜……”地轻叫了声,秦阳骤然清醒过来,这才想起自己的手正按在小蕾胸前。   他连忙松开手坐起来。他这一动,怀中的女孩儿“啊”地惊呼着差点掉到地上。   秦阳一把搂住她,微微低头,就见小蕾一双慌乱中带着无比羞意的大眼眸正偷偷地看着他。   小蕾居然已经醒了!   与秦阳的目光一相接,她又“呜”一声低下头。长长的秀发把脸蛋儿全遮了起来,但青丝间露出的晶莹耳朵却已通红通红。青丝垂到她胸前那两团挺拔娇嫩、极是漂亮的雪白贲起上,半遮半掩极是诱人。   秦阳大觉尴尬。原本他当小蕾是未长大的小女孩还没什么,但眼前这情景以及刚刚那无比舒服的手感、还有小蕾身上传来的少女幽香,都使他真正意识到怀中的这个女孩儿已长成极具诱惑力的少女了。   秦阳不敢再看,连忙飞快帮小蕾整理好衣服。   小蕾脸赤如火,全身僵硬地任由老师帮忙整理衣服,连小指头都不敢动。   秦阳更加尴尬,咳了声转移话题道:“小蕾。感觉怎样?”他原本是想问小蕾的身体伤愈情况,话一出口才发现这样问极易产生歧义,万一让小蕾误会了他是在问刚才胸部被揉是什么感觉岂不糟糕。连忙又补充道:“我,我是问你胸前的伤口还痛不痛。”   小蕾连头也不敢抬,只是拼命摇头。   “那……你坐好些,我帮月儿疗伤。”秦阳讪讪一笑。松开小蕾。坐到妹妹旁边,见月儿双目紧闭,呼吸均匀,似乎已睡着了。   但哪瞒得过秦阳的“火眼”,秦阳知道这聪明的小丫头是怕他和小蕾尴尬才特意装睡的,心中感激,便顺着她的戏演下去,轻轻推了推妹妹:“月儿。醒醒,我要替你疗伤了。”   月儿睡眼惺松。勉强要坐起来,又“哎哟”地蹙起了秀眉。   “你的伤势也很重,别动。”秦阳拉起她的小手,将真气渡了过去,月儿的伤势也不轻,足足耗去秦阳近半真气才治愈好。他不知妹妹的伤势是否已痊愈,微一犹豫,伸手便去解妹妹的衣服。   月儿全身剧震,俏丽上红晕阵阵,却没吭声,大概想着反正都看光了,再看一次也没什么。   秦阳也是同样的想法,有了第一次,动手也不忌讳了,解开妹妹的衣服后,飞快将包扎在伤口的布条取下,又用手绢拭去伤药。   轻抚之下,原本剑痕处的肌肤光洁如昔,滑腻无比,丝毫看不出曾受过剑伤,秦阳这才放下心来。   月儿原本还羞红着脸蛋儿紧闭双眸,听得哥哥说了声:“好,没留下疤痕,妹妹可以放心了。”   她惊喜地坐起来低头一看,又伸手摸了摸,果然没留下任何疤痕,顿时心花怒放,却见哥哥还笑眯眯地盯着自己的胸部看,不由得羞恼地捂住他的眼睛娇嗔道:“哥哥你这色狼!小蕾在旁边哪!”   那假如小蕾不在就可以继续看?   秦阳哈哈一笑,吻了吻妹妹发热的脸蛋儿,这才伸手帮她系好衣扣。   他站起来环视山洞,这山洞并不大,还好比较干爽,地上都是石块。秦阳拾起地上的长衫,叠整齐放到洞壁上,拉两个女孩儿一左一右地坐在身边。   外面正下着雨,彻底地冲净了他来时的痕迹,哪怕那黑衣人有心来寻也难以寻到。秦阳接连治愈两个女孩子儿耗时颇久,外面阴沉沉的下着雨,怕已是傍晚。   风更冷了,他怕小蕾身子单薄容易受凉,又脱下中衣,细心地替小蕾穿上。   尤带体温的衣服套在身上,小蕾身心俱暖,她还害羞着,一直不敢抬头望老师的脸,这时忍不住偷偷望过去,却窥见老师身上只剩下贴身小衣。小蕾更加感动,嚅嚅道:“老师……你穿回去吧……天冷……”   秦阳见她羞涩地低着小脑袋,样子说不出的惹人惜爱,心中的尴尬尽数化为关爱柔情,便轻抚着她的秀发道:“我和月儿武功高不惧寒意,你要是病了就麻烦了,乖,听话。”   小蕾听着他温柔的话语,哪还能拒绝,脸蛋红红地点点头,模样儿乖巧至极。   外面的春雨没有止歇的迹象,小蕾幸福地偎依在老师怀中,那沙沙的雨声仿佛也变成了天籁。      第三百五十五章 女孩密话      春雨淅沥,夜色更加深了,山洞里越来越暗。   秦阳搂住两个女孩儿,一会儿给她们说半年来征战的故事,一会儿听着月儿说起太阳城里的事,一会又问小蕾学医的事,倒不虞无聊。   小蕾在他百般引导下,终于开口说话了,只是依然有点紧张,说话不太利索。   眼见夜色越来越深,两个女孩儿都有点怕黑,缩在秦阳怀中不敢乱动。   秦阳微觉好笑,他忽然伸出手,“呼”!手掌上一寸左右的半空中忽然出现了一团拳头大小的火球,极是奇妙。   月儿和小蕾都吓了一跳。   “哥哥,你什么时候学会变戏法了?”连一向冷静的月儿都看呆了眼。   秦阳微笑道:“不是戏法,是法术。这是夕岚教我的‘火球术’。”   这几天路上闲着无事,秦阳想起夕岚的火球术极有用处,便磨她教自己,终于以一百零二声“夕岚姐姐最好了”换回了这个小法术。   火球术是以赤炎灵气为基础的,这世上也只有他和夕岚的真气中有充足的赤炎灵气可以燃烧起来,一旁的星儿练了好久都没半点成果。   “夕岚?老师……夕岚怎么会法术?”小蕾满脸困惑。   秦阳这才想起小蕾还不知道夕岚的身份,便将夕岚的身份说了遍,他望了眼旁边的月儿,顺便将月儿的身世也简单地说了遍。   一边说着,他又起身去洞口斩了些干燥的树枝过来。用火球术点燃,堆成篝火。   山洞瞬间温暖光亮起来。   小蕾听得呆了,良久才嚅嚅道:“夕岚是老师的未婚妻。那月儿姐姐呢……”   她刚才在旁红着脸蛋偷偷看老师给月儿姐姐治病,已觉得两兄妹的感情好像有点太好太**了,特别是见老师吻月儿姐姐更是吓了她一跳,这……这明显不是兄妹之间能做的事。   秦阳没想瞒小蕾,便坦然道:“月儿是我妹妹,也是我最爱的姑娘,现在么……虽然没有下订婚之礼。在我心里,她已我的未婚妻,过段时间就是妻子兼王妃了。”   月儿正帮着哥哥添柴。没想到他公然在小蕾面前表白对自己的爱意,顿时脸红耳赤,嗔道:“哥哥别在小蕾面前胡说八道!”   篝火的火光映得月儿和小蕾的脸蛋儿一片桃红,极是娇俏可人。看得秦阳食指大动。他不敢吻小蕾。对妹妹却不客气,一把搂住她的纤腰,吻了她的俏脸一下,才“惊讶”地问道:“难道妹妹不愿意嫁我?”   月儿轻轻推开他,羞恼道:“小蕾还小,别教坏她。”   “你之前不是让我别将她当小女孩?”   “哥哥总说歪理……不理你了。”   “不理我我就再亲你。”   “坏蛋哥哥!”   小蕾见两兄妹打情骂俏,也红着脸蛋儿低下头,心中却隐隐有种说不出的刺痛感。   夕岚是老师的未婚妻。月儿姐姐也是,听说小绮姐姐也是。那星儿姐姐多半也会嫁给老师。唯独自己呢……   她原本一直以为自己当个小丫环跟在老师身边就好,可今晚不知怎的,总有种莫名的期盼与奢望,希望老师也能像对月儿姐姐那样对她亲昵些,吻吻她……   秦阳调戏了一会妹妹,占足不少便宜才道:“我出去打些猎物、再捡些干柴回来,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很快就回。”   “哥哥,我们今晚不回城?”   “夕岚最擅长找我,一定会带齐人马找到这里来的,我们在这里等着就行。”   秦阳不是没想过带着两个女孩儿乘着雨夜回城,只是月儿和小蕾都重伤初愈,身子有些虚弱,他怕两个女孩儿淋湿了身子会生病,加上那黑衣人估计早已远去,留在这山洞里颇为安全。   月儿点点头:“那哥哥小心点。”   “放心,我就在这附近。”秦阳临走前忽然捉狭一笑,指指妹妹胸前说:“妹妹,你衣服破了,看得很清楚。”说罢又恋恋不舍地瞟了两眼,才哈哈笑着走了出去。   月儿低下头,果然发现自己的衣服上被剑气割开的长长口子正敞开着,露出大片娇嫩雪白的肌肤,特别是右边玉兔的下半部分几乎全裸露出来。   “坏蛋哥哥!”月儿晕着脸急忙拉好衣服,羞恼地瞪着坏蛋哥哥远去的背影,她忽然想到什么,又转头望向小蕾的胸前,果然见左胸中匕首处也破了个大洞,那抹动人的雪白清晰可见。   月儿顿时明白过来,哥哥明里是在说她,其实也是在暗示小蕾走光了,只是怕小蕾脸皮薄会害羞死,才特意借她来点醒小蕾。   这个坏蛋哥哥,净会对小蕾温柔,偏又不给她一个准信儿!   月儿又好气又好笑,其实她心里早已认可了小蕾,所以才会在上次哥哥回家时,暗暗帮了小蕾一把。   月儿叹了口气,问道:“小蕾,有没有带针线包?”   “有。”小蕾回过神来,见到月儿衣服上的大缝,连忙掏出针线包,柔声道:“月儿姐姐你暂且别动,我来帮你缝好衣服。”她完全没注意自己胸前的衣服也走光了。   见这小姑娘单纯而关切的目光,月儿心中一热,轻轻拉过她道:“小蕾,你的衣服也破了,我先帮你补补。呆会儿有些话我想问你。”   这大半年来秦阳和星儿都不在,月儿和小蕾一直相依为命,不是姐妹胜似姐妹,感情极深。若是小蕾以后不在了,她还真不习惯。   这些日子的相处也使得更了解眼前这个柔弱的小姑娘。   小蕾表面上柔柔弱弱、怯怯懦懦,说话都细声细气。实际上是个很死心眼的人,认准了的事就不会改变。小陆与小蕾那晚的对话月儿听得清清楚楚,心里暗叹不已。   爱情是自私的。月儿自然是不愿其他姑娘来分享哥哥,但小蕾带着自卑的笨拙初恋她一直看在眼里,多少有些心软,更有几分感同身受。   现在自己如愿与哥哥在一起了,小蕾还在默默地守候着那份不知是否会到来的幸福。而且看她这性子,若没人推她一把,怕真会死心眼地跟在哥哥身后。当一辈子的小丫环。   月儿边想着,边从小蕾手里拿过针钱包。   小蕾摇头道:“月儿姐姐,我自己来就行了。”   月儿故意捉弄她:“那你把衣服脱下来自己缝?要是一会哥哥回来了。你又被看光,我就不管了。”   小蕾“呜”的一声,清纯可人的脸蛋儿瞬间红得冒烟,不敢再说话。   见她这副羞涩中带着无比可爱的娇俏模样。连月儿都不禁暗赞起来。多好的小姑娘。真是便宜那坏蛋哥哥了。   月儿一边穿针引线,细心地替小蕾缝衣服,一边温柔问道:“小蕾,你觉得哥哥对你怎样?”   小蕾肩膀缩了缩,现在她知道月儿姐姐是老师的未婚妻,怕引起误会反倒不敢随便说真心话了,只得低声道:“老师一向对我……还不错。”   月儿瞧破她的心思,故意问了句:“哥哥数次舍身救你。只是换来你一句‘还不错’?”   小蕾以为月儿姐姐生气了,急急解释道:“当然不是。老师对我最好了!这世上他对我最好了!我,我最喜欢……”她差点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连忙收住声。   月儿装作听不到她最后那句,又问道:“那哥哥为什么对你这样好呢?”   小蕾嚅嚅答道:“我也不知道……”   月儿“卟哧”地笑了出来,放下针线,轻轻抚摸着小蕾的秀发道:“没事儿,你把心里话坦白和我说,我帮你实现心愿。你若不说,那就只能当一辈子的小丫环了。”   小蕾极少见到月儿姐姐这样温柔地笑,特别是最后一句话更让她心脏儿猛跳起来。   在月儿带鼓励的目光下,小蕾脸蛋红红,终于鼓起勇气,忐忑不安地问道:“月儿姐姐……你说,老师对我这样好,他……是不是只是可怜我?”   月儿望着她清纯动人的脸蛋儿,微微叹口气道:“小蕾,你可知道小时候起,每天晚上都会有人到你家里帮忙打水、送上砍好的木柴?”   小蕾惊讶道:“嗯,是神仙爷爷在帮我,月儿姐姐你怎么知道的?”   月儿目光落在洞外,仿佛在找寻着哥哥的身影,轻声道:“当然知道了,哥哥做了什么,我都知道。”因为从小时候起,她的目光就情不自禁地追随着哥哥。星儿对哥哥的依恋表现得很明显,而她则深深地藏在心底,但平日里总不由自主地留心哥哥的一举一动,所以她早早发现了“太阳”的小秘密,更知道哥哥每晚都会偷偷去帮小蕾干粗重活。   小蕾娇躯一震,眼眸睁大,吃惊道:“月儿姐姐,你是说……神仙爷爷就是老师?”   “你还以为真有神仙下凡?这世间并没神仙。不止如此,哥哥还让我和星儿、小绮、‘太阳’里的成员们照顾你……”当下月儿把知道的、哥哥默默为小蕾做的所有事都说了遍。   “老师……老师……”小蕾攥紧了手中的衣裙,泪水不知何时已模糊了眼眸。   原来从那时起,老师就一直在帮着我……照顾我……   “嘀溚。”大颗大颗的泪珠儿地从她光滑细腻的脸蛋上滑落下来,滴在月儿的手背上,溅起无数细碎的泪花。   月儿望着小蕾脸蛋上一串串晶莹的珍珠,心里暗叹口气,知道这一生一世,这小姑娘都已情足深陷,心里再容不下她家哥哥外的任何人。   唉,这个害人精哥哥!      第三百五十六章 蓓蕾花开      说话间月儿已缝好小蕾的衣服,咬断丝线打个结儿,柔声问道:“小蕾,你想不想嫁给我家哥哥?”   小蕾如同受惊的小鹿般抬起头,她脸蛋儿涨得通红:“可是……可是我……”   “想不想?”   小蕾终于无比羞涩地点点头。   月儿眨眨眼睛,俏脸上泛起一抹笑意,又鼓励道:“你完整说清楚一点,不然我家哥哥永远不知道你的心意。难道你真想一辈子就这样当个小丫环?”   小蕾脸红耳赤,低声道:“我……我……想……嫁……嫁给老师……”   月儿目光更加温柔,就像看着蹒跚学步的小妹妹,鼓励道:“再大声点!小蕾,我家哥哥在你心里就这么一点份量?”   小蕾想到老师高大的身影、温暖的怀抱,心中一热,终于用尽全身力气般大声道:“我……我想嫁给老师!我不想一直当小丫环!”   月儿笑了,站起来转身道:“哥哥,你听到了吧?回答呢?”   月儿一起身,小蕾便清晰地看到了老师的身影。   秦阳全身混漉漉,一手提着山鸡,一手提着被树叶覆盖的木柴,正目瞪口呆地站在洞口。   小蕾的眼眸瞬间睁得大大的,脸蛋上的红晕“刷”地向全身蔓延,几乎整个人都滚烫得要冒出烟来。   呜……刚才自己大声喊的话,全被老师听到了!   她这时才明白之前月儿姐姐那句“你完整说清楚一点,不然我家哥哥永远不知道你的心意”的意思……原来月儿姐姐早就察觉老师走近了。   小蕾“呜”的一声,羞得不行。小手捂住脸蛋儿蹲在地上不敢见人。   秦阳咳了声,走进山洞放下山鸡和木柴。讷讷道:“那个……”   月儿凑近哥哥耳边,低声道:“哥哥。我只许你花心这次!”说罢嫣然一笑,退到洞口旁。   秦阳苦笑起来,星儿和夕岚倒好说,月儿多半都猜到了,可小绮和霜霜的事他还没告诉月儿呢,以后怎么办?   不过当前最重要的是眼前的这个爱害羞、动不动就脸红的小姑娘。   他运起赤炎真气,全身水汽蒸腾,走近小蕾身边时全身的衣服已干透。见小姑娘还捂住脸蛋蹲在地上,一副掩耳盗铃的可爱模样。不禁菀尔起来。   小蕾对他的心意,他在上次回麻城时多少已猜出一些,但小蕾毕竟年幼,又会长期在他身边生活,他一时难以转变心中那未懂事的小丫头形象,便暂且放着。直到今天替她治伤,才真正意识到昔日的小丫头已长大成一个楚楚动人的豆蔻少女。   他紧挨着坐到小蕾身边,柔声唤道:“小蕾。”   小蕾依然不敢望他,但心脏儿急速跳动的声音连秦阳都听得一清二楚。   秦阳凝视着她尚显稚嫩的娇躯。目光更加温柔,继续自言自语般道:“小蕾,以前在我心里,你还小。大概不懂什么是爱情,很容易把一些好感当成是喜欢……”   小蕾大脑“嗡”一声。   老师误会了,他……他将我刚才的话。当成年少无知的话来对待了!   一股说不出的委屈与绝望涌上心头,小蕾全身剧震。脸上的红晕刹那间消褪,她猛然抬起头。咬着红唇大声喊道:“老师!”   秦阳反被她吓了一跳,这才发现小姑娘清纯可人的脸蛋上已布满了泪水。   小蕾捏紧小拳头,全身紧张得僵硬起来,却勇敢地直视着秦阳。   “我是真的喜欢你!从小时候起就喜欢你了!为了你,我可以连命都不要!我,我原以为只要一辈子跟在您身边当个小丫环就满足了,可是……可是我慢慢发现,每当老师望着我时,我会特别快乐,当老师抱着我时,我会特别开心……我希望你像看月儿姐姐那样看我,疼爱我!我……我不要当小丫环,我要嫁给老师!”   高亢有力的声音在山洞里回响,连洞口站着的月儿都呆住了。这,这真是那个连说话都细声细气,见到陌生人就脸红缩到自己身后的小蕾?月儿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见到小蕾在哥哥面前说话不结巴。   秦阳也从未见过小蕾如此拼命的样子,她双手握成小拳头,全身都紧张地颤抖着,却似乎要把一生的勇气都用光般,大声地诉说着心声,这次再没有结巴、没有半点迟疑。   周围一片寂静,只有洞外沙沙的雨声传来。   在月儿和秦阳吃惊的目光中,小蕾肩膀缩了缩,勇气潮水般退却,脸蛋儿又红了起来,她低着头,却继续鼓起剩余的勇气说下去:“我知道……老师,老师您是王……您是大英雄,而我……我只是个可怜孤女……我比不上月儿姐姐她们,可是……我……还是……喜欢您,我对老师的心意……决不是一时冲动!老师,请您相信我……”   小蕾纤细的肩膀抽搐着,眼眸里的泪珠儿珍珠般一串串地滴在地上。   秦阳胸前涌起无法名状的怜惜爱护之意。我这混蛋,说话干嘛不一次说清楚,看看都把这小姑娘逼成什么样子了!秦阳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光。   “啊……我相信你。”他一把将小蕾娇小的身躯整个搂入怀中,心疼地哄道:“我相信你是真心的,不要哭了,多可爱的小姑娘,哭起来就没那么漂亮了。”   小蕾听着老师温柔的声音,忽然“哇”地抱紧秦阳,放声地哭了起来,满腔的委屈随着泪水哗啦啦地发泄出来。   秦阳抱紧她微微颤抖的娇躯,差点被她哭得心都碎了。   直到此时此刻,他才发现自己早已陷入小蕾绵绵的情网中。这个总是默默地跟在他身后的小丫头,用她无声地温柔目光和纯纯的濡慕之情。悄然地包围着他。每次他回到家里,小蕾总是比他两个妹妹都要更早更细心地送上热水和毛巾、无微不致地照顾他的起居饮食。她总会将他所在地方当成是最幸福的家园般收拾整理。让陌生的地方变成他最温暖的家……这些点点滴滴和绵绵的情意像一张温柔的网,早已将他深深地网在其中而不自知。   秦阳不禁自嘲地笑了起来。   大概。自己很早就察觉到她的心意了吧?只是一直认为她太小,没真正放在心上,反倒故意使坏、经常逗她。但不知何时起,这个柔弱坚强、勤快细心、总是动不动就脸红、带着羞涩笑意的女孩儿已在他心里占据了重要的位置,平时注意不到,但当小蕾遇到危险、难过哭泣时,这股感情就会汹涌而至,淹没他的身心。他对小蕾的关心、爱护,固然有着几分的怜惜。其中何尝又不是有着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深厚爱意在?特别是刚才看到往日无比内向害羞的女孩儿拼命努力的样子,他的心彻底被攻陷了。   秦阳苦笑一下,看来在遇到夕岚前,我就已是萝莉控了,居然从以前起就喜欢这个年幼的女孩儿……   小蕾的哭声终于小了下来。秦阳温柔地吻了吻小蕾稚嫩青涩、却无比清纯动人的脸蛋,轻声道:“小蕾,可以听听我的话么?”   小蕾羞喜地、忐忑不安地点点头,但雪白纤长的手指依然不安地攥紧衣裙。   秦阳轻轻握住她的小手,柔声道:“我首先要为一直以来误会了你这份情意而道歉。以前我一直以为你是小女孩。从没认真考虑过你的心情,这点是我做得不好。我道歉。”   小蕾低着头没敢回话,只是轻轻地摇着小脑袋。   秦阳爱意更盛,搂住她纤腰的手臂加了几分力:“其实刚刚我是在说‘以前’。今天呢,我帮你疗伤,发现你居然已长大成如此动人的姑娘了。说句心里话,我很高兴。”   小蕾想起不久前被老师抚着胸脯的一幕。“呜”的一声,把脸蛋埋在他怀中不敢抬起来。   “本来这番话我是想等你十五岁那年再和你说的。不过。既然你现在先说了出来,那我也提前告诉你好了。”   秦阳轻轻拉开小蕾,认真地凝视着她犹带泪痕的大眼睛,郑重道:“小蕾,我从你小时候起就一直喜欢你了,或者我真是个喜欢幼女的家伙,但……如果你不介意这样的我,我想照顾你一辈子,陪伴你一辈子。嫁给我好么,小蕾?”   幸福来得太突然,小蕾兀自不敢相信,满脸不安地傻乎乎问道:“我……我真的可以么?”   “傻瓜。当然可以,你可知道,你是多么好的女孩儿,细心温柔、认真努力、勤快单纯……何况还长得这么漂亮动人,我可以随时把赞扬你的话写成十本书。像你这样的好女孩,要是我再不努力争取下,过两年怕被无数媒人婆踏破门槛儿抢走了。”   小蕾被哄得又羞又喜,小脑袋晕乎乎的,颤声道:“老师……我……我哪有这么好……我才配不上老师您……”   “像你这样好的女孩儿配我才是太浪费了。不过,我有信心比谁对你都好,所以,嫁给我好么?小蕾。当然,现在只是订婚,你还小,成亲的话要再过一两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我……我不介意!我愿意嫁给老师!”小蕾涨红着脸蛋,紧紧地反握着秦阳的大手,就像害怕幸福一下子会溜走,她又很没自信地说了句:“那个……我真的可以嫁给老师?”   “当然可以,你刚才不是都大声把愿意都说出来了么?”秦阳嘴角弯了弯:“所以,为了奖励这么努力的小蕾,我要送你一份礼物。”   说罢,轻轻地将唇印在小蕾粉嫩的朱唇上,夺去了小姑娘的初吻。   小蕾只觉得整个天地都剧烈地晃动起来,只有巨大的幸福感笼罩全身。   这一刻这一秒,她永生永世都不会忘记。   山洞外,无数蓓蕾在春雨中悄然绽放,花开遍地。      第三百五十七章 梁红玉      篝火旁,秦阳搂住小蕾倚坐在石壁上,在她耳边说着各种好听的情话儿,小蕾蜷在他怀中,脸红耳赤,脸蛋儿埋在他怀中根本不敢抬起头,但浑身散发着的开心与幸福,哪怕只是从她纤柔的后背都能看出来。   月儿不知何时已走了过来,坐到哥哥旁边。秦阳刚刚在小蕾耳边说着:“小蕾平时要多笑点,比起你的泪水,我还是更喜欢你的笑容。”   月儿听得清清楚楚,哼了声道:“恭喜哥哥又收得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   秦阳这才想起还有个傲娇的妹妹在旁边,连忙伸手将她也拥入怀中,哄道:“宝贝妹妹在我心里也一样重要。”   月儿倒没挣扎,任由这坏蛋哥哥搂住自己的纤腰,只是语气淡淡道:“现在我才知道,哥哥说起情话来都不用打草稿的,比歌儿还要好听。夕岚不用说,星儿估计也被你哄骗到手了?”   秦阳赔笑道:“星儿的话……你不是让我娶她么?我们三兄妹自然是永远要在一起的……”   月儿用力捏了捏哥哥的手背:“除了星儿,还有哪些女孩儿我是不知道的,哥哥你坦白说出来,我决不生气。”   哇,这还叫不生气?秦阳的手背都被捏肿了,哪敢实话实说,他就像偷吃的猫儿被捉住般,小心翼翼地坦白说道:“那个,我以前就答应了会娶小绮……”   “哼,孟小绮么?”其实月儿作为前任城主。孟志什么有关秦阳的消息都不敢瞒她,她自然早已听闻哥哥与小绮的事,此时听哥哥如此老实。轻哼一声,就当是默许下来,不过她怕哥哥以后妻妾越收越多,故意绷着脸蛋儿不再说话。   秦阳窥得妹妹面色不善,哪里还敢再提纪霜霜的事,讨好道:“妹妹饿了吧,我给你们烤山鸡吃。”   “老师。我……我来吧。”小蕾连忙站起来。   “小蕾,乖乖等着就好。”秦阳宠溺地摸摸小丫头的秀发,去洞口取回柴草。他此前专门去茂密的树脚捡了没淋湿的干柴枝。回来时又用密叶盖好,柴枝都干燥得很,篝火很快就燃旺起来。   他又折了粗枝架成烤架,这才坐在石头上。拔出随身小刀杀鸡烧烤。   这半年多他在军中也曾和后勤兵一道干过底层的活。此时小刀在他灵活无比的手腕控制下,轻易便将两只山鸡开膛破肚,毛皮剥尽。   他见妹妹和小蕾都惊讶地望着他灵活的动作,心中得意,一边哼着小曲,一边用树枝串起山鸡放到火上烤,又细心地不断翻转着,保证山鸡不同部位都可以得到充分的热量。并适时挤些在树林搜集来的野果汁液。   不久,阵阵诱人至极的香味便弥漫开来。让人垂涎三尺。   旁边的小蕾一边帮着月儿补衣服,一边满脸崇拜偷偷望着老师,低声问了句:“月儿姐姐,这世上有没有什么是老师不会的?”   月儿见哥哥正得意洋洋,哼了声道:“哥哥也就会这些哄女孩儿的小手段。”   小蕾见她似乎心情不好,畏畏缩缩道:“月儿姐姐,我……我平时不会缠住老师的。”   月儿卟哧地笑了出来,凑近她耳边低声道:“小蕾别胡思乱想,我板起脸是给哥哥看的,免得他得意忘形。放心,我早就当你是妹妹一样,以后你嫁给哥哥就真成我妹妹了,我只会高兴。你不要怕,平时多些向哥哥撒娇,他这人,吃软不吃硬的,你只要一撒娇,他什么都会依你。”   秦阳耳朵何等灵敏,将两个小姑娘的话听得一字不漏,不禁心中好笑,他偷眼见得小蕾已替月儿缝好衣服,正要唤她们过来吃东西,忽然间他的“火眼”捕捉到有绝顶高手在接近,不禁霍然站起,盯着洞口。   来人实力无法清晰判断,但起码在四级中以上,察觉不出是否有敌意。   洞口前的枝叶被挪开了,一个包裹着黑色斗篷的娇小身影缓步走了进来。   黑衣人!月儿大吃一惊,立时警惕地护在小蕾身前,但见哥哥没有出手,她不敢轻易妄动。   秦阳却认出她就是下午时在黑衣人手里帮过自己的斗篷少女,他朝月儿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必紧张,起身道:“姑娘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斗篷少女没回话,径直解下黑色斗篷,露出一身黑色为主色调、点缀红色花纹、像极少数民族风格的衣裙,手中一把暗红色的古朴宝剑极是显眼。   也不知那黑色斗篷是用什么材质做的,她身上竟一点都没淋湿。   她认真地将斗篷叠好放在一旁,才走到篝火旁,坐在秦阳原本铺好准备给小蕾的坐垫上,宝剑郑重地放在大腿上,然后伸出纤细修长、如葱般雪白的手指,指了指山鸡。   “鸡腿。”声音尚带着稚气,极为清脆动听,却不带任何感**彩。   少女脸上蒙着黑纱,看不清相貌,一头乌黑柔滑的青丝简单地挽了个髻,插着一枝木簪。黑纱上只露出一双清澈如水般的大眼睛、新月般细长的柳眉和细腻如玉的额角。   她的双眸明亮清澈,配上自然翘起的长长黑色睫毛,漂亮至极,只可惜与她的声音一般冷冷淡淡没什么感**彩。   秦阳见她没什么恶意,便用小刀切下鸡腿递了过去:“谢谢下午时姑娘出手相助。”   “不是救你。”少女冷冷回了句,伸入小手接过,微微掀起黑纱,露出尖尖的白嫩下巴和红润的樱桃小嘴,小口小口地咬着鸡腿。   秦阳碰了个软钉子,只得尴尬地笑了笑。眼见山鸡已烤好了,便朝月儿和小蕾招招手。两个小姑娘对视一眼。一左一右地坐到秦阳旁边。   秦阳切下两个鸡腿分给她们。   月儿低声问:“哥哥,你认识她?”   “不认识,不过下午时我被那个黑衣人追击。她帮过我们。”   月儿点点头,有哥哥在她自然不再多说,她也饿了,默默地和小蕾吃着鸡腿。   少女的目光却落到月儿身上,眼中射出一丝复杂的情感,忽然开口问:“秦如星?秦如月?”   “我是秦如月,你是……”   “红玉。”   月儿怔了怔:“你姓红?”   少女对月儿远没对秦阳冷淡。微一迟疑,答道:“姓梁。”   梁红玉?秦阳暗叫这名字好耳熟,忽然想起这不是历史上有名的女英雄么?虽远不及他家里的穆桂英萝莉有名。也是个文武双全的奇女子。难道是同名同姓?见人家姑娘明显对他极为冷淡,他不想再碰一鼻子灰,只好把疑惑藏回肚子里。   梁红玉极为斯文地吃着烤鸡腿,目光却时不时落在月儿身上。   月儿纳闷道:“梁姑娘。你认识我?”   梁红玉摇摇头。又问:“你不是受伤了?”   “哥哥帮我治好了。”   “哦。”梁红玉淡淡扫了秦阳一眼便收回视线,默不做声继续咬着鸡腿。   秦阳却看出端倪,梁红玉进山洞后几乎对他和小蕾视若无睹,唯独对月儿特别关心。刚才这红玉姑娘说“不是救你”,难道是救月儿?有可能,此前他为救小蕾陷入困境也没见梁红玉出手,在他带着月儿逃走时却出现拦下黑衣人。   奇怪,梁红玉为何要救月儿?   他正沉思。梁红玉已吃完了手中的鸡腿,又指了指最后一只鸡腿。这回却是连话都懒得说了。   秦阳正要递过去,月儿却一手拦下:“这是哥哥的。哥哥你吃。”她见哥哥光顾着切给她们吃,自己却什么也没吃过,有点心疼哥哥了。   梁红玉怔了怔,目光古怪地扫过秦阳和月儿,手指指向鸡翅膀。   秦阳切了鸡翅膀递过去,无意中望见小蕾嘴角沾了些肉汁,便掏出手绢细心地帮她拭去,小蕾受宠若惊:“老师……我……”   秦阳摸摸她的秀发道:“小事而已,以前老师对你的关心不够,现在多点弥补回来,以后你慢慢就习惯了。”   小蕾红着脸蛋儿点点头,但眉梢眼角的幸福却是一目了然。   秦阳见旁边的月儿也沾着肉汁,也帮她一并擦干净。   月儿望了眼梁红玉,嗔道:“哥哥,有外人在呢。”又将最后那鸡腿递给他。   秦阳接过,忽然“火眼”感觉旁边传来阵阵杀气,他心中一凛,霍然转头,却见梁红玉正手按宝剑冷冷地盯着他,目光中竟暗含怒气。   秦阳不知道自己哪里惹着她了,皱眉问道:“怎么了?”   梁红玉瞪着他,心里暗暗道:“看来师父说得对,这秦阳果然是禽兽不如的坏人!之前在太阳城明明说过已有未婚妻了,此时又开始哄骗旁边那个年纪也就和我差不多大的姑娘,而且对姐姐也是一样的态度!哼,我原本还不相信有连血缘至亲都打主意的坏人,今天真是长见识了!不会有错了,这坏人定是两个姐姐的‘大劫’!不早日杀了他,两个姐姐的名节迟早坏在他手里!”   她见月儿依在秦阳旁边,也一脸警惕地看着她,又暗暗道:“看姐姐的样子似乎被这坏人哄得晕头转向的,我一动手,她多半会帮这坏人,说不定会误伤了她……好,我暂且留下来,不让这坏人对姐姐们动手动脚坏她们名节,一边暗中窥准机会杀掉这坏人!”   她打定主意,便别过脸,低头吃着鸡翅膀,不再理秦阳。师父曾吩咐过,这个叫秦阳的坏人同样是她命中的“大劫”,决不能与他兄妹相认,更不能和他说话和相信他的任何花言巧语!   其实她本来不想在这里现身,可是外面风大雨大,她在外面守了一个下午,洞里又传来阵阵食物的香味,她一时忍不住便走了进来,顺便可以看看姐姐和确定一下这个姑且还算是她兄长的人是否该杀。   现在她便已确定下来了,像秦阳这样的禽兽不但不配当她的哥哥,更应该杀掉,为民除害!      第三百五十八章 孤霜夜明,红玉无情      四个人刚把山鸡吃完,秦阳就已听到外面传来无数杂乱的脚步声,远远听到有个小萝莉焦急地喊道:“阳阳!听到的话应一声!”正是夕岚!   接着是星儿带哭腔的声音:“哥哥!哥哥!你在哪里?”   王禀和耿南仲的呼喊声也在树林里回荡:“太阳王!太阳王!”   是夕岚和星儿带着御林军们寻来了。   秦阳心中一热,立时出洞大声应道:“我在这里!”   不过片刻间,一个小身影已从春雨中飞扑入他怀中,哇哇地哭了起来:“阳阳!”   秦阳还没来得及安抚夕岚,星儿已跟着冒雨飞奔了过来,挤入他怀中,急急问:“哥哥,没受伤吧?姐姐呢?”   月儿拉着小蕾也闻声跑了出来:“妹妹,我没事。”   说话间王禀和耿南仲带了近千兵士蜂拥而至,见秦阳和月儿、小蕾都安然无恙,这才安下心来。王禀和耿南仲等御林军急忙打开油纸伞替秦阳和几个姑娘挡雨,又禀告道:“太阳王,属下已备好马车在树林外。”   秦阳点点头,回头望了眼梁红玉,问道:“梁姑娘,你……”   梁红玉不知何时已重新披上了黑色斗篷,连头在内全身都包裹在其中,悄然跟在月儿身后。   “我随你们走。”她冷冷丢下一句,目光却落在秦阳怀中的星儿和夕岚身上。   果然,连这个姐姐也被他哄骗了!旁边那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应该是就传说中的贴身亲卫兼未婚妻?居然……居然连这么小的女孩子都不放过,这个禽兽不如的坏人!   梁红玉瞥了眼秦阳,努力压制住拔剑杀死这坏人的冲动。但那刺人的目光却将心中的厌恶表露无遗。   秦阳见梁红玉的目光充满了鄙视与厌恶,望了眼怀中的小萝莉,登时明白过来,不过他与梁红玉萍水相逢,也懒得解释。   马车就停在树林外,几个女孩儿先后上了马车,秦阳正要上去。梁红玉却悄无声息地抢先上了马车,解下斗篷坐到月儿旁边。   星儿不禁问道:“姐姐,这位是……”   月儿简单将情况介绍了下。一听是帮过哥哥和姐姐的人。星儿的表情顿时柔和下来,微笑道:“梁姑娘,谢谢你救了我家哥哥和姐姐。”   梁红玉望着二姐姐温柔的目光,心中一热。朝她微微点头。暗暗道:“两个姐姐都是很好的姑娘,可惜被那坏人以花言巧语哄骗了,我一定要从那坏人手里保护好两个姐姐!不过那坏人武功太高,正面交手我怕未必能胜他……”她发现秦阳对敌意极为敏感,她只是稍稍露出些微敌意,秦阳就立时发现并提高了警觉。   不行,要克制!一旦这坏人提防我,我想杀他就更难上加难了。   她暗运师门玄功。很快就心如止水,不起任何波澜。   秦阳登上马车。坐到星儿和夕岚中间,两个女孩儿马上一左一右地搂住他。梁红玉淡淡地扫了一眼,却再没露出任何的杀气。   秦阳不知道这个陌生的蒙面姑娘为何要随他们一起走,但毕竟人家有救过他的恩惠在,也不好赶她走,只好由着她。   路上秦阳将遇袭的经过说了遍,目光扫了眼梁红玉,有意想问清那黑衣人的去向。但梁红玉根本不理他。   月儿察颜观色,柔声问道:“梁姑娘,那个黑衣人呢?”   月儿问话,梁红玉态度登时不一样:“逃了,她轻功不下于我,我留不住她。”梁红玉望了眼月儿,又补充了句:“你……你叫我红玉便可。”这个称呼只有她亲近的人才能喊,一直以来也就她师父这样喊她。   “红玉,你接下来打算去哪?”秦阳随口问了句。   梁红玉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轻哼了声不答他。   这下连星儿和夕岚都清晰感受到这陌生姑娘对秦阳的冷淡了,夕岚凑近秦阳的耳边低声笑道:“阳阳,她好像很讨厌你哦。”   秦阳苦笑一下没答话。   星儿见这小姑娘对自己哥哥没意思,顿时心头大定,便友好道:“红玉,今晚这雨不知什么时候会停,要不你先到我们府上住上一晚?”   梁红玉点点头。   星儿原本有些怕生,不喜与陌生人来往,可不知怎样对这个小姑娘特别有好感,忍不住又问道:“红玉,你多大了?”   梁红玉迟疑一会,终究答道:“十三。”   “比我小些,你可以叫我姐姐哦。”   梁红玉全身剧震,垂下目光,过了好久,才轻轻唤道:“姐姐。”   短短两个字的称呼一出口,她的眼圈就红了。她怕被秦阳瞧出破绽,连忙凝神静气,平复心中起伏不定的情绪。   “姐姐”二字却让星儿极是高兴,极少见地松开哥哥的手臂,坐到梁红玉旁边,又问道:“红玉妹妹,你怎么蒙着面纱?”   “师门有令,我的相貌不能让男子看到,谁看到了就要杀了谁。”   星儿吐吐舌头,瞄了自己哥哥一眼,暗道还好哥哥没见到。她又问道:“你师父是谁?”   梁红玉摇摇头:“师门有令,不能说出去。”   “噢。”星儿又低声问:“那哥哥不在时,能不能让我看看你的样子?”   梁红玉双手紧紧握住剑鞘,良久才轻轻点头。   一行人回到统领府时已近三更,蔡泽正带着护卫们焦急地在府门外守卫,见众人平安归来大喜过望,连忙将众人迎入府中,丫环们早已准备着热水毛巾。   月儿匆匆擦擦脸,便吩咐丫环去梁红玉准备厢房,星儿想起一事,道:“姐姐你等我会。”说罢飞奔回房,取了包裹里的夜明宝剑,递给姐姐。   “姐姐,你手里一直没称手的兵器,这是我在王城里得到的宝剑,叫‘夜明’,最是适合你。”   月儿的佩剑在城郊时已丢失,她接过宝剑,见到剑鞘上“夜明”两个古体籇书已颇为喜欢,拔剑出鞘,又见剑身晶莹如玉,色泽墨绿,似铁非铁、似玉非玉,不知是何知材质所锻造的,但寒气阵阵,显然是削铁如泥的宝剑,更是喜欢:“谢谢了,妹妹。”   旁边的梁红玉见到这“夜明”,原本冷冷淡淡的秀眸里顿时奇光涟涟,奔过来道:“郤大师制的‘夜明’?”   月儿奇道:“红玉,你知道这宝剑的来历?”   梁红玉点头伸手接过,又拿出自己的宝剑,虽然两柄宝剑剑鞘外形看起来颇有差别,但古朴精致的做工却极是相似,特别是那“夜明”二字,和她手中剑鞘上的“红玉”都是类似的籇书。   梁红玉喃喃道:“果然……是郤大师的‘夜明’!”   星儿见状也惊讶起来,她解下腰间的“孤霜”,问道:“红玉妹妹,我这把‘孤霜’呢?”   梁红玉一并接过,将三把宝剑并排放在桌上,连秦阳和夕岚、小蕾都好奇地围了过来。   梁红玉抚着三把宝剑,原本没什么感情波动的声音竟透出按捺不住的兴奋:“传闻郤大师在壮年时曾得到天上掉下来的四色奇石,白绿红黑,材质殊异,却坚硬无比,他将这奇石一分为四,耗尽心血才铸成四把世上最锋利的宝剑,分别起名为‘孤霜夜明,红玉无情’,世人难得一见。连郤大师都说过,此生所铸最锋利的宝剑莫过于此。想不到竟让我一次见着了另外两把。”说罢将三把宝剑一并拔出,果然孤霜如雪,夜明墨绿,红玉暗红。   秦阳咳了声,别有深意地问了句:“红玉,你的名字怎么和这宝剑一样?”   梁红玉本来懒得理他,但她平生最喜欢自己这把宝剑,忍不住得意道:“我师父曾救过郤大师一命,郤大师才将‘红玉’相赠,我师父曾凭这‘红玉’纵横江湖,无敌于天下,后来她收了我为徒弟,便给我取名为‘红玉’,又将这宝剑传我,便是要我未来也像她那边行侠天下,为民除害!”说罢瞥了秦阳一眼,暗暗道:“迟早我的‘红玉’也要饮你这坏人的颈上鲜血!”   秦阳不过是想确认下这梁红玉是否历史上的奇女子,不料却听出这么多重要信息。显然这小姑娘初涉江湖,为人机灵却没什么经验,轻易便被他套出话来了。   红玉、无敌于天下……光凭这些信息就不难查出她的师门来历!   梁红玉见他一脸惊讶,这才发现自己说得多了,登时气哼哼地瞪了秦阳一眼,别过脸不再搭理他。   秦阳有意继续套她的话,眼珠一转,自言自语道:“对了,我见那黑衣女子所用的长剑暗黑无光,连我的‘断章’都斩不断,会不会是‘无情’?”   梁红玉细细回想一下,不禁道:“咦,有可能,我和她交手几招,她那古怪的剑我竟削不断。”她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又和这坏人说上话了,这坏人,真会诱人说话!她顿时暗恼起来,跺跺脚,拿回“红玉”快步走开。   秦阳微微一笑,大致已摸到这小姑娘的底子了,显然她不喜欢自己,对月儿星儿却极好,起码今晚有她在,自己就不用担心两个妹妹的安全了。   他担心黑衣人又来找小蕾麻烦,便让夕岚去和小蕾一起睡觉,暗中保护她。      第三百五十九章 敌踪再现      秦阳见不到穆桂英和吕尚坠担心起来,一问王禀才知道是庄继先亲自来接了两个小萝莉到军营中进行严密保护。   御林军和统领府的精锐兵士都随夕岚、星儿去寻秦阳,庄继先这个安排无疑非常妥当,秦阳暗赞一句,又让王禀带十名御林军去保护两个小萝莉,暂时让她们先呆在军营中。   王禀迟疑道:“太阳王,那刺客主要目标是您,我们不如留下来保护您……”   秦阳摇摇头道:“那刺客喜欢对我身边的人下手,这里有我和夕岚在没事,我只怕桂英她们出事。你马上去小心保护她们,明天接到我的命令再将她们送回来。”   王禀只得领命带着御林军匆匆去了。   耿南仲则与蔡泽带着护卫们四处布防巡逻,将统领府护得水泄不通。   秦阳松了口气,对几个姑娘道:“大家都累了,今晚早点休息。”   夕岚凑过来,贼兮兮道:“刚才星星让我转告你,她身子有点不方便,怕这几天没法子和你亲热了,问你要不要和月月一起睡。”   秦阳转头望向星儿,星儿正好朝他望来,俏脸上满是红晕,偷偷朝姐姐方向努努嘴。   月儿正在星儿旁边爱不释手地把玩着“夜明”,完全没留意妹妹将她卖了。   秦阳咳了声,要问他想不想,答案当成是想,不过月儿岂是那么容易哄骗的,加上那黑衣人神出鬼没。他哪放心让星儿一个人睡,便做了个“你和姐姐一起睡”的口型。   星儿微觉惊讶,还是听话地点点头。   夕岚又拉拉秦阳的衣袖。凑近他耳边问:“阳阳,你是不是把蕾蕾骗到手了?我见她望你的目光和平时大不一样,特别温柔。”   骗到手……这三个字秦阳居然有点心虚无法反驳。   对这个早就一心想撮合他和小蕾的小萝莉,秦阳倒没什么好隐瞒的,他咳了声,摸着小萝莉的秀发道:“小蕾以后也会和我们在一起。她性子温驯,夕岚姐姐以后可不要欺负她。”   夕岚笑嘻嘻道:“我最喜欢蕾蕾了。才不会欺负她呢。要不今晚阳阳你和蕾蕾睡?正好可以保护她。”   秦阳咳了声,低声道:“小蕾还小,我又不是一定要天天找人亲热……”   夕岚舔着樱色的薄唇。无比诱惑地萌萌道:“那要不我陪你?”   秦阳听她旧事重提,想到平时接吻时小萝莉灵活的舌头,顿时怦然心动,正要答话。就在这时。有个丫环捧着托盘走了进来:“太阳王,小姐,我送参茶来了。”声音微带嘶哑。   秦阳忽然心生警兆,断章“刷”地弹跳而出,急射向那丫环。他没看清丫环的相貌,但“火眼”已清晰地判断出,这丫环正是那黑衣刺客!她居然阴魂不散,继续第三次刺杀行动!   同一瞬间。那丫环抛下托盘,云袖中骤然爆射出两点寒光。一左一右分别射向小蕾和月儿。   秦阳大惊失色,御刀诀急速转向,左刀堪堪撞飞射向小蕾的匕首,但月儿离那丫环太近,右刀追之不及。   幸而一道红光如闪电般上挑而起,准确挡下已射到月儿身前一尺不到的匕首,却是站在柱旁的梁红玉及时相救。   秦阳惊出一身冷汗,同时无名火起三千丈,大喝着手腕圈转,断章双刀急速回旋,以雷霆万钧之势直斩向那丫环。   秦阳盛怒之下的御刀诀何等速度,眨眼间已飞掠至丫环身前,离她的咽喉和胸腹不过两尺。此女三番四次要害月儿和小蕾,秦阳连生擒活捉的念头都省却了,下手没半点留情,恨不得两刀将她斩为三截。   那丫环居然在间不容发之际从裙下抽出一把暗黑色的长剑,剑芒骤闪,“哐哐”两声,刀剑撞击,火花四溅。   那丫环痛哼一声,被秦阳十成功力震得倒飞而出,“嘭!”撞得墙壁破了一个大洞,尘烟四起。   一系列激斗不过发生在刹那间,“啪!”托盘此时才落地。   夕岚和星儿同时反应过来,双掌一剑齐齐出击,梁红玉也恼这刺客再三要害她姐姐,提着“红玉”跟着急扑过去。   只有月儿最是冷静,她担心小蕾再受伤,奔过去手持夜明护在小蕾身前。   “小心!”秦阳话音未落,烟尘中无数寒光闪出,竟是用“天花散花”的暗器手法射出的大把飞针!   夕岚双掌燃起赤红的火焰,将射向身前的飞针尽数震开,星儿与梁红玉手中宝剑舞成红白剑芒,护住全身。   但就缓了这么一下,小院里的丫环吐出一口鲜血,忽然掏出东西往地上掷出。   刹那间刺鼻的黑烟升腾而起。   烟雾弹!   “烟里有毒!”秦阳急扑向前,左手快如幻影,将三个小姑娘尽数提开,右掌全力轰出,强横的掌风将毒烟尽数吹向屋外。   待得烟雾散去,小院里夜色迷茫,哪还有那刺客的半点影子?   秦阳终于明白过来,难怪一个下午都没见这女刺客来追击,原来她早已溜到统领居潜伏下来,守株待兔。他恨得咬牙切齿,这刺客肯定是超一流的杀手,无论身手反应心计几乎都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中了他全力一击居然还能负伤逃掉。   此人不除,实在寝食难安。   直到此时,四处逻辑的耿南仲和蔡泽才带人冲过来了。   “你,你快放开我!”听得旁边传来无比羞恼的声音,秦阳回头一看,却是梁红玉。   他这才发现自己居然揪着梁红玉的腰带,将小姑娘紧紧地搂在身侧护住。刚才情势危急,夕岚和星儿离他近些。他一手一个提起就往后面抛,到最后提起梁红玉时因为只顾着出掌驱赶毒烟,反倒忘记放下她了。   秦阳看不到黑纱背后梁红玉的表情。但见她秀目圆睁,连耳朵都红了,显然羞恼至极。   “抱歉!”秦阳急忙松开梁红玉的娇躯,退开几步,免得这个本来就讨厌他的小姑娘顺手一剑刺来。   梁红玉用力地瞪了他两眼,才跺跺脚跑了出去。   秦阳知道她是想去追踪刺客,连忙唤道:“红玉。别追了,你一个人太危险!”   梁红玉根本不理他,眨眼间。披着黑色斗篷的小身影已消失在夜空中。   这个莽撞的小姑娘!   秦阳收刀入鞘,飞速奔到四个女孩儿身边,认真地前前后后看了遍,确认她们都没受伤。又用火眼仔细扫了一遍。确保百丈范围内没任何不明高手存在,这才放下心来,立时道:“红玉一个人去我不放心,我跟去看看情况。夕岚,你留下来与星儿、月儿保护小蕾,无论发生任何事你们四个都不能分开,知道么?”   他见四个小姑娘都一脸担心,又道:“放心。若我一个人的话刺客绝对伤不了我。反倒你们要小心为上。”   这刺客的身手和毒辣都出乎意料,夕岚、星儿、月儿心有余悸地点点头。老实地听从他的安排。   小蕾不舍道:“老师……您要小心。”   “嗯。耿南仲!带齐人马护送夕岚她们去军营,我自会去那里寻你们!”秦阳话未说完,人已在十余丈外。   耿南仲领命,急忙召集所有人员,护着夕岚等女孩儿和府上的丫环们赶去军营……   幸而现在春雨暂歇,秦阳将“天眼”和“火眼”提升至极点,五官感觉也提升至人类极限,凭着空气中残留下来的、红玉身上淡淡的少女幽香,如猎犬般紧随在后。   其实对于这个莫名其妙就讨厌自己的小姑娘,秦阳还真不想多管闲事,但她于自己有救命之恩,刚才又再次救了月儿,光是这份恩情秦阳就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遇到危险。   这个小姑娘武功极高,但江湖经验极为欠缺,做事有点莽撞,若落入敌人陷阱,后果不堪设想。   秦阳越想越心急,脚下生风,速度越来越快,如风驰电掣般在屋顶上掠过,拖出一道长长的残影。   他的轻功终究较那刺客与红玉更胜一筹,全力施展下很快便已远远见到红玉的黑色斗篷。   红玉全身都裹在黑色的斗篷当中,动作轻盈至极,极是优美,看她的轻功身法倒与天道门有两三分相似。直到此时,“火眼”才清晰地判断出红玉的等级。   四级上高手!虽然只是堪堪抵达四级上,较秦阳逊上一筹,可她才多大?十三岁!十三岁居然能达到这样超凡的武学境界,这……简直不可思议,哪怕出自娘胎就习武都不可能!   连秦阳这样天赋异禀的人也是得到夕岚相助,才会在十七岁未到的年纪攀到四级上的境界,可像夕岚这样的灵狐世上只有一只,而且夕岚也说过,除了她外世上再无任何妖啊仙啊之类的特殊存在。   难道红玉是服食了什么灵丹妙药或者千年人参灵芝雪莲之类大堆大堆的宝贵药材?还是她的师父真有通天彻地之能?   秦阳百思不得其解,就在这时,奇变倏生,正在全力向前奔跑的红玉如撞到一面无形的墙,忽然向后倒跃而出。   她人在半空中,娇叱着宝剑出鞘,红色的剑芒与什么无形的东西撞在一起,爆发出响亮的气劲交鸣之声。   红玉闷哼一声,竟再次被弹飞。那无形的东西似乎仍在追着她,红玉斗篷飘扬,手中宝剑舞成团团红芒,全力防守,完全无还手之力。   秦阳心头大凛,哪还敢怠慢,如幻影般飞掠过去。人未到,断章已跃入手中。   谁知他刚刚奔近到红玉身后两三丈,突然感觉脚下传来轻微风声,“天眼”窥得一条黑色长鞭正无悄无息地掠向他的双腿。      第三百六十章 噬血长鞭      长鞭贴着瓦面而至,来势奇快,如噬血的长蛇张开尖锐的利齿。   秦阳大吃一惊,这才知道红玉刚才为何向后倒跃,但秦阳身经百战,临敌经验何等丰富,心知一旦后退就会如红玉那般陷入被连续追击的劣势,当下深吸口气,脚尖一点地,整个人不退反进,几乎与瓦面平行般向前飞扑而出,同时手中左刀疾然向下劈出,目标正是那如灵蛇一般的黑鞭。   他的应变已算是快捷无伦,谁知黑鞭好像早已预料他会有此变化般,竟倏然转弯向上,鞭梢与鞭身成九十度角,恍如长矛般直刺他胸膛,变化之神奇、速度之快捷,让人几疑非人力所为。   秦阳此前先见红玉吃亏已打醒十二分精神,右刀立时跟着劈出,“迅刀诀”与“霸刀诀”结合,在千钧一发之际劈在鞭梢之上。   “嘭!”一声巨响,秦阳只觉得劈在坚硬无比的岩石之上,手臂被震得发麻,紧接着一股强大无比的螺旋内劲从鞭刀相交之处传来,直接透过断章入侵他的经脉。   秦阳暗暗心惊,他这两刀虽因时间仓促只发挥出“霸刀诀”的五成威力,但鞭长数丈,劲力竟能震得他手腕发麻,可知此人武功之高远胜那黑衣刺客。   秦阳哪敢让这股内劲入侵经脉,立时大喝一声,手腕微抖,咏春寸劲爆发,整个人已借势飞跃而起,凌空两个翻身,轻盈落在红玉身旁。落地瞬间。霸刀诀再度从上而下轰出。   断章双刀爆发出耀眼的红蓝刀芒,硬生生斩在正飞速抢攻红玉的另一条黑鞭上。又是一声巨响,黑鞭如有生命般灵活回飞。秦阳也被震得身形微晃,连忙使出败中求胜的“败刀诀”,错步摊刀一卸,这才将对方的劲力卸去。   秦阳更加骇然,这次他已使出了七成威力的霸刀诀,仍占不到半点便宜。这黑鞭高手的武功实在高得可怕,难怪以红玉这般武功也被逼得只守难攻。   红玉气息微喘。回剑护身,秀眸瞪着秦阳说:“你跟来干嘛?”   秦阳见小姑娘气势汹汹的样子,马上耸耸肩。一脸愕然道:“今晚月色不错,我出来散散步。咦?红玉你怎么追那黑衣人追到这里来了?”   此时已近四更天,天色阴沉沉的,夜风犹带寒意与湿气。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会呆在屋子里睡觉。红玉轻呸了声。她自然猜到秦阳是担心她有危险才专门跟过来的。   哼,想讨好我?我才不吃这套,师父说过了,这秦阳最会装好人,决不能信他!   红玉立时别过脸,凝神盯着前面的一条黑影。   对面两丈之外有条高高瘦瘦的黑影立在屋顶上,难辨男女,那刺客却已不见踪影。   两条长达七八丈的黑色软鞭如蛇般在他的脚下游走。很快便如波浪般起伏,越舞越快。悄无声息地从外围将两人围在垓心,封死所有退路。   “火眼”直到此时才清晰地判断出眼前这人的等级。黑影竟是四级上的巅峰高手,几乎可以与张天师并驾齐驱!   世上居然还有如此高手?秦阳不熟江湖中的事,皱眉问道:“红玉,这人是谁?”   红玉已打定主意决不和他说话,根本不理他。   秦阳见这小姑娘似已厌恶他到极点,也不再说话,将“天眼”与“火眼”提升到极点,凝神应敌。   两条黑鞭如黑蛇抬头,骤然升起,长长的鞭身拍打着瓦顶,发出如狂风暴雨般的呼啸声,几个呼吸间,黑鞭已越舞越快,漫天都是鞭影,处处是风雷之声,两人如同置身于一处无穷无尽的黑色漩涡当中,顿觉眼花瞭乱,耳膜刺痛,竟不由自主产生一种独力面对大自然威力的颓然感。   秦阳心中凛然,如此神鞭之技实在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他知道是敌人故意迷惑耳目,立时闭上双眼,全凭“天眼”察敌。   鞭声如浪如潮,越来越响,显然敌人的气势不断攀升,偏偏连“天眼”看不出破绽。秦阳深吸口气,心如止水,如磐石如岿然不动,但体内真气尽数汇聚,断章双刀开始爆发出耀眼的红蓝光芒,刀气陡然向上蹿升。   对眼前的敌方高手,他再不敢作任何保留,唯一的办法就是以全力轰出的“霸刀诀”破开鞭阵,杀出一条血路!   谁知就在这时,红玉忽然娇叱一声,手中宝剑如流光飞电,破空击出。带着寒气的红色剑芒划破夜空,化作一道长虹急刺向黑影。   她脚尖刚离地,漫天鞭影中两条黑鞭蓦然掠出,顷刻间天地为之色变,无数杀气尽聚于鞭梢,长鞭如枪如矛,同时向她左右双肋刺了过来。   红玉竟不闪不躲,身形加速急旋,人剑合一,但见万千红芒尽化为一,疾刺向黑影的咽喉,完完全全是两败俱伤的打法。   这个丫头!秦阳又气又恼,立时大喝一声,勉强蓄至九成的“霸刀诀”猛然轰出。   两道巨大的红蓝刀影狠狠地轰在两条长鞭之上,“嘭!嘭!”气劲交撞,如晴天起了个闷雷,瓦片四碎飞溅,威势惊人。   秦阳只觉得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强横内劲反弹回来,顿时全身剧震,气血上涌,脸色倏然涨红,身形也站立不稳,踉跄后跌。   但两条黑鞭也被他劈得向外荡了开去。   周围民宅的百姓们已被打斗惊动,有胆大的刚想出来偷看下,结果四碎飞溅的瓦片撞在门上窗上,顿时破了个大洞,吓得百姓们连忙缩回屋子里,再无人敢冒头。   屋顶之上,黑影“咦”了声,似乎对秦阳霸道的刀气颇觉意外,手腕一抖,刚刚荡开的两条黑鞭竟立时转弯,鞭梢一前一后分别向秦阳和红玉疾刺过来。   鞭梢后发先至,直追红玉,眨眼间已点到她的后背,可红玉依然不闪不避,斗篷飞扬间,一点红芒如流星般径直刺离黑影咽喉,发出“嗤嗤”的破空之声,剑气之凌厉丝毫不在秦阳九成威力的霸刀诀之下。   剑尖离黑影咽喉不过一尺,就算鞭梢能穿透她的后背,黑影也必定会死在她这绝世的一剑下。   “咦?一剑穿心见血红……还有天蚕乌丝奇云篷!你是红梅师太的弟子?”嘶哑低沉、不男不女的声音中,黑影身形如鬼魅般后退,原本在红玉身后的长鞭竟奇迹般赶到黑影身前,呼地缠绕住红玉手中的宝剑,向外一扯。   澎湃的内劲如巨浪袭来,红玉身形顿失,惊呼着向外跌出,但她反应也极快,纤手后缩,宝剑顿时脱出黑鞭的纠缠,在急退中划出一条红色的弧线,斜刺黑影的手腕。   “红梅师太亲自来我还忌她几分,你区区一个弟子竟敢对此嚣张,该杀!”   “该杀!”二字吐出,一股内劲幻化成无形的巨锤,猛然击在红玉胸膛之上。红玉惨哼一声,向后飞跌而出,显然受伤极重。   原本追击秦阳的另一条黑鞭疾速回攻,强横的劲风刮落了红玉披在头上的斗篷帽子和脸上的蒙面黑纱,如毒蛇般缠向她粉嫩的脖子。   眼看红玉就要死在鞭下,“看刀——!”一声大喝中,秦阳已贴着瓦面低扑过来,左刀御空飞舞,化为冰寒蓝芒疾削黑影持鞭的右手。   黑影手腕一转,用鞭柄撞飞了左刀,原本缠向红玉粉颈的黑鞭却不得不缓了一缓。   就这么电光石火的刹那间,秦阳已一手挟起红玉,凌空跃起,如箭般向远处飞掠而去。   被击飞的左刀恍如有生命般,“嗖”地飞回他的左手中。   “御刀诀?不错,值得我亲自出手来杀你!”黑影冷笑着,两条黑鞭再次如灵蛇般掠去,竟比秦阳的轻功更快,眨眼间已追上了他,化为漫天鞭影,朝秦阳当头击下。   秦阳避无可避,只得一咬牙,右刀舞成赤炎火龙,无数的火红的刀芒笼罩全身,“幻刀诀”配合“迅刀诀”更是快如电闪,全力抵御两道黑鞭的攻击。   黑影气定神闲,手腕轻抖,两条黑鞭却有如怪蟒毒蛇,或腾空下扑,或贴地卷掠,无孔不入地袭向秦阳身周的火龙。周围的瓦片尽数被击得乱飞四碎。   最神奇的是,他的左鞭风声呼啸有如狂风骤雨,右鞭却悄然无声如鬼魅,若非秦阳有“天眼”中洞悉他的鞭势虚实,早已被攻破防御,惨死鞭下。   数十招一过,秦阳气息已变得粗重,明显处于下风,在重重如巨浪的鞭网中左支右绌,败亡之势已成。   红玉小嘴张开,吐出一口鲜血,挣扎叫道:“你放下我,自己走!”她确有杀秦阳之意,可此时见他舍命相救,心中竟有一丝奇怪的动摇,不愿他因自己而死。   秦阳面对眼前这远胜自己的强敌,哪有空理她,“天眼”提升至极限,刀刀都在间不容之际劈出,以最小的代价卸开鞭势,饶是如此,他单刀对双鞭本来就吃亏不少,加上得护着红玉更是艰难。   “呼!”黑鞭冲破他的刀网,朝着红玉的纤腰疾挥过来。   秦阳挺身一挡一错步,“啪!”正中后背,顿时皮开肉绽,鲜血四溅,幸而他身法步法融合了天道门与咏春门的精华,在长鞭及身的刹那间已卸劲闪开,只伤皮肉不伤筋骨,但中了一鞭却更显狼狈。      第三百六十一章 两颗药丸      红玉听得声响,感觉他的身子一震,知道他替自己挨了鞭子,心中蓦然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意,不由得用力挣扎起来:“你快放我下来,我才不用你这坏人来救!”   秦阳怒道:“你再乱动就得一起死在这了!”说话间已连续挡开了几道鞭影。   红玉被他这么一训,心中恼怒。好吧,你要死便一块死掉好了,正好用我一命赔你一命,又能替两位姐姐消除了“大劫”,我也死得值了。   她冷哼一声,不再挣扎。   秦阳松了口气,眼见黑影的鞭势越来越强,自己顶多再熬一炷香左右就必定重伤倒地,到时真得和红玉一块死了。   只能兵行险着了!   他大喝一声,刀速再度提升,“弈刀诀”与“迅刀诀”配合而出,赤炎的右刀如鸟翔鱼落,划出一道妙若天成的玄奥轨迹,堪堪劈在鞭梢力角之处,长鞭一滑,从他身边掠过。另一条长鞭却已抵达他的后背,秦阳搂住红玉的左手忽然传出一股内劲,红玉身上的黑色斗篷无风自扬,挡在他的后背之上。   “嘭!”鞭梢狠狠击在他后背的黑色斗篷之上,秦阳闷哼一声,他的身体早已微微弓起,此时借助这一鞭之劲,脚尖猛蹬瓦面,整个人如飞魂幻影般急掠而出。   两股力量的力角完全合一,形成强大无比的合力,秦阳眨眼间已掠至三十丈外,较之先前全力施展轻功更快了一半。   “好小子!”这一着显然大大出乎黑影的意料。他立时腾身而起直扑过去,谁知秦阳忽地一跃下地,闪身没入了黑暗的小巷之中。“轰隆!”院墙被他一脚踹倒,尘烟碎石直向黑影卷来。   黑影双鞭挥舞,如同一面密不透风的墙壁,将尘烟碎石尽数挡开,可等他落下地面,周围响起无数百姓的惊呼声,夜色中小巷交错。完全掩饰了秦阳和红玉的踪迹。   “哼!”黑影阴森森地冷哼一声:“秦阳,天下再大,你以为你能逃得了多久?迟早都会死在我手里!”他收起长鞭。身形飘飘,如鬼魅般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秦阳拼命压着涌到嘴角的鲜血,挟着红玉全力抖展轻功,飞快奔出数里。来到一处破庙附近再坚持不住了。他用“火眼”与“天眼”窥得那黑影并没有跟来,立时松了口气,刚勉强强撑着抱起红玉寻了个角落藏起来,就已颓然倒下。红玉跟着“哎哟”一声倒在他身上。   红玉自懂事来便与师父一起生活,从未与男子接触过,此前在与黑影的生死搏斗间还无暇顾及,直到这时死里逃生才意识到这坏人居然一直搂住自己,不由得羞恼交集。满脸通红地叫道:“你,你快放开我!”   她挣扎着想爬起来。但胸腹间却传来绞心的剧痛,似是肋骨都断了几条,哪里动弹得了,这挣扎几下,反倒让她完全倒到秦阳的身上,脸蛋儿离这坏人的脸不到一尺,正正贴在他的胸膛上。   闻到秦阳身上的青年男子气息和心跳声,红玉更是脸红耳赤,再次叫道:“喂,你……你快点让开!”   “嗯……”秦阳倒没想占这小姑娘的便宜,他运起最后一口气,奋力将身体微微抬了抬,又向右边挪动了尺许,红玉的娇躯本来斜斜地压在他身上,秦阳这么一动,顿时拉开了距离,从他身上滑了下来,变得侧卧在他旁边,虽然也是肩膀靠肩膀极是接近,较之先前却好了很多。   但这么一动,红玉的肋骨伤处传来阵阵剧痛,她不由得秀眉蹙起,正要训这坏人几句,地听到旁边传来轻微的吐血声。   破庙平时似乎尚有香火,菩萨像前一点豆大的油灯堪堪照亮破庙。   红玉转过头,昏黄的灯光下,见旁边的秦阳嘴角不断咯血,脸如白纸,额上全是冷汗,不禁大吃一惊:“喂,你……你怎么样了?”   秦阳微微睁开眼,却见旁边一个秀丽绝俗的小姑娘正紧张地望着他。   小姑娘年约十二三,肌肤细腻白嫩如玉、吹弹可破,一双大眼睛清澈如水,柳眉如新月般细长,小瑶鼻精巧挺拔,檀香小口,两片樱唇极薄,下巴尖尖,说话间更露出两排细碎整齐如白玉一般的皓齿,虽尚显年幼,却是十足的美人坯子,再过两年怕不输于星儿月儿两个妹妹多少。她现在脸色略显苍白,柳眉蹙起,反倒更添了几分楚楚动人之姿。   秦阳定了定神,暗道:有人曾说美人如玉,用来形容眼前这小姑娘却是再合适不过。奇怪,我身边不是红玉么,怎么换了这么一个漂亮无比的小姑娘……慢着!她便是红玉?她的面纱呢?   秦阳一惊之下身子又向后退了退,腹背顿时传来钻心的痛,他拼命咬牙忍住,知道自己五脏六腑全被那一鞭震得移了位,不由暗叫侥幸,自己受了这么重的伤居然还能逃得一命。   红玉见他望了自己一眼后又往后挪动,暗觉奇怪,她还没意识到自己蒙面黑纱已掉落,又问了句:“喂,你伤得很重?”   秦阳呼吸了几下,缓过气才苦笑道:“还好,有你的那件什么奇云篷挡了下,不然怕被拦腰打成两截。”黑影这一鞭劲力强横至极,秦阳为了借他的劲力逃生,只是在中鞭瞬间稍稍卸了两成力,将余下八成鞭劲尽数挨了下来,加上他全部真气都用于施展轻功,无暇护身,伤得自然极重。   红玉见他随便乱叫自己师门至宝的名字,冲出而口道:“不许你乱起名字,这是我师父的宝物,叫‘天蚕乌丝奇云篷’,刀枪不入水火不侵,连我这‘红玉’都要很费劲才能刺破……哎哟。”她一个激动,说话声音大了些,胸膛的断骨处骨骼移位,登时痛得她死去活来。   秦阳见她冷汗不住渗出,连忙道:“好好,你师门的一切都是最好,你别说话了,你的伤也不轻。”他探手入怀,勉强掏出月儿的伤药,倒出两颗,递到红玉面前:“红玉,你先吃两颗伤药,可以止痛,迟些我再帮你治伤。”简单的动作已痛得他全身冒出虚汗。   红玉轻哼了声:“我……我才不要你这坏人的药,师父说过,世上男人都没一个好东西,只会花言巧语骗我们女孩子,其实只是贪图我们的美色,男人给的东西一样都不能收下。特别是你……”她话一出口,才想起师父说过不能和这坏人说话,马上收住嘴。糟糕,自己今晚都和他说过好多话了!不行,从此现在,无论他说什么都不能再理他了!   秦阳暗暗道:“你师父还真是愤世嫉俗,难道以前曾受过男人的伤害?”   他忍住痛轻笑道:“特别是我?你年纪这般小,我能贪你什么美色?”   红玉更加生气,禁不住出次再声道:“哼,你那个小护卫比我还小!还有个和我差不多年纪的姑娘也被你花言巧语骗得晕头转向,你还敢说不贪我们这般年纪的女孩子美色?”她差点想加上一句“你居然还打亲生妹妹们的主意,简直人神共愤、禽兽不如”,却终究忍了下来。   哼,不能泄露太多,这家伙很狡猾,万一被他猜到我是他妹妹就糟了。   秦阳叹了口气,也不想多解释,便道:“那你不吃我就自己吃了。”说罢吞下伤药,闭目运气疗伤。   红玉见他被责问得哑口无言,心里得意。哼,算这回不敢抵赖了吧。   她勉强想从怀中掏出师门的伤药,可她肋骨折断,手臂一动便疼得冷汗直冒,哪能取出伤药。   倒是秦阳听到动静,睁眼一看,又叹了口气,从勉强从怀中掏出药瓶倒出伤药,递了过去。一连两个动作牵动伤势,他痛得手都抖了,咬住嘴唇轻声道:“这可不是我给你的,是借的,以后要你还。有钱还钱,没钱还药。”   红玉见他痛得脸都青了,冷汗流个不停,却还勉强伸手将药丸递到自己嘴边,心中一软,暗暗道:“没错,他只是借我,我伤好后还两颗师门的伤药给他就是了,说来还是他占了便宜,我师父的灵丹妙药岂是他平时能得到的。”于是点点头,张开小嘴,秦阳微一伸手,两颗小指头大小的药丸便从红玉的樱唇滑入到她的小口内。   秦阳的手指无意中碰到小姑娘无比柔软的薄唇,连忙抽手回缩。红玉瞪了他一眼,见他这下动作大了,额上冷汗大颗大颗滚落,又想到刚才他奋力移开身子以至伤发咯血的事,不由心道:“这坏人,好像也不是一味好色爱占便宜之人。”   秦阳见她服下伤药,又轻声嘱咐她运气调息、催化药效,自己再次闭目运气疗伤。   红玉凝神运气,只觉得胸腹间的憋闷与痛楚很快就减缓了许多,不由暗暗惊讶:“咦,这坏人的伤药效果不比师父的差。哦对了,他学过几年医。”她想起在太阳城那几天四处走动打听回来的情报,基本上都是赞扬这坏人的话,不禁睁开大眼睛,朝旁边的秦阳望去。   秦阳正全力运功疗伤,丝毫没留意她的目光。      第三百六十二章 破庙遇险      红玉尚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打量一个男子,见这坏人眉清目秀,儒雅中带着英气,倒也长得人模狗样,她看了好会儿,暗暗奇怪道:“咦,这坏人长得和两个姐姐都不怎么像,和自己倒是有点相似,他的眼睫毛也挺长的。”   她出神地望着眼前这个几乎没什么印象的哥哥,又想道:“这坏人……小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嗯……想不起来了,只记得好像曾和他、两个姐姐一起在院子里玩过,哦对了,这家伙见到虫子时还曾吓得尖叫着躲到大姐姐身后,嘿,胆子比二姐姐还小!”她想着想着,嘴角便不知不觉泛起了笑意。   这坏人,和小时候真是完全不一样了……   她观察了半晌,这才想起自己一个姑娘家盯着一个青年男子看算什么,顿时脸蛋儿微红。不过他是自己哥哥,应该不算是外人吧?   不对不对,这是个坏人,不能当成自己哥哥!梁红玉啊梁红玉,你要记住,你已不是秦如云了,你是梁红玉!这次下山,解了两位姐姐的“大劫”,了结尘缘后就要回师门出家,从此不再入人世,别说这个该杀的坏人,连两个姐姐都不能再想不能再见面的。   想到这里,她不禁幽幽地叹了口气,微一侧头,才发现自己正紧紧挨在这坏人身上。   秦阳选这个角落避风避雨,倒不虞被夜风吹到。但春夜阴寒,红玉受伤不轻。剩下的两三成真气都用来护住心脉催化药力,身体反倒颇有些冷意,而此时秦阳正将真气转为化赤炎属性疗伤。全身都散发着暖意,红玉在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情况下便靠了过去。   特别是见自己的胸脯堪堪压住靠着他的手臂,红玉的脸蛋上更是一片火热,连忙忍住疼痛向后稍挪了挪,但她只勉强挪动了半寸左右,虽说胸部没再压着这坏人,却依然贴着他的手臂。   红玉差点就要喊这坏人让他再退开些。可见他正全神贯注地运气调息,又不敢打扰他,只好脸蛋红红地忍耐着。不住安慰自己:“没事儿,他都没注意到,而且他是自己哥哥,这样的身体接触应该还是可以的。小时候不也曾手拉手玩过么?”只是她又慌又羞之下。完全忘记了自己刚刚才下定决心“绝不能把这坏人当成哥哥”的念头。   就在红玉小姑娘正矛盾地自欺欺人的时候,庙外忽然传来阵阵脚步声,有两个人走了进来。听得一个粗鲁男子的声音传来:“它奶奶的,这天寒地冻的,我们好不容易出去捞一把,才得了这么点钱!”   另一个沙哑嗓音也骂骂咧咧道:“就是,那娘们居然还敢反抗,咬了老子一口。玩得真他妈不痛快!”   “还说呢,老哥你玩完一刀就把她杀了。害得我连玩都没得玩!”   “老弟别急,我们过会再去寻另一户下手,听说太阳王来了,明天一早我们赶紧溜,不然盘查严格起来,我们想溜都难。”   “好。不过说到那太阳王,听说他的未婚妻十岁左右,长得比仙女儿还要漂亮,如果弄来玩玩该多好……”   “想吧你,太阳王身边多少高手,他本身也是淮南第一高手,你没摸到他未婚妻就得脑袋搬家!”   两个男子边说边坐到菩萨像旁,离红玉和秦阳藏身的角落不过半丈。   红玉初涉江湖,却也听出这两个人决非善类。她暗暗恼怒,可惜自己受了伤,不然就出去杀了这两个坏蛋。   紧接着她又一惊,自己和这坏人都身受重伤,万一被这两个真正的大恶人发现岂不糟糕?   幸而两个恶人只是边骂边清点着晚上盗来的财物,倒没往红玉和秦阳的方向看过来。   红玉紧张得手心冒汗,暗暗希望这两个恶人数完财物就赶紧离开。   谁知她今晚运气实在太差,粗鲁男子忽然站起来说:“我去那边方便方便。”说罢边解裤带边走了过来,他与红玉的目光一撞,顿时呆了呆,然后大叫道:“喂,老哥,这里有个女的!”   红玉见这人满脸横肉相貌丑陋,目光却死死地盯着自己看,不禁大惊失色。   很快脚步声响起,另一个脸有刀疤的大汉已冲了过来,一见红玉也呆住了,很快便狞笑起来:“老弟,看来上天待我两兄弟不薄,这小妞长得花容月貌,嘿,我想那太阳王的未婚妻再漂亮也未必能超过她!”   粗鲁汉子抹着口水笑道:“老哥,之前的让你先了,这个仙女儿得让我先上!”   红玉见他们眼露色光盯着自己的脸蛋看,这才发觉脸上微有凉意,那蒙面的黑纱竟不知何时已掉下来了,她惊怒交集,却见那粗鲁汉子已不怀好意地靠近过来。   红玉慌乱要拿起宝剑,但她胸腹受伤,肋骨折断,双手根本提不起来,更别说拔剑了,饶是这小姑娘一向胆子极大,此时也差点要急哭了,拼命唤道:“喂!哥……秦阳!有恶人来了!”她惊慌之下差点便叫出“哥哥”,幸而及时改口。   粗鲁汉子目光一下子落在她旁边的秦阳身上,目露凶光:“哟,小仙女儿,原来是和情哥哥幽会。你情哥哥睡得真死,刚才你们玩得很开心?”说罢已从腰间拔出一把短刀,提防着秦阳,又伸手要来拉红玉。   红玉惊呼着要向后退,忽然一只手倏然伸出,拍开了粗鲁汉子的手,秦阳坐了起来,挡在红玉身前,淡淡道:“朋友,都是道上混的,守点规矩。她是我的女人,朋友妻不可欺,各自留条退路,日后好相见。”说罢从怀中掏出钱袋子,轻轻抛到身前。   红玉听他称自己为“我的女人”,顿时脸红耳赤,正要开口,却发现秦阳的身体摇摇欲坠,那钱袋更是抛得有气无力,才知道他也只是在勉力支撑,话到嘴边便咽了回去。   刀疤汉子走了过来,警惕地打量秦阳两眼,见这少年身着锦衣,似是富家子弟,只是脸色太差,也不知是身染重病还是酒色过度。他脚尖一挑,钱袋子入手,打开一看,竟有几锭银子,十几片金叶子!   粗鲁汉子也看得清楚,顿时双眼发光,与刀疤汉子对视一眼,问道:“朋友,你是哪条道上的?”   “我是城守庄继先的儿子庄荣华,今晚来这里找情人幽会,不料遇着两位朋友,就当是结识一场,你们走吧。”秦阳语速很慢,但很平稳。   只有红玉才发现他后背已被汗水湿透,显然重伤之下勉强坐起说了这么多话极是辛苦。她凝视着秦阳挺身护住她的背影,心中竟再次涌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两个汉子一听都犹豫起来,城守有着怎样的能耐他们心知肚明,若杀了他的儿子,一旦被发现怕后患无穷,可这少年背后的仙女儿又实在太动人。嗯,不如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他,再毁尸灭迹……   刀疤汉子朝粗鲁汉子使了个眼色,粗鲁汉子悄然离开。刀疤汉子笑道:“原来是庄公子,失礼失礼,不知庄公子为何专门挑这个破落地方,连尊仆也不带一个?”   秦阳暗叫糟糕,知道刀疤脸已动了杀机,只要粗鲁汉子去附近巡一圈没发现自己带了下人保镖之类,多半就会回来下杀手。他在两个汉子走进来时便已惊觉,只是刚刚才聚起一点真气,尽数用于护住五脏六腑、防止伤势恶化,若此时强行动武,伤势定会大为加重,想要痊愈怕要花上数倍时间。他实在耗不起这时间,那黑影和黑衣刺客都不知藏在哪里,随时可能对他或者他身边的姑娘们下手。只是他想着息事宁人、破财挡灾,偏偏这两个贼人色胆包天,得了钱财却不愿放过红玉。   秦阳眼中杀机涌现,抱着最后一丝侥幸道:“我的保镖随时会来接我,两位朋友还是早点离开好,不然引起什么误会就麻烦了。”   粗鲁汉子已飞奔回来,哈哈笑道:“庄公子,天寒地冻的,贵仆怕回府上睡觉去了,所以,你的小情人我们收下了!”举起短刀朝着秦阳的咽喉割了下来。   红玉看得清清楚楚,不禁惊叫起来:“小心!”   找死!   秦阳深吸口气,猛然站了起来,咏春标指后发先至,“卟”地穿透了粗鲁汉子的咽喉。   粗鲁汉子连惨叫都来不及,倒地而亡。   刀疤汉子做梦也想不到这个脸色发白、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官家公子竟然暴起杀人,而且下手狠辣,杀人连眼都不眨下,知道遇着狠角色了,大喝一声,拔出背后大刀,朝着秦阳斜劈下来。   秦阳全凭一口气勉力站着,而且后面就是红玉,更不能闪避,危急间一手拉起红玉的斗篷护在左肩头,右手五指再次标出,“卟!卟!”两声,他左肩中刀,右手标指也在同一时间刺穿了刀疤汉子的喉咙。   刀疤汉子双眼凸出,死死瞪着秦阳,似乎不明白为何自己的刀竟砍不进这少年的肩膀。   秦阳手一收,血如泉涌,刀疤汉子高大的身体轰然倒下。   秦阳再也压制不住伤势,大口鲜血狂喷而出,双腿一软,身体也跟着向后直倒,这回他的头却正正压在红玉的大腿上。      第三百六十三章 你看到我相貌了?      红玉大惊:“喂,你……你……”她低头见秦阳脸色发青,嘴唇苍白,全身冷汗直冒,哪里还问得下去。   这坏人,他……他是为了救我才……   红玉在秦阳身后,将一切看得清清楚楚,知道原本两个贼人收钱后确被秦阳唬得萌生了退意,却是因为对她起了色心才壮着胆子要杀秦阳。   此前秦阳在黑影那里救过她两次,她都没真正被打动,但这生死关头,秦阳不顾伤重、舍身相护,终于使得红玉的眼圈第一次红了起来。   她见秦阳的大手正正落在自己手边,一咬牙,忍住疼痛奋力伸出小手,两寸、一寸、半寸……终于勾住了他的手指……往日无比简单的一个小动作,红玉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做到,浑身香汗淋漓,胸腹间的剧痛更是再次加重。   红玉勉强握住秦阳的大手,也顾不上自己的伤势,将体内仅余的两成真气尽数传了过去,护住他的心脉。   秦阳微微开眼,勉强笑了笑:“谢谢……你,红玉……”   红玉轻哼了声,没回答他,暗暗道:“我……我才不是要救这个坏人,只是他救过我,师父教导过我要知恩图报,我不能欠他的人情。等他伤好了,我再找机会杀他。”   两具尸体就躺在他们旁边,鲜血还在流淌,极是恐怖,但红玉和秦阳都丝毫没留意,红玉固然全身疲惫不堪,刚服了伤药有所好转的伤势再度恶化。秦阳却是借着红玉的一股纯和真气激发体内四散的真气,凝聚起来疗伤。   红玉静静地凝视着秦阳紧闭双眼、潜心运气的模样,很快就察觉他微弱的呼吸开始恢复正常。绵长而均匀,手心里传来的脉搏跳动也逐渐有力起来。   秦阳的体温从两人相握的手掌中传来,不知怎的,红玉的心底里弥漫出阵阵暖意,同时也暗暗惊讶,这坏人,居然这样能忍。明明被大刀砍中肩膀,听声音似是肩胛骨都裂了,他竟连哼都没哼一声。   他……真和小时候完全不一样了。   想着刚才秦阳挡在她身前的宽大背影。   连红玉自己都没察觉到,   她那薄薄的朱唇,正泛起着一抹温柔的微笑。   ……   过了半个时辰左右,秦阳再次睁开眼睛。脸色已好很多。双眼也恢复了神采。   红玉与他目光一碰,不禁脸蛋微红,微微别过脸问道:“好些了?”   秦阳轻轻坐起来,吐了口浊气道:“好多了,多得红玉的相助。你怎样了?我先帮你疗伤。”托红玉那纯和的真气的福,他体内四散的丹功真气很快就重新凝聚起来,开始游走全身修复身体的损伤。目前伤势已好得七七八八,功力也已恢复到六成左右。他担心这小姑娘的伤势。没耐心再慢慢恢复至十成状态了。   红玉又呆住了。   这坏人会落到如此困境,几乎都是为了救她。偏偏没听这坏人抱怨过一句,反倒处处都在关心她,保护她……   为什么呢?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明明他不知道我是他妹妹,更不知道我的相貌……哎哟,糟糕,我的面纱不知什么时候掉了,他……他看到我的相貌了!   红玉的脸色刷地变了。师父再三叮嘱过,只要有男子看过她的相貌,无论如何都必须杀掉。   红玉又气又急,狠狠地瞪着秦阳:“喂,你……你看到我相貌了?”   秦阳见她脸色发白,神情激动至极,蓦然想起她曾说过,世间的男子见到她的相貌都得杀掉,心脏登时一个猛跳。哇,这回惨了。   秦阳应变奇快,他轻咳了声,一脸愕然道:“相貌?红玉你脸上不是蒙有黑纱么?我怎么能看到你的相貌?”   他装得太像,完完全全是一副不知情的样子。   红玉顿时动摇了,咦?难道我的面纱没掉落?奇怪,怎么我总觉得脸上凉凉的……而且之前那两个恶人说我什么‘花容月貌’,应该是看到我的相貌了呀……   她将信将疑道:“是么?我脸上现在还蒙有黑纱?”   秦阳一脸苦恼,叹道:“这……我真不知道,我好像伤到某些脊髓神经了,现在眼前总有团黑雾,只能勉强看到人影,看不清楚你是否蒙有黑纱。要不我凑近些看清楚?咦……好像黑雾淡了些……”   红玉凝视着他,见他的确一脸茫然,顿时叫道:“快别过脸,不许再看!不然我一定杀了你!”   见这坏人果然听话地转过了身子,红玉暗暗松了口气,兀自不敢确信这坏人是不是在骗她,又试探道:“你……你真没看到我的相貌?我……我长得很丑的,加上上面全是各种刀伤剑伤,你看了会恶心的。”   坏人搔搔后脑道:“哦……红玉你以前脸上受过伤?真是……那个,红玉你别太在意。女孩子又不一定要看长相,心地和内在也很重要。”接着又开始喋喋不休地劝导开解起来。   红玉见他唠唠叨叨,声音语气不像作伪,这才信了他九成,哼了声道:“行了,别烦我,我才不在意!反正我也没打算嫁人,长什么样子无所谓!不管怎样,你不许看过来!”   秦阳暗叫侥幸,还好这小姑娘不谙世事容易哄骗,不然还真麻烦了,他“哦”了声,又道:“我先帮你疗伤,你伤在哪了?只要骨头没错位,哪怕断了我也能轻易治好。内伤更不在话下。”   他这么一说,红玉才再次意识到胸前几根断了的肋骨正传来钻心的疼痛,之前几次折腾,断裂处早已错位。   红玉秀眉蹙起,喘了口气苦恼道:“好像……肋骨断了几条,而且还全错位了,我现在连吸气呼气都痛得不行。还有胸腹间都传来绞心的痛……”她没学过医,也未曾受过这么重的伤,无法自行判断伤势的具体情况。   秦阳脸色微变,难道是肺叶都被断骨刺穿了?他忽然想起手里还握住人家姑娘的小手,立时轻轻松开,用食中二指搭上她的脉搏,听得她脉象混乱,又急忙道:“红玉,我传些真气过来检查下,你千万别运气抵抗。”   红玉听得他声音凝重,乖乖“嗯”了声。很快就感觉一股极为温暖的真气沿手腕的经脉而入,游走她全身,说不出的舒服。   秦阳凝神静气,臻入至天人合一的至境,张开“天眼”,从真气在红玉体内运行的细微阻滞来判断她的伤势。   任脉被震裂,肋骨断了五根,四根严重错位,一根轻微错位,肺叶内出血,五脏六腑也被震伤……伤势比秦阳想象中还要严重。   秦阳收回真气,低声道:“红玉,你伤得极重,特别是肺叶被刺穿了,再拖下去怕有性命之危。我要先帮你接好断骨,再用真气助你疗伤。不过,可能会碰到你的身子……”   红玉呆了呆,马上羞恼地抽回纤手,怒道:“你……你!不许碰我!”她做梦都没想过自己会有被男人碰到身子的时候,何况还是这个师父千叮万嘱要小心的坏人!   她一激动,肺部传来钻心的剧痛,不禁“哎哟”一声。   秦阳自知红玉极是讨厌他,何况他也确确实实没想占这小姑娘的便宜,便叹了口气道:“我知你讨厌我,只是你伤得太重不能搬动,或者这样,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接了月儿来帮你接骨。”但他又怕自己一走开,万一再来了恶人,红玉岂不危险?一时间他也颇感为难。   红玉显示也想到同样的问题,不久前被那两个大恶人盯着时的恐惧感再次涌上心头,她不由急道:“你……你别走!”   她沉默了好一会,才嚅嚅道:“你……你要碰我哪里?”   秦阳苦笑道:“自然是你断骨的部位。”   红玉的脸瞬间就红了起来,肋骨的断骨部位,不正是女孩儿最不能让人碰的地方之一么?   “不行!我宁可死了也不让你这坏人碰!”她羞恼至极,拼命挣扎向后退了退。她肺叶本来就伤得极重,这一动更是伤上加伤,红玉喉头一甜,小嘴里吐出一口鲜血,胸腹间传来的剧烈疼痛更是差点让她晕了过去。   秦阳听得她痛苦的轻呼声,一咬牙,忽然凶恶道:“不许动!”   红玉吓了一惊。秦阳掏出月儿的针囊,回过身将数枚银针飞快刺入红玉肩腿的麻穴上,红玉登时全身发软,连指尖都动不了。   秦阳撕下衣襟,把眼睛蒙了起来,继续凶巴巴道:“你说得没错,我就是坏人,你现在落在我手里了,认栽吧!”   说罢蹲到红玉身前,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抵在她的胸前。   红玉哪想到他居然真敢动手动脚,又羞又怒:“你……你,我一定会杀了你!”   秦阳不理她,手指在小姑娘急速起伏的柔软胸脯上轻轻掠过,很快就找到一处肋骨错位的凸起,双手飞快一拨一压,骨骼轻响,断骨已接好。   秦阳如法炮制,几个呼吸间五根肋骨已尽数接驳归位。   断骨一接好,秦阳大概判断了下距离后,稍一摸索,便已扣住了她的玉腕,将体内的真气传入她的体内,替她疗伤。   红玉手脚无力,只得羞恨交加、脸蛋红红地任由他帮着接骨。   直到秦阳飞快地帮她接过肋骨,传气入她体内,这才惊觉秦阳的动作轻盈迅捷,一掠而过,接骨后双后更是立时离开了自己胸部,根本没占她便宜的意思。      第三百六十四章 无价的宝物      红玉心中的恼意一下子消去了大半,同时也暗暗惊讶:“这坏人不是伤得比我还重?怎么现在伤势已痊愈的样子?难道他之前是装的?”   很快,更让她惊讶的事发生了,秦阳暖洋洋的真气流入她体内,凝聚于她的胸腹间,不过片刻时间,她已感觉疼痛大为舒缓,随着秦阳真气绵绵不断地游走,她的伤势竟飞快地好转起来。大概半个时辰不到,她已察觉内伤尽愈,连断了的肋骨也恢复如初。   秦阳拭去额上的汗水,解下布条,却没看她的脸,飞快收回几枚银针道:“好了,你马上运气调息,恢复功力。”说罢也不理红玉,兀自盘膝而坐,专心聚气。   红玉站起来,活动一下手脚,发觉伤势真的痊愈了,完全没任何后遗症!   太神奇了,哪怕她师父亲自来救她,借助师门的灵丹妙药,估计也要十天半月才能彻底治愈!   红玉目光复杂地瞥着旁边的秦阳,这坏人居然丝毫不提防她,只要她拔出宝剑,轻轻一剑就能立时取了他的性命,如此一来,不但可以解了两个姐姐的“大劫”,还可以为民除害。   可她的手明明已移到剑柄上了,却没法子拔剑刺过去。   眼前的坏人,满脸疲惫,全身都是汗水,显然为了治愈她的伤势几乎耗尽了真气。   红玉轻叹了口气,暗暗道:“乘人之危不是侠义之辈所为,这坏人没看到我的相貌。又没真的占我便宜,我……我反倒欠下他不少人情。罢了,这次先不杀他。迟些再救回他一次,还了这些人情再杀他不迟。”   她从怀中掏出另一条黑纱,重新把脸蒙起来,盘膝坐在他旁边,跟着专心运功恢复功力。   ……   秦阳心里有些焦躁。   自从他练成断章七式以来,纵横战场几乎未逢败绩,可这一天一夜的经历彻底打消了他心底里的骄傲。   他确实已算得上是万中无一的超级高手。但这世上不知名的超级高手太多,像那个无孔不入的女刺客就让他吃尽了苦头,更别说那个武功不逊于张天师多少的的神秘黑影和年纪轻轻就已晋升到四级上的梁红玉小姑娘。   他再次感觉到继续提升实力的紧迫性。哪怕他现在已是王、身边高手无数。本身的实力依然是他保护自己、保护身边心爱的姑娘们在这乱世中活下去最重要保证!   其实这些天他也没松懈下来,每天早晚的练气从没间断,只是他已隐约感到自己抵达了某个瓶颈期,不管怎么努力。都卡在四级上的三分之一位置。没有丝毫进展。   难怪连张天师都要找夕岚的灵血来寻求突破,武学之道,越到高境界就越难有进步。以往还可以一步一积累,现在却需要千步、万步甚至十万步才能厚积薄发。   秦阳仗着有“火眼”的预警在,很快就抛下杂念全身心投入到运气恢复功力中。他体内的真气开始急速积聚,一成、两成、三成……十成,他尝试借着这股势头继续向上突破,可努力了数次依然在瓶颈处无功而返。分毫难进。   他知道武学之道欲速则不达,自己没个几年时间想再有所突破几乎不可能。只得叹了口气睁开眼睛。   映入他眼中的是红玉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眸。   红玉不知何时已运气调息完毕,双眸里神光闪动,显然状态已恢复过来。她安安静静地倚在菩萨像的背后,正目不转眼的望着秦阳。   秦阳见她已重新蒙上黑纱,既松了口气又暗叫可惜。   他尴尬地笑了笑道:“红玉,没事了?”   红玉默默点头,伸出纤长的小手指,指了指两具尸首问道:“那两个恶人就这样留在庙里?”   秦阳见她居然没追究自己刚才冒犯她之事,暗叫幸运,哪还敢再提,立时顺着她的话题道:“先放着,明天我让知府来处理。我们先去军营看看,我担心那神秘人会去寻月儿她们下手。”   他走出破庙,天色依旧漆黑一片,怕是将近五更了。离天亮只剩下一两个时辰。   “军营?她们不是在你府上?”   “我离开前让她们先到军营时避避了。军营中有千军万马,守卫森严,不过那神秘人武功太高,若寻到军营去就麻烦了。”   红玉也担心两个姐姐,她忧道:“那人武功太高,你我联手怕也未必能击退他……”   秦阳捏紧拳头道:“不管怎样,先与月儿她们会合再说,我决不能让她们遇到危险!”   这家伙……对姐姐她们还真不错。红玉瞥了他一眼,重新披好斗篷,说道:“走吧。”   秦阳察觉小姑娘对他的敌意与厌恶似乎减了许多,心中微觉奇怪,也顾不上多想,施展轻功急向军营奔去。红玉斗篷飘飘,一言不发地跟在他身后。   刚奔了一半路程,却见远处火光冲天,浓烟滚滚,无数人惊呼着四处奔走。秦阳和红玉对视一眼,同时加速,向着火光处飞掠而去。   统领府居然起火了!   赤红色的大火乘着风势,将整座统领府和周围几间民宅尽数卷入烈焰中,庄继先正指挥着无数兵士与百姓在四处举着水桶救火,但火势太大,根本就没丝毫减弱的趋势。   秦阳呆立在附近的屋顶上,脸色越来越阴沉。   对这座统领府他没太多的感情,但看着那一座座小蕾曾细心收拾过的小楼燃烧崩塌,不由得咬紧嘴唇,拳头都快捏碎了。   显然是那黑影到统领府寻不到人,故意放火泄愤和示威。还好他事先安排了星儿她们避到了军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这神秘黑影,决不能放过!   红玉见他脸露杀气,轻声问道:“你……你没事吧?”   秦阳遥见最左边一处高楼也开始着火,蓦然想起那里正是月儿的房间,今晚他在月儿房中,曾见到三兄妹幼时一起念过的几册书都好好地放在桌上,包括他写给两个妹妹的词集、诗集,还有削给月儿的木剑。这些东西月儿一直带在身边,可知极是看重。   秦阳想也不想,丢下一句:“我去去就来!”身如幻影,就要扑入大火中。   红玉急展轻功追上来,一手拉住他道:“喂,你疯了?那里正着火呢!”   秦阳挣脱她的手急道:“那里是月儿的房间,里面一些东西很重要。”   红玉咬咬红唇,忽然解下斗篷塞了过去:“这件‘天蚕乌丝奇云篷’水火不侵,你披上。”   秦阳呆了呆,接过道:“好,谢谢了。”   红玉脸蛋微红,轻哼一声,别过脸道:“我欠你两颗药丸,就当是还你这个人情。”   秦阳见火势已开始烧着小楼,也不再多说,披着黑色斗篷便急蹿入火海中。   红玉呆呆地望着他背影消失之处,心里暗暗奇怪:小楼里面到底有什么?值得他这么拼命去找?是什么千金难买的宝玉宝石之类?   等了好会儿,忽然间小楼“嘞!”的一声,却是有根大柱倒了,小楼整座都歪了歪,眼看就要整座崩塌下来。   红玉脸色一变,不由自主便踮起脚尖张望,却仍没看到那坏人的身影。她的心脏儿急剧跳动起来。他怎么还不出来?会不会是被什么压住了?不会啊……他武功这么高,应该可以避得过……可火势这么大,他会不会被闷晕了?   红玉越想越担心,恨不得立时便冲进去瞧瞧。   她蓦然一惊,咦,我是怎么了?为什么我会担心他?他死了不是正好?省得污了我的手,又可以解了两个姐姐的“大劫”……而且,从刚才起好像就一直很自然地和他说话,完全忘记师父的嘱咐了。   小姑娘正想着,小楼“轰隆”一声,终于整座垮了下来。   红玉的心脏几乎都要停了下来,忍不住冲过来去大叫:“喂,哥哥——!”   热浪滚滚涌来,周围的兵士都惊呼着退了开去,有人远远大叫:“喂,小姑娘,那里危险,快让开!”   红玉却恍若未闻,只是失了魂般望着散架倒塌的小楼。   蓦然间一条黑色人影如大鸟般从小楼的中间位置猛蹿了出来,在半空中两个翻身纵跃,轻巧地落在红玉身边,斗篷张开,一只有力的手臂已搂住她的纤腰,纵跃而起。   “红玉,你怎么还呆在这,太危险了!”   不是那坏人的声音又是什么?   红玉眼圈微红,脚尖甫一落地便挣脱出来,冲口而出怒道:“你怎么还没被烧死?找什么东西找到连命都不要了?”   秦阳揉揉鼻子,讪讪道:“你这件斗篷真是宝物,居然可以隔热防火……”   红玉瞪着他,气哼哼地问道:“我问你去找什么东西了,连命都不要!”   秦阳无可奈何,掀开斗篷,苦笑道:“有件小东西那丫头藏得太隐蔽,我找了好会儿才找到,所以出来晚了。”   红玉见他左臂挟着一把木剑和几册书,左手里还拿着一块小石板,不禁呆住了:“你……你就去拿这些?”   “嗯。”秦阳将斗篷轻轻披回红玉的身上,把那些小物件拿到手上,轻轻地抚摸着。   红玉见他脸上的神情温柔至极,似乎真是什么非常重要的宝物,顿时好奇心起,问也不问便劈手夺过。      第三百六十五章 千面玉罗刹      书册全是些诗集啊词集啊之类,红玉自幼潜心习武,平时顶多跟着红梅师太识些字来诵念经文,至于诗词什么的几乎没学过,翻了几下没看懂便塞了回去,皱起柳眉问:“这些是什么孤本遗本之类?”   秦阳脸上现出怀念的神色:“也算是吧,我小时候写给两个妹妹的,用来教她们念书。”   “哼~”红玉用小鼻子哼了声,想到这坏人细心地教导两位姐姐读书识字的情景,心里竟隐隐有些羡慕。   她又拿起那把带鞘的木剑。那木剑倒是做工精致,剑柄都全磨损了,似乎用了很久,但保管得极好,显然剑主人极是爱惜它。   “这个呢?”   “这是我给月儿做的剑,以前她最初学剑时就是用这把木剑的。”   红玉又哼了声,书也好剑也好都不是些什么值钱的东西,就这些小时候用过破东西值得他拼命冲入火海里抢回来?她有点无法理解。   红玉见他手里还有块小石板,也一并抢了过来。   小石板只是用普通的花岗岩削成的,并不起眼。   可当她看到上面的内容时便呆住了。   一面刻着太阳、月亮和星星,另一面却刻着四个字——“我想月儿”。字迹已被抚平变模糊了,手感极是光滑,显然经常被人轻轻抚摸。   红玉马上明白过来,这是秦阳送给大姐姐的定情之物!   秦阳尴尬地笑了笑,从她手中取回小石板。咳了声道:“这些东西都不值钱,但月儿这丫头嘴里不说,心里却挺重视的。要是知道被烧毁了怕会伤心很久。”   原来是他这般拼命竟是为了不让大姐姐伤心!   红玉心里涌起一股奇怪的酸溜溜感觉,瞪了他一眼,淡淡道:“走吧。”   秦阳又道:“等下。”此时早有兵士认出他,连忙跪拜行礼。   秦阳唤来庄继先,沉声吩咐道:“庄将军,火势太大,不要冒险去救了。让兵士和百姓都退开免得受伤,另外把附近的民宅全拆了,防止火势蔓延。大火减弱时再去扑灭。所有被波及受损的百姓,让知府尽数加倍赔偿。”   这半日一夜来几乎让庄继先头发都白了,先是儿子闯祸,接着是太阳王三次遇刺。现在连统领府都被人烧了。早暗暗叫苦,知道自己的官位九成九都保不住了,谁知道秦阳忽然出现,竟没任何追究的意思,顿时惊喜交集,高声领命,又禀告道:“太阳王,几位小姐都在我的中军营房里休息。我已下令全城戒严,所有兵士都在军营中巡逻防卫。请您放心。”   秦阳安慰他数句,这才和红玉急急赶去军营。   ……   小巷的一处隐蔽民宅内,一个丫环打扮的女子正盘膝运气。这女子身材阿娜,前凸后翘,身材曲线极是优美,光看身材很容易让人误以为是个绝世美女,可她的脸容却毫不起眼,甚至有些丑陋。   门开了,一个高高瘦瘦的黑影飘了进来。   女子反应快得惊人,转眼间已蹿了起来,手中乌黑的长剑掠起一道黑芒直刺黑影。   一条长鞭蓦然出现,如蛇般缠住了长剑,黑影冷冷道:“是我。”   女子收回长剑,退回角落时淡淡道:“魏公公,今日多谢出手相助。”   黑影掀下面罩,露出一张白脸无须的苍老脸庞,阴恻恻道:“号称天下第一杀手的千面玉罗刹居然会出声道谢,我老魏脸上生光了。”   女子脸不改色,缓缓道:“今晚若非魏公公出手相助,晚辈怕有些危险了。而且在魏公公这样的前辈面前,晚辈岂敢失礼。”   魏公公哼了声,坐到椅子上:“杀秦阳乃是圣上之命。我本来不屑对小辈出手,只是没想到从不失手的千面玉罗刹都栽在秦阳手里……”   女子眼中闪过一丝怒色,很快便隐去,淡淡道:“只要我还活着,秦阳迟早都会死在我手里。”   魏公公冷笑道:“没必要了,我老魏既然露了面,秦阳就必须死,他中了我一鞭,不死也要躺半年,你迟快查出他的藏身处,我自会去杀了他。这秦阳到底什么来头?圣上这么忌惮他也就算了,连红梅师太的弟子都来当他的保镖!”   女子微微一怔:“那个手持红剑的丫头是红梅师太的弟子?难怪我见她手中的宝剑颇不平凡,看来就是传说中的‘红玉’。”   魏公公阴沉着脸道:“哼,红梅师太的弟子又如何,居然敢在我老魏面前嚣张,下次见着我自会将她一并杀掉。”   女子似乎对红梅师太颇为忌惮:“魏公公,那丫头牵涉红梅师太,杀了怕不好办……听闻红梅师太封剑退隐江湖多年了,怎么又替秦阳出头?”   魏公公悻悻道:“三大宗师都是怪物般的人物,根本不能用常人心思来猜测,谁知道呢?”他顿了顿,又道:“你什么时候能查出秦阳的藏身之处?我最迟明晚必须回去了,再迟些我怕国师会起疑,若他知道圣上派我来对付他的弟子就有点麻烦了。”   “秦阳最大的弱点是他身边的姑娘们,只要寻着任意一个,不怕他不出现。”   “统领府我找过了,找不到他的家眷,只有两个家丁在,被我杀了,连府第也一把火烧了。”   女子暗暗道:“这老鬼做事真莽撞,烧了统领府,连盯哨的地方都没了。”但她知道这魏公公乃大内第一高手,性情高傲又喜怒无常,自然不想惹他,便道:“秦阳如果受了伤,要么躲在民宅里,要么躲到军营中。我中午之前自会打探出消息。”   魏公公点点头,用颇有深意的目光地盯着她的脸道:“人称千面玉罗刹的化身万万千千,无人知道其真面目,这似乎不是你的真容吧?”   女子没答话,提着宝剑道:“我先去四处走走,魏公公在此等我消息便可。”说罢从窗口里倒跃了出去。她自始至终都正面对着魏公公,不露任何空隙破绽。   魏公公见她虽装作若无其事,但动作较平时迟缓不少,心里冷笑:“明明受了重伤还防着我?难怪别人说这千面玉罗刹从不信任任何人,眼里只认得钱。罢罢,她尚有利用价值,暂且留着她。但秦阳一死,这玉罗刹也必须死,不能让她走漏了消息,引起国师疑心。”   窗外夜色如水,正是黎明前的一两个时辰,黑暗更加深了。   ……   秦阳与红玉全速施展轻功,片刻之后便已赶到城墙附近的军营。   军营内外灯火通明,近万嫡系秦家军人人刀剑出鞘四处巡逻,十步一岗五步一哨,守得比铁桶还要严实,连庄继先的亲卫都齐齐护在中军营房前,可见庄继先为了保护好几个小姑娘确是苦煞心思。   秦阳一见这阵势便松了口气,带着红玉直奔中军营房。兵士们见到太阳王星夜赶到,无不肃然敬礼,眼中透出无限的尊敬与爱戴。秦阳也不敢大意,边走边朝兵士们点头示意,又传令让他们继续严加戒备。   刚来到中军营房外,夕岚、月儿、星儿、小蕾听到兵士们行礼的声音齐齐迎出来了,后面还跟着穆桂英和吕尚坠两个小萝莉。   秦阳见她们都安然无恙,这才真正放下心来,拉着一众女孩儿回到大厅中。   打量几个女孩儿一眼,见她们早已沐浴更衣过,人人眼布红丝,却无人入睡,显然一直都在等着他和红玉的归来。   秦阳心中暖意泛起,简单地将事情说了遍,听得几个小姑娘目瞪口呆。月儿忧道:“先有个黑衣女刺客,现在又多了个鞭术如此神奇的神秘人,哥哥,最好派快马召展昭带齐御林军赶来,有御林军在那神秘人再嚣张也不敢乱来。”   秦阳点点头,马上唤来小兵传令下去。他见穆桂英和吕尚坠都已睁不开眼,便和夕岚一起哄她们先去睡了,这才回到大厅道:“那个黑衣女多半受伤不轻,暂时没什么威胁,倒是那个使鞭的神秘人有点棘手。在展昭等人来之前,你们都不要出这军营。”   星儿拉着哥哥的手道:“哥哥,你和红玉也不要离开军营了,我们呆一起相互都有个照应。”   秦阳望了红玉一眼,见她没异议,便点点头道:“好,听我家星儿的安排。”星儿开心地蹭了蹭哥哥。   “老师……统领府怎样了?庄将军说失火了……”却是旁边的小蕾不安地插口问了句。   秦阳轻轻抚摸着她的秀发道:“都烧毁了。没事儿,迟些你们随我回广陵去住。”   月儿轻叹口气,问道:“整座统领府都烧毁了?”   秦阳见她神色黯然,赶紧从怀中掏出那些书册、木剑和小石板,塞入月儿的小手里:“我只取出了这些,也不知有没有遗漏。”   月儿的眼眸瞬间睁大了,小手微颤地将那些东西抱入怀中,惊喜道:“哥哥,你怎么会拿到这些……”   秦阳微微一笑,抚着她的脸蛋儿道:“刚好路过,就随手带出来了。其余像是首饰衣物什么的都来不及拿,妹妹可别怪我。”   月儿摇摇头,将手中的书册、小石板和木剑紧紧地抱在怀中,就像抱着世上最珍贵的宝物。一层水雾迅速地弥漫开来,湿透了她的眼眸。她把额头抵在哥哥怀中,颤声道:“有这些就好,谢谢哥哥……”      第三百六十六章 纯阴纯阳      红玉自入厅后就一直默不做声地倚在柱旁,她原本还以为这坏人多半会大肆宣扬下是如何冒着生命危险、闯入大火中抢出这些东西,好讨得大姐姐的欢心,想不到他说得轻描淡写,似乎只是做了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看着月儿泪流满脸地紧紧抱着那些不值钱的玩意,脸蛋上带着无比满足与惊喜的笑容,红玉不知怎的,第一次有兴趣想去了解两个姐姐与那坏人哥哥之间发生过的故事,比如,关于这几本看不懂的书册,又或者是关于那把小木剑的故事……   她对秦阳的了解,第一手资料来自于师父,第二手资料来自于太阳城的居民。师父说得他极坏,说这坏人喜好幼女,不但花言巧语哄了个十岁的小女孩当未婚妻,还与她两位姐姐有姻缘之相,是两位姐姐命中的“大劫”,有违人伦之常。   而太阳城的居民们又说得太神奇,这个坏人哥哥曾开过小学堂,杀过马贼,建立太阳城,平定齐天王的叛乱,又杀退金兵和二王联军,接受禅位称王……   这个师父口中再三叮嘱要提防的“坏人”、百姓口中称颂的英雄王,到底哪一个才是他的真面目?   红玉怔怔地想着,完全没留意自己的目光一直都停留在自己这个坏人哥哥身上……   秦阳忽然转过头,问红玉道:“红玉,那神秘人似乎认识你师父,你有没有听你师父提起过他?”   红玉没想到他突然和自己搭话。连忙移开视线答道:“师父基本上不和我说江湖上的事,唯一提起过的人就是……”那个“你”字很快咽回肚子里。   秦阳听得直皱眉。黑衣女刺客和那神秘人的来历与身份完全无从判断,偏偏见多识广的纪霜霜和余化龙都不在身边。他连找个人问问都难,更难拟定对策。   他不甘心地咬牙道:“如果我可以再提升一下实力就好了。”   夕岚忽然拉了拉他的衣袖,将他拉到角落,轻声道:“阳阳,你如果想功力再有大的提升,我倒有个好法子。”   秦阳精神一振,连忙问道:“什么法子?”   “你先亲人家一下。今天你都没亲过人家。”小萝莉钻入他怀中撒着娇。   秦阳溺爱地吻了吻她柔软的薄唇,夕岚满足地眯着眼睛好一会才答道:“阳阳,你忘记还有蕾蕾在?”   “小蕾?小蕾怎么了?”   夕岚凑近他耳边道:“你是纯阳之体。而蕾蕾是纯阴之体,你只要得了她的身子,武功就会有极大提升。”   秦阳一怔,顿时想起余化龙说过的话来。皱眉道:“小蕾现在还小……”   “噢。我只是随便说说,你不愿意我也没法子。”夕岚一脸无所谓,但眼珠骨溜溜地转动着,又压低声音道:“我再提醒你一句,你是纯阳之体倒不怕小蕾的影响,但小蕾自己和她周围的人很容易受到影响哦。只要小蕾一天还没破身子,厄运就会不断降临,我看到她和月月、星星还有玉玉身上都有了厄运的气息。这次有你相救她们逃过一劫。以后万一你有事不在,那就……”   秦阳再次怔住了。   他喜欢小蕾。自然想等她长大了再拜堂成亲,洞房花烛。若是纯粹为了提升武功实力就急急地要推倒小蕾,他做不到,可加上夕岚后面说的这一条,他就不能不考虑了。   夕岚又追加一击道:“其实蕾蕾已不小了哦,今晚我和她一起洗澡,她胸部摸起来手感很好!”   一句话唤起了秦阳昨天下午时替小蕾疗伤时的记忆,秦阳顿时心跳加速。夕岚凑近他耳边道:“现在天还没亮,月月她们也该睡了,我到时带蕾蕾来找你。”   不得秦阳答话,夕岚已笑嘻嘻地跑回大厅中,安排道:“阳阳说了,为了防止有意外发生,今晚月月、星星和玉玉睡对面这个房间,我和小蕾与他睡这边的房间,顺便保护英英和坠坠。”这番安排似乎合情合理,月儿她们三个相互照应足以自保,但小蕾几乎不会武功,由武功最高的秦阳来保护最是合适。   小蕾的脸蛋儿刷地全红了,低下头不敢应话。   月儿走近哥哥,低声道:“小蕾还小,哥哥可不许乱来。”秦阳还没答话,夕岚已过来拉住月儿,又朝星儿招招手,三个女孩儿避到一角低声说着什么,星儿微现不高兴,月儿则羞红了脸,反复地确定什么,最后还是一脸不甘地被夕岚说服了。   红玉抱着宝剑闭目养神起。若是那坏人敢安排她两个姐姐与他一间房,她定会跳出来阻止,但现在两个姐姐与她睡一个房间,她倒挺满足,至于夕岚她们在说什么悄悄话,她自然没兴趣偷听。而小蕾则心脏儿如小鹿乱撞,低着头偷偷地瞄着秦阳,更是完全没留意。   秦阳咳了声,拉过小蕾问道:“小蕾,如果你觉得难为情,可以与桂英她们睡一个房间。”   小蕾根本不敢看他,小手儿拉住他的衣角低声道:“我和……老师睡就好。”她的肌肤本来极是白晳,此刻染上红晕,白里透红更是动人,配上她清纯的俏脸,就像一丛悄然绽放的花蕾,又像一只尚显青涩却透着清香的苹果,诱人至极,看得秦阳一阵心热。   这个小丫头,真的长大了。秦阳心中再次涌起“我家有女初长成”的感慨。   很快星儿月儿两姐妹走了过来,月儿咬了咬红唇,把哥哥拉到角落道:“情况我都听夕岚说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以后要亲热,得等小蕾长大一两岁。”   秦阳尴尬地点点头,居然在这样的事上被月儿教训,他有些哭笑不得。   星儿却有点不高兴,搂住哥哥的手道:“明明哥哥应该先和姐姐亲热的……”   月儿弹了弹妹妹的额头,羞恼道:“星儿你胡说些什么?我才不要和这坏蛋哥哥亲热,你要亲热就自个儿和他亲热个够!”   秦阳和星儿情不自禁对视一眼,星儿粉脸含羞,低声道:“人家今天来月事,姐姐你知道的……”。   月儿一呆,惊疑不定地问道:“你们该不会已经……”   夕岚及时过来解围道:“阳阳,天快亮了,我好困,你赶紧洗澡,我一会带蕾蕾过来。”   秦阳给星儿使了个眼色,两兄妹早已心有灵犀,星儿回个眼色,示意明白,暂时不会对姐姐说出实情。不等月儿追问,秦阳赶紧溜走。   一刻钟后,秦阳已匆匆洗干净身子,盘膝坐在床上,再次尝试运气,结果还是没有丝毫进展。   难道正要推倒小蕾才能有所突破?秦阳叹了口气,听出门外夕岚拉着小蕾往这边来了,他下床打开门,见小蕾正脸红耳赤、手足无措在站在门前,夕岚却是一脸可爱的笑容,眨眨眼睛道:“我去旁边和英英她们睡。蕾蕾加油哦,别忘记我刚才教你的事。”说罢一把拉过小蕾推到秦阳怀中,啪哒啪哒地跑到旁边的房间去了。   秦阳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夕岚总是这么热心小蕾的事,她连星儿月儿的醋都吃,最初他与星儿发生亲密关系时这小萝莉还闹了好久的别扭,可这次明显是完全心无芥蒂地撮合他和小蕾。   “老……老师。”小蕾见秦阳久久没出声,既害羞又忐忑不安地唤了声。   秦阳这才回过神,轻轻将小蕾拉到房里,关上房门。   柔和的灯光中,小蕾局促不安、满脸羞涩,紧紧地攥着胸前的衣襟,雪白的小手间,隐隐看到浅浅的柔美沟壑。秦阳这才发现小蕾身上只套着一件极薄纺纱无袖衣裙,白皙的粉臂整条都露了出来,长长秀发柔和地披在肩上,浑身散发青春少女独有的诱人幽香,看得秦阳连咽了几口口水。   他自然猜出这身打扮是夕岚刻意而为,不由又好气又好笑,他见小蕾身子冻得微微发抖,马上心疼地将她搂入怀中,轻声道:“天冷着呢,小蕾怎么不多穿些衣服?”   小蕾连耳朵都红了,嚅嚅道:“夕岚姐姐说……这样就好,老师会更心疼我,又说……一会就会脱掉……穿多了麻烦……”说到最后她几乎把脸蛋儿全埋入秦阳的胸前,全身羞得滚烫。   听着老实的小蕾复述夕岚的话,秦阳哭笑不得,但不得不承认小萝莉这招很有效,薄薄的纺纱裙毫无阻滞地将小蕾娇躯的柔软温热感觉传到秦阳的身体上,加上小蕾的如兰吐息、淡淡的清香,轻易便动摇了秦阳的心神。特别是想到薄薄衣裙下连贴身小衣都没有,只要轻轻摸进去就能……某个部位立时不听话起来。   秦阳以最强韧的意志勉强克制住蠢蠢欲动的心火,松开小蕾的娇躯,微微弯下腰,平视着她的眼眸柔声道:“小蕾,你真的确定要与我睡同一个房间?我怕控制不住……”   小蕾全身缩了一缩,脸蛋更红了:“我……我……知道。这些事,我懂的……刚才夕岚姐姐又教了我一遍。”   秦阳望着她尚显稚嫩、清纯可人的俏脸,忍不住吻了一下,又道:“小蕾,你还小,要不再等一两年?”   小蕾用力的摇摇头,小手紧紧地拉住秦阳的衣服:“老师……我……我想服侍您!” 她鼓起勇气,纯真中带着无限濡慕的目光直直凝视着秦阳的双眼:“老师,我……我只是个一无所有的孤女,不敢奢望得到您的宠爱……只要能服侍你……”      第三百六十七章 向阳花      “小蕾,”望着眼前这个柔弱动人的豆蔻少女,秦阳心中涌起无限怜爱之情,他打断小蕾的话,轻抚着她光滑柔软的脸蛋道:“你知道么,你在我心里就是最珍贵的宝贝,哪怕世上所有金银珠宝加在一起也无法与你相提交论,所以不要再说自己一无所有,起码你有我在。我现在不是你老师,是你的相公、丈夫,不妨多撒娇多任性些,只要是小蕾想要的,我连天上的月亮都会想法子摘下来给你。”   “老师……”小蕾感动得泪花闪动。   秦阳温柔地拭去她眼角的泪珠儿:“记住,以后不许再说什么‘一无所有’,什么‘孤女’,我的家就是你的家,我是你的亲人爱人,月儿星儿夕岚还有小绮都是你的亲人。”   “嗯!”小蕾流着泪,不断地点头。   小姑娘梨花带雨、晶莹的泪水点缀在她雪白的俏脸上,恍如一朵将开未开、沾染了清晨露珠的蓓蕾,让人倍添爱意,特别是她一脸幸福的笑容,更显得异常可爱动人。   无限爱意在秦阳心头弥漫,在这一瞬间,他再不认为小蕾是个还没长大的小丫头。   只有已长大、沉浸在爱情中的姑娘,才会露出如此迷人的笑容。   秦阳疼爱地吻了吻小蕾的樱唇,然后一手抱腰、一手抱膝弯,将她如公主般抱了起来。   小蕾微一恍神,想起两月前在那险峻的山道上,老师就是这样抱着自己。走过一段让她终生难忘的幸福之路。   她把脸蛋儿贴到老师的胸前,幸福得几疑身在梦中。   秦阳将小蕾轻轻放到床上,柔声道:“小蕾。我想疼你,爱你,而不是让你来服侍,你愿意么?”   小蕾脸红得几乎要滴出水来,羞涩答道:“我……我愿意。”她想到老师刚才的话,于是便尝试着伸出柔若无骨的粉臂、略显大胆地撒娇道:“老师……我……我想你疼爱我。”   小蕾的衣裙本来就单薄,此时微微蜷着身子。裙摆下方露出白晳纤细、线条极是柔美的双腿,而胸前两团雪白贲起和下腹间的一抹芳草若隐若现,配上她主动撒娇、含羞答答的清纯俏脸。杀伤力惊人。连秦阳这样经常与星儿亲热,见惯可爱妹妹娇媚撒娇的情场老手都看得唇干舌燥,心摇神驰。   见秦阳久久没回话,小蕾偷偷地瞟过来。怯怯地唤了声:“老师?”   带着柔弱怯意的呼唤声如同最动人的邀约。秦阳大脑轰一声,理性全线溃败。   昏黄的灯光下,薄薄的纺纱裙很快褪了下来,露出那尚显青涩却无比动人的娇躯。小蕾害羞至极,小手一直捂住脸蛋儿,全身都染上淡淡的红晕。   秦阳见小姑娘如此害羞,便体贴地轻出一掌,用掌风将油灯吹熄。然后替她盖上被子,这才钻了进去。轻轻吻住了小蕾的朱唇,舌头叩关而入。小蕾纯洁至极,只被秦阳轻轻吻过两次樱唇,此时一下子遇到他熟练的接吻技巧,很快被弄得意乱情迷,任由他吮吸着自己的香舌,娇喘细细,身子愈发软绵绵起来……   小蕾一声带着痛楚的轻哼中,秦阳只觉得原本滚烫的身体忽然喝下了冰凉的清水,全身的毛孔都舒服地张开,紧接着一股阴柔之气从两人结合处传入他的体内,轻易便激活了他体内的赤炎真气,两股气息飞快在他丹田汇聚。   刹那间,龙虎交汇,阴阳相融,相辅相成,一种无比美妙的舒服感觉流遍全身。   这就是纯阴之体的妙处?   见小蕾痛苦地蹙着秀眉,秦阳怜惜地抚着她的秀发轻声问道:“小蕾,很痛?”   小蕾轻咬樱唇,情动的脸蛋上混合着痛苦与羞涩,迷离的眼眸里弥漫着一层亮晶晶的水珠,纤手紧紧握住秦阳的大手,轻声呢喃唤道:“没事……老师,继续……”   一声娇唤瞬间点燃了秦阳的情火,他把什么纯阴纯阳之体抛到九霄云外,只是尽情地疼爱着怀中无比动人的女孩儿。   恍如仙乐般的娇喘声、呻吟声,久久回响在房间内,直到天边泛起曙光……   秦阳这一觉睡得无比舒畅,睁眼时早已日上三竿,明媚的春光透窗而入。   他坐起来伸伸懒腰,只觉得浑身精力充沛至极,真气更是如浪如潮、前所未有的澎湃激荡,显然昨夜与小蕾的一番**给他带来了难以想象的巨大好处。   旁边的小蕾还在疲惫地熟睡着,鼻息细细,犹带泪痕的俏脸上泛着幸福甜蜜的笑意。   秦阳疼爱地抚摸她的秀发好会儿,又细心地替她掖好被子,这才躺回床上,闭目运气。   微一运功,他便惊讶地发现体内的真气发生了奇妙的变化。原本他的真气因为混合了夕岚和百年巨蟒的灵气,运功应敌时也算阴阳平衡,但在日常修炼中依然可以感觉到九成赤炎、一成冰寒的悬殊差异。但此时,真气彻底地赤炎冰寒融为一体,随时可以相互转换或者同时分为五五之数,阳刚中有阴柔,阴柔中带着阳刚,真真正正地达到刚柔并济、阴阳互融的超凡境界。   最让他惊喜的是,原本一直卡在四级上三分之一处的瓶颈不知何时已突破,甚至连三分之二的关键阶段也已冲破,离张天师那般四级上的巅峰境界已相距不远,若再遇到昨夜的那个神秘人已完全有了一较高下的实力!   他又试着张开“火眼”,察敌范围竟扩大到一百五十丈。“天眼”更是夸张,百丈之内一切风吹草动都在他掌握中,他闭上眼睛都能察觉到数十丈外的鲜花上,蜜蜂正在辛勤地采蜜。   得到小蕾纯阴之体的“第一次”竟带来如此大的意外之喜。   想到昨夜这女孩儿强忍破瓜之痛主动迎逢。那股骨子里透出的坚强与温柔让人心疼又怜惜。秦阳凝视着小蕾安然入睡的俏脸,与她相遇以来的点点滴滴在心头闪过,越是细想。对小蕾的爱意越盛,不由得轻轻伸出手臂,抱着她柔软清香的娇躯,任由她枕着自己的肩膀舒服地酣睡。   就在秦阳正眯着眼睛享受着这甜蜜的温柔乡滋味时,“天眼”蓦然传来警兆。   远处有人在朝着中军营帐方向窥视,气息极为熟悉,是那黑衣女刺客!   这个狠毒的女刺客居然混进军营了!   察觉到她即将离去。秦阳不及多想,左手伸出,阴柔吸力透出。桌子上的一根筷子仿如有生命般飞入他手中。   “天眼”提升至极致,轻易便准确判断出那女刺客的位置,秦阳手腕一扬,筷子如利箭般劲射而出。穿透窗纸。向着数十丈外、化妆为秦家军兵士的女刺客飞去。   女刺客正佯作巡逻,哪想到忽然遇袭,惊觉时已迟了,筷子离她咽喉不过两尺。   但千面玉罗刹岂是易与之人,她居然在生死瞬间奇迹般一扭腰避过咽喉要害,筷子“卟”地插入她的左肩膀,透胛而过,钉在她身后的木桩上。   秦阳!麻城中能有如此功力的除了魏公公只有秦阳!   玉罗刹捂住伤口。全力施展轻功,如影子般急闪入重重营房阴影中。   秦阳刚爬起来穿好衣服。那个黑衣女刺客的气息早已消失不见,只得暗叫可惜。   他怕中了调虎离山计,不敢追出去,又“火眼”一扫,没发现那神秘人的踪迹,倒是几个女孩儿早已起床,月儿、星儿正教导吕尚坠和穆桂英练习咏春拳,红玉和夕岚在一旁看着。   红玉姑且不论,其余的女孩们似乎都知道他和小蕾之间发生了什么,都特意不提他和小蕾,任由两人好好休息。甚至连一向大早便来粘着秦阳的夕岚也没来敲门。   “老师?”小蕾揉揉眼睛坐了起来,露出娇柔雪白的身子。   秦阳看得心中一动,伸手搂住她,柔声道:“吵醒你了?”   一见到秦阳温柔的目光,小蕾蓦然清醒过来,发觉自己正蜷在他怀中,肌肤相贴,亲密无比,顿时“呜”的一声,脸蛋儿全红了,差点要缩回被子里。   秦阳见她可爱的模样,忍不住吻吻她发烫的脸蛋,微笑道:“小蕾,早上好。”   小蕾晕着脸嚅嚅道:“老师……早上好。”   “还要不再睡会?”   “不睡了,我,我还要起来做早饭。”小蕾一望窗外,立时慌了:“都这个时候了,月儿姐姐她们都起床了吧,我得赶紧准备早饭。”   秦阳被她的反应逗乐了,一手按住她道:“不急,这里是军营,自有兵士送来早饭。”   “喔……”小蕾这才完全清醒过来,低头见自己还光着身子,昨晚的一幕幕浮现眼前,更是羞得不行,脸红耳赤道:“老师,那个……”   秦阳温柔地抱住她的纤腰,凑近她耳边问道:“还痛不痛?”   “不……不痛。”小蕾嚅嚅答着,可接触到秦阳充满爱意的目光,心里一甜,忍不住撒娇地钻入他怀中:“嗯……痛,还痛得很。”   秦阳俯下去吻住她的朱唇,吮吸着她的香舌,弄得小蕾脸蛋儿潮红不已,这才离开她诱人的双唇,微笑问道:“现在好些没?”   小蕾脸若红霞,甜甜笑道:“嗯……好多了。”   秦阳感觉房门外脚步声轻起,夕岚放下什么东西然后悄然离去,便过去开门一看,却是小蕾的整套衣服,连靴子与罗袜都准备好了。   这个夕岚姐姐。秦阳嘴角向上弯了弯,拿起衣服关上房门回到床边,溺爱道:“小蕾,来,让我伺候我家小公主起床。”说罢掀开被子,细心地替小蕾穿上贴身衣物和裙子,束好腰带,又用梳子替她梳好流水般细滑的秀发。   他照顾了夕岚半年多,这一系列动作熟练至极。   小蕾幸福得不知身在何方,紧紧地倚在老师身上,染着红晕的脸蛋儿在阳光下闪耀着动人的光辉,恍如一朵悄然绽放的向阳花。      第三百六十八章 敌踪再现      在麻城一条小巷的秘密住宅外,魏公公正闭目养神,忽然睁开眼睛问道:“查到消息了?”   窗外传来千面玉罗刹不卑不亢的声音:“嗯。秦阳在南门附近的军营,我混进去确认过了,他和他的家眷都在中军营房中。”   “知道了。”魏公公五感极是灵敏,隐约嗅到血腥味,便皱眉问道:“你又受伤了?”   玉罗刹淡淡道:“没事,不小心被树枝划了一道口子。”   堂堂千面玉罗刹、天下第一杀手被树枝划破皮肤?魏公公心里冷笑,也不理她说的是真是假,说道:“好,我不知军营在哪,你随我一起去。”   千面玉罗刹沉默了半晌,才答道:“我不习惯与人合作。”   魏公公冷笑道:“合作?有我在,你站旁边看着就是了,用不着你出手。”   玉罗刹还是没答话。   魏公公手一抖,长鞭如有生命般急掠而出,轻易穿透四寸厚的墙体,像铁矛般刺在千面玉罗刹的身侧。魏公公阴恻恻道:“你想去最好,不想去也得去。”   玉罗刹终于点头答道:“前辈有令,晚辈不敢不从。”   魏公公哼了声,长鞭已嗖地卷成一团回到他手中。接着人影晃动,他已站在了玉罗刹身边。   眼前的千面玉罗刹已换上了一身秦家军服饰,满脸麻子和胡须,身形高大,若非刚才她出声,连魏公公都不敢确定她就是昨晚那个丫环。   光是这手化妆功夫怕已天下无双。魏公公心中暗暗赞叹,脸上却不动声色,吩咐道: “给我带路。”   玉罗刹瞥了他一眼。便放弃抵抗般走在前面带路,但魏公公目光何等锐利,早已发觉她每一步都迈得极是小心,随时做好左右上下腾挪闪避的准备。   魏公公心里冷笑,你现在重伤未愈,我想取你性命易如反掌,这等提防会有用?   他忽然想道:“现在秦阳身受重伤。我想杀他不费吹灰之力,只是硬闯入军营怕会泄露行踪,万一让国师听到风声。猜到是我杀了他的大弟子,怕大有不妥。”想到这里,他叫住玉罗刹,吩咐道:“秦阳这小子狡猾非常。我们若是直接杀入军营怕会被他闻讯逃了。你给我想个法子,诱秦阳出来,只要一到人迹罕至之地,我自然能让他插翼难飞!”   玉罗刹眼中闪过一丝古怪的神色,垂手答道:“魏公公,晚辈受伤颇重,怕难以诱出秦阳,不如我带你潜入军营中。你直接闯入中军营房杀他岂不更容易?”   魏公公一想也有几分道理,杀光秦阳和他的家眷花不了多少时间。到时再趁混乱潜出军营,照样没人能猜出是他所为。   于是魏公公点头道:“好吧。”   他丝毫没留意到,玉罗刹的嘴角泛起了一抹深不可测的笑意。   这老鬼居然想连我也一并杀了灭口,好,我就趁你和秦阳斗个你死我活时来个渔人得利,一举将你们两个都除掉!   ……   秦阳将昨夜新染了小蕾鲜红桃花的床单换了下来,铺上新的床单,又抱起小蕾放回床上,柔声道:“小蕾,你身子不适就再休息下,暂时不要走路了,我一会带饭来给你。”   小蕾感受着秦阳对她无微不至的呵护与关心,幸福得魂儿飘飘,只懂得乖乖地听话点头。   秦阳吻了吻她的俏脸,这才推门走了出去。   夕岚马上笑嘻嘻地迎了过来:“阳阳,蕾蕾呢?”   秦阳见其余几个小姑娘都盯着他看,咳了声道:“小蕾身子有点不舒服,还在睡觉。”   夕岚眯着眼睛打量他半晌,才得意道:“不错,看来纯阴之体的效果真厉害。”显然她已瞧出秦阳武艺大有精进。   星儿过来搂住哥哥的手臂,惊讶道:“哥哥,你好像和昨天有点不同了。”   秦阳莫名其妙,问道:“是不是我的头发乱了?”   星儿摇着脑袋答道:“不是……怎么说呢,好像焕然一新的感觉。”   月儿脸色不豫地哼了声,淡淡道:“我去看看小蕾。”说罢也不理哥哥,径直走进厢房。   穆桂英一脸不解,眨着大眼睛问道:“大哥哥,蕾姐姐怎么忽然就不舒服了,是不是你欺负她啦?”   吕尚坠凑过来,人小鬼大般道:“桂英,你还小,等你长大后就懂啦,女孩子和男子同一个房间睡过后,第二天都会不舒服的!我听家里的下人说过!”   秦阳被两个小萝莉弄得哭笑不得,忽然感觉旁边一道冰冷的视线射了过来,转头一看,正是红玉,不知为何,昨夜里露骨的敌意与厌恶重新出现在她漂亮的眼眸中。   秦阳讪讪道:“红玉,早。”   红玉似乎根本没看到有他这号人,静静地抱着宝剑倚在柱子上,一言不发,但只要眼睛没瞎都能看出她正满腔怒火。   红玉昨天夜里和两个姐姐一起睡觉,月儿对她尚有戒心,星儿却待她极好,一直拉住她说话儿,红玉被她磨着,终于还是解下面纱,露出了本来面目。三姐妹分离太久,连她也认不出两个姐姐,自然不担心被月儿星儿认出。   月儿和星儿见她长得如此漂亮动人,都大为惊讶,特别是月儿,见红玉似乎待自己和星儿颇为信任友好,慢慢也放下了戒心。   红玉几乎不提自己的事,但月儿星儿早听过她有师门之令,也不方便多打听别人的秘密,于是三姐妹的话题慢慢就变成了“哥哥专题会”,主要是开朗活泼的星儿在说,月儿补充几句,红玉默默地听着。星儿正向姐姐简单地诉说着在广陵守城战里的事,忽然隐约听到对面的厢房里传来一些特别的声音,顿时停了下来。三人都是武功高强、耳目灵敏之人,房间里一静,立时便听得清清楚楚。   月儿和星儿最先明白到是怎么回事,星儿常和哥哥亲热倒还没啥,只是脸蛋儿微红着不说话,月儿却脸红耳赤,坐立难安。红玉开始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后来一见月儿的神色,又听得那坏人与小蕾的声音,哪还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顿时羞恼交集,脸染红霜。   这坏人,这坏人!居然……居然刚回来就对那个年纪和自己差不多的姑娘下手!   红玉不知为何便蹿起一团怒火,几乎按捺不住要冲过去一剑便刺死那坏人,可见两个姐姐都没吭声,似乎早已知情,只得勉强按住怒火。   星儿也没再说下去的心情,三姐妹吹熄灯火睡觉,但那边的声音一直没停下来,三姐妹你眼望我眼,都羞红了脸,哪里睡得着。   月儿恨恨道:“那个坏蛋哥哥,不是叮嘱过他小蕾还小,要注意的吗,居然弄她这么久……”说到这里她已不好意思再说下去。   星儿想到自己平时与哥哥每次亲热都是大半个时辰,心虚道:“哥哥还年轻嘛……”   倒是红玉听出话来,两个姐姐竟然真的知情,而且还同意了?她又想起刚才二姐姐说起哥哥的事时,满脸的自豪与温柔,虽没明说自己有多喜欢哥哥,可话语里对哥哥的仰慕与依恋之情却是掩盖不住。   红玉暗暗道:“看来二姐姐的确被那坏人迷得晕乎乎的,大姐姐的态度也很**。可为何又同意那坏人与其他姑娘厮混?”她百思不得其解,又不好多问,幸而那边的声音过了好半晌后,终于慢慢安静下来,三姐妹这才得已勉强入睡……   经此一事,红玉怎可能对这坏人有好脸色?此时见他一脸神清气爽,更是莫名其妙地蹿起满肚子火,恨不得冲过去踢他两脚。   秦阳见势不妙,马上转移话题,将之前察觉那黑衣女刺客潜伏在军营的事说了遍,星儿、夕岚和红玉都变了脸色。   秦阳嘱咐道:“夕岚,你负责保护桂英和尚坠,星儿和红玉也注意不要分开,多加警惕。”见三个女孩儿都默默点头,秦阳这才勉强放下心来,唤来耿南仲,让他去找人送来饭菜。   耿南仲刚走没会儿,王禀便带着一个独臂的御林军快步走了进来,秦阳一看大喜,冲过去搂住他肩膀道:“伯和,你身子康复了?”来人正是一直在麻城养伤的亲卫匡伯和!   匡伯和见秦阳待他一如往昔,眼中热泪盈眶,躬身道:“太阳王,匡伯和请求复职!”   王禀在旁道:“太阳王,匡大哥听闻您遇刺的消息就立时赶来了,只是统领府起火,他一时寻你不着,昨夜里到处寻你,直到今早才找到军营中来,他又怕打扰你休息,硬是不让我们通报……”   秦阳大为感动,握住匡伯和的大手道:“伯和,我本想安排你到兵部当个侍郎……”   匡伯和激动道:“太阳王,我不求官职,只想着和以前一样,能护卫在你身边。”   秦阳“火眼”一扫,见他武功居然更胜往昔,比王禀和耿南仲都高出一筹,也不知道是在养伤期间付出多少的汗水与努力才换回这样的成果,心中更加感动,马上便同意下来,又拉他一起吃饭。   兵士流水般送来饭菜,中军营房的防守稍有松懈,忽然间一条人影急掠而至,人未到,门前几名兵士已惨叫倒地,两条黑色长鞭如噬血的毒蛇,从门口中直蹿了进来,朝着秦阳的脖子缠去。   来人速度太快了,秦阳的“火眼”此时才有了警兆。   “大家小心!”   “锵!”断章离鞘而出,硬斩向两条黑色长鞭。      第三百六十九章 巅峰之战      红蓝刀芒划破空气,化为两道长虹,准确无比地斩在长鞭之上。   “蓬!”气劲相撞,声撼方圆百丈。   秦阳身轻如燕,倒跃回大厅中,护在几个女孩儿身前。   “咦?”魏公公哪想到本该身受重伤的秦阳竟然已恢复过来,还能挡下他的奇袭,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匡伯和、王禀、耿南仲已怒喝着拔出兵刃飞扑过去,御林军和精壮兵士紧随其后,要将刺客斩为肉泥。   两条长鞭如怪蟒回旋,眨眼间便划出一个大圆,劲风呼啸间,响起无数兵刃相撞声和惊呼声,匡伯和等人尽数被震飞,兵刃脱手,无人可迫得魏公公身边五丈范围内。   当是这一手神乎其神的使鞭功夫,已震惊全场。   星儿、红玉还有闻声赶出来的月儿都变了脸色,三把绝世宝剑齐齐出鞘,全神提防。夕岚身法极快,眨眼间已抱起穆桂英和吕尚坠避到墙角,护住她们。   秦阳叫住准备扑上去死战的匡伯和、王禀等人,自己上前两步,盯着眼前高高瘦瘦、身着秦家军兵士服饰的魏公公,见他脸色蜡黄,粗眉短须,但表情微僵,似乎是化妆的假面孔,便冷笑道:“前辈武功如此高强,又认识红梅师太,想必是武林中赫赫有名之人,何以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他自然不知道什么红梅师太,但猜到应该是武林名宿,便以话来诈魏公公。伺机探他口风。眼前这神秘的鞭术高手及一连数次刺杀他的黑衣女子显然都是受人指使,他必须查出谁是幕后人,以牙还牙。以血还血!敢动他身边的人,就算是天王老子他都不会放过!   魏公公仰天长笑,尖细的笑声刺得众人耳膜发痛:“区区毛头小子,有何资格可以看到我真面目!秦阳你以为凭红梅师太的什么灵丹妙药治愈了伤势就有与我一拼的实力?”   秦阳见他误会,暗道你乱猜更好,一会出奇不意更能杀你手忙脚乱。他用“火眼”一扫,远远窥见那女刺客隐身在数十丈外的兵士群中。没有参战打算。不过她重伤未愈,实力已跌到三级中,连月儿都能轻易收拾她。秦阳便暂且懒得管她,凝神面对着眼前这仅次于张天师的平生劲敌,一脸嘲讽道:“原来如此……你知道红梅师太是我长辈,这才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怕红梅师太找你算账!”   红玉听得秦阳拿她师父来当挡箭牌。心里冷哼了声,这坏人真不要脸,被我师父知道了非把你剥皮拆骨不可。   魏公公听到“红梅师太”四个字,眼中杀机大盛,寒声道:“在你死前,我自会告诉你我是谁,让你死得瞑目!”   秦阳双刀一振,刀气喷薄而出。弥漫全场,淡然道:“一会我擒下你。自然有法子问出你的来历。”   “小子好大的口气!”魏公公怒极而笑,他轻易便判断出秦阳的武功较昨晚还稍有不如,似乎还未能完全恢复过来,当下也不再答话,手腕微抖间,两条长鞭急掠而出。鞭长八丈,他居然能运用得如臂使指,带着螺旋真劲的鞭势卷起滔天巨浪般的气势,眨眼间已将秦阳前后左右的退路尽数封住。   气浪所至,厅中的实木家具尽数化为泥粉。   鞭法境界至此,实在已达到了“手中有鞭,心中无鞭,我即是鞭,鞭即是我”的超凡至境。   星儿月儿和夕岚第一次见到如此鞭术高手,无不相顾骇然。红玉怕秦阳接不下这惊天一击,只得跺跺小脚,暗道:“这坏人虽然可恶,我终究欠着他人情,不能让他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手挺宝剑就要跃入战团。   却听得场中秦阳冷哼一声,双刀刀芒爆增,划出两道妙不可言的半弧线,斜斜劈在空气中。   这两刀如天马行空,明明只是随手挥出,却巧妙无比地穿透重重鞭影,正正劈在两条长鞭的鞭梢之上。   “嘭嘭!”又是两声震动瓦顶的巨响,漫天鞭影登时消失。两条长鞭被他双刀牵引,从他两侧掠了过去。   魏公公眼中再次闪过异色,秦阳已长啸前冲,人刀合一,虚实互换,攻守兼备。   他身法快至极点,明明只迈出两步,竟已缩地成寸般蹿到了魏公公身前一丈。   周围众人只觉得漫天刀气纷扬,红蓝刀芒的掩盖下秦阳竟似消失不见,眼前只有两条红蓝巨龙腾空而起,张开尖爪直扑魏公公,实在神乎其技。   红玉刚迈出步子便骇然止步。   这坏人,怎么武功较昨晚精进如此之大!   魏公公眼神终于凝重起来,他双眼眯起,两条长鞭如飞燕回旋,急追而至,疾点秦阳后背,试图以攻代守,攻敌之不得不守。   鞭劲如枪如矛,夹杂着铁石皆碎的惊人劲风,哪怕秦阳武功再高也得回刀抵御。   谁知秦阳似乎早就料到他有此一着,脚步神奇一圈一转,腰间同时急速旋转,整个人如陀螺般横向急转了三百六十度。两条长鞭险之又险地掠过他的后背,反倒变成刺向魏公公本人。   秦阳身形几乎未有片刻停滞,再次化为两条红蓝巨龙追击而上,气势更借着这一旋之劲陡然提升三成。   刹那间,光芒夺目的红蓝双龙已缠上了魏公公,刀气四处激荡,刀尖刀锋不离他身上各大要害。   魏公公哪想到这小子武功精进至斯,较之昨晚更胜两筹,大骇之下身形急退,两条黑鞭如黑蟒缠身而起,舞成一道方圆不过半丈、水泼不进的黑色鞭墙,全力防守。   气劲交鸣之声不绝于耳,两人在一个呼吸间已刀鞭相撞近百下,鞭圈越收越窄,劲力却倍加强横,劲风如刀如刃,凌厉至极。   秦阳的功力终究稍稍逊魏公公一点,急切间无法破开他的鞭墙,魏公公连退十余步,忽然大喝一声,鞭墙中掠出一道黑影,鞭梢直点秦阳脸门。   他竟能在全力防守之余,分出其中一条的黑鞭强攻!   这招绝处逢生,出奇不意,换了在场任何一人,哪怕是红玉都会被攻得血溅当场,但秦阳却有“天眼”,鞭势刚变他已察觉不妥,右刀在同一时间倏然击出,在生死一线的危急关头劈中鞭梢。   刀鞭在他鼻尖不至半寸处相交,“嘭!”气劲鼓荡,魏公公这一鞭显然用尽了功力,秦阳震得手腕发麻,他心念急动,红芒脱手飞出,身形却错步旋身,掠了开去。   魏公公终于逮着机会转守为攻,哪容得他退开,两条长鞭如黑蟒抬头,向着秦阳狂噬而去。   这一连串交锋不过在两三个呼吸间,看得众人胆战心惊。星儿月儿有心相助,但鞭劲刀风太过强劲,两姐妹自知强行加入战团只会给哥哥添乱,只得极不甘心地横剑静观。此时见哥哥势危,立时惊叫着奋不顾身地扑了过去。   但两道人影更快,红玉手中的红色剑芒急刺而出,剑尖笔直划破空气,如流星般疾射向魏公公咽喉,正是她的绝招“一剑穿心见血红”!   旁边的夕岚双掌腾出赤炎火焰,如穿花蝴蝶般疾抓向左边一道鞭梢,竟打算拼着手掌折断也要抓住其中一条黑鞭,为秦阳争取点滴胜机。   魏公公没料到这四个小姑娘竟敢冒险加入战团,惊怒地大喝道:“小辈找死!”左手长鞭化为道道逐渐缩小的铁圈,缠向四个小姑娘的纤腰,要一举将她们拦腰绞成两截。   却听得秦阳冷冷道:“死的怕是你吧!”   左手蓝刀以“霸刀诀”硬生生撼在魏公公的右手长鞭之上,荡开长鞭,而原本脱手飞出的红芒却如闪电般回旋飞至,乘魏公公左鞭攻向四个小姑娘之机,从后面急斩向他的后颈。   御刀诀!   饶是魏公公身经百战也被吓出一身冷汗,百忙中疾然左闪,左手的鞭柄仓惶后击,要撞飞红刀。   但秦阳功力大增后,“御刀诀”更达到了化境,一刀既出,无形的内劲便缠绕其中,挥洒自如,手指轻转间,红刀如凤凰点头,神奇地一点一拖,刀锋掠过魏公公左腕,“嗖!”鲜血狂喷。   魏公公的整只左手掌竟被切了下来!   但他的左鞭余劲未消,依然卷向四个小姑娘,红玉、月儿、星儿三剑齐出,配合上夕岚一对玉掌,堪堪将左鞭击飞。左鞭撞在大厅的石柱上,石屑纷飞,居然嵌了进去,十几名冲近的精壮兵士措不及防,被击得口鼻喷血,重伤倒地。   魏公公望见自己左手掌落地,瞳孔骤然收缩,随即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咆哮声,声波化为五柄巨锤,猛然击向秦阳和四个小姑娘。   秦阳顾不上追击魏公公,左刀劈开攻向自己的声波,身形一晃,已如幻影般飞身挡在功力相对较浅的月儿星儿身前,右拳猛然轰出,澎湃的掌劲刚柔并济,刹那间先卸又挡,连接两道声波,气劲相撞,劲风四散,吹得周围的兵士连连后退。   另一边的红玉早吃过大亏,哪敢硬接,她见夕岚就在旁边要硬挡,立时一下撞过去,两个小姑娘同时滚落在地,呼啸的声波擦身而过,击得她们身后双人合抱的石柱整根裂开,石屑四溅,摇摇欲坠。      第三百七十章 越来越好玩了      匡伯和、王禀、耿南仲及十余名御林军也算是一等一的三级上高手,望见这声波攻击厉害如斯无不色变。听得角落里穆桂英和吕尚坠齐声惊呼,王禀和耿南仲最知秦阳心思,王禀立时飞扑到角落前,替两个小萝莉挡下所有飞溅过来的碎石,而耿南仲则奔到小蕾的房门前,大刀如雪,荡开所有劲风。   “秦阳,纳命来!”魏公公双眼血红,怒吼着右手猛然一抖,右鞭如怪蟒重生,幻化为漫天鞭影,夹着螺旋气劲,以雷霆万钧之势向着秦阳罩去,恍若一条凶猛异常的黑色巨蟒,要将秦阳一口吞下。   秦阳手腕一勾,红刀已收入手中,他身形刚刚站稳,背脊便如弓弦般弯起,下一瞬间,整个人已腾空跃起,直迎黑色巨蟒。此时他功力大进,全身刀气急速向上蹿升,真气如滚滚长江,奔流不息,往日需要四五个呼吸才能蓄满的刀势在这眨眼间已蓄至极限。   断章双刀爆发出夺人心魄的惊天刀芒,红芒蓝芒灿烂夺目,秦阳大喝一声,双刀猛然劈出,红蓝刀芒幻化为两道巨大的刀影,刀影充满了睥睨天下的霸气,更透出壮士赴死、不成功便成仁的决绝气势。   全场鸦雀无声,人人心摇神动地望着半空中那惊天动地的刀影与咄咄逼人的黑蟒,知道生死胜负就在这一线。几个小姑娘更是紧张得满手是冷汗,但场上秦魏二人全力出击,已是四级上绝顶高手的巅峰对决。再无她们插手的份儿。   “轰!”   巨响震得整座中军营房为之一抖,强横的气劲四散滚荡,地上无数石屑木屑被吹得到处飞扬。尘烟处处。   秦阳凌空一个倒跃,稳稳落地,脸上潮红一闪而逝,双刀刀芒微黯,却依然明亮。他双刀一分,遥指魏公公,表面上占尽上风。暗中却急运真气飞快治疗极重的内伤。   魏公公脸上掉落半片做工精巧的面具,落出苍白无须的瘦脸,嘴角渗血。手中的长鞭寸寸断裂。两人功力不相伯仲,但兵器上魏公公这精制的长鞭终究及不上秦阳那削铁如泥的断章双刀。   匡伯和见魏公公败势已成,马上高声传令,中军营房内外无数精壮兵士立时重振旗鼓。人人弓上弦刀出鞘。全力提防刺客逃跑。   魏公公脸色惨变,双眼死死瞪着秦阳:“你武功怎会一夜之间进展至此!”   秦阳知他的伤势决不比自己轻,且他没自己这样的疗伤真气,自己已稳操胜眷。他淡淡道:“红梅师太就在这军营中,难道你至今还未发现?”   魏公公脸色再变,惊疑不定地向左右窥视,就在他分心的一瞬间,秦阳双刀齐齐飞出。化为两道寒芒急射向魏公公双臂。   魏公公听得风声急响,急忙向后疾退。厉声喝道:“破!”一道声波从他口中喷出,猛击向半空中的双刀。   谁知双刀骤然分开,划出两道完美无暇的弧线,斜斜绕到他的去路之前,回旋急劈,在魏公公身上一掠而过,飞回秦阳手中。   魏公公身形丝毫未有停滞,眨眼间已退出大厅,秦家军早已在营中布下天罗地网,匡伯和一声令下,万箭齐发。   魏公公冷笑着正要出掌震飞利箭,蓦然间只觉得胸前一痛,两丛血花喷涌而出,全身力气骤失,这才意识到在刚刚与双刀交错而过的一瞬间,早已被刀势割破大动脉,只是刀锋太锋利,去势又快如电闪,他只顾全力逃命竟没察觉到。   魏公公不甘心地大叫一声,被无数利箭射成刺猬,摔下地来。   秦阳忽然喷出一口鲜血,脚下一软,身体差点倒下。他在重伤之下毫无保留地施展御刀诀,导致伤上加伤,此刻见劲敌身亡,松了口气,顿时伤势爆发出来。   夕岚、星儿、月儿齐声惊呼着冲过来扶住他。   秦阳摆摆手,正要叫夕岚去擒那混在人群中的黑衣女刺客,但“火眼”一扫,哪还有她的半点踪影,只得再次暗叫可惜。   此战虽未能生擒魏公公,但他能在单打独斗间击杀魏公公这样天下屈指可数的绝顶高手,个中收获的经验与心得、自信,都是最难得的成果。   “老师!”房门打开,却是小蕾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她身子不适,腿脚不灵便,跑起来极是辛苦,满脸的关切之情却是显而易见。   秦阳一把抱她入怀中,吻了吻她的俏脸道:“今天若非有小蕾,我们都怕难逃一劫。”今日一战他才知道魏公公在昨夜根本就没尽全力,如果不是他得了小蕾的纯阴之体而功力大增,这次就算能合红玉和夕岚之力勉强击退魏公公,几个女孩儿也会伤亡惨重,加上那潜伏在军士中的黑衣女刺客,更是凶险。而这正是他最不愿看到的惨痛结局。   夕岚、星儿月儿对视一眼,都心有余悸,明白到个中的凶险与关键,望向小蕾的目光都极是柔和。   见小蕾刚才走路都不利索,月儿不由得疼爱地抚摸着小蕾的秀发道:“小蕾你辛苦了。”   小蕾只听夕岚说起过自己的“处子之身”对老师提升功力极有好处,并不知道细节。她脸红耳赤,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嚅嚅道:“月儿姐姐,其实……开始会比较痛,但老师很温柔,后面就……呃,并不辛苦。”   星儿和夕岚脸蛋儿微红,却忍不住“卟哧”地笑了出来。   月儿一呆,随即脸上染满红霞。见哥哥别过脸忍住笑,顿时羞恼地瞪了他一眼,跺跺小脚,转身跑回房间去了。   红玉至今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但猜到秦阳功力暴增与小蕾脱不了关系,不由得问了句:“喂,到底怎么回事?”   秦阳见红玉问他,大觉头痛,一时讷讷地不知该如何说明。   夕岚刚才与红玉并肩作战,又见她舍身相护,对她态度顿时不一样,便笑嘻嘻地把红玉拉到旁边,把事情简单解释了一遍,却没提小蕾会带来厄运之事。夕岚怕小蕾知道实情后会自责,早已和月儿星儿商量好把此事隐瞒下来,对谁也不会再提起。   红玉听得目瞪口呆,这样神奇的事她闻所未闻,但秦阳功力大增的事情摆在面前,她只是哼了声,暗暗恼道:“真无耻,为了提升功力居然就对那小姑娘下手!”明知今日一战全靠着秦阳武功大进,她依然愤愤不平,特别是望见羞红着脸蛋却一脸幸福地倚在秦阳怀中的小蕾,心中更有一股说不出的焦躁与怒火。   中军营房早已破落得不成样子,匡伯和等亲卫护着秦阳等人到了附近的副将营房,又有兵士送来饭菜,秦阳带着女孩们一道吃饭。   小蕾既然出来了,星儿特意安排她坐在哥哥旁边,小蕾慌忙道:“星儿姐姐,你和月儿姐姐坐老师旁边吧。”   星儿见这小姑娘性子温和至极,丝毫不争不抢,心里的醋味儿淡了许多,轻轻按她在座位上道:“小蕾,以后你也是我妹妹了,好好坐哥哥旁边。”相当于是正式承认小蕾了。她又凑近小蕾耳边,低声道:“你呆会儿好好睡一觉,明天就不痛了。”   小蕾与星儿的关系远不如和月儿熟悉,听得她细心叮咛,又惊讶又感动,轻轻地“嗯”了声。星儿微微一笑,坐到她旁边。过了好会儿小蕾才忽然想到,咦,星儿姐姐怎么会知道明天就不痛了?   穆桂英和吕尚坠第一次亲历这等惊险事情,两个小萝莉不但不害怕,反倒兴奋不已,抢着坐到秦阳旁边问个不停,要不是月儿出来给她们一人敲了下小脑袋,她们差点连饭都顾不上吃。   夕岚倒和红玉的关系好了不少,两个小姑娘坐一起说着话儿。夕岚本来就长得漂亮可爱至极,声音又萌萌的能言善辩,很快就讨得了红玉的好感。她那双如黑宝石般的眼珠骨溜溜地转着,也不知在打什么主意,一脸天真无邪地左问右问。红玉本来想问问这小亲卫的来历,提醒她别轻易就落入到秦阳那坏人的魔掌中,结果反倒在不知不觉间被夕岚套出了不少消息。   夕岚若有所思地盯着红玉,嘴角泛起一抹有趣的笑意,暗暗道:“这事儿越来越好玩了。”   展昭等人在傍晚时份已赶到,见到中军营房的激战现场,无不倒抽了口凉气。展昭立时指挥御林军全面加强了防卫,孟志则派出快马通知联络赵昂和马智,“新影子”全力查探魏公公的身份和黑衣女刺客的行踪,誓要揪出幕后指使者。   小绮带着几个丫环匆匆奔下马车,见秦阳安然无恙才放下心来,秦阳见几个姑娘都吓得不轻,安慰一番后带她们去见月儿等人,又介绍穆桂英和红玉给她们认识。   小绮与穆桂英、红玉都是第一次见,听说小蕾的事后顿觉不高兴,不过见月儿星儿夕岚都接受下来,只好默不作声,但那幽幽的目光看得秦阳心里发虚。   一时间,副将营房成为太阳王的临时行宫,莺莺燕燕,十多名大小美女加上数十名宫女让清一色只有男性的军营将士们看花了眼,几疑身在仙境。但太阳王的家眷他们哪敢细看,只是惊羡地瞥上一眼便匆匆移开视线。   孟志快步进来,拉了拉秦阳的衣服,低声道:“老大,那刺客是个太监。”   秦阳怔了怔,孟志又塞了样东西到秦阳手里:“这是在那刺客身上搜到的。”      第三百七十一章 真假无字天书      秦阳目光落在他手上,心里登时一跳。   孟志递过来的是一本古旧的书,很薄,不过五十来页,是用上好白蚕丝绸所制,丝绸发黄,极是陈旧,上面已被利箭射穿几个洞,染上了鲜血。封面上用古籇体写着四个大字——《无字天书》,几乎与他从师父天冲道长手中得来的无字天书一模一样。   孟志脸色凝重,再次压低声音道:“这书和老大您托我保管的那本几乎一样。但我敢肯定这是两本不同的书,因为老大您给我的那本我还藏在太阳城我家的衣柜底里,绝不可能被人偷走。而且,这本里面有些似字非字古怪的符号。”   他翻开染着血迹的无字天书,果然见到上面染有血迹之处出现了两个淡淡符号,左边的像个叉,右边的却像是“山”字,旁边隐约还看到有另一个字符,只是被利箭射烂了看不清楚。   血!原来是要用血染上去才能浮现上面的符号!   秦阳怔怔地望着那个叉和山,心里涌起了惊涛骇浪。孟志看不懂,他却认出来了,是英文的大写字符x和e!   太诡异了,无字天书上为何会出现英文字符?到底有几本无字天书,哪本是真哪本是假?上面的英文又是什么意思?   秦阳无中闪过无数念头,偏偏无法得出能让自己信服的结论。   半年多前他奉命带兵出征剿匪,怕无字天书遗失。便秘密让孟青将无字天书转交给孟志代为妥善保管,直到今天他都没空管这事,哪想到居然从刺客身上搜出这么一本无字天书来。   他收好无字天书后。沉吟一会,取出纸笔将遇到魏公公的经历、他的武功特点、兵器和太监身份等一一写了下来,让孟志飞马送给广陵的纪大小姐,问问她是否知道相关消息。   孟志领命正要离去,秦阳叫住他,又问道:“现在‘新影子’传递消息的方式主要还是快马?从广陵送到麻城,来回传递书信要多久?”   孟志答道:“目前消息传递分普通、加急、特急三类。麻城到广陵来回近两千里路,普通的要七天,加急要五天。特急的可以采取日夜兼程、分驿站换马的方式在三天内来回一次。”   秦阳皱眉道:“太慢了,没训练飞禽来送书?”   “有,纪小姐和赵兄都曾训练过一批信鸽,不过只能飞二十来里路。只在广陵城附近传递些普通消息。重要的消息都是通过快马来传递。以防遗失或者泄密。”   秦阳想起前世在报纸里看过有信鸽飞行千余里归巢的事,心中一动,吩咐道:“以后‘新影子’统一按我教你们的方法来加密重要信件,并加大信鸽的训练和不同地方种类信鸽的采购,我以前听闻过最好的信鸽能来回飞越千里,远比快马要快得多。霜霜那里有网罗了很多奇人异士,说不定也有精通驯养信鸽之人,如果发现有的话。重金礼聘回来替我们养鸽子。半年后若信鸽训练得好,就在各处驿站加建鸽舍。慢慢将快马传书和信鸽传书结合起来,这样我们的消息传递速度起码会提升两三倍。”   孟志一向对秦阳最是信服,听得精神大振,马上兴冲冲地跑了出去。   孟志刚走,星儿便走过来奇怪道:“哥哥,怎么了?”   秦阳把无字天书递给她,将事情说了遍,星儿惊讶起来,又唤上姐姐过来。此事涉及到恩师托付的无字天书,三兄妹见大厅里人多口杂,便避到厢房里密谈。   月儿仔细翻了翻手里的无字天书,沉思道:“哥哥,道长师父给你的无字天书你能看到里面的内容吧?我记得你曾说过上面是一些很特别的知识和一套武学秘笈,那本肯定是真的。这一本上面却是些古怪的符号,要么这本是假的,要么无字天书有两本或以上。”   秦阳这才想起自己曾假托无字天书之名来教两个妹妹咏春门的武学和一些二十一世纪的数学知识,不由苦笑道:“师父当时只给了我们一本,也没明说是否只有一本。说不定这本是下册。只是我想不明白为何那鞭术厉害的太监身上会有无字天书。”   “太监……”星儿插口道:“既然刺客是太监,那要么是其他藩王王城里的人,要么就是开封皇城里的人,像他这样鞭术神奇的绝顶高手,只要找人查查,应该不难查到。”   月儿曾在几年前听哥哥私下说过徐老三的事,知道无字天书的来历,不禁脱口而出:“对,开封皇城!这无字天书本来就是李家开国皇帝传下来的,皇城里有一本也不奇怪。”   星儿奇道:“无字天书不是道长师父的恩师逸空真人传下来的?怎么又成开国皇帝传下来的了?”   对哦,星儿还不知道无字天书的来历。秦阳和月儿对视一眼,同时想起四五年前那个难忘的月夜。秦阳轻轻拉过月儿的小手,凑近她耳边笑道:“妹妹还记得当时我教你的歌儿不?”   月儿见妹妹在旁看着,俏脸一红,抽回小手道:“你教过这么多歌儿,我哪记得哪首。”   秦阳哈哈一笑,搂住她的纤腰道:“就是你我相约定百年那首。”   月儿脸蛋更红了,微微挣扎道:“星儿还不知道我们的事,你别乱来……”   星儿虽听不明白哥哥和姐姐在说什么,最后这句却是知道的,不禁掩嘴笑道:“姐姐,你是指你也会嫁给哥哥的事?这个我早就听哥哥说过了,连身世的事也听说了。”   月儿这才知道原来自己一直掩耳盗铃让妹妹看笑话了,顿时羞恼地轻捶哥哥道:“坏蛋哥哥,你怎么不早说!”   秦阳一脸无辜:“咦,难道我没告诉你?我昨晚就说过我们三兄妹会永远在一起。”说罢一手搂一个,将两个妹妹搂到自己怀中,各吻一下,又将无字天书的来历详细地再说了一遍。   星儿早习惯被哥哥各种搂搂抱抱摸摸亲亲,月儿却还没习惯,特别是见这坏蛋哥哥的手总在不知不觉间摸到自己的敏感位置,更是又羞又恼,按住哥哥的大手轻声嗔道:“哥哥,老实点,这成什么样子?”   秦阳本来就是打着让妹妹“摸着摸着就习惯了”的心思,便“不好意思”道:“情不自禁,妹妹别生气。”星儿拉拉姐姐,奇怪道:“姐姐,哥哥做什么了?”   月儿哪好意思说哥哥在摸她,只好哼了声道:“我是让他坐好点,别搂搂抱抱的,成什么样子?”   星儿心里雪亮,却眨眨眼睛道:“哥哥是太久没见到姐姐,想念得紧吧?哥哥你继续说下去,刚说到关键呢。”她早知姐姐的性子,哥哥想要哄到姐姐怕不容易,便及时助攻。   秦阳乐了,星儿果然是天下第一好妹妹,不禁捏捏她的小手示意奖励,星儿会意,眯着眼睛笑嘻嘻地捏了回去。月儿还不知道自己被妹妹卖了,只好哼了声,红着脸蛋不再做声。   待得秦阳说完,星儿不禁道:“听闻道长师父去了开封皇城当国师,有他在怎可能会派刺客来害我们?”   秦阳将所有线索在脑海里过了一遍,道:“我已让孟志把这些事都快马报给霜霜,她见多识广,说不定能猜出什么。”   “霜霜……纪大小姐么?”月儿白了哥哥一眼,怀疑道:“她现在好像是哥哥的大学士,经常陪着你审批奏章?哥哥你不会是在打什么坏主意吧?”   哇,这丫头果然还是有小时候一样的敏锐。秦阳正琢磨着怎样把霜霜的事告诉两个妹妹,星儿已挥挥小手道:“不会的,姐姐,哥哥对纪大小姐没那个意思,之前我已经确认过了。”   月儿小瑶鼻轻哼了声,瞥着哥哥问道:“哥哥和纪大小姐真没什么?”   “哈哈……哈哈,当然没什么。”秦阳被两个妹妹的目光齐刷刷盯着,哪里说得出口。   忽然门外传来急促的拍门声,红玉在门外冷冷道:“喂,你出来下!”   原来是红玉被夕岚拉着,不得不和小绮她们聊了好会儿,回过头来发现不见了哥哥姐姐们,顿时急了起来。也不知两个姐姐被那坏人带哪里,会不会被他占便宜呢!她立时挣脱夕岚的小手,寻着个宫女问了下,知道三兄妹一起走进了厢房,便心急火燎地过来拍门。   红玉又急又气,也不及运气去听三兄妹在说什么,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决不能让那个为了提升功力就向年轻女孩儿下手的危险坏人和两个姐姐独处!   秦阳莫名其妙,刚打开房门,红玉已闪了进来,见两个姐姐都衣衫整齐好端端地坐在椅子上,这才松了口气,径直在秦阳原本坐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秦阳见她也不说话,只是一直地冷冰冰地瞪着自己,不由搔搔后脑道:“红玉,你怎么了?找我有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红玉冷冷淡淡地抛下一句。   “能……能。”秦阳苦笑不已,若非见红玉拒他千里之外的目光,刚刚这句话他还真容易想歪。   “你们在说什么?”   “呃,在说些我们师门的秘密事情。”秦阳特意加重了“秘密”二字。   红玉哼了声,淡淡道:“那你们继续,我捂住耳朵不听就是了。”说罢真的伸出纤细粉嫩的小手捂住了耳朵。      第三百七十二章 跟在他身边      秦阳见她摆明了就是要留下来不走,只好叹了口气道:“好吧,你要留便留下来。”对这个神秘的小姑娘他完全没辄,更不明白她今天为何又莫名其妙地在闹起别扭来。   红玉别过脸,根本不理他。   星儿忍不住问红玉:“红玉,为什么你好像很讨厌我家哥哥?”   红玉淡淡答道:“不讨厌,难道姐姐你会讨厌路边的小石子?”   秦阳苦着脸,原来我就一路边小石子的待遇!   月儿星儿本来见红玉长得如此漂亮,都有点担心她会与自己哥哥发生点啥,现在看来完全是多虑了。两姐妹对视一眼,都放下心来。   啪哒啪哒的脚步声,夕岚也跑了进来,扫了圈众人的表情便猜到什么事了,她随手关上房门,搂住秦阳的手臂道:“阳阳你们刚才在说什么?没事儿,玉玉在也可继续说。她是好人。”说罢搬了张小椅子,拉着秦阳坐到红玉旁边,自己则坐到秦阳的大腿上,又对红玉道:“玉玉,不用捂住耳朵啦,阳阳的事你听听也无妨。”   红玉放下捂住耳朵的小手,望向身旁秦阳的目光却更加冰冷,哼了声道:“我现在才发现,路边的小石子也比某人好,起码不碍眼。”   秦阳更是苦笑不已,有心想坐回到星儿旁边,但小萝莉坐在他大腿上晃荡着小脚磨他继续说下去,秦阳只好再次简单地将无字天书有关的事说了遍,自然包括自己的师门来历等。   夕岚忽然道:“阳阳。你师父是不是五十来岁,平时穿着打补丁道士服、背负长剑的老道人?”   秦阳惊讶至极:“对,夕岚你认识他?”   夕岚有些不高兴地噘起小嘴道:“见过好几次。大概在七八年前我刚醒来没多久,他就进过封仙岭找我,只是被我躲开了。你师父的武功和那张天师差不多,那时我功力未复,躲得很辛苦。哼,我第一讨厌狼,第二讨厌就是道士!”她望了眼秦阳。眼中秋波流转,抱住他萌萌道:“当然,我第一喜欢的是阳阳。第二喜欢的也是阳阳。”   秦阳被她萌得差点要吻她一下,但在红玉杀死人的目光注视下哪敢乱来,只是摸摸她的秀发,恍然道:“原来那时师父入山是去寻你了。”   月儿不禁接口道:“这么说来。道长师父会出现在孟家村也是因为夕岚姐姐了?这些年来我一直不明白为何道长师父这样的高人会到孟家村。今天才想明白了。”   夕岚“嗯”了声道:“大概是我醒来时有什么异象,被某些有心人发现并把消息传了出去,你师父听闻后也来想来找我吧,毕竟到了他们那样的境界,想再提升实力几乎难于登天。”   秦阳深有同感地点点头,这次若非有小蕾,他想提升到现在的实力起码要十年以上的时间。   星儿好奇问道:“夕岚姐姐,我和姐姐也可以借助你的力量来提升实力?”   “嗯。你们都学过阳阳的‘吞食天地精华’之法,等我实力再恢复些就你们一臂之力。当然。你们想提升到阳阳当前的境界很难,不过,像是玉玉这样的境界应该还是可以的。”   星儿不知道是要借助夕岚的灵血,月儿却是知道的,低声道:“妹妹,这事于夕岚姐姐有不少损耗,我们别依赖她……”她见有红玉在场,终究有一分提防,不想明说。   夕岚摇着小脑袋道:“没事儿,都是自己人,我帮你们提升实力,阳阳也会安心些,以后说不定会遇到越来越强的敌人。”   红玉听得一头雾水,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们在说什么?怎么我听不明白?姐姐你们怎么叫夕岚做‘夕岚姐姐’?还有,她可以帮你们提升实力?她带着什么灵丹妙药了?”   星儿月儿都望着秦阳,等他来判断是否说出实情。   夕岚却大大咧咧地说出来了:“玉玉,我是千年灵狐,我的血可治百病百伤,也可提升别人的功力。当然效果因人而异,配合阳阳的‘吞食天地精华’之法才会有最大的效果。”   红玉一下子呆住了,之前小蕾的“纯阴之体”已让她将信将疑,这会儿又蹦出什么“千年灵狐”,叫人怎么相信……咦,千年灵狐?   她喃喃地重复了两次,忽然想起师父在她小时候曾说过:“如果能找到千年灵狐,就不用耗费为师这么多的珍贵药材和功力来助你洗筋伐髓了。”   “她……她真是千年灵狐?”红玉将见两个姐姐都点头了,目光却最终落在秦阳脸上。   秦阳不明白为何夕岚这样信任红玉,但他最信任夕岚,自然相信她的判断,便解释道:“嗯,夕岚现在还在恢复中,暂时是小女孩的外貌,再过半年就会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大概十七八岁,比你们都大,所以月儿星儿叫她姐姐。”   红玉点点头不再说话,终于接受下来,暗暗道:又是纯阴之体又是千年灵狐的,这坏人身边还真不少神奇的事。咦,怎么他一说我就相信了?明明刚才两位姐姐都点头了我还将信将疑……难道我不知不觉间已信任他了?   红玉惊出一身冷汗,立时恶狠狠地瞪着秦阳,不断提醒自己:“梁红玉啊梁红玉,眼前这个是个大坏人,现在和他说这么多话已是很不该了,绝对不能相信他!别忘记了师父的嘱咐!”   秦阳见她态度忽然又恶劣下来,完全不明所以,不由叹道:难道别人说女人心海底针,以眼前这红玉小姑娘为甚。   几个人的话题很快又转回无字天书上,但连夕岚都看不破无字天书的秘密,秦阳苦恼道:“迟些我让霜霜和化龙看看,他们都是聪明绝顶又学识渊博之人,或者能看出什么秘密。”   月儿接过无字天书道:“这本书四处都弄破了,我试试能不能重新粘好。”   众人都无异议,无字天书一事暂且告一段落。   匡伯和敲门报告说麻城知府带齐满城官员进来晋见,秦阳出门去与众官员聊了会,知府提出想请太阳王一行赴宴。秦阳正好想知道一下昨晚统领府大火的后续处理事宜和光州申州迁移过来的百姓近况,便同意下来。   知府也是个精明的人,见秦阳身后的大厅里有一群漂亮的女孩子,也不知哪些是他的未来王妃,便恭敬道:“还请太阳王带上准王妃一道赏光出席。”   秦阳回到厅中一问,星儿不喜宴会,小蕾身子不适,小绮舟车劳顿颇觉疲惫,又怕自己不熟礼节给阳哥哥丢脸,便对月儿道:“如月,不如你去吧?”月儿当过城主见过世面,性子又认真端庄,最是合适。   秦阳拉住月儿柔润的小手,微笑道:“那妹妹你就随我走一趟?”   月儿眼眸里闪过一丝惊喜,却犹豫道:“哥哥,知府说是带上太阳王的准王妃,你带夕岚姐姐去就行了。我是妹妹,一起去会不会不好?”   秦阳在她耳边轻声道:“夕岚自然会去,你嘛……再过一两个月就是我的王妃了,自然也是准王妃,以后秦府里的事我打算交给你和星儿来打理,但星儿不喜欢参加这些宴会,你这个当姐姐的就委屈下,多陪陪我?”   月儿见哥哥这般倚重自己,而且能在公开场合以未婚妻的身份出现,心里又羞又甜,便红着脸蛋儿柔声道:“那我先带夕岚姐姐去换衣服,哥哥等我们一会。”一把拉过旁边的小萝莉回厢房里去了。   红玉一直在柱子旁抱剑倚立,对秦阳和月儿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不由得脸色骤变,贝齿紧咬。   居然连婚期都定下来了!这禽兽不如的坏人,难道要公开娶自己的妹妹?不可能……就算他是王,也不敢犯下这天下大忌。难道是哄骗姐姐想得到她的身子?没错,一定是这样。这坏人真该杀!我一定要保护好姐姐,决不能让她遇上‘大劫’,把清白毁在这坏人手里!   她手按“红玉”的剑柄,又迟疑起来:现在这坏人武功大进,我怕杀不了他……对了,只要我时时刻刻跟在这坏人身边,不让他有机会与两个姐姐单独相处,等到婚期一到,他不敢与两个姐姐成亲,到时姐姐们就能看到他的真面目了!嗯,好主意,就这样做!   红玉暗暗下定决心,便冷冷道:“我也要去。”   秦阳愕然道:“红玉,你跟去干嘛?”   红玉灵机一动,淡淡答道:“那使‘无情’的坏女人心地太坏,不配使郤大师的宝剑,我要杀了她夺回‘无情’送还郤大师。她的目标是你,只要我跟着你,总会等到她出现。”说到这里,红玉不由得心中得意:梁红玉,你太聪明了,只要一天没杀掉那个女刺客,你都有足够的借口跟着这坏人不让他有机会对两个姐姐下手!   果然秦阳也无话可说,只得同意下来。过了三四炷香时间,月儿拉着夕岚出来了,两个女孩儿换上了一身新衣裙,顿时让人眼前一亮。   她们这次从统领府出来得匆忙,只带了几套随身的衣裙,但两个女孩儿都万中无一的美女,此时细心打扮过更是光彩照人。      第三百七十三章 苦恼的莘瑶琴      右边的夕岚依然是初入太阳城那身粉色的对襟襦裙,娇媚可爱得像个小妖精般,让人恨不得咬上一口。   左边的月儿则是一身剪裁合身的翠绿色长裙,上身套着一件绵绸包边、带着金丝刺绣的短襦,下裙则是贴身水滑的云锦碎花多褶长裙,腰间束着小指宽的金丝玉带。她本来就身材苗条、线条优美,这一套衣裙更凸显出她款款细腰、玲珑纤巧的身段,富贵中不带俗气,反倒更衬托出她淡雅清纯的气质,特别是配上她如星秀眸,新月柳眉,樱桃小嘴,凝脂冰肌,以及那眉目间带着的淡淡沉静,将昔日太阳城城主的端庄秀丽风蕴尽显无遗,看得秦阳和周围所有人都呆住了。   见众人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月儿不禁略显局促道:“哥哥,是不是我这样的打扮不合适?”   秦阳回过神来,握起她温润如玉的纤手笑道:“太合适了,美得像仙女儿般,美得让哥哥都有点不敢走近你身边了,自惭形愧呀。”   月儿俏脸生晕,轻嗔道:“哥哥尽会胡言乱语哄我。”但嘴角儿一抹动人的笑意泄露了她心中的喜悦。   夕岚不依地抱住秦阳道:“阳阳,那我呢?”   秦阳捏捏她的小脸蛋道:“当然,我家夕岚姐姐也和月儿一样漂亮可爱。”夕岚这才开心起来。   秦阳又叮嘱星儿小绮小蕾好好休息,然后一手拉一个。带着两个女孩儿走出大厅。红玉冷眼旁观,轻哼一声,跟在三人身后。   展昭、孟志带一千御林军奉命留下护卫星儿等一众姑娘。匡伯和、王禀、耿南仲三名亲卫头目则率领其余五百御林军随秦阳赴宴,苏轼作为秦阳的心腹谋臣兼书记官也追随左右。   营房外早备了太阳王的御驾,秦阳让三个女孩儿先上了马车,自己随后跟上,却见红玉坦然自若地坐在月儿和夕岚中间,占据了原本该他坐的位置,只得苦笑着坐到了对面。   红玉黑纱蒙面。但浑身散发着“不要和我说话”的冰冷氛围,秦阳咳了声,一时找不到话来说。眼角余光落在三个女孩儿座位背后的大床上。不由得想起此前与星儿亲热的旖旎回忆,此时月儿坐的恰好是星儿平时坐的位置,加上两姐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秦阳登时有点心猿意马。   月儿被哥哥灼灼的目光瞧得脸蛋儿发热。还没开口。秦阳已伸出手要握住她的小手,忽然旁边的红玉飞快伸出手,拉住月儿的手道:“姐姐,你的手真漂亮。”   秦阳的手停在半空里,只好尴尬地收了回去。   月儿瞧得清清楚楚,忍住笑答道:“红玉妹妹你的手也很漂亮,真看不出是从小就练剑的手。”   夕岚笑嘻嘻地坐到秦阳旁边,凑近他耳边道:“阳阳。你可以握我的手哦。”   “是是。”秦阳放弃般握住小萝莉的小手捏着玩。他已慢慢看出点端倪了,他碰夕岚。红玉虽然很鄙夷但并不干涉,可是他碰月儿,红玉却是明显的不高兴。   秦阳郁闷至极。我碰我家妹妹关你什么事?这小姑娘真是有够莫名其妙了。   ……   而就在军营的大门外不远,莘瑶琴忐忑不安地望着军营方向,一时下不定决心是要去找那大坏蛋呢,还是就这样回去。   太阳王三度遇刺、统领府被烧毁的消息早已不胫而走,麻城的百姓们都愤怒了,哪个毛贼竟不长眼睛要害他们敬爱的太阳王?于是到府衙处打听消息者有之,自发地配合秦家军搜捕犯人者有之,地保四处盘查面生之人,客栈对所有外来人员都反复核查身份,直到中午时份军营一场大战,刺客死于太阳王刀下,大张旗鼓的搜捕行动才暂告一段落。   这些事情街知巷闻,张氏知道,莘瑶琴自然也就在她喋喋不休的话语中知道了。张氏那日见秦阳待自己女儿的态度极为暖_昧,待秦阳等人走后便旁敲侧击地问起莘瑶琴。   莘瑶琴虽然感激养父母,可那些尴尬事儿哪肯说出来,便简单地寻了个借口,说自己是余化龙亲戚,见过太阳王几面聊过天而已。   后来听闻太阳王在军营斩杀刺客,太阳王也受了伤,张氏便怂恿女儿去军营中探望太阳王,她不是那些贪慕富贵之人,可女儿总归要嫁人的,万一真能嫁给太阳王,自然比嫁给一般百姓要好无数倍。   莘瑶琴被她“苦口婆心”地唠叨得没法子,只好勉强答应下来,张氏陪同她到了军营外,又将精心选出来的几件小礼物塞给她才离去。   于是莘瑶琴便抱着装有礼物的小包包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此时天色早已暗了下来,华灯初上,军营戒备森严,四处都有兵士巡逻,要不是莘瑶琴一看就是个柔弱的小姑娘,兵士早就过来驱赶她了。   莘瑶琴童年时便历经许多磨难,心思远比同龄人成熟,养母的心思她哪会不懂。她自知身为鬼眼赤瞳,只会给秦阳带来麻烦,更何况秦阳现在是太阳王,身边什么样的美女找不到,哪里还会记着自己这个只会带来灾厄的民女?她可不愿自讨没趣。   她已暗暗下定决心要离开麻城,不再与其他人来往,走到哪便算哪,哪怕就这样死在旅途上。但临走前她还有一事惦记着。庄继先送来了五百两银,她家里总算请来了“吴三针”这样的名医,可看过她养父张大叔的病情后,“吴三针”放弃道:“没救了,准备后事吧,能再熬过三五天就是上天保佑了。”说罢连诊金也不收便走了。   张大叔是家中的顶梁柱,他若不在了,让娘亲张氏如何一个人活下去?望着偷偷哭泣的张氏,莘瑶琴咬紧红唇,心中愧疚难安。若非她这鬼眼赤瞳的体质,张大叔又岂会得重病?若她就这样离开,哪怕死了都不安心。   为今之计,只能去求那大坏蛋的帮忙,他是太阳王,身边应该带着御医,说不定能救回张大叔……但她又有什么资格去求秦阳帮忙?仅仅因为曾相处过两天?昨天星儿训斥她的那句“你还嫌害我家哥哥不够?让开!”还不断在她心里回响,刺得她原本就敏感高傲的心鲜血淋漓。   算了,自己又何必再害他,何况还得看他妹妹的脸色。   想到这里,莘瑶琴叹了口气,转身就要离开。   忽然军营里辕门大开,数百名御林军策马鱼贯而出,十数辆华贵的马车缓缓驶出,周围还有不少官员骑马陪同。   莘瑶琴心里猛然一跳,一看这阵势显然是那大坏蛋要出门了。   直到这一刻,望着无数衣甲明亮、威风凛凛的御林军和一大群原本高不可攀的官员们都恭敬地陪侍在马车两旁,莘瑶琴才真正意识到,那个大坏蛋,真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   当先策马开路的是匡伯和,他不认识莘瑶琴,见她刚好走过路中间,便皱眉道:“小姑娘,太阳王出行,麻烦你走快点让让道。”   莘瑶琴苦涩一笑,低下头匆匆走开。   夕岚正好望着窗外,意外地看到了莘瑶琴的背影,她视力极好,马上便认出来了,不由得道:“咦,阳阳,我看到琴琴了。”   秦阳顺着她纤巧的小手指望去,果然见到小美女正低头着,脚步匆匆地走远。   刚才匡伯和的话秦阳倒是听到了,以为是普通百姓没在意,这时才知道是莘瑶琴,不由得心里一个咯登:莘瑶琴?她来找我的?为何又走了呢?   见莘瑶琴拉耷着小脑袋,低垂着肩膀,样子说不出的落寞,秦阳不知怎的便唤了声:“停车!”   御驾马上停了下来。秦阳对三个女孩儿道:“我去去便来。”   他推门下车,展开身法,几个起落已飘然落在莘瑶琴身前。   莘瑶琴正低头走着,冷不防身前出现了个人影,顿时大吃一惊,急急止步,差点摔倒。秦阳手急,一把扶住她。   “对……对不起。”莘瑶琴还以为是自己没看路撞到人了,正道歉着,抬头一看,却见到秦阳那双明亮而温和的眼睛。   秦阳见她脸带忧色,不由关切问道:“没事吧?小妹妹。”   莘瑶琴听着这大坏蛋温柔的声音,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与安心感齐齐涌上心头,泪水不争气地湿润了她大大的眼眸。   她急忙低下头偷偷拭去泪水,轻声问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小美女的动作虽快,怎瞒得过秦阳的眼睛。一见小姑娘落泪,秦阳的心首先便软了五分。他从怀中掏出手绢递了过去,答道:“我在车里见到你,以为你是来找我的,就出来看看。”   “喔……”莘瑶琴接过,讷讷地应了声,抿紧薄唇,千言万语一时不知该怎么说起,连手里抱着的礼物也忘记送出去了。   秦阳一见她这神色,便知道她确是有事来找自己的,眼见知府等一众官员和御林军们都望着这边,便道:“我的车驾在那边,要不你随着我上车,到车上再说?”   莘瑶琴慌忙摆手道:“使不得,你……你是太阳王,我一介民女怎有资格上你的车驾?”      第三百七十四章 再见了,秦哥哥      若莘瑶琴像以往那般表露出明显的提防心态,说不定秦阳就此作罢,可这时听到她自卑地说“怎有资格”,秦阳心中微微一酸,柔声道:“我出身小山村,并不比你高贵。你知道么,我在你这般年纪的时候也经常上山砍柴采药,风霜雨雪,吃过很多苦头。这里风大,别凉着了,走吧。”说罢拉起莘瑶琴的小手,扯着她往御驾走去。   莘瑶琴尚是第一次听闻秦阳小时候的事,心里百感交集,原来,他小时候过得比我还要苦……直到被他拉着走了几步,莘瑶琴才回过神来,见前面大群的御林军和官员都望着她,不禁畏畏缩缩起来:“那个……可是……”   秦阳回头微微一笑:“怎么?怕我使坏?当初你可是踩了我好几脚,那时我手握数万重兵你都不怕,现在我身边不过数百兵士,你反倒怕了?”   无数回忆在心头掠过,恍如昨日,莘瑶琴鼻尖一酸,身不由主便随着他走。   走了几步,望着这大坏蛋宽厚的身影,莘瑶琴不知怎的便吸着鼻子说了句:“我……我以为再也见不着你了。”   秦阳一怔,这话怎么听着别有含意?他回过头,见小美女眼圈发红,便柔声道:“我这些天傍晚起都在这里,你有事都可以来找我,我待会和御林军们说声。”   春夜阴寒,秦阳的大手却温热至极。   “嗯……”莘瑶琴心中涌起一股暖意,轻轻应了声。   知府等官员见太阳王忽然从路边拉回个小美女。都你眼望我眼,还好这小姑娘不声不响老实听话,要不然声张起来说太阳王强抢民女。他们是管呢,还是不管呢?   王禀和耿南仲早已认出莘瑶琴,当初这小美女在光州的军营上与太阳王的关系就很暧_昧,两名亲卫对视一眼,哪还不会意,马上拉开车门,挤眉弄眼道:“二夫人请。”   莘瑶琴脸蛋儿一红。马上便想到一个多月前曾在光州军营里被兵士们这样称呼过,那时自己对这个称呼还抗拒得不行,这时那份厌恶感却神奇地消失了。   听得秦阳咳了声。对两个亲卫道:“这是莘姑娘,乱叫会惹她生气的。”   耿南仲笑道:“那就暂且先叫着‘莘姑娘’,上了这马车很快就是‘二夫人’了,莘姑娘请。”   莘瑶琴被两个亲卫的话惹得满脸通红。嚅嚅着不敢上车。   秦阳瞪了两名亲卫一眼。从后面推了推莘瑶琴:“别理他们,这两个家伙跟我久了,胆子越来越大,下次我再教训他们。”   莘瑶琴被他推着终于低头上了马车,结果抬头就望见三个姑娘正盯着她看,顿时局促起来。这坏蛋,车上都有其他姑娘了,怎么还……还带自己上来!   红玉蒙着面还好。莘瑶琴见到月儿时却是一惊,还以为是遇到星儿了。脸色又红又白,缩在车门不敢走到车厢。   夕岚首先站起来,亲热地拉着她坐下:“琴琴,来坐这边。”   莘瑶琴见到夕岚这熟人在,心里才稍定,慌忙道:“我……我一会就走,不用坐了。”目光偷偷地望着月儿,但月儿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   月儿见莘瑶琴不断地打量自己,不禁奇道:“哥哥,这位是?”   “哦,上次和你说过的,那个……呃,视力很好的莘姑娘。”秦阳不好当面提“鬼眼赤瞳”四个字。   “嗯,你好,我是秦如月,哥哥的妹妹。”月儿大方地伸出手。   “你……你好。”莘瑶琴听这个美得个仙女儿般的姑娘态度颇为友好,又惊又奇地伸出手与她握了握,咦,这姑娘应该就是那坏蛋的妹妹吧?怎么好像不认识我?   秦阳瞧出她的心思,解释道:“那天你见到的是我另一个妹妹,和月儿是双胞胎,长得极是相似。”   夕岚拉着秦阳坐到自己和莘瑶琴中间,问道:“琴琴,我们去吃晚饭,你也跟着一起去吧?”   莘瑶琴摇头道:“不了,我是来……啊,对了。”她这才想起此行的目的,将手里的礼物递给秦阳道:“我娘亲让我送些谢礼和探望礼来给……给你,她听说你受伤了,那个,很是担心。”   “啊……好,谢谢了。”秦阳怕不收下会让这敏感的小美女难堪和自卑,便伸手接过,无意中碰到莘瑶琴的小手,一片冰凉,也不知她在夜风里站了多久,心中微微一酸,便唤道:“王禀,耿南仲!”   两名亲卫立时在车门外问道:“太阳王有何吩咐?”   “通告下去,以后莘姑娘来找我便直接带她去厅中送上茶水,不要让她再在外面等了。”   “是。我们一定会好好款待‘二夫人’的。”   秦阳见月儿漂亮的小鼻子皱起,暗叫不妙,连忙“怒”道:“去去,一边去,再乱说话,小心我打你三十军棍!”   莘瑶琴红着脸蛋手足无措在站起来道:“那个……我,我以后不会来了,就来这次。”   月儿极为得体道:“莘姑娘,你是我家哥哥的朋友,有空便多来作客,我们都欢迎得很。”   秦阳听不出妹妹声音里的喜怒,但多半不会是好心情,便咳了声道:“小妹妹,我家里月儿说了算,我都得听她的,她说欢迎你,你就放心来好了。”   红玉蓦然哼了声,插口道:“你怎么说得姐姐好像很凶恶、横行霸道似的?”   哇,她明显是在挑拨离间!   秦阳不等月儿答话,立时一脸真诚道:“红玉,你误会了,我家月儿一向做事认真细心,为人正派公道,以前当城主时全城几万军民哪个不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我会听她的话。是因为我这妹妹不但聪明漂亮,更重要是她遇事最能客观冷静地思考分析,常想到我所忽略之处。有这样世上最好的妹妹在身边。我把家里事交托给她又有什么问题?”   红玉哪及得上秦阳这般能言善辩、捧人捧得舒舒服服,一时无言以对,月儿淡淡道:“哥哥别在外人面前胡说,会让别人看笑话的。”嘴角却不禁泛起了笑意,显然心情已阴转晴。   红玉瞧在眼里,恨得牙痒痒,更有一股莫名其妙的酸味。哼,什么世上最好的妹妹,我就不算么?二姐姐就不算么?   夕岚拉拉秦阳。嘟着小嘴道:“阳阳,似乎我才是排第一的吧?”   “是是,夕岚姐姐排第一,不过要你管账管下人什么的。你就不能时时刻刻跟着我了哦?”   小萝莉一听有理。立时道:“唔……好吧,果然月月最合适。”   红玉见秦阳一两句话便同时搞定了大姐姐和夕岚,更是暗暗警惕:“难怪师父说这坏人的话半句都信不得,太会花言巧语了,几乎连死的都能说活!”   秦阳怕冷落了莘瑶琴,便坐下问道:“小妹妹,你家人不是都不在世了?怎么又多了个娘亲?”   莘瑶琴听红玉叫月儿“姐姐”,以为月儿和红玉都是秦阳的妹妹。心中稍安,便将认了张大叔和张氏为父母的事说了遍。只是隐去了余化龙的事,说成是平日多得二老照顾,感其恩德才认为父母。   “这样……你替我谢谢伯母,以后我有空会去回礼的。”   “不……不用了。你之前帮过我家大忙。那个……你,你有带御医出来?”   “御医?没有。怎么了?家里有人病了?”   莘瑶琴一听,心里顿时绝望起来,她摇头道:“没没,我只是见你伤似乎好了,就问问。” 她心里隐隐又有几分释然,不知为何,不愿让秦阳误会她是为了求助才来的。但她自打见到秦阳以来就一直处得紧张慌乱中,完全没想起秦阳会医术曾替她治过伤的事。   “我受的伤很轻,早就没事了。”   “那就好……那个,我要先走了,天黑了,我再不回去怕娘亲会担心。”   秦阳见她执意要走,也不勉强留她,便吩咐王禀带十名御林军送莘瑶琴回家。   “那个……秦……太阳王,再见了。”莘瑶琴本想唤他一声“秦哥哥”,可话到嘴边又换回了“太阳王”。   秦阳讪讪道:“你不用叫我太阳王,我比你大,你叫我秦哥哥也好,秦阳也罢,随你喜欢。”他还听不出小美女道别的真正含义。   “嗯……再见了,秦哥哥。”   轻轻留下这句话后,莘瑶琴不敢再看秦阳,低下头匆匆下了车。   马车继续起行,莘瑶琴立在原地,直到马车远去才敢抬起头,泪水朦胧中,她那双能远视和夜视的暗红色眼眸依然清晰看到秦阳在马车门边探出身子朝她挥手作别。   她的泪珠儿终于滚滚地滑落下来。   大概,这回真的是最后一次见到他了。   王禀见小姑娘默默落泪,不由得搔搔后脑道:“莘姑娘,要不我送你追上太阳王?他似乎也很舍不得你离开。”   莘瑶琴摇摇头,拭去泪珠儿低声道:“兵大哥,我自己回去就行了,你走吧。”   “这可不行,太阳王令我将你平安送回家中的。”   “嗯……对了,兵大哥,我想一会出城替娘亲办些事,可现在城门已关了,你能不能帮我准备出入的文书?”她心里还抱着一丝的幻想,说不定她早早离开张家,张大叔就会慢慢好起来。   “莘姑娘,现在天黑了,出城很危险,你要去哪?我带御林军护送你去。”   莘瑶琴抿了抿红唇,低声道:“那算了,我先回家。”   夜色更深了,寒风吹过,莘瑶琴只觉得遍体生寒。      第三百七十五章 韩世忠      秦阳正朝远处的莘瑶琴挥手作别,听到车厢里传来月儿淡淡的声音:“哥哥你又不是‘鬼眼赤瞳’,脖子伸得再长也看不到那小美女了。”   秦阳讪讪一笑,坐回到座位上,若有所思问道:“你们有没有觉得莘姑娘在隐瞒着什么?”   夕岚首先点点头,月儿惊讶道:“哥哥也察觉到了?”   “嗯,她问我御医的事后表情变得很不自然。”   夕岚偎依在秦阳怀中,懒洋洋地眯起眼睛道:“对的,我看出琴琴近来有些不顺心的事,阳阳你有空还是多关注下好。”   月儿轻叹了声:“她在寒风中等了哥哥这么久,哪会为了只是送些小礼物来,怕真是有什么为难事想求你帮忙,只是见我们都在不好说而已。哥哥你真是不懂女孩儿的心。”   两个女孩儿这么一说,秦阳有点坐立不安了,急忙唤了声:“南仲!”   耿南仲拍马奔近,答道:“在。”   秦阳吩咐道:“你秘密去查查莘姑娘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尽快来报。”   耿南仲马上躬身领命而去。   秦阳回头见月儿正默默地望着自己,连忙解释道:“妹妹你别误会,我只是觉得她的遭遇与小蕾有点像,放心不下。”   月儿自然瞧出哥哥真没打那小美女的主意,顶多是有些好感,反倒是同情怜惜的成分居多,便低声道:“哥哥。你若喜欢她还好,不然别对她太好了,有时温柔才是最大的伤害。”   秦阳呆了呆。见座位上还放着莘瑶琴送来的包包,打开一看,里面是几件小礼物,像是什么观音玉像、白玉福寿、根雕五爪金龙等,做工极是精巧。他的目光却落在一件最不起眼的东西上,伸手拿了起来。   这是一块用红线穿好的和田玉佩,色泽哑黄。触手微显粗糙,观感一般,但隐隐透出暖意。居然是正宗的暖玉。   玉佩正面刻着一个太阳,背后却刻着四个字——“一生平安”。刻工普通,一看就不是专业匠人所刻。   月儿接过,抚摸着那四个字道:“是莘姑娘刻的吧?似乎是新刻成的。口子还有点磨手。”说罢递回给哥哥。   夕岚瞟了眼。故意道:“咦,玉倒是好玉,可惜刻得太差,把好玉变废玉了。”   秦阳捏住和田玉,久久说不出话来。   直到快到宴会的酒楼,他轻轻地将玉佩挂在自己的胸前,贴身佩戴着。   ……   宴会在麻城最大的酒楼烟雨楼举办,烟雨楼占地极广。五层楼宇,两百多张圆桌。足以容纳一千多人的大宴。它的设计颇具匠心,从外表看不出有多富丽堂皇,但飞檐如勾,琉璃成窗,墙上题满了当代名家的诗词,儒雅而不落窠臼,所以极得文官的喜欢。   知府俞文彬也是麻城当地有名的大儒,有文人的耿直却又颇有几分灵活的官场手腕,他早知秦阳不喜奢华,选了这么一处酒楼,点的菜色也不甚华贵,可谓苦煞心思。   亲卫过来将车门打开,红玉抢先一步挽着月儿的手臂下车,秦阳苦笑一下,拉着夕岚随后下了车。   庄继先早已先到一步,当下和俞文彬一起带齐麻城的文武官员列队相候。   俞文彬见到红玉和月儿先下了车,微微怔了怔,他自然认得月儿,以为红玉才是秦阳的王妃,马上恭敬道:“秦大小姐、准王妃里面请。”   后面的秦阳顿时乐了,暗暗道阎王债还得快,想抢我家月儿,这就是下场!   “我才不是那坏人的什么王妃!”红玉脸红耳赤,回过头狠狠地瞪了秦阳一眼,才拉着姐姐快步入内。   俞文彬等人都脸色古怪地望向秦阳。秦阳笑眯眯地放轻声音说道:“女孩子嘛,脸皮嫩,一下子还不习惯准王妃的称呼,你们多叫些,她很快就习惯了。”众人早见红玉用黑纱蒙着面,听了秦阳的话都“哦”地恍然大悟,原来这个准王妃天性害羞。   夕岚知道秦阳是要报复红玉,不禁“卟哧”地笑了出来:“阳阳,你好坏。”然后别有深意地低声说了句:“小心弄假成真哦。”   秦阳微微一笑正要答话,忽然“火眼”察觉到异状,便抬头望去。只见一名身材高大的虬髯大汉正手按刀柄肃然守在酒楼门口,他年约三十,较常人高出一个头,虎背熊腰,满脸浓厚的虬髯胡须,极有大将之风,但他偏偏身穿普通秦家军将校的军装,显然只是个小小的校尉。   秦阳“火眼”一扫,此人居然是三级上的高手,武功竟不在匡伯和之下!   他隐约觉得这人极是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庄继先见秦阳打量那虬髯大汉,便招呼那大汉过来道:“太阳王,这个是我最近几天招募的勇士,他原本是西路军的校尉,后来在麻城养好伤后来投军,我见他有些本事,能接我十招,就让他继续当校尉。”   秦阳暗暗道:“此人的武功比庄继先还要高出许多,当时怕是故意相让。”   大汉躬身行礼,不卑不亢道:“末将韩世忠,拜见太阳王。”   韩世忠?秦阳心里一个咯登,又是历史名将!他惊喜地扶起韩世忠道:“原来是韩将军。不必多礼。”这大半年来他遇到的历史名人除了经历不一样,本事都与历史相近,秦阳对这样的名将自然不肯错过。   韩世忠又拜了拜道:“这一拜是报答太阳王在光州浍桥近郊的救命之恩。”   浍桥近郊?秦阳想起来了,更加惊喜道:“原来你就是当时那个身中数箭仍奋勇杀金兵的勇将!你怎么不来找我就直接投军了?”   韩世忠腰身一挺道:“大丈夫有本事自会凭双手建功立业,何况我身无寸功。有何资格去见太阳王?”   秦阳笑道:“审时度势也是为将者必修的课程。韩将军,那日我曾说过会重用你,你可曾记得?若你早半个月来广陵寻我。我多半已让你随余都督兵发江南,去杀敌立大功了。”   韩世忠一呆,显然万万没想到秦阳真会无条件地信任并重用他。   庄继先见秦阳与韩世忠相识,立时态度不一样,便和蔼道:“世忠,既然你与太阳王相熟,今晚就不要值夜了。进来陪太阳王喝酒。”   不料韩世忠道:“庄城守,今晚既是我当值就不能擅离职守,还望庄城守和太阳王见谅。”   庄继先脸色微沉。暗骂这家伙真是牛脾气,不识好歹,难怪一把年纪了还只是个小小的校尉。   秦阳却不以为忤,反倒亲切地拍拍韩世忠的肩膀。转头对庄继先道:“庄将军。这韩将军我极是喜欢,能否割爱让他跟随我左右?”   庄继先哪敢不从,马上诚惶诚恐道:“太阳王,三军将士莫不听从您的调遣,我手下的将领就是您的将领,您想谁替您办事尽量吩咐一声就行了。世忠,以后你就跟着太阳王办事吧,可别给我丢脸。”   韩世忠一辈子郁郁不得志。想不到忽然就可以追随在君主身边候命,前途不问可知定然是大大的光明。惊喜之下连忙躬身领命。   “韩将军,你明天交接一下工作就到军营报道,伯和,你到时安排下。”匡伯和领命。   秦阳见庄继先还是满脸忐忑,知他是怕一连几次事故惹得自己不开心,便微笑道:“庄将军,这两天的行刺事件和统领府被烧毁事件都是因我而起,不是你的失职,不用在意。”   庄继先这才安下心来,暗暗道:太阳王处事真英明,换了其他王怕早就斩了我的人头。伴君如伴虎,这太阳王倒不像是老虎。   秦阳拉着夕岚走进酒楼,见到红玉时忽然想起一事,不由轻呼道:“咦,韩世忠,梁红玉?”   红玉莫名其妙,蹙起柳眉问:“你叫我?韩世忠又是什么东西?”   秦阳心里狂汗,韩世忠可不是东西,如果你真是历史上的梁红玉,韩世忠理应是你的丈夫才对。当然,现在历史已变化极大,看韩世忠和红玉这样子,九成九都是一枪扎死杨六郎,没戏唱了。   宾主入席,红玉大概是不愿坐到秦阳旁边,这回倒没使坏,任由月儿和夕岚一左一右挨着秦阳坐下。   俞文彬先带着众官员向秦阳敬了酒,又举起酒杯,望了望红玉和夕岚,问道:“太阳王,这两位准王妃……”他不认识这两个女孩儿,怕弄错了敬酒顺序。   红玉秀眸中闪过一丝怒气道:“我不是他准王妃!”   秦阳朝俞文彬眨眨眼,故意道:“这位暂时还是梁姑娘。”   俞文彬“恍然”道:“梁姑娘好。”   红玉气哼哼地瞪了秦阳一眼,别过脸不答话。   秦阳大觉扬眉吐气,这才拉起夕岚道环视众人道:“正式介绍一下,这位是夕岚姑娘,姑且也随我姓秦,是我未来的大王妃。”   红玉已知道夕岚其实比自己还要大,心里那股鄙视倒少了很多,只是冷眼旁观。   俞文彬和众官员都连忙行礼和敬酒。夕岚高兴至极,这是秦阳第一次公开承认和表明她是排第一的大夫人,她拿起秦阳的酒杯便仰头喝下,笑眯眯的可爱小脸蛋上旋即出现阵阵红晕,加上她媚眼如丝,明明不过是十一岁左右,却有不逊于十六七岁姑娘的妩媚动人,看得众官员都咽了咽口水,难怪太阳王选她当第一王妃。   俞文彬等文武官员都认识月儿,正要向她敬酒,秦阳却拉着妹妹的小手站了起来,说道:“我再正式介绍下这位姑娘。”   红玉心里冷笑,任这坏人私下里对姐姐说得天花乱坠,这回在众人面前就得露出狐狸尾巴了。      第三百七十六章 未来王妃      “这是秦如月姑娘,她在麻城已有差不多两个月了,相信大家都已认识她,知道她是我两个妹妹中的姐姐……我现在要宣布她新的身份。”说到这里秦阳缓了口气,众人都开始你眼望我眼,暗暗奇怪,妹妹就是妹妹,难道还有其他身份不成?难道终于要册封为郡主了?   红玉的心脏莫名其妙地急速跳动起来,不会的……肯定是我猜错了,这坏人胆子再大也不可能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就在红玉手心出汗、紧紧地盯着秦阳时,秦阳淡然自若的声音传遍整个宴会厅。   “她是我未来的二王妃,秦府里的女主人,以后她和我另一个妹妹秦如星将全权处理秦府内的大小事宜。”   全场一片死寂。   只有无数双惊骇、不敢相信的目光全集中到秦阳和月儿身上。   月儿紧张至极,心脏急跳,她相信哥哥,也早有心理准备,可是面对这么多惊诧的目光还是有点不知所措。   红玉也惊呆了,他……居然真敢!天下间敢公然宣称妹妹会成为自己王妃的,这坏人就算不是最后一个,也肯定是第一个!   他就不怕天下文人群起而攻之,连王也当不成了?   红玉咬紧薄唇,怔怔地望着秦阳,秦阳的目光温和中带着坚定,显然是深思熟虑后才说出这么一番话,不是冲动,更不是鲁莽。   难道……两个姐姐在他心里,真的比王位还重要?   俞文彬满头冷汗。强笑道:“大小姐不是太阳王您的妹妹么?说是二王妃,您真爱说笑……”   众人都心知有异,但谁敢说出来。连忙附和道:“原来是太阳王说笑,吓了我们一跳。”   月儿见官员们如此反应,脸蛋儿刷地变白了。   秦阳感觉到妹妹的小手里全是冷汗,回头朝她微微一笑,环视众官员坚决道:“我不是说笑。这位秦如月姑娘和另一位没到场的秦如星姑娘确是我妹妹,但以后也会是我王妃,此事自有隐情。日后吕大学士和纪大学士会发文昭示天下。诸位暂时只要知道,秦如月和秦如星都是我最爱的姑娘、未来的第二第三王妃便可。”   苏轼早在私下里知道此事,立时知机地站出来道贺:“恭喜太阳王。恭喜二王妃!”   众官员一听,既然两个大学士都知情还会昭示天下,怕当中真有什么隐情,连忙跟着道贺。何况他们早已听出这秦如月才是真正主事的王妃。敬酒时的态度更加恭敬。   “哥哥……”月儿松下口气。俏脸上浮现阵阵红晕,见哥哥朝自己点点头,只好站了起来回礼敬酒。她毕竟当过城主,一番应对极为得体,看得众官员都暗暗点头,若不违背人伦礼数,这姑娘确是最佳的王妃人选,长得美如天仙。禀性极佳,而且知书识礼。   红玉终于回过神。慌手慌脚地拉住夕岚问道:“夕岚……姐姐,那个另有隐情是什么?”   夕岚低声道:“本来告诉你也无妨,只是这事涉及到月月和星星的秘密,我不好说,呆会儿回去你问月月好了。”   秘密?两个姐姐有什么秘密?红玉更加奇怪,但见此地人多口杂,只好努力压捺住焦虑的心情。   晚宴如常举办,酒过三巡,除了红玉滴酒未沾外,夕岚和月儿都喝了不少酒,脸蛋儿红如晚霞,更显得俏丽动人,秦阳见两个小姑娘都颇为醉意,便主动地拦下所有敬酒。   现在他的丹功已达化境,区区酒气微一运功就能散出体外,真真正正是千杯不醉。   酒席上秦阳问了昨夜统领府附近百姓的安置和赔偿情况后,对俞文彬和庄继先都大大肯定了一番,随后指了指苏轼道:“苏祭酒昔日曾护送光州的民众到麻城附近定居,此次我任命他为巡查御使,负责在这几天里四处查看迁来麻城的光州、申州民众生活情况,麻烦俞知府安排下。”   在场众人无不惊羡地望着苏轼,知道这个年纪与太阳王相若的少年未来前途不可限量,纷纷向他敬酒道贺。   秦阳微微一笑,他本来就是想带苏轼出来多加历练,当下任由苏轼去应酬官员。   苏轼开始时还有些拘紧,但他酒量极佳,加上书生话题相近,很快就与俞文彬等文官混熟,谈笑风生,秦阳暗暗点头,苏轼在为人处世上反倒比他恩师欧阳修还要圆滑些。   不久后,王禀先回来了,拉秦阳到角落里,将莘瑶琴悄然落泪、想连夜出城的事说了遍,听得秦阳眉头直皱。这小妹妹不是说怕娘亲担心才坚持要回去?那出城是为了什么?   王禀又低声道:“太阳王请放心,我怕莘姑娘有什么意外,留下了五名兄弟在那边暗中相护。”   秦阳给他使了个“做得好”的眼色,王禀眨眨眼:“太阳王,‘二夫人’似乎真的挺喜欢你。要不我去将她接来军营?这样可以保证她的安全。”   秦阳偷眼见月儿、夕岚都没往这边瞧,便低声道:“别乱嚷嚷,她现在还是‘莘姑娘’,明白么?继续暗中保护她就行了。”莘瑶琴毕竟才十二岁,比小蕾还小,秦阳对她确没什么爱情的感觉,至于以后她长大了么……未来的事到时再说好了。   正说着,耿南仲也匆匆回来了,禀告道:“太阳王,查出来了,莘姑娘的父亲身染重病,已有大半个月没下过床。”   “知道是什么病不?有没有请过大夫?”   “莘姑娘的家境比较普通,请不起好大夫,直到后来得了庄将军的五百两赔偿才请了麻城里最有名的‘吴三针’,但听闻连‘吴三针’也查不出病因。只是说病人熬不过三五天了……”耿南仲将向张家左邻右里打听回来的情报都说了遍。   秦阳皱起眉头,这小姑娘怎么和小蕾一样总是诸多不幸……嗯?慢着,化龙说过‘鬼眼赤瞳’和‘纯阴之体’一样都会带来厄运。她的养父不会是因为她的特异体质才染病的吧?   出城……再见……秦阳脑海里灵光一闪,终于猜到莘瑶琴的心思了。   小美女是自知这样的体质,才想要连夜离开麻城,离开新认的养父养母,免得再为他们带来不幸。而她刚才匆匆在半路下车,多半也是怕把厄运传给自己和夕岚。   秦阳既觉心疼又有几分感动,他轻轻抚着胸前挂着的暖玉玉佩。眼前便浮现出莘瑶琴那张倔强中带着怯懦的俏脸,以及她那双泛着暗红色的漂亮眼眸……   晚宴结束后,夕岚和月儿都醉意上涌。犯起困来。秦阳一手抱一个,将两个女孩儿送回御驾上,红玉满腹心事,一言不发地跟在他后面。却没再阻止他碰姐姐。   清脆的马蹄声中。御驾很快回到军营,秦阳将月儿和夕岚交托给星儿、小绮照顾,道:“我有些事要出去下,一会就回来。”他回房中取了月儿的针囊,带上匡伯和、王禀、耿南仲等二十名身后最好的亲卫直出军营。   红玉在马车上时就想问秦阳关于两个姐姐的秘密,但见他极细心地照顾两个小姑娘,不知怎的话到嘴边总问不出来,此时见他星夜出去。不由得向二姐姐道:“姐姐,我也去看看。”便追在秦阳身后。   其时已是亥时(晚上九、十点左右)。夜色如水,王禀耿南仲在前面开路,秦阳很快就来到张家。   五名护卫在张家附近的御林军现身行礼,秦阳摆摆手,吩咐道:“你们在外面等我。”自己则轻盈地跃入院子里。   “火眼”一扫,莘瑶琴在西侧的房中,而张氏夫妇在东侧的房中。   莘瑶琴的房中早已熄灯,似乎小姑娘已睡着,但秦阳耳目灵敏,听到莘瑶琴正缩在被窝里偷偷地啜泣着。   秦阳心中一痛,也不去惊扰她,悄然来到东侧的窗外。窗口正开着,一点油灯照亮了房间。张氏正满脸忧愁地替昏迷的丈夫擦汗。   秦阳手一扬,银芒闪动,张氏身子微震,软软地就要倒下,秦阳已如幻影般飞蹿入房中,轻轻扶住她的肩头,将她放扶坐在椅子上。   一系列动作快捷轻盈,别说张氏只是个不会武功的普通人,哪怕是四级中的高手也未必能躲得过。   秦阳探手搭上张大叔的手腕,替他把脉,又用真气仔细地检查了一遍他的经脉气血,很快就诊断出张大叔是患了极罕见的衰弱症,他也只是在费大夫的医书上见过一次。这种病在古代确是无药可治,但秦阳一身浑厚无比的内功,还带有夕岚的灵气,沉思片刻便想到了治疗方法。他解开张大叔的上衣,用银针刺穴配合自己带着神奇治愈功效的真气,花了半个时辰左右便彻底治愈了张大叔的衰弱症。   不等张大叔醒转,秦阳将一切恢复原状,又从张氏后颈拔出银针,闪身跳出窗外。   很快,张大叔和张氏先后醒来,张氏忽然见丈夫坐了起来,大喜过望,不久莘瑶琴也闻 讯赶来,一家三口高兴得泪流满面。   秦阳立在远处的围墙上,望着莘瑶琴愁眉尽展的开心笑脸,嘴角也不禁泛起了笑意。 只要张大叔病好了,莘瑶琴就不会再认为自己带来厄运,应该会继续和这养父母一起生活吧……   对于她这般年纪的女孩儿来说,有父母关爱才是最幸福的。   他忽然转头道:“红玉,我要走了,你走不走?再不走怕就要喂饱蚊子了。”   红玉全身包裹着黑色斗篷,淡淡道:“蚊子不咬我。”   秦阳苦笑道:“可是它们咬我。”      第三百七十七章 孙?求救      秦阳早就察觉到红玉跟在他身后不远处,匡伯和等亲卫见是红玉,自然没示警和拦截。   红玉没接他的话,只是问了句:“你不去见见她?”   秦阳轻轻摇头:“她还小,相见不如不见,只要知道她过得好好的就行。走吧,再不回去星儿她们该担心了。”说罢施展轻功当先离去,匡伯和等亲卫紧随其后。   “伯和,我们回广陵后,让庄将军派些机灵的兵士暗中保护莘姑娘。”   “得令。”   红玉飘然跟在秦阳身后,心中思潮起伏。这两天两夜的见闻让她越来越摸不透眼前这坏人哥哥。他多情而不滥情,总是默默地替喜欢的女孩儿做事又不张扬,对待百姓也是发自心底的尊重与爱护,甚至……还公开了与两个妹妹的关系,显然他对两个妹妹说的话并非花言巧语,而是真正的承诺……说句实话,从两个姐姐对他的态度、周围百姓兵士对他的态度来看,这个坏人哥哥真算不上是坏事做尽的恶人。   不过,每次见到他对其他女孩儿花言巧语各种哄骗,还有想到他为了提升实力就对年纪与自己差不多的小姑娘下手,红玉就极不舒服,怒气禁不住蹭蹭蹭地向上蹿。特别是今晚见他默默地为莘瑶琴救了养父,派兵士暗中保护她,红玉心里更有股说不出的酸溜溜感觉。   眼看快到军营,红玉加快脚步追上秦阳,轻声问道:“喂。你晚上时在酒楼里……”她话音未落,忽然右手已摸上了剑鞘。   秦阳在同一时间举手示意,周围的二十名御林军飞快散开。护卫在他身周数丈。   “哐!哐!”远处的小巷里传来激烈的兵器交撞之声,不时有惨叫声传来。   此处离军营的辕门不过三里路,何人竟敢在此斗殴?   秦阳与红玉对视一眼,同时飞掠过去。   远远便见到六条人影交错缠斗得相当激烈,一名白衣男子挥舞长剑独斗五名黑衣大汉,男子白衣上血迹斑斑,左手下垂。全凭右手使剑苦撑。   秦阳用“火眼”一扫,五名黑衣男子都是三级上的高手,而白衣男子更高。已堪堪抵达四级下,只是他身受重伤,在五名黑衣大汉的围攻下左支右绌极是辛苦。他且战且退,努力想杀出重围。但黑衣大汉们攻得极凶狠。招招是同归于尽的杀着,男子根本杀不出去。   眨眼间秦阳奔近数十丈,此时他的眼力已不下于“鬼眼赤瞳”的莘瑶琴,远远已认出那白衣男子,不由得大吃一惊。   孙榐!被围攻的竟是据闻去了游历修炼的孙榐!   “孙兄!”声落人至,断章飞鞘而出,两道红芒蓝芒凌空飞至,“哐哐哐”数声。正全力围攻孙榐的五把长剑尽数被秦阳的御刀诀斩断。   秦阳手腕圈转,断章如鬼魅般在黑衣中飞舞。两个呼吸间,五名黑衣人根本来不及反抗已尽数被斩翻在地。此时他已抵达四级上的高级境界,离巅峰之境相距并不远,三级上的高手在他眼中根本不堪一击。   “秦阳!”孙榐脸色惨白,嘴角渗血,全身都是血与汗水,已伤疲至极。   秦阳两个起落已跃到他身边,一手扶住他,见他伤得极重,忙道:“孙兄,你伤得极重,别说话,我带你回去疗伤。”   孙榐反手握住他手臂,连脸上的血汗都来不及抹去,喘着粗气道:“快……快随我去求郤大师!”   红玉已落在秦阳身旁,她平生最爱“红玉”宝剑,连带对郤大师都极是尊敬,此时一听顿时急了,连忙问道:“郤大师?你是说天下第一铸造师郤雍?”   孙榐也没看清是谁,见她是跟着秦阳来的,刚缓了口气便答道:“对!他的铸剑谷被数百名高手围攻,极是危险,秦阳,你快带人马随我去救他!”   秦阳不及多问,立时吩咐刚刚赶到的王禀道:“王禀,马上回军营,召集御林军,准备出发!”王禀立时飞奔而去。   “孙兄别急,我马上就带领人马出发,郤大师的铸剑谷在哪?”   孙榐咯了口气,挣扎道:“就在太行山深山处,外人极难找到,我……我带你们去。”   秦阳见孙榐身上大小创伤不下三十处,全身都是鲜血,也不知他是凭着怎样的毅力才能奔波百余里、攀越城墙来求救的,也不及将他送回军营了,便道:“你伤势太重,怕赶不了路,我先替你紧急治下。”又吩咐匡伯和等人道:“所有人替我护法!”立时扶孙榐坐下,拿出伤药让他服下,又让耿南仲帮忙替他包扎止血,自己则扣住他的手腕脉门,将体内的真气传了过去替他疗伤。   一炷香左右,孙榐的脸色已有所好转,伤口的鲜血也已止住。   红玉心急至极,但又不好多问,只能焦急地在旁边看着。   无数的马蹄声响起,大批御林军已冲到小巷前的大街上整装待来,展昭和星儿一起冲了过来。   展昭见秦阳正要运伤替人疗伤,不敢大声惊忧他,低声道:“太阳王,兵马已集结完毕。”   秦阳微微睁眼,吩咐道:“展统领,你带五百御林军留下来保护星儿她们,其余御林军随我出发去大别山救人。”展昭本想一起跟去,见太阳王已有安排,只好躬身领命。   秦阳见旁边的星儿也是一脸担心,便朝她笑了笑,解释道:“孙兄来报说郤大师遇袭,我带人去救他。”   星儿认出孙榐,她对孙榐仍有戒心,便急道:“哥哥,我陪你一起去。”   “你留下来,照顾月儿和夕岚,还要保护小绮和小蕾,责任重大。放心,有千名御林军一起去,妹妹你在军营里等我回来就好。”   星儿只得听话地点点头。   秦阳感受孙榐的伤势已度过危险期,立时抱起他,翻身跳出黑骠马,放他在鞍前道:“孙兄,辛苦你了,我在路上慢慢替你疗伤。”   红玉提起宝剑道:“事涉郤大师,我也要去!”   秦阳见她语气坚决,只好点点头。   红玉不会骑马,她担心郤大师,当下也顾不上多想,飞身坐到秦阳身后。   秦阳向展昭和星儿挥手道别,一夹马肚,黑骠马扬起四蹄,如旋风般飞蹿而出。匡伯和等三名亲卫和千名御林军策马紧随其后。   蹄声如骤雨,大队人马眨眼间已远去。   星儿担心道:“哥哥不会有事吧?”   展昭想了想,安慰道:“二小姐不用担心,我去找庄将军,让他再派出探马去大别山一带随时打听消息。”   星儿这才勉强安下心来,与展昭等五百名御林军回去军营。   秦阳一边策马飞奔,一边继续替孙榐疗伤。他怕接下来有剧斗,不敢损毁太多内力,但在他的真气和药力的作用下,孙榐的伤势已大为好转。   “孙兄,到底怎么回事?敌人是谁?”   孙榐咬牙道:“是小皇帝的人!”   秦阳皱紧眉头:“小皇帝的人怎么来到淮南了?”   孙榐便将知道的事详细说了遍。原来他在半年多半离开广陵后,就到了郤大师住处寻他帮他打造新的佩剑,后来见那里环境清幽,便干脆借住下来,天天醉心练剑。直到今日下午,铸剑谷忽然来了数百名黑衣人,手中持着宋朝小皇帝李政德的圣旨,诏郤大师入朝替官家军铸剑。郤大师自由惯了,便婉言拒绝,不料黑衣人忽然发难,要擒下郤大师强行带走,幸而郤大师也是武学高手,杀出重围逃入后谷。孙榐闻讯赶到与黑衣人相斗,但黑衣人个个身手不弱,孙榐寡不敌众,只得逃出铸剑谷找人相助。结果在大别山听旅商说到秦阳就在麻城,立时施展轻功便赶往麻城,半路上被十几名黑衣人追上,孙榐奋力杀出重围,却已受伤不轻。但他奔到城外时城门已关闭,他叫不开城门,幸得麻城的城墙只有十余丈,孙榐勉强寻了僻静处攀墙入城,但这样缓了一缓又被黑衣人们追上,黑衣人们也一并攀墙入城,穷追不舍……   红玉坐在秦阳身后,黑骠马跑得极快,她怕掉下去只得伸出手臂抱住秦阳的腰,弄得小姑娘脸红耳赤,勉强把心神放到孙榐的说话声中,这才羞意稍减。此时她忍不住插口道:“喂,现在已过了这么久,郤大师会不会被捉走了?”   孙榐这时才留意到秦阳身后这名陌生的姑娘,不由问道:“秦阳,她是……”   “她叫梁红玉,红梅师太的徒弟。”   “红梅师太?”孙榐脱口而出:“三大宗师之一的红梅师太?”   秦阳怔了怔,他自幼山村长大,不熟悉武林中的事,便问道:“孙兄,三大宗师是?”   “当世有三名武功最高的绝世强者,分别是一个是华山狄弦,一个是少林净慧,第三个是云南红梅师太,她……她居然是红梅师太的传人?”   “应该是吧,红玉,你真是红梅师太的徒弟?”   秦阳这才想起以前天冲道长曾提起过当代可达绝世宗师级别的三大无敌高手,当时他师父只提了前面狄弦和净慧,原来第三个是红玉的师父!难怪这小姑娘年纪轻轻就成为了四级上的绝顶高手!   红玉急道:“别问那么多废话,郤大师后来怎样了?”   秦阳揉揉鼻子苦笑下道:“孙兄,这事以后再说,郤大师一个人留在铸剑谷没事吧?”      第三百七十八章 铸剑谷激战      “郤大师不是一个人住在铸剑谷中,他还有妻子和两个儿子及几个奴仆。当时我冲到前谷时,郤大师刚护送几个奴仆入了后谷。后谷中有个布满机关的山洞,洞口还有道千斤石门,加上郤大师本身的武功也不下于我,应该暂且没事……不过我们最好快些。万一那些黑衣人有法子攻破石门,郤大师怕就危险了。”   秦阳点点头道:“孙兄,你的伤势暂且先治到这里,我救下郤大师再替你治愈。”   孙榐这才发现伤势已好了大半,身手尚未恢复,但行走已是无碍,不由大为惊讶。秦阳让耿南仲牵来战马,孙榐骑术极精,马上跳下黑骠马,自行策马在前面带路。   黑骠马只载着秦阳和红玉,速度骤然加快,红玉措不及防,吓得差点摔下去,幸而她反应极快,身形甫一后跌便立即抱紧了秦阳。   秦阳正好回过身来拉住她,结果便成了两个人面对面对抱在一起。   红玉又羞又恼,挣扎嗔道:“喂,你快放开我。”   秦阳心里急着赶路,手臂一伸已搂着小姑娘的纤腰,将她提到鞍前轻轻放下,沉声道:“别闹,救人如救火,我要再加速了。”一夹马肚,黑骠马的长嘶声划破夜空,如旋风般向前飞驰。   红玉只好红着脸蛋倚在他怀中,暗暗道:“这次只是赶路去救人,要不然我才不会让这坏人碰我呢。”   夜风呼啸,但秦阳的体温透过黑色斗篷传了过来。极是温暖。感受着这坏人哥哥的气息包围着自己,红玉原本心里莫名的怒火竟似乎被夜风吹散了……   一行人纵马狂奔,一个时辰左右已抵达大别山山脉。山路越来越难行走,秦阳留下五十名御林军看守战马,自己则带着孙榐、红玉等人率领御林军施展轻功从小路前进。   这近千名御林军都是以前随他抗金的神刀卫精锐,人人作战经验丰富,身手更是一流,秦阳提着孙榐奔得虽急,御林军们依然能紧紧跟在他身后。   孙榐发现秦阳提着他依然身轻如燕。几乎脚不沾地,不由暗自骇然:“我以为我潜心苦练半年多应该可以胜过他了,想不到他的武功竟提升到如此惊人的境界。天下间能胜他的人怕不到十个。”   他又见旁边的黑纱小姑娘也是身形飘飘,轻功远胜于自己。这红梅师太真不简单,听这小姑娘的声音怕才十二三岁左右,居然已有如此武功。   众人奔了一刻钟左右。地上开始见到血迹和几枚剑头。孙榐道:“快到了,这些是我削下的。”   秦阳再度加速,山路更加陡峭,时而向上时而向下,到处是分叉和乱石,有如神特的阵法,若非有孙榐指路,连秦阳这样方向感强的人都要迷路了。   秦阳暗暗惊讶。这山路难道是郤大师布下的?他还真是世外高人。   沿途还不时见到黑衣人的尸体与断剑残肢,显然都是孙榐激斗过的痕迹。   山路愈发难走。忽然听红玉问道:“郤大师隐居之处如此隐蔽,世上知道的人不多吧?那些黑衣人是怎样寻来的?”   孙榐呆了呆,他倒没想到这个问题,不由说道:“对,这铸剑谷连我在内,世上知道的人不到十个,都是郤大师的生死至交,小皇帝的手下怎样找来的?”   秦阳心中一凛,铸剑谷有内奸!   就在这时,忽然“轰!”一声巨响,地动山摇,远处尘烟滚滚而起。   众人脸色齐变,匡伯和惊道:“大炮!有人用大炮轰山!”   “大炮?这时已有大炮了?”秦阳的脸色也变了。   匡伯和见多识广,他脸色惨白道:“嗯,听闻官家朝廷里有三门从西洋高价买回来的大炮,极是厉害,不过很是笨重,他们怎么运来的?”   秦阳几乎已肯定铸剑谷有内奸,不然对方不可能连破千斤石门的大炮都准备好了,郤大师怕真有危险了!   “走!”秦阳更是心急如焚,全力施展轻功飞奔,半炷香后,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处极大的山谷,可容纳下两三千人马,四处都是坚硬的岩石,建有数排石屋。山谷的中间有余通道,百余名黑衣人正持剑守在谷口。   秦阳放下孙榐,让王禀带十名御林军保护他,自己则拔出断章,大喝道:“杀!”带头冲了过去,御林军立时拔出大刀,一时间喊杀声四起。   秦阳飞身而起,人在半空,断章已爆发出耀眼光芒,“不想死的让开!”霸刀诀轰出,两道巨大的红蓝刀影猛然落在黑衣人群中,惨叫声连连,二三十名黑衣人被斩得飞到半空,断肢残躯四散,鲜血洒了满地。   红玉身法仅次于秦阳,宝剑出鞘,红芒过处如斩瓜切菜,黑衣人纷纷倒地。   很快匡伯和与耿南仲带着御林军杀到,与黑衣人混战在一起,黑衣人身手不弱,虽被秦阳攻了个措手不及,竟仍能负隅顽抗,御林军人数较他们多了数倍,倾刻间也难以尽数将这群黑衣人杀败。   秦阳忧心后谷情况,不愿恋战,立时趁乱向通道飞跑过去,红玉紧紧跟在他身后。旁边一名黑衣人挺剑来拦截,秦阳左刀刺出,正正从敌人心脏穿过。右边又有一人杀出,红玉宝剑一扫,将他的手臂整条卸了下来,但黑衣极是凶悍,竟还要继续扑过来与红玉同归于尽,秦阳右刀劈过,将他斩成两截,低声叮嘱道:“红玉,这里是战场,不是你死就我活,下手别留情!”   红玉从未真正杀过人,刚才差点吃了大亏,脸蛋儿都吓白了,听得秦阳训话,咬咬红唇,用力地点点头。   秦阳也不打话,继续向前冲。通路长约五六丈,只可容两三个人并排通过,不时有黑衣人杀出来拦截,这回红玉不敢再留手,长剑尽挑敌人咽喉来刺,片刻间已了结几名黑衣人性命。   两人甫一出通路,见又是一个山谷,比前面的山谷小了近半,三间木屋错落其中,近五百名黑衣人正围着一门冒着青烟的黑色大炮,将一处山洞围得水泄不通,听到有人高声叫道:“郤大师,你若再不出来,我们大炮再来一下,怕你们都性命不保!”   听到山洞中传来一道愤怒的声音:“你们竟敢伤我妻儿,我决不会放过你们!”   先前那人冷笑道:“郤大师,刀剑无眼,而且我们没杀你妻儿已给你面子了。你武功再高,能敌得过我们这数百人?圣上最重贤才,只要大师你乖乖随我们回开封,我可以保你一家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秦阳暗叫侥幸,幸好自己来得及时,立时高声喝道:“郤大师放心,我保证他们再发不了第二次炮!”双刀一振,已冲入敌阵中,蓝芒红蓝掠起两道长虹,站在大炮旁边的几名黑衣人立时溅血倒地。   红玉也见这些黑衣人如此凶恶,下手更是丝毫不留情,几个起落已杀入黑衣人当中,宝剑舞成一团红芒,片刻间已有十余名黑衣人咽喉中剑,到了阎王处报道。   后谷中的黑衣人们早听到外面喊杀声,以为有百多名高手在外面可以挡上一时,哪想到秦阳和红玉来得这么快,而且这两人武功高得可怕,自己的兄弟们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一名似乎是首领的黑衣人见势不妙,马上高声下令:“拦下他们,火铳手准备!”   数十名黑衣人奋不顾身地扑过来,剑剑只守不攻,舍命缠住秦阳和红玉,又有二十人从怀中取出黑色的管状火铳,开始装埋火药。   火铳?别人不知道,秦阳却是知道,这可是火枪的原型!   他大惊失色,立时全力施展断章七刀,刀气纵横四射,两个呼吸间,围住他的近三十名黑衣人高手身断肢残,死伤大半。   秦阳转头望见红玉还在与二十多人缠斗,丝毫不知道危险,正要出声提醒,忽然间听到“嚓嚓”十数下火石打火声,火铳手高举着的火铳已开始冒烟。   其中十支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红玉。   秦阳吓得魂飞魄散,不及多想,全力向着红玉飞扑过去。   “嘭嘭嘭!” 像是爆豆般的巨响声中,药烟弥漫,腥红的火舌吐出,黑色的弹丸疾射而出。   红玉被巨响声吓了一惊,听得急风骤至时已避不及,不由吓得惊呼一声,暗道:“完了!”只得把黑色斗蓬一裹,希望自己这件刀剑不入的天蚕乌丝奇云篷能挡下这些古怪的暗器。   就在这生死关头,一条人影如幻影般闪至,一下子将她扑倒在地上,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她。   无数黑色的弹丸呼啸而过,将远处的几名黑衣人射成蜂窝。   红玉听得身上的人闷哼一声,似乎也中了弹,她急忙回头,见秦阳眉头皱起,脸色发青。红玉吓得心脏儿都要停了,连忙爬起来扶住秦阳,见后背被黑色的弹丸划出一条长痕,鲜血喷涌而出。   “你……你……”红玉眼圈都红了。这坏人……居然又一次舍命救我……   “快去杀了那些火铳手!”秦阳咬着牙挣扎爬起来,全力向着火铳手们扑去。      第三百七十九章 接连遇险      此时已有近百名黑衣人狂吼着杀了过来,秦阳顾不上伤势,双刀连环劈出,挡者即死,那些黑衣人身手有好有差,竟无一人能接他一刀。不过片刻时间,秦阳已直透重围,近四十人死在他的刀下。   光如白昼的无数火把映照下,地上血迹斑斑,尸横遍地,看起来极是骇人。   红玉也杀红了眼,皓齿紧咬,寸步不离地护在秦阳左右,足迹所到之处,手中红芒透出无穷剑意,丈许内的黑衣人纷纷咽喉冒起血花,惨哼倒地。   但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火铳手们已更换完弹药,只是见自己人与秦阳等人死斗,一时不敢开枪。   黑衣人首领见秦、梁二人简直如鬼神化身,实在难以力敌,也顾不上己方的伤亡,喝令道:“射!”   二十名火铳手立时扣动扳机,巨响声中,秦阳早有防备,“天眼”全开,一手提起红玉的腰带,将她整个人都向上抛了起来,自己则撞入两名黑衣人怀中,以他们的身体为盾牌。   刹那间硝烟弥漫,惨叫四起,血肉横飞,与秦阳、红玉缠斗的黑衣人纷纷身中铅弹,死伤殆尽。   红玉哪想到秦阳竟又一次舍身相救,见黑衣人成片地倒下,硝烟与混乱中也不知秦阳怎样,急得眼珠儿滚滚而下,在半空中大叫道:“秦阳!秦阳!”   幸而听到秦阳高声道:“杀火铳手!”   红玉听得他声音中气极足,起码无性命之危。连忙一抹泪水,借助秦阳这巧妙的一掷,凌空两个翻腾。落在火铳手之间。   她恨极这些火铳手,手中的“红玉”运足十成功力,红芒风驰电挚般划破夜空,剑之所到,必有一名火铳手中剑而亡,更有不少人连同手中的火铳被削为两截。要是秦阳看到定会大叫心疼,多好的火铳。他还琢磨着抢上几把回去让沈括分解研究。   黑衣人首领见火铳手伤亡惨重,一咬牙,大喝道:“结阵!”身形一晃。长剑疾刺,将红玉拦下,左右各有六名黑衣人冲到他身边,七人成阵。亮晃晃的利剑将红玉团团围住。如风车般绕着红玉急转。   同一时间,四十九名黑衣人结成大阵也将秦阳围了起来,同样急速转动。   匡伯和已带着御林军杀入后谷,只是通路狭窄一次只容两三名御林军通行,武功最高的匡伯和、王禀、耿南仲冲在最前面并肩猛砍猛杀,但数十名黑衣人死守路口,三人急切间也冲不过来,只得焦急大叫道:“太阳王。太阳王,没事吧?”   黑衣人首领听出“太阳王”三个字。眼中更是凶光大盛,厉喝道:“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杀了这两人!”手中长剑刷刷刷地连刺数剑,向着红玉急攻过来。   红玉见这七人步法古怪早已提防,冷哼着挥剑斜削对方手碗,谁知身旁身后其余六把利剑同时从不同方向刺向她身体的处处要害,红玉只得回剑护身,想凭宝剑削断敌人的兵刃,谁知敌人根本不与她的“红玉”相碰,一击即退,一退即换位,奇妙的阵法形成一波又一波连绵不断地攻势,红玉武功虽远胜他们,一时也毫无办法,只能全力招架。   另一边四十九人的大阵更是厉害,明明只有四十九把长剑,在阵法的效果下却如同有无数把利剑时时刻刻都刺向秦阳全身所有要害,以秦阳之能也被攻得丝毫没有还手的空裕。   他背上的伤口还在汩汩流血,但秦阳身经百战,遇危不惧,一边暗暗运气闭穴止血,一边用“天眼”不断地分析着阵法的变化,窥探阵法的漏洞。   忽然间火药味飘起,“轰隆”一声巨响,满谷摇晃,山谷四周的沙石如雨般落下,尘烟四起,竟是黑衣人又再次朝洞口的石门放炮了!   秦阳和红玉被震得耳膜发痛,手脚缓了缓,立时连中数剑,秦阳咏春步法连环晃了几下,利剑只在他身上留下四道浅浅的剑痕。红玉身披着黑色斗篷,刀剑不入,反倒没受伤,只是被刺中身子也不好受。   两人回头见洞口烟尘滚滚,那堵巨大的石门已被轰塌了大半,也不知洞中的郤大师等人是死是活,顿时勃然色变。   匡伯和等御林军听得后谷再次炮鸣,吓得脸无人色,奋不顾身的猛冲过来,刹那间后谷通路附近血雨腥风,极是惨烈。   红玉大叫道:“郤大师!郤大师!”   混乱中却没听到郤大师的回应。数十名黑衣人已蜂拥杀入洞中,显然是要擒下郤大师为质。   红玉一咬牙,仗着有奇云蓬的保护,脚尖点地,身影急旋飞出,手中红芒化为一点流星,硬闯破阵。刹那间她连中十余剑,但“红玉”宝剑也穿透了一名黑衣人的咽候,原本无懈可击的阵法竟被她硬生生地破了。   红玉也顾不上再去杀敌,立时飞扑入黑呼呼的洞中。   秦阳见这小姑娘莽撞地冲入险地,连忙大叫:“红玉,回来!”   红玉早已隐没在洞中,夜色加上尘烟,连秦阳这样的眼力也看不清楚洞中的情况,秦阳大急,顾不上研究阵眼来破阵了,左刀舞成“幻刀诀”护住全身,右刀急速聚气,十成“霸刀诀”狂轰而出,同样硬生生地要轰出一条生路。   巨大的红色刀影威不可挡,十余名黑衣人根本连招架之力都没,轻易便被强大的刀气斩至粉身碎骨,大阵顿时一片混乱,不攻自破。   秦阳脚不停留,全速追入山洞中。   山洞极为宽敞,似乎是天然洞穴改建而成的,才走了四五丈便一分为二。秦阳用“天眼”“火眼”一扫,察觉左边不远处有人在激斗。立时向左边冲了过去。   他能黑暗视物,沿途见洞壁露出黑黝黝的无数小孔,有十数名黑衣人身中利箭长枪而死。 显然是踏中了洞中的陷阱。他想到孙榐提及这洞中机关重重,登时打起十二分精神,脚步只落在死尸或者前人足迹明显处,倒也没触发任何陷阱。   冲了数十丈,刚拐角便见到一处宽大的石室,四面石壁上的几个大火把将整间石室照得亮堂堂。   石室四面都有连排书柜,石壁上挂满兵器。似乎是郤大师的书房兼作品收藏室。   红玉正挥舞宝剑与二十余名黑衣人混战,她身后一名灰袍的干瘦老者也正挥剑迎战十余名黑衣人,另有六名奴仆打扮的男子身染血迹拼命护着中年妇女及两名少年。场面混乱至极。   秦阳见红玉和郤大师等人都暂时无恙,心中稍安,“火眼”一扫,郤大师竟是四级下接近四级中的绝顶高手。而那六个奴仆则是三级中或三级上的水平。连两个少年也是三级中左右的修为,只有郤夫人丝毫不懂武功。   郤大师手中的也是宝剑,黑衣人们甫接近便非死即伤,只是郤大师左腿受了伤,动作不灵便,一时也杀不散围攻他的敌人。   秦阳轻喝着挥刀直扑过去,一连七刀连杀七名黑衣人,战况顿时明朗起来。   郤大师横剑而立。双眼炯炯有神,盯着秦阳问道:“你是刚才在洞外叫嚷之人?”   秦阳怕他误会。便道:“郤大师,我是秦阳,今日来报赠刀之恩!”说话间将余下的三名黑衣人也一并斩成数截,双刀脱手飞出,御刀诀施展开来,与六名仆役缠斗的五名黑衣人登时身首二处。   郤大师疑道:“秦阳?你怎会来到这里?”   秦阳见他还在起疑,一边收回双刀跑去助红玉,一边道:“孙榐兄弟到麻城求救,我便带着御林军赶来相助。郤大师,你带着家眷和仆从随我杀出山洞吧,洞口有大炮,不知何时再轰过来,我怕再轰上两次这洞穴倒塌了。”   郤大师这才释然,立时护着家人准备出洞。   秦阳堪堪杀到红玉身边,红玉早见他也跟着冲了进来,又是感动又是焦急:“喂,秦阳,你受伤不轻,快出去。”   秦阳恼道:“你这丫头,每次都这么莽撞,回去后看我怎么训你!”   “我……我……”红玉见他满脸尘污,但眼中的关切爱护之意却是表露无遗,不知怎的竟被训得满心欢喜,完全兴不起反抗的念头,嚅嚅道:“我……我见情况危急才……以后不会啦……”   说话间又有数十名黑衣人从外面涌了进来,郤大师叫道:“秦阳,和那小姑娘快过来我身边!”   秦阳飞快一瞥,见郤大师手按在书柜的一处暗格中,马上便明白到他是要以机关陷阱退敌,连忙杀散敌人,拉着红玉的玉臂就要奔过去。   忽然一柄长剑从郤大师胸前穿出,郤大师大叫着口鼻流血,踉跄跌出,郤夫人大惊:“于福,你干什么!”   两名少年一个十七八岁,一个十四五岁,惊叫着扶住父亲。   这下变化大过突然,秦阳心念急闪,马上大叫道:“他是内奸!小心!”见那奴役狞笑着飞快探入书柜的暗格中,暗叫不妙,左刀脱手飞出,疾射他的咽喉。   奴役咽喉冒血,但终究慢了一步,“咔嚓”声中,秦阳和红玉脚下一空,地板下陷,竟露出一个大洞口。   秦阳和红玉措不及防,身不由主便掉了下去。黑衣人中有十余人止不住脚步也跟着掉了下去。秦阳反应极快,立时一手拉住红玉,深吸口气腾空而起,但整个石室除了郤大师一行人站立的那一片小区域和四边的书柜所在的地板外,所有地板尽数下陷,竟形成一个方圆十余丈的大洞口。   秦阳和红玉刚才恰好在中间位置,此时他凌空一个腾跃,离洞沿依然还有近四丈。      第三百八十章 洞中之洞      “红玉站好了!”秦阳想也不想,将红玉整个抛了出去。   红玉被他抛到郤大师身旁,堪堪站定,正又惊又急,回头一看,却见秦阳已飞快堕入黑森森的大洞中。小姑娘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也不知是吓傻了还是其他原因,她居然想也不想便一跃而起,在卻夫人等人的惊呼声中,追着秦阳跳下大洞。   秦阳脸朝上地往下掉,将红玉的举动看得清清楚楚,不由得心头大震,立时左掌下击,强横的掌风扫出,硬生生地身体在半空中停留了短短一瞬,红玉已落到他身旁,秦阳右手闪电探出,一下子将她搂入怀中,怒道:“红玉,你干嘛找死!”   红玉双眸里全是泪水,拼命捶着他的胸膛哭道:“你才找死,为什么要这样救我!你死了姐姐们怎么办?我……我还没叫过你……”“哥哥”二字终究没能说出口。   两人急速下坠,风声呼呼,红玉的黑纱也不知被刮掉到哪里去了。秦阳望着小姑娘无比漂亮动人的脸蛋上挂满泪珠,心里暗叹口气,左手紧紧地将她拥入怀中。   “傻瓜,我才不会就这样死了呢!”秦阳抱紧怀中的女孩儿,深吸一口气,腰身连扭动数下,半空中身体蓦然横飞腾挪起来,两三个翻腾间已斜斜飞向洞壁。   眼看就要撞上洞壁,秦阳右刀刀柄向上,猛然插入石壁当中。   “卟”断章的刀身全没入石壁,一下子将两人的跌势止住。但两人的身体颇有重量。秦阳闷哼了声,背上已止血的伤口再次迸裂拉大,滚热的鲜血染满他的长衫。   秦阳额上冷汗直流。痛得嘴唇都白了,他怕失血过多不敢再动,连忙再次暗运真气闭穴止血。   但他身上数处受伤,血流了不少,加上左臂在刚才的激战中受了伤,手臂的力气大打折扣。他怕红玉掉下去,便急急说道:“红玉。抱紧我,不然要掉下去了。”   红玉没回话,只是紧紧地环抱住他。将脸蛋儿埋入他的胸膛,忽然她轻呼一声:“你……你背后的伤口还在流血!”她的小手正好在秦阳背部伤口的下方,滚热的血液很快便染红了她的双手。   秦阳咬牙道:“没事,一会就能止住了。”   红玉喉头哽咽。暗暗自责道:“都是因为我。这坏人哥哥才会一直受伤……”眼眸中泪水滚滚划落,再也说不出话来。   直到这时,洞底才隐隐听到下面传来极轻微的重物坠地声,显然那十余名黑衣人已摔得粉身碎骨。   “这洞穴看起有数百丈,掉下去神仙也得没命了。”秦阳苦笑说着,抬头向上望去,只能隐约看到一个光点,洞口也远得可怕。但不下于三四百丈的距离。   此时两人正好在洞穴的中部位置,无论向上爬还是向下爬都极是困难。也不知从哪里传来阵阵冷风。刮得两人的衣服猎猎作响。   秦阳精神一振,有风!他闭上双眼,用“天眼”全力观察四周的动静,很快就判断出对面数丈之上的地方有个小洞口,黑黝黝的也不知有通往哪里。   秦阳的手臂已开始酸麻起来,估计御林军们弄好绳子时自己和红玉早就掉下去摔死了。   他咬咬牙道:“红玉,对面有个洞口,我想移过去看看,你抱紧我,我要松开左手了。”   红玉“嗯”了声,紧紧地抱住他的脖子,将整个身体都贴了过去。   小姑娘的身体柔软温暖极是舒服,但秦阳哪有心思去留意,他腾出左手,将全身的真气贯注到五指中,五指并拢成刀,猛然插入旁边的石壁中。   他受伤不轻,但毕竟是四级上接近巅峰的绝顶高手,运用的又是咏春门标指的发劲方法,“卟”,五指直插入石壁中,丝毫不逊于练过大力鹰爪功的耿南仲。   秦阳深吸口气,右刀抽出飞快插入左手旁的石壁中,再次腾出左手插入左边再远些的石壁中,如是者左右手交替移动十余次,离那洞口还有近半距离,秦阳却已累得气喘吁吁,左臂的伤口和五指都鲜血淋漓。   红玉听着他越来越重的呼吸声,不由得道:“喂……要不你歇会儿,我来……”   秦阳喘着气道:“少废话,给我老实呆着,掉下去了就真的死在一起了!”   秦阳骂得凶恶,可红玉已知道他是不愿自己受这样的折腾,只得咬着红唇紧紧地抱住他,但眼中的泪珠儿怎么也止不住。   秦阳凭着过人的毅力,一尺一尺地向着洞动挪动,慢慢地他整个左臂都麻木了,五只手指更是毫无知觉,幸而劲力还保持着,勉强能支撑着他和红玉不往下掉。   也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两三炷香,可能是半个时辰,秦阳气喘如牛,连痛觉都麻木了,手指终于摸到了那洞口。那洞口不过三尺左右大小,勉强仅容得下一个人蹲下来。   “红玉,你……你先爬进去……不管里面通往哪里,只能赌上一赌了,我,我只能再撑一小会了。”   红玉一抹泪珠儿,马上探手摸索到洞沿,触手粗糙,将她的小手都磨伤了,红玉往日极是爱惜自己的手,此时却不管不顾,飞快地爬了出去,转身伸出小手紧紧拉着秦阳的手臂,运劲将他拖了进小洞。   秦阳这才透了口气,趴在洞中,全身累得发抖。红玉摸到他左臂湿漉漉一片滚烫,也不是血还是汗水,急道:“你的伤势很重,要马上止血治伤……”   秦阳勉强答道:“没事,我……我的体质比较常人要强壮,只要没死就能恢复过来……”   正说着,忽然感觉洞口附近的石壁有些松动,也不知是不是长期吹风有些风化变脆,承担不住两人的体重。   秦阳脸色一变,立时道:“快向内爬!这洞口要塌了。”   红玉大惊,马上拖着秦阳的手臂向洞内挪动,秦阳身下的石屑纷纷向下掉落。   眼看秦阳又要掉下山洞,红玉急得几乎又要掉眼泪,死死攥住秦阳的手臂向后拖,刚刚拖了丈许距离,忽然背后一空,整个人向后摔了下去。   秦阳也被她拖着掉了下去。   两人同时惊呼起来。完了,原来另一边也是个大洞!   红玉自知必死无疑,再也顾不上什么了,奋力将秦阳的身体拉近,自己紧紧地抱住他,急急道:“喂,我要告诉你,我……我是你妹……”话音未落,“卟嗵!”一声,冰冷的水流已淹没了她的口鼻。   秦阳失血过多原本已有些迷迷糊糊,被冷水一浸登时清醒过来,脚下踢水浮出水面,吐出口鼻里的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红玉不习水性,幸而她抱紧了秦阳,也跟着浮出水面,却被呛得咳得不停。   秦阳凭着夜视能力,环视四周,眼前一个极大的洞穴,自己和红玉正好掉落在一个水潭中,不由暗叫侥幸,马上道:“红玉……将你的真气导过来给我……”   红玉好不容易止住咳嗽,将体内的真气透过秦阳背后的大椎穴传了过去。   秦阳得到红玉浑厚纯和的真气相助,立时回复几分力气,他右臂还有些知觉,立时一边踢水一边用右手划动,谁知他刚游了一会,水潭中不知有什么怪物开始四处游散,水波鳞鳞间,“哇哇哇”般像极孩童哭泣的奇异叫声响了起来,让人毛骨悚然。   红玉尖叫起来:“喂……有鬼?”   秦阳也吓了大跳,伸手抓到一条滑腻的东西,似乎是尺许多的鱼类,头部扁平钝圆,短扁四肢,长相古怪,正“哇哇”地叫着。秦阳毕竟比红玉多了千百年的见识,立时认出来了。   娃娃鱼!   秦阳松了口气道:“是‘娃娃鱼’!没事,它牙齿咬不了人。有‘娃娃鱼’在,表示这水潭里没什么凶悍的怪物。”   红玉终究是女孩儿,依然吓得一动不敢动,紧紧地抱住秦阳。   秦阳苦笑下,也不理受惊四处游开的娃娃鱼,继续划水,过了两炷香左右,终于游到了岸边。   勉强把红玉推上岸边,他已再无半分力气,红玉连忙爬起来,运劲将他拉了上来。   岸边极滑,小姑娘一个站立不稳,“啪”地连同秦阳一起倒在岸边的岩石上。   红玉被秦阳压着,却没像往常那样推开他,只是喘着气问道:“喂……你怎样了?”   “还好,活着。你呢?”秦阳的脸正好压在红玉的胸前,他还没察觉到,只是觉得脸上软绵绵的极是舒服。   “我……我也没事……”红玉深呼吸几口,慢慢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坏人哥哥居然正压在自己的敏感部位上,顿时又羞又急。可她折腾了一翻又呛过水,也是浑身无力,只得任由他压着,但那急速的心跳声和起伏的胸膛还是让秦阳察觉到了异样。   秦阳立时深吸口气,用尽最后一分力气,挣扎着滚到了旁边,与红玉并排而卧。   洞穴中只听得到两人粗重的呼吸声和娃娃鱼们扑腾闹水的声音和诡异的叫声。   过了好会儿,红玉毕竟也是武艺高强之人,加上伤势远比秦阳要轻,已恢复几分力气。她黑暗中不能视物,耳边又全是娃娃鱼的怪叫声,小姑娘胆子虽大也吓得毛骨悚然,也顾不上害羞了,连忙靠过去紧紧地抱住秦阳。      第三百八十一章 温红软玉      秦阳感受着小姑娘柔软中微带冰凉的娇躯在微微发抖,便柔声笑道:“没事……这娃娃鱼食肉,但只能吞下小鱼小虾之类消化,咬不了人。”   眼前的一切都似曾相识,大半年前他也曾和夕岚一起掉到个带着水潭的巨洞中,还遇到一条百年巨蟒差点殒命,还好这里只有娃娃鱼……   正想着,忽然水声哗啦啦地响了起来,也不知是什么大型水生动物向着岸边游来。   秦阳和红玉同时色变。   秦阳深吸口气,想再次凝聚起一两成真气,但带着灵气的赤炎真气正全力地护住他的心脉,救治他最严重的伤势,一时间竟聚不起气。他只得大喝一声:“红玉,拔剑!”   “剑”字对于红玉而言特别敏感,她登时清醒了些,拔出“红玉”,坐了起来。   秦阳已无力再用“天眼”察敌,勉强抬起上半身往潭水上看去,见翻腾滚动的潭水中露出两个扁圆的巨大脑袋和灰黑色的光滑身子,居然是两条身形庞大的娃娃鱼,粗略估计怕有近六尺长。   两条巨型娃娃鱼体型一大一小,似乎是一公一母,虎视眈眈地盯着秦阳和红玉。   秦阳脸色再变,苦笑道:“红玉,我收回刚才的话……如果娃娃鱼体型巨大,也是会吃人的。”   周围处处是水声和娃娃鱼的叫声,红玉在惊惧之下分辨不出两条巨型娃娃鱼的位置,急道:“喂。它们在哪里,我……我看不到。”她手里提着宝剑,但黑暗中怕伤着秦阳不敢乱挥。   “我暂时没力气。你先拖我往后面去,引它们上岸。在水中它们的速度较快,你现在怕杀不了。”   红玉马上依令而行。   两条巨型娃娃鱼智商极是有限,很快便跟着爬上了岸边,长长的身躯居然真有六尺长。“哇哇——”巨大的声响在洞壁上回荡。   红玉又惊又怕,全身僵硬,但想起目前秦阳毫无还手之力。只得咬着皓齿强撑着。   秦阳见状马上提醒道:“你手中是宝剑,一剑就能杀了它们!看着火光来杀敌!”   “呼!”黑暗中蓦然闪起一团指头大小的火光,借助这么一点点火光。红玉终于勉强看到两条娃娃鱼的位置,她察觉两条娃娃鱼离秦阳脚边不到三尺,大惊之下哪还顾得上害怕,手中宝剑猛斩而下。   红芒掠过。血花四溅。作势欲扑的一条巨型娃娃鱼登时被斩成两截,另一条娃娃鱼见势不妙,正要爬回水潭中逃走,红玉抢上一步,手起剑落,也将它斩死。   眼见这娃娃鱼果然没什么威胁性,红玉惊魂甫定,回剑入鞘。但脚下一阵发软,跪坐在地上。   “呼……”秦阳心头一松。勉强凝聚起一点点真气便散了开去,火光顿时消失。   “咦?火熠用完了?”红玉还以为刚才是秦阳点着了火熠。   “我没带火褶,刚才那是夕岚的火球术,我真气全耗尽就再使不出来了……”   “喔……”红玉这才想起夕岚是千年灵狐。   秦阳见她沉默不语,知道她还有些害怕,便开玩笑道:“还好有你在……以后谁告诉我娃娃鱼不吃人,我就和谁急。古代有刘邦斩白蛇起义,今日有红玉斩大鲵救王……又是一段传奇故事……”   红玉被他逗得“卟哧”地笑了出来,心中的恐惧感减了许多,耳边的“哇哇”叫声似乎也没那么恐怖了。她坐起来道:“喂,你的伤药在哪里,我先帮你包扎下伤口。”   “在……在我怀中。不用包扎了,一会,一会就会好。”   红玉摸索着探手到他怀中掏出小瓷瓶,倒出两颗,又摸索着摸到他的嘴唇:“喂,你张开嘴,先吃下伤药。”她第一次这样主动触碰男子,抚着这坏人哥哥的脸和嘴唇时,自己的脸蛋儿也羞红了,幸而自恃是在黑暗中秦阳看不到她的神色,这才羞意稍减。   秦阳微微张嘴,红玉细心地将伤药塞入他的口中,听得他咽了下去,勉强放下心来。   这个大洞极是阴寒,加上不知从哪里吹来的冷风,红玉恢复了三成左右的真气也颇觉凉意,指尖抚到秦阳脸庞时,感觉他全身都冰凉发抖,忽然想起他刚才说话时牙齿都在打架,显然是冷到极点。   红玉“哎哟”一声,暗暗道:这坏人失血过多,内力也耗尽了,怕是受不了这寒气。   秦阳以为她受伤了,急忙问道:“红玉,你……你没事吧?”   红玉这回听得仔细了,秦阳虽然在竭力忍耐,但牙齿打颤的声音还是混在说话声中。听着他关切的语气,红玉心中一暖,又有种难以言喻的甜意,便答道:“我没事,你很冷?”语气竟说不出的温柔。   “还……还好,没事,我比较耐寒。”   红玉见他还在强撑,也不说话,忽然俯下身子,趴在他身上,伸出纤臂紧紧地抱住了他。两人都衣衫尽湿紧贴身上,这样抱在一起几乎相当于是肌肤相接,秦阳甚至能清晰感受小姑娘胸前两团柔软起伏的贲起。   他不禁吓了一惊:“红玉……”   “别说话,快点运功疗伤。”秦阳能感觉到,红玉自然也知道。这回她的羞意却消减了许多,只是轻轻捶他一下,便将脸蛋儿埋入他怀中,任由自己的胸部压在他的肚腹处。   耳边听着这坏人哥哥有力的心跳声,红玉心中静谧安然。在这一瞬间,她甚至有种奇怪的错觉,明明这坏人哥哥的身子又冷又硬,可这样伏在他怀中,好像比睡在自己床上的感觉还要舒服安心……   小姑娘的娇躯柔软温暖,还带着少女的淡淡幽香。沁人心脾。秦阳身心俱暖,轻轻搂住红玉,收敛心神。默运气真气游走全身疗伤。   幸而这洞中再无其余大型娃娃鱼,也没什么东西来打扰他们,秦阳专心运功,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全身伤势痊愈,功力尽复,连血肉模糊、几近见骨的左手五指都蜕了一层皮。恢复原状。   秦阳微微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稍显潮湿的洞顶,起码有十余丈高。怀中的少女吸呼均匀。居然正睡得香甜,秦阳不由得苦笑起来。这小丫头,在这样的情况下居然还能睡着。   他轻轻坐起,又小心地将红玉拥紧。调整好自己的位置。让她以最舒服的方式依偎在自己怀中熟睡。   凝视着红玉娇俏动人的侧脸,这两天两夜的经历如电影般在眼前回放,明明不过是相识两天,可两人同生共死,历经的风险磨难竟比常人十年加起来的还要多。   红玉紧紧地抱住他的腰,两抹薄薄的、好看的樱唇向上勾起,泛出一抹可爱至极的笑意,也不知在做着什么好梦。   这丫头……   秦阳心中一热。不由自主便伸出手,温柔地、疼爱地轻抚着红玉的秀发。忽然察觉到自己动作中蕴含的感情。秦阳怔了怔,随即苦笑着摇摇头。   他居然有点喜欢上这个小姑娘了。   他轻叹口气,将红玉紧紧地拥入怀中,暗运赤炎真气替她烘干衣裙,又导入真气助她疗伤、回复体力。   红玉这一觉足足睡了两三个时辰,她长长的睫毛微微动了动,然后睁开了漂亮的眼眸。   秦阳一直在闭目养神,红玉娇躯一动,他也马上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秦阳柔声问道:“醒了?”   红玉这才发现自己居然趴在这坏人哥哥身上睡着了,马上羞红着脸蛋儿挣扎爬起来。她听秦阳声音沉稳有力,不由喜道:“你的伤势好了?”   “嗯,你知道我的体质异于常人。”秦阳伸了伸懒腰,左手伸出,“呼!”一团拳头大小的火球悬空浮现在他的手掌上。   柔和跳跃的光线一下子照亮了整个洞穴,娃娃鱼们再次被惊动,四处闹腾起来。   红玉见他脸色已恢复正常,便放下心来,又看到两人不远处的两具巨大的娃娃鱼残骸,不禁伸出纤长的小手指指着道:“居然有这么大的鱼……咦,这鱼还有脚!”   此时她没有用黑纱蒙面,十三岁女孩儿的可爱天真一面尽展无遗,秦阳心中柔情泛起,便微笑着把娃娃鱼的相关知识说了遍。   红玉惊讶道:“你怎会知道这些,以前见过这东西?”   秦阳揉揉鼻子,含含糊糊答道:“很久以前曾见过。”他自然是指在前世的动物园里。秦阳又问道:“要不要先去看看这个洞穴的情况?”   红玉点点头站起来。秦阳怕地滑小姑娘容易摔倒,自然而然便伸出右手握住了红玉的小手道:“走吧。”   红玉一时也没反应过来,任由他拉着走,她的目光全被周围千奇八怪地钟乳石吸引住,一会问这个一会问那个,秦阳便一一作了解释,这个洞穴极是宽敞,中间一个深潭和一条小溪,也不知通往何处。冷风就是从小溪方向吹来的。   直到这时红玉才发现自己的小手正被他握着,更感觉原本被石砾割伤的手指手掌似乎全恢复如初。多半是这坏人哥哥帮自己治好的……红玉脸蛋儿微红,但心中温暖至极,便由得他握着自己的小手。   两人走了一刻钟左右,还是没走完整个洞穴,秦阳腹中饥饿起来,便拉着红玉回到最初的位置,笑道:“红玉,这两条鱼想吃我们,我们便吃回去吧?”   红玉听他说得有趣,加上还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喜悦中,难得地露出笑容道:“好呀,你也会弄这个?上次你弄的山鸡就挺好吃。”   小姑娘本来就美貌过人,此刻笑靥如花,神态极是可爱,较之先前那冷冰冰的模样有着天渊之别,秦阳不由得看呆了。红玉见他盯着自己看,脸蛋儿一红,忽然发现脸上的黑纺掉了,顿时又变了脸色。      第三百八十二章 两兄妹的路      秦阳一见红玉的神情就知要糟,但红玉不说话,他也不好说什么。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红玉才低声道:“你看到了我的相貌?”   这回秦阳老实地点点头。   红玉咬着红唇道:“你……你知道么,师父说过,所有看过我相貌的男子都必须要杀掉。”   秦阳叹口气问道:“为什么呢?都什么年代了,还有这样的师门规定?”   红玉握住宝剑剑柄的小手都有点颤抖起来,心中不断挣扎,她缓缓坐下来道:“师父说,天下男子都是负心人,只会喜欢我们女子的相貌,看到更漂亮的就会喜新厌旧。”   秦阳摇头道:“其实你这么漂亮,蒙着脸多可惜。喜新厌旧的人确是很多,但也有很多人是喜新不厌旧的。”   红玉被他夸奖,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喜悦,可听到后面那句时忍不住剜了他一眼,道:“你是说你就是典型的喜新不厌旧么?”   秦阳搔搔后脑没答话,反问道:“你师父难道打算就让你一辈子蒙着脸?那你以后怎么嫁人?”   红玉低下头,轻声道:“我不嫁人,我……我下山来了结尘缘后,就会回山出家……一生一世不再踏足尘世。”   秦阳皱起了眉:“为什么?这是你决定的还是你师父决定的?”   红玉怔了怔道:“自然是师父决定的,她待我最好了,她替我作的安排永远是最好的。”   秦阳心里蓦然蹿起一股怒气:“好?那你的想法呢?”   “我?我……师父让我怎样做。我就怎样做……师父决不会害我的。”   秦阳忍不住站起来道:“你是梁红玉,不是你师父的玩偶,一辈子孤灯冷火算什么好安排?我不知道你师父年轻时受过什么刺激。但你好好的一个姑娘家,她却要你远离尘世,孤独一生,这绝对是错的!”   红玉霍然站起,怒道:“不许你说我师父的坏话!你可知道,师父为了培育我成材,不惜耗尽一辈子收集回来的各种珍稀药材。还每天耗费功力为我排经伐脉……她待我的恩情,我一辈子都还不了!”   秦阳缓了口气道:“我没说你师父对你不好,但她不顾你的想法。定下你的未来这点我很是看不惯。你真觉得一辈子留在深山老林里孤独终老就很幸福?”   “我……我有师父陪着!”   “你师父总会老去逝世的。难道到时你怕寂寞,就又去收个徒弟,像你师父这般认真教导,然后也让她孤独终老。永远这样轮回下去?”   “我……”红玉哑口无言。   秦阳叹了口气道:“红玉。我不知道你是怎样长大的,我也不想将我的想法强加给你。我只是想告诉你,若你的父母亲人知道你会出家,一辈子孤独,肯定会很是心疼难过。若我的妹妹真要被人带去深山出家,我哪怕带大军踏平那方圆百里地也要将她救回来!”   红玉全身剧震,脸蛋上阵红阵白,沉默了好久才道:“你两个妹妹不都好好在家里么?而且会一直陪着你吧?”   “嗯!”秦阳脸上露出温柔的笑意:“自然了。我是太阳,她们是月亮和星星。我们三兄妹永远不分开!”   红玉心中蓦然涌起一股说不出的刺痛,忍不住怒道:“你们是兄妹,怎么可以这样!你们可知道世人会怎样看你们?这于礼法不合!”   “礼法?”秦阳用鼻子哼了声,淡淡问道:“为什么要在意别人的看法?别人知道我们三兄妹多少事?他们知道我们是怎样度过童年、结下多么深的感情?”   红玉呆住了,迟疑一会才答道:“可是别人会用奇怪的目光来看你们,会排斥你们……”   秦阳缓缓道:“你知道么?我是真心爱着两个妹妹,不只是兄妹之间的爱,更有着男女之间的爱。当时我也曾和你一样的想法,总想着世人会怎样怎样,结果害得星儿哭了,受了不少的折腾。然后我就想明白了,为什么我要因为其他人的眼光,就让我自己最重视的人伤心难过?对于我来说,是星儿重要还是其他世人重要?答案是,星儿更重要。所以我就释然了,下定决心要与她在一起,哪怕会被世人唾弃,当不了什么王也无所谓,我会带着星儿月儿和夕岚到深山老林里终老……”   说到这里,他苦笑一下:“当然,我也很想改变这个世界,我想拯救万民,让百姓们过上好日子,这也是我的梦想,但如果我这梦想会害了我所爱的姑娘们的幸福,我宁愿舍弃这梦想。”   红玉听着他这些惊世骇俗的话,一时间连话都说不出来,秦阳的语气很平淡,但那股“为了两个妹妹们甚至可以与所有人为敌”的决心却是清晰地传递到她的心里。红玉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是愤怒?是难过?还是……羡慕?   这坏人……说的都是真心话,他,真可以为了两个姐姐抛弃一切。   在这一瞬间,红玉终于明白到为何这坏人会是两个姐姐的“大劫”,正因为有着这样的哥哥,当妹妹的才会情根深种……   红玉沉默了好久,才嚅嚅道:“那你说和两个妹妹之间‘别有隐情’,是指什么?”   “这个……反正我也会昭告天下,先告诉你也无妨。”秦阳也不隐瞒,把两个妹妹的身世说了遍,又道:“这是真的,因为我相信月儿的话。当然,就算她们真是我的亲生妹妹,我也会想尽法子与她们在一起,或者伪造她们的出生之类。不过,现在既然没血缘关系,我就更放心了,可以安心与她们生儿育女。”   红玉目瞪口呆。   两个姐姐不是他的亲生妹妹?完全是没血缘关系的外人?那……那她们和这坏人成亲什么的,岂不是完全没问题,那“大劫”根本就不存在!   她心里一片混乱,不知怎的就脱口而出:“那你的三妹妹呢?秦如云呢?是不是你的亲妹妹?”   “三妹妹秦如云?”秦阳怔了怔,好会儿才想起自己确有这样一个妹妹:“这个妹妹我都没什么印象了,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被人带走了。至于是不是我的亲妹妹……我小时候撞伤过脑袋,很多事都不记得了,下次我问问月儿才知道。”   说到这,秦阳奇怪地望了眼红玉道:“对了,红玉,你怎会知道我还有个妹妹?”   红玉一惊,连忙道:“我听姐姐们……哦,就是你的两个妹妹说起过。”   秦阳倒没起疑,只是抚抚她的秀发道:“星儿好像挺喜欢你的,如果你有空不妨留下来久些,多陪陪她。说了这么多饿了吧,我去烤些鱼肉。”   他的左刀还留在上面大洞的那奴仆的咽喉处,右刀时刻记住放回鞘里倒没遗失。此时他拔出右刀,削下几大片鱼肉,剔去骨头,又用断章将一条钟乳石削成几条细石棍,穿起鱼肉,放在左手上的火球上烤。   红玉默默在抱膝望着他忙碌的身影,心中完全没了主意,至于被看到相貌什么的更是再不放在心上。她心里无数念头闪过:若两个姐姐真与他没血缘关系,那……那我下山来杀这坏人哥哥岂不是毫无意义?幸好我没杀了他,不然两个姐姐非恨死我不可……不对,她们与我没血缘关系,不算是我姐姐,那眼前这人呢?到底是不是我哥哥?   她正心乱如麻,忽然听秦阳怀念地说了句:“以前,我也曾和夕岚困在一个山洞里。”   红玉回过神,强制自己不去想那些烦人的事,问道:“夕岚姐姐?你们为什么会困在山洞里?”   秦阳便将闯法阵、救夕岚、落山洞、遇巨蟒、夕岚舍身相救,乃至后面终于苏醒变成小萝莉随自己出征的事一一说了遍。他早已习惯给两个妹妹讲故事,此时把亲身经历说出来更是曲折跌宕,引人入胜。   红玉听得入了迷,完全把烦恼都淡忘了,时而惊呼,时而感动,时而落泪,直到秦阳说完浍桥一战暂停下来,红玉才透了口气,喃喃道:“难怪你说要封她当大王妃……”   秦阳微微一笑道:“其实夕岚和星儿、月儿在我心里都是一样的,只是夕岚喜欢排第一,那就给她吧。”说着将烤好的鱼肉串递了过来。   红玉这才发现洞中全是肉香,她大半天粒米未进也确是饿了,接过便吃。虽然缺乏油盐,可秦阳烤的火候刚刚好,软中带着一丝坚韧爽口,红玉咬了几口不禁道:“你还真是什么都会。”   “这还是你第一次夸我。”秦阳也吃起了娃娃鱼肉。   红玉别过脸蛋,却没否认。   这娃娃鱼怕有百多年寿命,两人饱餐一顿后,很快就感觉全身暖洋洋,说不出的舒服。秦阳又继续拉着红玉四处寻找出口,一路上红玉问起三兄妹小时候的事,秦阳便挑些难忘的说了。   山洞极大,就像个迷宫般,两人顺着小溪走了大半个时辰也未见出口,反倒回到原地附近。红玉没留意自己走过哪些路,任由秦阳拉着自己走,完全沉浸在秦阳说的故事中。   在红玉的不断追问下,秦阳几乎把穿越后的大部分事情都说了遍。   红玉从未想过自己这个坏人哥哥的人生是如此富有传奇色彩。较之太阳城居民和师父的话都大不一样,秦阳的经历虽然离奇夸张,又偏偏让人叹服。   她出神地望着哥哥的宽大背影,心里竟隐隐觉得,这路永远走不远也挺好的。      第三百八十三章 逃出生天      两人饿了就吃娃娃鱼,渴了就喝溶洞滴下来的干净清水,困了就倚在一起睡觉。   随着对这坏人哥哥的了解加深,红玉的戒心越来越弱,慢慢也开始说一些师门的事,于是秦阳知道了她在是云南的一处深山里长大。山上建了草庐,她和师父就住在那里。每天的生活就是练剑、念佛经,偶尔下山去采购粮食衣物等。   秦阳又问起她师父的武功有多高,红玉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师父的武功早已出神入化,无迹可寻,无坚不摧,除了教我练剑时外,我从未见她使过兵刃,也未见她与人动手过。但凭我现在的武功也难以挡她两三招。”   听得秦阳暗暗咂舌。看来四级上与五级高手之间的差距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大。   红玉对他的态度较之以往有天渊之别,两人越是相处,秦阳就愈发觉得这小姑娘其实是个心地善良、极是温柔的女孩儿,只是对师父有种盲目的崇拜与尊敬,一旦涉及到师门就倔强无比。   时间就在两人在大洞中四处探索、聊天中悄然流逝,有红玉相伴倒不虞无聊。   但秦阳心里越来越焦急,他粗略估计了一下,自己和红玉落入这洞中起码有两三天了,外面的御林军怕急得不行,若是消息传到麻城,两个妹妹和夕岚、小绮小蕾等女孩儿更会急疯。   好几次趁着红玉睡着了,秦阳施展轻功把整个洞穴转了几圈。这个洞穴估计有方圆十五六里。无数五颜六色的钟乳石形成了天然迷宫,将吹来的风切割成无数段,极难分辨出风向。连小溪也分为无数支流,流到洞边石壁便干涸了。   红玉早已察觉到秦阳离去,但见秦阳不想她担心,也就当不知道这事。   秦阳像盲头苍蝇般在这个天然大洞穴在左右转悠,后来见实在没法子,只能勉强压住焦虑的心情,缓步而行。细心观察溪流的走向,终于在一处转角位发现了小溪的真正支流,这支流恰好被岩石挡住。支流后面别有洞天!   秦阳大喜,马上回去唤醒红玉,拉着她顺着支流走下去。地势越来越窄,地面倾斜向下。竟是越走越向地底深处走。风力却逐渐明显起来。   到了后来,两人几乎是一前一后匍匐而行。也不知爬了多久,眼前开始出现了亮光,越来越亮,再爬了好会儿终于爬出了洞口。   眼前的空间豁然开阔,竟是一个长满鲜花的小平台上,头顶上阳光明媚,正是接近中午时分。   秦阳喜出望外。兴奋地一把抱住红玉,欢呼道:“终于出来了!我们终于出来了!”   红玉这些天与秦阳相互扶持着在山洞里生活。免不了经常有些亲密的接触,可现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他紧紧抱住,依然禁不住脸红耳赤。   她却没像以往那般挣扎推开秦阳,只是眯着眼睛环视四周。等得眼睛适应了太阳的光线,她看清楚两人正身处在一个极为宽阔的大山谷中,目前所站的小平台离谷底的草地只有半丈不到的高度。   大山谷里绿树娇花,在遍地似锦的繁花间,蝴蝶飞舞,鸟语花香,流水潺潺,美如仙境。偶尔还能见到兔子、野鹿之类的动物,并不怕人,不难猜出这处山谷平时人迹罕至。   红玉不禁拉了拉秦阳,嫣然笑道:“喂……这里好美。”   “是呢。”秦阳嘴里答着,目光却在观察山谷四周,见四周尽是陡峭的石壁,怕是大别山山脉的一处隐蔽低谷。两人原本在半山腰,在山腹中转悠了数天,居然一直下到了山脚的最低处。   红玉听秦阳答得心不在焉,抬起头一看他的神色,知道他还在心急地想着出去的事,心中微叹,挣脱他的怀抱道:“别急,这里比山洞中要好多了,到了这里我们总会找到出去的路。”   秦阳点点头,见小姑娘鬓发有些乱,脸蛋上也沾了不少尘灰,想来是刚才在山洞中爬行的结果,便拉着她寻了处溪水,将手绢洗干净,然后细心地替她擦脸,整理秀发。   红玉脸泛红晕,轻轻推却道:“我……我自己来好了。”但见哥哥神色温柔,她的手刚举起来便放下了,闭上秀眸任由他帮着擦脸和整理仪容。   若能一直这样多好,就只有她和这坏人哥哥,世俗的一切仿佛都不用去想去顾虑,她甚至不用去想这坏人是她的哥哥……   待得秦阳替她整理好仪容,红玉接过手绢洗干净,柔声道:“你蹲下点。”秦阳比她高出整整一个头,便依言微微弯腰,红玉替他擦去脸上的尘污与残留的血迹,见他衣衫破烂,血迹斑斑,便道:“你把衣服脱下来,我帮你洗洗。”   秦阳心中竟也隐隐有些享受这样的时光,他暂且放下心中的焦虑,脱下长袍递给红玉。   红玉蹲在小溪边,纤手浸在溪水里,认真地替他洗刷衣服。   秦阳坐在溪边的石头上,望着红玉俏丽无双的侧脸,心中柔情泛起,不由自主便试探道:“红玉,要不你就留下来吧,我……我照顾你一辈子。”   红玉娇躯微震,自然听出他话里的含义。   她低下头,一言不发地搓着衣服上的血迹,良久才答道:“我……我离开这里后就要回师父那复命。”   秦阳一呆,霍然站起道:“你不是说下山来是要见家人的吗?现在家人还没见着,怎么忽然就回去了?要不我陪你去找家人,你先见见他们,说不定他们也很想你。”   红玉咬着红唇,见长袍的背面那道长长的弹痕还在,甚至有些烧焦,想到他数次舍命相护,眼中泪花闪动,低声道:“就像你前些天夜里说的,相见不如不见,我知道他们都活得好好的就行了,我出现只会打扰他们的生活……”   “这不一样,家人永远是特别的存在,他们一定也会很想见到你。”   红玉的泪珠儿终于滚滚地滑落下来,滴在溪水上,溅出连串的涟渏。她强压着回头的冲动,轻声道:“我很小就离开家,这些年来从未与他们联系过,他们早忘记我了……我出来很久了,师父会担心我的,若我再不回去,她怕会来寻我……”到时见我这样子,她肯定会杀掉你的。   秦阳还不舍道:“那你回去多久?我陪你一起去。”   红玉听着他温柔的声音,泪水一串串地落下:“不用了,我师父……她……她不喜陌生人,多半会杀了你。”   秦阳见她肩膀微微颤抖,心中忽然一痛,几步走过去,从后面搂住她的纤腰道:“那我送你到山脚,然后等你复命后下山,再一起回来。”   红玉感受着他身体的温暖,这几天来的时光在眼前一一闪过,不由得咬住红唇道:“若我真要出家,你……你会怎样?”   “我去见你师父,决不许你出家!我一次打不赢你师父,就十次、百次、千次地挑战她,只要我还活着,就不许你出家!”   红玉轻轻握住他的大手道:“师父很厉害,你打不过她,你……你会死的。”   秦阳听着她哽咽的声音,热血上涌,忍不住大声道:“红玉,如果永远都见不到你了,我还不如死了。”   红玉全身剧震,这……这算是告白?一股说不出的幸福感与恐惧感弥漫心头。   他说不定真是自己的亲生哥哥,我要不要说出自己的身世?   红玉自问远没两个姐姐那样的勇气。她脸色惨白,犹豫片刻,终于挣脱他的怀抱道:“你放开我,不要这样。”   秦阳讷讷地松开手,退开两步道:“红玉,你……”   红玉低下头不让他看到自己满脸泪痕,轻声道:“我有些饿了……”   秦阳猜不透这小姑娘的心思,凭着他丰富的经验,自然猜出红玉对他也是极有好感的。他轻叹口气,红玉还小,这事倒不急,过两三年再说也不迟,便点点头:“那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打些猎物,一会就回来。”   红玉默默点头。   直到秦阳去远,她悄然回过头,望着这坏人哥哥的背影,轻轻唤了声:“哥哥……”   两个字一出口,她如释重负,心里又有股说不出的酸疼。   她勉强压下心中的感情,不断地警告自己:“梁红玉啊梁红玉,师父不是再三叮嘱过你要提防这坏人哥哥么?怎么就……就这样在意他?要是师父知道了,一定亲自下山来会杀了他的。而且……他很可能是你哥哥,你千万不要遭了这‘大劫’。”   想到最后,她深深地叹了口气,用溪水洗干净脸蛋儿,这才继续地洗着衣服。她的动作很慢,似乎要把所有的感情都随这些血迹一起洗掉。   秦阳施展轻功在山谷里转了圈,见石壁陡峭,包围着整座山谷,只有一条狭窄的石缝,容不下他和红玉通过。看来只能沿着石壁爬上去了。   他打了只野兔回来,捡了柴草回到溪边剥皮烧烤,见红玉已洗干净他的衣服,正在洗她自己的那件黑衣斗篷。她身上还是那套黑色为主调,点缀红色花纹、像极少数民族风格的衣裙,因为有宽大的斗篷保护,她的衣裙反倒没怎么染上血迹与破损。      第三百八十四章 爱情天梯      小姑娘玲珑纤巧的身段儿配上这极具个性的衣裙,合适至极。秦阳一边烤着野兔,一边凝视着她如玉的侧脸,不禁说了句:“红玉,你真的很美,以后不要蒙着黑纱了。”   红玉瞥了他一眼,神色已回复昔日平静道:“出谷后我就要重新蒙上了,我不想被其他人看到相貌。吃完东西我们就走吧。”   “好。”秦阳没留意到她的神意,匆匆把野兔剥皮去内脏,又捡来枯柴,就在溪边烧烤起来。红玉又问道:“找到出去的路了?”   秦阳摇摇头:“没有,四面都是陡壁,看来只能爬上去了。”   “这么陡的石壁怕很难攀爬……”   “嗯,没事儿,我先爬上去,用刀挖下踏脚的台阶,你顺着这些台阶就可以轻易爬上去了。”说到这里,秦阳忽然想起一事,便笑道:“我想到一个故事,叫‘爱情天梯’。”   红玉奇道:“爱情天梯是什么?”   秦阳回想着不知多少年前在前世看过的报纸,一边道:“有个二十岁的男子喜欢上了一个大他十岁的‘寡妇’,因为畏惧世人的闲言闲语,男子带着寡妇逃到了深山老林生活,男耕女织,自力更生,生儿育女,过着最简单的生活。男子曾发过誓要照顾妻子一辈子,他为了让妻子能在山里安全行走,花了数十年的时间在悬崖峭壁上开凿石梯,几十年如一日,直到他去世。凿出了六千多级石梯,这个故事就被称为“爱情天梯”。”秦阳简单说完,把两位老人相处的点滴也一一说了。这个故事他也曾被打动过,所以数年过去了依然印象深刻。   红玉听得泪水哗啦啦地流个不停,哭了好久,秦阳只好掏出手绢给她擦泪水。   红玉抽抽哒哒问道:“后来他们谁先去世的?”   “丈夫先去世的。”   红玉没再问下去,忽然站起来,用宝剑削下一块树皮,在上面刻上“爱情天梯”四个字。又挖了个坑,把树皮埋了进去,说要是给两位老人做个墓。   秦阳被她逗乐了。可是见小姑娘一脸认真的样子,便跟着她一起拜了拜。红玉低声道:“喂,你以后也要好好待两位姐姐,就像故事里的那男子一样。”   “嗯。这个自然。”秦阳莫名其妙:“你怎么这样说?”说罢把烤好的兔腿递了过去。   “没什么……”红玉默默地咬着兔肉。不再说话。   两人吃过兔肉,秦阳披上红玉替他洗干净的长袍,开始一级一级地在陡峭的石壁上凿下台阶。   红玉本来也拔出宝剑想帮他,秦阳却微微一笑:“这条天梯是我为你凿下的,你好好等着就行。”此刻他功力尽复,四级上的高手何等厉害,加上断章极易锋利,开山凿石轻而易举。   红玉站在石壁之下。仰望着秦阳的身影越来越小,而一排清晰而台阶却延绵而上。   这些台阶刻在石壁上。也刻在了她的心里。   过了许久,秦阳才飘然顺着台阶回到山谷中,拉着红玉的小手道:“走吧。”红玉被他拉着,踩在那一级级的台阶,轻轻松松便爬上了半山腰的一处山坡里。   她默默数了下,一共四千多级。   秦阳微微笑道:“没有六千级,有点遗憾。”   红玉轻轻摇头,留恋地回望了这四千多级的台阶,才道:“快回去吧,姐姐她们怕会很担心你了。”   秦阳还没答话,忽然远远听到风声中传来呼唤声:“太阳王——!你在哪里?太阳王——!”是展昭等御林军的齐声呼喊。   “哥哥——!哥哥——!”声音中带着哭腔,正是星儿和月儿的声音。   “阳阳!我知道你肯定还没死,快回答我!”这回是夕岚焦急的声音。   也不知他们喊了多久,声音中都带着嘶哑。   千声呼唤,万句询问,在群山中回响,汇聚成秦阳心中的暖流。   秦阳拉着红玉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一边暗运真气,远远应道:“我没事,大家不用担心!”他身似幻影,呼喊间已奔出几十丈。   一条娇小的身影首先飞奔而至,“哥哥!哥哥!”扎着两条小辫子的小姑娘哭着扑到秦阳的怀里,哭得稀里哗啦,小肩膀抖个不停。   秦阳见星儿平时细心整理的小辫子都乱了,浑身全是汗水,也不知道在外面找了自己多久,心疼起来,轻轻搂着星儿安慰道:“星儿,怎么哭得这么厉害,谁欺负你啦?哥哥帮你出气。”   星儿将脸蛋埋到哥哥的怀里,哭得更凶。   很快夕岚和月儿也先后赶到,夕岚扁扁小嘴,“阳阳!”哇哇地哭着扑了过来。   月儿眼圈儿也红了,她咬着红唇训道:“坏蛋哥哥,你明知故问!你这几天都跑哪里去了?也不知道星儿有多担心你!她为了找你差点连命都没了……你这笨蛋哥哥!”说到一半,她的泪珠儿也哗啦啦地流了下来,几步冲过来抱着哥哥和妹妹,哭成一团。   红玉悄然蒙上面纱,眼眶湿湿地站在一旁,并没打扰他们相聚。   展昭、匡伯和等御林军也惊喜地奔了过来,众人相见自是一番喜悦。   原来匡伯和、王禀、耿南仲将后谷中的黑衣人尽数擒杀,又冲入洞中,救下了郤大师一家,听闻秦阳和红玉掉下大洞后吓得魂飞魄散,匡伯和一边派人飞报展昭,一边找人四处削树皮搓制绳索。那大洞太深,直到展昭、月儿和星儿、夕岚闻讯赶到,绳索才勉强垂到洞底,星儿不顾姐姐的劝阻,沿着绳索一直滑到洞底,但洞底里只有十几团血肉模糊的残骸,哪能分辨得出谁是谁?   星儿伤心得差点要拔剑自吻,幸而夕岚果断地说阳阳没事,然后带着众人漫山遍野地找寻二人,就在众人几乎要绝望放弃时,却听到秦阳的回应……   秦阳听罢,更是感动不已,抱着两个妹妹和夕岚又是一番安慰。   半个时辰后,一行人来到太行山的大道外,御林军和秦家军早已在这里建立起营寨。小绮和小蕾不会武功,都被强行留下来等候,两个小姑娘正坐立不安,见到秦阳平安无事都喜极而泣。   秦阳刚安抚完各个女孩儿,孙榐一阵风般冲了进来,喜道:“秦阳,你果然没事!我就知道你命大!”   两人经历一番患难,孙榐似乎对秦阳的敌意全消,拉住他道:“走,我带你去见郤大师,你另一把断章也在他手里。”   郤大师的伤势很重,但没性命之危,此时正由夫人和两个儿子照顾着在一处营帐中休息。孙榐带着秦阳掀帘而入,郤大师一见秦阳,便唤道:“秦阳,你过来。”   秦阳见他精神不错,便过去行礼道:“晚辈见过郤大师。”   郤大师摆摆手道:“不要讲这些客套,不然你是王我是民,我还得跪你。我最讨厌这些世俗礼节。我曾送你一对好刀,你也救过我一命,我们谁也不欠谁的,你不必行礼,我也省得回礼了。”   秦阳见他性情爽朗,极对自己胃口,便笑道:“那再好不过,郤大师你的‘断章’屡次救我性命,说起来还是我欠你较多。”   郤大师见这小子丝毫没架子,心里也欢喜,从旁边的桌上拿起左刀递了回去:“拿好了,下次再乱扔我就不高兴了。”   秦阳回刀入鞘,又问道:“郤大师,铸剑谷现在已毁了,你是……”   郤大师瞥了他一眼:“想我去帮我打造兵器?免提。我这人闲云野鹤惯了,不愿听人命令。”   秦阳早猜到他会这样回答,便道:“郤大师若无此意,我自不会勉强,不过郤大师于我有恩,我想在太阳城为郤大师建一座铸剑楼,各种铁材火石都可以尽量满足,郤大师做出来的兵器想怎么处理都可以,扔了也行,当然,如果送给我我会很高兴。”   “嘿,你这小子倒会打如意算盘,我住在你太阳城,扔了的兵器不全被你捡了去?说不定你还会派人来偷师学艺。”   秦阳微微一笑:“郤大师,太阳城里有个大才名为‘沈括’,他手里有不少稀罕玩意,保证让你大开眼界,如果你去看过觉得太阳城呆不住,随时可以离开,我决不会有半点拦阻。”   孙榐插口道:“郤大师,这秦阳虽然不讨人喜欢,也是个言出必行的人,你反正也没地方住,留在这里随时可能会被那狗皇帝的手下偷袭,不如就去太阳城看看吧?”   郤夫人也出言相劝,郤大师沉思片刻,终于答应下来,他又问起红玉的事,秦阳唤了红玉过来介绍给他相识,郤大师打量了红玉几眼,问道:“你师父近来可好?”   红玉对郤大师极是尊敬,行礼道:“师父很好,她曾托我问候您。”   郤大师从她手里拿过“红玉”,轻抚道:“这剑传给你倒也合适。”他又扫了眼秦阳:“哼,我老郤的四大宝剑,听闻有三把都在这里了?”   秦阳连忙道:“有两把确是落在我两个妹妹手里。”   “那两个小姑娘心地不错,还曾帮我治过伤,罢,我就准了吧。”   秦阳心念一动,问道:“郤大师,‘无情’宝剑您是传给了谁?”      第三百八十五章 河南巨变      听秦阳提起“无情”,红玉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也聚精会神听起来。   郤大师奇怪地望了他一眼道:“秦阳,你这小子倒知道不少。我共有四把最好的宝剑,并称‘孤霜夜明,红玉无情’,孤霜给了那边的孙小子,后来落到你妹妹手里;夜明我原本是给了纪禹,后来辗转落到淮南王手里,不知怎的又落到你另一个妹妹手里;红玉我赠给了红梅师太,现在在这小姑娘手里。至于无情……应该一直都在开封李家手里。”   秦阳和红玉对视一眼,秦阳不由问道:“开封李家是……”   孙榐见他不知情,便代为答道:“开封李家是开封的第一大族,算是当朝皇帝的亲戚。李家和我孙家都是这铸剑谷最初就是李家和我孙家联合秘密为郤大师修建的,虽说当年的图纸应该是在家父的手里,李家一直不清楚全貌,不过这次的事最大嫌疑自然是李家……”   郤大师大手一挥:“不要说了,这次那狗皇帝来寻我之事,李家应该不知情,李老头子与我数十年交情,哪怕死了也不可能出卖我。此事应该是我那仆人泄露了铸剑谷的行踪,他跟了我二十多年,一直替我外出采购些特别的铁石,想不到居然会背叛我。”   秦阳听出郤大师对李家颇为信任,又追问了句:“郤大师,‘无情’会不会从李家落到其他人手里?”   郤大师皱眉道:“应该还是在李家手里,得我宝剑者决不能随便传给外人。如果易主就得和我说声。就像你夺了孙小子的孤霜,他第一时间就来报告我了。嗯……至于李老头子有没有将‘无情’传给他家里唯一的丫头,我就不确定了……咳咳。”大概连番说话牵动伤势。郤大师咳了起来。   秦阳见郤大师脸色颇差,伤势未愈,便道:“郤大师,我替你针灸疗伤。”他掏出伤药让郤大师服下,又导入真气为他疗伤,不过半个时辰,郤大师已伤势尽愈。   郤大师早私下里听孙榐提过秦阳的神奇疗伤能力。此时亲身体验更是好奇:“秦阳,我的伤好得这样快,应该不只是药物和针灸的作用吧?”   秦阳心中一凛。这郤大师好厉害,竟轻易就看透了他真气的秘密。他淡淡一笑道:“此事自然有些秘密,请恕晚辈不能直言。”   郤大师反倒没生气,点头道:“好吧。反正我迟早也会猜到。”   孙榐拉了拉秦阳。指指两位小公子道:“秦阳,你怎么不问问两位小公子想不想到你麾下办事?”   秦阳登时醒悟过来,连忙问道:“两位郤公子,我工部正缺贤才,不知两位是否想到工部上任?”   两个公子大为意动,目光巴巴地望向父亲,郤大师哼了声:“你们爱干嘛就干嘛去,我管不着。”   兄长叫郤宗明。弟弟叫郤宗亮,一听父亲的话哪还不会意。马上向秦阳行礼道:“郤宗明、郤宗亮愿为太阳王效力。”   秦阳大喜,立即封两个郤公子为工部军器局主事官,协助沈括铸造兵器。   一切安排妥当,展昭和庄继先来请示秦阳是否回麻城,秦阳想了想便道:“军士们这些天四处找我也辛苦了,先休息一晚,明早再回麻城。”   两人领命,展昭又道:“太阳王,前些日子你让伯和安排韩世忠到御林军一事已办妥,目前他在御林军中出任校尉。”   秦阳暂且也没想到更合适的职务,便点点头。   孟志匆忙走了进来,送上纪霜霜的回信。   秦阳打开一看,信中绢秀的字迹写了整整五页信纸,大意如下:江湖上有个神秘的杀手,叫千面玉罗刹,最擅长化妆易容,无人知其真面目,只知道她是女子,剑术出神入化,只认钱不认理,但能请得到她杀人的非富即贵,因为酬金太贵。“无情”宝剑是开封李家所有,但很久没有人使用,不知道否遗失。至于那太监,多半是开封皇城第一高手魏公公,他的长鞭绝技天下无双。综合种种线索,她推测是开封皇城里有人想杀秦阳,又说道,开封李家极是势大,李家的独女李师师更是以歌舞琴技名扬开封,在开封地位无比尊崇,万万不可因为“无情”一事就轻易去招惹李家的人,最后在信中叮嘱道:“千面玉罗刹无孔不入,不杀死目标永不罢休,你千万要小心,一旦遇到她绝对不能手下留情,务必致她于死命。”   秦阳收好书信,眉头紧锁,在房中来回踱步。   开封皇城……自己师父天冲道长还在那里当国师,光论师父待他们三兄妹的感情,怎么可能会同意让皇城派出第一流的高手魏公公来杀自己?难道是另有跷蹊?   看来,我该秘密去一趟开封城,找找师父了。   秦阳正琢磨着,有快马飞奔而来,传讯兵高声道:“报——!前线急报!”   秦阳大吃一惊,接过加急文书细看,是杨再兴的亲笔书信。   信中的消息极是惊人,两天前,河南王与官家军在沈丘大战,官家军的狄青三战三捷,大破河南军,斩杀河南王,随后势如破竹般横扫河南道,连续攻陷颖上、利辛、山桑等大城,目前官家军的边界已与寿州、濠州相接,估计不出一个月,原本一分为二的河南道将会再次被官家军统一,加上官家军目前拥有的山南东道和山南西道,淮南将全面被官家军包围。   秦阳倒抽了口凉气。官家军这些年来极是低调,任由河南王占了半边河南道,想不到一旦爆发竟是如此雷霆万钧,轻易便灭了河南王。   此时秦家军与官家军之间再无缓冲,看狄青咄咄逼人之势,两军随时可能爆发出大规模的冲突!   杨再兴还在信中说道:“情况危急,我已派出加急快马传令边境各处关隘全面戒严,提防外敌入侵,并着令广陵城五万精兵随时做好出征的准备。请太阳王尽早回广陵主持大局。”   秦阳知道杨再兴做事稳妥,有这番话必定是嗅到了战争的硝烟,便马上传来展昭,吩咐道:“情况有变,展兄,麻烦你让伯和带些人马赶往麻城,将原本统领府的人尽数接过来,明天一早就回广陵。”展昭立时领命而去。   月儿星儿等几个女孩儿原本都在围着红玉问这几天的事,红玉自然不会细说,只是简单地挑了些救郤大师、落入大洞、杀娃娃鱼、寻找出口等说了,依然听得几个女孩儿目瞪口呆,后怕不已。   她们正说着,忽然听到展昭调动兵马,都大为惊讶,月儿星儿和夕岚、红玉便一道来中军帐中找秦阳。   秦阳将情况说了一遍,月儿脸色微变道:“如果真是开封皇城派人来刺杀哥哥,那狄青这次行动显然也是针对着哥哥的。”   秦阳点点头,捏紧拳头道:“原本看在师父的份上,我没有动开封皇城的心思,但他们三翻四次欺负到我头上来,我秦阳岂是随便受人欺负之人!”他望了眼悄然站在中军帐门口的红玉,又问道:“红玉,你随我们一起回广陵不?”   红玉仿佛又恢复了以往的冷淡,只是微微点头。   秦阳暗中松了口气,起码红玉没有马上便走。   夕岚见秦阳专门问红玉,黑漆漆如宝石般的眼珠一转,笑嘻嘻问道:“阳阳,这几天你和玉玉单独相处,有没有发生什么呀?”   月儿和星儿顿时竖起了耳朵。   秦阳咳了声,讪讪答道:“夕岚你想多了,我和红玉能发生什么?”   红玉的脸蛋被黑纱蒙着,看不到她的脸色,忽然开口道:“我困了,先去睡了。”说罢便转身离去。   夕岚朝秦阳眨眨眼:“阳阳,你惹玉玉生气了哦。”   秦阳苦笑下耸耸肩膀。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匡伯和已带齐紫烟暖玉和蔡泽等人和太阳王的车驾赶回大别山山脚,队伍立时进发,火速赶到广陵,连在麻城示察的苏轼和在庐州巡视的包拯等都奉命赶回广陵。   队伍刚走了半天,纪霜霜的车驾便到了,她是听闻秦阳失陷在大别山,放心不下便带着麾下高手赶来,见秦阳安然无恙才松了口气。   秦阳见纪霜霜来了,便寻了个借口上了她的车驾。   “太阳王,听闻你身边好几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乐不思蜀呢。”纪霜霜脸色微沉,醋味儿十足。   秦阳哄了她一番,这才将两个妹妹和小蕾的事都说了遍。   纪霜霜听得心惊胆战,哪想到秦阳的麻城之行竟遇到这么多麻烦事和惊险,担心之下醋味儿便淡了许多。   秦阳怕她问红玉的事,便问起近来的军情。   “那我先说说余元帅和罗元帅南征江南的事。”纪霜霜对军情了如指掌。   余化龙的大军和罗延庆的大军都势如破竹,特别是太阳王和秦家军在江南的名声极佳,两名主帅又擅长分化劝诱,江南东道和江南西道的各大城镇望风归降,估计秦家军在三个月内就能扫荡江南,尽降其土。      第三百八十六章 鬼谷子传承      秦阳没想到事情进展得比他想象中还要顺利得多,不由喜道:“那基本上南面战线已没问题,剩下的就是西面战线和北面战线,霜霜,你认为这次狄青的行动是否针对我们?”边说着,边悄然握住了美女军师的柔荑。   车驾里只有他和纪霜霜二人,秦阳也不虞被外人发现。纪霜霜似怒实喜地嗔了他一眼,答道:“别动手动脚的。先给你说说狄青的事。狄青是我二师兄,被称为当世第一名将,他成名早,名气比你义兄岳飞还大几分。他艺成出师门时就立誓要匡扶皇室、重振旧朝,所以去了开封,那时开封正被金兵围困,他从行伍伍长做起,在短短两个月的开封攻防战中蹿升到开封副城守一职,击退金兵后,他被小皇帝任命为卫将军,是军中第三把手,位高权重。”   这狄青也不比历史上的狄青差多少……秦阳沉思着问道:“他的性格能力如何?似乎与化龙有点小矛盾?”   “狄青的年纪比余化龙小两岁,平时少说话但性情火烈,与余化龙是完全相反的类型,两人一直相互看不顺眼。后来狄青学满三门绝技准备离开师门,余化龙嘲讽他没志气,说你保宋朝我就反宋朝,战场上分个高下,狄青大怒,当即立誓他日战场相遇必斩杀余化龙。两人自此结怨。”   秦阳皱眉道:“你们的师父不管?”   “‘鬼谷子’一向以平定天下为目标,至于用什么方法、哪怕是无所不用其极也不过问。而且‘鬼谷子’基本上都喜欢让门人相互斗争、优胜劣汰。当年孙膑和庞绢会自相残杀,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鬼谷子祖师爷暗中挑拨的。”   秦阳暗暗咂舌:“难怪看你和化龙的关系也不是很好。”   纪霜霜淡淡道:“我和他谈不上什么仇怨,只是性子不合。他瞧不起我,我也看不惯他。不过现在一殿为臣,倒也没什么好说的。”   “你们一个是我的大学士,一个是我的大将军,这样保持着就挺好。”秦阳想起一直以来的疑问,又问道:“对了,霜霜。你是怎么拜入‘鬼谷子’门下的?‘鬼谷子’又是怎样选择门人?”   “这事本来是师门之秘,但现在我和余化龙都在你这边,我告诉你也无妨……”纪霜霜沉默了一会。似乎在组织语言,好会儿后才轻启朱唇,问道:“当世有三位武功最高的绝世高手,被称为‘三大宗师’。你听过吧?”   “你是指分别是华山狄弦。少林净慧,云南红梅师太?”   纪霜霜点点头,低声道:“狄弦就是我们三人的师父。”   秦阳倒抽了口凉气:“那他怎么没传你武功?”   “‘鬼谷子’以文以谋著称,个人武功反倒是末流,只有狄师天纵奇才与众不同,他不但武功出神入化,计谋心思更是天下无双,是上一代的‘第一人’。”纪霜霜怕秦阳不明白。又解释道:“‘鬼谷子’一代最多只会传三人,每个徒弟必须满足三个条件。一是聪明过人,二是意志坚定,三是不甘人下;我是被路过的狄师相中收为第三个弟子的,从我八岁至十四岁六年间,每年的上半年随狄师学习,下半年则用来践行上半年的学习成果。余化龙和狄青也是类似情况。基本上我们入门时都要起誓,要以平定天下,还百姓安宁为己任。”   秦阳奇道:“霜霜,‘鬼谷子’既然允许门下自相残杀,一旦三人都死了,那‘鬼谷子’的传承不就断了?”   纪霜霜摇头道:“我师门另有规定,若三人去其一,余下两人不可再相互敌对。比如狄青和余化龙一战中余化龙死了,我就决不可以与狄青为敌,他也不能杀我。”   这“鬼谷子”的传承还真是严谨和奇特,也不知这鬼谷子是什么人、出于什么目的才成立这样一个组织。平定天下?建功立业?似乎不全是,更不可能是真正为了保百姓平安,以前余化龙就曾杀过不少民众,视民众于草芥……秦阳正想着,纪霜霜迟疑一会,又道:“再告诉你一件事。”   “嗯?”秦阳回过神来,见纪霜霜还站着,便拉她到座位上坐下。   纪霜霜的小手一片冰凉,似乎有些紧张,她压低声音,仅用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道:“李氏皇朝之所以崩分离析,就是狄师暗中所为。”   秦阳吃了一惊:“不是说宋朝没落是因为统治**,废长立幼?”   “上一任皇帝之所以统治**、废长立幼……是狄师故意挑拨引发的。”   秦阳心中凛然:“他这样做是为了什么?想自己做皇帝?”   纪霜霜蹙起秀眉道:“狄师没说过,但我猜有两个原因,一个是他确想实现‘鬼谷子’自创立以来的‘夙愿’,成为九五之尊,另一个是……大概他发现当时那两届的‘鬼谷子’传人能力有所下降,想再次通过乱世来促进‘鬼谷子’一脉的传人奋发而起,使四门绝技不至于退步。”   “你是指……‘鬼谷子’最重要的目的是要延续和完善鬼谷子传承下来的四门绝技?所谓的‘平定天下’只是一种重要的历练手段?”   “嗯……”纪霜霜轻叹口气,又道:“你知道三大宗师曾有过惊天一战吧?”   秦阳不禁蹦了起来:“什么?”   “当时武林第一剑侠萧红梅察觉到狄师的计划,就联合了当时号称天下第一神掌的汪胥,在渭水夹击狄师,结果狄师身受重伤,萧红梅和汪胥也伤得不轻,后来三人不知为何达成了协议,萧红梅和汪胥都出家退隐江湖,分别成为红梅师太和净慧禅师,而狄师也立下重誓永不参与天下争霸,但那时天下大乱之势已成,诸路藩王四起,狄师也去了云游天下,临走前吩咐我,让我回到南路帅府助淮南王一统天下。”   听完纪霜霜的师门来历,秦阳这才明白过来,不由叹道:“看来你师父实在是个厉害无比的人,光是武功就可以与两大宗师力拼。”   纪霜霜毫不犹豫便点点头:“嗯。狄师博古通今,想法极是奇特,不同于常人,与你倒有几分相似……”她顿了顿,又道:“说回狄青。狄青这次明显是向余化龙示威,想逼他回军淮南,放缓我军平定江南的速度。看来开封的小皇帝对你极是忌惮。”   秦阳掏出地图摊在案桌上,问道:“现在官家军的势力到底怎样?霜霜你了解不?”   “嗯。官家军定都开封,皇帝是时年十五岁的李政德,目前占据着半边河南道、山南东西两道和河东道的大部分区域,兵力大概在二十五万左右,”纪霜霜的玉指在地图上划了个大圈:“河东的平阳王麾下有岳飞,开封有狄青,算是官家军里最厉害的两名将领,还有你师父天冲道长也是个厉害角色,能文能武,在开封就像定海神针,山南东西两道的叛乱都是他亲自平定的。”   说到这里,她望了眼秦阳:“你义兄和师父都是官家军的人,你打算怎么办?”   秦阳捏紧拳头:“李政德既然想害我和我身边的人,那没什么好说的,他就是敌人。我义兄一心抗金,不会与我为敌,这点可以放心。主要是我师父,我想亲自去开封寻他一趟……”   纪霜霜吓了一跳:“你去开封?现在李政德想明显是针对我们,你怎么还自投罗网?”   秦阳想到数年前天冲道长的授业之恩,心中泛起一股暖流,他轻轻抚摸着纪霜霜的秀发道:“师父是我在世为数不多的亲人,他于我有大恩,我想去劝他离开李政德。”   纪霜霜劝道:“太危险了,你托人秘密送信去就行了,何必要自己亲自去?”   “我师父作为国师,狄青出兵之事他多半是知晓的,但狄青依然能出兵,要么就是我师父被蒙在鼓里,要么就是他身陷困境无法阻止。无论是哪种情况,我都有必要去找找他。”   纪霜霜见他主意已定,想到这人的倔脾气,只得幽幽叹了口气:“你这人,总是只顾着自己良心过意得去,可曾想过为你牵肠挂肚的人。”   秦阳见纪大小姐的眼中满是血丝,怕是好几天担心他的安危而寝食难安,不由得心疼地将她拥入怀中,柔声道:“霜霜你放心,我现在的武功已可击败魏公公,天下间有本事留得住我的人屈指可数,何况还有夕岚陪着,不会有事的,你安心留在广陵替我运筹帷幄便可。有空时可以多到秦府转转,与月儿星儿她多混熟些,以后我也好向她们说出我们的事。”   “嗯……你坦白告诉我,你现在到底有几个未婚妻?”   秦阳搔搔后脑,小心翼翼道:“星儿、月儿自然算,还有夕岚、小绮、小蕾,加上你,暂时就这些……”   “暂时?”纪霜霜的秀眉挑了挑,显然听出他言外之意。   秦阳装傻地呵呵两声,纪霜霜瞥了他一眼,问道:“那个黑纱蒙面的小姑娘叫什么来着?梁红玉?听说你们两个困在洞中三天三夜,与你有没有什么瓜葛?”   “没,这个暂时还真没。”秦阳赶紧转移话题道:“对了,霜霜,有件事我还想问问你,你看这个。”他掏出无字本书递了过去。   ps: 作者近来家中有要事,暂时一天一更,敬请见谅。      第三百八十七章 奔赴寿春      无字天书经过月儿的修复已基本上恢复原状,连秦阳都不得不佩服妹妹的细心与巧手。   “无字天书?”纪霜霜接过,惊讶地翻看起来:“无字天书怎么会落到你里了?”   秦阳便将从天冲道长、魏公公那里得到无字天书的事说了遍。   纪霜霜沉思道:“这无字天书狄师曾提起过,无字天书分为上下两册,一本在天道门手中,另一本由皇家第一高手代代相传,想不到机缘巧合都落到你手里了。既然你知道无字天书的来历那我就不重复说了。”   她仔细地翻看着无字天书的英语字符,最后摇头道:“听闻想看懂无字天书有大难关,一个是如何看到里面的内容,另一个是如何读懂里面的内容……现在第一个问题解决了,应该是要用血才能让上面的内容显示,但第二个问题我也没法子。这无字天书是宋太祖李煜留下来的,里面的暗号必须用一套指定的口诀才能推断出来,这套口诀只有皇家的太子才有资格知道,外人、哪怕是各地的王子也无法知晓。”   “口诀么……”秦阳接回无字天书,又翻开那本无字天书,每页的英文字母或两个,或三个,或四个,毫无关联,非拼音更非单词,让人莫名其妙。   秦阳收好无字天书,又问道:“霜霜,我听说无字天书内藏有惊天动地的绝世武功、富可敌国的宝藏和鬼神莫测的兵法,真有此事?”   “这个传闻流传极广。我也听过,只是从未有人能破解无字天书的秘密,自然没法子确定。但狄师认为可能性极大。当年他为了起事也打过这宝藏的主意。他曾潜入典籍房研究过李煜晚年时的兵员调遣,发现有三千兵士在雪夜离开过开封,从此不知所踪,很可能就是这些兵士去执行宝藏埋藏计划的。若我们也能得到这批宝藏,对未来的大业极有帮助。这几天我和吕大人一起讨论过开商路和从海路经商的问题,目前最大的问题还是缺乏足够的资金。目前我们的钱粮只够勉强熬过今年,如果江南两道能一统才会好些。”   秦阳精神一振:“好。等孟志带来上本无字天书,我再试试能不能破解里面的秘密。钱财总是不嫌多的。何况万一被小皇帝找出来了,我们就麻烦了。”   见正事谈得差不多。秦阳悄然搂过纪大小姐,柔声道:“霜霜,这十天半月的,在广陵可好?”   纪霜霜嗔怒地用指甲掐了掐秦阳的手臂:“不好。都怪你。惹得人家经常想你,可你又不在。”   秦阳心中一软,正要将纪大小姐痛吻一番,忽然又有快马蹄声骤至,却是紧急军情送来。   传令兵全身是汗水,匆匆递上喷了火漆的特急公文,秦阳打开一看,脸色便变了。   纪霜霜一直有留意他的脸色。不由问道:“怎么了?”   “狄青兵发山上桑,目标是……寿春!”秦阳将手里的公文递了过去。   纪霜霜脸色煞白。惊道:“寿春……我爹爹他们还在那里!他竟然两面开战?河南王应该还有顽抗之力吧?”   “别急,艾铁已亲率大军从楚州赶往寿州,目前寿州还有韩维坐阵,一两天内应该无恙。”他捏紧拳头:“狄青,好,我就亲自去会会他!”   秦阳马上快马传令,着率柯律率精兵五万,从广陵赶赴寿春支援,又令展昭率御林军护送几个女孩儿回广陵,护送郤大师去太阳城,自己则亲率五百御林军赶赴寿春。   夕岚自然紧随在他身边,两个妹妹也想随他一起去,秦阳搂住两个妹妹道:“你们先回广陵,收拾好秦府,准备等我回来成亲。小绮和小蕾舟车劳顿,也要你们好好照顾下。”他又凑近星儿耳边道:“星儿,你身子还有些不适,先休息几天,如果你到时还要来前线,我会让展昭带御林军送你来,好么?”说罢轻轻吻了吻她的脸蛋儿。   星儿这些天来月事本来就比较虚弱,加上为了找哥哥几天几夜一直在奔波,此时确是身子不适,只好乖乖听话和姐姐留下来。   月儿不舍地拉着哥哥的手道:“哥哥,你万事小心。”   秦阳吻了吻她的俏脸道:“嗯,妹妹你到秦府后,秦府里的事就交给你和星儿来打理了。小蕾身子弱,也要你多加费心了。”   小绮与秦阳聚少离多更是不舍,一直泪眼汪汪,秦阳好说歹说才把她安抚下来。   小蕾在众人面前不敢太过与秦阳亲近,只是嚅嚅道:“老师……战场上刀剑无眼,你要小心。”   秦阳疼爱地抚摸着她的秀发道:“放心,你好好在家里等我。”   孙榐忽然来见秦阳道:“秦阳,我也想去战场上历练下。”秦阳便让他以客卿的身份随军出征。   一切准备就绪,匡伯和、王禀、耿南仲等亲卫率五百御林军列队相候,秦阳抱着夕岚飞身上了黑骠马,却见纪霜霜的车驾不声不响地跟在御林军中间,秦阳策马过去问道:“霜霜,你不回广陵?”   纪霜霜见夕岚在,只是淡淡道:“寿春是我故乡,我爹爹等人也在那里,我自然得回去。怎么?我这副军师没资格陪你一起出征?”   秦阳转念一想,有纪霜霜在确实可以更有把握对付狄青,便同意下来。   大军正要起程,红玉从后面追了上来,飞身跃上秦阳的马背:“我也去。”   对红玉的武功秦阳却是极有信心,暗暗道:“她跟着我也好,总比她无声无息就走了要好得多。”当下也不打话,策马率军向着寿州方向进发。   秦阳一行从庐州的舒城出发没多久,急件便像是雪花般飞来,寿春的情势急转直下。   狄青的奇兵来得太快,在寿春城外大败韩维的万余秦家军,寿春一夜之间被狄青攻陷,韩维仓惶撤军到寿春城外郊野的密林中,又被狄青追上,差点全军覆没,幸得八公山里的纪禹率领私军相救,双方大杀一场,狄青终究兵少,退回寿春,而秦家军和纪禹的私军合计伤亡近万五人。   双方正在对峙,艾铁连夜率兵赶到,打算在寿春城外与狄青决战,不料狄青早早派出伏兵,在艾铁刚刚要扎营时发动突袭,艾铁被迫后撤二十余里,全凭那三千黑甲骠骑卫的惊人战斗力才押住阵脚。   秦阳忧心如焚,日夜兼程赶路,在第二日夜晚便已抵达寿春近郊。   艾铁带伤率领各级将领出迎,满脸惭愧道:“太阳王,艾铁有愧!”   秦阳一把扶起他道:“狄青乃是天下第一名将,艾都督能紧守不失已颇为难得。”他见艾铁肩头包扎着绷带,一问是中了暗箭,伤势倒不重,这才放下心来,随他向中军帐走去。   夕岚和红玉默默地跟在秦阳身后,夕岚对纪霜霜还有些敌意,故意走在她和秦阳之间,隔开两人。   纪霜霜心忧父亲的安危,也顾不上与她计较,急急问道:“艾都督,我爹爹怎样?他的伤势还没好……”   “纪学士放心,我刚刚收到韩将军的消息,他和纪侯爷都没事,只是暂时被狄青的兵力所隔,难以与我军会合。”   一行人走进中军帐,艾铁迎秦阳坐上了主帅席,秦阳亲自搬了椅子拉他在旁边坐下,见桌上地图早已画满了标记,便道:“艾都督,你先说说战况。”   艾铁是秦阳的核心心腹,熟知他的脾性,当下也不客气,指着地图道:“目前寿春已落到狄青手里。狄青兵力只有三万,但都是精兵,极是厉害,目前他将兵力分散在寿春城内外,难知他的虚实。现在我们这营寨离寿春二十三里路,我手下现在有四万兵力。韩将军和纪侯爷的兵力合计在万余,驻扎在八公山一带的密林中。”   秦阳皱眉问道:“八公山?那里的地势怎样?”   纪霜霜插口道:“八公山一带是我们纪家的故里,林深叶茂,我们在那里建有坚固的城塞,还有近两万的子弟兵,只要我爹爹退回城塞中,应该暂时无碍。”   秦阳点点头,又问道:“艾都督,目前狄青在河南的兵力如何?为何他敢分兵来两面开战?”   “河南王被狄青斩杀,主力部队已被击溃,基本上只能勉强固守,胆战心惊之下哪敢出战?狄青根本就不担心,他令副将率军四万继续横扫河南道,自己则率领三万精兵来挑衅。原本我也琢磨着向杨尚书请令出战趁机侵占河南道的势力,只是想不到狄青来得这么快!还好我早已接到杨尚书的指令,派了韩将军来镇守寿州,不然现在寿州怕已全面陷落。狄青,狄青!” 艾铁手按伤口,一脸不甘。   秦阳安慰道:“狄青最厉害也不过是三万兵马,我们秦家军论战斗力不输于他,人数更在他之上,总有法子击退他夺回寿春。”他转头问纪霜霜:“霜霜,若你与狄青对阵,有几成把握能赢?”   纪霜霜摇头道:“难说,狄青的统兵之能不逊于余化龙,又擅长奇谋,与你倒有几分相似,我连五成把握都没,不过他想击败我也难。”      第三百八十八章 奇谋斗奇谋      秦阳又沉思道:“河南王与金国关系密切,金国就这样眼睁睁地望着河南王被灭掉?”   纪霜霜摇头道:“金国上次入侵淮南,被你和岳飞迎头痛击,伤亡惨重,暂时没精力再行大规模入侵,何况河南王在金国眼里不过只是一条狗,哪可能为他出头?”   秦阳嗯了声,埋头反复地细看地图,见八公山在寿春的东北,延绵数百里,密林处处,狄青九成九都把伏兵埋伏在其中,若自己强攻寿春,多半会被他的奇兵从后面突袭。现在敌军藏在暗处,己军反在明处,狄青用一招“虚虚实实”轻轻松松便化解了守城方的困局,实在厉害非常。   看来还得亲自先去打探一下军情。   他望了眼周围诸将,忽然想起一人,道:“传韩世忠进来。”   韩世忠一直充当御林军校尉追随在秦阳左右,马上有人去唤了他进来。   韩世忠这些天都没怎么能和秦阳说上话,心中颇有几分忐忑,骤闻传召顿时又惊又喜,快步入帐后马上躬身道:“韩世忠恭候王令。”   秦阳收起地图站起来道:“韩校尉,你随我一道去察看敌军虚实。”   韩世忠精神一振,躬身道:“得令!”   众人都第一次见到韩世忠,无不大觉惊讶,纪霜霜讶然道:“韩世忠?原来西路军的韩世忠?”   韩世忠自然认识纪霜霜这美女军师,连忙行礼道:“韩世忠见过纪军师。”   纪霜霜秀眸瞥了瞥秦阳:“太阳王。你倒有本事,把韩世忠都找来了。西路军中唯一一个能称为大将之材的也就这韩世忠。”   纪霜霜何等身份何等威望,此言一出。营帐内诸将领望向韩世忠的目光登时不一样。   秦阳淡淡一笑,道:“我亲自去摸摸狄青的虚实,艾都督,你与纪军师留下来坚守营寨,狄青说不定会趁夜再来劫营,到时你们可以送上一份大礼。”   艾铁眼中奇光闪动,神情肃穆道:“太阳王放心。若我再中狄青奸计,便自请辞去都督一职!”   秦阳拍拍他的肩膀笑道:“胜负乃兵家常事,上次吃了亏下次找回场子就行。像艾都督这样的大将不易找,你现在就是我的左臂右膀,想辞我也不许你辞。”   这是何等的重用与信任!众将士无不满脸惊羡。艾铁本来性子有些淡泊,不轻易表露感情。此时也不禁激动道:“太阳王过奖了。艾铁必尽忠报答知遇之恩!”   ……   夜色阴寒,秦阳、夕岚、红玉、韩世忠及匡伯和等三名亲卫立在八公山一处三四十丈的山头上。秦阳仗着过人的视力环视一圈,但见山势连绵起伏,林木郁葱。山峰更是险要处处,有狭道,有奇石,有草地,有湖泊。气象万千,难怪纪家会在这群山中建立小型城塞。这么一大片山林作为天然屏障,哪怕是来五十万大军也难以轻易攻陷一座只有三四万人的小城塞。   当然,有利也有弊,现在韩维和纪禹的万余人马在密林里不敢轻举妄动,就是因为林森叶茂,狄青的伏兵埋伏在主要的道路上。   对于其他人来说,想在这夜色中的莽莽丛林里找出狄青的伏兵难于登天,但秦阳不一样,他眼力不逊于莘瑶琴,“天眼”一张,五官敏锐更是天下无双,加上“火眼”擅于察敌,甫入八公山没一刻钟,他已发现了狄青一支独立轻骑的踪迹。人数不多,估计在千余人左右。   秦阳又带着众人在八公山与寿春之间的密林转悠了两圈,心里已有了计较。   他立在山坡上,指了指远处的密林道:“那里的四条主道旁共有四支轻骑,每支约千五人,合计六千人,都是骁勇善战的精兵。韩校尉,你认为我们该怎么对付他们?”   眼前一片夜色,韩世忠只看到到处是迷迷糊糊的树林,根本没见到敌人的影子,忽然就见秦阳清晰地指出了敌军的藏身之处,不由得愕然道:“太阳王,您怎么会知道敌人就在那里?”   夕岚笑嘻嘻道:“大个子将军,我家阳阳自然知道,你只要回答就好了。”   韩世忠见夕岚和秦阳都信心满满,加上一路上他已听秦阳分析过军情,便沉思道:“目前我军有四万人马,加上柯将军还有五万人正在向这边增援,估计最迟两天后就到。最稳妥的法子自然是等增援部队到了,我们再佯攻寿春,引这四支敌军出击,一举歼灭,只是他们既是轻骑,随时可能会移动位置,不如我们以御林军为主力,潜入密林四方,以火攻破之。当然,事先得确定纪侯爷和韩将军的位置,免得大火一起殃及他们。”   “很好。”秦阳不由赞了句,韩世忠的计谋居然与他的一模一样,特别是这火计极是大胆,到时大火烧起己方军士逃得晚了些也会陷入火海中,常人一般不敢冒这样的大险。   他凝神观察一番,吩咐道:“韩将军,你先随伯和一起回营,传我号令。将五百御林军尽数按我们刚刚来的小路潜到这里集合。再让艾都督和纪军师全力做好强攻寿春的准备,三千骠骑卫充当后军,随时截击八公山逃出来敌军轻骑。只要我军一出击,狄青必定会前后夹击,我们来个将计就计!”凭着三千骠骑卫的惊人战斗力,吃掉这六千仓惶逃出八公山的轻骑不是问题,只要一消了这后顾之忧,秦家军就可以大摇大摆围困寿春城,等得韩维和柯律的大军一动,全面发动强攻,就算狄青真是天下第一的名将,也得饮恨寿春城!   约定好会合的暗号和细节后,匡伯和与韩世忠飞快离去。   秦阳已有了破敌之策。心情大好,拉着夕岚和红玉坐在山坡上说着话儿,夕岚一如往常地撒娇。红玉却淡淡的没回几句话,她脸上蒙着黑纱,眼神也不与秦阳接触,语气更是淡淡的没什么表情,却没挣开秦阳的手,弄得秦阳有点把握不定,又不敢太过亲近。   夕岚似乎看透了什么。眯着眼睛,一边捏着红玉的小手,一边别有用意道:“阳阳。你说玉玉的手为什么这么暖和呢?”   秦阳偷偷瞥了眼红玉,咳了声答道:“红玉是练武之人,真气游走气血运行,手自然就暖和些。”   红玉没答话。却默默地把小手从秦阳的大手里抽了出来。用黑色斗篷将自己整个身子都裹了起来。   其实连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何还会跟在这坏人哥哥身边。本来她已下定了决心,下了山就悄然离去,可是目光稍离开哥哥身上没一会,她心里就没来由地感到烦躁与不安。   自己回山后,应该就不会再下山了吧……无论是这坏人哥哥,还是两位姐姐,以及其他红尘俗事都再无瓜葛。只要向师父解释清楚两位姐姐的事,师父应该就不会再想杀这坏人哥哥了……   嗯。再多陪他一会,就一会。   于是她犹豫再三。终于还是决定等秦阳一行回到广陵再走。不料后来河南惊变,秦阳要奔赴战场,红玉不由自主就跟了出来。   刚刚被秦阳握住小手,她既甜蜜又后悔,这样的感觉就像是中毒,明明知道不可以,却偏偏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去享受。   恍如飞蛾扑火。   这就是爱情的滋味?红玉不知道,甚至不敢去细想。   夜风中,她将自己裹得紧紧的,如同一只受惊的小刺猬。   秦阳见红玉这样子,更不敢轻举妄动,只得讪讪一笑,耸耸肩膀站起来,黑夜里那四处伏兵依然悄无声息。秦阳又细看了好久,不由问道:“夕岚,你看得出什么异常不?”   夕岚从他怀中探出小脑袋,晶莹如宝石的眼眸灿若星辰,她观察好会儿才答道:“没异常,敌军还是在原地,没动过。”   秦阳心里一个咯噔,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劲。按理说,像这样的千余人轻骑最宜每隔一两个时辰就移动下位置,确保安全,为何这四支轻骑居然一动不动?巧合还是另有深意?   难道自己看漏了什么?   山坡离敌军的伏兵处最近也有两三里路,已远远超出“天眼”和“火眼”的察敌范围。秦阳越想越觉得起疑,蓦然想起自己入八公山之前经过的一处山谷,当时就觉得那里极易设伏兵,还特地细看了一遍,只是什么也没发现。万一敌军中也有精于侦察之人,而那处山谷不设伏兵就是为了引君入瓮,而这四支轻骑就是诱饵……   狄青还有另外的真正伏兵!   秦阳心头悚然。他低声道:“夕岚、红玉,随我走一趟,王禀、耿南仲,你们这里留心看清楚是否有兵马调动。”说罢身影一晃,已消失在黑夜中。红玉和夕岚对视一眼,马上跟了上去。   王禀耿南仲轻功较之三人有极大差距,只得留下来察敌。   秦阳艺高人胆大,带着两个小姑娘悄然摸到了来到山谷外围的山坡上,果然从密林中窥见无数原地休息候命的兵士,粗略数了下,人数估计在万人左右,人人井然有序,人不吵马不叫,杀气毫不外露。   这才是真正的伏兵!   只要秦家军见山谷处没伏兵,放松警惕入了八公山,或者是韩维和纪禹的秦家军大意出了八公山,必然会被这万名精兵迎头伏击!而且最妙的是这万名伏兵还可以随时支援寿春、将秦阳打算以三千骠骑卫作为后军的破敌计划封杀了,骠骑卫再精锐,被这万名精骑冲击也决讨不到好处。   狄青,计中有计,果真厉害!连自己都差点着了他的道儿。      第三百八十九章 一触即发      ps: 近来家中有要事,实在分不出时间来码字,所以断更了几天。从明天起将会尽量保证一更,并尽快恢复两更。还请各位亲爱的朋友们见谅。   秦阳凑近夕岚的耳边低声道:“夕岚,我们分头行事,你马上回军营,把这里的事告诉霜霜和艾铁。原计划不变,让四千人趁夜佯攻寿春城,其余人马全力吃掉这万余伏兵,他们多半都是轻骑,通知三千骠骑卫带上工部送来的特制硬弩,专挑马来射。诸事细节,让霜霜和艾铁自行决定便可。同时让御林军随时候命,灭掉这万余伏兵后,八公山的六千诱饵也不能放过!狄青太过嚣张,我一定要让他尝尝战败的滋味!现在离天亮还有两三个时辰,夕岚你快去快回,顺便通知王禀和耿南仲一声。你们在八公山的路口密林等我,我自会和你们汇合。”   夕岚嘟了嘟小嘴,秦阳吻了她一下,小萝莉这才不情不愿地施展轻功离去。   黑夜中一下子只剩下秦阳和红玉。虫鸣轻响,星辰满天,山风徐徐吹过,带来红玉身上淡淡的少女幽香,黑色的斗篷飒飒作响。   秦阳偷偷望了眼红玉粉雪般细腻白晳的额角,红玉恰好也偷看他,两人目光一撞,同时别开,但又隐隐有几丝的欣喜与悸动。   秦阳忍不住了,悄然拉过红玉的小手,柔声问道:“红玉,你在想什么?”   红玉娇躯又缩了缩,低声道:“一会要去杀敌?”   秦阳锐利的目光落到远处密林中的伏兵上。点头道:“嗯。你好好呆在这里,一会将是数万人的大混战起来,刀光剑影。不同于前几天的百余人战斗,你还不习惯战场容易受伤。”   听出这坏人哥哥话里的关切之意,红玉心里既甜蜜又乱如麻线,好几次想把自己的身份告诉他,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若他知道自己是他妹妹,那他说不定真的会到云南寻找自己,不让自己避世出家的。师父本来就不喜欢他。多半会出手杀了他,那岂不是害了这坏人哥哥?   想到这里,红玉轻叹口气。没再说话。   秦阳静静地凝视着身边的小姑娘,柔声道:“红玉,你有什么心事可以和我说,我们共同面对。好不好?我想照顾你一辈子。所有的困难我也想和你共同面对。”   红玉心头中一热,低下小脑袋颤声道:“你……你别逼我。”   秦阳顿时安下心来,红玉这么说相当于是肯定了对他的好感与情意,只是碍于某些原因,不敢或者不能接受他的爱意。秦阳缓缓地、一字一句道:“红玉,你还小,本来我也不想太早和你说这些,但我总有种预感。你不知在何时就会不声不响就跑了,而我再也没机会见到你了。所以。我现在就想说出来。”   他伸手按在红玉纤细的香肩上,将她的身子转了过来,右手轻轻掠过,已解下了她蒙面的黑纱,用炽热的目光凝视着她的俏脸与双眸。   红玉咬紧红唇,脸色又红又白,全身都颤抖起来,拼命别过脸蛋儿不与他目光相接:“你……你不要说,我不想听。”   秦阳察觉到小姑娘眼角的泪珠儿,心里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怜惜,伸手将她搂入怀中,轻抚着她的秀发道:“红玉,放心,有我在,没什么可以分开我们。我是真的喜欢你,只要你留在我身边,迟几年等你长大了再回复我也没问题。”   他不知道红玉在害怕什么,是她师父,还是其它一些他不知道的人或事?他却不想轻易放手。这些日子的生死与共,红玉的倩影早已悄然潜入他的心中,占据了极为重要的位置。他甚至有种奇妙的预感,红玉与他有着某处特殊的羁绊,几乎不会逊于他的两个妹妹和夕岚。   听着这坏人哥哥深情的话语,红玉的眼眸里染满了泪水,心里几乎忍不住就要点头同意,但一想到他极可能就是自己的血缘哥哥,红玉的泪水便哗啦啦地流了下来:“我……我……”   看着红玉痛苦挣扎的样子,秦阳不敢再逼得太紧,只是无比温柔地搂住她,轻声安慰着:“别急,我会慢慢等你的答复,不管是一年,两年,还是三年五年十年,我都会一直等着你。”   红玉扑入他怀中,低声哽咽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红玉才平静下来,蜷在他怀中,脸蛋上露出心力交瘁的神色,颤声道:“你……你再给我一些时间,等我想想。”   秦阳勾住她纤细的小手指,决然道:“那我们约定好,你不许随便离开我。若你不声不响就跑了,我会踏遍天下去找到你,一旦我找到你了,你就等着这辈子都被绑在我身边吧。”   红玉一阵迷糊,不由自主便把小脑袋抵在他的胸前,轻轻地,点了点头。   两人相拥着坐在岩石上,任由夜风拂面。   就在这时,远方的地面隐约传来震动之声。秦阳马上精神一振,拉着红玉飞快伏下,凝神倾听着远处的动静。   远处的蹄声越来越响,夜风中更隐约传来秦家军的呐喊声,寿春方向烟花信号四起,无数火龙向着寿春方向奔去,显然数里外的寿春攻城战已经打响。   数声奇妙的鸟鸣声从远而近,密林中的敌军立时由静而动,没听到将领传令,兵士们却极为迅速有序地整理行装,上马提枪,开始准备冲出密林从后面攻击秦家军。   秦阳艺高人胆大,悄声道:“我摸过去看看情况,如果狄青在伏兵中,我把他一并干掉!”   红玉哪想到他竟如此胆大包天,一手拉住他急道:“对方有万多人。你别乱来。”   秦阳淡淡笑道:“在这样的密林里,千军万马根本形不成合围,一旦部队出击。防守就会出现松懈,正是刺杀主帅的最佳时机。”   红玉哪肯让他一个人去,马上道:“那我也一起去。”说罢匆匆蒙上黑纱。   秦阳对红玉的武功极有信心,拉着她的小手乘着夜色摸近敌军阵地。   两人俱是轻功万中无一的绝顶高手,如鬼魅般融入到夜色中,趁着兵士整军微显混乱与吵杂之机,悄然绕过各处的明岗暗哨。潜入到敌军所在的密林中,隐伏在树梢之上。   从上而下望去,只见万余敌军轻甲良驹。分散在各处林丛中,随时做好出击的准备,他们盔甲棕黑色,连兵刃都涂上了黑色染料。显然是精于伏击突袭的部队。特别是每个兵士都是精壮勇武之士。一举一动显示出极为良好的军事素质,从将领到普通士卒都精神抖擞,矫健的身手加上井然有序的纪律,尽显无敌之师的杀气。   秦阳不禁心头凛然,眼前这万余轻骑几乎不逊于他义兄岳飞的飞云骑。狄青果然名不虚传!   秦阳捏紧拳头,暗暗道:好,既然这万余精壮兵士就狄青倚为心腹的核心部队,今晚无论如何都要把它一口吃下!   他有心想见识一下狄青这天下名将。当下凝神细看周围的将领。   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些军兵竟统一着装衣甲。看不到将领服饰之人。秦阳“天眼”与“火眼”全开,但这万余人分散在周围两三里的范围内,一时间也难以发现武艺超群之人。   秦阳不由得再次警惕起来,狄青早就做好了防范将领被刺杀的准备,看来自己刺帅的难度会大大提高了,一定不能轻举妄动,若陷入这万余精骑的重重包围中,凭着他和红玉的武功想安然脱身也是难上加难。   轰隆的蹄声与脚步声从远而近,又从近而远,秦家军的精锐大军兵分两路,经过八公山山脉前,向着寿春城猛扑,打算在趁夜将寿春城夺回。   就在秦家军后队尽数经过八公山山脉时,密林中的敌军中响起四声口哨,分别从四个方位传来,万余精骑同时扬起四蹄,呼啸着向着密林外冲去。   秦阳一拉红玉,如飞魂幻影般蹿下大树,在最后一骑兵士即将冲出密林的瞬间夹住了他的脖子,双手一扭,那骑兵闷哼着倒毙下马。秦阳翻身上马,将红玉放在鞍前,无声无息地跟在敌军之后。   四级上的绝顶高手身手何等了得,敌军虽然训练有素,也没人察觉最后一骑战友已被掉包。   深夜里林茂草盛,狼叫鸟啼,雾气弥漫,天地间一片迷茫。这支万人精骑的行军速度却丝毫没受影响,动作轻捷快速,马蹄包布,沿途除了呼吸声竟没一人说话,更听不到号令声,也不知他们是通过何种方式传递指令的。   两炷香不到,左右两军各两千的先锋精骑已掠出密林,踏上了寿春与八公山之间的草原,左右两军如鸟翼散开,护住两翼,中军六千人、后军四千人先后掠出密林。   “杀!”敌军精骑甫一站稳,立时化为三把尖刀向着秦家军后军狠狠插了过去。刹那间万蹄齐扬,喊杀声震天而起。前军人人一手持巨盾,一手持长枪,中军则左手举起弩箭,右手持刀,动作整齐划一,极具威慑力。   秦阳越看越是惊叹,这狄青的骑兵果真不在岳飞的飞云骑之下!   眼看秦家军的后军在措不及防之下就要被这万人精骑冲乱屠戮,蓦然间秦家军中号角声大作,原本“惊慌失措”的秦家军骤然四散,如潮水般向着左右两边退去,三千黑甲骑兵从三个方向同时杀出,后面无数巨盾手、长枪手与长弓手分列而出,更有近两万骑兵伞状分开包抄过来。   “狄青,你中计了!”暴喝声中,两员大将一前一后猛冲过来,正是艾铁和韩世忠!      第三百九十章 城外激战      秦家军显然早有准备,三千黑甲骠骑卫人人手持特制硬弩,在离敌军还有三四百步外便已扣动扳机,无数短小的硬弩在黑暗中疾射而出,目标正是敌军前军盾枪骑兵的坐骑!   箭矢横飞声与呐喊声迅速拉开响了伏击战与反伏击战的序幕。敌军前军没料到骠骑卫竟有如此超远射程的硬弩,措不及防之下坐骑纷纷被弩箭射中,惨嘶倒地。   面对如此奇变和劣势,敌军竟还能临危不乱,前军纷纷勒住战马,中军举弩向斜上方射击,以密集箭雨阻击骠骑卫。只听得一声低沉的嗓声从黑暗中响起:“变箭矢阵,原路透出去!”敌军马上变阵,后军变前军,前军奋力掷出长枪,双手持盾护住身体和战马,变成后军,所有人飞快拔转马头就要撤退。   同一时间,秦家军中传出一声娇咤:“放火箭!”   紧随在黑甲骠骑卫后面的长弓手同时开弓,无数浸了火油、扎着布带的火箭划出如流星雨般的红色轨迹,射入敌军当中,地上的草丛迅速被点燃,浓烟四起,腥红的火舌飞快蔓延而开,灼热的火浪惊得战马乱叫乱嘶,原来还井然有序的敌军终于开始骚乱起来。   趁此良机,秦家军骑兵在艾铁和韩世忠的带领下同时从左右两翼杀奔过来,号令声不绝于耳,包抄围歼之势已成。   但敌军确是厉害,后军人人刀盾在前,奋不顾身地向着八公山方向猛冲。显然要在秦家军合围之前冲出一条生路,以期掩护中军和前军撤退。   谁知后军甫动,蓦然间两道耀眼的巨大红蓝刀影冲天而起。掠起近三四丈的高度,猛然轰落下来,敌军虽有盾牌护身,依然被轰得血肉横飞,人仰马翻,乱成一团。   一个少年声音传遍整个草原:“秦阳在此,狄青可敢与我一战?”声音浑厚有力。充满了自信与豪气,瞬间压下草原上所有人喊马嘶声和劈啪的柴草燃烧声。   这下更是出乎敌人意料,黑暗中也不知道秦阳带了多少人马在后面伏击。加上慑于秦阳的威名,原本锐不可挡的敌军精骑顿时大乱起来。   秦阳一心要将这万余精骑连同狄青在内都尽数围歼,当下丝毫不留情,趁着混乱策马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霸道无双的“霸刀诀”配合“迅刀诀”纵横轰出,根本不用刀锋及身,光是放出的刀气和刀影便已斩得敌军溅血落马,红玉护在他身前,宝剑的剑气也离剑而出,无数红芒掠过夜空,收割着敌军的性命,杀得敌军胆战心惊。不敢靠近两人身边。   就这么片刻的功夫,三千黑甲骠骑卫及两万秦家军骑兵已完成了合围。双方骑兵绞杀在一起,后方秦家军的长弓手继续抛角斜射,射杀包围圈中的敌军,长枪步兵和巨盾手则形成一道铁壁枪林般的包围网,防范敌军突围逃跑。   战鼓声震天动地,短刀相接的全面决战终于展开,四处是呐喊着相互搏杀的兵士,双方俱是精兵,无数敌我兵士头断肢残依然悍不畏死的绞在一起,战况惨烈至极。   面对三倍于己的秦家军,敌军乱而不溃,再次显示了其远超普通军队的战斗力与军事素质,不得不让人惊叹。   见敌军顽强如斯,艾铁令韩世忠指挥着兵马全力围困敌军,自己则亲率三千黑甲骠骑卫直破入敌军阵中,冲乱其阵脚,逢人就杀,见人就砍,在三千黑甲骠骑卫惊人的战斗力和奋不顾身的拼杀下,敌军终于现出颓势,先前那低沉的嗓音再次发出指令,敌军开始不断收缩阵形,以图围困艾铁和秦阳,希望借击杀主帅来力挽狂澜。   此时敌军也已经发现秦阳和红玉就单骑两人,纷纷围了过来。   秦阳深吸一口气,再次轰出一记霸刀诀,然后大喝道:“狄青,你既然不敢与我秦阳一战,那便快快下马投降,我可饶你们全军将士一命,不然明年今日就是你们这万名将士的忌日!”   说话间他双刀如红蓝双龙舞动,斩、削、刺、割、劈、挑……刀锋刀身刀柄刀锷刀背,断章的每一处都被发挥得淋漓尽致,刀气刀芒所至之处,围过来的敌人尽数被击飞斩死,加上红玉的超凡剑术,敌军根本无法靠近两人身前半丈范围。   但敌军实在强悍,明知是送死,依然如飞蛾扑火般杀奔过来,拼却一死也要耗去秦阳和红玉的内劲,好让后面的战友将其斩杀。   以秦阳和红玉之能也感到有些吃力,秦阳内劲虽然浑厚,可此时夕岚这“移动补充真气”的宝贝不在,秦阳也不敢再将霸刀诀尽数外放,只能以“天眼”和“火眼”配合破敌。他的刀法早已大成,每刀一出必有人溅血倒地,而他七分劲发而三分劲收,内气损耗极少,稳立不败之地。   蓦地里“火眼”示警,左右各有数名三级上的高手同时攻了过来,战马嘶鸣声中,刀枪剑戟齐齐指向秦阳胸腹要害。   红玉手急,宝剑后发先至,刺穿了左前方高手的咽喉,谁知那高手竟在临死前一手扣住了她的纤腕,右前方高手同时杀至,手中长戟已刺至红玉胸前。   红玉毕竟临敌经验太少,也未遇过如此强悍顽强的敌人,一时惊得花容失色,惊呼出来。   就在千均一发间,蓝芒掠过,“当!”长戟已被断章斩断,秦阳左刀拖回挑起,将持戟敌人的手臂齐肘削了下来。   敌人惨哼着,鲜血狂溅。   但就这么缓了缓,其余击向秦阳腰背的兵器却已离他的衣服不至一寸。   秦阳的腰身神奇一扭,整个人已抱着红玉从黑骠马的鞍旁倒了下去,同时右刀撩起,幻化起一道耀眼红芒,迅刀诀一出,快若惊鸿。   “当!当!当!当!”接连四声密集响起,四柄长短不一的兵器同时折断,秦阳抱着红玉从马腹下绕了个圈,双脚从马腹间连环踢出,正中旁边一名高手的战马,将其连人带马踹出三丈开外,撞得正要围过来的数骑敌兵滚成一团。   秦阳翻身坐回马鞍,暴喝声中,右刀霸刀诀再次轰出,余下三名高手连惨叫都来不及便被劈成两截,倒毙马下。   两人单骑立于草原上,周围尽是断肢残骸,火光中鲜血更显狰狞可怖。秦阳目如电闪,双刀光芒夺目,威若天神,敌军人数虽众,一时也不敢再次逼近。   秦阳“火眼”环扫一圈,依然没发现像是狄青的高手,正暗暗猜疑,难道狄青真不在这里?那刚才下命令的又是什么人?   忽然远处寿春城方向火光大盛,无数呐喊声响起,却是敌军大开城门,尽数弃城杀奔出来,要与包围圈中的己军精锐汇合,共同杀出重围。   秦家军中纪霜霜早有防备,立时分兵去迎击,漫山遍野尽是火把与喊杀声,弓矢蝗虫般漫天乱飞,刀光剑光处处,时时刻刻都有人倒在血泊中,激战已进入白热化阶段。   狄青这批部队实在坚韧,以秦家军的实力及兵力优势,仍然被寿春方向的守军冲入包围圈,混战之势已成。   秦阳一边留心听着那低沉的嗓音,一边向着艾铁的方向会合,刚奔出几丈,忽然间“天眼”再生警兆,他不及多想,双刀使出“幻刀诀”,化为无数刀芒护住自己和红玉全身。   劲风袭来,“哐!哐!”金铁交撞之声不绝于耳,数十枝箭矢连绵不断地向着秦阳二人射来,劲力十足,怕有三四石之力,而且竟是连珠箭法!   刀箭相碰,火花四溅,箭矢远较寻常弓矢要粗要硬,几乎全是金属所制,染上黑漆,在黑夜中极是厉害。秦阳连挡数十枝钢箭,手腕都微觉酸软。   秦阳目光敏锐,火光中隐约见到一名身形魁梧,面戴赤铜色鬼脸面具、披着长发的兵士正飞快地朝着这边开弓放箭。   狄青!若着这支敌军中有人能使出如此箭法,只可能是狄青!   “好你一个狄青!”秦阳对狄青极是忌惮,加兼知他和余化龙势成水火,也没了招降之意,一边挡下箭矢,一边夹马猛冲过去。   那兵士蓦然抛下弓箭,举起身旁的钢枪朝着秦阳的黑骠马掷了过来。   风声呼啸,劲力非凡。   秦阳见他作势欲逃,哪肯放过他,右刀奋力朝钢枪劈下去。   谁知钢枪在半空中忽然“嚓”的一声一分为二,枪头骤然加速、飞弹而出,竟暗藏机关!眨眼间枪尖已射至黑骠马的马头两尺。   秦阳与黑骠马出生入死多次,极是爱惜自己这匹宝驹,一时也顾不上追击狄青,双刀同时闪电挥出,强横的刀气急透而过,硬生生地在马头前将枪尖挡了下来。   “蓬!”气劲相撞,红玉已飞身而起,凌空向着狄青急扑过去。她也瞧出这人武功最是高强,半空中身形急旋,黑色斗篷扬起,手中“红玉”化为一闪红芒,直刺向狄青咽喉,正是她的绝招“一剑穿心见血红”。      第三百九十一章 穷寇莫追      “小心!”秦阳大惊失色,他话音刚落,狄青已扬起右手,听得机括声连响,几枝弩箭从他袖口劲射向红玉。   红玉听得秦阳的呼叫声已提起了警惕,宝剑飞快回收护身,红芒掠过,“哐哐”几声将弩箭尽数格开。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狄青身形急速,已闪入了混乱的双方兵士中。秦阳怕红玉有什么闪失,立时拍马冲过去,一手挟起她放回马鞍,“火眼”环视四周,早已没了狄青的气息。   两三万敌军此时已汇合在一起,奋不顾身地向着八公山方向猛冲,秦家军人数的优势并不明显,加上敌军极是精锐,终于被冲破了缺口。敌军仓惶而退,艾铁、韩世忠分别引军穷追不舍,一直杀入八公山,两名大将见山高林密,怕兵士伤亡增加,这才鸣金收兵。   是役狄青的官家军与秦阳的秦家军激战一场,双方各有死伤,但总的来说是官家军吃了大亏,伤亡超过一万八千多人,而秦家军伤亡约四千人,算得上是大胜,特别是从狄青这天下第一的名将手中取得胜果,更显得弥足珍贵。   秦阳带着红玉与艾铁、韩世忠、纪霜霜会合后,吩咐三人处理后续事宜,自己则准备去追击八公山中的狄青和四支轻骑。   纪霜霜急道:“别小瞧了狄青,他吃了这个大亏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你区区五百御林军济什么事?”   秦阳点点头,脸色凝重道:“我知道。但现在小皇帝已有了对付我之心,若不趁这个良机把狄青除掉,以后他卷土重来。我军将士怕会伤亡更大。现在淮南百废待兴,实在没这么多时间精力陪他耗下去,今晚我一定要除去这心腹之患!”狄青的智勇兼备在他意料中,但狄青麾下的官家军居然能在陷入重围之时反应如此迅速,综合战斗力实在远超他的想像,令秦阳对狄青的忌惮之意大盛,若不能为己所用。必须尽快除掉。   纪霜霜深知狄青的厉害,见秦阳主意已定,只得嘱咐道:“那你要小心。淮南不能少了你,你现在已经是太阳王了,别逞匹夫之勇,注意穷寇莫追。狄青最擅长在对方得意的时候设置陷阱。”   秦阳见美女军师一脸关切与担忧。不由轻轻抚了抚她的秀发,柔声道:“放心,我会小心的。”   周围都是兵士,纪霜霜轻轻握了握他的手,便带着艾铁和韩世忠匆忙指挥兵士清理战场、接收寿春城。   直到她苗条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秦阳才不舍地收回目光,翻身上马道:“红玉,我们去和夕岚会合。”   红玉瞧出点端倪。轻声问了句:“这姑娘也是你的未婚妻?”   秦阳对红玉少了很多顾忌,老实地点点头。   红玉心中微痛。看来就算自己不在。这坏人哥哥身边也不缺红颜知己,只要时间久了,他很快就会淡忘自己吧?   红玉轻叹口气,对于她来说,兄妹的血缘关系始终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她羡慕哥哥与姐姐们的勇气与坚定,却无法学他们那样爱得纯粹、不顾一切。何况她也不可能放下师父不理。   所以她终究是要离开的,回到山上陪伴师父终死。   想到很快就要与哥哥分别,红玉勉强压下种种愁思,放松身体倚在哥哥怀中。   夜晚很冷,风声在耳畔呼呼而过,但背后传来的温度,却长久地温暖了她的心。   夕岚、匡伯和、王禀、耿南仲及孙榐大批御林军早已在另一处密林中等候,夕岚一见秦阳便不依不舍地粘住他不放,埋怨秦阳私自去杀敌不带她,秦阳又亲又哄,好不容易才哄得小萝莉开心起来。   孙榐早就听闻狄青的大名,一听有机会参与伏击狄青的行动,不由提起剑冲到秦阳身旁道:“秦阳,狄青留给我,我来对付他。”   目前孙榐的伤势已痊愈,武功估计与狄青在伯仲之间,秦阳暗暗道:“只要能找到狄青,凭我和夕岚、红玉三个,任他狄青插翅也飞不了,正好卖孙榐一个人情。”于是他答应道:“好,那狄青就交给孙兄了。”   夕岚已事先去察看过那四支伏兵的踪迹,四支伏兵早就移动,与狄青的数千残兵合在一起,合计万余人。   敌众悬殊,秦阳却充满信心,官家军中的一流好手几乎都在此前的混战中伤亡殆尽,余下的都不过是普通精壮兵士,在这样的密林中骑兵根本没任何威慑力,人数优势也无法发挥出来,只要他的“火眼”能找到狄青,光凭己方这几名好手就可以杀了他,五百御林军更可以趁混乱将官家军大杀一场,若时机配合得当,再来场火计,这万余敌军就得在这里倒下大半!   狄青的部队逃得匆忙,在密林里留下了极多的足迹与线索,加上官家军人数太多,前面密林不时有夜鸟惊飞,犹如明确的方向指引。   秦阳等人武功超凡固然不消说,五百御林军更是展昭从万名御林军中精心挑选出来、绝对忠诚的三级中左右一流高手。秦阳如猎犬般在前面带路,夕岚和红玉一左一右伴在他身旁,孙榐、匡伯和等人带着御林军悄无声息地紧随其后,像无数大鸟在夜幕中穿梭。   大概过了两炷香左右,已看到前方密林丛间有千余兵士呈扇状分散,正全神戒备着后撤,显然是负责掩护主力的断后部队。   放眼望去,夜色茫茫,密林莽莽,四处是黑漆漆的人影,想从中找出狄青实在如大海捞针。   找不到就将他引出来!狄青决不会眼睁睁地望着手下被屠戳殆尽!   秦阳打定主意,立时吩咐道:“里面没什么高手,难得敌人把兵力分散了,我们就把这千余人吃掉!准备硬弩!一个盯一个!”   匡伯和与王禀、耿南仲马上四下传令,这五百御林军都是神刀卫,配备了专破骑兵的银钱勾镰短枪、硬弩、小盾牌与最锋利的大刀,当下如网状分散开来,潜伏在树枝上,手中的硬弩各自寻找目标。   夜色如水,偶尔传来鸟兽之声,敌人尚未意识到危机逼近,秦阳手一挥,机括机骤然响起,五百枝弩箭从沈括特制的硬弩上射出,划出无数道银光。这支秦家军中最精锐的五百人小队远远超越普通军人的素质和军纪尽展无遗,虽是黑夜中,如芒的弩箭瞬息间便射倒了五百名敌军,无一落空。   “敌袭!”在敌人惊惶大乱的尖叫声与惨叫声中,秦阳全力施展轻功飞纵而起,“秦阳在此,狄青你再不出来,你的手下都要死光了——!”震动整座山林的大喝声中,断章双刀刀芒大盛,威不可挡地猛轰而下,正正劈在混乱的敌军丛中,二三十名敌军兵器折断、非死即伤。   秦阳脚不沾地,如幻影般带着夕岚、红玉、孙榐左冲右突,所到之处敌人纷纷倒地,御林军们在匡伯和、王禀、耿南仲的指挥下分别包抄残余的敌军。官家军再精锐,遇到这些级别的高手们突袭也无计可施,根本无还手之力,只能奋力示警和逃生,原本还勉强维系的防线瞬间告溃。   骚乱像巨石投入水中般迅速蔓延,整个山林都惊动起来,黑暗中也不知道秦家军来了多少人马,原本就已无心恋战的官家军更是大乱,片刻之后,又有大批官家军在前方一条宽约三四丈的河岸边重建防线,试图抵御秦家军的追击。   此时敌军的千余断后部队已杀散大半,秦阳正要带兵杀过去趁新的防线未布成前将之冲乱,蓦然间黑暗中蹿起一条火龙,从他们的身后急旋而起,几个呼吸间已将秦家军所在的密林区域尽数包围。   轰轰的烈焰卷起浓黑的烟,如血般照亮了夜空。   秦阳和夕岚等人面面相觑,同时变了脸色。   火计!狄青竟先他一步,放火烧林!而且看这火势,显然是早就放置了易燃之物,加上林深叶茂,地上全是枯枝干叶,烧起来更是迅速。   他居然将这千余部下当成诱饵!   呐喊声四起,连同前面伪装布防的敌军在内,无数伏兵从黑暗中涌出,飞箭如蝗,向着火圈中的秦家军洒下。   秦阳惊怒交集,这才想起纪霜霜的话,这狄青,果真诡计多端!   眼见御林军们人人自危,秦阳立时大喝道:“所有人向我这边聚拢!伯和,带一队二队布阵挡箭,王禀、耿南仲,你们带三队四队五队脱下盔甲,包起泥土做成泥土包!”   清晰有力的指令如同定海神针,原本动摇的秦家军立时镇定下来,纷纷按着秦阳的指令执行,两百御林军左盾右刀,结成一堵严密的防线,竭力将天空落下的箭矢挡下,余下御林军解下衣甲,拔开地上的枝叶,挖掘泥土。   秦阳亲自脱下锦袍,加入到挖泥土的队伍中,由于没有工具,用刀挖反倒慢了,后来干脆直接用手来挖。   夕岚和红玉见状也想帮忙,秦阳哪舍得两个小姑娘弄伤手,连忙吩道:“红玉,你快和夕岚一起替我挡开箭矢!”   两个小姑娘只得护在他身边,一剑双掌,将周围的箭矢尽数弹开。   片刻之间,秦家军中已堆起近三百个泥土包。      第三百九十二章 再战狄青      秦阳判断了一下风向,立时指着西边道:“追击行动取消,一会听我号令,把所有泥土包扔到同一个位置把火压熄并进行突围!冲出火圈后向河道方向佯攻,引得敌军调动后立即寿春方向撤退。伯和,你负责带队撤退,王禀,南仲,孙兄,你们随我断后,若遇着狄青,顺手宰了他!”匡伯和的武功在御林军中首屈一指,指挥能力和随机应变能力也出众,秦阳对他最是信任。   众军士哄然称诺。   “夕岚!”秦阳轻唤一声,旁边的夕岚轻跃回来,飞快地将体内真气导入他体内,秦阳的真气马上补充至最佳状态。   他深吸一口气,全身真气如江海爆发般极速流转,注入双臂与断章中,两道耀眼的红蓝刀影冲天而起。   秦家军无不士气大震,齐声喝采。   正好西风大盛,秦阳双刀同时挥出,向着东面的一处火势相对较小的草丛劈了下去,“轰隆”巨响中,土屑纷飞,刀气将火圈硬生生地斩出一道长达十余丈的缺口。   “扔!”   秦阳一声令下,御林军立时动手,三百多个泥土包同时扔去,大包大包的泥土在顷刻间便将缺口周围的火势压了下来,浓烟滚滚,为突围提供了极佳的掩护。   “冲!”秦阳手一挥,当先开路,踏着地上的泥土包向外冲了出去,众人紧随其后,御林军们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兵,马上换上弩箭,向着前上方的敌军急射过去。   敌军哪想到他们居然能冲出火圈。一时措手不及,加上被御林军们的阵阵弩箭射得抬不起头。轻易便被秦阳与夕岚、红玉三名绝顶高手冲出一个缺口,御林军跟着杀出了火圈。   秦家军逃出生天。人人精神大振,奋不顾身地跟着秦阳冲杀,每人身上携带的三十枝硬弩很快用光,纷纷踩毁特制劲弩,拔出大刀盾牌进入近身肉搏阶段。一时间刀光剑影,血肉横飞,在短兵相接的一瞬间,战斗便进入到白热化。   敌军很快就发现秦家军在向着河道方向撤退,还以为是他们慌乱中不辨方向、自陷死地。“活捉秦阳!”“生擒太阳王!”喊杀声呼喝声四面八方响起,声势汹汹,漫山遍野的火把纷纷向着河道方向包抄,要将他们逼落河水中射杀。   眼见离河道已不到三十丈,周围杀喊声越来越响,黑夜中火光处处,无数敌人冲杀过来,箭矢乱飞,御林军虽说武艺高强。在这样的混乱局面中也不时有人中箭倒地。但这批御林军将秦家军的风骨展露得淋漓尽致,哪怕身受重伤依然奋力爬起与敌人死斗,要为战友的撤退争取点滴时间,场面惨烈至极。   夕岚与红玉两个小姑娘护在秦阳身边。银牙紧咬,拼命死战,四级上的高手如虎入羊群。剑气掌风遍布方圆数丈,敌人虽众。一时也冲不过来。   秦阳连环数刀将冲近的敌人劈倒,匆忙举目四顾。见御林军已不足四百人,立时低呼道:“伯和!引军沿河道撤退!王禀、南耿和孙兄随我一起断后!”众人应诺。   匡伯和跟了秦阳最久,最知他心思,只得含泪道:“太阳王,你马上要跟上来,不然我们就算逃出去了,也无颜活在这世上!”说罢深深一鞠躬,率领余下御林军匆匆向河道下游突围而去。   敌军见御林军突围,立时抽调兵马拦截。匡伯和早有准备:“投!”御林军同时换上背上的银线钩镰短枪,全力振臂掷出,数百道银芒划破夜空,向着前面围堵过来的敌军投了下去,登时将数百名敌兵钉死在地上。后面敌军冲势微一滞,又再次冲杀过来,谁知惨叫声接连起,冲在最前的敌兵拦腰断为两截,像是被无形的利刃切割般,跟在后面的敌军大乱,挤成一团。匡伯和乘机带着御林军向着河道下游猛冲。河道下游密林更是广袤,一旦入了密林,就是这些轻功出众的御林军的天下了。   秦阳带着夕岚等人在御林军队尾断后,见御林军前面压力依然颇重,有心以身诱敌,两记“霸刀诀”劈倒杀近过来的数十名敌军后,立时高呼道:“秦阳在此,不怕死的便来!”说罢向着河道上游方向冲去。   数人都是高手中的高手,全力冲杀下如尖刀穿缟,敌军纷纷倒地。火光中忽然响起几声哨声,原本涌向御林军的敌军立时向着秦阳等人围了过来。   秦阳暗叫来得好,正要带着夕岚等人冲入敌阵中制造混乱。出乎意料的是,这次敌军骤然转变了策略,原本与他缠斗的敌军如潮水般后退,形成一个新的包围圈,人人在百余步外开箭拉弩,顷刻间机括弓弦之声连绵不绝,箭矢密集如骤雨,向着圈中的数人狂射而至。   耿南仲“哎哟”一声,左腿已被利箭穿透,踉跄倒地。王禀与他最是兄弟情深,立时大叫着狂扑过来,挥舞大刀要替他挡住箭雨。但箭雨太过密集,特别是劲弩射出来的硬箭更是可以力透坚石,王禀武功只稍比耿南仲高上半筹,没法子完全挡开利箭,稍一迟缓,左臂和右腿同时中箭,血花四溅。   夕岚与两名亲卫的关系极好,大惊之下连忙运起十成功力,小手如蝴蝶翻飞,强横如飓风的掌劲骤然掠起,将方圆近丈的箭矢尽数震开。她急唤道:“阳阳,那狄青坏蛋将计就计,要全力击杀你!”   秦阳这时也知道再次中了狄青的阴谋,不由惊怒交集。狄青先以“生擒”为令,让他误以为狄青没杀他之意,眼见他中计以身诱敌,立时变更命令,显然要将他击杀在此。   孙榐武功较两名亲卫更高,他一边挥剑接连击飞数十枝劲弩,一边焦急叫道:“秦阳,箭雨太密了,我们快撤!”   秦阳身经百战,马上冷静下来,飞快判断了一下局势,眼见对面的河岸处敌军人数少得多,立时低喝道:“我们渡过河去!红玉开路,孙兄和夕岚断后!”双刀回鞘,两手分别提起王禀和耿南仲,向着河边狂奔而去。   红玉也知到了生死关头,全力施展师门绝学,手中宝剑舞成无数道红色的剑芒,剑气所至,摧枯拉朽、锐不可挡,原本死守在河边的数百名敌人哪里抵挡得住,或死或伤,惨叫不已。   夕岚和孙榐同样全力出手,将四面八方射来的劲箭挡开。秦阳紧紧跟在红玉身后且战且退,一场血战杀得天昏地暗,遍地尸骸,众人身上染满血迹,已分不清哪些是敌人的血,哪些是自己的血。   蓦然地上一名受伤的敌兵弹了起来,手中匕首朝秦阳小腿刺了过来。秦阳手急,左腿咏春步法一圈一转,脚背已绕过敌兵的手腕,架空他的匕首,随即化为横面脚顺他手臂而上,“啪!”正中他的脑门,寸劲透入,敌兵头颅顿时寸寸尽碎,化为一团血肉。   还没喘过口气,劲风从头上急击而下,却是一杆长枪凌空砸了下来。   孙榐正好在秦阳身旁,立时长剑斜挑而上,要将长枪挑开,谁知长枪变化极快,轨迹圈转,猛然击在长剑的剑身上。“哐!”剑枪相撞,火花四溅,孙榐闷哼一声,连退两步。虽说道对方占了兵器上的便宜,但显然内力仍稍胜他一筹。   秦阳“天眼”与“火眼”同时提升到极点,立时左脚踹出,正中枪身,那使枪的人一伏一压,卸劲疾刺他的右脚,枪速之快犹胜余化龙。   咏春步法最是灵巧,在千均一发间秦阳左脚勾回,用寸劲震开枪身,两人同时身形一晃,各退一步。   秦阳盯着眼前戴着鬼脸面具的兵士,沉声问道:“狄青?”   狄青一出现,从他身后方向的弓弩立时停了下来。   此时两人离河道不过丈余,河水相当湍急,哗啦啦的水声和周围的喊杀声、火光、人影混在一起,极是阴森。   “你输了。”狄青的声音低沉、微带嘶哑,配合他脸上赤铜色的鬼怪面具、披落的散发,宛如地狱出来的恶鬼,唯独是一双狭长的眼睛锐利如刀,使人意识到此前的人还是个活生生的人类。   秦阳微微皱眉,狄青居然会在这样的时候出现实在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他尚未答话,孙榐已和身扑上,冷声道:“狄青是我的!”长剑挽起道道冰寒的剑花,刹那间剑影重重,包围狄青全身数处要害。孙榐潜心苦修剑术大半载,却一直未能真正试手,刚才交手一招,他吃了个闷亏,哪里肯放过眼前这劲敌。   狄青长枪一横,身形已急退向河边,竟不与孙榐交手。   秦阳心中隐觉不妥,连忙道:“孙兄小心有诈!”   孙榐心高气傲,只是丢下句:“你不要插手,让我杀了他!”说话间如影随形,直追狄青。   周围的箭雨忽然缓了下来,秦阳心中不妥感觉更加明显,他手中提着两个亲卫,行动终究不便,连忙唤道:“红玉,去助孙兄!”   话音未落,狄青忽然伏地下滚,河道里“哗啦”一声,有张黑色的大网从河水里骤然扬起,朝着孙榐迎头盖了下去。   大网上到处挂满了尖刀倒钩,被这样一张大网网住,不死也重伤。   ps: 近来一个月都在出差,每天花在上下班路上的时间就超过三个小时。更新会不定时,但一定不会太监。最后,祝各位圣诞快乐。      第三百九十三章 大战落幕      孙榐大骇,大网来得太过突然,他已来不及后退,只得将长剑舞成水泼不进的护身剑式,奋力顽抗。   红玉刚好在孙榐左边丈余,正奋力替秦阳挡开乱箭,一时救之不及。   危急间,听得秦阳一声低呼:“夕岚!”双手已放下了王禀和耿南仲两名亲卫,“锵锵”声响中,一红一蓝两道刀芒离鞘而出,凌空飞斩向大网。   御刀诀!   御刀诀速度之快犹胜于孙榐,双刀后发先至,只听得“叮叮叮”的金铁相撞之声不绝于耳,断章双刀刀芒漫天,在半丈的范围内硬生生地撑起了整张巨网。   孙榐借此千载难逢的良机,连忙抽身后跃,同一时间,夕岗的小身形已急闪过来,护住了两名亲卫。   就在秦阳正全力施展御刀诀、红玉正要扑过来相助的关键时候,地上的狄青忽然举起左手,秦阳心中警兆大作,想起狄青有暗藏袖箭!秦阳脚步一移,飞快闪向旁边,却没发现狄青的袖口有暗器射出来。   就在这时,“嘭!”一声枪响,腥红的火舌从左边的人群出喷射出来,弹丸激射而至。   火枪!敌军中竟埋伏下火枪手!狄青刚才那一下动作竟是为了误导他闪到火枪手的射线内!   双刀在外已来不及抽回来,生死关头,秦阳刹那间将全身肌肉、反应速度提升到极致,“天眼”在千均一发之际清晰勾勒出弹丸的轨迹,他全力向前一扑。弹丸在他左肩头擦过,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惊得秦阳寒毛倒竖。   夕岚和红玉大惊失色。王禀和耿南仲更是奋不顾身地挣扎着要扑过来挡在秦阳身前。   黑暗中只听到一声枪响,却无法判断火枪手藏身何处。秦阳惊魂方定,眼见脚边有一具敌兵的尸首,马上脚尖勾起,奋力朝火枪手的方向踢了过去。   百余斤的身躯如同炮弹般飞起,卷起凌厉至极的劲风,眨眼间已飞至二十余丈外。十几名敌兵连闪避都来不及便被撞得头破血流、筋断骨折。   但秦阳分心二用,半空中断章双刀摇摇欲坠,地上的狄青忽然再次一翻手。扣动扳机,连串的弩箭疾射过来,他也不管射中与否,猛然蹿起。向着圈外奔逃。   红玉已冲近。手中宝剑挽起数个剑花,将暗箭尽数挡开。她见哥哥受伤,不由星眸里泪花闪动,咬着红唇就要去追狄青。   “红玉回来!”秦阳怕红玉又中诡计,连忙叫住她。红玉只得跺跺脚止步冲回来。   秦阳刚缓过口气,窥得狄青就要逃脱,哪里肯就此放过他,特别是秦阳再三被狄青暗算。在公在私都不容狄青留在世上。   他深吸口气,全身真气急速聚集到右手。手腕圈转间,右刀红芒耀眼,如流星般穿透大网,向着丈许外的狄青劈了下去。   这一刀已竭尽他全身的功力,刀气激荡,形成长达近丈的巨大红色刀影。   刀气所至,飞沙走石,御刀诀竟爆发出不逊于霸刀诀的威势和迅刀诀的速度。   狄青马上便判断出这一刀来不及闪避,只得沉腰坐马,聚起全身功力,用长枪硬挡秦阳这惊天动地的一击。   “蓬!”气劲相交,狄青身形连沉数下,脚下的泥土下陷近寸,差点被压倒在地上,幸而旁边数名亲卫高手及时冲过来举起兵刃架住右刀,想助狄青卸开秦阳的刀劲。   秦阳低喝一声,红芒更盛,刀势如浪如潮、连绵不绝往下压,狄青和数名亲卫终告扛不住,惨哼声中,数人鲜血狂吐,枪刃断折,如断线风筝飞出数丈外,“卟嗵”地落入河水中,生死未知。   秦阳暗叫可惜,那些亲卫来得太早,这一刀竟然没能直接将狄青斩为两截。   此时官家军见狄青落水,一时陷入慌乱中,攻势缓了下来,箭雨稀疏了不少,但依然有无数兵士悍不畏死地冲杀过来。   “阳阳!”夕岚双掌连环击出,呼啸掌风震飞大片敌兵,终于抢到秦阳身边,见他肩膀头上鲜血淋漓,急得都要哭了,立时撕下裙角替他包扎伤口。秦阳见小萝莉那双如黑宝石般的眼眸染满了泪水,心中感动,宽慰道:“没事,皮外伤,很快就会好的。”   他暗运真气闭穴止血,同时双手一勾,收回双刀入手,一边抵敌一边吩咐道:“现在敌人混乱,红玉,你先去开路。”又对孙榐道:“孙兄!你随红玉先渡河。这名亲卫拜托你了。我和夕岚断后!”说话间已连续劈死几名敌兵。   孙榐见秦阳因自己而受伤,懊恼地咬着嘴唇道:“好,我还活着,他就活着!”说罢一手提起王禀。   王禀泪流满面,叫道:“太阳王,你别顾我们,先走吧,淮南少不了你!姓孙的,你快放我下来!我和耿南仲断后!”   红玉更是不舍离开他,秦阳深吸口气,沉声道:“听令快渡河!一会若有其他火枪手再开枪,我们都得死在这!”   红玉见识过火枪手的厉害,一咬牙,含泪提剑向着河道杀去,孙榐提起哭叫着的王禀紧随其后。   秦阳提起耿南仲,与夕岚且战且退。河水湍急,不少跳入河中营救狄青的敌兵反被冲走,人叫马嘶中乱成一团。红玉和孙榐施展轻功,很快就趁机渡过河流。   但就在秦阳与夕岚准备渡河之际,后面的敌军已围了过来,杀红了眼的官家军顾不上己军的伤亡,乱箭齐发,到处是刀枪剑戟。秦阳和夕岚血战大半夜,真气损耗极巨,在混战中身上都添了不少伤口,身边伏尸处处,局面混乱不堪。   对面河岸的红玉、孙榐也与四面八方的敌军混战,鲜血与火光摇曳间,宛如地狱,两人回头见秦阳和夕岚一时冲不出重围,都急得不行,红玉正要不顾一切冲回来相助,秦阳眼尖,马上大声喊道:“红玉!你先走,不许回来!不然就是陷我和夕岚于死地!”   红玉听秦阳喊得决绝,只得抿紧朱唇,“红玉”泛起红芒,将刺到身前的几件兵刃削断,剑气所至,敌军纷纷倒地,她却没趁机冲出重围,依然在河岸不远守着,兼作护卫孙榐。   孙榐看出这小姑娘显然是下了决心要等着秦阳、夕岚渡过河才肯离去,不由暗叹,这秦阳,到底有着怎样的本事,竟能让红梅师太的弟子誓死相随?   众人正激战间,忽然远处呐喊声大作,一彪兵马从远处密林杀出来,秦阳等人早已筋疲力尽,正暗叫“糟糕”,却见对面兵马杀奔过来与官家军绞在一起厮杀,为首一员金甲老将大喝道:“狄青何在!纪禹来会一会你!”   正是纪霜霜的父亲纪禹!   秦家军尽是生力军,如猛虎出山,哪怕这批官家军训练精良也开始就抵敌不住,纷纷四散奔逃。   “我们走!”秦阳大喝一声,用尽最后功力,一记“霸刀诀”全力轰出,杀出血路,拉着夕岚的小手,边回气边施展轻功渡河。   此刻他的轻功已达到大半年前的张天师水准,身似轻烟般踏波而过,敌兵仍在后面放箭,却被夕岚奋起余力尽数挡下。   纪禹和秦家军早从霸刀诀的刀芒中认出是太阳王被围,立时全力冲过来相救。   红玉与孙榐最先与秦家军会合,红玉一见孙榐和王禀再无危险,连忙冲过来接应哥哥。她有奇云蓬护身,身上几乎没受什么伤,夕岚因有秦阳护着,伤口相对较少,反倒是武功最高的秦阳身上大大小小伤口不下三四十处。红玉虽知秦阳有着神奇的治愈能力,但见他和夕岚全身沐血,依然禁不住忧心难过。   此时纪禹已带兵冲过来参拜。秦阳与他稍稍叙旧,见秦家军有万人左右,马上传令乘胜追击。秦家军大杀一场,斩杀近半官家军,这才收兵回营,自有传令兵将战果飞报寿春。   经此一役,入侵寿春的三万官家军死伤大半,纪霜霜下令将战死的官家军尸骨尽数送到河南道、官家军与秦家军对峙的边界线上,摆成个巨大的“杀”字,一时间官家军上下人等人人惊悚畏战,不敢再入淮南半步。与淮南接壤、原本打算与河南道官家军相互呼应的山南东道也立时撤军,原本官家军与秦家军一触即发的大战,因为狄青的大败而烟消云散。   而这一夜的战役也使得太阳王和秦家军的威势如日中天,特别是秦家军在江南东道和江南西道攻城破寨,锐不可挡,天下各路诸侯无不为之侧目,有视为眼中钉欲合纵击之者,也有开始派出使臣前来结交修好者,天下大势风起云涌,诡变莫测,此是后话,暂且按下不表。   ……   天色大亮,伤势尽愈的秦阳拉着夕岚推门走出厢房,门口站岗的秦家军亲卫立时向他行礼。   秦阳微微点头回礼,环目察看四周的环境。昨夜他匆匆来到这处城寨后便回房休息疗伤,这此才发现身处的院落极是宽敞,枝叶间阳光透落,鸟语花香,幽雅至极,处处可见布置极是用心,秦阳不禁暗赞一声。   纪家在这处城寨上花的心血确实不少,特别是昨晚他见到城寨外围的城墙极是厚实雄伟,陷坑尖木处处,加上地势较高,易守难攻,确是个建城立寨的好地方。      第三百九十四章 开封李府      自从纪禹受封为寿春侯、纪霜霜入朝当了大学士后,纪家城寨更名为八公山城寨,两万纪家私兵尽数并入秦家军,并且保持原有建制不变,依然据守城寨。秦阳此举确是表示了安抚纪家的最大诚意,不但安了纪禹的心,也让南路军的旧将领们都真正松了口气。太阳王政权的建立,基本上没有触动他们原有的利益根基,甚至还给予了极大的信任,这也使得他们愿意继续为秦阳卖命。当然,五十万秦家军的核心指挥权还是集中在秦阳的旧部手中,这更是使他们不敢轻易生出异心的最主要原因。   纪禹久历风霜,对秦阳这一手萝卜一手棒子的招数心知肚明,主动建立兵员名册上报广陵兵部,并让杨再兴委派指挥使和总兵协助城防,算是交出一半兵权,以此维系着纪家与太阳王权力的平衡状态。当然,若是纪霜霜嫁给秦阳,纪禹自然更安心。   此刻秦阳带着夕岚漫步花园,反复思考着今后的对策。   狄青生死未明,官家军也吃了如此大亏,暂时不敢再在河南道未平之际再行入侵淮南,反倒要提防着秦阳起兵复仇。   但秦阳自家人知自家事,江南未定,余化龙、罗延庆、高宠等大将都不在,杨再兴要在广陵主持大局,自己能派出的将领不外乎艾铁、纪霜霜和韩世忠,但艾铁受伤,纪霜霜不通武艺,韩世忠威望不足,一时间也难以抽调兵马深入河南道去进攻官家军。   最主要的原因是淮南实在经不起折腾了。表面上看淮南现在兵强马壮。威势一时无两,可实际上是外强中干,淮南王数年来的穷兵黩武与**统治导致民众困苦。饥荒与雪灾带来的破坏更是远没恢复,秦阳还指望着余化龙、罗延庆大军平定江南带回来的财物渡过眼前的难关,哪有余力再出兵扩大疆界?   但愿这次击败狄青,能威慑其余势力,让他们不敢妄动,保淮南三载安宁。   想到这里,秦阳深深地叹了口气。现在虽然不用再像以前那样提心吊胆担心无法保护好身边的人,但踏上了争霸之路,要么胜出。要么败亡,永远没有第三条路可走,可争霸之路遥遥无期,也不知何时才能结束。当中的苦与泪。又有多少人知道?   夕岚一直没打扰秦阳的思绪。只是安安静静地拉着他的大手,和他一起在花园里随意漫步。朝阳的光芒从枝叶缝间洒下,映得她本来就娇艳至极的可爱小脸蛋散发出无比的魅力。   秦阳回过神来,见小萝莉正温柔地凝视着自己,疼爱之情大起,不由轻轻抱起她道:“夕岚姐姐,最近你好像又长高了?”   夕岚眯起眼睛,趴在他怀中萌萌道:“嗯。再过四个月,我就能恢复回原来的样子了。”   秦阳想到夕岚原本那娇媚动人的身影。心中微荡,在她耳边柔声道:“你恢复回十七八岁的样子后,会一直保持着?”   夕岚侧着头,出神地望着远处盛开的杜鹃花,好会儿才回答:“如果可以,我想和你一起变老。”   秦阳微一怔,还想再问,小萝莉已转移话题道:“阳阳,怎么没见玉玉?”昨晚她在来城寨的路上就因为太困倦睡着了,是秦阳亲自抱她回房间,帮她疗伤和洗澡。小萝莉的身体已十一岁多,现出少女发育的端倪。秦阳已有近月余未曾替夕岚洗澡,昨夜见她微微鼓起的胸膛和细细的芳草,不禁颇为感概,他算是亲眼见证小萝莉成长的整个过程。   此时听夕岚提起红玉,秦阳“火眼”一开,已察觉到红玉正在数十丈外的房中练气,便答道:“红玉安排在旁边的院子,她在练功,我们先不要打扰她了,一会吃过早饭我还要帮韩将军、孙兄和王禀他们疗伤。”   韩维受伤不轻,也在这城寨中养伤,昨夜击退官家军后,韩维的秦家军与纪禹的秦家军都退回城塞中休养,这次安排在秦阳院中护卫的,就是两方面秦家军的高手。   自从被那神秘的女杀手暗算过几次,秦阳已不敢掉以轻心,他又用“火眼”扫了一遍,周围有不少高手护卫,但都没带敌意,更没发现那神秘女杀手的气息。   那神秘的女杀手自从上次在麻城军营脱离后就一直没再露脸,秦阳估计她是去疗伤了。她的伤势极重,没有一两个月的静养极难恢复。秦阳对这样的敌对高手半点手下留情的打算,他早已命“新影子”全力追查这女杀手,可惜至今仍未能查出什么。   千面玉罗刹,确是有其过人之处。   城寨外是莽莽群山,再远处就是河南地界,天大地大,群雄割据,若那玉罗刹有心要藏起来,怕是没人能找她出来。   秦阳轻轻抚摸着夕岚的秀发:“走,我们吃早饭去吧。”   ……   远在千里之外的河南道,晨曦同样开始洒落在宋朝的东京——开封城之上。   朝廷的声势威望虽然早已式微,但开封城作为宋朝故都,却依然相对繁荣,特别是开封未从失陷,近些年来国师天冲道长辅政,朝政较以往清明不少,使得民众相对安逸,富商巨贾云集,经济发达。其时狄青杀败河南道主力、击杀河南王的消息才刚刚传来,百姓都大觉欢欣,认为朝廷中兴,昔日金兵兵临城下的困境再不会出现。于是这座人口近百万的大城在早早的清晨就人头涌涌,沿街的河道画舫游船如织,一派歌舞声升。   开封城相国寺旁,李府。   丫鬟流珠一如往常般捧着热水走进后花园的一处小楼。守在小楼下面的两名家丁连忙行礼:“流珠姐姐好。”   流珠神色淡淡道:“早上有人来过吗?”   家丁毕恭毕敬道:“夫人曾来过,不过小姐已吩咐过这半个月要专心练习歌舞,除流珠姐姐外任何人不得打扰,所以夫人也没进去。”   流珠横了他们一眼道:“做得好,昨天皇宫的福公公来传皇上口谕询问新乐曲的进展,小姐也只是淡淡回了两句,没让福公公进小楼。你们应该知道这次小姐为了创作新的乐曲是付出了多大的心血,要是你们哪个不长眼睛让人惊扰了小姐,打断她的思绪,哼哼……”   家丁们吓得连忙点头哈腰应道:“是是,我们明白,除流珠姐姐外,哪怕是蚊子也不会让它们飞进去打扰小姐。”边说着边小心翼翼地推开了小楼的门。   流珠昂首踏入小楼中,家丁很快又关上了门。   流珠快步走上楼梯,忽然大声对着空气行礼道:“奴婢见过小姐。”然后轻轻放下洗脸盆,换了个声音,慵懒道:“嗯,知道了,服侍我洗漱。”声音虽然小,但妩媚中带着清朗,与她原本的声音绝不一样。   她很快又恢复回原来的声音答道:“是,小姐。”流珠故意把水弄得哗啦啦作响,边走边小声地说话,这回却没再变换声音,但在门外听来像极了两个人在细声说着什么。   她刚要走到三楼的厢房,蓦然脸色剧变,往腰间一按,竟从腰带中抽出一把薄如蝉翼的软形长剑来,横剑于胸前,低声喝道:“谁在里面?”   房间内传出一个声音:“流珠,是我……”声音有气无力,但与流珠刚才扮成的娇媚清朗声音无异。   “小姐?”流珠连忙收回软剑,推开房门冲了进去,却见一名黑衣少女正盘膝坐在锦床之上,身旁还放着一把乌黑的带鞘宝剑。   如果秦阳在附近,一定会通过“火眼”轻易就认出眼前这黑衣少女就是屡次行刺他的神秘女杀手!   此刻她没有戴鬼怪面具,也没有易容,一张天然去雕琢的瓜子脸蛋如清水出芙蓉,黛眉细长柔和,大大的凤眼,长长的黑睫毛,肤如凝脂,朱唇樱口,确确实实是祸水级别的美人儿。   只是黑衣少女此时脸色又青又白,额上全是冷汗,沾湿了鬓发,如病中黛玉,又如捧心西施,让人禁不住心生怜爱,想对她百般轻语呵护。   流珠吓得手足无措,转眼又见小姐肩膀上包扎着白布,白布中正渗出血水,急忙从怀中掏出小瓷瓶冲了过来:“小姐,你伤得很重,我……我先帮你换药!”   黑衣少女点点头,任由流珠解下白布换药,低声问道:“这些天有没有人来找我?”   “就老爷和小姐来找过,我都在小楼里装成小姐的声音混过去了。对了,还有皇宫里的福公公来过,说是皇上想念小姐想让你入宫面圣,我都推托小姐正专心创作新乐曲……哎,小姐,你怎么会伤得这般重,明明都敷了药……”   黑衣少女秀眉蹙起,轻声道:“这伤口是被人用筷子刺穿的,筷子中的真气损了周围的筋脉,普通药物无效,只能等我内伤痊愈,运功逼出伤口附近的气劲,才能生肌愈合。”   流珠又急又气又惊:“小姐,是哪个恶贼伤了你?”   黑衣少女叹口气道:“我要杀他,他自卫反击,也算不了恶人。”      第三百九十五章 宋皇李政德      流珠呆了呆:“小姐是说秦阳?他真这样厉害,连小姐都打不过他?”   “比传闻中更厉害,连大内第一高手魏公公都死在他手里了。”   流珠更惊讶了:“魏公公也死在他手里了?这开封城中,他可是唯一能与国师交手百招不落下风的绝顶高手……”   黑衣少女不甘心地咬着朱唇道:“嗯,我亲眼见魏公公死在他手上,而且他不知为何总能看破我的易容术,简直就是我的克星,这笔生意我们认栽了,流珠,你迟些去联络线人,把定金送回去,就说这笔生意我们做不了。”   “是。”流珠换好药,细心替黑衣少女包扎好伤口,迟疑一会道:“小姐,不如你以后别再做这样的生意了,天下能人辈出,小姐你武功再高,也会有更高明者,而且万一被人认出你的身份,李府怕会有灭门之祸……”   黑衣少女幽幽叹了口气:“流珠,师父既秘密传我武艺与易容术,又将阿黎族托付给我,我便要凭着这一身本领,全力保阿黎族数百人的安康。现在皇上年岁已长,对我李家财富的觊觎也越来越明显,我们李家每一间商铺的账簿都被他暗中监视着,我不做杀手买卖又如何有钱力能援助阿黎族人?”   “可是小姐,你这些年来暗中援助阿黎族的财物,应该能让他们生活很长时间了……”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现在皇上缺钱。而我们李家的富裕天下皆知,只要开封有国师和狄青在,我们李家迟早都难逃大难。”   “小姐。皇上对你好像挺好,应该不会这么快对李家下手吧?他不是好几次想封为你妃接你入宫……”   黑衣少女脸有忧色道:“别说爹爹不喜我嫁入皇室,哪怕我入了皇宫当了妃子,也难保李家安全……当今皇上年纪虽不大,但面热心冷,手段狠辣,实非我所喜。我李家的安危。最终还是要靠着阿黎族。阿黎族乃塞外异族末支,终究要回塞外,我们李家可随他们一起走。远离中原是非之地。所以决不能让皇上知晓阿黎族的存在,更不能让他们在这个时候灭亡。”   流珠听得眉头紧锁,忧道:“这可苦了小姐,小姐苦心孤诣。老爷却还以为小姐只顾着乐曲歌舞。献媚于皇上……”她已重新将热水端上来,替黑衣少女擦脸。   黑衣少女苦笑道:“爹爹身子大不如前了,我是他唯一的女儿,李府的担子也只能我担着。”   “可小姐今年已十七了,也该为自己的终生大事打算下。我无意中听夫人提到,老爷不愿将小姐送入皇宫,早就想觅一户好人家将小姐嫁出去……”   黑衣少女忧色更重:“爹爹也是天真,皇上喜欢我是天下皆知之事。开封城内哪有人敢和皇上抢女人?不管怎样,我现在还是保持着醉心歌舞琴曲、不欲婚嫁的超然形象。凭我‘李师师’在开封的名气,这大半年内应该还可以撑下去,只要再多赚十万两,我就有足够的资金安排阿黎族秘密出城,逃往塞外,到时我李家就可以逐步撤离,只要能保家人平安,皇上想要我李家的财富,便全送给了他又何妨?”   “可是小姐……”   “流珠,你不要多说了,我主意已决。”   流珠见劝不动小姐,只得暂且作罢,她见到床边的黑色宝剑,吃惊道:“‘无情’?小姐你用‘无情’了?”   黑衣少女无奈点头道:“嗯,秦阳用的是宝刀,我第一次行刺他用的是普通剑,轻易被削断了,不得已只能用‘无情’。放心,‘无情’不起眼,一般人认不出来。哪怕秦阳认出是我李家的‘无情’,难道他敢来开封找我对质不成?”   流珠见黑衣少女的脸色依然苍白,便劝道:“小姐,你伤重先休息下,我去拿些粥来,一会运功助你疗伤。”   流珠说着匆忙捧着洗脸盆走下了小楼。   她刚下楼,黑衣少女朱唇一张,又吐出大口鲜血。秦阳的十成功力岂是易挡,哪怕她卸了五成劲力依然被震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后来千里奔波回开封,一路上风餐露宿,只是勉强压住伤势,昨晚她潜入李府又颇费心力,此时回到家中,心里一松便再也压制不住伤势。   她勉强掏出手绢,拭去嘴角血迹,又挣扎着盘膝运气,全力疗伤。   她清楚得很,魏公公一死,皇帝派人刺杀秦阳的消息迟早都瞒不住,国师天冲道长与皇帝难免相互猜忌,开封城中怕又会风起云涌,诡波泛起。李家虽为皇家亲戚,但祖上为免君王猜忌辞官已久,只保留着爵位富贵,家中更没什么高手,一旦有什么变故,怕没一人能活命。   无论是阿黎族还是李家,现在唯一能依凭的只有她。   她不禁开始后悔当初贸然接下这笔生意,实在是太过托大,否则按着原来的步调,再接十笔左右的生意就能存够十万两。秦阳,秦阳,这小子实在厉害!还好他不会来开封寻仇,不然自己还真是雪上加霜。   ……   开封城分为外城、内城和皇城,外城为一般百姓居住,内城则是皇亲国戚、公卿大臣及大富商居住,李府自然在其中。   而离李府约十里路左右,就是皇城。   皇城自然就是皇宫所在地,守卫森严,内有紫辰殿、祥云殿等数处宫殿,用于面见大臣、处理政务。而皇帝日常起居则在延福宫。   哪怕现在宋朝威望不再,藩王割据,但这大宋江山依然只有一处皇城,一个皇帝,其余藩王势力再大,风头再盛,也无人敢轻易冒天下之大不韪公然示帝,所以只称王,只有王城。当然,这两年来越来越多藩王开始大着胆子,比照皇帝的身份建朝立制,分设百官,虽只称为王,实与皇帝无异,都在等待时机称帝而已。   延福宫占地极广,富丽堂皇,处处都彰显着旧朝昔日的繁荣与鼎盛。当朝皇帝李政德正坐在御书房中,眉头紧皱地听着福公公的禀告。   “老魏居然死了?”   “禀圣上,奴才刚才所言句句都是密探传回来的消息。”   李政德双眼精芒暴闪,冷冷问道:“那老魏身上带着的那本书,也落到秦阳手中了?”   福公公擦着冷汗答道:“听闻魏总管的遗体被秦阳的手下带走了,估计……”   李政德脸如寒霜,站起来在书房内来回踱步:“千面玉罗刹将定金退回来,不接这桩生意?”   “是,那家伙浪得虚名,连区区秦阳也杀不了,真是没用。”福公公小心翼翼地答道。   “哼,不是他没本事,是这秦阳太厉害了。这千面玉罗刹知道的事太多,不能留下来。你传我口谕让御林军统领庞会新去彻查他的身份,查出来后不惜任何代价……”他眼中闪过凌厉杀机,做了个“斩”的动作:“尽量别能让师父知道此事。”   “是。”福公公见惯了主子的杀伐果断,领命后又道:“圣上,魏总管不在,此事怕瞒不了多久,国师在开封眼耳通天……”   “师父现在秘密代我去了平阳城巡视,那里的金兵蠢蠢欲动,师父没两三个月回不来。何况他知道又怎样?秦阳是他徒弟,难道我不是他徒弟?何况天道门有祖训,我大宋有危难时需挺身相助,万死不辞,师父哪怕对那姓秦的有点感情,终究还是得向着我。我,才是大宋的天子!”   “是,圣上英明。”福公公不敢再多说,正要告退,忽然外面传来太监的通报声:“禀圣上,精卫军都统领宇文光有密信呈报。”   李政德坐回书桌旁,手一挥,淡淡道:“传。”   很快一名御林军进来跪拜行礼,又捧着火漆封好的密信,恭恭敬敬地双手递了上来。   李政德接过拆开,匆匆浏览一遍,脸色越来越难看。   “好你个秦阳!我为了擒郤雍连大炮都运出去了,你竟敢坏我好事!”他怒哼一声,一掌拍在御书桌上,花梨木做的桌面竟无声无息地陷出个手掌印,书信顿时化为粉末。不难看出李政德这一手实在是极为上乘的内家掌力。   福公公和那名御林军大惊,连忙跪下。   李政德扫了御林军一眼,冷声道:“退下。”御林军慌忙告退,御书房中只剩下心腹福公公。   福公公讨好道:“圣上息怒,秦阳不过萤火之光,怎可与您之日月争光?今早密探回报,狄大将军已按着密旨,出兵淮南寿州的寿春城,以狄大将军的本事,料来今晚就会有得胜的消息传回来。到时秦阳多半会调兵遣将来抵敌,他的秦家军正全力攻打江南,余化龙不在,要么是纪霜霜出马,要么是他亲自出马,否则无人可敌狄大将军。”   李政德怒气稍遏,寒着脸道:“光凭狄青怕未必能杀得了秦阳。”   他沉吟片刻,忽然一咬牙:“狄青出兵淮南,师父迟早会知道,既然如此,我便请秦阳来一趟开封城又如何?”   福公公愕然道:“圣上,秦阳正防着我们,怎肯轻易来开封城?”      第三百九十六章 李政德的阴谋      李政德冷笑道:“此一时彼一时,我们请不来,我师父他老人家却能请来。现在人人以为师父尚在开封城,正是机会。”   他坐在书桌上,笔走游龙,飞快写下两封信,又细看数遍,确定无遗漏,这才交给福公公:“两封信都是我仿师父笔迹所书,你且替我收着。加派探马打听前线军情,若狄青击杀秦阳,那这两封信就地毁掉。若狄青击败秦阳却让他逃了,就派使者将第一封信送到广陵,以外交之礼呈给秦阳,上面是师父以国师之礼邀请秦阳来开封议和停战。若狄青败退,就让我们埋伏在国师府中的钉子,乔装为平民,想法子潜入淮南,将第二封信亲手交给秦阳。秦阳一向重情,只要见到这封信,他必定星夜赶来!到时我自会让他插翅难飞!”   福公公恭敬接过,李政德走到窗边,望着御花园里盛开的玫瑰,冷笑道:“成大事者必须放下七情六欲,秦阳这样热血冲动的性子,能活到今天实在是太走运了。”   福公公见皇上满脸杀气,细长的双眼阴冷如蛇蝎,不由暗地里打了个寒颤,唯唯诺诺着退了下去。   ……   八公山城寨,秦阳正和夕岚吃着早饭,他怕一会红玉来时早饭都凉了,便专门挑了些红玉喜欢的包点放到碟子上,随口吩咐身后等候差遣的一个小丫鬟道:“这位姑娘,麻烦帮忙把这碟包子放回锅里热着,一会梁姑娘来了再拿出来。”他与红玉独处的那几天期间。基本上就是与红玉聊天来打发时间,红玉的喜好他基本上摸得一清二楚。   听得那丫鬟不冷不热地应了声,又淡淡问道:“是。太阳王。还需要另外替梁姑娘准备什么吗?”   秦阳听着声音颇为耳熟,回头一看,居然是纪霜霜的贴身丫鬟小宝,不由愕然道:“宝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小宝哼了声,冷冰冰答道:“回太阳王,奴婢两个多月前就回到这城寨中来了。小姐一直没传消息让奴婢回去,奴婢便一直呆在这里伺候着老爷。今早纪老爷特意派奴婢来服侍您。”   秦阳怔了怔,印象中这小丫鬟一向是牙尖嘴利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并不是这样一副公事公办、距人千里的样子。此时见她脸带愤懑,心事重重,秦阳便故意打趣道:“宝姑娘,你忽然对我这样客气。我还以为认错人了。难道是被打发来服侍我就不乐意了?好好,那你坐下,换我来服侍你吃早饭。”   小宝被他逗得“卟哧”地笑了起来,但她很快又敛起笑容,绷着脸飞快答道:“奴婢不敢,以前奴婢不懂事,多有得罪,还望太阳王看在小姐的份上多多包涵。老爷已叮嘱过奴婢。一定要用心伺候太阳王,今天起太阳王您的起居饮食都由我负责。如果晚上需要……需要侍寝,奴婢也要尽心竭力,让太阳王满意……”说到最后,她的脸色发青,红唇紧咬。   秦阳皱起眉问道:“侍寝?”   小宝气呼呼地瞪着他:“是,老爷说,若小姐嫁给太阳王,我就是陪嫁丫头,现在给您侍寝也是应该的!”   夕岚在一旁掐了掐秦阳,嘟起小嘴道:“阳阳,现在当王了果然不一样,随时都有人侍寝了。”   秦阳哭笑不得:“胡闹,什么陪嫁丫头,我这里没这样的规矩,你不用嫁我,我更不需要你侍寝。”说着摸摸小萝莉的长发以示安抚。   夕岚哼哼着不作声,小宝却眼睛一亮,马上拉住他衣袖道:“太阳王,王无戏言,刚才的话可是你说的,你不许反悔,老爷那里你也得给我说说!”   秦阳见她的神色一下子明亮起来,自然明白为什么刚才这小丫鬟给脸色自己看,便含笑道:“王无戏言。你是不是看中了哪家公子?告诉我,我给你作主指婚,保证如你所愿。”   小宝神色又黯然起来,轻叹口气,捧起碟子道:“我这辈子不嫁人,就不劳太阳王挂心了。我先去将包点热着。”   秦阳见她不想说,自然也不便勉强,任由她离开,心里想着找个机会寻纪禹说说这事。他现在身边的姑娘已够多了,特别是王城里还有个让他头疼不已的染黛郡主。   现在庆妃和染黛郡主、染曦郡主、张宝山都还住在王城的偏宫中,纪霜霜和余化龙早就私下提议将这一家子送到太阳城严加看管,但当日庆妃在群臣面前曾宣称将染黛许给秦阳为妻,弄得广陵城内外人人皆知,秦阳固然万分不愿接受这“绑架的赐婚”,却也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将“故主”一家迁走,只得任由他们在王城里住着,相当于软禁起来,等染黛郡主年岁再大些,放下戒心,双方协商着解除婚约,然后再让他们一家离开。   吃过早饭,秦阳最先替伤势最重的韩维治伤。他能迅速治愈伤势之事依然是个秘密,加上治伤时尽量以安静为宜,所以特意嘱咐纪禹选了一处幽静宽敞的院落进行。纪禹还加派了人手在院落四周巡逻,拦下一切闲杂人等。   红玉也练完气吃完早饭,和夕岚一左一右作为秦阳的护卫,守候在他身旁。   小宝负责端茶递水,自然也在旁边伺侯。她今早是第一次见到红玉,见这姑娘黑纱蒙面,一身宽大的黑色斗蓬,也不怎么说话,但看身材矮小,声音尚显稚嫩,似乎才十二三岁,不由暗暗鄙夷道:“看来这姓秦的喜欢十来岁小姑娘的传闻是真的,连两个贴身亲卫都专挑这些小妹妹。”   红玉见惯了周围人的惊诧目光,毫不在意,安安静静地坐在哥哥旁边,出神地望着他忙碌的身影。昨晚秦阳的诉说衷肠、战场上的生死与共,使得红玉心中柔肠百结,脑海里全是这坏人哥哥的影子,连在梦中都可以见到他明亮的双眼。今早她修炼师门玄功,往时她很快就能心如止水,这次却花了半个时辰才勉强入静、将快溢出的感情强行压下。可惜得知秦阳特意替她留下了爱吃的早点后,她的心又轻易被触动了。   此刻她凝视着这坏人哥哥的侧脸,心中暗叹,唉,看来这坏人哥哥确实是自己的大劫,自己逃不掉也躲不掉,如何能兴得起不辞而别的念头?   秦阳丝毫没留意红玉复杂的心情,他的心思都在替韩维治伤上。   韩维的右胸被长枪刺穿,连肺叶都穿了个大洞,被救回八公山城寨不久后就陷入了昏迷,秦阳一看就认出是被狄青所伤,不由皱了皱眉。今早纪禹已来回报,昨夜一战后残余的官家军都已全部撤出淮南境内,退回河南,但狄青生死未明,依然是心腹之患。   秦阳观察过韩维的伤势后,以丹药和针灸相辅,结合自己带着神奇疗伤效果的真气,花了大半个时辰才将韩维治愈,只是韩维失血太多,暂时还需要静养几天。夕岚红玉、王禀、耿南仲和孙榐见惯不怪,纪禹和小宝看在眼里却是惊讶莫名,这太阳王的医术简直世上无双。   小宝心里暗道:“想不到这太阳王医术真这样厉害,说不定可以帮他治伤,恢复原有的武功……只是他一向和太阳王不和,太阳王怕未必肯替他治伤。”想到这里,小宝不由轻叹口气。   命人将韩维送回住处后,秦阳又陆续替王禀等人疗伤,他们伤势相对较轻,期间夕岚又暗地里将自己的真气传入秦阳体内作为补充,午饭时份,王禀等人已尽数痊愈,功力尽复。   秦阳见一旁的纪禹从早上起就不断咳嗽,便探手替他把把脉,知道他是两个月前的肺腑受伤未愈,便同样施针用药加上真气。一刻钟不到纪禹便觉得胸腹间的憋闷烟消云散,他还不知道,秦阳连他年轻时受过的陈年旧伤都一并治愈了,此时他身体壮健,几可与壮年时相比。   纪禹惊喜交集,见秦阳已颇有倦意,便邀他去用午膳休息。秦阳站起来活动一下筋骨,无意中看到身旁的小宝脸有忧色、欲言又止,便让纪禹等人先进一步,自己与夕岚、红玉走在最后,低声问小宝道:“宝姑娘,可有什么为难的事需要我帮忙?”   小宝万万没想到他会主动提出,又惊又喜,犹豫片刻后,终于忐忑不安道:“太阳王,我有一事相求。”说着咬咬牙,跪在地上,叩了个头。   秦阳连忙扶起她:“宝姑娘有事不妨直言,我能办到的都会尽量帮你。”   小宝眼眸里泪花闪动,低声道:“西边院子第三间厢房里有人受过重伤,锁骨粉碎断裂了,一身武功近乎被废,求太阳王用过午膳后去替他治好伤势。”   秦阳察颜观色,见这小丫鬟神色紧张中带着焦虑,知道这个受伤的人对她来说极为重要,便放柔声音道:“这事倒不难,那人是谁?”   小宝神色微黯,低头答道:“太阳王你去到就知道了。”   秦阳知道必有隐情,便点点头道:“救人如救火,宝姑娘现在就带我去看看。”      第三百九十七章 潦倒      小宝怔了怔,不安道:“太阳王你劳累了半天……”   秦阳摆摆手:“带路吧。”小宝是纪霜霜的贴身丫鬟,在情在理他也不能不尽心相助。他吩咐院子中的护卫转告纪禹等人,便跟在小宝身后。   小宝眼中泪花闪过,见秦阳确是一腔热忱,便不再推托。当下小宝在前,秦阳三人在后,在几处庭园间左转右拐,来到西边一处相较僻静的院落。   小宝远远指了指第三间厢房,咬着红唇轻声道:“那人就在三号厢房居住。他不想见到我,我就不走近了。太阳王这次相助之恩,小宝永生难忘,日后必会相报。另外……”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那间厢房,低声说道:“另外,请太阳王不要告诉那人是……是我求你来的。”她行了个礼,低着头匆匆走出了院子。   夕岚个子不高,仰起小脑袋恰好将小宝脸上的神色看得清清楚楚。小宝走远后,夕岚望着地上斑斑点点的泪迹,幽幽叹口气,拉起秦阳的大手道:“里面是她喜欢的人。”   秦阳默默点头,他在踏入小院的时候就嗅到了一股浓烈的酒味,酒味正是从第三间厢房里传出来的。   “火眼”一扫,秦阳已从气息中辨认出房中那人是谁,顿时怔住了。   是他,居然是他!秦阳苦笑着摇摇头,迈开步子走到门前。   门前一直有个仆人伺候着,正无精打采地打着呵欠。见秦阳来,慌忙要行礼。秦阳摆摆手,示意仆人离开。自己则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首先映入眼中的是满地的酒坛子,粗略一看不下十个。   房中一个衣衫不整、头发披散的青年人正坐在床边的地上,形容枯槁,落魄至极。听到开门,他连头也不抬,依然不停地灌酒入口中。嘴里嘟嘟嚷嚷地唠叨着什么。   他用的是左手,还在不断地颤抖,右手臂则无力地低垂着。酒水从他嘴角流下。早已将他的衣襟沾湿。   酒坛不大,顶多只有一斤酒,很快就倒空了。   那人连将酒坛扔远的力气都没,只是将它随手往地上一推。又去拿另一坛酒。酒坛到手,他摇了摇,却是空的,他有气无力地丢下,又去拿旁边的,一连两个都是空坛子。   “酒呢?拿酒来!”那人哑着嗓子大叫起来,同时挣扎着爬起来要伸手去拿远处的酒坛子,但他脚步踉跄。竟连勉强走几步路的力气都没。   他刚爬起来,脚下一软就要跌倒。   忽然从旁边伸出一双手扶住了他的肩膀。手很稳。很有力,也很温暖。   那人抬起头,原本颇为英俊的脸庞满是憔悴,涣散的眼神落在秦阳的脸上,良久才聚起了焦点。他全身忽然颤抖起来,也不知是哪来的力气,猛然推开秦阳,声嘶力竭地喊道:“你……你来做什么?该得到的你都得到了,还要来抢我什么?我还有什么值得你抢!”   秦阳心中说不出的酸楚与同情,丝毫没运功相抗,任由他推得自己连退数步。但眼看着青年又要跌倒,秦阳再次抢上两步,重新扶住了他。   秦阳嘴唇动了动,却没法子说出话,好久才说答道:“是我亏欠了你,夏兄。”   夏辛,他竟然是夏辛!昔日纪霜霜身边最出类拔萃的剑手、北路元帅夏之章的独生子夏辛!   眼前这个醉生梦死、消沉至极的酒鬼,就是大半年前那英气勃勃、如出鞘利剑的少年剑客夏辛?秦阳几乎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信。   夏辛霍然抬头,颤抖的左手一下子揪住秦阳胸前的衣襟,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他吼道:“你欠我?你欠我什么?是我自讨苦吃,是我不自量力,明知她心里只有你,却要和你抢她!现在你已得到她了,为什么还要来看我的笑话?”   夕岚和红玉见夏辛状若癫狂,都惊呼着扑过来要拉开他。   秦阳微一错步,已挡住了两个小姑娘,伸手拦下她们:“别过来,这是我和他的事。”   红玉不明所以,和夕岚对视一眼,夕岚朝她摇摇头,两个小姑娘一起停下了脚步。   秦阳平静地凝望着夏辛,轻声道:“我是受人所托,来医治你的伤势,放心,你的伤再重我也能治好,让你和以前一起使剑,武功丝毫不损。”   夏辛愣住了,随即更加用力地揪紧秦阳的衣襟,急急问道:“是她,是霜霜让你来的?”但他很快又自嘲地大笑起来:“怎么可能?她根本就没过问过我的死活……哈哈哈,哈哈哈——”他的笑声越来越大,神色却比哭还要难看,泪水亦止不住地流下来。   “夏兄……”秦阳心中百感交集,饶是他平时能言善辩,此时也无言以对。无论他说什么,对现在的夏辛来说都只是伤害。   夏辛的笑声戛然而止,他用力推开秦阳:“你滚,我不用你治伤,我宁愿当一辈子的废人也不用你治!”说罢左手起无力垂下的右手,竭尽全力向着地上的酒坛子砸去,“哐咣”,酒坛子碎开,鲜血四溅。   “夏兄,你又何苦……”秦阳正要出手按住他,门外一阵风般冲进一条娇小的身影,扑过去抱住夏辛,悲声泣道:“夏辛,你疯了?干嘛要这样折腾自己?小姐知道了会很难过的!”   来人自然是小宝。她泪流满脸,死死抱住夏辛,又不断向秦阳道歉道:“对不起,太阳王,夏辛他不是有意冒犯你的……”   秦阳苦笑着挥手示意不要紧。   夏辛看也不看小宝,挣脱开来,恶狠狠道:“你让开,我的事与你无关!我早就说过,不想再见到你!”   小宝被他推得跌倒在地上,脸上全无血色,咬得双唇出血,拼命不让自己哭出来。   一旁的夕岚气得脸蛋儿通红,忍不住冲上前扶起小宝,大声嚷道:“喂,你别欺人太甚了,她喜欢你不代表你就可以随便作贱她!”   夏辛呆住了,低头望了望噙着泪水的小宝,喃喃道:“她……喜欢我?”   夕岚气呼呼道:“你眼睛不瞎,她是不是喜欢你,难道你看不出来?”   夏辛脸上的肌肉不断地抽搐,望着小宝颤声问道:“是你……让秦阳来替我治伤的?”   小宝咬着红唇,别过脸负气道:“没错,是我求太阳王来替你治伤的,不过你别误会了,我可不是喜欢你……你是夏家的少爷,自会有无数千金小姐喜欢你。我只是个身份低微的小丫环……没资格喜欢你……我,我只是替小姐还债……小姐欠你的,我……我来还!”   夏辛脸如白纸,沉默了好久才道:“霜霜……她又欠我什么了?不过是我自作多情罢了。没错,我现在废人一个,又有谁会关心我、喜欢我?”   小宝咬紧红唇不作声,夕岚还想说什么,但见小宝黯然的神色,又把话咽了回去。   秦阳缓声道:“你的手还在流血,无论怎样,先把伤治好了再说……”   夏辛惨然笑道:“治好伤又怎样?天大地大,我又能去哪里?”   “你不是还可以回家么?”   家,对于游子来说,是一个多么亲切又多么辛酸的字眼。   “回家?”夏辛喃喃地重复着,不知怎的就想起那日绵绵冷雨的马车上,纪霜霜对他说过的话,眼前便浮现出爹爹惆怅而苍老的面容。   “我……我父帅怎样了?”夏辛声音都变了:“他还活着?”   秦阳想起夏之章的近况,叹口气道:“他没死。和你的家人一起,都在楚州等你。只是夏元帅现在闭门不出,听说他病了,病榻上还喊着你的名字,一会我替你治好伤,你便抽空回去看看他吧。”   “父帅他……”长年漂泊在外的游子,骤然听闻亲人的消息,夏辛全身都颤抖起来,一下子坐倒在地上,眼中的热泪便跟着哗啦啦地夺眶而出……   大半个时辰后,秦阳和夕岚、红玉离开了厢房,双眼通红的小宝快步追上,低声道:“谢太阳王!”   秦阳苦笑道:“夏兄是为了救霜霜才受的伤,宝姑娘不必客气,就当是我替霜霜还的债。”   小宝还要说什么,身后的厢房中忽然传来夏辛的声音:“小宝!”   小宝如被定身术定住般,再迈不出一步。   秦阳朝小宝点点头作别,拉着夕岚和红玉快步离开。   夏辛的双手已恢复如常,有力的手指按在门框上,脸上的表情复杂至极。   “没什么话要说,我就走了。”小宝低着头就要走,夏辛忽然道:“我以前喝醉了酒,不知道是不是说了什么得罪你的浑话……”   小宝别过身子,兀自嘴硬道:“你说过什么我早就忘了,反正我就一个小丫环,夏公子不必在意。”说罢又要走。   这回夏辛没叫住她,只是望着她瘦弱的身影,轻轻地说道:“你对我的好,我都会记着……”   小宝全身剧震,随即跺跺脚,飞快跑走了。   庭院中,美丽的鲜花正从杂草丛中钻出头来,迎着温暖的阳光,悄然绽放,犹如一张笑脸。   秦阳虽在远处,但他耳目灵敏听得清清楚楚,不禁悄然一笑,拉着两个小姑娘大步离去。      第三百九十八章 异状      午后,秦阳坐在大厅中与纪禹、韩维商议军情、听取手下的汇报。   纪霜霜因为要在刚收复的寿春城协助处理城务安抚民众,暂时未能抽空前来见父亲,匡伯和等御林军的消息却是传了过来。昨夜匡伯和带兵突围,最终顺利逃脱,但五百最精锐的御林军只剩下不到三百人,人人带伤,有百多人伤势极重,甚至可能终身残废,可谓元气大伤。这些消息听得秦阳心中发酸,他马上传下号令,让匡伯和率余下御林军就在寿春城中驻扎养伤,不必来八公山城寨护卫。很快又有消息报告说柯律率军五万已抵达寿州,三天后就会到达寿春。待得柯律援军一到,有艾铁及纪霜霜坐镇寿州,便不再惧狄青卷土重来。   纪禹现在被封为寿春侯,兼任八公山城城主,平时并不参与太阳王朝的军政事宜,但现在秦阳既在八公城寨中议事,纪禹自然要陪同。   纪禹与秦阳谈论军情,绝口不提及女儿婚姻之事,其实上他已留神秦阳在听到霜霜消息时的态度,心里已有数,自然不着急。   众人正说着官家军的动向,外面天色忽然昏暗下来,秦阳还以为是天黑了,却听得外面起了喧哗声,有人大声叫道:“看!天狗食日!”   天狗食日?岂不是日食?秦阳惊讶至极,带着众人奔出大厅。其时春日西斜,已近申时,天空中红彤彤的太阳如被人咬了一口,缺掉一角。缺角位还在缓慢扩大。   天色越来越暗,恍若入夜。越来越多的将领和兵士冲出来看这诡异的天象,不少城寨中的家眷老人甚至焚起香烛、跪拜祷告。   而远处山林里的野兽禽鸟四散啼鸣哀叫。无数惊鸟从林中飞起,如同大祸临头。   周围将领都开始躁动起来,连红玉和夕岚都不由自主地握紧了秦阳的手。   秦阳作为二十一世纪的穿越者,自然知道这所谓的“天狗食日”不过是一次难得的天文现象,他见周围的将领兵士有动荡的苗头,马上传令所有人原地坚守,齐唱军歌。现在他所创作的《满江红》已经成为了秦家军的军歌。   当天空中的太阳完全被黑影吞噬,只剩下一个光环时,嘹亮的《满江红》已在城寨中传开。响透云宵。太阳仿佛被这歌声唤醒,重新出现,阴影逐渐退却,大地重现光明。   八公山城寨欢声雷动。人人以为是军歌驱赶了天狗。于是“太阳王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呼声此起彼伏。   秦阳心里偷笑,正想和夕岚红玉说些笑话,回头一看,却见夕岚脸色煞白,嘴唇发抖,原本极为灵动的大眼睛正呆呆地望着天空,更感到她的小手冰冷彻骨。与右手握住的红玉那温暖的小手一对比,这种感觉更是明显。   秦阳大吃一惊。连忙俯下身子问道:“夕岚,你怎么了?”一连唤了数声。夕岚才如梦初醒,勉强笑笑道:“没什么,这太阳差点被天狗吃掉,看着怪吓人的。”   秦阳以为她只是受了惊吓,便好言安慰了她一番,又托红玉送她回房中休息。但小萝莉摇了摇头,紧紧地攥住秦阳的衣袖道:“没事,我……我想呆在阳阳身边。”   ……   相隔千里的江南西道潭州城外二十里,正准备进军潭州城的秦家军西征部队同样被天狗食日的异状所惊动、军心动荡,幸而宗泽老而弥坚,林希四处奔走,很快就稳住了军心,而主帅余化龙却完全无视部队的动荡,只是半眯着细长的眼睛,神色严峻地凝视着天空,掐指于胸前,嘴中喃喃地念叨着什么。   林希回来报告道:“化龙兄,部队已原地候命……”他见余化龙原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全无半点血色,顿时怔住了。这段时间的相处使得他已可以察觉余化龙情绪的细微变化,知道余化龙正在卜卦,而且卦象非常不妙。   宗泽拍马过来:“余元帅……”   林希朝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宗泽马上会意,驻马不前。   良久,天色已大亮,日食过去,余化龙才睁开半闭的眼睛,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哑着嗓子道:“拿纸笔来。”   兵士飞快送上纸笔,余化龙平时喜怒不形于色,此时他的动作却有些焦躁,一手接过就提笔疾写。他依然面无表情,满场兵将都以为他往常一样写些军情报告,只有离他最近的林希和宗泽才敏锐地发觉,余化龙的手竟在微微颤抖!   到底是什么事,居然让平日里遇事冷静果断得近乎无情的余元帅心神大乱?   林希等两人对视一眼,都暗暗心惊,却见余化龙写了一半,又停下笔,似乎在犹豫不决。   林希和宗泽更加惊诧,但谁都不敢多问打扰余化龙。   余化龙心里焦虑矛盾至极,好一会,他终于咬咬牙,再次提笔书写,这次速度却慢了许多,手也抖得更厉害。   林希两人大气都不敢透,静待余化龙写完。   余化龙足足写满一页纸,写完后又细看两遍,补充了一些字,这才飞快折好放入信封,递给林希:“以火漆封好,派出快马……”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无法掩饰的担忧,又改口嘱咐道:“这信事关重大,林兄弟,你亲自去送,带五百精骑护卫,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在三天内将这封信交到太阳王手里。”   送信居然用到堂堂副元帅?林希心头大凛,知道自己的猜测没错,余化龙肯定是通过卜卦发现了什么要告诉太阳王!他不敢怠慢,马上领命,点齐人马疾驰而去。   余化龙望着寿春方向,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太阳王,这次千年灵狐的天劫牵连太广,你又与她的命数纠缠太深,我也无能为力。   他想到夕岚,这个他平生最欣赏的小萝莉,心中更是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对不起了,小姑娘,太阳王是淮南的希望,我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希望你别怪我见死不救,又导太阳王到险地。天机茫茫,只有死处逢生哪……   宗泽见余化龙久久呆立不语,忍不住问道:“余元帅,我们接下来是……”   余化龙拨回马头,眼中的感情已消失,回复冰冷道:“按原计划进军,这两天必须拿下潭州!”   ……   整个下午,夕岚都心绪不宁,一直紧紧地挨在秦阳身边坐着。秦阳好几次问话,夕岚都只是摇头,并不答话,脸色却缓和下来。秦阳见状也渐渐放下心来。   前方线报依然流水般送来,吕夷简、欧阳修和杨再兴等重臣也再三派人送来奏折,劝说寿州战况初定,淮南境内却百废待兴,秦阳乃是淮南之主,不宜久居险地亲冒矢石,请他尽快回广陵坐镇,主持大局。秦阳刚批复完,又有江南捷报送到,原来是罗延庆大破江南东道苏武军主力军,攻占了苏州王城,江南东道苏武王一脉及重要文武大臣尽皆成擒,江南东道覆灭已成定局。秦阳大喜,马上亲笔回信传令嘉奖。   不知不觉已到傍晚时分,院子里忽然传来几声尖叫,似乎是一些小丫环们的惊呼声音:“蛇!好多蛇!”很快有手下来报,庭院的草丛花丛中出现了很多冬眠睡醒的蛇,不下数百条,四处惊慌游走乱蹿,吓得女眷们人心惶惶。   现在冬去春来,尤有寒意,但毕竟已是花开时节,冬眠的蛇醒来也不是什么怪事,可这么多蛇同时醒来却是怪事,纪禹也不待秦阳下令,马上让城寨里的守兵们带着雄黄等蛇药驱蛇灭蛇。   正忙碌间,窗外天色不知何时已变得漆黑如墨,乌云密布,显然暴雨将至,纪禹急忙分派人手准备防雨防洪。城寨周围有条护城河,属于八公山上河流的分支,平时兼作防守,也引入支流到城中作为生活用水的补充,极是便利。但凡事有利必有弊,若遇到连日暴雨便容易引发洪涝灾害。   又有下午便派去外出打猎的兵士来报,城寨四周的山林里不知何故鸟兽尽皆绝迹,只有冬眠醒来的蛇和熊等野兽纷纷向远处的山林逃去,看起来极其惊惶,连猎犬也不听指挥,乱跑乱叫。   种种异状不一而足,不但纪禹听得眉头皱了起来,连见多识广的秦阳也疑云丛生,难道是日食对地面的影响还在?   纪禹又传了兵士中出身猎户的山林老手来问话,一名老兵迟疑答道:“我们一家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八公山上,从未见过这样的异状,但野兽对危机的感应远比人敏锐,怕是嗅到了会发生什么祸事才……”   秦阳也听闻过地震之类的灾难前动物会焦燥不安的事,暗暗忧道:“这城寨建在半山密林处,万一有什么山崩或者泥石流倒是大大不妙。”他想起旁边还有个最擅看气运的萝莉,便转头问夕岚道:“夕岚,你看这些……”却见夕岚不知何时已走到了窗边,正望着窗外黝黑的天空出神,小脸蛋上竟写满了不安与恐惧,恍如世界末日。      第三百九十九章 离别      秦阳从未见过夕岚如此神色,连那次在光州抗金时发现凶兆,夕岚的神情也没这样可怕过。他心中升起阵阵不祥之兆,正要过去问话,突然间天空中划过一道照亮天地的闪电。   秦阳前世今生见过无数闪电,却没有见过这样可怕的闪电,巨大的闪电似乎要将整个天空劈开,蓝白色的电光如怪兽般张牙舞爪,慑人心神。紧接着传来一声巨大的惊雷,震得众人耳膜发痛,不少人惊得双脚发软、跌倒在地。   红玉艺高人胆大,但终究是个小姑娘,不由吓得惊呼一声,扑入秦阳怀中。   秦阳搂住红玉,又见夕岚还站在窗边,怕她受雷电所波及,连忙伸出右手,阴柔如绵如线的掌劲一吐一吸间,小萝莉娇小的身躯已倒飞了起来,投入他的臂弯中。   没等众人从慌乱中回过神来,豆大的雨粒已狠狠地砸落下来,“沙沙”的雨点声中,倾盆大雨随即笼罩整个天地。   片刻之间,风雨大作,雷电交加,天空像是裂了个大洞般,砸得原本极为结实的瓦顶竟出现了漏水迹象,处处有窗纸破裂,雨点随着寒风刮入屋内,吹得烛火倾侧熄灭,悬挂在走廊内的无数灯笼被风雨吹得不知所踪,原本极为巨大、牢固至极的城寨顿时变成一个被遗弃的孤儿般,在暴风雨和电闪雷鸣中颤抖,大自然的天威让人战栗。   妇孺啼哭猎犬吠声四起,饶是秦家军训练有素纪律严明。此时也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守卫在门外的王禀和耿南仲急忙冲进来替秦阳和两个小姑娘撑伞挡雨,纪禹、韩维等人齐齐劝道:“太阳王,这里雨太大。请去后面的石洞避雨……”   秦阳目力过人,见雨势越下越大,部分房屋摇摇晃晃有倒塌的趋势,哪里肯自己去避难,一把推开王禀和耿南仲举过来的伞,下令道:“王禀、耿南仲,你们留下来保护众人。必要时便避入石洞。红玉,你替我照顾好夕岚,我去救人。”他见夕岚神情恍惚。怕她出意外,便将她交托给红玉。   红玉见外面风雨大得吓人,急道:“我也随你一起去!”   秦阳还没答话,远处“哗啦”一声。有棵大树被狂风吹倒。正好压在一处木屋上,顿时将本来就不太牢固的木屋压塌了半边,隐约听得妇孺的哭叫声,似有人被压在瓦砾之下,秦阳不及多说,脚尖一点地,整个人已如箭般蹿出,冲破窗户跃出屋外。一个倒挂金钩已站上屋顶。   外面风势与雨势更大了,加上夜色苍茫。十步之外已不辨人影,冰冷的雨点砸在脸上隐隐作痛,秦阳刚站好,身上的衣服已尽数被雨水浇透。   听得半倒塌的木屋旁传来妇人的哭叫声:“我的女儿啊,我的女儿还在里面!”拼命要扒开木板瓦砾去救自己的孩子,附近的兵士有听到呼救声要过来救人,但风势太大,灯笼火把大多都熄灭了,连睁开眼睛行走都有些困难,更别说靠近救人。   秦阳的脸上也被雨水打得睁不开眼睛,他干脆闭上双眼,然后睁开了另外一双“眼睛”。   “天眼”和“火眼”所至,刹那间风雨声仿佛消失不见,感知无边无际地蔓延开去,天地间皆成为他的感知。   时间的流逝就像减慢了数倍,他甚至清晰地“看”到雨水打在地上溅起的水花。   这种感觉奇妙至极,也无法言喻。   我即是天地,天地即是我,真真正正的天人合一!   自从得到小蕾的帮助秦阳有了全新的突破后,尚是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到自己境界的提升。他无暇细想,将感知放到倒塌的木屋里,很快就判断出木屋的角落里有个啼哭的小女孩,脚被木梁压着,极是危险。   身边风声微动,却是红玉跟着冲了出来:“喂,你……”   秦阳一手拉着她:“红玉,来助我一臂之力。”他拉着红玉纵跃而下,向着木屋方向扑去。红玉轻功也极是高明,在大风大雨中依然灵巧落地,站得稳如泰山。   “我去抬起木梁,你帮我去抱那小女孩出来!”秦阳也不等红玉答话,双手托起木梁,深吸一口气,全身真气如江海翻涌,木梁正好被断树压着,加上瓦砾的重量何止千斤,但在秦阳轻喝声中竟应声而起。   未等木梁周围的碎石瓦砾落下,红玉身上的斗蓬一扬,人已飞身落在小女孩边,一手抱起倒跃了开去,但她在黑暗风雨中不便视物,正好有截碗口粗细的断枝被大风吹断,朝着她的方向砸了过来。   待得红玉听得风声不对时已来不及闪避,只得将小女孩搂紧,用斗蓬将身子裹起来,要硬扛这一击。   忽然耳边急风骤起,人影掠过,一掌拍出,断枝应声飞开,红玉只觉得腰身一紧,已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抱紧,耳边听得哥哥的声音传来:“没事吧,红玉?”   声音沉稳而温和,仿佛带着莫名的暖意,令人在寒风冷雨中依然如沐春风。红玉心中一热,差点就忍不住要唤他一声“哥哥”,但话到嘴边,又强行咽了下去。   秦阳抱着红玉落地,又将小女孩送回那名悲泣的母亲身边,那妇人自然千恩万谢,秦阳又唤周围的兵士来护着两母女去安全之处。兵士们这才看清原来是太阳王亲自来救人,无不感动至极,高声领命。   纪禹冒雨冲了过来,秦阳问道:“纪侯爷,那石洞有多大?能否让老幼妇孺和伤员们尽数进入避难?”   纪禹迟疑道:“石洞倒可以容纳数千人,但太阳王,那山洞平时主要存放粮草和各种军用文书资料、兵器,一般民众和兵士怕是不便进步……”   “无妨,现在风雨太大,万一再有房屋倒塌就会增加伤亡,你带人去清理石洞腾出空间,我指挥兵士去救人,决不能让城里的百姓及伤员们遇难!快去!”秦阳正说着,又见远处有人滑倒,急忙飞身前去相救,红玉紧随其后。   纪禹望着秦阳和红玉的身影,心中感慨万千:难怪这少年年纪轻轻便登上王位,受到淮南民众的拥护与支持。   王禀奉命保护纪禹,此时怕他在风雨黑夜中受伤,急忙冲过来要带他回主厅避风,纪禹挣脱道:“韩将军伤势初愈身体还虚弱,你快带他随我一起去石洞。”   ……   秦阳救起那名兵士,正要跳上屋顶观察情况,一条娇小的身影已飞奔到他身边,却是夕岚。   “这里雨大着呢,你出来干嘛?”秦阳心疼地抱着小萝莉。   夕岚衣裙早已湿漉漉,小脸蛋冻得一片苍白。她抬起头,痴痴地望着秦阳,忽然踮起脚尖,深深地在他的唇上吻了一下。   红玉在旁看得清清楚楚,不由得心脏儿揪紧,一股无法言喻的刺痛充溢于胸前。她不是不知道秦阳身边的美女姑娘极多,但此刻亲眼见其他姑娘与他亲热,她仍忍不住难受。   唉,梁红玉啊梁红玉,你在想些什么?他是你哥哥,他和其他姑娘好是正常的,你难道还有什么逆伦之念?   红玉自知不是一个有勇气挑战世俗的人,她无法像大姐姐那样冷静淡然,也无法像二姐姐那样纯粹执着,她自幼便受着师父的教导,兄妹之间是绝无可能的,是世之大忌,但这几天与哥哥相处,哥哥的善良、坚强、睿智、温柔,都深深地吸引着她,特别是对她细心的呵护,更使得她芳心大乱,甜蜜、纠结、苦涩……红玉终于第一次尝到了初恋的味道。   为什么,偏偏这样的人是自己的哥哥,而且身边早有了这么多的姑娘?   红玉抿着樱唇,紧紧地攥着斗蓬,将自己裹了起来。   那边的秦阳没留意到红玉的复杂心情,他疼惜地抚摸着夕岚长垂至腰腿间的乌黑秀发,柔声道:“夕岚姐姐怎么忽然又撒娇了,这里天冷雨大,你先随红玉去躲躲,我迟些就会回来陪你。”   夕岚摇摇头道:“我去救今天那个小丫环。她是个好姑娘,我不想看到她未得到幸福就死了。”   秦阳知道她对小宝颇有好感,便点头道:“好,那我让红玉和你一起去。”   “玉玉留下来助你,她不像我这样能在黑夜里看清东西,加上我的武功也好,救了那小丫环后就在石洞中等你。”   秦阳一想也是,便点了点头。   “那,阳阳,一会再见了。”夕岚将小脑袋埋在秦阳的怀中好一会,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他的身边,对红玉轻声道:“玉玉,风雨太大,你要替我照顾好阳阳。”   红玉耳朵灵敏,隐约听到,便压下心中的酸味儿点头道:“知道了,夕岚姐姐,你也小心点。”要是红玉黑暗中能视物,一定会发现夕岚雪白的脸蛋上,早已沾满了泪水与雨水。   夕岚低着头,脚步如风,很快便消失在茫茫雨幕中。   秦阳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心中更有股说不清的焦躁,“夕岚!”他正要追上去叫住小萝莉,那边“嘞!”一声,又有树木被吹断,场面更加混乱。   秦阳急忙跃上屋顶,高声传令,指挥着兵士和壮丁们救老扶幼、转移伤员、加固屋顶和门窗。      第四百章 寻踪      “全城所有军民,秦阳在此,各位不必惊慌!秦家军的将士们,现在正是展示我们秦家军威风的时刻,所有的父老乡亲们和受了伤无法移动的弟兄们都等着我们去相助!希望大家相互帮助,尽量往高处走,一会纪侯爷自会带人引大家去石洞避雨!”秦阳功力深厚,声音穿透狂风暴雨,在整座山城中回响。   兵士百姓们听得秦阳的声音,知道敬爱的太阳王正与他们同甘共苦,无不精神大振,慌乱的情况很快便得到控制,此时低洼处已开始积水,军民相互帮忙,携老扶幼往高处、山洞中疏散。   秦阳则带着后面赶来的孙榐、耿南仲和红玉等人四处救助百姓,哪里最危险就到哪里去,一夜脚不停步。   这场暴风雨实在太诡异,一般来说雨大势急便难以持久,这场暴雨却一直下到后半夜才稍小了下来,秦阳等人都浑身泥水,如寻常兵士无异。   秦阳和红玉轻功最好,配合也默契,在狂风暴雨中救出了百多名被困的百姓和重伤的战士,红玉尚是第一次跟着哥哥做这样的粗活,但她丝毫没喊苦喊累,她心里明白,哥哥几乎已把最脏最累的部分全做了,只留下一些需要她协助的相对轻松的事。   一整夜,她寸步不离地跟在哥哥身后,身边虽有无数百姓兵士,对她来说却仿佛又回到了在石洞中相处的时光,秦阳偶尔回头看她的关切目光、轻轻替她拭去脸蛋上的泥迹。都让她身心俱暖,原本因夕岚而产生的醋味儿,不知何时已烟消云散。   天色大亮时。下了整整一夜的风雨终于有了止歇的迹象,将救灾工作交托给前来接应的纪禹后,秦阳带着红玉匆匆赶往石洞。他心里隐隐有一丝不安,天狗食日后夕岚的举动神色总让他有些在意,但昨夜风雨天灾面前,他身为主帅又如何能抽出身去石洞寻夕岚问清楚?   “红玉,一会到了石洞我让人带你去休息。你换上干衣服再睡一觉,昨晚你辛苦了。”秦阳拉着红玉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泥泞小道上走着。   一夜的奔波劳碌。纵使他和红玉都是武功高强的四级上高手,身体依然会感到疲惫。连他这样习惯吃苦的男性都颇感辛苦,何况是红玉这样的小姑娘?   “那你呢?”红玉听出哥哥话里的疼爱怜惜之意,心里像吃了蜜糖般甜。   “我去找夕岚。她等我们等了一夜。怕是急得不行了。”秦阳说着,心里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红玉脚步微一滞,又恢复正常步速:“那我陪你一起去找夕岚姐姐。”   “嗯。”秦阳轻轻替她整理好斗蓬和鬓发,昨夜的同心协力使得他对红玉越来越信任,尤其是现在夕岚不在身边,他隐隐有种不愿一个人呆着的寂寞。   城寨经历昨夜一场风雨的冲击显得极是狼籍,木屋倒塌了近百间,幸而秦阳指挥得当。秦家军上下人等奋勇救助,伤亡人数不到百人。算是不幸中的大幸。此时阴云渐消,泥泞小道上不时还见到有兵士和百姓走着,秦阳拉着红玉走在其中并不显眼。   秦阳边走边向兵士打听石洞的位置,离石洞越近,他的心便跳得越来越快,脚步也在加快。   夕岚呢,夕岚是否在洞口里等着他?   当远远看到石洞洞口时,洞口早已挤满了人,秦家军兵士在两旁维持秩序、帮助受伤百姓。   秦阳极目远眺,却没看到夕岚那熟悉的小身影,心中的不安顿时无数倍放大,他一手抱起红玉,也不管地上湿滑,拼命施展轻功向着洞口奔去。   百来丈的距离眨眼便至,“夕岚——!”奔到洞口,秦阳放下红 ,“火眼”一扫,周围并没有夕岚的气息,他急忙分开人群冲入洞中。   避难的石洞是一个依天然地势改造过的大山洞,入口只容七八人并排通行,里面却是一个极大的洞穴,方圆数百丈,洞壁四周又人工开凿出数百个小房间,显然是纪禹建来存放粮草兵器和作为最终据点,只要这洞里堆满粮草,哪里山城被围困一年也不愁吃穿。   此刻这偌大的洞穴中火把摇曳,密密麻麻地坐满了百姓和受伤的兵士,人人都分到了干粮和清水,正在边聊边吃着。   秦阳边跑边大叫:“夕岚!夕岚——!”他的声音在洞中鸣响回荡,却没听得夕岚的回应。   “夕岚!夕岚!你在哪里?”秦阳更急了,松开红玉的小手,纵身而起,如猿猴般从洞壁向上爬,眨眼间已攀到近十丈高的洞顶,他左手五指如钉如钩,插入岩石中,稳住身影,然后举目张望,寻找着夕岚的身影。   但他的目光将全场反复扫了数遍,也没发现夕岚。   夕岚不在,夕岚不在!   秦阳大脑“嗡”的一声,差点要从洞顶摔下来。他终于明白昨夜以来萦绕在心中的不妥之处。依夕岚的性子,她救了小宝到石洞,最多等自己和红玉半个时辰便应该会按捺不住来寻自己,可自己一整夜未到石洞,夕岚竟不来相寻?   难道她出了什么意外?昨晚风大雨大,夕岚虽说武功超群,可终究只是十一岁左右的小萝莉,万一……   秦阳脸如白纸,再不敢往下想。他后悔啊,当初就不该同意让夕岚独自一人离开的!   本来秦阳进来大叫大喊已引得众人都抬起头来看他,此时见他施展出如此惊人的轻功,更是成为全场瞩目的焦点。韩维、王禀及一众兵士早已认出秦阳,听得他寻找夕岚,马上四下分散在洞中查问。   红玉见哥哥摇摇欲坠,吓得连忙跟着攀上洞顶。伸手托住他的手臂:“夕岚姐姐不见了?她不是去了救那个丫环姐姐?”   一言惊醒梦中人,秦阳马上用“火眼”寻找小宝,很快就发现小宝就在东南角的洞边。旁边站着的居然是夏辛。   秦阳挣开红玉的小手,急展轻功,身如飞魂,小宝和夏辛只觉得眼前一花,秦阳已站在他们身前。   秦阳双眼通红,双手按住小宝的肩膀焦急道:“宝姑娘,夕岚呢?”   小宝被他捏得肩膀发疼。她强忍着摇头道:“夕岚?昨天在你旁边的小姑娘?我没见过……”   秦阳急了,瞪着她大声道:“你怎会没见过?她昨晚就是去救你的!”   小宝的肩胛骨几乎被他捏碎,终于忍不住“哎哟”地叫了出来。   “秦阳。你先松手!”旁边一人闪电般探出手,按在秦阳手指上,奋力想扯开他的手,却是夏辛。   秦阳这才回过神来。松手后退。夏辛借机拉开小宝,皱眉道:“秦阳,有话慢慢说。”   秦阳面如死灰,颤声问道:“宝姑娘,你真没见过夕岚?”   小宝感激秦阳的相助之恩,见他如此神色,也顾不上肩膀疼痛,连忙答道:“回太阳王。我真没见过夕岚姑娘,昨晚……昨晚是他。他来救我的。”她脸蛋微红,指了指夏辛。   秦阳全身剧震,夕岚没去找小宝?难道她在路上就出了什么意外?   夏辛忽然想起一事,便开口道:“秦阳,我……”他话音刚落,眼前的秦阳已消失不见,远远听到“夕岚——!”的呼喊声从洞口方向传来,并且飞快远去,秦阳居然已在瞬息间奔出了石洞。   好骇人的轻功!夏辛暗暗心惊,他回头问小宝:“小宝,秦阳说的那个‘夕岚’,是不是眉目秀丽、年约十一岁的小女孩?”   小宝对夕岚的印象极佳,特别是这小萝莉曾为她抱打不平,所以记得很牢,便点头道:“对,你有见过……”   夏辛直接打断道:“昨夜里我有见过,就是她带我来救你的。她还有东西交给我,说到时我自然知道该交给谁,难道是交给秦阳?”昨天白天时他神智恍惚,虽与夕岚打过照面,却丝毫没放在心上,自然不知道昨夜里和他有一面之缘的小女孩就是白天才见过的夕岚。   小宝又惊又喜:“我们快去找太阳王!”   此时远处的韩维早已听出夕岚不见了,也跟着急了起来,他是最早跟随秦阳剿匪的元老,与夕岚也极是相熟,昨夜一片混乱,要是这小萝莉出了什么事……韩维浑身打了个寒颤,他比绝大多数人更清楚这小萝莉在太阳王心中的地位。他一边找人告知纪禹,一边顾不上自己身体虚弱,亲自带着所有能行动的秦家军兵士出去寻找夕岚,哪怕把整座城寨翻转过来,他也要找出夕岚这个未来的大王妃!   再说秦阳全力飞奔,几乎将整座山城都跑了遍,却仍没发现夕岚的踪迹。难道她是被压在哪处的瓦砾之下?   秦阳像发了疯般扑向旁边倒塌的木屋,四处翻找。尖石断枝很快割得他双手鲜血沐漓,昨夜的各种擦伤纷纷迸裂,鲜血混着漫天的雨丝流入浑浊的水洼中,触目惊心。   红玉一直紧紧跟在哥哥身后,此时见他如痴如狂,连忙冲过来抱住他,劝道:“你先冷静一下,夕岚姐姐武功和我差不多,断不会轻易就受伤被埋起来,她说不定也在城中的其它地方救人……”   秦阳呆了呆,自我宽慰般喃喃道:“对,她心地这样好,一定是在哪里救人了……”他大叫一声,向着城寨的瞭望塔奔去,一边狂跑一边大声唤道:“夕岚——!夕岚——!”   没听到回应。   秦阳还不死心,几个急跃攀跳已登上了高达十余丈的瞭望塔,但见雨雾茫茫中,城寨里不时可见到有人影在四处搜索救人,却依然没看到夕岚熟悉的小身影。   秦阳只觉得一股热血直涌上心头,他竭尽全力,大呼道:“夕岚——!夕岚——!”   他功力何等深厚,八公山城寨一带的方圆数里内尽是“夕岚”“夕岚”的回声。   依然没听到回应,只是有“夕岚”“夕岚”的余音在寂寞地萦绕消逝。   秦阳张大嘴巴,但喉头哽咽,竟再无法喊出话来,两行滚烫的液体湿润了他的脸庞。   他呆立在瞭望塔上,心中空空荡荡。   自从数月前夕岚来到军营,这小萝莉就一直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边,无论他高兴、他失落、他悲伤,都有这个亲爱的夕岚姐姐陪着、一起承担,她用她稚嫩的肩膀与胸腔,多次挽救了他、激励了他。她的存在已如呼吸般自然,但现在,这如空气般自然重要的存在竟忽然消失了,秦阳仿佛全身力气都被抽空,脚下一软,就要往瞭望塔下摔去。   旁边的兵士连忙要扶他,但哪来得及,幸而红玉一直担心地跟在他身后,一见急急扑过来抱住他的腰身,替他稳住身形。   “你……你别担心,夕岚姐姐一定没事的。”红玉手足无措,慌里慌张地安慰着,却见秦阳脸色死灰,满是泪水,忽然嘴一张,大口鲜血吐了出来,全身发软,竟失去了知觉。   红玉大急之下脱口而出地唤道:“哥……哥哥!”   小姑娘紧张地抱着秦阳摇晃着,但秦阳双目紧闭,吸呼微弱,已陷入深深的昏迷之中……      <第八卷 完>      ps: 卷末感言   第八卷终于完结了,这一卷拖了整整四个月才完成,中间只有断断续续的更新,在这里向喜欢本书的读者兄弟们真诚道个歉,对不起了。   这四个月期间发生了太多的意外与变故,工作的变动、生活的剧变……都使得作者一时难以抽出时间来写完本书。每次想写下去,总被各种事务打断。   这一卷里登场的角色很多,本来按着最初的大纲,本书要写十五卷的,后来因为各种原因,压缩到九卷,大纲也进行了调整,把后面的重要内容提了上来。   下一卷就是最终卷了,还有五十章左右,故事会更加丰富,红玉、夕岚、李师师三个女主角会如何发展?无字天书的秘密也将揭晓。作者会尽量保证每日更新,争取在五一劳动节前完成本书,给书中各个喜爱的角色,安排让人满意的结局。   非常感谢各位不离不弃的支持与鼓励,本书一定会完结,决不会太监。      第四百零一章 留言之谜      梦。   恍如身处梦境中。   眼前是成片成片的茂密山林,茵茵绿草一望无际,熟悉的小白狐蹲坐草丛中,一动不动如同望夫石,仿佛自亘古以来便坐在那里一直守候着,从未离开过。   但它的两只晶莹雪亮的大眼睛温柔如水,静静地凝视着他。   眼前的情景无比熟悉,秦阳记得清清楚楚,早在他还是“林郁”时,就不断地梦到过这样的画面。那时他一直叫不出小白狐的名字,现在他已知道了。   秦阳又惊又奇,叫道:“夕岚,你怎么又变回小狐狸了?”他快步冲过去要抱起小白狐,但小白狐只是留恋地望了他一眼,便转过身子跑开了,眨眼间已消失在茂密的草丛中。   “夕岚,你去哪里?等等我!”秦阳大急,拼命要追上去,可手脚都软绵绵的一点劲力也使不出来,只得急得不断地大叫:“夕岚,夕岚!”   ……   “夕岚!夕岚!”秦阳大叫着霍然坐了起来,只觉得光线刺眼,浑身上下全是冷汗。   咦,这里是哪里?   秦阳举目四顾,发现自己正处身于一间典雅的房间中,窗外阳光明媚,鸟语花香,已近中午了。   一个小姑娘正在床边打瞌睡,秦阳坐起来的动作极大,一下子将她惊醒过来。小姑娘揉揉大眼睛,惊喜道:“哥哥,你醒了?”   她脸上蒙着黑纱,但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中充满了关切与欣喜。正是红玉。   “哥哥?”秦阳甩甩脑袋,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红玉霍然惊觉,连忙道:“我想叫你‘秦哥哥’。结果一着急便叫成‘哥哥’了。”   秦阳暗暗奇怪,平时这小丫头要么直呼自己的名字,要么就一直“你”“你”的唤来唤去,怎么忽然叫起自己“秦哥哥”来了?   秦阳又想起夕岚,马上把这些小事抛到九霄云外,急忙掀被下床:“红玉,夕岚呢?找到她没?”脚一着地。只觉得手足无力,就像曾大病一场。   “这个……”红玉怕再刺激到他,一时不敢回答。只是按住他道:“大夫说你劳累伤心过度,又染了严重风寒,要多休息,还不宜起床……”   秦阳何等聪明。一看她这样的神色。心便直往下沉。   “我没事。”他深吸口气,真气循环往复,手脚逐渐恢复了力气。他一边匆匆穿上外衣,一边问道:“我昏过去了?睡了多久?”瞭望塔上的事他几乎没什么印象了,只隐约记得自己四处奔波寻找夕岚未果。   “今天是第三天了。”   三天?我居然昏迷了三天?秦阳更急了:“我要出去找夕岚!”   红玉拉住他劝道:“有个姓韩的将军和姓纪的伯伯已经派出兵士,正在满山找着,一有消息就会马上回报,你先别急。”   大概是听出屋内的声音。门外马上传来了敲门声,听得韩维在门外恭敬问道:“太阳王。属下求见。”   “快进来,有没有夕岚的消息?”秦阳快步迎了上去开门。   韩维走了进来,旁边还跟着夏辛和小宝、孙榐及王禀耿南仲。   韩维见秦阳脸上已恢复正常的血色,心中大喜,躬身禀告道:“太阳王放心,我和纪侯爷已将整座城寨翻了个遍,未发现夕岚姑娘被掩埋,料来她还平安无恙,纪侯爷正亲自带兵在城外四处找寻夕岚姑娘。”   秦阳这才稍稍安下心来,同时又奇怪起来:看来夕岚真不在这城里,难道她主动离开的?为何没告诉我一声?   韩维又禀告道:“太阳王,这边的夏兄弟说有关于夕岚姑娘的要事汇报。”   小宝推了推夏辛,夏辛略显尴尬地上前一步,从怀中掏出块小石板递了过来,说道:“那晚有个小姑娘来找说,说小宝有危险,但她有要事没法相救,她带我到小宝的居所后就走了,临走前给我这个,说以后自然会知道这东西该给谁,现在看来应该是给你的。”   秦阳精神大振,小心接过小石板,见上面用小匕首刻了两行小字:“发现异宝踪迹,于你大利,我去寻它,得到便回,勿念勿寻,望你珍重,自会相逢。”落款是一个小火球。   夕岚!夕岚的留言!   秦阳反复地将这两行小字读了数遍,心中既感动又疑惑,到底是什么异宝,竟值得夕岚冒着大风雨去寻找?她为何不告诉自己,让自己也一起去寻找?   秦阳又追问夏辛当时的细节,夏辛苦笑答道:“当时风雨太大,要不是这小姑娘带路我怕找不到小宝的住处,当时小宝的厢房已四处漏水,我急着救小宝,没留意到小姑娘是什么时候走的。”   小宝听到他说“急着救小宝”,不由得脸蛋通红地低下头。   秦阳将小石板递给红玉,红玉也琢磨不透,一旁的孙榐自诩见多识广,伸手接过小石板,看罢也摇摇头,区区两行小字,线索太少。   不管怎样,秦阳知道夕岚尚且平安无事,略忖凭夕岚的武功天下已少有敌手,从她的留言看似乎异宝难寻但没什么危险。想到这便松了口气,肚子开始“咕咕”地叫了起来。   韩维连忙命人送来人参粥,众人怕打扰秦阳休息,纷纷告辞。   人参粥和包点等易消化的食物很快便送了过来。   秦阳见红玉的眼皮红肿,眼中布满血丝,不问可知,这小姑娘一定是连续数日彻夜照料自己,不由得柔情泛起,拉着她的小手道:“红玉,你也辛苦了,来,我喂你。”说罢随手解下了红玉的黑纱,搂住她坐到自己的大腿上。   红玉哪曾被他这样亲热对待过,脸红耳赤地摇着小脑袋道:“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   秦阳不由分说,用小碗盛了粥,用汤匙吹凉了喂到她的嘴边。   红玉只好脸蛋红红地张开了樱唇。   温热的粥水流入口中,更让她心里泛起无限的甜意。这三日来的辛酸担心,尽数得到了最好的补偿。   望着红玉舒服地眯着眼睛的可爱样子,秦阳心里却不由微微一痛。他想起夕岚在时经常撒娇,他也曾无数次这样用汤匙给夕岚喂饭喂粥。   秦阳暗叹了口气,到底是什么异宝,竟要你无声无息就离开我去找寻?难道你不知道,世上所有的宝物堆在我面前,都不如你在我身边更让我高兴?   虽然夕岚留言让秦阳不要去找她,但秦阳怎会听她的,他暗暗下定决心,待得自己功力尽复就动身去找夕岚,到时找到这不听话的夕岚姐姐,一定要罚她捏脸蛋大刑。   秦阳和红玉刚吃完饭,韩维又来求见,这回跟在他身后的却是林希。   林希风尘仆仆,全身都被汗水湿透,行过礼后便递上了余化龙的亲笔书信:“太阳王,这是余元帅命末将务必在三日内亲自送到您手上,末将幸不辱命!”   秦阳见他疲惫不堪,显然连续三个日夜都在奔波赶路,便安慰勉励一番,让韩维带他下去休息,自己拆开余化龙的书信细看。   秦阳相当清楚自己这员爱将的性格,余化龙居然让林希亲自送信,必有要事。   他更隐隐有种预感,这信中似乎是与夕岚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余化龙的信用蝇头小楷写满了一页,开头第一句便是:“申时异状乃现,余作一卦,事涉吾王贵体,特遣书告之。”   秦阳知道余化龙卜卦之术天下无双,不到自己不信服,顿时心中一凛,细看下去,只见余化龙又写道:“天狗乃凶兽,日即太阳,太阳王之称谓也,此刻现天狗食日异状,大凶之兆,寓天降奇祸。吾王务必速回广陵,深居简出,严加防范。”后面是一大段诸如焚香斋戒、祭天、摆七星灯等趋吉避凶的细节。接着话锋忽然一转,“若红颜擅离,自有因缘天命,万勿找寻,时机若到,自会归返,此乃趋吉避凶之要点,望吾王切记切记。”   秦阳心里“咯噔”一下,红颜擅离,难道是指夕岚?余化龙说这是因缘天命,又让我不要去找,夕岚自会回来,这倒和夕岚的留言不谋而合。他想到夕岚望见天狗食日时的惊恐神色,又想道:难道夕岚也看出了我有什么危难?但她为何不提醒我,反而私下去寻找什么“异宝”?难道这“异宝”能让我逢凶化吉?   他反复思量,总隐隐觉得有哪里理不顺,但又总想不通,便又看下去,书信的后面基本上都是要他小心为上,三个月内万不可带兵出战等等。   最后一句话写得更潦草些,似乎是后来补上去的,内容与前文毫无关联,字句古怪至极,像极了算命先生写在黄纸上的谶言——“天缘已尽,此生难觅。可寻西北,旧朝故都。赤胆痴心,或见天机。”   这几句话讳莫如深,让人摸不着头脑。秦阳百思不得其解,但他知道余化龙既写下必有深意,便默记在心中,等以后再问问余化龙。   秦阳在八公山城寨又休息了两日,功力尽复,便决定先回广陵,一方面固然是因为杨再兴欧阳修吕夷简等大臣催得急,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余化龙和夕岚都说了“万勿找寻”,秦阳怕贸然去找夕岚反给她带来什么不测,只得打消了去寻找夕岚的念头,但他依然让纪禹继续留下八公山一带,又让“新影子”暗中查探夕岚的踪迹。      第四百零二章 西北方向      临走前,秦阳特意询问了八公山城寨的灾害情况,听得纪禹的汇报后才放下心来,又快马传令,让寿春增派工匠大夫过来救助伤员、重建倒塌的房屋,至于钱粮方面,纪家多年的储备极是充足,并不需要寿春援助。   又有老猎人来报,八公山附近的鸟兽又陆续重回山林,让秦阳等人惊讶不已,难道真是那场暴风雨才吓得野兽们远离避祸?   那老猎人迟疑了一下,又报告说:“尚有一事极是奇怪,原本西北方向的林子最是枝密叶茂,鸟兽最是众多,但不知何故现在那里依然鸟兽绝迹……”   众人也猜不透,只得安排负责打猎的兵士继续观察。   两日后,一切安排妥当,秦阳便启程回广陵,纪禹和韩维专门挑选了派了三千精壮兵士护送。孙榐也正想回广陵老家见见父母,便跟着一起出发。   出发那天,天色昏暗,王禀和耿南仲、孙榐带一千兵马在前面开路,秦阳与红玉共乘一辆马车,由两千兵士护送,缓缓驶向主城门。   夏辛没来送别,他对秦阳仍有些芥蒂,托小宝带了两个字,“保重”。   秦阳打趣道:“夏公子连话都要你带,宝姑娘看来很快就是夏夫人了。”羞得小宝满脸飞红,跺跺脚便跑走了。   马车碾过泥泞的主街道,八公山城里的百姓们都自发来相送,太阳王只在这座城池呆了几天,但给了这里的百姓民众极为深刻的印象。他们都记着太阳王在那暴风雨夜不顾危险相救的恩情。目光中尽是不舍与感激,更有人流起了热泪、追着马车跑。   秦阳掀开马车窗帘,向着百姓们挥手示意。   眼看着马车就要驶远。不知是谁一声暗号,百姓们齐齐下跪,高声道:“谨祝太阳王贵体康健、福禄延年!盼上天垂佑,让大王妃平安归来!”   祝福声中,无数的孔明灯从百姓们手中升起,化作点点光芒,冲上云宵。为暗淡的天空添上道道温暖的色彩。   那日秦阳发疯般寻找夕岚,早已闹得满城皆知,于是人人皆知太阳王未来的大王妃失踪之事。很快又不知从哪里传出了夕岚千里相伴、浍桥生死相随的故事,百姓们更是唏嘘,那些姑娘小姐们不少都感动得泪流满面。秦阳忧伤过度患病昏迷期间,每天都有百姓络绎不绝地到他的居所外关切询问。家家户户都上香祈愿。一则祈求太阳王早日康复,二则祈求太阳王可早日寻回夕岚王妃。及至听闻太阳王痊愈就要离城,有人提议说放孔明灯祝福祈愿,一人提议,满城响应,所有的百姓都连夜赶工,一夜之间制作了数千盏孔明灯……   望着漫天飞舞的孔明灯,秦阳的眼眶瞬间便热了起来。心里更是充满了惆怅。   夕岚,你可有看到。大家都在祝福我们早日重逢哪,你到底在哪里?我真不要什么异宝,我只想你早点回来,现在你到底在哪里?   就像看透他此刻的痛苦与寂寞,忽然有只温暖柔软的小手伸过来,用力地握住了他的手,秦阳抬起头,红玉正眼睛红红地望着他,目光极是温柔,充满了安慰之意。   秦阳心里一热,轻轻在红玉的俏脸上吻了一下。   红玉被哥哥这突然的吻吓了一跳,脸蛋儿刷地红了起来,未等她反应过来,秦阳已推开车门,飞身上了车顶,高声道:“谢谢各位父老乡亲,等到夕岚归来,我必带她回来向各位道谢!”说罢远远朝百姓们回礼,一揖到地。   这坏人哥哥,真是……唉!红玉轻叹口气,抬头望向窗外满天的点点灯光,耳边听着哥哥在车顶的话,心里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有感动,有羡慕,还带着一丝的醋味儿。但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夕岚应得的,夕岚与自己哥哥之间的感情与故事,纯粹得让人心酸,更让人心醉。   而远处西北方向的一处山峰之上,一个娇小身影正立在树顶,痴痴地望着这一幕。她的耳目远较常人敏锐百倍,百姓的话语及天上点点的孔明灯,都清晰地留在了她的心里,特别是秦阳的那句话,她的泪水终于抑制不住哗啦啦地滚落下来:“对不起,阳阳……我大概没法子回到你身边了。”   正是夕岚!   她原本如鬼斧神工精雕细琢出来的俏脸上满是疲惫憔悴,身上的衣裙又脏又破,也不知经历了什么样的磨难。   忽然间,“啪!”的一声,她所站立的大树竟无缘无故便拦腰折断,小萝莉早有防备,脚下一空便已腾跃而起,攀在附近的一处岩石之上。谁知岩石不知是风化了还是松动了,她的小手刚接触到岩石,岩石便悄无声息地松脱落下,夕岚无处着力,身形急坠,幸而她手中有条长绫,小手抖动间,长绫已缠住数丈外的另一株大树,夕岚借势荡过去,落在树枝之上。   她回头最后留恋地望了秦阳的马车一眼,一咬贝齿,施展轻功往着西北方向飞奔而去,眨眼间便消失在莽莽丛林中。   夕岚刚离开不到半炷香的时间,原本她所站立的山坡“轰隆”一声,崩塌成无数碎片,要是有人在上面,必会随碎石摔下悬崖,尸骨无存……   秦阳的车驾在日落时分已抵达了寿春,纪霜霜、艾铁率众出城相迎。   纪霜霜早就收到秦阳染病的消息,但三天前的暴雨也波及寿春城,城中灾民极多,艾铁擅于战场布阵,但对于政务并不算在行,原本的城守和知府均已在官家军攻城时壮烈牺牲,一时间还未找到合适人选接任,纪霜霜既要指挥救灾,又要安抚百姓,实在分身乏术,幸而纪禹很快传来消息,秦阳只是感染风寒和劳累忧思过度,并无大碍,纪霜霜这才勉强放下心来。   当晚秦阳一行在府衙住下,秦阳找了艾铁、韩世忠、匡伯和来,问了与狄青的官家军交战的细节,待得听到纪霜霜将官家军阵亡将士摆出巨大的“杀”字震慑敌胆时,不禁拍案叫绝,对自己这位美女军师又添了几分爱意。   听完汇报,秦阳将艾铁等三员大将大加赞扬勉励一番,三员大将都不禁又是感激又是惭愧。秦阳望了望韩世忠,道:“韩将军,有没有兴趣留在艾都督身边,当个副将?日后立下军功,我自会有封赏。”韩世忠大喜,他这些天与艾铁相处颇有惺惺相惜之意,很快便成为至交好友,一想到可以在前线杀敌立功,更是踌躇满志,立即跪拜道谢。   秦阳见他们或多或少都身上挂彩,便用针灸和自己的真气替他们疗伤,只是疗伤时又想起夕岚,不免心情低落。   纪霜霜接了秦阳等入府衙后就匆匆离去,直到夜深才处理完政务回来。其时红玉早已在客房睡下,秦阳则一直在厅中等着纪霜霜,见纪大小姐满脸疲倦,既生气又心疼,快步过去将她冰冷的柔荑捂在手心,暗运赤炎真气为她暖手,轻声责备道:“霜霜,这些事交给手下去办就行了,你不必事事操劳。”   纪霜霜摇摇头,叹道:“寿春是我故乡,现在它历经数次的兵灾、雪灾和暴雨灾害,民心涣散,士气低落,民众生活更是困苦,我能多尽一份力,百姓们就少吃一点苦。”   秦阳见劝不动她,只好叮嘱她注意休息保重身体,反倒是纪霜霜察觉他因夕岚离去而郁郁不乐,想着法子逗他开心,让秦阳大为感动。但纪大小姐劳累了数日本已疲惫不堪,靠在秦阳怀中说着说着,很快便沉沉睡去。   秦阳怜爱地抚摸着她的秀发好一会,便将她抱回房中,替她盖好被子,自己则坐在床头,轻轻握着她的手,整夜未曾松开。   秦阳只在寿春逗留了一天便又继续赶路,匡伯和带了十余名伤势较轻的御林军回到前锋军中。而纪霜霜和艾铁、韩世忠依旧坐阵寿春,狄青生死未卜,但只要一天未有他的确切消息,纪霜霜就不敢轻离寿春。   一行人晓行夜宿,十几天后终于抵达了广陵城。   此前秦阳在寿春大破狄青的捷报早已传到了广陵城,城中哪个百姓不以自己有这么一个英雄王为荣?听闻他凯旋而归,纷纷张灯结彩,一片喜庆的气氛。   吕夷简、杨再兴和欧阳修等大臣更是出城十里相迎,包拯和苏轼先秦阳一步赶回了广陵城,这时也候列在群臣当中。   众人相见自有一番高兴,秦阳挂念着家中的两个妹妹和一众姑娘,便带着红玉先行回秦府,展昭提前已做好安排,马上带着御林军从旁护卫。   月儿、星儿、小蕾、小绮还有穆桂英吕尚坠紫烟暖玉等一众姑娘早就在府外翘首以盼,星儿远远见到哥哥的身影,眼圈儿便红了,飞奔过去扑入他的怀中,抱住他不放,而月儿也情不自禁的冲上几步,但她比妹妹稳重得多,只是深深地望着哥哥,强忍激动道:“哥哥,欢迎回家。”      第四百零三章 开封来信      秦阳望着打扫得干干净净、张灯结彩的秦府大门,想到这里便是三兄妹往后的家,心中不禁泛起一片温暖。他也不管众目睽睽,伸手将月儿拥入怀中。搂住两个妹妹柔软清香的娇躯,秦阳心头大畅,原本因夕岚离去而产生的抑郁之情第一次得到了舒缓。   月儿脸上红霞一片,挣脱开来嗔道:“哥哥,大庭广众之下,这样搂搂抱抱实在不雅……”   秦阳笑眯眯道:“我就喜欢抱我家妹妹,谁敢多嘴我就掌他嘴。”   小绮冲过来不满道:“那我呢?阳哥哥你偏心,该我了!”   小蕾则抹着眼角的泪珠儿,满心欢喜地在门前凝视着老师。紫烟、暖玉与主人久别重逢,也是泪珠涟涟,唯独穆桂英和吕尚坠兴奋地欢蹦乱跳,围着秦阳要他讲大战狄青的故事。   月儿她们已得到纪霜霜的快马传书,知道夕岚不辞而别,都极默契地不提起夕岚,免得引起秦阳的愁思。   月儿见红玉跟在哥哥身旁默不作声,心中微微一怔。那日红玉忽然离去,事先也没和月儿星儿等人多说,倒让两姐妹担心不已,后来才知道红玉是跟着秦阳出征了。   此时红玉蒙着黑纱,月儿看不到她的神色,总觉得这小姑娘对自己哥哥的态度与以前有了很大不同,不由暗暗留起心来。   “太阳王!”蔡泽等秦府守卫也一并过来行礼,正当秦阳等人都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中。街角忽然蹿出一名汉子,脚步踉跄地冲了过来。   正在全神戒备的御林军立时大喝道:“停步,前面是太阳王的府坻。不得擅闯!”   那汉子声音尖细嘶哑,大叫道:“我要见太阳王!”   展昭拍马上前,见眼前的汉子年约四十,高高瘦瘦,脸色腊黄,满脸是灰尘和汗水,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灰色的旧长袍里隐约有血迹,似乎身上带伤,但从他的言行举止可以发现是个身怀武功的高手。展昭立时手一挥。十余名御林军迅速将那汉子团团围住。   展昭手按剑柄喝问道:“你是何人?”   高瘦汉子避而不答,边擦汗边高声朝秦阳方向大叫道:“秦阳,你当了太阳王就忘记一掌一剑一轻功的授业之恩了么?”   秦阳原本对这边的小冲突并不在意,每天来秦府想见他的人太多。有慕他之名而来拜访或要求比武赐教。或者来感恩道谢,基本上都交由御林军和侍卫们接待,在街口便挡了回去,秦阳从王城回来后听闻这些事只是淡淡一笑,并没放在心上。但此时听到“一掌一剑一轻功的授业之恩”,秦阳不由怔了怔,顿时想起恩师天冲道长。   难处这人与天冲道长有关?   “火眼”一扫,那高瘦汉子是三级中左右的高手。在现在的秦阳眼里根本不值一提,“火眼”更察觉那人伤势极重。只是在勉力支撑。“火眼”看不出那人是否带有恶意,但事涉秦阳在世上为数不多的亲人,他不敢怠慢,匆匆和月儿等交待了两句,自己急步过去拱手问道:“这位兄台,我就是秦阳,请问找我何事?”   见太阳王亲自发问,展昭打了个手势,御林军稍散开一圈,但依然虎视眈眈,要是这高瘦汉子敢有什么异动,立时就扑过去将他斩为肉酱。   高瘦汉子脸上的冷汗还在不断流下,他打量秦阳几眼,传闻中的秦阳乃是淮南第一高手,但眼前的少年锦衣华服,眉清目秀,眼中神光含而不露,像极了富家公子,丝毫看不出是绝世高手的模样?   他哪知道秦阳此刻武功已入返璞归真的化境,外表与常人无异。   高瘦汉子不敢相信,问道:“你就是秦阳?”   王禀忍不住了,喝道:“大胆,太阳王的名讳岂是你能随便叫的?”   秦阳举起左手止住他,温和道:“我确是秦阳。兄台是……”   高瘦汉子见周围御林军的态度,终于相信了,从怀中取出一个油布小包。展昭微微侧身挡在秦阳身前,怕那人突然施放暗器。   高瘦汉子缓缓解开油布小包,从里面掏出一封信,递给秦阳,展昭抢先接过,见确是普通信件,这才递给秦阳。   秦阳见信封上写着“爱徒阳儿亲启”,心中猛然一跳。在这个世上,和他最亲的长辈除了弓术师父孟淮、岳飞的母亲姚老夫人外,就只剩下天冲道长,但自从七年多前一别,天冲道长从未有一封书信寄来,此刻看到眼前这熟悉的笔迹,怎能不心情激动?   秦阳正要拆开信封,那高瘦汉子低声道:“我是开封国师府的侍卫,这封信是国师再三吩咐一定要交到太阳王手中。此信事关重大,这里人多口杂,请太阳王到府中再开启。”   秦阳点点头,他早已在那汉子松开衣襟掏油布包的瞬间,窥见到他身上缠满了白布,血水还在往外渗出,伤势极重,他竟能撑到现在面不改色,不由暗赞一声:“真是名硬汉子!”马上传唤府中的御医来替那汉子疗伤。   穆桂英等女孩儿见秦阳有正事,也不敢缠住他了,一行人回到府中,秦阳带着两个妹妹到了书房,将信件从头到尾反复看了几遍,才将信递给月儿。   月儿早就有留意观察哥哥与那高瘦汉子的对话,此时见哥哥脸色沉重,赶紧接过信飞快浏览一遍,看了开头,她的脸色也跟着变了。星儿见状连忙也凑到姐姐身边一起看。   信中天冲道长说自己身染重病,已无药可治,甚是想念秦阳三兄妹,特写此信,以寄思念,亦作遗言。遗言有三,一是得知秦阳在淮南已建立基业,甚感欣慰,叮嘱他要善待百姓,平定乱世;二是说自己曾在开封皇城查探到无字天书的部分秘密,说天书分上下两部,下部已交给秦阳,上部在开封皇城,无字天书是要用人体的热血染红才能显出字来,还必须配合一套口诀才能解读,口诀掌握在开封皇室至亲手中,自己也未能得悉细节,又说无字天书纯属天缘,不可轻易到开封强求;第三,开封少帝野心极大,手段高明,秦阳日后若遇到他,务必要小心为上,不可轻敌。最后说开封目前防守森严,秦阳三兄妹决不可冒险来开封探望,又将天道门的掌门之位传于秦阳,望他将本门发扬光大云云。   书信的言辞中透出浓浓的悲伤与思念,更透出对三兄妹的殷殷关爱与期望。   月儿最是冷静,抿着轻唇不说话,但眼圈已染满了泪水。   旁边的星儿泪水早已哗啦啦地流个不停。   秦阳将书信折好收起,拉着两个妹妹坐下,又掏出手帕替星儿拭去泪水,一时间书房里气氛沉重。   月儿最先恢复过来,开口道:“哥哥,道长师父武功如此高明,怎会忽然染病?”   “妹妹你怀疑这信是假的?”   月儿摇摇头,沉思道:“字迹确是道长师父的字迹,但他对自己何以会染上重病只字不提,怕另有隐情。我总觉得他言而未尽……”   星儿勉强止住泪水,哽咽道:“道长师父会不会是被人害了?”   秦阳心里也隐隐有这样的忧虑,便让门外护卫的耿南仲去带那高瘦汉子来问话。   高瘦汉子很快就被带来了,他的伤势经御医重新敷药包扎,脸色已好了不少。   秦阳问及天冲道长的现状,高瘦汉子脸上抽搐几下,忽然“扑通”地跪在秦阳身前,痛哭道:“太阳王,你一定要为国师报仇!国师是……是被那狗皇帝害的!”   秦阳三兄妹大吃一惊,秦阳连忙扶起他,问他的来历及恩师被害的细节。   那高瘦汉子自称叫冯概实,是开封富商之子,自幼喜好习武,几年前家道中落后流落街头卖艺为生,幸得天冲道长相救,并留下了在国师府当侍卫。近两年来,国师天冲道长每次从皇城回来便忧心忡忡、闷闷不乐。冯概实后来慢慢知道,国师为民请命为民谋福,而少帝则一心想着发展势力,重振祖上荣光,甚至不择手断、迫害富商国戚,导致国师与少帝的政见经常相左,并不受少帝的待见,特别是少帝日渐成长,国师的实权不断被削弱,被少帝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国师终日嗟叹,已萌生告老退隐的念头,谁知半个月前他从皇城回来后就突发重疾,口吐黑血,自此一病不起,国师府上的良医大夫也束手无策。   说到这里,冯概实怒道:“我亲眼看过国师的病,他哪里生了什么重疾,他……他是中了剧毒!想必是那狗皇帝下的手!所以那些大夫们明知国师中毒也不敢声张,只能想尽法子用药替他续命!”   秦阳哪想到恩师竟遭遇如此不幸,惊怒交集之下一拍桌子站起来:“那贼子,竟敢害我师父!”   “啪!”整张黑檀木书桌被他一掌拍成了碎末。   月儿暗暗吃惊,拉住哥哥道:“哥哥,先别急。”她转头问道:“冯壮士,我们师父现在是否还健在?”      第四百零四章 别径传功      冯概实摇头悲泣道:“我也不知道……不过国师功力深厚,一直压着毒性不致毒发,国师府中也有国手大夫,只要那狗皇帝不再下杀手,应该还能熬一两个月。”   月儿又问道:“那冯壮士身上的伤是……”   “国师在重病中写了这封信,托我尽快送来广陵给太阳王,不料我刚出国师府就被人袭击……我好不容易拼死杀出重围,逃离开封,一路上又有人追杀……想必是那狗皇帝派来的监视国师府的人!”   秦阳又问了一些天冲道长在国师府里的事,见冯概实满脸困倦,便唤了耿南仲来,带了他下去休息。   书房中再次只剩下三兄妹。秦阳来回踱步,忽然决然道:“我要去开封!无论如何,我都要见见师父一面!”他此前已有过到开封找师父的念头,只因狄青入侵才暂时打消,此现在看到恩师的书信,里面的语重深长、再三关怀叮嘱,都让秦阳想起天冲道长的授业之恩。哪怕开封城真是龙潭虎穴他都要闯一闯!   月儿似乎早就料到哥哥会这样说,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开封乃是旧朝故都,是官家军势力最为雄厚的地方,现在我们已与官家军开战,小皇帝欲置你于死地而后快,哥哥你怎可以自投险地?”   秦阳听到“旧朝故都”四个字时,猛然全身一震,他想起余化龙信中最后那段话:“天缘已尽,此生难觅。可寻西北,旧朝故都。赤胆痴心。或见天机。”   这段话每天他都在反复地琢磨,一直在猜测第一句“天缘已尽。此生难觅”的含义,反而没留意后面的话。这时月儿不经意的话倒提醒了他,旧朝故都,不正是开封么?可寻西北……开封正位于淮南的西北方向,余化龙在信中留下这么一段,难道是暗示我去开封?但他又再三嘱咐我这几个月要留在广陵城,以免不测天祸……   秦阳的心里隐隐有种说不出的焦躁,夕岚离开已有大半个月,依然音讯全无,他早已命“新影子”四处留意夕岚的踪迹。也一无所获,不难推断,夕岚要么早已不在淮南,要么在什么人迹罕至的深山密林,要是有什么危险……   “哥哥!”“哥哥!”   秦阳回过神,见两个妹妹都担心地望着自己,便勉强挤出笑容道:“没事,我秘密潜入开封城中,凭我现在的武功。世上已没有什么地方能困住我了。”   星儿两条小辫子一扬,毫不犹豫站起来道:“我也去!”   秦阳自然不想妹妹跟着去冒险,但见她一脸倔强,显然主意已定。只得点头同意。   月儿忽然也站了出来:“这次我也得跟着。”   秦阳还没答话,月儿咬着红唇不甘道:“我知道现在我的武功与哥哥相距甚远,但此事涉及道长师父。若哥哥要去,我无论如何也得一起去。”   这些日子她与哥哥聚少离多。每日担惊受怕寝食难安,时常梦到哥哥出了意外。一去不复返,而这次哥哥要去的更是敌人的老巢,行踪一旦暴露就是九死一生的结局,月儿哪肯让他和妹妹独自前往。   她眼眶发热,低下头道:“我们三兄妹,至死都不分开!”   秦阳心中涌起一股热流,将两个妹妹搂入怀中。夕岚的不辞而别让秦阳改变了许多,昔日认为理所当然会在身边的红颜知己忽然不在了,秦阳的心就像被掏空了大块,更使他倍加珍惜与妹妹们在一起的时光。   战场上刀枪无眼,自己踏上这争霸天下的路,说不定哪天就会埋骨黄土,与其一直与两个妹妹这样聚聚离离,不如同生共死,永不分离。   想到这里,秦阳豪气顿生,他在两个妹妹的俏脸上各吻一下,决然道:“好,那就都去吧,我们三兄妹生生死死都在一起,太阳月亮和星星永远不分离!”   月儿和星儿想到儿时的这句誓言,相视一眼,情不自禁都紧紧地反搂住哥哥的手臂。   ……   吕夷简、欧阳修、包拯、杨再兴、公孙策等心腹大臣一听秦阳要去开封城,自然极力反对,但秦阳坚持要去,群臣最终只好妥协,各自奔走准备相关事宜。   秦阳也知道自己的决定给这些大臣们添了极多麻烦,便尽量在几天内多处理一些重要政务,也借此来减轻对夕岚的思念之情。   他白天在王城与群臣商议军情政事,晚上则陪着几个女孩儿聊天说笑,偶尔教教穆桂英、吕尚坠武功,享受难得的家人相聚时间。他最觉得对不起的就是小绮和小蕾,他曾私下去小绮房中,将此事详细告知,然后歉意道:“小绮,看来我们的婚期只能往后推了。”   小绮听闻两姐妹随秦阳一起去开封,只能暗恨自己不会武功,她难过地抱住秦阳,久久不肯松开。   小蕾听到这事后,担心得把小拳头紧紧地攥在胸膛前,低着头小声道:“老师,您和两位姐姐万事小心,我……我会一直等着老师你们平安归来。”她现在已是默认的秦府女主人之一,但她依然保持着勤快温和的性子,每天早早起床练拳学医、与紫烟暖玉等丫环一起把偌大的秦府打扫得几乎一尘不染。秦阳每天都会抽出半个时辰来教她读书写字、或者讲解医理,对于小蕾来说,这些日子已幸福得如在梦中。正因为她这样的性子,秦阳对她尤其疼爱呵护。   红玉听闻去开封的事后,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对秦阳道:“我也随你们一起去。”她舍不得离开哥哥,更担心两个姐姐会遇到危险。   而月儿和星儿,白天一直在和红玉苦练武艺,希望能在出发前将武艺再提升一分。月儿最是刻苦,她深感与妹妹、红玉的差距,每天偷偷在半夜起床练剑练气,到天边现出曙光才溜回房中小睡。   秦阳也几乎没睡着过,更没找过小蕾或星儿亲热。   每到夜深人静时,他躺在床上,脑海里就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夕岚的可爱笑脸和萌萌的声音,直到此时,他才深深地意识到,夕岚在他心中的地位实在不亚于两个妹妹。幸而他丹功已达出神入化之境,每天早晨练气一个时辰便可恢复精神,远胜常人熟睡四五个时辰。月儿的心思他自然猜到,夜里他睡不着,干脆坐起来思考平生所学的种种武艺,想试着有什么法子能让月儿迅速升提实力。可武学之道,讲究的是日积月累循序渐进,哪有什么捷径可走?除非是有夕岚灵血之类的世间罕见之物……   想到这里,秦阳心中闪过一个大胆的念头:夕岚曾说过,月儿和星儿可以借助她的灵血来提升实力,而我的真气中已经具备了夕岚灵血中的绝大部分灵气,那是否能用我的真气,强行提升月儿星儿的功力?若我将真气逼出任由她们吸收……   他反复琢磨,又将自己所创的混合丹功、吸食天地精华之法仔细研究了一遍,一套古往今来从未出现过的传功之法逐渐在脑海中成形……   这天夜里,秦阳将两个妹妹和红玉唤到书房中,将自己的想法说了遍,月儿和星儿大为意动,星儿担心道:“那哥哥的功力会不会被我们吸干?”   秦阳宽慰道:“应该不会,这只是我的初步想法,有很多细节要试过才能明白。”   “我有个方法,你可以看看是否有所帮助。”却是红玉插口了,她续道:“当年我师父用灵丹妙药强行为我提升功力,也有个差不多的法子,但关键点有所不同。”说着将师门的独特方法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原本这些法子都是师门之秘,决不可外传的,但红玉怕哥哥传功出什么意外,也想帮助两位姐姐提升功力,便顾不上这些忌讳了。   秦阳听罢眼前一亮,暗暗道:“这功法倒是与我的‘吞食天地精华’之法有异曲同工之妙,而且风险更少。直接用我的真气打通妹妹们的经脉,再灌入真气,我们三兄妹的功力同出一源,说不定能成!”他感激地握起红玉的小手道:“谢谢了,红玉,帮了我大忙!”   红玉见两个姐姐都神色古怪地盯着自己,连忙抽回小手后退几步,努力装出冷淡的样子道:“又不是帮你,我只是想帮两位姐姐。”   秦阳心里好笑,他知小姑娘脸皮嫩,也不拆穿,当即唤了星儿到身边,将自己的新想法详细地讲解一番,星儿本来就极为聪颖,很快就明白其中的诀窍,马上依言盘膝而坐,默运丹功与吞食天地之法。   秦阳一掌抵在星儿的后背灵台穴上,一掌按在她的头顶百会穴上,张开“开眼”和“火眼”,开始向她体内传功。   两人的真气同出一源,加上秦阳又把握着最佳的时机时断时续地向着星儿的经脉注入真气,很快,星儿只觉得两股涓涓暖流同时从任脉督脉融入自己的真气中,游走于全身十二经脉和四肢百骸,使她如同泡在温水中,极是舒服畅快。      第四百零五章 无招无刀      片刻之后,涓涓暖流开始慢慢变大,从细流变至河流,最后变成滚滚长河般直灌而入,不断地冲击着她周身各大穴窍和经脉,星儿的全身经脉开始膨胀起来,极为难受,俏脸上汗水冒个不停。   月儿和红玉都紧张至极,秦阳反倒最是冷静,凭着他的“天眼”和“火眼”之下,星儿的真气与经络变化完全在他掌握中,何况星儿的内功本来就是他所传授,在守城战期间两兄妹的真气又曾交融过一次,更是了如指掌。   他立即低声道:“牢记丹功最后两层的口诀,我要助你打通奇经八脉、拓宽经络。”   星儿点点头,咬着细碎整齐的贝齿,全身放松,任由哥哥的真气引导自己的真气游走。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边已开始出现鱼肚白,星儿只觉得体内的真气越积越厚,全身如同要被真气撑得爆炸般剧痛无比,忍不住痛哼一声。   秦阳全身水蒸气弥漫,脸孔赤红如火,月儿和红玉知道已到了传功的最关键时刻,都紧张至极,全神戒备替他护法,怕他受到任何惊扰。而练功房外,展昭带着御林军更是守得密如铁桶,连苍蝇也别想靠近。   秦阳忽然轻喝一声,双掌同时快捷无伦地轻拍在星儿身上,星儿如被电击全身剧震,随即感觉真气汹涌澎湃,浑身上下舒畅至极,充溢着无比的劲力。她还不知道,秦阳耗尽全身真气,硬是将她的混合丹功推到大成的境界。   秦阳重重地吐出口浊气。擦去额角的汗水想站起来,但全身酸软。丹田空虚,竟站不稳。旁边的月儿和红玉同时冲过来,扶住了他。   秦阳用火眼一扫,星儿的武学修为已连跳两级,站到了四级上的境界,虽然只是四级上的入门阶段,若光比功力已不逊于红玉。   秦阳喜道:“成功了!星儿,接下来的三天你尽量闭关修练丹功最后两层,巩固修为,将我传入你体内的真气以吞食天地之法完全吸纳收掉。”他原本想帮妹妹再强行提升些许修为。但人力时穷,星儿已达四级上,与他同阶,再靠这样逆天而行的方法来提升修为实在风险过大,只得作罢。   星儿活动手脚,只觉得全身轻盈有力,整个世界仿佛清晰了数倍,知道自己武功有了飞跃不由惊喜地扑入哥哥怀中,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谢谢哥哥。”   秦阳微微一笑。转头对月儿道:“月儿,我明晚再帮你传功。”   月儿见妹妹刚才睁开双眸的瞬间,神光如电,整个人的气势与以前截然不同。仿佛脱胎换骨般,不禁暗暗惊讶。其实依她的性子是不想通过这样的取巧法子来提升实力,无奈现在自己与红玉星儿的差距太大。同去开封只会成为累赘,便不甘心地点头同意了。   一旁的红玉也暗自惊骇。以她师父之能也是花了数年的光景不断给她服食灵丹妙药、结合她自己的潜心苦练,才练至今日的境界。但哥哥居然只花了一晚的时间便将二姐姐的武学修为强行提升到与她同一境界,简直不可思议。   秦阳原本计划在当天晚上便给月儿传功,但上次给星儿提升修为耗尽了他的真气,而且没有了夕岚在,他的功力恢复得相对慢不少,加上政务缠身令他没有足够的时间认真打坐恢复功力,结果一直到第二天傍晚,他的功力才尽数恢复。   于是在第二天晚上,秦阳开始依照前法,给月儿传功。这次有了星儿作为前例,进展明显快得多,月儿体内原本服食过夕岚灵血的残余灵气也被激活,更进一步促进了两兄妹真气的融合,到五更时分,月儿也站到了四级上的绝顶高手境界,足足连跳三个境界级别。   而秦阳自己也在这次传功经历中受益良多,原本他的真气已颇为纯和,一连两次被耗尽至极限,真气由无而生,由阴化阳,更显精纯,已不逊于全盛时期的张天师。   不知不觉间,秦阳回到广陵已超过十天,开封之行的各项准备一直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这番太阳王亲自深入敌军的巢穴,吕夷简、欧阳修、杨再兴、公孙策等大臣哪敢怠慢,每天都反复商议着最佳的方案,做着详尽的准备。   而秦阳在晚上依然睡不着,他干脆潜心思考武学之道。到了他这样的境界,练功练的已不再是身手,而是思维。外面春雨又至,越下越大,秦阳想起夕岚便是在这样的雨夜离去寻找那什么异宝,思念之情泛起,便纵跃出屋,站在院子中,仰望着漫天雨点。   雨点越来越密,如同无数暗器同时袭来,秦阳心念一动:以前武侠小说和电影里常说什么“无招胜有招”、而师父也曾说过“无我无剑,剑我相忘”才是第五级绝世宗师的境界,我现在的断章七式相互配合使出已几乎可以纵横无敌,却依然拘泥于招式与双刀,到底该如何达到“无招无刀”的境界?   他见雨点来势极急,随手一掌拍出去挡雨,毫无章法可言。他此时已接近四级上的巅峰之境,虽是随手拍出,掌风所至便轻易震开大片雨点。大风吹过,再次带来密集雨点,秦阳心念所至,双掌连环拍出,想将所有雨点尽数挡开,但雨点因风而动,从四面八方同时洒落,秦阳双掌直线拍出,速度再快也无法将全身都笼罩起来,片刻间便已被雨水淋湿。   秦阳收回双掌,暗暗道:“我何必一定要着意于‘无招’?若我想挡下雨点,自有其他法子。”意念所至,他双掌或拍或击或削或劈或荡,不知不觉便使出了“天罗地网势”。   他越舞越快,在“天罗地网势”中又加入断章七式中的“幻刀诀”,以掌作刀,刹那间刀气纵横,一掌赤炎如火,一掌淡蓝如冰,如仿佛幻化成千千万万只红蓝蝴蝶在雨中飞舞,加上有“天眼”判断雨点来势,终于将雨点尽数挡下。   秦阳脑中灵光一闪,所有动作骤然停止:“是了,任何招式,哪怕再精妙绝伦,目标都是克敌制胜,有刀使出的是‘幻刀诀’,现在我手中无刀,使出的难道就不是‘幻刀诀’?‘天罗地网势’也好,‘幻刀诀’也好,不过只是一个名称,只要合乎武术的要旨和击中目标,何必区分出哪一招、是否是‘招式’?”   这个道理似乎简单至极,但没有经历过招数由简入繁、又由繁入简的浸透苦练,从中总结归纳中武术大道至简、随心所欲的至境,如何能深刻体会到其中的真正含义?   “水无常势,兵无常形,无中才能生有,有亦可化无……”秦阳喃喃自语地望着雨滴沿手掌中的掌纹汇聚流走,这一刻的顿悟令他迈入了另一个完全不同的广阔武学世界中。   他再次开始朝着夜空中的雨帘出掌,由快而慢,又由慢而快,时常绵如丝线,时常刚猛凌厉,每一下的力度角度手型都不尽相同,心念所至拳掌便至,但任它风雨再大,秦阳身上的衣衫再没沾在一颗水珠。   他兴之所至,干脆在屋顶上来回飞奔,将毕生所学随手施展,时而咏春拳,时而飘云掌,时而游龙剑,时而断章七式,时而岳家枪,到最后出手已分不清是何种武功,每一下出手都随心所欲,大巧若拙。   秦阳知道自己新领悟的“无招无刀”已经练成,如果这时再遇到魏公公,秦阳有信心赤手空拳在五十招之内将他生擒活捉,不由心怀大畅。他尚未知道,至此自己的武学修为已真正抵达四级上的巅峰境界,尤胜昔日的张天师,放眼天下,除了第五级的绝世宗师外已再无敌手。   第二天,天空放晴,工部尚书沈括兴冲冲地带来了一件新发明,秦阳好奇打开,竟是一张做工精巧至极的人皮面具,也不知是什么材质所制,着手温暖,与真实皮肤几无差别。原来吕夷简精于情报工作,知道秦阳的身材相貌必定已被开封官家军的密探所熟记,便托沈括研制易容之物,沈括正好有进行类似的研究,于是抛下其余工作,全力赶制,花了几日几夜的功夫才制作出这么一副面具。   秦阳按着沈括的说明戴上面具,面具极有粘性,紧紧地贴在面孔上。沈括递上铜镜,秦阳一看就乐了,原来自己居然变成了粗眉宽脸、相貌平常的青年人,年纪在二十五岁左右。他特意从接缝处,连他的眼力也看不出任何破绽,不禁大加赞叹。   他又特意运功改变骨骼位置,身材拔高了一寸,肩膀更宽些,这回更是完全变了另一个人。   周围的展昭、王禀耿南仲,以及月儿星儿红玉等一众姑娘,将秦阳上上下下打量了好久,竟没人能看出破绽。   秦阳压低嗓音,朝星儿拱手行礼道:“这位姑娘长得花容月貌,让我极是爱慕,不知是哪家的姑娘,许配人家没?”   星儿俏脸一红,缩回姐姐身后,月儿没好气地瞪了哥哥一眼道:“若非知道你是哥哥所扮,我定会把你当成登徒浪子教训一番。”      第四百零六章 奔赴开封      小绮刚好从后堂走出来,见厅中出现了一个陌生人,面生得很,便奇道:“咦,如月、如星,这是谁?怎么穿着阳哥哥的衣服?”   秦阳上前一步,故作惊讶道:“这位姑娘,你真认不出我?”   小绮皱皱眉,不悦道:“你可知道这衣服是我买来给阳哥哥的,你是何人,竟敢穿这身衣裳!”她见众人都在掩嘴偷笑,愕然道:“怎么了?你们笑什么?”   秦阳见连小绮都认不出自己,更加放心,当下脱下面具说明情况,小绮这才发现被捉弄了,又羞又气,小拳头对着秦阳一顿乱捶,惹得沈括、展昭等人想笑又不敢笑。   月儿忽然插口道:“哥哥,你戴上面具化妆后确是无人能认出来,但你的断章双刀天下闻名,刀一出鞘怕立时就会被有心人认出来。”   秦阳暗赞妹妹心思缜密,他想了想道:“现在用不用兵刃对我来说已不打紧,断章我便不带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用熟的兵器,一旦失却了兵器武功便大打折扣,星儿担心道:“哥哥,开封城里卧虎藏龙,若是你不用双刀……”   秦阳微微一笑:“月儿星儿,我们三兄妹好久没较量过了,要不要来玩上一场?你们尽管用剑一起上,我空手对敌。走,我们到练武场去。”   月儿星儿对视一眼,这数天里她们都刻苦练功,巩固修为,目前已稳稳站在了四级上的入门境界。双剑联手更是连红玉都被逼得只有招架之功无还手之力,两姐妹早已信心大增。月儿忍不住道:“哥哥。你莫要托大,我和星儿双剑联手。你赤手空拳如何能敌?”   秦阳解下断章放在桌上,说道:“昨夜我正好悟出了‘无招无刀’,你们便来陪我印证下是否正确。”说罢已身如轻烟,飘然落在练武场中间。   月儿和星儿跟着跃入场中,只见哥哥气定神闲,背负双手立于眼前,但就是这么随随便便地站着,竟完全看不出他有何破绽。   周围负责守卫匡伯和等一众御林军及小蕾、穆桂英、吕尚坠都闻讯赶来观战。穆桂英和吕尚坠最是兴奋,叽叽喳喳地小声议论不停。   而场上两姐妹也小声的交谈两句。星儿挺身而出,月儿按剑留在原地,显然想分别要与哥哥较量。   “我先上了,哥哥小心。”星儿怕伤着哥哥,也不拔孤霜宝剑,踏步上前,一招“拨云见日”朝他胸腹拍去,普普通通的飘云掌法,在此时的星儿手中使出。掌劲浑厚,刚柔并济,威力足以将岩石击为粉末。   红玉、月儿都暗暗点头,星儿这一掌已达到了掌法中收发自如的超凡境界。展昭更是暗自惊骇,以前星儿姑娘与他武功不过在伯仲之间,但展昭自问这一掌就足以让自己难以抵敌。太阳王的传功之法真如此奇妙?   众人都忍不住齐齐望向秦阳,看他如何抵敌。   眼看星儿的小手掌就要拍到秦阳身上。秦阳居然不闪不避,胸腹微微一收。星儿只觉得自己掌劲如泥牛入海,竟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又惊又奇,怕哥哥反击,连忙回掌护身,同时飞起一脚直踢哥哥膝盖。   秦阳身形微微一晃,已出现在星儿身侧,左脚脚尖在她的小腿上轻轻一带,星儿顿失平衡,向前连冲数步使了招千斤坠才止住身形。   这样一来,不但星儿惊讶,连在旁观战的月儿、红玉乃至展昭等高手都目瞪口呆。   星儿刚才的连环攻击如行云流水,劲力变幻,反应迅捷,秦阳竟不费吹灰之力便化解了,这是何等的境界?   只有穆桂英和吕尚坠当成看热闹般拍着小手叫得最欢。   秦阳依然含笑而立,静中带动、动中有静,既似站在那里,又似只是团幻影,玄妙至极。   月儿已知道哥哥的武功远远超过自己和妹妹,不敢再轻敌,马上拔出夜明宝剑,道:“妹妹,出剑,我们联剑进攻。”   星儿应了声,孤霜宝剑离鞘而出,两个小姑娘同时从左右夹击,墨绿的剑芒与冰霜般的剑芒疾似流星,分刺秦阳双肩。   这一招合击配合得天衣无缝,剑尖吞吐间暗含的后着攻势更封死了秦阳所有的退路,但秦阳只是随随便便地伸出两根手指,完全无章法可言,更看不出是哪门哪派的招式,却听得两姐妹惊呼着同时变招后退。原来秦阳的手指后发先至,正正点向两姐妹握剑的手腕,若月儿星儿变招慢些便相当于是主动将手腕送上去给哥哥点穴。   两姐妹大惊之下倏然变招,手腕下沉,剑尖斜挑他的手臂。   谁知秦阳只是随手轻弹,便同时弹中两把宝剑的剑身。剑身“嗡——”地长鸣起来,剑势顿时偏了。月儿手急,起脚疾踹哥哥下盘,星儿极为默契地出左拳击向哥哥的面门。   秦阳依然不紧不慢,双掌轻挥,左牵右带,四两拨千斤,猛然由阴化阳,刚劲从无处生出,刹那间内劲如江洪爆发,轻易便将两姐妹带得向前冲出十余步。   全场鸦雀无声,展昭、王禀、耿南仲和一众观战的御林军无不瞠目结舌,连鼓掌喝彩都忘了。月儿星儿的剑术已早令他们望尘莫及,秦阳却两三招间便将她们击退?他们做梦也没想过世上竟有如此神奇的武功。   红玉远比其他人更加惊骇,因为她已看出哥哥武功隐约有几分自己师父的感觉,出手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偏又简单至极。这坏人哥哥才多大,竟已开始踏足到了自己师父那般高深超绝的境界?   她拔出宝剑,对两个姐姐道:“姐姐,我们三人一起上!”   月儿星儿败得不明不白,也早有心再试一次,同声应道:“好!”   红玉首先出手,红色剑芒化作朵朵红花,声东击西,剑尖变幻,笼罩秦阳胸腹要穴,厉害至极。她知道秦阳武功已远胜自己,一出手便是平生所学最奥妙的绝招。   月儿星儿的游龙剑法也同时出击,一时间剑芒漫天,数丈内尽是“嗤嗤”的森然剑气。   小绮不懂武功,看得手心全是冷汗,若非她知道两姐妹爱煞秦阳,还以为是在进行生死之斗。小蕾更是紧张得捏着小拳头,目不转眼地望着场上的激斗,暗暗祈祷老师千万不要出什么意外。   三个小姑娘的攻势如浪如潮连绵不绝,但秦阳身如幻影,轻松自如地在剑芒中进退闪避,他的步法身法简单直接,不外乎是前进后退左趋右避,偏偏就是这样简单的步法,每每抢在三个小姑娘招式用实无法再变之际迈出,轻轻巧巧又妙若天成便将凌厉的攻势避过。   月儿、星儿、红玉越斗越是心惊,她们已将平生所学尽数施展,却连哥哥的衣角都没碰着。就在三个小姑娘心神稍为动摇的瞬间,秦阳出手了,他原本背负在身后的双手蓦然出现在身前,十指如莲花绽放虚虚实实、变幻莫测,刹那间已粘上了夜明和孤霜的剑身。月儿和星儿只觉刺出的剑陷入一个虚浮的空间,根本无处着力,正要大惊抽剑,秦阳的手已闪电般顺势握住了她们的手腕,一托一捏间,双剑同时脱手。   红玉急忙来救,秦阳右腿忽然向后踢出,轻轻点在红玉的手腕列缺穴上,红玉手腕一麻,宝剑也拿捏不住,也跟着脱手飞出。   秦阳左手凌空挥动,三把宝剑如有生命般回应,在他的轻挥间各自飞回三个小姑娘的剑鞘中。   全场一片死寂,好会儿才响起如雷般的掌声,人人以为在看仙术。   秦阳第一次将“无招无刀”用在实战上,竟发挥出如此神奇的威力,令他也颇为惊喜。他见妹妹和红玉都呆若木鸡地站在场上,便微笑道:“来来,我给你们讲解一下刚才的细节。”   这一战对秦阳来有着脱胎换骨般深远的意义,世上四级上的绝顶高手屈指可数,他甫一顿悟出“无招无刀”便与三位四级上高手过招,为他进一步完善自己的武学理论提供了宝贵的经验,而红玉等三个小姑娘更是受益匪浅,秦阳的细心讲解让她们眼界大开,更为她们指明了未来的努力方向。   光阴似箭,眨眼间又是三日过去,吕夷简等人来报告一切已准备就绪,分别的时候到了。   天色未亮,在小绮、小蕾再三的叮呤声中,秦阳带着月儿、星儿、红玉悄然踏出了秦府,府外早已备好马车。半个时辰外,秦阳等四人抵达城外郊野,与赵昂、冯概实会合。   此次秦阳是秘密离城,除了核心的大臣外无人知晓,展昭、宣宁两大统领自然不能跟随,连匡伯和、耿南仲、王禀这三名嫡系亲卫也无法跟从,他们都要跟着留在城中的“秦阳”巡视农工商文的发展,以免被人察觉破绽。   赵昂则不同,他平时极为低调,从不出现在人前,认识他的人极少,加上他是“新影子”的核心人物,这次便跟随秦阳潜入开封城,而冯概实的伤势已痊愈大半,他听闻秦阳想去开封后马上毛遂自荐要一起去开封营救天冲道长。考虑到此人熟悉开封的情况,秦阳也一并将他带着作为向导。      第四百零七章 西北之行      再说冯概实见到秦阳等人时都微微一怔,秦阳化了妆,肤色加深,眉毛画粗,鼻梁也加高了不少,而三个女孩儿都黑纱蒙面,冯概实在夜色中一时认不出来。   秦阳微微一笑道:“冯大哥,昨晚才刚见过,这么快就认不出我来了?”   冯概实听出秦阳的声音,惊讶至极,定神望去才认出来,连忙行礼道:“原来是太阳王,失礼失礼。”   秦阳扶起他,忧道:“这次广陵杂事太多,分身不得,拖了十余天,也不知师父现在怎样了。唉,最怕赶到开封时师父已不在……”   冯概实捏紧拳头愤概道:“国师吉人自有天相,但不管怎样,太阳王都不能放过那狗皇帝,定要替国师报仇。”   秦阳冷笑道:“冯大哥放心,在公在私我都不会放过李政德,开封我是去定了!”说罢又将混入开封的计划说了遍。   冯概实皱眉道:“太阳王,两天前你不是说就我们六人出发赶路?本来已在广陵呆了半个月,若加入商队一同出发,我怕路上耽搁的时间就长了。若只有我们六人,快马加鞭,十日便可赶到开封。”   秦阳不动声色地解释道:“吕学士担心冯大哥你的行踪已泄漏,就这样大摇大摆入开封容易被那狗皇帝察觉,到时反倒误了我们的计划,混在商队中却容易得多。”   冯概实一拍脑袋,恍然道:“还是太阳王想得周到,一切都听太阳王的安排。”   很快天色大亮。广陵城的城门开了,一行三百多人的大商队缓缓出城。赵昂迎上去与领队保镖交谈数句,很快有一个带头商贾模样的中年大叔热情地走了过来:“林世侄!”   “胡伯伯!”秦阳快步走过去行礼。他此刻的身份是淮南最大的马商林善财的二儿子林郁。奉父命带妹妹、表妹到开封拜访亲友,顺便看看那边的生意、长长见识。林善财自从在黄州攻城战中立下大功,得到秦阳的提携,林家便飞黄腾达,不但儿子林暄在朝中为官,林家的贩马生意更是越做越大,现在淮南的商队哪个不是从林家里买马当脚力?   秦阳拱手道:“小子年少无知,经验浅薄,一路上还请胡伯伯多多关照。”   这胡伯伯姓胡名世荣。是广陵城商会的会长,与林善财有点小交情。日前林善财曾带着秦阳备重礼去拜访过他,托他捎带秦阳等几人去一趟开封。胡世荣经常往来广陵与开封之间做生意,见是最大的马贩子林善财相求,正好卖他一个人情,便满口答应下来,并约定了今早在此会合。   此时胡世荣见秦阳态度谦逊有礼,极是高兴,别有深意道:“令兄在朝为官。世侄如此聪明能干,日后林家的祖业怕是由世侄来继承了。”   秦阳最擅长见人讲人话,见鬼讲鬼话,马上闻弦知意道:“我爹一向最敬佩胡伯伯。还望胡伯伯多在爹爹面前美言几句。我爹常说,论起做人经商,淮南谁比得上胡伯伯?让我跟着您去开封。便是想我多跟胡伯伯学习,日后好多往来合作。”一番话捧得胡世荣舒舒服服。笑得嘴都合不拢。寒暄几句后,秦阳又介绍两个妹妹、红玉、赵昂及冯概实给胡世荣认识。   红玉是“林郁”的妹妹。而月儿星儿都是他的表妹,因为战乱自幼寄养在林家,这趟“林郁”去开封就是想替她们寻回失散多年的父母。   三个姑娘都黑纱蒙面,朝胡世荣盈盈施礼。其时官宦巨贾等上流社会家族的女儿在出嫁前极少抛头露面,一旦出门多半都会以轻纱掩面,像是昔日首辅府黄惜文出来献艺敬客也是薄纱蒙面,所以胡世荣也没多问,只是客套安慰几句,祝两姐妹顺利找到亲人云云。   赵昂和冯概实自然充当保镖。胡世荣见两人体格健硕、身手矫健,暗暗道:“这样一来路上有什么意外自己也不用分派那么多人手来保护这林家二少爷,倒省却不少麻烦。”   一番寒暄后,月儿便告辞回到马车,星儿和红玉也一同上了马车。三个小姑娘的演技远比不上秦阳,自然不想多在人前出现,免得露出破绽。   太阳东升之时,商队开始启程了。   商队除了十余名商贾外,剩下的全是家将家丁脚夫,其中还有商队共同出钱聘请的五十名专业保镖,一行人共计近四百人,连同百多车货物骡马,浩浩荡荡,声势浩大。   一路上,秦阳能说会道,捧得胡世荣浑身舒畅,对他极是亲切,多加指点他经商运货之道。秦阳问及道路安全事宜,胡世荣叹道:“原本是淮南不好走,河南好走,现在倒相反了。”   按照胡世荣的说法,各地割据的势力只要稍有远见都会欢迎商队通行的,商队不但送来各种货物互通有无,更重要的是带来通行的关税,那可是白花花的银两,有时甚至会出现诸蕃王派兵护送大型商队的情况。原来淮南战乱贼寇横行,商队走得极是不易,自从秦阳一统淮南后,清剿流寇,安抚民众,淮南的治安大为好转,关税又低,商队通行频繁,反倒近来河南道不太平,官家军与河南王的残余势力打得正激烈,进入河南道后便要提高警惕。   凡是有战乱之处商路必会受阻,但风险越大收益越高,目前开封很多江南绸缎等货物的价格已翻倍,吸引很多商队前往,胡世荣的商队正是其中之一。   一路上秦阳或在外面骑马与各商贾客套、了解商业民情,要么就回到马车上与妹妹们聊天讲故事,倒不愁寂寞。而月儿等三个女孩儿因为可以陪同秦阳共闯险地,心情都极佳,特别是月儿星儿两姐妹,知道他思念夕岚,都尽量顺着他的意,让他开心些,缓解愁思。   红玉这段时间与秦阳说话不多,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但哥哥说的每一句话都有耐心地听着,特别是听他讲故事讲得有趣,经常忍不住偷偷地掩嘴而笑。   这天秦阳讲完故事,从怀中掏出一张小纸片思考,上面写满了英文大写字符。几天前孟志已将无字天书秘密送了过来,秦阳依法用动物的血使隐藏的字符显示出来,然后将两本无字天书上的英文字符都抄在小纸片上。既然去开封,说不定有机会探一探无字天书上的宝藏。只是这些字符组合太过怪异,他一直琢磨不出其中的关联。   那边三个小姑娘早对哥哥的这张小纸片见惯不怪,她们连那些字符都看不懂,时间一久就失了兴趣。她们在每日相处中感情越来越深,已亲如姐妹。正聊着小时候的事,星儿忽然挽起红玉的手道:“我原本有个妹妹,可惜自幼就被人带走不知所踪。红玉,要不你当我妹妹吧?我们永远做好姐妹,再也不分开。”   红玉听二姐姐说得诚恳,不禁眼圈微红,她低下头,心里不断说道:“姐姐,我就是你的妹妹呀。”   见二姐姐语带伤感,红玉好几次都想说出自己的身世,但话到嘴边又收回去。她迟早都是要回到云南的,万一被秦阳知道了自己是他妹妹,多半会拼命拦阻她回山出家,到时遇着师父红梅师太,岂不是害了哥哥的性命?她心底里更有一种恐惧与不舍,现在这样与哥哥**着,陷入爱情的滋味实在太幸福,哥哥虽然没与她亲热,但无微不至的体贴与那关切温柔的目光足以令她心神俱醉、无法自拔,一旦两人的兄妹关系被揭破,现在的幸福感觉必定会被破坏掉。   红玉心中柔肠百结,一时讷讷地说不出话。   月儿见红玉低头不语,便拉拉妹妹的衣袖:“红玉这次下山是去找她的亲人,星儿你要留下红玉也得等她回家一趟再说。哥哥你说是不是?”最后一句却是对秦阳说的。   她早看出红玉和哥哥的关系不一般,但她也知道红玉是个极好的姑娘,又曾与哥哥出生入死,自己难道还能棒打鸳鸯不成?何况红玉年纪还小,又迟早会离去,她也不想干涉太多,让这段感情顺其自然好了。   秦阳装傻道:“自然是妹妹你说得有理,妹妹大人说的话永远都是对的,我都听。”一句调皮话逗得月儿“扑哧”地笑了出来,如鲜花绽放,娇艳不可方物。她轻捶哥哥嗔道:“哥哥净会油嘴滑舌。”马车是特制的,隔音效果极佳,不虞被外面听到说话声。   红玉羡慕地望着姐姐与哥哥亲密无间地嬉笑打闹,不难猜想他们就会这样快乐地过一辈子,而自己却永远没法子体验到这样的快乐,心里不由泛起一阵惆怅。   秦阳见红玉的神色,便转移了话题聊起了开封的风土人情,于是这事就此轻轻揭过。   月儿忽然压低声道:“哥哥,这趟出行前你忽然改了计划,不戴面具改为化妆,是否看出什么不妥?”   秦阳望了望车窗旁的冯概实,嘴角泛起一丝莫测高深的笑意:“这事我还没确定,迟些再和你们说。”      第四百零八章 突现贼踪      胡世荣的商队对道路极为熟悉,加上通行公文手续齐全,五天后平安已抵达濠州的钟离,再往前三十里就是河南道。一旦进入河南道,为了安全起见就要日夜不停地赶路,所以胡世荣特意在钟离停歇了一晚,使家将家丁和一众保镖都可以充分休息,应对在河南道可能遇到的危机。   钟离紧挨濠州城,因为与河南交界,成为了无数商队的中转站,颇为繁荣,商队入城安歇自有胡世荣安排,秦阳等人省却不少心思。   月儿星儿红玉平时在马车里呆着,极少出来,秦阳怕她们闷坏了,便带她们在钟离城里转了圈。   临行前秦阳安排冯概实留下来,说道:“冯大哥伤势未曾痊愈,旅途辛苦,最好还是留下来休息,顺便看守财物,如何?”   冯概实答应下来。   四人在夜市上东挑西选,买了不少小玩意。秦阳望见一只木雕的猫咪做工不错,便买来送给星儿,星儿高兴接过,又不无遗憾道:“可惜哥哥以前做给我的猫咪布偶在战乱中毁坏了。”秦阳宽慰说回广陵后抽空再给她缝一只,星儿欢喜地搂着他的手臂蹭了几下。   月儿咳了声道:“妹妹,这里人来人往的,注意别露了破绽。”   星儿吐吐小舌头,不舍地松开哥哥的手臂。   秦阳又给月儿和红玉各买了耳环和挂坠,哄得两个小姑娘也高兴起来。   回到客栈,赵昂闪身过来,秦阳让月儿等人先回房。自己则与赵昂走到僻静处,小声问:“怎样?”   赵昂摇摇头。压低声音道:“冯概实一直留在客栈,未曾出去过。唯一一次是让客栈小二给他端过热水,我又跟踪过店小二,见他也没什么异状。这客栈是胡世荣安排的,冯概实不可能提前知晓。”   秦阳点点头:“继续观察。小皇帝既然假托我师父的书信引我去开封,必会通过冯概实来传递消息,以便提前布好天罗地网来对付我。这冯概实也确是沉得住气,我们便与他斗斗,我就不信他不露出马脚。”   “太阳王,我们得来的消息不是说国师府正被严密监视。国师已有月余未曾在人前露面?为何您能确信他平定无事?”   秦阳苦笑道:“我也只是猜测,小皇帝这计策可谓天衣无缝,书信以假乱真、送信的冯概实出身来历也应该是真的,这些都从他的气度不难判断,他的话更是七成真三成假这样混在一起,连月儿这般细心的人都没察觉到,我若非无意中看出一丝破绽,几乎就要被他骗过了。”   秦阳察觉不妥全凭他有着“火眼”,那日他收到来信后本来已信了九分。但后来找冯概实来问话,冯概实身上隐约的敌意却引起了“火眼”的惊觉,哪怕演得再像、神态再逼真,只要心里对秦阳不怀好意。总会在不经意间流露些许。秦阳最初还以为是冯概实心情愤恨才身带恶意,但“火眼”三次报警,不到他不提高警惕。秦阳一方面派“新影子”以最快的速度联系在开封的线眼了解国师府的情况。另一方面则拖延时间,做着万全的准备。   他早已想过要潜入开封见见师父。何况心里一直记着余化龙那句谶言——“可寻西北,旧朝故都”。夕岚久久没有消息,他隐隐觉得余化龙最后的谶言与她有关,更觉得冥冥中有股力量在吸引他去开封,所以就算明知开封是龙潭虎穴,他也要去闯一闯!现在他已将月儿星儿的武学修为强行提升到四级上,四名四级上的绝顶高手联手,莫说是开封城,天下哪里闯不得?   第二日一早,商队继续起行,越过淮南边界,正式进入河南道,朝着山桑、毫州方南进发。   商队晓行夜宿,行进速度极快,居然没遇到任何危险。后来进入一处集市问讯,才知道官家军早已占领了从山桑到开封的所有州县。于是商队人人都松了口气,胡世荣对秦阳笑道:“照这速度,五日后就可到开封了。”   秦阳问及狄青的消息,胡世荣道:“目前统领官家军与河南王残部对峙的是副元帅赵天,狄青自从被我们太阳王击败后就再没音讯,说不定已死在乱军中了。嘿,有太阳王在,狄青胆敢入侵我们淮南,简直是找死。”他说得眉飞色舞,周围的商贾也跟着附和,言语中充满了对太阳王的盲目崇拜。他们哪会想到,太阳王秦阳就在他们眼前。秦阳忍住笑附和几句便告辞回到马车。   一路无话,眼看离开封已不到三日路程了。沿路绿草如茵,繁花遍地,春末夏初之际,天气也日渐暖和起来。   秦阳在马车里伸了伸懒腰,将车窗推开一线,野花与青草的芳香随风而入,让人心旷神怡,三个女孩儿都不禁坐到窗边来。   秦阳望了眼前面不远处马背上的冯概实,低声问驾驶马车的赵昂道:“昨晚也没见有异状?”   赵昂点点头。   秦阳暗暗奇怪,难道真是自己多疑了?   忽然间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秦阳探头回望,只见尘土飞扬,两骑黑色的骏马四蹄如风,正向着这边奔来。马是好马,不过几个呼吸间已像旋风一样冲近商队。   马上的骑士一身武士劲装,戴着宽大的草帽,将面貌掩住了大半。两骑快马从商队外围跑过,经过商队时两名武士提缰放慢马速,打量了商队好几眼,猛然又加鞭绝尘而去。   领队的保镖经验丰富,见状脸色微变,马上提醒众人提高警惕备好兵器,自己拍马冲到胡世荣的马车前,躬身道:“胡老爷,刚才有两个踩点的响马路过,接下来的路怕会有阻滞。”   胡世荣也曾数次遇贼,很快便冷静下来道:“让大家都提点神,张镖头你是老江湖,具体该怎么应对你来分派人手。”   “前面还有近五十里路才到毫州,我们加快行程,只要离州府越近,响头就越难动手。”   胡世荣同意了。张镖头马上吩咐下去,一路不再休息,火速赶往毫州,又命自己手下的八名兄弟分为两队,一前一后开路断后,随时示警。   秦阳早已出了马车,翻身骑上战马,一夹马肚已奔近胡世荣和张镖头。张镖头见秦阳,皱眉道:“林公子,前方怕有凶险,还请你回到马车里,让你的保镖护卫在两旁,免受惊吓。”   秦阳微微一笑,问道:“刚才那是来摸点的贼人?”   张镖头见秦阳瘦瘦弱弱,心里多少有点看不起,暗暗道:“这样的富家公子未遇过凶险,不知天高地厚,可别给我添麻烦。”他点头吓唬道:“看样子像是些杀人不眨眼的江洋大盗,林公子还是赶紧回马车躲起来好。”   秦阳装作吓一大跳的样子,惊慌道:“会不会是这里盘踞的山贼?我们赶紧报官吧?”   张镖头心里更瞧不起他,没好气道:“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怎么报官?平时这一带也没听过什么大贼,多半是些流民落草组成山贼,没什么功夫,放心,他们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一双我杀一双。”   秦阳火眼一扫,这张镖头在广陵城也算有点名气,不过也只是三级下左右,而刚才路过那两名骑士同样是三级下左右的高手,哪可能是什么普通毛贼?他也不点破,正要回到自己马车处,忽然前面马蹄声又起,两骑快马如旋风般掠过,轻易便绕过在前面开路的四名保镖,从商队两旁抄了过去,转眼间已不知去向。   同样是黑色骏马,同样是戴着草帽的武士,但这两人的身形高矮胖瘦又与先前那两人不同。   张镖头的脸色凝重起来,也顾不上和秦阳说话,马上催促商队加速赶路。   不料才刚走了五六里路,迎面又来两骑黑色骏马,同样从商队的两旁掠过,往后面赶去了,马速极快,前后八骑放哨的保镖根本来不及拦截示警。   见敌人的马都是千中选一的好马,张镖头已知道对方绝非普通山贼,急忙唤了八名同伴回来,所有保镖刀剑出鞘,将商队团团护住,放慢了前进的速度。   秦阳策马走近赵昂,问道:“刚才是怎么回事?”   赵昂知他不熟江湖规矩,低声解释道:“少爷,先前从后面来的那两骑是来踩点,刚才从前面来的四匹是放哨的好手,迟些就会从后面包抄回来,防止我们商队后撤逃跑。不出五里,响马就会出来劫掠了。”   秦阳略一思索,便有意无意地望了眼在马车另一边的冯概实,用仅有两人听到的声音道:“一会贼人来了,你尽量离他远些,可以主动出击杀敌。”赵昂会意,微微点头。   商队又行进数里,道路狭窄起来,不远处尽是莽莽山林,更显荒凉。其时已近申时(下午三点到五点),夕阳开始斜坠,将两边林木的影子拖得极长。   忽然间一声尖锐的响箭冲天而起,前面不远处的树林中飞蹿出数十骑快马,迎面冲来,眼看就要与商队相遇,领头的骑士挥挥手,数十骑快马骤然分为两队,从商队外围掠过,往后面去了。   同样是清一色的黑色骏马和劲装武士,而且人人手持兵刃,显然来者不善。   原本远远跟在后面的四骑快马立时加速与这数十名骑士会合,一同圈马从后面包围过来。      第四百零九章 窥破阴谋      张镖头高声示警,所有保镖人人勒马提缰,各按岗位职责护人的护人,准备抵敌的准备抵敌,两百余名家将家丁也各持刀剑,紧紧护着货物。   连胡世荣在内,商贾们听闻响马到了,都缩回马车里不敢露面。   又是一声响箭,前面两旁的密林中同时冲上百余骑劲装大汉,杀气腾腾,动作迅捷至极,眨眼间已将商队拦在道上。   张镖头见眼前的大汉人人体格彪悍,头戴草帽,不露本来面目,知道今日的事必难善了,一边暗暗提防,一边拍马上前,拱手道:“朋友有礼了,在下是广陵府扬威镖局的张春辉,今日护送同乡的乡绅老爷路过宝地,若是有所失礼,还请朋友多多见谅。”   领头的贼人体格尤为壮健,下巴络缌胡须,一身青绸劲装,薄底马靴,手提青龙偃月刀,宛如关羽再生,气势逼人,沉声道:“各位有钱的老爷和货物留下,你们速速离开,不然就留下脑袋!”   张镖头听他话里的意思,根本就没将自己放在眼里,心中大怒,只是见对方人多势众,自己这边决讨不到好处,便忍住气道:“朋友,都在道上混的,要知凡事留一线、动货不动人的规矩,你若能胜我手中的刀,货物可以拿去,但要动诸位老爷,那便是逼兄弟以死相拼了。”这番话不卑不亢,依足江湖规矩,但贼首只是冷笑一声:“找死!”话音刚落,他已拍马冲上前,青龙偃月刀快如电闪。斜劈下来。   张镖头早已抽刀在手,见他刀沉力猛。不敢硬接,拨马左闪。回刀斩他腰腹。那贼首手腕一沉,青龙偃月刀去势急转,已从下而上,直迎张镖头斩过来的刀。   “哐!”两刀相撞,张镖头被震得双臂发麻,虎口裂开,手中的佩刀脱手而出。眼见贼首的青龙偃月刀又疾然劈来,张镖头避无可避,暗叫一声:“这回死定了!”   说时迟那时快。蹄声骤至,一道剑光飞掠而至,疾刺贼首面门,那贼首急忙回刀挡格,未等刀剑相撞,那剑光已然变招,从上划下,直削贼首的胸腹。   那贼首来不及招架了,只得身体后仰。险险避过,他暗吃一惊,青龙偃月刀拦腰劈出,但那人骑术极精。剑术更妙,一圈一卸,已荡开大刀退到了旁边。   张镖头这才看清楚那人。竟是林公子两个保镖中姓赵的那个,这人平时一声不吭。沉默至极,哪想到武功竟胜自己数倍。   赵昂淡淡道:“张镖头。你去指挥其他人抵敌,这贼头交给我。”张镖头连声道谢,拨马后退,招呼同伴准备前后抵挡敌人。   贼首打量赵昂几眼,冷哼了声:“你是何人?”   赵昂不答话,一剑笔直刺出,直取对方咽喉。   贼首见他剑气激荡,杀气森森,动作更是干净利索,知道遇到了劲敌,大喝一声:“杀!”他功力极为深厚,商队前后的百余名贼人立即高声呐喊着纵马杀向商队。   贼首自己举起青龙偃月刀,与赵昂斗在一起。   他刀法娴熟,又占了长兵器的优势,骑术也不逊于赵昂,两人刀来剑去斗了数个回合,赵昂竟一时也占不了上风。赵昂在百忙中回头一看,见秦阳朝他微微点头,顿时心头大定,专心与眼前的劲敌相斗。   远处商队中保镖家将家丁们早已与贼人们绞在一起厮杀。秦阳闭目倚在马车旁,张开“天眼”与“火眼”监控着整个局面,此刻他的武学修为已达四级上的巅峰之境,数百丈内的一切动作语言,根本不用肉眼去看也能了如指掌。   显然这批贼人都训练有素,而且个个都是身手不凡的一流高手,尤其以那贼首最强,竟与三级上的赵昂打了几十个回合不分胜负,商队的保镖家将们很快就抵挡不住,纷纷受伤倒地。这批贼人下手倒有分寸,只伤人不害人性命。   片刻之间,已有数名贼人纵马冲到秦阳的马车身旁,冯概实大喊一声,拔刀迎上去拼杀。   马车中的三个女孩儿早就跃跃欲试,但秦阳悄然示意她们不可出来,只得勉强按捺住继续留在马车中。月儿等三个小姑娘是秦阳的杀手锏,他还不想太早暴露出来。   秦阳有意降低冯概实的戒心,目光只稍稍掠过他,便盯着胡世荣等商贾马车聚集之地。   有两个贼人已冲近商贾的马车群,刀光如雪极是凌厉,两名保镖勉强挡了几招便被逼得连连后退,眼见他们就要溅血当场,秦阳早捡了十余颗小石头在手,立即手指一弹,两颗小石子夹着呼啸的风声飞了过去,正中两名贼人拿刀的手腕,登时将他们的手腕骨击得粉碎。   两名贼人捂住手腕惨叫着不住后退。   旁边数名贼人还以为胡世荣马车内有高手,急扑过来相助。只听得破空之声急响,贼人们根本来不及反应便已中石落马,乱成一团。   冯概实眼角瞟得秦阳正顾着保护胡世荣,马上朝他的方向努努嘴,正与他交手的几个贼人同时望了秦阳数眼,其中一人低声问道:“正点子?”   冯概实一边将刀舞得呼呼响,一边用极低的声音道:“是,徐校尉,点子们三天后抵达开封,其余情况和上次在钟离传递的一样,没变化。”   混战中冯概实与贼人的对话虽然声音极小,但哪逃得过秦阳的“天眼”与“火眼”?秦阳冷笑起来,他早已察觉这伙所谓的“盗贼”训练有素,充满铁血气息,几乎不逊于自己的御林军多少,此刻听到“徐校尉”三个字更是心里雪亮。   眼前这些“贼人”多半是小皇帝的御林军所扮,专门来确定自己是否就在这支商队中!   听得那徐校尉又小声问:“不是说他身边有三个武功不错的姑娘?”   “在马车里,你砍伤我,然后去打破马车,她们一定会出手。”冯概实说罢刀势稍缓,那徐校尉会意,单刀削出,在冯概实的左肩膀上划出长长的血痕。   冯概实大叫一声闪过身子,肩头上的鲜血立时汩汩涌出。   秦阳冷眼旁观,见冯概实连苦肉计都使出来了,不由暗自好笑,又见旁边三个贼人飞奔到马车旁,正要挥刀劈破车壁,立时弹出三颗小石子。   这三个贼人身手极佳,听到急风破空,连忙向旁边闪避,但那石子的来势快得不可思议,三个贼人惨哼一声,肩膀胛骨同时被石子击碎,单刀跌落,吓得他们捂着伤口四散逃蹿。   秦阳又是两颗石子弹出,这回他有心彰显自己的功力、证实“秦阳”就在商队中,足足使了四成功力,小小的石子夹着凌厉无比的劲风,狠狠击中另外两名贼人的胸膛,击得他们猛喷鲜血、离鞍飞出,“啪”地重重摔落在地上。徐校尉见情况不对,哪还敢恋战,马上挟起地上的同伴落荒而逃。   秦阳有意放这徐校尉离开,便假装担心冯概实的伤势,快步走到他身边,焦急道:“冯大哥,伤得怎样?”   冯概实见秦阳满脸关切,心中偷笑,秦阳啊秦阳,别人说你奸狡似狐狸,这回不也一样被我骗得团团转?他装作感激道:“少爷放心,皮外伤不碍事,倒烦少爷担心了。”   秦阳大概看了下他的伤势便宽慰道:“冯大哥你伤势不算重,先休息下,我去对付敌人,星儿,过来帮冯大哥包扎伤口。”   星儿应了声跳出马车,秦阳手指连弹,十余颗石子连环飞出,贼人纷纷中石落马。   这石子来无踪去无影,贼人尚未明白过来已倒下了近二十名好手,都以为商队这边有什么诡异的武器,顿时乱了起来。   那边的贼首心神稍分,赵昂窥得空隙,一剑刺出,正正穿过贼首的右腹,那贼首怪叫一声:“撤!”拨马向着密林逃去。   余下贼人一见首领逃跑,慌乱救起受伤的同伴四散逃命,很快便消失在密林处,只留下遍地倒地呻吟的商队家将家丁、保镖们。   张镖头也负了伤,他一边包扎伤口一边指挥着众人救助伤员,又亲自去找胡世荣报告响马退却的消息,但商贾们等到周围都平静下来,才胆战心惊地探头出马车,众人劫后余生,都对张镖头大加赞扬,以为是他打退了贼人。   秦阳刚才出手又快又隐蔽,而且场面混乱,自然没人察觉。张镖头知道定是有高人在暗中相助,却想不到那高人就是自己瞧不起的林公子,他也不敢居功,便将赵昂杀退贼首的事说了,众人一起向秦阳和赵昂道谢。   秦阳早趁着混乱回到马车,此时才装作害怕的样子下了马车,兀自抖个不停。胡世荣少不免安慰一番,只听得车内的三个小姑娘掩嘴笑个不停。   因为担心贼人去而复返,商队稍作休整后立即重新赶路,路上张镖头过来向赵昂道谢,又打探他的出身来历、师承门派,赵昂淡淡地回了句:“我只是林公子家里的普通家将。”张镖头知他不愿透露,也不多问,拱手道谢后便回到商队前面开路。   商队全速前进,在天色全黑、刚要关城门时终于赶到毫州城,入城安歇。   入住客栈后,秦阳唤来赵昂和冯概实,淡淡道:“我决定今晚就离开商队,连夜赶去开封城。”      第四百一十章 将计就计      旁边坐着的三个小姑娘吓了一跳,星儿正要发问,月儿一手按住她,朝她使了个眼色。星儿会意,将话咽了回去。   冯概实神色一紧,很快又强作镇定问道:“少爷为何忽然改变行程?”   冯概实的脸色变化哪逃得过秦阳的眼睛,他喝了口茶,悠然道:“现在这支商队已被贼人盯上,怕道上不太平,耽误了我们的时间,既然已离开封较近,我们便提早与商队分开,也好早点赶到开封。”   冯概实有些急了,自己好不容易才和徐校尉等人接上头,秦阳一旦改变行程岂非让自己前功尽弃?他眼珠一转已想到了借口,连忙问道:“少爷不是说我的面目容易被那狗皇帝的密探认出……”   秦阳淡然一笑,打断道:“对,所以冯大哥就好好休息,不用跟我们上路了。”话音刚落,他的右手已如闪电般伸手,扣住了冯概实的手腕。   冯概实脸色剧变,干笑道:“少爷,你这是什么意思?”   秦阳盯着他的双眼,一字一句道:“还得麻烦冯大哥留下来,替我向徐校尉问好。”   冯概实冷汗直冒,兀自分辨道:“什么徐校尉?我不认识……”   秦阳懒得和他多说,吩咐道:“月儿,用银针封了他的穴位。”月儿一见哥哥出手,心里已明白过来,她飞快掏出银针,不等冯概实说话,银针连环刺出,已封了他的几处要穴,令他全身酸软无法自由行动。见哥哥还在望着自己,又一针刺出。将冯概实刺昏。   秦阳赞许地摸摸她的秀发,温柔道:“月儿。你别怪我隐瞒你们,这事我也是到今天才找到证据。”他用火眼扫了一圈,确定周围没任何人监视,这才将自己的发现和猜测说了一遍。   除了赵昂外,三个小姑娘都脸色大变,星儿急道:“那道长师父其实没事?”   “这个我还无法确定,我们先离开这里,呆会儿我们再从这姓冯的嘴里问出来就是了。”   吩咐赵昂将冯概实背到马车后,秦阳自去向胡世荣告辞。说妹妹们受了惊吓,想先在毫州休息几天,到时再到开封与胡世荣会合。胡世荣自然同意了,又要留下些家将家丁帮忙照顾一二,被秦阳婉拒。胡世荣知他的保镖武功高强,倒不替他们担心,约定了在开封会面的地点后,秦阳便借口带冯概实找大夫问诊告辞离开,胡世荣一直将秦阳等人的车驾送出客栈门口。这才依依惜别。   秦阳一行另行换了处僻静的客栈,在赵昂的严刑逼供之下,冯概实只得招出实情,说国师正在平阳城未归。一切都小皇帝李政德的计谋,想将秦阳引至开封擒杀。赵昂又问清了冯概实在开封的接口暗号、上级人物等等细节,这才来回报秦阳。   秦阳听罢。心里已有了计划,眼中杀气一闪而过:“这姓冯的太狡猾。上次在钟离城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传出讯息,留他不得。处理干净点。不要让别人发现。”   赵昂最擅长暗杀灭尸之类,马上领命而去。   月儿一直在听着,这时插口问道:“哥哥,接下来我们怎么去开封?”   秦阳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包,打了开来。里面赫然是五张面具和各种通行证、户籍文件等。秦阳戴上面具,立时变了二十五岁左右的普通男子。   星儿惊讶道:“原来哥哥之前故意隐瞒面具的事,是为了误导冯概实?”   秦阳微微一笑:“对,小皇帝要暗算我,我就来个将计就计。现在小皇帝必定以为我还在胡世荣的商队里,自会在开封布下天罗地网,我们便戴上面具,化作其他身份,提前入城,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红玉好奇地拿起其中一个面具道:“这是给我和姐姐们的?”   秦阳轻轻揭下她的面纱,柔声道:“嗯,来,我替你戴上。可惜戴上这面具,你就不像现在这样漂亮了。”   红玉俏脸一红,退后两步道:“我,我自己戴就行了。”   月儿和星儿尚是第一次见到红玉在哥哥面前露出本来面目,不由惊讶地对视一眼。星儿道:“哥哥,你已见过红玉的相貌了?那……”   红玉低头道:“他……他不算外人。”她本意是说,他是哥哥,自然不算外人,看到我的相貌也不必杀了,但在秦阳三兄妹听来却是另一种含义。   星儿狐疑地在哥哥和红玉脸上来回看:“哥哥,红玉,你们……”   秦阳怕两个妹妹吃醋生气,连忙咳了声,转移话题道:“月儿星儿,这两副面具是给你们的,最后这副是给赵昂的。沈尚书熬了几个通宵才赶制出来的,虽不及我这副精细,寻常人也看不出破绽。加上这些文书,足以让我们大摇大摆地进入开封城。吕学士他们辛苦了十多天,才做好了所有的准备。来,宝贝星儿,哥哥先帮你戴上。”   在哥哥的糖衣炮弹下,星儿很快被哄得将原本的怀疑抛到脑后,三个小姑娘先后戴上沈括赶制的人皮面具,掩盖了原本的绝色容颜,变成相貌寻常的姑娘,秦阳又从包袱中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衣服让她们呆会换上,并将三把宝剑、红玉的奇云蓬都用包袱严密地收好。   星儿看了看户籍文件,问道:“哥哥,这‘墨堤’是谁?就是你现在要假扮的人?”   “妹妹,你知道近三年来,最有名的新秀高手有哪些?”   星儿眨眨大眼睛,搂住哥哥的手臂得意笑道:“最有名的当然是我家哥哥!淮南第一高手的名号谁不知道?”   秦阳宠溺地捏捏她的小脸蛋,答道:“在我和高宠之前,还有一个极有名气的青年高手,就叫墨堤,此人今年不过二十五,已凭掌法拳法称雄河东,被称为河东第一高手。听闻他正四处游历闯荡江湖,公孙先生曾与他有一面之缘,这次制作我的面具便是以他为模子。你们说,要是墨堤出现在开封,小皇帝知道了会怎样?”   月儿眼眸一亮,脱口而出道:“一定会网罗他来对付淮南第一高手秦阳!这才是真正的将计就计!”   秦阳微笑点头,又吩咐道:“听闻墨堤带着他的师妹闯荡江湖,而他的师妹与你们差不多年纪,以剑法称著,我们便分为两批入城,师父久居开封,见过他剑法的人应该不少,月儿星儿,你们的剑法是随师父学的,怕被人看出破绽,又与我关系太密切,便和赵昂一起在暗中助我,红玉与我一队。另外,星儿,你的宝剑和红玉的宝剑换下,红玉的宝剑在江湖上太有名气,容易被有心人认出,‘孤霜’相对不显眼些。”   听闻要与哥哥分开,星儿老大不乐意,秦阳安慰道:“我们一明一暗,有事好相互照应,而且平时也不是见不到,我每天晚上都会来找你们会合,交换情报。”星儿这才勉强答应。   月儿轻叹口气,拉起红玉的手道:“哥哥平时做事冲动,红玉你要多费心照顾他了。”   红玉点点头,哪知道月儿是怕她做事莽撞,才特意借这句话来劝她凡事沉着。   一夜无话,天色未亮,秦阳等五人从店小二处问清开封的方向便早早离城,在城郊密林处分别戴上面具,换上备好的服饰,将马车弃置,只取马匹上路。这次欧阳修准备来拉马的四匹都是一流骏马,加上原本秦、赵、冯的三骑,共计七骑,五人分乘三骑,快马加鞭,马乏了便换马,一日一夜间已赶了四百多里路,在第二天清晨便抵达开封城外。   开封城的城防极严,出入均要盘查证件,护城河更是宽达数十丈,全凭悬挂的吊桥出入。   秦阳五人分成两批混在入城的百姓中,凭着手中的户籍文件,轻轻松松便进入到开封这座历史名城。   刚踏入开封,秦阳就被开封城的宏伟所震撼。广陵城已算是大城,但较之开封这宋朝的都城终究有所不久,特别是广陵屡经战火,多少有些颓败,但开封不同,它自建朝以来从未陷落,人口已近百万,城墙高大厚实,城内建筑极是宏伟,一条可容八辆马车并行的主干道上尽是如织的行人车马,各种大小街道交错相通,道旁全是参天古树,枝繁叶茂,沿街则是民居、商铺、集市和客栈等,经济繁荣、商业发达。街上的商品琳琅满目,让人眼花缭乱。   而抬头眺望,可隐约看到内城的城墙,内城里便是皇城、各种寺院宗庙、仓廪、官署和官员国戚贵族们的住宅。一条汴河横穿整座开封,河上波光鳞鳞,游船画舫加上河岸的杨柳,美如画卷。   这时的秦阳一身灰色长袍,相貌平平,但双眼炯炯有神,步履稳健,动作神态尽是傲气,“河东第一高手墨堤”的气质显露无遗,颇吸引人眼球。   他旁边的红玉也戴上了人皮面具,看起来年约十三四岁,肤色颇白,柳叶眉细长入鬓,配上她清澈如水般的大眼睛,相貌不算漂亮动人,却秀气外露,英姿飒爽。她背负细长的包袱,不难看出是带了佩剑。她现在扮的正是墨堤的师妹,方玟。   两人入城不久便引起了部分江湖人士的注目,秦阳只当不知,找个了酒楼随便坐下,准备吃早饭。   而另一边,赵昂、月儿和星儿也各自戴上面具,扮成入城探亲的普通旅客,混在人群丝毫不显眼。赵昂很快就与开封城中的“新影子”成员碰上了头,安顿下来。      第四百一十一章 仗义出手      秦阳和红玉正吃着包点,忽然听到街上传来阵阵惊呼声和喧哗声,秦阳从窗户往声音来源处看去,只见数条大狼狗正狂吠着猛追一个瘦小的孩子,后面还跟着十几名家丁打扮的壮汉,大声吆喝道:“别放跑了那偷东西的杂种!”   那孩子不过十岁左右,满脸尘污,不辨男女,身材瘦小,衣衫破旧,一看就是穷人家的孩子,手里抱着一包不知是什么的小东西,正不要命地奔过来。这孩子脚步轻快,似乎练过些功夫,但早已奔得气喘吁吁,速度越来越慢,眼看就要被恶狗追上。   周围行人车马见到那些恶狗无不畏如蛇蝎,纷纷退让到两边,没一个敢过问,连几个巡逻的衙差也假装没看到,缩到角落里。   秦阳皱了皱眉,听得旁边有食客摇头叹道:“这小孩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偷宇文都统领家的东西?这回是死定了。”   秦阳早已看过吕夷简准备的开封城情报,对各路达官贵人暗暗留心,听到“宇文都统领”五个字,不由心中一动,便问道:“这位大哥,听闻精卫军都统领宇文光家中养了数十条恶狗,平日里由家丁牵着四处在他名下的当铺、酒楼、药铺、赌场里巡逻,极是凶恶,不知是否确有其事?”   那食客见秦阳风尘仆仆,似乎是外乡人,便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刚才只是随便说说。”说罢就起身结账。   秦阳知他不欲惹事,也不追问,唤了店小二来。悄悄塞给他五两银,又问了遍。那店小二从未见过出手如此阔绰的客官。他又惊又喜,犹豫片刻才压低声音道:“客官。你是外乡人,不懂这里的规矩,这些恶狗确是宇文都统领家的,但我劝你还是别多问,免得引火烧身。”   红玉看得怒火中烧,插口问道:“那小孩子就要被恶狗追上咬死,怎么那些官差都不管?”   店小二摇头道:“在开封里,精卫军都统领宇文光和御林军御领庞会新都是位高权重的大人物,谁敢惹?连国师都忌他们三分。何况是我们这些平民百姓?而且,那个孩子……我们都认识,他是在贫民区流浪的异族人,不是我们汉人同胞,更没人愿意管了。”   狗吠声越来越大,店小二不敢再多说,匆匆道谢后就离开了。   秦阳朝窗外望去,只见那孩子已奔到酒楼附近,一只大狼狗率先追上。猛然扑起,张开白森森的尖齿朝那孩子的肩膀咬下。   那大狗伸展开来几乎有成年男子那么粗壮,这一口要是咬实了,怕会将孩子整条手臂都扯下来。周围的百姓无不惊呼出来。   那孩子大惊之下想要往闪避,但他筋疲力尽动作迟缓了不少,哪里闪得过。眼看他就要溅血当场,旁观的众人都又惊又怕。掩眼别过脸,不忍再看。   忽然听得那大狗呜呜呜地惨叫一声。整个身子从半空中猛然摔下,“啪”地跌到地上,再没半点声息。   众人大为惊讶,正要细看,此时又有三条恶狗扑到,只见三道黑影“嗖嗖嗖”地飞过来,正正击中恶狗们的脑袋,三条恶狗登时惨叫倒地,一命呜呼。   剩下的两条大狼狗吓得连忙站定,不住往后退。   众人定神一看,地上四条大恶狗的头都被筷子刺穿,正汩汩地流着血。开封城的百姓早就受尽了这些恶狗的恐吓,见状又惊又奇,无不暗暗拍手称快。   十几名家丁壮汉已冲了过来,一见自己的狗被人打死,勃然大怒喝道:“哪个狗杂种敢伤了宇文都统领家的爱犬?有胆给老子站出来!”   百姓们怕惹祸上身,纷纷后退。那孩子惊魂甫定,正要爬起来逃跑,一个家丁冲上前,伸出海碗大小的拳头迎面便打。   只听得一声冷哼,众人眼前人影一花,那家丁已惊呼着被摔出数丈外,这一跤摔得极重,那家丁口里咯血,一时爬不起来。   街道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两条人影,正挡在那小孩的身边。这回众人看清楚了,是一男一女,男的二十五岁左右,相貌普通,女的十三四岁,倒还算秀气。   众家丁急忙扶起同伴,瞪着那男子喝道:“你是何人?想找死不成?”   来人自然是秦阳和红玉。秦阳早有心闹事,好让自己“墨堤”之名传遍开封,当下冷笑两声,并不答话,他弯腰扶起那小孩,仔细一看,原来是个小女孩,只见她头发蓬乱,满脸尘污汗水,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写满了惊惶。   秦阳朝她温和一笑:“别怕,有我在,没人能欺负你。”小女孩依然警惕地望着他,显然对他并不信任。   秦阳也不在意,转头皱眉问:“说,你们为何要追这小女孩?”   一个家丁见秦阳居然不答反问,更是怒火中烧,举起手掌一个耳光便抽了过来:“关你什么事?你这小子竟敢管我们的闲事!”   他的身材高大魁梧,手臂肌肉凸起,比秦阳高了足足一个头,众人无不为秦阳担心。   眼见这巴掌就要打到秦阳脸上将他打得倒飞出去,忽然间那家丁的手臂在半空中戛然而止,一只手已握住了他的手腕。   好有力的手!   那家丁只觉得自己手腕几乎被捏碎,痛得哇哇大叫,又举起左拳朝秦阳当头砸下。   秦阳根本不闪不避,只是随手一拳击出。   他的拳速并不算快,也没听到什么风声,人人都以为那家丁的拳头会先打在他的身上,但就在那家丁的拳头离秦阳的脸还有三寸时,秦阳的拳头已准确地击在他的拳头之上。   拳头对拳头!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家丁已如炮弹般弹飞出去,飞到街道的另一边,“嘭!”地撞到参天古树上,震得树叶哗啦啦地落个不停。他的整条左臂已如烂泥般无力垂下,人也晕死过去。   众人都惊得目瞪口呆,十几名家丁更是脸色剧变。一个似乎是头领的人惊怒交集,拔出佩刀,怒喝道:“一起上,将这小子乱刀分尸!”自己已带头冲了上去,其余家丁虽见秦阳功夫了得,但见他赤手空拳,胆子也大起来,叫嚣着拔刀砍过去。   这些家丁都有些功夫在身,风声呼啸中,十几把利刀交织成一片刀网,威势吓人。周围的百姓见秦阳仗义出手,心里都已向着他,这时不禁又为秦阳担心起来,有人忍不住惊呼起来:“小心!”   秦阳上前两步,直迎刀光,只见拳影一闪而过,骨头断裂之声连响,漫天的刀光顿时瓦解,十几名大汉同时倒飞出去,跌出数丈开外。原来秦阳在刹那间一连击出十数拳,直接穿透刀光中的破绽,打在这群恶家丁的肩膀上,将他们尽数打飞。家丁们倒在地上,痛得脸都变形了,哀叫不已。   他们的右肩胛骨已被秦阳的寸劲震至粉碎,以后别说拿刀行凶,就是连抬起手来都是奢望。秦阳最恨这些欺凌百姓的凶徒,若非这里是开封,闹出人命会引起不少麻烦,秦阳早将他们全部打死。   那领头的家丁体格最是强壮,竟能忍着痛爬起来,恶狠狠地盯着秦阳道:“小子,有种你就别逃,看我找人来收拾你!哼,若你逃了,我就杀尽那小鬼的全族人!”   秦阳冷笑道:“好,我就坐在这里等你来,不过你若敢动这小女孩及她的族人一根头发,我就将你碎尸万断,挫骨扬灰!”他久历沙场,身上隐然透出一股杀伐无数的铁血气息,那家丁头目不过是个仗势欺人的恶霸,被他一瞪,顿感毛骨悚然,哪里还敢再说什么狠话,马上拔腿就跑。   周围的百姓有大胆的,都提醒秦阳道:“壮士,刚才那家丁是宇文都统领家里的人,你打了他家的人,宇文都统领岂会善罢干休?他在这开封城里权势遮天,手下高手如云,你武功再高也打不过他们的,还是赶紧走吧,别枉送了性命。”   秦阳微微一笑,淡然道:“生死有命,但求无愧于心。若只求自保,见弱不扶,又何必辛苦习武?我今日既管上了这事,就要管到底!”说罢走到街道边的一块大石头旁,双手运力,将它举了起来,抬回原地,轻轻放下。整个过程举重若轻,纤尘不扬。   这块大石起码有五六百斤,众人见状都暗暗心惊,又想到他刚才一番正气凛然的话,更是交口称赞。   秦阳合掌成刀,随手将凹凸不平的大石头削成平平整整的两块石条。   这块大石头放在街边已有数年,百姓们多半都曾摸过,此时见那原本坚硬的大石头在秦阳的手刀面前就像泥捏般,切口平整至极,有如刀斧劈下,这一手功夫更是让众人看得嘴巴都合不拢。   再无人劝秦阳离开,人人都兴奋起来,议论纷纷,坐等看好戏,要是这青年侠客真能教训一下凶蛮霸道、飞扬跋扈的宇文一族,实在是大快人心。   此事一传十十传百,附近的百姓都纷纷涌来看热闹,人人都想看看这神奇的青年侠客如何斗宇文一族。一时间,原本极为宽敞的街道被围得水泄不通,热闹非常。      第四百一十二章 惩凶罚恶      秦阳将一块石条放在红玉面前,让她和小女孩坐,自己则坐在另一块石条之上,等着宇文府上的高手前来。   那小女孩对红玉也颇为警惕,不肯坐到她旁边,只是缩成一团躲在石条的一角。若非周围已是人山人海极难溜走,她怕早已逃跑。   月儿和星儿、赵昂都在不远处的酒楼上看着这一幕,星儿担心道:“姐姐,哥哥这样做会不会太鲁莽?毕竟强龙不压地头蛇,万一他身份泄露更是危险万分……”   月儿手心里也全是冷汗,她强作镇定地安慰妹妹道:“放心,哥哥做事粗中有细,他既作了这个决定,必有用意。实在不行,我们去和他会合,一起杀出开封城就是了。”她想了想,又吩咐道:“赵将军,麻烦你去查查那小孩的身份。”   赵昂领命而去。   星儿一直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哥哥,忽然问了句:“姐姐,你是不是也觉得那个小孩似乎很害怕哥哥和红玉?”   月儿正细心观察着周围百姓的神情,点头答道:“她怕的不只是哥哥和红玉,她应该怕周围所有的人。百姓们看那小孩的目光也不对劲,有些怜悯,更多的是一种漠不关己。看来那小孩不受百姓们的欢迎,这事怕是别有内幕……”   正说着,忽然人群喧哗起来,有人惊叫道:“黑熊来了!”纷纷让出道来。   秦阳见人人都变了脸色,知道强敌到了,他抬头望去。只见一名身高九尺有余,膀大腰粗。皮肤黝黑的华服劲装大汉在百多名家将的簇拥下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应该就是百姓口中的“黑熊”。   带头的正是那家丁小头目。他指着秦阳嚷道:“雄大哥,就是他,他打死了我们府上的狗,还打伤了我们一众兄弟!”他又得意地朝秦阳挤挤眼道:“小子,你有种,竟敢不逃走,呆会看我雄大哥一拳打死你!”   秦阳挺身绰立,淡淡道:“哦?你就是‘铁掌黑熊’?”他曾在吕夷简给的情报里看过这个名字。   那大汉正是人称“铁掌黑熊”的雄黑,一手黑砂掌独步武林。在都统领府里的家将中坐第一把交椅。   “对!你倒知道我的名号,居然还不逃?”黑熊斜着眼上下打量秦阳,阴沉着脸喝道:“听说你拳头很厉害,一拳就打碎我兄弟们的肩胛骨?”   秦阳戏谑一笑:“下一个就轮到你了。”“火眼”一扫,眼前的黑熊不过是刚抵达三级上的一流高手,连赵昂都尚有不及,秦阳根本没将他放在眼内。   “你的拳头有这树硬?”黑熊怒极而笑,反手一掌劈在旁边的树上,“咔嚓!”碗口粗的树干竟被他一掌劈断。断树倒下,惊得百姓们四散避让。   有断枝弹过来,红玉包裹着绢布的剑鞘随手轻拨便已挡开。自始至终她都没出手,也根本不用出手。像黑熊这样的角色,挡不了她一剑,更别说是与哥哥为敌。   身处开封城中危机重重。但此时红玉心中萦绕着的却与眼前的危险无关。   这些日子来她一直在盘算着自己下山后的日子,知道开封之行结束后。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回山了,不然师父就会下山来找自己。   唉。哥哥,你可知道,我们最多只有十天半月的相处时间了,之后,便再无相见之日。   红玉静静地凝视着哥哥,似乎要将他的身影刻在心底。   秦阳哪想到红玉有这些离愁别绪,他朝黑熊耸耸肩,好笑道:“少在那里卖弄,你以为你是卖艺的?”   黑熊额上青筋跳动,再不打话,快步冲上前朝着秦阳的胸膛就是一掌劈下。他的手掌刚劈出便变成紫黑色,腥风扑面,显然掌带剧毒,被拍中不死也重伤。   围观的百姓谁不知道这黑熊的厉害,人人都为秦阳捏一把汗。   秦阳依然不退不让,反手一掌由下而上,斜劈而上。   黑熊大喜,暗暗道你这小子好狂妄,竟敢和我的黑砂掌硬拼,多少成名人物就是死在我这毒掌之下!他催动功力,手指关节咔咔作响,劲力又提高了整整一倍。   掌与掌交错而过。   “咔嚓!”鲜血狂喷。   黑熊只觉手腕一痛,便见到有只腥黑的手掌飞到半空。   他这才意识到,是自己的整个手掌被秦阳斩下来了!   望着狂喷鲜血的手腕,黑熊惊怒到极点,双眼如死鱼般凸起:“你……你这杂种,竟敢断我手掌!”他狂叫一声,用尽全力起脚直踢秦阳小腹。   风声呼啸,力足以碎石。   在众人的惊骇呼叫声中,秦阳身形一晃,已如幻影般闪到黑熊身后,咏春三星拳连环击出,只听得“啪啪啪”如炒豆般的爆鸣击打声不绝于耳,黑熊如铁塔般的身体被击得向前冲上十余步,才轰然倒下。   黑熊吐了两口鲜血,痛得全身冒冷汗,挣扎着要爬起来,但手足软绵绵都变了形,根本使不出来力气。   他四肢所有关节骨全部被秦阳用重手法击至粉碎,这辈子都只能躺在床上度过了。   秦阳从吕夷简的情报中知道这黑熊平日里无恶不作,不知害得多少百姓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哪里会放过他。   秦阳转头望着那个带路的家丁头目,嘴边挂着无比自信的微笑:“你就带这样的货色来教训我?”家丁小头目脸如死灰,哪还说得出话,瘫软跌在街上全身抖个不停。   其余跟着黑熊来的家将们全傻了眼,人人你眼望我眼,谁也不敢冲上去救黑熊。他们自问二三十个一起上也打不过黑熊,而家将中一向无敌的黑熊竟挡不了眼前这青年的一招,他们就算一拥而上也是送死的份。   “我,我去通知宇文都统领!”不知是谁先喊了句,百多名家将顿时哗啦一声全散了,人人争先恐后地逃得不知所踪。   百姓们受这群家将的欺压多年,头一次见他们吃大亏,人人兴奋至极,掌声与喝彩声此起彼伏。人群中有人大声问道:“这位少侠武功如此出众,不知高姓大名?”   秦阳就等着这句,他淡淡一笑,朝四面拱拱手:“在下墨堤。”   那人“咦”了声:“莫非是‘河东第一高手’,‘拳掌无双’的墨堤墨少侠?”   河东离开封并不算远,加上开封又是商旅往来的要邑,那人一提起“河东第一高手”,人群中顿时炸开了,无数双惊讶与好奇的目光全落在秦阳身上。要知道近年来虽说英雄辈出,但要论最有名的青年高手,当以秦阳、岳飞、狄青、墨堤四人为首。前三人都是武林高手兼天下名将,只有墨堤不涉官场、不涉争霸,一心好武,游历天下锄强扶弱,在民间的名声极佳。   秦阳自信中带着些傲气道:“区区小名,何足称道。”他对地上那家丁小头目道:“今日之事,都是我墨堤所为,有仇有怨都冲我来。我今天就住在对面的‘来凤客栈’,你还能请来什么高手便尽管请来!”   他走到小女孩面前,蹲下问道:“小妹妹,你住哪里?我和这位姐姐送你回去。”   小女孩迟疑地打量他好会儿,才问道:“你真是墨堤?”声音清脆,但语调古怪,汉语说得并不纯正。   秦阳见她的眼珠里隐约带着天蓝色,如海水般,心里啧啧称奇:她果真是异族的孩子,要是肤色再白些,说不定是北方近俄国的混血游牧民族。   “我就是墨堤。”秦阳从情报知道墨堤从未到过开封,此时正在陇右道游历,自然放心地冒充墨堤。他嗅到小女孩抱着的包包里传来草药的味道,便问道:“这药是……”见小女孩紧张地抱紧药包,又想到刚才那些恶徒追她时叫骂的话,心里已明白过来了,定是这穷家小女孩没钱买药,抢了就跑。他转口问道:“怎么?家里有人病了?”   小女孩警惕地望了望周围的汉人百姓,好会儿才轻轻点了点头。   秦阳现在的嗅觉比猎犬还要灵敏数倍,轻易就分辨出草药的成分,又问道:“病人是不是浑身发热、高烧不退,嘴角生泡?”   小女孩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的?”   “这药是治风火邪热的,药方尚可,只是药效较缓。”   小女孩更惊讶了:“你还会医术,是大夫?”   秦阳见人多口杂,便转头对红玉道:“师妹,我们走吧,这里人多,我们先送这小妹妹回家。”   红玉点点头,伸手抱起小女孩,小女孩倒没挣扎,任由红玉抱着。红玉脚尖一点地,身形已腾空而起,落在数丈外的屋顶之上。秦阳朝众人一拱手:“在下还要在开封唠叨数日,各位朋友有缘再会。”说罢身如幻影,追着红玉去了。   众人见到这一手绝顶轻功,更加惊叹不已。   见秦阳去远了,地上受伤的都统府家丁们挣扎着要爬起来,也不知是谁无意中出脚踢了他们一下,又滚葫芦般跌倒了,紧接着无数的臭鸡蛋石头瓦罐像雨点般扔到他们身上,砸得他们连声惨叫。      第四百一十三章 名扬开封      这些家丁们平时坏事做尽,恨不得生食其肉的百姓多不胜数,现在有这样的机会哪会放过,石头越扔越大,直到周围的石头被捡了个空,又有人大叫:“官差来了!”百姓们这才飞快散去。诺大的街道,只留下无数的臭鸡蛋、石头等杂物和奄奄一息、有气出没气入的黑熊和一众家丁……   酒楼上,星儿低声问:“姐姐,我们要不要跟着哥哥?”   月儿略一沉思:“不用了,哥哥一定会回来的,我们在这里盯着,别让人在客栈附近布下什么陷阱害哥哥。”   此前悄然离开的赵昂已快步回来,低声禀告道:“两位小姐,我已查出来了,那小孩是异族人,和数百族人混在贫民区居住,以卖艺为生,平日颇受汉人的欺凌和排挤,所以几乎不与汉人来往,不知为何这次招惹了都统领府,引来大祸,若非少爷出手,她怕凶多吉少。”   月儿听得秀眉紧紧蹙起。她太了解自己哥哥了,只能叹道:“希望这次哥哥别多管闲事,卷入到异族的麻烦中去。”   ……   任何城镇都会有富人区和贫民区,就像开封的内城多半是达官贵人富商居住,在外城的偏僻角落,小巷交错的深处,就有着很多棚子搭成的简易房屋。潮湿污浊的小河、破落不堪的棚子,奄奄一息的老树,组成一幅贫民区的凄苦景象。   秦阳和红玉一直将小女孩送到贫民区。小女孩刚一入贫民区,马上有人惊喜喊了句“阿卡多鲁,玛萨!”语言并非汉语亦非英语。秦阳听不明白,但也猜到应该是唤那小女孩。   很快从各处小巷里冲出几十名男女。有老有少,每人的脸上都有意无意地涂满了尘污。看不清相貌与肤色,但所有人都警惕地盯着秦阳和红玉,目光中充满了敌意。   一个中年妇女哭着奔过来,小女孩刚唤了声“阿姆!”已被中年妇女搂入怀中。中年妇女哭了一会,又用责备的语气问了几句,似乎是问她跑哪去了,小女孩低着头,将怀中的药包递到中年妇女面前,中年妇女怔了怔。问了句什么,小女孩点点头,中年妇女抱紧她,泪如雨下。   忽然有人用汉语问道:“你们两个汉人,来我们这里有什么事?”只见一位年约六十的老人排众而出,他的头发已经花白,瘦削的脸容、高高的颧骨与深陷的眼窝都记录着历经的艰苦生活,但他的背挺得笔直,满脸威严。   小女孩“啊”了声。挣开中年妇女的怀抱,喊道:“我被坏人追,是他们救了我,还有。他是大夫。”这回她特意用了汉语。   那老人面色缓和了些,从身上摸出一块墨绿色的古玉,不舍地捏了捏。这才说道:“汉家阿哥,谢谢你救了我孙女。我们这里穷家破户,没什么能报答你的。这古玉便送你罢,你们快离开,这里不是你们汉人该呆的地方。”   秦阳见他对这古玉颇为珍惜,哪里肯收下,既然自己在这里不受待见,便微一拱手,带着红玉转身就走。   那小女孩急了,大声叫道:“他,他是墨堤!很有名的侠客,我曾听圣……圣……她提过,他还会医术!可以救阿爸!”   老人严厉地瞪了小女孩一眼:“住口!不要多嘴,我们死也不受汉人恩惠!”说罢又硬将用那块古玉塞到秦阳手中。   秦阳已看出这群异族人对汉人极为厌恶,他默默接过古玉,对那小女孩招招手。小女孩犹豫着走近。   秦阳微微蹲下,温和道:“你那药方要用四碗水煮成一碗,再以加入半碗淘米水煮成一碗,药效才会好。”说罢随手替小女孩拿去头上拈着的枯叶,转头对红玉道:“我们回客栈吧。”当先施展轻功离去,红玉快步追上,小声问道:“你刚才悄悄往那小女孩衣袋里塞了什么?”   “还真瞒不过你的眼睛。”秦阳苦笑答道:“就那古玉和一锭金,举手之劳,希望她不用再去偷药。”   救这小女孩不过只是秦阳“扬名”计划中的一环,秦阳转眼便将这事抛到脑后,与红玉赶回客栈。他还不知道,这“举手之劳”恰恰在不久之后给予了他最大的回报。   ……   “河东第一高手”墨堤来到开封、一招击败铁掌黑雄的消息不胫而走,不过半日时间已传遍了开封城的大街小巷。平民百姓多半感到大快人心,有江湖人士反复谈论着这名青年侠客神奇的武功,也有人叹息这墨堤刚来开封就得罪了宇文都统领,怕没命走出开封了。   而对于府衙官差和各路密探而言,墨堤的到来让他们变得忙碌起来,无数双眼睛都盯着来凤客栈。   来凤客栈周围想看热闹的百姓尽数被驱赶离去,连原本血迹斑斑的街道也被清洗干净,宇文府的家丁自然全被扶走。来凤客栈一带显然格外的宁静。   秦阳刚带着红玉回到客栈,就已看出这凤客栈安静表面下的暗潮汹涌。   他与远处酒楼上的两个妹妹目光一接,见两姐妹眼光中写满了关切与提醒,便微微一笑,示意已知道有埋伏。   他艺高人胆大,丝毫不放在心上,大步就要走进客栈。   “站住!”吆喝声中,数百名埋伏在周围的精卫军一哄而上,刀枪出鞘,利箭上弦,将秦阳和红玉围在核心。   精卫军是官家军中的精锐部队,相当于秦阳的嫡系秦家军,负责拱卫开封城,平时极少离城出征,但每次出征都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名气极大。此刻包围着秦阳的兵士人人膀大腰圆,神色冷峻,只需长官一声令下,便会不要命地冲上去将秦阳和红玉斩成肉酱。   秦阳对周围的险恶环境似乎视若无睹,直接将目光落在最前面的一员锦服将领身上。   这名将领不过三十五岁左右,身高八尺,国字脸形不怒而威,一身川蜀丝绸所制的金丝麒麟官袍,外面披了件链子鎏金甲,腰悬利剑。他这身独特的服饰居然将华贵与铁血这两种绝不相容的气质完美地融合在一起,毫无违和感,甚至会让人产生错觉,这人天生就应该如此穿着,这样的服饰天生就是为这人准备的。   秦阳暗暗惊讶,火眼一扫,眼前这人竟是四级下的绝顶高手,尤胜自己御林军统领展昭一筹。   锦服将领同样在上下打量着秦阳和红玉。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红玉身上。这小姑娘双目晶莹有神,步履轻盈,握剑的手指纤长有力,静如山岳,浑身上下散发着逼人的剑气,竟令同样使剑的锦服将领感到一股隐隐的压力。他心中一凛,再不敢有任何轻视。眼前这个十四岁左右的小姑娘将是自己平生仅遇的绝顶剑客。   他的目光跟着看向秦阳,顿时怔了怔,见这少年双目神光不露,举止动作也不像是有武功的人,气势更完全比不上旁边那小姑娘,难怪自己第一眼会将他忽略。   旁边一名亲随低声道:“就是他们,那男的是墨堤,一掌便斩断了黑熊的手腕。”   锦服将领微微颌首,皱着眉冷冷朝秦阳问道:“墨堤?”说话间他脚步向前轻踏,一股凛冽的气劲直逼秦阳。   只要秦阳运功抵御,他就能大致摸清这小子的实力。   谁知秦阳岿然不动,气劲如泥牛入海,未碰着他的身体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秦阳恍如不觉,嘴角微微勾起:“区区小名倒劳堂堂精卫军都统领惦记了。”   锦服将领自然就是宋家王朝的精卫军都统领宇文光。   宇文光眉头紧锁,眼前这小子绝不简单,甚至比旁边那气势逼人的小姑娘可怕得多。他明明站在自己眼前,却给自己一种镜中花、水中月之感,朦胧而无法捉摸,更显深不可测。   宇文光出道以来与无数高手较量过,只有国师天冲道长和大内的魏公公曾给他类似的感觉。   难道这小子武功真可以攀到国师和魏公公的高度?   宇文光不敢轻举妄动,又不肯在手下面前输了气势,便端出官威喝道:“墨堤,你当街行凶伤人,可曾知罪?”   他一副公差办案的样子,让墨堤这平民百姓无法骤然发难。   秦阳猜到他的心思,淡然一笑,反问道:“宇文光,你纵容家丁恶仆胡作非为,你可知罪?”   宇文光身边的亲卫大怒,冲上几步指着秦阳喝道:“好胆,竟敢对宇文都统领无礼!”   他话音刚落,寒光一闪而过,那名亲卫但觉身上一凉,身上胸前的盔甲竟自己脱落,“哐”地落在地上,红玉依然在十几步外手按剑柄,似乎连剑也未曾拔出过。   好快的身法!好稳好准的剑!   宇文光也是用剑的大行家,一见红玉这剑便倒抽了口冷气。剑锋在红玉迈步进招的刹那间便准确无比地将那的衣甲衣服割开,却丝毫没伤到他的皮肉,这需要多好的腕力控制与眼力观察?   “好,听闻方玟姑娘剑术精奇,今日倒真让我大开眼界。”手下吃亏,在情在理宇文光都无法保持沉默,他没把握能胜那深不可测的“墨堤”,便有心想擒他师妹,争取胜机。      第四百一十四章 混入皇城      宇文光挥手让那脸色剧变的亲卫退下,自己按剑缓步而前,在离红玉五步的地方站住。   “既然方姑娘先出了手,那便让我宇文光先来领教下方姑娘的神剑,看看有没有本事请两位回府审问。”   剑未拔,但杀气已悄然弥漫,如寒风掠过,卷起了红玉的衣裙。这股阴寒至极、充满杀戮的剑气绝对不同凡响,只有在战场上的无数鲜血才能培育出如此凶险残暴的剑气。   宇文光再没看一眼秦阳,他的眼里只看到红玉,他所有的精气神全集中在红玉身上,杀气急剧向上腾升,显然要全力出手,一剑出必带血回。   红玉的血,或者他的血。   秦阳脚步一踏,已挡在了红玉身前。若光论武功,红玉稳胜宇文光,但论起杀戮无数的狠毒与果敢,红玉却远有不及。第四级高手间过招,生死不过是一瞬间的事,秦阳自然不能让红玉冒这么大的险。   秦阳双眼暴射出精芒,缓缓道:“宇文都统领剑未出而杀招已在,这一剑便由我墨堤来接。”   “好。”宇文光剑气已蓄至极限,秦阳一动,气机牵引下宇文光腰间的剑已出鞘,刹那间寒光如芒,无数的剑光组成一道无坚不摧的剑气,同时疾刺秦阳眉心、咽喉、左胸心脏三处要害。他的剑实在快得不可思议,明明分刺三次,却恍如有三把剑同时刺出,让人防不胜防、不寒而栗。   精卫军的首脑人物确实有他独到之处,这一剑的速度威力已不逊于高宠全力刺出的一枪。   但再快的剑。在“天眼”与“火眼”面前都无所遁形。   秦阳伸出了手,他的动作清晰可见。如同伸手去捏花般,毫无招式可言。   但在就这一刹那间。所有的剑芒剑气尽数消散。   秦阳的拇指、食指、中指三只手指已夹住了宇文光的剑尖!   雷霆万钧般的剑势再无法挺进一丝一毫。   宇文光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从未见过如此奇妙的出手,明明只是最简单不过的伸手一夹,偏偏给人一种妙若天成,自然至极的感觉,就像剑从主动伸过去,静静地等着他去夹。   冷汗顺着宇文光国字形状的脸庞上滑下,哪怕是对着天冲道长及魏公公,他都未有过如此压力,他甚至连做梦都没想过世上还有如此神奇的功夫。   这墨堤。远比传闻中还要可怕得多。   这变化不过停留了短短一瞬,秦阳手指已松开,身形飘出丈余外,拱手道:“宇文都统领剑术过人,佩服佩服。”他的目的是混入皇城,自然不愿就此与宇文光结下死仇。   旁人还以为是宇文光的剑势将墨堤逼开,周围的精卫军都大声喝起彩来。   宇文光脸色阴沉至极,反手回剑入鞘:“好,好!”   他一连说了两个“好”。只有秦阳明白其中的含义,微微一笑,并不答话。   就在这时,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大队人马飞奔而至,人人身披黄金色盔甲,白色紧身侍卫装。连战马的马鞍都锈有金丝绸缎,极有气派。领头一名将领年约四十。膀大腰圆,紫金脸色。厚唇粗眉,不怒而威。   宇文光一见他,脸色更难看几分,哼了声问:“庞统领,难得你离开皇城,不知是什么风将你吹来了?”   秦阳听到“庞统领”三字,心里雪亮,已猜出此人正是御林军统领庞会新。   庞会新冷笑道:“宇文都统领,我出皇城自然遵照是圣上的意思,难道还要请示你?福公公,麻烦你宣读圣上口谕。”   他身后的太监福公公立时尖声道:“奴才奉圣上之命,传口谕,宇文光接旨。”   宇文光扫了眼秦阳和红玉,微一迟疑,终于还是朝着福公公方向下跪道:“臣宇文光接旨。”   “圣上口谕:宇文光,你约束家仆不严,错在于你,罚你三个月俸禄,不得再与墨堤为难。墨堤年少英雄,朕极是欣赏,命你务必请他入宫见朕,不得有误,钦此。”   宇文光脸色再变,却只能再拜行礼:“臣领旨!”他黑着脸挥挥手,原本围着秦阳和红玉的数百精卫军马上散开,刀剑入鞘,列队肃然而立。   秦阳见李政德终于上钩了,不由大喜。他见精卫军训练精良,也暗暗留心。   宇文光走近秦阳,神色尴尬,略一拱手:“墨少侠,圣上的口谕你也听到了,麻……麻烦你跟我入宫面圣。”他性情高傲,平日里要说出“麻烦”二字比杀了他还要难说出口,但今日逼于口谕的压力和刚刚战败的颓然感,令他终于第一次“麻烦”别人。   秦阳还没答话,庞会新忽然插口道:“原来宇文都统领还会麻烦别人,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他语带嘲讽,手下的御林军们顿时哄笑起来,人人一脸幸灾乐祸。   精卫军则怒目而视,人人手按兵刃。   宇文光脸色又红又黑,恶狠狠地瞪着庞会新:“庞统领有本事就亲自来请少侠。”   庞会新皮笑肉不笑道:“圣上是命你请墨少侠,与我何干?墨少侠,你说是不是?”对“墨堤”温和一笑,颇有拉拢之意。   秦阳冷眼旁观,心想:情报说这两人明争暗斗,势成水火,看来确有其事。   福公公似乎司空见惯,早已笑呵呵走到秦阳前,亲热道:“墨少侠,恭喜恭喜,圣上亲自下口谕请人入宫面圣,这是何等的荣耀。来,老奴在前面带路。”说罢就要走。   秦阳依足墨堤的性格,淡淡道:“这位公公,替我感谢圣上美意,只是墨堤一介武夫,又闲散惯了,怕在圣上面前失了礼数,就不去了。”   福公公的笑脸僵了僵,又继续赔笑道:“墨少侠,圣上对你的英雄事迹极是欣赏,再三叮嘱老奴一定要将墨少侠带回宫中面圣,墨少侠,这是天大的机遇,荣华富贵就在眼前,万万不可错。”   “我墨堤只喜当闲云野鹤,实在没兴趣为圣上效力,取悦权贵,请了!”秦阳一拱手,转身就要进客栈。   宇文光本来已一肚子火,见“墨堤”居然无视他,原本的些微好感顿时烟消云散,瞪着他怒道:“墨堤,你要抗旨?”他手一举,身后的精卫军刀剑出鞘,气氛顿时再次紧张起来。   庞会新冷笑道:“圣旨是传给你的,你请不动墨少侠是你没本事,墨少侠何来抗旨之说?”他一出声,御林军也飞快拔出兵器,一个盯一个,与精卫军对峙起来。   福公公脸色一沉,不悦地瞪了两大统领一眼:“两位大人若还要比试,下次老奴自然会在圣上面前提议。”   宇文光和庞会新变了脸色,相互哼了声,各自退开不再出声,显然对福公公颇为忌惮。   “墨少侠,你不愿面圣,可是怕了?”福公公回过身子,话锋一转,阴恻恻对秦阳道:“别人都说墨少侠天不怕地不怕,最是大胆勇武,想不到连皇城都不敢进入,实在让人失望。”   秦阳见好就收,装作受不了他这番激将法,怒道:“胡说八道,谁说我不敢?”   福公公心里偷笑,继续道:“既然墨少侠有胆,还请跟着老奴走。”自有御林军送来骏马。   “哼!”秦阳哼了声,与红玉共乘一骑跟在福公公和庞会新身后。宇文光脸色阴沉地殿后。   ……   月儿星儿和赵昂目睹了全过程,月儿轻声道:“我们跟上去,混入内城,在皇城附近先埋伏着,随时接应哥哥。”星儿和赵昂应了声,当下月儿开路,星儿紧随其后,赵昂在数十丈后断后,快步向着内城方向奔去。他们早有吕夷简准备的文书,倒不担心进不了内城。   秦阳一行通过内城的城门。内城其实是一座城中之城,城墙自然没外城的城墙高,但也颇为雄伟坚固,没十万大军休想攻破。   内城有精卫军把守,出入都要凭专门的文书证件,寻常百姓极难进入。   秦阳一边走一边暗暗观察,寻找危急时的脱身路线。但见内城不时有精卫军巡逻,楼宇林立,庭院深深,建筑较外城更显宏伟堂皇,寺院之类也极多,路上多半是轿子与马车,偶有家丁家将也是衣着讲究,远胜外城百姓,可见内外城贫富悬殊,等阶分明。   皇城就在内城的正中央,外有一条丈许的护城河,四处有御林军把守,守卫极为森严,十步一岗五步一哨,想潜入皇城几乎难逾登天。   秦阳和红玉被带着了紫辰殿的偏殿,福公公先去覆命。   有御林军来要收走红玉的“孤霜”,红玉警觉地握紧宝剑,剑对她有着特殊意义,她一身武艺全在剑上,平时剑连睡觉都不离身。   “退下,不得对贵客无礼!”庞会新不悦地喝退那名御林军,转头对秦阳和红玉微笑道:“早听闻方玫姑娘剑术高超,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只有爱剑如命,才可能练得一身绝佳的剑术。这剑方玫姑娘便带着面圣吧。”   其实他哪敢作主,纯粹是小皇帝李政德提前吩咐过,他乐得卖个人情,也正好拉拢“墨堤”。   秦阳哪看不出他的心思,便替红玉道谢,不远处的宇文光冷哼了声。      第四百一十五章 初会宋帝      庞会新面相威严,实际却颇健谈,有一句没一句地和秦阳红玉说话。   红玉不善伪装,只是默默地点头或者摇头,却见哥哥随口和这御林军统领聊天,神态语气极为逼真,将墨堤的清高洒脱、大胆随性和侠义心肠演得毫无破绽,不由暗暗佩服:这坏人哥哥不过大我四岁左右,居然已这般成熟稳重?   很快福公公来宣秦阳等人入殿面圣。   秦阳昂首阔步,拉着红玉步入紫辰殿主殿。主殿极为富丽堂皇,起码可以容纳两三百人一起上朝。   秦阳刚入主殿,便见远处正对大门的台阶上安放着一张金漆龙案及龙椅,有名少年端坐在龙椅上。两旁各设有数十个红木矮桌,每桌只坐一人,显然有资格坐在这里都是宋朝权势最大、地位最尊崇的皇亲国戚及当朝大臣。所有的大臣官服都极为华丽,较之秦阳刚刚起步的太阳王朝有着天渊之别。再远处是数十名身披黄金甲御林军在大殿四周护卫。   秦阳与小皇帝李政德目光相接,双方都微觉心神震动。   秦阳第一次见到这小皇帝,眼前的少年比自己还要小一两岁,顶多十五岁左右,长相斯文,嘴唇极薄,配上绣着九爪金龙的龙袍,显得威严而文质彬彬,更有几分儒雅风流的气息,让人心生好感。秦阳自问阅人无数,但见到这小皇帝时,也没法一下子将自己想像中那狡诈凶狠的“李政德”与眼前的少年重合起来。火眼一扫,李政德竟然是三级上的高手,更是暗暗惊讶和提防。   而小皇帝李政德也在打量着秦阳。见他品貌平凡,身材也不算高大。但龙腾虎步,在诺大的宫殿和满朝重臣面前毫无怯色。也暗暗点头。   众人一起行礼。   秦阳和红玉装作不懂宫廷规矩,依江湖行礼抱拳行礼:“墨堤、方玟见过圣上。”   宇文光脸色一沉:“墨少侠,见了圣上要行三跪九拜大礼。”   听得一个清亮的少年声音在大殿中响起:“免了免了,墨少侠和方女侠乃是天下有名的名侠,不必多礼。”他声音柔和而亲切,让人如沐春风。   秦阳垂手不卑不亢道:“墨某乃是山野村夫,不识礼数,还望圣上恕罪。”   李政德微微一笑,挥手道:“来人。请宇文卿和墨少侠、方女侠入座。”   宇文光坐在左边第三的空桌上,“墨堤”和红玉则被安排到了右边第三的空桌上。与能精卫军都统领同一礼遇,实属殊荣,在朝大臣都低声议论起来。而庞会新行礼后便站到小皇帝右侧,贴身保护,可见他在小皇帝心中超人一等的信任。   “墨少侠来得正好,朕正要与众卿用午膳,你和方女侠便一道陪朕用膳罢。”   李政德拍拍手,一群宫娥便手捧酒菜送到各人桌上。随后数十名轻纱薄裳的歌姬舞姬鱼贯而入,她们人美声甜,娇躯阿娜,在鼓乐中轻歌曼舞。极是好看。   秦阳装作从未见过世面的平民百姓,看得目不转睛。红玉微觉醋意,用力捏了他一下。秦阳回头。朝她歉然一笑,马上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这一幕自然落在李政德眼里,对“墨堤”更没怀疑。他哈哈大笑,举杯道:“听闻墨少侠一招便击败宇文府上的第一家将‘黑熊’,实在是英雄出少年,让朕极是欣赏,若我大宋多几名墨少侠这样的高手侠客,又何惧那些一心想窃居天下之首的鼠辈们?来,朕敬你一杯。”   秦阳装出迟疑的样子:“圣上过奖,墨某一时不知,冲撞了宇文都统领的家将……”   李政德摆摆手道:“此事朕早已说过,是宇文卿管教不严。”说罢一饮而尽。秦阳只好跟着将杯中的酒喝了。   他不善饮酒,但现在内功早入化境,酒气入腹,赤炎真气马上飞速流转,身周酒气微现,酒精已尽数排出体内,真正可谓是千杯不醉。   全场这么多高手,只有他身边的红玉能看出点端倪,庞会新、宇文光和李政德等一众高手都丝毫看不出其中的玄机。   李政德转头对宇文光笑道:“宇文卿,快自罚三杯,朕便不罚你俸禄,免得你回府后被夫人数落。”   群臣都掩嘴而笑,却见小皇帝亲自走下龙案,替宇文光倒了满满一杯酒。   皇帝亲自为臣下倒酒,这是何等的宠信与荣耀!   众人的目光马上从嘲笑变成了惊羡。宇文光原本脸红耳赤,又羞又怒,此时却激动得满脸红光,马上跪拜谢恩,又挑衅般朝庞会新扬扬眉,这才一仰头把酒喝了,李政德又替他将酒满上。宇文光连喝三杯,放下酒杯时整个人都精神抖擞,再无半点怨气。   这一手明贬实扬做得实在漂亮,秦阳不由再次对这小皇帝看高几分。此人虽然比自己还小,但论心计与驭下之道,丝毫不逊于以前的淮南王张灿。   李政德回到龙椅上坐下,又微笑对秦阳道:“墨少侠,我麾下正缺一等一的武林高手,你是否有兴趣留在朕的身边,当个御林军副统领,与庞统领共同为朕效力?”   全场又是一片哗然,吏部尚书伍超兴出列劝谏道:“圣上,御林军副统领一职事关重大,岂可轻易……”   李政德不悦道:“墨少侠年少英雄,完全可以当此职务,此事已决,不得多言。”他又温和问道:“墨少侠,你意下如何?”   秦阳大为心动,若能当上御林军副统领,在这宫中活动自然容易得多,想打听自己师父的事或者无字天书的秘密,乃至刺杀这李政德也不是不可能。但依“墨堤”的性子自然不会答应,只得沉住气,一脸平和地答道:“谢圣上的赏识,墨堤志在游历四方,遍寻天下高手较量,在实战中磨砺武道极至,不愿涉身官场之中,还望圣上见谅。”   “哦?你想遍寻天下高手较量?”李政德笑了,一边转着手中的金盏酒杯,一边饶有趣味地缓缓道:“当今天下,有名望的高手不少,但若论近两年来风头最盛的,除了墨少侠外,还有一人……”   他见“墨堤”和“方玟”都全神贯注地望着自己,心中得意至极,脸上笑得更温和:“朕问你,若是你有机会与淮南第一高手、太阳王秦阳交手,你可愿意?”   秦阳霍然而起,双眼精光闪闪:“太阳王秦阳?据闻此人武功出神入化,我早有心会一会他。”这下演得极像,李政德见他瞬间双目神光皆露,绝顶高手的气息透体而出,不由又惊又喜,暗暗道:“若是得他师兄妹相助,又有宇文光和庞会新,哪怕秦阳有三头六臂都难以逃出我的手心。”   秦阳又道:“听闻这秦阳在广陵继承王位,身边高手无数,我如何能与他交手一决胜负?”   李政德叹了口气:“墨少侠,这就是我为什么想你当朕的御林军副统领。秦阳听信奸人谗言,要来开封刺杀朕……他武功高强,朕怕是难逃此劫了。”   秦阳装作大吃一惊道:“秦阳会来开封刺杀圣上?此事当真?”   “千真万确,当今开封能与他匹敌的,怕只有墨少侠、方女侠、宇文卿和庞卿四位了。墨少侠、方女侠,你们可愿助朕杀了这逆贼?”   红玉不答话,只是望着秦阳,似乎是要听他拿主意。秦阳故作迟疑道:“我听闻秦阳曾在淮南起兵抗金,是名英雄,我虽然想与他一决雌雄,却无伤他性命之意……”   李政德冷笑道:“抗金?你以为凭他区区数万游兵散勇就能击退金兵?若非朕派出岳飞去击溃金兵主力,秦阳此刻早已死在乱军之中。最可恨的是,秦阳狼子野心,不但不感恩报效朝廷,反倒窃割淮南称王,一心想取朕的江山,更趁朕出兵平定依附金国的河南王之际,大举入侵,败我朝元帅耿青,斩杀我大宋官兵数万。可怜这些曾在战场上热血抗金的将士,尸骨无存,墨少侠,你说这秦阳该不该杀?”   秦阳满脸怒容:“这秦阳真如此可恶?”   “墨少侠若不信,可在见到秦阳时当面对质。” 李政德心里道:“等秦阳落入我的包围圈必然奋力突围,到时势成你死我活,不到你尽力出手击杀秦阳。”   秦阳沉吟片刻,毅然道:“好,既然如此,墨某和师妹便为圣上效力几日,此事一了,还望圣上允我们师兄妹继续游历江湖。”   李德政大喜道:“好好,到时朕必有重赏,并封你们为御前钦差,代朕巡视天下,见一切不平事尽可管,所有恶人都可先斩后奏!”群臣更是窃窃私语,人人望向秦阳的目光都大一样了。   “来来,众卿喝酒。”   皇帝开口,殿内的气氛顿时活络起来,群臣开始相互敬酒,新任御林军副统领墨堤自然是众人敬酒的焦点。   老太监福公公进来在李德政耳边说了几句,李德志哈哈大笑起来,对秦阳道:“墨少侠,你运气真好,今天正好是开封第一美女李师师入宫表演歌舞之日,我厚着脸皮请了她两个月,她才肯表演这么一次。此刻她已在宫外等候。”说罢传令下去,让人通传李师师。   秦阳心念微动,和红玉对视一眼。听闻李师师是开封李家的独女,不知她是否知道“无情”被盗一事?      第四百一十六章 绝代歌姬      满殿文武一听“李师师”的名字,顿时静了下来,纷纷放下杯筷站起,齐齐望向殿外,等着这名扬天下的绝代歌姬入殿。   连原本演奏的歌姬舞姬也一起停了下来,退到旁边。   一时间,大殿内外静得连针掉下来都听得到。   “李府千金李师师入殿面圣——”在通传太监尖细的吆喝声中,李师师在侍女流珠的搀扶下,莲步款款,轻盈地踏入了大殿。   淡淡的清香飘过,原本已极为明亮的大殿仿佛又明亮了几分,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目不转眼地望着这位恍如步入凡间的仙子般的绝色美人。   凝脂般的肌肤,乌黑柔滑的青丝,如月的眉黛,翦水的双瞳,配上脸蛋上淡淡的红晕、朱唇皓齿,组成一张美若天成、毫无半点瑕瑕的俏脸。那细柳般的腰肢,纤柔修长的身段,完美得足以让天下女子妒忌,最吸引人的是她身上那清雅如仙的绝俗气质,一袭淡淡如梦般的浅蓝色罗裙轻轻扬起,李师师便如踏着纤云,飘入了大殿中央,优雅至极,让人心醉。   众人都看得如痴如醉,大气都不敢透,怕惊着了这位仙子。   只有秦阳霍然惊觉,就在李师师迈进大殿的瞬间,他心脏猛然一跳,“火眼”已察觉到一股印象极为深刻的气息,那神秘女杀手的气息!   原来是她!她就是李师师,难怪“无情”宝剑会落在她的手里!   秦阳双眼杀气一闪而过。很快便隐没过去,现在局势极为微妙,哪怕他恨极这女杀手。也无法在众目睽睽之下出手杀她。   旁边的红玉丝毫没察觉到哥哥的异状,她的目光已完全被眼前的绝代歌姬所吸引,她还从未见过如此清雅绝俗的女子。红玉暗暗道:“我以为两位姐姐已算是天下无双的美人儿,想不到这个李师师竟可与两位姐姐媲美。”   李师师远远朝李政德微一施礼,随后纤手轻挥,所有的歌女舞女与乐手早与她配合默契,齐齐动了起来。带着忧伤的鼓乐流淌而出。   李师师轻轻挣开流珠的搀扶,柳腰轻摆,莲步如风。在乐声中舞动着曼妙动人的娇柔身姿和白藕般的双臂。她的舞姿翩跹脱俗,场上数十名舞女歌女不但遮掩不了她的风姿,反倒成为了与她舞姿应和的背景。   舒缓的前奏乐曲中,李师师樱唇微启。如珠玉般动听的歌声已回荡在大殿中:“千红万翠。簇定清明天气。为怜他、种种清香,好难为不醉。   动听的声线,完美的唱腔曲调,配合她微带幽怨的神色,轻易便将全场众人的心思带到清明时节前后的春色美景当中。   花香人美,佳人倩影,深情款款。   酒未入口,便已醉了五分。   连对她心怀敌意的秦阳都听得入了神。原本他在大半年前听过黄惜文的歌声,已觉得极是美妙。此时与李师师的歌声一对比,简直如萤火对明月,相差何止云泥。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只听得李师师续唱道:“我爱深如你,我心在,个人心里。便相看、老却春风,莫无些欢意。”   歌声缠绵悱恻,显浅直白却情深似海的歌词如春雨入夜,拨动着众人的心弦。   秦阳一恍神,仿佛看到夕岚的小小身影,那双深情至极的眼眸,在浍桥上甘愿生死相随的一跃……   原本以为,自己可以永远与夕岚姐姐执手相伴,直到春风老去、沧海桑田。但春风仍在吹拂,而伊人已芳踪杳杳。   夕岚,夕岚,我真的很想你了,你可以快点回来么?   秦阳眼眶发热,久久说不出话。   歌声不知何时已消失,乐声与舞姿也逐渐停了下来,但余音绕梁,萦绕在众人心中。   好一会,众人才如梦初醒,雷鸣般的掌声旋即响起,几乎要掀翻殿顶的琉璃瓦片。   李政德拍案赞叹道:“师师,你闭门两个月练就的这一首歌舞实在美妙非常,想来不出一日便会轰动开封,风靡全城。不知这首歌舞叫什么?”   李师师盈盈下拜:“谢圣上夸奖,这歌舞名为《万里春》,师师自觉这歌舞尚有不完善之处,还需继续改进。”她的动作优雅,声音清澈中带着妩媚,让人觉得哪怕是听她说话也是一种享受。   红玉忍不住出声道:“这位姐姐,你的歌声好听极了,现在我已极爱听,哪还需要什么改进?”这尚是她入殿后第一次说话,众人都惊讶地望了过来。   李师师微微掩嘴,笑语生香:“小妹妹过奖了。”她心里却暗暗奇怪,这个小姑娘的声音怎么听着有点耳熟,特别是她身透剑气,武功高得惊人。   李政德见红玉旁边的秦阳眼含泪水,正呆呆地望着窗外出神,便笑道:“墨卿,你可是被师师这首《万里春》勾起了什么心事?”此时“墨堤”已答应当副统领,李政德对他的称谓也跟着变了。他说罢又望了红玉一眼,似笑非笑。   秦阳这才霍然惊觉,知道自己失态了,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他勉强笑道:“李小姐的歌声有如天籁,让我这等粗人也沉醉其中而不自知,让圣上和李小姐见笑了。”   他一出声,李师师循声望去,目光落在秦阳身上。她最擅易容化妆,天下间哪有什么易容术能骗过她的双眼?昔日她为了刺杀秦阳,整整追踪观察了他数日,对他的一切言行举止了如指掌,此刻秦阳虽然刻意改变了声线音调,但动作的细微处依然流露出本色。   李师师脸上的血色霎时消褪。   是他!秦阳!他怎么易容来到开封了,居然还成为李政德的座上客?他难道是来找我寻仇的?   她的目光又掠过红玉,也跟着认出来了。是那个红梅师太的弟子!   昔日两大劲敌忽然出现在眼前,李师师平日里再会伪装,此刻眼眸中也不由自主地透出惊愕与慌乱。   别慌,他们应该认不出我的。李师师强行镇定下来,但秦阳正好与她目光相交,这动摇自然逃不出他的眼睛。   秦阳心中一惊,暗叫不妙,是她,果然是她,她竟也认出自己来了!也对,千面玉罗刹最擅长易容化装,怎么可能会看不出别人是否易容?   两人同时紧张得满手冷汗。   李师师勉强笑道:“两位身居显位,偏又面生得很,请如师师眼绌……”   李师师的身影正好挡在李政德面前,李政德在龙案上看不见两人的神情,便随口引荐道:“这两位是名扬天下的侠客,一位是‘河东第一高手、拳掌无双’的墨堤墨少侠,另一位是他的师妹,以剑术闻名的方玟方女侠。”   李师师听罢心中大定:好呀,秦阳你这小子原来是冒名顶替混入皇城的,只要我找机会揭破你的身份,你就插翅难飞了!   她松了口气,俏丽绝伦的脸上顿时现出甜甜的笑容,真是一笑倾城,群臣明知她是皇帝的意中人也不禁看呆了眼。   李师师司空见惯,轻笑道:“哦,原来是墨少侠与方女侠,师师虽醉心乐理,不懂江湖之事,也曾听闻过墨少侠和方女侠的名字……对了,好像还有一名少年高手也与墨少侠齐名,好像叫……秦什么来着?”   秦阳一直在用“火眼”监视着李师师,察觉到她心中敌意大增,又见她笑语嫣然,却有意无意地提起“秦阳”,哪不明白她的心思,他暗骂这玉罗刹歹毒,立时上前一步,站到桌边,与李师师相距不过半丈,脸上报了一个温和的微笑:“哦?原来李小姐不懂江湖之事,想必不会武艺。说来奇怪,我昔日曾在游历江湖之时,遇到一个年纪相貌与李小姐有几分相似的女子,她武功高强,还曾在我背上留下过一道剑痕……”他顿了顿,双眼炯炯,盯着李师师,决定只要她想揭穿自己的身份就立时出手,逼她显露武功并一举击杀她。   他现在武功大成,即使身份暴露,这开封皇城也未必困得住他,只是潜入皇城打探无字天书秘密的打算就成泡影了。他这次来开封,除了查实自己师父天冲道长的消息,无字天书里的宝藏也他的重要目标,只要能起出宝藏,就有足够的财力来巩固政权、让淮南和江南都可以休养生息。   李师师见秦阳目光中杀意毕露,话中更是别有深意,原本心中的得意顿时烟消云散。   他认出来我了!   李师师想到秦阳总会轻易瞧破自己的易容术,不由得遍体生寒。自己揭露他的身份,他和红梅师太的弟子联手未必便逃不出这开封城,但他公开自己的身份,李府怕是会遭到灭门之祸,更别说去救阿黎族的族人了……   饶是她身为天下第一杀手,平生遇到过无数次凶险,也未曾像现在这样惊惶过。她心思急转,大大的丹凤眼望着秦阳,笑道:“墨少侠名满天下,武功高强,又有方女侠作伴,天下间哪有人能伤你?想必是说笑了。”      第四百一十七章 互为攻防      秦阳听出她话里的退避忍让之意,也暗暗松了口气,答道:“我想我也是认错了,李小姐风华绝代、歌舞无双,世上又怎会有能与李小姐相似的女子?”   两人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个眼色,知道对方不敢轻易揭破自己的身份。   场上众人见这两人甫一见面就聊个不停,都极为惊讶,要知李师师在开封的地位极为超然,对谁都是爱理便理,不想理哪怕是皇帝也不假以颜色。   李师师朝秦阳使了个眼色道:“师师一向对江湖传闻逸事颇有兴趣,呆会酒宴结束,还想请墨少侠多给师师讲下。”   众人又是一片哗然,李师师公然邀约更是破天荒从未有过之事。只有秦阳知道她是要到无人处再摊牌,便不动声色地回了句:“好,墨某的行李也还在客栈,正好顺路送李小姐回府。”   李师师嫣然一笑:“好呀,有大名鼎鼎的墨少侠护送,师师一定可以平安回府。   秦阳知道她是警告自己不要在路上动手,便微笑点头。   在座人人惊羡,连李政德脸上也掠过一丝不悦。   对面座里的宇文光暗骂墨堤这小子真懂搭讪,他酸溜溜道:“想不到墨少侠与李小姐一见如故,难得难得。我也对墨少侠的江湖故事感兴趣,不如在此席间说出来,让圣上和诸位大人也一起长长见识?”   庞会新早不满此前他得皇上倒酒时的嚣张,当下语带嘲讽道:“听闻宇文都统领府上的‘铁掌黑熊’出身绿林,当年闯江湖的故事定然也很精彩。宇文都统领不如唤他来给大家说说?”   那黑熊早已被百姓趁乱打得半死不活,宇文光脸色转黑。重重地哼了声,不再说话。   李政德轻敲桌子。招呼道:“师师,你坐朕旁边用膳。”   李师师躬身行礼,淡淡道:“谢圣上厚爱,师师不敢越礼,在此自罚一杯,万望圣上谢罪。”流珠端来酒杯,李师师一饮而尽。她酒量一般,薄醉微薰间俏丽至极的脸蛋上浮现出诱人的红晕,更显娇艳。   李政德眼中怒意闪过。随即哈哈大笑道:“好,那师师你喜欢坐哪便坐哪,众卿继续喝酒。”   皇上开口,酒宴马上热闹起来,特别是因为李师师的到来,酒席的气氛更加热烈,李师师依次敬过几位最德高望重的大臣后便自行坐到末席。整个酒席上,她只是微笑地听着众人的话,极少不再开口。她的笑容极是妩媚动人。但隐隐有种拒人千里的冰寒气息,使得群臣无论老少都不敢前去冒犯,只是大声讨论着她刚才的歌舞,赞不绝口。希望得能得到这仙女般的美人儿青睐,说上几句话。   酒过三巡,李师师起身告辞。李政德道:“师师,你不多留会?”   李师师摇头:“我倦了。想回府歇息。”   李师师身子弱,平时极少出门的事人尽皆知。当下李政德也不便留她,吩咐秦阳道:“墨卿,你和你师妹务必将师师平安送回李府,若是她出了什么意外,朕唯你是问!”最后一句语气极重,已没先前重贤的热情随和。连群臣都听出这小皇帝是有点吃醋了。   李师师却偏偏听不出来,朝秦阳甜甜一笑:“那有劳墨少侠了。”   秦阳心里暗骂,知道她是故意要表现出亲近自己的态度,好让自己受人忌恨。但秦阳岂是寻常人,他马上朝红玉使了个眼色。   红玉会意,她本来就有点吃醋,当下上前两步挡在李师师身前,冷冷道:“李小姐放心,我自会送你回府,师兄会在后面保护我们。”   秦阳耸耸肩,一脸苦笑。   群臣见秦阳这无奈的样子都忍俊不禁,连李政德心里的疙瘩都舒缓了:“墨卿,你小师妹初来开封,你不如多陪陪她,明日一早再来皇城报到。来人,赏黄金百两给墨卿。”   秦阳大喜,他正愁不知怎么和月儿星儿通消息,有了这么一晚的时间正好方便行事,便躬身谢恩。   李师师暗哼一声,脸上却极是热情,挽着红玉的小手道:“方女侠,你年纪比我小一些,我叫你妹妹可好?”   红玉本不喜与陌生人亲近,但这李师师的气质风度都让她隐隐心折,便点点头。   当下流珠带路,李师师与红玉在前,秦阳在后,很快便出了紫辰殿,殿外早有一辆豪华的马车在等候,看其气派大小,丝毫不逊于秦阳这太阳王在广陵的御用马车。   流珠扶着李师师上了马车,李师师朝红玉招手道:“妹妹,你也一起上来?”   秦阳一手拉住红玉,笑道:“不劳烦李小姐了,我师妹和我一起在外面护送便可。”这玉罗刹的武功只稍逊于红玉,红玉还不知道她的身份,极易中了暗算,秦阳哪舍得让红玉冒险。   李师师被他瞧破心思,暗骂这小子真是自己命里的克星,只得悻悻地放下帘子,吩咐车夫起行。   ……   李师师和秦阳等一走,李政德也无心再继续宴会,挥挥手道:“都散了吧。”   群臣行礼告退。   宇文光刚走出紫辰殿,便有心腹亲卫走过来低声道:“查出来了,那个惹事的小女孩确是贫民区的异族。”   宇文光想到自己得力干将黑熊成为废人、家丁受辱、自己惨败,一切的起缘都是因那异族的小女孩而起,不由恨得牙痒痒,便冷冷道:“去传我的话,让他们将今年的孝敬银两加到一万两,天黑前交齐,若交不出,我今晚就灭他们的族!”   亲卫吓了一跳:“这……一下子提高两倍,他们怕拿不出来……”   “哼,自然有人会替他们出。你以为他们光靠卖艺做杂工就能赚到每年五千两的孝敬费?他们背后必有人撑腰,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敢惹到我的头上来,就算是天王老子,我也要掀下马来!”   亲卫见他眼中凶光毕露,不敢再多说话,便领命匆匆离去。   宇文光又低声吩咐另一个亲卫:“跟上去,看看那姓墨的和李小姐有没有什么逾矩的行为,马上报来给我。哼,墨堤,想和圣上抢女人?我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   秦阳一行人离开皇城,朝着李府进发。   原本在皇城外守候的大批家将保镖迎了过来。流珠从车厢里探出脑袋:“小姐有令,除了驾车的老丁,其余人都到百丈后护卫。”   众家将面面相觑,却不敢违命,很快便退开了。   秦阳怕红玉沉不住气,便低声吩咐道:“师妹,你回我们客栈取些行李,我送李小姐回去李府,迟些再会合。”说罢凑近红玉的耳边,用仅有两人听到的声音道:“去找月儿她们会合,我去探一探‘无情’宝剑的事。”   “可是……”红玉本来有点吃醋,但见哥哥的目光清澈沉静,丝毫没有被李师师迷惑的迹象,便低声道:“好,你万事小心。”   秦阳点点头,红玉快步离去,很快便消失在人群中。   马车的窗帘掀起,李师师似笑非笑道:“墨少侠,你打发你师妹去了哪?”   秦阳身形一晃,已如幻影般出现在李师师身前两尺之处,目光灼灼盯着她道:“李小姐,久别重逢,可方便让我上车聊聊?”   李师师见他如鬼魅般的身法,大吃一惊:“怎么月余未见,他的武功又精进到如此可怕的地步?怕是当年师父在生时也远远比不上他。”   被秦阳深如大海的目光盯着,李师师空有一身过人的绝技,竟完全兴不起反抗的斗志。   她咬咬樱唇,很快又轻笑起来:“难得墨少侠有兴致,那便上车一聚吧。”   流珠已察觉不妥了,低声问:“小姐,你的马车从未让男子上来过,这次为何……”   “因为我赶不走他。”李师师无奈地伸出纤纤素手去推开车们,车门刚打开,秦阳已悄无声息地坐在了她的对面,他手指一开一合,车门自动关上,有如仙术。   流珠平时跟着李师师,也算是见惯了世面,此时也不禁变了脸色。   秦阳毫无防备般伸了个懒腰:“好几天没好好睡觉了。”说罢竟倚在车厢壁上,闭目养神。   这马车是特制的,隔音效果一流,里面更是宽敞,足可以坐下十人有余。   李师师见他全身都是破绽,偏又透着玄之又玄的气息。她在生死线上挣扎过无数次,对危险极为敏锐,直觉告诉她,绝不能出手,否则必死无疑,因为这秦阳的武学境界早已超出她的认知范畴。   她紧张得全身都僵硬起来,指尖已摸到了车厢暗格里的“无情”宝剑宝柄,却怎么也不敢拔剑出鞘。   流珠武功远不及李师师,正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她娇叱道:“无礼之徒,居然敢在小姐的绣车上睡觉!”反手拔出腰间的蛇形软剑,朝着秦阳刺过去。   软剑泛起数朵剑花,虚实结合,化作点点寒芒,笼罩秦阳全身要害,极是狠毒凌厉,与李师师的杀手之剑同出一源。      第四百一十八章 马车之内      “流珠不可……”   李师师刚张口,流珠的剑芒已完全消失。秦阳眼睛都没睁开,打着呵欠伸出左手两根手指随随便便一夹,就已穿越所有剑光,夹住了飘忽不定的剑势,然后右手中指一弹,“啪!”千锤百炼才打造出来的蛇形软剑如纸糊般从中折断。   流珠只觉胸膛被巨锤猛撞了一下,撞得她气血翻涌,再也站不稳了,连退两三步,跌坐在座位上,手中的半截断剑跟着脱手落下。   “流珠!”李师师大惊失色,连忙扶住她。   秦阳抛下断剑,望着她丝毫不逊于长大版夕岚的娇艳俏脸,冷冷问道:“李小姐,你这‘天下第一杀手’怎么不出手?”   流珠睁大了眼睛,惊骇至极:“小姐,他……他知道你的身份?”   李师师叹了口气:“他就是太阳王秦阳。”   流珠脸色煞白,挣扎爬起:“他定是来寻仇的,小姐你快走,我来挡住他!”   李师师苦笑道:“算了。”眼见秦阳武功高得不可思议,自己连千分一的胜率都没,不由万念俱灰,取中暗格中的“无情”抛在车厢里,咬着樱唇道:“冤有头债有主,之前是我想杀你,你要杀便杀我,求你放过流珠和我李府的人。我杀了这么多人,早就该死了。”说罢闭目等死。   秦阳望着美得如仙女般的脸庞、眼角的泪珠和微微颤抖的长长睫毛,原本对她的恨意不知何故竟消减了大半。   秦阳啊秦阳,你怎么见到美女就心软了?你忘记了她在月儿和小蕾身上下的毒手?像她这样狡诈凶恶的女子。尽早杀了才是上策。   但他望着闭目等死的李师师和拼命要挡在她面前的流珠,硬是下不了手。   秦阳叹了口气:“我不杀你。说吧,是谁雇你来杀我的?”   李师师惊讶地睁开晶莹的眼眸:“你不杀我?”   她眼角犹有泪珠。梨花带雨,娇艳不可方物,秦阳嗅着她身上沁人心脾的清香,更硬不起心肠,唉,美女就是容易占便宜!他最擅装神弄鬼,当下绷紧脸,冷声道:“快回答,不然我就杀了你的婢女。再杀你全家,最后再杀了你!凭你刺伤我妹妹,几乎杀了小蕾,我就有足够的理由将你碎尸万断!”   李师师见他目光冰冷,丝毫不像其他男子见到她那般心摇神动,只得咬咬牙:“是李政德。他出十万两银,托人请我去杀你。”   这个回答倒在秦阳意料之中,他又问道:“李政德不知道你的身份?”   “原本只有我师父和流珠知道,现在又多了一个你。秦阳。你到底是怎样认出我来的?”李师师能有“千面玉罗刹”的绰号,自问易容化妆术天下无双,从没试过被人识破,却屡次三番栽在秦阳手里。每次回想都没发现哪里露了破绽。   秦阳自然不可能告诉她自己有“火眼”能力的事,他皱眉冷冷道:“现在是我问你。你师父是谁?”   李师师不答,只是说:“师父三年前已去世了。”   “最后一个问题。你身为李府的千金。李家富可敌国,你何必需要当杀手来赚钱?何况凭你的才艺相貌。随便勾勾手指头,自有无数公子哥儿送上银两。”   李师师抿紧樱唇。一言不发。若非为了阿黎族和李家的退路、要在塞外建立自己的城寨,她何想过这些刀头舔血的日子?但这些都是她藏在心底里的秘密,除了流珠外,哪怕是亲生父母,她也未曾透露过一个字,何况是有着血仇的秦阳?   秦阳见状,叹了口气:“好吧,你只要答应我以后不当杀手,我可以放过你。”   李师师见他目光忽然柔和起来,也不知怎的,多年来的委屈与辛酸齐齐涌上心头,她噙着泪倔强地抬起头:“这个我不能答应你,我必须在半年内筹集十万两!”   十万两?哪怕秦阳现在是太阳王,这个数额依然不是个小数目,这笔钱足以建立并支撑一支五千人骑兵编队整年的开支。他皱眉道:“这么多银两,你打算用来做什么?起兵作乱?”   李师师低头不答,但泪珠儿却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她连忙去抹泪水,暗骂自己:李师师啊李师师,你从未在别人面前示弱过,今日怎么在这恶人面前哭起来了?   “小姐……”流珠的泪水也跟着哗啦啦地落下。   女人的泪水总是最有杀伤力,秦阳心中一软,再问不下去了,暗叹一声,掏出手绢递了过去:“别哭了,只要你的用处正当,真缺钱可以找我。”   李师师潜意识接过攥在手里,一时竟说不出话。   秦阳又道:“李府快到了,墨某另有要事便不送了。丑话说在前头,李小姐,若是有人泄露了我的真实身份,到时别怪墨某下手无情,用‘无情’来血洗李府。”说罢一手拿起“无剑”,闪身出了马车,眨眼间已不知所踪。   流珠惊魂甫定,抹了抹眼泪道:“小姐,他……他走了?”   “走了吧……”李师师听得周围已没了秦阳的气息,心中像是倒翻了五味瓶,百般滋味。秦阳居然就这样放过自己了,只取走了“无情”作为惩罚,甚至还说会帮自己……   马车隔音效果极好,家将们都在百丈外,车夫又是李师师特意挑选的耳目不太灵便的老人,故此车厢里的变故外面的人毫不知情。   但远在十数丈外混在行人中的一个亲卫密探却发现了秦阳曾上下过马车,他暗暗道:“看来姓墨的还真打李小姐的主意,我得赶紧回报宇文都统领。”   谁知他刚转头走了几步,风声骤起,有暗器袭来!   他正要闪避,忽然小腿一麻,顿时失了平衡向下摔倒,偏偏他脑袋摔下的地方有块尖石,血花四溅,登时毙命,这名亲卫至死也不明白为何自己会这么倒霉。周围的百姓和精卫军纷纷惊叫起来。   秦阳从街角的阴暗处朝这边望了眼,确定那跟踪的亲卫已死透了,才抛下手中的小石子,快步离去。   当他回到客栈时已是黄昏,街上依然人来人往热闹非常。   秦阳见房中刻下的暗号,便悄然从窗口跃出,如壁虎般攀在屋檐之上,飞快地向着远处的厢房爬去,敲开倒数第三间房的窗户,跳了进去。他的动作轻盈更胜狸猫,客栈外有不少人走动,却无人发现。   红玉、月儿、星儿、赵昂早已在房中等他了。星儿一见哥哥便粘过来抱住他手臂。秦阳心中温暖,一边抚摸着妹妹的秀发,一边将皇城内外发生的事都说了遍,自然略过了像是递手绢之类的细节。   红玉接过“无情”,心情复杂道:“想不到李师师就是那女杀手,难怪你让我提前离开。这剑我们还给郤大师吧,落在那女杀手手里只会徒增杀戮。”   月儿蹙起秀眉,不高兴地问:“哥哥,你放过那女杀手倒没什么,但你怎么不废了她的武功,让她不能再去害人?”   秦阳搔搔后脑:“她一个姑娘家的,废了武功后怕容易被人逼害……”   “她不是名扬开封的歌姬?加上李家的权势,谁敢去害她?”   秦阳一时语塞。   月儿叹了口气:“哥哥,你对女孩儿总是特别心软。想必是那李师师小姐长得花容月貌,让哥哥不忍下手了。”   秦阳被她猜透心事,只得装傻扮哑,转移话题道:“后天中午胡世荣的商队就会进入开封,我们最多只剩下一日一夜的时间了,后天一早之前必须走。今晚我要去查探一下师父的消息,明天入皇城后看看能不能查出无字天书的口诀。不管成败,后天一早,我们便离开开封返回广陵。”   红玉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不顺便杀掉那坏透了的小皇帝?明晚应该有很多机会……”下午在大殿时她就数次有把握一剑击杀李政德,只是见哥哥丝毫没有动手的意思,她也不敢出手。   月儿摇头道:“哥哥扮成墨堤不过只是权宜之计,迟早会被人发现。李政德现在名义上还是宋朝的皇帝,杀他就是弑君,会成为众矢之的,到时淮南会陷入人人攻之的绝地。”   红玉这才明白过来,不由暗幸自己没轻举妄动。   五人吃过干粮清水,赵昂道:“太阳王,我已与手下取得联络,听闻国师已有月余未曾露面,国师府里的家丁都说国师是染了风寒在府中休养。我们在开封的人手很有限,没法子查到更多的情况。”   “新影子”的主要力量还是在淮南,开封不过二三十人,只能搜集些简单情报。秦阳点头道:“嗯,辛苦了。现在天已黑了,我这去夜探国师府,看看师父的情况。你们在外面接应。”   红玉不放心,从包袱中取出自己的黑色斗蓬:“那你穿着它,我怕国师府内埋伏了有高手陷阱。”   秦阳不忍辜负她的心意,便系在身上,又用黑巾蒙面。众人也换上夜行服,分批朝着国师府奔去。   其时内城的城门早已关闭。但赵昂白天已将内城的情况摸熟,五人都是轻功出众的高手,在夜色中趁着城墙上放哨的精卫军走神,轻易便越墙而入。      第四百一十九章 阿黎异族      国师府就坐落在皇城西北五里处,与大相国寺相距不过百余丈。内城街道灯火点点,正是家家户户吃晚饭的时候。   秦阳等人专挑人少的路来走,无惊无险便到了国师府外,暗伏在街边的大树之上。   秦阳用“火眼”一扫,果然发觉府内外暗伏了三四十名好手。他艺高人胆大,朝月儿等人做了个“我去了”的手势,便如飞魂幻影般融入夜色当中。   国师府内外的明岗暗哨在有“火眼”的秦阳面前简直毫无作用,秦阳如入无人之地,轻轻松松便攀上了国师府内最高的大树。大树之上也伏了两名好手,却无人察觉秦阳从他们身边经过。   国师府占地极广,三进院落,六座小楼围着主楼,以走廊相连,不时可见仆役下人走动。   秦阳本想擒一名家丁问话,却见主楼上的灯火最亮,心念一动,便滑下大树向着主楼溜过去。   顶楼是书房,秦阳如猿猴般沿主楼的外墙爬上去,偷偷往里面望去。只见烛光下一名道士打扮的老人正背对着窗口,坐在书桌前看书。看他的身形倒与天冲道长有几分相似。但秦阳“火眼”一扫,这道人不过只是三级上的高手,比天冲道长差了三个级别,自然是小皇帝找人假冒的。   书房的书柜后面还有两名黑衣人佩剑埋伏着。   秦阳暗道:“看来师父果真不在,不然怎么会让人设下这样的陷阱来对付我?”   他正要离去,忽然听到其中一个黑衣人低声埋怨道:“一连守了几天几夜。连只苍蝇都没来。真是白费力气。”   另一个黑衣人也嘟囔起来:“国师都去平阳城个把月了,我们还要在这里瞎折腾。也不知要对付谁。”   听得那道士低声喝道:“少废话,庞统领安排我们在这里暗伏。自有他的道理。要是有人真闯进来又被我们擒住,就是大功一件,你们不乐意大可找人来代替!”   那两个黑衣人似乎极怕那道士,立时不敢再说话。   秦阳听到自己师父在平阳城,顿时松了口气,看来自己师父真没事!可惜平阳城太远,“新影子”成立时间太短,未能渗透进去,不知道那边的情况如何。   他放下心头大石。见再查不出什么,便施展轻功准备离去。   他刚要攀出围墙出去,忽然听出墙外传来大批急速的脚步声,步伐整齐,马蹄声沉闷,应该包了布。   秦阳一下子便听出是大队兵马出发,不由暗自奇怪,攀上围墙偷偷一看,只见近千名精卫军骑兵、步兵、弓箭手全副武装。正气势汹汹地向着外城奔去。   秦阳大为奇怪:咦,莫非是李师师泄露了我的身份,他们去擒拿我?不对……若是对付我,不可能只靠这么点人。更不可能只派精卫军而不动用御林军的高手。   他好奇心起,飞快回到月儿等人的藏身之处:“走,跟去看看。”   ……   天色正要黑下来时。李师师正坐在闺房中,拿着秦阳之前递过来的手绢出神。流珠抱着一只黑色的信鸽慌慌张张地奔入房中:“小姐,阿黎族有紧急消息!”说着已递过一支小铁筒。   李师师芳心一颤。黑色小铁筒是阿黎族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放出的信件。难道他们一族有危险?   李师师匆匆打开读了遍,气得俏脸通红:“一万两?宇文光欺人太甚!”   流珠接过一看,也气愤道:“小姐,这宇文光经常压榨勒索阿黎族,实在该杀!不如我们去把他杀了吧?”   “区区一个宇文光不算什么,我三十招内就可以割下他的脑袋,只是若非他收了钱保住阿黎族,阿黎族焉能在开封立足?天下虽大,也就这里能暂避金国的追杀。”   流珠忽然“哎哟”一声:“信上说天黑前要交出一万两,现在天都要黑了!”   李师师咬咬牙,从床头暗格拿出一个小铁盒,取尽里面的银票:“我们去阿黎族处看看,实在逼不得己,只能花钱了事。”   流珠不甘心道:“可是……这些钱是小姐冒着生死赚回来的,就这么便宜了宇文光……”   李师师苦笑道:“当前最重要是保住阿黎族,这是师父的遗托,我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阿黎族全族就这样死在开封!”   她伸手去剑格拿自己的“无情”,却摸了空,这才想起“无情”被秦阳取了去。   唉,这恶人真是自己命里的克星,偏偏在这样的时候才取走自己的宝剑。   她匆匆取了另一把普通配剑,挽起化妆易容的包袱道:“走,我们快出发,免得晚了!”   ……   大批精卫军抵达内城城门,守门官照例盘问,精卫军头领扬扬手中的文书道:“是宇文都统领亲自下令着我等去外城办事,要是误了事,小心你的脑袋!”   守门官接过看了看,马上点头哈腰赔笑道:“原来是晏指挥使,请通行。”又吆喝道:“快开城门,误了晏指挥使的事,你们担当得起?”   城门很快打开,那晏指挥使哼了声,带着大队人马飞奔而出。   秦阳一行在街角暗处听得清清楚楚。赵昂低声道:“精卫军只有一个姓晏的高级将领,是东营的指挥使,叫晏仓,擅使一对流星锤,是精卫军十大指挥使之一。”   秦阳见城门开始关闭,便低声道:“我先出内城,你们随后跟来。”   他也不绕路,深吸一口气,全力施展轻功向前飞奔,如飞魂幻影般趁着内城城门将关未关之际急掠而出。秦阳此刻的轻功已达出神入化之境,全力施展更是快到极点,加上其时夜风极大,吹得城门上的火把摇曳不定,守门的兵士只觉得眼前有什么一晃而过,定神再看却见周围一片安静,还以为是眼花,谁也没在意,哪晓得有人就这般从他们眼前跑过了。   月儿星儿红玉和赵昂都看得目瞪口呆,星儿敬佩道:“姐姐,我们有可能练到哥哥这般高的境界?”   月儿武功已突飞猛进,但较之秦阳这般犹胜鬼魅的身法还远有不如,她拍拍妹妹的脸蛋:“别想这些,我们快找防守松懈处混出内城,不然一会就跟不上哥哥了。”   再说秦阳一身黑衣,几乎隐没在黑夜中,他悄无声息地追上队末最后一名弓箭手,探手揪住他的衣领,轻易将他拖到小巷深处。   那弓箭手正小跑前进,只觉得衣领一紧,还没反应过来就发现自己已站在小巷深处,前面站着一名蒙面的黑衣人,不由得又惊又怒:“你,你是何人?”   不等他拔出腰刀,秦阳已一手扣住他的肩井穴,寒冰真气直透而入:“说,你们去执行什么任务?”   那弓箭手全身血液几乎被冻僵,但他极是嘴硬,不肯回答。   秦阳冷哼一声,真气转换,赤炎真气猛灌入他的体内,弓箭手全身的经脉如被烈火焚烧,痛得他死去活来、全身抽搐。他脸都痛得变形了,连忙大叫道:“我说,我说,我们是奉了宇文都统领的命令,去杀光那些异族。”   异族?秦阳马上想起白天时救过的小女孩,又问:“你们有多少人?马步弓各多少人?”   “一千人,骑兵两百,步兵五百,弓箭手三百。”   “为何要去杀光异族民众?”   “我也不知道,是宇文都统领下的命令,说是那异族有个女孩惹了宇文家,要他们族人送上一万两银道歉,但那一族没能交出钱,宇文都统领便派了晏指挥使带我们去将灭掉这支异族……”   秦阳想到那些异族人身上的衣服破旧,哪可能拿得出一万两,这明显就是宇文光找借口要杀光他们,不由怒火中烧,追问道:“你们公然残杀百姓,不怕皇帝怪罪?”   “他们……他们是几年前从金国那边逃亡过来的异族,叫阿黎族,平时要不是得宇文都统领默许,早就被赶出开封了,圣上并不知道他们的存在,开封的汉人百姓也不会护着他们,杀了便杀了。”   秦阳见再问不出什么,一记手刀将他打晕,又在他的脑后要穴连点七下,等他醒来便会完全忘记这一夜的记忆。   他在街角显眼处留下暗号,示意月儿等人到贫民区接应,随即急展轻功,向着贫民区赶去。   幼时在孟家村的生活使得秦阳对穷苦百姓有着天然的亲近感,加上平生最痛恨兵士残害百姓,这次哪怕是异族百姓,他也必须管上一管!   他全力奔跑,不过半炷香时间已来到贫民区,凭着白天的记忆向着阿黎族的居住地急步走去。   黑暗中一个小身影飞扑过来,高兴地大叫道:“圣姑,你来了?”待得冲到跟前才猛然发现不对劲,顿时止住脚步,睁着黑漆漆的眼睛警觉地问道:“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小巷漆黑一片,但秦阳双目能夜视,一眼就认出这小身影正是白天的小姑娘,便拉下蒙面巾,道:“我是墨堤。有急事找你们。”   “你……你是墨堤?真是你!”小女孩也认出秦阳的声音了,马上跑过来拉住他的大手,脏兮兮的脸蛋上泛起开心的笑意,原本白天时的疏远不知何故已消失不见。      第四百二十章 夜奔示警      “小妹妹……”秦阳正想开口,小女孩打断道:“我叫玛萨?卡莲,你可以叫我‘卡莲’。”说罢睁着天蓝色的眼眸,充满期待地望着秦阳。   “卡莲。”秦阳刚唤了一声,卡莲便眯着眼眸甜甜地笑了起来:“墨堤,你来这里是找我的?”   秦阳估计精卫军最迟半个时辰后就会将这里包围起来,便急道:“卡莲,宇文光派了兵士来杀你们,你快去通知族人逃跑吧。”   卡莲大惊:“什么?”   秦阳见她年纪太小,怕她传达不清,便道:“这事关你们全族人的性命,你快带我去找你们族的族长。”   卡莲点点头,居然毫不怀疑便牵着他的大手向着小巷深处跑去。   刚拐进一条小巷,猛然听到有人大喝道:“站住!”咬字吐音并不标准,紧接着数名身材高大的汉子蹿了出来。   秦阳见这些汉子都衣衫破旧,脸上尽是尘污,手持木棍拦在小巷前,正是白天见过的阿黎族族人。   “是自己人!”卡莲挡在秦阳身前,用本族语言说了几句,几名大汉你眼望我眼,其中一名大汉点着火把,在秦阳面前晃了晃,认出他确是白天曾救过小女孩的汉人青年,便用生硬的汉语道:“你们跟我来。”又对其余汉子低声吩咐了几句,众大汉都点点头,继续伏在小巷边防卫。   秦阳见阿黎族族人个个身手矫健,想到刚才那弓箭手说他们是从金国那边逃出来的异族,不由暗暗奇怪。这些人为何从金国逃到汉人的地方?而且看“玛萨?卡莲”的名字,又不太像金国的人。   那大汉对秦阳还有几分警惕。边走边问道:“你从哪里听来的消息?”   秦阳也不隐瞒,从无意中发现军队踪迹讲起。到自己逼问弓箭手得知消息后赶来报讯的经过简明扼要地说了遍。   大汉将信将疑,嘟囔了句什么。   卡莲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又握紧秦阳的大手,认真道:“墨堤,你是个好人,我信你,我阿爷就是族长,我家在这边,你快来。”   她不理那大汉。将秦阳带到一处燃着火把的破落院子中,大声唤道:“阿爷!阿爷!快出来!墨堤来了!”   咳嗽声中,白天见过的那名六旬老人拄着拐杖走了出来,见到秦阳微微点头,态度较白天好了不少:“汉家阿哥,这么晚了来我们这可是有什么事?”   卡莲抢着将秦阳的话复述了一遍,居然说得只字不差。她说完转头问秦阳:“墨堤,我没说错说漏吧?”   秦阳见她一脸天真,像极了夕岚。不由得伸出手,轻轻抚摸她的秀发道:“没错,一个字都没错,很厉害。”   卡莲顿时开心地笑了起来。又拉住秦阳问:“那些坏人来了,你会不会帮我们打跑他们?”   “卡莲,不得胡闹!”老人严厉地瞪了卡莲。又对秦阳道:“汉家小哥,谢谢你来报送消息。这事我们会处理的,你快点离开吧。免得伤了性命。”   秦阳见他根本没有动身逃命的打算,不由劝道:“老伯,这次来的不是普通家丁恶霸,是受过严格训练的精卫军,你们再不逃,一旦这里被包围,你们全族怕没一人能逃得出去!”   老人额上的皱纹仿佛更深了,眼中透出深深的无奈与绝望,更有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怒火:“逃?我们还能逃到哪里去?这里的汉人没人会收留我们。”   秦阳想到白天时百姓们的态度,一时说不出话来。   老人高声对旁边跟着秦阳和卡莲来的大汉道:“拔托,通知全族人都准备好,这次汉人欺人太甚了,我们要让他们知道,阿黎族也不是好欺负的!”   那叫拔托的大汉应了声,马上跑走了。   老人挥挥拐杖,对秦阳道:“汉家阿哥,你快走吧。”   卡莲急道:“阿爷,墨堤武功很高,可以帮我们……”   “帮我们?他是汉人,你要他助我们杀退自己本族的人?”   “可是圣姑也是……”   “卡莲!”老人冷喝一声,卡莲也意识到说漏嘴了,马上住口。   秦阳摸摸卡莲的小脑袋道:“汉人中也有恶人坏人,卡莲是我的好朋友,我要留下来帮朋友。”   卡莲高兴了,晃着秦阳的大手道:“墨堤,我也当你是好朋友!今晚我们同生共死!”   秦阳见她天真活泼的神情与夕岚有几分相似,爱乌及乌,一下子喜欢上这个口直心快又天真的小姑娘,便笑道:“好,你们不走,我就尽全力保护你们的周全。”   老人瞪着卡莲怒道:“胡闹,我们今晚死了便死了,何必让这汉家阿哥陪我们一起死?”   秦阳淡淡一笑:“区区千人的精卫军,还没本事留下我的性命。只是我现在还不方便与那些恶人翻脸,卡莲,能不能帮个忙,让我也扮成和你们一样?”他指了指卡莲身上破旧却明显像是异族风格的衣服。   “好呀好呀,我阿爸的衣服你应该可以穿。”卡莲更高兴了,拉着秦阳就往屋里跑。   老人见劝不住这两人,只得叹了口气,不再理他们。   屋子并不大,角落里供奉着一座小小的神像,烛火昏暗看不清是观音还是其它神祗,屋子有三个小房间,其中一个房间门正开着,白天见过的中年妇人正在床边照顾着病人,卡莲道:“阿爸阿姆!他是墨堤!我来找阿爸的衣服给他穿!”说罢也不理惊愕的“阿姆”,自顾自地翻找柜子,很快找到一套衣裤,拉秦阳到另一个空房间,大方道:“这是我的房间,你就在这里换衣服好了。”   秦阳见这小姑娘的“闺房”除了一张简单的木床和一个红色的小箱子外,就没任何女孩儿的小玩意,不由得一阵心酸。   卡莲像是看破他的心事,笑道:“我有阿爷阿爸还有阿姆,已很开心了。你快换衣服吧。”说罢走了出去,还顺便关上了门。   秦阳见时间紧迫,匆匆解下红玉的黑斗蓬,脱去黑色夜行服,拿起卡莲留下的异族衣服穿戴起来。   但这衣服极为古怪,与秦阳平时的衣服大相径庭,秦阳瞎弄了好会儿,穿得不伦不类的。   “穿好了没?”卡莲在门外问,秦阳应了声,卡莲刚推开门,便“卟哧”地笑了起来:“哪有你这样穿的。”她小跑过来,快手快脚地将秦阳身上的衣服重新整理了一遍,绑上头巾,让秦阳转了两圈,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我家里穷,衣服旧了点,你不要见怪。”   秦阳对着桌子一面裂了几道缝的旧铜镜看了看,对自己的新形象颇感新鲜,随口答道:“我以前也是穷人家的孩子。”   卡莲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真的?”   秦阳笑道:“嗯,两三年没一件新衣服,衣服都是缝缝补补又一年。”   卡莲望了他好一会,忽然从小红箱子里拿出一锭金子,问道:“墨堤,你老实回答我,这是不是你塞入我衣袋里的?”   秦阳见她一脸认真,便点点头:“是我送你的。”   卡莲将金子递回给他:“还给你。”   秦阳不接,反倒从换下的夜行衣怀中掏出一小袋金子塞到她手里:“这些也一并送你。”   卡莲怔住了,天蓝色的眼眸里泛起了一层水雾。   秦阳微笑道:“我怎么,好朋友送你东西你都不肯要?怕我是抢来的偷来的。”   卡莲拼命摇头,抹了抹眼泪:“墨堤,你真好!”伸出小手接过道:“好,我收下,我会当成珍贵的礼物,一辈子不用它们。”说罢珍而重之地放入小红箱中。   秦阳本想让她随身带着免得在一会的战火中失了,但见她的小木箱里全是些普通小孩子玩旧的小玩意,估计是捡来的,但每件都擦得很干净,显然这小女孩平时极为珍惜。   秦阳一下子想起自己幼时与妹妹们相依为命的日子,不由捏紧拳头,暗暗下定决心,决不会让这里被毁掉,他要保护好卡莲童年时最珍贵的回忆。   卡莲回过头,无意中见到铜镜中自己的样子,轻轻“啊”了声。秦阳这才看到她脸蛋上,被泪水沾湿抹过之处雪白一片,与周围满是尘污绝不一样。   卡莲顽皮地吐吐舌头:“好吧,你是我好朋友,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们这一族叫阿黎族,从很远很远的北方来到这里的。我们族人的皮肤与你们汉人不同,是奶白色的,和羊奶马奶一样,平时我们怕显得太过特殊,都是每天往手上脸上涂些灰土。”说罢从床边的灰土盆里往自己脸上重新补上灰土。   阿黎族果然是俄罗斯那边的白种人。见卡莲对自己毫无隐瞒,秦阳极是感动,他想了想,压低声音道:“卡莲,我也要告诉你一个秘密,这个秘密关系重大,你能不能替我保密?”   卡莲见秦阳对自己推心置腹,开心地拍拍胸膛,爽朗道:“好!我对阿爷阿爸阿姆,甚至圣姑都不说!我向雪狐神女发誓!”她汉语还不是很标准,最后一句有点吐字不清,秦阳没听清楚,估计是阿黎族的神祗之类,便微微一笑,小心地揭下自己的人皮面具,收入夜行衣中,然后回过头望着卡莲:“这个才是我真正的相貌。”      第四百二十一章 她是圣姑?      卡莲惊讶地望着他俊雅中带着英气的脸庞,忽然小脸蛋一红,低下头道:“墨堤,你这样更好看,为什么要戴上人皮面具?”   秦阳见她居然知道人皮面具,不由问道:“你知道人皮面具?”   “嗯,我有个最崇拜的人,她就是最擅长易容,她有好多好多的人皮面具。”   秦阳心中微动,隐约想到什么,一时又想不起来,便问道:“是那圣姑?”   卡莲点点头:“圣姑是我们族里的大秘密,我们都发过毒誓不能对任何人提起,所以不能告诉你细节,对不起,墨堤!”   秦阳见她如此坦承,心里更喜欢她,温柔地抚摸着她的秀发道:“好好。”   卡莲眯着眼睛道:“墨堤,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   秦阳轻轻蹲下,平视着她的眼眸诚恳道:“卡莲,我戴面具,是因为我并不是墨堤。”   卡莲吓了一跳:“你……你不是墨堤?”   “嗯,我是扮成他的样子潜入开封的,否则我的真实名字和相貌会被人认出来,带来很多麻烦。”   卡莲望着他的眼睛,又开心地笑了起来:“就算你不是墨堤,我也当你是好朋友,你是好人!”   秦阳坦诚道:“我真实名字叫秦阳,你可曾听过我的名字?”   “秦阳……?太阳王?”卡莲激动了,双眼闪闪发光,一手擤住他的衣袖:“你……你就是太阳王?墨堤虽与你齐名,但我听到你的故事更多。说你是爱民如子、敢作敢为的大英雄!还杀了很多坏蛋金兵!这世上除了圣姑,我最佩服的就是你!你真是秦阳?”   秦阳原本还怕她是金国旁裔。听她对金兵也无甚好感,顿时松了口气。微笑道:“怎么,我不像?”   “像……像极了!和传说中的一样好看,一样英雄!”卡莲兴奋地搂住他的手臂:“那我其实是和大英雄太阳王交上好朋友了?”   秦阳微笑点头,正要开口,忽然感觉地面微有震动,更隐隐听到马蹄声。大概还有三里地左右,声音极小,若非他耳边远超常人怕难以听到。   “敌人来了!我的身份绝不能让别人知道。”秦阳也飞快用灰土盆中的灰土将自己的脸弄得满是尘污,他不想弄脏珍贵的人皮面具。这也是他解下面具以真面目面对卡莲的原因之一。   “嗯!那呆会我就叫你‘撒亚’,在我们的族语是‘英雄’的意思。”卡莲边说着边好玩似的帮着他用灰土抹脸。   秦阳将红玉的黑斗蓬系到卡莲身上:“这斗篷刀枪不入,你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解下这斗篷,知道么?”   卡莲眼圈又红了:“你怎么待我这样好?从没有人对我这样好过……”   秦阳微微一笑:“走,我们先去赶跑恶人。”拉着她的小手,正要走出房间,忽然“火眼”捕捉到两股高手的气息正急速向着这边赶来,身法轻盈,武功极高。其中一个竟是四级上的绝顶高手!   秦阳脚步一下停住了。距离更近了,“火眼”很快判断出来者的身份。   是她?她和丫环来这里做什么?   秦阳正沉思,院子里已响起阵阵欢呼声:“圣姑!”“圣姑来了!”   她是圣姑?秦阳联想到刚才卡莲的话,一下子全明白了。   听得一个清澈动听的声音问道:“你们这是打算做什么?”   “圣姑来了!我们快出去。”卡莲高兴地反手拉着秦阳就往外面跑。   “等下。”秦阳深吸一口气。真气滚滚流转,全身骨骼发出炒豆般的爆鸣声,骨骼间隙在真气的推动下慢慢扩大。身高体型都跟着伸展,变得极为高大。他这手功夫与缩骨功刚好相反。但远比缩骨功高深得多。卡莲如同看变戏法,张着小嘴巴几乎忘记合上。   “好了。”秦阳对铜镜照了照。见自己的体格已变得和那些阿黎族大汉极为相近,加上衣着打扮,几乎全无破绽,这才和卡莲一起走出去。   院子周围早已集合了三四百名粗壮的阿黎族大汉,人人手持柴刀木棍,已做好血战的准备。   当中两名女子,一个是年约五十的老妇,身穿阿黎族衣裙,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秦阳“火眼”一扫,便认出她正是千面玉罗刹、开封最有名的歌姬李师师,只是她化妆易容的技术实在出神入化,若非秦阳有“火眼”绝对认不出来。   李师师旁边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相貌普通的阿黎族姑娘,自然是流珠假扮的。   李师师只顾着问话,一时没留意到院子里多了两个人:“族长,怎么回事?你们打算要与朝廷公然对抗?”   老人急得直跺脚:“圣姑你怎么来了?快走吧,官兵很快就来了,莫要连累了你!”他又恼怒地环视了周围一圈,肃然道:“谁让你们通知圣姑的?”   拔托望了眼卡莲,卡莲挺身而出:“阿爷,信鸽是我放的。”   “卡莲,你怎么这样不懂事?官兵的事我们自己能解决,不要拖累圣姑!圣姑她在开封有头有脸……”他正训斥着,蓦然惊觉问道:“咦,他呢?”他自然是指“墨堤”。   不等卡莲回答,李师师上前道:“族长,我刚才见精卫军已包围过来了,这时就别说什么拖累不拖累的话了,从我拜入师门那日起,我就是阿黎族人,祸福与共!”   “这,这……”老族长还没说完,听得小巷外人声喧哗,有人厉声喝道:“官差办案,无关人等全部关门闭户,不然全带回去关大牢!”紧接着便传来打斗呼喝之声,显然是原本守在小巷巷口的阿黎族大汉与精卫军打了起来。   李师师急了:“族长,快去劝住乡亲们,我带了银票来,我们不到万不得已决不可与官兵正面冲突,否则在开封再无立足之地!”说罢已当先冲了出去。   族长见情势危急,也顾不上多说,拄着拐杖跟在她身后。其余大汉也一窝蜂地跟着往巷口跑。   卡莲听到外面的呼喝声中夹杂着惨叫,也开始慌了,低声问:“撒亚,我们怎么办?”   “别急,有我在,先去看清情况。”他见院子边有根木棍,便捡起来随手斩成两截长短差不多的短棍,插入腰带。今晚为了不暴露身份,拳脚与刀法都不能用。他已好久没用过短棍,但此时他已达“无招无刀”之境,有没兵器、用何种兵器实在不打紧。   秦阳拉着卡莲混在人群中,三步并作两步,很快便到了巷口。   只见巷口附近的草棚早已被兵士拆了,现出大片空地,火把摇晃,黑压压的精卫军吆喝着四面分散,将阿黎族居住一片区域围了起来,巷口前有三四百精卫军兵士弓上弦刀出鞘,正与数百阿黎族大汉对峙。   十几名兵士与阿黎族汉子都满头鲜血,各自被同伴扶着。   老族长正忍气吞声地与一名军官对话:“宴将军,我们每年都有按时交纳‘孝敬费’,你现在带这么多兵士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宴将军自然是宴仓,他根本没将这些像叫花一样的异族放在眼里,扬扬眉毛喝道:“你们目无王法,扰乱开封风纪,宇文都统领念你们远来是客,特别网开一面限你们天黑前交出万两白银,你们却将好心当歹意,拒不交银。宇文都统领因此大发雷霆。你们最好交出银两,再乖乖跪地求饶受缚,否则休怪我不客气,今晚便让你们灭族!”   “你……你……!”老族长气得胡子都直了。   忽然一个老妇排众而出,从怀中掏出几张银票:“这位将军,这里有一万二千两,多出的两千两是孝敬将军你的,请你在宇文都统领面前美言几句……”正是李师师所扮的老妇,但此时她的声音苍老憔悴,带着慌张,十足一个胆小怕事的老妇人。   宴仓一手抢过,借着火光翻了翻,便揣入怀中,心想:“宇文都统领果真料事如神,这阿黎族肯定有人在背后撑腰,不然怎可能轻易筹了这万多两的银票?”他有心逼出这个幕后人物,便冷哼道:“哼,算你们识趣,不过时限过了,要再加一万两!马上交出来!”   旁边的流珠气得全身发抖,怒道:“你们怎可以这样,简直把人往死里逼!”李师师眼中杀气一闪而过,勉强压下道:“将军,这一万二千两已是我们千方百计才借来的,实在没法子再筹到一万两了,请你通融通融……”   宴仓眼角扫过流珠,见她虽然相貌一般,可身材苗条,便冷笑道:“没钱便让女人来抵债,将你们族里的年轻姑娘全交出来!”   拔托双眼通红,再也忍不住了,冲出来破口大骂:“你们汉人,贪得无厌,雪狐神女会降下天罚!果古玛!马马呀沙……”他汉语远不及卡莲流利,后面干脆用本族语言大声咒骂。   宴仓脸色一沉,喝道:“你这穷要饭的竟敢骂人!”手一扬,两只西瓜大小的流星锤夹着呼啸的风声直击向拔托的胸膛。他这一下出手又快又狠,武功决不在“黑熊”之下。      第四百二十二章 力敌千军      拔托只是粗通武功,哪能闪得过。   眼看他就要被流星锤击飞,李师师一咬牙,正要出剑替他挡开,说时迟那时快,一条身影已飞扑而至,只听得“当当”两声,流星锤同时被击得倒飞回去,直撞向宴仓。   这下变故太过突然,宴仓急忙伏在马背上,流星锤从他头上掠过,撞飞了他的头盔。   宴仓的头发全披散下来,样子极是狼狈,他惊怒交集,手腕一抖已收回流星锤,抬头向前望去。   只见一名身材高大的阿黎族汉子正挺身站在李师师和老族长身前,张开双臂,两手各持着根短棍,神威凛凛。   这人自然是秦阳。   他本来见原来心高气傲的李师师再三忍让,便猜到与精卫军闹僵发生冲突对阿黎族极为不妙,但见这晏仓的态度,知道一味委曲求全只有反效果,便果断出手。   这个世上,永远只有最强大的暴力为后盾,才会有话语权。他要用他的方式来替阿黎族解决这个难题!   身后李师师又惊又奇,这人出手好快,用劲也极巧妙,而且这人身材高大,衣服穿着也是阿黎族的服饰,不由暗暗惊讶:阿黎族什么时间出了这样的高手?   卡莲兴奋地拍着手大叫:“撒亚!撒亚好厉害!”   其余阿黎族人都不记得本族里有这么一个人,但见秦阳神威凛凛,都不禁跟着喝起彩来。   晏仓恶狠狠瞪着秦阳道:“你是何人?”   卡莲记起秦阳的话,便故意大声说:“他是我们族里的第一勇士‘撒亚’,你打不过他的。乖乖跪地求饶受缚,说不定他还会饶你一命!”   她故意学晏仓刚才的嚣张口气。气得晏仓怒不可遏,哇哇大叫:“什么第一勇士。狗屁不如!”   流星锤“呼”地脱手飞出,一前一后分击秦阳头部和腹部要害,卷起阵阵寒风,威势惊人,被击中必死无疑。   但秦阳何等身手,只是向前斜跨一步,轻易便避过流星锤,脚步再迈时,已蹿到晏仓马前。举棍猛击马头。   晏仓先前一招不过只是试探对方虚实,此时见秦阳背后空门大开,心里冷笑一声,手腕再次加劲回抽。两颗流星锤急速回旋,撞向秦阳后背,这回不但劲力更强,最奇妙的是前锤未到,后锤已骤然加速,后发先至。让人防不胜防,正是他拿手的绝招,不知有多少武林高手就死在他这一招“追星赶月”之下。   眼看双锤如流星般飞回,秦阳似乎闪避不及仍在马前。阿黎族人人都变了脸色。   晏仓哈哈大笑:“拿命来!”   谁知怪事发生了,双锤竟“呼”地穿透了秦阳的身体,正正撞在马颈之上。   流星锤力量极沉重。战马颈骨断裂惨嘶倒地。晏仓反应也算快,及时飞身跳离马鞍。就地一滚,倒没被战马压着。但衣甲绫乱,更显狼狈。他脸色大变:“你,你会妖术!我的流星锤明明击中了你!”   众人也极为惊讶,只有李师师看出秦阳是在流星锤着身前的一瞬间闪开又退回原处,只是他动作太快,看来就像一直站在原处。她不禁心头凛然,好快的身法,连自己也未必能做到,阿黎族竟隐藏有这样一个绝顶高手?   那边的秦阳装作听不懂汉语,嘴里叽里呱啦说着:“果古玛!马马呀沙……”正是刚才拔托骂人的阿黎语。他记性好,居然发音丝毫没错。   卡莲听得直乐,笑道:“撒亚,你骂得真好!”   晏仓听不懂,但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他又惊又怒,大声下令道:“众将士听令,这些都是妖人,放——”箭字还没出口,人影晃动,秦阳已站在他身前,一手探出,揪住他胸前的衣甲提了起来。   晏仓空有一身不俗的武艺,被秦阳提着竟毫无反抗之力。   秦阳随手往后面一丢,晏仓“啪”地摔到拔托脚边,摔得他头晕眼花,全身骨头生疼,哪里爬得起来?   拔托愣了愣,立时一脚踏在他胸前,晏仓更是动弹不得。   晏仓堂堂一名精卫军指挥使,在开封也是个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今日却被一个像叫花般的穷汉踩在脚下,不由又气又羞,一口气缓不过来,竟昏死过去了。   阿黎族众人这才反应过来,齐声欢呼。   那数百名精卫军见主帅被擒顿时骚动起来,但精卫军确是精兵,副指挥使临危不乱,大喝几声已稳住军心,传令道:“全军听令,骑兵合围!弓箭手放箭!步兵押上救晏大人!”   蹄声顿起,百余名骑兵马刀出鞘,开始绕过前面的步兵向阿黎族的两侧迂回包抄。这片空地上处处是精卫军,这批骑兵却跑得极是迅捷,很快就占据封锁了附近所有小巷的出口。   后边的弓箭手则纷纷拈弓搭箭,秦阳作战经验何等丰富,立即低声道:“拿他当盾牌!”拔托会意,提起晏仓当成风车般舞起来,弓箭手怕失手伤了上司,一时都不敢放箭。   副指挥使手一挥,立时有数百步兵结成方阵呐喊着逼近过来,长枪手与刀盾手交错配置,枪尖向前密集如林,刀尖挺起寒光闪闪,配合他们整齐有力、丝毫不乱的步伐,透出一股惯于征战沙场的肃杀气势。   前有步兵,两侧有合围过来的骑兵,阿黎族众人都变了脸色,但他们极是凶悍,纷纷提起木棍准备迎上去混战。   李师师急啊,阿黎族再凶悍也敌不过这些曾击退过金兵的骁勇善战之师!   她有心想指挥众人杀出重围,但平时独来独往惯了,从未经历过这样成百上千人的大混战,完全是束手无策。   眼见情势危急,李师师咬咬牙:“流珠,我们先上!”拔剑出鞘就要当先杀入敌阵,忽然有人一把拉住她,低声道:“让阿黎族的战士退后,结成半圆阵守住巷口,你在前面当第一道防线,挡下利箭和劲敌。”   说的是汉语,李师师愕然回头,居然是刚才那个叫撒亚的族人。   “你……”   “不想全族人死在这里就快去传令!”   他的声音沉静冷酷,浑身更是散发着惯于统率千军万马的威严,李师师不由自主便点点头,正要再问,却见敌军中跃起十几条人影,直扑拔托。   这些人身手矫健,显然是精卫军中的好手,要去救晏仓。   “流珠,你保护卡莲和族长!”秦阳话音刚落,已如利箭般飞跃而出,挡在那十几名好手面前。   那些好手身手不凡,各提刀枪向着秦阳猛砍猛刺,竟都是三级下左右的高手。   秦阳化棍为刀,使出“迅刀诀”,双手连环挥出十几棍,棍棍后发先至,直接从敌方好手的破绽处攻入。只听得“哎哟”“啊”的呼痛声,十多名好手全部被短棍棍尖击中肩膀或腰腹、向后飞跌落地。   这时步兵的前锋部队已攻至,无数长枪大刀齐齐朝着秦阳方向刺来,秦阳大喝一声,一招“横扫千军”,双棍夹着骇人的风声急旋着猛击在刀枪之上。   “哐!”金木相撞,声震全场。   在兵士们的惊呼声中,无数断枪断刀飞上半空,最前面的二三十名兵士更被震得脚步踉跄,撞在后面的战友刀枪之上,鲜血四溅,后面的兵士见伤了同伴,吓得连忙收枪收刀,慌乱间,原本极为严密的方阵现出一道缺口。   秦阳长啸而起,如天神般落入敌人丛中,短棍过处,精卫军如同杂草般被扫倒,场面一片混乱。   小巷前的空地本来就不算宽敞,数百名精卫军聚集在一起全靠方阵来维持合理间距、发挥战斗力,此时混乱起来便遭了殃,秦阳如泥鳅般在精卫军中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精卫军已算是官家军中第一流的部队,不逊于狄青的嫡系部队多少,但在秦阳这样的绝顶高手面前简直像纸糊般,根本无一合之敌,不过片刻间,满地都是倒地呻_吟的兵士。   那名副官见势不妙,马上高声传令,又有三四十名精卫军好手从四面围过来,各举刀枪朝着秦阳乱刺乱砍,秦阳双棍一圈,已格住数十把刀枪。众好手齐齐发力,要将秦阳压在地上斩为肉酱。   数十名好手全力下压,力量何其庞大,秦阳顿时被压得微微弯腰。   想比功力?秦阳深呼口气,催动真气急速运转,全身隐现红色光芒。   “起!”秦阳全身真气如江海爆发,尽数集于手中双棍,向上一顶。   此刻他的功力之强已是震古烁今,数十名精卫军好手觉得一股强横无比的庞大劲力从短棍猛撞过来,震得他们手臂和半边身子发麻,兵器哪里还拿得住,纷纷脱手飞出。   秦阳连环出脚,踢得这批好手如炮弹般倒飞出去,撞到后面的十余骑精卫军骑兵身上,顿时人仰马翻,惨叫不已,场面更加混乱。   另一边骑兵队已经冲到阿黎族的两边侧翼,长枪大斧大戟猛刺狂劈,阿黎族大汉竭力抵挡,双方甫一接触便倒下数人。   李师师娇叱着迎了过去,长剑化为点点寒芒,挡者披靡,不少精卫军兵士中剑落马。但此时精卫军中的神箭手已开始瞄准放箭,数十支利箭漫天洒下,李师师怕阿黎族伤在这些利箭下,只得奋力逼开前面的骑兵,自己纵跃而起,挥剑去挡利箭,就这么缓了缓,骑兵已纵马冲入阿黎族半圆阵内,寒光闪闪的兵刃猛劈下来。      第四百二十三章 原来是你      旁边的流珠早按着秦阳的吩咐护着卡莲和老族长,立时挺剑迎战十几骑骑兵,但她和李师师都只惯于单打独斗,从未经历过这样的大混战,慌乱间十成功夫发挥不到五成,被逼得手忙脚乱。   秦阳“火眼”“天眼”洞悉全场一切,立时腾跃而起,扑向正与阿黎族混战的骑兵队。两名将领纵马挺枪向上刺来,秦阳看也不看,双棍反手下击,枪棍相交,两名将领怪叫着被震落马下。   风声骤起,一柄大刀斜劈而至,劲力极强,远胜寻常兵士和刚才的一众好手。秦阳“火眼”一下子察觉出正是那副指挥使拍马举刀冲杀过来,立时斜身闪过,右手短棍挥出,正中马身。“嘭!”整匹马竟被他击得飞出近十丈,落入骑兵队当中,马嘶人叫,乱成一团,那副指挥使也被撞得头破血流,左右兵士连忙扶起他向外逃跑。   秦阳趁机冲入骑兵队,短棍棍影重重专打马脚,战马惨叫倒下,骑兵也被摔下地来,人马互相践踏,骨断肠流,死伤逾半。   一炷香时间不到,千名精卫军已有大半受伤倒地,残余的精卫军终于慌了,纷纷跟在受伤的副指挥使向外逃跑。   周围的屋顶上弓箭手开弓放箭,百多支利箭迎头洒下,要掩护己方人马撤退。   秦阳将双棍插入腰带,两掌运足劲力隔空劈出。强大的掌劲透体而出,形成一堵无形的气墙,震得利箭四散。再无杀伤力。   弓箭手们哪曾见过这样的武功,都以为他真会呼风唤雨的妖术。吓得脸无人色,连忙跳下屋顶向外逃跑。   秦阳怕他们回去通风报信又引来大批敌军就麻烦了。急展轻功追上去。他的速度快若惊鸿,眨眼间已越过跑得最快的逃兵,挡在去路。   就在这时,四条黑影从远处急掠而来,却是月儿四人。他们没法子像秦阳那样以超绝轻功直接从城门出城,只得等到城墙上的守兵换防、防卫松懈时越墙而出,这么一耽搁就晚了些,待得找到秦阳留下的记号才一路寻来贫民区,开封城极大。红玉又不太会认路,于是直到这时才赶到。   秦阳虽是化了妆改变了体型,但月儿星儿从小与他长大,依然认了出来,见他与精卫军对峙,二话不说便冲上来相助。   秦阳退到四人中间,低声道:“不要让任何一个人逃跑。”说罢又扑向敌人丛中。   四兄妹都是四级上的绝顶高手,战斗很快就结束了,秦阳担心月儿星儿红玉三个女孩儿与李师师都有仇。怕相遇会引发冲突,便吩咐道:“月儿,你们注意四处观察,不要让任何人离开这贫民区。我处理完一些的事就回来。”   四人见他扮成异族模样,都以为他另有什么计划,便答应下来。分别跃上屋顶放哨。   秦阳回到小巷巷口,卡莲正和其他族人一起帮伤员包扎。阿黎族这次只有四五十人受伤。而且伤得都不重,人人心里都清楚。要不是得眼前这“撒亚”相助,全族人怕就要尽数死在这小巷里了。   老族长走过来,恭敬道:“谢谢这位壮士出手相救……”   卡莲欢天喜地地冲过来,一把抱住秦阳的手臂:“撒亚,你好厉害!”   李师师早就有留心观察秦阳,此时借着火把见他眼珠乌黑,与阿黎族带着天蓝色的眼眸绝不相同,便起疑心,又想到他在混战前那流利的汉语……难道这“撒亚”竟是汉人?她忍不住问道:“卡莲,他是什么人?怎么会扮成阿黎族人?”   卡莲望了望秦阳,抿紧小嘴不答话。她不想骗圣姑,但又知道秦阳的身份特殊不能公开,只好不说话。   秦阳猜到她的想法,心中感激,更不愿让这小姑娘为难,便压低声音对李师师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让没受伤的阿黎族人看好这些俘虏,我们回到屋里再商量一下接下来怎么办。”   李师师这才想到周围还有不少受伤的敌兵,不由暗叫惭愧,连忙让拔托带人看守俘虏。她在阿黎族中的地位尤比族长尊崇,拔托立时领命而去。   一行人回到卡莲家的小院中,流珠跳上屋顶放哨。   老族长回头上下打量着秦阳,疑惑道:“你是墨少侠?”他听秦阳的口音与墨堤相似,但相貌身形又完全不同,一时不敢确定。   “我就是墨堤。”   墨堤?李师师一双美目盯着秦阳,见他身形与白天时完全不同,不由怀疑起来,挺剑指着他道:“你决不是墨堤,你到底是谁?”   秦阳暗运真气,全身骨骼轻响,很快便恢复回墨堤的身形,李师师惊讶至极,仔细看了秦阳的脸好会儿,忽然脸上现出古怪的神色:“原来真是你。”   秦阳自然知道她是指“你真是秦阳”,便淡淡道:“是我。我也知道是你。”   李师师哼了声,见周围还有部分族中妇孺好奇地朝这边张望,便道:“族长,我们到密室里谈吧。”   “密室?可是……”老族长迟疑一下,还是将三人带入地下密室。   秦阳见这个地下密室是用储藏粮食之类的仓库改造而成,颇为宽敞。烛光中,密室北面摆放着一尊的女子神像,供奉着香火与水果,神案打扫得一尘不染,显然是极为重要的参拜地方。   他知道少数民族多半都有信奉的神祗,属于族中最神圣不可侵犯的领域,这次能进入秘密参拜室已是特例,便尽量离那神案远些站着。   老族长和卡莲入了密室后都在神像面前跪下,默默祷告一番才站起来。   那边的李师师只是向着神像拜了三拜。   秦阳一直有留意她,凭他的眼力意丝毫看不出她易容的破绽,不由赞了句:“你的易容术真是天下无双。”   “我数次易容都被你看穿,你的眼力更是天下无双。”李师师冷冷说罢,转过身揭下人皮面具,脱下花白的假发,露出满头柔滑的青丝,待得她转回头时,整间密室顿时亮了起来。   她依然是一身阿黎族的陈旧衣裙,但风采迷人,娇艳不可方物,胜过刚才的老妪形象千倍万倍,连秦阳这样见惯美女的人都看得心神微动。   李师师板起俏脸,问道:“你怎么会来到这里?”   旁边的老族长和卡莲大感奇怪,卡莲问道:“圣姑,你和撒亚认识?”   李师师悻悻道:“他化了灰我都认识。”   秦阳好笑道:“能得到开封最有名最受欢迎的歌姬这样惦记,我真是受宠若惊。当然,自麻城一别,我也时常记挂着师师姑娘。”   李师师在开封地位超然,男子们见到她都极力讨好巴结,哪有人敢开这样近乎轻薄的玩笑,李师师俏脸一红,恶狠狠剜了他一眼。   卡莲拍手笑道:“原来你们这么熟,难怪我常听圣姑提起你。那圣姑,撒亚就是我们自己人了?”   李师师瞥了秦阳一眼,用鼻子哼了声:“暂时不算是敌人。”   见秦阳似笑非笑地望过来,李师师恼羞成怒,朝他嗔道:“你还没说怎么会在这里!”   卡莲抢着将秦阳白天出手相救、晚上偶然听到精卫军来袭便赶来报讯的事说了遍,又道:“阿爷将我们家里的古玉送他,他却偷偷地塞回我衣袋里,还额外塞了锭金子。从那时起,我就知道他是一个好人。”   秦阳这才明白,原来是自己的一点良心行为,倒让卡莲对自己特别信任了。   李师师又哼了声,问道:“你不是说到开封另有要事?怎么插手阿黎族的事?”其实她心中对秦阳的敌意早消了大半,更对他今晚仗义出手极为感激,否则怎么会让他进入密室?但白天曾在秦阳面前落泪,此时骤然重遇,这位心高气傲的官家小姐既尴尬又觉丢脸,硬是说不出服软道谢的话。   秦阳摸摸卡莲的秀发,微笑道:“因为卡莲是我的好朋友。”   望着卡莲开心的笑脸,李师师心里竟有种莫名的不舒服,她绷紧俏脸道:“卡莲也知道你的身份?”   “嗯,我对好朋友从不隐瞒。”   李师师更觉不高兴,毫不客气问道:“喂,你不是一向诡计多端么?我问你,今晚的事怎么解决?”   秦阳忽然瞥了眼老族长,问道:“师师姑娘,我先问你,你想要十万两银可是为了阿黎族?”   李师师心里一个咯噔,哪想到他的分析能力竟如此强。她嘴硬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卡莲插口道:“圣姑是想让我们回塞外重建家园,不再受汉人欺凌,圣姑对我们超好,这些年来要不是有圣姑在,我们怕早就死光了,光是每年五千两的孝敬费就难以交出……”   秦阳“嗯”了声,望向李师师的目光顿时有点不同:“那你当杀……”   李师师慌忙打断道:“闲话以后再说,现在我们与官兵动手了,该怎么处理?万一宇文光再派大批兵马来,我们实难对付。”   秦阳何等聪明,猜到她是不想阿黎族知道千面玉罗刹的事,便跟着改口答道:“目前这千名精卫军没一人逃脱,天亮前应该还是安全的,只是天亮后宇文光必会察觉不妥……”      第四百二十四章 事急从权      老族长叹了口气:“圣姑、墨少侠,你们不要再为我们枉费心思。我们滞留在开封七八年了,受尽汉人侮辱与冷漠,生死早已不放在心上,哪怕逃出开封,也难以摆脱金国的追杀。唯一可惜的是仍未能寻得祖上传下来的圣物,在九泉下也无颜见先祖。”   秦阳想了想,诚恳道:“老伯,此事倒不难解决,只是开封终归不是久留之地,若你们不介意,可以迁到淮南去。你们愿牧马生活我便给你们大片的牧场,愿隐居深山我便给你们一片深山老林耕种,保证你们不会再受人欺凌。至于金国,他们敢来,我自会对付他们。”   老族长又惊又喜又不敢置信:“你……墨少侠,我们迁到淮南倒不是不可以,只是那里我们人生地不熟,迁到那得当地的官府同意,这怕很难……”他见秦阳说得轻描淡写信心十足,一时摸不透这墨少侠的真实身份。   卡莲拉住爷爷的衣袖道:“阿爷放心,撒亚说了可以就一定可以!”   “可是……”   李师师瞥了一眼秦阳,见他没有特意朝自己示意对老族长隐藏身份,便哼了声道:“族长,这墨堤是假冒的,他真正的身份是淮南之主,太阳王秦阳。”   老族长瞠目结舌,很快便喜上眉梢道:“原来你是太阳王……太阳王,你刚才的话可作准?”   秦阳微微一笑点头:“王无戏言。”   老族长大为心动,转头问李师师道:“圣姑,你看……”   李师师暗暗道:谁晓得阿黎族到了淮南是否一样受人欺凌?人家当王的贵人事忙。转身怕就忘了这事,便说道:“这事以后再说。喂,姓秦的。你先说说有什么好法子解决眼前的难题。”   “这事倒不难,宇文光现在位高权重最是惜命,只要我们以性命来要挟,让他觉得我们随时能取他性命,保证他不敢再轻易对阿黎族下手。阿黎族可以利用这些时间离开开封城,迁到淮南。”   李师师心道:谁不知道擒贼先擒王,问题是宇文光的都统领府防卫严密,高手如云,宇文光本身又是名绝顶高手。连我也没把握能刺杀他。何况我们还不能暴露身份……   秦阳看破她的心思,笑道:“我一个人去便可,你们在这里等我。”   李师师一怔:“这事本来与你无关,要去也是我去……”   “你知道宇文光的都统领府在哪不?那麻烦你替我带路,我们一起去。”只要宇文光的府第不像皇城那般防守严密,秦阳根本不放在眼里。   李师师想到秦阳武功高强,有他相助未必不能威胁到宇文光,便点点头。   老族长再三道谢,秦阳在卡莲的帮助下恢复撒亚体格装扮。又让李师师重新戴上面具扮成老妇人形象,两人与老族长、卡莲道别后出了密室。李师师又吩咐屋顶上放哨的流珠注意保护好老族长和卡莲,随后和秦阳一起施展轻功奔向巷口。   李师师有心想再看看秦阳的轻功,刚出小院丢下句“我在面前带路!”便全力抖展轻功向前疾奔。她对自己的轻功一向极为自信。此前在麻城她提着小蕾,秦阳两手空空却足足追了二十里才追上她。   哼,就算你轻功提高了不少。也别想在离开这小巷前追上我!李师师正得意地想,谁知刚奔出十余丈。秦阳已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侧,身形飘忽潇洒。几乎脚不沾地。   李师师惊骇至极,忍不住问道:“喂,你的轻功怎么提高得如此快?”   秦阳微微一笑:“我以前只是故意隐藏实力而已。”   李师师当然不信,哼了声不再说话。   奔到巷口,星儿从暗处闪身出来,问道:“哥哥,我们现在回去?”她的目光落在李师师身上,惊讶道:“这位老婆婆是……”   秦阳咳了声,答道:“她是异族的圣姑,我和她去办些事,很快就回来,你们继续守在这里,替我保护好异族。”   “嗯。”星儿心中不舍离开哥哥,但见有外人在,只是搂住哥哥的手臂蹭了蹭,便听话地退回巷口暗处。   秦阳见星儿一如往常地信任自己,自己却不尽不实地回答她,顿时大觉内疚,望着星儿娇美的身影呆了一会,才低声对李师师道:“走吧,你带路。”   李师师一言不发,施展轻功向前疾冲。   两人如两只灵巧的鸟儿般在黑夜中穿梭,李师师忽然问道:“刚才怎么不向你妹妹说出我的真实身份?我曾刺她一剑,她定是恨我入骨了。”   不提起这事还好,一想到月儿胸前那触目惊心的剑伤,秦阳心中便腾起一股无法克制的怒火,语气冰冷道:“上次你刺伤的是月儿,刚才的是星儿,我另一个妹妹。我警告你,如果你以后再敢伤我身边任何一个人,我保证让你后悔一辈子!”   李师师只觉得全身被一股冰寒入骨的杀气所笼罩,根本无从闪避,不由又惊又怒,止住脚步冷冷道:“以前是我对不起你们兄妹,你要杀要报仇随时可动手!”   “我下午时已说过,不再追究这事……”   “没错,你是大英雄大豪杰,我只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杀手,你要怎么想我我不怪你,但这次你帮了阿黎族大忙,于我有恩,难道我李师师就是不识好歹、以怨报德的人?”李师师眼圈发热,差点就要落泪,连忙别过脸,心中不断骂自己道:李师师啊李师师,平时你何等坚强,现在怎么这样没用,姓秦的不过冤枉你两句,你就委屈得要哭了?   秦阳见差点把人家姑娘气哭了,心里也颇有歉意,便不好意思道:“抱歉,我不是这样的意思……”   “没事。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李师师不理他,急展轻功离去。秦阳默默跟在后面,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一路上两人再没说话,气氛颇为尴尬。   到了内城城墙下,李师师轻车熟路地从一处偏僻的地段攀墙而入,秦阳跟在她身后一并入了内城。   内城中不时有精卫军巡逻,但李师师惯于黑夜出没,很快就绕过所有明岗暗岗来到都统领府外。都统领府离国师府不过只隔了三条街道,同样建筑恢宏,庭院深深,府内外都有不少高手在巡逻。   李师师冷冷地问了句:“到了,接下来怎么办?”   秦阳搔搔后脑:“怎么办?自然是进去找宇文光。”   李师师哼了声:“废话,我是问我们怎么进去!这宇文光在开封横行霸道惯了,得罪了很多人,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他特意在府里安排了百多名好手巡逻,还网罗了大批人才当家将手下,其中就有精于土木机关、布阵防守的异才。这都统领府不但布满机关,而且明岗暗哨相互照应几乎没任何死角,我上次易容想混入府中都没成功,还差点露了行迹。再说都统领府这么大,我们怎么才能找到宇文光?”   秦阳“天眼”“火眼”一张,数百丈内所有人的实力情况、走动轨迹尽数了然于胸。   “我自有法子,跟着我走,不要离开我三步之外。”秦阳施展轻功,悄然摸到墙脚。李师师满腹狐疑,但她单凭个人力量实在难以摸入都统领府,只得死马当活马医,紧紧跟着秦阳。   秦阳选了一处偏僻的墙角,正好在树荫之下,“火眼”监视着十余丈外两座箭楼的哨兵。观察了一会,发现两处哨兵只有两个呼吸的时间目光同时离开这处围墙,便轻声问道:“有没有把握在两个呼吸间翻越这围墙?”   李师师顺着他的目光打量了这围墙一下,这围墙乃是花岗岩所砌,坚固结实,足足有七八丈高,围墙之上装满了倒勾尖刺,平时想翻越已颇不容易,更别说是在短短的两个呼吸间。   她不甘心地摇摇头。   “那我自己进去,你留在外面望风?”   “不,这是阿黎族的事,我不能让你这外人去冒险。”   秦阳皱皱眉,道:“那我带你一起进去吧。”   李师师奇道:“你带我?怎么带?”   秦阳望了眼她清澈动人的眼眸,淡淡道:“我抱着你进去。”   李师师的心脏“卟嗵”地猛跳一下,脸蛋随即红了:“不要,我……我还从没被男子抱过。你,你不许碰我,不然我必定杀了你!”   秦阳愣了愣,他自然听得出李师师说的是实话。历史上的李师师是名扬秦淮的歌妓,想不到在这个新宋世界里却是个守身如玉的纯洁姑娘,他苦笑摇摇头道:“事急从权,拖下去我怕宇文光会发现不妥,再派兵马去贫民区,到时阿黎族就危险了。”   “这……”李师师一听到“阿黎族”,顿时软了下来,她不甘心地咬着樱唇,好会儿才发出细若蚊子的声音:“那……那就这次。”这回不但脸蛋,连耳朵脖子都红了。幸而她带了面具,倒不用担心秦阳看到她的脸色。   此时李师师离秦阳不过两三步,夜风吹过,送来她身上动人至极的少女幽香,秦阳不由心摇神动。   李师师全身僵硬,眼神游离。   两人都没再说话,原本一路上那种尴尬与冷战气氛却不知不觉消失在夜风中。   只有无法言喻的暖昧在空气中漂荡。      第四百二十五章 夜入险地      秦阳终究是习惯与一等一美女打交道的情场老手,他深吸口气,稳住心神,低声道:“得罪了。”一探手已搂住了李师师的纤腰,但觉两人接触处柔软温暖,十六七岁正值最美好年华的少女所特有的娇柔身姿正紧紧地贴在身上,饶是秦阳定力过人,但怀中抱着的正是名扬开封的第一美女,温香满怀,说不心动肯定是骗人的。   “喂,你要抱到什么时候!还不快进去?”耳边传来李师师娇羞至极的怒嗔声,秦阳这才回过神来,眼角余光窥见人家姑娘在花白头发伪装下无意露出的晶莹耳朵正通红通红,不由得也跟着老脸发热,他轻咳了声道:“刚才在等候时机,现在就进去。”   他“望见”两个哨兵正好同时移开了视线,立即双脚脚尖微微发力,身形已化为一缕轻烟,如鬼魅般悄然飘过又高又厚的围墙,落在围墙之内,纤尘不扬。   李师师虽然害羞,可她一直很好奇秦阳到底怎么潜入府内,所以一直睁着大眼睛望着他,哪想到他轻轻巧巧一跃,便已置身于都统领府内,这份轻功实在到了惊世骇俗的超凡境界。   李师师暗暗咂舌,知道自己再苦练十年也未必能达到这般境界,这秦阳明明年纪和自己差不多,到底是怎样练得如此惊人的武功?   她只顾着惊讶,倒忘记了害羞。   听得耳边传来秦阳的声音:“师师姑娘,我现在就去找宇文光,为了不被人发现。还得再这样带你走一段路,希望你不要见怪。”   李师师这才想到自己还在他怀中。脸蛋更红了,几不可见地点点头。   秦阳用“火眼”继续扫视周围的环境和敌人。很快已把握到明岗暗哨巡逻的规律,他利用树林假山亭台掩护,趁着防守松懈的极短时间,悄然在都统领府内东蹿西奔。   不得不说,这都统领府的防守竟比设伏捉他的国师府要严密得多,光是三级中的高手就有数十名,难怪李师师这样的绝顶高手也无法潜入其中。   秦阳暗暗惊讶,他怀中的李师师却更加惊讶。秦阳自从进入都统领府后便准确无比地利用守卫转身或擦身而过的间隙快速移动,脚步几乎从未停留过。就像早就算准了守卫们的动向,这……这怎么可能做到?有好几次她差点以为要被敌人发现了,但秦阳神奇地一个纵跃,便如幻影般闪到了守卫的背后,守卫竟全然不知。不提那鬼魅般的超凡轻功,光是这份胆识与应变,足以让李师师自愧不如。   李师师出神地望着秦阳,这少年的脸上涂满尘污,根本看不清面目。但双眼明亮如星辰,闪动着机警与睿智,不由心神恍惚,一时忘记了身处险地。   “到了。”   秦阳脚步一止。李师师如梦初醒,连忙挣扎下地,整理衣裙。但俏脸上的热度却没丝毫下降。   秦阳低声道:“宇文光就在这幢小楼的三楼,正和他的姬妾饮酒作乐。小楼周围有八名好手分为两队巡逻。小楼内还暗藏有四名更厉害的一流高手。一会我们先干掉这些高手,再上小楼。”说罢指了指远处巡逻的两个小队。   “哦。”李师师局促地低声应了句。她的纤腰里仿佛还残余着秦阳那温暖有力的臂弯触感,一时间心情复杂之至,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秦阳见她还有点心不在焉,便道:“你在这里等着别乱动。”说罢身形一晃已消失不见,隐约到几下极轻微的声响,片刻之后秦阳已飘然回来,拍拍手道:“外面的八名好手都被我废了武功打晕了,我们进去吧。”   李师师倒抽了口凉气,好快好干净的动作,连自己这个天下第一杀手怕也未必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杀掉八名好手,更别说只是废了他们武功打晕。   秦阳拔出腰间的短棍,推开小楼的门扉,大步走了进去。   “喂,你就这样……”李师师本想说:“你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进去?”她话未说完,门内骤然扑出一条人影,双刀疾刺秦阳咽喉,动作快捷迅速,出手更是凌厉之至。   是宇文光府内的杀手!李师师大惊,正要拔剑去救秦阳。却见秦阳随便一伸手,短棍已穿透漫天寒气逼人的刀芒,击中了那杀手的咽喉。   “咔嚓!”轻响声中,杀手喉骨粉碎,登时没命。   秦阳“天眼”察觉这四名一流高手都染满杀气的暴戾之徒,下手便绝不留情。   他飞起一脚将尸体往楼梯阴影处踢去。阴影处本来正有一名杀手扑出来,结果正正被秦阳踢出的尸体砸中,撞得头破血流,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便一命呜呼。   秦阳双手五指一开一合,两具尸体如同有人抱着般,慢慢落在地上,竟没发出任何声响。   “走吧。”秦阳似乎只是捏死了两只蚂蚁,看也不看地上的两具杀手尸体,大步迈向楼梯。李师师看傻了眼,好会儿才慌慌张张地跟在秦阳身后。   自己竟曾与这样的人为敌,甚至想刺杀他?李师师浑身打了个冷颤,自己今天还能活着实是奇迹……   李师师的脚步刚踏过一块地砖,地砖忽然陷了陷,机括声骤起,十数支弩箭已从墙壁中疾射出来,李师师大惊,但她的反应也够快,马上利剑出鞘,要硬挡下这些弩箭。   秦阳身形一晃已挡在她身前,双手幻化为千手如来,轻易便将所有弩箭收入手中,随手扔在地上:“跟着我的步子走。”他早就用“火眼”观察过刚才那两名杀手在小楼里走动的轨迹,这时按着“看到”的脚步来走,果然无惊无险便上了二楼。   他前脚才踏入二楼,蓦然间两把剑同时旁边视线死角位里伸出来,从下而上,快捷无伦地刺向秦阳双肋。   但秦阳早料到有这一着,双手短棍一卸一荡,随即快如电闪般反刺而出,两名杀手同时闷哼一声,喉骨粉碎倒地而亡。   “好了,这楼里只剩下宇文光了。我们去吧。”秦阳将双棍插回腰带上,闲庭信步般走上第三楼。   李师师凝神细听,果然发现小楼上有两人,但无法判断是否有宇文光在内。但秦阳一路上的表现已完全超出她的预料,当下也不怀疑,轻步跟上。   宇文光正和姬妾饮酒,听着她唱着小曲。李师师中午时的那首《万里春》已开始四处传播了,这名姬妾也有几分聪明,知道宇文光喜欢李师师,马上学了过来,果然讨得宇文光的欢心。   他正搂住美女喝酒听着歌儿,想像着是李师师在给自己唱歌,忽然间见两人大步走上楼梯,还以为是手下,淡淡问道:“什么事?”   没听到回答,宇文光蓦然惊觉不妥。这精卫军都统领名不虚传,反应快得惊人,手掌轻拍桌子,身形已向后飞退,桌上的利剑在他轻拍之下已弹跳出鞘,剑柄笔直飞向宇文光。   宇文光一抽手已握住剑柄,横剑护身,这才打量着眼前的两名不速之客,见其中一人是身材高大的异族男子,另一名却是白头苍苍的异族老妇。   他心中无数念头闪过,冷冷道:“小楼内外的守卫都被你们杀了?”   那姬妾直到这时才发觉小楼里多了两个人,吓得张开嘴就要惊叫,秦阳手中短棍疾点而出,正中她的大椎穴,姬妾身子一软便昏死过去。   宇文光冷眼旁观,丝毫没有出手相救的打算。   李师师咳嗽了几声,就像老态龙钟的老妇人,声音充满了疲惫与苍桑:“宇文都统领,我阿黎族与你素来无仇,每年的孝敬银两也准时上交,你何必欺人太甚……咳咳。”   她演技逼真至极,连秦阳都看不出破绽,更别说是宇文光。   宇文光冷笑两声:“笑话,你们的人在大庭广众下侮辱我的家丁,现在还敢来找我?我派去找你们的人呢?”   秦阳装出极不流利的汉语道:“恶人,恶报,倒下了!”   李师师见秦阳装模作样,暗暗好笑,嘴里却答道:“你派去的兵士都被我族第一勇士撒亚打倒了。”   秦阳哇哇地乱叫着似是而非的阿黎语,朝宇文光比了比中指,意思是下个就轮到你了。   宇文光双眼精光暴闪,打量着眼前这身材高大的异族大汉,从刚才他出手的力度速度来看,这人算是劲敌,但靠他一人之力想打败自己麾下千名兵士怕极难,倒是那老妇人腰间剑鞘中透出森寒的剑气,实力似乎更可怕,难道她就是隐藏在异族背后的那个人?好,我先收拾掉那莽夫,再来对付那老妇。   宇文光向来自负又谨慎,从不打没把握的仗,平生只败在“墨堤”手下,加上先前见秦阳出手,认为不过尔尔,便想亲手杀败这两个异族来的刺客。他哪知秦阳只是故意隐藏实力,免得被他怀疑到“墨堤”身上去。   宇文光打定主意,哈哈大笑:“好,我倒要看看所谓的第一勇士有多厉害!”   寒光一闪,剑芒幻化为点点冰霜,分刺秦阳胸腹。      第四百二十六章 雪狐神女      秦阳双棍猛击向宇文光手中的剑,劲力强横至极。宇文光暗暗吃惊,这莽夫倒是天生神力!不等剑棍相交,他上步旋腰,拖剑斜挑秦阳肋下,角度刁钻,速度更是快得惊人,实力丝毫不逊于高宠。   秦阳不闪不避,双棍连环点出,目标正是宇文光的咽喉要害。宇文光哪肯与他拼命,只得退步回防。   “哐!”剑棍相撞,震得宇文光手臂发麻,他又惊又怒,不敢再轻敌,这莽夫武功顶多与自己伯仲之间,但天生神力人尤胜于己。宇文光转变策略,展开身法游走,想凭速度取胜,但秦阳招招都是不要命的打法,十足一个有勇无谋的傻蛋模样,三四十招一过,反倒是投鼠忌器的宇文光处于下风。   秦阳嗷嗷叫着双棍连环扫出,威不可挡,宇文光急忙闪开,但手上的剑尚未来得及收回,露出了一个破绽。   忽然听得“铮!”的一剑,冰寒的剑光骤然掠起,杀气扑面,却是李师师出手了。   她见秦阳明显在隐藏实力,猜到他是要将威慑宇文光的事交给自己,便专心观察宇文光的剑法,她本来就是剑术大家,此时一见宇文光露了破绽,立即拔剑出手。   宇文光大惊失色,奋力要回剑招架,但李师师这天下第一杀手岂是浪得虚名,剑尖如灵蛇吐信变幻莫测,从他剑边空隙刺入,准确点中宇文光手腕要穴,宇文光手腕一麻,长剑脱手飞出。   李师师利剑一挺。已架在宇文光的脖子上,咳嗽着说:“宇文都统领。你要活还是要死?”   李师师一出手,宇文光已知道不妙。这老妇人的武功绝不逊于自己,加上还有个天生神力的蛮族大汉在,更无胜算。宇文光脸色苍白,问道:“你想怎样?”   “我要取你性命易如反掌,如果你想活命,以后决不可再进犯我们一族,并不准再收孝敬费。”   “你们就要求这个?”宇文光一边说着,手慢慢摸向旁边的桌案。   秦阳早就暗中提防,身形一晃已抢到桌案前。举棍下劈。   “嘭!”整张桌案被击得粉碎,木屑纷飞,露出黑漆漆的机关弩箭和几个扳手开关。   秦阳装作大怒地哇哇叫着,举起木棍将机关尽数打烂,又作势要劈向宇文光的脑袋。   宇文光脸色惨白,大叫道:“别杀我!”   李师师伸手拦住秦阳,朝宇文光喝道:“宇文光,别以为这些小把戏就能伤得了我。这次你派去的千人队已非死即伤,若胆敢再派人进犯为难我们一族。我便杀光你全家老少,再烧光你的所有产业,来个玉石俱焚!”她秀眸一瞪,天下第一杀手的杀气与实毫无保留地放出。寒意如雾般弥漫,遍布整个房间。   宇文光脊骨发凉,暗暗道:这老妇人的武功居然不比墨堤的师妹方玫差多少。这些异族到底什么来头,竟隐藏着这等高手在?嗯……这些异族命贱如狗。我犯不着与他们拼命,以后再找机会对付他们。   想到这里。宇文光的态度顿时软下来:“只要你们一族不再冒犯我,我自然不会找你们麻烦。”   “好,宇文光,你记着今日的话,否来你可能睡到半夜,脑袋便搬了家!”   宇文光心中一寒,自己府邸高手如云防守严密,这两个人却悄无声息就潜了进来,想取自己性命确实不难。他再不敢生出寻仇之心,颓然低头道:“好,一言为定。”   没听到回话,宇文光抬头一看,两个异族早已不见踪影。   他无力地坐倒在太师椅上,久久说不出话……   秦阳依然按原来的法子,抱着李师师离开都统领府。   这次两人都没再说话。   夜风拂脸而过,李师师依在秦阳怀中,出神地望着眼前少年脏兮兮的侧脸。说来好笑,一个多月前,她还与这少年生死相搏,哪想到会此时居然会像这样携手合作共赴险地?   她想到民间一切有关于这少年的传说:开设课堂讲课的小小神童、山村出身的淮南第一高手、平乱抗金的绝代名将、建立城邦的首任城主、布衣称王的淮南霸主、爱民如子的太阳王……以前这些传说她都嗤之以鼻,认为秦阳不过是沽名钓誉。自从天下大乱,割据的诸侯霸主此起彼亡,其中不乏曾有名声颇佳的霸主,像襄阳王、南越王等,但在败亡危难时要么焚城与百姓同亡、要么原形毕露大肆掠劫残杀百姓……连那被称为“宋朝中兴之皇”的少帝李政德,也是满手血腥,为了霸权不择手段之徒。可以说,李师师对所有的“王”“霸主”都是心怀愤恨的,所以她接下了刺杀秦阳的委托,为了十万两银,也为了除掉一个将来祸害百姓的恶人。   但这短短一天的接触,秦阳在她心中的形象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原本以为要死在他的手上,他却放过了自己;原本以为要和阿黎族死乱军之中,但这少年却不顾危险挺身相助,智勇兼备地挽救了整个阿黎族,特别是今晚,原本在她眼里几乎不可能的事,秦阳却轻易帮她完成了,更让她第一次产生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她甚至开始觉得,秦阳说会收留阿黎族,说不定是真心的……   忽然觉得脚下一实,已被秦阳轻轻放下。原来到了都统领府外的一处偏僻地方。   秦阳轻咳了声,别过视线:“那个……我们回去吧。”   “嗯。”李师师点点头,心里奇怪:你倒是走呀,难道还要我带路?   秦阳苦笑着晃了晃身子,李师师的身体也跟着晃了起来。她愣了愣,这才发现自己紧紧地抱住秦阳。   李师师如同触电般向后退开几步,脸上一片火热。   暖昧的夜风从两人间吹过,李师师结结巴巴道:“我……我们走吧。”当先施展轻功离开。她已恢复正常声线,声音清澈妩媚,秦阳心神微荡,呆了呆才施展轻功紧随其后。   二十多里路片刻便到,两人默默地回到贫民区外,秦阳怕妹妹们担心,便说道:“我就不进去了,你自己万事小心。”   李师师“嗯”了声,眼见秦阳要走了,不知怎的忽然开口叫住他道:“那个……”   秦阳惊讶回头。   李师师只觉得脸颊发烫,慌慌张张道:“那个……你跟我来一下,我有东西给你。”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何要叫住秦阳,匆忙中只得随便找了个借口。   秦阳莫名其妙,但见她声音紧张,以为是真有什么重要东西,便跟在她身后。   路上遇着星儿,秦阳吩咐几句便直入小巷。   卡莲和老族长见两人平安归来都极为欢喜,李师师一边简单说了事情经过一边引众人进入密室,卡莲兴奋至极,一路上拉着秦阳的大手问个不停,但一入到密室,卡莲马上安静下来。   李师师脱去老妇人的伪装,恢复原本艳丽无双的容貌,对秦阳道:“你等我一会。”她从怀中取出一块翠玉,跪拜在神像前,嘴里念念有辞,然后从神案上的小瓶子中拿出一支柳条,将水洒在翠玉上。   老族长和卡莲都“啊”了一声,同时向着神像跪下。   秦阳莫名其妙,见三人都神情肃穆又不好发问,便看向那神像。那神像是一名白衣女子,也不知是何种材质所制,擦得一尘不染,底座是极为古朴的石头,石头极为尘旧,已隐约开裂,光从这石头来判断,这神像怕有好几百年的历史。   神像高约一尺半,雕刻得栩栩如生,白子女子年约十七八岁,眉目如画,五官极为完美,仿佛就像天神雕琢而成,最奇特的是她背后有一条尾巴,狐狸尾巴。雪白的尾巴没一根杂毛,极是漂亮。   咦,这神像怎么很眼熟?   秦阳正思索着,李师师已站了起来,将那洒了水的翠玉双手过头,递到他面前:“太阳王,今晚你对我们阿黎族有大恩,无以为报,谨以此受了雪狐神女圣水恩泽的翠玉相赠,愿雪狐神女保佑你身体康健,百战百胜!”   卡莲和老族长也跟着低头站到李师师身后,神情对她手中的翠玉极为尊敬。   秦阳这回终于听清楚了,雪狐神女?雪狐神女……雪狐神女!   他蓦然想起来了,那神像竟与长大后的夕岚一模一样!   难道夕岚就是阿黎族的守护神灵?   他情不自禁地走到那神像面前,痴痴端祥着神像中少女熟悉而生疏的俏脸。他与长大版的夕岚相处时间并不长,这几个月来都是与萝莉体型的夕岚呆在一起,此刻望着她完美无暇的俏脸,与夕岚同生共死、日常相处的点点滴滴齐齐涌上心头。   夕岚,夕岚!   不知不觉间泪水夺眶而出,湿透了他染满尘污的脸庞。   李师师三人见他不接翠玉已颇为奇怪,此时见他冲到神像面前,李师师急了,跟过来大声道:“太阳王,那神像是我族圣物,不可冒犯……”她的声音止住了,惊讶地望着眼前泪流满面的少年。   卡莲和老族长也跑了过来,见秦阳这样子都惊呆了。   密室里顿时一片寂静。      第四百二十七章 远古传说      三人面面相觑,最终于还是卡莲走过去,拉着秦阳的大手关切问道:“撒亚,你怎么了?”   秦阳猛然回过神来,连忙抹去眼里的泪水,对三人歉意一笑,指着神像问道:“她……她就是雪狐神女?”   卡莲点点头:“是的,她就是我们族千百年来都信奉的神灵,雪狐神女。传说中在千年前全因有雪狐神女相助,我们族才得已逃脱大难,延续至今。”   她顿了顿,又问道:“撒亚,你……你见过雪狐神女的神像?”   秦阳痴痴地望着神像,苦涩道:“见过,不过见过的并非神像……”   众人见他目光中蕴含着无限深情,更觉惊讶。   李师师心中涌起一股酸溜溜的感觉,忍不住插口道:“你见过的不是神像?难道……是她本人?”   秦阳眼眶发热,喃喃道:“我认识的不知是不是你们所说的‘雪狐神女’,不过她并非凡人,会‘火球术’。”说罢摊开手掌,一团拳头大小的火球“呼”地凭空出现。   老族长和卡莲惊呼出来:“火球术!”齐齐向着火球下跪。   老族长颤抖着道:“圣王!谢天谢地,雪狐神女重现人间的传说竟是真的,阿黎族复兴有望了!”   李师师双眸更是掩不住的惊讶:“听闻雪狐神女重现在淮南,难道是真的?你……你见过她?啊。外族人称她为‘千年灵狐’。”   秦阳一听“千年灵狐”,心中再无怀疑。道:“嗯,这火球术正是她传我的。你也曾见过她。”   李师师怔住了:“我见过她?我的确曾到淮南打听过雪狐神女的踪迹。但听闻她一年前出现过,很快就没了消息,我怎么会见过她?”   秦阳朝她使了个眼色,轻声道:“在麻城,那时她一直在我身边,就是那个外貌十岁左右的小女孩……”   李师师顿时想起来了,自己确实见过那名时刻跟在秦阳身边的萝莉亲卫,还曾与她交手几招。她“啊”了声:“她……她就是雪狐神女?那你就真是圣王了?”   秦阳奇道:“圣王?”   李师师神色肃穆地解释道:“据千百年来的传说,当雪狐神女重现。就是圣王出现时。圣王是雪狐神女一直在寻找的人。”   一直寻找的人?秦阳还要再问,老族长已激动得全身颤抖,甩开拐杖,朝秦阳深深一拜:“还请圣王代为引见,我阿黎族全族都万分期盼拜谒雪狐神女。”   秦阳伸手扶住他,苦涩道:“她在一个多月前离开了,说寻找什么‘秘宝’,要找到才回来。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她。你们能给我说说雪狐神女的故事么?”   老族长满脸失落,道:“圣王。您请到这边就坐。我慢慢和您说。”亲自为秦阳拉开坐椅,态度恭敬至极。   秦阳隐隐觉得就要触及自己来到这世界的根本原因了,也顾不上客气,坐下来问道:“老族长。你们阿黎族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尊夕岚……雪狐神女为本族神灵?”   老族长叹了口气,道:“我们族原本并不叫阿黎族,而是关外北方的一个古老的无名部落。以游牧打猎为生,后来有一年。天象剧变,冰雪连年不化。我们的祖先几经迁徒也找不到活路,眼看就要尽数冻死饿死,就在这时,一个貌若天仙的年轻姑娘从天空中出现了,教会我们祖先开冰捉鱼,拯救了我们族人的性命,后来又用‘秘宝’改天易地,让冰雪消融,让大地重现温暖。”   秦阳暗暗惊讶:“原来夕岚有这样一件秘宝?难道这次她去找的就是这件秘宝?”他忍不住问道:“这样的‘秘宝’真的存在?”   老族长摇头道:“关于‘秘宝’我也不清楚,其实神女的传说故事主要是由圣姑代代相传,我所知有限……”说罢望向李师师。   李师师“嗯”了声,接口道:“还是我来说吧。”她威严地望淹老族长和卡莲道:“接下来的话涉及到阿黎族千百年来一脉单传的秘密,族长,卡莲,你们听过了便听过了,决不可再告诉其他人。”   老族长和卡莲都跪下来,向着神像发下重誓。李师师的脸色缓和下来,扶了两人起来坐下。   秦阳见她的威望犹在老族长之上,奇道:“师师姑娘,你真是阿黎族的圣姑?”   “我师父是原来阿黎族的圣姑,她去世后,圣姑之位便传给了我。”   “可是你不是……”秦阳本想说“你不是阿黎族的人”,但话到嘴边便吞了回去。   李师师轻叹口气:“我的事以后再慢慢和你说,现在我们先说回神女的事。”   秦阳连忙点头。   只听李师师极为动听的声音在密室中回荡:“我们的祖先极为感激那姑娘,要将她奉为神女,神女原本不肯答应,族里的先祖苦苦挽留,神女最终还是暂时留了下来。族里便选了一名最机灵最善良的女子来照顾她的起居饮食,后来这女子就成了第一代圣姑。以后历代圣姑,都要严格按照着第一代圣姑的条件来选拔的,如果本族里没有,就从外族里挑选合适的姑娘……”   秦阳知道她是间接回答了自己先前的问题,朝她微微点头。   李师师俏脸微红,别过视线续道:“我再说下去。第一代的圣姑先祖得到神女的信任与青睐,得以时常陪伴在她身边。神女不但通晓很多文字知识,会火球术,更厉害的是她的圣水。无论多重的病、多重的伤。只要喝了她的圣水总能康复,时间一长。神女的名声越来越大。附近部落的人都想来向神女求圣水。”   秦阳心里道:“这圣水怕是夕岚用自己的血加水配出来的。”   果然听李师师道:“只有圣姑先祖知道,这圣水是神女损耗自身的血液来配制的。她怕神女失血过多会影响身体,所以轻易不肯让旁人接近神女。这就引起了某些人的不满,说她独占了神女的圣水,有一次趁她外出时将偷袭她,将她打至重伤。”   卡莲忍不住气恼道:“这些人真坏,就会欺负弱女子!”   李师师抚摸着她的秀发继续说下去:“神女赶到时圣姑先祖已奄奄一息,神女为了救她,整整割腕流了大半碗的血。圣姑先祖又愧疚又是感激,自此对神女更加死心塌地。等圣姑先祖伤愈后。神女给了她一本剑谱,说:‘我的武功不是你们这些凡人能学会的,这本剑谱是我无意中所得,你自己看看罢,我也会给你讲解下,能学会多少就看你的天份了。等你剑术有成,便代替我守护这一族。’圣姑先祖勤学苦练,很快就成为全族里最厉害的人,受到全族老少的敬重。我们圣姑一脉自此就精于剑术。并成为全族的守护者。”   她的声音极有感染力,整个故事娓娓道来,引人入胜,连秦阳也听得入了神。   李师师续道:“圣姑先祖与神女越来越熟悉。她时常见神女对着天空发呆,便问道:‘神女大人,你为什么一直望着天空?’神女忽然流下泪水。说:‘我在等一个人,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卡莲显然也是第一次听到这故事。不由得“啊”了一声:“神女大人也挺可怜的。”   秦阳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夕岚在等着谁?在等我?还是另一个我?   李师师又道:“圣姑先祖很惊讶。问她:‘神女大人你如此本事,想找什么人应该都可以找到吧?’神女摇头道:‘他还不在这个世上,我甚至不知道他会不会来这个世上。’圣姑先祖更加奇怪了,问:‘神女大人,那他都不在这个世上,你怎么认识他的?’”   秦阳听得心都提了起来,忍不住问道:“神女是怎么回答的?”   李师师瞥了他一眼,续道:“神女说:‘我和他本来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在我们先前的世界里,他是我的主人,我们一起经历了无数的险阻,也结下了很深的感情,后来他遇到了性命之危,我为了救他,使用了禁忌的法术,强行改变因果扭转时空,结果我便来到了这个世上,而他……却不知最终到了哪个世界,是否转世为其他人?’”   秦阳心头剧震,这些如同奇幻小说般的情节听起来实在让人难以置信,但仔细一想,夕岚本来就是这个世界的“异类”,唯一的超越人类的存在,要说她不是这个世界的,反倒是最合理的解释。那我呢?难道我真是她“前世”的主人转世?   “圣姑先祖又问:‘那神女为何不再施展法术,让你的主人转生到这个世上?’神女叹了口气,答道:‘法术是要用灵气来驱动的,这个世界的灵气太稀薄,我再也没法子使出高深的法术。唯一能依凭的秘宝又用来改天易地恢复天地平衡,目前我只能再等一千年,等‘秘宝’积聚足够的灵气,再试试能不能回到原来的世界,或者将他唤来。’圣姑先祖极为愧疚,说:‘原来是因为我们一族才让神女你浪费了秘宝。’神女摇头道:‘你知道吗,这次天象异变正是因为我这外来者从天而降,打破了天地的平衡才引发的天谴,若非有我在,你们何需受这等苦难?我是世间的异类,终会被天地所排斥,所以我耗费秘宝来平衡天地,也是为了自己不被天谴所消灭。’”      第四百二十八章 穿越真相      听到这里,老族长和卡莲不约而同地“啊”了一声。   李师师又道:“神女最后还说:‘所以我终究是要走的,留下来只会给你们带来祸害。’但圣姑先祖依然不信,她认为是神女大人救了她们一族,无论如何她都会追随着神女大人。就这样过了半年,族里慢慢发展起来,圣姑先祖慢慢将神女的话淡忘,谁知灾祸还是来了。旁边有个大部落的族长听闻了神女的事,要来强抢她回去当妻子,更想将她那件可以改天易地的宝物据为己有,便带了数万勇士来围歼我们一族。我们的祖先自然奋起抵抗,但敌众我寡,我们一族慢慢抵敌不住了,危急关头,神女大人挺身而出,孤身闯入敌阵,斩杀万余敌首,最后擒下那个大族的族长,一举扭转了战局。”   秦阳听得倒抽了口凉气,心里暗暗道:“夕岚竟如此厉害?以我现在的本事,顶多能敌得过三四千兵士便已要累死了,更别说斩杀万余敌人,难怪夕岚曾说她恢复回正常状态后可以三招击败我。”   “但神女自己也受了伤、筋疲力尽,圣姑将她送回住处养伤,谁知第二天竟发现神女变成了一只白毛的狐狸。”   李师师说到这里顿了顿,见老族长和卡莲都听得口瞪口呆,唯独秦阳神色不变。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   秦阳苦笑道:“因为她也曾为了救我而变回过小白狐。你先继续说下去,这些事我呆会再说。”   李师师惊讶非常。但见他没开口的意思,只得继续说下去:“圣姑不敢声张。一直勉强压着消息,但终究还是传到了族长的耳中,幸而族长最敬畏神明,认为神女乃是雪狐之神,对她更加恭敬,并将族名改为‘阿黎’,意为‘雪狐之子’,宣称我们一族都是雪狐之神的子民,从此‘雪狐神女’就成为我们一族的神祗。而那个让雪狐神女深情等待的男子,被尊为我族的‘圣王’。”   最后一句自然是对秦阳解释的,秦阳这才恍然大悟。   “神女在几天后就从雪狐恢复回原貌,她认为是自己给阿黎族带来祸患,便决意要离开,离开时她宣称已带走秘宝,但在阿黎族的领地布下法阵,入侵者必死无疑,周围的部落都被雪狐神女吓破了胆子。没人敢入侵,于是阿黎族便得到休养生息,逐渐强大起来,成为了北方一个大部落。”   秦阳不由问道:“那神女呢?后来她去了哪里?”   “神女临走时曾私下将秘宝交给圣姑先祖代为保管。说阿黎族领地里的一处高山灵气最盛,秘宝放在那里能最快恢复灵气,又说她要踏遍天下。看看她等的人是否会提前来到这个世上,以后总会回来取走秘宝的。于是历代圣姑便守护着阿黎族和这件秘宝。等候着雪狐神女的归来。就这样过了许多年,忽然听到中原有千年灵狐出现。并被数百名道士以巨大的法阵围困封印。当时的圣姑闻讯后曾数度深入中原去探寻个究竟,几经打听,终于判断出千年灵狐正是雪狐神女,她有心想去救神女,但天地茫茫,哪里知道雪狐神女被封印在哪里?那些曾封印神女的道士多半都在那一役中受了重伤,不久便陆续死去,于是两三代圣姑在中原遍寻无果后,只得回到族里,继续守护着神女的秘宝,等候她重现于世。”   秦阳听到这里,心里已基本上清楚过来,便问道:“那件秘宝呢?你们阿黎族后来怎么又到了开封?”   李师师道:“那件秘宝一直被当成族中圣物,除了族长与圣姑外,其余人并不知情,千百年来都是这样。直到百多年前,大金国开始崛起,在塞北四处吞并其余部落,我们阿黎族与他们打了几次都吃了败仗,人口锐减,不得不举族迁徒,当时的圣姑带着秘宝跟着族人一起迁徒,但被后面赶来的金兵追上,大混战中秘宝跌落在地,也不知是灵气已积聚得差不多,还是其它的什么缘故,秘宝忽然开始发动,刹那间飞沙走石,天地异动,电闪雷鸣,下起了倾盘大雨,很快大地被洪水淹没,大金国固然伤亡惨重,我们阿黎族也牺牲了近半人马。当时的圣姑舍身去按住秘宝,结果和秘宝一起化为青烟消失了。从那时起我们阿黎族就一直四处流浪,想寻回秘宝,另一方面也是逃避着大金国的追杀。”   老族长长叹一声,面有戚色,显然想到这一段流浪的苦难日子。“阿爷。”卡莲握住他皱巴巴的手。   听得李师师续道:“大概在八年多前,我的师父无意中听闻开封里有一件宝物很像是秘宝,便潜入开封,结果真在皇城里发现了秘宝的踪迹,只是皇城守卫森严,她数度入皇城想偷回秘宝都失败了,最后一次她几乎要成功了,但刚带着秘宝逃了一半被就发现了,被无数大内御林军围攻,危急时秘宝再次发动,但这次却不一样,东南面的天空像裂了个大洞,透出五彩霞光……”   老族长插口道:“对,那时天空的东南面霞光满天,光如白昼,我们一族当时远在关外也都看到了。不久就开始传言,说灵气尽集于淮南,千年灵狐怕要在淮南重新出现,听说不少古老宗派和大金国都派了潜入了淮南,去寻找千年灵狐。”   秦阳心里一个咯登,原来这就是天降异象,说不定是这秘宝的发动才解开了夕岚的封印,让张天师和淮南近郊出现的“黑狼”马贼闻风而至。而自己穿越到这个世界,附身到“秦阳”这小小孩童身上,怕也是因为这秘宝的作用。想到自己在前世的梦中见到夕岚那千年不变的等候,那一声声深情的呼唤,怕是秘宝发动时将夕岚的心声传了过去。   她……她一直在等我。哪怕千百年来沧海桑田,她独自被困在封仙岭下,这份思念从未消减过。   想到夕岚初次见到自己时那喜悦的呼唤“小弟弟”,秦阳眼眶发热,泪水再次夺眶而出,他连忙别过脸抹去泪水,深呼吸几口气稳住情绪。   李师师一直有留意秦阳的神色,此时见他脸上泪痕斑斑,加上原本涂上的尘污,显得脏兮兮的,不知怎的,她心里一阵酸楚,等她意识到时才发现自己已从怀中掏出了那条秦阳先前给她的手绢,正温柔地替他拭擦着脸上的污迹。   秦阳朝她感激一笑,李师师这才回过神,连忙将手绢塞入他的手中退后两步,脸红耳赤道:“我……我只是想将这手绢还你。”   她那娇美无双的俏脸配上朵朵红晕,更显得无比动人,但秦阳心里念着夕岚,只是拿着手绢出神,并没在意。   李师师定了定神,又继续说下去:“那天皇城中高手如云,我师父受了重伤勉强逃了出去,秘宝也被夺了回去。我师父极是悔恨,更知秘宝落在皇城实非自己一人能夺回,于是带着阿黎族举族迁来了开封,伺机夺回秘宝,因为是异族不受汉人欢迎,阿黎族只能靠着卖艺和做苦力勉强维持生活。后来听闻千年灵狐出现,师父更加心急,一心想尽快夺回秘宝,好向雪狐神女有个交待,伤好后又夜入皇城,结果又遇到大内总管魏公公,不敌受了重伤。我那时正好随父亲入皇城,无意中救了师父。我师父见我资质还不错,便收了我为弟子,传我一身武艺。师父去世后,我便成为了阿黎族的圣姑。之后的事你都知道了。”   秦阳心中的疑惑已明白了大半,但至于李师师为何要当杀手还是不甚了了,他见有老族长和卡莲在,也不再追问。李师师问起秦阳认识雪狐神女的经过,秦阳便将一年前无意中闯放法阵救了夕岚、后被巨蟒所伤夕岚舍身相救,自己照料小白狐,小白狐变成小女孩随自己千里征战、断桥里生死相随,一直到最近夕岚忽然不辞而别的事说了遍。   他的口才更胜李师师,曲折动人的故事感动得李师师和卡莲泪水涟涟,老族长叹道:“圣王与雪狐神女之间的缘份实在让人唏嘘。但愿雪狐神女早日归来,与圣王团聚。圣王不必太过忧虑,神女守候千年也是为了与圣王在一起,她定会回到圣王身边。”   秦阳一想也是,原本忧虑焦燥的心思也缓解了不少,他道:“既然阿黎族与夕岚有这般渊源,那阿黎族就不是外人,迟些我离开开封,你们便随我一起回淮南,怎样?”   老族长躬身道:“这个自然,圣王在哪里我们阿黎族自然追随左右。”   “那师师姑娘……”秦阳望了望李师师。   李师师刚拭去俏脸上的泪珠,但一双动人的眼眸依然水汪汪的,极惹人怜爱。她摇头道:“我还不能走,你们走吧。”   卡莲不舍道:“圣姑,你不随我们走?”   李师师幽幽叹了口气,道:“我李家的根在开封,想走谈何容易?既然阿黎族已有太阳王代为照应,我也可以暂且放下担子,日后等我李家安定下来后,我自会来寻阿黎族。”      第四百二十九章 我一直在      卡莲还要再劝,秦阳忽然开口道:“卡莲,老族长,我有些事想单独问问师师姑娘。”   此刻他身为阿黎族的圣王,地位尤在圣姑李师师之上,卡莲和老族长微微欠身便离开了密室。   密室里顿时安静下来,静得几乎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李师师低着头一言不发,似乎猜到了秦阳想问什么。   秦阳偷偷望了眼她,只见她秀发如瀑布般披洒下来,明明没怎么整理,却根根柔顺笔直,发质之好实在丝毫不逊于夕岚和自己两个妹妹。乌黑柔亮的长发将她雪白娇艳的俏脸半遮半掩,配上她婀娜玲珑的身姿,恍如仙子般飘逸动人。   秦阳看得恍了神,直到神案上的蜡烛火花“卟”地爆鸣了一下,打破了密室里的寂静,他才回过神来,开口道:“师师姑娘,你当杀手,自然是为了阿黎族,但李家富何敌国,你又何必过这刀口上舔血的日子?”   李师师自然知道秦阳在偷看自己,但奇怪的是,她完全没有被其他男子盯着看时的厌恶与不自在,反而暗暗有几分莫名的欣喜。   此时听到秦阳温柔的声线,她心头暖流泛起,眼圈发热,差点就要将心里多年来的苦恼全说出来。   他一定会像今晚助阿黎族退敌那样,神奇地帮自己解决掉李家的困境,但又想到他孤身在开封处处是危险。自己与他非亲非故,何必再为他增添麻烦?再说自己过去曾数次得罪他和他的亲人爱人。又有什么脸面厚颜救助?   她迟疑再三,终于还是摇头道:“我们李家的情况并不像外界看起来那么风光。但这些事我自会解决。不敢烦忧太阳王。”   话一出口,见秦阳微现失望的神情,不由心中一痛,赶紧转移话题,反而问了句:“你来开封是要行刺宋帝?”   “不是,我主要是来查看一下师父的消息。”   “你师父?”   “我师父就是当朝国师天冲道长。”秦阳于是将李政德设计诱他来开封、自己将计就计扮成墨堤混入开封的事大概说了遍。   李师师不禁道:“你真是胆大包天。此刻开封于你不异于龙潭虎穴,你竟敢就这样光明正大地混入来!”   秦阳微微一笑:“开封府里除了师师姑娘,又有谁能认出我来?”   李师师见他笑了,忍不住心头放松。嫣然一笑道:“天下间除了你,也没人能认出我来。”   两人相视而笑,又同时别过脸,心中都有一股奇妙的悸动。   秦阳轻咳了声,又问了一些关于前任圣姑潜入皇城寻找秘宝的细节,李师师从神案下的暗格里掏出一个小布包,解开,拿出里面细心裹起来的东西:“这是千年前雪狐神女留下来的,只要接近秘宝就会发热。离得越近就会越温暖。我师父就是靠着它在皇城里寻得秘宝的。只是必须在五百丈范围内才有效。”   秦阳接过,见那东西不过是块普通的石头,隐约透明,有点像石英。他放下怀中道:“我明晚找个机会去看看能不能见到这秘宝。”   李师师又问:“那些俘虏怎么处理?”   “杀了他们的话只会逼得宇文光狗急跳墙……嗯。都放了,让他们趁夜离开,宇文光被我们这么一吓。就算给他十个胆子都不敢再派人来了。”秦阳估计留在密室起码有半个时辰了,怕妹妹们等急了便起身告辞:“我先走了。师师姑娘保重。”   李师师低下头,不再看他。轻声道:“嗯……多保重。”   秦阳望见李师师孤寂的倩影,心中一软,便道:“这两天若需要我帮忙,可以到来凤客栈找一个叫‘赵日卯’的人。”赵日卯自然就是赵昂的化名。   李师师攥紧衣裙,没回话。   秦阳走了几步,又轻轻说了句:“开封真呆不下了,就来淮南,我……我一直都在。”说罢不敢再停留,快步而去。   李师师攥住衣裙的纤纤素手更加用力了。   直到秦阳的背影消失不见,她才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秦阳从卡莲处取回红玉的黑斗蓬、走出小巷时已是三更天,夏初的夜空撒满了繁星。   秦阳深深地舒了口气。   刚才他明显感觉自己心动了。他不由暗骂自己,秦阳啊秦阳,李师师虽不是坏人,但她曾伤了月儿和小蕾,你不追究已极是不该,怎么还能对她产生情愫?何况夕岚现在还没消息……   他不由捏了捏怀中的小石头。他到开封最主要是因为余化龙在信中最后一段里的“谶言”,现在看来开封果然与夕岚有所关联,明天潜入到皇城中后哪怕不管无字天书,也要好好利用这石头去寻秘宝,说不定能找到夕岚失踪的线索。   他一边盘算着,一边唤上两个妹妹和红玉、赵昂,悄然赶回来凤客栈。   ……   第二天一早,他带着红玉化妆好来到皇城外,御林军统领庞会新亲自出来接两人入内。庞会新依然很是亲热,待秦阳就像多年未见的好友,寒暄一番后,庞会新神秘地低声道:“墨副统领,你可知道宇文光昨晚吃了个哑巴亏?”   秦阳装出惊讶的样子问:“宇文光在开封权势熏天,除了庞统领谁敢惹他?难道是庞统领……”   庞会新哈哈大笑:“不是不是,我虽有这样的心思,但现在圣上对宇文光还是颇宠信,我犯不着与他撕破脸皮。”他压低声音续道:“我今早才收到的消息,昨晚宇文光的一个千人队灰头灰脸地回营了。人人身上带伤垂头丧气,对谁都绝口不提片言只字。最奇怪的宇文光这么好强的人居然诈作不知,想必是吃了大亏。哈哈。宇文光平日四处得罪人,大概终于吃到苦头了。”   庞会新越说越高兴,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秦阳随声附和,心里却暗暗摇头,难怪宋家军数年来没能派兵收复河南道,想必是内斗剧烈相互牵制,若非出了狄青这样不世的帅才,河南道怕还难以一统。   就在他走过御花园的一处假山时,怀中的小石头忽然微微发出热量。秦阳心念一动。暗暗记下这里的位置。   早朝之前,李政德召见了秦阳和红玉。李政德也知道这“墨堤”并不会久留,并没委派他具体的职责,只是让他和红玉与庞会新一起跟随在身边护驾。下午时又派了庞会新带着秦阳、红玉到国师府巡查布置。   秦阳见国师府的布局更加严密,变成外紧内松,里面尽伏高手,甚至连上次耿青用来暗算孙榐的刀网都四处安置,外面则只是些武功一般的侍卫暗探,俨然一副国师府正被严密监视的样子。吸引自己上钩,要是自己没看破李政德的阴谋,怕真会上当,偷偷溜进来。到时遇到庞会新、宇文光及“墨堤”师兄妹的围攻,怕真是插翅难飞。   当然,现在这一幕幕看似天衣无缝的布局在他眼里只成了笑话。   趁庞会新走开的间隙。秦阳压低声音道:“红玉,还在生气?”   红玉用小鼻子轻哼了声当是回答。秦阳见红玉还是不搭理自己。便厚着脸皮握住了她的小手。   红玉挣了挣没挣脱,哼了声别过脸蛋。   月儿、星儿、红玉昨晚已听哥哥说了帮助阿黎族的整个经过。本来还没什么,月儿也只是小小责备几句,后来听闻阿黎族与夕岚的关系后更是无话可说。但当三个女孩儿得知那老婆婆圣姑是李师师假扮后,心里便老大不高兴,月儿星儿早从红玉口里知道李师师相貌过人,更起了戒备之心。三姐妹同仇敌忾,一起堵气不理哥哥。秦阳想尽法子都没能哄得她们重现笑靥。   秦阳正要说些笑话来逗红玉笑,庞会新已回来了,笑道:“这里布置妥当了,晚上有夜宴,我们先回皇城护卫圣上,待秦阳入城了再来埋伏。”   他拍拍秦阳的肩膀,低声问:“怎么?吵架了?”   秦阳苦笑道:“昨天送了送那李师师,我师妹便不高兴了,唉,真被那李师师害死了。”   庞会新嘿嘿一笑,又小声道:“你得感谢你小师妹,李师师是圣上看上的人,迟早收入宫中,你若与她走得太近,必有大祸。”   秦阳暗暗道:“难道她是想当皇妃才不肯离开开封?”但回想昨天见李师师的样子,对李政德爱理不理,又不像是有什么情意……   “怎么?墨副统领真看上了李师师?”   秦阳抬头,见庞会新正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不由心中一凛:“秦阳啊秦阳,李师师是否嫁入皇室又与你何关?千万别在这样的关头出什么乱子,影响全盘计划。”他立即装出尴尬的样子指了指红玉,干笑道:“庞统领,你可别胡说,让我小师妹听到了我怕跳入黄河都洗不干净了。我心里只有我家小师妹!”最后一句刻意放大了声音。红玉脸蛋微红,轻呸了声,但嘴角却禁不住泛起了笑意。   庞会新哈哈大笑,带着两人重入皇城。   入夜后,朗月当空,御花园里开始举办立夏的酒会,宋帝李政德宴请满朝文武,宫娥太监络绎不绝地端出酒菜,鼓乐喧天,一片繁华昌盛的欢乐气氛。   秦阳和红玉自然护卫在李政德身边,群臣早听闻这个河东第一高手荣任御林军副统领一职,见他其貌不扬,不由窃窃私语起来。      第四百三十章 御花园探秘      忽然太监尖声通报道:“李府千金李师师到——!”   众人和李政德均大觉意外,这次虽按惯例通知了李师师,但想到她一向不喜这些宴会,都以为她会像往常一样缺席,哪想到她居然来了,人人都欣然起坐。   秦阳正盘算着怎样混出去进一步确定秘宝的位置,听得李师师的名字,心脏猛然一跳。   旁边的红玉则秀眉蹙起,满脸不高兴。   鼓乐声中,李师师一袭淡紫色江南雪纺千层纱长裙,在流珠的搀扶下款款而入,烛光摇曳,鲜花铺地,真如仙子下凡。   她那完美无瑕的俏脸上今日薄施脂粉,更显妩媚动人,只是一双剪水的丹凤眼微带血丝,似乎昨夜休息得并不好。   李师师眼波流转,在全场所有人的身上骨溜溜地转了圈,在秦阳身上微微停留,便收回目光,朝李政德及诸位重臣行礼问好。   李政德上前两步喜道:“免礼免礼,今天师师竟有兴致参加酒会,实在是第一次,来来,坐朕的身边。”他还以为是李师师终于想通了,开始亲近自己,哪想到李师师的心思根本不在他身上。   其实李师师自己也不知为何会来到这酒会。昨夜她回到家中时已近五更,一夜无眠,白天想补觉。又辗转反侧无法入睡。昨夜得到秦阳的承诺,阿黎族的担子算是卸下了。但李家呢?眼看李政德步步紧逼,最迟几个月内必会上门提亲。到时又如何能拒绝?但要离开开封,一来李家家大业大谈何容易,二来随阿黎族出塞的计划已取消,天下虽大,李家又能去哪里?难道真要去淮南投靠秦阳?   唉,秦阳,秦阳,这个与自己年纪相若的少年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昨天一日一夜的经历给她留下了太深的印象。她原本是高傲的凤凰,习惯了别人的仰望与敬重。但与这神奇的少年一比,顿时发现自己不过是井底之蛙。论武功固然远远不及他,论声望论地位论智谋魄力更是天渊之别。   可能是因为不服气,或者是感激,或者是疑惑,不知怎的,她整天心里都晃着这个神奇的少年英雄王的影子,一时想到秦阳入了皇城寻找秘宝,不知是否会遇到危险;一时又在想着万一举家迁到了淮南。又该如何在秦阳面前自处;一是又想他是否真的肯收留阿黎族和自己一家?还是只是随便说说?   从早上到下午,她思绪混乱,食不知味,直到傍晚时福公公来告知晚宴的事。她才回过神来。按往常,对这样无聊的宴会她自然理都不理,但一想到秦阳可能会出席。她便坐立不安。   他曾帮助过自己,那今晚他去寻秘宝。自己理应帮忙……对,我应该去帮忙。   李师师给自己找着各种借口。便鬼使神差地抱着琵琶来了……   此刻她见李政德一脸欣喜,心里只有说不出的厌恶,她退后两步步,欠身道:“圣上,师师今日来,是因为又创作了一曲新曲儿,想来倒是与夏夜应景,便来试奏一二。”   众人一听,无不精神大振,借着酒兴拼命鼓起掌,李政德心中不悦,但见群情汹涌,便拂袖坐回龙座。   流珠递来琵琶,李师师接过,斜抱着在怀中,朝四面轻轻拜了拜。全场立时静了下来。   李师师纤纤玉指扫动琴弦,清朗而带着忧伤的旋律流淌而出,如淡蓝色的夏风吹过。   朱唇皓齿轻启间,她那动听的声音便在寂寂空气中回荡起来:“佳期谁料久参差。愁绪暗萦丝。相应妙舞清歌夜,又还对、秋色嗟咨。”   唱到这里,她披落纤腰上的青丝随夜风萦系飞扬,翦翦双瞳蓦然回眸,望了秦阳一眼。   秦阳的目光正落在她身上,两人四目相交,如同平静的湖面落下一枚石头,溅起无数的水花,涟漪圈圈,波光荡漾。   琵琶声婉转而伤感,李师师收回目光,玉指挥动,最后一句歌词轻唱而出:“惟有画楼,当时明月,两处照相思。”   全场一片寂静,人人都沉醉中李师师那美妙至极又忧伤至极的旋律中,一时忘记了鼓掌。   秦阳满心惆怅,忽然想到一首宋词,便随口轻轻念了出来:“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记得小苹初见,两重心字罗衣。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他的声音极小,但李师师功力深厚,听得清清楚楚,不由得娇躯剧震,喃喃地重复着:“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写得太好了,世上竟有如此动人的句子。”   自己遍阅群书也从未听过,难道是眼前这位神奇的太阳王所创作?   她芳心大动,闪着光芒的双眸不由自主便落在秦阳身上。   李师师乃是全场焦点,她一出声顿时引起所有人的注意,人人交头接耳,都顺着她的目光望向秦阳。   秦阳满身冷汗暗叫糟糕,“墨堤”是个醉心武学之人,于诗词歌赋所知有限,自己一时忘形竟念出了前世熟记的宋词,怕会被有心人猜疑。   果然他旁边的一名文臣便转过头惊叹问道:“这词写得甚妙,不知是否墨副统领所作?”   秦阳应变极快,马上胡扯答道:“这是我在江湖游历时无意中听路人吟起,因为我小师妹颇为喜欢,我便记了下来。”   一句话便堵死了后面所有的问话。那文臣摇头晃脑叹道:“可惜,可惜。如能寻得此人,可谓国之栋梁。”   秦阳耸耸肩:“我都没见过那人的面。不知我师妹当时有没有看到?”   红玉哼了声,不高兴地捏了捏哥哥的手,这才小声回了句:“没看到。不许你看那狐狸精。”说罢伸出右手挡住了李师师的方向。   秦阳知道她定是看到李师师望自己,吃起醋来了,便苦笑道:“好好,不看不看,我只看我家小师妹。”   群臣见秦阳一副英雄气短的惧内样子,顿时哄堂大笑起来。   秦阳飞快在红玉手中写个了“走”字,红玉立时半真半假地跺跺脚。羞恼道:“尽爱胡说,不理你了。”说罢跑了开去。   秦阳朝李政德和群臣无奈的拱手作揖道歉。李政德原本见李师师似乎对秦阳刚才念出的词极为欣赏喜爱,心中多少有些嫉妒,见状便借机打发他道:“墨爱卿,你还不快去寻回你小师妹?当心她罚你跪上半晚。”   群臣又是哄堂大笑。秦阳装出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躬身告退,追了出去,临行前飞快朝李师师使了个眼色。   李师师知道他是要借机去寻找秘宝,便轻弹琵琶。吸引全场的注意:“刚才的词极是好,师师斗胆,便以这词入曲,即兴创作一首新曲。”   全场沸腾起来。李师师今夜居然连续唱两首曲子,而且还都是新曲,实在是前所未见的事。于是上至皇帝,下至侍卫。人人都聚精会神起来……   御花园极大,御林军主要集中在酒会附近护卫。其余各处只有固定的明岗暗哨,秦阳“火眼”一扫,便如雷达般对周围的守卫布置了如指掌。   他很快便追上红玉,拉着她在御花园假装散步,慢慢向着白天时经过的那处假山走去,路上遇到一些御林军兵士,见是新任的副统领,自然没人敢拦截。   眼看离那假山已极近,秦阳拉着红玉闪入重重花影之中,低声道:“红玉,你在这里等我,我先去探路。”红玉点点头,秦阳如幻影般潜入黑暗中,很快已来到假山附近。   怀中的小石头果然又开始发热。   没错,那秘宝必定就在这附近!   秦阳四处仔细观察,看不到哪里能藏东西,又分别往四个方向跑了转,发现只有靠近假山边的水池时,小石头的热度最强。   望着碧波粼粼的深水荷花池,他不由心中一动。   难道秘宝掉到池里了?这就麻烦了,这荷水池方圆近百丈,听李师师说那秘宝不过半个拳头大小的珠子,想搜索一遍又不引起周围巡逻的御林军警觉简直难于登天。   秦阳又转念一想,不对,不可能,如果秘宝真掉到池里了,怕早就被捡上来了,就算以前李政德不知道它是宝贝,但经过八年前那次奇异的事件后,多半会将它妥善保管起来……   他的目光落在那座极大的假山上。假山上怪石嶙峋,唯独是中间开了个大洞,并不美观,正好可以容一人钻进去,当然,钻进去后四周没遮没掩极是显眼,一般人谁也不会犯傻钻进去。   秦阳留心观察那小山洞,他目光远胜常人,虽然距离极远又是在夜里,依然看得清清楚楚。咦,那里似乎有个极小的吊环。秦阳随手捡起块小石头,远远扔了过去。   小石头准确击中吊环,似乎将它打得向下拉了拉。   秦阳暗叫有戏,立时再扔出一块石头,这次他加了下坠回旋的劲力,石头正正套入吊环中,向着斜下方落去。   吊环竟被拉了下来,拖出一条细细的铁链。   只听得轻微的“咔嚓”声响,原本假山山洞的一边洞壁竟然陷了下去,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穴来。      第四百三十一章 皇城地道      难道是地道?早就听闻一般皇宫中都会藏有紧急逃生的地下通道,难道自己误打误撞竟发现了这样的通道?   秦阳闪身过去,感觉怀中小石子的热度又增加了几分,看来秘宝就藏在地道内。只是地道漆黑一片,极是阴森,不知暗藏了多少机关陷阱。   秦阳飞快回到红玉身边,将情况简单一说,吩咐道:“地道内怕有危险,我入地道探个究竟,红玉你留下来接应。”   红玉一手拉住他,倔强道:“我也要去!姐姐让我好好看着你的。”   秦阳见她眼中充满了关怀与决意,心头一热,拉着她的小手道:“好,我们一起去。”   夜风吹过,隐隐带着湿气,天空黑如墨汁,没半点星光,假山山洞处又阴暗,期间有两组御林军巡过也没人发现异状。   秦阳带着红玉闪身进入了地道,地道入口并不算宽敞,只能半弯腰通行,但顺着台阶下去十余步,立时空旷起来。   红玉走了几步,见哥哥忽然停下脚步,不由奇道:“你怎么停下来了?”   “你别动等我下,我先关上地道入口的门,免得被有心人发现。”秦阳走回去,留心观察入口附近的石壁一番,果然见左下角有个凹下去的地方,轻轻一按,机关发动,立时又将入口关闭。   红玉又惊讶又佩服,暗暗道:这坏人哥哥真是厉害,换了自己决计想不到如此细节。姐姐还说要我多照看哥哥,明明是他在照顾我。   想到这里。她望向哥哥的目光顿时温柔起来,原本因李师师而产生的醋意也消散了大半。   ……   同一时间。皇城外,月儿星儿赵昂正远远监视着皇城的动静。   星儿忽然指了指天空。惊呼道:“姐姐,天色好奇怪,要下大雨了?”   月儿顺着妹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大片黑如墨汁的乌云正从远处飘来,隐约听得雷声轰鸣,风势也越来越强,片刻之间已吹得飞沙走石,三人正好处在避风处还好,守在皇城城墙的御林军根本睁不开眼。   一名将校从箭楼走出来正要看看情况。风势骤然加剧,“呼”的一声,墙头上的火把尽数被吹熄,灯笼也被吹飞,城头顿时陷入黑暗中,训练有素的御林军也开始混乱了,大呼小叫起来。   就在此时,一条小身影悄无声息地溜到墙边,攀爬而上。乘着御林军守卫正慌乱之机,闪身便已入了皇城。   她的动作极是迅捷,连一直盯着城墙方向的赵昂和星儿都没发现,月儿正好望向那段城墙才恰好窥见。她暗暗吃惊:“此人身法好快,完全不下自己,这等高手怎么混入皇城中?难道要行刺小皇帝?哥哥就在里面。不知会不会遇到此人……”   ……   御花园中,李师师刚表演完新曲子。正接受众人的客套敬酒。狂风骤然刮过,吹得酒席上桌布乱扬。杯盘纷纷掉到地上,一片狼藉。   庞会新立时喝令御林军保护李政德。   “蛇!有蛇啊!”   靠近花丛的宫娥太监尖叫起来,原本藏在草丛花间的小蛇老鼠蚯蚓蝴蝶疯狂地四散逃蹿,恍如大难临头。   群臣大乱。   庞会新当机立断,马上护着李政德赶回宫殿中。群臣也纷纷跟在身后,因为惧怕乱蹿的蛇虫鼠蚂,人人相互推攘,混乱至极。就在此时,天空中划破一道巨大的闪电,照亮整个夜空,雷声与雨点同时到来,场面更加混乱。   流珠冲到李师师身边,急道:“小姐,下大雨了,快到宫殿中避避!”   李师师“嗯”了声,隐约觉得这暴风雨来得极不寻常,难道是他已拿到秘宝了?不对……似乎与秘宝发动又有所不同。   她一边随流珠赶往最近的宫殿,一边四处张望,想看看有没有秦阳的身影。但见御花园中花叶乱飞,宫女太监和侍卫都乱成一团,哪里能找得到秦阳?   却见一条小身影飞快掠过,没入花丛树木间,速度快得惊人。李师师大吃一惊,还以为是红玉,待要细看,却哪还有那小身影的踪迹?   ……   地道隔音极好,秦阳和红玉丝毫不知道外面的变故,两人正小心翼翼地向前走。   地道里光线极暗,红玉不像秦阳那样能夜视,前路黑呼呼的,她一个小姑娘难免有些害怕,忽然感觉小手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握住,听得秦阳用极温柔的声音说道:“红玉,这里怕还有其它机关,你跟在我身后走,小心别乱摸乱碰周围的石壁。”   秦阳的手温暖而有力,红玉心里泛起阵阵甜意,忍不住道:“哥哥……你走在前面,不如穿上我的奇云篷吧。”红玉此时衣裙里正套着那件刀枪不入的黑色斗篷,是早上时秦阳硬逼她穿上的。   秦阳见她唤自己哥哥,微微一怔,马上便想到大概是她与月儿星儿情同姐妹,随两姐妹叫的。他摸摸红玉的秀发:“你穿着我更放心,不然我就不许你跟着来。”   他语气霸道,但红玉听出他话里的疼爱关切之意,只觉得无比的安心,乖乖地应了声便跟在哥哥身后。   秦阳走了两步,又回头坏笑道:“红玉,你唤我做哥哥,可是打算留下来与月儿星儿做姐妹?先说明一下,当我妹妹可不代表我就不能喜欢你娶你,我以前的话一样算数。”   听着哥哥再次表白心意,红玉又是甜蜜又是苦涩。   明早就要离开开封了,自己大概在重新踏入淮南境内、确定哥哥姐姐们平安无事后就要离开了……剩下不过几天的相聚,难道自己就一直这样压抑着感情?   她咬了咬红唇,上前一步颤声道:“哥哥,我……我也喜欢……”   她话音未落,猛然听到机括声响起,脚下一空,整个人就要往下掉。   事发突然,她又心神恍惚,一时竟反应不过来,眼看她就要跌落陷阱,秦阳手急,力透拉住她小手的手臂,一把将她提了起来,搂入怀中。   又只听得“嗖嗖嗖”的破空声急射而至,秦阳一手搂住红玉将她护在怀中,右手五指一牵一带,数枝利箭夹着劲风两人身边掠过,全直没入墙壁中,可见机关的劲力何等惊人,要是秦阳反应慢些,哪怕两人必会受重伤。   秦阳凝神提防了一会,见再无机关发动才松了口气,关切问:“红玉,你没受伤吧?”   问了两声,没听到回复,低头看下去,却见红玉正仰着小脑袋定定地凝视着他,面具掩盖了她秀美俏丽的容颜,但那双大眼睛晶莹如玉,在黑夜里褶褶发光。   秦阳故意开玩笑道:“怎么,害怕了?”   红玉摇摇头,眼眸里噙满了泪水。她将脸蛋贴到秦阳的怀中,双臂紧紧抱住他,哽咽地反复唤着:“哥哥,哥哥,哥哥……”   一声声的“哥哥”唤得情真意切,秦阳心里百感交集,这个从小就离乡别井的小姑娘,大概从未体会过家人的温暖吧?   他抱紧红玉娇小的身子,柔声道:“红玉,你喜欢唤我‘哥哥’,以后便跟着月儿她们唤我‘哥哥’好了,我会像疼爱月儿星儿一样疼爱你。”   “哥哥,哥哥……”红玉没回话,只是继续反复地唤着,泪水哗啦啦地流个不停,仿佛要把心中所有的苦闷与委屈全部发泄出来。   秦阳也没再说话,一直温柔地抚摸着她的秀发,任由她的泪水沾湿了自己的衣襟。   红玉哭了好久才止住了泪水,抬头正正碰着秦阳温柔怜爱的目光,俏脸一红,别过脸道:“哥哥,我们继续走吧。”说着解下面具,第一次主动搂住哥哥的手臂,将脸蛋贴过去。   她已暗暗下了决心,尽管不能兄妹相认,也要在最后的这几天里要尽情地享受与哥哥在一起的日子。   秦阳望着她尚显稚嫩、秀气漂亮的侧脸,爱意涌起,轻轻吻了下去。   红玉脸红耳赤,却不闪不避,任由哥哥吻了吻自己的脸蛋儿,在这一刻,什么血缘关系、伦常之理,全都抛到了脑后。   在她心里眼里,只剩下眼前这个少年,自己永生难忘、爱到极点的哥哥。   秦阳微微一笑,摊开手掌,“呼”地腾起一团火球,登时将周围照亮。   有了亮光,红玉走路轻松得多。秦阳在前面开路,他原本想顺着地上的脚印来走避免再误踏陷阱,但地上全是积尘,怕有多年未有人走动过。   秦阳暗暗道:“距离刚才的机关发动已有一段时间,上面的人却没发现,看来这里的机关是独立运作的,无人看管。那我倒不怕闹得更大动静。”他刚放下心来,忽然听得机括声骤响,迎面一个长满倒刺的大铁锤直击过来。   这铁锤大得吓人,几乎占满整条通道,让人避无可避。   饶是秦阳的武功早已到了超凡入圣的境地,但赤手空拳也无法抵御,只得抱着红玉向后倒跃而出。   正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他脚尖刚落地,又触发了机关,几排银枪从墙壁疾然刺出。秦阳一招铁板桥向后直倒,险险避过。   “铮!”红玉腰间的孤霜出鞘,几声金铁相撞的轻响,银枪全被斩断,半截银枪刷地又收回墙壁中。      第四百三十二章 太祖李煜      秦阳单手按地,腾身而起,重新站好,但已惊出一身冷汗。   “哥哥,你用我的剑。”红玉急忙将孤霜递了过去。   眼前的通道已被巨大的铁锤挡住,秦阳接过孤霜,劈出可容两人通过的空隙,终于走了过去。   红玉松了口气,道:“这地道里的机关真多。”   秦阳苦笑道:“也可能是我们运气不太好,刚好都踏在有机关的砖石上了。”他将孤霜递还红玉,又道:“红玉,你剑术胜于我,这剑还是你拿着。说不定接下来我们的运气就好了。”   他也不敢托大,从怀中掏出一把小匕首,“天眼”和“火眼”提升到极致,与红玉继续往前走。   谁知他的运气似乎真的变得奇差无比,一路上几乎触发了地道中的所有陷阱,强弩利箭枪林毒气陷坑层出不穷,只要秦阳身手稍差一点或者反应稍慢点,早已身首异处死于非命。   秦阳好几次想退出去,但怀中的小石头上的暖意越来越明显,显然正接近夕岚留下来的秘宝。   只要找到这秘宝,说不定可以发现夕岚失踪的线索。   一想到夕岚的小身影和萌萌的笑脸,秦阳全身热血沸腾,哪怕眼前是刀山火海,他也要继续闯下去!   地道左转右拐,越走地势越来越向下,空气也越来越稀薄,隐隐有点呼吸不畅了。   正当秦阳还以为自己走错路时,眼前忽然豁然开朗,竟走到一条近丈阔的石板道上来。原来他们刚才走着的只是地道的旁支。这条石板道才是主干道。   但见石板道铺满了凹凸不平的青石板,墙壁上嵌有些发着黯淡光芒的石头。向着两边延绵远去,没入黑暗中。青石板微带潮湿。长着青苔,还隐隐有风吹过,估计与地面有通风换气的口子。   石板道一样全无脚印,估计是知晓这地道的人多年未踏入进来过。   怀中的小石子越来越温暖,秦阳知道离秘宝已极是靠近,不由精神大振。   他领着红玉往左边走了数十丈。也不知是不是这石板道中没设机关,两人居然没再触发陷阱。   秦阳正走着,忽然感觉小石子的热度又降了下来。他退后几步,小石子又热了几分。   他来回走了几趟。最终停在一面墙壁面前。   “秘宝应该在这墙壁后面。”   红玉借着秦阳手中的火球观察墙壁,又敲了敲,声音沉闷,隐有回音,似乎是面极厚重的活墙。   “哥哥,要不要我用剑刺进去看看?”   “我先看看。”秦阳目光如炬,扫视了一圈墙壁,很快就在角落里发现了吊环,与假山内的极为相似。   他怕里面别有机关。拉着红玉退后十步,这才伸出手,如丝如绵的内劲透掌而出,吊环像被无形的手拉着。立了起来。   秦阳手腕一压,这次吊环却没像先前那样拉出细链。秦阳手腕又试着向左边旋转了一下,吊环随即转动起来。一直转了三个圈,石壁发出“轧轧”的机关运作声。缓缓向墙里陷了下去,露出可容一人进入的小通道。   找到了!走近通道。怀中的小石头已热得有些发烫,秦阳惊喜交集,举脚就要迈步入内,忽然间“咔”一声,急风骤起,从小通道的地下竟射出了数丛黑针!   这下变故突然至极,石板道一直没设陷阱,秦阳已不自觉地放松了警惕,哪想到在最后关头竟埋伏了如此歹毒、防不胜防的机关!   生死关头,秦阳全身肌肉与反应提升到极致,身形急退,同时左手匕首全速下探,直迎那丛黑针。   “钉钉钉!”黑针打在匕首的刃身上,尽数弹回地下。   “哥哥!”红玉大惊失色,正要奋不顾身地冲过来,秦阳一手抱住她退开,擦去额角冷汗道:“没事,别靠近,说不定还有其他机关。”   秦阳这回不敢再掉以轻心,以御刀诀控制匕首远远探路,这回却真没陷阱了。   确定安全后,秦阳和红玉先入通过了小通道,眼前是一间极为宽敞的石室,空气更加新鲜,地上也有杂七杂八的足迹,似乎不时有人进来。   秦阳用火球术点燃墙上的壁灯,火光照耀中,见火把旁边石壁上有个可容三人进出的石门,顿时明白过来。原来这才是石室的正门,刚才自己启动的不过是石室的后门,想必是设计者怕有人误打误撞从后门进入,所以特地布下了陷阱,不知晓地道秘密的外人自然极易中计而死,这设计地道的人实在心思慎密冷酷得让人不寒而栗。   石室里的摆设一目了然,中间摆有檀木桌椅和两排书架,秦阳随便翻看一下,基本上都是些武学典籍,各家各派都有,简直就是一座武学宝库,若非急着找秘宝,秦阳倒有兴趣细看一番。   石室左右各有一个打开的小门,通向另外较小的石室。   两人先走进左边的小室,小室里立着几个檀木架,上面挂满了兵器,红玉随手抽出一把剑,只见剑锋清凛,寒气扑面,竟是一把极好的宝剑。秦阳也拿起一柄长枪,见做工精细,也不是凡品。   “看来是皇帝收集回来的神兵利器。”秦阳放下长枪,见旁边有几个箱子,打开一看,珠光宝气扑面而来,竟全是价值连城、世所罕见的珠宝财物。   最后一个箱子则是几套寻常的衣物,还有易容化妆用的假须假发、灰油等工具。   秦阳叹道:“看这些珠宝轻便贵重、极易携带,还有这些易容的衣物,估计这里是传供皇帝在危难时用于逃亡时使用的密室,只要关闭前门,易容后便可带着武器财物从后门的主地道逃跑。设计这个地道和石室的人实在思绪周详。”   红玉道:“看来当皇帝也不舒服,总提心吊胆着被人谋他的江山落难逃跑,还得费尽心思来设计这样的机关地道。”   秦阳苦笑道:“这些事自然会有人替他做,不过工匠们多半都被杀了灭口。我猜这地道是宋朝太祖李煜建的。”   红玉忽然道:“李煜?李煜是我的师叔公。”   秦阳大吃一惊:“红玉,李煜是你们这一派的?”   红玉点点头:“嗯,我曾无竟中听师父提起过,李煜是跟着我们的师祖学艺练成一身好武功,后来才可以单骑杀入十万精兵中,击杀主帅曹彬、生擒前宋的君主赵匡胤,逼他让位。”   秦阳听得傻了眼,他早知这李煜与历史上的李煜极不相同,却没想到威武霸气到如此境界。   “那红梅师太是他的师侄?”   “嗯。我师父说,一百多年前,李煜原本是个南唐最荒淫无度的昏君,终日沉迷于诗词美色,后来有一次天现异象,雷电交加,他吓得晕了过去,醒来后不知怎的性情大变,变得勤政强兵,励精图治,所以南唐声威日盛。当时我师祖是天下有名的剑客,有天路过金陵,李煜去寻他想拜入门下,我师祖本来不愿收他,但他在雪地里跪了三天三夜,师祖见他以帝皇之尊竟肯如此诚心求教,便留在金陵,传他不少武艺。听说李煜的资质之好百年难遇,武功一学就会,学一年抵得上别人学五年,所以十年不到就成为了极有名望的高手。”   百多的年前的天现异象、雷电交加?醒来后性情大变?秦阳似乎想到什么,但一时又没法子将思绪串起来,他喃喃道:“这些事我好像没听人提起过……”   “我们师祖淡薄名利,不许李煜到处传说向他拜师学艺之事,加上李煜后来重金请了诸家名师教他武艺,所学极杂,远不止我们这一派的武功,后人只知他武功之高天下少有敌手,至于师承派系就无人知晓了。”   “听闻无字天书上有记载他的武学绝学,红玉你听过这事吗?”   红玉摇摇头:“师父从没提起过什么无字天书。我只听说李煜残忍好杀,诡计多道,生性多疑自私,若他真有什么武功绝学,也只会传给他的后人,怎会写到什么无字天书上,他就不怕万一有外姓人学了他的武功夺他后代的江山?”   秦阳以前并不了解李煜,此时听了红玉的评论,大觉有理。   他估计已过去半个时辰了,便道:“这些以后我们再说,先去找秘宝吧,要是离开得太久被李政德疑心就糟了。”   探宝的小石头到这么近的距离已没什么用处,于是两人分头去翻找宝箱,里面奇珍异宝,却没发现像是秘宝的珠子,看来秘宝并不在这里。   两人又走进另一间小室。   这个小室里面空荡荡,只有正南面有一张供奉着水果金银的香案,香案之上立着一个半人高的白玉雕像,雕像是名身穿龙袍的中年男子,长得文质彬彬,倒与李政德有几分相似,只是他神色威严,远胜李政德。   雕像左手按剑,右手背在身后,显然潇洒而威武。香案之上的神牌写着“应天统道文成武德圣功太祖皇帝”。   秦阳不禁惊呼出来,这雕像竟然就是刚才他们才讨论过的新宋皇朝开国皇帝李煜!      第四百三十三章 天书真相      望着这如瘦弱书生形象雕像,秦阳怎么也无法将那传闻中武功天下无双、谋略过人的一代霸主与它联系在一起。   忽然听得红玉“咦”了声。   “哥哥,这面墙上写了些古怪的字符。”   秦阳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见墙壁之上刻满了字,当他看清上面的文字时,顿时目瞪口呆起来。   红玉喃喃道:“奇怪,这些字怎么大多数我都不认识,而且就算是认识的字,前后文的行文看着也奇怪,难以理解。”她转头望向哥哥,却见哥哥神色古怪至极,出神地默念着墙上的字,不由惊讶道:“哥哥,你能看懂?”   “嗯。”秦阳此刻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既想哭又想笑,原本对这个世界无数的疑团在看到这些文字的瞬间就全明白过来了。   “我觉得我快死了,死之前,总得写点什么,把我一生中隐藏的秘密写下来,让这个世界记得,我曾来过。”   石壁上面写的像是无病呻_吟文青的语句,白得不能再白,但红玉看不懂,这个世上恐怕也没人能看懂,对他们来说,这只是一些古怪字符。   唯独秦阳能看懂,虽然他已差不多**年没看过这样的文字了。   这些文字竟是他穿越来到这个新宋世界前,最熟悉的中国简体字!   看着这些熟悉至极,又陌生至极的文字、标点符号,秦阳百感交集,原来他并不是穿越到这个新宋世界的唯一现代人!   “我现在叫李煜。以前,哦。或者叫前世吧,我叫胡超。原本是一名高官,后来落马了,想不到在押送去看守所的途中被一场大雨中被雷电击中,然后就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世界,还成为了南唐后主李煜。哈哈,真是不可思议,说出去肯定没人相信。不过无所谓了,我写下这些,本来就没指望有人能看懂。”   果然如此。秦阳想起李师师和红玉的话。这个新宋世界百多年前,秘宝曾发动过一次,那次雷电交加,天现异象,南唐后主李煜被吓昏,醒来后性情大变……显然那时他已被这胡超附身了,就像自己在八年前附身到秦阳身上一样!   “我想尽法子,找遍天下的所谓‘奇人异士’,却没人能看出我是附身到李煜身上的。既然没什么捉鬼的天师。我就放心地占据了李煜的身体。我前世看过《赵匡胤传奇》,知道李煜这个呆子,麾下有雄兵近二十万,竟然打算向赵匡胤投降。我既然来了自然就不会这么傻。不得不说,南唐国力还是相当强的,而且小周后果然名不虚传。古代美女的风蕴让我大开眼界,比我前世玩过的女人爽多了。”   秦阳心中鄙夷。这胡超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人。   “赵匡胤也不是吃素的,武功高强兵力强盛。不过我多了一千年的知识怎么会输给他?这个世界里人都比较好骗,不过武功极为奇妙,简直比武侠小说里写的还要神奇,我更发现自己学武功什么的事半功倍,于是表面上向赵匡胤称臣,暗地里四处拜师学艺,又招兵买马,重金收买赵匡胤的武将大臣。不知是不是我的穿越引起了历史的混乱,我居然见到了很多在百多年后才出现的名人,像是辛弃疾、文天祥、杨文广等,这些人都被我网罗为手下了。”   秦阳暗暗道:你这就猜错了,历史时间轴的混乱多半也是百多年前秘宝突然发动引起的,我能在这世界里见到义兄岳飞、吕夷简、杨再兴等后世才出现的名人自然也是这个原因。   “于是十年不到,我就把势力发展壮大,等赵匡胤这呆子发觉不妥想来进攻我时,我早就布好了局,找人暗中绑架了曹彬的儿子,逼他在战阵上诈败给我,结果大功告成,斩杀了曹彬,还生擒了赵匡胤,哈哈,我比什么吕布赵子龙厉害百倍!”   这回忆录大概是写来自我陶醉,上面的文字越来越狂傲,充满了得意洋洋,看得秦阳直皱眉头。   又见上面写道:“我挥军反攻,本来想引宋军主力来救皇帝,将之一举歼灭,但赵光义那小子极为狡猾,竟不上当,反而在开封拥兵自重,巴不得我杀了赵匡胤他好打着为兄报仇的旗号称帝,我偏不让他如愿。我去见赵匡胤,以‘不改宗族朝代、尊他为太上皇,保他一家富贵荣华’为条件,逼他禅位于我,赵匡胤这呆子居然相信我那所谓的‘毒誓’,真的让位给我,于是赵光义只得灰溜溜地开城投降,哈哈,赵氏满门很快被我找个理由暗中全毒杀了,傻子才会守诺!古人重义重诺,尽是傻子!”   秦阳想到红玉对李煜的评语——残忍好杀,诡计多道,多疑自私,不由得暗暗点头,光看这地道的机关和上面的文字便可见一斑,这胡超前世就不是什么好人。   “于是我就当上了大宋的皇帝,大宋也挺好听的,就不改了,以前看历史剧时经常看到‘大宋’如何如何,只是这官制立得不怎么样,我便想按着明朝的官制来改造,不过记得不清楚,只能讲个大概,让那些文官来琢磨。”   难怪这个新宋的官制似宋非宋,似明非明,原来都是拜这胡超所赐!   红玉见哥哥一直望着石壁发呆,不由问道:“哥哥,上面写的是什么?”   秦阳正哭笑不得,便道:“一会我看完了再告诉你。”   红玉应了声,自己四处去找秘宝,秦阳虽然心急去找秘宝,但上面的文字关系重大,还是继续耐着性子读下去。   “我今年八十三了,在这个世界当了近四十年皇帝,南征北战四处杀掠,后来累了便固守疆土,也算是享尽了富贵,玩过无数美女,想来也没什么好留恋的。这个世界因为我而变了样,也不知以后是不是会按原来历史演变?千年后真有这简体字出现,史学家们看到我这些文字是不是会很崩溃?哈哈哈。我死后,就是我的儿子当皇帝了,这小子水平不行,学不到我三成武功。我本想将我的武功写下来好让后代们学习,后来一想又嫌麻烦,本来我这辈子就是赚来的,何必浪费时间替这李煜的儿子们考虑太多?倒是我死后,对这个世界的影响力就少了,有些无趣。嗯,我就弄个无字天书出来玩下吧,让天下人为之绞尽脑汁,四处争斗抢夺,岂不有趣?哈哈哈!”   秦阳深吸口气,无字天书!看胡超的语气,果然是假的。   “只要一想到后世有无数人为这两本破书打得头破血流,最终发现里面写的全是无人知晓的英文字符,我就特别高兴,他们越想不明白就越会记住我的名字!哈哈哈,那些英文字符是五笔编码,全部串起来就是‘这本无字天书是假的,你们上当受骗了,傻子,记住,我是李煜,宋朝最厉害的开国皇帝,再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是未来穿越来的,我的真名叫胡超’!不过为了终有一天会有人破解我的无字天书,我便告诉后代们记住‘王旁青头兼五一’的五笔编码当为口诀、代代相传,使这无字天书的秘密终有一天可以被人破解出来。”   秦阳哪想到无字天书的秘密居然就是这样,而自己也上了这个大当,被无字天书糊弄了几年,甚至还冒险来了趟开封,便苦笑着将怀中那写满了英文字符的布条拿出来,用五笔编码来一拼,果然就是那段嘲弄人的话。   石壁后面基本上是那胡超的吹嘘之语,也有叮嘱后代不必去寻找无字天书的秘密等等,秦阳匆匆看罢,一时思潮起伏,呆立原地。   他鄙夷胡超的为人,但不得不承认,此人确是有着超人一等的智慧,将天下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更将这个宋朝的天下搞得天翻地覆。这新宋现在群雄割据、天下动乱、异族入侵的局面,可以说是他不负责任、任意妄为而造成的。   “哥哥,我找到了!是不是这颗珠子?”   红玉惊喜的欢呼声打断了秦阳的思绪,秦阳精神一振,快步冲到红玉身边,红玉正兴奋地指着雕像背后的手掌。   只见雕像原本背负在身后的手中捧着一颗婴孩拳头大小的翠绿色珠子,珠子被手掌包裹着,又积满灰尘,若非仔细看极不容易发觉。   秦阳掏出怀中的小石头,小石头已热得烫手。   雕像手中的翠绿色珠子仿佛与小石头呼应般,隐隐泛出一层流动的绿色光华。   “对,应该就是它了!谢谢你,红玉!”秦阳又惊又喜,只要拿到这秘宝,说不定就能找到夕岚的踪迹。   他正要伸手去拿珠子,就在这时,“火眼”蓦然捕捉到一股极为熟悉的气息,秦阳心头剧震。   “嘭!”石密的正门被强横的掌劲震开,一条小身影如疾风般飞扑过来,大声叫道:“阳阳,不可以碰它!”   来人衣裙破损,全身湿漉漉,原本完美无暇的小脸蛋上尽是泥污与雨水,脸色苍白憔悴得吓人,正是许久未见面的夕岚!      第四百三十四章 再遇夕岚      “夕……夕岚!”   蓦然见到朝思暮想的夕岚,秦阳激动至极,三步并作两步便冲了过去。   就在他想一把将夕岚抱住时,“别碰我!”夕岚忽然大叫一声,拨开他的手,退后几步,与秦阳保持着三四尺的距离。   秦阳呆了呆,见夕岚脚步不稳,已疲惫到极点,忍不住又要冲过去扶住她。   “别靠近我!”   小萝莉的声音嘶哑,充满了绝望与拒绝,娇小的身体颤抖着又退后几步。   秦阳从未见夕岚这样拒绝过自己,顿时全身僵硬,呆立在原地。   “夕岚,你……你怎么了?是我,我是秦阳!”秦阳一手将面具揭了下来。   “我知道是你!”夕岚的眼眸里全是晶莹的泪珠:“不是让你别来找我吗?为什么还要来!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望着夕岚憔悴绝望、竭尽全力地呼喊的样子,秦阳心如刀绞,他眼眶发热,颤声道:“夕岚,我……我一直想着你,你离开了这么久,瘦了许多……”   夕岚不敢看秦阳,咬了咬薄唇,忽然冲上前一手抢过了雕像手中的珠子,低声道:“我早就不喜欢你了,不许再来找我……不然,不然我就杀了你!”   她声音并不大,秦阳却如被雷击,击得他几乎站都站不稳。   红玉冲过来扶住秦阳,见哥哥这模样,心疼起来,转头瞪着夕岚怒道:“夕岚姐姐,你怎么可以对哥哥说这么重的话。你可知道,在你离开的这段日子。哥哥是怎样想你、怎样发疯似的找你?他为了你,冒险潜入这地道。差点连命都没了!”   “我……我……”夕岚全身剧烈地颤抖起来,脸蛋上全无半点血色。她咬着薄唇,拼命想忍住泪水,泪水却不受控制地大颗大颗滚落。   秦阳看得大为心疼,正要开口,夕岚已别过小脸蛋,看也不看秦阳一眼,丢下一句:“总之……你以后不许再来找我了!”   小身影一晃,已沿原路飞快跑走了。   “夕岚!”秦阳立时追上去。夕岚小脚一勾一踢,“呼!”地上塌了半边的石门飞了起来,直撞向秦阳。   秦阳斜掌引开,但夕岚这一踢的劲力非同小可,石门夹着凌厉至极的劲风撞在墙壁上,“轰隆!”石门撞得粉碎,尘烟四起。碎屑飞溅,如同无数暗器四射而出。秦阳怕伤了红玉,连忙两掌击出。掌风成壁,将碎屑尽数弹开。   只是被这么挡了挡,夕岚早已跑得不知所踪。   秦阳呆呆地望着地道。   红玉跑过来拉着哥哥,急道:“哥哥。我们快去追吧!”   “追?可是……”秦阳心乱如麻。夕岚刚才那一脚显然已用尽全力,拒绝的决意表露无遗,自己还要再追下去?   “哥哥!”   秦阳回过头。   红玉双眸含着泪水。大声道:“哥哥,你没看到夕岚姐姐都哭了么?还呆在这里干嘛?如果她真不喜欢你了。怎么会哭得这么伤心?”   秦阳浑身一震。   对啊,夕岚待自己一往情深。生死相随,怎么可能说出这样的狠话?除非……她想要让自己死心,放弃她。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依夕岚的性子,最可能的就是,她要扛起一切,为了不连累自己!   秦阳本来就极为聪明,刚才不过是当局者迷,现在被红玉点醒,马上便想到了关键点。   他的目光落在地上的那一串串夕岚眼眸里滴下来“珍珠”,顿时热血沸腾起来。   “谢谢你,红玉!我决不会让她就这样离开我!我们追!”秦阳拉着红玉,全力施展轻功向着地道奔去。   他暗暗下定决心,不管如何,这次追到夕岚就决不放她走!   夕岚跑走的通道是另一条地道,这地道明显常有人走动,有灯火,机关也不多,都已被夕岚触发破坏掉,秦阳奔跑起来轻松得多,何况“天眼”与“火眼”之下,百余丈的一切人迹都逃不过秦阳的感知。   秦阳知道夕岚就有几十丈外飞奔,“火眼”更看出夕岚真气几乎耗尽,全凭着一股毅力支撑。   秦阳又是心疼又是疑惑,夕岚这一两个月到底去哪了?怎么憔悴辛苦成这样?为何要避开自己?   他全力施展轻功当真是如鬼魅如轻烟,只是地道左曲右弯,光线昏暗,红玉不能夜视轻功也不及他,两人急切间也追不上夕岚。   跑了一会,脚下居然出现“啪哒啪哒”的踏水声,原来是地道里开始出现积水,又跑了十丈不到,积水已越来越严重,都快没过膝盖了。红玉的轻功尚不能踏波而走,一下子拖慢了两人的脚步。   秦阳隐隐听到外面有雷鸣声和雨水声,暗暗道:咦?难道外面下雨了?刚才我入地道前明明还是月朗星稀的好天气。   无数的水正从透气口里往地道中猛灌,又跑了数丈,水已淹到腰间,两人只得拨水而行。   红玉看出自己成为负累,忽然停下了脚步,唤道:“哥哥!”   秦阳立时停步,回头关切问道:“红玉怎么了?你不熟水性?”   红玉摇摇头,伸出小手推了推哥哥:“你快去追夕岚姐姐吧,我慢慢跟出来。”   “可是……”   “我懂水性,再这样拖下去,夕岚姐姐就要跑远了。”   秦阳的“火眼”一扫,知道夕岚已冲出地道了,地道外人声鼎沸,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他担心夕岚出事,便点点头:“好,那你小心点,如果水太深出不去,你往回退,我一定会回来接你。”   红玉深深地望了哥哥一眼,又催促他道:“知道了,哥哥快去吧,别担心我!”   秦阳“嗯”了声,腾身而起,踏波而去,身法灵巧快捷远胜飞燕。   红玉望着哥哥消失的身影,朱唇几乎咬出血来。   她含着泪,喃喃低语道:“哥哥,你一直要找回夕岚姐姐,我……我没法子永远陪着你,但夕岚姐姐可以……”   带着湿气的夜风在地道里吹过,吹得红玉湿漉漉的脸蛋上尽是晶莹的水珠。   ……   秦阳追出地道口时,被外面的情景吓了一大跳。   原来地道口正在皇帝的御书房内,此刻御书房的屋顶已被狂风掀出了一个大洞,无数的雨点砸下来,夜空中雷电交加,书房纸屑纷飞,狂风怒号,近百名御林军兵士各拔兵刃大呼小叫,场面混乱至极。   李政德、福公公正被宇文光、庞会新等数十名高手簇拥护卫着站在角落,李政德脸色铁青,指着夕岚大喝着:“此人擅入秘道,务必生擒她!”   数十名御林军高手纷纷拥上去围着夕岚:“捉刺客!”“有人混入宫里来了,护驾!”   不问可知,夕岚的运气实在差到极点。她冲出来时正好遇着李政德回到御书房中避风雨,而御书房正好被暴风雨吹倒的大树压垮了一角,无数御林军冲进来要护着少帝李政德转移。李政德见有人从祖传的秘道中跑出来,自然惊怒交集,马上喝令卫士擒下夕岚。   夕岚早已筋疲力尽,在地道里屡次遇险更耗尽她最后的力气,所以不过交手十余招,已身中数剑,若非李政德下令生擒,夕岚怕早就香消玉殒。   秦阳钻出地道口,周围已有御林军发现了他,立时大喝着扑了过来,刀光如雪直劈向他的右胸。   秦阳看也不看,飞起一脚已将那名御林军踹得口吐鲜血,倒飞而出。   他眼角余光见夕岚正被数十名卫士围攻,衣裙上全是血迹,一名御林军的刀正正砍中她的肩膀,只觉得大脑“嗡”的一声,无法名状的怒火、疼惜、仇恨、惊惧直冲大脑。   他眦裂发指,全身赤炎真气透体而出,大喝道:“谁敢伤她!”声如洪钟,震得全场所有人耳膜发痛。   众御林军大惊之下,手脚都不由自主地缓了缓。   秦阳怒不可遏,话音未落,右拳已隔空击出,一股强横无匹的赤红拳劲透拳而出,直击向数丈外的御林军们。   这一拳是他在盛怒之下全力出手,哪怕红梅师太亲至也未必敢硬挡,御林军们更不消说,那刀砍夕岚的御林军直接被拳劲击中,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便已化为一团肉泥飞出二三十丈,正正撞到墙上,“轰隆!”特制的厚实墙壁竟被撞出个大洞。   余下二十多名御林军也被那骇人的拳风震得东倒四歪,非死即伤。   秦阳脚尖一点地,腾空跃起,直扑那群御林军。   天空中恰好划过一道照亮大地的闪电,雷声震耳欲聋,秦阳全身隐约透出火焰般的赤炎之气,如雄鹰凌空下击,威若天神。   全场俱惊。   秦阳一拳轰出,拳未到,最前面的两名御林军已被震得胸骨尽碎,吐血而亡。   余下御林军惊惧之下纷纷挥舞兵刃攻向秦阳。   秦阳人在半空,两手化作千手如来,或拳或掌或爪,轨迹清晰可见,却轻易穿透所有的刀光剑影,只听得惨叫惊呼声不绝,数十名围攻夕岚的御林军好手接连被击飞,人人胸骨粉碎,尽数毙命,无一幸免。      第四百三十五章 身陷重围      李政德、庞会新和宇文光看得胆战心惊,这人武功之高简直匪夷所思。庞会新急忙大声唤道:“御林军何在!十八飞虎何在!”   十八飞虎乃是御林军中武功最高的十八名高手,出身少林,精通少林寺十八罗汉阵,是庞会新最得力的手下。   那边秦阳已飞身落在夕岚身边,一手抱住她,见她嘴角渗血,身上大小伤口不下十处,肩膀上的伤更是深可见骨,不由心疼得真哆嗦,怒道:“夕岚,你不要命了么?为何要这样乱来……”   话未说完,见夕岚双眸紧闭,气息微弱,也不顾周围全是敌人,马上撕下衣襟,飞快替夕岚包扎最严重的伤口,然后扣住夕岚手腕的裂缺穴,将全身真气急速输入她体内。   带着神奇疗伤功能的真气很快就止住了夕岚伤口的流血,秦阳感觉夕岚的脉搏慢慢稳定下来,已无性命之危,这才松了口气。   夕岚伤疲到极点,早已神智不清,迷迷糊糊间只觉得全身暖洋洋的舒服至极,听着秦阳那熟悉的声音,还以为自己在梦中,潜意识地反手抱紧他。   “阳阳……阳阳……我,我好想你……”   短短的一句话,秦阳满腔的怒气、悲伤、痛惜、惊惧、疑惑尽皆化为万般柔情,他热泪盈眶,抱紧夕岚,柔声道:“夕岚你放心,没事了,天塌下来也有我在。”   听得身周脚步声纷响,十八名身材高大、全身金甲的御林军高手已将两人团团围住,十八根熟铜大棍直指秦阳。   门外无数御林军冲了进来。人人刀剑出鞘,更有不少人带着鱼网大阵、黑色硬弩。守住所有出口,诺大的御书房登时变成牢不可破的铜墙铁壁。   窗外暴雨倾盘。电闪雷鸣,屋内雨水飞溅,狂风呼啸,杀气腾腾。   秦阳对周围的一切视若无睹,将自己的外套脱下,轻轻披在夕岚身上,这才抬起头,双眼如电,环视四周。   庞会新见布下天罗地网。这两人插翅难飞,顿时放下心来,厉声喝道:“你们是何人,竟敢擅闯皇宫内殿?”   秦阳见他居然认不出自己,微觉奇怪,但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面具在刚才除下后就没重新戴上,此刻露出的正是本来面目。   “阳阳……”夕岚紧紧地抱住他,在迷糊间依然唤着他的名字。   秦阳抚摸着她湿漉漉的长发,心中涌起无限的柔情与豪气。眼前的重重包围、无数高手再没放在心上。   只要夕岚在他身边,不管是怎样的龙潭虎穴,他都有信心冲杀出去!   秦阳挺身绰立,直视着李政德和庞会新等人。淡淡道:“你们看我像谁?”   李政德见他一身白色紧身劲装,黑色腰带,头束金带。软底薄靴,普通身高。年纪不过十七八岁,但俊眉朗目。腰挺得笔直,气度不凡,浑身上下更散发着惯于统领千军万马的王者气度与绝顶高手风范,双目神光闪闪,不怒而威。   这般年纪的少年高手屈指可数,李政德心头蓦然闪过一个名字,骇然道:“你……你是……”   “圣上,这人就是淮南的太阳王秦阳!”   门外一人大步而入,脸带赤铜色恶鬼面具,披头散发一身戎装,正是近两个月来消声匿迹的狄青!   但没人看向他,当“秦阳”二字一出时,满场皆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眼前的少年身上。   人人心里都暗暗惊惧:他就是秦阳?圣上正费尽心思想要擒杀的对象?   想到秦阳的赫赫威名,更想到刚才他轻易击毙数十名御林军的惊人身手,御林军面面相觑,都见同伴脸有惧色。   福公公尖声叫道:“墨堤!墨堤师兄妹呢?”   狄青缓步而入。   他步履稳健,显然伤势已经尽愈。他走到李政德面前,施了礼,随即昂然站在李政德身边。   宇文光与庞会新也算是身材高大、仪表堂堂的七尺大汉,但与狄青这绝代名将的气度一比,登时如寒鸦比凤凰,黯然失色。   旁边的福公公还在焦急地叫唤着:“墨堤呢?墨堤在哪?”   狄青阴恻恻道:“福公公,你没见秦阳身上穿着的正是墨堤的衣服?要么墨堤已被他杀了,要么……他就是混入皇城的那个‘墨堤’!”   众人这才看清秦阳的衣着,无不心头大震,福公公脸色煞白,尖声道:“他和‘墨堤’身材相貌声音动作都完全不同,怎么可能是墨堤?”“墨堤”是他亲自向李政德提起和引荐入宫的,万一“墨堤”真是秦阳所扮,福公公就有通敌的嫌疑,那可是杀头灭九族的大罪,怎么到福公公不害怕?   狄青冷笑一声:“据我所见,墨堤的武功不逊于秦阳多少,何况他师妹的武也非同小可,三人若是相斗,秦阳决不可能毫发无伤。所以,秦阳就是‘墨堤’!太阳王,我猜得没错吧?”   最后一句话自然是问秦阳的。   秦阳眼见强敌出现,神色丝毫未变,淡然道:“哦?狄青,你侥幸未死,不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还敢出现在我面前?好极好极,今日我便取下你的人头罢。”   他说得轻描淡写,就像要捏死只蚂蚁一般,但光凭秦阳曾在数万金兵中取了元帅元颜斜首级的战绩,在场就没无人敢轻视他这话。   “哼。”狄青轻哼一声,竟不敢回话。   秦阳缓缓道:“除了狄青,我再取谁的人头好呢?”   杀气。   一股骇人的杀气悄然在殿中弥漫。   秦阳身材并不高大,但浑身上下散发着睥睨天下的傲气,更透出曾无数次征战沙场、视死如归的铁血气息。   他双目精芒闪动,环视全场。   他的目光落在谁的身上,那个人都禁不住全身缩了缩,御书房中不下两百人,却没一人敢和他目光想接。   明明己方人数占优,但被秦阳目光一扫,人人都大觉孤立无援,仿佛秦阳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能击杀目标。   在场所有人都觉得后脊骨发凉。   连李政德心里发悚,不由自主便缩到狄青、庞会新、宇文光身后。   庞会新身为御林军统领,在情在理都不得不硬起头皮站出来。   他拔剑出鞘,色厉内茬地喝道:“秦阳,你好大的胆子,你今日已插翅难飞,竟还敢口出狂言。”   狄青忽然又冷笑起来,上前两步:“太阳王,你有本事便出手好了。不过我见你旁边的小姑娘伤势极重,你似乎抽不出手来杀我。”   他回头对庞会新道:“庞统领,让十八飞虎马上动手,秦阳要分心力替那女的疗伤,他们全力出击,必可击杀秦阳!”狄青不愧为“鬼谷子”的“第一人”,目光极是厉害,一眼就看出秦阳的手指扣着夕岚的手腕要穴片刻未离,显然是要拖延时间替她疗伤。   李政德何等奸滑,他也瞧出端倪,不等庞会新下令,立时喝道:“所有人听令,杀秦阳者赏金万两,世代封侯!”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十八名飞虎御林军本来就是勇猛不惜命之徒,立时齐喝一声,向秦阳攻了过去。   秦阳确是在拖延时间,夕岚伤势极重,秦阳的真气一进入她的身体立时便被吸收殆尽,不过几个呼吸间,秦阳的真气便如江河急泻,源源不断地涌入夕岚的体内。饶是秦阳的一身真气深厚无比、已达震古烁今的超凡境界,竟也有点吃不消。何况他在地道里数历凶险,也极耗心力。   他本想以杀气威慑全场,争取时间等红玉来接应,想不到被狄青和李政德瞧破,此刻见十八飞虎齐齐攻到,只得一手搂住夕岚的细腰,继续给她输送真气,腾出右手来迎敌。   秦阳“天眼”和“火眼”齐开,铜棍的轨迹和去势清晰可见,但少林寺的十八罗汉阵能流传千古,自有它过人之处,此刻十八人同时踏步,棍影重重,竟形成一股如山如岳的磅礴气势,而且棍影交错成网,绵绵密密,毫无破绽,完全笼罩住秦阳全身所有要害。   若是平时秦阳自然不惧,但此时他只能施展出五成功夫,更知道一退便再无出手之机,只得一咬牙,右手倏然探出,硬生生地抓住其中一根铜棍的棍头,身形稍退,同时手臂一牵一带,划出个大圈,要以手中铜棍挡开余下十七根铜棍。   只听得“哐哐哐”的金铁相撞声连响十七下,铜棍相撞,火花四溅。   铜棍的凌厉攻势被尽数荡开,但秦阳的手臂也被震得发麻。   十八罗汉阵变阵极快,不得秦阳缓过口气,余下飞虎已同时变招,十七根铜棍猛攻秦阳抓棍的手腕,秦阳只得松手后退,被夺棍的飞虎御林军立时旋腰反拖抽回熟铜棍,棍尾横扫千军,直击向秦阳的腰腹。   秦阳怕怀中的夕岚被棍风所伤,只得再退两步,他一退,周围劲风呼啸,棍影如影随形,穷追不舍,攻势猛然至极,根本不给秦阳任何回击和逃跑的机会。   秦阳见一时冲不破这罗汉阵,只得全力施展轻功闪避。   他身如幻影,在棍影中穿梭,每次均以毫厘之差闪过,惊险非常。但就是这毫厘之差,十八罗汉阵偏偏奈何不了他。      第四百三十六章 天劫将至      一旁的狄青看得清清楚楚,忽然高声道:“攻击他怀中的女人!”   众飞虎立时会意,所有的攻势全集中到夕岚身上。   这样一来果然有效,秦阳顾着怀中的夕岚,脚步稍慢了一点,背后的衣衫被棍头掠过,虽未伤及皮肉,但已被划破了个大洞,棍风刮过皮肤,火辣辣的隐隐作痛。   秦阳见众飞虎棍棍不离夕岚,勃然大怒,眼见十八根熟铜棍交织成一片棍网迎头罩下,大喝一声:“难道以为我真破不了你们这十八罗汉阵不成?”   他倏然松开夕岚,双手化掌成刀,运起全身功力,一记“逆霸刀诀”硬劈而上。   明明只是血肉手掌,但刀气弥漫全场,手掌腾起赤红色与冰蓝色的火焰,幻化出巨大的红蓝刀影,以雷霆万钧的威势直劈向十八根熟铜棍。   “嘭!”气劲相撞,如平地惊雷,声撼全场。   红蓝刀影与漫天棍影同时消散,寒热交错的气劲震散了御书房里呼啸的狂风与洒下的雨水,吹得众人衣衫乱扬,御书房内水雾弥漫。   待得雨雾消散,众人急忙定睛望向交战处,只见秦阳傲然挺立,左手已重新搂住了夕岚,脚下的大理石方砖尽皆碎裂成粉,两人却毫发无伤。   而那十八名彪悍的飞虎御林军全倒在地上,人人的额头都被自己手中的熟铜棍击得脑浆迸裂,早已气绝身亡。   众御林军人人色变,却没人知道看清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全场只有狄青、庞会新、宇文光、李政德等武功最厉害的高手才清楚看到。刚才秦阳的双掌与十八棍熟铜棍撞在一起,强横霸道至极的刀气将熟铜棍震得尽数反弹回去。众飞虎措手不及,被自己手中的熟铜棍击中头颅。哪还有命在。   四人都倒抽了口凉气,这秦阳竟远比传闻还要厉害得多,集合了十八名三级上高手组成的十八罗汉阵居然就这样被他一招便破了!   一时间人人惊惧,不敢再轻举妄动。   事实上秦阳大怒之下,奋起余力轰出“霸刀诀”硬撼十八高手,大违他无招无刀的境界,一时间胸膛也被巨大的反震力震得气血翻涌、真气紊乱,错失了趁机杀出重围的良机。   “阳阳,你……你快放开我!”却是怀中的夕岚被巨大的声响和气浪惊醒过来。挣扎要下地,秦阳顾不上调理气息,连忙搂紧她道:“夕岚,你的伤势极重不可以乱动。”   屋外漆黑如墨,电闪雷鸣和暴风雨更加猛烈,闪电划过夜空,仿佛要将整个天空切割为两半,吹得御书房里所有的藏书四散飞舞。   御书房内又再次慌乱起来,狄青仰头望着天色。合指掐算,李政德和庞会新、宇文光、福公公等人虽不明就里,却已看出这风雨雷电来得诡异,已有了先行离开回主殿避险的心思。但秦阳就在眼前,又不甘心就此让他趁乱逃掉。   以李政德的心计城府,此时也举棋不定。庞会新小心翼翼问道:“圣上……”   李政德摆摆手,目光落在狄青身上。   狄青身为鬼谷子“第一人”。自然也精通卜卦术数之事,虽然在这方面的名气远不及余化龙响亮而已。   李政德不发话。庞会新等御林军只得继续紧守岗位,防范秦阳逃走,但慑于秦阳刚才“霸刀诀”的威势,无人敢上前去捉他。   这边夕岚急得泪水直流,奋起余力要推开秦阳:“阳阳,你快走,这里就要落下天劫了,你与我牵连太深,定会死的!”   她身上的伤口本来已开始愈合,但这样乱动,全身的十余处伤口顿时再次迸裂,鲜血汩汩流出,片刻间染红了地上的积水。   秦阳大为心疼,一手搂住她道:“夕岚姐姐,你伤得极重别乱动,要走我带你一起走!”   夕岚急得直跺脚:“我不能走,天劫的目标是我,我要用灵玉秘宝来破天劫,风险极大,你赶快走!”   一瞬间,秦阳什么都明白了,他望着小萝莉憔悴痛苦又焦急的小脸蛋,胸前热流涌起,想不也想便道:“你把灵玉秘宝给我,我来破这什么天劫!”   夕岚拼命推秦阳:“不行,灵玉秘宝最会引来天劫,你是凡人会被天劫打得灰飞烟灭的!你快走,跑得越远越好!”   秦阳的脚像是钉在地上,纹丝不动。   “夕岚姐姐!”   秦阳声音极大,一下子盖住了所有的风雨声,夕岚顿时怔了怔。   秦阳按住她纤细的肩膀,微微弯腰,直视着她泪水涟涟的双眸,声音前所未有的认真与坚决:“夕岚姐姐,你为了不想连累我、故意远离我、独自承受天劫,这次又为了不想我碰到灵玉秘宝,又不顾性命闯入皇城,你待我一片真心,难道我秦阳却要远远避祸,留下你一个受苦?我秦阳在你眼中就是这样贪生怕死的人?”   “不……我不是这样想……”   秦阳一下子吻住了她的薄唇,好会儿才分开,一字一句道:“我秦阳,对天发誓,永远都会在你身边,你去地狱,我便陪你去地狱,你若是死了,我也不会独活。天上地下,没任何东西可以分开我们!”   “阳阳……”泪水再次湿透了夕岚的双眸。   那边狄青蓦然睁开眼睛,眼中精芒暴闪,低声对李政德道:“天劫已至,秦阳今日必死于皇城中!”   李政德精神大振,运足功力喝道:“所有人听令,紧守所有出口,决不可放走秦阳!”   他声音洪亮,穿透暴风雨远远传了出去,显出极为高深的内力,御书房内外无数御林军齐声应和,声势大盛。   狄青转头道:“庞统领,宇文都统领,我们一起上,秦阳必会死在我们手里!”说罢拔出腰间的一柄短枪,当先攻向秦阳。   狄青一出手,宇文光和庞会新哪敢在皇帝面前退缩,只得一咬牙,各拔刀剑和身扑上。   三名四级下高手全力出击,一刀一剑一枪卷起三道凌厉至极的寒芒,从左中右同时攻向秦阳和夕岚,威势丝毫不逊于十八罗汉阵。   狄青冲得最前,短枪如流星疾雨,震开大片雨花,眨眼间已刺到秦阳胸前半尺。   “找死!”秦阳已趁刚才的片刻功夫重新调理好真气,当下冷哼一声,向前踏进一步,“天眼”准确把握短枪去势,右手五指如莲花绽放,后发先至,明明是最简单不过的一招擒拿手,却妙如天成,轻易便越过狄青的短枪,一把扣住了狄青的手腕。   “狄青,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辰!”   他正要飞起一记穿心腿了结这心腹大患的性命,蓦然觉得五指传来一阵剧痛,似乎抓在一丛尖针之上,大惊之下连忙松手。   同一时间,庞会新的快刀、宇文光的利剑已从左右攻至,秦阳怕伤着夕岚,左手急忙搂住夕岚向后跃开,但衣服已被割出两道大口。   狄青哈哈大笑道:“今日怕是你的忌辰吧?庞统领,宇文都统领,秦阳已中了我的毒针,只要缠住他,一炷香的时间他就会毒发身亡!”   秦阳感觉右手五指又麻又痒,指头处正渗出黑血,显然是中了剧毒,不由惊怒交集,这才明白狄青早已算准了自己会擒他手臂,事先在手臂套上了布满尖细毒针的护臂,刚才那看似凌厉的一击不过是他诱敌的诡计。   “阳阳!”夕岚闻言大急,低头就要拉过秦阳的手指替他吸出毒血,秦阳心念急转,已计上心头,低声道:“别急,这毒伤不了我。”意到气到,纯和的丹功真气已达指尖,止住毒气入侵,脸上却满是怒气,瞪着狄青暴道:“狄青你这卑鄙小人,我就算是死也要拖你陪葬!”   狄青阴恻恻笑道:“秦阳,你和你怀中的女人身缠死劫,今日注定要死在这里,我可不奉陪了。”   秦阳还未答话,急风掠起,庞会新和宇文光已再次攻了过来,但他们怕秦阳毒发前垂死挣扎奋力反击,这次攻击的目标却是伤重的夕岚,显然要逼得秦阳无暇攻击他们。   庞会新的刀从斜上方砍下,宇文光的剑却是从下面反撩而上,角度刁钻,让人防不胜防。   秦阳怒喝一声,伸出右手要去抓宇文光的剑,似乎宁肯手臂手指尽断也要替夕岚挡下这一剑一刀。   宇文光大喜,喝道:“秦阳,你的右手我宇文光留下了!”手腕翻转,剑势骤然划了个半圆,斜削秦阳的手臂,想抢在庞会新之前斩下秦阳的右手立下首功。   庞会新也是同样心思,刀锋一转也砍向秦阳手臂。   眼看秦阳的手臂就要被斩为三截,狄青悄然逼近,短枪猛捅向秦阳的小腹,想趁秦阳手臂折断痛苦失神的瞬间取他性命。   谁知他目光一转,却见秦阳嘴角泛起了一抹狡黠的冷笑,顿觉不妥,大叫道:“小心秦阳使诈!”   说时迟那时快,秦阳右手五指忽然张开,纯和的丹功真气急速汇聚向指尖,五股黑色的血丝便从指尖迸射而出,如箭般疾射向宇文光等三人的眼睛。      第四百三十七章 雷电交加      这个变化快到极点,庞会新和宇文光因为一心想着斩下秦阳手臂冲得较前,哪来得及闪避,只觉得双眼刺痛无比,已被劲如利箭的毒血刺瞎。   两人齐声惨叫,拼命挥舞手中兵器乱削乱砍,拼命要向后退。   秦阳一招得手岂会放过他们,右手化爪为掌刀,隔空劈出,强横的赤炎刀气逼开狄青,同时飞起一脚,正中宇文光的胸膛,登时将他踢得飞出十余丈,鲜血狂喷,当场毙命。   庞会新听到宇文光的惨叫更加慌乱,转身便跑。   秦阳还没来得及对付庞会新,狄青的短枪已全力攻了过来,点点枪芒疾刺秦阳的胸膛,全是不要命的只攻不守打法。   秦阳怕他身上还有其余毒针,搂住夕岚脚步错步闪开,右手食中二指化为漫天指影,虚虚实实,直刺他双眼,狄青就算全身都布有毒针,眼睛却极难设置陷阱。   狄青确是了得,竟能在间不容发的关头侧身闪过,厉喝声中,手中的短枪蓦然“铮”地变长两倍,急刺向夕岚的后背。   他的枪速本来就极快,加上短枪突然变长更是缩短了进攻的距离,“铮”的声音刚响,枪尖已刺到夕岚后背的衣衫。   这着大大出乎秦阳的意料,但他临危不惧,搂住夕岚的左手急速抬起,手肘在千钧一发之际撞中枪身,枪尖一歪,从夕岚的肩膀上面掠过。   秦阳惊出一身冷汗,这狄青诡计伎俩层出不穷,对着他实在不可有半分掉以轻心。他大喝一声。起腿后踹,狄青倒跃而出。手腕抬起,“嗖嗖”地射出数支袖箭。阻挡秦阳的追击。   就这么片刻的功夫,庞会新已被心腹卫士救走。   秦阳刚挥掌震开狄青的袖箭,那边庞会新已在惊怒交集地大叫:“放箭!布刀网阵!”   只听得弓弦声络绎不绝,无数利箭疾射过来,却是外围的御林军已完成包围圈,放箭掩护狄青退开。   同时几张挂满尖刀的大网从屋顶破洞处迎头盖下,封死秦阳和夕岚所有前进后退的通道。   两人处境险恶至极,夕岚不由变了脸色,但秦阳夷然不惧。双手幻化为无数拳影,轻易便将所有利箭击飞。   眼见刀网盖下,秦阳连环数拳向上击出,赤炎与冰蓝的拳劲透拳而出,将头顶上的数张刀网尽数打得飞到数丈外,反倒盖住了不少弓箭手。   弓箭手们被刀网割得血肉模糊,惨叫声四起,场面再次大乱。   “人人紧守岗位,妄动者斩!青龙卫押上。缠住秦阳,决不可以让他离开御书房!”狄青的声音在混乱的御书房中回响,如定海神针,加上官家军的御林军也是训练有素、军令如山。混乱很快就平息下来。   大批身穿青色龙纹劲装的卫士从殿外急跃进来,外面风大雨大,这些卫士早已人人衣衫尽湿。带进来一片水气,低吼着冲向秦阳。这些人武功都不及十八飞虎。但手中的兵刃都闪着奇异的湛蓝光芒,显是涂了剧毒。   夕岚见夜空中黑暗越发浓重。雷声已近在咫尺,急道:“阳阳,天劫快到了,我们快走!”   秦阳目光一扫,见狄青已退回李政德身边,替负伤的庞会新指挥御林军围攻自己,便道:“我收拾掉狄青便走!”   此时青龙卫已杀到,刀光剑影齐齐罩向秦阳。   秦阳右手闪电探出,擒住左边敌人持刀的手腕一扭,腕断刀落。   秦阳右手凌空一挥,那把正在落下的刀恍如有生命般抬起了头,急速斩向右边一名持双锏的敌人,如同一道流星划过。   刀过,头落!   正是秦阳断章七式的最后一式,御刀诀!   秦阳急着要杀狄青,已顾不上内力损耗,一下子使出最强的御刀诀。刀光过处鲜血四溅,刚围上来的五名青龙卫人头离颈飞出,鲜血如喷泉般狂喷而出。   但这批青龙卫丝毫不在意同伴的伤亡,依然悍不畏死地攻过来,招招都是两败俱伤的打法,数十件染有剧毒的兵刃向着秦阳猛砍猛劈。   秦阳哪等他们冲近,手腕圈转,御刀诀控制下的利刀如鬼魅般在众青龙卫间穿梭,挡者披靡,不过几个呼吸间,四周已倒下近三十具身首分离的尸体。   但青龙卫源源不断的从外面补充进来,秦阳要护着夕岚,一时间也难以冲出重围,更别说去杀狄青。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如惊鸿般从地道口掠出,娇叱道:“让开!”   白亮的剑芒大盛,化作万千冰霜,将守在地道口的十几名御林军刺得非死即伤。   来人是个年约十二三的小美女,肌肤细腻白嫩如玉,双眸清澈如水,正是红玉。   红玉没秦阳的“火眼”可以洞悉周围的气息,地道里左通右达,墙壁的松明火把又尽数被水淹灭,她水性不熟,在齐腰深的水中摸黑走了好久,水位越来越深,已淹到她的胸部,她不得不脱去外面的衣裙,靠着防水的天蚕乌丝奇云篷才浮在水面上。好不容易循声找到出口,出来正好见到哥哥被围攻,她想也不想,立时拔剑攻向御林军。   周围的御林军见又出现一名强敌,大惊之下急忙迎上来厮杀,但哪是红玉的对手,被红玉砍瓜切菜般杀倒大片。   玉见哥哥身上血迹斑斑,也不知是不是受了伤,顿时急了:“哥哥!你受伤了?”她正要冲到秦阳身边,狄青手一挥,无数羽箭疾射向红玉,红玉只得挥剑挡开,一时无法与秦阳会合。   又是一道闪电划破雨夜,狄青仰头望向暴雨不断的窗外,忽然大叫道:“所有人全力击杀秦阳!弓箭手放箭!”又压低声音对李政德道:“这里危险,圣上快随我离开!”也不等李政德答话,一手拉住他的手臂就往御书房的侧门逃去。   “狄青你别想逃!”秦阳一直有留意这边的动静,见狄青要逃,想到今日要是放走这诡计多端的劲敌,日后不知有多少手下大将与兵士将死在了他手上,立时加速施展御刀诀,奋力想冲杀过去,青龙卫大片大片地倒下,但青龙卫人数众多,依然有数十人踏着同伴的尸骸拼命围住他,加上漫天箭雨不分敌我的迎头洒下,秦阳就算有通天彻地之能也无法再去追杀狄青。   红玉见状,奇云篷一扬,也不顾周围的利箭,纵跃而起,身形急速旋转,人剑合一,手中宝剑化作流光飞电,攻向围着秦阳的青龙卫们。   正是她的绝招一剑穿心见血红。   万千剑芒尽化为一,如流星般急射而至,二三十名青龙卫应声倒地。同一时间,数十枝利箭已射中红玉的娇躯,却被奇云蓬挡住,纷纷弹开跌落。   红玉俏脸现出痛楚的神色,箭头射不入她的身体,但身中数十枝劲箭的滋味绝不好受。   “红玉!”秦阳不知红玉是否受伤,大惊失色,全身功力尽汇于右臂,一记“霸刀诀”轰出,将围向红玉的十余名青龙卫斩得血肉横飞。只是他一边替夕岚疗伤,又接连施展“霸刀诀”和“御刀诀”,内力损耗极快,这一记“霸刀诀”的威力已大不如前。   左右各有十几件兵刃杀至,秦阳只得再向后退几步,险险避过。   “我没事,哥哥你快去杀狄青!”红玉皓齿紧咬,孤霜宝剑舞成无数寒芒,努力替哥哥挡住所有的青龙卫。   秦阳见红玉身上没插着箭矢,这才放下心来。眼见狄青马上就要逃出御书房,立时手腕一转,利刀化作一道惊鸿,朝着狄青猛追过去。   劲风破空急至,威势惊人,狄青明明离门口不过三步路,却不得不回身挡格。   秦阳深吸口气,将全身功力尽数注入这一击中,利刀“嗡”地泛起赤炎的红光,直刺向狄青咽喉。   眼看狄青就要死在这一刀之下,蓦然天地间变得亮堂堂一片,紧接着一声巨大无比的雷声在南边殿外响起。   这声雷声不但震得在场所有人都耳膜剧痛,甚至整座御书房都被震得摇摇欲坠。   无数人惊呼出来。   紧接着地上蓝白色的电光四散游走,部分刚好站在离御书房南面墙壁和屋顶边上的御林军被电光缠上,一声没吭便如断线人偶般栽倒在地。   雷击!这么近的雷击随时可能会触电而死!   秦阳离南面墙壁颇远,也觉得全身一麻,原本气势如虹的真气登时被击得四散,飞中半空中的利刀失了后续力量、顿时斜斜坠下,只是割伤了狄青的肩头,错失了击杀狄青的良机。   麻痹感转瞬即逝,但秦阳全身的真气已不受控制,四处乱蹿,紊乱至极,他脚下一软,差点摔倒。   “阳阳!”夕岚不顾自身重伤,奋力扶住秦阳。   而红玉平时就最怕惊雷,这下雷声更是大得吓人,小姑娘吓得花容失色、捂住耳朵蹲在地上,幸而她的奇云蓬是件宝物,不沾水又绝缘,反倒没被电伤。   众人惊魂未定,只听得外面“咔嚓”一声断裂巨响,御书房外的数人合抱、高达十余丈的百年老树被这惊天动地的雷电击中,从中间被劈成两断,巨大的树身轰然倒塌,倒向御书房。      第四百三十八章 生死一瞬      御书房的墙壁屋顶再牢固也不可能撑得住这百年巨树的重量,“轰隆”一声便如纸糊般碎成粉末,两截大树的树身连同繁茂的枝叶以骇人的威势猛然压向御书房正中间,恰恰是秦阳和夕岚、红玉站立的位置!   几名青龙卫正好被巨树压中,连惨叫都来不及喊出便成为肉泥。   巨树砸下来的速度丝毫没减,连枝带叶盖天铺地地压下,眨眼间离三人的头顶已不到丈许!   这变化不过只是瞬息间,红玉还没从对惊雷的恐惧中回过神来,根本不懂闪避,偏偏她离巨树最近,眼看就要被巨树压着,“红玉!”秦阳顾不上体内真气乱蹿,大步冲过去,一手提起红玉,奋力往御书房外抛了出去。   他正要将怀中的夕岚也一并抛出去,但真气紊乱,竟使不出力气,只能勉强一推她,急道:“夕岚,你快跑!”   可夕岚似乎是伤重无力,脚下一个踉跄,似乎就要摔倒,秦阳大急,拼命扑过去要扶住她。   谁知夕岚忽然向左跨出一步,伸出小手掌借势在秦阳的腹胸间一带一送,秦阳便从她娇躯旁擦身而过。   天空中电闪雷鸣,电光雷声越逼越近,仿佛在威吓与驱逐着原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异类、以维系时空的平衡。   天劫终于来了。   夕岚抬起头,原本疲倦憔悴至极的小脸蛋变得无比平静。   两人交错而过的瞬间,夕岚深情地凝视着眼前这个让自己刻骨铭心、永世难忘的少年,嘴边泛起痴痴的笑意。轻声道:“阳阳,来生再见!”   她用尽全力在秦阳背上一推。秦阳不由自主便向前冲出十几步,恰恰避过巨树树干和粗枝压下来的范围。   “夕岚!”他死命止住脚步回头一看。夕岚已无力地跌倒在湿漉漉的水洼中。全身各处伤口鲜血迸流,脸蛋上却挂着深情而不舍的微笑。   巨树如泰山般呼啸压下,离夕岚娇小的身子已不到三尺。   秦阳全身热血沸腾,想也不想便转身飞扑回去。此时他的真气四散已不听使唤,但这一瞬间却不知从哪里涌出来的力量,速度丝毫不逊于平时,身形一晃已抢到夕岚身边,挺身拦在她身前,直迎砸下的巨树。   劲风扑面。死神将至,秦阳反倒微笑起来,转头道:“小坏蛋!你永远别想甩开我!要死一起死!”   “阳阳……”夕岚眼中泪水滚滚落下。   秦阳说的这句正是她在断桥一役中甘愿与秦阳一同赴死时哭喊出来的话,只是秦阳将“大坏蛋”改为了“小坏蛋”。   夕岚用尽余力爬了起来,从后面紧紧地抱住秦阳,脸上现出幸福至极的笑容:“小弟弟,你真是傻瓜……”   无数人的惊呼声中,巨树轰然倒下,大片大片粗大茂盛的枝叶几乎将整个御书房占满。水珠四溅,砖瓦横飞,诺大的御书房倾刻间便成了废墟,数百名在御书房内外的御林军或死或伤。哭喊呼叫声四起,侥幸未死的御林军四处奔走救人,场面混乱不堪。   御林军纷纷大叫:“圣上呢?狄将军呢?庞统领呢?”   很快就有人欢呼:“找到狄将军和圣上了。他们都没事!庞统领受伤了,但没性命之危!”   四周顿时响起阵阵欢呼声。   红玉对周围的一切都充耳不闻。她呆呆地望着眼前一片狼籍的断树残垣,心中空空荡荡。   哥哥和夕岚姐姐就这样被巨树压死了?   不可能。哥哥不久前还在地道里说过会永远照顾我、会娶我的……   巨大的悲伤瞬间将她的身心淹没,她甚至忘记了哭泣与流泪,只是茫然地站在风雨中,冰冷的雨水早已湿透了她的衣裙。   好冷,透骨的冰冷。   红玉忽然大叫一声,全速冲到那倒塌的废墟中,挥舞着手里的宝剑拼命砍开地上的粗枝繁叶。   哥哥还在那里,哥哥一定还在那里等我来救!   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眼眶里滚落,混入地上浑浊的水洼中。   那百年老树极其茂盛,枝干又粗,红玉挥剑乱砍,弹起的粗枝尖刺在她俏脸、手脚划出无数伤口,鲜血淋漓,她却丝毫感觉不到痛楚。   此时此刻,什么兄妹关系、什么能不能在一起,她通通抛到脑后,充溢着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哥哥别急,我现在就来救你,我一定会将你救出来的!就算死,我也要与你死在一起!   远处的狄青已发现了红玉,他按住受伤肩膀,见自己嫡系麾下最凶悍的青龙卫已死伤大半,便对李政德道:“圣上,那女人是秦阳的同党,最好杀了,以绝后患!”   李政德也受了轻伤,他恨极秦阳兄妹,虽然秦阳已死,但红玉未死终究是大患,便点头喝令御林军道:“全部一起上,杀了那女子者官升三级!”   御林军听得圣上亲自下令,又有此重赏,立时便有数十名高手挺着兵刃扑向红玉。   红玉心神恍惚,根本没留意这些御林军的逼近,直到刀剑就要砍到身上了,她才蓦然惊觉,但危急间已来不及闪避了,只得扬起黑色斗篷护住全身,要靠自己的宝蓬来硬挡这数十下刀剑。   但这数十名高手联手出击厉害非常,红玉必受重伤。   忽然间一条人影如箭般从远处冲了过来,手中剑芒如霜,直破入御林军的刀光剑影中,当先五六名御林军同时咽喉冒血,倒毙当场。   一剑致命,绝无半点花招!   好快好狠毒的剑法!   其余御林军大惊,急忙退开。   一名蒙面黑衣女子垂剑而立,护在在红玉身旁。   红玉还以为是两个姐姐赶来了,泣道:“姐姐,哥哥他……他被埋在里面……”   那黑衣女子怔了怔,急道:“哥哥?你是指秦阳?他被埋在下面?怎么可能,他武功这么高……”声音虽然带着慌乱,声线极是清澈动听,红玉一下子认出来了,不由惊讶道:“是你?李师师?”   来人正是李师师。她本来随群臣到了偏殿避雨,但见雨势越来越大、雷电震天,心中更加不安,又听得御书房方向传来阵阵喊杀声,无数御林军涌向那边。   难道是他的身份被人识破了?   李师师脑海里不断地闪过秦阳的身影,情不自禁便冲到殿外,运听功力凝神细听,果然在风声雨声中依稀听到秦阳的声音,似乎还听到什么“夕岚姐姐”。   夕岚?岂不是雪狐神女大人?李师师再也按捺不住,寻了个借口带着流珠避到一个厢房内换上夜行衣,从后窗跃出,顺着打昏一名御林军夺了他的佩剑,向着御书房方向急奔而来。   谁知她离御书房尚有百余丈时便听得一声巨大的雷鸣,紧接着是树木倒塌声,李师师急忙奔近,却见红玉被人围攻极是危急,她立时出手相助,哪想到竟从红玉口中得知秦阳被埋在废墟的噩耗……   李师师见整座牢固恢宏、藏书无数的御书房完全被巨树压成粉末,若秦阳真被压在下面,哪还有命在?   一时间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失望?伤心?更多的是不敢相信。   不可能的,秦阳那小子命硬得很,怎么可能就这样死了……   李师师喃喃重复着:“不可能,不可能,他怎么可能就这样死呢?他可是圣王……”忽然觉得脸上的蒙面巾湿湿热热的,伸手一摸,却摸着到自己的两行热泪。   咦?我……我李师师,竟然会为了男子而哭?   数十名御林军见两个姑娘都呆在原地,相互对望一眼,又开始逼近过来。   头顶之上乌云更加厚重,飞沙走石,雷声与闪电已抵达头顶,电光四溅,雷声震耳欲聋,非同寻常的大自然天威惊得御林军们骇然止步,连连后退。   就在这时,“沙……沙……”废墟中忽然动了动,无数瓦砾渗下。   众人开始还以为是狂风吹动了树叶,但很快就发现并不是风吹的缘故。   是倒下的巨树在动!   巨树的一头竟在慢慢抬起!繁茂的枝叶之间,隐约见得一团赤炎的火焰正轰轰燃烧,周围透出阵阵翠绿色的万道霞光,直冲天际,照亮了整个夜空,与墨斗般的乌云雷电风雨纠缠在一起。   李师师心动一动,脱口而出道:“秘宝……秘宝发动了!”   巨树依然在一点一点地抬起,众人终于看清楚了,赤炎的火焰中竟挺立着一名少年。   他双手死死地撑住巨树,护住身后一名十一岁左右、浑身是血的小女孩。   少年全身上下弥漫着赤炎的红光,就像燃烧着一团在任何艰难困境中都不屈不挠、永不熄灭的轰轰烈火!   巨树的树干起码有超过万斤,实非人力能推得动,但那少年竟一点点地将巨树往上推动。   在场所有人都看得呆住了,几疑天神下凡。   狄青目瞪口呆,喃喃道:“不可能……绝不可能!”   李师师激动声音发颤:“圣……圣王,他果然是圣王!”   红玉也看清那少年的相貌,欢喜得泪水哗啦啦地流个不停,大叫道:“哥哥!哥哥!”边喊着边不顾一切地飞奔向秦阳。      第四百三十九章 斗天顺天      秦阳全身的骨骼都在“咔咔”地作响,身板却依然的挺得笔直。   他朝红玉苦笑道:“抱歉,红玉,让你担心了。”   夕岚怀中的秘宝正透出阵阵翠绿色的光芒,尽数涌向秦阳的身上。翠绿色的光芒一接近秦阳便化为火焰般的赤炎色。   红玉惊喜交集地扑入哥哥怀中,问道:“哥哥,这是怎么回事?”   秦阳困惑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估计是秘宝的力量吧?”   片刻之前,他挡在夕岚面前,巨树迎头砸下。   在生死一瞬间,他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我若是就这样和夕岚死了,月儿星儿红玉小蕾她们怕会伤心死的。”想到两个妹妹还在外面等着自己,秦阳哪肯甘心就此束手待毙,他也不顾真气乱蹿,运起全身的力量要去托住巨树。   但巨树重如大山,他在体能最佳的状态也难以托住,何况是现在?   巨树的下落之势不过稍缓了缓,秦阳的骨架几乎已要尽数被压断,幸而周围几个檀木大书柜抵住巨树的粗枝稍稍分了分力,令他不至于立毙当场。   “啊啊啊啊——”秦阳咬紧牙,竭尽全力死死撑着,但巨树依然寸寸下落,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秦阳只觉得背后一热,从紧紧抱住自己的夕岚身上传来阵阵热流,不但迅速抚平了因雷击而乱蹿的真气,更令他的力量以几何级数急剧提升。   秦阳虽然不明所以,但生机重现,顿时精神大增。奋起全身之力向上撑着巨树,随着热流越来越强。秦阳全身真气充盈至极,肌肉块块凸起。慢慢竟能将巨树撑起来了。   直到这时,他才有余裕去留意和思考,很快就判断出热流来自于夕岚紧贴自己的一处坚硬圆形突起。   他一下子想起夕岚抢去的那颗珠子。   灵玉秘宝!难道是它在帮我?   “夕岚,是秘宝发动了?”   夕岚也极为惊讶,她松开秦阳,掏出灵玉。   灵玉仿佛在回应秦阳的问话,绿光盈盈流动,更庞大的绿光涌入秦阳体内。   “灵气!”夕岚睁大眼睛,喃喃自语道:“奇怪。按理说我还没恢复原来的实力,它应该没法子正常发动才对。”   红玉抹去泪水道:“不管怎样,只要你们没事就好。”说罢伸手抵住巨树,运起全身的功力助哥哥推起它。   忽然一双纤纤玉手也伸了过来,帮忙推树,秦阳惊讶回头,只见一名身材婀娜苗条的蒙面黑衣少女正站在身边,漂亮至极的丹凤眼含着泪水,身上淡淡的香气在暴风雨中依然极是诱人。   李师师!   秦阳不由微微一怔:“你……”   李师师别过脸道:“先把这巨树推开再说。”   秦阳点点头。此时他得到两名四级上的绝顶高手相助,压力大减,立时深吸一口气,真气仿佛无穷无尽地喷涌而出。他双臂一抛,万余斤重的巨树竟被他抛到了半丈外。   压力一减,秦阳只觉得浑身充满了劲力。五观无边无际地蔓延开去,身心都像与天地融为一体。   在这一刹那间。他知道自己借助着秘宝的力量,终于踏上了第五级绝代宗师的至高境界。   无数粗壮的枝叶打下。秦阳只是微微一凝神,根本用着不出手,刀气已透体而出,万千红蓝刀影骤然掠起,四人身周丈许外所有枝叶尽数被磅礴的气劲削断震开,尤胜宝刀宝剑削砍。   红玉曾见过师父施展类似的超绝武功,不由惊呼道:“意发并行!哥哥……你竟达到我师父的境界了!”   秦阳微微一笑,拉过夕岚,将真气导入夕岚体内。   夕岚身上的伤口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愈合,不过几个呼吸间,所有伤口已尽数痊愈,原本苍白憔悴的脸蛋儿也恢复红润,神奇至极。   这下更看得红玉和李师师瞠目结舌。   此时乌云已尽数积在众人头顶,大有压城城欲摧的威势。   绿色的光芒依然源源不断地传入秦阳体内。“你们退到我身后。”秦阳淡淡说着,负手而立,没见他运气,全身已再次透出赤炎的红光,如火焰燃烧。   狂风暴雨越来越暴躁,从四面八方猛打过来。   但任风雨再大,秦阳周围一丈内滴水不透、寸风难近。   强大真气形成了一堵赤炎火焰般的防御壁,在大自然的天威面前毫不逊色,大有撼山易,撼我难的霸气在。   周围千余人看得目瞪口呆,如看神迹。不知何时,一个灰袍老道已悄然出现在附近的大树顶上。   “看来我是星夜赶回来是白操心了,你这孩子,总给为师带来惊喜哪……竟能在这样的年纪便踏上为师穷极一生也无法抵达的第五级境界。”他的目光落在西南方,瘦削的脸上现出苦涩的自嘲笑意:“红梅啊红梅,三十年未见,不知你那好胜的性子是否改了?若你知道我的徒弟比你的弟子更胜数筹,是否肯来找我算账?”   他苦笑摇摇头,目光又扫过李政德,最终回到秦阳身上:“你这小子福缘之厚真是天下少有,看来宋朝的天下迟早都会落到你手里,为师虽曾在师尊面前立誓要在宋朝有危难时挺身而出,但若是两个徒弟争天下,我这当师父的也不好偏心帮任一个,对不对?”   他微微一笑,又喃喃自语道:“好了,我也该去看看两个小丫头了,她们闯入皇城闹得挺厉害的。”说罢身影一晃,已如夜鸟般隐入黑暗的雨夜中。   他悄然而来又悄然而去,周围无数御林军四处奔走,竟无一人察觉,这份轻功实不在张天师之下。   天空中乌云更加浓厚,无数蓝白色的电光盘旋汇聚,忽然光芒夺目,一道庞大无比的闪电划破整片天地,从乌云中猛直击下来,恍如张牙舞爪的洪荒巨兽。   怕雷的红玉不由吓得惊呼起来。   秦阳一手拉着她的小手,一手拉着夕岚。   “别怕,我们生死都在一起。”   红玉和夕岚“嗯”了声,反手握紧秦阳的大手,三人相视而笑,一起抬头,毫无惧色地迎着那道骇人的雷电。   “轰隆!”青蓝白三色组成的电击正正落在赤炎色的防御圈中,眨眼间便已将它吞噬。   秦阳全身剧震,嘴角随即渗出鲜血,夕岚、红玉惊呼一声,不约而同地将全身功力传入秦阳体内。   李师师一咬牙,也伸出玉手按在秦阳的背上,传入所有功力。   而夕岚手中的灵玉秘宝绿光大盛,自动从飞了起来,浮到秦阳胸前,绿芒直接注入秦阳体内。   得到三名四级上高手及灵玉的全力相助,秦阳身上的赤炎之气骤然大盛,腾起的赤炎火焰高达丈许,与半空中的火焰防御圈汇合在一起,声势大盛,奋起反击,逐渐与蓝白色的闪电进入相持不下的阶段,两股气劲交缠相斗,形成的双色光柱直冲云宵。   乌云之上的雷电更显狰狞,接连不断地劈下,但赤炎色的火焰始终坚守不退,两股庞大的力量死死纠缠在一起,互不相让。   秦阳全身真气越流越快,体温也急剧升高,恍恍惚惚间,眼前出现一条奔流不息的小河,他和夕岚就站在其中,两人相隔数丈,红玉和李师师却不见踪影。   脚下流水哗哗作响,他站在离岸边不远之处,但夕岚所站的恰好是河道最窄之处,原本极为顺畅的河流一下子被分成两股,周围的河水有的撞到岸边反弹回来,有些则加速了流动。   河水受阻,咆哮着冲击夕岚,冲得夕岚摇摇晃晃站立不稳。   秦阳忽然福至灵心,几步冲过去,拉住了夕岚的小手,两人一起退到河边。   河道顿时恢复顺畅,河水欢快地沿着原本的方向奔流,冲向两人的河水力度也降至微乎其微……   秦阳定了定神,所有幻觉全部消失,眼前依然是缠斗在一起的光柱,但逐渐融合在一起,形成一条连接天地、蓝白色与赤炎色交错相融的巨大光柱,映得夜空光如白昼,千里可见,蔚为奇观。   秦阳隐约感觉天地间对自己和夕岚的排斥力量越来越弱,而原本这个世界被扭曲的时间轴也重新归位了,虽然部分已错位的历史无法修正,但以后大概不会再出现什么前后两三百年内的英雄人物了。   ……   数十里的贫民区,阿黎族的老族长带着全族人向着天空跪拜,喃喃祈祷。开封城的百姓多半都被惊醒,纷纷涌上街道,对着这奇观指手划脚。   数千里外的江南西道,余化龙站在中军帐外,凝视着遥远西北天空的这一场奇观,原本苍白的脸上居然罕见地现出兴奋的红晕。旁边的林希忍不住问道:“化龙兄,你看出什么了?”   余化龙眼中闪过振奋的光芒,忽然回身拍拍林希的肩膀:“成了。天下必将是我们太阳王的!”   林希莫名其妙,连连追问。   余化龙摇头道:“天机不可泄。”心里却叹道:“太阳王啊太阳王,我果真不如你。我以为你与千年灵狐的缘份会给你带来厄运,不料你和千年灵狐竟真能绝处逢生,顺天而行,这次天劫一解,福缘将至,终生再无生死之厄。”      第四百四十章 擒敌擒皇      雷电风雨越来越小,气机感应下,秦阳放出的气劲也逐渐收敛。   不一会,风雨停歇,原本半空中的光柱也消散在夜色中。   夕岚、红玉、李师师都松了口气,三人都累得满额汗水,各自收掌运气回复消耗的真气。   灵玉发出的绿色光芒越来越黯淡,缓缓从空中落下,秦阳伸手接住。灵玉的绿色灵气继续透过秦阳的手掌传向他体内,补充着他损耗的真气。   不过几个呼吸间,秦阳的真气恢复充盈状态,那颗原本翠绿盈盈、充满生机的灵玉却变成灰色,再无半点光华。   夕岚缓过口气,轻轻将灵玉捧回手中,低声道:“谢谢你,赤心天枢灵玉。”   灵玉像是回应般微微发光,随后“卟”的一声,碎成无数粉末,被带着湿气的夜风一吹,再也不复存在。   秦阳一怔,赤心天枢灵玉?是这颗珠子的全称?   秦阳脑海中忽然闪过余化龙信中最后一句——赤胆痴心,或见天机。   原来如此!   是这颗追随夕岚千年的灵玉回应了他与夕岚之间生死相随的勇气与思念,最后还用尽力量,引导二人顺应世界的修正力量、避过天劫,真正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去……   灵玉一碎,秦阳体内的灵气开始消逝,刚踏上的第五级境界也出现松动,估计不出半个时辰就会恢复原本的四级上巅峰境界,但对于已突破玄关瓶颈、体验过武学最超凡入圣的第五级境界的秦阳来说,未来再次成为第五级高手只是时间问题。较之张天师等人穷极一生也难以突破第五关入门瓶颈,自然有着天渊之别。   秦阳望着消逝的灵玉。知道世上除了夕岚外,再无任何超越常识的东西出现。暗暗道:谢谢你,赤心天枢灵玉,未来的路,我会凭着自己的脚步来走。   此时天空中的乌云已消散,露出皎皎明月和满天繁星,仿佛刚才的暴风雨从不曾出现,但满目仓荑的现场提醒着,一场天劫确确实实降临过。   夕岚轻叹口气,不舍道:“阳阳。我们再也回不去了,我们原本的世界。”   秦阳至今也不知道她到底来自哪个世界,与前世的自己有着怎样的缘分,但此刻伊人在身边,又何必多问?   他握紧夕岚和红玉的小手,柔声道:“没事,我们的家就在广陵,我们回家吧。” 两个女孩儿齐齐点头。   秦阳见她们衣裙尽湿,便将赤炎真气导入两个小姑娘的体内。将她们湿漉漉的衣裙烘干。   他又望向李师师:“那你是随我回广陵还是……”   李师师心情复杂至极,李家家大业大,自己怎么可能舍弃家人离开?她一时拿不定主意,便避而不答。走到夕岚面前行礼道:“神女大人,您受苦了。”   夕岚“啊”了声,仿佛一下子回到遥远的记忆中。好一会才惊讶道:“你……你是阿黎族的‘圣姑’?”   李师师恭敬道:“是,我们阿黎族都在开封城里。等候神女大人的归来。”   夜风吹过,秦阳隐约听到皇城方向人声吵杂。混有有兵器撞击的声音,多半是自己两个妹妹担心自己,闯入到皇城中来了,便道:“叙旧的话我们下次再谈,先去与月儿星儿会合。”   他目光一扫,周围已密密麻麻布满了两三千御林军,人人刀剑出鞘,弓弩开弦,气氛紧张至极。狄青和李政德不知何时已调集了这许多高手精兵过来围攻他们,只是御林军刚才见他力撑巨树、抗击雷电,武功如鬼神般可怕,一时间无人敢轻易冲近。   红玉与夕岚也看清形势,立时一左一右护在秦阳身边,秦阳见李师师刚才没回答自己的话,微觉失望,对她道:“我一会杀散御林军,你便先离开吧,犯不着与我们冒险。”   李师师略一迟疑,道:“你接下来怎么办?直接杀出城?但若李政德调集千军万马来擒杀你,你怎么可能逃回淮南?那阿黎族呢?”   秦阳耸耸肩:“你一连问我这么多,我先回答你哪个?”   李师师见他神态自若,似乎早已成竹在胸,忍不住道:“你一个个地回答我呗。”话一出口,发觉自己语气竟带着点撒娇的意味,不由俏脸一红。   “其实我只需要回答你一句话就行了。”秦阳的目光落在人群之后的狄青和李政德之上:“我去擒下李政德,自然就可以带着阿黎族安然离开。”   李师师怔了怔,环视周围虎视眈眈的两三千御林军,忧道:“这里高手如云,你又刚刚大战数场,怎么擒得了李政德?”她刚才尽输内力助秦阳抗击天威,现在已颇有几分倦意,自然认为一直作为主力的秦阳会更疲累。   她哪知道,赤心天枢灵玉在最后阶段将所有的灵气都注入到秦阳体内,秦阳刚才抗击天雷消耗的真气几乎补充至最佳状态,起码可以在半个时辰内维持第五级的绝世宗师境界。   “走过去擒呗。”秦阳轻描淡写道:“走吧,夕岚,红玉。”说罢迈开步子大步走向御林军,夕岚和红玉毫不犹豫便跟在他左右。   李师师见御林军们人多势众,便急道:“喂,你别冲动,对方人数太多,我可以想办法让你们藏起来,等恢复体力后慢慢出城,不用冒这样的风险……”   秦阳挥挥手示意不用这么麻烦,继续大步向前。   这秦阳,怎么性子如此冲动不听人劝?李师师跺跺脚,只得拔剑跟了上去。   众御林军见秦阳等人主动出击,原本一触即发的神经马上被拨动,狄青高声下令:“放箭!”一时间弓弦声暴响不绝,数以千计的利箭漫天疾射而至,密集如雨点。   秦阳似乎视而不见,照样向前走着。他不动,红玉与夕岚对视一眼,也继续跟在后面,毫无出手之意。   眼见三人就要被乱箭射成刺猬,李师师大惊失色,急忙挺剑冲过来要帮忙。   谁知她刚冲近两步,无数红蓝刀影已从秦阳身边飞起,直迎漫天箭雨,箭雨如同撞上无形的墙壁,尽数被刀气震断震飞,数千枝利箭竟没一枝能靠近四人的身边。   李师师呆呆地放下剑,这才发现秦阳的实力根本没减弱半分。   秦阳已走近御林军,没见他出手,无数拳影已四散击出,周围百多名持弓弩的御林军毫无抵抗之力,如稻草般拳风扫倒,让出一条通道来。   李政德和狄青顿时色变,狄青一推李政德急道:“圣上快走!”自己则大喝着:“全体御林军护驾!退后一步者杀无赦!”当先持枪冲向秦阳。   军令如山,众御林军只得壮起胆子蜂涌而上,无数闪着寒光的兵刃向着秦阳身上招呼。   秦阳脚步一踏,气劲如浪,震得地上泥土飞溅,夹着骇人劲风的土屑泥巴击得狄青周围百多名御林军东倒西歪,跌出数丈。   这百多名御林军一倒下,狄青与秦阳之间再无任何阻碍。   秦阳身形一晃,已出现在狄青面前,淡淡道:“狄青,你输了。”   刀气掠过,狄青的赤铜鬼脸面具一分为二,露出本来面目。   只见他脸色白皙,眉细眼小,像极了文弱温和的读书人,哪里像名扬天下的绝代名将?   狄青脸如死灰,狠狠盯着秦阳,挺枪便刺。   “难怪你要戴鬼怪面具,要是你这样的长相怎么能震得住那些刀口舔血的兵士们。”秦阳轻轻摇头,无形的气劲透出,已震飞了他的长枪。   四级下的绝顶高手本来就难挡四级上的秦阳几招,何况现在秦阳正处于第五级的境界,一百个狄青也不是此时秦阳的对手。   狄青还要发暗器顽抗,忽然感觉一股温水般的内劲透体而入,急速撞击他各大要穴,登时全身发麻,跌倒在地。   “本来我想杀了你,看在你抗金有益于百姓,便留你一命,但要请你久居广陵了。”秦阳手一挥,狄青飞出十几丈,落在红玉脚边。   残余的青龙卫悍不畏死地冲杀过来要救回狄青,红玉孤霜宝剑一指,抵在狄青的咽喉上,那些青龙卫只得颓然地停下了脚步。   李政德见狄青一照面就被秦阳生擒活捉,吓得魂飞魄散,转身便逃。   秦阳迈开步子追过去。他的步子不大,却似有缩地成寸的法术,一步之间已蹿到李政德身后丈许。   眼见皇帝有难,立时有几十名御林军高手奋不顾身挥舞兵刃攻过来,秦阳双眼一瞪,意发并行,气劲喷涌而出,那群御林军如被巨锤轰击,尽数击飞到十余丈的高处,惨叫着跌到其余御林军丛中,又砸死砸伤大片兵士。   至此,秦阳不过走了二三十步,周围已倒下了五六百名御林军,连无敌元帅狄青也被擒住,简直比传说中在千军万马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的燕人张翼德更厉害百倍。其余御林军无不噤若寒蝉,哪里还敢靠近。   秦阳再跨出一步,已出现在李政德的身后。   李政德咬咬牙,反手劈出一掌,秦阳“咦”了声:“飘云掌法?”五指成爪,抓住李政德的手腕,内劲所至,李政德顿时失去抵抗力。   秦阳提起李政德回到三个女孩儿身边,又提起狄青道:“走吧,我们出皇城。”      第四百四十一章 随我走吧      福公公缩在人群中尖声道:“快去救圣上!”   周围虽有数千御林军,但见圣上和元帅都落入秦阳手上,核心指挥官宇文光与庞会新一死一伤,更没人敢轻举妄动。   御林军你眼望我眼,只能眼睁睁望着秦阳等四人向着皇城城门走去,在不远不近处跟着。   远远望去,秦阳昂首阔步,御林军小心翼翼地跟随身后,不明所以的人还以为是皇帝出行,身边有千百名御林军护卫。   秦阳一行即将走到皇城门附近,却发现打斗早已停止,御林军四散在周,月儿星儿和赵昂则被围在中间,双方都收回了兵刃,相互提防。   秦阳暗暗奇怪,难道是这边的御林军收到消息说我擒住了皇帝,所以不敢对月儿星儿动手?不对,消息没可能传得这么快。   他正疑惑,那边两姐妹一见哥哥,立即惊喜地迎了过来:“哥哥!”   秦阳见两个妹妹衣裙尽湿、身染血迹,大为心疼,心念一动,柔和的真气已隔空包裹住两姐妹,水蒸汽升腾而起,片刻间月儿和星儿的衣裙和长发尽皆干透。   星儿惊讶地睁大眼睛:“哥哥,你这是什么武功,好厉害!”   秦阳微微一笑:“迟些再和你们说。”又唤了赵昂过来,将李政德与狄青交给他看押。   月儿眼尖,首先发现秦阳身后的夕岚,原本冷冷淡淡的目光一下子柔和起来,她上前两步道:“夕岚姐姐,你回来了?”声音中透出抑制不住的喜悦。   星儿与夕岚数历患难、感情更深。闻声马上冲过来,一把抱住夕岚。喜极而泣。   看到两姐妹真情流露,夕岚眼圈发红。朝两姐妹低头道:“让你们担心了,以后我再也不会离开了,永远和你们在一起。”说罢又拉过腼腆的月儿,三个小姑娘抱在一起,泪珠儿流个不停。   秦阳安慰三人一番,又问道:“月儿,你们怎么会在这里等我?不是在皇城外接应?”   月儿抹去泪珠儿,答道:“刚才下起暴风雨,我们见里面一片混乱。喊杀声四起,星儿说担心哥哥出了什么事,便要进皇城看看。”   秦阳轻轻替她整理微显凌乱的秀发,问道:“那你就不担心了?”他的动作自然之至,就像在自己家中的花园中,周围尽是密密麻麻的敌军,他却视之如草芥。   月儿见哥哥和红玉都没戴面具,反倒后面跟着夕岚和一个蒙面的姑娘,已确信了此前听来的消息。便哼了声,淡淡道:“担心又有什么用,哥哥从不让我陪着去冒险,再说你现在不是没事人一般出来了?”   秦阳知道她是有点吃红玉的醋了。连忙低声好言好语地哄了几句,月儿又哼了声,这才继续道:“我们趁着混乱冲入皇城。但御林军全都出动了,我们很快便被发现。正在激战中,道长师父忽然来了。”   “师父来了?”秦阳急忙用火眼四下搜索。却没发现师父的踪迹。   “嗯。他叫住了御林军,让我们在这里等你,说你平安无事,快则一刻钟,迟则半个时辰,必定会出来,还说,希望你放过你师弟这次。所以我们就在这里等你。”   秦阳心中一动,扫了眼李政德:“师弟?那师父呢?”   “道长师父已经走了,他临走前交待说,这国师他也不做了,从此云游天下,以后两不相帮,你们好自为之。哥哥,我听道长师父话里的含义应该是又收了一名徒弟,就在这官家军里。”   秦阳“嗯”了声,心中颇觉怅惆。   他来开封的目的之一自然是寻着师父,确定这位在世上最敬爱的亲人长辈是否康健。今日天冲道长明明到了皇城却避而不见,他又怎能不觉得失落?   他轻叹口气,问道:“师父……他,他身子可好?”   月儿最懂哥哥心思,便握住哥哥的手道:“道长师父好得很,和七年前一模一样,没什么变化,我已向他转达了哥哥对他的慰问之意。”   秦阳点点头,但心中的怅惆却挥之不去。今日见不着师父,以后怕更难有机会见到他老人家了。   那边星儿已和夕岚红玉叙过话,见哥哥脸带失落,便蹭过来钻入哥哥怀中撒娇,又眨着大眼睛好奇问道:“哥哥,你捉住的这两个人是谁?”   秦阳知道妹妹是故意转移话题来宽慰自己,心中涌起阵阵暖流,一边温柔地轻抚她的秀发,一边装出无辜的样子嚷道:“捉?妹妹你怎么能说我捉住了当今圣上和天下最有名的大元帅狄青?我是请他们送我们离开开封城,他们也很大方地同意了,狄元帅还表示要搬到广陵长住到老。”   李政德和狄青要穴被秦阳的真气制住,连舌头都动不了,只能惊怒交集地盯着他。   月儿、星儿和赵昂同时倒抽一口凉气,他们虽猜到秦阳擒住的应该是官家军中的重要角色,但哪想到他竟能在重兵把守的皇城中将宋帝及天下有名的狄青生擒活捉!难怪周围的御林军都不敢吭声。   星儿又指着李师师问道:“那这位姑娘是谁?”   秦阳见李政德在旁,自然不能说出李师师的身份,便含糊答道道:“是自己人。”   他怕星儿追问,马上高声对御林军中被亲卫搀扶出来的庞会新和福公公道:“庞统领、福公公,圣上要送我回淮南,麻烦你们让人准备千匹骏马、五十辆马车和十车粮食清水。当然,圣上的马驾该怎么准备,你们比我更清楚吧?”   他又轻拍李政德的肩膀,微笑道:“圣上,你可还需要什么衣物?不妨让福公公他们准备准备。”   李政德被他拍了拍,舌头顿时恢复正常,他又惊又怒地瞪了秦阳一眼,才下令道:“庞爱卿、刘福,朕现在要微服出游,送一送太阳王,你们看着办!”   秦阳见李政德成为阶下囚仍要保持皇帝的威严,不由心中好笑。   他一转头,见李师师正定定地望着自己,便走过去低声道:“你去通知阿黎族,让他们收拾细软到南门附近等我。要不……你也随我走吧?”最后一句说出来时,秦阳揉揉鼻子,老脸微红。   李师师俏脸也发热了,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差点就忍不住答应下来。但她的目光一转,瞥见秦阳身边的四个姑娘都在警惕地盯着自己,顿时又迟疑起来。   她自幼般在开封的权贵男子面前表演歌舞,阅历丰富,自然看得出秦阳对她有好感,但秦阳身边已有了这么多的美女姑娘,这点好感是否算得上真爱,她完全没把握。   不可否认,她对秦阳也有一种莫名的情愫,不提他的身份地位武功,光是他酒会上念出的那首《微雨燕双飞》的宋语便轻易打动了李师师的心,久闻太阳王文武双全,她算是从心底里佩服了。何况刚才见他为救夕岚不惜以命相拼、对抗天威,便知他是一个有情有义的男子。他在最后单人杀入千军万马中,擒下狄青和李政德的英姿,更深深地印在了李师师的芳心里。   但现在自己这样跟着秦阳走算什么身份?阿黎族的圣姑?还是天下第一杀手的千面玉罗刹?抑或是歌舞无双的李师师?   她最难确定的是,秦阳会因为自己而保李氏一族平安么?   李师师暗叹口气,她已厌倦了在帝王监视下小心翼翼度日的生活,更不敢轻易让整个家族跟着自己冒险。   李师师压下心中的情愫,低头道:“我的家族几百口人都在开封,我……”   秦阳毫不迟疑道:“让他们也一起走就是了,现在有李政德,开封没人敢拦我们,广陵城里商贸气息极浓,适合你们李家扎根发展。”   李师师抬起头,刚好与秦阳温柔坚定的目光相碰,她心中一热,动摇道:“可是……”   夜风吹过,拂动她流水般的乌丝。李师师心头大乱,潜意识地理了理长发。   十几步外的李政德忽然冷哼道:“师师,你瞒得朕好苦。好武功,好手段,好心计哪!”   此言一出,全场震动,数千人的目光全落到李师师身上。   李师师娇躯一震,转头望向李政德。   李政德眼神怨毒,满脸愤恨,死死地盯着她蒙面的黑巾:“你虽然蒙了面,可惜忘记了你身上特有的香气!想不到你竟是秦阳的密探,难怪这次他会提前收到消息乔装混入皇城,好,好!你们李家很好!”   李师师这次化妆匆忙,只是换了衣服和蒙了脸,体香什么的忘记了处理掉,哪想到李政德心思竟如此慎密,从夜风吹过带着的香气窥出了真相。   李师师听他话中大有日后将李家九族尽诛的怨气,心中暗叹,看来自己李家今晚想不走都难了。她解下蒙面巾,露出倾国倾城的绝代容貌。   全场哗然。   李师师名传开封,谁人不识哪个不晓?但谁都想不到那柔弱如水的美女歌姬竟然武功卓绝,还助秦阳擒下天子。   李师师朝秦阳盈盈下拜,正容道:“太阳王,我李家愿随阿黎族迁往淮南,你可否收留?”   相当于是代表李家正式向秦阳的势力投诚。      第四百四十二章 异族精骑      她离秦阳不过两三步的距离,微微低着头,但凝脂般的肌肤、乌黑柔滑的青丝、如月的眉黛和翦水的双瞳,无处不完美,身上那沁人心脾的天然幽香更将她淡雅若仙的气质烘托得淋漓尽致。   以秦阳的定力都禁不住心神飘荡,一时忘记了回答。他无意瞥见夕岚月儿星儿红玉都神色不悦,连忙咳了声,正色道:“放心,到了淮南你们必会受到礼遇。”   李师师低声道:“谢太阳王。我先去通知家人和阿黎族准备离城的事。”说罢朝秦阳行礼告辞,身形一闪,施展轻功从大开的皇城城门飞快离开。   秦阳正望着她俏丽的身姿消失在夜幕中,忽然听得有个清脆悦耳的女孩儿声音道:“哥哥,李小姐又不是一去不回,你望什么呢?”   秦阳不问可知,是妹妹月儿走过来了。   他回头见三个妹妹和夕岚都满脸不高兴,想到这四个女孩儿与李师师都颇有过节,顿时苦恼起来。   看来李师师到了淮南以后,她和自己的麻烦都多着哪。   ……   当今天子要“深夜出游”,皇城上下人等自然不敢怠慢,各种准备工作以最快速度操办。半个时辰不到,一支大型的车队已准备妥当,粮草健马衣物一应俱全。   文武大臣们闻讯都赶来皇城商议对策,要求求见太阳王。   秦阳懒得搭理他们,他私下与李政德聊了好久,聊了什么没人知道。很快李政德便颁下圣旨,内容大概如下:淮南的太阳王秦阳奉旨入城共商国事。解释此前两军冲突误会,向朕宣誓效忠。自此两军息战,百姓可享太平,朕甚为高兴,特加封秦阳为太阳王、卫国公,赐御用宝剑一把、锦袍玉带一套、黄金千两、绸缎十车,并亲自送秦阳回境,另外遣大将军、元帅狄青到广陵,替秦阳训练兵马,狄家满门尽皆随同前往等等。   消息传出。群臣都心知肚明,这纯属是“城下之盟”,各种赏赐便是赎金,连狄青也被当成人质,但此刻皇帝和狄大元帅都在秦阳手上,群臣只能奉旨行事。   于是秦阳的车队又增加了大批财物。期间好几次有御林军高手混入车队想救回李政德及狄青,但在秦阳“火眼”之下无所遁形,轻易便被秦阳收拾掉,人头丢到群臣当中。吓得群臣面无人色,再不敢玩花样。   一切已准备妥当,秦阳见月儿等四个小姑娘都累了一个晚上颇有倦意,便安排她们进入马车里休息。夕岚离开秦阳太久。撒娇要他抱着睡。月儿三姐妹已听秦阳说明了夕岚离开的起因经过,对她又是敬佩又是怜惜,都特意回到马车闭目养神。留给夕岚与秦阳私下相处的时间。   秦阳一如往常出征,将夕岚抱上马鞍前。夕岚早已倦极,但再次与秦阳重逢兴奋至极。兼之身边全是敌人,一直不肯睡觉,只是钻在秦阳怀中撒着娇。秦阳好不容易寻回夕岚,自然对她千依百顺,各种溺爱。   赵昂则与李政德、狄青同坐一辆马车,贴身“保护”。   天色未亮,一行人在数千御林军和两精卫军的“护送”下来到南门,李师师的贴身丫环流珠已带着阿黎族在此等候多时。   阿黎族人人换上洁净的异族衣衫,背负长弓、腰悬弯刀,脸上的尘污也已清洗干净,显得神采奕奕。   秦阳翻身下马,与众人相见。   卡莲见到秦阳最为高兴,围着他欢蹦乱跳。她外貌较夕岚更年幼些,但奶白色的肌肤、微显棕红的天然卷发,隐约带着海水般蔚蓝色的滚圆眼眸,鼻梁高挺,红润小唇,若非衣着朴素陈旧,便像极了西方油画里的天使少女。   秦阳笑道:“卡莲,回到淮南我给你送些新衣裙,你这么漂亮,穿这些旧衣服太委曲你了。”   卡莲也不客气,爽朗地答应了,又道:“那撒亚,我们到了淮南后住哪里?”   秦阳还没答话,老族长已过来喝住她:“卡莲,怎么可以对太阳王无礼,太阳王自有安排!”   秦阳微微一笑:“你们与夕岚颇有渊源,我自然当你们是自己人,至于具体的安排,便让你们的神女大人来决定吧?”说罢轻轻将马背上的夕岚抱下地来。   “她……她是神女大人?”阿黎族众人又惊又喜,见夕岚年纪虽小,但与神像长得极为相似,已信了七八成。   夕岚轻叹口气,小手伸出,“呼”地凭空燃起了一团火球。   “火球术!”阿黎族众人再无怀疑,激动得齐齐下拜,泪流满脸。   夕岚也颇有感触,她扶起老族长和卡莲,道:“这么长的时间,辛苦你们了。我明明没帮到你们什么,实在不值得你们这样……”刚才她还在秦阳怀中撒娇,就像个不懂事的小萝莉,此刻举止却神态端庄认真,颇有女神的风范。   老族长老泪纵横道:“神女大人,若非你救了我们的先祖,我们阿黎族早已灭亡,现在你既已寻回了圣王,请恕我们全族人斗胆,追随在您和圣王身边效犬马之劳。”他指了指身后身材高大、精神抖擞的同胞们道:“我们阿黎族是马背上的民族,若论骑射和驯马之术,绝不会输给金国,我们可给圣王训练骑兵,只要给我们五年,我们一定可以训练出一支无敌的精锐骑兵,助圣王横扫天下,安邦定国!”   夕岚征询秦阳的意见,秦阳自然欣然同意,当即表示回到淮南后会在广陵近郊寻一处山林草原划出来给阿黎族生活和训练骑兵,阿黎族所有男子女子成年后都可以入军籍,享受正式军兵待遇。   要知道秦阳一向奉行高薪养兼、厚待军兵的路线,秦家军正式编制的军兵待遇极是丰厚,一人从军足以保全家衣食无忧,他对阿黎族的这番安排不可谓不偏爱。   听得夕岚的解释后,阿黎族感激至极,全体下跪叩谢,并宣誓世代向秦阳和夕岚效忠。   秦阳见卡莲的父亲还生着病,便想让些马车给阿黎族的妇孺,但阿黎族无论男女老幼都精于骑术,除了卡莲的父母和三十多名年纪太大或太小的老人孩子乘坐马车外,其余人都牵过车队里准备好的马匹,翻身上马,连卡莲都不例外。   阿黎族确是天生的马术高手,一上马背气势便截然不同,威风凛凛,哪里还有丝毫落难贫民的样子?   秦阳的车队轻易便多了数百异族精骑作为护卫,所有马车的车夫也替换为阿黎族人,车队完全掌握在秦阳手中。   后来阿黎族与牧马的林暄合作,将秦阳的五万铁甲精骑训练为一支堪比日后蒙古帝国的最强骑兵,横扫疆场,为秦阳灭金立下了赫赫功劳。这支最强骑兵被后人称为“天下第一骑兵”,与艾铁的三千黑甲骠骑卫“黑甲杀神”一起名垂青史,威震华夏、慑服异族。这些都是以后秦阳爱徒穆桂英挂帅时的故事了,在此暂且按下不表。   再说天色微亮时,南门周围已聚满了想进出城门的百姓,但御林军层层把守,百姓们出入不得,都议论纷纷。   有部分家中有人在皇城里当差的百姓很快就知道了秦阳来开封与李政德结为同盟的事,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便轰动全城,很多人都赶来想看看传说中的英雄王的风采,一时南门周围为之堵塞。   秦阳已换上李政德“赐下”的锦袍玉带,显得富贵儒雅而英气勃勃。开封百姓无不啧啧称赞,指指点点。   秦阳见四周人头涌涌,怕李师师和李氏一族挤不过来,便率领车队到了南门郊外等候。   当太阳从东边露出半边脸蛋时,李氏一族七百多口轻车简装来到了南门外。   李氏一族的家主、李师师的父亲李书文在李师师的陪同下走到车队之前,向李政德及秦阳行礼。   李政德冷了一声,并不答话。   秦阳却亲切地扶起他道:“我常听郤先生提起李大人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李书文连忙道:“太阳王客气,老夫辞官已久,怎敢称‘李大人’?郤先生……可是天下第一铸造师郤雍?”   “是,他现在已迁居到太阳城,郤大师曾再三提及李大人是他的知交故友,李大人若有空,可以到那里与他相聚,想必郤先生会很高兴。只是这次累得李大人舟车劳顿,千里奔波,真是秦阳之过。”   李书文连称不敢。   昨夜他和夫人被女儿叫醒,说要全族连夜出发迁到淮南,自然大惊失色。李师师只得将经过源源本本地说了遍。李书文夫妻这才知道女儿为了李氏家族的未来竟付出了这么多的心血与努力,不由得大为心疼。他们都知李政德心狠手辣,当下不敢再迟疑,马上召集族中长老,宣布迁徒事宜,众长老虽有所不满,但听说李政德要对李家下手后全都怕了起来,近年来开封已有十多户大富豪被李政德寻借口抄家灭族,李家诸长老早已成为惊弓之鸟。      第四百四十三章 强敌忽至      李书文确是有一家之主的气概,他下令放弃在开封和河南的所有产业,只带最贵重易携的金银字画古玩等。他还怕家丁中混有李政德的细作,遣散大部分家丁奴仆,仅留下最忠心的家丁家将和各店的掌柜小二共计三百余人,装载好马车便出发赶往南门。   一路上李书文惴惴不安,这次迁家可谓是孤注一掷,他从未见过这远在淮南的太阳王,每次问起李师师与秦阳的相识经过或关系时,李师师都避而不谈,这让李书文心里更加没底。后来在路上听闻太阳王与圣上李政德缔结同盟共同“出游”才暂且松口气,起码李政德还在秦阳手中,跟随秦阳可以暂免全族倾覆之危。   直到现在,他见秦阳待自己极为亲厚,悬着的心这才算是放下来。   客套一番后,李书文唤夫人和李师师来向秦阳行礼。李师师薄纱蒙面,盈盈下拜,举止气质优雅至极。   两人目光相撞,心脏都怦怦急跳。   秦阳咳了声道:“师师姑娘,此去广陵有千里之遥,路途辛苦,若李氏族人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和我说。”   李师师俏脸生霞,低声谢过。李书文和夫人都是过来人,顿时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这两个少男少女郎才女貌,倒是般配,秦阳名声极佳,我们家师师嫁他也不算委屈。   寒暄过后,秦阳率领车队起行。阿黎族开路,秦阳等人和李氏家族的家眷族人、阿黎族老小居中,李氏家将家丁断后。在御林军和精卫军的“保护”下,三万多人的大队伍便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一路上风平浪静。秦阳与夕岚及三个妹妹像是游山玩水般轻松自在,性格爽朗的卡莲很快就融入到其中。几个女孩儿的欢声笑语成了旅途上动人的风景线。   李师师知道红玉她们对己颇有敌意,便与丫环呆在车中极少出来,后来卡莲经秦阳“无意”的提醒,便兴致勃勃地拉李师师出来一起玩。红玉和夕岚念及李师师的相救相助之恩,又不好不搭理她。结果几天下来,李师师与红玉等人关系倒缓和了不少。   秦阳看在眼里,心里偷偷直乐。   十天后已来到寿州边境,纪霜霜和艾铁早收到秦阳派人飞马送出的书信,亲率韩世忠和五万秦家军前来迎接。将秦阳一行的车驾保护起来。   李政德在寿州边境线上便不肯再走,冷冷道:“秦阳,国不可一日无君,我已送你到这里,你该满意了吧?”   秦阳微笑道:“圣上千里相送,秦阳感激涕零,日后必会为圣上扫荡乱贼,还圣上一个太平盛世。”   他挥手止住秦家军,自己单人匹马将李政德送到官家军阵前。他轻轻拍了拍李政德的肩膀道:“那请圣上自行回开封。秦某便不远送了。”   李政德怨毒地瞪了他一眼,转身拨马便走。   官家军阵中的的御林军、精卫军诸将领和福公公连忙冲过来护住他。   秦阳哈哈大笑,拍马跑回自己阵中。   李政德自幼登基,受到过不少轻视。自尊心极强,这次被秦阳生擒活捉实被他示为平生最大的耳辱,他仇视地瞪着秦阳的背影。冷冷道:“刘福,你向群臣和所有军兵说清楚。这次是朕主动送秦阳的,若有谁敢乱说话。一律斩无赦,诛九族!”   福公公见他目光阴冷狠毒,顿时噤若寒蝉,连连称是。   ……   艾铁策马冲过来迎接秦阳,低声问道:“太阳王,宋皇李政德为人狡诈记仇又心狠手辣,留下来怕是心腹之患,是否要我派出兵马趁机将这三万多人的官家军全吞了?”   秦阳摇头道:“李政德名义上是当今天子,杀不得也擒不得。杀他就是弑君,哪怕将他带回广陵软禁,也会被当成挟天子以令诸侯,到时我们秦家军就会成为众疾矢的,给各地藩王进犯淮南的借口。我们现在刚刚平定江南,民力已竭,百姓思安,实在经不起连年战乱。何况李政德一死,不知有多少人称皇称帝了,到时天下争斗会更加激烈,民不聊生,只会给金兵可乘之机。”   艾铁本来也是极有战略目光的人,一点便透,汗颜道:“太阳王高见,臣差点冲动误事。”   “你真就这样放走李政德?”花香幽幽,却是纪霜霜策马而至。   秦阳的目光落在遥远的西北方向:“开封已没了狄青,若是连李政德也没了,金兵必然来犯,到时开封的百万百姓便成为任人宰杀的鱼肉了,若因我一己之私而致使生灵涂炭、千古帝都毁于一旦,我于心何忍?”   纪霜霜叹了口气道:“你倒是好心,但李政德确是心腹大患。他现在不过十七岁就已这样厉害了,再过几年怕更难对付。”   秦阳嘴角泛起一丝莫测高深的笑意,贴近她耳边道:“我刚才在他身上拍了拍,已震伤了他的奇经八脉,这损伤平日丝毫看不出端倪,但五年之内必会伤发而死,任何金丹仙药都救不了。”   “嗯。”纪霜霜这才松了口气,见他越靠越近,伸出玉手轻推开他,没好气道:“你不怕被你那边的未婚妻们和那天下无双的师师姑娘看到不高兴么?”   秦阳装糊涂道:“你不也是我的未婚妻么?”他拉着美女军师的手,柔声道:“我打算四个月后大婚,你这新娘子不要太操劳了,看你这段日子都累瘦了。”   纪霜霜哼了声:“不知道新娘子有几位呢?”   秦阳干笑两声,又道:“霜霜,寿春知府应该已到任月余了,你干脆跟我回广陵吧?我也好找个机会向月儿她们提起你的事。”   纪霜霜未答话,忽然车队那边传来骚动的声音:“狄青死了!”秦阳大吃一惊,急忙拍马赶回阵中。   狄青被抬出马车,脸色死灰,嘴角渗血,已没了呼吸。两名刚调来负责看守狄青的兵士脸色发白,不知所措地跪下叩头道:“太阳王,我们刚要扶他下车,他便忽然栽倒了……”   秦阳蹲下来探了探狄青的脉搏,脉搏也已停了,导入真气一探,发觉狄青筋脉尽断。   他轻叹口气站起来:“与你们无关,是他强行运气震断经脉自杀的。”   秦阳原本用内力冲击过狄青的要穴,让他这些天都全身酸软,无力逃跑。秦阳也曾数次去劝降,狄青始终一言不发。想不到狄青竟在十天时间内强行凝聚起一口真气,在宋主李政德离开后便尽忠自杀,宁死也不当阶下囚。   好一个性如烈火、高傲不屈的硬汉子、真英雄!   秦阳心中敬佩,掏出银针刺在狄青的膻中、气海、天机等七大要穴上,然后扣住他的列缺穴,将带着神奇疗伤功效的真气传了过去。   夕岚、月儿星儿和纪霜霜等姑娘都闻讯而至,见秦阳正抢救狄青,都站在一旁护法。   过了将近一刻钟,狄青的脸色慢慢恢复了些许血色,秦阳吁了口气,从星儿手里接过手绢拭去额上的汗水,道:“人是救过来了,但他的真气已散,武功失了大半。至于什么时候能醒来,就要看他自己的运气了。”   众人想到狄青一代抗金名将却落得如此下场,都不禁心有戚然。   秦阳让艾铁找人日夜细心照料狄青,然后率众入驻寿春城,打算休整两天再回广陵。   纪霜霜早备好酒席为众人接风洗尘,众人平安抵达淮南,都大为高兴。   第二日纪霜霜提议带众人到寿春城四处走走,秦阳应允,于是众人一起出游。   阿黎族人、李书文和李家诸老见寿春城还处处残留着两月前战火的痕迹,但百姓们脸上都洋溢对生活的希望,而秦家军兵士精神抖擞、尽忠职守、待百姓极是友好,种种气象与冷漠安逸的开封截然不同。见微知著,不难猜出淮南在秦阳政权的管理下正焕发出前所未有的活力,于是这些即将迁居到淮南的异乡人都大感振奋,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生活的憧憬。   秦阳回过头,见红玉黑纱蒙面,自始至终都低着头走路,也不和别人说话,便过去关切问道:“红玉,怎么了?”   “哥哥……”红玉心中一酸,现在哥哥姐姐们已经抵达淮南、与秦家军会合,自己也该走了。   秦阳听出红玉声音有异,便将她拉到一边,柔声问:“怎么了?是不是有谁欺负你?”   红玉听着哥哥温柔关切的声音,眼圈瞬间红了,她低着头道:“哥哥,我……我……要回家了。”   秦阳心脏猛然一跳,不由自主便握紧了她的小手,说道:“你家在哪里?我陪你一起去。”   红玉泪水盈眶,她咬紧红唇,努力装出平常的口吻道:“我自己去就行。哥哥,你还要护送李小姐她们回广陵,别因为我误了行程……”   但秦阳何等聪明,红玉越是这样说他越觉得不安:“有月儿她们在,护送车队回广陵绰绰有余。你一个小姑娘孤身上路我放心不下,我陪你去!”   “哼!好一个花言巧语的小子,你就是这样骗取我徒儿的信任?”声音竟是从两人身后传来的。   火眼竟毫无征兆!   秦阳心头悚然,想也不想一手搂住红玉向前急蹿出十数丈,摆脱敌人的威胁。   他的反应与轻功实在已到了惊世骇俗的绝顶境界,但他的脚步刚站稳,后面的人已凭空出现在他的身前。      第四百四十四章 红梅师太      这等身法实在快得不可思议,简直已超出了人类所能达到的极限。   秦阳心中一凛,虽说他现在已降回到四级上的巅峰境界,但放眼天下已再无敌手,哪想到在寿春竟会遇到如此厉害的敌人。   这样的身法速度,他也只有在十天前临时突破到第五级绝世宗师境界时曾体验过。   难道来人竟是第五级的绝世宗师?   没等他看清来人的身形相貌,一股庞大无比的剑气已扑面而至。   无形的剑气虚虚实实,直指秦阳的胸腹,变化只在意念间,让人根本无从闪避。   意发并行!   秦阳深知其中的厉害,立时将“天眼”提升到极限,运起全身功力一掌劈出。这一掌看似随便击出,毫无招式可言,但实乃他毕生武学修为所聚,掌劲圆润浑厚、刚柔并济,手掌划出浑然天成的轨迹,恰恰与变幻莫测的剑气撞在一起。   气劲相撞,发出“嘭!”的一声巨响,气劲四散,如狂风刮过,吹得周围房屋的瓦片都掀了起来,幸而秦阳等人正好走到一处较偏僻的街角,行人稀少,房屋又只是用来存放农具无人居住,才不至造成伤亡。   秦阳被震得气血翻涌,顺势向后倒跃而出,落在十余丈外。   听得那人“咦”了声,似乎想不到秦阳竟能挡下自己一击。   没见那人出手,但另一股更强大的剑气已急攻了过来。   红玉惊叫道:“师父手下留情!”   人影怒哼一声,原本铺天盖地的剑气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秦阳吐出口浊气,稳住脚步。这才看清前面已站着一名年逾五旬的尼姑,身穿灰黑色缁衣。脚下穿着芒鞋,满脸怒容。   世上能让红玉称为“师父”的。只有一人。   红梅师太!   秦阳倒抽了口凉气,四大宗师果然名不虚传,交手一招他已明显处于下风。火眼一扫,竟完全看不出红梅师太的境界级别,显然已远远超出他“火眼”能判断的境界。   只听得红梅师太冷哼一声,道:“红玉,你倒还好意思叫我‘师父’?你在和这小子做什么?”   红玉这才想起自己依在哥哥怀中,慌忙地挣脱开来,颤声唤道:“师……师父。我……”   “我什么?我问你,我令你下山杀掉秦阳,你怎么反被秦阳迷惑,搂搂抱抱成何体统?”红梅师太越说越恨铁不成钢,拂袖道:“红玉啊红玉,你……你气死我了!我怎么会收了你这样的徒弟!”   红玉从未见过师父对自己发这样大的脾气,吓得全身发抖,连忙跪倒在地上,道:“弟子……弟子有负师父嘱托。还请师父恕罪!”   秦阳暗自吃惊,红梅师太是派红玉来杀我的?为什么要杀我?我应该没招惹过这红梅师太吧?   红梅师太见红玉吓得这样子,怒气稍减,指着秦阳道:“那好。你立时将这禽兽不如的恶贼杀掉然后随我回山!”   红玉浑身一震,她自幼被红梅师太养育长大,听从师父的命令对她来说就是天经地义。她条件反射地拔出腰间的“红玉”宝剑,但回头望见满脸错愕的哥哥。手中的宝剑又如何刺得出去?   她泪流满脸,抛下宝剑伏地道:“师父。哥哥……哥哥他不是坏人,还请您网开一面,饶过他的性命!”   夕岚、月儿、星儿、李师师、纪霜霜及艾铁赵昂等众人听得打斗声奔了过来,人人惊讶地望着眼前这一幕,夕岚和星儿想也不想便要冲到秦阳身边。   秦阳心知两个女孩儿绝不是红梅师太的对手,连忙一摆手:“不要无礼!这位是红梅师太!当世四大宗师之一。”   红梅师太在近十多年来已在湖湖中销声匿迹,但四大宗师乃是当世无敌的顶尖人物,众人或多或少都听过这个名号。李师师久历江湖,对红梅师太的名号更是如雷贯耳,一时间众人无不骇然止步。   红梅师太脸如寒霜,冷笑道:“你倒知道老尼的名号?是红玉告诉你的?好,我倒是收了个好徒儿,下山不久便把师父给卖了!”   红玉又急又怕,泣声道:“师父,弟子没有……”她忽然想起自己曾告诉哥哥不少师门之秘,话说到一半便再说不下去。   秦阳见红玉脸上蒙面的黑纱已被泪水湿透,不由大为心疼,他大步上前,挡在红玉身前,对红梅师太拱手行礼,恭敬道:“晚辈秦阳,见过师太。红梅师太威名赫赫,天下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师太您的名号,确不是红玉告诉我的。”   红梅师太厉声道:“小子,别在我面前花言巧语,老尼不吃这一套。你以为接下我一招就很了不起?有本事再接我一剑!”   秦阳忍住气道:“小子后学晚辈,哪敢与师太你交手?但事涉红玉,秦某斗胆问下,不知师太为何要逼红玉来杀我?”   “你做了什么自己知道,像你这样不知廉耻、禽兽不如的畜生,不配活在世上!红玉,杀了他!”   红玉流着泪哀求道:“师父,哥哥不是坏人,这事别有隐情,两个姐姐……”   红梅师太见红玉再三违抗师命护着秦阳,更加火冒三丈,根本不听红玉说完,指着秦阳道:“好你个秦阳,竟能将我的徒儿迷得神晕颠倒!好!好!老尼没看错,你果然是我徒儿的大劫,老尼已有十五年未曾杀人,看来今日要破破杀戒了!”   红玉大惊失色,飞扑过来张开手臂挡在秦阳身前,泣道:“师父,这事确是别有隐情……”她又拼命推秦阳,低声道:“哥哥你快走!”   红梅师太更怒了,瞪眼喝道:“红玉,你是要助秦阳来对付我了?是要背叛师门了?”   这话说得极重,红玉最看重师门,顿时吓得脸无人色,“卟嗵”跪下拼命叩头道:“弟子不敢,还请师父听弟子解释!”地上全是青石板,红玉的额头很快就磕得鲜血淋漓。   秦阳望着血迹斑斑的青石板,心疼得真哆嗦,特别是见红玉的泪水如断线珍珠般落下不停,顿时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脑,哪里还按捺得住,他一手提起红玉的腰带,将她抛给月儿:“月儿,替我照顾好红玉!”自己则挺身直面红梅师太,怒目圆睁:“老尼姑,红玉是你一手带大的,你便这样狠心待她?听说你还打算让她出家当尼姑?简直岂有此理!你听着,只要我秦阳还活着,就没人可以欺负红玉!你当师父的也不行!我决不会让红玉出家!你要剐要杀,我奉陪到底!”   红梅师太本来见红玉额头流血已心软下来,但被秦阳这么一喝,红梅师太登时将所有火气发泄到秦阳身上。   “小子好胆!”话音刚落,无数凌厉无双的剑气已从四面八方攻向秦阳。   四级上的巅峰境界与第五级的宗师境界不过一线之隔,但实力相差极为悬殊,秦阳曾站上过第五级的境界,对这种实力差距最是清楚。   此刻他见剑气可怕至极、远胜刚才,自然不敢硬接,连忙闪身避开,但断金切玉般锋利的剑气从四面八方同时刺向他全身各处要害,刹那间秦阳已连中数剑,鲜血直流,幸而秦阳有“天眼”判断剑气来势,每次都能在最危险时避过,受伤并不重。   眼见只闪不攻必死无疑,秦阳大喝一声,将真气催到极致,全身蓦然腾起赤炎的火焰,双手作刀,硬斩硬格红梅师太的剑气。   一时间刀气激荡,剑气纵横,气劲相撞竟发出金属般的“哐哐”声,震人心魄。刀气剑气将周围十数丈范围的青石板街道击得粉碎,石屑纷飞,两旁的数间存放农具的泥砖屋更是如纸糊般崩塌。   这场怕是近十年江湖是级数最高的顶峰对决,远胜秦阳与张天师的一战,看得在场人人心惊,月儿和艾铁等人连忙护着不会武功的人纪霜霜等后退。   星儿急了:“这老尼姑好厉害,我去助哥哥!”拔出孤霜就要上前助阵。   旁边的李师师一手拉住她,脸色苍白道:“别去送死,红梅师天是四大宗师,都是怪物级别的,我们都打不过她。”   星儿挣脱她的手道:“别拉着我,哥哥有危险,我就算死也不能袖手旁观!”   “星儿说得对,我们一起去助阳阳!”夕岚也摩拳擦掌准备出手。   就在这时,听得场上红梅师太冷哼一声:“好本事,这样年纪就有如此惊人的武功,几乎已可以无敌于天下,比你师父天冲还胜几分,难怪你有这么大的口气。可惜你今天遇到的是老尼!”   剑气骤然加强,幻化为无数有形的火红剑影在空中飞掠急攻,攻势更趋激烈。   火红剑影速度越来截止快,就像有无形的手在控制着成百上千柄利剑从各处源源不断地刺向秦阳。   秦阳顿时压力大增,只两三个呼吸间,双手已被锋利的剑气割得鲜血淋漓,身上更添了七八处伤口,他暗恨自己托大,没将断章带在身边,不然起码可以再苦熬片刻。   两人从开始交手到进入白热化不过只是片刻间的事,秦阳的赤炎刀气已被压缩到半丈范围内,随时可能落败。      第四百四十五章 决战宗师      夕岚和星儿一见秦阳明显处于下风,立时娇叱着顾不奋身地攻入战团。   夕岚双手燃起火焰,如蝴蝶翻飞,星儿手中的孤霜则如点点寒霜,直迎剑气。两人都是四级上的绝顶高手境界,全力出击威势惊人。   红梅师太冷笑道:“好,两个小女娃武功也不错,倒不逊于我的徒儿。”   小半部分火红剑气顿时化成有形的猛虎,张牙舞爪地攻向夕岚和星儿。夕岚和星儿联手对敌,奋力抵挡漫天的剑影,但连秦阳都招架不住,两个小姑娘又如何是对手,交手不过一小会,两人已同时溅血受伤。   秦阳大惊,急叫道:“你们快退开!”他奋力要杀过去与夕岚及妹妹会合,但红梅师太的剑影密集胜雨,他纵有三头六臂都杀不过去。   忽然间“铮!”的一声,剑起如龙吟,一道墨绿色的剑芒急刺而入,加入到夕岚与星儿的战圈中,正是月儿。她匆匆替红玉包扎好伤势,见哥哥和妹妹都陷入苦战,一咬牙对李师师道:“李小姐,替我照看好红玉!”自己拔剑急攻了过去。   月儿日夜醉心苦练剑法,剑法造诣尤胜秦阳和星儿,较之红玉也是不遑多让,她一加入战团,与星儿双剑合壁,剑光如秋水泛起,清凛至极,威力大增。   火红剑气与两柄宝剑相撞,火花四溅,但宝剑确实大大提升了两姐妹的实力,三人勉强抵挡住了十分之一的剑影攻击,替秦阳分担了小部分压力。   这边的红玉急得直掉眼泪。一边是恩重如山的师父,一边是自己在世上最亲的哥哥姐姐。她柔肠寸断,一时也不知道该去帮谁。   旁边的李师师咬紧樱唇。微微颤抖的手按在腰间的无情宝剑上。这宝剑是秦阳后来问红玉要回来,还给她的。她还记得当时秦阳说过的话:“希望这剑以后不再是杀手之剑。”   她的手抖得更厉害了,心里同样矛盾至极。   李师师行走江湖数年,能博得天下第一杀手的名堂,靠的不只是实力,更是她的谨慎与忍耐。她极少冒险,所以一向做事都是讲究事先谋划,如无把握决不出手,当初若不是秦阳实力提升得太快。她一时错估了秦阳的实力,是绝对不会接下那宗刺杀秦阳的生意。   眼前的红梅师太实力她是亲眼所见,远胜自己百倍,自己怕挡不了她三五招。按着她的性子,不能力敌便决不能出手。但秦阳和三个小姑娘明显陷入苦战,难道自己就这样袖手旁观,眼睁睁地看看他们被杀?何况神女大人也在其中……   她暗暗念着神女大人,目光却始终没离开秦阳。战况越来越激烈,秦阳等四人都血染衣衫。依然处于下风。四级下的艾铁和一众护卫的兵士级数差太远,根本靠近不了,只得护着纪霜霜等人不断后退。   望着浑身沐血的秦阳,李师师心里涌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焦虑与心疼。她跺跺脚,暗暗道:“死就死吧,秦阳若不在了。阿黎族和李家也无处容身!”   她握紧无情宝剑的剑柄就要上前助阵,远处的纪霜霜忽然大声道:“李小姐。接刀,捡宝剑。借斗篷!”   “呼!”风声急起,却是艾铁将手里的湛蓝宝刀掷了过来,李师师微微一怔,伸手接住,余光看见红玉披在身上的黑色斗篷和地上被战场气劲震到附近的“红玉”宝剑,顿时明白过来,转头对红玉道:“红玉妹妹,借斗篷一用!”   红玉明知她是要借自己的斗篷对抗恩师,但眼见哥哥和姐姐们就要撑不住了,她咬着牙,解下斗篷递了过去。   李师师披起黑斗篷,如灵猫般掠地而急走,脚尖一勾,“红玉”宝剑已落入她手上。   天下第一杀手自有她过人之处,李师师脚步轻盈变幻,几个高蹿低冲已从密集如雨的剑影中穿行了数丈,身法之快犹胜月儿等三人一筹。   “看剑!”李师师娇叱一声,“红玉”挽起一道红芒疾刺红梅师太的咽喉。   这一下乃是她师门中最厉害的杀着,剑招快捷无伦,而且只攻不守,极是凶狠毒辣。红梅师太不禁“咦”了声,轻退半步,身边剑气大盛,直迎李师师的绝招。   谁知李师师明进实退,不等剑气逼近,脚尖一点地已倒跃而出。她身后正有数道剑影飞刺过来,李师师一退,火红的剑影便狠狠打在黑斗篷之上,气浪四散,黑斗篷完好无损,李师师却被巨大的劲力击得俏脸血色尽褪。   李师师近乎自杀的举动大出红梅师太的意料,她不由楞了楞。   就趁她这么一晃神的功夫,李师师咬紧牙关,凭着刀枪不入的奇云篷又强行退后几丈,硬生生退到秦阳身边,纤手一抛,“红玉”和湛蓝快刀同时飞向秦阳。   “接兵器!”   秦阳反应奇快,百忙中反手一抄,湛蓝快刀已入手,随手挡下十余道剑气,右手再探出已握住了“红玉”的剑柄。   两件宝刃在手,秦阳顿时精神大振,化剑为刀,红蓝刀气暴涨,将攻向自己和李师师的剑影尽数挡开。   秦阳抢近李师师,见这美女脸色煞白,嘴角渗血,不由感激道:“谢谢你,你伤得不轻快退下!”   李师师勉强一笑,拔出腰间的“无情”,快步抢入夕岚等人的战团中。   夕岚等人见秦阳得了宝刀宝剑,无不战意大盛,加上有李师师的加入更是如虎添翼。   “攻!”月儿低喝一声,夕岚、星儿、李师师同时全力反攻,四名当世最强的四级上绝顶高手齐齐出手,三剑两掌在一瞬间将布满天地间、四处飞刺的火红剑影全数挡下。   秦阳压力骤减,立时把握住稍纵即逝的良机,腾空跃起,高举左刀右剑。   全身再次燃起赤炎的火焰,招未发,刀气已冲天而起,卷起的大风飞沙走石,气势极是骇人。   真气眨眼间已蓄至极限,“嗨——!”秦阳大喝一声,左刀右剑同时借着下落之势狂斩而下。   足以摧枯拉朽的无边刀气幻化为长达十余丈的巨大红蓝刀影,猛劈向数丈外的红梅师太。   刀气蔓延激荡,风云为之色变,最可怕的是那一往无前、不成功便成仁的霸道惨烈刀意,让人不寒而栗。   正是秦阳最强的霸刀诀!   秦阳从有招到无招、又从无招再回归到有形有招的“霸刀诀”,看似绕了个圈子,但当中融入了无招无刀的绝顶意境,威力与速度增强了何止十倍。   红梅师太暗暗惊讶,却依然没将秦阳这后学晚辈放在心上。她冷哼一声:“装神弄鬼的雕虫小技!”长袖一挥,两道巨大的火红剑影凭空出现,迎击秦阳的红蓝刀影。   眼看两大气劲就要相撞,众人无不屏住呼吸,紧张得手心冒汗。   谁知就在刀影剑影交撞的一刹那,红蓝刀影竟像烟云影子般从剑影中穿过,随即毫无阻滞地猛劈到红梅师太身前。   红梅师太急忙要闪开,但她的身法快、秦阳全力轰出的霸刀诀更快,只听得“咧!”的一声,红梅师太拂出的衣袖整个被刀气斩了下来,露出大半条手臂。   红梅师太纵横江湖几十年,何曾试过吃这样的亏,不由惊怒交集,冲口而出道:“意发并行!你竟能使出‘意发并行’!”   全场只有她看出两股气劲在相撞的瞬间,刀气骤然散开,又骤然重聚,故而看起来像是从剑影中穿过。要将外放的刀气控制如此出神入化,只有第五级的“意发并行”!   红梅师太自然也能做到,但她错在太轻敌傲慢,根本没将秦阳放在眼内,想纯以功力硬碰硬击杀秦阳,结果反而吃了亏。   其实秦阳这一击纯属半吊子的“意发并行”,全凭着他曾站上第五级境界的经验和生死关头爆发的潜能才侥幸使出,要第二次使出已几无可能。   秦阳抽不出空来答话,他正全速运转丹功,回复刚才全力一击里急剧耗去的真气。   红梅师太以为秦阳不屑回答,怒极而笑道:“好!好!”上前一步又要再出手。月儿、星儿、夕岚、李师师缓过口气,同时奔到秦阳身边,严阵以待。   眼见大战再次一触即发,红玉心急如焚,奋不顾身地冲过来,张开手臂拦在两人中间,大叫道:“停手!”   她额上已包扎好了,但血水依然在往外渗出,原本灵动的大眼眸早已染满泪水、又红又肿,黑色的蒙面纱巾不知何时已掉了,俏脸苍白至极,尚显青涩的娇躯微微颤抖着。   红梅师太见爱徒这样子,又是心疼又是气恼:“红玉,你让开,为师今日一定要杀了秦阳这畜生!”   红玉脚步如同钉在地上,她拭去泪水,诚挚道:“师父,哥哥不是恶人,你听我说,两个姐姐……”   红梅师太性子急躁,打断道:“秦阳没资格当你哥哥!你不许再叫他哥哥!亏你还记得有两个姐姐,只要秦阳还活着,她们迟早都要落入‘大劫’,你就忍心眼睁睁地望着两个姐姐的名节坏在他手里,从此被世人唾弃耻笑?”      第四百四十六章 情难自已      一番话听得众人云里雾里,夕岚忍不住又插嘴道:“胡说八道,玉玉的姐姐和阳阳有什么关系?别拿‘大劫’来吓唬人,我们才刚刚经历过‘天劫’,照样活得好好的!”   红梅师太什么时候被人这样顶撞过,顿时脸色一沉。   “师父!你听我说!”   红玉上前一步,挡住了她的眼线。   红玉身上依然穿着那套最初见到秦阳时的少数民族般的黑底带红色花纹紧身衣裙,她身段未长开,原本就显得瘦弱,此时少了宽大的黑斗篷遮掩,在呼啸而过的风中更如一朵娇小的花骨朵,说不出的惹人怜爱。   红梅师太本来想喝问夕岚几句,但见红玉这样子,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改为:“好吧,你想说什么?”   李师师忍不住快步走过来,将奇云篷披回她的身上。   “谢谢……”红玉的声音干涩得如同凋零的落叶,她紧紧地裹着黑斗篷,身子却抖得更厉害了。   “师父……你不知道,其实……”   红玉的声音颤抖,她知道再说下去,自己的身世秘密再也瞒不下去了,而这一段刻骨铭心的初恋亦宣告结束。   但师父已来了,她已无法再瞒下去。   不知哥哥知道真相后会怎样想?会不会恨我?   她心如刀绞,含着泪咬着薄唇,小手紧紧攥住黑斗篷,仿佛用尽所有的力气般大声道:“其实两位姐姐并不是哥哥的亲生妹妹,他们没血缘关系!哥哥可以娶两位姐姐,不存在什么逆伦的‘大劫’!”   红梅师太顿时呆住了:“你说什么?”   一旁的秦阳越听越不对劲。他心里已隐若猜到什么,但内心深处又不敢认真去想这件让他恐惧至极的事。红玉那一声声的“哥哥”响在耳边。让他浑身冷汗直流。   他却看见红玉缓缓地回过身子,颤抖着的小手指指向他和月儿星儿道:“哥哥……和大姐姐、二姐姐没血缘关系。这事千真万确,不信师父你问问他们,而且……哥哥和两位姐姐长得也不像。哥哥……哥哥他,他和我才有几分相似……”   秦阳的脸刷地变白了。   红玉和我相似?难道……难道红玉是……   旁边的月儿也猜到了,她浑身一震,上前问道:“师太,莫非红玉是……”   红梅师太打量她和秦阳几眼,似乎信了几分,便指着红玉道:“怎么。你们还不知道?红玉是你们三兄妹的妹妹,排行第四的秦如云!”   周围众人无不“啊”地惊呼出来。此前人人都看出红玉与秦阳的关系不简单,艾铁等人更默默将红玉当成未来王妃之一,哪想到峰回路转,这未来王妃竟是太阳王的妹妹?   红梅师太丝毫没将周围人的惊讶放在眼内,又朝月儿星儿问道:“两个小女娃,你们真不是秦阳的妹妹?”   月儿心情复杂至极,一时不知是喜是忧,点头道:“我们和哥哥并非一母所生。父亲也另有其人,只是得蒙秦家不弃,当成女儿养育……”   星儿也点点头。   此事秦阳还未发诏昭告天下,在场只有纪霜霜、夕岚、赵昂等寥寥数人知道。李师师、艾铁、同行的阿黎族人李氏族人及兵士们一听都心中恍然,难怪太阳王待这两个妹妹的态度不同于寻常兄妹,又迟迟不策封她们为郡主。原来并不是亲兄妹!   红梅师太怒气一下消了大半,她若有所思道:“十年多前我曾经过秦府。见你们三姐妹都与这秦阳有姻缘之相,大违纲常人伦。便想将你们三姐妹带走,以避这逆伦‘大劫’,结果你父母听罢依然不肯让我带走你们,只许我带走红玉,我一直觉得奇怪,想不到当中有这样的原委……”   星儿忍不住问道:“那……那红玉真是哥哥的妹妹?”她的目光在红梅师太和姐姐之间来回转。   红梅师太道:“秦氏夫妇既许我带走红玉以避‘大劫’,她自然是秦阳胞妹。”   “姐姐……”星儿不死心,又用探询的目光望向月儿。   月儿自然看出红玉和哥哥之间有着远远超越兄妹之上的感情在,她心乱如麻,迟疑道:“我也不知道,三妹出生时我还不到两岁,也未听过任何关于她身世的流言,怕……怕真是哥哥的妹妹。不过我们可以遍寻当年秦府的仆人回来,再确定下……”   她说得婉转,但周围众人结合红梅师太的话、又认真打量秦阳和红玉的相貌,心里已几乎肯定红玉就是秦阳的妹妹。   星儿走到红玉身边,握住她冰冷的小手,百感交集:“红玉,原来你真是我妹妹……不对,你也不完全算是我妹妹。”   红玉心底里最后一丝幻想也随月儿的话淹没在黑暗中,她全身发冷如坠深渊,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像断线珍珠般滚滚而落,她低头哽咽道:“姐姐……哥哥……对不起,我一直瞒着你们……”   星儿慌忙掏出手缉替她拭擦泪水:“别哭别哭,现在我们知道也不迟。”   红玉摇着头,喃喃自语般道:“太迟了……太迟了,如果我一开就告诉哥哥,就不会惹他难过了……”   星儿经历过类似心境,感同身受,她忽然凑近红玉耳边道:“别哭,就算是亲生妹妹也不怕,哥哥会照样爱你!我们三姐妹永远陪着哥哥!”   红玉凄苦一笑:“姐姐,我和你们不一样,你们与哥哥一起长大,以后也会白头偕老。而我……终究是要走的。现在师父来找我了,我这就跟她回山里出家、陪伴她老人家终老。”   星儿好不容易找回失散多年的妹妹,也顾不上考虑红玉留下来会不会分薄哥哥的宠爱,急道:“你难得回来,怎么就这样离开?”   红玉挣开星儿的手,低声道:“姐姐,照顾好哥哥,你们也好好保重。”   星儿怕伤着她不敢用力,只得焦急地回头道:“哥哥,姐姐,红玉要走了,你们快留下她!”   “哥哥,红玉要走了……”月儿也以征询的语气问秦阳。   风在街道上呼啸而过,吹得红玉的黑斗蓬猎猎作响,周围一片寂静,始终都没听到秦阳的回话。   红玉泪如雨下,别过脸蛋,根本不敢去望哥哥一眼,她紧咬薄唇,转身快步回到师父身边,拉着她的衣袖道:“师父……我们回去吧。”   就在这时,急风骤至,一只有力的大手已握住了红玉的纤腕。   那只大手温热而有力,却在微微颤抖。   是哥哥的手!   红玉全身剧烈,刚刚鼓起的诀别勇气如潮水般消退,她回过头。   秦阳正定定地望着她,目光中含着疼爱、不舍、自责、痛苦。   数月前决定是否接受星儿感情时的痛苦矛盾又一次摆在他面前。   对着月儿和星儿,他可以下定决心,哪怕是为天下人所不耻、退隐山林也要与她们在一起,因为在他心里,两个女孩儿首先是世上无可取代、最重要最重要的“妹妹”,然后才是“爱人”。   但这一次,他面对的不是自幼一起长大、感情深如大海的妹妹,而是一个他从一开始就以为是陌生女孩儿的红玉。   他喜欢上红玉,纯粹是在日渐相处、患难与共中自然而然地喜欢上的。红玉的倔强、红玉的坚强、红玉的纯真、红玉的莽撞、红玉的可爱……红玉恍如一颗未曾琢磨的宝石,纯真自然,慢慢了吸引了他的目光。   不同于他与月儿星儿之间亲情爱情交缠的深厚羁绊,他对红玉的感情虽带着一丝对年幼女孩不由自主、类似妹妹般的宠溺,但更多的是对一个女孩子的喜欢与爱慕。   现在忽然发现,这个自己喜欢的女孩子竟然是亲生妹妹,由“爱人”变成“妹妹”这种巨大的心理落差击得他完全呆在原地,一时不知所措。   直到看到红玉就要走了,他心里不住地大叫:“我就这样看着红玉走了?看着她回山里削发为尼,一辈子再见不到面?”   秦阳还反应过来,身体已不由自主地追了上去,拉住了红玉的手腕……   红玉颤声唤道:“哥哥……”   一声“哥哥”的呼唤,瞬间点燃了秦阳所有的感情。他一下子将红玉拥入怀中,热泪盈眶道:“红玉,不要走!我不管你是不是我妹妹,我都不许你离开我!”   红玉的心都要融化了,她抬起头,泪珠满脸,悲喜交集道:“哥哥……我……我不能留下来……”   秦阳霸道无比地命令道:“我不管,红玉,我喜欢你,我要你留下来!永远留在我身边!”   “我……”红玉的心剧烈地动摇了。   就在这时,猛然听得一声厉喝:“放开我徒儿!”   强横无比的气劲直斩向秦阳的后颈,杀气森然,秦阳不及多想,抱住红玉向前急扑,险之又险地避过红梅师太致命的一击。   红梅师太亲眼目睹秦阳竟不顾人伦纲常向红玉表白爱意,怒得眉毛倒竖,喝道:“秦阳你这畜生,我今日非杀了你不可!”身形一闪已出现在秦阳身后,右掌猛拍向他的后背。   她的身法与出掌都快得超出人类极限,秦阳避无可避,只得反手全力出拳硬挡。      第四百四十七章 五年之期      拳掌相撞。   “嘭!”巨响震天。   第五级宗师的一击岂是易与,秦阳这一拳已竭尽全力,依然被浪涛般雄厚的掌力击得脚步踉跄,退出数丈才勉强稳住身形,只觉得胸腹间气血翻涌得厉害,喉头一甜,喷出大口鲜血。   月儿、星儿、夕岚、李师师等人同时惊呼着扑过来相救。   红梅师太右掌一挥,意发并行,无数剑气急射而出,月儿等人只得回剑抵挡,就这么一瞬间的功夫,红梅师太已冲近秦阳。   她这次恼到极点,举掌便朝秦阳的脑袋拍下,要亲手将他击毙。   红玉大惊失色,不顾一切地扑在哥哥身上,以自己娇小的身子护着他。   红梅师太收掌喝道:“红玉,让开!”   红玉跪在地上,流着泪道:“师父,弟子愿以性命换他的性命!求你饶过哥哥的性命!!”   “红玉!你……你怎么还不明白?这畜生竟明知你是胞妹还打你的主意,简直禽兽不如!”   听着师父一而再,再而三地说哥哥的坏话,红玉心里忽然腾起一股说不出的怒火,要不是她从小就习惯了听师父的话,差点就要出言反驳。   她咬着薄唇,耳边仿佛又回响起昔日与哥哥被困在深山石洞时,哥哥曾说过的话:“为什么要在意别人的看法?别人知道我们三兄妹多少事?他们知道我们是怎样度过童年、结下多么深的感情?”   这两三个月来。与哥哥出生入死、共同生活的点点滴滴齐齐涌上心头。   在这一瞬间,红玉忽然明白到当时哥哥的心情。   兄妹在一起会受尽世人嘲笑、被世人排斥。但又有什么关系?旁人又理解我和哥哥的什么事?哥哥刚才明知我是妹妹,却依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向我表明心情。难道我梁红玉便一直胆小地缩在哥哥背后?   听着红梅师太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秦阳的坏话,红玉再也忍不住了。   “我明白!”   她激动地仰起小脸蛋,泪流满面地大叫道:“哥哥是怎样的人,我比谁都要明白!没错,他很花心,而且最擅长用花言巧语来讨女孩子欢心,但他重情重义、敢作敢当,他为了我和姐姐们可以连命也不要、放弃一切世俗名利财富!或者你们认为他不顾人伦纲常、不知廉耻,但……”   说到这里。红玉拭去泪珠儿,嘴角泛起一抹骄傲的笑意:“但在我眼里,哥哥才是最勇敢、活得最真实的人!就算世人都唾骂他,我都会以他为荣!”   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周围所有人都呆住了。   寂静的空气中,红玉微带颤抖的声音在风中飘荡:“若非哥哥是这样的人,我……我又怎会明知他是我哥哥,却依然无法抑制地喜欢上他?”   红梅师太终于回过神来,她气得浑身颤抖:“胡闹。你才多大,懂什么情情爱爱!你不过是被这畜生的花言巧语骗了!你让开,我要杀了这畜生!不然我连你一并杀了!”   她举起手掌,只要一掌拍下。红玉和秦阳必死无疑。   红玉倔强地摇头道:“那师父你先将我杀了吧!”   她回过头,深情地望了哥哥一眼,坚定道:“不然哥哥死了。我也不会独活!”最后一句话说得斩钉截铁,听得在场众人心头一震。   红梅师太望着爱徒倔强的俏脸。一时不知所措。红玉是她一手养育成人,早已成为她生命里最重要的存在。更知道这个性情耿直的小姑娘说得出便做得到。   她长叹一声,放下手掌,仿佛苍老了十岁:“唉,孽缘!真是孽缘!你现在就随我回去出家,今生今世不许再下山来!若你做得到,我便不杀这秦阳。”   秦阳刚才一直在运转丹功急速修复受伤的五脏六腑,听着红玉的深情告白,他感动得热泪盈眶,什么兄妹、什么血缘关系,他全都抛到脑后。   此刻站在他身前的是红玉,那个他最喜欢的那个倔强、老实、莽撞却又无比纯真自然的红玉!   秦阳一咬牙,也顾不上伤势未痊愈,手臂撑地,身形已腾空而起,落在红玉身前,瞪着红梅师太道:“只要我还有一口气,谁也别想带走红玉!”   双手一震,掉在地上的湛蓝快刀与红玉宛如有生命般齐齐跳起,跃入他的手中。   森寒惨烈、一往无前的刀气再次喷薄而出,向四周蔓延。   月儿等人对视一眼,各挺宝剑将红梅师太团团围住。   红梅师太大怒,眼看一场不死不休的大战又要开展,忽然听得一阵长笑声响起。   “敢爱敢恨,好!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我天冲有个好徒儿啊!”灰影一闪而至,秦阳和红梅师太的中间已多了一名灰袍老道。   秦阳、月儿、星儿惊喜唤道:“师父!(道长师父!)”   来人正是久未谋面的天冲道长!   天冲道长满面尘灰,风尘仆仆。他朝秦阳三兄妹微微点头后,转过身子,正对着红梅师太。   “是你?”红梅师太的瞳孔骤然收缩。   天冲道长眼里闪过复杂至极的感情,沉默好一会才问道:“红梅,近来可好?”   “我怎样与你无关!”红梅师太脸冷如霜:“你竟还有脸出现在我面前?”   “三十年未见,你的脾气还是一点没变。我闭上眼睛,还能清楚想起你当年仗三尺青锋、睥睨天下群雄的风采。”天冲道长神色一黯,叹道:“但转眼三十年过去。你我都老了。”   “三十年……原来都已经三十年了?”红梅师太目光微垂,很快又绷紧脸冷冷道:“少废话。快滚,我不想见到你!”   天冲道长须发都没认真打理。配上他一身灰袍,更显得落拓异常。他叹口气道:“我知道你还恨我。”   “恨?你有什么值得我恨?”红梅师太冷笑起来:“你我早已恩断义绝,我为什么要恨你?”   “红梅,我……”   “你滚开,我没空和你胡扯,你若要替你徒弟出头,我便连你也一起杀了!”   天冲道长苦笑道:“我过去不是你的对手,现在更不是你的对手,你要杀便杀。我这老头也没几年活了。只是求你看在过去的交情上,听我几句话……”   “交情?”红梅师太怒目而视:“世上怎么有你这样厚脸皮不要脸的人?当年是谁割袍绝交、划地为界,要与我恩断义绝的?”   天冲道长神色更加黯然:“红梅,当年之事确是我做错了,这些年来我一直在后悔……”   “错?你有什么错?”红梅师太又冷笑道:“你是堂堂天道门的大弟子,武学名宿逸空道人的得意爱徒,而我不过是为正道人士所唾骂的魔女、杀戮无数,本来就没资格与你谈什么交情。你听从师命与我割袍绝交,做得极是英明正确!”   天冲道长眼里染满了痛苦:“当年我心胸狭隘。知道自己习剑的天份不如你,因而自卑而胆怯,也不敢违抗师命,不敢与世俗愚见抗争。结果辜负了你的一番情义……唉,我,我对不起你。”   “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红梅师太别过脸道:“你我已形同陌路。不必再谈往事。”   “我也没奢求你的原谅,只是当年的‘魔女剑’敢爱敢恨、敢于蔑视世俗之见。何等的洒脱、何等的风采,怎么到现在反倒不如当年了?”   红梅师太一下子回过脸。怒道:“你说什么?”   “我徒儿颇有你当年的行事风格,让我这老家伙既觉得炫目,又自叹不如。你倒成了当年我师父一样的人物,要逼你徒儿与我徒儿一生不能相见。难道你还想像你我这样的悲剧重演?”   “秦阳和红玉是兄妹,怎能与你我相提并论?”   “兄妹?”天冲道长指着秦阳和红玉道:“他们的父母都不在了,在场所有人又都不确定红玉的身世,就凭憶想猜测断定他们一定是兄妹?”   “你……你这是强词夺理!”   “就算他们真是兄妹,他们要一起,碍着谁了?害着谁了?你别告诉我这于礼法不合。当年魔女剑的种种传奇经历中,离经叛道的事还少么?”   “我早非昔日萧红梅,何况这涉及到人伦纲常……”   “红梅,你我都要老了,能再活多少年?若他们真要在一起,等你我归于尘土后照样会在一起,岂是你我能阻止的?”   红梅师太一怔,又望了眼红玉和秦阳,见两人双手紧握,似乎再没什么力量能将他们分开,不由暗暗道:“这天冲说得倒有道理,红玉姑且不论,秦阳说不定真会不死心,一直纠缠红玉。但现在红玉被他蒙骗得很深,我杀秦阳不得。好,我来招‘拖’字诀,秦阳身边美女这么多,说不定很快就淡忘了红玉。到时红玉看清秦阳的真面目,自然死了这心思,避过这‘大劫’!”   红梅师太沉思良久,才冷冷道:“红玉现在还小,先随我回山。五年后,若是你们两个还没淡忘彼此,我自会让你们见面。红玉,秦阳,你们可愿意?”      第四百四十八章 红玉永相伴      “五年?”秦阳一怔。   “对,红玉五年后十八岁,那时她也算是真正长大了。”   红玉本来就不愿见到师父与哥哥作生死之斗,此时见师父松口了,急忙道:“好,我跟师父回去!”   秦阳暗暗道:等夕岚迟些恢复实力,我们联手便不惧这红梅师太,到时再作打算。何况你不让我们见面,难道我没长腿,不会偷偷溜去见红玉?   谁知红梅师太似乎早已料到他的想法,又道:“红玉,你还要答应我,五年之内决不可偷偷与这姓秦的相见,否则此事休得再提!”   红玉迟疑一下,点头答应下来。   “红玉!”秦阳还要再说,红梅师太冷冷瞪着他道:“姓秦的,你若不答应,我现在便杀了你再将红玉强行带回去!别以为你们人多,就算再加上天冲,我照样可以杀得干干净净!”   无数火红的剑气再次透体而出,寒意布满四周,只要秦阳一摇头,立时便要攻过去。   天冲道长朝秦阳使了个眼色,秦阳心知硬拼下去,自己固然必死无疑,怕会连累师父和月儿星儿夕岚李师师也一并送命,只得咬着牙、极不甘心地点点头。   红梅师太哼了声,收回剑气:“记住你今日的诺言!”   一场大战就此化解,众人都松了口气。   红梅师太似乎一刻也不愿多呆。催促着红玉离开。天冲道长忽然道:“红梅,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红梅师太冷冷道:“我和你无话可说。”   “此事关乎天下。并非你我之间的私事。”他也不等红梅师太回话,身形飘飘。眨眼间便出现在二十余丈外。   红梅师太略略迟疑,便哼了声,身形一晃,已出现在天冲道长旁边丈许处。   眼见两人在低声说着什么,秦阳暗暗感谢师父,连忙把握时机,握住了红玉的小手。   月儿等人都知机地后退到远处,给他们最后话别的时间。   秦阳与红玉两兄妹四目双对,一时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秦阳原本有无数话想问红玉。但最终只是化为一句话:“以后哥哥不在身边,你要照顾好自己。”   这是他第一次以哥哥自称,亦表示他已接受了红玉的“妹妹”身份。   红玉含泪点点头。   秦阳将手中的“红玉”入鞘,送还给红玉,红玉不接,低声道:“哥哥你留着,‘红玉’永远都会陪着你。”   这句一语双关的告白比任何山盟海誓更打动秦阳的心。   凝视着红玉娇俏纯洁的小脸蛋和泪水涟涟的双眸,秦阳眼中的热泪再次泛起。   此时此刻,红玉是妹妹也好。不是妹妹也罢,已无法再对他的决定产生一丝一毫的影响。   他也不管远处有数百人看着,一把将红玉拥入怀中,低下头。轻轻盖住了她的薄唇。   柔软而微微发凉的薄唇上还残留着红玉的泪水,甜蜜而苦涩,像极了初恋的味道。   蜻蜓点水般的一吻。轻轻一碰便已分开,但红玉娇躯剧震。如美玉般漂亮可爱的脸蛋瞬间变得通红。   她两只小手有些不知所措地攥住哥哥的衣服,但两行幸福的泪水却怎么也止不住。轻声地喃呢唤着:“哥哥……哥哥……”   秦阳眼眶一热,紧紧搂住红玉娇柔的身子,不舍道:“接下来我们有五年不能再相见了,红玉,我舍不得你……”   红玉泪如雨下,泣道:“哥哥,我一定不会忘记你,我会每天想你千遍万遍。”   秦阳心中酸楚至极,他咬咬牙,压低声音道:“放心,我会偷偷来找你的。”   红玉一惊,马上摇头道:“不可以的,我答应过师父五年内决不见哥哥,师父既然作了让步,我们也要守好诺言。再说师父武功高绝,哥哥你潜进来她肯定会发觉,无论是哥哥伤了师父,还是师父伤了哥哥,我……我都会很难过……”   “好吧,我们五年后再见。”秦阳暗叹口气,知道这个老实耿直的女孩儿最是墨守规矩,看来偷偷会面一事只得作罢。   “谢谢哥哥。”红玉反手紧紧地握住哥哥的手,不舍道:“只是五年真的好长……我会很想很想哥哥的……”   红玉率真的话语轻易般拨动了秦阳的心弦,他心如刀绞,但见红玉神色黯然,便强行压下心中的难过,装作轻松的语气道:“红玉,你潜心练剑,五年时间弹指便过。哥哥答应你,五年后如果你能接我十招,我便送你一件大礼物,保证你喜欢。”   红玉果然破涕为笑,她轻捶哥哥道:“哥哥你别太骄傲,我一定会很用心练剑,到时别说十招,一百招我也要接下。”   两兄妹对视一笑,秦阳轻抚着红玉的秀发,又问明了她和师父居住的深山位置,默记在心中,诚挚道:“红玉,等我,五年之期一到,我便会去接你。”   “嗯!”红玉点点头,又望了眼远处关切地望着这边的几个女孩子,不无担心地道:“哥哥,你身边这么多好姑娘,你会不会忘记我?”   秦阳微微一笑,卷起衣袖,用“红玉”宝剑在手臂上刻下“红玉”二字。   宝剑锋利的刃尖划破皮肤,鲜血直流。   “哥哥你做什么?”红玉吓了一跳,急忙要帮哥哥止血,秦阳按住她道:“不用了,伤口深些,‘红玉’也深些。这样你就不用担心我会忘记你了。”   “哥哥,你真傻……”红玉感动得再说不出话。   忽然间听得远处传来红梅师太恼怒的声音:“你要说的这就是这些浑话?”人影一晃。红梅师太拂袖怒气冲冲地回来,拉起红玉便走:“红玉。我们走,这对狗贼师徒都不是好人!”   眼看红玉被拉着远去,月儿和星儿忍不住追上几步,唤道:“妹妹!多保重!”   红玉泪眼模糊,远远喊道:“大姐姐,二姐姐,夕岚姐姐,你们也多保重,哥哥就拜托你们多加照顾了!还有……李小姐。谢谢你。”   李师师与夕岚也不禁泪水泛起,齐齐向红玉挥手道别。   星儿与红玉感情最深,更是哭得稀里哗哗:“红玉,五年后我和哥哥一定会去接你的……”   “走吧。”红梅师太不理众人,拉着红玉施展轻功飞快离去。   红玉三步一回头,目光中充满了不舍与伤感,但眨眼间已被师父带到数十丈外,消失在街角之中。   “红玉!”秦阳大叫一声,情不自禁就要追上去。却被人用力拉住,回头一看,正是师父。   天冲道长一脸惆怅,叹道:“别追了。追上了你也不是红梅的对手。”   夕阳奔过来。搂住他手臂低声道:“阳阳,你别急,再过四个月我便恢复所有实力。到时便不怕这老尼姑了。”   秦阳“嗯”了声,目光却久久地望着红玉消失的方向。不舍离开。   ……   月儿星儿夕岚纪霜霜一起过来安慰,秦阳勉强一笑。对师父道:“师父,我们回府衙聚聚?这次您过来了,就住下来吧?”   天冲道长摇头道:“阳儿,我也要走了。”   秦阳一惊,急道:“师父,你怎么刚来就要走?”   “我只是想来看看你们三兄妹,现在你们都平安无事,为师也放下心来。”   秦阳在世的长辈只剩下天冲道长与孟淮,他依依不舍道:“师父,你不如随我回去,我……我们兄妹服侍您老人家终老!”   天冲道长听出秦阳语气极是真挚,不由动情地伸出手,轻抚着秦阳的头发道:“转眼间,阳儿你长这么高了。这些年来,为师一直没联系你,也没帮过你,你会不会怪为师?”   秦阳眼眶湿润了,摇头道:“我知道师父你自有苦衷与难处。若非有师父当年的授艺之恩,秦阳焉能有今日?”   天冲道长哈哈一笑:“好徒儿,为师有你们三个这样的徒弟,已死无遗憾。”   秦阳听他话语中带着不祥的兆头,便急道:“师父你正值壮年,武功精湛,未来还有数十年的光景……”   天冲道长拍拍他的肩膀打断道:“阳儿,天道门便交给你了,你还有几个师叔伯与师弟师侄在世,能关照就能关照,若情势所逼,便大义为先,一切皆有定数哪……昔日为师看到你,便知你决非池中之物。你是天命之人,福源至厚,世人皆不及,但未来的路并不好走,你好自为之。”他话里没提及李政德,显然不愿插手两个徒弟争霸天下的事。   秦阳明白师父的意思,便郑重地点头道:“师父的嘱咐,阳儿定会铭记在心。”   天冲道长又唤了月儿星儿过来,嘱咐数句,便要离去。   秦阳三兄妹眼圈发红,追上两步问道:“师父,你是要去哪里?”   “为师已无牵挂,天下这么大,我想四处看看。”天冲道长说罢,挥挥手与三兄妹告别,便飘然远去。   天冲道长去远了,三兄妹都满怀惆怅。星儿忽然问道:“哥哥,你说道长师父和红梅师太是什么关系?”   天冲道长这次来去匆匆,没说起关于红梅师太的片言只语,秦阳也没问。   月儿插口道:“这些老一辈的往事,他们既不愿提起,我们自然也难猜,哥哥你能猜到么?”   秦阳知道两个妹妹是特意转移话题来分散自己的愁思,心中感激,一手拉起一个道:“走,我们回去吧。”      第四百四十九章 三更等你      经历这么一场风波,红玉与天冲道长的先后离去,使得秦阳郁郁难欢,纪霜霜与月儿商量过后,决定先对队伍进行休整再重新赶路。   所谓休整,自然是压下各种流言蜚语。   对于秦阳和红玉这情况不明的兄妹恋,旁观众人早在私下偷偷讨论起来,但纪霜霜与李师师密议了一番后,李师师立时回去找到爹爹和诸长老细细嘱咐,有敢胡说八道者家法严惩,于是李氏家族无人再敢乱传乱说,至于秦家军和阿黎族更是秦阳嫡系,在纪霜霜和李师师的吩咐下自然守口如瓶。   三天时间弹指即过,风波渐息,红玉就像从未在秦阳身边出现过,除了月儿星儿夕岚偶尔私下说起外,再无人提及。   在两个妹妹和夕岚的陪伴下,秦阳很快就恢复如常,似乎已将红玉离去的忧伤淡忘,但有心人都会发现,他的腰间挂着红玉留下的“红玉”宝剑,自此再没解下过。   而秦阳身边的几个女孩之间的关系却产生了奇妙的变化。经过前段时间的合作与相处,李师师、纪霜霜这两个同样出身官宦门第的大家闺秀的关系倒莫名其妙地好了起来,月儿星儿夕岚见她俩为了压下对秦阳不利的流言奔前跑后,心中感激,也慢慢对她们放下敌意。   临行前的一天。秦阳特意带着夕岚回了趟八公山城寨,向那些曾为夕岚祈福的百姓们公开道谢。百姓们听闻夕岚王妃平安归来,顿时欢声雷动。   秦阳又找来纪禹商议。请他坐镇寿春。纪禹见到女儿与秦阳同来,心中欢喜,又见他丝毫没有疑虑之意,便欣然答允。   其时狄青依然昏迷不醒,官家军的威胁已大大降低,有纪禹坐镇寿春便足以抵御官家军的北面攻势。于是艾铁与韩世忠继续奉命巡视北疆,纪霜霜则辞别爹爹,随队伍回广陵。   艾铁特意留下两千名秦家军护送李氏族人和阿黎族人,这支近三千人队伍从寿春出发。过寿州、经庐州、穿滁州,半个月后便已回到扬州境内,进入**县,太阳城近在咫尺。   秦阳决定回太阳城歇上两天,于是队伍入太阳城驻扎。   听闻秦阳回来,孟淮喜出望外,带着孟少枫、孟虎等一众“太阳”兄弟出城十里出迎。   其时秦阳独闯开封、受少帝亲封“太阳王”、卫国公,赐宝剑锦袍玉带的消息早已传了回来,引起了极大的轰动。经过近年来的相互吞并内斗。目前割据称王的还有十四名藩王,而秦阳是唯一一名受到宋朝少帝封赏、承认称号的王,地位截然不同。   太阳王朝境内的民众军士都极为震奋,此刻听闻秦阳入城。太阳城的百姓们夹道欢迎、欢呼震天,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太阳”诸人中。除了孟志因为有“新影子”的工作缠身不在太阳城外,孟少枫、孟虎、孟小伍、孟小陆、张缜、孟青都齐聚一堂。改名为孟珙的孟小陆更显壮实。弓马娴熟,秦阳看在眼里。心里欣喜,不出五年,自己麾下又将多一员虎将。   当夜秦阳与众兄弟相聚,大醉一场。   第二日,孟少枫带着李氏一族的要员及阿黎族要员游城。秦阳领着月儿、星儿、夕岚、纪霜霜和李师师主仆、卡莲等一众小姑娘换上便装出游。   秦阳三兄妹旧地重游,最是感慨,特别是月儿曾在太阳城最艰难时期出任城主,对太阳城的感情极深,她每走过一处,百姓都会亲切地唤她“月儿城主”。月儿抚摸着太阳城的一草一木,眼光里充满了感情。   秦阳知道妹妹是个闲不下来的人,便提议道:“月儿,你不是曾说过想当老师?那不如建立一座女子学院?”   “女子学院?”月儿心头大动。   “对,现在太阳城虽然已建立了学堂,但女子念书还是少,你若有空有闲情,不妨先在广陵建立一座女子学院,专门招收女孩子来念书,以后若是模式成熟了,便在太阳城及其州府都建立分支学院,这样天下间女子便可以读书识字,你觉得怎样?”   星儿拍手称好,月儿也忍不住欢喜地点头道:“哥哥,你这主意真好!”   今日这番对话,奠定了太阳王辖地内教育改革的基础。一年后,秦阳亲下王令,在苏轼的大力配合下,“月妃女子学院”首先在广陵建立,只要是适龄女孩,无论贫富都可以免费入读。这所别致的学院引起了极大反响,特别是“太阳王王妃每旬亲自来授课三天”、“天下第一歌姬李师师亲授琴技歌舞”等传闻,更使得这所女子学院名声远扬,广陵城及周围州郡的女子都踊跃报名,一时间女子读书学琴成为新潮风尚,民间捐资助学也蔚然成风,日后全国各地的“月妃女子学院”更是如雨后春笋般四处涌起,不但使得“秦如月”之名留传千古,更使得秦阳辖下区域的教育水平遥遥领先于其余势力、人才大盛,这是后话,按下不表。   一行人来到桃源谷,这里的田园风光更是怡人,木屋井然,阡陌交通,绿苗如茵,湖光粼粼。   “真像人间仙境。”李师师轻拨着飘逸的长发,情不自禁感叹了一句。   她动作优雅至极,配上举世无双的俏丽容貌,真是飘然若仙。   秦阳窥见月儿星儿夕岚等小姑娘都在前面好奇地指着庄稼与耕地的农民交谈,便悄悄走近她身边,嗅着这美人儿沁人心脾的清香。忍不住低声道:“加上你这仙女便真是人间仙境了。”   李师师近来与月儿等姑娘已经混熟了,特别是她闲时与纪霜霜谈诗论曲、与月儿星儿讨论武艺。关系越来越好,反倒是与秦阳的往来不多。李书文暗暗着急。好几次私下催促女儿多与秦阳亲近,但李师师一直我行我素,气得李书文直跳脚。   李师师自有她的心思,论人品武功相貌地位,秦阳确是无可挑剔,她也对秦阳有好感,但有好感不代表就是爱情,她并不想为了家族的利益就将自己卖掉。她闲时曾听其他女孩儿说起各人与秦阳的感情经历,更觉得自己与秦阳的感情基础远不如其他姑娘深厚。心里总引以为憾。何况她一向心高气傲,更不肯放低姿态去讨好秦阳。   这姓秦的为了其他姑娘都肯赴汤蹈火,难道连与我多说说话都不肯?   她还不知道自己这是吃醋了,每次众多姑娘一起出游,她总是负气地走在最后,离秦阳远远的,心里暗暗恼道:“你不理我便不理,谁稀罕!”   其实她是冤枉秦阳了,秦阳原本就因红玉的离去意兴阑珊。平时又有星儿和夕岚紧紧跟在身边,哪能随便去找李师师?   现在李师师听到秦阳语带轻浮,顿时羞恼交集,俏脸发热。低声嗔道:“净会胡说八道骗人。”她轻颦微嗔,女孩儿家的可爱姿态尽显无遗。   秦阳心中大动,偷偷伸出手握住了她柔若无骨、嫩如细葱的纤纤玉手。轻声道:“我是说真的,若能得你长伴身边。确是快乐胜神仙。”   李师师芳心乱跳,哼了声挣扎道:“我在你身边又怎样?又不见你平时来找我说话。”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这不是表明自己很在意他么?   秦阳情场经验丰富,当下微微一笑,凑近美人儿的耳边低声道:“今晚三更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你在远处那柳树下等我。”   李师师嘴硬道:“谁要等你,我才不来呢!”   “那我等你,你不来,我便一直等到天亮。”秦阳捏了捏她舒服至极的小手,才快步走开了。   望着秦阳远去的背影,李师师芳心大乱,不由暗骂自己:“李师师啊李师师,这秦阳怎么说两句话便让你方寸大乱了?”   但人在情网中,又岂是可以控制的?   一行人不知不觉便来到了费大夫夫妇和义父的坟前。   坟上青草葱葱,孟虎又替秦阳在两旁栽了杨树,环境极是优雅。   秦阳伸手抚摸着坟前新修好的石碑,童年的岁月、三位老人的养育之恩与音容笑貌闪过脑海,只觉得眼眶一热,泪水轻易便湿透了脸颊。哪怕他已经名扬天下、位高权重,但子欲养而亲不在,三位老人早早过世依然是他心中无法磨灭的痛处。   他带着两个妹妹恭恭敬敬跪在坟前,向三位老人简单说着自己的近况,泪流满面。   同行众人无不垂泪。   夕岚“卟嗵”地跪在秦阳旁边,认认真真地磕了三个头,声音萌萌道:“三老您们放心,以后我一定会照顾好阳阳,不会让别人再欺负他!希望你们在天有灵,保佑阳阳健健康康、快快乐乐!我每年都会来给你们上香烧纸钱!”   她充满童趣的话一下子逗得众人都笑了出来。   纪霜霜正犹豫着是否也要过来拜祭一下,夕岚已站起来,让出位置,道:“霜霜,你也来拜下三老吧。”   这尚是夕岚第一次正式叫纪霜霜,也不知她这“霜霜”是唤纪霜霜的名字,还是她惯用的叠音词,但她这样一说,显然已算是承认了纪霜霜留在秦阳身边的权利。   这也是小萝莉最懂事的地方,秦阳与纪霜霜的关系她早就看在眼里,平时与纪霜霜斗气吃醋不过是为了让春阳更宠自己些,到了现在这样的重要时候,她便表现出大王妃的气度与胸襟。      第四百五十章 浪漫告白      夕岚这一手果然赢得了纪霜霜的感激与秦阳的宠爱。   秦阳疼爱地摸了摸她柔顺的长发,纪霜霜则受宠若惊地朝她微微躬身,才到坟前跪拜。   虽然秦府里管事的是月儿,但夕岚乃是名义上的大王妃,得到她的认可意义非同寻常。   月儿与星儿见夕岚松口了,对视一眼,都不说话,当是默认下来。   于是纪霜霜这未婚妻的身份自此由暗转明,定了下来。   拜祭完费大夫三老,秦阳又领着众人去探望姚老夫人,告知岳飞近况。   姚老夫人身体依然康健,但秦阳见她年纪终究大了,便让月儿星儿夕岚正式认了她为干娘,要将她接到广陵同住。   姚老夫人骤得三个青春可爱的女孩子儿当女儿,一时欢喜得不行,便答应下来。   是夜,三更。   月上柳梢头,人约三更后。   秦阳寻了个借口溜出城主府,来到湖边的柳树下。   夜风徐徐吹过,却没见到佳人倩影。   秦阳也不失望,他静静地坐在柳树下,望着月光下波光粼粼的大湖泊出神。他赤炎的真气微溢,刀气所至,蚊虫根本不敢近他一丈之内。   静夜总会勾起很多思绪,穿越到这个新宋世界后的点点滴滴都在心头闪过,特别是想到红玉离去,秦阳心中一痛,望着夜空中的明月喃喃自语道:“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忽然听得身后有人“啊”了声,低声地默念了几次。随即一个如仙乐般动听的声音轻唱起来:“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旋律忧伤中带着念想,轻易便拨动人的心弦。   秦阳回头,李师师正俏生生的站在身后,一袭淡紫纱裙,毫无半点瑕疵的俏脸在月光下更显妩媚动人,配上她婀娜多姿的娇柔身段,宛如月下走来的仙子。   “来了?”秦阳站起来,拍拍身上的草屑。   “嗯。”李师师轻轻点头。俏脸微红,问道:“刚才那词可是你所作?”   秦阳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一起走走?”   李师师点点头。   两人在湖边漫步,弯月高挂,微带湿气的夜风吹过,份外舒服,朦胧中更显暧昧。   李师师偷偷望了眼秦阳,心跳越来越快。   自从秦阳约她出来后,她一整天都心神不定,临近三更时更是坐立不定。最后终于咬咬牙,去便去,难道还怕你把我吃了不成?   来到湖边,果然见秦阳坐在柳树下等她。她有心想看看秦阳会等多久。便远远地望着。但秦阳充满惆怅的宋词一下子打动了她,李师师的脑中忽然出现了新的旋律,不由自主便走了过来。轻声吟唱。她暗暗惊讶,自己以前一年也难得创出什么好乐曲。但这秦阳嘴里却总有妙若天成的词句出现,引得自己才思泉涌。   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正想着。忽然觉得小手一暖,已被秦阳的大手轻轻握住。   李师师娇躯微震,这回却没挣脱。   两人都没再说话,但一种说不出来的愉悦与心跳感却油然而生。   若说秦阳与其他女孩儿的感情是在患难与共、点滴生活中萌芽的,但对李师师的感情却带着一见钟情、情不自禁的心动意味。   眼前的姑娘论文静端庄不逊纪霜霜,论相貌身材不输于两个妹妹和长大版的夕岚,论性格武功也可以媲美红玉,论歌舞琴技更是天下无双,特别是身上那淡雅若仙的气质,足以吸引世上所有男子的目光。   秦阳偷眼望着身边的美人儿,两人明明没经历过太多的患难,但只是这样并肩而走,嗅着美人儿淡雅好闻至极的幽香,他已微有醉意。   到了广陵城后李家就会择地定居,自己怕很难再像这样与她天天相见了。   想到这里,秦阳心头禁不住的失落,今晚若不能确定彼此的关系,自己很可能就会错过这个难得的好姑娘。   “师师。”秦阳停下脚步,凝视着李师师的俏脸。   秦阳的目光似乎带着奇妙的热量,李师师被他盯得俏脸发热,连耳朵都红了:“你……你怎么盯着人家看?”她心神动摇,完全没发觉秦阳不像平时那般唤她“师师姑娘”。   秦阳同样心头急跳,他咳了声道:“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不过那里不太好走,我可能要像上次那样带你走。”   李师师面红耳赤,几不可见地点点头。   秦阳搂住她柔软清香的娇躯,脚尖一点,身影已飘落湖面,踏波而走。   李师师偎依在他壮实的怀中,耳边风声呼呼,这些天来积压在心中的气恼不知何时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片刻之后,两人已来到湖中心的小岛之上。秦阳却没松开搂住人家姑娘纤腰的手,只是微笑地用下巴挑了挑示意道:“看看那边?”   李师师顺着他示意的方向望去,漂亮的丹凤眼顿时惊讶地睁大了。   皎洁的月光下,一片繁花似锦的绿茵和湖畔之上,飞舞着无数萤光,连绵数十丈,夜风吹皱湖面,点点波澜泛起万道银光,与幽绿的萤光交相辉映,美得如同梦幻。   “萤火虫,好美……”李师师忍不住欢喜地挣脱秦阳的怀抱,跳入莹光中翩翩起舞。   漫天的萤火虫中,李师师淡淡的薄纱长裙如蝴蝶般飞舞,如水的乌黑长发在风中飞扬,配上她绝美的容貌,美不胜收。   秦阳不由叹道:“是啊,好美。”   李师师回头,见秦阳定定地望着自己,忍不住脸红嗔道:“人家说的是这夜景!”   秦阳嘴角泛起讨打的笑意:“我说的却是你。”   他身形一晃,已掠到李师师的身旁,握住她的玉手道:“我发现这里时,就想着一定要带喜欢的姑娘来看看这夜景。”   李师师芳心乱跳,低声道:“那你可曾带过神女大人她们来过?”   秦阳摇摇头:“俗事缠身加上时机不巧,都没机会。你是第一个。”   他轻轻捧起李师师的玉脸,认真道:“人生苦短,匆匆数十载,到头来便是一抔黄土。我不想人生有什么遗憾,师师,我喜欢你,永远留在我身边,好么?”   身边无数萤火虫飞舞,此情此景下表白实在是浪漫至极,李师师身心俱醉,第一次品尝到爱情的甜美滋味。饶是李大小姐名满开封,见惯世面,此时也脸蛋儿胀红,全身发软地倚在秦阳怀中,低垂着视线根本不敢看他。   秦阳极有耐心,又柔声问了遍。   李师师双手紧紧地攥着裙角,目光游走就是不敢与秦阳对视。   但雪白的尖尖下巴却轻轻地,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秦阳见李师师俏脸上的羞意可爱无比,心中一热,便俯下身子,将自己的唇印在美人儿娇艳欲滴的香唇之上。   ……   第二天,队伍起程回广陵,李师师依然脸带羞意,整天没敢往秦阳身边走,秦阳心里偷着乐,也不揭穿两人的关系。   孟淮和一众兄弟亲自送队伍出城。秦阳在世的长辈只剩下孟淮、天冲道长和姚老夫人,他有心想将孟淮也接到广陵一起生活,眼珠一转,借口托孟淮为主婚人,央他到广陵居住,孟淮果然欣然答允,跟着一起上路。到了广陵后,秦阳待两位老人如亲生父母,每日问安陪同说话,照顾得无微不至,诸此细节,按下不表。   时光匆匆,转眼到了七月中旬,江南全境已尽数平定,罗延庆、余化龙率领得利之师凯旋而归。秦阳带着满朝文武出迎,大赏三军,举国振奋,自此江南并入淮南,太阳王朝声势大盛。大批粮草金银从二王国库源源不断补充到广陵国库,为淮南的复兴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出征江南的余化龙、林希、宗泽、罗延庆、高宠、何元庆尽皆得到丰厚赏赐。不久,前首辅黄延和在天牢中病重,秦阳特许高宠和黄惜文夫妇前往探望,当夜,黄延和病逝,秦阳又下令将黄延和送还龙威将军府中安排后事、入土为安。高宠夫妇再三拜谢。   同月月底,大学士吕夷简、纪霜霜,礼部尚书许翰共同发文诏告天下,言明秦如月、秦如星的出身来历,并宣布她们二王妃、三王妃的准王妃身份。   此文一出,顿时轰动整个淮南及江南。   很快有迂腐的大臣及文人学者纷纷上表劝谏,说妓女之女地位卑贱,连民籍也没资格入,怎可立为王妃?   广陵守军和诸将都记得星儿在守城战中与将士同甘共苦的情义,人人都将星儿当成仙女般敬爱,此时听得那些文官儒士侮辱星儿,哪里能罢休,立时拍案而起争论。   太阳城中更是有数万百姓自发联名上书,声援月儿城主……   一时间朝野内外都为此事吵得不可开交。   但秦阳早就和吕夷简、欧阳修、公孙策、包拯、纪霜霜、余化龙等心腹谋臣商量好对策,很快,新王令颁布,废除三教九流的等级差异,宣布国境之内的百姓、不论贫富贵贱均可入民籍,享有同等民权。   这项新政得到了绝大多数民众的拥护和支持,特别是月儿星儿两姐妹与秦阳共患难、赴生死的故事在百姓中传开,感动了无数百姓,那些迂腐的大臣文人反对声音很快就被压了下去,于是月儿星儿的准王妃身份稳稳当当地坐定下来。   ps: 明天大结局      第四百五十一章 繁华盛世      八月初,原淮南王遗属庆妃、染黛郡主、染曦郡主、原世子张宝山迁到太阳城隐居,在庆妃的坚持下,染黛郡主与秦阳的婚约终于还是没能取消,只得以“郡主年幼,且想为父守孝五载”为由暂时拖着。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秦阳携一众姑娘盛装出席王城晚宴,除夕岚声称身体抱恙缺席外,月儿、星儿、小绮、纪霜霜、小蕾、李师师一齐出席,六个女孩都刻意打扮过,娇艳不可方物,令得百花失色。纪霜霜与李师师都是第一次以准王妃的身份被安排到秦阳身旁,更是轰动全场。   至此,秦阳首次大婚的七位准王妃尽数确定下来。   其实秦阳心中牵挂着的还有远在麻城的莘瑶琴,他早托人去打听小美女的消息,听闻她与义父义母在麻城生活得极好后,终究还是没寻她来广陵,只是找来展昭,吩咐他派出几十名御林军精锐高手到麻城,日夜保护好莘瑶琴。莘瑶琴才十二三岁,再过三年等她长大了,再确定她的心意也不迟,若她那时已有如意郎君,自己又何必打扰她宁静的生活?   秦阳怜惜莘瑶琴,想默默保护她、让她过上这个年纪少女该有的温暖家庭生活,但夕岚却别有一番心思。她早视这“鬼眼赤瞳”的小姑娘为自己家阳阳的囊中物,于是偷偷嘱托展昭,让御林军挡下所有想打莘瑶琴主意的男子。所以每当有些公子哥儿、秀才书生或者什么流氓地痞想去招惹莘瑶琴,还没走近莘瑶琴家的小店便被一些彪形大汉挟走,轻则被恫吓一番。重则被打断手脚,时间一长。麻城多数人都知道这莘瑶琴万万惹不得的,特别是不知从哪里传来的消息。说她是太阳王喜欢的人,消息一传开,更是无人敢招惹莘瑶琴。   莘瑶琴自然知道自己小店周围总有些大汉暗中保护,她还以为是秦阳不让其他男人靠近自己,心里又是好笑又是甜蜜。只是秦阳始终没怎么来看她,让小美女时而气恼,时而牵挂不已。   再说回广陵城,九月初,中极殿大学士吕夷简、礼部尚书许翰再次发告新的告示。宣布定于同年十二月二十,太阳王举行大婚,迎娶七名准王妃,拟定策封名单如下:秦夕岚为大王妃,秦如月为二王妃,秦如星为三王妃,孟小绮为四王妃,纪霜霜为五王妃,李师师为六王妃。孟芷蕾为七王妃。   尽管秦阳下令精简婚事、不得劳民伤财,但太阳王成婚乃是头等大事,群臣依然忙里忙外准备各种仪仗。   秦府中的各个姑娘也忐忑不安,又充满期待地等着吉日的到来。   夕岚回广陵后生活安逸。灵气恢复得极快,身段儿也如花朵绽放般长开了,很快就从萝莉成长为豆蔻少女。为了避免别人怀疑,她一直托病深居简出。三个月不到。夕岚已出落为风姿绰绝的十八岁少女,实力更是恢复至最佳状态。第五级的强横实力稳胜秦阳和一众女孩儿。她的法术亦已尽复,一个是大火球术、一个是隔空传音、另一个则是容貌变换,可以随意变化为六岁至十八岁的外貌。   于是夕岚依然变回十一岁左右萝莉形态,每年逐渐长大,成为历史上最有名的幼女王妃。   十二月二十,太阳王大婚,宣布开仓周济穷人、牢中轻罪者尽皆赦免,大半年前发配淮南各处服役的江南降卒、表现优秀者特准提前释放回家,于是举国欢腾,人人称颂太阳王恩德。   婚礼当日,广陵城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大红灯笼高挂,燃起爆竹,百姓涌到街道两旁观礼,当秦阳一身新郎服饰,骑着黑骠马出现在主街道上、七辆香车在宫女的牵引下迎面而来时,百姓们欢呼祝福的声音直冲云宵。   穆桂英、吕尚坠、卡莲三个小萝莉充当起花童,陪伴在七位准王妃身边撒花,场面热闹非凡。   各地官员的贺礼源源不断地送来,最别致的是远在平阳城的岳飞遣使者送来的七只白玉飞凤,做工精致,名为“七凤朝阳”,喻意深远。   大婚后,秦阳带着家眷正式入主王城。   自此以后,秦阳专心朝政、扫平境内的盗贼流寇,又兴科举,奖发明,重贤才……施行的仁政越来越得到民众与群臣的拥护。   时光飞逝,眨眼间三年多过去了,淮南和江南全境已久未见硝烟,秦阳的休养生息政策发挥了极大作用,如今太阳王朝国境之内政通人和,百业兴旺,民众安居乐业,一片欣欣向荣之境。海运、陆运的商业得到极大的发展,吕家、李家等大商贾得到秦阳的支持,各关隘的关税极低,广陵城与江南的苏州城、江陵城等大城每日商队络绎不绝,隐隐然成为天下最繁荣的商邑。老天爷也开眼,这三年风调雨顺,连年都是好收成,特别是第三年,沈括培育成功的杂交水稻在江南推广,粮食产量暴增三倍,一时间仓廪充实,百姓都有两三年的粮食储备。   淮南与江南的富庶各地诸侯谁不眼红?但秦阳乃宋帝李政德御封的王,名正言顺,而且麾下名将众多,兵强马壮,不提坐镇广陵、天下闻名的统帅秦阳、杨再兴,光是余化龙、艾铁、罗延庆、高宠、何元庆、宗泽等名将便足以震慑敌胆。有次三路诸侯合纵连环,聚起二十万大军想沿长江顺流而下进攻,结果未入国境就被余化龙、高宠、林希率五万秦家军水师击溃,自此再无人敢兴兵进犯。   淮南、江南两地的和平富裕吸引了中原各地的百姓迁来定居,每年都有十余万百姓迁到太阳王朝的国境之内。   太阳王朝处处生机勃勃,隐为天下之首。   这日,春暖花开,麻城。   十五岁的莘瑶琴正在家里的小店帮忙。昔日的小美女已出落成亭亭玉立的美少女,成为远近闻名的第一美女。她依然与养父母过着平静安宁的小日子,养父母待她比亲闺女还亲,使这个孤苦无依的小姑娘享受到了最珍贵的家庭温暖。   一边忙活,莘瑶琴的目光却不时地瞄瞄街道之外,总有点心不在焉。   张氏见状叹道:“瑶琴,太阳王已有快半年没来看你了,要不你去广陵城看看他?”   莘瑶琴俏脸一红,低头道:“人家太阳王贵人事忙,哪是我们小老百姓想见就见的。”   张氏又道:“别人见不着,你可不一样,这三年来太阳王每次视察黄州都特意路过麻城来看你,半年前他和余化龙都督一起来看你,让余都督收了你做义妹,如果他心里没你,干嘛费这心思?还有,太阳王临别时和你手拉手在院子里说悄悄话,还送了你一支珍珠白玉簪子,娘亲可都是看在眼里。看他的目光,明显是爱煞你。”   莘瑶琴脸蛋更红了,又羞又恼地撒娇道:“娘亲,你别胡说八道,让别人听到了还以为我们厚着脸皮吹嘘与他……与太阳王的关系呢。”   “现在麻城里谁不知道太阳王喜欢你?瑶琴,有件事我早就想问问你。”张氏压低声音问道:“上两次太阳王来看你,你都去他的车驾里呆了两三个时辰,你有没有被他……被他那啥了?”   莘瑶琴自然明白娘亲的意思,不由得脸红耳赤,脸蛋儿几乎要冒烟,她跺跺脚道:“我不和你说了,娘亲尽在胡说八道!”转身“蹬蹬蹬”地跑开了。   她刚跑了几步,冷不防一头撞到别人身上。   “对……对不起。”莘瑶琴揉揉撞得通红的小鼻子正要退开,谁知那人竟伸手一下子将她搂入怀中,莘瑶琴又羞又急,拼命挣扎着怒道:“你是谁?快放开我!不许碰我!太阳王知道了灭你九族!”   “瑶琴,每次你都喜欢撞我,难道我撞起来特别舒服?现在还要让我灭自己九族,这太为难我了吧?”   声音温柔中带着戏弄。   莘瑶琴抬头一看,见是一名腰佩宝剑的锦服青年,年约二十,俊眉朗目,脸带微笑,不是秦阳又是谁?   “你……你怎么来了?”莘瑶琴顿时羞红着脸不再挣扎,乖乖地倚在秦阳的怀中。   秦阳抚摸着她的秀发道:“上次不是说了,你十五岁生日,我便接你回广陵?今天你生日,我便来了。”   一旁的张氏又惊又喜,和闻讯而至的张大叔慌忙下拜。   秦阳扶起两老,诚挚道:“张伯伯、张婶婶,我是来下聘礼的。我喜欢你们家的瑶琴姑娘,若是二老不嫌弃我年少无知,希望你们能将瑶琴许配给我,我今日将三位接回广陵城。”   张氏喜出望外,见女儿羞涩地低下头,但俏脸上的欢喜之色却是掩饰不住,哪还不明白自己女儿早和太阳王私定了终身。对秦阳她自然一百个满意,便连声不迭地答应下来。   秦阳身后跟着的匡伯和立即挥挥手,大批捧着礼物的侍从鱼贯而入,高声唱礼。   王禀、耿南仲都与莘瑶琴相熟,当下朝莘瑶琴挤挤眼,齐声行礼道:“拜见八王妃!”   羞得莘瑶琴不敢抬头,秦阳轻吻她的脸蛋儿,小美女轻捶秦阳几下,低声娇嗔道:“人家爹娘都在旁边呢,大坏蛋!”   秦阳装作坏人的样子,嘿嘿笑道:“以前你总担心我打你主意,处处提防,结果还是落入我手里了。”   莘瑶琴想到两人初次相识的种种误会与意外,不由得“卟哧”地笑了起来,暗红色的大眼睛眯成幸福的月牙儿……      第四百五十二章 一生相伴(大结局)      光阴似箭,春去秋来,花开花落,又是一年多的时间逝去。   这一年的夏天特别热,明明刚踏入五月,已是骄阳高照,气温炎热如盛夏。   广陵王城里,秦阳正坐在养心殿中,出神地抚摸着手中的一把古鞘宝剑。   一个三岁左右的小男孩拖着个两岁不到的小女孩脚步蹒跚地跑过来,唤道:“父王!”后面慌慌张张地跟着两个奶妈,焦急叫道:“两位殿下,别跑太快,当心摔着了。”   话音未落,小女孩脚步一绊,哇哇叫着就要摔倒在地,吓得两个奶妈惊呼出来。   就在她的身体即将着地的刹那间,人影如电闪火石般急闪而至,一双有力的手臂已将她轻轻抱起。   秦阳顺手将那跑得气喘迂迂的小男孩也一手搂住,问道:“怀玉,红襄,你们两个怎么跑来跑去?”   男孩子叫秦怀玉,女孩子叫秦红襄,红襄奶声奶气道:“父王,热热,我们要玩冰冰。”   “好好。”秦阳溺爱地摸摸她的小脑袋,见桌上正放着有碗清水,微一凝神,碗中清水哗啦一声离碗而起,在半空中骤然结成寒冰,随即又“卟”地碎成无数细小的冰块,重新落回碗中。   意发并行!秦阳竟已稳稳站上了第五级绝世宗师的境界!   这几年秦阳虽忙于政务,可武功丝毫没丢下,每日早晚勤练不辍,只是他的武功已几近巅峰,百尺竿头想再进一步谈何容易?他的身体已适应了灵气。夕岚的灵血再无法助他提升实力,真正使他突破到第五级境界的契机却是莘瑶琴。   迎娶了小美女。洞房花烛后,秦阳惊讶地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突破了第四级的最后瓶颈。站上了第五级的境界。他这才想起余化龙曾说过,纯阴之体与鬼眼赤瞳的处女身都是提升功力的绝佳媒介。他望着倦极入睡、香汗淋漓的莘瑶琴,不由又多了几分疼爱之情。   自此秦阳更加勤奋练功,巩固修为。现在论实力,他已隐隐有压过夕岚的趋势。   再说秦阳将盛着冰的碗交给后面的奶妈,让她们陪着两个小孩子玩。   “哥哥,不要总宠着孩子,小孩子玩冰块容易冻着手。”淡淡的话语声中,月儿在妹妹的搀扶下缓步走了进来。   旁边的星儿帮着哥哥道:“姐姐。哥哥待几个孩子一向心软,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说有奶娘看着呢,没事儿。”三兄妹成亲后,依然没改变原来的称呼。   秦阳轻轻将桌上宝剑挂回腰间,快步过去扶着月儿坐下,温柔道:“妹妹,你现在有孕在身,走路小心点。”他将耳朵贴近月儿凸起的小腹听了听:“这娃子爱闹腾。多半是个男孩,顽皮。”   两个小孩子见到月儿星儿,马上连冰也不玩了,奔过来唤道:“娘亲!娘亲!”秦红襄钻入星儿怀中。秦怀玉想钻入月儿怀中,却被秦阳一手拉住:“你娘亲怀了小弟弟,怀玉要注意别碰着你娘亲。”   秦怀玉不高兴了。扁扁小嘴就要放声大哭,一个十七八岁的秀丽少女正好从殿外走过来。见状连忙抱起小怀玉哄道:“怀玉乖,七娘疼你。”她哄孩子的手段极是高明。小怀玉很快被逗得开心地笑了起来。   秦阳松了口气:“小蕾,谢谢你,每次都你要帮忙。小绮的孩子闹腾起来也总是麻烦你才哄得住。”   小蕾虽与秦阳成亲多年,容易害羞的性子却没什么变化,她脸红道:“老师……没事儿,我喜欢孩子。”   秦阳现在已有二子三女。月儿在三年前首先诞下一子怀玉,随后纪霜霜、李师师也先后各产下一女,去年小绮生了个男孩,星儿也生了红襄。今年年初连莘瑶琴也怀了孩子,月儿在三个月前也发觉怀孕了,唯独是夕岚和小蕾的肚子没什么动静,夕岚今年才“十六岁”,没孩子倒也正常,但小蕾已经满十八岁了,她一直在暗暗着急,私下里没少翻看医书、服食药物来调理身子。   秦阳自然知道小蕾的心事,亲亲她的小脸蛋道:“放心,你身体好得很,迟早都会怀上孩子的。”小蕾脸蛋红红地点点头。   正说着,小绮也陪着莘瑶琴来了,早有宫女搬来椅子,秦阳拉几位夫人坐下聊天,见纪霜霜和李师师一直没来,便问道:“霜霜和师师呢?”   星儿笑道:“哥哥你又忘了?马上就是‘月妃女子学院’创立第四年了,学院那边准备举行纪念活动,姐姐有了身孕不方便去,霜霜姐和师师姐便代她去安排打点一切。”   秦阳的目光落在遥远的蓝天,喃喃道:“是啊,连女子学院都创立四年了……马上就到五年了。”   他没说是什么“五年了”,但星儿最懂哥哥心思,低声道:“哥哥,去年我们找回来的秦府旧仆不是说了吗,当年爹娘曾收养过伯父的女儿,我猜她便是红玉,只要红玉不是哥哥的亲妹妹,我们大可理直气壮去找那老尼姑,让她交出红玉。”   秦阳摇头道:“没用的,我说什么红梅师太也不会相信。再说前年找回来的另一个老仆不是一口咬定红玉是爹娘所生的么?”   “可是哥哥,那个老婆婆老得连自己是谁都记不清了,说的话怎么能作准?”   “没事的,阳阳,那老尼姑要是不放玉玉下山,我们便去将她的山都掀了!”银铃般的声音响起,夕岚已背着小包袱轻飘飘地落在秦阳身边。   昔日的小萝莉现在已长成娇艳无双的青春美少女,但和星儿一样,爱粘着秦阳的性子还是没变,刚才她是去替秦阳收拾随身衣物去了。   “阳阳,行李都准备好了。我们现在就出发?要不要等霜霜和师师回来?”   秦阳霍然站起。眼中精光闪过,说道:“不用等了。我昨晚已和她们说过了。再过十五天就到五年之期了。我不管红玉是不是我妹妹,这次我一定要接她回来。若红梅师太再阻拦,我便不客气了。”   今早早朝之时,秦阳已将政事交托吕夷简、欧阳修、公孙策、包拯等大臣,军事则托付给杨再兴、余化龙、艾铁和罗延庆,所以现在走得极为干脆,他甚至没带一兵一卒,只带了同为第五级境界的夕岚。其余女孩儿自知武功远远不及红梅师太,同去只是负累,何况星儿要照顾怀孕的姐姐也没法子同去。   早有御林军准备好黑骠马。秦阳正准备出门,蔡泽来报,兵部尚书杨再兴与中军都督余化龙有要事求见,秦阳宣召两人入宫相见。   原来日前开封少帝李政德在上朝期间忽然口吐鲜血,暴病而亡!李政德膝下无子,群臣为立谁为帝争执不休,开封大乱。   杨再兴和余化龙收到消息后,敏感地察觉到这是出兵入主开封的良机,于是一早便入王城求见秦阳。   秦阳听罢不动声色。心里暗道:“这李政德身体底子倒好,竟真熬了差不多五年。”   余化龙提议道:“太阳王,除了开封外,闽、浙二地的藩王有心称帝已久。这次必会趁机称帝,也是我们平定闽、浙的好时机。”   秦阳早在一年多前便拟好了对策,当即吩咐道:“好。化龙你率军十万到寿春待命,有敌犯开封或开封内乱。则挥军往拒,伺机据之。朝中上将。随你挑选同往。”   余化龙几年没仗打早已手痒,闻讯大喜,但他又迟疑道:“太阳王,你仁义之名播于天下,若你御驾亲征、率兵马入主开封,那开封垂手可得,进取天下更是指日可待。”   秦阳摇摇头道:“早朝时我已说过,这段时间我有要事他往,开封城便拜托化龙了。”他又对杨再兴道:“若闽、浙二王称帝,杨尚书便令罗延庆都督和艾铁都督各率军十万前往讨伐逆贼。诸事细节,你们可自行商议决定。”   他顿了顿,又道:“现在少帝驾崩,狄青该死心了,你们再去问问他愿不愿降。他武功虽废,但统兵能力尚在,一直赋闲在家可惜了。”   交待完一切,秦阳便与夕岚翻身上马,直出皇城。   余化龙微微皱眉,问莘瑶琴道:“义妹,太阳王到底是要去了哪里?竟放过这么一个轻易入主开封的良机。”   莘瑶琴还没答话,旁边的月儿轻叹口气:“对于哥哥来说,有些人和事比这江山更重要得多。‘怀玉’‘红襄’,五年了,他从未有一刻忘记过那个约定……”   ……   云南的夏天反倒不如广陵炎热,偏僻的深山山顶上凉风习习,繁花似锦,仿佛仍停留在春天。   这是一处高达千丈的绝峰之顶,没有绝顶轻功别想上来。   山顶之上两间木屋,缠满了鲜花和绿叶。   红玉抱着木剑就坐在屋顶之上,正呆呆地望着满山的花朵和天边那红彤彤的夕阳。和风拂面,吹动着少女鬓边的秀发,却吹不散她的寂寞与相思。   “不知哥哥是不是还记得我?”红玉喃喃自语着,她已满十七岁了,不再是五年前那个不谙世事的豆蔻少女。   回到云南深山后,无论是春花秋实,还是夏日冬雪,她从没下过山,更没听到半点有关秦阳的消息。秦阳仿佛在她的生命里完全消失掉,只能在回忆里寻找他的影子。   这是对于刚刚陷入爱情的青春少女来说,是一份怎样难耐的寂寞?   但红玉默默忍受着这份寂寞与相思,从未向师父抱怨过半句,也没动过心思下山去找哥哥。   师父待她恩重如山,她不忍、也不能违背诺言。   她每天都在枯灯冷月中跟随着师父念经练剑——她知道师父的心思,师父是要通过这些枯燥至极的单调生活,让她的心变得沉寂冷淡,忘记哥哥。   可以说,红梅师太的策略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山上的日子实在单调,四季轮回、花开花落。红玉已忘记过了多久。曾经与哥哥一起经历过的回忆慢慢变得如同梦境般不真实,甚至连记忆中哥哥的相貌都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但那份刻骨铭心的思念从未消减过半分。   每当闲暇时。红玉就会像现在这样,抱膝坐在夕阳下。细细回味着与哥哥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她甚至在山顶上的石壁上慢慢凿下了一级级的阶梯,恍如昔日秦阳在绝谷中为她凿下的爱情天梯。   红梅师太冷冷的声音打断了红玉的思绪:“红玉,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早就忘记你了,你还念叨他做什么?不如斩断情丝,出家为尼,这样你的剑术才会达到为师的境界。”   红玉没回头,目光依然出神地凝视着远方的夕阳。嘴角泛起一抹苦涩的笑意:“师父,就算我的剑术达到您这样的境界,我心里也不会快活。”   她放下手中的木剑,眼圈发红,轻声道:“我真的很想哥哥,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他。就算他已忘记我了,我也想他!想他已经成为了我生命的一部分,我放下他,就要放下自己的生命。”   “红玉。他是你哥哥,你又何苦……”   “我知道。”红玉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滚滚而下:“但我没法子不想他,哪怕这么多年没见,我对他的思念只有越来越深……师父。我真的很想他!好想哥哥!”说到最后,红玉泪如雨下,呜咽着哭了出来。   红梅师太长叹口气:“为师当年实在不应该让你下山。惹上这么一段孽缘。现在你身上的‘大劫’已深入骨髓,为师再无能力保护你为你破解了。望你今后好自为之。”她忽然高声道:“秦阳,日后你若待我徒儿不好。我必会到广陵城,将你挫骨扬伤!”说罢拂袖远去,消失在群山之中。   听得一个男子清朗的声音自石壁之上的“天梯”处传来:“谢师太成全!”   红玉全身剧震,霍然转过身子,只见两道人影自“天梯”之上飘然而下。左边一人,俊眉朗目,双眼含泪,正是她魂牵梦萦的哥哥。   只见秦阳衣衫早已被树枝划得破破烂烂,不难猜出他为了找到这偏僻的深山吃了多少苦头。红玉快步冲到秦阳身前,凝视着哥哥熟悉而陌生的相貌,鼻子一酸,千言万语,却只能说出两个字:“哥哥……”   秦阳早已泪流满脸,抢步上前将红玉搂入怀中,哽咽道:“抱歉,红玉,我是不是来晚了?”   红玉拼命摇头,泣不成声,只是紧紧地抱住哥哥。   夕岚也眼含热泪,她不愿打扰两人重逢,悄然退开。   秦阳将腰间的“红玉”解下,塞入红玉柔软的小手中。   “‘红玉’陪伴了我五年,接下来的岁月,就轮到我来陪伴红玉一生,好么?”   红玉握住爱剑,万般柔情涌上心头,她凝视着哥哥,动情道:“哥哥,我们永远不分离。”   说罢踮起脚尖,   将自己两片薄薄的香唇,   轻轻地,   印在秦阳的唇上。   <全书完>   ps: 这本书写到今天终于完结了,历时一年零四个月。对于第一次写这么样长篇小说的作者来说,是非常值得纪念的日子。回首这本耗尽心血写成的书,作者感概良多。写书的过程也是作者成长的过程,当中的苦与泪实不足为外人道也。这本书最遗憾是,因为篇幅压缩的缘故,后两卷的剧情有点快了,原本大纲里红玉、李师师都是各占两三卷剧情、更精彩才对。后面本来还有穆桂英挂帅的故事,也没来得及写出来。以后若有机会,应该会以特别篇的形式补充。   这本书并不算成功,但在各位读者朋友们的鼓励和支持下,终究是写完了,没太监、没烂尾,这里再次感谢各位兄弟朋友们一直以来的支持,没有你们,就没有这本咏春皇帝的完结。   新书已准备上传了,还请各位继续支持。新书将会吸取这本书的经验教训,争取写出更精彩、更吸引人的故事。   具体的新书信息,会在公众章节里告示,谢谢大家,不久后再见了!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