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师妹他绝不会是女装大佬   作者:与孟生   文案   我努力维护师姐弟们情谊的第十个年头,师弟没有因为对师尊求而不得黑化,师姐没有因为被渣而入魔灭了师门,而我的师尊更没有成为高危职业选手。   师门相处融洽,师尊依然是我心目中那个干净纯洁的师尊。   一切都非常好,我还捡了个小师妹回师门。   小师妹又漂亮又善良,虽然身娇体弱,但我对她一见钟情,发誓此生非她不娶。   直到有一天,我发现师妹有点不太对劲——   我望着师妹不知何时变大的喉结,“师妹你这里……有些饱满。”   师妹撩起裙摆大胆向我示意,“还有更饱满的,师兄要不要看看?”   我哭的泪流满面肝肠寸断,只恨自己一腔感情终究错付,发誓这辈子就是黑化入魔求而不得,也不会再喜欢这个男人!   后来,有人询问小师妹是怎么和师兄在一起的,小师妹叹气道:“他太单纯,知道我是男人后不避嫌就算了,还成天又哭又瞪的勾引我……”   【阅读指南】   1.攻女装,绿茶心机又白莲,是个坏坏   2.有追妻火葬场   3.偏群像,1v1,he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前世今生 乔装改扮 仙侠修真   搜索关键字:主角:路翩翩(路少言),桓长明(阿伽那) ┃ 配角: ┃ 其它:预收《魔君是我前男友》、《在灵异世界演床戏〔无限流〕》求收藏   一句话简介:结果他天天女装,在线演我。   立意:生固未可喜,死亦不必悲。 第1章   “翩翩,翩翩……慢点!”   路翩翩纵身跳上剑身,藏在怀里的一本小册子因为他的动作颠簸,掉到了地上。   小册子利用心音在他识海里大声嚷嚷,“都说让你慢点了,你看你又把我摔在地上了……”   地面上站着的小孩连忙把这本小册子捡起来,放在衣服上擦干净,双手递给站在飞剑上仙气飘飘的少年郎,一脸憧憬的道:“大神仙,您的仙书!”   “谢谢你啊,不过我不是什么大神仙,我就是个小弟子。”路翩翩笑着接过对方递来的小册子,重新放进了衣服里。   随后向小孩身后一众送行的村民们拱手作揖道:“妖物已除,诸位乡亲父老往后可以安枕无忧了,路少言在此拜别诸位了!”   话音方落,他脚下踏着的剑便如同一道光影,倏的飞入上空,连同他的身影一同消失在村民的目光里。   “小书,方才对不住啊。”路翩翩一边御剑,一边以心音和怀中的小册子传音,“这是我第一次离开宗门这么长时间,我很担心师尊师姐和师弟。”   以往路翩翩接宗门的委任最长时间都不会超过七日,但这一次偏偏出事的地方离宗门太过遥远,算上路程,今日已经是他离开宗门的第十四日了。   离开的时间太长,他很怕那三个人出乱子。   小书明白他的顾虑,“翩翩,你这次确实离开的有些太久了,我方才算了算时日,今日……刚好就是第十个年头了。”   “什么?”路翩翩听完脸色一变,险些从剑上一头栽下来。   十年前,路翩翩在后山采药的时候无意中捡到了一本书,带回宗门打开一看,发现上面记载了一个十分离奇的故事。   他的师尊曲拂衣是书中气质出尘的仙君,座下有两名一男一女的弟子,女弟子名为曲素柔,男弟子名为桓钧天。   这两名弟子自幼被曲拂衣抚养长大,感情深厚,曲拂衣对他们更是倾囊相授,把他们当做嫡亲的骨血对待。   然而好景不长,曲素柔在一次出门游历后被一个负心汉伤了情,修炼了数年的无情道心一朝坍塌,回到宗门后在一次修炼之中意外走火入魔,血洗了整个师门。   面对爱徒,曲拂衣没能对曲素柔下得了杀手,反而被爱徒重伤险些归西。   好在他的另一名弟子桓钧天及时赶到,带曲拂衣逃离了血流成河的师门,来到了一处隐蔽的洞府养伤。   被一个爱徒伤了身心的曲拂衣,还好有另一个爱徒替他治愈身心,曲拂衣还在因为桓钧天的孝感动天时,剧情急转直下——更离谱的来了。   面对清冷高洁的师尊,原来桓钧天早已动了歪念,以前碍着师尊的修为和身份,桓钧天不敢表明自己的心迹。   眼下宗门被毁,师尊元气大伤,修为已不如自己,此刻更是身在他的洞府,桓钧天藏了多年的欲念再也不必隐藏,对曲拂衣展开了猛烈的攻势。   可怜曲拂衣将他视为己出,知道桓钧天肖想自己之后,又是气的吐血,又是抵死不从。   然而他的反抗不仅没有让桓钧天幡然醒悟,记起这是我视为亲老父的师尊,反而激的桓钧天执念越变越深,破罐子破摔,本着既然得不到师尊的心,那至少也要得到师尊的人,将曲拂衣囚禁在自己的洞府,永不见天日……   后来的结局……不提也罢,反正就是这三个人最后没有一个落得好下场。   彼时看完整本书的路翩翩才七岁,给他幼小的心灵带来了近乎动摇他根骨的巨大震撼。   但震撼归震撼,他那时虽然年幼,可也没天真到把书里的东西当真是真的。   即便他的师尊叫曲拂衣,师姐叫曲素柔,但他可不叫桓钧天,对师尊也是当做长辈一样的敬重,才没有书里那个小子那么坏,还要把受伤的师尊关起来不见光。   于是他当机立断的把这本书压了箱底,再也没拿出来。   直到一年后,师尊将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孩领到他们面前,“素柔,翩翩,他以后就是你们的小师弟了。”   小师弟跟个冰雕似的粉团子一样,明明脸上还肉嘟嘟的,却很老成的跟他们作揖,“师姐好,师兄好。我姓桓,名钧天,你们可以叫我天天。”   “什么,什么天?”路翩翩以为自己听错了。   小师弟很耐心的重复了一遍:“桓钧天,可以叫我天天。”   七岁的路翩翩,当场根骨动摇差点去世。   他火速把那本离奇的书从箱子底下翻出来,想要再次确认自己是不是记错了桓钧天这个名字,那本书上却一个字都没有了,而当夜他却做起了噩梦。   那本书里描写的故事变成了真实的画面,不管是师姐血洗师门,还是师弟的求而不得,更甚是师尊死前的痛苦,都让路翩翩在梦里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一遍,撕心裂肺的情绪让他从梦魇里惊醒。   而那本离奇的书,正好好的贴在他的怀里,用心音对他说:“现在你该相信了吧。”   “你看到的那些,就是他们以后的结局。”   路翩翩很小的时候就被曲拂衣收进了门,不论是师尊还是师姐曲素柔,都是路翩翩最亲近的人,关乎到他们两个人的未来,路翩翩不敢报一点侥幸。   而那个新入门的小师弟,如今看上去也只是个没有任何危害的幼童,如果可以的话,路翩翩也不希望他走上书里的那条不归路。   小书说:“能改变他们结局的,只有你了。”   路翩翩彼时自己都是个孩子,遇到这么大的事了第一反应就是拿着小书去找师尊。   他把故事讲给师尊听,师尊听完后脸色很是不好看,把师姐找来训斥道:“你一个当师姐的不学好就算了,怎么又带着翩翩去看那些不堪入目的话本子?”   “你师弟年纪还小,看那些伤风败俗的话本子很容易根骨不稳,以后废了怎么办?”   小书在路翩翩识海里叹气:“他们不会相信的。”   不仅不相信,还以为路翩翩是看话本子看魔怔了。   路翩翩只好自食其力,他一个七岁小孩,想法也单纯,把整个故事前思后想认真的捋了一遍之后,他得出了一个结论——师门关系要搞好。   只要他把和这两人的关系相处好了,就算以后发生了故事里相同的事情,师姐师弟们,也总得听他一句劝吧?   于是这关系路翩翩一搞就搞了十年。   而十年之期又是一个分水岭,师姐师弟会不会出变故,师尊还能否保持干净纯洁,全在今日了。   “翩翩,我看到宗门了!”   路翩翩听了小书的心音,垂眸往下方望去。   一座坐落在山水之间的宗门映入他的眸子里,他收剑落地,踏上石阶,只见两个守门的弟子此刻正一左一右的坐在门口抱着扫帚打瞌睡。   曲拂衣自从收了桓钧天之后就再也没收过其他弟子,是以他们宗门人丁稀少,算上他统共也就四个人。   而眼前这两个弟子,是出生在宗门附近村子里的一对兄弟,让他们在这里看门,只是为了撑撑场面。   换做平时,路翩翩根本不会打扰他们,但今日事急从权,“升官,发财,我师弟和师姐回来了吗?”   哥哥升官揉了揉眼睛,睡眼朦胧的瞧着眼前的人,“是路二师兄啊,曲师姐和桓师兄回来多时了。”   说完又抱着扫帚换了个姿势继续睡,喃喃道:“曲师姐好像还背了一个很大的布袋回来,里面像是装的人……”   人?男人?   负心汉?   路翩翩一听,火急火燎的跑向他们师姐弟三人住的小院。   宗门占地其实很大,他们三个弟子一人占半壁山都行,但路翩翩有自己的小算盘,向师尊进言,美其名曰大家住在一起可以互相修炼共同进步,实际上是为了方便培养师门情谊。   毕竟住得近才大家才好生出感情。   三间房井井有条的修葺在一条线上,中间的是路翩翩的,右一是曲素柔的,他直接敲响了曲素柔的房门,“师姐,你在房里吗!”   没听到回音,路翩翩又接着喊:“师姐你在不在啊!”   “在……”隔着门板传来一声闷闷的女声。   路翩翩心神稍稳,小心翼翼的问:“师姐你没带男人回来吧?”   又没理他。   路翩翩着急的抬高几分声气:“师姐!你到底有没有带野男人回来啊!”   面前的门猛地被里面的人打开,走出一个身量只到路翩翩下颌的娇小少女,容貌却生的明媚浓艳,圆亮的眸子此刻正因为路翩翩的蠢话,透出几分鄙夷,“你又发哪门子疯?”   路翩翩一脸真诚的道:“师姐,看门的那两兄弟说你背了个布袋回来,里面像是装的人!我担心你!”背个负心汉回来啊!   曲素柔伸出两指,往他身后的院子里一指,一柄剑猛地从门里飞了出来,一剑挑开放在院子里的布袋,露出里面装的好几只活鸡,被剑气吓的鸡毛乱飞,叫个不停。   下一刻剑又飞回了曲素柔手里,只听她语气毫无起伏的道:“男人,只会影响我出剑的速度。”   “说得好!”   路翩翩随着年龄的增长,发现只和师姐打好关系还不行,还该让师姐自己多长几个心眼,不至于以后轻易的被坏男人哄骗。   所以那些讲负心汉、薄情郎的风月话本子路翩翩没给曲素柔少买。   是以他到曲素柔眼下这句话,颇有一种“吾姐长成”的欣慰,情不自禁的为她鼓起掌,“剑谱第一页……”   “小心男人!”   “好!”路翩翩鼓的更大声,“鸡是怎么来的!”   “帮除了妖的那户农家送的!”曲素柔猛地关上门,“别鼓了!我要打坐了!”   路翩翩立刻安静,师姐这边看来暂时是没事了。   他转而去到桓钧天的房门口,正要敲门,便被师姐曲素柔洞悉了想法,“桓三去师尊房里了,没回来,再敲门我弄死你!”   小书:“翩翩!房里!”   路翩翩被小书的心音惊得下意识抬头,一看天色,青天白日的,师弟跑去师尊房里干什么?   难道是……白日宣淫!   路翩翩在原地再也待不住了,御剑直奔师尊的住所。   三个弟子的住所修葺在半山腰,作为师尊的曲拂衣没跟他们挤在一处,而是把院落修葺在山顶,颇有几分高处不胜寒的意境。   路翩翩熟门熟路的御剑到达师尊的院子里,收了剑正要敲门,便听见里面传来曲拂衣有些隐忍的声音——   “轻些,轻些……”   “为师这把老腰可经不起你这般用力折腾……”   “桓三你弄疼为师了!”   如此惹人遐想的字眼听得路翩翩面红耳赤,头皮发麻。   他一句也听不下去了,推开房门,大喊道:“你们在干什么!”   作者有话说:   攻是师妹w师妹女装,后面出来;   下面两本文专栏求收藏;   1.《魔君是我前男友》   【既然都点进来了,就收藏一个吧w】   月洛啼是个仙女,但她既不会伏魔,也不会降妖,每天窝在自己的宫殿里混吃等死,甘当废材。都说天界不留无用之人,独她能够如此光明正大的混日子,惹得一众勤勤恳恳的仙友眼红得很。   某日,一刚飞升的小仙忍不住义愤填膺:“众仙家都在为了天下苍生奔波,仙子这般堕落,就不怕天君怪罪吗?”   月洛啼想了想,说:“魔君是我前男友。”   小仙:“那又如何,他现下早就魂飞魄散了,又不能为你撑腰……”   月洛啼拍了拍他的肩,“我杀的。”   小仙:!!这女人,是个狠人!   魔君镜水楼统领魔妖鬼三界,恶名在外,天界一直视其为心腹大患,三百年前派一绝色神女下界,诱他入情道,方才将他彻底歼灭。   怎料三百年后,他竟死而复活——   魔妖鬼三界生灵为迎接君王重临,跪拜在幽冥河畔两岸,只见那河水被怨气染成了浓重的墨黑色,河水汹涌倒流,掀起惊涛骇浪,从中缓步走出一个身影——   众人俯首高呼:“恭迎君上重临!”   “将月洛啼带来……”镜水楼周身被一股浓烈的怨恨之气所笼罩,一双墨眸泛出森森血色,“我要把她拆骨入腹!”   然而,当月落啼真的被带到他面前时,他红着眼哑声质问:“你说你喜欢我,从始至终都是在演戏?”   #被我杀死的前男友复活后回来问我爱不爱他,我该怎么办,在线急等#   2.《在灵异世界演床戏(无限流)》   【本文又名《我靠演床戏在灵异世界苟命》】   余白白是个戏痴,然而某一天,他被确诊患上睡美人群候症,长时间陷入沉睡,什么都演不了。   直到他被一个声音唤醒:“睡的好吗?我的睡美人。”   余白白从沉睡中清醒,他躺在一张大床上,旁边睡着赤身露体的男人,屋子的四个角落安转着摄影机,像极了剧组。   男人声音亲切的问他:“演戏吗?”   余白白立刻来了精神,“什么戏?”   男人答:“床戏。”   余白白拍着胸膛打包票,“床戏我熟!”   他一把拉过被子倒头就睡,用自身经历演绎了一场堪比真睡的床戏。   男人:“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床戏需要两个人共同完成。”   变态攻X戏痴睡美人群侯症受;   1v1,he。   无限流,受会在各种各样的床上苏醒,身边无一例外都睡着一个流氓变态头子。角色名文名开文前不定。 第2章   屋内的锦榻前,站着一个身穿竹青色袍子的男子。   他本是弯腰背朝着门口,听到开门的动静,将头偏过来侧望向房门,露出一张斯文的面容,眉目气息虽温和,却难掩几分冷意,是个和路翩翩年龄相仿的少年郎。   “师兄,你回来了?”   路翩翩观桓钧天衣冠齐整,神情如常,心下稍安几分,遂走进屋内,却瞧见锦榻上还躺着个面朝下,只穿着亵衣的男子。   而桓钧天的那双手,正大开着放在这人的腰上。   路翩翩大惊失色,“师弟,你的手在做什么?”   桓钧天还未开口,榻上躺着的人便慢吞吞的坐了起来,“路二乖徒你回来了?”   桓钧天便立刻替他扶住腰,“师尊小心腰。”   路翩翩连忙走到榻前,把曲拂衣那张被发丝挡住的脸撩开,急急问道:“师尊你的腰到底被做了什么?”   发丝被撩到肩后,露出的一张男子脸庞竟是比路翩翩和桓钧天还要稚嫩几分,皮肤白里透着红,脸蛋轮廓饱满圆润,煞是可爱。   曲拂衣顶着这张玉雪可爱的容颜,一本正经的道:“为师昨夜打坐修行之时,受外物侵扰,不慎伤到了气海丹田处,桓三乖徒方才正在为师尊我疗伤。”   气海丹田可是修仙者的命门,路翩翩一听他命门受了伤那还得了,“这般严重?不请个医修来看看吗?”   一旁的桓钧天收回手,站直了身体,淡声道:“师兄,师尊他只是昨夜盘腿打坐盘久了,腿麻起身时扭了腰。”   路翩翩:“……”   曲拂衣拳抵唇,咳嗽了一声:“那腿麻亦是为师不可掌控的外物,气海丹田更是依附在腰上的一部分。”   师尊的性子一向如此跳脱,路翩翩早已习惯了。   路翩翩顺手握住一旁桓钧天的手,把脸凑上去嗅了嗅,嗅到一股药酒的气息。   桓钧天猛地将手缩了回来,藏在袖子里,“一股药味,没什么好闻的……”   有药味他才放心,可以断定方才他们只是纯粹的在推拿疗伤,没做任何逾矩之事。   路翩翩把身上揣着的手帕拿出来递给他,欣慰的道:“你对师尊的孝心,让师兄我很感动。”   “都是师兄教的好。”   这十年来路翩翩除了和桓钧天称兄道弟维系师兄弟情谊外,路翩翩还常给对方讲“尊师重道”、“师不可欺”种种道理,从根本上掐掉对方欺师灭祖的可能性。   曲拂衣在中间抢过路翩翩递出的手帕,放在眼前仔细一瞧,“路二啊,这是哪家姑娘给你的手帕啊?上面可是绣着一对并蒂莲啊!”   桓钧天瞥了一眼那手帕,把手收了回去。   路翩翩道:“是今次去除妖的地方上,一位姑娘为了感谢我救了她父亲,相赠与我的。”   曲拂衣拿着手帕,抬头打量他二弟子这张格外招桃花的脸,摇头叹道:“再过两年,你这张脸又得祸害多少良家姑娘哦……”   可惜是个榆木脑袋。   他把那张手帕递给一旁的桓钧天,从榻上站起来,掐指一算,显然是算到了什么,对二弟子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翩翩乖徒,为师方才掐指一算,算到你三日内,红鸾星必动。你可要擦亮眼啊,别让你的红鸾星从你眼前溜走了。”   师尊闲来无事便爱算上几卦,但十卦向来十不准。   路翩翩没把这卦放在心上,嘴上却是答的很恭敬:“谢师尊,徒儿一定擦亮眼。”   曲拂衣满意的颔了颔首,随手掐了个诀,走下榻,整个人从头到脚便焕然一新,变得衣冠齐楚,看起来很有几分唬人的仙风道骨,只是那挺着肚子扶腰的动作又把他打回了原形,“走,吃饭去。”   两名徒弟紧随他身后,桓钧天手里还捏着的手帕重新递还给路翩翩,“师兄,给。”   “不拭手?”   “不必了。”   路翩翩重新把手帕放进了袖子里。   曲拂衣吃饱喝足,满意的从位置上站起来,从袖中掏出一封信,放到桌上,“新委托,闹得动静挺大,你们师姐弟三人明日一同去,为师先回屋了。”   “恭送师尊。”   曲拂衣颔首,忽然转头看向路翩翩,“乖徒,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路翩翩立刻记起,“晚安师尊。”   曲拂衣这才满意的走人。   为了维护师门上下的关系,口头上的问候必不可少。   所以这十年来只要路翩翩在宗门,必会跟他们每个人道声晚安,时间一长大家也都养成了习惯,偶有几日路翩翩不在没人同他们说晚安,他们倒还先不习惯。   收拾了伙房饭厅,已是月上中梢。   小书在路翩翩识海里激动地说:“翩翩,今日过去了你的任务就圆满完成了!”   路翩翩按捺住心下的动荡,“不到最后一刻,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他走到曲素柔门前,利用神识往她屋内一探,确定了没有第二个人的气息后,道:“师姐晚安。”   曲素柔道:“晚安,晚安。”   路翩翩转而来到桓钧天房门前,“师弟,我今夜能和你一起睡吗?”   小书:“你要和他一起睡吗翩翩!”   路翩翩以心音答:“和师弟一起睡,他的所有动静都逃不开我。”就算桓钧天睡到半夜突然夜袭曲拂衣,他也能及时阻止。   “对哦,翩翩你真聪明!”   桓钧天从里面把门打开,“和我一起睡?”   路翩翩点了点头,连理由都找好了,“许久未曾一起睡了,有些怀念幼时与师弟一起睡的时光。”   桓钧天脸虽生的温和雅致,但因性子冷淡,素日里又极少笑,身上便沾了几分让人亲近不起来的孤僻气息。   但他的这点难以亲近,唯独在路翩翩身上起不了任何作用。   就如同眼下。   他打开门让路翩翩进来,“师兄进来吧。”   路翩翩给自己使了个清尘术,坐到正对房门的卧榻上,“师弟,早些休息。”   桓钧天立在门口凝视了榻上的路翩翩几息,移开了目光,“好。”   桓钧天关上门,熄了烛火,屋内霎时陷入昏暗。   许是听到桓钧天上床的动静,路翩翩适时道:“晚安,师弟。”   桓钧天回道:“晚安,师兄。”   虽道了安,但路翩翩却一点没敢睡,一边在心里掐算着时间,一边留意着桓钧天的动静,一心两用的不知持续了多久,便听小书在他识海里开心的道:“翩翩,子时到了!你圆满了!”   路翩翩这十年不敢松懈一丝一毫,乍一听到这句话,只觉得身上的担子霎时松懈了下来,激动的猛地从榻上跳起来,“太好了小书,我们总算圆满了!”   “师兄?”   桓钧天因他的动静惊醒,路翩翩强压下内心的雀跃,“我翻身,师弟你继续。”   “嗯。”   屋内这才又安静下来,小书继续道:“翩翩,有件事我要告诉你,我的使命就是为了协助你在十年内改变他们几个人的结局。眼下你已经做到了,我的使命也就完成了,过了今晚我的灵力也会消失。以后你再找我,我可能就不会马上回应你了。”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我怕你会伤心。”它陪伴了路翩翩十年,看着路翩翩从孩童长成少年,其中的情感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不过你不要担心,等我慢慢吸收灵气,恢复一些灵力之后还是可以和从前一样陪伴你的。”   路翩翩松了口气,“那就好。”   小书的声音变得细弱了几分,“翩翩,谢谢你愿意相信我……”   它指的相信,自然是路翩翩愿意相信它所说的那些离奇故事,甚至还愿意为此一起去改变。   诚然故事离奇,但这些年小书没有怂恿路翩翩做任何一件伤害宗门的事情,反而尽心尽力的帮助路翩翩一起想方设法的解决。   “是我要谢谢你。”路翩翩把怀里的小册子往心口处贴了贴。   “嘿嘿,那晚安了翩翩,你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压在心头十年的一桩大事终于得以圆满,路翩翩得偿所愿,却还是没有掉以轻心。   他在房里守了桓钧天一整晚,对方睡到天快亮时都还没醒才离开房间,偷偷摸摸跑到师姐曲素柔房间外面感知了一会儿,见没有任何野男人存在的迹象后,果断上山找师尊。   曲拂衣扶着腰在院子里晨练,他额头上满是汗水,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下,连汗珠都变得晶莹发亮,看上去纯洁又干净。   路翩翩见到这一幕后,喜极而泣。   师尊没被关小黑洞,他还能在阳光下晨练,他还是那么纯洁无瑕又干净!   “路二乖徒你没下山去?”曲拂衣发现了路翩翩,看他又哭又笑,一把揽住他问道:“怎么哭了!是不是谁欺负你了?为师去帮你算账……”   他这二弟子平时看着温顺和善,但实际上心性坚韧的很,是个流血也不流泪的,现在竟然哭了肯定是遇上什么大事了。   路翩翩把泪蹭到师尊的衣服上擦干净,“看到师尊还是这么纯洁无瑕,玉雪可爱,徒儿就放心了……”   这话曲拂衣听得很是受用,“为师这张脸确实玉雪可爱,不过纯洁无瑕……为师何时不纯洁了?”   路翩翩欣慰道:“这都不重要了。”   “好吧。”不过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拜别了曲拂衣,师姐弟三人按照委托里记载的地方,率先来到了邻近的镇上。   路翩翩在识海里唤了几次小书,果然如小书昨夜对他所说的一样没有回应。   一个拿着糖葫芦的小孩站在路边盯着他们看,“你们三个都这么大了,为什么还要手挽手?羞不羞啊?”   路翩翩走在正中,左挽桓钧天,右挽曲素柔,三个人跟堵墙似的走在街上。   曲素柔本来就嫌丢人,眼下还要被一个小孩数落,急急忙忙的抽回胳臂又被路翩翩拽了回去挽着。   路翩翩对那小孩道:“这就是你不懂了,这是我们三姐弟关系好的证明。”   曲素柔性子火辣,桓钧天性子冷淡,能让这两人心甘情愿的和他手挽手上街,足以见得路翩翩这十年在宗门关系上下了多少功夫,是以他每每出门都恨不得昭告所有人,他们三姐弟关系要好的很。   桓钧天神情还是一概的淡漠看不出对挽胳臂这事是否厌恶,但曲素柔要脸,几步上前跑到馄饨摊坐下,这才逃开路翩翩的魔爪,“先吃碗馄饨!”   路翩翩跟着坐下,瞧见对面有个卖书的摊子,眸光一亮,“师姐,我上次给你买的本子你看完了吗?”   曲素柔打了个哈欠,“昨日看了一宿,全看完了。”   “师姐你等着,我去给你买新的!”   他说完便起身走到书摊前,熟稔的埋头翻找曲素柔爱看的话本子类型,选好后打算付钱,却见摊主眼神痴迷的盯着他的侧后方,末了还咽了咽口水,“真美啊……”   “什么?”   “绝色啊,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快看快看!”   摊主说着推了一把路翩翩的肩,让路翩翩的身子不由的往侧后方一偏,看清了摊主所说的“绝色”。   作者有话说:   路二:晚安玛卡巴卡;   桓三:晚安唔西迪西;   师尊:晚安小柔柔;   曲大:?我这鸡飞狗跳的宗门生活;   师妹下章出来w 第3章   不远处僻静的小巷中,有棵火红的枫树,下面立着一道雪白的纤细身影。   路翩翩长到如今这个岁数,也见过许多美人,他师姐曲素柔就算一个,但如眼前这样的美人,他却是破天荒头一次见。   明明面色苍白的像是染了病气,偏偏面容轮廓却生得极其深邃,就好似在白纸上用浓墨重彩勾勒出来的一幅画,冶艳的动人心弦。   美人怀抱着一只白猫,本是微垂着首在顺着猫身上的毛,不知是否因为摊主倾注在她身上的目光太过热烈,让她不适的抬头,向摊子的方向望去。   这一望,却恰好和路翩翩对上了视线。   她生了双狭长的眼,眸子却是墨蓝的色泽,长夜的颜色,幽深的教人辨不清她那双眼里的情绪,却裹挟着勾魂摄魄的风情,生出浑然天成的异域艳媚。   “她看我了!她看我了!”   摊主以为自己被这绝色美人看进了眼,兴奋地大声嚷叫,“这样绝色的美奴,我要是有钱一定将她买下!”   奴这个字眼让路翩翩从这美人的脸上回神,错开视线瞥见对方身上的衣衫。   前几日已入了秋,她身上的衣衫却轻薄异常,又因是雪白的色,裙摆上沾染的尘污便显得尤为刺眼。   路翩翩往那尘污上多看了一眼,这一眼便看见她脚踝上突兀的物件。   那是条漆黑的铁链,紧紧的缠住她的脚踝,多出来的一端拴在一旁的树桩上,把她像牲畜一样的锁在原地,不能挪动半分。   这般待遇,一看便知她是某户人家的奴隶。   “翩翩,你还没买好啊?”曲素柔扯着嗓子喊,“馄饨都要糊了!”   “来了。”路翩翩回神,付了钱拿了话本,转身走回了馄饨摊,一本给了曲素柔,一本给了桓钧天。   曲素柔接过来一看,上面写着《三句话,让负心汉为我自废根骨》嗯,很符合她的品味,“你今日怎么想着给桓三也买了话本子?”   路翩翩低头吃馄饨,“雨露均沾。”   曲素柔好奇的往桓钧天面前的话本子封面上一看,上面愕然写着《清冷师弟的惹火大师姐》,还配了一幅男女共同舞剑的图。   曲素柔眉心狠狠跳了几跳,把这本话本子丢到路翩翩面前,“你在暗指什么?”   路翩翩还以为自己想把师姐和师弟凑成一对的想法已经很隐晦了,没想到还是被曲素柔发现了,他只好道:“我这是为你们好。”   虽然十年期限已过,但是改变曲素柔和桓钧天的未来已经成为了路翩翩的本能。   所以刚才看到这本话本子的时候他便如同醍醐灌顶,直接将清冷桓钧天和惹火曲素柔对号入座,要是把这两人撮合在一起了,他哪还用操心师尊的清白和宗门的未来啊。   曲素柔道:“详细说说,怎么个好法。”   路翩翩一本正经的道:“师姐貌美,师弟俊朗,俗话说得好肥水不流外人田,沃土只留自家耕……”   “师兄。”桓钧天骤然出声,面无表情的打断了路翩翩的话,“该动身了。”   说完,付了三碗馄饨的钱,率先走了。   曲素柔把话本子收好,拉起路翩翩紧随其后,“哈哈哈,桓三要被你气死了,你这个榆木脑袋!”   路翩翩对自己刚起的话头就被打断,还有些泄气。   路过那条巷口时,路翩翩还记挂着那绝色女子腿上的锁链,思虑着要不要伸出援手,便情不自禁的往里面看了一眼。   枫树犹在,绝色美人却没了影。   当真像是白日里生出的一场庄周梦蝶,转瞬即逝。   华贵宽敞的马车里,桓宓坐在丝绢制成的软榻上,上身着绣着金线的锦缎衫,下配一条绘有暗纹的织锦裙,灵蛇髻上簪着上等珠翠,额前吊着一串金镶玉的眉心坠。   她年岁不大,却自幼喜奢靡,更爱好雍容华贵的打扮,一头青丝更是将养的乌黑光泽。   和跪在马车角落里,因为常常食不果腹导致发丝发黄,身上只穿着一件简陋白衫的人仿佛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车轱辘压过低洼,马车紧跟着左右晃了一下,跪着的人被摇的晃动,伸手抓住一旁的窗沿这才稳住身形。   狠辣的鞭风便立刻抽在了她的手背上,留下一道血痕。   “本公主允许你碰了?”桓宓拿起鞭子又是一鞭抽在了她的肩头,眼中充满了怨毒的气息,“没规矩的下贱东西,看来本公主还是对你太过宽容了!”   说罢,又是数道鞭子,不留余力的狠狠抽打了上去。   丫鬟守在旁边面色如常,用余光撇了撇被抽打的人,白色的衣衫很快被抽打的绽裂,皮肉见了红。   这场面她就已经司空见惯,要怪就只能怪这位命不好,招惹谁不好,偏偏招惹了丞相公子景翊。   偌大的离国皇宫里,谁不知道桓宓公主钟情于景翊。   一月前,景翊偶然踏进冷宫,迷上了冷宫里的一个女子,日日与其私会,有人便把这件事捅到了桓宓面前。   桓宓气的发疯,当即便把那女子从冷宫找了出来,一探身份,竟是个和桓宓同等身份的公主,也就是眼下这位正在受罚的女子。   不过桓宓素来嚣张跋扈惯了,眼前这位公主说起来是公主,但生母却是行刺过离王的罪妃,这公主身份便变得不值一提,等同罪奴。   于是桓宓借着出宫秋游,把这公主悄悄虏出了冷宫,想出了一个比杀了对方更阴损的法子——送到邪派手中,把她变成炉鼎,让她此生都见不到景翊。   桓宓设想的极好,奈何这一月来她们一路南行,竟是没有遇到一个邪魔外道。   她心里不痛快,每日便变着花样的拿对方出气。   桓长明浑身血迹斑斑,被抽的倒在了地上,开口的第一句话竟不是求饶,“把猫还给我……”   桓宓走下软榻,一脚踹在桓长明的背上,“你那条死猫划坏了本公主的裙子,你以为本公主还会让那畜生活着?”   她下脚的力气极重,马车里甚至能听见桓长明的骨节被踩响发出的咯吱声。   桓长明搭在地上的手忽然握成了拳,苍白的手背上青筋浮现,隐忍道:“还给我。”   “贱骨头,本公主这就把那畜生的尸体还给你!”   桓宓让丫鬟取出一个木盒打开,露出里面猫儿僵硬许久的尸体,摔在桓长明面前,“怪只怪这只畜生跟错了主人,和你这丧门星待在一起,这畜生怎么可能会有什么好下场。”   她留着这猫的尸体就是为了故意恶心桓长明,让桓长明痛哭流涕,但对方此刻脸上的表情却过于平静。   桓宓一气之下拿起装猫的盒子丢出马车外,桓长明这才有了一点反应。   桓宓等着他开口求饶,没想到桓长明却笑着道:“皇姐难道以为这么对我,景翊便会喜欢上皇姐吗?”   桓长明的话刺中了桓宓的痛处,“贱人,要不是你勾引景翊,他那样芝兰玉树的人怎么会被你迷住?”   她狠狠踩在桓长明的手背上,“你一个罪奴,不配叫我皇姐!”   桓长明疼的唇色泛白,额头上全是密麻的汗珠,却不肯求饶半句,反而笑的更盛,“皇姐杀了我,景翊此生便更不会忘记我……即便你们二人日后成亲,景翊日日望着皇姐的脸……心里面想的念的人也只会是我。”   他若死,往后他便是景翊心里的朱砂痣,活人永远都斗不过死人。   他这话本意是为了让桓宓手下留情,但桓宓盯着他那张因为笑容而变得愈加艳丽的面容,气的七窍生烟。   桓宓重新捡起鞭子,一鞭抽在他的脸上,“本公主弄花你的脸,看你还凭什么本事去勾引景翊!”   桓长明下一刻便感觉自己的左脸上传来火辣的刺痛。   他再度睁眼,眸子里的笑容早已掩去,余下的只有满目死气沉沉的冰冷。   桓宓还沉寂在终于毁了这张脸的喜悦之中,马车倏地停下,外面的人道:“小姐,前面的村子里出了事,不能再前进了。”   在外为了方便行事,随行的人都唤桓宓小姐。   丫鬟立刻替桓宓撩开帘子,方便桓宓问道:“出了什么事?”   那人往马车前靠近了几步,压低了声气:“我们的人前去打探了,说是那个村子里出了古怪,现下正在为了祭拜先祖,在村子里挑选当祭品的新娘……为了公主殿下的安危着想,依臣看还是不要再继续前进了。”   桓宓闻言,斜睨了眼身后倒在地上的桓长明,忽然心生一计,“把她给我拖下马车。”   丫鬟将桓长明拖到马车外的地上后,桓长明又有了几分意识,模糊的视野里看见桓宓坐在高高的马车上,盛气凌人的道:“把她送进去,当祭品。”   祭品这两字一听就有古怪,在场的人都不是傻子,桓宓公主摆明了是想要桓长明去送死。   即便如此,众人面上也没流露出丝毫对桓长明的怜悯之情,因为她只是个连下人都不如的罪奴,无论高贵的公主如何对待她,都没什么要紧。   “是。”   侍卫刚靠近,躺在地上的人便从地上抓起一把沙石猛地洒向他,迷了他的眼,“混账!”   桓长明迅速的从地上爬起来,往身后的林子里逃去。   桓宓气急败坏的道:“把她给我抓回来!”   桓长明几日下来滴水未沾,身上的旧伤未愈又新添一顿鞭伤,本就是强弩之末,没跑出几步就被桓宓的侍卫抓回来跪到了桓宓面前。   “贱人,你竟然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偷跑!”桓宓在丫鬟的搀扶下疾步走下马车,指着一旁的侍卫道:“给我挑了她的手筋和脚筋,我看她还用什么跑。”   桓长明几度挣扎着反抗,都被侍卫重新按回了地上。   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愤怒,他的牙齿轻颤,墨蓝的眸子噙满了血丝,盯着桓宓的眼神如同一条吐露着毒液的毒蛇,让桓宓心内生出了一丝恐惧,竟害怕的往后退了一步。   她随后又意识到自己才是主导上位的那一个,“愣着干嘛,给我动手啊!”   手起刀落,血花溅在了桓长明脏污的白衣上,他却浑不觉痛,四肢瞬间失去了力气,又被人像牲畜一样拽回来,丢到马上拖走……   作者有话说:   美了半章就被毁容了;   预收文《在灵异世界演床戏(无限流)》,作者专栏求收藏qaq;   文案:   【本文又名《我靠演床戏在灵异世界苟命》】   余白白是个戏痴,然而某一天,他被确诊患上睡美人群候症,长时间陷入沉睡,什么都演不了。   直到他被一个声音唤醒:“睡的好吗?我的睡美人。”   余白白从沉睡中清醒,他躺在一张大床上,旁边睡着赤身露体的男人,屋子的四个角落安转着摄影机,像极了剧组。   男人声音亲切的问他:“演戏吗?”   余白白立刻来了精神,“什么戏?”   男人答:“床戏。”   余白白拍着胸膛打包票,“床戏我熟!”   他一把拉过被子倒头就睡,用自身经历演绎了一场堪比真睡的床戏。   男人:“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床戏需要两个人共同完成。”   变态攻X戏痴睡美人群侯症受;   1v1,he。   无限流,受会在各种各样的床上苏醒,身边无一例外都睡着一个流氓变态头子。 第4章   路翩翩三人接到的委托信上的这个村子里,每年都会在附近的河洞中祭祀先祖,以保佑来年风调雨顺,村民安康喜乐。   但在半年前他们依照礼制完成祭祖时,洞里却意外出现了回应他们的声音,还自称是村民的祖先。   祖先显灵,村民们纷纷高兴不已,这自称先祖的人却提出了一个古怪的条件。   他说自己生前并无婚配,乃是他最大的遗憾,若想他护佑村子,每隔一段时间须得为他寻一位年轻新娘与之成亲。   他还保证自己不会伤害这些新娘,只是让她们陪自己说说话,排解寂寞。   等这些新娘在他身边待几日,他便会放这些新娘回去,往后婚配与否,他皆不会干涉。   他自称是先祖,村民们面上也不敢忤逆他,怕给村子招致祸端,于是带着试探将第一位新娘送进了山洞中。   果然不出七日,这新娘又完好无损的被放了回来,而且还带回了财宝分给家里人,惹得其他村民分外眼红。   接下来的几个月,便有其他的村民挤破头的想把自己家的姑娘送去给先祖当新娘。   可在数月后,第一个送去给先祖当新娘的姑娘,却突然在家中毫无征兆的暴毙而亡。   紧接着后面的几位也相继离世,只是地点不同,有的是在干农活时,有的是在上山采药时。   事情发生后,村子里便有些人心惶惶,一部分村民觉得这些姑娘的死可能和那位洞里的先祖有关。   但另一部分却觉得她们是因为意外,做不得数,而且先祖给的财宝是实打实的,一家得了这一生便可享受荣华富贵了。   而给路翩翩他们宗门寄信来的,正是一位因为钱财被父亲上赶着嫁去给先祖当新娘的姑娘。   她在信中写明自己的父亲贪慕钱财,但她却不想因为这些身外之物丢掉性命,希望路翩翩的宗门能帮助她。   “春柳的家就是这里吧?”曲素柔拿着那封信,对比着眼前的景象,“门口种了棵红梅树,门上还贴着囍……”   路翩翩敲开门,里面走出来一个姑娘,一看他们三人容貌气度,立刻道:“你们是不是就是那个什么宗……什么宗来着?”   路翩翩转头问桓钧天,“师弟,我们宗门叫什么名字?”   桓钧天转头问曲素柔,“师姐,叫什么?”   曲素柔皱起眉头,像是被这个问题给难住了,沉思了片刻后,扒开路翩翩和桓钧天,上前对春柳说:“我们叫女强宗。”   路翩翩传音给桓钧天:“她现编的吧?”   桓钧天回答:“应该是。”   “女强宗的仙人,你们真的收到我的信赶来了啊!谢谢你们!不过你们来晚了一步,我爹不打算把我嫁给先祖了!”   路翩翩问道:“姑娘可方便告知我们缘由?”   春柳在信里写她爹十分贪财,应当不会轻易改变主意才对。   春柳笑着对他们说:“方才我本来准备打算偷溜出村逃婚了,在村口遇到了一个大汉,他看我穿着嫁衣,就给了我好多金银珠宝,让我把嫁衣脱下来给他带的一个女子穿上,还让那个女子代替我出嫁了。我爹看我带回了珠宝很是开心,说让我在家待一辈子不成亲都可以。”   “还有这么好的事?”曲素柔匪夷所思。   春柳把门缝拉的再开了一些,让路翩翩三人从门里可以看清春柳的父亲在里面抱着一堆金银珠宝乐呵的模样。   “确实很不可思议,不过事实就在眼前。麻烦三位仙人为我白跑了一趟,实在对不住……如果三位不嫌弃的话,今晚就在我家用便饭吧?就当是我感谢三位了。”   路翩翩道:“这件事暂且不提,春柳姑娘可方便带我们姐弟三位,去你们先祖所在的地方看看?”   “这……”春柳看上去有些为难。   路翩翩又道:“今次虽然有其他女子为姑娘挡了一次,但难保还有第二次。”   春柳蹙着眉看了眼父亲被财迷了心窍的模样,难保对方会因为钱财再把她送去祭祖,届时又有何人谁能再帮她挡?   她咬牙点头,“好,那就请三位跟我来。”   那河洞倚着条小阴河长成,洞口地势低陷,只能划船进去。   河面上还有几条返回的小船,船身上都贴着囍。   春柳把他们三人带到岸边,躲在树后面,“这些是为先祖接亲的村里人,他们都打转了,看起来新娘已经被送进去了……三位仙人,你们真的要进去吗?”   眼下还是青天白日,但春柳瞅着那黑黝黝的洞口,只一眼就让她毛骨悚然。   路翩翩的佩剑在手里动了一下,他一个纵身踏上水面,长剑出鞘自发的飞到他的脚下,“我先进去看看。”   桓钧天正要跟上,路翩翩又丢下一句,“你们先不要进来!”   曲素柔喊道:“路翩翩,你这个爱以身犯险的毛病怎么还没改啊!”   他们三个每回一起出来,路翩翩永远是冲锋陷阵的那个,生怕她和桓钧天遇到一点危险,这毛病让她和桓钧天都很头疼。   被抛下的师姐弟两人当然不会在原地坐以待毙,河面上划船的村民却因为看御剑飞行的路翩翩看的失神,竟把船划的触上了礁石,一船人哗啦啦的全部掉进了河里。   “救命啊!救命啊!”   “仙人救命啊!”   春柳大惊失色,“仙人救救他们吧!”   桓钧天和曲素柔只好御剑飞到河面上,开始捞人。   河洞内的光线昏暗,洞壁上的火把上挂着红绸,火光隐在红艳艳的绸布上面,透出一股森然的鬼气。   供奉先祖的供桌上,此刻摆满了贴着鲜艳囍字的贡品。   供桌前,放着一把雕花的木椅,上面歪歪斜斜的靠坐着盖着红盖头的新娘子。   洞内的深处刮来一阵阴风,把新娘子的红盖头吹的掀起一角,露出精致深邃的侧脸。   “这村子里竟还有这样的绝色?”深处传来一阵忽远忽近的诡异男声,“快哉!真是快哉……”   桓长明的身体紧接着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拖到半空,盖头掉进了身后的阴河里,他面色惨白,上下齿互相磨着,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血沿着他的双手滴落在地上,滴答声在幽静的洞内听得格外清醒,那声音嫌弃的道:“血?真不吉利。”   他被打搅了兴致,桓长明的身体从半空中摔到了地上还是一动不动,让对方看出了端倪,“残废?”   “这些愚民竟敢拿个残废来搪塞我!”   剧痛让桓长明被迫清醒,他费力的转动眼珠往身后看了一眼,从小便在死亡边缘苟延残喘活下来的直觉告诉他,那身后的东西会要了他的命。   像是察觉到了他想逃跑的念头,那声音的主人越来越近,“小娘子别跑啊,我刚才只是气恼那些愚民。你如此绝色,我又怎会生你的气?可别害怕我。”   “滚,给我滚,不要靠近我!”   桓长明牙齿咬的打颤,他今日要是能活着出去,他一定要把桓宓在他身上做的,千倍万倍的偿还!   可是他现在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废人,手脚经脉都断了,只能躺在地上等死。   他不甘心,他的生命还不能在这个鬼地方结束!   清脆的剑鸣声忽的盖过了脚步声,一道青光倒映在河面上。   桓长明抬眸,只觉面前一阵清风拂过,柔和清明的光印清了整个昏暗阴森的河洞。   由远及近的长剑之上,站立着一个白衣少年郎,踏剑而来,飘飘欲仙,恍若神明。   ——照亮了桓长明死气沉沉的眼。   “什么人敢擅闯我的地盘?”   神明在桓长明眼前落下,他死死的盯着对方在自己手边的一片白色衣角,仿佛溺水者在水里挣扎间看到了浮木。   而这浮木,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桓长明突然用尽浑身残存的力气,像一条丑陋的虫子一般,蜷缩着上身,往前缓慢的蠕动了半寸。   他沾血的尾指触碰到对方的衣角,在洁白的颜色上面留下了一点脏污的血迹,气若游丝的道:“仙君,救我……”   路翩翩垂眸看了一眼地上的新娘,对方的面容被发丝遮住看不清,长剑从他手中飞出,破空挡住敌人的攻击。   他弯腰轻握住对方鲜血淋漓的手,温声答:“好。”   作者有话说:   晚上九点还有一更,以后都晚九点更新,日更;   记得来看师妹和小师兄w 第5章   路翩翩说完这句,忽然感觉胸口一烫,小书虚弱的声音传到他识海里:“翩翩,不要……”   小书的话戛然而止,被小册子热的发烫的感觉也骤然消失。   不要什么?   路翩翩用心音疑惑的追问,小书却没有再回答他,似乎又陷入了沉睡。   一道阴冷的风猛然袭向路翩翩的面门,眼前的敌人不容许路翩翩再分神。   他收招,空中的剑重回到他手里,持剑而上,一道剑诀飞快的劈向敌人,被避了开来,剑诀落在洞壁上,攻击震的整个河洞都在响。   “哪来的臭修士!不知道坏人姻缘是要被天打雷劈的吗!”   桓长明声若游丝:“仙君,我是被逼的,我会被他杀死的……”   “别怕。”   路翩翩审视着敌人的外貌,一手劈下剑诀,“眼瞳浑浊呈衰势,印堂发紫游离于阴阳之间,气息阴冷如死尸……我见过邪修,他们当中有好的也有坏的,但如你一般,靠吸取年轻女子的精气和寿元来延长自己命数的,一定不会好。”   这邪修被路翩翩一眼看穿,气急反笑,拿出几分鱼死网破的气势来,“即便如此,你奈我何?”   “不如何。”手起剑落,剑诀在空中变幻成剑阵,耀目的青光让邪修睁不开眼。少年人清亮的嗓音在此刻如裁决邪魔的神祗一般空灵飘渺,“当诛罢了。”   这邪修寿元将至,靠着吸取普通人的寿元精气转嫁到自己身上,才得以苟延残喘,早就是强弩之末,眼下遇到这般强悍的剑修,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剑阵如同枷锁攻的他口吐鲜血,倒在地上,“你,你到底是什么人……我们无冤无仇,你何苦将我逼到死路?”   “你们仙修不都是讲究的慈悲为怀,济世救人吗?!”   路翩翩背过身,走向地上奄奄一息的新娘子,“我佛让在下转告你,你不配他救。”   桓长明愣愣的望着向他徐步走来的人,和被人仿佛一个手指头就能轻易捏死的他相比,他实在太强大,衬托的他好似一只卑微羸弱的蝼蚁。   路翩翩在他面前半蹲下来,手伸向他腰间时又顿了一下,“姑娘,我可以抱你吗?”   桓长明缓慢的点了一下头。   “冒犯了。”   得到姑娘的准许,路翩翩正要把对方抱起来,那股无形的力量又突然把桓长明拖回了邪修的面前,邪修恶狠狠的掐住桓长明的脖子,威胁路翩翩,“我佛有没有说过,我就算是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路翩翩猛地转身,新娘子因为被掐着喉,被迫抬高了下巴,让路翩翩看清了他的样貌,是那个好看的异族姑娘。   路翩翩愣了下,蹙眉道:“别再造杀戮了。”   邪修用另一只手在桓长明的脸上轻佻的摸了一把,正要说话被路翩翩忽然一吼:“说话就说话,对姑娘家放尊重点!”   邪修碍于他的修为收回了手,咬牙道:“放我走,我饶她一命,不然我就让她给我陪葬!”   桓长明被掐住咽喉发不出声音,只能用一双眼求救的看向路翩翩,生怕对方放任他死在这邪修手里。   路翩翩被他楚楚可怜的眼神看的心软,把剑收进了剑鞘里,“好,我让你走。”   师姐和师弟还在外面,出了这个洞他也活不了。   邪修得逞的大笑,一边挟持着桓长明一边退出河洞。   路翩翩在脚底覆了灵力,走在水面上隔着一段不近的距离跟着他。   直到感觉到一丝光亮,邪修大喜,迫不及待的要跑出去。   “翩翩,里面情况怎么样?”   路翩翩一听曲素柔的声音暗道不好,那邪修果然气急败坏,“你阴我!”   路翩翩理直气壮:“你也没问我带了几个人啊。”   一个剑修就能将他碾压,现在竟然还有同伴。   他心知今日自己大限将至,索性让这些人一起给他陪葬,“我活不了,你们也别想别活!”   他松开桓长明,两掌拍向自己的丹田处,身体隐约出现裂痕,散发出诡异的紫光。   路翩翩心知他要自爆,火速召剑踩上,在桓长明落水之前接过对方一把抱起,飞快御剑逃离洞中,“师姐师弟别进来,有人要自爆!”   “路翩翩你做了什么坏事怎么把人逼自爆了!”   路翩翩无力解释,邪修还在身后紧追不舍,“你们一个都别想跑!”   破碎的声音越来越大,路翩翩担心怀里的姑娘害怕,低头一看,发现对方果然害怕的面色苍白。   他将对方抱的更紧了几分,安慰道:“别怕,我答应了会救你就一定会救你。”   桓长明盯着他的眼睛,仿佛要从他的这双眼里找到足以令他信服的证据。   一声爆裂巨响响彻整个河洞,桓长明被动静震晕了过去,心里最后一个念头,只要不死在不见天日的洞里就好。   路翩翩在河洞坍塌的前一刻,抱着新娘子飞了出来。   “师姐,快救人!”   曲素柔的医术自小得曲拂衣真传,御剑飞到了路翩翩面前,用灵力查看他怀里新娘的状况,蹙眉道:“手筋脚筋全断了,身上还有很多流血的伤,快要不行了。”   “没救了吗?她年纪看着和我们差不多大,我们不能就这么看着他没命啊师姐!”   曲素柔使了一道术法护住了桓长明的心脉,“我眼下手里没带丹药,要救她得马上启程回宗门。”   “好,那我们现在就回宗门!”   “仙人,你们怎么把我们祭祀先祖的河洞给炸了!”被救上岸的村民们瞧见了河洞被毁的景象,叫苦连连,“这可是要我们遭天谴啊……”   路翩翩看向桓钧天,“师弟你留下来向他们解释几句吧。”   “师兄在洞中遇到了什么?”   路翩翩简略道:“是个大限将至的邪修,吸了年轻女子的精气和寿元才活下去,现在已经自爆死了。”   “我明白了,我会留下来解释。”桓钧天知道那新娘子的情况不容乐观,“师兄师姐你们先回宗门救人,我随后就回。”   “好。”   回到宗门后,路翩翩把新娘子抱进了自己的房里,随后就被曲素柔赶了出去,“这小娘子情况不妙,你在外面守着,别让人来打扰我。”   “好,我在外面替你护法师姐……”   路翩翩坐在门口的石阶上守了大半夜,曲素柔才开门出来,“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了。”   路翩翩看她脸色有点白,想必是耗费了不少精力,“师姐你辛苦了,赶快去休息吧。”   曲素柔却摇了摇头,“那小娘子是个凡胎,我估摸着半夜会发热,熬不过去可能又得一命呜呼了,我得守着她。”   路翩翩心疼自家师姐,“我知道发热该怎么处理,接下来就交给我吧,你先去休息。”   曲素柔知道路翩翩的医术几斤几两,但她为了把那小娘子从鬼门关里拉回来确实耗费了不少心神,思虑的片刻后,道:“那我先去躺一会儿,要是她半夜情况不对,你应付不了就马上来叫我。”   “行。”   曲素柔走后,路翩翩进到了自己的房间,拖了把椅子到床边坐着,做好了守夜的打算。   床上昏迷的人睡的很不踏实,眉心紧紧的蹙在一处,像是被噩梦缠身。   路翩翩还记得在枫树下见到她时,虽然清瘦人却是好好的,如今不仅差点丢了性命,就连脸也被毁了,心知她在那河洞里不知受到了邪修多少残忍的虐待,梦里说不定都是那些煎熬的场景。   他从柜子里翻出了一盒安神香点上,以灵力催动香气汇入对方经脉之间,片刻后,见对方眉心平复,这才收手。   不出曲素柔所料,这姑娘夜里果然又发起了热。   还好路翩翩早有准备,先是用灵力给对方散了些热气,后又打了水来,沾湿了帕子拧干。   姑娘额前的发丝有些乱,路翩翩顿了顿,还是伸手替对方撩开了挡住额头的发丝,小声道:“冒犯了。”   他这一夜来回给对方换了十多次帕子,直到天色将明,曲素柔睡醒了来看对方的伤势,拿出从房里带来的伤药,“她没事了,你守了她整夜,去桓三屋里打个盹吧。”   路翩翩听她这么说才松了口气,又看见曲素柔正在掀姑娘的衣服打算上药,立刻背过了身,“师姐,我先出去了。”   他走到门口正要关门,便听见曲素柔尖叫道:“你咬我干什么!”   “出什么事了师姐?”   路翩翩调转回去,曲素柔拧着眉捂着自己的左手,药粉撒了一地,“路翩翩,你带回来的人你自己解决,老娘不伺候了!”   曲素柔把左手亮给他看,上面赫然有一圈鲜红的牙印,还有见血的趋势,“我看她身上脏了就帮她把外衣脱了,发现她身上的伤还没处理,就准备给她上药,结果她就突然醒了,差点把我的肉都要咬下来了!”   路翩翩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姑娘,虽说是一脸病容,但望着他们的眼睛里却满是警惕之色。   路翩翩对曲素柔说:“师姐我先带你去上药。”   “这点小伤我自己能处理,不过她我是不会再伺候了!”   “好,好。”   曲素柔知道路翩翩那副和善的脾性,走之前不忘大声提醒他:“你自己长个心眼,别像我一样又被咬了!”   房间里就只身下路翩翩和桓长明两人,路翩翩把掉在地染了血迹的新娘服捡起来放在桌子上,“你是不是害怕?”   他抬头看向对方,发现对方脸上的警惕和戒备没有丝毫减退。   路翩翩便继续说:“刚才的人是我师姐,她不是坏人,她只是想帮你。还有……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把你从河洞里带出来的人是……”   “是你。”桓长明沙哑着嗓音开口:“我记得。”   不仅救了他,还在他床前守了他一夜。   路翩翩挠了挠脸,倒像是有些不好意思,“我知道你在那个河洞里受了伤,醒来看见素未谋面的人会起警惕心也很正常。但是你放心,我们是不会伤害你的,你身上还有些没处理的伤,我师姐她只是想给你上药。”   他误以为桓长明身上的伤是在河洞里造成的,桓长明心思稍转,没有解释这个误会,“长明自知身体丑陋,不想污了仙君和仙子的眼。”   路翩翩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一层原因在,她不愿别人触碰和看见她身上的伤疤,想来也是不愿回忆起那段令她痛苦的记忆。   思及此,路翩翩对她起了怜惜之情的同时也有些自责,若他当时能够早些去那山洞,说不定对方便不会遭此大罪。   他施展灵力,注入桓长明的身体,“长明姑娘,上药是为了让你的伤口好的快些,但你若不愿意也没事。我会用灵力替你疗伤的,只不过速度会慢些。”   路翩翩的灵力和那日出现在山洞时的一样,温和又耀目,让桓长明感觉自己身上的那些鞭伤都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所治愈,剧痛得到缓解。   他悄无声息的审视着路翩翩的眼睛,这双眼里的神色纯粹透亮,对他笑道:“我姓路,名少言,长明姑娘不要再叫我仙君了。”   眼神澄明的仙君,不光救了他,还对他起了怜惜之心。   桓长明垂下眼帘,再抬眸时,墨蓝幽深的瞳孔中带上了一丝柔和,“好。”   作者有话说:   明晚九点,不见不散w 第6章   桓钧天在村子里向村民解释了来龙去脉,善了后,傍晚的时候回到宗门。   今日轮到他下厨,他先去了伙房,便看见曲素柔站在砧板前淘米,“回来了?”   桓钧天点点头,上前接过她手里的活儿,“我来。”   曲素柔擦干净手,“解决的还顺利吗?”   “嗯,顺利。”   曲素柔站在旁边看桓钧天做饭,“你说师尊也真是,明明一个路二就能解决的事情,被他说的这么严重,还让我们两陪着去,结果连那邪修长什么样都没见到。”   “我们三个一起去,出了事也好互相帮衬。”桓钧天熟练的把米蒸上,“带回来的那个女子伤势如何?”   “说起她我就来气,你不知道她——”   “乖徒们!此次下山你们辛苦了!”曲拂衣抱着一只咽气的鸡跑进来,“今晚为师特意给你们加餐……”   “这鸡是我养来当灵宠的!”曲素柔抄起菜刀作势要砍,“你竟然杀了我的灵宠!”   “欺师灭祖啦——”曲拂衣立刻把鸡举过头顶,在伙房里和曲素柔玩起了他逃她追,“柔儿你听为师解释!这次真的不关为师的事!都是路二干的!”   “我不信!翩翩才不会为了吃去杀我的灵宠,肯定又是你嘴馋了!”   “千真万确啊柔儿!路二又在捣鼓药草了,你也知道他那个医术,抓了药也不敢给人喝怕喝死人,这不就刚好拿你的肥鸡……哦不灵宠试药了吗!”曲拂衣把被毒死的鸡拿给曲素柔看,“你深得为师真传,难道看不出这只鸡是被毒死的吗?”   这只鸡两眼翻白,一看就是死于非命,曲素柔不忍心再看,放下菜刀转头冲出伙房,“路翩翩!”   曲素柔一走,曲拂衣立刻把鸡递到桓钧天手里,喜滋滋的道:“桓三乖徒,为师今日想吃爆炒鸡丁。”   桓钧天面无表情的道:“师尊,鸡是被毒死的。”   吃了有毒的鸡肉,大家都会中毒。   曲拂衣一脸胸有成竹,“为师早就配置好了解药,你们到时候尽管敞开了吃!”   另一边,路翩翩蹲在院子里,一手拿着药方一手往药坛子放药,神情十分认真,留给他试药的鸡已经不多了,他不能再出错了。   “你是在下砒霜啊!”   路翩翩听见曲素柔的声音心虚的抖了一下,手里的药材一股脑的全放进了药坛子里,“师姐,下次下山我会再给你买鸡的,你别生气。”   曲素柔双手抱肩居高临下的说:“你是觉得我小肚鸡肠,因为那小娘子咬了我,我连药都不肯给人配了,所以你才重操旧业抓药?”   她一听路翩翩在试药,就猜到对方是在为那个女子而试,路翩翩立刻否认,“不是啊,我是担心你生气,而且你已经帮我做了很多了,我不想再劳烦你。”   “哼,还不是拐弯抹角的在说我小肚鸡肠!”   “我真没有……”   曲素柔把他推到一边,把药坛的药全部倒出来,又用水清洗干净,重新取药材往里面放,“你个榆木脑袋,我是生她的气又不是生你的气……还有,就你那医术造诣,把我的灵宠全毒死也试不出来一副好药来。”   她一向嘴硬心软,路翩翩被她数落也不生气,反而觉得心里暖洋洋的,“师姐,你真好。”   曲素柔三下五除二的挑好了药材,还顺手生了把火,“知道我好还毒死我的灵宠,你可真是我的好师弟。”   路翩翩自知理亏,“师姐,下次我一定送你真正的灵宠,这个鸡太容易被师尊惦记了。”   “这可是你说的,我记下了……”   “乖徒们,快过来吃饭!”曲拂衣端着菜兴高采烈地从伙房跑出来,“今晚有鸡吃哦!”   桓钧天抱着碗筷跟在后面,对上曲素柔和路翩翩探究的眼神,替他们解惑:“就是那只被毒死的。”   曲素柔:“师尊你真是丧心病狂,为了吃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   路翩翩打了个寒颤,使术法火速的把药煎好盛在碗里,又去饭桌上单独舀了一份饭菜,“你们先吃,我先去照顾病人。”   曲拂衣贴心问道:“不来点鸡丁?”   路翩翩连忙走了,“不了不了。”   曲素柔问曲拂衣,“师尊,你怎么对翩翩房里多了个病人一点都不好奇?”   “你们师尊我是什么人?难道会连自家宗门里多了个人都不知道吗?”   曲素柔一想也是,师尊这个道行除了贪吃一点,就算宗门里多了只虫子都逃不出他的眼。   房里,路翩翩把桓长明扶起来靠坐在床上,用勺舀了饭喂到她嘴边,眼神却不敢直视对方,“虽然男女有别,但如今你是病人,你就把我……把我当大夫吧,大夫照顾病人,无关男女的。”   桓长明点点头,张嘴咽下。   路翩翩还要再继续喂第二口时,一滴泪忽然从她脸颊滑落,砸在了被子上。   这泪落的毫无征兆,路翩翩急忙问道:“长明姑娘,你是觉得我冒犯到你了吗?对不住,我不是成心的!”   曲素柔虽然替桓长明疗了伤,但她手筋脚筋皆被挑断,就算是经过他们修仙之人治疗,也不可能一夜之间全长出来。   所以喂饭喂药这件事便只能路翩翩代劳,但纵使情理上能过得去,可喂饭这件事还是亲密了些,桓长明在他看来还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肯定是接受不了这样的逾矩。   “我没有怪仙君,我只是觉得仙君对我太好了些。”桓长明忽然就泪如雨下,轻声啜泣,“长明命贱,长到如今这个年岁,遇到的人里,仙君是第一个对长明这般好的人……”   桓长明生了一张勾魂摄魄的美人脸,纵使左脸上因鞭伤缠着白布,但此刻泪眼盈盈,梨花带雨的模样,还是美的心惊,楚楚可怜的让人心生怜惜。   路翩翩都有些不敢看他的脸,手忙脚乱的从怀里找出一条手帕,递给她时又记起她动不了,只好重新正视她的面容,替她擦泪,“长明姑娘,我虽然不知道你过往发生了什么,但你既然来到这里了,就安心养伤,不要再回忆那些不好的过往了。你更……不必轻贱自己,这世上的好人远比坏人要多,我相信你日后一定会遇到更多对你更好的人的。”   “真的吗?”   “真的,我不骗你。”   “我相信仙君。”桓长明这才慢慢止住了泪,望着路翩翩露出一个温婉的笑,“但长明还是觉得,不管我日后遇到再多的人,仙君你都是对我最好的那一个。”   路翩翩听的脸上一热,不知道该怎么接话,重新拿起汤勺转了话锋:“我先喂你吃饭,再喂你喝药……”   桓长明乖顺的点头,“好,劳烦仙君了。”   路翩翩照料好桓长明后便去伙房,打算把对方用过的碗洗了,正巧遇到桓钧天,“师弟,吃完了?”   “吃完了。”桓钧天揭开蒸笼的盖子,里面放着给路翩翩留的饭菜,“师兄,你饿了吧。”   “谢谢你师弟!”路翩翩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拿起筷子就埋头吃起来,“师弟,还是你做饭最好吃了,我和师姐都比不上你……”   桓钧天帮路翩翩把带来的碗洗了,就站在旁边看路翩翩吃饭,“你吃慢点。”   路翩翩抬头望着他笑,“我就是太喜欢吃你做的饭了,嘿嘿……”   桓钧天的唇角不易察觉的上翘出一点弧度,他用指腹抹掉路翩翩脸上粘的饭粒,“师兄的房间让给了那女子,今夜便和我一起睡吧。”   “好,不过师弟,在那个姑娘伤好之前我可能都要和你一起睡了,你不会嫌弃我吧?”   “不嫌弃。”桓钧天给他倒了杯茶水,递到他手边,“明日我上山砍些木材,给你做张床。”   “我睡你屋里的榻就行了,师弟你别为我费心了。”路翩翩三下五除二的吃完,“我吃饱了,咱们回房休息吧。”   “嗯。”   桓钧天顺手涮了碗,两人一起刚走到门口,路翩翩一拍他的肩,“差点忘了和师尊师姐道晚安了!”   虽然小书说他已经圆满完成了任务,但这东西早已潜移默化的变成了路翩翩养成的习惯,他要是今晚不把这句安道了,整夜也许都睡不着。   抬手便召了剑,御剑往山顶路拂衣的住处飞去。   桓钧天望着路翩翩消失的方向,终是失笑的摇了摇头。   桓长明一连在床上躺了十多日,路翩翩承担了照顾桓长明的所有事情,每日起早贪黑的替桓长明煎药做饭,尽心尽力,没有一丝一毫的懈怠。   桓长明在被挑断手脚筋后,已经做好了当一辈子残废的打算。   但兴许他前十几年过得太为坎坷,老天爷终于为他睁了一次眼,让他机缘巧合的被路翩翩这个仙家弟子救下,悉心照顾,就连断掉的筋脉竟也重新生了出来。   路翩翩扶着桓长明下地,带着他缓慢的走了几步,“再养几日,你就会恢复如初了,长明姑娘。”   桓长明压下内心的兴奋,“谢谢你仙君……”   “你叫我名字就好。”路翩翩看桓长明身上只穿着亵衣,在房里还好,走出房间还是有些不雅,“长明姑娘,你要不要沐浴,我去给你找套衣服来。”   桓长明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卧床的这段时日他没让任何人近他的身,这衣服自然是没换过。   也不知这仙君是如何忍受得了他这一身的腌臜,放下身段亲力亲为的照顾他。   路翩翩顺着他的视线往他衣服上一看,便知道他误会了,“长明姑娘你别误会,我没有其他意思,我只是觉得你毕竟是女子,穿着亵衣终究是有些不方便的。”   “我明白,那就劳烦仙君替我去寻一套新的衣裙了。”桓长明摸了摸身上的亵衣,“若是可以的话,我还想沐浴。”   路翩翩便把浴桶拖进了屋子里,注满热水后,正要出去之时,被桓长明拉住衣袍,“怎么了长明姑娘?”   桓长明的美人脸上一片黯然,“仙君,长明身上有旧疤,丑陋不堪。还希望在沐浴时,不被人打扰……”   他说完眼眶就红了,路翩翩害怕他哭,连忙跟他保证,“你放心,我会在屋外设下结界,一定不会让人打扰的,你就安心沐浴吧!”   “多谢仙君。”   桓长明站在屋内,看着路翩翩在门外使了个他看不懂的术法后离开了,穿着身上的亵衣,坐进了浴桶里。   他不信任何人,即便路翩翩在他面前做了承诺,他也不信。   他捧起水洗了把脸,身上的亵衣渐渐被水沾湿,变透明的亵衣贴在他的身上,后背的位置,隐隐约约透出许多道颜色深浅不一的旧疤,丑陋的和他这张美人脸格格不入。   桓长明借着水面的倒影瞥了眼自己的脸,伸手扯下脸上的布条,摸了摸这段时间在路翩翩灵力的滋养下,已经完好如初的左脸。   他在水里盘腿换了个姿势,碰到了自己腿间的那物件。   若不是这个物件时时刻刻在提醒他,看着他这张脸,他也会把自己错认成一个女子。   他勾唇轻笑,这可真是极具欺骗性的一张脸啊。   路翩翩去到曲素柔的房间,“师姐,你把你的衣服给我一套吧,长明姑娘没有衣服穿。”   曲素柔看话本看的正起劲,头也不抬的说:“那小娘子身量和你都差不多了,我的衣衫她穿太小了,你还是下山一趟替她买套新的吧!”   路翩翩想了想也是,抬脚就要走,又被曲素柔叫住,“回来,你知道姑娘家要买什么吗?”   “罗裙?”   “除了罗裙,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   曲素柔心说她这师弟果然是个没见过世面的榆木脑袋,“肚兜啊,肚兜啊,姑娘都要穿的。”   路翩翩眨巴了下眼,耳根唰的泛起一片薄红,“知,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要买肚兜了w 第7章   路翩翩跑下山,去了师姐常买的那家成衣铺。   他替曲素柔来取过几次衣衫,老板识得他,“路神仙,又来替你家师姐买新衣?”   路翩翩看着一屋子的女子裙衫很是头大,“这次是替别人买的,劳烦老板帮我挑几套舒适的,身量与我差不多,不过很瘦。”   老板按照他的要求去寻了几套衣裙来,路翩翩翻看了一下觉得不错便收了起来。   他没忘记曲素柔的叮嘱,见成衣店里已经有姑娘在逛,便压低了声音跟老板说:“你们这里,卖不卖那种东西……”   老板一头雾水,“哪种东西?”   路翩翩很是难以启齿,“就是女子……贴身穿的东西。”   老板一拍手,“哦,你是说肚兜啊!”   成衣铺的姑娘们立刻用一种奇异的眼神审视路翩翩,路翩翩被看的尴尬不已。   老板虽是男子但却是做这门生意的,丝毫不觉得促狭,领着路翩翩到了店里比较隐秘的角落,“路神仙您要什么颜色的,多大的?”   路翩翩不懂就问:“什么叫多大?”   老板望着他神秘一笑,“您以往都是给曲仙子买,今日是头一次给别的女子买,还买的是贴身私物……我猜是您心上人吧?多大您不清楚?”   他的眼神在路翩翩胸膛上扫了一下,即刻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双手护胸的往后退了一步,“老板你!你别胡说!平白污了人家姑娘的清白!”   老板看他面红耳赤的模样,在心里调笑道这修仙的纵使再厉害,碰上凡尘了还不是愣头青一个。   他便以一副过来人的模样自主的替路翩翩挑了几款,放进衣衫里,“听我的,身形消瘦的小娘子一般都穿不了多大,这个管够。”   那是件水绿色的肚兜,上面还绣着几只展翅的蝴蝶。   路翩翩连看都不敢多看,一把接过后又觉得烫手,放回老板手里,“老板,你给我包一包……”   老板按他的要求包了,路翩翩觉得自己再待下去根骨都要不稳了,匆匆付了钱,抱起衣衫就跑回了宗门。   路翩翩找了个干净的竹篮,把衣服叠好装进去放在门口,敲了敲门,“长明姑娘,衣服我放到门口了。”   “多谢仙君,我这就来取,还请仙君……回避。”   “好。”   桓长明听见脚步声走远,把竹篮拿进房间,把一套罗裙拿出来换上后,发现底下还压着一件东西。   他挑起来展开一看,是件水绿色的肚兜,唇角勾起一抹讥笑,这位仙君是真的如此贴心,连这些私物都准备了,还是……起了别的心思呢?   不过不管他心底怎么想,这件东西他桓长明都用不上。   他环顾了一阵屋内,最终把这件肚兜压到了枕头底下。   路翩翩背过身走到院子里,等了一会儿,便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仙君。”   路翩翩转过身去,桓长明穿上了他买的那条罗裙。   鹅黄的颜色将桓长明病白的面容衬的有了几分精神气,缠在脸上的白布也被取了下来,“长明姑娘,你的脸已经好了。”   桓长明摸了摸自己的左脸,感激的道:“多亏有仙君,不然长明就要当一辈子残废的丑八怪了。”   “不过是举手之劳,长明姑娘不用放在心上。”路翩翩看她发梢还在滴水,把肩膀上的衣服都给弄湿了,便使了个术法,弄干了她的头发,“长明姑娘大病初愈,别再感染风寒了。”   桓长明感觉到湿润的头发一瞬间变得轻盈,他抬手抚了抚干透了的发。   普通人见到这类术法一定会觉得惊奇怪异,路翩翩见他不说话便以为他也被吓着了,“这只是寻常术法,你不要害怕。”   桓长明摇了摇头,神情里透着失落,“那日在河洞,仙君御剑救我于危难之中我便深知,自己与仙君是云泥之别的差距。仙君对我之恩如同再造,长明一介凡人,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报仙君。”   “既然不知道如何回报,不如就以身相许得了。”   路翩翩和桓长明往声源处一看,曲素柔从房间里走出来,手里还拿着话本,“你们看我干什么,话本子都是这么写的。”   桓长明道:“若是路仙君不嫌弃长明,长明——”   “长明姑娘,我师姐是胡说的,你别信她的!”路翩翩连连摆手,“师姐,你是不是话本看魔怔了……”   曲素柔偶然听见他们说话,本来也就是随口一提,未料到这小娘子竟还真打算点头答应。   她没理路翩翩,走过去用审视的目光打量桓长明,“你不会真看上我师弟了吧?”   桓长明低眉顺眼的答道:“我自知身份卑微,不敢肖想路仙君。”   曲素柔闻言却皱起了眉,“身为女子怎么能以身份论尊卑?你若是真看上我师弟了,大胆肖想便是!我们女子喜欢什么,就该直接抢到手里,要是都像你这般唯唯诺诺,那岂不是什么事都做不成了?”   长明一看就是个性情温婉的女子,曲素柔却用自己刚直的性子去教育人家,而教育的目的还是为了让对方去光明正大的肖想自己的师弟。   路翩翩在一旁听得脸红的都快要滴出血来,恨不得上前捂住曲素柔的嘴,又不敢,“师姐你快别说了!”   这时候,桓长明却抬手轻抚了抚眼角,泪水涟涟的凝视着曲素柔道:“上次仙子为我疗伤,我却失手伤了仙子,心中一直愧疚不安,本想早些向仙子致歉,但又害怕仙子恼我不愿见我。但如今看来,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仙子宽宏大量,不但不恼我,还如此诚心的教导我,我实在……受之有愧。”   桓长明抽泣的厉害,牵扯到没有愈合的伤口,他偏头咳嗽了几声,表现的格外脆弱自责。   别说是路翩翩,就是粗枝大叶的曲素柔都有些怜惜他,“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被咬了一口……路二你快来劝劝她!”   路翩翩连忙去摸手帕,一摸却摸了个空,只好用衣袖去给桓长明擦眼泪,“你别哭了,我师姐她不怪你的,我……我也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别哭了。”   桓长明哭的有些岔了气,身形一晃,虚弱的眼看要往地上摔去,路翩翩伸出双臂揽住他肩膀,桓长明顺势倒进他怀里。   路翩翩掌心跟被火烫了似的不知道往哪儿放,眼神示意曲素柔快来帮忙,曲素柔却双手抱肩,一脸看戏的表情望着他们。   桓长明言辞恳切的道:“古人云,滴水之恩便该涌泉相报,更何况仙君仙子对我乃是再造之恩。长明别无所长,只求待在仙君仙子身边,侍奉二位,也算是报恩了。”   “你的意思是说,想留在我们宗门当丫鬟?”曲素柔一针见血,“我们宗门不需要丫鬟。”   路翩翩感觉怀里的桓长明身体一抖,似乎又要落泪。   路翩翩连忙道:“长明姑娘,我们修仙之人救人乃是天经地义,你真的不必挂怀。更何况你还这么年轻,你家里的亲朋好友们肯定都在担心你的安危,你不必委屈自己强留下来。”   桓长明从他怀里抬起头,已经哭成了泪人,却还强撑着对他露出一点温和的笑容,“仙君有所不知,我命贱如草芥,在这世上无父无母更无友人。”   路翩翩眉心一跳,想起初见时桓长明被铁链锁在树下的画面,结合他眼下的话,已经认定对方从前是入了贱籍的奴隶。   “这等仙家之地确实不是我该待的地方。”桓长明抹干净脸上的泪,体贴的说:“我既已身体康复,便没有再待在这里不走的道理,是我逾矩了,仙君不用为难。”   路翩翩听得心里有些酸,灵机一动,忽然道:“长明姑娘,你可愿意拜入宗门?当我的师妹?不是,当我和师姐的师妹!”   曲素柔在旁边看了半天,听到这里眼睛半眯了起来,却没说什么。   桓长明眸子里生出了光,但这光又很快被他自己掐灭了,“我这样的身份,哪里配做二位的师妹。”   “你不要妄自菲薄,只要你愿意,我这就去向师尊禀明你的情况。师尊通情达理,想来一定会同意,到时候你就可以留下来了。”   桓长明怯生生的望着路翩翩,“真的可以吗?”   “当然!”   桓长明轻轻点头,“我自然是求之不得的。”   “好,我现在就去禀明师尊!”   路翩翩抬手召剑,转头飞向山顶。   曲素柔还站在原地没走,桓长明对她歉意一笑,“长明失礼,让仙子见笑了。”   曲素柔摇了摇头,也不知想到什么,面上的表情有些五味杂陈。   桓长明察觉到了,“仙子怎么了?”   “没什么。”曲素柔收回视线,眼角余光瞥到桓长明左耳垂,随口道:“只是觉得你耳垂上的图案有些特别,是花吗?”   桓长明摸了摸自己的左耳垂,上面有一朵蓝色不知名的小花,“这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胎记,我也不知道是什么花。”   “原来如此,还怪好看的。”   “多谢仙子夸赞。”   路翩翩急急忙忙的冲进曲拂衣的卧房,“师尊!”   曲拂衣正在榻上吃石榴,“什么事这么急啊翩翩乖徒。”   “之前我们三人下山带回宗门救治的一个姑娘,师尊你还记得吧?”   “记得记得,她怎么了?是伤势又加重了,要为师出面?”   “没有,她全都已经好了,但是她没有地方去。”   曲拂衣挑了挑眉,“那你打算如何?”   路翩翩恭敬的向他作了个揖,“师尊,弟子不敢瞒你,其实在河洞救她之前,我在镇上见过她一次。不过她那时候被一条锁链拴在树边,被限制了自由,像是谁家的奴仆,身世看起来有些可怜。”   “所以你想让她留在宗门?”   路翩翩点头道:“她说想留在宗门给我们当丫鬟,但我们修仙之人并不像俗世那般讲究位份尊卑,更不能因为救了她便让她为我们当牛做马,这不是修仙之人该有的心胸。所以我斗胆请师尊收她为弟子,让她名正言顺的留下来。”   “那女子长相如何?”曲拂衣将手里的石榴籽一股脑倒进嘴里,嚼碎了咽进去,严肃的道:“并非为师看重长相,只是你们三个弟子每一个都生的钟灵毓秀,她若生的普普通通,我怕她在宗门里待久了自惭形秽。”   路翩翩激动的道:“长明她……她长得特别好看特别美!”   “为师知道了,晚上吃饭待我去见一见。”   果然晚上吃饭的时候,路翩翩把桓长明从房间里领了出来,带到众人面前。   桓长明向他们挨个行礼,“小女名叫长明,见过仙君仙子。”   曲拂衣满意的点头,“是副好样貌,你的事我已经听我二徒弟翩翩说了,若是你愿意认我这个师尊,便留下来吧。”   桓长明垂下眼帘,藏在衣袖里的双手都在发抖,他强压下去,向曲拂衣跪拜道:“师尊再上,请受徒儿一拜!”   “好,往后你就是我的四弟子了。”曲拂衣给了路翩翩一个眼神,“快把你小师妹扶起来入座,菜都要凉了。”   路翩翩照做,让桓长明坐在了曲素柔旁边,给桓长明介绍桌上的两人,“这位是我师姐曲素柔,你见过的。”   桓长明乖顺的叫人,“大师姐好。”   路翩翩又介绍他身边的桓钧天,“这位是我师弟,名叫桓钧天,那日他也在河洞外。”   桓长明将看向曲素柔的眼神悠悠的转到桓钧天脸上,微笑道:“三师兄好。”   桓钧天向他颔首示意。   曲拂衣拍了拍手,“好好好,大家都好,快吃饭吧!”   吃饭期间,路翩翩怕桓长明拘谨,一个劲的往他碗里夹菜,直到桓长明羞赧的道:“师兄,我吃不下了。”   路翩翩这才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停了往他碗里夹菜的动作。   今日是路翩翩当厨,吃完之后的收拾也该路翩翩来做。   桓长明见路翩翩抱着碗筷往伙房里走,连忙站起来跟上,“师兄,我帮你。”   路翩翩还想推辞,桓长明却已经从他手上接过几个空盘,走到了他前面,“我们走吧。”   路翩翩笑了笑,“好。”   曲素柔斜了眼对面刚站起又重新坐下的桓钧天,调侃道:“你没戏了。”   桓钧天面上淡漠依旧,“我不知道师姐在说什么。”   “就装吧你。”曲素柔这双眼看破太多,“快被人撬了墙角的闷葫芦。”   作者有话说:   曲素柔:我知道好多事,憋不住了憋不住了好想找人说出来 第8章   到了伙房后,路翩翩一手接过了洗碗的活儿,没让桓长明动一根手指头。   桓长明便站在路翩翩对面,看他洗碗。   曲拂衣座下三个弟子,虽然个个模样都很出挑,但惟有路少言身上带了股不沾凡尘的仙气。   譬如眼下,他虽做着烟火气十足的事情,但却一点都没折煞了他身上的仙气,反而让桓长明觉得,因为他身上的仙气,连洗碗这件凡尘俗事,都变得赏心悦目起来。   桓长明觉得自己这个想法有些好笑,但他又无法否认这个可笑的想法。   “长明……师妹,你看着我做什么?”   桓长明都没意识到自己的目光在何时已经变得这么露骨。   被路翩翩发现,他换上温顺的眼神,“师兄,我只是在想,你跟我说你叫路少言,为何师姐师尊都叫你翩翩?”   名字这一茬是路翩翩这辈子都过不去的坎,他低头看向手里的碗,闷声道:“翩翩是我父亲给我取的,小时候还好,长大了我就觉得太女气,像姑娘家的名字,所以就给自己改成了少言。”   但是师门里的另外三个人,从小到大叫他翩翩都叫顺口了,纵使路翩翩试图矫正过他们的叫法,但最后还是功亏一篑。   师姐更是嘲笑他,说他改叫“少言”是在故作深沉。   “不女气,我觉得翩翩两个字很适合师兄。”   路翩翩惊讶的抬头,“你没说笑吧?”   “我怎会拿师兄的名字开玩笑?只是宗门里大家都叫师兄“翩翩”,只我一人不能叫,师兄对我是不是有些不公平了?”   “你想叫我翩翩?”   “我想叫你翩翩师兄。”桓长明望着路翩翩歪头轻笑,“翩翩师兄,可以吗?”   桓钧天性子冷,从来都只管路翩翩叫师兄。   路翩翩脸皮薄,倏然被才进门的小师妹这么亲密的称呼,耳根子都有些烫,“这……”   桓长明的眼里闪过失落,“是我逾矩了,我和师兄才认识不到半月,如此称呼想必是让师兄不悦了……师兄不必为难,权当没听到我方才的那番话吧。”   “长明师妹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不要误会,你想怎么叫我都可以的。”   一个称呼而已代表不了什么,小师妹既然想叫,路翩翩当然愿意满足她。   桓长明面上笑意重现,“谢谢翩翩师兄!”   路翩翩见她笑容纯真无邪,定是发自内心的开心,他心下也备受感染,情不自禁弯了弯嘴角。   离开了伙房,路翩翩又把桓长明送回了房间,“长明师妹,你早些休息。”   “劳烦师兄,又要去和三师兄挤一间了。”   “无妨,等我过几日让人重新造一间房,你也不用再委屈住我的房间。”   “那就先谢过师兄了,不过我觉得住师兄的房间一点都不委屈。”   路翩翩笑着挠了挠脸,“那就好,师妹……晚安了。”   道晚安是这宗门独有的礼数,桓长明入乡随俗,“翩翩师兄,晚安。”   等路翩翩进到桓钧天的房间里,桓长明才关上房门。   他没在房里点蜡,像是生怕被人看清他此刻脸上的表情。   兴奋的、躁动的,连同他那双墨蓝色的瞳孔在黑暗里都控制不住的流露出喜色,仿佛在诉说着这双眼的主人此刻的心情是多么的亢奋,多么的难以平复。   在见识过了路翩翩的力量之后,桓长明就深刻的认识到了自己以前是多么的弱小可悲,谁都可以轻易主宰他的生死。   可如今不同了!   如今的他已经拜在了曲拂衣的门下,假以时日他就可以拥有和路翩翩一样强大的力量,到时候他会把从前受过的欺辱一桩桩一件件全部还回去,那些人,一个都跑不掉!   只是桓长明没想到拜师这件事会发展的如此顺利,他的心思手段都还没怎么用,这么快就让他得偿所愿。   想来那好心的仙君在中间定是没少帮他说话,他以后要想在这宗门里长此以往的立足,也须靠对方的倚仗。   “仙君,翩翩……”桓长明躺在床上低声呢喃,“呵。”   翌日清晨,路翩翩领着桓长明去往曲拂衣的住处。   “长明师妹,站稳了吗?”路翩翩御剑问道。   桓长明两手抓着路翩翩腰间的衣服,“站稳了。”   “好。”   路翩翩心念一动,脚下的剑平稳的飞向山巅。他平时一个人都飞的很快,但他怕小师妹不习惯,所以可以降低了速度。   桓长明望着下方变得越来越渺小的景物,虫鱼鸟兽,树木生灵仿佛统统都被他踩在脚底下。   这种感觉他从未体验过,浑身的血液却莫名的开始沸腾。   “长明师妹,这就是师尊的住所了。”   剑身稳稳落地,桓长明默不作声的审视着曲拂衣的庭院,跟路翩翩他们所住的别无二致,和离国王宫的奢华相比更是不值一提。   曲拂衣拿着一瓶丹药从屋子里走出来,倒出来一颗递给桓长明,“吃下去。”   桓长明没有马上接过,曲拂衣笑着对他道:“怎么,难道还怕为师害你不成?”   “徒儿不敢。”   桓长明拿过丹药吞下,曲拂衣问他,“体内可有什么感觉?”   桓长明认真感受了一番,摇了摇头,“没有。”   曲拂衣又倒出了几颗给桓长明,但桓长明服下后身体仍然没有丝毫的变化,曲拂衣纳闷道:“我给你吃的是帮你引气入体的聚气丹,按道理来讲,吃了这么多颗聚气丹,就算是再差的体质也能引点气进来啊。真是奇怪了……”   路翩翩在一旁干着急,“师尊,会不会是你的聚气丹放太久了,没有药效了?”   “这是为师昨晚上整宿没睡炼出来的,新鲜的很!”曲拂衣白了一眼他二徒弟,拉过桓长明的手来到一旁的小池塘,挥袖附了一道灵力在水面上,又问桓长明,“长明,你可看出这片池塘眼下的不同之处了?”   路翩翩都想悄悄告诉师妹,池塘中央的水面上被师尊用灵力写上了“长明”二字。   桓长明紧盯着湖面看了许久,藏在衣袖下的手紧握成拳,“我什么都没看出。”   这是最末等的分辨灵物与凡物的障眼术法,但凡能看出一点蛛丝马迹的破绽,都能证明对方有踏入仙途的可能,可桓长明却连星点异样都看不出。   曲拂衣连连摇头,虽未将话挑明,但桓长明观他神态已然看出了端倪。   他维持着脸上的笑意,轻声问:“师尊,我是不是……不能入仙门了?”   曲拂衣叹了一口气,“感知不到周边灵气的丝毫波动,你这个体质也算是万里挑一了……长明,修仙这条路不适合你,你还是放弃吧。”   桓长明闻言笑容变得僵硬,路翩翩见状连忙问曲拂衣,“师尊,没有其他办法可以帮长明引气入体了吗?”   曲拂衣回答这种事情向来不迂回,直言道:“没有,万事万物皆有灵性,能不能窥见感知全在个人,别人帮不了她。”   曲拂衣宽慰桓长明,“即便你无法修仙,只要你愿意,仍旧可以待在宗门。”   桓长明对着曲拂衣恭敬一拜,“谢师尊。”   拜完曲拂衣他便失魂落魄的往下山的路走去,路翩翩害怕他出事想要跟上去,被曲拂衣拦了拦,“让她一个人静静。”   路翩翩他们从在山中往返从来都是御剑,所以山中无路。   桓长明大病初愈,没走出多远便被崎岖的山路绊倒,掉进了一个动物刨出来的坑洞里。   桓长明背靠洞壁,望着上方的洞口,面上神情藏在阴影里,看不真切。   屋漏偏逢连夜雨,可笑他昨日还志得意满以为自己能有一番新机遇,才过一夜又将他打回原形。   洞内的石头缝里传来细微的响动,桓长明伸手挪开上面的石头,一只巴掌大的白兔被压在下面,左腿上全是血,用一双红眼睛戒备的盯着桓长明,却浑身都在发抖。   桓长明一把抓起这只兔子放到眼前,动物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杀气,求生的本能迫使它开始挣扎。   桓长明冷眼看着它挣扎。   弱者的挣扎在上位者看来,就像是一场荒诞的独角戏,弱者挣扎的越卖力,上位者便嘲笑的愈加放肆。   他渴望复仇、渴望力量,可连天道都在捉弄他嘲讽他,将他玩弄在股掌之间!   他痛恨自己的弱小无能,卑微可欺,就如同他痛恨眼下这只奄奄一息的羸弱兔子,他和它一样的弱小,弱小的碍眼!   桓长明的手掌开始往里收拢,兔子瘦小的身体被挤压,两眼翻白,腿上的血滴到了桓长明的衣服上,桓长明眼中泄出一丝疯狂。   杀了它!杀了它!   弱小的东西不配活在这世上!   “师妹,你怎么掉进去了?”路翩翩担心师妹,便来寻找,不成想师妹竟然掉进了洞里。   洞里暗的很,他撑在洞口边沿往洞里瞧,隐约瞧见师妹手里捧着一只带血的小白兔,瞬间明白过来,“就算是为了救小兔子,你也不能跳进洞里去啊!你有没有受伤啊师妹?”   桓长明强压下心里嗜血的杀意,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动荡的情绪,面不改色的将掐着兔子的手改为捧,语调柔和下来,“翩翩师兄我没事,只是这只小兔子怕是要不行了。”   “我先拉你上来,小兔子我们带回家去救!”   路翩翩隔空使了个术法,把桓长明平稳的从洞里捞了上来。   桓长明动作轻柔的捧着那只兔子,生怕伤到它,眼里的泪摇摇欲坠,对路翩翩道:“师兄,都是我太没用了,不仅没有修仙的天赋,现在连小兔子都救不了……”   师妹心地如此善良,让路翩翩心底对他的怜惜之情又浓烈了几分,“师妹,别伤心。”   他将指尖灵力灌注到兔子的体内,奄奄一息的兔子身体忽然动弹了一下,找回了生息,“小兔子已经没事了,你灵气入体的问题……只要你不放弃仙途,我也一定会想办法帮助你的。”   桓长明摸了摸怀里活过来的兔子,总算破涕为笑,“师兄,你为何要对我这般好?”   “因为你是我的师妹啊。”路翩翩瞥见桓长明裙摆上沾染的尘土,蹲下来替他拍了拍,随后仰头对他笑道:“既然当了你的师兄,自然要对你的今后负责了。”   桓长明挂着泪珠的睫毛颤了颤,眼中精光一闪而过,柔声道:“师兄,你真好。”   作者有话说:   给大家打个预防针,师妹很白莲很绿茶很心机w 第9章   路翩翩为了替桓长明找到引气入体的办法,把自己关在宗门的书房三日,翻了许多奇文典籍,发现桓长明的问题比他想象中要棘手的多。   普通人想要踏入仙途,引气入体是第一步,是否能引气入体的关键则是个人的资质,就是他们经常挂在嘴上的根骨。   桓长明无法引气入体就说明他的根骨不适合修仙,而根骨又和心脏一样,是人从生下来就无法改变的东西,路翩翩这几日就陷在了这个死局里。   “师兄,你在书房已经待了很久了,出来吧。”桓钧天在书房外敲门。   “师弟,我再待一会儿,你不必管我。”   曲素柔在院子里兴致勃勃的看话本,听到路翩翩和桓钧天这两人的对话,冲着桓钧天道:“跟个木头桩子一样杵在门口有用吗?冲进去把他提出来啊!”   桓钧天道:“这样不好。”   “行啊,那你就由着他为了新来的小师妹劳心劳力,在里面待一辈子吧。”   也不知道曲素柔这句话里的哪几个字眼触动到了桓钧天,桓钧天一把抽出腰间的柳叶刀,对着房门就要砍下去,房门猛地从里面被打开,桓钧天的刀在离路翩翩的鼻尖还有半分的位置停住。   路翩翩一脸的不可置信,“师弟,你竟然要杀我?!”   桓钧天连忙收刀解释,“我只是想劈开房门,师兄你就突然出来了……”   路翩翩这才松了口气,“原来如此。”   曲素柔跟看疯子一样的看着他们两,“你们还真是一个敢劈,一个敢附和。”   “师姐,我找到办法了,你帮我看看是不是真的!”路翩翩拿着怀里的典籍递给曲素柔,“书上说,有一种叫墨霜玉的东西,温养在人身上,经年累月可以改善人的根骨。”   曲素柔接过来瞅了一眼,又看了看书封,“这本典籍的出处的确是有据可考的。”   曲素柔医术不凡,平日里不但光看话本还看许多杂书古籍,是他们宗门里读书读的最多的人,只要她说这本书不是杜撰的,路翩翩就相信。   “太好了,我这就去告诉长明……”路翩翩激动的拿著书要去找桓长明,却被桓钧天拦住,“师弟?”   桓钧天看着他眼下的青黑,正要让他回去歇息,桓长明便走了过来,“翩翩师兄,你有什么事要告诉我?”   “长明师妹,我找到办法了,你的根骨是可以改善的!”路翩翩绕开桓钧天跑到桓长明面前,见他手里提着一个食盒,“你这是?”   “翩翩师兄为了我的事操心了这么久,这是我做的一点饭菜,也不知道合不合翩翩师兄的胃口。”桓长明一脸感激的望着路翩翩,“我就知道翩翩师兄能替我找到办法,多谢翩翩师兄。”   路翩翩被他的体贴动容,“这都是我答应你要做的,你身体还没好,不用下厨为我做这些的。”   他俩旁若无人的你一句我一句,曲素柔从中瞧出了几分“郎情妾意”,在一旁啧啧啧的摇头后,引起了桓长明的关注,“曲师姐,桓师兄,我也为二位做了一些放在伙房,若不嫌弃我的手艺,还请试一试。”   桓钧他点了点头,曲素柔道:“有心了。”   桓长明望着他们抿唇一笑,转而对路翩翩道:“师兄,我们回房间吃吧。”   “好。”   曲素柔走到桓钧天的背后拍了拍他的背,“还看呢,人影都没了。”   桓钧天回过神,拎着刀走了。   车水马龙的街上,一身穿锦衣华袍的男子带着几个家仆,手里各拿着一副画卷挨个问着路边的行人,“兄台,请问有没有见过画像上的人?”   行人往那画卷上一瞧,上面画着个美艳绝伦的异族女子,行人眼睛瞧的都有些直了,“没见过,这样的绝色怕是只有梦里才能见到吧……”   景翊不满的将画卷重重一合,“还请自重。”   他又拿着画卷转而去问其他的过路人,直到日落时分,家仆们都累得苦不堪言,“公子,不然今日就到此吧?”   景翊道:“你们先回客栈休息,我留下来继续找。”   “这……”   家仆几人面面相觑,他们从离国王都出来找那长明公主已经找了大半月了,跟大海捞针似的一无所获。   他们知道桓宓公主狠辣的性格,心里都暗暗猜想那长明公主早已不在人世,但碍着他们公子的面,没敢把这些念头说出来。   “你们先回去,我一个人无碍。”   景翊出来之前曾买通了桓宓手底下的人打探了桓长明的消息,知道对方还活着,说不定现在就在等着他来救助,所以不论找多久,他都断不会放弃找寻桓长明的念头。   “属下们陪公子一起找。”   景翊点点头,“好。”   夜色如勾,守宗门的升官发财一手提着只灯笼,兄弟两默契的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往山下走。   走到半途,就见着有道白影唰的从他们眼前掠过,进到了树林子里。   发财来了精神,好奇的扒开树枝,把灯笼往前一照,“真稀奇,竟然是只大白猫。”   “我看看……”升官也把头凑上前,只看见一双蓝眼睛,那白团就猛地扑了过来,一爪抓伤了他的脸,“哎哟,救命啊!”   “大哥你没事吧?”   “疼的我瞌睡都醒啦!”   发财一听那还得了,“竟然扰大哥的瞌睡,我来把这小毛球抓住给你出气——”   他回头要去抓那只蓝眼睛的白猫,却发现那只白猫没了踪影。   守门的人终于走了,蓝眼睛的白猫飞快的跃上石阶,向宗门的方向跑去,眼看着就要就跃进宗门,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挡住,弹回了石阶上,“喵……喵……”   它倒在地上,猫瞳扑闪扑闪,泛出幽幽的蓝光,像是在召唤什么。   不多时,一个身影从门内走了出来,白猫趴在地上,望着他喵喵的叫。   见到死而复生的猫,桓长明脸上没有丝毫的惊讶,他走上石阶站到猫面前,“你进不去?”   白猫往前爬,依偎在他脚下,口吐人言,声音像个三四岁的男童,“这里仙气太重了……”   桓长明把它从地上抱起来,“出什么事了?”   “景翊在到处找你,西夜国的乌尧也在找你。”   西夜国王族子嗣单薄,唯一的独子便是这乌尧,如今的国主若是驾崩了,这乌尧便是下一任国主。   景翊找他不奇怪,未来的西夜国主要找他,这便奇怪了。   桓长明思忖着这乌尧找他的用意,倏地唇角勾出一抹笑,顺了顺怀里的猫,“你盯紧乌尧的行踪,若我这次不顺利,你就引他来找我。”   “我知道了。”   白猫在他怀里躺了一会儿就恢复了生机,灵巧的从他怀里跳下来,钻进树丛很快就没了踪影。   为了给桓长明找墨霜玉,隔日路翩翩天没亮就起来了。   他轻手轻脚的关上桓钧天的房门,袖子被人从后面一把拉住,“翩翩师兄。”   路翩翩回头笑道:“长明师妹,你怎么起的这么早啊?”   “因为今日我要和师兄一起出门。”   路翩翩一愣,“你要和我一起去找墨霜玉?可是墨霜玉生长在严寒的雪山上,你身子没好多久,还是就在宗门吧。”   桓长明摇头道:“翩翩师兄本来就是为了我才去找玉,我又怎么放心让师兄一人去?师兄不用再劝我,长明心意已决。”   路翩翩看他一副说什么都不会放弃的模样,只好点了点头。   路翩翩特意去查了墨霜玉有关的记载,此玉喜寒,常生长在雪山上。恰好宗门北面五百余里有一座常年飘雪的山头,若是他们这次运气好,说不定还真能找到。   五百余里御剑不过两三个时辰便落了地,周遭的寒冷气息便扑面而来,路翩翩用灵气护体抵御严寒,桓长明虽然早就换上了棉衣却还是冻得发抖。   路翩翩把自己的一节衣袖递到桓长明面前,“别走丢了,师妹。”   他背对着桓长明,桓长明看见他白皙的耳根后面起了一层淡淡的红。   桓长明在心里笑了笑,掠过袖子,握住路翩翩的手,“好,师兄。”   路翩翩轻轻抽了一下自己的手,没抽动,反而被桓长明察觉到,“怎么了师兄?”   路翩翩连忙摇了摇头,桓长明趁势握的更紧,“那我们走吧。”   桓长明面上神情和平常并无区别,路翩翩在心底暗暗告诫自己,小师妹只是性子天真烂漫不知道男女之别,他不该胡思乱想到其他地方去。   “嗯。”路翩翩拿出一方罗盘,略施灵力,罗盘上的针便左右动了起来。   桓长明看的好奇,“这是什么?”   “这是探查灵气的罗盘,寒霜玉不是俗物,身上一定带有不同于平常生灵的灵气,罗盘会替我们指明方向。”   指针在西南方位忽然停了下来,路翩翩道:“我们走。”   附近的雪有融化的迹象,山路变得湿滑,一脚深一脚浅的极不好走。路翩翩让桓长明走在前面,怕对方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摔倒。   罗盘上的指针又变换了几次方向,他们在雪山里绕了一圈又一圈,天都快要黑了,弱质纤纤的师妹却没抱怨过一声累,让路翩翩对他的看法有了一些改变。   直到天光只剩微微亮的时候,罗盘上闪过一阵金光,桓长明问道:“它为什么发光?”   “因为它的使命完成了。”路翩翩把桓长明往自己身后拉了拉,低头一看,下面是黑不见底的悬崖峭壁,从崖底传来的风又猛又急,打在人脸上感到阴冷刺骨。   怕错过寒霜玉生长的地方,路翩翩御剑带着桓长明缓慢的飞下崖底。不多时,周遭的风声里隐隐传来一两声撕心裂肺的小孩哭声。   路翩翩担心桓长明害怕,“师妹,你听见了吗?”   桓长明点了点头,“我听见了。”   “你别害怕,没事的。”   路翩翩话音刚落,那道怪异的哭声一下子变得尖锐起来:“呜哇哇哇——”   桓长明在路翩翩背后抓着对方的肩膀,明显感觉到对方因为这阵哭声肩膀抖了一下。   桓长明垂眸,掩住眼里的戏谑,忽然从背后一把抱住路翩翩,柔声说:“师兄,我好怕啊。”   作者有话说:   桓长明:师兄,我好柔弱啊 第10章   背后相贴传来的触感让路翩翩心下一颤,他低头轻轻碰了一下桓长明抱住他腰的手,“师妹你先……”   “师兄,那哭声真的好渗人,我害怕的紧。”桓长明边说边收紧了双手,一副说什么也不肯松开他的模样。   路翩翩见他是真的害怕,将脑海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一扫而空,拍了拍桓长明的手背安抚,“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嗯。”   随着剑身的不断下沉,那哭声离他们越来越近。路翩翩御剑调转方位,贴着悬崖的壁飞行。   很快,一个生长在崖壁上的天然洞口映入他们的眼帘,哭声正是从那洞口里传出来的。   他们二人从剑上下来,进到洞口,里面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桓长明紧紧挽住路翩翩的手臂,小心翼翼的问:“翩翩师兄,我们真的要进去吗?”   他的声音被洞内哭的东西察觉到,那东西似是害怕被发现,立刻安静了下来。   这反应怎么都让人觉得奇怪,路翩翩牵起桓长明的手,另只手从怀里掏出一颗夜明珠,柔和的光芒立刻照清了周遭的环境。   狭小的崖洞内,一整块黑玉突兀的长在洞穴里,和周边普通的石头形成鲜明的对比。   路翩翩感受到这块黑玉上萦绕的灵气,拉着桓长明走上前,在这块黑玉面前蹲下摸了摸,“你是不是寒霜玉?”   桓长明靠着路翩翩蹲下来,“师兄,它又不会说话。”   “它会说话,一直哭的就是它。”路翩翩在黑玉上敲了敲,“别装了,方才你不是哇哇大哭的很起劲吗?”   黑玉没有任何反应,看起来就像是一块普通的玉石。   路翩翩相信自己的判断,但是这块玉不愿意在他们面前展露自己的灵性,路翩翩只好跟它讲道理:“做玉就跟做人一样,要敢作敢当,是你做的你就该承认!”   桓长明在一旁听的只觉得好笑,不管这块玉是否通灵性,拿做人的道理去给一块玉石讲,和对牛弹琴没什么区别。   果然这玉仍旧不肯吭声。   桓长明也在玉上敲了一下,“师兄,它既然不承认自己是墨霜玉,不如我们把它整块挖出来带回去,让曲师姐和师尊帮忙验明。”   黑玉即刻哇哇大叫起来:“我就是墨霜玉,求求你们不要挖我啊!”   桓长明起了要把整块寒霜玉都带走的心思,“师兄真厉害,它果真就是寒霜玉,我们这就把它带回去吧。”   “不要啊!”寒霜玉灵叫的撕心裂肺,“求求你们不要把我挖走,我不想和我的小草儿分开哇……”   路翩翩道:“我们不会把你挖走的。”   桓长明不解的看向他,“师兄?”   路翩翩同他解释,“你看他这么大一块,还通了灵性会说话,在这里待了没有万年至少也有千年了。我们如果眼下把它挖走,就等于要了它的命。”   寒霜玉听路翩翩这么说,哭泣声才小了一点,对路翩翩道:“看来你是个好人……”   “我吗?还行吧。”路翩翩望着寒霜玉笑了笑,“不过这次我们是专程来找你的,我师妹她无法引气入体,需要你的玉石佩戴在身上温养根骨。你能把你的玉石分我们一点吗?”   “只要你们不把我挖走,我可以分你们一点我的玉。”寒霜玉虽然通了灵性,但天性纯粹,很快就对他们放下了心防,踌躇的问:“看在我把玉送给你们的份上,你们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请说,只要我们能做到的,我一定帮你。”寒霜玉本就稀少,它还愿意分给他们,这份恩情路翩翩说什么都是要报答的。   “你们看见我旁边的小草儿了吗?都是因为我们住的这里没有遮挡洞口的东西,它快被一只臭鸟吃掉了。”   路翩翩和桓长明往寒霜玉的旁边看去,一簇细小的草依附在寒霜玉的侧面生长着。   不过这簇草目前的模样很不好,不但枝干发黄,叶子还被啃得乱七八糟,看上去很难活到明年的开春。   路翩翩给这株草注入了一点灵力,曲卷的枝干舒展开来,有了几丝生气。   寒霜玉开心的大叫:“你真厉害!这样我的小草儿一定能熬到雪化了!”   桓长明在这株草的下面捡到了一片羽毛,递给路翩翩,“师兄,这就是那只鸟的羽毛吧?”   “对,就是那只臭鸟的毛!它可坏可坏了,还说下次一定要再把嘴全部钻进洞里,吃掉我的小草儿!”寒霜玉骂骂咧咧,“那个家伙身体很大,只有嘴能进来,你们帮我把这个洞口用石头封起来,这样它的嘴就伸不进来了!”   路翩翩从桓长明手里接过羽毛仔细看了看,倒不像什么凶兽的羽毛,“寒霜玉,如果用石头把洞口封起来,你的小草儿以后就再也晒不到阳光了,它还是会死的。”   寒霜玉一听又要哭了,“那我该怎么办啊?”   “你先别哭,我已经想到办法了。”路翩翩走到洞口打量了一下这个洞口的宽度和高度,“我去找铁网来把这个洞口封住,这样那只鸟进不来,你的小草儿也能晒到阳光。”   他们来时在山脚下见到了炊烟,附近应该是有人居住,他去买些铁丝网应该不成问题。   “好啊好啊,那一切就拜托你了!”   夜空里又飘起了小雪,从洞外飘进来,激起一阵寒意。   路翩翩回头看先桓长明,桓长明望着他眨了眨眼睛,“翩翩师兄,我去只会拖累你,我还是在这里等你吧。”   路翩翩回去把夜明珠放到他手里,又把身上的外衫脱下来盖在他头上,把桓长明包裹的严严实实,“你不会拖累我,只是外面下雪,你身子才好不能受寒,我去去就回,很快。”   他望着桓长明的眼神温和,言语中又带着关切和安慰,这种仿佛将桓长明视若珍宝的关怀,在桓长明十多年的人生里从未出现过,让桓长明有一瞬的失神。   “好,我就在这里等师兄。”   路翩翩这才安心离开,御剑的身影很快就隐没在了雪夜里。   夜明珠在桓长明的手里绽放着光芒,珠子的底端用金色的纹路淡淡的描绘着一个“离”字。   离国王室的东西,让桓长明眼中仅有的一丝笑意也跟着消失了。   寒霜玉在一旁看的奇怪,“你方才明明看起来还和小草儿一样柔弱,为何一下子变得有些像那头凶恶的臭鸟了?”   它不懂人情世故,但却对气息的变化很敏感,所以当桓长明身上的气息发生变化时,它便能立刻察觉到。   “看来你果真是灵玉。”桓长明伸出手指在寒霜玉上轻轻摩挲,眼中的贪婪再不遮掩,“取你一小块身体就能温养根骨,若是把你碾碎成齑粉全部吞进肚子里,又会有什么奇效?”   “你竟然想吃我?!”寒霜玉无法理解,“走的那个人说了只拿我小一块玉石的!”   “他是他,我是我。”桓长明想起路翩翩那副好与人为善,悲悯天下的模样,脸上划过一丝嘲讽,“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路翩翩虽救了他也待他极好,他面上做出一副恭顺感激的模样,只是为了能在那仙门能有立足之地,但他心底其实对路翩翩却并无太多的好感。   因为经过这半月的相处,他认为路翩翩空有一身强大的修为,实则却是个天真透顶的人。   路翩翩面对他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尚可照顾有加,丝毫防范之心也无,纯粹善良的让他感到心生厌恶。   他不喜欢高高在上心怀天下的圣人君子,这样的人只会让他觉得伪善虚假。   而在处理这块寒霜玉的做法时,路翩翩方才的做法更是让他嗤之以鼻。   他们分明可以把整块寒霜玉都带走,路翩翩竟然只取一小块,还要自找麻烦的去完成一块玉的心愿?   当真是可笑至极!   在他桓长明看来这块玉即便再通灵性也只是一个物件,听从物件的话还要帮忙的路翩翩更是愚蠢。   这块玉是他桓长明步入修仙之道的踏脚石,能为他所用就是它最大的价值,至于它是生是死与他何干?   桓长明放下手里碍事的夜明珠,从旁边找来一块尖锐的石头,打算将寒霜玉整块都挖出来。   路翩翩如此天真蠢笨,等他回来了问起来,他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便是。   寒霜玉吓得哇哇大叫,“我都答应给你一块玉石了,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你坏死了!你这个坏种,坏东西!”   更歹毒的辱骂桓长明都听过,寒霜玉翻来覆去的这几句骂只让他不痛不痒。   寒霜玉见他心如铁石根本不为所动,只能苦苦哀求道:“求求你别挖我了,你就算把我整块玉吃进肚子里也没用的呜……我虽然能温养根骨,可是要花上几百年才有用的……你们人族最多只能活到百岁,你活不了那么久的啊!”   桓长明闻言,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   寒霜玉心里一喜,以为他打消了吃自己的念头,没料到下一刻他又接着敲起来,“有没有用,吃了才知道。”   寒霜玉立时嚎啕大哭,知道自己大限将至,边哭边给小草儿交代自己的后事,“小草儿,往后我不能再为你遮风挡雨了,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千万不要忘记被坏人吃进肚子里的我呜呜……”   也不知是风吹的缘故,还是它身边的小草儿真的听懂了它的话,细小的叶片轻轻动了一下。   寒霜玉哭的更加肝肠寸断:“不要为我报仇,你不是这个坏人的对手,呜呜呜你不要……咦?”   挖它的坏人突然毫无征兆的倒在了地上,全身都在发抖。   锥心彻骨的疼痛像无孔不入的水一般钻进桓长明的身体里,他手上的青筋暴起,额上的汗如雨下。他死死的蜷缩着身体,企图用这种方式纾解他身上的疼痛,却起不到丝毫作用。   偏偏在这个时候发病,竟是连他这幅身体眼下都要阻挠他,和他作对!   桓长明强撑着坐起来,试图继续挖出寒霜玉,可那疼痛却如蛆附骨,疼的他再一次摔倒在地上。   每次发病虽然都能折磨的他痛不欲生,但这一次的疼痛却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来的猛烈。   疼的深入骨髓,仿佛要将他整个人摧毁,夺走他这条命。   雪山脚下环境严寒,住的人家只有零星的几户。路翩翩找了许久,才找到一户铁匠,买到了铁丝。   他带着铁丝重回到那崖洞时,发现桓长明倒在洞内,抽搐不停,连忙跑上去将他抱起来,“师妹!你怎么了?”   桓长明早已疼的神志不清,路翩翩转头问寒霜玉,“我师妹她怎么了?”   寒霜玉原本还想和路翩翩告状,但他看路翩翩似乎很稀罕这个要杀它的人便不敢多说了,委屈的道:“我也不知道。”   路翩翩急的拍了拍桓长明的脸颊,“师妹,你到底怎么了?”   路翩翩一靠近,桓长明便感觉有一股怪异的气息将他整个人从疼痛中抽离。   他用残存的力气伸手抓住路翩翩的肩膀,借着力缓慢的从他怀里坐起,声细如呢喃:“你身上……”   路翩翩把脸凑近去听,“师妹你说什么?”   桓长明睫毛颤了下,他趁势勾住路翩翩的后颈,涣散的目光紧盯着路翩翩合上的薄唇。   就是这里……   这里散发出的气息让他浑身酥麻,一度盖过他体内翻江倒海的疼痛,若是他能探进这处秘地,一定能让他舒爽无比……   路翩翩察觉到桓长明离他越来越近的脸庞,试图往后避开,桓长明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忽然整个人向他扑来,把他压倒在地上,“师妹你唔——”   桓长明探入了引诱他的秘地,将路翩翩余下的话尽数吞进了自己的嘴里。   细密的触感和滚烫的热息,在两唇相贴之间火速的蔓延。   桓长明只觉体内的疼痛霎时被那酥麻的痒意所替代,一股无法言说的气息从他和路翩翩相贴的秘地中,传进他的四肢百骸,令他通体舒畅不少。   他爱极了这股气息,却叫不住名,只能痴迷的在路翩翩的唇间发出愉悦的叹息,说道:“你真好闻啊……”   作者有话说:   十章强吻,二十章表白,三十章成亲(大雾 第11章   夜明珠滚落到路翩翩身边,印亮他红似滴血的面容。   桓长明放肆的抢夺着路翩翩口中的气息,如同一个犯了病的瘾君子,好不容易抓住了止他饥渴的药,死死地将这药压在身下,贪婪的吸食着。   这是一个算不上吻的吻。   路翩翩体内的气息被桓长明吸食殆尽,他面上因为羞赧而产生的红意也逐渐变了味儿,他要被师妹吻的无法呼吸了。   他试图推开桓长明,师妹体态清瘦,平常也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可眼下却不知哪来的力气,竟让路翩翩推不开半分,他只好偏过头躲开师妹的吻,还未及吸入半口气,又被师妹掐住了下颌,把头往回一拉,再次被擒住了唇。   他躲避的动作似乎令桓长明感到不满,唇上的触感变得急躁,吸食变成了吮吸,力道也重了许多。   路翩翩只觉唇上又疼又麻,胸口急促起伏,身体求生的本能迫使他挣扎,却被桓长明误认为是他想逃开自己的桎梏。   这是桓长明的药,是桓长明的命!桓长明怎能让他逃脱?   可桓长明也知晓他不能伤了药,于是他强迫自己从令他浑身舒爽的气息中抬起头,耐着性子哄他的药,“你乖点,我就喜欢你……不然,我就把你吃进嘴里咬碎、嚼烂。”   路翩翩张着嘴大口呼吸,也不知是桓长明的哪个字眼触动了他,他的心跳声霎时震如擂鼓,“师妹……”   桓长明伸出手在他脸颊上摸了摸,眼底漫出迷离惑人的笑意,“你真烫啊。”   这动作格外轻佻,换做旁人不定会被嫌恶成什么样。   可偏他生了张艳绝的脸,尽管额发湿透显得有些狼狈,但眼角眉梢的风情却怎么也遮掩不住。   轻佻的动作被他做的像调情,眼波流转之间仿佛带上了细细钩子,稍不留神就能把人心钩走。   路翩翩的脸庞如同桓长明说的一样滚烫不已,他慌乱的从地上爬起来,“师妹,我们这样是不对的!”   女子都将名节看的比性命还重,师妹此刻的情况明显不对劲,若他任由事态往下发展不阻止,师妹一个清清白白的大姑娘到时候清醒过来,不定会伤心成什么样子,他可不想让师妹哭成泪人儿啊!   桓长明一把扯住路翩翩的下袍,发狠道:“什么对不对,你只管按我想做的做就是!”   路翩翩往回拉自己的袍子,急的大汗淋漓,“等你醒了你会后悔的!”   “你要是敢逃我马上就让你后悔!”   一来一回的拉扯间,路翩翩的衣衫都被扯乱了,藏在怀里的小册子从衣服里掉出来,只差一点距离就要从洞口里掉下悬崖,路翩翩想去捡回来,被桓长明从后面猛地扑倒,再次压上来。   “逃?你没得逃!”   小书沉睡了多日,忽然感觉周遭有一股灵气靠近,它立刻将其吸收化为己用,有了几分意识后它迫不及待的钻入路翩翩的识海,却在看清眼前的一幕后,吓得封住了自己的五感,“啊!我的眼睛……”   路翩翩死死地抿着唇不给桓长明一点可乘之机。   桓长明没了之前哄药的耐心,疼痛蚕食他的越加神志不清,不得章法的在路翩翩的唇瓣上又磨又蹭,路翩翩被磨的疼了,唇角控制不住的泄出一丝哼声。   桓长明立刻便要埋头顺着这丝缝隙探进去,路翩翩心下一狠,一个手刀砍在了桓长明的后颈上,桓长明即刻昏倒在了他身上。   沉默了很久的寒霜玉,突然失望的开口问:“你们怎么不抱在一起啃了?”   “我的小草儿还想看你们互啃,啃来啃去好像很有意思的样子嘿嘿……不过你们啃得不疼吗?”   路翩翩把桓长明扶好靠在洞壁上,听着寒霜玉一句一个“啃”,只觉自己根骨都快要动摇了,“你看错了,别胡说!”   寒霜玉哼唧了一声,“我算是看出来了,这都是你们人族欲情故纵的把戏。”   越说越离谱,路翩翩默念清心咒,匆匆的给桓长明体内注入了些灵气,令他入睡,随即捡回小册子放进怀里,又开始低头摆弄带回来的铁丝,打算趁夜完工。   寒霜玉见他不搭理自己了,感到无趣,搂着自己的小草儿睡了。   方才慌乱之间路翩翩好像听到了小书的声音,他在识海里唤了几声小书,没想到真换来小书的回应:“翩翩,我这才刚醒,你怎么就给我看这么香艳的画面啊……”   路翩翩才平复的心跳因它这句话又有躁动的趋势,他又默念了几遍清心咒,“你不了解前因后果……对了小书,你为何突然间能说话了?”   “我吸收到了寒霜玉的灵气,有了一点点力气,不过翩翩你那日在河洞有没有……”   小书后面的字音越来越小,路翩翩问道:“有没有什么?”   “你没听到我方才所说的话?”   “你声音变小了啊,我听不到。”   小书又接着说了几遍,路翩翩一概没有听不见,忽然感觉怀里一烫,他连忙把小册子拿出来,发现小册子的四个角竟然莫名其妙的起了火星,焚烧着自身,“小书你怎么着火了!”   路翩翩试着扑灭小书身上的火,这火却好像不是凡火,根本扑不灭。   “翩翩,别担心,它过一会儿会自己熄灭的。”   路翩翩一眨不眨的盯着小册子看,见上面的火真如小书所说的扑灭了后才放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书叹了一口气,“翩翩我不能再多说了,不然我会被烧死的。”   “好好好,你别说了,我也不再问了!”   才积攒的一点灵气因为方才的焚烧又给弄没了,小书再次陷入沉睡,“你别担心我,我会在你身边的翩翩……”   “嗯。”路翩翩仔仔细细的擦干净册子上的灰烬,小心翼翼的重新放回怀里,这才继续干手里的活。   桓长明清醒时,外边的天色已经亮了。   他每回发病,必定会被疼痛折磨的整宿无法入眠,但这次竟能安稳入睡一觉到天明。   昨夜的记忆涌进桓长明的脑海,他偏头看向正在洞口忙碌的路翩翩,眉心不自觉蹙了起来。   路翩翩,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们今日还啃嘴巴吗?”寒霜玉见桓长明醒了,迫不及待的帮它的小草儿问,“我的小草儿还想看啊!”   桓长明斜了眼寒霜玉,压低声道:“你告诉他我想吃你了?”   “没有啊,我看他很宝贝你,即使说了他也不会帮我的吧。”寒霜玉又有点委屈,“不过我真的没有骗你,你就算吃了我也活不到把根骨温养好的那天的,求求你别吃我!”   “师妹……”路翩翩听到洞内的声音,走了进来,“你还好吗?”   桓长明拿下路翩翩盖在他身上的外袍,从地上站起来向路翩翩走去,想要把外袍还给对方时,路翩翩却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   他抬眸平视路翩翩,见他素日里言笑晏晏的脸庞此刻皆被窘迫不安所占据,连眼睛里都带着慌乱,不愿直视他。   路翩翩为何会做出这样的反应,桓长明心知肚明。   他唇角微抬,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我自出生便患有怪病,每到病发时便会因为疼痛缠身而变得神志不清,昨夜让翩翩师兄见笑了。只是不知,我昨夜可有做出什么逾矩的事情?有没有惹怒师兄?”   他虽是笑着在问,但眼中藏着的小心翼翼却让路翩翩一眼就看穿。   师妹不记得昨夜发生的那些事了。   这于师妹,于他来说都是好事,至少他不用像眼下这般拘谨不安了。   路翩翩本该如此作想,但心底却生出一丝异样,“没,你没有逾矩,也没有惹怒我。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身体可还有不适?”   “病发只是一时,过了就没事了。”   “可有什么救治之法?”   桓长明面上的笑一滞,“并无。”   他自小在冷宫里自生自灭的长大,每次病发都是靠着自己熬过去,没人会来关心他这怪病是否有什么救治之法,包括他自己之内,能熬过一次只当多捡回了几日的命,熬不过左右也就是一个死。   路翩翩从他手里接过那件外袍,又重新给他披上,“等回到宗门,我会帮你翻阅典籍,找出救治之法。”   路翩翩是第一个说要为他找救治之法的人。   他目不转睛的盯着路翩翩的脸,没有出声。   一道尖锐的鸟鸣声在洞外倏然响起,寒霜玉大叫道:“臭鸟来了!”   路翩翩下意识的将桓长明护在了身后,只见一只黑雕被铁丝网挡在洞口,巨大的身形几乎遮挡了洞里所有的光亮。   黑雕的头伸不进洞内,便开始用身体疯狂的撞击铁丝网,铁丝网还差最后一角的边缘没镶进石壁里,经不起黑雕不要命的折腾。   “师妹,你躲进洞里不要出来。”   安排好桓长明,路翩翩这才向洞口走近,黑雕察觉到他身上的敌意,煽动双翼刮出巨大的风,路翩翩都险些没站稳,耳边传来寒霜玉的哭嚎:“我的小草儿要被风吹断了!”   路翩翩随手挽了个剑花,往空中一劈,造出的风势生生将黑雕给推出了半丈外,随后他又御剑火速飞出洞外,使出几道剑诀打在了黑雕的皮毛上,避开了要害,黑雕凄厉的惨叫一声,忙不迭的飞走了。   重新回到洞内,路翩翩又给寒霜玉的小草儿加注了几道灵气,同时还在寒霜玉和小草儿的脚下布了一道剑阵,“这样即使外面的铁丝网经过风吹日晒被腐蚀,也不会有其他生灵能轻易伤害到你们。”   “那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给我们画这个阵啊?”   “这个阵只有在我活着的时候才会生效,万一我明天就不在了,就只能靠铁丝网保护你们了。”   寒霜玉豁然开朗,“你思虑的真长远。”   是啊,连自己明日兴许会死都能思虑到,桓长明真想看看路翩翩的心是怎么长的,连这种话都能说出来。   寒霜玉散发出一道柔和的光芒,紧接着一块拳头大的玉石从它身上分离出来,掉到路翩翩脚下,“谢谢你帮了我的小草儿,这块玉送给你们。”   路翩翩连忙把玉收起来生怕摔坏,“谢谢你寒霜玉,分了我们这么多玉石!”   “这是我答应你的嘛……好啦,你们快走吧,我要和我的小草儿说悄悄话啦,你们以后有空记得再来看我们吧。”   “好。”   路翩翩在洞外把铁丝网的最后一角镶进崖壁之后,带着桓长明调转回宗门。   桓长明仍旧在路翩翩后方抓着对方的肩膀,望着脚下的剑突然问道:“翩翩师兄,你的剑有名字吗?”   “没有,剑就是剑,为何还要给它取名字?”路翩翩没有给物件取名的嗜好,“对了师妹,你想要一件什么样的首饰?”   寒霜玉分了他们这么大一块玉石,打造两三件首饰一定是够了。   桓长明正要说话,忽然感觉头顶有一片黑影飞过。   黑雕睚眦必报,一直尾随伺机报仇,它知道自己打不过路翩翩,眼下竟伸出爪子攻击桓长明。   “师妹!”   千钧一发之际,路翩翩转身一把抱住桓长明将他护在自己怀里,黑雕尖锐的利爪瞬间抓破了路翩翩的背。   他咬牙忍痛,反手一道剑诀劈到了黑雕的身上,这一击比之前那一击多了两成力,黑雕霎时怒不可遏,打算和路翩翩鱼死网破,不断的绕着他们攻击。   路翩翩御剑飞入林中躲避,同时又是几道剑诀同时劈下,黑雕庞大的身形在林中既无法躲避,又无法攻击,在半空中盘旋一阵后,气急败坏的飞走了。   路翩翩扶着树干滑坐到了地上,桓长明护住他肩膀,忧声问:“师兄,你没事吧?”   路翩翩额角的冷汗浸湿了发,闻言望着桓长明虚弱一笑,正想说他没事,便一头栽进了桓长明怀里,不省人事。   桓长明脸上的关切瞬间消失不见,把怀里的路翩翩往后一推,任对方倒在了地上。   “活该。”   他神情冰冷的暼过对方被黑雕抓伤血流不止的后背,眼中划过一丝不屑。   路翩翩明明有千万次机会能将那黑雕一击致命,却偏偏要放过黑雕给它留有生路,斩草不除根,自以为的仁善换来那畜生伺机报复,落得眼下这样重伤的下场。   这不仅是活该,还是愚蠢!   “蠢物!”桓长明盯着路翩翩的脸恨声道:“愚蠢至极!”   倒在地上的少年失血过多陷入昏迷,根本听不见他的半个字,惟有眉心轻轻蹙起,昭示他此刻极为难受。   桓长明撰住路翩翩的手臂一把将人从地上拉起来打横抱起,路翩翩对他来说还有用,他还不能让他死。   他心里是这么想的,嘴上却不忘继续嘲讽路翩翩,“迟早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第12章   桓长明来的时候看过路,他们为躲避黑雕而落入的树林,其实距离宗门已经不远了,所以他才打算带着路翩翩走回宗门。   但他在这林子里转了两三个时辰,却一直没能转出去。   桓长明有些烦躁的把路翩翩丢到一棵树下靠着,路翩翩后背的伤被粗糙的树皮摩擦,疼的他闷哼。   桓长明在一旁冷冷的瞧了片刻,脚刚往前挪了半步,一只猫忽然从树上掉下来,被他接住。   他低头看向一身皮毛皆变得脏污黝黑的白猫,“说。”   白猫来回跑了好几百里,带来消息,“乌尧的人已经查到这附近来了,他迟早会找到你。”   “景翊呢?”   “景翊的人也在附近了……你打算怎么做?”   桓长明放下猫,走到路翩翩面前半蹲下身,从他怀里拿出那块寒霜玉,放到眼前。   光刺穿玉石表面,散发出一股冰冷的气息,就像是在抗拒握着它的人一样。   桓长明细细看了几眼这玉,有了决断,对猫道:“带景翊来宗门见我。”   猫儿有些诧异,“你不打算留下来修炼仙术了?”   桓长明把玉重新放回路翩翩的衣服里,“没时间给我炼了。”   寒霜玉的话他只信了一半,真正让他改变主意的是西夜国乌尧的探访,机不可失。   “那我走了。”白猫抖了抖身上的泥巴,抬爪就要走,又被桓长明叫住,“回宗门往哪个方向?”   白猫知道他那不认识路的毛病又犯了,“还是我给你带路吧。”   “我让你去找景翊,把路线告诉我就行了。”   “可是……我告诉你了,你就能找到吗?”   桓长明闻言拧了拧眉,回头重新把路翩翩抱起来,对白猫命令道:“带路。”   白猫听话的带路,余光看了看桓长明怀里昏迷的路翩翩,小声问:“他死了吗?”   桓长明想到路翩翩这两日的所作所为,冷笑道:“离死不远。”   白猫察觉到他心情似乎很不悦,一路上都乖乖闭上了嘴,不敢再说话。   升官发财两兄弟坐在门口的石阶上唠嗑,远远地就看见一个天仙似的美人儿背着他们路师兄,艰难的走来,向他们求救道:“还请两位帮忙救救我师兄……”   美人哭的梨花带雨,当即便让升官发财两兄弟有些找不着北,“这位……仙女,把路师兄交给我们吧,你这样柔弱怎么可能抗的动路师兄这么个汉子!”   升官发财两人连忙接过路翩翩抬进宗门,桓长明紧随其后,一路上都在小声啜泣。   桓钧天在院子里练刀,见路翩翩被升官发财抬着进来,立刻收了刀走过去,从升官发财手里接过路翩翩,“我师兄怎么了?”   桓长明红着眼道:“翩翩师兄为了救我,被一只雕抓伤了背,昏迷到现在还没醒。”   桓钧天闻言在桓长明面上扫了一眼,桓长明对上他冰冷的视线,随即哽咽出声:“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若不是因为我,翩翩师兄断不会变成眼下这幅模样,都是我……”   他生的美,哭起来也是惹人怜爱,升官发财两兄弟簇拥在他身侧连声安慰,桓钧天却什么都没说,一脚踹开自己的房门,把路翩翩放到了自己的床榻上,快速的检查了对方背上的伤口后,给路翩翩注入了些灵力。   “叫师姐来!”   “好。”   桓长明抬脚便要去找曲素柔,升官发财两兄弟争先恐后的在他面前献殷勤,“仙女就在此等候,我们两兄弟去找就是了!”   “对对,可不能劳累了仙女!”   曲素柔来到桓钧天的房间,一看路翩翩背上的伤,便皱起了眉,“是毒。”   若不是毒,他一个有灵气护体的修仙者,怎会这么轻易就昏迷不醒。   桓长明在床边静静的瞧着曲素柔给路翩翩上药,眼泪跟断线的珍珠一样从脸上双滚落下,一副伤心又自责的模样。   桓钧天注意到他的神态,说道:“师兄不会有事的。”   桓长明含泪点头,“多谢三师兄。”   黑雕虽是凡物,但爪子上带有剧毒,若是凡人被它抓伤必定会毒发身亡,路翩翩虽不至于被毒死,但还是在床上躺了一天一夜,这才清醒。   他一睁眼,便看见桓长明守在自己的床前,双臂枕着头靠在被子上,像是睡着了。   路翩翩怕吵醒他,轻手轻脚的坐起来,却还是扯动了身上的被子,连带着勾动桓长明背后的长发,滑落至肩头,搭在他的被子上。   每次见师妹,总是会被她的脸吸引所有的注意,头发反而成了不起眼的陪衬。路翩翩还是第一次这么近的距离打量师妹的头发,不是和常人一样的黑色,而是有些发黄的茶棕色。   这样的异常,多半都是在孩提时期因为食不果腹,无法得到充分滋补的吃食而造成的。   路翩翩在心里轻轻的叹了口气,又小心翼翼的伸出食指,在桓长明的发丝上轻轻碰了一下,小声道:“无妨,棕色也很衬你。”   桓长明枕在头下的手指动了动,没睁开眼睛,他想看看路翩翩会对他做些什么。   路翩翩见他没醒,将挡住他脸庞的发丝轻柔的撩开,露出他白皙的耳垂,上面有一个小小的耳环痕。   女子的耳朵上常会有耳环痕,他师姐耳垂上也有,不算稀罕。却不知为何,路翩翩就是觉着师妹耳垂上的耳环痕,要格外的好看些。   他不再说话,就这么安静的盯着师妹的耳环痕看。   屋内随即沉寂了许久,最后还是桓长明先败下阵,他睁开眼睛,一脸欣喜的道:“翩翩师兄,你终于醒了。”   路翩翩见他双眼有些肿,眼角还有些泛红,“师妹,你哭过了?”   桓长明别开脸不让他看,他忙拉住桓长明的衣袖,知晓对方会哭定是因为自责,连忙说道:“你是我的师妹,我为你挡黑雕是天经地义的!”   桓长明偏过头,柔声问他:“仅此而已吗?”   路翩翩被问的一愣,“当然……所以你不必觉得内疚,这些都是我心甘情愿做的。”   “心甘情愿吗……”桓长明垂下眼帘,挡住眸中的神色。   他和路翩翩,看来从一开始就不是一条道上的人。   “翩翩师兄,你好生养伤。”他起身,对着路翩翩莞尔一笑,“我就不打扰了。”   “好。”   路翩翩目送着桓长明离开后,穿鞋下床,从衣服里翻出了那块寒霜玉。   他之前还想着要给师妹做一件什么首饰才好,就在方才他已经想好了。   他想给师妹做一副耳坠,黑玉衬师妹雪白的耳垂,戴上一定好看。   有了决定,路翩翩带上寒霜玉打算前往书房,一开门遇上端着药来的桓钧天,“师兄,你能下床了?”   “一点小伤,躺了这么久早该好了。”   桓钧天看了看碗里还在冒热气的药汤,显得有些多此一举。   路翩翩却拿起这碗药汤,仰头就干,桓钧天连忙阻止,“烫!”   但还是晚了一步,路翩翩把一碗又苦又烫的药喝的干干净净,伸出舌头吐词不清的道:“我去书房啦……”   桓钧天看他伸出来的舌头烫的通红,皱着眉从怀里拿出一颗清凉的糖丸喂进他嘴里,“冒失鬼。”   清凉的气息霎时盖住路翩翩舌尖的烫意,他拍着桓钧天的肩膀笑道:“师弟,你真贴心!”   桓钧天笑着替他理了理歪斜的领口,“嗯。”   路翩翩把自己锁进了书房里,先是看了两日关于打造首饰的书,这才开始真正动工。   他本以为打造一副耳坠不会很难,想着东西小,做出来一定也简单,不成想越小的东西越精细,也越是难做。他废寝忘食的琢磨了好几日,才做出来一个小小的雏形。   大家都知道他在书房里忙着做东西,没有去打扰他,偶尔连饭都是大家轮流给他送进来。   到第七日时,宗门来了位不速之客。   曲素柔彼时正在宗门前的林子里的树上摘野果子,打算带回去酿酒,冷不防被人一叫,“敢问姑娘,请问这山上还有人居住吗?”   曲素柔往下一看,见着个文质彬彬的男子,怀里还抱着一只大白猫,“我就是这山里的人。”   她飞下枝头,一身青衣在空中荡出飘逸的弧度,“你有什么事?”   景翊见之一怔,随即向她拱了拱手,“我来寻一人。”   路翩翩堪堪做好一副耳坠,拿出绘出的图纸,想着再在这耳坠上雕些好看的花样时,面前的窗户被人从外猛地推开了。   曲素柔手里抓着一把瓜子磕着,嘴上还不忘调侃:“哟,还在捣鼓你那定情信物啊?”   路翩翩被“定情信物”四个字弄得心神一乱,手里的小刻刀没了轻重,花纹出现了一丝轻微的变化,他紧抿着唇看向曲素柔,“师姐,你别胡说,会毁了长明师妹的清誉的。”   “是啊是啊,你那师妹的情郎如今都找上门来了,你若是再把这定情信物送给她,指不定还真能让她那情郎误会,毁了她的清誉……”   路翩翩愣了愣,握紧手里的耳坠,问道:“师姐,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曲素柔嗑完最后一粒瓜子,在路翩翩的衣服上擦了擦手,“意思就是说,你那师妹的情郎来找她来了,你那师妹要跟着她情郎回家啦。” 第13章   曲拂衣和桓钧天站在宗门的大门前,相送桓长明。   曲拂衣对桓长明道:“虽时日不多,但你我终究有场师徒情谊在。你此番离去,恐怕往后极难再相见,为师便祝你前路平安,万事顺遂吧。”   桓长明掩面擦泪,“多谢师尊。”   桓钧天话少,对桓长明仅是嘱咐了一句,“一路平安。”   “多谢三师兄。”   景翊走上前向曲拂衣拱手作揖,“仙者救长明于水火之中,此番大恩在下一定铭记于心,他日必当报答。”   “言重了。”曲拂衣扶起景翊,余光瞥见不远处往山上驶来的马车,“既然车到了,我也不多留你们了,早些出发还能在天黑前下山。”   桓长明点头答是,升官发财两兄弟立刻凑上来,“长明仙子,往后我们就真的见不到你了吗?”   “是啊,我们要是挂念你了怎么办……”   山野村夫说话不修边幅,让景翊心内有些不满。   桓长明却对他们温柔的笑道:“不会的,我一定会再回来看望大家的。”   他生的这般美,说话又温柔,和曲素柔那泼辣的性子截然相反。升官发财想到日后再难见到这般温柔的美人,心里的不舍便又多了几分。   “那你一定要来看我们啊!”   “好,一定来。”   曲拂衣把升官发财拉到自己身后来,“别丢人了,让长明安心走吧。”   马车在平坦的石台上停下,景翊搀扶着桓长明上了马车,掀开车帘时,桓长明往后瞥了一眼,曲拂衣对他笑着摆了摆手,“去吧。”   景翊顺着他的眼光往宗门里看了看,询问道:“长明,你可是还在等什么人?”   桓长明放下车帘进入了马车,旁人兴许不明白,但景翊却明白。   长明这是在告诉他,他并没有在等什么人。   “驾!”   马夫一扬鞭,驾驶着马车慢慢悠悠的下了山。   白猫被洗的干干净净,趴在车内的软垫上,见到桓长明,便自发的跳到桓长明的腿上。   景翊坐在桓长明对面,指了指猫,“这次若没有它,我一定不会这么轻易就能找到你。”   他边说边打量着桓长明,心下生出怜惜,“你消瘦了许多……这段时日和那群山野村夫待在一起,你一定受了不少委屈。”   他是离国丞相独子,从小在锦衣玉食的官宦世家中长大,在见到清苦的山门环境和无礼粗俗的看门弟子后,心下便认定这山门是庸俗粗鄙之地。若不是为了带回长明,他怕是此生都不会涉足这等荒野之地。   “等回到离国,我派人送些金银珠宝给他们,也算是还了他们对你的恩情。”   桓长明闻言,眼神这才从白猫的身上幽幽转到景翊的脸上,“你还真当他们是山野村夫?”   “莫非不是?”   桓长明顺着猫背上柔软的毛,“如你这般说……离国尊贵的皇长子殿下,岂不是也成了山野村夫?”   景翊神情一怔,“桓钧天?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离国皇长子桓钧天,曾在幼年时被一云游仙人收入门下学习仙法,十年来从未回过离国。   时间一长,离国上下便传出了这皇长子早已殒命的说法。   什么被仙人收做弟子学仙法,不过是因离王膝下仅此一子,若他死了这离国王室便要就此无后,为了稳住朝堂内外的民心,这才散布出如此虚无缥缈的言论。   “他不仅没死,还和传闻中一样,拜入了仙师门下,习了一身仙法。”   桓是离国的国姓,同名又同姓,再加上那些传言,桓长明从一开始就怀疑桓钧天的身份。   那日路翩翩把刻有离国王室特有金印的夜明珠给他时,他便更加笃定桓钧天的身份。   景翊忙问:“那桓钧天可有识破你的身份?”   桓长明摇了摇头。   桓钧天是皇长子,从小便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受诸般荣宠长大。   而他不过是个在荒寂冷宫苟且偷生的罪子,别说是识破他的身份,想来尊贵的皇长子,压根就不知道有他桓长明的存在。   景翊这才松了口气,“既是如此,看来是我目光狭隘了。”   他脾性谦和,知晓了自己方才说的山野村夫乃是鼠目寸光之词,倒也悔改的颇快,“送金银财宝想来还是折辱了这仙门之地,长明,你可有什么高见?”   桓长明掀开车窗的帘子,往远处看去,那宗门的石阶变得越来越远,“他们什么都不需要。”   一阵清风忽的迎面吹来,吹落了桓长明手里拿的车帘,马急啸一声,马车猛地停住,景翊立刻扶住桓长明,“长明没事吧?”   “没事。”   紧接着,外面便传来马夫的斥骂,“没长眼睛啊?赶着去找阎王爷投胎啊?”   景翊掀开车帘,“出什么事了?”   马夫指着突然落在马车前的人道:“这不知从哪儿来的疯子,将我们的道拦了,差点撞上!”   景翊抬头往他指的方向一看,那里立着一位翩翩少年郎,模样生的虽好,但却面色苍白,发丝凌乱,衣衫更是不整,双袖撩到胳臂处,用根绳子系着拴在肩上,料子也是皱巴巴的,像个做工的匠人,看上去很是落魄狼狈。   出于礼节,景翊还是问上了一句,“敢问阁下在此拦车,意欲何为?”   路翩翩忆起出宗门前师姐对他说的话,眼神落到景翊身上,他身着锦衣,头发用玉冠束着一丝不苟,鞋上用金线绣着纹样,上面干净的一尘不染,容貌仪态皆是不俗。   反观眼下的他自己,听到师妹要走的消息,他连御剑都忘了,一路跑下山,鞋面上都染了脏泥。   路翩翩不自觉的把脚往身后藏了藏,“长明……师妹,可在马车上?”   他话音方落,景翊背后便露出那张熟悉的美人脸来,“翩翩师兄?”   听见师妹的声音,路翩翩急乱的心神这才稍安几分,“是我,师妹。”   桓长明从马车上下来,车离地面有些距离,加上因为昨夜的雨山路湿滑,路翩翩怕师妹摔了,快步上前想要扶去一把。师妹身边的锦衣男子却快他一步,将师妹扶了下来,“长明,当心。”   桓长明向他感激一笑,“多谢你。”   路翩翩伸出去的那只手便显得格外突兀,他把手收了回来,背在了背后。   桓长明走到他面前,与他平视道:“翩翩师兄,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路翩翩道:“我才知晓,你要走。”   “走的匆忙,未及告别,翩翩师兄莫要怪我。”   路翩翩在来的路上,心中揣满了许多问题要问师妹,为何突然就要走?   既然要走,为何不告知他?   为何她要走的消息,还要他从师姐嘴里才能得知?   若他不能赶来,她是不是就当真要不告而别了?   路翩翩想了许多问题要问师妹,可真正见到师妹后,看到师妹身边多了个关切她的人之后,他忽然就觉得他的这些问题都变得无关紧要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物件,摊在手心里,递向桓长明,“你身子弱,纵你往后不入仙途,将墨霜玉制成的东西常戴在身上,也会好些。”   桓长明垂眸往他手心里一瞧,是对耳坠,水滴的模样,虽然小巧玲珑,但边缘工艺却有些粗糙。   路翩翩拿耳坠的手指克制不住的往回缩了缩,“我第一次做,做的不好。你若不愿收,不必强求的。”   桓长明眸中情绪微动,在路翩翩将手缩回去之前,从他掌心里取过那对耳坠,“师兄为我费心了。”   路翩翩一直紧着的心才松了几分,“这是我答应过为你做的,不能食言。”   桓长明看清路翩翩眼下的青黑色,掌心里的耳坠尚有余温。   “师妹,还有你的病,我还尚未来得及找寻救治之法,你往后……”   “师兄,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桓长明面上的笑淡了下来,“但人各有命,师兄已救了我一命,于我来说便是恩同再造。师兄若还要为我的病殚精竭虑,只怕我用这条命来还,也偿还不了师兄了。”   听上去他是将路翩翩对他的恩情比赞的有如山海,但路翩翩并不傻,他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   他是在和路翩翩划清界限。   路翩翩望着师妹无言片刻,再度开口:“那日在河洞中,换做任何一人我都会救,你不必挂怀。”   桓长明回望着他轻笑,“师兄仁善,心怀天下,我知晓。”   话到此处,他二人似乎已无话可说,路翩翩却忽的问道:“你若同他回去,会过的比从前好吗?”   桓长明唇角的笑意一滞,路翩翩追问他,“会吗?”   路翩翩迫切的想从他嘴里得到一个明确的答复。   桓长明忽然上前,环抱住对方,感受到怀里人的僵硬,他轻拍了拍对方的背,唇抵在对方耳畔,柔声道:“仙君,这凡尘俗世的风雪太多,莫要脏污了你脚下的鞋。”   师妹生疏的唤回他们初次见,她唤他的称谓,说着路翩翩听不懂的话语。   在他愣神之际,师妹已然放开了他,对他莞尔,笑容明艳,“我会比从前过的好千倍万倍。”   路翩翩指掐掌心,答道:“那便好。”   景翊将桓长明重新搀扶进马车,对路翩翩拱手道:“多谢仙君对长明的照顾,山水有相逢,往后再见必当报答此恩。”   路翩翩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走吧。”师妹的声音从马车内传来。   马车在马夫的驾驶下越行越远,路翩翩在原地目送着马车离开。   车内,景翊见着桓长明一直在手上把玩那对路翩翩送给他的耳坠,方才又见到桓长明主动抱了对方,便忍不住问道:“长明,你同方才那人,是什么关系?”   “并无关系。”桓长明不假思索。   景翊放下心,“你唤他仙君,他和桓钧天一样都是修仙之人?”   桓长明倏地握紧手里的耳坠,不再把玩,“他不过是个怜悯心颇多的蠢笨修士。” 第14章   宗门的书房大门紧闭,只有一扇窗户大开着。   桓钧天立在窗边,静静地望着房里打扫书桌的路翩翩片刻,启唇道:“师兄。”   “师弟,你怎么来了?”路翩翩放下手里的抹布,走到窗边,“是要用书房吗?我前几日用了太久弄得有些乱,等我马上收拾好你再进来。”   “师兄,我不用书房。”桓钧天拉过路翩翩的袖子,两人面对面站着,桓钧天扫了眼桌上剩下的寒霜玉,“师兄给长明打造的东西,有送给她吗?”   “送了。”路翩翩把寒霜玉拿起来,“还剩下好大一块,那个寒霜玉灵是真大方。”   “好玉。”桓钧天赞了一声,顿了顿,低声道:“我也想要。”   路翩翩毫不吝啬的把寒霜玉放到桓钧天掌中,“给。”   “我不要玉。”桓钧天又把寒霜玉推回给路翩翩,“师兄给长明做了什么,我也要什么。”   为了让师弟不对师尊产生超过师徒情谊以外的心思,自师弟入门后,说起来算是路翩翩一手把他带大的。   师弟从小便很是听话懂事,没让路翩翩操过什么心,像眼下这般主动找路翩翩要东西的次数,更是少之又少。   路翩翩转念又一想,他作为桓钧天和桓长明的师兄,理应将一碗水端平,师妹有的若到了师弟这里就没了,也难怪会让师弟在意。   路翩翩心知自己此次做法不当,“师弟,我替你做一根簪子束发,你看可好?”   “师兄给长明做的也是簪子?”   “不是。”   桓钧天声音沉了几分,“我要和长明一样的,形状大小式样,都要一模一样。”   路翩翩扫了扫师弟的左右耳垂,上面并无耳环痕,“你当真要和她一样的?”   “是。”   自家师弟的要求,路翩翩哪能不应允,“好吧,等我几日给你做出来。”   桓钧天紧绷的神情中这才有了几丝温意,“嗯。”   桓长明和景翊离开宗门后,沿途到了一座镇上。景翊率先派人去镇上安排打点好了客栈,见他们的马车一到,便立刻上前接应。   桓长明头戴纱笠,怀抱白猫,走下马车。   景翊站在他身旁,两人并肩走进客栈,景翊道:“长明,我们先去厢房用饭。”   桓长明点了点头,余光悄无声息地打量这间客栈。   正值饭点,宾客却寥寥无几,寂静异常,看着着实古怪。   猫在桓长明怀里喵呜了一声,桓长明摸了摸它的头,“安静。”   店小二将他们引进了一间厢房,刚落座,便听见房门从外面上锁的声音。   景翊高喊道:“你们这是何意?”   “真是让我好找啊!”   桓长明闻声看去,只见厢房的屏风后走出一个强壮的青年男子,鹰钩鼻凹深眼,下巴上长满了络腮胡,腰间别着把弯刀,和他身上穿着的离国服饰显得格格不入,一看就是个异族人。   “你是什么人?”景翊站起来护住桓长明。   这异族青年身后还跟着一个随从,随从见景翊阻挠便要上前动手,被他拦住,“不得无礼,我们今日来是有求于人的。”   他在桓长明对面坐下,笑着道:“我是乌尧,不知二位可听说过我?”   “乌尧?”景翊皱眉,“西夜国太子怎会出现在我离国境内?你到底意欲何为?”   “丞相公子有礼。”乌尧漫不经心的对景翊抱了抱拳,“我来这里,是为了跟公主殿下谈桩交易。”   他探清了桓长明和景翊的身份,一看就是有备而来。   桓长明不动声色,“乌尧太子抬举了,我不过是个不受宠的孤女,有什么东西值得太子和我谈的?”   纱隔绝了桓长明的面容,乌尧看不清他的脸,道:“你可不是什么孤女,你是我西夜国长公主唯一的血脉,长公主当年为了西夜国上下委身于离王,身怀六甲之时还不忘刺杀离王,为我西夜国战死的将士们报仇,此番忠诚大义,理应流芳百世!”   厢房内静了几息,桓长明道:“太子和我说这些旧事,是想做什么?”   “你作为长公主的女儿,难道从没想过替她报仇吗?离国王室待你如罪奴,我不信你对他们还留有情分……”乌尧开门见山,“我父王病重,待他死后便是我继位,届时我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向离国开战,一血当年西夜国战败之耻!而你便是我这场仗能否打胜的关键。”   桓长明顺着猫儿的背,“太子殿下要我在大战时通敌叛国,助西夜铁骑踏平离国?”   “公主果然聪慧!”   桓长明柔声道:“长明不过一介女流之辈,在离国无足轻重,太子高看长明了。”   乌尧蓦的凑近桓长明的脸,景翊不满想要出手阻止,被乌尧的随从拦下,“还请公子不要打扰这二位的谈话。”   乌尧掀开桓长明面纱的半个角,纵使心下再有准备,但在真正见到纱笠下的容貌之后,仍觉惊艳,“表妹如此绝色,离国不知多少王侯贵胄跪倒在表妹的裙下。成就大事于表妹来说,不过是表妹勾一勾手就能解决的事……”   “太子谬赞了。”   乌尧斜了斜一旁脸色极为不悦的景翊,压低声气道:“眼下这不是就有一个表妹的裙下臣吗?”   他放下桓长明的面纱,坐回原位,“表妹冰雪聪明,天姿国色,若表妹答应,我在离国的心腹自然也会相助表妹。”   “既是合作,请问太子,长明能从中获得什么益处?”   乌尧哈哈大笑,“我替你手刃离国王室一脉,让你为你母亲报仇,入我西夜国王室,成为真正无上尊荣的公主,可好?”   桓长明意味不明的笑了声,乌尧以为他动心了,随即添上一把火,“若表妹觉得这些还不够,我再允你西夜国王后之位,你我表兄妹二人就此成就一段旷世良缘……”   若桓长明真的能助他成就踏平离国的大业,区区王后之位他不介意送到桓长明手里,更何况桓长明的确生了张令他心动的脸庞。   “当真?”桓长明果然动心,“我和太子初次相见,不过仅凭三言两语我实在难以相信太子。”   “取我印章来!”乌尧高呼,随从即刻将印章取来,乌尧在空白诏书上将承诺桓长明的事项写下,盖上印章,递给桓长明,“诏书盖章为证,表妹可安心了?”   桓长明珍重的接过诏书,点了点头。   乌尧的身份不能在离国境内久留,处理好了这桩大事他便要启程返回西夜国。   临走前,他将一瓶毒药给了桓长明,叮嘱道:“若景翊与表妹不同心,切记不可让他活着回到离国王都。”   等乌尧一走,景翊立刻向桓长明发问:“你当真要与虎谋皮?”   “他助我复仇,我为何不与之相谋?”桓长明晃了晃那瓶毒药,笑问景翊,“还是说……你贵为离国丞相之子,不愿与我同流合污,污了你景家忠义名声?”   景翊心内的确纠结,他思虑半晌,终是咬牙道:“我对你之心,天地可鉴,日月可昭。”   桓长明故作惊讶,“当真?”   景翊撩开长袍,在桓长明脚边跪下,“微臣景翊,愿为长明公主赴汤蹈火,肝脑涂地!”   桓长明从那药瓶里倒出一颗药丸,两指捻起,喂到景翊唇边,“喏,吃下这颗药丸,我便信了你的忠心。”   景翊面色当即变得惨白,吃下这颗药意味着什么,他们二人心知肚明。   但景翊也只是迟疑了一瞬,他张嘴就要吃下这颗毒药,桓长明却把手往后一缩,将毒药丢到了地上踩碎,双手扶起景翊,“你对我这般好,我又怎舍得让你真的吃它。”   景翊长舒一口气,知晓桓长明只是为了试探他并不是真的想要他死,“公主,你信我便好。”   桓长明情真意切的道:“这世上,我只信你。”   桓长明在路翩翩的房里住了一月有余,这次离开也是匆匆忙忙,许多东西都还未来得及带走。   路翩翩看着柜子角落里存放着的那套鹅黄色罗裙,有些出神。   “师兄?”桓钧天抱刀站在门口,“出什么事了吗?”   路翩翩回过神来,“没事。”   他随手关上柜门,桓钧天从中瞥见一套鹅黄色的衣衫,眼神微动,“那是长明的?”   路翩翩没想到师弟这么眼尖,“你怎么看出来的?”   “师兄从未穿过鹅黄色。”   路翩翩拿过挂在墙上的佩剑,朝桓钧天走去,“师弟你真是心细,连我有没有穿过鹅黄色都记得一清二楚。”   桓钧天有接话,等路翩翩走到他身边后,话锋一转问道:“师兄担心长明?”   既然被师弟看出来了,路翩翩也不打算隐瞒,“她身世苦,走之前曾跟我说她没有可以倚仗的人,我便疑虑这次来接她的人会不会对她起不好的心思?”   桓钧天思忖道:“师兄,长明是自己愿意和他走的,这足以说明此人可以让她倚仗。”   路翩翩又联想到之前临别时,桓长明说自己会比从前过的好千倍万倍的话,遂放下心来,“师弟你说得对,是我多虑了。”   桓钧天道:“我们下山吧。”   “好。”   离国王宫,桓宓的人从宫外打探回来,向她禀报,“公主,探子所言非虚,景翊公子的确把那罪奴带回来了,他们的马车眼下就快到王宫门口了。”   “贱奴!”桓宓气的失手摔了茶盏,“来人!本公主倒要去看看,这个贱奴是如何死里逃生的!”   她带着随从怒气冲冲的冲到宫门口,正好瞧见景翊扶着桓长明下马车后,将身上的斗篷脱下来披在了桓长明的身上,“冷宫夜里寒凉,莫要染了风寒。”   桓长明不仅没死没残,就连那张让她心生厌恶的脸都完好如初,她的心上人眼下更是对这贱奴如此温柔体贴,桓宓心里酸涩不已,气的眼泪直掉。   “公主殿下,莫要气坏了身体……”   宫女劝慰桓宓的声音被景翊和桓长明察觉,桓长明看见桓宓,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往景翊身后害怕的躲了躲。   景翊立刻将桓长明护到身后,“桓宓公主,有何贵干?”   “景翊哥哥,你当真要护着这贱奴?”   桓宓对桓长明做的那些事景翊一清二楚,他虽心里气愤,但桓宓毕竟是公主身份,又极为得离王的宠爱,眼下和桓宓起冲突对他有百害而无一利,是以他并不打算和这位刁蛮任性的公主多做纠缠。   “若公主无事的话,臣便告辞了。”他护着桓长明,遮挡住桓宓的视线,“我们走。”   桓宓看着他们相携离开的背影,她颜面尽失,在原地气急败坏,怒火中烧的对宫人们发火,“滚!都给我滚!”   景翊将桓长明送回冷宫,叮嘱他:“桓宓不会善罢甘休,在宫中你一定要多加小心。”   桓长明既做了回宫的打算,便早已有了准备,“我知道,你回吧。”   景翊见桓长明独身一人进到破败的宫殿,心中不忍,想开口将他带回丞相府,但又有颇多顾虑,终是作罢,转身回了。   许久未归,冷宫里已落满了蛛丝灰尘。   桓长明坐到铜镜前,用衣袖擦了擦镜面上的尘,镜中显出一个姿色艳绝的女子。   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一对黑玉的做的水滴耳坠,将其戴在耳垂上,左耳上的那只正好遮住他左耳垂上的那朵胎记蓝花。   他将脸侧的发丝尽数勾到耳后去,细细的打量他戴上耳坠后在镜中的模样。   黑玉分明极其衬他,他打量了一会儿,却有些嗤之以鼻的道:“真难看啊。”   作者有话说:   你们都喜欢师弟,不喜欢师妹了?   变心怎么变得这么快? 第15章   天色刚暗,一群宫人便闯进了冷宫。   为首的是桓宓的贴身宫女,一脚踹开冷宫的大门,趾高气扬的道:“罪奴桓长明在白日不守礼法,见到桓宓公主竟不跪拜,将她带到公主面前领罚!”   “是。”   桓长明面无表情的任这些宫奴将自己架走,他早已料到自己回宫桓宓绝不会轻易放过他,果不其然,这就来了。   桓宓的公主殿建的贵气逼人,连屋顶都是用的镶着金边的琉璃瓦做装饰。   她命人将桓长明按在鹅卵石铺就的地上跪着,这位置正对她的殿门,她可以躺在她细软的榻上,欣赏桓长明罚跪的景象。   只见她走上前,在桓长明耳边低语:“本公主想好了,一副尸体哪有折磨一个活人有趣?你能死里逃生,本公主也能照样扒你一层皮,让你痛不欲生!”   鹅卵石坚硬,桓长明的膝盖被硌的生疼,闻言也没求饶,望着前方的虚空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桓宓就跟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样得不到回应,她甩袖怒气冲冲的回到殿内,“给我看好她,没有本公主的允许谁也不准让她起来!本公主倒要看看,她这贱骨头能硬到几时!”   “是!”   离王今日本想来见见他这最宠爱的小女儿桓宓,隔着宫墙就听到小女儿气急败坏的声音,“宓儿宫里出了何事?”   他身边的太监前去打探了回来禀报,“回陛下,是冷宫的那位对桓宓公主不敬,桓宓公主正在罚她的跪。”   离王一听和冷宫的事情有关,当即拉长了脸,摆驾回了御书房。   刺杀自己的罪妃留下的孽种,一直是离王的眼中钉肉中刺。   “陛下,微臣有急奏要禀!”御书房外传来高呼。   太监进来通传,“陛下,丞相大人深夜来禀,似乎有急事。”   “宣!”   丞相景渊跪拜离王,“陛下,我等驻守西夜国边关的将领来报,西夜王身患重病,太子乌尧不日即将继位……那乌尧素来在对我离国一事上主战不主和,他若继位,只怕我离国与西夜国才平息了十余年的战火又要重新被点燃了。”   上一次两国交战,离国虽得胜,但伤亡惨重,折损了许多良将精兵,修生养息了这么多年也还未缓过来。   “陛下,西夜国人骁勇善战,那乌尧更是不容小觑。而我离国自那一战后便文兴武衰,若是真的与西夜国开战,只怕是……”   凶多吉少。   离王何尝不知这些,“孤知晓了,景相劳累,先回府吧。”   “还请陛下深思,微臣告退。”   待景相走后,离王倏地问道:“我儿离宫已有十年之久了吧?”   太监立刻答:“陛下圣明。”   “研墨。”离王提笔,“待孤修书一封,寄与我儿,带圣女一同回国。”   太监猜得离王心思,忙不迭研墨铺纸,“皇长子殿下与圣女乃是我离国的福星神将,此番回国定能助我离国逢凶化吉、绵延昌盛……”   离王立时龙心大悦,“说得好!”   路翩翩和桓钧天同行,一连下山十多日,终于完成了委托,重回宗门。   守门的升官发财两兄弟这一回没像平日里呼呼大睡,而是两兄弟拿着一本书,兴致勃勃的共看。   “这师姐真惹火,我要是这书里的师弟决计不会对她这么疏离,肯定把她宠上了天!”   “是极是极,不过师弟也并不是真的不喜欢师姐,他也有自己的难处,好好地一对璧人,被这该死的写书人生生弄成了痴男怨女!”   路翩翩觉得稀奇,凑上去问道:“你们在看什么?”   “路二师兄、桓三师兄,回来了啊!”发财打完招呼,指著书封给路翩翩看,“我们在看《清冷师弟的惹火大师姐》太好看了!”   路翩翩之前也给师弟买过这本,升官发财两兄弟看的这么起劲,这无疑是在认同他的书品,“你们买书的品味不错。”   升官从话本子的故事里抽离,下巴朝路翩翩身后的桓钧天努了努,“是桓三师兄送我们的,没花钱!”   “桓三师兄,谢谢你送我们这么好看的话本子啊!”   路翩翩愣了愣,转头便要问师弟为何要把他送给他的话本子转手送人,桓钧天却跟阵风似的从他眼前跑过。   他竟然逃了!   “师弟你别跑!我要听你解释!”路翩翩紧追不舍,“你为何要把我送你的话本子转手送给升官发财?你是不是不在意我这个师兄了?你是不是打算认别人做师兄了?你告诉我为什么?”   桓钧天被路翩翩一连四问追问的哑口无言,迎面见曲素柔走来,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抓住对方,“师姐,救我。”   曲素柔一头雾水,“啥?”   “我把师兄送我的话本,转手送人的事被他发现了。”   “哦,那你就跟他直说呗,说你不喜欢大师姐喜欢……”   桓钧天立马捂住曲素柔的嘴,路翩翩赶过来看见师姐一副快被师弟捂断气的模样,面上的表情由悲愤转为悲痛,“师弟,你如今既不在意我,也不在意师姐了……难道在你心里,从始至终当真只在意师尊一人吗?”   桓钧天有口难言:“师兄我……”   曲素柔一脚狠狠踩在桓钧天的脚背上,疼的当即松开捂住曲素柔的手。   曲素柔拔剑出鞘,直指桓钧天,“桓三你如今是越来越没大没小了,竟然敢在你师姐身上动手动脚!”   桓钧天面无表情的叹了一口气,“师姐要打便打吧。”   “不行你们不能打!”打架最伤和气,路翩翩花了十年才建立起来的师门情谊可不能任由他们两个在今日全毁了,“你们如果要打,就把我打死了再动手吧!”   “什么打不打的?”曲拂衣御剑从天而降,看见曲素柔一副剑拔弩张的模样,“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路翩翩立刻跟师尊告状,“师尊!师姐师弟要打架,我要拦不住了!”   曲拂衣把他翩翩乖徒护在身后,“几日不休整,你们一个两个都要上天了不成?”   桓钧天双手作揖,“师尊赎罪。”   路翩翩见状,心想果然只有师尊才能治得住师弟。   曲素柔一脸暴躁的收了剑,“这不是没打吗!”   曲拂衣在他们二人头上各敲了一记,“你们俩跟我到书房,我有话跟你们说。”   “是,师尊。”   路翩翩看着师尊把师姐和师弟领走,把他一个人撇在原地,忍不住问道:“师尊,那我呢?”   三人齐齐回头,见路翩翩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望着他们,“你们有什么悄悄话是我不能听的吗?”   曲拂衣心都被看化了,连忙牵起他翩翩乖徒的手拉过来,“没有没有,我翩翩乖徒什么话都能听……”   路翩翩这才满意的点头,“那就好。”   路翩翩捏着手里盖有离国玉玺的信,两眼呆滞的望着地面,一言不发。   自从半个时辰前,知道师姐和师弟的另一层身份后,他就一直跟丢了魂似的。   曲素柔伸出手指在他脸颊上点了点,“我说翩翩,我和桓三也不是故意瞒你的啊,你至于这幅样子吗?”   “师兄,我以为你一直都知道我和师姐的身份……”桓钧天问他,“原来你一直都不知道吗?”   路翩翩捏着信的手指都有些发抖,“没有啊,你们从来没给我说过……你们一个是皇子,一个是圣女。”   就连小书也没有告诉过他,他这十多年便天真的以为师姐就是师姐,师弟就是师弟,根本不知道师姐和师弟还有其他一层身份在。   曲拂衣回忆了下当年的情况,说道:“翩翩啊,当年我把你师弟带回宗门的那日,他似乎有说过自己的身份,不过如果为师没记错的话,那日你好像听到钧天的名字后就掉头跑了?”   “是啊是啊,你当时掉头就跑了!”经他这么一提,曲素柔也回想起来,“我和师尊当时都还以为你不待见桓三,不愿意带他一起玩。”   路翩翩被说的哑口无言,他当时会跑不过是因为听到师弟的姓名太过震惊,去自己的房间翻小书求证。   “后来我想着让你们三人同门学艺,便不要在意那些俗世外的身份,钧天之后也没有以皇子的身份再自居。”曲拂衣摸了摸路翩翩的头,“乖徒莫伤心,大家从没想过瞒你的。”   桓钧天颔首道:“嗯。”   若他真想隐瞒自己的皇子身份,也不会将离国王室才能享有的夜明珠送给路翩翩,只是没料到这夜明珠送给路翩翩许多年,他竟一点都没察觉到。   倒不是路翩翩过于脆弱,只是在师门关系上一向是他的敏感地,就譬如眼下他不知道师姐和师弟的真实身份这件事,好像他就成了那个被他们排除在外、不值得告知身份的局外人,这一点实在是让他太难受了。   听他们解释完,路翩翩的心里才好受一点,眼神幽怨的看向曲素柔,“那师姐呢?师姐明明比我先拜入师门,为何又会成为离国的圣女?”   “是师尊给离王算了一卦,说我会是离国的福星,离王就把我封为圣女了。”曲素柔说起这件事似乎很不以为意,“离王就是桓三他父亲。”   曲拂衣哈哈大笑,“是啊是啊,离王陛下也是十分信任为师,让为师受宠若惊……”   “这个我也不知道!你们又瞒着我!”路翩翩痛心疾首,“我在你们心中究竟算什么?!”   曲拂衣连忙道:“你是为师的心肝乖徒啊!”   曲素柔跟着道:“你是师姐最宠爱的翩翩师弟啊!”   “师兄,你是我……”桓钧天顿了顿,“最敬爱的师兄。”   作者有话说:   he哈,给大家打个预防针,师妹有病,有神经病的那种小疯子 第16章   曲拂衣拍了拍路翩翩的背,“没把这些事告诉你,是为师认为这些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但眼下看来还是为师疏忽了,你师姐师弟包括为师都不是存心瞒你的,加之他们二人马上就要走了,你可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和他们怄气啊……”   “什么?你们要走?”又是一道晴天霹雳,路翩翩猛地抓住曲素柔和桓钧天的手,语气激烈,“为什么要走?你们不要我和师尊了吗?”   “不是不是,是桓三他父亲写信来让他回家去看看!”   曲拂衣苦口婆心的解释,“翩翩啊,你看你师弟都十年没回家了,他家里人肯定想他的紧啊,他回去看看也是人之常情嘛!而且你看你师弟怎么说也是个皇子,回去也需要带个人撑撑场面嘛,你师姐作为圣女同行,不就刚好能把这个场子给撑起来吗?”   曲素柔跟着劝,“翩翩,你别这么紧张,我就是陪桓三回去看看,又不是不回来了。”   曲拂衣和曲素柔你一言我一语的解释,总算让路翩翩冷静了下来。   他也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反应确实有些激烈了,松开了曲素柔和桓钧天,“那你们别去太久,我和师尊会想念你们的。”   曲拂衣看路翩翩望着师姐弟的眼神极为不舍,思忖了片刻,道:“翩翩,你也有十年多没回去见过你爹了吧?”   “嗯。”路翩翩这十年都在为师门殚精竭虑,连远门都出的少,更别说回家了。   曲拂衣笑着拍了拍他的肩,“我没记错的话,你父亲也是离国人士。即是如此,你们师姐弟三人此次便一同下山,真正的入世去吧。”   桓钧天看向路翩翩,“师兄,你愿意和我们一起去离国吗?”   “我当然愿意啊!”路翩翩忙不迭点头。   三个徒儿立刻开始有说有笑,一扫之前的阴霾,似乎对去往离国很是向往。   曲拂衣在心中叹了口气,面上还是带着笑,“师尊有些话要对你们说。”   “师尊请讲。”   “此番为师让你们去离国,一则是因为离王寄来的信,二则也是为师想让你们炼心。”曲拂衣正色,“我们修仙之人,若要得道飞升上界,便需斩断尘缘。无牵无挂,无忧无虑,心如止水。”   “钧天,你是离国皇长子,家国大业,黎明百姓,这皆是你作为皇长子心中该牵挂的,你若放不下这些,便无法成为一个真正的世外之人。”   “翩翩,你与你父亲还有一段父子之情未了,有始有终,方能成就大道。”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若你们在这条斩断尘缘的路上遇到了分歧和波折,为师亦无法助你们。”   曲素柔蹙起眉,“师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为师是出世之人,而你们三人即将成为入世之人。若为师助你们便是有违天道,逆了你们的命数。”   三人面面相觑,他们知晓曲拂衣这番话的其中利害,违背天道逆天改命,会给他们和师尊都招来祸端。   “徒儿明白。”   他们三人离开书房后,曲素柔紧接着折返回来,“师尊,你说了翩翩和钧天都有尘缘需了结,那我呢?我的尘缘是什么?”   曲拂衣面上的笑淡了下来,他从座上拂袖而立,走到曲素柔面前,神情间透出少有的凛然之气,当真像极了出世的仙风道骨之人,看的曲素柔为之一怔。   曲拂衣却对她倏然一笑,“傻丫头,什么尘不尘缘,那都是为师唬那两个小子!让他们入世之后好好做人,别到处惹事跑回来要为师替他们擦屁股的!”   “真的?”   曲拂衣伸出手指在她额头上弹了弹,她吃痛,“师尊你干嘛啊!”   “哈哈,为师还能骗你不成?”曲拂衣附耳对她道:“要是谁在外面欺负了你们,你这个当大师姐的可要赶快回来告诉我,为师一定去帮你们出气!”   “知道了!”曲素柔摸了摸额头,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   很快就到了出行那日,曲拂衣的三个徒儿整装待发的站在院子里跟他辞行。   路翩翩的手上突兀的拿了个兔笼子,曲拂衣问道:“带着兔子干嘛?留下来师尊帮你好生喂养,保准等你回来还你一只油光水滑的大兔子!”   路翩翩坚定的摇头,“就怕徒儿回来只能见到它的尸骨。”   曲拂衣啧了声,“没孝心的兔崽子,快走快走,留下来只知道气我!”   三个徒儿齐齐向他弯腰作揖,“师尊珍重。”   曲拂衣喉头忽然一哽,“且去吧。”   “是!”   曲拂衣仰头望着他们三人御剑离开的背影,眼前的视野有一瞬的模糊,直到三个徒儿的身影再也瞧不见了,他才收回视线。   唯一剩下的鸡在院子里咯咯的叫,曲拂衣一把将它抓起抱在怀里,看着宗门上那块无字的牌匾,“等他们三人回来了,再给咱们宗门取个名字吧……”   他们三人御剑而行,不过半日光景便已到了离国境内。   桓钧天和曲素柔两人是要回离国王都,面见离王的。   而路翩翩据从前他父亲寄来的信上记载,他家在近几年也搬到了离国王都,三人同行了一段,到了王都后便要分路。   桓钧天记下了路翩翩家的地址,“师兄,待我和师姐面见我父亲后,明日再来寻你。”   曲素柔拍了拍路翩翩的肩膀,“别乱跑啊,不然我和桓三可找不到你了。”   路翩翩点头应下,三人暂时分开。   路翩翩按照地址一路问询探访,终于找到家门,他上前去敲了敲,开门的却是一妙龄的女子,“你找谁?”   “请问秀才先生路仲可是住在此处?”   “路仲?没听过这号人,你找错地方了。”   路翩翩把写有地址的信给她看,“敢问姐姐,上面写的不是这里吗?”   他模样生的俊俏,一声姐姐把女子叫的乐开了花,热情的替他指点,“地方是这里没错,但我们这里确实没有叫路仲的秀才先生,兴许是搬走了也说不定……不如你去找衙门当差的查查户籍,说不定能找到你说的人。”   “多谢。”   路翩翩经女子提点,又转而去到了衙门,一脚正踏上衙门的石阶,一个妇人便疯疯癫癫的跑过来撞上他。   他扶了对方一把,低头看向妇人,见对方神情恍惚,怀里还抱着一个被团,像是婴孩用的,“你有没有见过我的孩子?有没有见过?”   路翩翩摇了摇头,这妇人便抱着那被团在衙门来回的走动,嘴里念叨不停,“有没有见过我的孩子,有没有见过我的孩子……”   守门的衙役因为疯妇这几日不停在门前走动,不堪其扰。奈何他们这又是天子脚下不敢当众对百姓动用武力,只能嘴上骂两句,“你这疯妇,你的孩子丢了回家找去,别来我们这儿发疯!”   路翩翩上前道:“她孩子丢了,理应报案由衙门去替她追查孩子的下落,她在这里等结果不是情有可原吗?”   “你又是什么人?你难道还想帮一个疯妇出头?”   “我只是来报案的。”   衙役阴阳怪气的道:“要报案自己走进去,难道还要我们抬你进去不成?”   路翩翩不想和衙役多费口舌,径直走了进去,恰好遇见了当差的府尹,把自己的情况说给了对方听。   “路仲?秀才?”府尹让人拿来户籍翻找,“你要找的莫非是本地人士,于甲子年中秀才,后又升上正六品的符玺郎路仲?”   路翩翩听的一愣一愣的,他印象里父亲就是个普普通通的秀才,何时当上官的?   府尹看他一副外来人的模样,耐心道:“我且问你,你叫什么名?”   “我叫路少言。”   “那你爹就不是符玺郎路仲,这户籍上写的分明,符玺郎膝下有一独子,名叫路——”   “翩翩……”   府尹眉毛一挑,“哪两个翩字?”   路翩翩抿了抿嘴,“翩翩起舞的翩……”   “是了是了,看来你还真是符玺郎家的翩翩公子啊!”   府尹不疑有他,将符玺郎如今新家所在的地址告诉了路翩翩。   路翩翩拜谢了他,走出衙门时,他忽然回身深深看了府尹一眼,“敢问衙门近来是否有发生什么怪事?”   府尹从容答道:“衙门里的怪事不胜枚举,就是不知道路公子想听哪一件?”   路翩翩思忖片刻,没再多问,“告辞。”   “慢走不送。”   处理完自己的事情后,路翩翩并不着急回家。   他心里记挂着那个丢了孩子的妇人,想要问问对方的情况。不成想等他出去后,那妇人竟已经不在门口了,他只好暂且作罢。   府尹处理完路翩翩的事情后,便屏退了手下匆匆来到了后院,见四下无人,进入假山后,打开机关后露出一条隐秘的暗道,快速的闪身走了进去。   暗道里,早有人在等候。   府尹跪拜道:“参见公主殿下。”   被唤作公主的人脸戴面纱,唯有一双勾魂摄魄的蓝瞳露在外面,赫然是桓长明。   “起来吧。”   “殿下,据探子来报,皇长子已携圣女进入王宫。”   “可有探知圣女是何身份外貌?”   “据说身量娇小,和皇长子似乎是同门。”   看来是曲素柔也跟着一起回来了。   思及此,桓长明眸光微动,“除了圣女,桓钧天身边还有何人?”   “并无其他人。”   “我知晓了。”桓长明背过身去,“你将这则消息带给乌尧太子,并告知他,桓钧天此人身负修仙术法并非常人。往后必是我们成事上的绊脚石,让他务必警惕。”   府尹早已被乌尧收买,成为了乌尧和桓长明的接头人。   不过这位长明公主的性情并不像传说中的柔弱无能,行事反而有些狠辣极端,府尹怕自己方才的迟来惹得他心生不满,解释道:“公主,方才臣在外间遇到了符玺郎之子,替他办了点事,这才来晚了,还请公主恕罪。”   “哦?”桓长明似乎来了兴致,“符玺郎还有儿子?”   “没错,好像是才回离国,连家住何地都不知道。”   “叫什么名字?”   “叫路翩翩。”   桓长明闻言眸光微怔,随即不屑道:“对师弟还真是情深义重……”   连山都肯下了。   作者有话说:   是谁酸了我不说,你不说,路翩翩就不会知道。 第17章   离王宫歌舞升平,觥筹交错。   为庆皇长子与圣女归国,离王在此宴请百官同乐。   皇长子与圣女分别坐在离王手下左右两侧的席位,足以见得对其的重视与荣宠。   曲素柔为了给桓钧天撑足场面,赴宴前特地换了身仙气飘飘的纱裙,挽了发,脸上还戴了张面纱,坐姿端庄,仪容优雅,一颦一动之间都将圣女的圣洁之气体现的淋漓尽致。   她对面的桓钧天今日也是盛装出席,玄色锦衣搭着金冠,剑眉星目的那张脸上平添几分华贵气息。   只见曲素柔面上目光淡然的平视桓钧天,心音却在疯传:“你家这宴会什么时候结束?我脸都要僵了,腿都要坐麻了!”   桓钧天镇定自若的拿起酒杯,回敬大臣,以心音回之:“我也不知,师姐你不妨站起来动一动。”   曲素柔眉毛抽了抽,支起半身打算换个姿势,小腿一麻,整个人又跌坐了回去,还失手打翻了酒杯,弄脏了裙子。   “圣女您无碍吧?”她身旁的宫女大叫道,引得宴上众人齐齐向她看来。   曲素柔心里咯噔了下,太好了,这圣女她可以不用装了。   座上的离王关切出声,“还愣着做什么,快带圣女下去整理仪容!”   “不必。”桓钧天绕开臣子,快步走到曲素柔面前,伸出手一把将曲素柔从座位上拉起来,低声问:“腿真麻了?”   “麻,我这辈子都没这么麻过……”   曲素柔麻的站都有些站不稳,桓钧天只好一手揽过她肩膀,帮助她站立,另只手使了个术法抹去了她裙子上的酒渍。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拍手称奇。   “殿下果真仙术了得,微臣大开眼界!”   “殿下有如此精湛仙术傍身,何惧敌国来犯……”   “真是天佑我离国!”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离王听得龙心大悦,“吾儿尚在幼时便离宫与曲仙师学习仙法,这十年吾儿想来在仙法上定是耗费了许多心力才有了今日的造诣,来人!孤要封赏皇长子,食禄千石,御赐行宫!”   “陛下圣明!”   桓钧天眉心微蹙,“还请父王收回旨意,儿臣尚未建功立业,不该受此高官俸禄。”   “吾儿不必推辞,这些你都受得起。”离王见儿子如此谦逊,不骄不躁,心下更是满意。   桓钧天还要再推,曲素柔知晓他脾性,手在袖子底下碰了碰他,以心音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要是不接不是不给你爹面子吗?你眼下先把旨接了,你若真不想要,私底下再跟你爹说也一样的。”   桓钧天思忖片刻,点了点头,“师姐所言极是。”   他接下了旨意,离王更是开心,又颁一道旨意大赦天下,与民同庆。   离王随即走下龙座,来到桓钧天和曲素柔二人面前,走近了细细打量这二人。   别人兴许没瞧见,但他坐在最高处,可把这两人一些亲昵动作瞧的一清二楚。   “听闻圣女与吾儿同在曲仙师门下学习仙法,这算起来也是一同长大的青梅竹马?不知你二人感情如何?”   桓钧天道:“我与师姐感情甚笃。”   离王瞧着桓钧天还扶在圣女肩膀上的手,笑着道:“看起来确实感情甚笃。”   他们师姐弟三人从小一起在宗门长大,连上街挽手臂这种事都做得出来,眼下扶个肩膀委实不算什么。   但这点不算什么在离王眼里就不同了,他看着自家儿子与圣女站在一处,宛若一对璧人,便起了心思,“敢问圣女可有婚配?”   曲素柔面纱下的唇角一抽,依她多年看话本的心得来看,离王接下来的话她大概能猜到,“未有婚配。”   离王果然满意的点头,曲素柔下意识的拉开和桓钧天的距离,传音道:“你爹别不是想撮合我们吧?”   桓钧天收回手,答道:“应该不会。”   曲素柔:“但愿。”   宫宴将近尾声,景翊才从宫殿的侧门匆匆赶来,到丞相父亲的身后坐下,“父亲,我来迟了。”   景渊低声斥责他,“皇长子归国这样重大的日子你还敢来迟?你难道又和那冷宫的厮混去了?”   景翊举起酒杯起身,答非所问,“儿这就去向皇子请罪。”   他快速走到桓钧天跟前,行完礼后抬头看清对方面容时,两人皆是一愣。   “未曾想您竟是皇长子殿下,那圣女莫非……”景翊往后方一看,那戴着面纱的女子有一双灵气逼人的杏眼,“果然是曲姑娘。”   景翊又惊又喜,与桓钧天和曲素柔二人各自寒暄一阵,了解了前因后果,只道是三人有缘。   离王今夜兴致高,直到月上中梢了才让人散了宴。   景翊行礼道:“今夜我便先告辞了,下次我定呈上拜帖,相邀二位一叙,还请殿下和圣女务必赏光。”   他谈吐得体,桓钧天和曲素柔对他观感不错,便应下了。   师姐弟二人出了宫闱才有了独处的氛围,远远地将宫婢们甩在身后,曲素柔满腹好奇有了问询的机会,“桓三,这景翊竟然是丞相的儿子,那长明又该是个什么样的身份?”   桓钧天也对此事有些疑心,“查查便知。”   皇长子与圣女归国,这一场宫宴就颁布了数道旨意,符玺郎路仲负责看管玉玺兵符之职,这一夜光给离王送玉玺就来回跑了许多次,硬是在宫里熬到离王睡下了,断无再颁旨的可能后才离宫。   路仲虽然品阶不高,但玉玺兵符此等物件皆乃国家重中之重,不容有失。是以那调取玉玺兵符的玉牌他从来都是贴身携带,夜里归家,还须御林军亲自护送,不敢有一丝懈怠。   “路大人,府邸到了。”   “多谢各位同僚护送。”   路仲下了马车,步履极快的跨上台阶,远远地看见自家大门的柱子旁立着个人影,下意识的护住了玉牌,绕开对方,匆匆忙忙的想要进门,被那人唤了声:“爹。”   路仲背影一怔,回头揉了揉眼睛看向对方,旋即摇了摇头,“我那儿子身量才到我腰,可没你这般高大……”   “爹。”路翩翩叹着气走到他面前,“都十年没见了,我要是还不长高那成什么了?”   路仲又揉了揉眼睛,仔仔细细的端详路翩翩五官模样后,喜不胜收,“当真是我儿!还是和幼时生的一样俊!”   父子久别重逢,他忙不迭将人带进府,“来来来,跟爹进来……你这孩子也真是的,怎么不进府邸等我?非得蹲在门口,受了风寒可怎么办!”   “府里的护院说不认识我,就没让我进。”   路翩翩若想进去也不过是弹指一念的功夫,不过他不想和人起争执,便在门口等了。   “唉,不怪他们,都是爹的不是!”路仲官职特殊,给府里人定过规矩,若他不在府中,生人一概是不准入内的,“改明儿爹让府里的下人到你跟前来认认脸,我们家的少爷回来了,哪有不识得你的道理!”   路翩翩的房间他一直留着,还派人定期打理,他拉着路翩翩去看房间,“你这回来的也是突然,也不提前给爹写封信,咱们家上半年搬迁了,我都还没来得及给你寄信……说起来,你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路翩翩把经过给他说了,他一听又是懊恼的一拍头,“是爹对不住你,年纪大了容易忘事,还害你差点找不到自家门!”   “爹你别自责,我眼下不是找到了吗。”   “还是你聪明!”   领了路翩翩到房间,路仲熟门熟路的去点了蜡,“你今晚先住着,明日缺什么就跟我说,我让府里人给你添置。”   说完回头,看他手里还提着个兔笼子,笑着道:“这么个小笼子怕是不够,我们后院有块空地,围一围给它做个围栏。”   “好,谢谢爹。”   “跟爹客气什么。”   路仲虽是笑着,但眼里一片疲惫之色。   “爹,今夜你也先回房休息吧。”   路仲打了个哈欠,“好,那爹就先去了……”   “嗯。”   路翩翩也困极了,把兔笼子放到桌上,给自己使了个清尘术,便躺在床上睡了。   谁料翌日天才微微亮,他又被爹从叫醒,“儿啊,宫里来人找你了!”   路翩翩穿好衣服后,被路仲拉到前厅见人。   “你就是路翩翩路公子?”来传话的太监上下打量路翩翩。   他人都是昏沉沉的,闻言点了点头,“是我。”   “奴才来传皇长子殿下的口谕,宣路公子进宫一叙。”   路仲听得不安,小声问路翩翩,“儿啊,你是不是摊上什么事了?”   “爹你多虑了。”路翩翩宽慰他,“我先跟他进宫,回来再跟你解释。”   “成吧,你进宫小心些,莫要触怒了殿下……”   “好。”   路翩翩一路进宫,远远地便看见亭台下坐着个女子,那身影一瞧他就知道是师姐。   “路公子,这可是圣女,你见了为何不行礼?”太监把他带到曲素柔身边,见他没有反应,便提点道。   路翩翩指了指自己,眼神无辜的看向师姐,“师姐,我?”   “路公子是我师弟,不必行礼。”曲素柔言辞柔和,挥退宫人,“都下去吧,我要和路公子叙叙旧。”   “是,圣女。”   路翩翩知晓曲素柔这幅装模作样的姿态是何原因,很是配合,“一夜未见,不知曲姑娘可还安好?”   宫人一没了影,曲素柔直接给了路翩翩肩膀一巴掌,“戏弄我好玩吗?你师姐我装这劳什子圣女装的快要疯了!”   路翩翩听得闷声直笑,曲素柔一把拉起他往和宫人相反的方向走去,放开了仪态说话:“你说你怎么回事,你给的那个地址住的是另外的人,还好桓三让人去查了你家户籍,不然我们都找不到你……”   路翩翩把事情经过又给曲素柔讲了一遍,顺便问道:“怎么不见师弟?”   “他上朝去了,等下了朝再来找我们玩。”   师姐弟两边走边谈,“对了翩翩,你还记得之前来师门接长明的人吗?昨日我们在宫宴上见到了,没想到他竟然是丞相的儿子。”   路翩翩心里一咯噔,“那这么说,他也在离国?”   这是不是意味着师妹也在?   曲素柔故作神秘,“是不是在想你那小师妹在哪儿啊?你放心,桓三已经派人去景翊府上打探了,很快就会有消息。”   “景……翊?”路翩翩蓦的顿住脚步,“师姐,你刚才说了景翊?”   “是啊,接长明的人名字叫景翊,你不知道?”   路翩翩心下当即掀起惊涛骇浪。   他若是没记住的话,景翊这个名字……就是那个让曲素柔伤情入魔的负心汉。   “是他吗?就是这个叫景翊的人伤了师姐吗?”路翩翩在识海感知小书。   小书虚弱的回答:“就是他。”   “为什么会这样?十年之期不是已经过了吗?”   “翩翩因为你……”   小书的声音骤然消失,路翩翩紧接着感觉怀里一烫,他连忙把小书拿出来,发现小书又像上一次一样开始自焚。   “小书你不要再说了!”路翩翩用衣袖去拍册子上面的火,肯定又是他问了不该问的伤到了小书,“我不问了,我再也不问了,你别死!”   “怎么突然就着火了?”曲素柔在一旁看的瞠目结舌,“翩翩你没被烫伤吧?”   这火燃的古怪,不伤人,只焚书。   任凭路翩翩怎么灭都灭不掉,最终还是它自己熄了,路翩翩这才松了口气。   这时,他们二人对面的桥上走来了一群人,吸引住了他们的目光。   几个宫人将一个被绳子捆着的女子按在桥边,只听他们身后一个身穿华服的女子下令道:“把她给我推下去!”   那女子便被他们一齐推下了桥,曲素柔大叫道:“谋杀啊!”   她说完,便感觉身旁一阵风猛地刮过,路翩翩的身影眨眼间已至湖面。   桓长明在被推下之前便率先屏住呼吸闭上了眼,但落水的沉重感却没有如期而来,反而是一股温热的体温将他包裹住。   他疑惑的睁开眼,一道辨不清情绪的质问随之落入他耳中,“这便是你说的好千倍万倍?”   作者有话说:   最近放假才有时间码字,开始存稿,这周暂定隔日更,还请大家理解下Orz 第18章   自桓长明回宫后,桓宓便变着法的折磨桓长明。   前些时日立了冬,王都变冷不少,罚跪鞭刑这些东西桓宓在桓长明身上用的腻了,她今日便想把桓长明丢进宫池里泡上一泡,看能不能泡出什么别的花样来。   可半路却杀出了个碍事的人,把她的兴致全毁了。   桓宓隔着桥望向将桓长明救下的人,“你是什么人,竟胆敢来坏本公主的好事!”   路翩翩把怀里的桓长明放到地上,曲素柔歪头跟桓长明打招呼,“小师妹,真巧啊。”   “曲师姐,你们怎么会在此咳咳咳……”桓长明掩唇咳嗽起来。   路翩翩在一旁不动声色的打量师妹,只见他面色病恹恹的,嘴唇有些不正常的乌紫色。路翩翩摸了摸他衣袖的布料,比暑夏里用的料子还要轻薄。   路翩翩蹙着眉拉过桓长明的手,将灵力渡给他。   一股热息自他们二人掌心相贴的地方传进桓长明的身体里,桓长明垂睫望向他们交握在一起的手,把手指往后缩了一下,被路翩翩捉住,“别动。”   桓宓率着一帮宫人风风火火的从桥对岸走过来,她从宫女手里接过鞭子甩开,一鞭子向路翩翩和桓长明的方向抽去,“敢跟本公主作对,我要你们好看!”   曲素柔闪身挡在路翩翩和桓长明面前,徒手抓住桓宓的鞭子,“你是打哪来的女疯子?”   “你敢骂本公主是女疯子?”桓宓长这么大还没被人当着面骂过,恼怒的想要抽回自己的鞭子,却被曲素柔抓的纹丝不动,“你这个疯女人,放开!来人啊,快去把这疯女人给我抓起来!”   “是,公主!”   一把剑猛地从空中飞出,斩断了桓宓的鞭子,挡在宫人面前拦住了他们的前路。   桓宓被鞭子的力气带的往后一仰,宫人们立刻从背后扶住她,剑浮在半空的阵仗如此之大,桓宓一时也不敢上前,“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护着桓长明这个贱人!”   路翩翩走到曲素柔面前,抬手一召,剑飞回他手里,“你在骂谁?”   “除了你护着的那个贱人还能有谁?”桓宓趾高气扬的道:“我劝你别多管闲事,趁本公主的侍卫还没到,赶快滚吧!”   桓长明上前拉住路翩翩的袖子,“师兄,你赶快带着曲师姐走吧,这里不是你们该待的地方……”   “算你这贱人识相。”桓宓下令道:“来人,把这贱人给我带回来!”   “谁敢。”路翩翩眼神冰冷的注视着前方,手里的剑发出几声尖锐的鸣响。   “没有谁可以威胁到本公主我,都给我上!”   “住手!”   桓钧天突然出现,宫人们一见他立刻退了回去,跪拜道:“参加殿下。”   桓长明见他到来,把身影往路翩翩身后藏了藏。   桓宓上前拉住桓钧天,“皇兄,你来得正好!这两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人仗着有几分功夫,合起伙来欺负我!”   她和桓钧天虽非同母所出,两人兄妹关系也不曾亲近,但毕竟有着层兄妹关系在,她坚信桓钧天一定会帮她处理这两个坏事的人。   “哟,还恶人先告起状来了?”曲素柔也懒得维持圣女仪态了,单手叉腰的看向桓钧天,“你这妹妹,再不管教迟早要废。”   “你说谁废呢?我看你才是不知好歹!”   桓宓气不过,还想央求桓钧天帮他,谁料桓钧天冷冷看了她一眼,看得她一下子变没了气势。   这位皇兄修习过仙法,且正受父王宠幸,是她得罪不起的对象。   既是桓钧天的妹妹,路翩翩就不会再对她出手。   他收了剑,身后的桓长明便忽然倒地,“师妹?师妹?”   路翩翩立刻将桓长明从地上抱起,桓长明紧紧抓着他胸口的衣服,“翩翩师兄,我无碍……回房,回房就好了。”   “好,你房间在何处?”   桓长明在轻声对他耳语告诉他方位,路翩翩不敢耽搁,和曲素柔桓钧天点头示意后,便抱着桓长明快步离开。   就这么放走了桓长明,桓宓气的跺脚,但有桓钧天在她不敢发怒,只能带着一干宫人转头离开,“皇兄见谅!皇妹还有事,先行告退了!”   等人走完,曲素柔踱步到桓钧天身边,“那师妹的身份,查到了?”   桓钧天点了点头,“嗯。”   路翩翩匆匆将桓长明抱进殿内的床上,桓长明一挨床,便把床上那条薄被披到自己身上盖住,“这样就不冷了。”   “你说的回房就好,就是为了这条被子?”路翩翩忍不住拔高声量质问。   他望着路翩翩痴痴的笑,“是啊,盖上就咳咳咳……”   他又猛烈的咳嗽起来,路翩翩又忙去关旁边的窗户,待合拢时才发觉这窗户纸都是坏的,根本挡不住寒风。   路翩翩又想去找炭火,但桓长明居住的宫殿一眼就能把所有的景物收于眼底,因为实在太空荡,除了一张发旧的木床外,剩下的就只有一张椅子,一张狭小的梳妆台,以及上面放置的一片铜镜。   除此之外,再无别物。   不像人住的地方,四处都透着寂寥和颓败的死气。   路翩翩不知道自己此时心里是什么感受,待他重新走回桓长明床边时,见他一张病容咳的通红,惹人怜惜又心痛。   路翩翩把心内所有的疑问都暂且压了回去,他伸出掌心探了探桓长明的额头,异于常人的烫。   他叹了口气,“我去给你找大夫。”   桓长明从被子伸出手来拉住他,“不用了,这宫里不会有人愿意为我诊治的。”   “为什么?”   桓长明的眼神因为生病变得有些迷离,他失焦的望着路翩翩,笑容勉强,“因为我……是罪妃生下的孩子。”   他说罢,便脱了力一头倒在了床上。   路翩翩从惊愕中回神,知晓他是因发热才会如此,先往他身上灌了几道灵力,再将被子给他盖好,随后匆匆离开,去寻找曲素柔。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没成想师姐竟已不在刚才他们待过的地方,他又沿途问了几个宫人,才探寻到师姐如今住的殿里。   “师姐,你跟我去看看长明!她伤寒发热!”   曲素柔坐在榻上看离国的话本,闻言头也不抬的从怀里掏出一瓶丹药给他,“拿去,包治百病。”   “师姐,你还是跟我去一趟吧!”路翩翩从榻上把师姐拉起来,“你不去看看我不放心。”   曲素柔翻了个白眼给他,“你连她是什么身份都不清楚,还上赶着对她好,昏头了?”   路翩翩抿着唇不说话了,曲素柔最见不得路翩翩一副委屈巴巴的小表情,“走走走,赶快走!别耽误我回来看话本!”   “嗯!”   路翩翩带着曲素柔匆匆忙忙的赶回来,人才走到门口,便听到房内传来对话的声音。   “公主,喝了这服药你的病很快就会好起来了……”   曲素柔也听到了这句有些耳熟的男声,她见路翩翩没有推门而入,便自发的将门拉出了一条虚掩的门缝。   两人的视线往里一瞧,刚好瞧见景翊坐在床前,桓长明靠在他怀里,他坐在桓长明的背后将人圈住,一勺一勺的喂着手里的汤药,“来,公主。”   曲素柔瞧了眼自家师弟的神色,双手抱肩道:“看来,我们来晚一步啊。”   “师姐。”   “怎么了?要我帮你冲进去把人抢出来?”曲素柔摩拳擦掌。   “你以后离那个叫景翊的人远些,他说的话做的事你半个字都不要相信,他如果敢接近你,有多远把他打多远。”   “为何?”   “别问了,听我的。”路翩翩关上虚掩的门,“你难道还不相信我吗?”   “这不是相不相信的问题,只是你这么说也太突然了……”   曲素柔一头雾水,抬头见路翩翩神情严肃,没有半分和她开玩笑的样子,不由得也正了色,“好吧好吧,我听你的总行了吧。现在我们要干什么?我可不陪你在这里蹲守。”   她还记挂着话本接下来的内容,往回走了几步后又忽然记起什么,转头看向路翩翩,“你那师妹的身份,钧天已经全部调查清楚了,合着她从前在宗门里告诉我们的就没一句实话。你还不知道吧?我跟你说……”   “师姐,这些话我想听她自己告诉我。”   曲素柔一愣,抱着肩掉头回了,“知道了。”   桓长明从昏迷中清醒,见到景翊守在他床边,除此之外再无旁人,“除了你还有谁来过?”   景翊一愣,“只有我。”   桓长明皱了皱眉,他昏迷之前明明看见了路翩翩,现在竟然不见路翩翩的踪影,难道是他梦魇了?   他很快就否定了这个念头,他即便是做梦,也不可能梦见路翩翩这个和他无关紧要的人。   “公主,昨夜我去了宫宴,见到了桓钧天和曲素柔,并邀约他二人下次到丞相府一叙。”景翊不知桓长明心中所想,汇报他昨夜见闻。   桓长明收拢思绪,偏头咳嗽几声:“依计行事……”   “好。”   景翊见桓长明咳嗽的厉害,从怀里掏出一方帕巾想要给他擦擦,便听桓长明道:“你走吧,若是被桓宓知晓你在我这里,她又要想方设法的来折腾我了。”   景翊叹了口气,“是我连累你受苦了。”   他知晓桓长明受的诸般折磨,但他还要顾及着他身后的丞相府,不能和桓宓公主起正面冲突。   桓长明不在意这些,打发了景翊,体内的药效开始发作,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景翊为了掩人耳目,从冷宫的侧门离开时,恰好遇上两个宫婢,一见是他忙要行礼,被景翊拦住了。   “你们是哪个宫的人?”   “回景公子,奴婢们是浣衣局的人。”   景翊上前仔细打量宫婢的穿着,确实不像桓宓宫里的人。   他从腰间取下一块玉佩,递给这两人,“我今日没有来过此处,你们二人更没见过我。”   宫婢二人相视一眼,从他手里接下那块玉佩,“奴婢们明白。”   景翊这才离开,给她们放行。   其中一宫婢往景翊走的方向瞧了一眼,见景翊的身影消失了,和她身边的宫婢窃窃私语,“这景公子放着最受宠的桓宓公主不要,偏偏要对这个罪公主掏心掏肺,当真是被迷了心窍。”   “我倒觉得景公子是一片痴情,他家室如此显赫,而且还有离国第一才子之名,别说是我们桓宓公主了,离国哪个女子不想嫁他?可他偏偏就爱冷宫的这位,还不嫌弃对方罪奴的身份,足见用情至深……”   “也是,不过你说这罪公主对景公子也是一样痴情吗?”   “那肯定啊!景公子模样家室人才样样都好,若非两情相悦,怎么会不顾及桓宓公主的颜面,深情至此?”   “姐姐说得对,这么说起来,景公子和罪公主倒也算是一对情投意合的璧人了……”   等她二人的声音越来越远,路翩翩的身影从树上落下,显然是将这二人的话从头听到了尾。   作者有话说:   作者专栏蹲蹲下面两本文的收藏,qaq求收求收;   1《魔君是我前男友》   月洛啼是个仙女,但她既不会伏魔,也不会降妖,每天窝在自己的宫殿里混吃等死,甘当废材。都说天界不留无用之人,独她能够如此光明正大的混日子,惹得一众勤勤恳恳的仙友眼红得很。   某日,一刚飞升的小仙忍不住义愤填膺:“众仙家都在为了天下苍生奔波,仙子这般堕落,就不怕天君怪罪吗?”   月洛啼想了想,说:“魔君是我前男友。”   小仙:“那又如何,他现下早就魂飞魄散了,又不能为你撑腰……”   月洛啼拍了拍他的肩,“我杀的。”   小仙:!!这女人,是个狠人!   魔君镜水楼统领魔妖鬼三界,恶名在外,天界一直视其为心腹大患,三百年前派一绝色神女下界,诱他入情道,方才将他彻底歼灭。   怎料三百年后,他竟死而复活——   魔妖鬼三界生灵为迎接君王重临,跪拜在幽冥河畔两岸,只见那河水被怨气染成了浓重的墨黑色,河水汹涌倒流,掀起惊涛骇浪,从中缓步走出一个身影——   众人俯首高呼:“恭迎君上重临!”   “将月洛啼带来……”镜水楼周身被一股浓烈的怨恨之气所笼罩,一双墨眸泛出森森血色,“我要把她拆骨入腹!”   然而,当月落啼真的被带到他面前时,他红着眼哑声质问:“你说你喜欢我,从始至终都是在演戏?”   #被我杀死的前男友复活后回来问我爱不爱他,我该怎么办,在线急等#   【阅读指南】   1.非传统意义上的相爱相杀,爱过,不后悔;   2.1v1,he;   3.开文前一切都不定;   2.《我是暴君白月光》   【里外都有病的偏执暴君攻x只想苟命的圣子受】   泽尽死过一次后才发现自己是本小说里的反派,睚眦必报,阴险狡诈,预言男主殷霍是天命灾星,让男主变成了人人敬而远之的凶神厉鬼,被囚在一方天地,圈禁到死。   但男主毕竟是男主,不仅没有被囚禁至死,反而逼宫称帝,号令群雄,让他死在了乱军的手中。   七皇子殷霍是陈国口中残忍阴鸷的暴君,而在泽尽眼里,他是个真正的疯子。   泽尽到死都忘不了殷霍看他的眼神,疯狂又偏执,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才肯罢休。   而重生后的第一幕,就是泽尽作为陈国圣子,预言殷霍是灾星后,殷霍被侍卫压在地上即将囚禁的场景。   泽尽一身圣洁白衣站在高处,宛若神祗。   殷霍被侍卫压在地上,如同他脚下的泥。   泽尽垂眸,和地上的殷霍视线四目相对,殷霍对他勾唇冷笑。   泽尽:“……”现在撤回预言还来得及吗?   圣子轻描淡写的一句预言,让天之骄子的七皇子殷霍变成了万人厌弃的恶鬼。   亲人弃他、宫人欺他、往日的仇敌折了他的双腿,他就此变成了一个喜怒无常的残废,烂在一方囚笼之中,世上无人在意他,除了一个人——   替他治好双腿、替他打跑仇敌、替他苦心经营,助他离开囚笼。   每当他快要死掉之时,他总会出现。   他是殷霍的神祗。   殷霍逼宫称帝那日,带人搜遍整个王宫也没寻到他的身影。   直到他来到圣子行宫,欲要杀了那道貌岸然的圣子泄愤之时,发现这圣子脖子上竟戴着他送他的玉佩。   他一把将泽尽拽起按在墙上,嘶声质问:“这玉佩的主人在哪儿?说出来,饶你不死。”   泽尽:“我说我就是玉佩的主人,你信吗?”   #没错,白月光和死对头都是我#   #我靠换马甲从暴君手底下苟命# 第19章   路翩翩原本想要重新进入房里看看师妹的情况,但此刻却有些犹豫了。   他也不知自己是因何而犹豫,在门口驻足了片刻后,他最终还是选择重新进去。   但进去的方式却偷偷摸摸的像个潜入者,这做法一点都不像他。   房内昏暗,只点着一只快要燃尽的火烛。   桓长明侧躺在床上,长发铺开,露出白皙的耳朵,耳垂上戴着的黑玉耳坠衬得他的肤色更加的白。   路翩翩情不自禁地探出手指碰了碰这耳坠,耳坠忽然闪出一道白光,路翩翩眼前的景象骤然一变。   还是这所破败的宫殿,但躺在床上的却不是桓长明,而是一个瘦骨嶙峋的孩子。   这孩子头发凌乱,身上的衣衫又脏又破,小脸上也是脏兮兮的,唯有一双蓝瞳还算干净,里面却什么情绪都没有,涣散呆滞,死气沉沉。   这是师妹,路翩翩伸手想去碰碰他,却碰了个空。   床板下传来老鼠吱吱吱的叫声,桓长明毫无生息的眼底总算起了一丝波澜,只见他轻手轻脚的爬下床,熟练的从床底下钻了进去。   紧接着路翩翩便听到老鼠的叫声变得尖锐起来,“吱——”   路翩翩感到一阵古怪,不多时便见桓长明那瘦小的身体缓慢的从床底下爬了出来,不过他的嘴上多了一圈血,手上还拿着一个被咬的血肉模糊的东西。   “师妹……”路翩翩震惊之余,不由得唤出声。   桓长明听不见他的声音,只见他坐在地上,拿起手里的东西埋头啃咬起来。   动物的鲜血和着皮毛,腥臭不堪,普通人哪怕吃上一口都要恶心不知多久,而桓长明却把它当做什么珍馐美食一般狼吞虎咽,连一口都不曾浪费。   “里面那小畜生饿了多久了?”外面传来陌生宫人的声音。   “七日?还是十七日来着?哈哈,我也记不清了……左右一个罪妇留下来的孽种,饿死了也不会有人来找我们麻烦!”   桓长明面无表情的吃完了那只老鼠后,又重新爬回了床上,把自己裹在被子里,严严实实的连头都不曾再露出。   紧接着又是一道白光闪过,路翩翩再睁眼时,所有景象已经归于原位。   成年后的桓长明躺在床上,目不转睛的盯着路翩翩。   桓长明的梦醒了,墨霜玉连接梦境的能力自然跟着解除了。   “师妹,你还没回答我。”路翩翩收回还抚着他耳坠的手,“这就是你口中的好千倍万倍?”   桓长明冲他虚弱一笑,“师兄不会懂的。”   “我确实不懂!你分明什么也没做错,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对你?”   “他们凭什么?”   桓长明这幅好不容易才被他将养好的羸弱身体,如今又成了重病之躯,旧伤未愈再添新伤,就连性命都得不到保全!   桓长明一言不发的望着他,片刻后冲他张开双臂,环抱住他。   在他耳边轻声道:“我是离国的九公主,但却不是真的公主。在宗门时隐瞒了师兄许多,是害怕我罪人的身份被师兄知晓后,师兄轻贱于我。后来,再加上三师兄的身份……我与他乃是云泥之别,我不配认他,也害怕认他,在这离国王室里,我从一出生便是个获罪的异类。”   他说到此处,近在咫尺的微弱烛光印亮他的眼眸,那里面燃出的光亮的惊人,好似反要将这火光吞噬燃烧。   但他的语气却是截然相反的轻柔,“师兄若当真怜惜我,那便多疼我几分,可好?”   路翩翩抬手,轻轻的抚过桓长明脑后的发,“好。”   桓长明依恋的把头往他的掌心里蹭了蹭,“师兄,我方才梦到了小时候的事情。”   那些梦境果然就是师妹幼时的经历。   “都过去了。”路翩翩抚他发的动作更轻。   “嗯,师兄说得对。”   当年虐待过他的宫人,在他年纪渐长之后,后来都死在了他手里。   辱他欺他之人必拿命来偿,在他这里才算过去。   桓长明笑着将路翩翩抱的更紧了几分,“师兄,翩翩师兄。还好我醒来,你在我身边……”   待桓长明退了热睡下后,路翩翩才放心离开。   夜里竟飘起了雪,路翩翩在外面以灵力覆盖桓长明的整座宫殿,隔绝寒气。   他回头,幽长破旧的宫巷中,桓钧天立在尽头处,肩头处已覆上了一层薄雪。   “师弟。”路翩翩快步走过去,“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才和父王商议完事情,路过这里,顺便看看。”桓钧天抬头审视了一遍桓长明居住的宫殿,“我从不知离王宫里有这样的地方存在。”   “长明师妹没事吧?”   “嗯,已经没事了。”   桓钧天顿了顿,才继续道:“她身份特殊,父王交代了我一件差事,若我这次能顺利解决,便向父王请功,让长明师妹从这里搬出来。”   师弟思虑深远,还替桓长明想好了解决方法,听得路翩翩有些发愣,“师弟,你不讨厌她吗?”   “西夜王妃刺杀父王之时,她还尚在娘胎之中。若连此事我都要怨在她头上,那也太荒谬了些。”   但离国上下的人却不这么想,否则桓长明这些年也不会居住在这样的地方。   “我们走吧师兄,雪下大了。”   “好。”路翩翩和桓钧天同行,“对了师弟,你说的那件差事棘手吗?需要我从旁协助吗?”   桓钧天丝毫不介意将这件事说给他听,“近来王都中有婴孩丢失,在府衙报案的就有几十起,但派去的人到处查访了两个多月,不仅没找回丢失的婴孩,就连一丝蛛丝马迹都没查到。”   经桓钧天一提,路翩翩立刻联想到昨晚在府衙前发生的事情,他把此事说给桓钧天听后,桓钧天问他:“师兄,你觉得有哪里不对?”   “我那天晚上,在府衙闻到了一丝妖气,但我不确定是不是从府衙里发出来的。”   “既然如此,那我们再去一趟府衙看看。”   普通人做事即便再缜密也会留下一些蛛丝马迹,能在离国王都脚下肆意妄为两个多月还没让人抓住把柄,看起来确实更像非人的作为。   “好,何时去?”   桓钧天道:“明日卯时府衙见。”   和桓钧天约好后,路翩翩便回到了路府。   路仲竟还没睡,坐在他房里等候,见到他才算松了口气,“你这一进宫便是一日,让为父好生担心啊。”   “爹你别担心,我和皇子是同门,他今日召我进宫也是想知道我是否安然。”   路翩翩把自己和桓钧天以及曲素柔的关系讲给了路仲听,路仲听完后很是唏嘘,“那位曲道长,我原以为只是个普通的道人,没想到真是个仙人,还让你有了这样的奇遇。”   “不过你既然和皇长子殿下是同门,那为父也就不担心了。”路仲坐起来,“早些睡吧。对了,你带回来的那只兔子我让人养到你院子里去了。”   “好,谢谢爹。”   路仲走后,路翩翩去后院里看了看兔子。   小白兔被栅栏围着,旁边放着清水和胡萝卜,此刻正蜷缩着身子,睡得安详。   路翩翩这才放下心,回房睡了一夜后,第二日如约和桓钧天碰头。   曲素柔毫不意外的也在,褪去了繁琐圣洁的衣袍,又换上了飒爽的衣裙,整个人看起来神采奕奕。   “好啊,要不是我今日起得早,你们俩是不是还想撇了我自己去玩?”   “师姐,我们是去办事。”路翩翩走上前,看到紧闭的府衙门,“怎么不开门?”   桓钧天道:“说是今日休沐。”   “皇长子来了他们还敢休沐?”曲素柔抱着肩道,“看来他们很不把你这个皇长子放在眼里啊。”   “我没有通传他们。”   路翩翩跃上房檐往里一看,见衙门里有个衙卫正坐在摇椅上打瞌睡,他落到这衙卫身边,“府尹何在?”   衙卫被吓了一跳,“你、你是什么人?”   桓钧天和曲素柔紧跟着飞进来,桓钧天从怀里摸出一块腰牌,“奉旨查案。”   衙卫即刻跪下,“小的明白,但府尹此刻并不在府衙中啊!”   “他在家里?”   “也、也不是……府尹去上将军府里喝满月酒去了!”   桓钧天道:“上将军隋宁?”   “对,就是上将军隋宁。”   上将军官拜从二品,这样高的官阶若是家中有喜事,恭贺的离国朝臣必定早就踏破了将军府的门槛。   但他们三人到了上将军府门前转了一圈,发现冷冷清清的,根本不像是在办喜事。   “闻到了吗?”路翩翩问师姐和师弟,“有股味道。”   “数你鼻子灵,我和桓三可不行。”曲素柔拍了拍旁边的桓钧天,“怎么办?直接杀进去?”   “隐匿身形潜入,不要被发现。”   桓钧天发话,三人同时隐匿了气息,迅速潜入了上将军府。   “味道是从这个方向来的。”路翩翩让桓钧天和曲素柔跟在自己身后,很快便深入了府苑,来到一处水上建造的楼阁中。   “水能隐藏气息,把屋子建在这里,看来不是普通人。”路翩翩边说边压低了声音,“妖气变浓了。”   他们三人唰的飞向庭楼屋檐下的三个角落藏住身形,三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各自用灵力指向窗户,屋内的景象便隔空印在了窗户上。   “隋将军,下官这便告辞了。”府尹起身向隋宁告辞,临出门前特意嘱咐了一句,“听宫里人说,陛下已经将婴孩失踪的案件交给了皇长子殿下处置,隋将军还是避避风头为好。”   隋宁点了点头,“多谢告知。”   府尹拱手告辞离开,隋宁把门重新关上还上了锁。随后,他又飞快的上了二楼,景象随之一变。   只见一头半人高的白虎躺在卧榻上,它的身前还放着许多摇篮,里面躺着十几个婴孩。   隋宁从中随手抱起一个在睡梦中的婴孩,走到白虎面前,“来,把他吃了。”   白虎瞳孔浑浊,浑身上下散发着萎靡不振的气息。   它闻言也没有拒绝,张大了嘴,眼看就要把这婴孩吃下,一柄剑忽然破窗向它刺来。它立刻从卧榻上起来躲开,发出愤怒的虎啸。   “什么人?”隋宁挡在白虎面前,“竟敢擅闯我上将军府邸!”   窗户从三个方向被人同时破开,路翩翩三人进到屋内,将隋宁和白虎团团围住。   路翩翩抬手一召,长剑便自发回到他手中。   “殿下……”隋宁见到桓钧天,面色随之一白。他身后的白虎想要冲出来攻击他们,被他拦住,“不可。”   “隋将军。”桓钧天刀已出鞘,“你还有什么要辩白的。”   隋宁苦笑道:“微臣只是没想到,殿下会来的如此之快。”   桓钧天问他,“为何如此?”   “不重要了。”隋宁做出攻势,“今日不是殿下在此亡命,便是我隋宁的死期。”   他说罢将怀里的婴孩往前一抛,路翩翩第一个上前将其接住,“你摔孩子干什么?”   隋宁乘机火速拿起兵刃,向桓钧天欺身而上,“微臣也想见识见识,殿下在外十年所学,是否足以抗下整个离国的重担!”   桓钧天侧身躲开,引隋宁出阁楼,白虎也要追隋宁而去,被路翩翩和曲素柔共同出剑拦住。   白虎长啸一声,拼着仅有的妖力化身成人形,竟是个妖冶女子,“那些孩子都是我吃的,与我夫君无关,你们要杀要剐都冲我来!”   “他与你狼狈为奸谈何无关!”曲素柔因为幼时经历的关系,对拐婴孩的拐子们恨之入骨,“你这虎妖,今日别想活着从我剑下走出去!”   曲素柔和白虎妖缠斗起来,路翩翩怕她们伤到了剩下的婴孩,连忙施了术法将这些婴孩转移到了楼下。   再跑上楼时,那白虎妖已经被师姐打的倒地吐血。另一边,师弟也提着隋宁踏水而来,将他们夫妻二人丢到一处。   白虎妖趴在地上快要维持不住人形,“别杀我夫君,婴孩是我吃的,杀我别杀他。”   隋宁的兵刃断成了两半,他把白虎妖抱进怀里,“说什么傻话,罪孽是我夫妻二人一起造下的,我是你夫君,就算他们要追债,也是我替你抗下。”   说罢他抬头看向桓钧天,眼神里是藏不住的欣慰,“离国若交到殿下手中,必当成为九州霸主,无人再敢来犯……只是罪臣,见不到我离国称霸的那一日了。”   桓钧天闻言便猜出他要做什么,出手却还是晚了一步,他捡起兵刃抹了脖子,血流不止,“还请……还请殿下留我妻一条性命,就拿罪臣这条命,给离国上下……一个交代吧……”   “夫君!”白虎妖抱着隋宁埋头痛哭,“你既已去了,我活下来还有什么意思!”   白虎妖摸了摸肚腹,眼角滑过一滴泪,下一刻便化作了原型,自陨在了隋宁的身旁。   路翩翩见状,神色中露出悲悯之色,在心底默念了一遍往生咒。   府尹刚到衙门就听当值的衙卫说皇长子去上将军府寻他去了,他暗道婴孩的事情要败露,连东西都来不及收拾,火速备马出城想要启程返回西夜,却还是被御林军给拦住了。   “京州府尹王丞立,包庇上将军隋宁犯下拐杀婴孩的罪行,押入大牢,听候发落!”   王丞立被押入大牢后,知晓自己定是回不去西夜国了,但两军交战在即,能折损离国一员猛将,他就算死在这牢里也是赚的。   思及此,他不得不佩服那位看似娇弱的公主殿下,竟是把一切都算到了。   不过他可以因为包庇隋宁而死,但却不能被离国人发现他是西夜国的探子而死,他不能让这帮离国人从他嘴里得到一点关于西夜的消息。   他想清楚后,对着西夜国的方位跪首一叩,嘴里低声念了一句西夜文。   白虎妖和隋宁的尸首被抬放至离王殿中,一个是外形可怖的虎妖,一个是多年辅佐的将军,离王看了一眼便让人拉上了白布。   “我儿英勇无比,半日就将这桩悬案查了个水落石出。”离王赞叹桓钧天,“这次,可想要要何赏赐?”   桓钧天道:“此次是靠师姐和师兄从旁协助才能破案,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   “圣女该当封赏,只是这位……也是曲仙师的弟子?”离王瞧着路翩翩。   “他是儿臣的师兄,是符玺郎路仲路大人家的公子。”   离王心道怪哉,那符玺郎样貌普通,生个儿子竟然如此好模样,“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啊!你三人皆该封赏!”   曲素柔心安理得的接了赏赐,路翩翩却似乎有话想说,但桓钧天先他一步,“父王,儿臣此次不要封赏,唯一的请求便是希望父王能将九公主长明放出冷宫另辟居所,免了她罪人的身份。”   “你放肆!”离王立时拍案而起,呵斥道:“孤念你有功,此番不降罪于你,倘若你往后再敢为她求情,孤必严惩不贷!”   “还请父王……”   路翩翩及时传给桓钧天心音,“师弟,不要再顶撞离王了。这件事我们容后再说。”   他拉住桓钧天的衣角,“陛下,我们告退了。”   “退下吧!”   “皇长子殿下也是一片仁心。”离王身边的太监劝慰道。   “对待那等孽子,何须仁心?”离王对桓长明恨之入骨,若不是桓长明身上流着他的血,桓长明只怕在襁褓之中就被他掐死了。   离王抬脚出殿,又看到隋宁的尸首,心中怒意皆被痛惜所替代,“西夜乌尧蠢蠢欲动,我离国大将竟在此时殒命,真是天不佑我大离啊……”   “陛下,纵使失了隋宁将军,但我离国还有皇长子殿下在。殿下英雄少年,比隋宁将军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说的在理。”离王这才又被劝慰,随手一挥,“把隋宁的尸首和那虎妖一起焚了吧。”   那虎妖身躯沉重,几个宫人抬出去没走多远后,架子便一翻,把虎妖的尸首摔到了地上。   那虎妖皮毛和獠牙上的血迹都没干透,宫人们吓得都不敢去挪它,远远地见着桓宓公主踱步过来,怕冲撞了凤驾,他们这才立刻上前挪动虎妖。   “慢着。”桓宓瞧着这死物只觉恶心,捂着鼻子走来,“把这东西给我丢到冷宫里去。”   “这……”   “按本公主说的做。”   “奴才遵旨。”   桓长明足不出户的在冷宫里待了两日,身体也将养的差不多了。   猫儿从门缝里跑进来,皮毛上还裹挟着一层雪。它乖巧的在桓长明脚边停下,“王丞立在牢里自杀了。”   “算他聪明。”   桓长明丝毫不觉得意外,王丞立若不死,离国的人迟早会顺藤摸瓜查到他西夜探子的身份,此时死是最明智的选择。   “但他是乌尧的心腹,现在就这么死了,乌尧会不会找你麻烦?”   “我为他除了离国的上将军,他却只是损失了一名细作,这笔买卖怎么算都划算。”桓长明随手将一张帕子丢到猫儿身上,“他若因此事找我的麻烦,那就证明他是个蠢人。”   猫儿在帕子上滚掉身上的落雪,“其实按照你原本的计划,让王丞立利用府尹的身份包庇隋宁作案,在王丞立手上落下把柄,到时候离国和西夜国开战,便可以让隋宁听命于你和王丞立……眼下,却被桓钧天他们搅乱了。”   “无妨。”   这点变动影响不了桓长明的计划,王丞立的死对他有益,让他身边少了一条乌尧的眼线,他往后做事手脚可以放的更开了。   猫儿擦干净了自己,便要往桓长明的怀里去,屋外却忽然传来一声轰响,像是有什么重物落到了雪地上。   “什么声音?”   桓长明赤脚走到门口,打开殿门,只见一只死透了的白虎被丢进了他的院中,一双兽瞳狰狞的大睁着,显然是死不瞑目,表情看上去又是惊悚又是愤怒,死死地盯着桓长明所在的方向。   猫儿吓得往桓长明身后一躲,“是隋宁的娘子……”   “放在院子怎么够?把这只虎再给我丢到那贱人的床上去!”桓宓一脚踹开宫门走进来,“我要这贱人吓得夜不能寐,夜夜做噩梦,吓得她魂飞魄散!”   桓长明听清了桓宓的意图,唇角显出讥讽的弧度,“呵。”   他转头回殿内拿了件东西放进袖子里后重新来到院中,赤脚立在雪中,垂眸扫视着地上的白虎尸,“皇姐深夜前来,就是为了送我这份大礼,那长明便感恩戴德的收下了。”   桓长明没有桓宓预想之中的害怕,这让桓宓极为不满,正要派宫人掌桓长明的嘴,却见桓长明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剪刀,猛地插进白虎的肚腹之中,鲜血霎时四溅飞起,溅到了桓宓的裙摆上。   “贱人!你——”   她怒不可遏,桓长明却又将剪刀抽了出来,抽出的血飙到了他的脸上,艳丽的面容透出诡异的颜色,他还望着桓宓笑,“皇姐给的礼,我一定好好珍惜。”   说罢,他仅是拿着剪刀又一次插进了白虎尸的肚腹中,沿着肚腹一路剪开,白虎妖的肠子和内脏被他扯出来,递向桓宓。   柔声道:“皇姐,它虽死透了,但里面的这些东西还是热的,长明把这些东西送给皇姐可好?”   刺鼻的血腥气和血肉模糊的器官,吓得桓宓面色煞白,倒头就吐了起来,“疯子……疯子……和你娘一样,果然都是疯子……”   桓宓捂着嘴落荒而逃,而她身后的桓长明还跪坐在雪地里,一身白衣皆被染成血红色,面上笑容变得阴森晦暗,白虎妖的血流满他脚下,而他此刻仿佛就是那从血海尸山里爬出来的修罗,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   “不自量力。”   桓长明低头继续将白虎妖的肚腹掏的更开,摸索一阵后,他面不改色从里面摸出一个巴掌大的粉色肉球,轮廓已有了老虎的形状,但眼下已然没了生息。   妖与人结合本就极为艰难,还妄图生下人妖混种的胎儿,更是天方夜谭。   吃了那么多婴孩,到头来还不是个死胎,简直是暴殄天物。   桓长明毫不留情的将这死胎扔到地上,他要找的可不是这个东西。   将白虎妖的体内挖空之后,他终于在深处摸出来了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珠子,珠子周身还散发着淡淡的光晕。   桓长明握着这颗珠子,低笑出声:“果然还在……”   那白虎妖修行道行不俗,虽因为胎儿被吸干了精气,但若不是被桓钧天他们斩杀,他是断不可能得到这颗内丹的。   只要吃下这颗内丹,他就能获得白虎妖的修为,摆脱这具羸弱不堪的残躯!   桓长明眼中闪过兴奋,用鲜血淋漓的双手抓着这颗内丹正要吃下之时,一片雪花落在了他的睫毛上,他的视野里多出了一道人影。   路翩翩隔着雪夜纷飞,神色复杂的望着他。   “师妹。”   作者有话说:   柔弱伪装掉马了!   下一章入v,时候我会抽奖请大家看文的,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啾咪w;   作者专栏两本文再次求个收藏,我真的很需要你们的收藏QAQ;   1.《在灵异世界演床戏(无限流)》   【本文又名《我靠演床戏在灵异世界苟命》】   余白白是个戏痴,然而某一天,他被确诊患上睡美人群候症,长时间陷入沉睡,什么都演不了。   直到他被一个声音唤醒:“睡的好吗?我的睡美人。”   余白白从沉睡中清醒,他躺在一张大床上,旁边睡着赤身露体的男人,屋子的四个角落安转着摄影机,像极了剧组。   男人声音亲切的问他:“演戏吗?”   余白白立刻来了精神,“什么戏?”   男人答:“床戏。”   余白白拍着胸膛打包票,“床戏我熟!”   他一把拉过被子倒头就睡,用自身经历演绎了一场堪比真睡的床戏。   男人:“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床戏需要两个人共同完成。”   变态攻X戏痴睡美人群侯症受;   无限流,受会在各种各样的床上苏醒,身边无一例外都睡着一个流氓变态头子。角色名文名开文前不定。   2.《魔君是我前男友》   月洛啼是个仙女,但她既不会伏魔,也不会降妖,每天窝在自己的宫殿里混吃等死,甘当废材。都说天界不留无用之人,独她能够如此光明正大的混日子,惹得一众勤勤恳恳的仙友眼红得很。   某日,一刚飞升的小仙忍不住义愤填膺:“众仙家都在为了天下苍生奔波,仙子这般堕落,就不怕天君怪罪吗?”   月洛啼想了想,说:“魔君是我前男友。”   小仙:“那又如何,他现下早就魂飞魄散了,又不能为你撑腰……”   月洛啼拍了拍他的肩,“我杀的。”   小仙:!!这女人,是个狠人!   魔君镜水楼统领魔妖鬼三界,恶名在外,天界一直视其为心腹大患,三百年前派一绝色神女下界,诱他入情道,方才将他彻底歼灭。   怎料三百年后,他竟死而复活——   魔妖鬼三界生灵为迎接君王重临,跪拜在幽冥河畔两岸,只见那河水被怨气染成了浓重的墨黑色,河水汹涌倒流,掀起惊涛骇浪,从中缓步走出一个身影——   众人俯首高呼:“恭迎君上重临!”   “将月洛啼带来……”镜水楼周身被一股浓烈的怨恨之气所笼罩,一双墨眸泛出森森血色,“我要把她拆骨入腹!”   然而,当月落啼真的被带到他面前时,他红着眼哑声质问:“你说你喜欢我,从始至终都是在演戏?”   #被我杀死的前男友复活后回来问我爱不爱他,我该怎么办,在线急等# 第20章   桓长明眼看着路翩翩一步步的走近自己, 他想要站起来,想要把手里的内丹藏起来,想要逃跑, 可他的四肢却不知怎么的, 不受他自己的控制。   他僵在路翩翩的视野里, 一丝一毫都动弹不得。   他明明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 但这具身体却反控住他,就像是在无声的告诫他, 无论他再如何遮掩,他的所有丑态在路翩翩的眼中都无所遁形。   路翩翩迎着风雪来到他面前, 他看清路翩翩的眼眸,那里面映着风雪映着月色, 散发着柔和澄凉的色泽,而浑身是血的他,是路翩翩眼里唯一的异类。   “师妹, 不能吃!”路翩翩握住他鲜血淋漓的手,“吃了会变成不人不妖的怪物。”   路翩翩拿走桓长明手里的内丹, 手在半空被桓长明截住。   “就算变成怪物,也比我现在这幅样子强上千倍万倍。”   既然被路翩翩发现了他残忍的一面,桓长明索性不再伪装了。   他重新把内丹抢回来想要一口吞下, 却又被路翩翩打落,“不止是变成怪物,还可能会死!你连死都不怕了吗?”   内丹滚进血里,桓长明要去寻,“不用你管。”   他的脚被冻得通红, 连滚带爬的刚要捡回那颗内丹, 整个人忽然被路翩翩打横抱起, 他张牙舞爪的挣扎,“路少言!把我放下来!”   路翩翩稳稳当当的抱着他走进殿里,“你要力量,可以用别的法子,但不能用这一个。”   “这里不是你的仙山宗门,我不用你多管闲事……”   猫儿躲在帘子后面偷偷的望,不敢发出丝毫声音。   路翩翩把桓长明放回床上,拿出随身的手帕一点一点的擦拭桓长明手上的血迹,动作轻柔的让桓长明一瞬间忘记了挣扎。   但他手上的血太多,路翩翩的手帕很快就被弄脏了。   路翩翩没再用脏掉的帕子继续擦他手上的血迹,低声道:“这么多年,你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桓长明愣愣的望着他,眼神里透着无措和茫然,宛如稚童。   路翩翩在心里叹了口气,给桓长明使了个清尘术,将桓长明身上的污迹褪去,又仔细检查了一遍他身上没有其余伤口后,又才开口,“我会找机会把你从这里带出去的,你不要再做那些危险的事情了。”   桓长明骤然回神,“你要帮我?”   看到他那副残忍可怕的样子后为什么还要帮他?   他不是应该对他失望、离他远远的才对吗?   “我难道不该帮你吗?”路翩翩反问桓长明,“我今夜来是为了探病,恰好看见桓宓把那头白虎妖投进了你的院子里,你挖那内丹,也只是为了自保。”   在路翩翩眼中,桓长明羸弱瘦小的如同一株菟丝花,桓长明今夜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保护自己。   “师兄既然知道,为何还要拦我吃那内丹?”桓长明的声音沉下来许多,“没有人能时时刻刻保护我,我的命只能靠我自己去保护……”   再娇弱的菟丝花,遇到了危及性命的时刻,也会长出尖锐的刺来,学会保护自己。   路翩翩心中对桓长明不只是心疼多些还是怜悯多些,“不管你信不信,我都会护你的。”   他留下这句话,便转身走了。   猫儿跑到门缝里往外面瞧了瞧,院子里白虎妖的尸体和内丹都不见了,它重新跑回桓长明的脚边,“尸体和内丹都被他带走了。”   猫儿原以为桓长明会发怒,抬头一看,发现对方的视线还死死地盯着路翩翩离开的方向,没有抽离。   猫儿舔了舔爪子,思索着挑让桓长明开心的话说:“路翩翩,好像真的是个好人啊。”   “好人有什么用?”桓长明的吼声吓得猫儿毛都竖了起来,“好人到最后都没有好下场,都是些短命鬼!”   猫儿连忙躲到角落里去,桓长明真是太喜怒无常了,它还是不要再去揣测他的心思了。   路翩翩替白虎妖料理了后事,没回路府,拦住一个宫人问清了桓宓住处后,径直奔去。   桓宓被几个时辰前桓长明疯子一样的举动吓得现在都还没缓过来,屏退了宫婢,把殿里的蜡烛全部点亮,一个人缩在床上发抖。   桓宓正对着窗户,烛光打在窗纱上,上面忽然多出了一道人影,她吓的抓紧被子,“谁、是谁?!”   “我是路少言,深夜造访公主殿,事出有因,还请见谅。”   “你想干什么?是不是那个贱人让你来的?”   “我来只是想告诉公主,长明她不是公主你再可以肆意欺负的人了,往后我会护她。”   “你又算是什么东西敢来替她出头,你知不知道——”   殿内所有的烛火突然被一道无形的力量掐灭,陷入一片漆黑。   窗外月色溶溶,少年修士的身影印在窗纱中,她听得对方嗓音清亮的说:“长明柔软,不代表我柔软。长明被你欺,我不会袖手旁观。”   隔窗熄烛,小小的一个动作隐含着主人的威慑。   桓宓的话卡在喉咙里,连大气都不敢出。她知晓此人和桓钧天一样,是有些仙法在身的,取她性命不过是弹指之间。   路翩翩自觉威慑够了,打算离开,“还有,别再让我听到你用那些污言秽语侮辱她。”   一月之后,西夜国君病逝。   西夜国君在位时与离王剑拔弩张多年,对头一朝病故,离王龙颜大悦,喜不胜收。又逢春分时节,离王遂下令,在西夜国君出殡那日举办春猎,昭显离国武道。   此次春猎,受邀来参加的都是官宦子弟,各个身份显贵。   而桓钧天更是其中翘楚,万人瞩目。   他的皇子身份是受关注的其一,更重要的一点,是他一返都城便将上将军遂宁拉下了马,破了悬案,立功的同时也让离国的文武百官内心惶惶不安,生怕这皇长子的矛头下一刻便指向了他们。   路仲品阶不高,按理说路翩翩不该出席这样的场合,但或许是因为他在白虎妖一事上立了功,入了离王的眼,此次春猎他竟也受邀在列。   路仲出门前对他千叮咛万嘱咐:“今日这春围乃是陛下为皇长子殿下建立威信所设,你切不可冒然出头,抢了殿下的风头……”   “爹你放心,我师弟他厉害的很,没人能抢他的风头。”   “那就好那就好……不过师弟这称呼你私下叫就好,在人前还是得遵礼数尊称一句“殿下”。”   路翩翩稍加思索,还是答应了,“好吧。”   “那你去吧,记得别受伤了,保护好自己。”   “我知道了爹。”   路仲这才放心让路翩翩离开。   春猎座次按照品阶而定,路翩翩被安排在末尾,远远的看见师弟师姐坐在离王身边。   “今日春猎,拔得头筹者,孤可允诺他一件奖赏。”离王心情大好,“我离国的好儿郎们,且大展身手,让孤好好瞧上一瞧吧!”   “是,谨遵陛下圣谕!”   路翩翩在末尾等师姐和师弟一起去打猎,旁边的宦官子弟窃窃私语的从他身边走过。   “我听说,这场春猎不仅是陛下为了给殿下立威,还是为了给桓宓公主选夫婿……”   “没错,我爹也跟我透过口风。不过啊,我可不想当驸马,那桓宓公主刁蛮任性,谁要是娶了她,往后府里可别想安生了。”   “哈哈,说得像陛下能看上你给公主当驸马一样……”   路翩翩给他们让了路,这二人向他拱手道了谢。   师弟和师姐正好走了过来,路翩翩想起他爹的交代,说道:“殿下好,圣女好。”   曲素柔跟见鬼了样,“你是被谁夺舍了?”   “没有啊师姐,我这不是入乡随俗吗?”   桓钧天神情冷淡依旧,看不出情绪,只是道:“师兄,我们何至生分于此。”   路翩翩大拇指摸了摸食指,有些窘迫,“倒也不是……”   “你们有什么话路上说吧,再不去林子里打猎,猎物都要被人抢走了。”宫人将马牵过来,曲素柔翻身骑上去,“我先走一步啦!”   “圣女且慢!这春猎向来只能男子参加,没有女子破格去的先例……”   “无妨!”离王在后方下令,“圣女既想去试试,那便去吧。钧天,你可要保护好圣女的安危啊!”   桓钧天和路翩翩心有灵犀的对看一眼:她可用不着我们保护。   桓钧天道:“儿臣知道了。”   师姐弟三人纵马奔入林中,曲素柔策马在前,冲身后的师弟们问道:“怎么才能拿到头筹?”   桓钧天解释道:“林中有一头狼王,能猎得那头狼者便算是拔得头筹。”   “什么啊,我还以为是什么凶神恶兽,结果就是一头普通的狼?”   曲素柔放慢了策马的速度,瞬间没了兴致,路翩翩和桓钧天也跟着慢了下来。   路翩翩解释道:“师姐,像我们修习过术法的人毕竟是少数,要是真弄一头凶兽过来,这些人都会陷入危险里的。”   “知道了,知道了。”曲素柔调侃路翩翩,“论仁善,我和桓三都不如你。”   三人又往林子深处走了一段,忽然听见前方的丛林里传来一对男女的对峙声。   “景翊哥哥……你一定要拔得头筹,不然父王就要把我嫁给别人了。”   乔装成男子的桓宓拉着景翊的手在树下哀求,景翊抽回自己的手,“桓宓公主还请自重,猎场重地,不该是你等女子该来的地方。”   “你也知道这里不是我该来的,若被父王发现我定会被罚!可是为了你我的将来,我仍愿意以身犯险,我都做到这等地步了,你难道还不愿意正视我的心吗?”   桓宓平日里总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示人,惟有在景翊面前,才能显出几分小女儿神态。   可景翊却并非对她这幅神态打动半分,“景翊身上既无官职也无功名,实在配不上金尊玉贵的公主殿下。还请公主殿下早日另寻良配,别再把精力耗费在我身上了。”   他说完便要走,被桓宓叫住,“桓长明究竟有哪里好?我究竟是哪里比不上她?”   景翊回头对桓宓拱手一拜后,说道:“长明纵有千般不好,我心下也只有她一人。”   “此番情意,桓宓公主决计不会懂。”   景翊走的决绝,扒开树枝,曲素柔的脸印进他的视野里,“曲姑娘?”   曲素柔尴尬的往后退了退,露出她身后的路翩翩和桓钧天,“我们三人只是刚好路过,并非有意偷听……”   景翊连忙向桓钧天行了礼,“让三位见笑了。”   桓宓歇斯底里的哭声突然响了起来,景翊脸色又难看了几分,曲素柔对他说:“你不去哄哄?”   “我对桓宓公主并无情分,若此刻去哄她,那我方才那些话都算白说了。”   “也是。”   曲素柔和路翩翩默契的看向桓钧天,“你妹妹,你不管?”   桓钧天沉思了片刻,拉起路翩翩的袖子走向桓宓,“师兄,我不会哄人,还是你来吧……”   路翩翩给身后的曲素柔连使了好几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和景翊走得太近,曲素柔敷衍的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   “曲姑娘,可方便与景某同行一段?”景翊向曲素柔低语,“我怕独身一人桓宓公主又追上来,唉实在是不知如何应付……”   曲素柔本不想和景翊有什么瓜葛,但路翩翩的反应让她有点好奇又有点在意,便应下了景翊的请求,“好啊。”   “多谢曲姑娘施以援手。”   桓宓一见着桓钧天领着路翩翩过来,哭的更是撕心裂肺,“王兄别让他过来!他要杀我……他要杀我!”   路翩翩对桓钧天如实说:“我吓唬过她。”   “你那是吓唬吗?你那是想要我的命!”桓宓涕泪横流,“王兄你让他走,你让他走啊!”   路翩翩不想让师弟为难,“那我先过去了,你和她说吧。”   等路翩翩离开了,桓宓的情绪才缓和了一点,桓钧天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不哭了?我走了。”   “我没带侍卫啊王兄,你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吗!”桓宓蹲在地上拽住桓钧天的袖子,“景翊不喜欢我,难道王兄也不待见我吗?”   桓钧天和这位王妹见过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加上她平日里嚣张跋扈的作为,实在谈不上待不待见,“我带你回营帐。”   “我不能去营帐,女眷是不能来这里的。”桓宓拽着桓钧天的衣袍走,抽泣个不停,“王兄你把我带出这片林子就好了……还有王兄,你能不能让景翊哥哥拿头筹,我只想嫁给他,不想嫁给别人……”   桓钧天头也不回的往前走,“景翊不喜欢你,他不会想拔头筹的。”   “可是我喜欢他!我这辈子除了他谁也不会嫁的!”   “他不喜欢你。”桓钧天又重复了一遍,“你不如换个人喜欢吧。”   “喜欢一个人怎么可能说换的就换的!”桓宓铁了心只喜欢景翊,“难道王兄喜欢的人也能说换就换吗?”   桓钧天闻言,回头看了桓宓一眼,“我没有喜欢的人。”   王丞立的死让乌尧和桓长明失去了联系,乌尧借着这次春猎的幌子,派人渗入进春猎的人里,重新联系上桓长明。   桓长明在景翊的掩护下进入了春猎,到了约定地点,和乌尧的人接头。   “长明殿下,王上对此次的结果很不满意。”   乌尧继位,称呼也顺势而变。   桓长明压低声音道:“不费一兵一卒,我就替西夜除了一员离国的猛将,这样的结果,敢问王上还有何不满?”   “王丞立虽然潜伏离国多年,但王上一直视他为左膀右臂,听闻他噩耗,王上悲痛万分。”   “这么说,王上是在怪我没有及时救下王大人?”   “殿下应知,培养一个京州府尹需要耗费多少时日和心力,轻则殒命,重则祸及国家。”   接头人把乌尧的话转述给桓长明,“公主这番作为,王上很难不怀疑公主的心……是否还向着西夜。”   桓长明心中冷笑,面上却不显。   他拿一个小小府尹的命换了上将军的命,这笔买卖怎么看都是西夜国赚了,乌尧拿了好头不卖乖就罢了,还要在他身上来讨命,如此诡变,倒是他小瞧了。   “王上想怎么做?要取我的命?”   “长明殿下言重了。”他朝桓长明恭敬一拜,随后从怀里掏出一个瓶子,“这是西夜王室独有的秘蛊,只要殿下服下,王上远在西夜才好安心。”   桓长明接过瓶子在手里看了看,突然抬手猛地扔在对方脸上,“乌尧既不信我,那这合作我看也不必再继续了!”   吃了这蛊毒他就成了乌尧的掌中物,任其拿捏,桓长明虽然需要和乌尧的合作,但却没有迫切到要把自己的命交到对方手里。   来接头的人似乎早有预料,大步追上桓长明,“这可由不得公主选!”   桓长明抽出贴身带的匕首,转身就是一刀砍向对方,“不想死就回去给乌尧带话,我们的合作到此结束了。”   对方一把掐住桓长明虎口,桓长明手中匕首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得罪了。”   桓长明轻易就被制服住,他眼神怨毒的盯着对方,“你敢对我动手!我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长明殿下,属下也是听令行事。”对方把蛊毒强硬的塞进桓长明嘴里,逼他咽下后才松手,“解药在王上手中,往后做事还请长明殿下先顾及自己的性命。”   桓长明趴在地上拼命的抠挖喉咙,对方居高临下的审视着他,见他什么也没抠挖出来后,笑了笑,“殿下还是别做无用功了,王上说了,只要殿下听命于他,之前答应殿下的条件一概不变。”   桓长明的手陷进泥沙里,忍住心内想要杀人的欲望,现在动手,对他没有任何的益处,他苦心筹划的一切都将付之东流。   乌尧不过是想试探他的忠心,他给就是了!   “好。”桓长明从地上爬起来,“转告新王,我往后做事,一定唯新王马首是瞻。”   “公主深明大义,告辞。”   桓长明拍掉手里的沙,他迟早要让乌尧为今日对他的折辱付出代价。   林间传出窸窣的声响,桓长明是乔装打扮混进来的,不能被人发现。他避开声源往另一条道上走,凭着来时的记忆折返,但没走出几步,发现周围的景象和他来时的不一样。   林子里树叶窜动的声音越来越近,他只好把兜帽带上,暂时遮住脸,树林里闪出一道黑影,一头半人高的黑狼跳到他的面前。   这头野狼没有立刻向他发起攻击,而是站在原地,用一双极具威慑的兽瞳死死地盯着他。   桓长明太熟悉这样的眼神,这是在打量猎物的眼神,一旦猎物露出胆怯或者试图逃跑的情绪,这头狼便会立刻扑向他,把他撕碎。   桓长明屏住呼吸,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半步,野兽的感官却过于敏锐,马上向他扑来,“嗷——”   桓长明掉头就跑,身后的野狼对他猛烈追击,兜帽被上方的一截树枝勾住,他被扯住无法往前,狼在这时候向他扑过来,他趔趄的摔倒在地。   背上的重量堪比健壮男子,桓长明用力翻身,伸手钳住狼爪,狼偏头一口咬住他手腕,獠牙刺穿肉溅出的血激发了狼的兽性,它用力的合上牙关想要把桓长明整只手都咬下来。   桓长明咬牙,把这只手腕送进了狼的嘴里,趁狼在撕咬他骨头之际,他仰头一口咬在狼最脆弱的脖子处。   狼毛如同倒刺,狼的皮肉更是坚硬,但桓长明铁了心要以牙还牙,他的嘴里很快尝到了一丝腥味,紧接着那豁口越来越大,腥臭的血液快速的涌进他嘴里。   狼疼的松开了他的手,发出痛苦的嗷叫,兽类在遇到比自己强大的天敌面前,会下意识的往后退。   桓长明吐掉了嘴里的血毛,浑不在意的抹了抹嘴唇,血迹残留在他唇上,色泽就像抹了口脂一样艳丽。   他抽出匕首,银色的刀面上印出他冰冷嗜杀的眼。   狼低低的兽鸣,试图用声音驱赶桓长明,桓长明勾唇笑了笑,“蠢物,谁叫你惹上不该惹的人!”   他扬起匕首冲着狼狠狠地刺去,狼四肢矫健,迅猛的躲过一击,爬伏在地上冲桓长明嗷叫。   桓长明充耳不闻,一心只想要它的命,它不得不还击,一口咬在桓长明的左腿上,桓长明吃痛,趁势将匕首插进狼的背上,狼疼的用身体再次把他撞倒。   他和狼纠缠在地上,正要抽出匕首将这头狼一击毙命之时,他面前的丛林里又跳出了一头白毛狼!   这黑狼刚才的叫声原来不只是为了威慑,更是为了引他的配偶来!   桓长明即刻收手,连匕首都没拿转头就跑。一头狼他尚且能制服,但两头狼只有他丢命了份,更何况狼嚎声肯定会引来其他人,他再待在原地和这两头畜生纠缠,他就要被发现了!   这两头狼确实是配偶不假,见黑狼受了伤,白狼立刻追赶桓长明想要复仇。   桓长明腿和手都受了伤,再被追上后果不堪设想,他连眼前的景物都不及细看,拼了命的往前跑,穿过一片湿漉的草丛,脚下突然落空,他往下一看,下方赫然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好在他反应及时将脚收了回来,一回头,白狼已经近在咫尺冲着他嗷叫。   前有猛兽,后有悬崖,进退都是死路。   桓长明连吸了几口气,才中剧毒,又遇兽袭,好不容易除了一只,现在又来了一只把他逼到悬崖边,老天爷就像是变了法的想要置他于死地一样!   白狼龇牙咧嘴的向桓长明靠近,这蠢物有几分灵智,摆明了是想把桓长明逼下悬崖。千钧一发之际,一支箭破空而来,射中白狼的后腿,没伤到要害。   桓长明往箭来的方向看去,路翩翩手举着弓站在林间。   他眯了眯眼睛,又是他。   桓长明心中的防备卸下来几分,白狼就在此刻向他猛地一扑,他身形一晃,猝不及防跌入悬崖。   片刻的失重后,他掉进了水里,刺骨的水无孔不入的钻入他耳鼻咽喉,他不会浮水,张开了双臂疯狂的往上扑腾,身体却往水下沉的更快。   只听扑通一声响,有什么东西和他一样落入水里,他费力的睁开眼想要看清,但水底漆黑一片,有人却能将他准确的抱起带离水底。   崖底的水潭里,路翩翩把掉在水里的人带上岸后,才看清所救之人的脸。   “师妹,是你?”   桓长明趴在岸边把嘴里的水吐出来,听见路翩翩的话心里生出一股不舒服的异样。   什么叫是他?   难道他在救自己的时候都不知道救的是谁?   还是说刚才那样的场景,不管换成是谁,路翩翩都会义无反顾的出手相救?   是呢,这个满腹仁善的仙君,只要是个生灵他都不会任由对方死在自己眼前,更何况他桓长明这个大活人。   桓长明从地上爬起来,浑身湿透的他看起来格外狼狈,“翩翩师兄怎么会在这里?”   “我随师姐和师弟一起来围场打猎。”路翩翩注意到桓长明身上的伤势,“这是被那头狼咬的?”   “是啊,时运不济,险些丢了性命。”桓长明仰头往上一看,天色不知何时变得阴沉,雨忽然就落了下来,“下雨了……”   路翩翩扫了一眼四周,发现前面有一小片可供挡雨的天然凹洞,“师妹,我先带你去躲雨吧。”   桓长明点了点头,顺从的把手递向路翩翩。路翩翩愣了下,只牵了桓长明的指端,带着对方走到凹洞下躲雨。   凹洞很小,他们要抱着双腿蜷缩身体,才能让脚不被雨淋湿。   “伤严重吗?”路翩翩问的声音轻,好似怕吓到对方。   若是换做从前桓长明兴许会借题发挥,故意装出落泪柔弱的一面博取路翩翩的怜惜。可对方俨然已经看过他徒手将那白虎妖开膛剖腹的样子,他也懒得再继续装下去。   连说话都带上了几分骨子里的尖酸,“不过是被咬个一两口,死不了。”   路翩翩蹙了蹙眉,也不知是因为他的语气还是因为他对待自己身体的态度。   路翩翩沉默的拉过他的手臂,用灵力覆盖在他的伤口处,“虽然死不了,但会很疼。”   “你不是怕疼吗?”   桓长明眼神微动,面对路翩翩给他治疗伤口的举动,没有泄露出一分情绪,他只是侧目打量路翩翩的面容,陷入路翩翩沉默的情绪里,也一言不发。   雨越落越大,有好几滴都溅到了他们的脚边。   桓长明感觉助他止疼的那道柔和的温暖忽然消失了,路翩翩猛地收回手,两只手互相抓着,脸上很快显出不正常的红。   “翩翩师兄?”桓长明察觉到路翩翩的异样,“你怎么了?”   路翩翩拼命缩小自己的身体,紧贴着洞壁,“今日,今日是何节气?”   桓长明见他不但脸红,就连脖子连着耳朵都变得一片通红,“今日是立春。”   路翩翩听到立春两个字,眸子紧缩了一下,他扶着一旁的洞壁站起来,“师妹,别……别靠近我……”   他之前还好好的,但眼下也不知怎么了,就连一个站立的动作都变得颤颤巍巍,脚下没走出两步就摔在了地上,半个身体陷进雨幕里。   “你身体出什么事了?”桓长明的动作快过了他的脑子,手先一步向路翩翩伸过去,重新把人拖进洞里靠着。   “别碰我……”   路翩翩想要掰开桓长明的手,明明一个极为简单的动作,他此刻做起来却极为吃力,仿佛在隐忍什么一样。   桓长明不动声色的打量路翩翩的神态,肤色通红,气息粗沉,浑身无力,这样的症状很难不让他联想到路翩翩是不是被下了情药。   思及此,桓长明的眸色暗了几分。   他没有让路翩翩掰开自己的手,反而故意将路翩翩的手握的更紧,顺势往前一拽,让路翩翩撞进他怀里。   “翩翩师兄,你究竟怎么了?”桓长明放柔了声气,抵在路翩翩的耳边一字一顿的道:“你这样,让师妹我很是担心啊。”   他说完,看见路翩翩的耳朵霎时变得更红,仿佛能透过皮肤滴出血来一样。   桓长明往那耳朵上轻轻捏了捏,换来怀里人的轻颤,他故意使坏又往对方耳畔吹了一口气,“师兄,你是不是……想要了?”   路翩翩的思绪早就变成了一团滚烫的浑水,由体内散发而出的热意和麻意早已将他扰得神志不清。   而耳边直白露骨的撩拨反倒让他生出了几分清明,他勉力睁开眼,面前的容颜却模糊的有些看不清,只瞧见对方耳垂上戴着一对水滴的黑玉耳坠,在他眼前晃啊晃,晃的他连心口都变得酥麻。   他伸手摸了摸其中一只耳坠,“你还戴着它,我很开心。”   桓长明眼中的戏谑恶意霎时烟消云散,他拉下路翩翩摸他耳坠的那只手,语气平静的有些冰冷,“有什么可开心的。”   他只不过是……只不过是因为觉得寒霜玉有用,他才会勉为其难的戴上,绝无其他的原因。   路翩翩就着他的手顺势扑进他怀里,两人的衣裳都被打湿,此刻相贴,桓长明自然感觉到路翩翩身体的异样,“路翩翩,你果然是被下了情毒。”   他那处,火热的不正常。   桓长明自幼因着这张脸,在这些事上没少被惦记,所以从懂得这些事情后,他便对此事极为厌恶抵触。   他略显烦躁的推开路翩翩,却不想被路翩翩环住了脖子,连着他自己一起倒在了地上。   桓长明垂眸,入眼便是眼含水光,湿漉的衣衫紧贴皮肤,从头到脚都红透湿透的路翩翩。   路翩翩彻底失了智,循着他想要的地方勾下桓长明的脖子,吻住对方的唇。   桓长明僵住身体睁大了眼,路翩翩抵在他唇间低声道:“你身上好香……”   “路翩翩!”   桓长明也不知道是因为生气还是因为别的,手克制不住的发抖,发自内心的厌恶也被一股说不清的情绪所替代。   路翩翩捧着他的脸,在他唇上落下的吻又轻又软,小心翼翼的,像是生怕将他吻化吻碎。   桓长明闭上眼睛,再睁眼时眼底多了一片猩红。   他紧紧盯着在他在他身下肆意妄为的路翩翩,用一种看待猎物的眼神看向对方。   “路翩翩。”   “这是你自找的。”   桓长明的手掌陷进路翩翩的发丝里,以不容反抗的力道钻入其中,反客为主的加深了这个吻。   作者有话说:   入v啦,为感谢大家支持会进行抽奖请大家免费看文,然后就是下面两本文求个预收QAQ;   1.《我是暴君白月光》   【里外都有病的偏执暴君攻x只想苟命的圣子受】   泽尽死过一次后才发现自己是本小说里的反派,睚眦必报,阴险狡诈,预言男主殷霍是天命灾星,让男主变成了人人敬而远之的凶神厉鬼,被囚在一方天地,圈禁到死。   但男主毕竟是男主,不仅没有被囚禁至死,反而逼宫称帝,号令群雄,让他死在了乱军的手中。   七皇子殷霍是陈国口中残忍阴鸷的暴君,而在泽尽眼里,他是个真正的疯子。   泽尽到死都忘不了殷霍看他的眼神,疯狂又偏执,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才肯罢休。   而重生后的第一幕,就是泽尽作为陈国圣子,预言殷霍是灾星后,殷霍被侍卫压在地上即将囚禁的场景。   泽尽一身圣洁白衣站在高处,宛若神祗。   殷霍被侍卫压在地上,如同他脚下的泥。   泽尽垂眸,和地上的殷霍视线四目相对,殷霍对他勾唇冷笑。   泽尽:“……”现在撤回预言还来得及吗?   圣子轻描淡写的一句预言,让天之骄子的七皇子殷霍变成了万人厌弃的恶鬼。   亲人弃他、宫人欺他、往日的仇敌折了他的双腿,他就此变成了一个喜怒无常的残废,烂在一方囚笼之中,世上无人在意他,除了一个人——   替他治好双腿、替他打跑仇敌、替他苦心经营,助他离开囚笼。   每当他快要死掉之时,他总会出现。   他是殷霍的神祗。   殷霍逼宫称帝那日,带人搜遍整个王宫也没寻到他的身影。   直到他来到圣子行宫,欲要杀了那道貌岸然的圣子泄愤之时,发现这圣子脖子上竟戴着他送他的玉佩。   他一把将泽尽拽起按在墙上,嘶声质问:“这玉佩的主人在哪儿?说出来,饶你不死。”   泽尽:“我说我就是玉佩的主人,你信吗?”   #没错,白月光和死对头都是我#   #我靠换马甲从暴君手底下苟命#   2.《魔君是我前男友》   月洛啼是个仙女,但她既不会伏魔,也不会降妖,每天窝在自己的宫殿里混吃等死,甘当废材。都说天界不留无用之人,独她能够如此光明正大的混日子,惹得一众勤勤恳恳的仙友眼红得很。   某日,一刚飞升的小仙忍不住义愤填膺:“众仙家都在为了天下苍生奔波,仙子这般堕落,就不怕天君怪罪吗?”   月洛啼想了想,说:“魔君是我前男友。”   小仙:“那又如何,他现下早就魂飞魄散了,又不能为你撑腰……”   月洛啼拍了拍他的肩,“我杀的。”   小仙:!!这女人,是个狠人!   魔君镜水楼统领魔妖鬼三界,恶名在外,天界一直视其为心腹大患,三百年前派一绝色神女下界,诱他入情道,方才将他彻底歼灭。   怎料三百年后,他竟死而复活——   魔妖鬼三界生灵为迎接君王重临,跪拜在幽冥河畔两岸,只见那河水被怨气染成了浓重的墨黑色,河水汹涌倒流,掀起惊涛骇浪,从中缓步走出一个身影——   众人俯首高呼:“恭迎君上重临!”   “将月洛啼带来……”镜水楼周身被一股浓烈的怨恨之气所笼罩,一双墨眸泛出森森血色,“我要把她拆骨入腹!”   然而,当月落啼真的被带到他面前时,他红着眼哑声质问:“你说你喜欢我,从始至终都是在演戏?”   #被我杀死的前男友复活后回来问我爱不爱他,我该怎么办,在线急等# 第21章   一场突如其来的春雨, 打乱了围猎场的进程。身娇肉贵的公子哥们受不了雨淋,纷纷回到营帐内躲雨,这围猎也便暂时搁浅了。   “你说这雨怎么说下就下, 真是让人毫无防备。”   “今日立春嘛, 古话说得好, 这春雨贵如油!我和兄台被这春雨淋也算是一件雅事了!”   “哈哈哈, 还是兄台你会说话!”   桓钧天把桓宓交给侍卫后,听到这二人对话, 询问道:“你们方才说今日是立春?”   “回殿下,今日确是立春。”   桓钧天神色一变, 转头折返猎场,身后为他撑伞的宫人想追都追不上,“殿下,殿下!”   曲素柔和景翊共同返回营帐时,撞见了桓钧天。曲素柔看他神情紧张, 拉住他问道:“出什么事了?”   “师姐,今日是立春!”   曲素柔闻言愣了下, 马上反应过来,“翩翩在什么地方?”   “正在找,营帐里没有。”   “下雨他没回营帐?”曲素柔也变得有些焦急,“没回营帐是好事,他现在不能出现在人多的地方……”   景翊在一旁细细听了两句,斟酌道:“路公子可是出了什么事?若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二位还请直言。”   曲素柔道:“你回去吧,这事不用你管。”   “可我看二位很是着急, 当真不需要我的帮助吗?”   “不需要。”曲素柔施法探寻路翩翩的踪迹, 很快她便找到了方位,“在这边,桓三!”   “师姐我们走。”   景翊被这师姐弟二人撇下,他们这般行为让景翊只觉得古怪。   曲素柔和桓钧天一路探寻到悬崖底,远远地就看见路翩翩躺在一个凹陷的石洞边上。   曲素柔连忙跑过去抱起路翩翩的半身,看他衣衫凌乱,替他理好,“还好还好,衣服还在,应当是没出事……”   路翩翩已然陷入昏迷,桓钧天撩高他的袖口,指腹往他手臂上探了探,然后拿出放到眼前一看,“开始掉粉了。”   “啊?怎么这么快就掉粉了?”曲素柔一看自己的手掌,果然也沾了些粉,“以前不都得在房里关几日才会掉粉吗?”   “我也不知,总之不能让师兄留在这里了,我们先把他带回去。”   “好。”   曲素柔扶着路翩翩放到桓钧天背上,桓钧天背起路翩翩,师姐弟三人快速的离开崖底。   待他们走远后,白猫儿从树上跳下来,抖了抖身上的雨珠,“他们走了。”   桓长明扶着树干从阴影处走出来,曲素柔和桓钧天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路翩翩的异状他们二人似乎早有预料,莫非路翩翩不是中了情毒,而是因为他们所说的掉粉?   猫儿把桓长明的外衣从洞里叼出来,看见那外衣上有一小滩异物,它惊的弹开,“长明,你真的和路翩翩……”   桓长明扫了眼他外衣上的异物,冷笑道:“他倒是爽晕了。”   猫儿听得猫耳朵都红了,小声嘀咕:“难道你就没爽吗。”   “我对奸尸没兴趣。”   他嘴上说的无所谓,但心里却很是烦躁。   路翩翩在他手里纾解完就昏了过去,把他晾在一边跟个傻子似的,害他体内的那股火到此刻都没完全消下去。   桓长明一脚踢开面前碍眼的外衣,猫儿悻悻的跑到他脚边想要跳到他怀里,被桓长明一把捏住耳朵,“脏死了。”   猫儿只好又退了回去,桓长明拍了拍手,发现掌心里多几点金色的粉末,像是某种虫类身上的磷粉。   他一把将猫儿提到眼前,发现猫儿嘴边也有些金色的粉末,“你刚才用嘴叼了我的衣服?”   “是啊。”   他穿那件衣服的时候抱过路翩翩。   桓长明盯着掌心里散发着金泽的磷粉,眼神变得渊深。   春猎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戛然而止,但就在第二日,离国发生了一件举国震惊的大事。   西夜国的新王乌尧竟在先王出殡的第二日,便率大军夜袭离国边境,离军毫无所察死伤惨重,让西夜国生生占去了一座城池,俘虏的全城的百姓充当人质。   离王在早朝上接到这个消息后大发雷霆,甚至迁怒于混有西夜血脉的罪公主,将人押进大牢,以泄心头之恨。   这罪公主虽是无妄之灾,但经此一战离国人都对西夜人恨之入骨,朝臣们更是心照不宣,没有人对此提出一句异议。   比起一个无足轻重的公主,他们更关注如何让离王打消对西夜起兵的心思,因为眼下的情况确实不是一个起兵的好时机。   “陛下,城池尚且不论,那满城的离国子民还在西夜的士兵手上,为了这些百姓的性命,臣以为此次与西夜只能议和不能交战!”   “陛下,臣等复议!”   “请以百姓为重啊陛下!”   离王压下心头怒火,思索再三:“如何议?”   景相向离王拱手一拜,“臣以为,和亲为上策。”   景翊得到桓长明下狱的消息,买通了狱卒,匆匆忙忙的赶往大牢想要看望桓长明时,被桓宓拦住了。   “景翊哥哥,你是来看桓长明的?”   景翊疏离的行礼,“参见公主殿下。”   “你回答我是不是!”   景翊道:“我自认那日在林中与殿下说的已经够清楚了,不论我今天来做何事,都与殿下你毫无关系。”   桓宓目中无人的性子独独在景翊面前发不出来,她气的眼泪双滚,“即使我被送去西夜国和亲,你也觉得毫无关系吗?”   景翊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疑虑,随即道:“为了离国百姓委身于西夜国和亲,公主大义,景某心中钦佩。”   桓宓想听的根本不是这些,她也不顾及自己作为女子和公主的颜面了,切声问景翊:“你当真就不肯娶我?”   “回公主,景某并未在春猎上拔得头筹。”   在春猎上拔得头筹者,便可迎娶公主,他如此说便是委婉的拒绝了桓宓。   “好!景翊你好得很!”桓宓狠狠的抹干脸上的泪,“来人!”   狱卒立刻上前,“卑职在。”   “给本公主听好了,桓长明入狱期间,不准放任何人来探视她!”桓宓故意看着景翊说:“就算是丞相之子,也不行!”   立刻引起景翊的不满,“桓宓公主你这是做什么?”   “我心里不好过,你也别想见你想见的人。”桓宓又恢复成平日里傲慢嚣张的公主,朝大牢入口走去,“你既然这么担心她,本公主就替你去看看,她眼下究竟狼狈成什么样了。”   牢里阴暗潮湿,桓宓以袖掩鼻,在狱卒的带领下快步往前,“怎么如此难闻?”   “回公主,这监牢本来就是看管重犯的地方,吃喝拉撒都在一处,久而久之嘛这味道自然难闻了些……”狱卒在一扇牢门前停住,用钥匙打开,“公主,到了。”   桓宓走进牢房,桓长明坐在杂草堆砌的地板上,双手被锁链锁住吊在半空,眼睛半阖,看上去不知道是醒的还是昏的。   “用刑了?”   狱卒答:“刑倒是还未来得及用上,公主可是想要对她用刑?”   “先饿她个几日,别的往后再说。”   “遵命。”   桓宓走到桓长明面前,用力掐住桓长明的下巴抬高,“看清你的身份了吗?只要父王一个不悦,就会把你丢进不见天日的大牢里让你自生自灭,你对我们整个离国王室而言,都是一个污点。”   桓长明的眼睛仍旧是一副半睁半合的模样,看起来颇为有气无力,说出的话却让桓宓感到刺耳,“皇姐与其担心我,不如先担心担心自己什么时候会被嫁去西夜和亲。”   桓宓反手就是一个巴掌甩到桓长明脸上,“贱人!本公主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置喙!”   桓长明被打的头一歪,他顿了顿,继而道:“皇姐这是被我说中,恼羞成怒了?我大度,不与皇姐计较。只是西夜国风彪悍,女子皆为男子马首是瞻,如皇姐这般性子嫁去了西夜国,怕是要被那群人吃的连骨头都不剩了……”   他每说一个字,桓宓的脸色便白上一分,桓长明见状嗤笑了一声,被桓宓猛地拽住衣领,“此事未有定论!离国待嫁闺中的公主除了我还有你,我不会嫁去西夜国的,要嫁也是你这个杂种嫁过去!”   桓长明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面上却露出截然相反的惊慌,“我?我又怎么算得上是公主?皇姐才是离国名正言顺的公主,和亲于情于理也该是皇姐去才对……”   “你体内流着一半西夜国的血,离国容不下你,送你回西夜是你的福分,你要感恩戴德才是!”   “不,我不要……我不要嫁去西夜,我不要!”   他抗拒的反应越大,表现的越激烈,桓宓就越开心。她都差点忘了还有桓长明这个人了,把桓长明嫁去西夜国,既解了她的燃眉之急,又彻底了断了她和景翊的情意,可谓是一石二鸟。   “你放心,若要和西夜国和亲,我必定第一个力保你坐上西夜国王妃之位。”桓宓松开桓长明的衣服,从头到脚打量桓长明,见他身上虽然穿着囚衣,但耳垂上却仍然挂着一对耳坠。   玉是她平生见过最好的黑玉,可戴在桓长明的耳朵上她便觉得这是在暴殄天物。   桓宓看的不顺眼,把这对黑玉耳坠拽了下来,拿在手里细细打量,“这样顶好的玉,和你这低贱的身份还真是不配。”   桓长明面上的神情冷了下来,“给我。”   桓宓取下自己的耳坠,换上桓长明的耳坠戴上,“好玉自然要配我这等尊贵的身份,你一个贱奴,就别再痴心妄想自己不配得到的东西了。”   “我再说一次,给我!”   桓宓见他发怒,摸了摸耳垂上的玉坠,耀武扬威的走出牢房,“这东西我戴着甚好!”   桓长明的拳头握的硌吱作响,铁链被他挣扎的力气晃得响个不停,引得狱卒前来呵斥,“老实点!不然要了你的小命!”   立春之后,一场春雨断断续续的下了有七日。   路仲每日都要来路翩翩的房间外瞧上许多次,但总是站在门外,也不进去,路府的下人们见了心中不免觉得奇怪。   “老爷既然如此担心少爷,为何不进去看看?”   “听说是少爷得了病,病好之前不能见人。”   “还真是个怪病,不过咱们老爷对少爷可是打心眼里疼,每天都来看望,果然是亲父子……”   曲素柔照例来看望路翩翩,听见下人们的对话,心想这路大人对翩翩确是真的好,明明不是亲父子,在外人看来却如同亲父子一般,毫不生分。   “圣女来了。”路仲向曲素柔恭敬的行礼。   曲素柔摆手道:“翩翩爹,您就把我当成晚辈就行了,别行这些虚礼了,我受不起啊!”   路仲和蔼的说好,“今日翩翩可会醒来?”   “按时日算应该差不多了,我先进去看看。”   “好好……”   曲素柔推开门进房后,又把门关上,走到室内,发现床榻上的被子被裹成了一蚕蛹的形状,她上前去询问:“翩翩,你好了吗?”   那团蚕蛹立时将自己裹的更紧,被角缝隙里露出一点金色的东西,薄如蝉翼。   曲素柔伸手捏了捏,小声提醒道:“翅膀露出来了。”   那一片翅膀又马上缩进了被子里,曲素柔叹了口气,“你都是师姐拉扯大的,你什么样子师姐没见过啊你说是不是……”   她说着便将躲在被子里路翩翩的脸给露了出来,发现他已经恢复如常,笑道:“这不是全好了吗!”   路翩翩脸上浮现出莫名的窘意,“师姐。”   “怎么啦?都好了你为什么还不愿意见人?”   “师姐我……我可能做了坏事。”   “你能干出什么坏事?”路翩翩这性子,说他能干出坏事,曲素柔打死都不信。   路翩翩回忆起那日在悬崖下残存的记忆,耳垂变得愈加的红艳,只不过他那时半昏半醒,实在无法判定那到底是他做的梦还是真实发生过的。   他小心翼翼的向曲素柔求证,“师姐,我是怎么回家的?”   “我用了追踪术,和桓三一起在猎场的悬崖上找到你再把你带回来的。你那时候都昏了,应该都不记得了。”   果然是在崖底!   路翩翩脑海里残存的那些画面都是真的,他往后该如何面对师妹?   曲素柔看他神情纠结,越发好奇,“到底出什么事了?”   路翩翩都快哭了,“我是个禽兽……不,我连禽兽都不如……”   曲素柔展开联想,“哈?你都干了什么?莫非轻薄了哪家姑娘?”   她一语中的,路翩翩对自己的禽兽行径又气又恨,“我对师妹,我对她……好像做了逾矩的事,我是个禽兽!我枉为师尊的弟子,我不配做人……”   曲素柔听得一愣一愣的,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见路翩翩悔恨的不行,忙安慰,“你别自责,你那……那症状是每年都要来一遭的,又不是你自愿的,而且你肯定也不是故意要对长明做那些事的啊!”   “可是我污了她的清白!”   “你还记得你们究竟做到何种地步了吗?如果没到那一步的话应该……不算?”曲素柔作为一个深知人体的大夫,斟酌着道。   “我不知道我不记得了!”路翩翩抱头痛呼,“但是我肯定是对她做过一些事情的,我强迫了她!”   师妹如花似玉的闺阁少女,如今竟因为他的失智而污了清白和名誉,若师妹要在此事上想不开寻了短见,他路少言就是玩死也难辞其咎!   思及此,路翩翩也忘了自责,连忙打听师妹的情况,“对了师姐,师妹她现在怎么样?”   曲素柔别过眼,含糊道:“挺好的。”   “当真?那师姐你为何不敢看我的眼睛?”   曲素柔心知瞒不住了,只好一五一十把桓长明入狱的情况告诉给路翩翩,“桓三因为西夜国的事情,最近一直在城外军营,还不知道这件事。”   “这件事师姐你也不要告诉师弟,他的身份会为难。”路翩翩拉下身上的被子,火速下床开始穿衣服。   “你打算干什么?去牢狱把人劫出来?那可是死罪!”曲素柔怕路翩翩做傻事,还是把关于桓长明最新的进展告诉了他,“长明她不会有事的,顶多就是被关几天!离王已经有意将她许配给西夜国的新王乌尧,做和亲公主,不会让她真的死的!”   路翩翩闻言穿衣的动作一顿,出乎曲素柔意料的什么也没说,收拾好自己之后,拉开房门,见到了路仲,“爹,儿子没事了。”   路仲见他完好如初,连日来悬着的心这才放下,“那就好,那就好。”   “爹,我生病的这几日,宫里可有人来传信,说我在春猎上拔得头筹?”   路仲惊奇道:“你怎么知道宫中有人传信来说这事了?”   每一个参加春猎的人用的弓箭上都会刻着使用者的姓名,路翩翩没记错,他为救桓长明,箭下确实射中了一头狼,误打误撞就是那头筹的狼王。   “我进宫一趟。”路翩翩看向身后的曲素柔,“师姐,你带我去。”   离王原本是动了将桓宓送去和亲的念头,但架不住这小女儿的又哭又闹,加上小女儿煽动的另一个人选,他确实有些动摇。   但桓长明这个女儿让他很是矛盾,他是发自内心的厌恶这个女儿,也并不想把她送到西夜国,让她回到她那罪妃母亲的故乡去做西夜国高高在上的王妃。   在他心底,刺杀他的罪妃虽然死了,留下的这个罪子便是用来偿还她罪孽的替代,母债女偿,他半分都不想让这个罪子好过。   可是眼下与西夜国的战火纷争,势必该要他做出抉择去平息。   这个问题困扰他多日,即便此刻身处家宴仍是让他心烦意乱。   桓钧天在军营临时被叫回宫参加家宴,最晚才入到。离王看见这个年轻有为的儿子,心情方才好了几分,询问了一些军事上的琐碎,太监的通报声便传了进来。   “陛下,圣女携伏玺郎路仲路大人府上的公子,请求觐见。”   这都是离国未来的栋梁,离王大手一挥,“快宣!”   曲素柔带着路翩翩进殿行礼,桓宓瞧见路翩翩心里就有些发怵,下意识的别开了视线。   离王与圣女寒暄几句后,便将话头转到了路翩翩身上,“前几日孤派人去府上传话邀你进宫来讨那头筹的奖赏,但听你父亲说你病了,如今可是大好了?”   “回陛下,已经大好了。”路翩翩顿了顿,继续往下说:“今日进宫,便是来向陛下讨那头筹的奖赏。”   “哈哈,你倒是直爽!能一箭射中那狼王确是你的本事,说说吧,想要什么赏赐?”   “陛下在猎场上说,只要拔得头筹,无论什么事情都能答应。”路翩翩抬头,对上离王的眼睛,“我想求娶离国的公主。”   他话音一落,四下噤若寒蝉。   求娶公主是何等大事,且是在这等与敌国和亲的节骨眼上,这路公子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曲素柔自发的到桓钧天旁边坐下,二人默契的什么也没说。   “不行!我不同意!”桓宓忽然拍桌而起,面红耳赤的对着路翩翩道,“我才不会嫁给你!你想都别想!”   路翩翩看了桓宓一眼,正要说话,离王制止了桓宓,“不得无礼。”   “可是父王他……”   “退下。”离王低声呵斥桓宓,“孤金口玉言,说出去的话便是圣旨。只是不知路公子为何偏偏要求娶我的女儿?”   “要知道孤一句话可就能将路公子提携为一品重臣,比肩宰相;即使不喜权力,也能拥有金银万贯,可富甲一方。”   离王加重了语气重复,“为何偏偏要选我的女儿呢?路公子。”   牢狱内,一只白猫身形矫健的在地道中穿梭,循着气味最终在桓长明的门前停下,从铁杆之间钻进去,气喘吁吁的来到桓长明面前,“有……有一件天大的事……”   几日滴水未进,桓长明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大病了一场,毫无生气。独他那张脸依旧明艳,即使在阴暗的牢里,依旧熠熠生辉。   他哑声问:“什么事?”   这件事将猫儿震撼到无法用口述表达的地步,只见它眨了眨眼,猫瞳涌出一道蓝光对准虚空,几息前发生的场景便重现于桓长明眼前。   桓长明仰头看向这道光幕,只见路翩翩一身白衣跪在殿前,背挺得笔直,飘飘欲仙似的少年郎,眼神澄澈的注视着离王,缓声说。   “九公主金尊玉贵,少言初见时便对其一见倾心,在心下暗发重誓,此生非卿不娶。只望陛下能成全少言一片诚心,让少言有幸做那能与九公主携手到老之人。”   世人皆知八公主桓宓是离王最小的女儿,无人知晓离王还有一个排行第九的女儿。   但路少言,却一清二楚。   明明一清二楚,却还说他是金尊玉贵,对他一见倾心。   月色西沉,桓长明的半张脸隐在阴影中,那上面的神情看不真切。   场景还在继续,离王铁青了脸,压着怒气问路翩翩,“你要娶她?你可知她是何来历?”   路翩翩道:“不管她是何来历,我想娶的只有长明公主一人。”   桓宓的脸上仿佛被重重扇了一个耳光,表情狰狞的极其难看。   宴上又是一片死寂,但牢里的桓长明却低笑出了声音,“哈哈哈……”   猫儿听他发笑的声音嘶哑,格外的渗人,它害怕的毛都竖了起来,连忙收了术法,“就是路翩翩在家宴上说喜欢你,想娶你。”   “离王答应了你们的婚事……”   桓长明的笑声顿了一息,紧接着开始放肆大笑,猫儿被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狱卒前来呵斥桓长明的笑声也没停下。   直到他笑的累了靠着墙壁,口中发出似诅咒一样的喃喃:“哈,路翩翩……”   作者有话说:   歪,这里又疯了一个攻,拖下去 第22章   离王宫的家宴散了之后, 离王留了桓钧天和桓宓两人到御书房。   桓宓一进殿门就跪到了离王面前,“父王,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桓长明许配给了那路少言!您是真的打算将女儿送去西夜那虎狼之地和亲吗?”   面对她声嘶力竭的质问, 离王没有回话, 目光落在一旁的桓钧天身上,“天儿, 你对此事怎么看?”   桓钧天沉声道:“符玺郎公子既然在春猎拔得头筹,父王贵为天子, 天子之言必当言出必行,是以儿臣以为, 父王应了路少言的请求,是理所应当。”   离王满意的点头, 转而看向桓宓,“你听懂了吗?”   “王兄和路少言师出同门,自然是帮他说话!”桓宓一想到自己要嫁去西夜, 气的身体发抖,“若要论亲疏, 我与王兄才是流有同宗血脉的亲人!王兄为了帮一个同门,竟是连亲妹妹也要卖了吗!”   “我帮理不帮亲。”桓钧天目无波澜,并没有因为桓宓的指责动摇,“更何况,我何时说过要卖你了?”   离王顺势道:“宓儿,你确实该反省自身。为何那符玺郎公子愿意求娶一个罪女,也不愿意娶你?”   “谁稀罕他娶?说来说去,父王和王兄就是铁了心要将我送去西夜和亲……”   桓宓绝望的坐在地上, 眼泪不争气的往下掉。她得不到景翊也就罢了, 如今竟然连仅剩的自由都要离她而去了。   桓钧天瞥了她一眼, 向离王行礼道:“父王,西夜犯我边境,占我城池,掳我子民。此等猖狂强盗行径,绝不可放任饶恕。儿臣愿带领离国士兵,前往边境夺回城池,救回我离国子民。”   “好!”离王早就起了对西夜动兵之心,桓钧天此刻请愿可谓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我儿骁勇,必定能凯旋而归!”   “宓儿,还不快向你王兄道谢。”   桓宓从地上爬起来,哽咽着问桓钧天,“王兄,当真要去攻打西夜国?”   桓钧天点了点头,“是。”   两国开战便是正面交锋,除非离国战败,断不会再有议和联姻的可能。   桓宓拉着桓钧天的衣袖,真切的说:“王兄,你一定要赢。”   路翩翩从离王手里拿到了释放桓长明的手谕后,便直奔大牢解救桓长明。   他走到牢房里,桓长明瘦的不成人形,狱卒摸出钥匙给桓长明解开了手腕上的铁锁,没了支撑他的东西,他整个人轻飘飘的像只蝴蝶一样倒向地面。   路翩翩及时走上去接住桓长明,怀里的身体瘦到有些硌手,他却下意识的把人搂的更紧几分,“没事了。”   他怀里温暖清爽,桓长明睁开眼,有些贪婪的嗅着他身上的气息。好半晌,桓长明才嘶哑着声音开口:“为何救我?”   路翩翩动作轻柔的将遮住他眉眼的一缕发给撩开,“我只是,见不得你受苦。”   桓长明唇间勾起一抹浅笑,他抬起伤痕累累的双臂抱住路翩翩的脖子,“师兄,你要带我去何处?”   “你想去何处?”   “师兄带我去何处,我便去何处。”   路翩翩顿了顿,“我在春猎上拔得头筹,向离王请求娶你,离王同意了,我来是想带你回我家。”   “好。”桓长明将路翩翩的脖子抱的更紧,“我听师兄的。”   路翩翩将桓长明带回了路府后,让他先在自己房中暂住。   桓长明多日滴水未进,路翩翩让人给他准备了饭菜,自己倒了温水喂给他喝。   想着婚约的事自己还没给师妹讲清楚,便说道:“赐婚乃是权宜之计,只是为了将你带出牢狱,不嫁去西夜。等战事过去,我会找个由头先离王请求解除婚约,届时你便恢复自由身,想嫁谁都行。”   桓长明咽下水,脸上没显出什么特别的神情。   可抬头看向路翩翩,他的眼眸里却有泪花晃动,“师兄既然这么说,那次在悬崖下发生的事,长明是不是便只能当做一场意外?只当和师兄你有过一段露水姻缘,转头便要忘?”   路翩翩整个人都僵住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师妹,我当真对你行下了那般禽兽的事?”   桓长明眼泪簌簌的落,滴在路翩翩的衣服上,“师兄那日神志不清,我不怪师兄。”   路翩翩连忙去擦他脸上的泪,“师妹对不住……我,我那日确实神志不清,我该死!我愿意承担后果。只是你……师妹你愿意同我结亲吗?”   桓长明泪眼盈盈道的反问,“师兄愿意娶我?”   “我愿意啊!”路翩翩反手扇了自己一巴掌,悔恨道:“是我耽误了你才让你不得不委身下嫁于我……”   他净白的脸颊上很快浮现出了一个五指印,可见他对自己下手之重。   桓长明却觉得这指印在他的脸上煞是碍眼,他伸手去摸了摸,“师兄,不要这样。我不怪你,我更不是委身下嫁。”   府里的下人把饭菜端了进来,路翩翩拿了勺子来喂桓长明,才吃下一口,没过一会儿便吐了出来。   路翩翩忙拿帕子替他擦拭,“是这些饭菜不合胃口吗?”   桓长明面色苍白的摇了摇头,“我胃里不舒服,吃不下……”   他被饿了多日,肚腹里早已适应了空虚,此刻喂他饭食反倒不适应。   路翩翩只好又差人去请了大夫,大夫给桓长明号完脉,连脸色都变了,“路公子,老朽有些话想单独和你说。”   路翩翩点了点头,被桓长明拦住,“大夫有什么话,直说无妨。”   “这……怕是不妥。”   “有何不妥?我才是患病的人,作为大夫将病状告诉给病患不是理所应当吗?”   大夫被桓长明犀利的言辞给说服,叹了口气,“姑娘年幼时落下许多病根,体质比常人来说本就弱了不少。加之体内被种有剧毒,又有许多旧伤,常常思虑胜过普通人人千万倍,心力交瘁。内外消耗,姑娘年纪轻轻,这身体却已如同八旬老妪了……”   路翩翩连忙问:“大夫,该如何救治?”   大夫摇头道:“不出半年必会大限将至,无药可治。”   “庸医!”桓长明举起一旁的碗砸向他,“再信口雌黄我杀了你!”   路翩翩用手替大夫挡下了碗,随后看了一眼怒气滔天的桓长明,没说什么,将大夫快速带出了房间后,向大夫致歉:“我代她向您道歉。”   大夫摆了摆手,不甚在意,“老朽言尽于此,告辞。”   路翩翩重新回到房内,桓长明还是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样,“你难道相信他所说的吗?”   这大夫是路府的下人从外面医馆找来的,说谎的可能微乎其微。   路翩翩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他走到床前,低声问:“什么时候中的毒,谁给你下的?”   桓长明咽了咽喉,身上的气势弱了几分,“还能有谁。”   他这么说,路翩翩只能想到桓宓,“没事,我师姐精通医术,她一定能解你的毒。”   “等我带她来再为你重新诊治,她的医术你应该清楚的。”   桓长明道:“若是能有幸让曲师姐为我诊治,我当然不胜感激。”   “我现在就去请师姐来。”   “好。”   路翩翩前脚走出路府大门,就撞上了和景翊比肩走来的曲素柔。   这两人待在一处就让路翩翩心里不安,面对景翊不自觉带上敌意,“你怎么和我师姐在一处?”   景翊能感受到路翩翩对他的态度不善,斟酌着道:“正好同路。”   “世上哪有这么多巧合?”路翩翩把曲素柔护在身后,“别让我再看见你接近我师姐。”   曲素柔纳闷道:“翩翩,你这是做什么。”她就和景翊同个路,他这反应也忒大了。   景翊接近曲素柔确实别有目的,他不知路翩翩是否已经看穿,但眼下对方如此敌视他,他再留在这里也只能讨个没趣,“那在下今日就先行告辞了,曲姑娘,我们日后再见。”   曲素柔点了点头,路翩翩高声道:“没有日后!”   曲素柔头次见路翩翩无缘无故的撒泼,心里很是奇怪,被他拉着回路府的一路上,忍不住问:“你到底为什么这么不待见景翊?我觉得他人还挺好的。”   路翩翩一听师姐觉得对方人好,那还得了,“师姐!枉你看了那么多话本子,怎么就被鱼目混了珠!”   “景翊他不适合你,你不要再和他有任何的接触了!”   “世上男子千千万,师弟比他好千倍万倍!你怎么就不能看看身边人?”   曲素柔一边听一边琢磨,回过味来,“路翩翩……我说你是不是吃景翊的醋啊?”   “我吃他哪门子醋?”   “这个景翊,和你那心心念念的师妹不是有那么一段情吗?嗯?”   路翩翩推房门的手顿了一下,随即道:“绝无此种可能。”   曲素柔跟着他进屋,一看桓长明病若游丝的躺在床上,就知道路翩翩带她过来是干什么了的。   “得了,如今你师姐我在你眼中,就是一个专门替你师妹看病诊病的大夫是吧!”   她嘴上抱怨,人却很自觉的走到床前替桓长明搭起了脉。   桓长明冲她虚弱一笑,“又要劳烦曲师姐了……”   曲素柔敷衍的嗯了一声,她神情本有些懒散,但不知发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严肃起来。   路翩翩关切道:“师姐,如何?”   曲素柔没理他,看向桓长明,严肃的交代,“你接下来的时日,该吃吃该喝喝,吃好喝好玩好。”   桓长明不解的问道:“曲师姐,这是何意?”   曲素柔思索了片刻,觉得这事要瞒也瞒不住,实话实说道:“你快死了。”   作者有话说:   桓长明:我亲都还没成要死了? 第23章   医馆大夫的诊断是真的, 加上曲素柔的作证,桓长明的确活不过半年了。   曲素柔给桓长明开了几个方子,却也将话说的很透, 这药只能让桓长明走之前过的舒服一点, 起不到任何缓解的作用。   桓长明知道连曲素柔都对他的病束手无策后, 把自己锁在房间里, 谁也不肯见。   路仲猛然间得了一个未过门的公主儿媳,重视非常, 每日都差人前来对桓长明嘘寒问暖,生怕怠慢了这位金枝玉叶, 却都吃了闭门羹。   路翩翩以桓长明生病需要静养的由头劝退了路仲,路仲听完很是理解,“既如此,那我就不再打扰了,你可要好好照顾公主殿下啊!”   “我知道了爹。”   桓长明锁着门, 只有路翩翩能用术法出入。   他今日照例端了汤药来给桓长明,发现对方蜷缩在被子里把自己紧紧包裹着, 眼下一片青黑,似乎已经很久没睡过觉了。   他这幅凄凉的模样,让路翩翩想起在梦境中见到的幼时的他, 心中涌出无限的怜惜。   “师妹。”路翩翩走过去,“你应该好好休息。”   桓长明目光浑浊的不知盯着虚空中的哪一处,闻言唇角浮现出一抹讥笑,“我怕我睡了,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路翩翩更加心疼,“不会的!只要你恢复正常饮食, 喝师姐开的药, 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桓长明的眼珠缓慢的转到路翩翩手里拿着的汤药上,他忽然伸手抢过汤碗,把还在冒热气的滚烫汤药一饮而尽,路翩翩想拦都没拦住。   他嘴唇舌尖都被烫的变红,他吐了吐舌尖,向路翩翩弯着眼睛笑了笑,“翩翩师兄,我喝了是不是不会死了?”   路翩翩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我如何好起来?把你的命换给我吗?哈?”   面对他的质问,路翩翩闭口不言。   他这反应让桓长明觉得更为刺眼。   “你撒不了谎,为什么还要骗我呢?”他眼底笑意愈加深,配上那张病白妖艳的美人脸,如同一只勾魂摄魄的艳鬼,“看我可怜,对我心生怜悯吗?”   “翩翩师兄,你这样只会衬的我愈加的可怜。就像一只天生就活该被你们同情的可怜虫,连做人的资格都没有。”   桓长明对向他投来厌恶和同情眼神的人,都同样怨恨。   他摔碎了汤碗,飞溅的残瓷在他的左脸上留下一条血痕,白纸般的面容上多了一抹血红色,更衬的他像是一直会吸食人精魄的厉鬼,让人有些胆寒,不敢近他的身。   路翩翩却一点都不怕他,反而走近桓长明。   屋里有些暗,他走得近了,桓长明才真正看清路翩翩的脸。   路翩翩头上的发髻都乱了,眼眸里布满血丝,眼下也是一片青黑,好像和他一样,好几宿都没睡了。   桓长明忽然记起路府的下人给他送饭时在门外的谈论,他们说路翩翩将自己在书房里关了好几日,每日都在翻找书籍,不知道是要做什么。   他在房里待了几日,路翩翩就在书房里待了几日。   他几宿没睡,路翩翩就几宿没睡。   路翩翩用食指指腹轻轻抹过他脸上的血痕,“你不会死,我也不会让你死。”   桓长明喉头忽的涌出一股难言的情绪,红了眼却不自知,他握住路翩翩要收回的手,像是穷途末路的囚徒找到了希冀的光亮一般。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路翩翩跟路仲说他要带桓长明去探访名医,留下了一封信让路仲代为转交给曲素柔和桓钧天后,便带着桓长明离开了路府。   桓长明不知道路翩翩要带他去探访的是哪位名医,但他心底有一个莫名的声音在告诉他:路翩翩不会害他。   所以任由路翩翩御剑把他带往哪处不明的目的地,他都没有过问。   御剑行了半日,他们在一处河边停下。   这河水颜色罕见,是妖冶的紫色,桓长明从没见过这样的河,心中不免生出疑虑。   路翩翩替他解惑,“过了这条河,就是妖族的领地。”   “妖族?”桓长明知晓这世间有妖的存在,所以对妖族一脉并不觉得吃惊,他疑惑的是另一件事,“能救我的,是妖?”   路翩翩笑着替他理了理鬓边御剑时吹乱的发丝,没有回答。   河边隔三差五的有着几个商贩在卖着什么东西,路翩翩去摊上买了两样东西,拿回来给桓长明选,“师妹,你要哪一个?”   桓长明低头一看,他手里赫然多了两条动物的尾巴,一条是白色的兔尾,一条是银色的狼尾。   桓长明拿起银色的狼尾,“这是入乡随俗,要扮成妖精才能进去吗?”   路翩翩有些惊讶,他还以为师妹会选择小兔子的尾巴,“是啊,我们两个人族到了妖族的地盘,不伪装的话就过于招摇了。”   “那尾巴怎么戴?”桓长明摸了摸狼尾,“我们屁股上又没有插尾巴的地方。”   路翩翩听得耳根一红,“你是姑娘家,说话怎可如此直白。”   桓长明敷衍的说了句“下次不这样了”,拿起尾巴在腰上比划,心想真要戴上的话不真的就得插屁股上吗?不然还能插哪儿?   “师兄,你自己能戴上吗?要不要我帮你戴?”   “师妹!”路翩翩脸羞的通红,“你别这样!”   纵使他们有过肌肤……肌肤之亲,也有婚约!可如今尚未礼成,他怎可以让师妹看自己的那处呢?   真是羞死人了!   他快速地掐了个术法,那两条尾巴便各自依附在了他和桓长明的后腰上。   桓长明扯了几下没扯动,“还挺牢固。”   用妖精的尾巴掩盖好他们身上人的气息之后,路翩翩再次御剑,带着桓长明踏入了妖族领地。   跨过分界的妖河,对面则是另外一片天地。   桓长明粗略扫了几眼,发现这妖族的地盘竟和他们人族的地方修缮的差不多,从外观上看不出什么区别。   不过偌大一座妖城内,行走的妖却寥寥无几,看着有些空寂。   “妖族示微后,数量已大不如从前。”   路翩翩边走边为桓长明解释,沿着长街直行,找了家看上去还不错的客栈进去,“我们先在这里歇脚。”   店小二是只粉皮的猪猪小姑娘,长得粉嫩的很。   他们这家客栈好几日都没开张了,一见着有客来,她连忙跑过来迎客,“两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啊!”   “打尖也住店。”路翩翩扶着桓长明在长凳上坐下,随后朝粉猪姑娘笑着问道:“顺便想向姑娘打听一下,花妖一族的驻地,如今在什么地方?”   粉猪姑娘热情的给他们倒了茶,闻言挠了挠头,“我是猪妖族的粉猪,花妖一族的驻地我还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不过我们掌柜见多识广一定知道,等他回来了我帮您问问!”   “好,那便麻烦了。”   这客栈看着大,伙计和掌勺竟然都只有粉猪姑娘一个人,可见平时生意如何萧条。   路翩翩给桓长明碗里夹了许多菜,“你要多吃点。”   桓长明夹起碗里的肉看了看,又放下,表情古怪的道:“她是猪精,做菜的时候她是不是把自己的肉切下来炒的?”   他以前为了活命,是吃过一些乱七八糟的动物,但是那粉猪外形是个大活人,他对吃人形的猪肉没有半点兴趣,还觉得反胃。   他这么一说,路翩翩也有些膈应了,把肉全夹出来放到一边,只剩了素菜,“吃菜。”   这一顿饭他二人吃的从头到脚都很不舒服,正打算付了钱再去外打听有关花妖族领地的事情时,一股裹满了酒气的劲风从大门里刮了进来。   粉猪姑娘本来还在拨算珠算账,一闻到这股味道立刻跑到门口迎接,“掌柜的你喝酒回来了!”   路翩翩和桓长明向门口看去,只见一个长相凌厉的男子怀抱着一坛酒慢悠悠的从客栈外走来,额上长着一只尖锐的独角,一时之间看不出是什么妖怪。   他在粉猪头上揉了揉,打了个酒嗝后,见店里有客人,醉醺醺的招呼道:“两位客官吃好,喝好啊!”   说罢便在粉猪姑娘的搀扶下,绕过路翩翩他们的桌子上楼,但走到台阶时,他不知因何缘故,把小粉猪推到一边,重新折返回来。   他在路翩翩和桓长明的桌前停下,仔细的审视他二人的面容过后,忽然手往路翩翩的方向伸手一抓,路翩翩怀里的小册子竟被他隔空抓到了手中。   路翩翩立时要夺回来,“你干什么!”   谁知他闪身一躲,下一刻便出现在了二楼的长廊上,翻身一跃坐到栏上,翻了几下到手的小册子,体内的酒意醒了大半。   “无字天书……”他仰头喝完酒坛里剩余的酒,把坛子随手一丢,眼神灼灼的再次审视下面的桓长明和路翩翩,很快他就找到了答案,“有趣,你二人竟能在我妖族,真是有趣。”   “掌柜的,你怎么抢客人的东西啊!”   粉猪姑娘跑上楼把小册子夺回来又仔细擦干净,重新送回路翩翩的身边,“对不住客官!我们掌柜的喝多了,脑子不清醒,你不要和他计较!”   小书本就因为前几次莫名的自焚变得很破旧了,路翩翩小心翼翼的翻看了好几遍,见小书没有再有损伤,才重新放进怀里。   小书的心音在这时响起:“翩翩,他是小妖王琅虚!你要当心啊!”   “果然是无字天书,这么快就知道我的身份了。”   路翩翩惊疑的抬头看向琅虚,他和小书的对话就连师尊都听不到,这小妖王到底是何许人也?   琅虚对上路翩翩的视线,笑声狂妄,“可惜啊可惜,你的主人不记得了。”   桓长明不动声色的打量此人,“你想干什么?”   “哟,怎么连你也不记得了?”琅虚好笑的打量桓长明,“这里是我瑶族领地,想干什么这句话,该我问你二人才是吧?”   他一副旧相识的熟稔口吻,但路翩翩和桓长明可以肯定自己从未见过他。   粉猪姑娘单纯,还记着路翩翩的话,“掌柜,客官们想知道花妖族的领地,你要知道就告诉他们吧!”   “花妖族领地?去那地方……”琅虚若有所思片刻,不知想到什么,竟然轻易的将地方说了出来,“往东行两百里,有一处蝴蝶花海,那便是花妖族的领地了。”   说完他对着路翩翩和桓长明温和一笑,“二位客官若想去,请自便。”   他这态度转变的着实有些大,桓长明对此人有种天然的抵触,“我们为何要信你?”   “信与不信都是二位的事情,我只是顺口一答罢了。”琅虚饶有兴致的回答,“不过我看你身边这位,似乎已经信了。”   桓长明看向路翩翩,发现对方在低头沉思,“师兄?”   路翩翩回神,牵起桓长明的手,“我们去。”   “可是……”   “有没有,一去便知。”路翩翩向他投来安抚的笑容,“放心,不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护着你的。”   路翩翩打定了主意,桓长明再劝也无用,离开时他抬头看了一眼琅虚,暗含警告:若是他胆敢骗他们,他绝不会放过对方。   琅虚看着他二人相携离开的身影,面上满是兴意。   粉猪姑娘有些疑惑地道:“向东两百里?那个地方不是早就已经沦为死地了吗?”   方寸百里皆是死物,还被大妖占据,怎么会是漂亮柔弱花妖族们的领地呢?   琅虚笑着摸了摸粉猪姑娘的头,“谁知道呢?”   路翩翩带着桓长明御剑一路往东,直到天色暗下来时,他们才终于看见琅虚所说的蝴蝶花海。   路翩翩一落地便察觉到了这片花海的古怪,他拿出夜明珠,弯腰仔细看了看蝴蝶花,发现这些花虽然盛开的艳丽,但每一株的身上都散发着一种痛苦的情绪,似乎有什么阴暗苦痛笼罩在它们的身上,让它们变得死气沉沉,萎靡不振。   须知花草树木皆通灵性,这些蝴蝶花散发出这样哀怨的气息,它们身上想必一定发生过什么不好的事情。   路翩翩收了夜明珠,回头想叮嘱桓长明不要离开自己,却发现对方蹲在了地上,蜷缩着身体不停的发抖。   “师妹,你怎么了?”   路翩翩把桓长明扶起来,对方面色血红,气息粗喘,额上很快布满了汗珠。   他忍着痛道:“我,我犯病了,”   那一夜在寒霜里发生的景象唰的灌进路翩翩的脑海里,他手足无措的道:“我、我该怎么帮你?”   桓长明拽住路翩翩的衣领,把自己的唇送到路翩翩面前,“亲我……”   作者有话说:   路翩翩:我怎可做如此禽兽之事!   然后就是我的另外两本预收文,真的很需要读者天使们的收藏QAQ,下面放个文案;   1.《我是暴君白月光》(这本预收过五百我再加更!!)   【里外都有病的偏执暴君攻x清冷禁欲圣子受】   泽尽死过一次后才发现自己是本小说里的反派,睚眦必报,阴险狡诈,预言男主殷霍是天命灾星,让男主变成了人人敬而远之的凶神厉鬼,被囚在一方天地,圈禁到死。   但男主毕竟是男主,不仅没有被囚禁至死,反而逼宫称帝,号令群雄,让他死在了乱军的手中。   七皇子殷霍是陈国口中残忍阴鸷的暴君,而在泽尽眼里,他是个真正的疯子。   泽尽到死都忘不了殷霍看他的眼神,疯狂又偏执,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才肯罢休。   而重生后的第一幕,就是泽尽作为陈国圣子,预言殷霍是灾星后,殷霍被侍卫压在地上即将囚禁的场景。   泽尽一身圣洁白衣站在高处,宛若神祗。   殷霍被侍卫压在地上,如同他脚下的泥。   泽尽垂眸,和地上的殷霍视线四目相对,殷霍对他勾唇冷笑。   泽尽:“……”现在撤回预言还来得及吗?   圣子轻描淡写的一句预言,让天之骄子的七皇子殷霍变成了万人厌弃的恶鬼。   亲人弃他、宫人欺他、往日的仇敌折了他的双腿,他就此变成了一个喜怒无常的残废,烂在一方囚笼之中,世上无人在意他,除了一个人——   替他治好双腿、替他打跑仇敌、替他苦心经营,助他离开囚笼。   每当他快要死掉之时,他总会出现。   他是殷霍的神祗。   殷霍逼宫称帝那日,带人搜遍整个王宫也没寻到他的身影。   直到他来到圣子行宫,欲要杀了那道貌岸然的圣子泄愤之时,发现这圣子脖子上竟戴着他送他的玉佩。   他一把将泽尽拽起按在墙上,嘶声质问:“这玉佩的主人在哪儿?说出来,饶你不死。”   泽尽:“我说我就是玉佩的主人,你信吗?”   #没错,白月光和死对头都是我#   #我靠换马甲从暴君手底下苟命#   2.《魔君是我前男友》   月洛啼是个仙女,但她既不会伏魔,也不会降妖,每天窝在自己的宫殿里混吃等死,甘当废材。都说天界不留无用之人,独她能够如此光明正大的混日子,惹得一众勤勤恳恳的仙友眼红得很。   某日,一刚飞升的小仙忍不住义愤填膺:“众仙家都在为了天下苍生奔波,仙子这般堕落,就不怕天君怪罪吗?”   月洛啼想了想,说:“魔君是我前男友。”   小仙:“那又如何,他现下早就魂飞魄散了,又不能为你撑腰……”   月洛啼拍了拍他的肩,“我杀的。”   小仙:!!这女人,是个狠人!   魔君镜水楼统领魔妖鬼三界,恶名在外,天界一直视其为心腹大患,三百年前派一绝色神女下界,诱他入情道,方才将他彻底歼灭。   怎料三百年后,他竟死而复活——   魔妖鬼三界生灵为迎接君王重临,跪拜在幽冥河畔两岸,只见那河水被怨气染成了浓重的墨黑色,河水汹涌倒流,掀起惊涛骇浪,从中缓步走出一个身影——   众人俯首高呼:“恭迎君上重临!”   “将月洛啼带来……”镜水楼周身被一股浓烈的怨恨之气所笼罩,一双墨眸泛出森森血色,“我要把她拆骨入腹!”   然而,当月落啼真的被带到他面前时,他红着眼哑声质问:“你说你喜欢我,从始至终都是在演戏?”   #被我杀死的前男友复活后回来问我爱不爱他,我该怎么办,在线急等# 第24章   月色似勾, 给蝴蝶花海披上了一层朦胧的薄纱,犹抱琵琶半遮面。   花海深处,一双人影交叠。   路翩翩的双手僵硬的按进身下的蝴蝶花里, 浑身紧绷的不敢动一丝一毫。   桓长明撑在他的上方, 双手捧着他的脸, 近乎凶狠的吮吸着他的唇。   他的齿关早已被入侵, 唇齿缠绕,贴合的密不可分。   桓长明越来越重的喘息钻进他的耳畔, 路翩翩把掌心里的蝴蝶花抓碎,花汁晕染了他的指甲。   他被吻的喘不过气, 抗拒的偏了一下头,下一刻又被桓长明重新扳了回去, 用比之前更猛的力气吻住。   桓长明沙哑着声音安抚他,“不要动,很快就好。”   很快是什么时候?路翩翩不知道。   他抬眸望着师妹那张沾染了痴迷, 变得通红的美人脸,识海也开始混沌起来……   桓长明缠吻了路翩翩许久, 直到被一只寒鸦的叫声给打断。   路翩翩一把推开桓长明猛地从花里坐起来,桓长明毫无防备,脸着地吃了一嘴蝴蝶花。   “谁?”路翩翩警惕的往花海处丢了一道剑诀。   被他击中的东西发出一声惨叫, 随后化作一缕人形的紫烟从他附身的蝴蝶花里飞出来,连声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我不是故意打扰二位春风一度的!”   他一说完,方圆十里整片蝴蝶花海刹那间凋零枯萎。   桓长明的体内还在隐隐作痛,但比之前好上许多,他勉强能忍住。   他从一堆枯花里爬出来, 不爽的看向这缕来历不明的东西,“既然知道打扰到我们了, 你还不滚远点?”   “师妹!”路翩翩都想去捂住桓长明那张肆无忌惮的嘴,“你别乱说……”   “我不是有意的,我逃离不出这片花海,只能在这里游荡!”   路翩翩咳嗽两声掩饰窘迫,“你是谁?这片花海都是幻象吧?你如今应该也是魂魄离体的状态,你的身体在哪儿?不赶快回去的话你会变成孤魂野鬼的。”   “我是花妖一族的兰花精,名叫兰隽……你说的没错,这些花确实是幻化出来的幻象,但不是我做的。我如今也不能回到我的身体里去,回去的话我会生不如死的!”   路翩翩来妖族的目的就是为了找花妖一族,他听兰隽这么说,问道:“你可是遇上了什么难处?”   兰隽飘到路翩翩身边围着对方转了一圈,眼睛里透出惊讶的神色,“为何,我会觉得你身上的气息如此亲切?”   路翩翩猜测道:“可能是因为我修仙吧?”   桓长明在心里哼了一声,哪是因为什么修仙,还不是因为什么闲事都要管,想寻求帮助的自然就顺着气味找来了。   “你是修仙者?”兰隽惊恐的往后退,“你不会是来收我的吧?”   路翩翩真诚的同他道:“你去过没做过坏事,我就不会伤害你的。我们修仙者,也是有原则的,不是逢妖就乱砍。”   兰隽这才放下几分心来,“好险好险,还好我是好妖……不过你真的能帮我吗修仙者?”   “你且说来我听听。”   兰隽叹了口气,苦笑道:“我救了一只白眼狼,把他带回我们花妖族的领地养伤。他一开始的性子极为友善,同族的大家都十分愿意和他亲近。但他伤好以后,却突然性情大变。”   “他为了精进自己的修为,掏了大家的内丹把大家都杀了,花妖族被他屠尽,如今只剩下我一人了。”   “我也被他囚禁了,只能依靠灵魂离体的方式躲避他,花海是我能离身体最远的距离,再远的话就像你说的我真的会变成孤魂野鬼……”   路翩翩嫉恶如仇,听到这样恶劣的事情,体内血气霎时上涌,“你说的那个恶人在哪儿?我去帮你把身体夺回来!”   兰隽担心路翩翩打不过,“你可以吗?他很强的……”   路翩翩抬手召剑,银白的剑身上裹挟着一层耀眼的青光,在这黑夜中熠熠生辉,足可昭示剑主人的愤怒。   “我长这么大,还没在哪只妖手上败过。”   路翩翩给人的印象一直是温和良善、平易近人的。   桓长明甚至还觉得他傻气、愚蠢,但如同眼下这般凌厉逼人、不可一世的路翩翩,他还是第一次见。   桓长明一瞬间联想到那日在山洞里,踏剑而来,落在他脚边的路翩翩。   那般飘然欲仙、睥睨众人的姿态,却又藏着一颗仁心的路翩翩,不似修仙者,而像是真正的神明。   桓长明落在路翩翩面上的眼神,过了许久才收回来。   兰隽带着他们悄悄往花妖族的领地深处走,兰隽从小生活在这片土地上,他知晓怎么走可以避开那头大恶妖,趁其不备,乘虚而入。   “我们领地荒废了好久,就算有别的妖路过也都是绕着我们走的,你们是误闯进来的吗?”兰隽在路上好奇的问。   路翩翩道:“不是误闯,我是想来找御肌草,特意来花妖族领地找的。”   不过他没想到花妖族竟然遇上了这么惨烈的屠族事件,只怕他们这次来找御肌草会无功而返。   兰隽闻言有些惊讶,御肌草虽然罕见,但能用得上的人少之又少。   他本还想问一句他们用来是做什么用,但很快感觉到那股熟悉的阴冷气息,恐惧不由自主的爬满全身,立刻扯着路翩翩和桓长明在一片茂密的竹子后蹲下后,示意他们屏声静气。   路翩翩和桓长明顺着兰隽恐惧的视线看去,只见竹林深处,男子身影依附在一株高大的竹树里,他浑身透明,眉间一点绿纹,浑身上下都透着古怪妖异的气息。   而他的脚下,用竹叶盛放着十几颗大小各异的内丹,这些内丹正在被他一点点吸食炼化,变成他的东西。   比起怕,兰隽更恨他,“他是竹子精,吸食的内丹都是我同族留下的……”   他话音方落,便感觉身边有一股厉风擦肩而过。   桓长明想拉住路翩翩的衣服都没拉住,眨眼的功夫,路翩翩已经到了那竹精的面前。   木灵子暂停吸食内丹,慢慢睁开眼,见得眼前多了一位手持长剑,仙风道骨的少年,轻蔑道:“不自量力。”   路翩翩天赋异禀,自入仙道起,便能凭借双眼看破生灵身上所带的气息。   这竹精看似寡淡清风,但身上的气息却腥臭难闻,和兰隽所说的无差,必是屠杀过许多生灵,造下业障才会这样。   花妖一族是出了名的良善族群,路翩翩看了一眼那些内丹便再也不忍心看下去。   他挥剑砍向木灵子,“到了阴司府,再向他们赔罪吧!”   木灵子灵巧躲过,路翩翩的剑气斩断了他半片竹林,他立刻意识到这修士不是等闲之辈,“好凶的剑修。”   他躲的快,路翩翩便近身斩他,让他无处可躲。   木灵子利用竹林变幻,拉开和路翩翩的距离把路翩翩锁在竹林中隔绝他的攻击,“这里是我的道场,你的剑就算再厉害,在这里也会变弱三分!”   “那我便用七分斩你!”路翩翩怒气冲霄,本命剑散发出夺目的光芒,快速扩散将整片竹林笼罩在剑光之中。   桓长明眯着眼盯着沐浴在光里的路翩翩,如此强大的力量,如此动天撼地的剑光,让他体内沉寂许久的鲜血又开始滚烫沸腾。   他果然还是渴求这股足以傲睨万物,把众生都能踩在脚下的力量。   剑光孕育成庞大的光团,砰的一下炸开,整个竹林霎时飞沙走石,忽明忽暗,等剑光完全消失时,竹林已被夷为平地。   只有木灵子附身过的那棵树还立着,但仍旧被剑气波及,竹身上布满了剑痕。   木灵子哇的吐出一口鲜血,从半空中掉落在地上,摔的头晕眼花却立刻站起来跑向那棵竹树。   而路翩翩早已到了那棵树旁,“你的真身。”   他语气笃定,对自己的判断有绝对的自信。   木灵子有些无法置信的看着路翩翩,这样年轻的剑修,竟然能有如此撼动天地的力量,绝不是普通的剑修,“你到底是什么人?!”   路翩翩缓声答:“让你去阴司府赎罪的人。”   眼看他举剑想要伤害自己的真身,千钧一发之际,木灵子忽然快速折返,在竹林的废墟中找到一朵金色的花,抬手便要摘下吃掉恢复伤势,一道灵力突然向他后方袭来,他头也没回,反手就是一记灵力攻过去。   “兰隽——”   木灵子摘花的动作生生顿住,他猛地回头,他的小兰花倒在血泊里,眼神怨恨的盯着他。   “它、它是我们花妖族最后的花了……你若是、若是敢伤它……我做鬼都不会……不会放过你……”   路翩翩跑到兰隽身边把对方从地上抱起来,“你的身体回来了?”   兰隽对路翩翩感激的一笑,“我的身体就在竹林里,魂魄自己就回去了,不过我好像还是要死了……”   “我会救你的兰隽。”   路翩翩把灵力灌输进兰隽体内,兰隽只觉得浑身温暖,但伤口的却血流不止。   他用仅剩的灵力从手里变出一棵白色的草,递给路翩翩,“仙君,谢谢你……御肌草……给……”   路翩翩喉头哽咽的说不出话来,木灵子却在这一刻连滚带爬的跑过来,一把从路翩翩怀里夺回兰隽,恶声恶气的威胁道:“你若敢死,我不仅会拔了那朵花,我还会将你们花妖族领地烧成一片废墟,让你连死都找不到回家的路!”   “你若敢死,我——”   兰隽的手从他怀里落下,血混着泪从兰隽的脸上划过,带走他所有的生机。   “我……不要你死……”   作者有话说:   那个我专栏预收文《在灵异世界演床戏(无限流)》求个收藏哈,希望你们给点力支持下我(今天暴躁阴阳怪气了很多留评的朋友,但是你们好像都是抖m?还挺开心?我不理解;   【本文又名《我靠演床戏在灵异世界苟命》】   余白白是个戏痴,然而某一天,他被确诊患上睡美人群候症,长时间陷入沉睡,什么都演不了。   直到他被一个声音唤醒:“睡的好吗?我的睡美人。”   余白白从沉睡中清醒,他躺在一张大床上,旁边睡着赤身露体的男人,屋子的四个角落安转着摄影机,像极了剧组。   男人声音亲切的问他:“演戏吗?”   余白白立刻来了精神,“什么戏?”   男人答:“床戏。”   余白白拍着胸膛打包票,“床戏我熟!”   他一把拉过被子倒头就睡,用自身经历演绎了一场堪比真睡的床戏。   男人:“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床戏需要两个人共同完成。”   变态攻X戏痴睡美人群侯症受;   1v1,he。   无限流,受会在各种各样的床上苏醒,身边无一例外都睡着一个流氓变态头子。 第25章   木灵子抱着兰隽坐在地上, 手里不断的往兰隽的体内传送灵力。   他可以屠杀花妖全族,让花妖族成为他修炼的踏脚石,但唯独兰隽不可以!   木灵子一掌拍向自己的肚腹, 把自己的内丹从体内逼了出来, 试图放进兰隽的身体里。   但兰隽的身形却变得越来越透明, 最后化为了原形, 掉在了地上。   内丹重回木灵子体内,他吐出一口鲜血, 双目呆滞的望着面前这株兰花,张了张嘴, 一个字都没能吐出。   路翩翩挥剑引来一阵疾风,将木灵子逼到他的真身上。   木灵子毫无战意, 只是呆呆地望着地上的兰花。   路翩翩在竹树下快速的布了一个剑阵,将木灵子囚在剑阵之中。   兰隽既死,木灵子也报了求死之心, 竟是闭上双眼了,只能路翩翩将他一剑斩杀。   桓长明在旁看到这一幕只觉得嗤之以鼻, 纵使这竹精修为不如路翩翩,但路翩翩一副慈悲心肠,只要他肯求饶, 路翩翩必定会留他一命让他迷途知返。   即便路翩翩真有心杀他,他也大可与此一战,哪怕粉身碎骨也该为自己求得一线生机。   绝不是像眼下这般因为一只兰花精的死而变得自怨自艾,断了求生的念头。   枉这竹精还有不错的修为,原来也是蠢货一个!   意料之中的死亡并未降临, 木灵子的眼神涣散的落在路翩翩的身上,“你不杀我?”   路翩翩原本是想杀了他为兰隽和其他的花妖们报仇, 可当路翩翩看到他为了救兰隽愿意把内丹掏出来的时候,路翩翩改变了注意。   内丹是妖的命,若没了内丹,这妖便和死无异。   “我不杀你,不代表我以后不会杀你。”   路翩翩在剑阵的阵眼处画上最后一道阵符后,霎时金光弥漫,在死气沉沉的花妖族领地上,埋下生机。   “你即便死,也无法偿还你欠花妖族的罪。我要将你囚禁在此,亲眼看着这里万物复苏,妖灵复活。到那时,你才有资格去死。”   “在这些花草树木重获生机之前,你别想死,也别想离开这里半步。”   剑阵已形成,木灵子的身体和魂魄被迫分开,他的身体和竹子真身被锁在了剑阵中,魂魄在领地游荡。   “你不杀他?”桓长明跑到路翩翩身边。   路翩翩把兰隽的原形小心翼翼的捡起来,四下看了一圈,找了一块背阴处的湿润土地徒手把兰花埋了进去,“本该用盆栽种的,不过眼下我没有,你凑合一下吧。”   桓长明拉住路翩翩的衣袖,“你不怕他从剑阵里逃出来?”   “这个阵眼有我下的禁制,解开禁制的秘语只有我知道。”路翩翩甩了甩手上的泥,见桓长明一脸不信的样子,凑到桓长明耳边,把秘语小声告诉对方。   桓长明被路翩翩吐出的呼吸弄得耳朵一热,连忙捂住,“你跟我说干什么?”   “不是怕你不信吗。”   桓长明没了脾气,话锋一转,“那我们现在还要做什么,兰隽死前是不是给了你什么东西?那就是你要找的吗?”   路翩翩揉了揉桓长明的头,“夜深了,我们先回城里。”   小妖王琅虚是敌是友尚且不明,路翩翩带着桓长明换了一家客栈投宿后,他把御肌草拿了出来。   桓长明问道:“这白色的草到底有什么用?”   路翩翩沉吟片刻,才道:“可以助你洗经换髓,脱胎换骨。你的病会痊愈,毒会解除,还能让你获得一直都想要的修为和力量。”   桓长明望着御肌草,眸子里涌出贪婪的光,“师兄,你不会是在骗我吧?”   这小小一棵草竟然有如此强大的功效?可以让他获得梦寐以求的力量?   “我何时骗过你?”路翩翩朝他笑了笑,“不过这法子用起来你可能会有些疼,我会事先让你睡过去,感受不到疼痛的。”   “难道不是把这棵草吃进肚子里就行了吗?”   “不是……”路翩翩摸了摸耳垂,“有别的法子。”   桓长明握住路翩翩的手,目光灼灼的道:“我不怕疼,我相信师兄!”   他不信这御肌草带来的疼痛会疼过他的怪病,即便是真有那么疼,只要能获得他渴望的强大力量,什么样的疼痛他都能忍受!   路翩翩把桓长明扶到床上躺下,“你先睡一会儿,等醒来就好了。”   “好。”   路翩翩给桓长明施了一道术法,让桓长明陷入了沉睡。   “翩翩……”小书虚弱的声音在路翩翩的识海里响起。   “小书,你怎么醒了?”   “我再不醒,难道要眼看你做傻事,把你的灵骨换给桓长明吗?”   “你都知道了?”   小书气虚声却足:“你不能这么做,你这样是在为桓长明逆天道改命数!他活了,你怎么办?你是天生灵骨,失了灵骨你会死的!”   “师尊以前告诉过我,御肌草可以帮失去灵骨的修士维系性命。”   所以御肌草不是用在桓长明身上的,而是用在他自己身上的。   “那你的修为呢?!”小书急的快哭出来,“我从小看着你修炼,你吃了那么多苦,换来这一身纯精的修为,这是多少修士羡慕不来的!你说过你长大后最想做的就是惩恶扬善,没了这身修为,你拿什么去完成你的心愿啊路翩翩!”   路翩翩顿了一下,随即不在意的道:“修为嘛,还可以从头再练的。”   没了灵骨,就等于断送了仙途,谈何再来从头修炼?   这些自欺欺人的道理,小书觉得路翩翩并非不懂。   小书哽咽着道:“为了救一个桓长明,你便要舍弃你自己……翩翩,真的值得吗?”   路翩翩垂眸,凝视床榻上已经沉沉睡去的桓长明,见他眉目舒展,神情柔和,唇角还有上翘的弧度。   似有若无的,像是在笑。   路翩翩的唇角也情不自禁的跟着上翘几分,“我不想看她死。”   要替桓长明续命,只能以命换命。   用他路翩翩的天生灵骨,换他桓长明脱胎换骨。   月落西沉,房内烛火摇曳。   微黄的光是这房内唯一的色,路翩翩的轮廓被映照的比平时还要柔和上几分。   他左手指尖捏出一道剑气,在自己的胸膛正中划出一道口子,皮肉刺穿的痛感和血液同时溢出,随后暂敛剑气,不敢有丝毫停留的将左手从这条口子里伸了进去,握住了长在他体内深处的灵骨。   路翩翩一瞬间面色变得惨白,他指尖再度覆上剑气,握紧灵骨往外拔。   这灵骨他天生便有,早已与他的血肉经脉相连,一经外力的拉扯,鲜血顿时往外疯涌,片刻便把他的白衫染红。   可这力气还不足以拔出灵骨。   路翩翩死死抿着唇没发出一声痛吟。   他加重力气,外面伤口也被他的动作挤压的变形,鲜血流的更多更猛,只听一声骨肉分离被撕裂的声响之后,一根轻若游丝,周身泛着温润青光的灵骨便被落到了路翩翩的手里。   挖骨之痛,实非常人所能忍受。   但路翩翩,却亲手将自己的骨头挖了出来。   他体内宛如浩海般庞大的灵力一瞬间变得干涸,所有的力气都被抽干,若不是扶着床沿他连身形都稳不住,肩膀控制不住的发抖,失了灵力,失了修为,伤口血流如注,疼痛与寒意席卷他四肢百骸。   路翩翩牙齿止不住的打颤,他颤抖着手用御肌草代替灵骨放进自己的胸口,御肌草发挥效力将他的伤口愈合,血被止住,他才感觉好上一点。   可他撕裂的伤口太大,他胸口上从此多了一道无法治愈的疤。   路翩翩缓了片刻,拿出剑在桓长明的胸口处划开一个极小的口子,小到只流出了几滴血液。   他把灵骨放到这条口子边上,气若游丝的道:“她以后……就是你的新主人了……”   灵骨似是听懂了他的话,自发的钻了进去,桓长明身上的那条口子紧接着便愈合,他仍旧睡得安稳,无知无觉,对自己体内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一无所查。   路翩翩替桓长明撩开睡乱的发丝,露出桓长明空无一物的耳垂,他没再戴那对黑玉耳坠。   路翩翩愣了下,喃喃道:“是不喜欢了吗……”   他说完便猛烈的咳嗽起来,怕吵醒桓长明,忙站起来想要回自己的房间,刚踏出一步,便轰然倒地,陷入昏迷。   桓长明在睡梦中就隐隐感觉到自己枯竭了多年的身体,仿佛得到了汪洋的灌溉,一股温润强大的力量滋养了他的五脏肺腑,同时在他体内快速的生根发芽,他的意识被带入另一片天地。   这里生机盎然,让他的身体自出生以来头一次这般轻松惬意,如清风拂面,让他的心神都变得宁静下来。   这一觉,桓长明安睡到日上三竿方才清醒。   他掀开被子坐起来,第一眼便看见倒在地上的路翩翩。   “翩翩师兄,你怎么睡在这里?”路翩翩没应他,他狐疑的走下床,“师兄?”   桓长明把路翩翩抱起来面对自己,发现对方的衣服上全是干涸的血迹,他眸子紧缩了一下,“路翩翩,你怎么了?是谁把你伤成这样的?!”   他抱着路翩翩,感觉到路翩翩浑身冰凉,脸颊和唇的颜色惨白到近乎透明,仿佛一具没了任何生息般的尸体。   “路翩翩你给我醒过来!”桓长明紧抱着路翩翩,拼命摇晃路翩翩的肩膀,像失智一样的大喊,“到底是谁伤的你?!”   “是谁?!”   “我不准你死你听到没有!”   “我不准!”   作者有话说:   大清早的就发疯乱叫哈哈哈,每晚9点准时更新哈w;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路翩翩被耳畔边的吼声吵醒, 他皱了皱眉,睁开眼,看见桓长明怒气冲冲的脸庞。   “路翩翩?你到底怎么了?”见路翩翩清醒, 桓长明迫不及待的追问,“是谁伤的你?是不是昨日在客栈的那个男人?”   路翩翩面色苍白的摆了摆手,“我没事。”   昏迷了一晚上, 御肌草已经将他的伤口彻底愈合,疼痛减缓了许多。只是到底体内少了灵骨, 他整个人都头重脚轻,在桓长明的搀扶下慢慢站起来。   “你真的没事?那你这衣服上的血又是怎么回事?”   路翩翩朝桓长明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示意对方安心,“我真的没事, 这些血不是我的,是别人的。”   桓长明狐疑道:“是谁的?”   路翩翩背对着桓长明,扯谎道:“我昨夜为你用了御肌草后, 遇到了作恶的小妖,顺手除掉了。这些血……都是那只小妖的。”   原来御肌草已经在桓长明体内了, 难怪桓长明感觉整个人都神清气爽,眼前的一景一物看上去都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   他按捺下心内的激动,“翩翩师兄, 你为我费心了!我看你面色苍白,昨夜肯定没睡好,我先送你回房休息……”   路翩翩确实疲惫不已,“好。”   桓长明把路翩翩扶回了房间后,又打算为他换下带血的衣衫, 被路翩翩拦住了,“男女授受不亲, 师妹你不必如此……”   桓长明眨了眨眼,顺从的应了,“那师兄你好好休息。”   路翩翩朝他点点头,“好……对了,我休息时你切莫乱跑,这里毕竟是妖族领地,我怕你遇上危险。”   “我听师兄的,就在房中等师兄睡醒,然后一起回去。”   路翩翩这才放心,头一沾着枕头,便又昏昏沉沉的睡去。   桓长明从旁守了路翩翩片刻,又喊了几声“翩翩师兄”,路翩翩皆无应答,他替路翩翩拉下床纱,转身出了房门。   他一路出城来到僻静的幽林处,对着一棵树轻轻一拍,一股无形的劲风从他掌中涌出,树轰然倒地。   桓长明望着自己的双手,浑身兴奋的发抖,路翩翩说的果然都是真的!   他感觉自己体内此刻充满了力量,这股力量不仅源源不断的在他四肢百骸里游走,而且强大到让他的血液都在翻滚沸腾!   只轻轻一掌便能拍断参天大树,那要杀一个人岂不是比捏死一只蚂蚁都还要容易?   若杀人都这般容易,那妖呢?   桓长明眼中闪过精光,只是那地方若徒步去起码要好几日,到时路翩翩醒来见不到他,定会生疑。   他回想起路翩翩平日里御剑时的样子,心念一动开始召剑。   片刻后,空中传来一阵剑鸣长响,一柄长剑竟是来到了他面前。   桓长明定睛一看,这剑竟是路翩翩的本命剑。   他原以为会召出一个别的物什,没想到竟把路翩翩的剑给召来了。   他心中虽有疑虑,但眼下还有他想试探的事情,便将此虑暂抛脑后,纵身上剑,剑便随着他心意去向他要去的地方。   从前御剑都是路翩翩带着他,这次全由他桓长明独自掌控,随心所欲地的穿梭于云海山峦之间。   这种睥睨万物,纵横世间的畅快,让他浑身舒畅,连皮肤上都控制不住的起了一层战栗,他终于得偿所愿,他爱极了这种感觉!   他犹自沉迷了好半晌,见下方有一处市集,灵机一动,在那处市集停下,买了一个花盆,随后又再次御剑,一路往东行了许久,见到熟悉的地方,这才停下。   桓长明回到了花妖族的领地。   他兴致极高,一路往领地深处走,唇角眉梢都挂着笑意,若让人瞧见,必会被他这张美人脸迷了眼。   桓长明走到一片背阴处停下,他半蹲下来,把手里的花盆放到地上,指尖挑开遮挡的杂草,露出里面一株小小的兰花。   那是兰隽的真身。   桓长明徒手挖开泥土,露出兰花的根茎,要看就要将这兰花挖了出来,一道幽魂猛地冲到他眼前,“你要干什么!”   桓长明暗笑,果然来了。   木灵子怨气冲冲的瞪着他,“你是和那个修仙小子在一起的女子,你想对兰隽做什么?”   桓长明对他勾唇一笑,开门见山道:“木灵子,你为我所用,我便留兰隽一线生机。”   他纵使有了力量,但要成大事,还需要帮手。   这竹精修为虽不如路翩翩,但做事狠辣,出手果断,他日后定能用得上。   再将他的软肋兰隽抓在手中威胁利诱,桓长明坚信这竹精必会对他言听计从。   木灵子怒发冲冠,奈何他眼下只是一缕幽魂,无法伤到桓长明,只能用言语讥讽桓长明,“那修仙小子一身正气,看着就不像是能做出这么卑鄙无耻之事的人,他竟然和你这种恶毒女子厮混在一起,当真是瞎了眼!”   他这句话也不知哪个字眼刺到了桓长明,他脸色当即冷了下来,“我不喜欢和人废话,你为我所用,兰隽活。你不为我所用,兰隽死。”   他说完便抓住兰花的根部往上拉扯了几分,木灵子心急如焚,“我答应你!我答应你!”   “哼。”桓长明眼中露出嘲讽。   这竹精也不过如此,为了一个死物竟然甘愿做他的奴仆。   可见沾染了这世间情爱的人,都是蠢笨无比的东西。   木灵子见他松开了兰花,悬着的心才放下,“我如今只是一缕游魂,你想做什么我都帮不了你。”   “我可以帮你解开禁锢你真身的剑阵,前提是,你要以你的生命起誓,自愿奉我桓长明为主,若敢忤逆我,便灰飞烟灭。”   若不答应,兰隽随时会被桓长明杀死,木灵子咬牙应下,“好。”   “我以生命起誓,奉桓长明为主,若有半分忤逆,我必当灰飞烟灭……”   誓言一落,他的魂体上便被打上了一道印记,这是誓言成立的证明。   桓长明走到木灵子被囚禁的真身面前,面无表情的念出路翩翩设下的秘语,“不知道师弟在做什么。”   这地方距离国相隔万里,路翩翩还有闲工夫念着他那师弟,当真是对他师弟情义深重。   一道白光闪过,禁锢着木灵子的剑阵下一刻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木灵子的魂魄自发的飞进自己的身体里,待他适应了,杀气腾腾的攻向桓长明,“我和你同归于尽!”   桓长明料定他不会乖乖听话,早有准备,执起路翩翩的剑对着木灵子的方向就是一击,数道剑光迸发而出,木灵子从半空被击落倒地,呕出一大口鲜血。   这女子的招式强悍,竟和那修仙小子如出一辙,是他大意了……   桓长明从未学习过剑术,更不知道自己如今修为到了什么程度,面对木灵子本来还心有余悸,但路翩翩这把剑他也不知怎的用得极为衬手,一击就击败了木灵子。   桓长明忍不住笑出了声音,在木灵子的注视下,他把兰花连根拔出,连着泥土一起种进带来的花盆里,“你如此思念兰隽,我就帮你把他从这里带出去,好让你日日都能见到他。”   木灵子自诩狠辣多疑,但桓长明却比他更为阴险狡诈。   什么让他能够日日见到兰隽,不过是想将兰隽留到他桓长明身边,好要挟他木灵子,往后衷心为他卖命,当他的狗!   桓长明对着木灵子笑了笑,抱着兰隽转身离开。   只要有这盆兰花在,他不怕木灵子不为他卖命。   他暗想,情爱这蠢笨东西只会成为心中的软肋和枷锁,连这妖精都能甘愿俯首为奴,可见其中利害。   幸而他清醒的很,才不会因为这些没用的东西乱了心神。   眼前忽然刮起一阵厉风,桓长明以袖遮眼,待风停下后他才放下手臂,面前多了一位不速之客。   琅虚这次没带酒坛,目光认真的打量桓长明,片刻后,似笑非笑道:“你眼睛里的野心藏都藏不住。”   桓长明有了修为傍身,对琅虚无所畏惧,“你想做什么?”   “你放心,我不是来找你打架的。”琅虚看出他意图,“我只是觉得,说不定以后你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琅虚的身影虚晃了一下,下一刻他便来到了桓长明的身边,拍了拍桓长明的肩膀,“我很期待你以后会做些什么,我在妖族随时恭候大驾。”   他的闪身让桓长明毫无所察,桓长明心知此人并非等闲之辈,沉吟道:“那就要看阁下是敌还是友了……”   “哈哈哈……”琅虚大笑着消失,“这个问题的答案,在你手中……”   桓长明冷哼一声,似乎并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装神弄鬼。”   路翩翩一连在客栈中昏睡了七日,期间迷迷糊糊的感觉到师妹为他喂水喂饭,让他不至于渴死饿死。   等到了第八日,路翩翩才觉得自己好了一些,从床上坐起来,看见师妹坐在椅子上打瞌睡。   他步子虚浮的走下床,不愿打搅师妹,师妹却还是醒了,连忙来到他身边,“你好些了吗?”   “好多了。”   他这几日嗜睡的诡异,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生了一场大病。   桓长明刚想询问他为何会变成这样,路翩翩便率先开口道:“连着除妖耗费了太多精力,需要靠休息来恢复,这几日劳烦你照顾我了师妹。”   原来如此。   桓长明不疑有他,“师兄为我做了良多,我理应照顾师兄。”   路翩翩冲他温柔一笑,他把热茶递到路翩翩手中,“师兄,这次我们出来许久,再不归恐怕曲师姐和桓师兄还有路伯父都要为你担心了。”   路翩翩点了点头,“好,我们今日就回。”   桓长明弯眼笑道:“嗯。”   出了客栈,他们按照原路,再次到了妖族和人族分界的那条河。   路翩翩站在河边踌躇,握剑的骨节有些泛白。   桓长明见他不动,“师兄,怎么了?”   “师妹,不如我们坐船过河吧。”路翩翩指着不远处供人往返的船只,“这一路上的风景,我们来时还未曾好好瞧过。”   御剑飞行不过眨眼便能渡河,路翩翩却要选慢吞吞的船。   桓长明本想找托词拒绝,河上忽的迎面吹起一阵风,将路翩翩的白衣吹的呼呼作响,他青丝在风中荡开,那张神采奕奕的脸庞在此刻竟显出病一样的白,迎风而立的少年身躯更是透着几分说不出的羸弱和纤细。   仿佛这风下一刻便要将路翩翩带走,消失在他的视野中。   桓长明心中生起一股难言的异样,鬼使神差的点头道:“好……”   他们上了船,河风寒凉,路翩翩畏冷的躲进船舱里,桓长明紧随路翩翩进去,却见路翩翩又有些昏昏欲睡的势头。   要看他坐不稳就要倒下,桓长明快步上前抱住路翩翩,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路翩翩的身体冷的让桓长明都觉得有些寒凉,路翩翩在他耳边轻声说:“我有些冷,今日,今日怕是御不了剑了……”   “师妹,从妖族沿途回离国的风景也很美,我们不如租辆马车?慢慢驾车回去吧……”   桓长明沉默了片刻,开口道:“师兄,离国远在万里之外。”   他感觉到怀里的路翩翩身体一僵,“是啊,好远啊。”   那他该怎么才能带师妹回去啊?   “师兄,你不是说用了御肌草也有修士一样的力量了吗?你教我御剑,我带师兄御剑回离国好不好?”   “从前都是师兄带我,今日长明也想带师兄御剑。”   他说完,感觉到路翩翩的身体在他怀里慢慢松懈下来,很久后轻点了一下头。   桓长明体贴的把身上的斗篷结下来给路翩翩披上,语气真挚道:“师兄待我,情深意重。”   作者有话说:   长明不去参加影帝角逐真的可惜 第27章   离国王都, 景相府。   丞相景渊下朝回家,见景翊外出,出声叫道:“外出?”   “父亲, 孩儿进宫去。”景翊对着景相拜了一拜, 恐父亲多想, 补道:“是陛下召孩儿去的。”   “只要不是去找那已经有了婚约的公主, 你去哪里为父都不会置喙。”   “婚约”二字刺的景翊心中一痛,景相走到他面前,“听说你近日与圣女走的有些近?”   “只是兴趣相投,谈得来而已。”   “我看圣女端庄秀丽, 与你年龄相仿,若是聊得来不妨多结交结交。”景相亲自动手替自家儿子理了理衣襟,“总之,切勿怠慢了人家姑娘。”   景翊能将心思从桓长明身上转到别的姑娘身上,景相求之不得。   景翊也不知把他的话听进去了没有, 顺从的点头后,才离开。   景相纵然关心自家儿子的终身大事, 但景翊与曲素柔近来同出同进的关系,绝非空穴来风,就连离王都有所耳闻。   离王念着曲素柔和桓钧天青梅竹马, 本来有心撮合他们二人,但如今依着曲素柔和景翊的亲近,证明是他看走了眼。   看来这圣女和他的皇长子并无男女之情,不过景翊是他离国第一才子,才子配圣女, 也算是一段佳话, 离王也愿意成人之美。   “参见陛下。”景翊行礼道。   “平身吧。”   “谢陛下。”   离王细细打量景翊, 更觉他和圣女般配,“孤听说你和圣女情投意合?”   景翊一愣,心思稍转,“微臣私事,不敢惊动陛下。”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无需遮掩。”离王笑道:“孤只问你,若孤为你和圣女赐婚,你可愿意?”   景翊藏在袖下的双手克制不住的紧握成拳,面上却做出欣喜状,“微臣愿意!”   “圣女与我离国兴衰息息相关,你若娶了圣女,该当如何?”   “微臣自当对圣女无微不至,视作珍宝!”   “好!”离王对景翊的回答很满意,“来人,传孤旨意,孤要亲自为圣女和景翊公子赐婚!”   桓钧天这些时日一直在军营备兵,不日便要前往离国边境,与西夜国交战。   曲素柔躺在桓钧天的营帐里,看景翊买给她的话本消磨时光,翻了几页便觉无趣。   路翩翩留下一封信便带着桓长明求医去了,曲素柔作为大夫,对桓长明的病是不治之症这件事心里清楚得很。   可路翩翩性子又倔,若是找不到医治桓长明的方法,一定不会这么轻易回来。   见不着那榆木脑袋师弟,曲素柔心里还怪想的,抱着话本占着桓钧天的椅子唉声叹气。   “圣女……”一个士兵急急忙忙撩开帘子跑进来,见曲素柔姿势随意,连忙背过身体,“圣女赎罪!”   曲素柔赶忙理了理仪容坐好,“什么事?”   “回禀圣女,殿下让我来告诉圣女,符玺郎家的路公子已经回家了。”   “真的!”曲素柔也顾不上维持端庄仪态了,猛地从位置上站起来追着士兵问,“他何时回来的?”   “就在半个时辰前。”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   “圣女,陛下有请。”离王身边的宫人言笑晏晏的走进来,“还请圣女随我回宫觐见。”   离王早不传召晚不传召,偏偏在这个时候传召。   桓钧天恰在这时回到营帐,师姐弟对视了一眼,曲素柔在心内叹了口气,“有劳带路。”   桓钧天道:“晚些时候路府见。”   曲素柔道:“好。”   路仲听说自家儿子携九公主回府,替陛下加印了最后一道圣旨后,便匆匆忙忙赶回家。   来到路翩翩卧房门口,见自家儿子与九公主坐在床前,两人不知在谈些什么,有说有笑,景象颇为和睦。   路仲心中满意,缓步走进去,“微臣路仲,参加公主殿下。”   桓长明一惊,赶忙双手扶起路仲,“路大人不必如此,我委实算不上什么公主……”   “殿下切莫这般说……小儿有幸能与九公主缔结良缘,乃是我路家几世修来的福分!”   桓长明在离国王室的地位不过一介罪奴,就连民间百姓都对他嗤之以鼻,朝内的文武百官更不必说。   所有桓长明原以为自己和路翩翩的这桩婚事会剧增路仲对他的不满,可眼下看来似乎不是这样。   他吸了吸鼻子,墨蓝澄澈的眸子里落下泪来,“能和少言缔结婚约,才是长明此生之幸……”   路翩翩听师妹这么说,心头一热。   “公主与小儿情投意合,微臣深感欣慰,真可谓是双喜临门啊!”   路翩翩纳闷道:“父亲,另一喜为何?”   他与师妹结亲,至多算得上一喜。   路仲解释给他们听,“方才陛下亲自为圣女和丞相家的景翊公子赐婚,我去送的玉玺,圣旨这会儿应该快到丞相府了……”   没想到景翊动作如此之快,倒让桓长明有些低估了,他笑着道:“那可真是要恭喜曲师姐和——”   他话未说完,路翩翩便猛地冲出了房门。   “儿啊你去哪儿!”   桓长明眼皮一跳,也跟着追出去,“路大人不必担心,我去看看。”   “师兄!翩翩师兄!”桓长明一路往外追喊,路翩翩却连头也没回,走得急快。   路翩翩走出府邸大门,一辆马车停在路府大门,景翊从里面下来,第一眼便看到了出来追赶路翩翩的桓长明。   他顿觉心中不甘和思念都烟消云散,快速下了马车,欣喜地走向桓长明,“长……”   路翩翩伸手挡住他,他这才注意到路翩翩,“我来见长明是否安好,路公子你这是作何?”   才与师姐定下亲,如今又登门入室妄想染指他的师妹!   路翩翩竭力隐忍着怒气,“我有没有和你说过,离我师姐远远地?”   景翊本就因为路翩翩和桓长明的婚事,心下对路翩翩极为不满,眼下路翩翩又一个劲的阻挠他和桓长明,他脸色也变得有些不好看,“我和曲姑娘已有了婚约,陛下金口玉言,你无权插手。”   路翩翩忍无可忍,一拳砸向景翊的肚腹,景翊当即被揍的倒退几步,“你这个粗鲁狂悖之徒!竟敢当街对我行凶!”   “我路少言今日打的就是你!”   路翩翩又是一拳砸向景翊的脸,景翊一介书生,当即被打的口吐血沫,他随行的马夫见势不对立刻跑上来挡在景翊面前,“符玺郎家的少爷是吧?你连丞相府的少爷也敢打!你不要命了!”   “给我滚开!今日谁敢护他,我就一起将你们打废、打残!”   路翩翩推开那马夫,还要再对景翊下手,桓长明从后面抱住他的腰,“师兄不要啊!”   “你对景翊有什么误会都是可以化解的,为何要动手?”   路翩翩性格一向温良,今日面对景翊为何如此暴戾,桓长明实在匪夷所思。   “长明,这就是你选的好夫婿?”景翊的男儿血性也被激了起来,一脚踹向路翩翩,“如此暴虐凶残之徒,今日敢当街打我,明日便会对你拳脚相向!”   路翩翩因着灵骨缺失,如同生了一场大病,此刻比常人还不如,没能躲开景翊这一脚,被踹的肚腹里翻涌,当即白了唇。   桓长明见状眯了眯眼,路翩翩甩开桓长明的手,双手一把拽住景翊的衣领按倒在地,对着景翊的头又是一拳,嘶声道:“马上退了和曲素柔的婚约,以后离她有多远就滚多远!否则我要你拿命来偿!”   景翊气笑了,对着后方的桓长明道:“长明,你听清楚了没有!枉你对他一片痴情,结果他心里半点没你,心心念念的只有他的曲师姐!”   “你这登徒子还有脸来污蔑我?”路翩翩气的双眼发红,“到底是谁刚被赐了婚约,就胆敢登门逾矩来看望我的未婚妻?”   “你枉为读书人,礼义廉耻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路翩翩你粗鄙!”景翊何曾受过如此大辱,见挣不开路翩翩的压制,心一狠竟拿出了防身的匕首,对着路翩翩胳臂上就划了一刀,“给我滚开!”   路翩翩的手臂当即见了红,景翊还要再刺,桓长明猛地冲上来握住了他的手,“长明?”   路翩翩体内绷着的一股劲被这景翊突如其来的刺伤打破,只觉眼前视野一片花白,两眼一闭不省人事。   桓长明忙从背后抱住路翩翩,见他手臂上伤口血流不止,瞪着景翊道:“谁让你伤他的?!”   景翊被马夫从地上扶起来,“是他无理取闹先动的手,如今你反倒来怪我?”   他面露苦笑,“公主殿下……你可是当真对他动了心?”   他为了桓长明,才去刻意接近的曲素柔和桓钧天,如今更是和曲素柔订下了婚约,而桓长明却为了一个路翩翩来质问他,让景翊只觉得心口一阵刺痛。   桓长明的眼神缓和了几分,“我只是为了大局。”   “我心中如何做想,你理应清楚。”   景翊听他这么说,心中的疑虑揣测便统统散去,“我只是来见你,你无事便好。我们走……”   景翊在马夫的搀扶下掉转离开。   路府的护卫都知晓景翊的背景,刚才二人动手时都不敢上前,只敢远远地瞧着。   桓长明斜他们一眼,“都愣着干什么,还快去请大夫来,难道你们也不想要命了?!”   “是、是……”   桓钧天在军营里处理完公事后,夜已经深了。   所有士兵粮草皆已整装待发,不日便可出发前往边境。   他料想今夜去与师兄道别恐怕是来不及,只能明日清晨去见师兄一面,不曾想却听到路翩翩在路府门口与景翊斗殴的传言。   他不放心,还是来了路府,没惊动任何人,敛了气息来到路翩翩房门口敲了敲,来开门的却是桓长明。   “桓师兄?”   桓钧天对他点点头,“我听闻了师兄和景翊的事情,到底发生了何事?我师兄在屋内吗?”   桓长明开门让桓钧天进来,让他看到床上熟睡的路翩翩,“路师兄是因我才和景翊动手的。”   桓钧天压低了几分声量,“你和景翊之间,出了什么事?”   桓长明的眼眶霎时盈满了泪花,“不敢隐瞒桓师兄,景公子听闻我和翩翩师兄回了路府,便要来看望我。他来时正好被翩翩师兄撞见,师兄许是心中有些不痛快,便动了手……”   “是我师兄先动的手?”桓钧天有些不信。   “是……”桓长明抬眼小心翼翼的看他一眼,“我从前住冷宫时,景公子对我有过照拂之恩,还有些……男女之情。”   师兄那般温良的性子,会主动对景翊出手,可见长明在师兄心中的位置。   “但我和翩翩师兄既然已经定下了婚约,长明往后心中便只有翩翩师兄一个人,断不会和旁人有任何的牵扯!”   桓长明将自己和景翊的关系撇的干净,桓钧天沉默许久,只问了一句,“你对我师兄,可是真心?”   桓长明含泪点头,“自是真心。”   “既是真心,以后便和景翊断了往来吧。”也恐他师兄再因此伤心难过。   “好……”   桓钧天走到师兄床边,看了片刻师兄的睡脸后,“明日我便要率军前往边境,走之前,我会向父王请旨,早日替你和师兄完婚。”   “那便多谢桓师兄了。战场上刀剑无眼,桓师兄虽有修为傍身,但还是要多加保重,我会和翩翩师兄一起等你凯旋回来……”   桓钧天收回视线,应了一声算是回答了桓长明,“等师兄醒后,你替我转告一声。”   “好。”   桓钧天离开后,猫儿从外面的树上跳进了房里,见桓长明坐在床边盯着路翩翩手臂上的伤口看,小声道:“桓钧天明日就走,你的计划可以开始了。”   桓长明没回话,猫儿跳到床上,“长明,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计划都在我掌握之中的感觉……真好。”   桓长明伸手按了按路翩翩的伤口,用了几分力,未愈合的伤口立时涌出血,浸红了白布。   闭上眼的路翩翩却毫无所察,仍旧昏睡。   “桓钧天对你可真是情深似海啊路翩翩。”桓长明漂亮的蓝瞳里浮现出轻蔑的笑意,“可惜,可惜……”   “他是朵烂桃花。”   “我顺手帮你拔了。”   猫儿在一旁见得此情此景,感觉到一阵古怪。路翩翩是因为曲素柔才和景翊大打出手,桓长明故意骗桓钧天,路翩翩是因为他才与景翊缠斗,是为了保证计划的实施。   如今看来似乎不止于此,莫非还有别的原因?   作者有话说:   心机男 第28章   曲素柔和桓钧天虽能御剑飞行, 快速抵达离国边境,但他们所携的十万将士却没这个本领。   桓钧天身为主帅亦不能擅自离开军营,以免乱了将士们的军心, 曲素柔便自告奋勇的御剑先去了一趟离国边境, 探听情况。   一去一回花了不少功夫, 直到第三日的旁晚时分, 曲素柔才匆匆赶回,来到桓钧天的营帐外。   桓钧天看到她平安归来, 这几日悬着的心才放下,“师姐辛苦了。”   曲素柔神色有些凝重的喝了一口茶,“我进城去看了一下,发现最难的不是把你家的城池抢回来, 而是要把那些人全部安然无恙的救出来。”   桓钧天早已思考过了这个问题,他和师姐虽然能自由出入沦陷的城池,但要悄无声息的把所有俘虏救回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因为一旦西夜国那边察觉到他们入侵行动, 必会把这些俘虏当做人质威胁他们。   他和师姐纵使有通天之能,也无法在这种情况下救出所有离国百姓, 势必还是会有一部分百姓,死在西夜国的刀下。   曲素柔性子急,见桓钧天思索片刻业内得出结论, 又猛喝了几杯茶,“我不管,你这次一定要大获全胜,不然我跟你爹打赌退婚的事就黄了!”   桓钧天摸了摸下巴,“谁让你要和我父王打赌的?”   “我不打赌, 难道真嫁给景翊啊?”说到这个曲素柔就来气, 叉腰道:“我说你们离国人嘴也是真碎, 那个景翊不过是送了我几次话本,邀我出去看了几场折子戏,收了在你们离国人口中就变成了郎情妾意两情相悦了!”   “哼,要是这么论,我还和你、翩翩手牵手一起溜过大街,怎么着啊,我是不是还得把你们两个都娶了啊?!”   桓钧天面无表情的抹了一把脸上曲素柔吐出的茶沫子,“看来师姐你对景翊并无男女之情。”   “有个屁男女之情!我要是真的喜欢某个人,还犯得着让你爹给我赐婚,我自己早就去把人抢回来了!”曲素柔说到这里,语气变得有些阴阳怪气,“我可不像某些人这么大度,不仅将自己喜欢的人拱手相让,还主动去为对方安排婚期,真是圣人啊!”   “如此胸襟,如此心怀,这种人要是不飞升,师尊不得扼腕叹息了连肉都戒了!”   桓钧天认认真真的看了看曲素柔,道:“师姐,我对师兄的感情其实并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只要师兄觉得开心,往后过的幸福,我为他做什么都可以的。”   曲素柔本来还打算激一激桓钧天这个闷葫芦,可听到对方说出这番话,替他心酸之余又觉得欣慰。   他们三人一同长大,无论是他们之中的谁,初心不过都是希望对方两人过得好。   “你啊你……我都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曲素柔拍了拍桓钧天的肩,叹息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出什么事都有师姐陪着你,你放心!”   桓钧天冷漠的脸上有了几丝柔和,“好,师姐。”   路翩翩醒过来的时候,距离桓钧天出征自己过了好几日。   他走出房间,发现路府里开始张灯结彩,似乎要筹备什么喜事。   他拉过一个府里的下人,询问道:“府中要办什么事?”   下人反倒觉得惊讶,“少爷,这自然是要办你和长明公主的喜事啊。”   路翩翩听得一愣,路仲从宫中回来,照例看望路翩翩,“儿啊,你可算大好了!”   路仲挥退了下人,认真打量路翩翩的气色,“身体感觉如何?还有什么不适的地方吗?”   “我没事。”路翩翩指着长廊上挂着的红灯笼,“爹,我听下人说要办我和师妹的喜事?这是怎么回事?”   路仲解释道:“前几日陛下亲下了一道旨意,拟定了你和公主殿下成亲的日子,要你们在半月后的三月初九完婚。”   “陛下为何会突然下这样的旨意?”   路仲摇了摇头,“我也不知……好在你身体无恙安然醒来,你和公主殿下的婚期还能如约举办。不过皇长子殿下和圣女恐是无法来观礼了。”   “这又是为何?”   他若与师妹成亲,除了父亲之外,师姐和师弟是绝不能缺席的人。   “皇长子殿下几日前便已率兵前往离国边境攻打西夜国,圣女陪同前往。”   行兵打仗?   如此危险的事情他二人竟然就这么去了,也不支会他一声。   路翩翩的心一下子就悬了起来,转头进房间拿起自己的剑,又回到路仲面前,“父亲,给我一匹马,我要去追他们。”   “这……儿啊,你无官无职,私自从军是会被治罪的。”路仲苦口婆心,“更何况你与公主殿下的婚期在即,若是你此时去了没能在婚期内赶回来,你让陛下的脸往哪儿搁啊?”   路翩翩知他爹在这些事上一向有些古板,但师姐师弟的安危对他来说比任何东西都要重要,他无法坐视不管。   “我意已决。”   路翩翩握紧佩剑快步走向后院的马厩,走出一段路后,胸口破开灵骨的地方忽然传出一阵刺痛,像是有根针插在那里,痛的他只能暂且靠扶着墙站立。   御肌草只能堪堪保住他的性命,失了灵骨留下的创伤,不会就这么轻易愈合。   他疼的眼前视野都是花的,身体控制不住的往前一栽,倒进了一个纤弱的怀抱里。   “翩翩师兄,你怎么了?”   桓长明抱住他担忧的问,他在桓长明的怀里靠了一会儿才缓过来,“师妹……我要去边境,师姐和师弟两个人我不放心。”   路翩翩的半个身子都倚靠在桓长明的怀里,桓长明垂眸望着路翩翩的发顶,说出的语调虽然仍旧温柔,但眸中却无笑。   “曲师姐和桓师兄都不是凡胎,一群普通的士兵怎么可能伤的了他们,师兄你就不要担心了。”   “但我还是担心……”路翩翩在关乎桓钧天和曲素柔的安危上有自己的执拗,“这种时候,我不能不在他们身边。”   他白皙的额头上疼的泌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桓长明用衣袖轻轻的为他擦拭,“师兄,你如今身上不好,我又怎么能放心你去?你若真要去,什么时候好全了再去吧。也省得我和路伯父担心。”   他这话一出点醒了路翩翩,如同一盆冰水浇湿了路翩翩心下所有的念头。   他没了灵骨,形同凡人不说,伤病也还未全部养好,若是真的赶到师姐和师弟身边去,不但帮不了他们,反而还会被他们察觉到自己丢了灵骨,反过来担心他,为他分心。   “师兄可有听说我和你的婚期已经定下来了。”   路翩翩扶着墙壁勉力站起来,看向桓长明,见他两腮各有一抹浅红,如同小女儿家害起羞来一般。   “我们的婚期,是桓师兄临走之前向陛下为我和师兄求的,桓师兄善解人意,他知我和师兄你……”桓长明说到这里偷偷看了路翩翩一眼,双颊变得更红,声细如蚊,“我和师兄心意相通,便想早日成全我和师兄。”   “若师兄此番真的不顾自己安危,要去边境,那又置我于何地呢?”   天子金口玉言定下的婚期,若大婚当日新郎却不在,新娘必定成为这离国上下茶余饭后的笑谈。   加之师妹身份本就特殊,他若真弃了师妹而去,无疑是把师妹往死路上逼。   路翩翩凝视着眼前艳如桃李的纤弱少女,片刻后,轻声问:“你当真愿意嫁我吗?”   “我父亲只是个六品官员,而我亦……”路翩翩顿了顿,眼中光亮黯淡了几分,“你贵为金枝玉叶,容貌倾国,性情温婉。而我身上既无功名也无官职,只是一个凡夫俗子。”   “我与你身份悬殊,半点也算不上般配。”   “你当真……想要嫁我?”   桓长明回望着路翩翩,半晌没说话。   路翩翩的这番话,在离王面前也曾经说过。桓长明后来想这番话,不过是路翩翩为了将他从牢狱里救出来所说的托词,可眼下路翩翩却当着,又将这番话重说了一遍。   什么公主身份,什么金枝玉叶,他桓长明在这离国,不过是个冷宫中永不得见光的罪奴,人尽可辱。   他是地底最深处的淤泥里长出来的花,卑微羸弱,人尽可欺。   但眼前人,却好似真的将他当做了金尊玉贵的金枝玉叶。   这种仿佛被人捧在心尖珍视的感觉,让桓长明的胸口涌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感。   这种陌生的感觉他从未体会过,而陌生对他说就充满了未知和危险。   他不会让自己以身犯险,陷入危险当中。所以他下意识的抗拒这股情感,很快就将这股情感抹灭的干干净净。   “嫁啊。”他含情脉脉的望着路翩翩,面上又露出他展示过无数次,能让人为他倾心放下防备的笑容,“除了师兄外,我谁也不想嫁。”   路翩翩喉结滑动,胸口刺痛亦被桓长明这句话所带来的情愫全部盖住。   他张开手臂,头一次主动抱住桓长明,“我有一个无法与人言说的秘密,这个秘密也许会让你改变想要嫁给我的想法。即便如此,你仍愿意嫁我吗?”   桓长明心思稍转,反抱住路翩翩的腰,“无论那是什么秘密,我的想法都不会改变。”   他说完便感觉路翩翩将他抱的更紧,在他耳畔温声道:“我路少言此生绝不负你。”   桓长明垂下眼睫,依赖的靠在路翩翩的肩头,“我信师兄。”   作者有话说:   让我们恭喜这对嘉宾牵手成功 第29章   婚期定的匆忙, 绣娘们连夜赶制出了婚衣拿到路府,供路翩翩和桓长明试穿。   路仲对他们的婚事极为上心,“我儿的婚服腰处有些宽了, 公主殿下的婚服袖口过于大了, 到时行礼想必不甚方便……还有这绣花, 还是半成品, 劳烦再多费些心神速速完工吧!”   绣娘把这些细节一一记下,“是, 路大人。”   路翩翩见状抿唇笑了笑,回头时视线正好和铜镜里穿着红嫁衣正打量自己的桓长明对上。   桓长明张开手臂, 展露嫁衣,“好看吗?”   “好看。”   未施粉黛已经如此美艳, 若成婚那日再点以红妆,师妹不知会美成何种样子。   光是想象就让路翩翩情不自禁的红了耳根。   桓长明亦在不动声色的打量路翩翩,他近来气色不大好, 平日里又爱穿白衫,衬的他像天际间缭缭云雾一般, 仿佛一眨眼就会被风带走,消失在桓长明的视野里。   如今换上红衣,印的颊边总算有了几分红色, 看上去总算有了几分俗世的烟火气。   桓长明转身到路翩翩面前,伸手抚上路翩翩的腰摸了摸,“师兄近来过于清瘦了,若再瘦下去,往后是不是连长明都抱不动了?”   路翩翩一把抓住他在自己腰间游走的手指, 羞赧的道:“自然是抱得动你的……爹还在, 别乱碰。”   桓长明听话的收回了手指, 眼神却有些无辜,“我听师兄的。”   路仲嘱咐好绣娘,见路翩翩和桓长明的亲密举止,足见二人感情甚笃。   他作为长辈再留下来终是有些不便,命下人服侍他二人换下嫁衣,嘱咐道:“再过几日,我命府中护卫护送公主殿下回宫,等到成婚那日再由翩翩亲自去宫中将公主殿下接回府中。”   自古婚嫁,都须有新郎亲自去新娘家中亲自迎娶新娘回府,才算符合礼制。   “有劳路大人了。”桓长明向路仲感激福身,“我与少言的婚事近来让路大人颇为操心,长明在厨房炖了参汤,等一会儿与少言一同送到路大人房中,以表感激之情。”   路仲听得欣慰,路翩翩作为儿子都没能想到的,让桓长明想到了,让路翩翩心中感到一阵暖意,“你费心了。”   绣娘带着婚服匆匆回去赶制,路翩翩陪着桓长明去厨房取了参汤,送到路仲房中,陪着路仲一起喝下,惹得路仲老泪纵横,直说:“你们二人往后一定要和和美美……”   说了好些掏心窝子的话后,才放路翩翩和桓长明回去。   “爹的房间平日里是不让人进的,就算是我,也来的甚少。”   桓长明思忖道:“是因为路大人官职的原因吧?”   路翩翩点了点头,笑着道:“不过今日,我们能在爹房中逗留这么久,看来爹是真的很开心。”   桓长明回以路翩翩一笑,“我也很开心。”   桓长明独自回房后,猫儿从角落里偷偷钻出来,桓长明问它:“找到了吗?”   猫儿点点头,“找到他藏在什么地方了。”   “好。”桓长明把它抱起来,“回宫那日,把它带出来给我。”   西夜国的军队驻扎在离国边境已有半月,按照新王乌尧的吩咐不敢有一丝懈怠。   但时日一长,不见有离国敌军来袭,加上他们占领的城池物资丰饶,每日沉醉在安逸之中,西夜的将士们难免生出了懈怠之心,就连新王乌尧也不例外。   不过他迟迟未发兵继续攻打离国,还有一个原因,他在等桓长明。   按照他和桓长明之前制定的计划,离王会让和亲使出使西夜,用和亲之计,和他西夜议和。   他会假意同意议和,而和亲公主的人选会在桓长明的促使下由桓长明自己顶替。   等离国将和亲公主带来的时候,他再乘机命西夜将士大开杀戒,截杀了离国和亲的队伍,彻底和离国撕破脸皮,同时留下桓长明。   一石二鸟之计,乌尧都为他那位想出来的公主表妹感到叹服。   驻守城池的离国将领已尽数归降他麾下,为了讨好他,将家中的娇妻美妾献进给他,可见过桓长明的绝色之后,没一个女子再能入得他的眼,他因此十分期待和桓长明重逢。   侍女替他斟满酒,他喝下后,拉起身旁侍女坐到怀里,正待亲昵,将士匆匆忙忙的跑进来,“陛下,出事了!”   乌尧眉心一跳,“什么事?”   “城里的将士们忽然全都变得四肢无力,倒在街上……”   这士兵说完竟也连手里的兵器拿不稳,整个人一屁股摔到了地上,乌尧推开侍女一把将士兵从地上撰起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士兵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找过城里的大夫,却查不出原因。”   乌尧快速的思考这古怪现象,“那些俘虏怎么样?离国的俘虏也有这样的症状?”   “有,不仅是我军将士,离国的人里也有……”   乌尧本以为是离国的人偷偷潜入给他们下了毒,可要下毒也是给他们下,断不会连同自己的国人一同伤害。   “去彻查水源!彻查食物!所有一切能入口的东西全部彻查!”乌尧快速做出决断,“再去把诊断过这些病状的大夫全部给我叫来!”   士兵们连忙按他的吩咐去做,随后又将给士兵们看过病的十几个大夫尽数拎到乌尧面前,把诊断结果如实的告知乌尧。   乌尧气笑了,“所以你们既查不出他们是不是得了病,也查不出他们是不是中了毒?”   大夫们跪在乌尧脚下,抖抖瑟瑟的大气都不敢出。   “陛下,彻查过了,水源食物都没有问题。”士兵进来禀告。   “一群混账!什么原因都查不出,我要你们这些废物有什么用!”大战在即,士兵的身体却出了问题,乌尧暴怒,“把这些庸医全部给我杀了祭天!”   一听要被杀头,大夫们连忙切声求饶,眼看要被士兵拖下,其中一人急中生智,“或许……或许是疫病!”   乌尧抬手,示意士兵暂停,“疫病?”   余下大夫见状,也连忙道:“是,疫病也会导致患者浑身无力,整天昏昏沉沉提不起精神!而且还会传染身边之人,等病状再严重些便会出现发热昏迷的现象!”   乌尧让人去查是否有发热昏迷的人,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得到了答复,确实有这些的人。   乌尧眉心紧锁,若是毒尚且还能配制解药,可是疫病蔓延的速度极快,今日健康如常的人明日说不定就会被带病者传染上,怕是连药物都来不及医治。   “既然查出病因,你们都给我下去好好医治那些患病的士兵,若他们死了,你们也别想有命活!”   “是……”   大夫们被架走,乌尧立刻询问自己的近卫,“方圆百里之内,可有探查到离国军队的迹象?”   “回陛下,一切如常,并无离国军队的影子。”   “好。”乌尧心神稍稳,“你快去带一千轻骑,护我出城,暂回西夜。切记,轻骑中一定要选没与染病将士接触过的人。”   这疫病传染起来可不分人,他还有宏图伟业未成,可不能被这疫病给祸害了。   既然离国的军队还没到,他命自己的副将看守城池就够了。   主将离开必定会引起将士们的猜疑,他叮嘱副将切记走漏风声,不得散播关于他回国的一点消息。   嘱咐好一应事宜,他趁着夜色,在轻骑的护送下一路返回西夜。   行走至大半,眼看就要回到西夜的城池之中,前方不远处的两块巨石之上,一左一右分别立着两道人影。   曲素柔看向桓钧天,“你这计策,确实厉害。”   是人都惜命,更何况是大业未成的新王。   “还是得有师姐相助,不然不会这么轻易将他从城中逼出来。”   桓钧天脚踩虚空,踏风来到乌尧面前,“离国,桓钧天。”   乌尧一听,暗道不好,策马掉头回城,高声呼喊道:“中计了,快!都回城!”   桓钧天的柳叶刀在林中掀起一排风浪,数棵大树接连被斩下,挡住了西夜将士回城的道路。   “你现在回城有什么用,我们的士兵已经冲进城里把你们的人全部都抓起来了。”曲素柔抱肩看热闹,“你赶回去自投罗网吗?”   乌尧压根就不信,“这不可能!我明明早就让人探查过你们的踪迹,这才过了半日,你们这么多士兵怎么可能兵临城下!”   桓钧天指尖弹出一道灵力,正中乌尧的坐骑。   乌尧从坐骑上摔下来,摔的头晕眼花,正要站起来,眼前一道银光闪过,桓钧天的刀便搁在了他喉间,“你只让士兵探查了从离国赶到城池的路,却没有探查从西夜到城池的路,你疏忽了。”   他们早就绕道而行,从西夜国的国境之内绕到城里。   西夜国绝大多数的兵力都被乌尧带走了,是以他们绕后而行,根本没有引起任何的注意。   加上西夜此时兵力空虚,桓钧天趁势分了三层军力前去攻打西夜国,这会儿想来,离国的士兵也快要占领西夜国的城池了。   乌尧只好拔剑而上,“这是离国皇长子桓钧天,杀了他赏千金加官进爵!”   士兵一听,纷纷拿出兵器攻向桓钧天,桓钧天立于千人之中,出刀迅捷,身法快到让人眼花缭乱,不过片刻之间,便将西夜的士兵,尽数斩于刀下。   乌尧刚愎自用,桓长明给他说过桓钧天此人来历非凡,他却根本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此刻见桓钧天在千军之中亦可来去自如,宛如神人降世,他方才顿然醒悟,却为时已晚。   他扶起坐骑,策马掉头急奔而逃,曲素柔御剑与他比肩而立,“别跑了,你跑不了的。”   言毕,将手里的绳子丢出去套在乌尧的身上,硬生生将乌尧从马上拽下来捆住,抬头问桓钧天,“接下来怎么做?”   桓钧天将曲素柔给的解药分发了军中将士,他们到了城池之中自然会把解药分给城中俘虏,届时安顿好之后,再来找他们会和。   “去西夜。”桓钧天抓住乌尧,和曲素柔一起御剑,“擒贼先擒王,有他在,西夜军心必将溃败。”   乌尧被他们二人五花大绑的躺在剑上,“你们这群离国人到底是如何投毒的!”   水源和食物都没有问题,他们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入手的!   “呼吸啊。”曲素柔好心的替他解答,“把我独家研制的粉末丢进城里,无色无味,随着呼吸进入人的体内,体质差的人发作的早,体质好的人就发作的晚咯。”   桓钧天赞了一句,“师姐厉害。”   曲素柔毫不谦虚,“那是!”   他们很快便到了西夜王都,离国的军队还没抵达。   曲素柔道:“我们先到一步。”   桓钧天点了点头,拎着乌尧丢到他的王座上,“你不是我对手,若你承认退兵写下议和书,答应永不进犯离国,我便饶你一命。”   “荒谬!”乌尧气愤不已,“要议和也该是你们离国求着我们西夜议和,凭什么要我的西夜向你们摇尾乞怜?!”   “看来你还没意识到你现在的境地有多危险。”   曲素柔懒得听这两个男人打嘴仗,在乌尧的书架前翻翻找找,想着能不能找出西夜国当地的话本子看看,手一滑,把一排书架都给弄倒了。   惹来桓钧天和乌尧的注视,曲素柔随手捡起一本,打了个哈哈,“你们继续说,别管我哈哈。”   乌尧怒吼:“不知礼数的女人,谁允许你随便翻我的东西的!”   桓钧天维护自家师姐,“不过一本书,翻了就翻了,还是先来说说正事。”   曲素柔把那书打开一看,发现里面记载的竟然是西夜王族的一些奇毒秘术,她扫了一眼便觉无聊,正要关上,视线却被一个图案吸引住。   她盯着这个图案看了片刻后,脸色一下子就变了,“钧天!”   师姐少有正经叫桓钧天名字的时候,他走过去问道:“怎么了师姐?”   曲素柔把那个图案亮到桓钧天眼前,“这个花……我在长明的耳朵上见过。”   书页上绘有一朵蓝色的小花,花下注释着一行字:此乃西夜王族秘术“易身术”,可控制自己的身体骨骼,改变声音和外形,隐藏自己的本来容貌。   若用此术者,左耳上会浮现图中之花,为此术唯一破绽。   “师姐,你没记错?”   曲素柔认真道:“我当时还觉得她耳上的花好看,印象尤为深刻。”   “她为何要改变自己的骨骼和外形?”   桓钧天喃喃自语,脑海中忽然涌现出一个荒诞的念头,他一把撰起乌尧质问,“当年遂西夜皇妃一起和亲去离国的宫人们何在?”   “你在说什么?”乌尧皱眉不解,明明他们还在谈国家大事,怎么又扯到西夜皇妃身上去了。   “你若不如实相告,我今夜一定亲手杀你!”   桓钧天刀抵乌尧喉结,乌尧纵使心有怒怨,也不敢轻举妄动,咬牙道:“有……有一个。”   十六年前,曾经随长公主一同和亲去离国的贴身丫鬟忽然逃回了西夜国,他一向敬重刺杀离王的长公主,便把这丫鬟也留了下来,一直安置在宫中。   桓钧天一脚踹开房门,守在佛前念经的老妪吓的一抖,回身见新王被两个陌生人擒住,正要大叫,桓钧天的刀就落到了她肩上,“若要活命,便如实回答。”   “不知、不知二位是想从奴婢口中知晓何事?”   “你服侍的长公主,为离王诞下的孩子究竟是男是女?”   老妪浑浊的眼珠中陡然涌出眼泪,她强自镇定,“世、世人皆知,长公主诞下的是位小公主……”   桓钧天道:“那你为何哭泣?”   老妪回想起记忆里那张粉雕玉琢的天真脸庞,却毫不留情的将宫人推进井中的场景,紧紧捏住手里的佛珠,“感恩旧主,一时失态。”   桓钧天沉声道:“面对佛神,你亦敢撒谎,不怕我佛心寒吗?”   老妪从回国之后便遁入空门,一心为主洗刷罪孽,听桓钧天如此说,手里的佛串忽然断了,佛珠掉在地上砸出清响。   老妪早已泪流满面,哽咽道:“那个孩子他不正常……他是个疯子……”   曲素柔问:“谁?”   “长公主为离王诞下的孩子……”老妪闭眼叹息,“他不是公主,他是皇子。”   “如此大的事,你为何不告诉我!”乌尧震惊之余,怒从心起,“这贱人竟是连我也骗了!”   曲素柔和桓钧天具是一怔,桓钧天紧接着又问:“为何隐瞒身份?”   老妪道:“若是皇子,想必活不到今日。”   公主身份尚如此苟且偷生,若是皇子,还有争储的资格,想必面临的腥风血雨比如今还要更多。   离王膝下皇子如今只有桓钧天一人,而桓钧天眼下却带着大军身处西夜。   乌尧猛然看向桓钧天,一瞬间明白过来,“这狗杂种,原来从一开始就是奔着王位去的……”   连他都被利用了!他还傻呵呵的许诺桓长明什么王后之位,当真是被耍得团团转!   桓钧天看向曲素柔,“师姐,我不能让他和师兄成亲。”   离国王都的夜空上电闪雷鸣,风雨欲来。   为了明日的大婚,桓长明被路家人送回了王宫。   他的冷宫里仍旧空荡,阴冷黑暗的感觉让他格外熟悉。   他在黑暗的殿内有条不紊的行走着,窗忽然被风吹开,木灵子坐在窗边,“王都布防空虚,不堪一击。据景翊安插在桓钧天身边的人来报,桓钧天已孤身深入西夜,和乌尧对峙。宫内所有禁军都被景翊用离王的手谕调开,整个都城,已在我们的掌握之中。”   桓长明走到半人高的铜镜前,望着铜镜里昳丽绝色的少女道:“动手吧。”   木灵子眼也不抬,“今夜动手,的确是最佳时机。”   “按原计划行事,你和景翊不得出半点纰漏。”桓长明歪了歪头,镜中的少女也跟着歪了歪头,“因为我等这一日……等了好久了。”   “知道了。”   木灵子随风消失在夜色里,两扇窗被他无声阖上。   殿里又陷入一片漆黑,桓长明曲指往烛台处一弹,烛火隔空而燃。   桓长明修长的指节拂过左耳垂上的蓝花,那花朵便发出一阵微光,渐渐淡去。   与此同时,铜镜中少女的身形开始发生变化,身量慢慢被拉长,纤细的四肢变长,纤弱的臂膀变宽,面容轮廓愈加深邃,五官褪去了柔和,逐渐变得锐利。   而那纤长平坦的脖颈上,更是多出了一个突兀的喉结。   这是只有男子才合该有的特征。   镜中纤细昳丽的少女早已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身形颀长,气质凌厉逼人,容貌精致绝色,却不显丝毫女气的陌生少年。   桓长明离铜镜更近几分,伸手抚摸镜中陌生少年的脸庞,对着这少年勾唇一笑,这少年便回给他一个邪气桀骜的笑容。   桓长明启唇,嗓音低沉,语气晦暗,对镜中的自己道:“好久不见。”   明日大婚,可路翩翩在床上辗转反侧,磨蹭许久也未能入眠。   他给师尊寄了信,邀师尊来观礼,也不知师尊会不会来?   他又想,不知宫中的师妹此刻又在干什么?   她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为着明日的大婚而辗转难眠呢?   路翩翩抱着绣着鸳鸯戏水的被子,脑海里不断浮现出师妹明日穿着红嫁衣的模样,望着他痴痴地笑。   他抱紧被子,更加睡不着了。   明日的师妹,一定是这世间最美的新娘子。   作者有话说:   让我们恭喜路翩翩,明日大婚,喜提未婚夫w;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五更天, 离国的朝臣们鱼贯而入进入金銮殿,静候离王,开始早朝。   殿内鸦雀无声, 片刻之后, 只听传唤的宫人高呼:“陛下驾到!”   殿内臣子皆俯首跪拜,“恭迎陛下!”   桓长明身穿玄色帝袍, 头戴墨金帝冠,缓步走向龙椅。   他抬手轻抚扶手上的龙柱, 渊深的墨蓝瞳中划过一丝得逞的笑意。   他转过身,下方黑压压的跪着一片, 具是向他俯首称臣的人。   桓长明的唇边露出满足的笑容,把权力握在掌中的滋味, 让人臣服在他脚下的感觉,他果然极爱。   他挥袖道:“众卿平身!”   离王的声音臣子们何其熟悉,以老臣为首的党派, 猛地从地上爬起来,指着龙椅上陌生的少年帝王, 质问道:“你是何人?竟敢坐上龙椅,你不怕被诛九族吗?”   “陛下呢?陛下在何处?”   景翊从金銮殿外走进来,他身姿挺拔, 双手恭敬的捧着一道圣旨。   丞相景渊见状低声呵斥他:“混账,你想在殿前做什么?!”   景翊略过他,走到桓长明面前,桓长明抬手示意他:“念。”   他点头转身面朝众臣,展开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 召曰:九皇子长明, 品行端正, 天资聪颖。今册封为太子,钦此。”   “九皇子?陛下何来的九皇子!”   “排行第九的分明只有那罪妃的九公主……”   “罪妃?”桓长明低低笑了一声,“如今孤既已登基,孤的母妃自然便是无上尊荣的皇太后,何来的罪妃之谈?”   他指着那将他母妃称为罪妃的大臣,“拉下去,给孤拔了他的舌头。”   “岂有此理!”景渊瞧见桓长明那双异族才有的蓝瞳,哪还有不明白的地方,“桓长明,你竟然隐瞒皇子身份,欺君罔上!今日还胆敢篡位行大逆不道之事,你如此狼子野心,我必禀报陛下,治你死罪!”   景翊拧眉提醒,“父亲慎言,先王已经归天了。”   此言一出,殿内朝臣具是大惊。   自诩忠义之辈的老臣,此刻纷纷站出来,“定是你这卑鄙奸诈之徒软禁了陛下,快将陛下交出来!”   “今日若见不到陛下,我们我不会承认你谋逆篡位的小人!”   “禁军何在?还不速速拿下这欺名盗世之徒,以正我离国朝纲!”   殿外传来一声惨叫,是那说错话的大臣被拔了舌。   桓长明俯视着下方一个个恨不得将他拆骨入腹的忠臣们,忽然抬手打了一个响指。   一颗带血的头颅从天而降,正好掉到丞相景渊的怀里。   景渊抱着这颗头颅一看,离王惊恐的睁大眼,和他四目相对。   “陛……陛……”景渊悲愤的血气翻涌,口中猛地喷出一口鲜血,仰头昏死过去。   “父亲!”景翊连忙过去接住景渊,景渊怀里的头颅掉到人群里,大臣们见是离王,一瞬之间,悲嚎愤泣。   “陛下!陛下啊——”   “你们要见先帝,孤允了。”桓长明手搭在龙椅上撑着脸,淡声质问他们,“今日是孤继位的第一日,众爱卿如此鬼哭狼嚎的做派,莫不是没将孤放在眼里?”   “你这乱臣贼子,谋杀先帝逼宫篡位!只要我活一日,便一日不会奉你为王!”   桓长明闻言,好笑的看向景翊,“所以孤早说了,一道破圣旨,封不住这些忠义之士的口。”   景翊心系父亲安危,“陛下,可否准……”   “来人,带景相下去,让御医好生照料。”   景翊这才放下心,“多谢陛下!”   “景翊,亏你还是景相之子,竟然倒戈于乱臣贼子,你这是大逆不道!”   桓长明站起来,从旁边的禁军手上抽出一把剑,走下高台,来到斥责景翊的老臣面前,“说得好,说得真好啊。”   “老夫一颗赤胆忠心,天地可鉴,日月可照!就是今日死于你这贼子剑下,老夫也绝不会向你俯首称臣!”   他两眼一闭,竟是把脖子送到桓长明眼前仍其处置。   桓长明却突然将剑往地上一丢,双手鼓掌,真心称赞道:“李大人如此忠臣,世间罕有。我若杀了李大人,和那杀人不眨眼的暴君有何分别?”   李谋听桓长明如此说,以为对方是要拉拢自己,“哼,任凭你花言巧语,老夫也绝不会为你所用,你这贼子趁早死了这条心!”   “真可惜啊,真可惜啊。”桓长明扼腕,“李大人如此忠臣,我自是不能动的。只是……李大人府上一百余口人或许还有转圜余地?”   李谋猛地睁大眼,“你……你这贼子想做什么!”   桓长明朝他和善的道:“听说李大人老来得女,极为喜爱,如今不过刚满白日,便已是李大人的掌上明珠。若是一不小心出了什么意外……那可就太让人惋惜了。”   李谋脸色当即变得煞白,他一人为国为社稷,死不足惜,可他的家女若因此受到牵连,他便是下了阴曹地府也无颜面对。   桓长明笑看他前一刻还宁死不屈的脸上已渐渐被恐惧占满,“李大人,可考虑清楚了?”   “若是要做忠臣,即可我便放你回府,绝不阻挠一步。”   李谋惊恐的望向面前的少年帝王。   此人蛰伏在冷宫多年,所处境遇比离国最低等的罪奴还要低下,但仍旧苟且偷生至今,为此甚至不惜改头换面,藏了男儿身份伪装成女子,一步步爬到眼下的帝王位上。   心中不知藏着何等的城府,何等的手段。   如今更是能一把抓住他的死穴,逼的他不得不为之动摇。   这等擅于攻心之辈,让他李谋竟有些叹服。   可惜手段太过残暴冷血。   他在桓长明带笑的视野中,慢慢跪下,俯首叩拜:“微臣,叩拜新帝。”   桓长明忍不住笑出声,随后视线扫向殿内一干大臣,“众爱卿,可还要做忠臣?”   要做忠臣,就等于将自己的亲人推向砍头台。   李谋是老臣中的骨干,他既已承认桓长明的身份,余下众人只得附和跪拜。   “臣……叩拜新帝!”   “微臣叩拜新帝!”   “臣等叩拜新帝!”   桓长明笑看这些口口声声要诛杀他这个乱臣贼子的“忠臣”们,此刻皆已臣服在他脚下。   他一脚踢开滚落到他跟前的人头,“还真是,无趣。”   卯时三刻,良辰吉日。   路翩翩换上婚服,从头到脚打扮的一丝不苟。   他在父亲路仲的目送下,骑着高头大马,带着十里红妆,一路奏着喜乐,在城中百姓道贺的目光下,前往离王宫,迎接他的新娘。   桓长明身份特殊,他迎亲的队伍不能走离王宫的正东门,只能从偏僻的西门进去。   等到了西门入口,他命迎亲队伍在此等候,自己下了马,独自进宫去接桓长明。   他从踏进宫门的那一刻便感到奇怪,西门虽然偏僻,但毕竟是王宫入口,理应有禁军把守。   可他在门前并无瞧见禁军,一路进入王宫,也不见巡逻的卫兵。空气中还隐隐透着一股血腥的气息。   路翩翩不愿往深了想,他今日只要将师妹接出宫,师妹便是他路府的人,往后如何都和这给她留下极坏回忆的离王宫没有半分干系了。   他顺着长廊一路往前,绕过拐角处时,碰上一个宫女,被他撞倒在地。   “没事吧?”   他连忙去扶,却见那宫女身上竟沾了干涸的血迹,再看她脸时,发现竟然是桓宓。   桓宓一见他,惊恐的往后躲,“别杀我别杀我!求求你别杀我,放过我吧!”   “你在说什么?”路翩翩此刻已然察觉到不对,桓宓平日在王族中如何飞扬跋扈,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才会像眼下这般狼狈恐惧,“到底出了什么事?”   桓宓听他如此问,才从恐惧中找回了几分心神,“疯子……宫里来了一个疯子,他让人杀了好多人……我再不跑我也要死了!”   路翩翩闻言心中咯噔了一下,“我师妹在哪儿?”   “长明她在哪儿?”   “我不知道!你让我走吧!我想活命,我不想死在这里啊!”   桓宓泣不成声,路翩翩松开她,她转头就跑,禁军却在这时发现了她。   “找到桓宓公主了。”   禁军一涌而上,抓住桓宓。   “我是公主!你们怎么可以这么对我!放肆放肆!”   禁军充耳不闻,接连发现路翩翩的身影,“你是何人?”   “我是今日来迎娶长明公主的路少言。”路翩翩对禁军是敌是友暂无法分辨,只好如实道:“敢问长明公主此刻何在?”   长明公主?   这个称呼在禁军们听来如同一个笑话,可那新帝脾气阴晴不定,他们可不敢做出逾矩之事。   “你要见长明公主,好,我们这就带你去。”为首的禁军发话,“抓起来,一起面见陛下。”   路翩翩倒是不惧面见离王,见了离王,不管是长明的下落还是宫中的异常,想来都能得到解答。   不多时,他和桓宓便被带到一个大殿里,又被禁军压着低头跪下。   “陛下,桓宓公主找到了。”   路翩翩听到一阵不徐不缓的脚步声,紧接着耳边传来一道陌生的少年男音,“另一个跪着的是谁?”   “说是叫路少言……进宫来迎娶长明公主的。”   路翩翩疑惑的挺直背,入目便是手搭在龙椅上,撑着侧脸的陌生少年。   少年五官精致,轮廓深邃,俊美的不似凡人,眼中的一双墨蓝瞳孔更衬得他妖冶逼人。   而路翩翩却从这双蓝眸里看出了几分熟悉。   蓝眸少年的面上划过一丝惊讶,随后朝他偏头笑道:“我竟忘了,今日原本是孤和师兄的大喜之日。”   作者有话说:   桓长明正式脱马,让我们恭喜他。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路翩翩想从地上站起来, 禁军又将他按了回去,“陛下面前,不得放肆!”   “无妨, 让他起来。”桓长明朝路翩翩勾了勾手指,“过来。”   禁军听令, 给路翩翩让开了路。   路翩翩步履缓慢的朝桓长明走过去, 少年帝王姿势轻佻的坐在龙椅上,举手投足之间都散发着漫不经心的气息, 他陌生的容颜,陌生的举止, 连看向路翩翩玩弄的眼神都是陌生的。   唯独那双墨蓝色的眼眸,却熟悉的让路翩翩感到致命。   “我师妹……在何处?”路翩翩停在距桓长明两三步的位置上,“九公主桓长明在何处?”   桓长明收起了戏谑的眼神,“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啊?”   “桓长明在什么地方, 你心中不应该很清楚吗?”   路翩翩伸出手僵硬的碰了碰他脖子上突兀的那点,“你这里, 有些饱满。”   他脖颈细长,那一点喉结随着他说话上下滚动,便格外的突兀明显。   喉结于男子来说是何其敏感之地, 更何况桓长明不喜与人触碰,可路翩翩此刻摸着他的喉结,他非但没有推开对方,反而一把将路翩翩拉进自己怀里,按在他的腿上坐下。   他单臂握住路翩翩的腰往下用力按了几分, 语气暧昧的在路翩翩耳畔道:“还有更饱满的……师兄要不要看看?”   路翩翩腰下传来的异物感, 让他的脸色一点一点的开始变白。   桓长明伸出指腹摩挲路翩翩的脸庞, 笑着问:“我是男人这件事,就让你这么伤心吗?”   离国王宫外是路翩翩为娶他带来的十里红妆,而殿内的路翩翩到此时此刻身上还穿着为了和他拜堂的婚服。   可桓长明轻飘飘一句伤心,就将路翩翩所做的这些事衬的一文不值。   喜悦的红色穿在身上,路翩翩头一次觉得格外刺眼。   一口鲜血毫无征兆的从路翩翩嘴里吐了出来,滴在他红色的喜服和桓长明玄色的帝袍上,竟是一点血迹都看不出。   桓长明脸上的笑滞住,掐着路翩翩的下巴尖问:“你怎么了?”   路翩翩不答,只哑声问他:“为何,骗我?”   一滴泪珠从路翩翩的眼角落下,砸进桓长明的掌心里。   他视若无睹般,手里的动作反将路翩翩的脸抬得更高,以额抵额,一字一顿:“因为你蠢笨好骗。”   于桓长明而言,这世间除了路翩翩,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如此好骗之人。   路翩翩滚了滚喉,忽的感觉眼前景象天旋地转,双眼一阖,昏在了桓长明怀里。   “路翩翩?路翩翩?”   桓长明推了推路翩翩,发现他毫无反应,一把将人打横抱起走向内殿,拧眉呵斥禁军,“傻愣着干什么,给孤把御医找来!”   禁军见他发怒,连忙跑出殿外去寻御医。   桓宓趁着殿内无人看管,连滚带爬的往外逃走,前脚刚跨出殿门,衣领就被人从后面拽住,拉回了殿里。   “离王宫这般大,不知你想逃去什么地方?”   桓宓回头,跪在桓长明脚下祈求,“求求你放我走吧……我们无冤无仇,王位也是你的了,离王宫的所有东西你都可以拿走!求求你放过我吧!”   她深居后宫,还不知道今日早朝发生了什么,只把桓长明当成一个篡位的乱臣贼子。   “好一句无冤无仇。”桓长明居高临下的睥睨着桓宓,“皇姐这些年对孤做过的事,一桩桩一件件,孤都记得清清楚楚。若是皇姐不记得了,孤今日便来为皇姐好好回忆一番。”   桓宓无法置信的抬头看向他,“你是……你是那个贱……”她不敢再说,骤然噤声。   “贱人?”桓长明替她说下去,一把将她从地上拽起来,“看来皇姐又忘了,孤如今已经是万人之上的帝王了,和这两个字可半点都不搭边啊。”   “你、你竟然骗了我们这么多年,你这个疯子!”   桓宓崩溃大哭,若眼前人就是桓长明,她从前对他所做的一切刁难虐待,此刻他必会全部报复回她的身上,她哪还有半条活路可言?   “景翊哥哥……我要去找景翊哥哥!我要告诉他你是个男子,你们不可以在一起,我要告诉他你骗了他!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骗子!”   桓宓想爬出去,又被桓长明一把拽回来,嗤笑道:“好啊,我可以放你出去找景翊,但你抢了我的东西,现在是不是该还回来了?”   桓宓瑟瑟发抖,“什、什么东西?”   桓长明扯下她耳朵上戴着的两只金耳坠,疼的她大叫,桓长明把沾血的耳坠丢到她面前,“你说呢?”   桓宓死死的看着这两只耳坠,半晌,反应过来,“好好……我还给你,在我寝殿,我还给你……”   桓长明把桓宓丢给一旁的宫人,随即从另一个宫人手里接过手帕,仿佛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厌恶的擦了擦手,“带路。”   宫人架着桓宓往外走,和禁军带来的御医擦肩而过,御医连忙向桓长明叩首,“参加陛下!”   “废话少说,若孤回来时见不到他清醒,你就提头来见!”   御医吓得心惊胆颤,心里一边怀念惨死的先帝,一边腹诽着这乱臣贼子。   如此暴君,天要亡他大离啊!   桓宓翻遍了她所有的梳妆匣,却偏偏找不到从桓长明那里抢来的墨玉耳坠。   “若你找不到,也无妨。”桓长明阴恻恻的道:“拿你的命来偿便是。”   “我能找到!再给我、给我一些时间!我一定能找到!”   桓宓一边哭一边翻箱倒柜,最终在一个极不起眼的匣子里,找到了桓长明的耳坠。   “我找到了!找到了……”桓宓双手捧着盒子,跪伏在地上献给桓长明,讨好的笑道:“我找到了,给你……”   “脏死了。”桓长明没碰桓宓摸过的盒子,拿起那对耳坠放到眼前,看到耳坠上面染了一层灰,厌恶道:“我的东西还轮不到别人来染指……”   桓宓一听,慌不择路的从地上爬起来往外跑。   她的殿前有一个水池,从前羞辱桓长明时,她命人将桓长明丢进水池里,险些把不会水的桓长明淹死。   而此刻水池边,正有几名宫人把守着。   桓宓猛地想起他虐待桓长明时的事情,脚下的步子不由得变慢。   “怎么不跑了?”桓长明的声音在她身后幽幽响起。   桓宓煞白了脸,“不……你说过放我走的……”   “我没说不让你走啊,你继续走啊。”   “为什么不敢再往前走了?”   “是不是想起以前你让人把我丢进水池子里差点淹死我的事情了?”   “你当时就站在池塘边,看着我在水里挣扎哀嚎,感觉一定很好吧?我还记得你那时候笑的特别开心呢!”   “我现在也觉得有些开心,皇姐觉得是为什么呢?”   桓宓连话都没来得及说,两个宫人忽然一左一右的架住她,把她的头用力的按进水池里。   桓长明在旁边看了一会儿桓宓的挣扎,若是平日里他定会看的心情舒畅,但此刻也不知为何,他心中竟一直闪过路翩翩几刻前在他面前吐血昏死过去的场景。   桓宓的大喊大叫反而加剧了他心中的烦躁和无趣,他下令让宫人给桓宓留了口气,便摆驾回到自己的寝殿。   路翩翩还躺在他床上昏迷不醒,他暴躁的质问御医,“为什么还不醒,他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御医颤颤巍巍的回答:“回禀陛下……这位公子乃是急火攻心,加上身体虚弱气血亏损才会昏过去……待他醒之后,老臣开几副替他补身子的药便可……”   “说了这么多,你还是没告诉孤他什么时候会醒!庸医,给我拖下去砍了!”   “陛下赎罪,陛下赎罪!老臣罪不至死啊陛下……”   桓长明对御医的求饶充耳不闻,眼看御医就要被禁军拖出去斩首示众,床上的人却慢慢睁开了眼。   “醒了?”   桓长明连忙坐到床边,路翩翩的眼神无声凝视着他,目光只相交了一瞬,桓长明便明白了路翩翩此刻的所思所想。   他轻呵一声,“你现在自身都难保,还想着去救别人?”   “好啊路翩翩,我给你这个机会。你求求我,说不定我就大发慈悲,饶那个庸医一命。”   路翩翩捏紧掌心下的被子,片刻后,又像是妥协一般的松开,“求你。”   桓长明和路翩翩从前相处之时,桓长明永远是处于弱势,依附求助于路翩翩的那一个,此刻他们位置颠倒,桓长明心内陡然生出一种说不出的奇异满足之感。   就连他烦躁的心情也变好了几分,“告诉外面那个庸医,是路公子替他向孤求的情,他才得以保全一命。”   御医的哀嚎求饶之声这才停下,转而被一声声“谢陛下”、“谢路公子”所替代。   桓长明听得厌烦,让人将他赶走,转而把路翩翩从床上拉起来,“我当了皇帝,你就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的?”   他虽极力掩藏着内心的情绪,但眼底闪露出的一丝期待却怎么也藏不住。   他似乎很期待路翩翩能对他说些什么。   路翩翩沉默了片刻,启唇道:“离王怎么样?”   “死了,已经是先帝了。”   路翩翩的骨节都被自己捏的泛白,他又沉默了许久,才问:“为什么是你?”   为什么,是桓长明。   桓长明愣了愣,突然一把撰住路翩翩的肩膀,逼他看着自己,怒道:“就是我又如何?”   “就是我这个卑微低贱的罪子成了尊贵的离王!不是你那心心念念高高在上的师弟!”   “路翩翩,你是不是恨毒了我抢了你师弟的王位啊?”   作者有话说:   彻底玩掰;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殿内的氛围变得死寂。   桓长明攥着路翩翩肩膀的手指慢慢收紧, 他面带嘲讽,不知是在讽笑路翩翩还是他自己,“怎么?被我说中心思了, 你无话可说了?”   路翩翩的视线从他的脸上错开, 语气近乎平静的道:“若我师弟要做皇帝, 绝不会用你这样的手段。”   桓钧天只会光明正大的去争抢属于他的东西, 即便最后输了,也不会有任何怨言。   反观桓长明, 逼宫弑帝,以残暴的手段镇压百官, 用最见不得光的方式登上了王的宝座。   桓长明气笑出声,“纵使桓钧天在你心中有千般好万般好, 现在坐上离王皇位的都是我桓长明不是他桓钧天!”   “只要孤一道圣旨,就能将桓钧天贬为庶民!他就再也不是离国上下顶礼膜拜的皇长子了!”   “那又如何?”路翩翩掰开桓长明的手指,“我师弟就算不是皇子, 他的本心也不会改变。”   这话落在桓长明耳中,怎么听来都是路翩翩在嘲讽他善变, 不及桓钧天。   这离国上下,拿他和桓钧天相比的人不计其数。桓长明也曾暗恨命运的不公,明明同为皇子, 桓钧天就如同皓月清风般尊贵,而他卑微的却连桓钧天脚下的一条虫子都不如。   他怨恨过,痛骂过,却独独没有像此刻一样的愤怒过。   路翩翩把拿他和桓钧天相提并论,还觉得他比不上桓钧天。   意识到这一点, 桓长明愤怒的牙痒痒,“路翩翩!”   路翩翩不知道他怒从何来, 但眼下却不想在离王宫里多待一刻。   路翩翩掀开被子走下床往殿外走,桓长明一把拽住他的手腕,“孤准允你下床了吗?!”   路翩翩往回抽了几下自己的手腕,没能抽动,“让我走。”   “你想走去哪儿?”   回路府,去边关,找师姐师弟,总之不能再留在这里。   “路翩翩,你想给你的师弟去通风报信吧?”桓长明把路翩翩拉到自己跟前,低头望着眼前比自己矮了半头的少年,“你觉得我会蠢到放你离开去帮桓钧天,一起来对付我吗?”   “你篡位逼宫,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就算不用我说,师弟也迟早会知道。”   桓长明当然知道这件事瞒不住,他和桓钧天迟早有一战。   他眼下要的只是路翩翩的一个态度,“路翩翩,我给你一个机会……帮我,还是帮桓钧天?”   其实这个问题桓长明早有答案,但他就是克制不住的对路翩翩有一丝期待,期待路翩翩能舍弃桓钧天靠向他。   路翩翩启唇正要说话,宫人小跑进来,“陛下,景公子前来求见。”   “宣!”   景翊从殿外走进来,向桓长明恭敬的行了礼,“陛下,微臣说服了一些老臣前来投诚陛下,就在殿外。”   早朝一场腥风血雨,许多臣子为了保护妻儿老小性命,不过是嘴上服了软,但心中更多的是不忿。   如今不过半日时光,便能让一些老臣心服口服的前来投诚,可见景翊此人之能。   “你辛苦了。”   桓长明亲自将景翊扶起,景翊笑道:“这都是做臣子的本分。”   桓长明点点头,扫了身后的路翩翩一样,“替孤看好他,孤先去会会那几个老臣。”   “臣遵旨。”   桓长明走了出去,留下路翩翩和景翊在殿内。景翊向路翩翩拱手施了一礼,“路公子,别来无恙。”   路翩翩与景翊没什么好说,趁着桓长明不在,打算翻窗而出,却在手刚触及窗沿的时候被一股力量弹了回来。   “普通的房屋自然困不住路公子,幸而陛下也得了一能人异士相助,不然仅凭我一人之力,又怎么能看住路公子呢?”   景翊笑容温良的走向路翩翩,“说起来,我们能在一夜之间剿清和陛下作对的残党,辅佐陛下登上帝位,路公子当居首功。”   路翩翩一无所知,“你想说什么。”   景翊感激道:“若非路公子从家中偷取了路仲大人调取兵符和玉玺的令牌,我们又怎能轻易调动禁军和城中守卫,不费吹灰之力就控制了宫内宫外,还在传位圣旨上以玉玺用印,让陛下顺理成章的坐上帝位……”   “这一切,都要感谢路公子啊。”   路翩翩僵直着背站在原地,愣愣的望着景翊。   景翊却像是对此毫无所觉,“从前陛下忍辱负重,才不得不扮成女子,想来路公子心知肚明。否则也不会以赐婚为由作为幌子,邀陛下回路府住下,方便我们成事。”   “不过陛下如今既已换回男儿身,这桩婚事便算是揭过去了。往后我和路公子同朝为官,必会成为陛下的左膀右臂,千百年后不定还能成为一段君臣佳话……”   景翊后面再说了些什么,路翩翩一个字都没听清。   原来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竟然是他,是他引狼入室,从赐婚开始……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桓长明精心筹划的骗局,而他就是那个被利用、被骗的团团转的傻子。   胸口失了灵骨的地方忽的传来撕心裂肺的刺痛,连御肌草都快遏制不住。   路翩翩捂着胸口面色惨白的跌坐在地上,景翊要来扶他,被他一把推倒在地。   桓长明在这时走了进来,正好撞见景翊被路翩翩推倒的景象,“路翩翩,你疯了不成?”   他去将景翊扶了起来,景翊忍痛道:“陛下,臣不碍事。”   “宣太医替你瞧瞧。”   桓长明又安抚了景翊几句,转而要拉还坐在地上的路翩翩,手刚触及路翩翩的衣袖,就被路翩翩厌恶的躲开。   “滚……”路翩翩额间汗如雨下,“你给我滚!”   “这是孤的王宫,还没有人能命令孤从这里滚出去!”   桓长明被路翩翩莫名发怒的模样又激的有些怒火中烧,路翩翩不让他碰,他偏要碰!   “景翊你出去。”桓长明一把上前撰住路翩翩,用蛮力重新把路翩翩拖回床上。   景翊见状心中生出异样,“陛下,臣……”   “孤让你出去!”   景翊见他发怒,只好退了出去。   内殿的大门被宫人关上,桓长明钳住路翩翩的两只手腕,把人按在床上。   路翩翩身上的疼痛,和被桓长明欺骗的愤怒同时涌上他心头,“你一直都在利用我,答应和我成亲,和我回路家,你都只是为了从我父亲的房中偷走玉牌,好让你顺利登上王位!”   路仲玉牌从不离身,除非回到自己房中,才会将其卸下。   “路翩翩,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路翩翩挣扎的厉害,桓长明手脚并用的将路翩翩压在身下,“婚约是你主动向离王求来的!路家也是你偏要带我回的!”   “这些事从来到尾都不是我逼着你做的,是你心甘情愿的!若要说是我利用你,不如说成是你非要把自己送到我面前为我所用!”   他拍了拍路翩翩的脸颊,强迫路翩翩认清现状,“今日这样的局面,全都是你造成的!你还有脸回到桓钧天身边去吗?”   路翩翩将他的话一个字不落的全听了进去,若他当初没向离王求娶桓长明,没将桓长明带回路家,桓长明就不会有机会拿到他父亲的令牌,更不会有机会篡位,离王也不会死……   桓长明没说错,今日这样的局面,全是他路翩翩亲手促成的。   他还有何颜面再面对师弟和父亲?   路翩翩的胸膛忽然猛烈的上下起伏,喉头涌上一股血腥气,又被路翩翩生生的咽了回去。   桓长明看他眼神黯淡的盯着床的上方,也不再挣扎,神情恍惚的如同一具失去了灵魂的傀儡。   桓长明忽然感到一阵烦躁,“你如今只有一个选择,帮我坐稳帝位,我会护着你。”   依照路翩翩的脾性,做出了如此叛离桓钧天的事情,桓长明猜想路翩翩必定没有脸再回到桓钧天身边去,只能躲在他身边,靠着他的羽翼庇护过日。   他松开对路翩翩的桎梏,重新坐在床边,急不可待的追问:“路翩翩,孤在等你说话!”   他话音方落,便感觉一道劲风迎面而来,路翩翩一拳砸在了他的左脸上,将他整个人砸的倒在了床底下。   桓长明捂着自己火辣辣的左脸,眼中的不可置信多过了愤怒,“你……打我?”   路翩翩揍他的一拳用了浑身的力气,连拳头都红了,“我就是死,也不会再帮你一次。”   他跨过桓长明,步子虚浮的往外走。   桓长明反应过来,按照木灵子给的术法立刻挥袖往阵眼处加注了一道术法,阻止路翩翩,“路翩翩!孤没说放你走!”   路翩翩却头也不回,径直往阵眼处走去。   若阵眼被击破,桓长明心知这阵法再也困不住路翩翩,心中有个念头在疯狂叫嚣——   不能放他走!要是他走了就再也不会回到他身边了!   桓长明情急之下失了智,挥手凝聚一道剑气向路翩翩背后掷去。   他对这些术法用的还不熟练,剑气投掷的速度不算快,依路翩翩的修为完全可以躲过去。   但路翩翩却丝毫没有察觉到这道剑气的存在,剑气正中他后背,路翩翩被伤的口中吐出大口鲜血,一下子摔坐在地上。   桓长明愣在了原地,内殿的门从外被人打开,木灵子抱着一个盒子走进来,第一眼就瞧见殿内的血腥的场景。   木灵子思忖着道:“你们二人这是……已经由爱生恨到要以命相博了?”   桓长明快步跑到路翩翩身边把人抱在怀里,路翩翩已经彻底昏死了过去。   桓长明像一头失了智的野兽一样冲木灵子怒吼:“他若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要你陪葬!”   作者有话说:   木灵子:?关我屁事;   今天写完的早,就先更了,平时不出意外都是晚上九点更新哈;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这一夜, 宫里的御医都被新登基的少年帝王搅的不得安生。   御医们胆战心惊的在殿外排着,也不知那龙床上到底躺着的是帝王的何许人也,竟然让整个太医院轮流进殿看诊。   桓长明坐在殿外的台阶上, 手撑着前额, 神情挡在阴影里看不真切。   一旁排着队进殿的御医们, 明显的能感觉到少年帝王周身散发出的阴鸷气息, 小心翼翼的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自己一个不慎火上浇油, 被拖下去砍了头。   禁军统领在巡逻中察觉到异常,并不知晓他们这位新帝发生了何事, 如实禀告,“陛下, 臣的下属在西门巡逻时发现了一只可疑的迎亲队伍,据队伍里的人说他们是符玺郎路仲家的仆人,前来王宫迎亲。证词是否属实还有待审问, 臣已让人将这些人暂且收押,带来的迎亲聘礼也尽数收缴派人看管起来, 现已放到前殿,还请陛下定夺。”   桓长明放下挡住前额的手,走下台阶。禁军统领为他引路, 把他带到放置聘礼的地方,“陛下,这些便是了。”   每一个装着聘礼木箱的封口处,都贴着一个大大的囍字。   桓长明撕掉其中一口木箱上的囍字,打开箱盖, 露出了里面放置的整齐的红色被褥, 上面还绣着鸳鸯戏水的纹样。   禁军统领见状连忙道:“是微臣疏忽, 缴获这些箱子后没有立刻打开检查!臣立刻命人前来,仔细的查一查这些箱子里装的东西……”   桓长明反手合上这床令他感到碍眼的大喜被褥,“免了。”   “那这些东西如何处置?”   “抬进国库里,充公。”   只听闻过有查抄罪臣财物充公的,没见过把别人家的迎亲聘礼给抬进国库的。   禁军统领腹诽,不敢忤逆陛下的意愿,领命照做。   给路翩翩看完诊后的御医们不敢私自离开,在殿外跪了一地。   等到桓长明折返回来之后,跪在最前的老御医回禀道:“陛下,那位公子是因为受了外伤加上气血亏损,才导致的昏迷。微臣已给他用了药,包扎了伤口,等那位公子歇息好了,自然会醒过来……”   这番说辞桓长明在之前那个庸医的口中也听到过,“那他为何会吐血?”   “乃是因为这位公子本就身体虚弱……加上受了刺激,急火攻心才会吐血。”   即将迎娶的女子是个男子,还被这个男子利用欺骗,祸及到了身边亲近的人,想来换成这世间任何的一个人,都会急火攻心,气急败坏。   把路翩翩逼到这一步的是桓长明他自己,怪不得旁人。   “如何救治?”   “按时服药,不再动气……应当会有好转。”   桓长明听罢挥袖让这些御医退下,自己重新回到殿内,发现木灵子站在床前一脸探究的打量路翩翩,“你在干什么?”   木灵子心中觉得古怪,他曾败在路翩翩手下,知晓路翩翩何其强大,如今却以一副病弱之姿昏迷,实在让他觉得匪夷所思。   “我来给你个东西。”木灵子收回打量路翩翩的视线,指了指放在桌上的盒子,“明日你宴请群臣,用来镇压他们,应该能用上。”   桓长明上前打开,看清里面的东西,“哪来的?”一看就不是凡间之物。   “琅虚让我带来的,说是有了它能抵御千军万马。”木灵子顿了顿,“连桓钧天说不定都能被它杀死。”   小妖王琅虚,此人到底安的什么心,桓长明一时之间还无法探究清楚。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木灵子化作数片竹叶散于夜风中,消失不见。   桓长明走到路翩翩床边坐下,发现路翩翩在睡梦之中,眉心都还紧蹙着。   他神色复杂的盯着路翩翩看了半晌,低声喃喃:“你为我做了这么多,难道不是因为喜欢我吗?如今你也应该站在我这边,不是吗……”   夜色长无尽,四下皆寂。   少年帝王只敢在黑暗中吐露的心意,似是无人在意。   路翩翩翌日醒来之时,已是日落黄昏了。   他摸了摸后背的伤口,第一次被自己修炼的剑气所伤的感觉,让他心中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   他扫了眼殿内,发现宫门大开,周围也没有宫人看守和桓长明的影子,正是离开的好时机。   路翩翩忍痛下床,走出殿内,不出意外的还是被那道诡异的阵法给挡了回来。他转而走到殿内的角落处,在心中感应自己的本命剑,只听一声清脆的鸣响,一道青光破窗而入,剑从路府回到了他手里。   他虽然没有了灵骨,但本命剑与他血脉相连的感应却依旧在。   路翩翩挥剑砍向角落,殿内涌起一股劲风,阵法被打破,发出破碎之音。   他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动静闹得太大,不敢再歇息,立刻从窗口跑了出去。   但时运不济,没跑出多远便被巡逻的禁军发现,“什么人?”   路翩翩加快步伐,转过一个拐角,和来人撞在了一起,他率先站起来,发现被他撞到的是景翊。   禁军就在身后,路翩翩灵机一动,用剑挟持了景翊。   “景大人!”禁军们立时不敢再轻举妄动。   景翊被路翩翩带着慢慢往后撤,“路翩翩,你想干什么?”   “借你性命一用,出了宫自会放了你。”   景翊眼尖,瞥到对面来人,立刻大喊道:“陛下!此处危险,不要过来!”   桓长明带着一支护卫匆匆赶来,看清路翩翩和景翊此时的状况,拧眉道:“路翩翩你想干什么?”   “陛下,他要挟持臣的性命出宫!让他离开就等于是放虎归山!”景翊表现的一番赤胆忠心,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纵使臣死于他的剑下,陛下也切不可放他离开!”   桓长明眉心皱的更紧,“路翩翩,看来孤昨日跟你说的话你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眼下,还胆敢挟持孤的臣子逼孤就范?”   路翩翩把剑紧贴景翊的脖子,景翊霎时不敢再动。   路翩翩道:“我不是囚犯,你无权干涉我的去留。我最后说一次,让我走,不然我就杀了景……”   一根绳索从暗处飞出绑住了路翩翩,路翩翩的剑掉到了地上,禁军连忙上前把景翊拉开,抽出兵器将路翩翩团团包围。   “有没有什么大碍?”桓长明走到景翊面前询问。   景翊摇了摇头,“多亏陛下来的及时,臣无碍。”   路翩翩身上的绳子只要一挣扎就会捆的越紧,木灵子从树下缓缓落下,“你要是不想被这绳子捆的窒息而死,就别再动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   封锁木灵子的剑阵秘语只有路翩翩一人知晓,不……还有桓长明。   路翩翩眼神冰冷的盯着桓长明,“是你把他放出来的!”   桓长明似是不屑回答路翩翩这个问题,下令道:“来人,把他带进来。”   宫宴进行到一半,让路翩翩突然搅乱,路翩翩被禁军带到殿前,看见四下坐的皆是大臣,殿中有一个浮台,上面放着一颗和稚童一样高的蛋。   蛋壳是淡金色,周身还有一圈白色的纹路,散发着金百相交的荧光。外表看上去倒是温和无害,路翩翩却从中嗅到了一股妖邪的气息。   景翊向桓长明施了一礼,“陛下,这龙蛋不论我们用水浸还是火烧皆无法使它破壳,不如让路公子来试试?”   桓长明坐在高处,眼神幽幽的转到路翩翩身上。   景翊继续道:“路公子学习过仙门法术,神通广大。想来一定比我们这些人更懂解决之法。”   桓长明示意木灵子,木灵子想了想,点头道:“可以一试。”   桓长明站起来,走到路翩翩面前,居高临下的道:“路翩翩,你若能有法子让这颗蛋破壳,孤便饶恕你私自逃离和挟持重臣的罪。”   当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路翩翩在地上换了个打坐的姿势,背挺直如松,一副不畏强权的模样,“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你找死!”桓长明气的怒目圆睁,“你是不是当真以为孤不敢杀你?”   “那你杀啊!”路翩翩眼神毫不畏惧的和他对视,“我要是求饶一句,我就不叫路少言!”   “好啊……好!不亏是一身正气的仙门弟子,孤今日就成全你!”   桓长明怒火中烧,从地上捡起路翩翩的剑时失了方寸摸到了剑刃,划破了手掌,刺的他手往后一缩,冒出来的血液滴到了一旁的龙蛋上。   龙蛋周身霎时泛出一阵金光,只听咔擦一声,蛋中央裂开了一条缝隙。   蛋里的东西开始剧烈的撞击壳身想从里面出来,缝隙被它越撞越大碎成残片,一条通体白色长着金鳞片的幼龙从里面飞了出来,第一眼便看见了在它面前的路翩翩和桓长明。   幼龙冲着他们二人发出一声龙吟,声音之强让殿内众人振聋发聩。   景翊捂着耳朵道:“还愣着做什么,快护驾!”   他的喊声似乎激怒了幼龙,发出的龙吟变得更为震撼,将门窗都震飞了出去。   禁军们自顾不暇,根本无法护住桓长明,桓长明和路翩翩离幼龙最近,受到的冲击也比旁人更大。   景翊抽出禁军的刀,勉力跑过去,一刀刺向幼龙的肚腹。   木灵子大喊:“景翊住手!”   但他的声音被龙吟声盖过,幼龙被景翊刺伤激怒,一个猛冲向景翊攻去。景翊慌不择路,一把拽起旁边的路翩翩挡到自己的面前,尖锐的龙爪一下子划破了路翩翩肩头的衣服,血花四溅。   幼龙的叫声瞬间停了下来,桓长明从景翊手里一把夺过路翩翩,怒斥景翊,“谁让你推他的!”   作者有话说:   桓长明这几章面对路翩翩,天天都气的要死,跟个疯子一样,感叹号明显增多。 第34章   幼龙蜷缩着尾巴挡住自己的伤口, 绕着路翩翩飞来飞去,神情看上去有些委屈和自责。   桓长明徒手抓住幼龙的身体,呵斥道:“小畜生, 他也是你能伤的!”   景翊见状神色一黯, 劝慰道:“陛下, 这妖龙来路不明, 您还是不要……”   他话未说完,便被桓长明冷冷的剜了一眼。他暗自握紧了拳,“臣只是担心陛下安危,无意伤害路公子, 陛下赎罪。”   幼龙被桓长明掐的无法呼吸,但它却没有像在面对景翊时对桓长明发起攻击, 而是用自己圆溜溜的眼睛望着桓长明哀吟,似乎在恳求他。   “放开它……”路翩翩咬牙从桓长明手里抢过幼龙后,推开桓长明,“你想把它杀死吗?”   幼龙回到路翩翩怀里,贴着路翩翩的胸膛伤心不已, 它想告诉路翩翩,它不是故意伤害它的。   木灵子一个闪身飞到路翩翩和桓长明二人之间,“你运气真好, 这妖龙破壳第一眼见到的便是你们两个人,此刻它已经将你们当做它的父母了。”   景翊道:“如此说来,陛下便可随意趋势这条龙了?”   “没错。”木灵子笑了一声,“它才破壳,方才的龙吟便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未来的力量更是不可估量。”   他说到此处便看向了桓长明, 发现桓长明似乎并没有将他的话听进去, 反而死死地盯着抱着幼龙轻抚的路翩翩,恨不得要将其生吞活剥。   “来人!”桓长明重新将幼龙从路翩翩怀里夺过来,“把它给我关进水牢里!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准放它出来!”   禁军们得令,一要上前幼龙便冲着他们咆哮,吓的众人都不敢上前。   桓长明冷哼一声,把幼龙丢进木灵子怀里,“小畜生,你若是敢忤逆孤,孤一定抽了你的筋扒了你的皮!”   幼龙哀哀戚戚的闭上了嘴,任凭木灵子用术法锁了它的行动。   路翩翩手撑着地从地上站起来,“既然你不愿意放我走,那就把我和它关在一起。”   宁愿和一条畜生关在一起也不愿意留在他的殿中。   桓长明唇角勾起笑意,眼底却是凉的,“路翩翩,你妄想。”   “孤偏不让你称心如意!”   说罢他一把撰住路翩翩的手腕,将人连拖带拽的往回走。   留下景翊和殿内赴宴的众臣,臣子们忍不住出声询问新帝面前的红人,“景大人,被陛下带走的少年公子究竟是何人?”   景翊面上的神情有些僵硬,好半晌,他才恢复如初,对众臣解释道:“不过是个不足挂齿的阶下囚,诸位不必多心。”   月色溶溶,殿内的宫人已燃起烛火,随后一齐退出殿内,守在门外屏声静气,不敢偷听殿内的动静。   桓长明拿了撕了路翩翩的外袍,将路翩翩的手脚绑住把人推到床榻上,站在床榻边恶声道:“路翩翩,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忤逆我、顶撞我……你是不是当真觉得我不敢对你怎么样?”   路翩翩忍着伤口的疼痛从床榻上坐起来,缩到角落里,“我说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你如果不杀我,我就一定会想尽办法的从这里逃出去!”   桓长明猛地俯身,捉住路翩翩的左脚往前一拉,将人从角落里拽到自己身下,“你要再敢逃,我打折你的腿!”   “那你打啊!”路翩翩不惧他的威胁,厉声道:“只要我有一口气在,就不会留在这里任你羞辱!”   一口怨气生生卡在桓长明的胸口里,上不去也下不来,他看不透路翩翩,分明前一刻路翩翩还能对着那条畜生温柔抚慰,为何此刻换做他桓长明,路翩翩便要和他针锋相对!   难道在路翩翩眼中,他还不如一只畜生吗?   思及此,桓长明便觉得卡在他胸口里的那股怨气变得越来越浓,“路翩翩,你就是铁了心要和我作对?”   “到底为什么?!”   路翩翩被捆在一起的双脚暗中发力,踹在桓长明的胸膛上,将人踹到了床底,“因为你做的那些事让我觉得不耻!”   桓长明被他踹到地上后,好半晌都没有动静。路翩翩趁机想逃,身体刚往前挪了一步,桓长明的手便突然撑在床沿上,整个人从地上爬起来,将路翩翩笼罩在他身形的阴影下。   路翩翩看见桓长明的脸,红的有些不正常,立时记起前几次对方如此刻这般的样子,下意识的往后退去,桓长明便扑上来,单臂钳住他的腰,把他拉进怀里。   桓长明的怪病不合时宜的又犯了,他把头埋在路翩翩的肩窝里狠狠地吸了一口,“我犯病了,得用你来治一治……”   若是从前柔弱善良的师妹犯病,路翩翩虽然会羞赧,但仍旧会义不容辞。   可如今在路翩翩面前,是个暴虐成性,满肚子阴谋诡计的阴毒男子,让路翩翩只觉得恶心。   待桓长明的唇要碰到他的唇时,他厌恶的往旁边一躲,“别碰我!”   路翩翩的话语和动作都在显露他的厌恶和不愿,桓长明恶劣的掐住路翩翩的下巴尖,逼他看向自己,“怎么?眼下开始嫌弃我了,前几次做什么去了?”   “还是……只有你那心心念念的小师弟才配一亲芳泽?”   “别用你肮脏的念头玷污我和我师弟的关系!”   “我肮脏?哈……”桓长明被肮脏这两个字眼给气的双眼泛红,忍着身上的剧痛,默念术法,他的脸竟又慢慢变回从前做女子时的模样,连嗓音都变得柔和女气,他啜泣道:“师兄,你当真觉得我肮脏吗?”   “可是那日在悬崖下,你对我也做过那些肮脏的事……为何师兄对此却只字不提呢?”   路翩翩目光呆滞的望着桓长明的脸,那张令他魂牵梦萦的绝色美人脸又重新出现在了路翩翩的眼前,耳畔又是美人用哭泣的嗓音旧事重提,一时之间竟让路翩翩有些恍惚。   他的恍神让桓长明钻了空子,桓长明的唇贴上他的,烙下重重的吻,两唇相贴之间,他听到桓长明用男子之声的讽笑:“换作师妹你就不觉得肮脏恶心了?”   “是不是,还很舒服啊?”   他恶劣的伸出舌尖在路翩翩的唇上用力一舔,面容又重新变回男子的模样。   路翩翩被他这番如同羞辱般的作弄气的胸膛起伏,“桓长明,你让我觉得恶心……”   “你越觉得恶心孤便越开心。”桓长明更加放肆的在路翩翩唇里折腾,“孤今夜,便让你好好知道什么叫恶心!”   他们几次纠缠在一起的吻,路翩翩虽是被动的那方,但却从来没有反抗挣扎过。但这一次不同,桓长明每重重的吻路翩翩一下,路翩翩便觉得桓长明对他的羞辱又多了几分,他的傲骨因这个吻被一点点的重挫。   他想要挣扎想要嘶吼,可他被困了手脚,挣扎不得,嘴唇又被桓长明肆意的堵住入侵,发不出一个可以发泄的音节。   无论想做什么都被桓长明束缚住,路翩翩的心仿佛沉入潭底,慢慢变得死寂。   桓长明却仍旧不肯放过他,他似乎真的想要羞辱他一整夜。唇被吻的麻木,桓长明贴着他身体的温度却越变越高,他感受桓长明那处传来的烫意,死寂的心底起了一丝裂纹,“唔……”   往日吮吻了路翩翩便能缓解桓长明身上的痛,可今夜不知怎的,他身上的痛虽然消去大半,但体内的火却越烧越旺。只吻着路翩翩的唇,他觉得解不了他身体里的渴。   桓长明的脑海里不由得闪过那日在悬崖下的场景,顺从自己的意志,掌心探向路翩翩的腰。   他似乎比之前更瘦了,腰肢盈盈一握,腰带在桓长明指尖轻松的被挑开。   就在桓长明要将手掌探入他的衣裳里时,唇上忽然传来一阵刺痛,他嘶声往后,路翩翩的下唇上已经多了一抹红色。   “你敢咬我?!”   桓长明唇上传来的痛,刹那将他所有的旖旎兴致搅乱全无。   路翩翩肩头被幼龙抓出的伤,血浸红了他身后的枕头,他气若游丝的道:“桓长明,你让我觉得恶心……”   桓长明抹了一把唇上的血迹,冷笑道:“你是不是以为孤当真就非你不可了?”   “路翩翩,你觉得孤恶心。孤倒想看看你的骨头能硬到几时。”他怒到极致,甩袖离开,“孤明日再来殿里,到时你可别死在孤的床上!”   桓长明气急败坏的出了殿,不忘重新加持了一遍锁住路翩翩的阵法。   木灵子把幼龙关进水牢后前来赴命,瞧见桓长明唇上的伤口,心里暗笑他活该。   “你来干什么?”   木灵子知他心情不快,打算速战速决,“那条龙已经关进水牢里了,陛下有机会亲自去驯服,来日它必会对陛下忠心不二。”   “孤知晓了,你下去吧!”   木灵子正打算走,忽然闻到桓长明身上传来的一股气味,“陛下,您似乎中毒了。”   桓长明看向他,“何以见得?”   “您是否每月都会毒发一次,疼痛难忍,如同绞心剔骨一般?”   桓长明沉吟道:“确实如此,但这是孤从娘胎里带来的病,你是从何得知的?”   “我闻到了陛下身上的气味,我是木灵一族,对这些花木虫灵的气味颇为熟悉。也是奇怪,陛下身上的这种味道是缓解毒发过后才会残留的气息,只是不知陛下方才是如何缓解的?”   桓长明似乎联想到了什么,眼神变黯了几分,“要想彻底根治孤体内的这种怪病,有何方法?”   “南海之滨上有一花眠岛,上面居住着灵犀蝶一族,以灵犀蝶翅膀做药,便可彻底根治陛下的身体。”   “那灵犀蝶长相如何?”   木灵子思索片刻,答道:“妖身双翅皆为淡金色,人身女蝶貌美,男蝶俊雅。千万年前,乃是神族后裔,不过妖族式微之后,灵犀蝶族也被一同降罪,回归妖身,褫夺了神位。”   桓长明的眼神往殿内的方向瞥去,随后哼声离开,“区区一只蝴蝶罢了!”   路翩翩自桓长明走后,便在殿内陷入昏睡。他不知昏睡了多久,耳畔边忽然传来一声清泠的响声,像是有什么禁止被人打破了。   殿内蜡烛燃尽,一阵清风忽然从半掩的窗沿间吹进来,路翩翩敏锐的感觉到有什么人进入了殿内,他害怕是桓长明折返,又来折腾他,用力的想要睁开眼睛找回意识,可眼皮却好似千斤重,不论他内心如何挣扎也睁不开。   直到他感觉一股温润的气息覆盖在他肩头的伤患处,被抓伤的疼痛渐渐变淡。   “师兄。”来人轻唤。   路翩翩如梦初醒般睁开眼,见得师弟完好无损的站在他面前,他喉头一紧,哽咽出声:“对不起。”   作者有话说:   你们要的师弟上线了 第35章   桓长明亲手施下的阵法, 阵法一被破除,他便立即感应到。   他摔了手里的奏折,“木灵子, 孤困住路翩翩的阵法被破解了!”   木灵子如影随形的跟在桓长明四周, 闻言反问道:“你是想让他走, 还是不想让他走?”   “孤当然不可能放他走!”桓长明离开御书房,“你绝不能放跑他!”   木灵子撇了撇嘴,“我尽力。”   桓长明怒火冲天的往后宫跑去, 绑他辱他困他……桓长明用了这么多方式,竟然还是抹杀不了路翩翩想要逃离他的念头。   难道真的是他对路翩翩太过心慈手软, 让路翩翩以为自己真的如从前伪装出的那般柔弱可欺?可以从他手里逃脱?   他一路上思绪飞转,到了殿前后, 发现木灵子正在与一人在空中交手。   两股灵力相撞,光影流转之间,他从中看清了那人的样貌, 来人竟是桓钧天!   路翩翩被桓钧天放在地上的台阶下坐着,他的眼神一直紧随着桓钧天, 眼中满是担忧。   桓长明趁机一把上前抓起路翩翩,“想跟桓钧天走?你痴心妄想!”   路翩翩拧眉挣扎,“放开!”   一道刀光从上空劈来, 桓长明为了避开不得不松开路翩翩。   木灵子败下阵来,从空中摔倒在地,捂着胸膛咳嗽两声,“打不过……”   桓钧天落到路翩翩身前,替他挡住桓长明的身影。   他们闹出的动静太大, 引得宫中禁军尽数前来。   桓长明下令道:“围住他们!”   禁军听令行事, 但在看清包围的对象是桓钧天后, 禁军心内都产生了一丝犹疑。   无人不识为保卫离国,而在边境击败了西夜国的皇长子殿下。   桓长明看出这些禁军的迟疑,斥道:“还愣着做什么!桓钧天深夜闯宫意图弑君,你们难道要和他一样做弑君的乱臣贼子吗?!”   弑君这顶大帽扣下来,罪可祸连九族。   禁军们不敢再迟疑,拔出兵刃向桓钧天砍去,“护驾!”   桓钧天面无波澜,手中柳叶刀前劈,引起一阵风势,将禁军震开,并未伤及他们要害。   “桓长明。”桓钧天眼神凌厉的看向桓长明,“弑父之仇,辱兄之愤。这些,我会一一向你讨回来的。”   刀感受到主人的愤怒,刀身发出尖锐的鸣响。   “你若不死,孤心难安。”桓长明隔空取过地上的一把剑握在手中,“新仇旧恨不如眼下一并来讨,孤也好亲手杀你!”   他长剑掀起数丈气浪,青光如潮水般袭向桓钧天,木灵子趁机放出数道竹刺,攻击桓钧天后背。   桓钧天与桓长明纠缠在一处,路翩翩提剑为桓钧天挡下竹刺,扯动伤口动了气,吐出一大口鲜血。   “师兄!”   路翩翩状况不容乐观,桓钧天不欲与桓长明多做纠缠,砍断桓长明的剑,火速回身扶起路翩翩,“没事吧?”   路翩翩冲他摇了摇头,“我没事。”   路翩翩危在旦夕,桓钧天心知今夜不是斩杀桓长明的好时机,抽身离开才是上策。   桓长明看出桓钧天的心思,他摔了手中的废剑,盯着路翩翩恶狠狠的道:“路翩翩,你今日若敢和桓钧天走!下次见面,我一定亲手打折你的腿!”   路翩翩丝毫不惧他的危言,“师弟,我们走。”   桓钧天点了点头,两人跳上刀身,飞往上空。   “木灵子!给孤拦住他们!”   木灵子一个跃身正要追击,桓钧天的一道灵力便打了过来,逼的他不敢再近身,只能眼睁睁看着桓钧天带着路翩翩消失在夜空里。   桓长明撰住木灵子的衣领,气急败坏的道:“谁允许你放跑他们的!”   木灵子灰头土脸的道:“我能怎么办,我打不过啊……”   桓长明暗骂废物,松开了木灵子,“那条小畜生在什么地方?”   木灵子把桓长明带到关押妖龙的水牢,桓长明站在水牢边,看着水底已比昨日大了两倍的妖龙,此刻正眼巴巴的望着他。   “长得这么快?”   木灵子道:“应该是琅虚在它身上加注了什么东西,否则不应该长得这么快。”   桓长明半蹲下身,把手伸向妖龙,“过来,让我瞧瞧。”   妖龙在水底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浮出了水面,张嘴吐出一圈水泡泡喷在了桓长明的手上。   “乱吐口涎,什么德行。”桓长明皱眉用旁边的水清洗,妖龙以为他在跟自己玩,嘴前的两根龙须开心的翘成了卷,“木灵子,你好好教教它!”   木灵子有气无力的道:“是。”   龙的唾液那可是龙涎,别人想求都不求到,吐到桓长明手里他还嫌脏。   “长得快也好,正好能派上用场。”   “陛下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桓长明撒了撒手里的水,“花眠岛。”   他从生下来时便患有的怪病,木灵子却说是毒。但不管是毒还是病,他都要尽早拔除,以免他日后再和桓钧天对战之时出了纰漏。   “喂这小畜生吃些东西,好让它长得更快些。”   木灵子摸了摸下巴,笑道:“传闻妖龙喜食人肉,喂它些人肉,这也使得?”   “有何不可?”桓长明随手一指身后牢狱,“这大牢里,最不缺的就是死刑徒。”   “陛下圣明。”   桓钧天的军队还驻扎在与西夜国交界的地方,还不知道王都发生了如何翻天覆地的变化。   曲素柔站在了望台上眺望远方,很快便发现了桓钧天归来的踪迹。   她连忙跑下高台走到地面,为了隐瞒主将离营,以防军心涣散,她指挥着四下巡逻的士兵,“你们先去那边巡逻看看,我方才好像看见有什么东西过去了!”   “是,圣女!”   曲素柔调开了士兵,桓钧天扶着路翩翩进入大帐,她紧随其后,看清路翩翩的伤势,“怎么会这样?”   路翩翩坐在椅子上强撑着身体,对曲素柔笑了笑,“师姐,只是一些皮外伤,我没事。”   “还逞强!”曲素柔快速找来自己的药箱,为路翩翩肩头的伤口上药,“你们到底出什么事了?”   “桓长明逼宫弑帝,离国变天了。”桓钧天语气平静,听不出喜怒。   “他竟然有这样的狼子野心?!”曲素柔震惊过后,想到桓钧天才失了父亲,“桓三,你还好吧?”   桓钧天淡道:“生死有命,父王今日的惨死乃是他生前行事所埋下的隐患。种善因得善果,种恶因得恶果,桓长明便是父王为自己埋下的恶。”   大道伦理,生死命数,桓钧天一向是他们三人之中修行的最为透彻的那一个。   曲素柔为路翩翩的伤口缠上布条,“你倒是……看得开……那你不打算为你爹报仇了?”   “仇自然要报,只是桓长明的恶行不该由我来挟报私仇。”   “他身为儿子,弑父,是为不孝;身为臣子,弑君,是为不忠。如此不忠不孝,残暴妄为之徒,天理难容,理应由国法诛之。”   路翩翩听得喉头一热,桓钧天侧目向他看来,“师兄。他骗了你,你与他的婚事,可还要作数?”   “他利用我盗走了我父亲的令牌,这才得以调动禁军逼宫弑帝。”路翩翩垂下眼睫,“我与他的婚约……不过是一个笑话。”   从头到尾,都只有利用。   “真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亏你当初对他当成心肝一样的好,合着是喂了白眼狼啊?”曲素柔替路翩翩不忿,“还好你没真的娶了他,不然你指不定会被他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路翩翩睫毛颤动几下,并未反驳曲素柔的话,“是我识人不清。师弟,我对不起你。”   “师兄,你才是被桓长明蒙蔽最深的那个。要怪也只能怪我们都未曾提前看穿他的伪装,连师尊都不能,你又为何要内疚?”   “是啊翩翩,这不是你的错!”曲素柔心疼师弟被骗,叹气道:“桓三不会怪你的,你也不要再自责了!”   面对两个至亲之人,路翩翩这几日在桓长明手中受到的羞辱、委屈、愤怒、悲痛,此刻终于找到了可以倾述的源头。   他卸下心防,眼角情不自禁地红了,一滴眼泪砸到他手背上,他忙用手揉了揉眼睛,生怕被师弟和师姐发现自己落泪。   殊不知,桓钧天和曲素柔已经把他的模样尽收眼底。   桓钧天不会说说话,眼神示意曲素柔。曲素柔上前拍了拍路翩翩的背,“翩翩,你以前不是常给师姐买负心汉的话本子吗?俗话说得好,两条腿的癞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遍地都是,不过是个区区男人罢了,下一个更好!”   “师姐,我是被骗的。”路翩翩被曲素柔劝的更难受了,“他男扮女装骗我……”   “他该死!”曲素柔骂骂咧咧,“下次再见到他,师姐一定替你把他大卸八块!”   路翩翩破涕为笑,不愿再聊自己的事,话锋一转,和桓钧天说起正事,“师弟,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桓钧天道:“将桓长明所做之事告知军中将士,率领大军向王都进军,讨伐桓长明。”   “你既然已经有了打算,那我一定留下来助你。”路翩翩顿了顿,“只是我父亲尚在王都,我有些担心桓长明会抓了我父亲以泄私愤。”   “师兄,依照桓长明的个性应当会软禁你爹,用来当做人质,日后好逼你就范。”桓钧天宽慰路翩翩,“桓宓也还在他说中,桓长明应该是想用他们牵制我们,我这就让人快马加鞭回王都打探消息,你先别担心。”   路翩翩略放心几分,“好。”   当日,桓钧天便把桓长明在王都的恶行传达至三军。   这些将士在外保家卫国,奋勇杀敌,而桓长明却趁机弑帝夺取王位,搅得王都腥风血雨,鸡犬不宁。血性男儿们听得怒火中烧,恨不得亲手将其斩杀,以报国家。   加之他们这些时日在桓钧天手下行军打仗,军中大多数人早已对这位皇长子殿下心悦诚服,期盼桓钧天成为下一任离国之主。如今王位却被流有一半西夜王族血脉的桓长明夺去,他们发自内心的不服,势要助皇长子陛下夺回王位。   桓钧天派去打听消息的探子,在第十日的时候回程了。   带回来的消息和桓钧天料想的不差,路仲的确被软禁了起来,暂时没有性命之忧。除此之外,还带回来桓长明携了心腹重臣,前往南海之滨的消息。   曲素柔道:“南海之滨人迹罕至,他去那里又是想玩什么阴谋?”   路翩翩对桓钧天道:“师弟,你倒是可以趁着此时王都群龙无首,带着大军赶路,一举夺回王都。”   “师兄,我也有此打算。只是大军行路耗费时日颇多,不似快马轻骑那般便捷,桓长明如今今非昔比,身边还有竹妖相助,若他在我们进军之时突然折返,杀我们一个措手不及,也并非不可能。”   路翩翩深思后,点头道:“只是我很在意桓长明此时去往南海之滨的举动,他眼下离开王都,应该能料想到我们会趁机攻取王都。可他宁愿冒这么大的风险,也要亲自前往……”这就不得不让人在意了。   曲素柔听他们两人你一言我一句的分析桓长明的深意,听得她头大,“我说,要不咱们三直接去一趟南海之滨不就知道他想干什么了吗?还用得着你们两个费力的在这里猜猜猜吗?”   路翩翩和桓钧天对看一眼,对曲素柔拱手道:“师姐高见。”   曲素柔摸了摸鼻子,“那是。”   于是桓钧天当日便下令,将军中大小事宜交给心腹副将,让副将带领大军前进去往王都。而他们师姐弟三人则前往南海之滨去会一会桓长明,看看对方的葫芦里到底卖着什么药。   路翩翩驾轻就熟的跟在师弟身后,让师弟带他飞行。   曲素柔和桓钧天只当他伤势还没好全,不想动用灵力,没往深处想。   “要我说翩翩,你其实就该在军营里养伤,我和桓三去就差不多了。”曲素柔担忧他,“桓长明一个连引气入体都做不到的小子,我不信他在我和桓三面前还能翻天!”   路翩翩闻言只是笑,脸色有些发白。   桓钧天叮嘱道:“师姐切莫轻敌。”   南海之滨乃是一片汪洋大海之地,生活在周边的百姓以打渔为生。   桓长明声势浩大,以帝王之尊降临此地。他们稍加打听便知道对方已于三日前,乘船从港口出发。   “大海无边无际,不好辨认方位。我们与桓长明相差三日行程,稳妥行事还是买艘船,备好充足的水粮,再去追击。”   桓钧天思虑周全,在港口买了艘船又雇了一个船夫,检查好充足的水粮之后,这才出发。   大海辽阔,一望无际。   路翩翩站在船头,看着波澜壮阔的海域,感受着迎面吹来的海风,把他身体里连日来的疲乏都吹去了不少。   桓钧天来到他身边,“据港口的渔民说,桓长明此行是要去一个叫花眠岛的岛屿。但这个地方,本地人从未听说过,有些像虚无缥缈之谈。”   “如此说来,我们追击便有些难了。”   掌舵的船夫调整了帆,让船只顺风而行,“两位公子,前方那片海域常起浓雾,到时分不清方位极易失去方向,两位可对要去的地方了然于胸啊?”   路翩翩想了想,道:“敢问这位大哥,可听说过花眠岛?”   船夫思索了一阵后,摇了摇头,“闻所未闻。”   路翩翩话锋一转,“我听说几日前离国的新王声势浩大的前来,不知前方的海域可以每只船的必经之路?”   “这是自然,不论出海要去何处,都绕不开前往的那片海域。”   “那便请大哥掌舵,把船开向前方海域吧。”   “好嘞!”   海上行驶慢,若他们日夜兼程,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在前方的那片海域里遇到桓长明的船只。   船夫老练,懂得如何借助顺风顺流,加快船只的速度。   还是正午时分,船只驶进船夫口中所说的海域后,便被遮天蔽日的浓雾挡的看不清视野,天光骤然变黯。   曲素柔本来还能靠着看话本打发船上的,天光被遮了看不清话本子的字,她又打算拿只蜡烛点燃照亮,发现蜡烛潮湿不已,怎么都点不燃。   曲素柔站在船板上哀嚎,“天哪!怎么会这样,没有话本看我在船上接下来怎么过啊!”   船夫看这小姑娘有趣,笑着劝说道:“姑娘放心,过几日就好了!”   路翩翩慌慌忙忙的从船舱里跑出来,“师姐,你进去看看师弟吧,他又吐了……”   曲素柔两手一摊,“他晕船,我给他吃还魂丹都没用啊。”   与此同时,海上的另一艘船上。   桓长明面色发青的撑着船沿,干呕不停。   他们的船在海上行驶了多久,他就吐了多久,短短几日整个人看上去消瘦了不少。   “陛下……”   景翊担忧的站在一旁,为桓长明递去帕巾。桓长明擦过嘴后,船又被海卷起的浪打了一下,桓长明腹腔一阵翻涌,忍不住又抱着船沿干呕起来。   “木灵子,你就不能想想办法吗?”景翊担忧桓长明,向木灵子询问。   木灵子扫了眼船板上灰头土脸的护卫们,“晕船我能有什么办法,景大人不如想想,我们的水粮已经断了三日了,该如何在走出这片迷雾海域前,包括陛下在内的凡人不被饿死渴死。”   他们原本带来的水粮一月有余,奈何出发的第二日便遇上雷雨天,海上大风大浪,卷走了护卫和船夫不说,还把他们的水粮也卷走了许多。如今水粮断绝,他们也只能在迷雾里打转。   桓长明在景翊的搀扶下吃力的站起来,指着木灵子道:“你去看一眼,这周遭有没有船只经过,若有直接劫了,把水粮抢来……再留船夫活口。”   木灵子有些不乐意,“陛下,我一个正经妖精,你要我去干那偷鸡摸狗的强盗活儿?”   桓长明剜了木灵子一眼,木灵子悻悻道:“遵旨。”   他飞身跃往上空,快速的在周围的海面上转了一圈,竟然还真看到了一艘小船。他俯低身形飞近一看,发现上面站着两男一女,那两个男子赫然是桓钧天和路翩翩。   他在这两人手下没少吃亏,当即便要掉头回去禀报桓长明,一道庞大的黑影忽然从海里冲了出来,挡住他的前路。   木灵子被溅了一身海水,“你怎么出来了?”   妖龙已不似之前那般弱小,身形几乎占了半边天,木灵子在它面前小如蝼蚁。   妖龙冲着木灵子发出几声龙吟,声音大到仿佛能震天撼地,一下子便吸引了路翩翩所在船只的注意。   木灵子扶额,“都暴露了还算什么偷袭……”   妖龙不由分说,冲着路翩翩的船只便吐出一口火焰,帆杆立刻被点燃。   木灵子想拦都拦不住,“别烧了船上的水粮!”   妖龙却异常兴奋看上去还想再喷一口火,木灵子只好上到路翩翩的船板上,用自己的身形挡住妖龙暂时吐火的动作,“嗷!”   “何方妖孽!喊烧本姑娘的船!”   路翩翩搀扶住桓钧天,“师姐,他是被桓长明收买的竹妖,不是好东西!”   曲素柔拔剑刺向木灵子,“狗东西,敢和桓长明搅和在一起欺负我师弟的都得死!”   “小姑娘嘴这么凶,当心没人要!”木灵子挡下攻击,不忘调侃曲素柔。   曲素柔不屑:“轮不到你这种臭男人多管闲事!”   桓长明在船上见得满天火光,便命人将船只驶向光源处,远远地便瞧见那火影冲天的船只上立着那道他恨不得将其拆骨入腹的身影。   “路翩翩!”   景翊用力的搀扶住桓长明,“陛下,桓钧天和曲素柔也在,不可大意。”   桓长明此刻只想把路翩翩抓过来,让他对自己跪地求饶,摇尾乞怜,哪还顾得上这许多。   他一把甩开景翊的手,飞到路翩翩所在的床上,见路翩翩双手紧紧搀扶着桓钧天,心中生出一丝异样的烦躁。   他和桓钧天对视一眼,船身又是一个颠簸,他们分别偏过头干呕起来。   “呕……”   “师弟!你没事吧?”路翩翩关切的询问,桓钧天向他摆摆手,“我无事,别担心……”   路翩翩不嫌脏的用袖子给桓钧天擦嘴,这一幕看的桓长明刺眼,“小畜生,给我烧死他们!”   要在他眼前扮兄弟情深,那就一起死吧!   妖龙迫不及待的往船上又吐出一口火焰,木灵子和曲素柔还在缠斗,险些被烧了头发,“不要伤了自己人!”   路翩翩扶着桓钧天躲过火焰的灼烧,桓长明看出桓钧天和他同样不适,趁他病要他命,此时不杀桓钧天,更待何时?   他趁着路翩翩带着桓钧天躲避火焰之时欺身而上,拿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刺向桓钧天,被路翩翩即使察觉,出剑阻拦。   桓长明与路翩翩对峙,恨声道:“你要是再不让开,我连你一起杀了!”   路翩翩毫不退缩,“要想动我师弟,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好!好啊……”桓长明气笑,“路翩翩,你还真是好得很啊!”   桓长明不再留情,一脚踹向路翩翩肚腹,把路翩翩踹到在一旁,他毫不迟疑的扬刀砍向桓钧天,“桓钧天,受死吧!”   路翩翩猛地扑向桓长明,两人在船板上滚了好几圈,滚至船沿边上。   护栏已被烧毁,身后便是波涛汹涌的大海。   桓钧天勉力喊道:“师兄当心!”   景翊焦急不已,生怕桓长明落入大海,“木灵子,救陛下!”   曲素柔出招又急又猛,木灵子自顾不暇,根本分不了神去帮桓长明。   路翩翩把桓长明死死的压在身下,使了巧劲反手夺过桓长明手里的匕首,抵在桓长明脖间,“你再敢动,我就抹了你的脖子!”   桓长明感受到刀尖划破皮肤传来的刺痛,他墨蓝的眸子里,此刻的情绪如同身后的海水一样变得波涛汹涌,渊深晦暗的仿佛要将他视野中的路翩翩给吞噬殆尽。   “路翩翩……你要杀我?”   路翩翩没有回答他的话,抵在他脖子上的匕首也没有退后丝毫。   路翩翩的行动,已经足够说明一切。   他哑然失笑,神情里又带着些不可置信,仿佛看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桓长明不甘心的又问了一遍,“你要杀我?”   “为了桓钧天,你要杀我?!”   路翩翩面色病白,神情却透出截然相反的坚毅,“谁要杀我师弟,我就杀谁。”   谁都不能例外。   桓长明霎时怒不可遏,眸中泛出带着杀意的血色,“只要我一日不死,我必手刃桓钧天!”   路翩翩望着他的眼神几乎可以说的上是平静,路翩翩低语了一句什么,他没听清。   只见路翩翩拿起抵在他脖子上的刀,他正要站起,下一刻,路翩翩便更快的推了他一把。   桓长明感觉身体一轻,整个人腾空飞了出去。   他的身体开始不断的下落,耳边是呼啸撕裂的海风,他目光死死地盯着站在船边上方的身影。   身后满天的火幕,把他眼中人的白衣印的通红发亮,宛若赤阳。   路翩翩俯视他的神情,却比任何一刻都要冰冷。   路翩翩似乎又变成了那个高高在上,他伸手也无法触碰的仙君。   扑通一声,他落入大海,口鼻呼吸被咸涩的海水侵入,窒息感汹涌而来。   桓长明蓦的想起路翩翩将他推下海时,低声说的那句话。   路翩翩说:“那我只能先杀了你。”   作者有话说:   你们爽了吗?肯定都没桓长明跳水的滋味爽 第36章   “陛下!”   景翊眼看着桓长明被路翩翩推下船, 掉入大海的漩涡里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情急之下也要跟着跳下去,被身后的护卫们拦住。   妖龙长吟一声, 一头扎进海里, 带起的浪掀翻了路翩翩他们的船。   曲素柔一脚踹开木灵子, 抓起路翩翩和桓钧天飞到景翊的船上。   他们船上的船夫抱着一截浮木大喊道:“姑娘, 还有老朽啊!”   曲素柔把剑投掷到船夫跟前,她的剑自发抬起船夫飞回到船上。   桓长明落海, 妖龙消失,木灵子眼看大势已去, 不再与曲素柔缠斗,迅速的遁走消失。   景翊才失了桓长明, 对路翩翩恨之入骨,下令道:“路翩翩胆大妄为,谋害我离国君王, 给我杀无赦!”   桓钧天撑着路翩翩的肩膀,面色发青的道:“谁敢。”   护卫们面对桓钧天, 心内都开始动摇。   景翊见状,气的一把夺过其中一名护卫手里的刀,砍向路翩翩,“路翩翩,我要你为陛下偿命!”   曲素柔伸出右脚轻松绊倒了景翊,景翊摔在她面前,曲素柔半蹲下来,伸手抬起他下巴,“我劝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   “曲姑娘!枉我引你为知己, 你怎可如此不分是非曲直, 袒护自己人?!”   “好一张利嘴,你只知指责我师弟推桓长明下海,为何只字不提是桓长明先要杀我三师弟?”   景翊振振有词:“君要臣死,做臣子的理应心甘情愿的赴死。若反抗,那便是忤逆君上,抗旨不遵,更该死!”   桓钧天走到景翊跟前,“景相两朝老臣,忠心为国,他若知你与乱臣贼子同流合污,不知作何感想。”   提到丞相景渊,景翊的面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许多,“道不同,不相为谋!”   曲素柔去船上找了根绳子,把景翊绑了起来,“你说得对,既然道不同,那我只能帮你绑了免得你误了我们的道!”   有桓钧天的身份地位压着,护卫们不敢肆意妄为,被曲素柔打发了去捞海上他们掉落的水粮。不过方才一场风浪过后,许多水粮都沉入大海,护卫们只打捞回极少的水粮,粗略一算,维持不了他们三日的开销。   路翩翩站在船沿边上,垂眸望着深邃幽蓝的海面,脑海里浮现出桓长明被他推下海时,不可置信的眼神。   后悔吗?   他不后悔。   若桓长明不死,死的便是师弟。   他不过是心存善念,对桓长明还有一丝期许罢了。   可惜桓长明的所作所为,让这丝期许也随着海底的漩涡被一起吞噬了。   桓长明既已殒身于大海,他们也没有在南海之滨逗留的意义。   桓钧天让船夫掉转船头返航,但海上却忽然刮起了风浪,船身颠簸异常,被海浪击打的左右摇晃。   船夫经验老道,奋力控制着舵,高喊道:“全部躲回船舱内!在风浪停止之间都不要出来!”   他说完这句话后降下了船帆,减少风浪的冲力,自己也火速跑回到船舱内躲起来。   曲素柔正要关上船舱的门,眼角瞧见景翊还在船板上,身体被甩的七上八下。   “男人真是废物!”   曲素柔咒骂了一句,召剑飞向景翊,一剑挑起景翊的腰带,把景翊带回到船舱,剑一松开,他的腰带便被划断,身上的衣袍一下子变得松垮。   他涨红着脸看向曲素柔,“你……你……”   “你什么你,你闭嘴!”曲素柔恐吓他,“再多一句我连你裤子一起扒了!”   景翊立马闭紧了嘴,缩在角落里不敢再多说一句。   看见师姐对景翊如此敌视,路翩翩略感放心。   船舱里昏暗,加上海域浓雾弥漫,辨不清时间,这场风浪不知持续了多久。   船夫靠着敏锐的感觉,嗅到了风平浪静的气息。   他率先打开窗户,一缕阳光从外透进来,“浪停了!”   桓钧天晕船晕的都要不成人形了,全靠曲素柔和路翩翩两人一左一右的架着他,这几日才没让他被船颠出去。   他们两人扶起桓钧天,路翩翩道:“师弟,我们带你出去晒太阳。”   曲素柔一脚踹开船舱的门,三人皆被阳光射的有些睁不开眼。   桓钧天眯着眼睛看向前方,模模糊糊的瞧见前面似乎有一座岛屿,他虚弱的问道:“师姐,师兄。我是不是出现幻觉了,为何我看到前面有座小岛?”   路翩翩拍了拍他的背,“是真的有座岛。”   岛上风轻云淡,繁花遍地,鸟语虫鸣之声伴随着海水拍打岸边的浪花声,此起彼伏,显出一派安详平和之景。   妖龙从海面上冒出头,张大嘴,把口里含着的桓长明吐到岸边上。   桓长明溺水昏迷,妖龙用角顶了顶他的肚子,见他还是没反应,正要将他叫醒,上方忽然传来一阵振翅的声音,它立刻钻进了海里。   “果然有人闯进来了!”   一群年纪不过三四岁的稚童手拿双叉戟,从半空中迅速的飞了过来。   他们外貌虽和人族小孩无疑,但额头上却长着一对触角,身后还背着一对和蝴蝶一样的银白色翅膀,气势汹汹的落到桓长明面前,将他团团围住。   为首的小孩比其他几个长得要高大些,他大着胆子要去检查桓长明是否还活着,刚弯下腰,便被清醒的桓长明咳了一脸的水。   “哎呀,他吐我口水!”   “大哥,你没事吧?”其余几个小孩连忙关切问道。   他最怕脏,被个陌生人族吐了一身口水,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呜呜我不干净了,再也不配参拜族长了……”   桓长明的意识慢慢回笼,被推进大海的最后一段记忆,就是路翩翩站在船上俯视他,一副视若无睹的模样。   他猛地坐起,怒吼道:“路翩翩!我一定要杀了你!”   桓长明凶恶的语气吓到了围在他身边的小孩,被叫做大哥的为了保护弟弟妹妹,忍着哭腔拿起双叉戟指着桓长明,“臭人族,不准放肆呜!”   “大哥、大哥说得对!”   “花眠岛可不是你能……你能放肆的地方!”   “对啊!臭人族……”   桓长明一听“花眠岛”三个字,收敛了外放的怒气。   他观这些小孩外貌明显有蝴蝶的特征,“你们是灵犀蝶?”   缩在大哥背后的妹妹灵蝶小声道:“不是哦,我们还是小灵蝶,臭人族。”   大哥一把捂住妹妹灵蝶的嘴,“不要和这些臭人族说这么多!他们诡计多端,万一让他知道我们族长是灵犀蝶的事情了怎么办!”   “大哥说得对!千万不能告诉他我们族长是灵犀蝶!”   桓长明:“……”   他轻咳了几声,从地上站起来,小灵蝶们立刻握紧兵器对准他,“臭人族不准乱动!”   桓长明低头看着这些还不到他腰的兵刃,思绪飞转,朝他们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你们看我手无寸铁,哪里像一个坏人?”   灵犀蝶一族天性单纯,见桓长明确实言行一致,都有些动摇起来。   桓长明继续道:“传闻灵犀蝶一族美貌无双,性子纯良。我慕名前来拜访,冒着被海浪吞噬丢失性命的风险,只为结交灵犀蝶,一睹芳容。”   妹妹灵蝶在大哥身后一下子羞红了脸,“他夸我漂亮诶。”   桓长明对她勾唇一笑,“小妹妹日后长大,必是无双美人。”   妹妹灵蝶立时生出美人惺惺相惜之感,“人族,你长得也不赖……你应该是个好人族。”   桓长明点头道:“我的确是个好人,平日里走路都要看看脚底下是否有蚂蚁经过,生怕踩着它们让它们亡死。”   蝴蝶和蚂蚁追溯到祖上多少有些沾亲带故,桓长明这句谎话可谓说进了他们的心里。   大哥带头收了武器,松了口气道:“看来你真的是个好人。”   “那我们就放心了……”   桓长明势要把温文尔雅的好人扮到底,冲他们拱手一拜,“现下几位可以带我去见灵犀蝶了吗?”   大哥从头到脚的审视他,“先把你的仪容整理干净,才能带你觐见族长!”   桓长明随手掐了个术法,整个人焕然一新,“有劳了。”   大哥这才满意,“走吧。”   桓长明面带感激的跟在他们身后走,心中却在嘲讽这群灵蝶实在好骗,不过三言两语就被他哄得团团转。   等找到灵犀蝶,他亲手折了灵犀蝶的翅膀,看这群蠢东西不知道会哭闹成什么样。   “到了。”大哥灵蝶带着余下的灵蝶往前往跪拜,“赶快参拜族长。”   桓长明笑容僵硬的望着面前的景象,“你们……耍我呢?”   树林的浮台中央,飘浮着一块拳头大的寒冰,冰内封存着一只小小蝴蝶,浑身呈现淡金透明状,锁在冰内一动不动的模样,看上去如同一只死物。   一只死蝶,配得上他三拜九叩?!   桓长明快步走上浮台,企图打碎冰块拿到里面的灵犀蝶,不管是死是活,他只要灵犀蝶的双翅就够了。   “你要对族长做什么!”   谁料他手还未触碰到寒冰,灵犀蝶便周身便闪出一道耀眼的白光,一个漩涡凭空出现,散发出的吸力要将他拉扯进去。   “你这张脸,最不像她的便是这双眼。”   “剜了,便更像了……”   陌生的男音骤然响起,冷酷淡漠的语气汇入桓长明的耳中,一股怨念之气从中生起,搅的他气海翻涌。   他暗道不妙,运起灵力腾空一跃,才堪堪离开漩涡,倒下浮台。   随着他的离开,浮台上冰封的灵犀蝶又归为平静。   “你怎么可以跑到浮台上去,这是对族长的大不敬!”   桓长明方才的举动已经引发了灵蝶们的不满,他反应极快的道:“他困在冰里多难受啊,我只是想把他从冰里带出来……”   大哥灵蝶闻言一怔,和弟弟妹妹们互相交换了眼神之后,询问道:“你莫非就是我们花眠岛的救世主?”   “什么?”   “我们族长在三百年前被冰封了,从此再也没有醒过来。你若是能进入族长的冰封幻境里唤醒族长,把族长带出来,那你就是我们的救世主!”   桓长明飞快的思考,“你的意思是说……只有进入冰封幻境里唤醒你们的族长,才能把他从冰里带出来?”   “没错。”   “那你们为什么不自己进去唤醒你们的族长?”   妹妹灵蝶说:“进入幻境有可能迷失心智出不来,死在里面。族长设了禁制,不让我们靠近……”   原来还有这层危险在,桓长明虽然想要灵犀蝶的翅膀治病,却没有犯蠢到要拿自己的性命以身犯险。   他灵机一动,“我有办法把你们的族长带出来,但你们要听我行事。”   “好啊,只要你能帮我们把族长救出来,我们什么事都愿意听你的。”   大哥灵蝶说完,便敏锐的察觉到有人登岸,“又有人族来了!”   妖龙跃海而出,飞到岛屿上空,和桓长明大眼瞪小眼。   桓长明下令道:“把那师姐弟三人,给我全部抓起来!”   妖龙吞吐火焰,兴奋的冲着岸边而去。   他随后又对这群灵蝶道:“登上岸里的两男一女不是好人,你们能把他们抓住带过来吗?”   灵蝶们已经把桓长明当做是他们花眠岛的救世主,闻言立刻成群结队的飞到岸边,果不其然发现紧挨在一起站着的两男一女。   路翩翩一踏上花眠岛便感受到一股极其熟悉的气息,这种气息他无法言说,就像是从身体深处散发出来的一种感应,冥冥之中好似有什么东西在召唤他。   正在这时,妖龙猛地向他们袭来,喷出数道龙焰。   曲素柔挡在路翩翩和桓钧天身前,有些吃力的挡住,“这条龙……有些凶悍。”   “坏人族们,不准妄动!”   小灵蝶们飞到他们三人上空,以双叉戟攻击。   他们看着小,但修为却不低。   大哥灵蝶只用了几招就缴了路翩翩的剑,随后抽出一段蚕丝迅速的捆住路翩翩,愣是把路翩翩从地上提到了半空。   “抓到一个坏人族!”   桓钧天体力还没有完全恢复,见路翩翩被擒,立刻跃到上空,抽刀砍向捆着路翩翩的蚕丝。   这蚕丝却韧性十足,不论他怎么砍都砍不断,反而黏住了他的柳叶刀。   妹妹灵蝶从背后抽出蚕丝袭击桓钧天,路翩翩大喊道:“师弟小心背后!”   桓钧天反应极快的躲开,那蚕丝却不断的往他的方向延伸,比他后退的速度还快。   桓钧天一个不慎,被蚕丝捆住,落到了妹妹灵蝶的手中,“抓到两个坏人族!”   还剩下曲素柔在妖龙手里缠斗,她见两个师弟都被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扑腾蛾子擒住,又气又急的大骂:“你们两怎么回事!怎么连几个长翅膀的小孩都对付不了?太废了吧!”   路翩翩对付不了情有可原,但其中缘由他不想告诉他们。   桓钧天这次确实失了风范,他冷着一张脸被妹妹灵蝶提在空中,任凭曲素柔数落,紧抿着唇一个反驳的字都不敢说。   “还剩下一个女人族,大哥怎么办?”   大哥灵蝶道:“弟弟,你去把那个女人族抓起来!”   都说人族女子如狼似虎,弟弟灵蝶见曲素柔在那妖龙的攻击下尚能来去自如,心中有些踌躇。   妖龙和曲素柔一攻一守,它玩的不亦乐乎。曲素柔不想和它纠缠,试图去救路翩翩和桓钧天,被妖龙钻了空子,差点烧到。   路翩翩喊道:“师姐,你先自保!”   “你和桓三都被抓了我还自保个屁!”   曲素柔为躲避龙焰险些滚落进海里,弟弟灵蝶趁机抽出蚕丝,顺利的绑住曲素柔提到空中,松了口气,“还好抓住了……”   妖龙没了玩耍的对象,绕着岸边飞了一圈,眼尖瞧见被绑在角落里的景翊,一口吞了景翊,飞回桓长明身边。   三只灵蝶前后有序的飞着,手里各拽着一条蚕丝,下面吊着路翩翩师姐弟三人,景象看上去格外滑稽。   曲素柔不服气,一路上骂骂咧咧,“你看看你们,不是病就是伤,伤害全靠我一个柔弱女子来抗!路二桓三你们害不害臊啊!”   “尤其是你啊桓三,翩翩受伤还情有可原。你呢?一路晕船,现在下了地不会还没醒吧?你怎么比那话本子里的闺阁小姐还要娇弱啊?”   “要我说,你们男人是真的不行……”   桓钧天和路翩翩早就习惯了曲素柔的数落,此刻都老实受了,不敢辩驳。   路翩翩抬头看了一眼提着他的大哥灵蝶,说道:“你这小翅膀还挺好看。”   大哥灵蝶满意点头,“坏人族,你很有品味。”   路翩翩听这小灵蝶说话还算和气,便问出心中所想,“你是什么种族?为何我觉得你身上的气息让我觉得有些熟悉?”   大哥灵蝶立刻警惕,“坏人族!别想着和我套近乎!”   路翩翩真诚道:“我说真的……”   大哥灵蝶高冷的哼了一声,很不屑和路翩翩相提并论,“我们高贵的灵蝶族才不会和你这种坏人族有什么……”   他鼻尖动了动,嗅到一股极其熟悉又温和的气息,他惊讶的发现这股气息竟然来自路翩翩,“为什么,我也觉得你身上的气息有些熟悉?”   “真是奇怪……”   桓长明坐在浮台之下的台阶上,妖龙睡在他脚边,景翊昏迷在后方的空地上。   桓长明顺着妖龙身上的鳞片,眼神灼灼的盯着被灵蝶绑住,正向他飞来的路翩翩。   “桓长明,你竟然还没死!”曲素柔惊讶道。   大哥灵蝶把路翩翩放在桓长明脚下,“我把他们带来了!”   桓长明冲他微微一笑,“辛苦了,接下来就交给我了。”   “好的!”   路翩翩匍匐在桓长明脚下,头垂着地,桓长明看不清路翩翩脸上的神情。   他伸出脚尖勾起路翩翩的下巴抬高,迫着路翩翩看着他,饶有兴致的道:“我还活着,让仙君失望了吧?”   路翩翩眼神平静如水,桓长明身负他的灵骨,即便想自寻短见,也没那么容易。   “桓长明你这个负心汉薄情郎,伤了我师弟还不够,竟然还敢在我面前羞辱他!”曲素柔奋力挣扎身上的蚕丝,“亏他诚心待你!你这白眼狼,我一定要刮了你的皮抽你的筋!”   “负心汉,薄情郎……这词汇倒是新鲜。”桓长明不怒反笑,“曲师姐莫要动气,孤乃一国之君,说出的话便是金口玉言,绝不会出尔反尔。”   他脚尖前勾,又将路翩翩的脸抬高几分,面上笑容极艳,“如果翩翩师兄愿意的话,等回了离国我就娶了翩翩师兄。”   说到此处,他压低了几分声气,“翩翩师兄身为男子,为了王族颜面,明面上自是不会有名分的。只能养在深宫后院,委屈师兄,做个玩物了……”   旁人没听到这段话,只当桓长明真的起了和路翩翩成亲的心思。   可路翩翩心底却清楚的很,桓长明娶他是嫁,对他怀恨在心,诚心羞辱他才是真。   他启唇吐出一个字:“滚。”   景翊虚弱的爬起来,拳头用力的撰著,掐着掌心,强迫自己不要发怒。   曲素柔大叫道:“桓长明你别痴心妄想了,我师弟早已心有所属,往后再不会和你有任何瓜葛!”   曲素柔胡乱说的话,听到桓长明耳朵里却成了真。   心有所属?所属的还能有谁?   无非是路翩翩那心心念念的钧天师弟,为了桓钧天甚至不惜将他推进海里!   桓长明怒火中烧,猛地收起脚站起来,指着曲素柔和桓钧天道:“灵蝶,把他们二人丢进冰封幻境中!”   灵蝶对桓长明言听计从,拎起桓钧天和曲素柔靠近幻境的入口。   刹那之间,漩涡隔空再现。   桓长明把路翩翩抓到身前,一手掐着对方的脸逼着路翩翩看着桓钧天和曲素柔被漩涡吸入的场景,“好好看看你师姐师弟,说不定就是最后一面了。”   路翩翩脸色唰的一下白了,“师姐师弟……你别这样做,把我推进去,我愿意代替他们进去!”   桓钧天被推入漩涡之前深深看了路翩翩一眼,“师兄,照顾好自己。”   下一刻,曲素柔和桓钧天的身影便消失在了漩涡之中。   让敌人去帮他桓长明唤醒灵犀蝶,解开封印。即使失败,他也不会有性命之忧,还顺便除了桓钧天这个隐患。   一切全在桓长明的掌握之中,他脸上浮现出得逞的笑容,忽然感觉手背一痛,他立刻松开了抓着路翩翩的手。   路翩翩没了他的桎梏,突然纵身一跃跳进那道漩涡里,漩涡泛出耀眼的金光,将路翩翩吞噬。   桓长明愣了一下,脚的反应比思绪更快,他紧跟着追进漩涡里,怒吼道:“路翩翩,你找死!”   “陛下!”景翊没能拦住桓长明,想也没想的跟着跳进去。   木灵子躲在树后看见这一幕,见浮台的上空忽然呈现出跳进幻境的那几人,各自所处的幻境景象。   他一眼看到桓长明的,似嘲似笑,“真是冤孽。”   桓长明进入幻境之后,没有找到路翩翩,反而回到了他在离国从小长大的冷宫。   他一眼瞥见蹲在角落里脏兮兮的瘦小身影,对方一边捧着一碗馊饭在吃,一边无声的掉着眼泪。   那是曾经的他,然此刻的桓长明看着曾经的自己,眼中划过讽刺。   何为幻境?不过是想让人直面本心的恐惧,将其困在境中,无法走出罢了。   可惜,他早已不是那个人尽可欺的九公主了,这点东西,丝毫撼动不了他。   随着他心境的变换,他眼前的景象也随之一变,天旋地转之间,他被一个身影压在了床榻上。   桓长明抬头,看见了路翩翩那张熟悉的脸,“路翩翩,为了你师弟,你还真是连命都不要了!”   路翩翩澄澈的眸子里含着水光,怯怯的望着他,“你在生我气吗?”   桓长明一愣,随即冷笑一声:“你要为桓钧天赴死,是你犯蠢,与我何干?”   “那你为何这般凶我?”路翩翩有些委屈,“我不喜欢你凶我,长明……”   自从桓长明登上王座以后,路翩翩面对他从来都是冷声冷气,曾几何时像此刻这般温声温气的唤他长明,桓长明一时有些恍惚。   好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路翩翩……你莫不是在向孤服软?”   路翩翩在他上方,双手搂着他的脖子,柔软的唇贴上他的,轻轻烙下一吻,“可以吗?”   桓长明喉结无声滚动,声音哑了几分:“你觉得呢?”   路翩翩迷惘了片刻,唇再度贴上他的。   桓长明的身体变得有些僵硬,看似被动的承受着路翩翩的吻,却没有伸出双臂推开。   作者有话说:   桓长明,你完了,你坠入爱河了。 第37章   床幔被不知何处吹来的风放下, 床榻之间的身影变得朦胧起来。   路翩翩的青丝与桓长明身下的褐发缠绕在一处,青色与褐色像两条妖娆的水蛇紧紧交缠,暧昧的密不可分。   桓长明被动的承受着路翩翩带给他的吻, 路翩翩的舌尖熟练的抵开他的唇齿, 让险些沉迷其中的桓长明陡然清醒。   路翩翩察觉到桓长明的异样, 微抬起头, 眼神含情的凝视桓长明,“你不想要我吗?”   桓长明伸出拇指, 摩挲路翩翩因亲吻而变得格外水润泛红的薄唇,眸光愈加晦暗,“他可没你这么会勾引人。”   路翩翩面含无辜,“谁?”   下一刻, 桓长明温柔摩挲他唇瓣的手便用力的掐住了他的脖子,他窒息的挣扎,“为什么……”   桓长明没有回答他的原因, 掐住他脖子的手指更加用力的收紧。他哭喊哀求,也换不回桓长明的一丝心软。   桓长明目光渊深的望着在他手里断了气的路翩翩, 明知是幻境营造出来的假象,他心中却仍旧无法克制的泛出一丝异样。   不待他细究,眼前闪过一阵强烈的白光, 刺的他闭上眼。   再睁眼时,他已身处一片树林之中,脚下倒着一具蜘蛛精的尸体。   “谢谢你救了我……”   桓长明往声来的方向看去,路翩翩倒在树丛里,看上去格外狼狈, 身上的白衣被刮破, 脸上还有几道被刮伤的血痕。   桓长明本以为这又是幻境为了迷惑他造出来的假象, 可路翩翩却一脸感激的跑到他身边,“我叫摇曳,若非阁下方才出手相助,我一定被蜘蛛精吃掉了……我看见阁下的手似乎受伤了,可有伤到要害?”   摇曳?相助?   无所不能的路仙君还用得着他出手相助?   桓长明心中嗤笑,不欲陪着这假人做戏,正待拆穿之时,却发现自己一个声音都发不出来,眼神也想被某种力量给控制住了一样,目不转睛盯着摇曳的眼睛,似乎想将这双眼看穿。   而附身在摇曳身上的路翩翩此刻亦是如此,他在进入冰封幻境之后,便进入了一只叫摇曳的灵蝶身体里。   灵蝶摇曳从小在花眠岛长大,于修行一事上天赋极高,是最有能力修成灵犀蝶,成为除了神子之外,第二个飞升上界的灵蝶。   加上他自幼与神子有一段仙缘,曾有幸在神子座下聆听神子讲学,得了慧根。   是以摇曳从小便被族人们寄予厚望,期望摇曳能早日修成灵犀蝶之身,带领他们灵蝶一族脱离妖籍,重回仙籍。   这人间游历,便是摇曳为了修成灵犀蝶而踏出的第一步。   不过山外有山,妖外有妖。   摇曳时运不济,误入了一只修炼大成的蜘蛛精的网中,险些被吃掉,幸而得到了面前这位侠义之士出手相救。   路翩翩一眼便认出这人是桓长明,他不知这人是怎么进到冰封幻境中的,他只想避开对方,但他却控制不住摇曳的身体,被动的被摇曳牵引着走向桓长明。   摇曳感受到对方注视他的目光,他有些茫然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对方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别过眼神,冷淡道:“你眼睛生的特别。”   灵蝶一族本就容貌出众,摇曳的长相与其他族人们相比却只能算是个尚可。   此刻被恩人像是夸赞一样的提了眼睛,他心底涌出一股说不清的滋味,面色霎时变红了。   对方走到一棵树下,枝干上残留着蜘蛛精编织的蛛网,此刻网内正困着一只蝴蝶。   蝴蝶的翅膀被蛛丝黏住,动弹不得。身为同类,摇曳能感受到这只蝴蝶的恐惧和无助。   只见对方徒手撕开蛛丝,让蝴蝶从中顺利的展翅飞出,对方冷峻的面容里透出一丝温柔。   摇曳见状,心口忽然猛烈的跳动了一下,情不自禁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风烛。”   风烛捡起自己的佩剑,转身离开。   摇曳整了整身上乱糟糟的衣衫,快速的跟上。   风烛头也没回的继续往前走,“为何跟着我?”   摇曳跑到风烛身边,指着他手臂上的伤道:“你为了救我被蜘蛛精伤了,我想帮你疗伤!”   “小伤罢了,不必。”   风烛的态度如他这个人一般冷淡,但摇曳对他心生好感,并不会就此放弃。   “可你救了我,风烛,我想报答你。”   摇曳不由分说的拉住风烛的手臂,拿出随身携带的伤药替风烛疗伤。   风烛垂眸望着摇曳为自己上药的动作,摇曳撕了衣服做布条为风烛缠好伤口,那只被风烛放走的蝴蝶忽然飞了回来,停在风烛的伤口上。   摇曳喜悦的抬头看向风烛,“它在感谢你!”   风烛望着摇曳澄澈的双眸,“你如何得知?”   “我就是知道!”   风烛收回手臂,蝴蝶因他的动作飞向上空,他冷淡道:“你替我疗完伤,可以走了。”   摇曳打定主意要跟着风烛,“可你对我的救命之恩还没报,我要走也得等到报完你的恩再走。”   风烛握紧佩剑,再次转身走远。   摇曳只当他答应,兴高采烈地跟在风烛身后。   摇曳独自来到陌生的人族领地,他性子活泼,身边没有个可以说话的人,一路上内心极其孤单。如今跟在风烛身边,他有了可以倾述的对象,每日便有说不完的话,尽管风烛性情冷淡,多数时候不搭理他,可摇曳并不觉得委屈。   每日能看见风烛,和他风烛一块相处,他便觉得很是开心。   他是个极其容易满足的性子。   尽管路翩翩不识得情爱,但从那风月话本子里攒出来的经验,他也能看出这只叫摇曳的灵蝶,一头栽进了名叫风烛的坑里,越陷越深。   路翩翩对风烛没有恶意,只是风烛顶着桓长明的脸,每当摇曳靠近风烛之时,他便觉得自己是在和桓长明朝夕相处,心里总是能生出恍若隔世的感觉。   毕竟在外面的世界里,他和桓长明绝不会再有安然相处的可能了。   摇曳跟随风烛一年多时间,四处锄强扶弱,斩妖杀魔。   摇曳自觉自己和风烛相处的甚为融洽,也渐渐摸清了自己对风烛的心思,思虑着找个合适的时机向风烛挑明自己对他的心意,可风烛却在某一日,忽然对他道:“我们就此分道扬镳。”   摇曳不解,“为何?”   “我要回师门了。”   “那我不可以陪你一起回师门吗?”摇曳眼巴巴的,“我还不想跟你分开,风烛。”   风烛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半晌说道:“随你。”   风烛的师门乃是远近闻名的捉妖师府,摇曳也是到了之后才发现,原来风烛捉妖之所以这么厉害,乃是因为对方是天师的首徒之一。   摇曳没有告诉风烛自己的身份,被风烛带回捉妖师府后,便一直待在风烛的房中,害怕自己灵蝶妖身被府上的捉妖师们拆穿,索性住了几日后,都没有捉妖师来找他的茬,他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思虑着向风烛表露心意的事应该放一放,怎么告知对方自己是灵蝶才是重中之重。   他不愿欺骗风烛,却也害怕风烛知道他是妖后会对他心生厌恶。   捉妖师和妖,这样两个身份一听便知道是天生的死敌,哪里还有半点相配的地方?   还好这几日风烛都没回来过,他倒也不必害怕自己在风烛面前露了马脚。   捉妖师府的低阶弟子按照风烛的吩咐,每日照例给摇曳送三餐。   摇曳冲他们感激的道谢,其中一人离去时腰上携带的玉佩掉到了地上,摇曳捡起玉佩跑出去想送还给对方,听到那两名弟子的窃窃私语。   “原以为风烛师兄带回来的是什么要紧人物,我还想着要细心照料好在师兄面前讨些功劳。结果带回来几日风烛师兄竟连面都不露一次,真是令我失望。”   “谁说不是?不过说起来,眼下风烛师兄夜夜留宿在曦止公子的院中,亲自照料曦止公子的衣食起居都还忙不过来,哪还有工夫管这闲人……”   “风烛师兄对曦止公子也算是一往情深了,出门一年多光景都在为曦止公子寻救治眼睛的药,如此深情厚谊。想来下一任天师的位置便是风烛师兄接任了。”   “嘘,这话可不能乱说。还有云疏师兄在呢,他们二位谁继任天师都不好说……”   摇曳站在墙角握紧了手里的玉佩,随后他扫了一眼周遭,见四下无人,变作真身灵蝶,搜寻风烛的身影。   捉妖师府偌大,他晕头转向的飞了许久,才找到风烛。   风烛的确如那些弟子所说,和另一个人在一处。   那人双眼处蒙着三指宽的黑布条,似乎患了眼疾,风烛扶着他在院中的椅子上坐下,“今日阳光正好,你也该多出来走动走动,不要整日待在房屋中。”   风烛眼中含着笑,语气温柔缱绻。   这样的神态语调,仿佛对面前的人含着无尽情意。   摇曳从未被他如此对待过,停在屋檐上,一时之间有些恍惚。   曦止唇角亦含着笑,他回握着风烛的手,“你的话我何时没听过?你替我把这挡眼的布条摘了吧。”   “好。”   风烛依言照做,摘下布条,曦止的脸便显露在日光下。   那是景翊的脸。   即使他因曦止的眼疾阖着双眼,路翩翩仍旧能认出来。   风烛和曦止谈笑风生,两人之间暗藏的情意无需言说,明眼人便能一清二楚。   路翩翩的脑海里忽的闪过那日桓长明被景翊接下山的一幕,他二人站在一处,情意绵绵,连冷宫的宫女都忍不住称赞他们,是一对璧人。   心口的位置泛出酸涩的刺痛,路翩翩忽略掉这点痛意,这是摇曳的身体,心痛的是摇曳,不是他路少言。   “曦止,我过几日再出趟远门,一定为你带回治好你眼睛的药。”风烛拂过曦止的双眼,“看不见的人应该是我才对,劳累你替我受这般多的苦。”   曦止摇了摇头,反倒替风烛操心,“我已经习惯了……我母亲近来有传位之心,他在你和云疏师兄之间有些举棋不定。你也知我心向你,这些时日你还是待在府中,莫要再外出,以免让云疏师兄钻了空子。”   风烛在曦止面前半蹲下来,“天师之位同你的眼睛相比,一文不值。”   风烛和曦止在院中还说了些什么,摇曳没再继续听下去。   他从屋檐上飞下,满脑子都是风烛对曦止的情意绵绵。他还未对风烛说出口的心意,似乎已经有了答案。   他早该问风烛的,若他知道风烛心里有了人,他便不回这么冒冒失失的跟着风烛回来,眼下他算个什么?   风烛的朋友?还是如别人所说的,一个无关紧要的闲人?   摇曳跌跌撞撞的乱飞,不小心撞在了一个人身上,当即撞得头晕眼花往都上摔去,被一只手接住。   “云疏师兄,怎么了?”   “有只蝴蝶撞到我身上了。”   摇曳缓了一会儿才清醒过来,看见被撞的那个人正探究的望着他。   师弟!   路翩翩在心里呐喊,可惜附在云疏身上的桓钧天听不到他的话。   “你们先走吧。”云疏对身后的弟子道。   那些弟子对他的话言听计从,其中一个走远后又折返回来,在云疏耳边低声道:“云疏师兄,那风烛回来之后便日夜守在曦止公子院子里,预登上仙师之位的野心昭然若揭,你可不能让他抢了先!”   曦止是天师的儿子,讨好了曦止就等于讨好了天师。   云疏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这弟子才离开。   摇曳想要从云疏手里飞走,被云疏两掌合十,困在了云疏的掌心里。   他在云疏的掌心里急的乱飞,云疏将他带回自己的房里,锁门关窗之后,才张开双掌放他出来。   路翩翩料想师弟应当是发现了摇曳的身份,果不其然云疏开口第一句便是:“你这蝶精连捉妖师的府上都敢闯,意欲何为?”   摇曳僵在空中不知道该怎么办,云疏等了他片刻,见他不肯吐露来意,“你要是不说,我就只能把你交给行刑的弟子,让他们来问你了。”   “别!我可以解释!”摇曳变回人形,“我我……我是风烛带回来的,我没有恶意!”   云疏倒是知道风烛前几日带了一个人回来,他审视摇曳,“风烛把你一只蝶精带回来,是想干什么?”   捉妖师府门规森严,将妖带回师门若被发现,重则处死,轻则逐出师门。   “风烛不知道我是妖!我对他隐瞒了身份……”摇曳忐忑的看向云疏,“你可以不告诉他吗?”   这就更奇怪了,云疏和风烛修为不相上下,他都能看出摇曳的真身,风烛难道会看不出?   云疏反问摇曳:“风烛当真不知你的身份?”   “他不知道的!”   摇曳猛地想起眼前这人似乎在和风烛争夺什么天师之位,他虽不知道捉妖师府上的门规,但也明白若云疏把他是妖的事捅到天师面前,将他带进府里的风烛一定会受到责罚。   摇曳不想自己的一时隐瞒连累到风烛,他恳求云疏,“拜托你不要把我是妖的事告诉别人,我今晚就走,以后再不会出现在捉妖师府……”   云疏看出他是不想连累风烛,“只要你与风烛不做出伤害捉妖师府的事情,其余的随便你们。”   “谢谢你!”   摇曳由衷的感激云疏,云疏看着摇曳的眼睛,莫名觉得有些熟悉,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摇曳不喜欢不告而别,临走之前,他打算和风烛告别。   夜色幽寂,房中燃着微黄灯火。   风烛坐在书案前,手里拿着一本典籍,静静地翻看着。   “风烛。”摇曳推开半掩的房门,蹑手蹑脚的进入房中。   “去了何处?”风烛眼也不抬的问他。   摇曳连忙道:“房中太闷,我去院子里走了走。”   撒谎不眨眼。   风烛嗅觉敏锐,摇曳一进门他便问到对方身上残留的气息,这种气息他只在云疏身上闻到过。   他不知抱着何种心思,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拆穿摇曳的谎言。   摇曳望着风烛冷峻淡漠的侧脸,心中一酸,他在面对曦止和自己的时候,就像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一个温情脉脉,一个冷淡如冰。   而摇曳,没有像曦止一样的能力,能融化风烛这座雪山。   可风烛终究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不能因为自己融化不了风烛的心,便怨恨上风烛。   他想在离开风烛前,替风烛做最后一件事,当做对风烛的报答。   “风烛。”摇曳走到风烛面前,与风烛搁着案桌相望,“你想当天师吗?”   风烛拿书的手一顿,终于正眼看他,“你从什么地方听来的?”   “听那些送饭的弟子讲的。”摇曳继续道:“我还听说,只要治好了曦止公子的眼睛,你是不是就能离天师之位更近一步了?”   风烛放下典籍,目无波澜的道:“曦止的眼睛是因我所伤。”   言下之意便是无论做不做天师,风烛都要治好曦止。   摇曳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后神情又恢复平日里的灵动狡黠,“我可以试着帮你医治一下那位曦止公子的眼睛,若是能治好,也算是报答你对我的恩情了!”   风烛默然的看了他许久,唇边倏地绽放出一个笑容,“好。”   他从不曾对着摇曳笑,这还是他们认识许久,风烛第一次对着摇曳笑。   而笑的原因却是因为摇曳或许能治好曦止。   翌日,风烛便带着摇曳来到了曦止的院中。   路翩翩在摇曳体内,远远地便瞧见他师姐曲素柔拉着景翊的手,一脸怜爱的道:“曦止吾儿,近来可吃什么药?”   路翩翩心内五味杂陈,师姐竟然附身到了天师身上,成了顶着景翊脸的曦止娘。   曦止乖顺的一一作答,风烛引来摇曳,向天师行礼道:“参加师父,这是我在外游历时结识的朋友,名唤摇曳,会些医术。徒儿带他来,想给曦止瞧瞧眼睛。”   天师甚是欣慰:“你有心了。”   得了天师的允准,摇曳才敢上前替曦止看眼睛。   曦止的双眼乃是三年前被妖毒所伤,捉妖师府遍寻名医奇药也无法让曦止复明。摇曳心中亦没有十足把握能治好,开了个药方给风烛,“先试试这个方子。”   风烛扫了一眼药方,点头便让人去找其中的药材。   摇曳打趣他,“你就这么相信我,不怕我在药方里下毒?”   风烛反问他:“你为何要在药方里下毒?”   摇曳撇撇嘴,心道毒死你心上人,我说不定便有机会了。可这念头归念头,他只是说个玩笑话,实则从没有生害人之心。   风烛见他不答,继而道:“既然你说了要替曦止治眼睛,我便信你。”   摇曳听得喉头一热,心下酸楚却涌的更多。   用药过后的第十日,曦止院子里的人来告诉他,曦止的眼睛已能模糊的看到些光亮,特意命下人给摇曳送到许多奇珍异宝,以示谢意。   摇曳也惊讶于曦止双眼康复的速度,“那你回去好生照顾曦止公子,切不能让他断了药。”断了药药效便会大打折扣。   下人道:“好。”   按照这样的速度,不出三个月,曦止的双眼便回重见光明。   可变故却在五日后发生,曦止原本见好的双眼忽然血流不止,变得溃烂,受伤的程度比从前更甚。   天师大发雷霆,派弟子将风烛和摇曳抓了起来。   “我视你为首徒,自问不曾亏待于你,你竟然伙同外人一起坑害曦止!风烛,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变故已发生,摇曳再如何向天师解释也无用,他望着风烛连连否认,“风烛你相信我,我没有想伤害曦止……”   只要风烛信他就够了。   风烛只看了他一眼,随后向天师叩首道:“摇曳是我带回来的,师父要罚便罚我一人,与摇曳无关。”   天师怒不可遏,“风烛,枉我儿曦止对你一片真心,你竟然到了这般地步还要护着外人!”   “好好好!那为师便成全你……来人!剜了风烛的双眼,以换我儿复明!”   摇曳闻言入坠冰窖,眼看着几个弟子上前将风烛牢牢压在地上,手指已探向风烛的双眼,摇曳猛地扑倒在风烛身上,抱住风烛。   “医……医治曦止的是我……如今要剜,也该是剜我的双眼……”   说出这番话摇曳浑身都在发抖,可他还是用尽浑身的力气紧紧护住风烛,“剜我的眼睛,不要剜风烛的……”   “好……”曦止虚弱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他被下人扶着进来,绑着布条的眼睛浸满了血,看起来惊悚骇人,“风烛,只要你亲手剜了摇曳的眼睛,我便原谅你。”   风烛抿着唇没有回话。   摇曳心知今日他和风烛若想活下去,便要有一人还曦止一双眼睛。   摇曳不能让他的救命恩人,又因他丢了双眼。   摇曳颤抖着握住风烛的手放到自己眼前,僵着笑容对他道:“我不怪你,也不会恨你……”   风烛一字未言,凝视摇曳双眸,似是想记住摇曳眼睛的模样。   须臾之后,风烛启唇道:“我会和你成亲。”   下一刻,摇曳双眼处传来剧痛,血雾弥漫他的视野,他疼的浑身发抖,心口处却因风烛说出的话,止不住的发甜。   剜去双眼的痛,也盖不住这丝甜意。   桓长明在风烛体内,亲眼见着拥有路翩翩容貌的摇曳被他剜去双眼。   他似嘲似笑的道:“路翩翩,与风烛比起来,我对你实在太过宽厚仁慈了……”   路翩翩似有所感般看向风烛所在的地方,可那里,早就只剩下一片黑暗。   作者有话说:   要锁文也不是这么锁的吧?就亲了一下,还是假的,为了周四换榜某些人真的无所不用其极。 第38章   云疏走到后厨, 几个低阶弟子见状忙放下手里的活,向他拱手:“参见云疏师兄。”   云疏点点头,往里边走去, 在一堆药炉子前停下,“这些药都是煮给谁的?”   “回师兄, 都是煮给在外捉妖受伤, 回府中养伤的弟子们服用的。”   “曦止服用的汤药也是你们煮的?”   “从前是。”   云疏扫视他,“现在不是了?”   “没错, 自从风烛师兄回府之后,曦止公子的用药全是风烛师兄亲自熬制, 再没假手于他人。”   云疏看了一眼药坛里残留的药渣,又问:“风烛给曦止煎药剩下来的药渣, 可在你们这里?”   几个弟子皆是摇头,“风烛师兄都在曦止公子的院中煎药,从不来后厨和我们一道。”   云疏心中稍作思量, 嘱咐道:“今日你们便当我没来过,亦没问过。”   他们虽不知云疏是何意, 但云疏身份比他们高,云疏既这么说了,他们也只好照做,“是。”   云疏走出后厨,捉妖师府内挂满喜绸红灯,四下皆是喜气洋洋的景致,似乎正在筹备一桩喜事。   云疏径直走到捉妖师府专门看管妖的地牢,他和风烛是天师的左膀右臂, 进入这等禁地, 来去自如。   地牢内阴暗潮湿, 和外面的张灯结彩,如同两个世界。   云疏走到一间牢房前,看见里面躺着的人,双眼处蒙着白条,也不知是睡是醒。   他命人打开牢门,躺着的人便如惊弓之鸟一样猛地坐起,“风烛,你来看我了?”   云疏挥退四下,独自进到牢房内,在他面前站定,“我是云疏。”   摇曳双目失明,找不到云疏在的位置。   云疏见他左右摇晃了一阵,仍旧没有找到正面对着他,叹了口气后在他面前蹲下,“我在这里。”   云疏伸出手拍了拍摇曳的肩膀,摇曳这才顺着肩上触感来的方向,找到云疏。   摇曳腼腆笑道:“我还不习惯,让你见笑了……”   云疏摇了摇头,摇完之后又意识到摇曳根本看不见,他压低声音问:“摇曳,你想回家吗?”   “回家?”摇曳有些茫然,很快又想到,“是风烛来让你问我的吗?”   他和云疏并没有什么私交,对方会专程跑来牢狱里问他,一定是因为风烛。   难道是风烛打算跟他一起回家成亲吗?   可是这么重要的事情,风烛为什么不亲自来告诉他?   “云疏……风烛为什么不自己来找我?他最近都很忙吗?”   很忙。   忙着和曦止结亲。   可看着摇曳天真询问的脸庞,云疏不忍将这些话说出口,“摇曳,这里是捉妖师府,不是你一只灵蝶该待的地方。”   摇曳点头道:“我知道啊,可是风烛在这里。他说要和我成亲,等我和他成了亲,我就会离开这里了……”   “那你有没有问过风烛想不想离开?”云疏沉声,“师父已经将风烛选为下一任天师的继承人了,风烛也答应了。”   天师的职责便是除妖卫道,这就意味着,风烛不可能和一只妖再有任何的牵扯。   摇曳安静了一会儿,轻声开口道:“可是他亲口说了,他会和我成亲。”   他的心意风烛早就知晓,风烛也愿意接纳他,他们会成亲,会长相厮守。   摇曳在牢里的时候幻想了许多和风烛的未来,怎可因为捉妖师和妖之间身份的阻碍,摇曳便轻易放弃掉这些唾手可得的美好呢?   云疏沉默了许久,才再度开口,“摇曳,你知不知道,你的眼睛很像一个人。”   “什么?”摇曳不明白云疏为何会突然说这样的话。   云疏低声道:“你未曾见过曦止的眼睛。曦止失明之前,他的眼睛同你长得一模一样。”   一股刺骨的寒意漫过摇曳的四肢百骸,他伸手摸了摸自己双眼的位置,即便有布条遮挡,也能感受到那下面是空空荡荡的。   “你眼睛生的特别。”   摇曳的脑海里忽然闪过初见风烛时,风烛对他说过的这句话。   这也是风烛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请你带我去见风烛……”摇曳近乎恳求的拉着云疏的衣服,“求求你。”   “摇曳,有些真相知道了对你来说未必是好事。”云疏再三劝道,“你回家去吧,这里不是你该待下去的地方。”   摇曳摇头祈求,“我要听风烛亲口跟我说……”   云疏叹了口气,拗不过摇曳,只好让他化作真身,把他带出牢狱中。   风烛近来喜事缠身,府中与他交好的弟子相邀为他庆祝。他今夜心情大好,喝了不少,回到自己的院中时,远远地便瞧见自己房门口立着一道用白布蒙着眼的身影。   他笑着走过去,扯住对方的手进到房中,“夜里凉,进来。”   风烛歪斜的躺到榻上,一把将人拉到他怀里坐下,吐出的字词裹着浓郁的酒气,“再过几日我我们成亲后,便能正大光明的在一处……你怎么连几日都等不了?莫非是一刻也不愿和我分开?”   “曦止?”   摇曳僵在他怀里,似个被吸走了魂魄的傀儡,失去了生气,变得一动不动。   仅是因为他蒙着眼,风烛便能把他错认成曦止。   风烛带着酒气的吻落到他颈窝间,“曦止,今夜为何不应我?”   摇曳颤抖着手摸到绑在脑后的布结,解开后,布条从他脸上掉落,他声线颤抖的道:“我不是曦止。”   风烛从摇曳肩窝里抬起头,酒意恍惚的视线中,见得摇曳的双眼处空空荡荡的。   他醒了几分酒意,却又未全醒。   “你这张脸,最不像他的便是这双眼。”风烛慢悠悠的伸出手,遮挡住摇曳空荡的双眼,“剜了,便更像了……”   风烛说完,笑着后仰躺倒,酒意上头,睡了过去。   两行血泪从摇曳空荡的双眼里,无声的落下,滴在他白色的衣衫上,砸出凄厉的血花。   风烛救过摇曳一命,莫说是一双眼睛,即便是摇曳的命,风烛只要开口,摇曳都会给他。   可风烛却偏偏选了这样的方式。   天师之位,为曦止看病,迫他自剜双眼,又哄他成亲。   人族的心思都如风烛这般弯弯绕绕吗?摇曳一只灵蝶,他看不透风烛,更猜不透风烛。   他虽然不是人,可他也有心。   他喜欢风烛,他可以为了风烛掏心挖眼,可他却不希望风烛骗他、瞒他、利用他。   剜眼之痛,抵不过风烛欺瞒利用他,令他痛苦的万一。   灵蝶妖的心也会疼,会碎,会流血。   摇曳走下风烛的榻,被屏风绊倒,狠狠的摔在地上,前额传来一阵痛意。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指尖上传来粘稠的湿润感。   是血吗?   摇曳把指尖放到眼前,想瞧一瞧自己是不是受伤了,可瞧了许久眼前仍旧是一片黑暗。   他这才如梦初醒般记起,他早就没有眼睛了。   他是灵蝶一族里最有望修成灵犀蝶的那只蝶,他怎么可以没有眼睛,他怎么可以因着一段从开始便是阴谋的情爱,舍弃他自己?   银白色的双翅从他背后猛地显出,飞出风烛的房间,凭着气息找到曦止的门外。   摇曳推开门,缓步走进去。   银白色的翅膀在无边夜色之中,渐渐变得透明,生出淡金的颜色,熠熠生辉。   曦止睡的沉,朦胧之间感受到一双手在他床前摩挲,他睁开眼,看见显出妖身的摇曳,大吃一惊,“你是妖?”   没了双眼,耳朵便变得异常敏锐。   摇曳准确的摸到曦止的脸,一手捂住曦止大叫的嘴,一手颤抖的伸向曦止的双眼,“我没有在你的药里下毒,也没有想要害过你……我只是,想拿回我自己的东西,然后回家。”   曦止痛晕了过去,摇曳替他上了药,保住了他的命。   摇曳捂着血流不止的双眼,跌跌撞撞的飞出捉妖师府,一头撞进了一人的胸膛里,他嗅着气息分辨,“云疏,你要拦我吗?”   云疏这次没再摇头,给摇曳让开了路,“走吧,别再回来了。”   “多谢……”   摇曳点点头,化成真身,飞入夜色。   他视野尚未恢复,尚不知晓有个人在他身后,提着剑不动如山的为他挡住来势汹汹的追兵。   风烛从醉酒中醒来,带着捉妖师弟子追至此地,被云疏拦住。   他拧眉道:“云疏,你要违抗师父?”   云疏剑尖指向风烛,“我只是不耻与你为伍。”   用肮脏的手段夺取天师之位,与风烛此人在同一门下,对云疏来说是一种耻辱。   风烛不怒反笑,“云疏沦落邪道,与妖为伍……捉妖师府弟子听令,给我杀无赦!”   斩杀了云疏,便再也没有其他人能够和他争夺天师之位了。   雨淅淅沥沥的落了下来,云疏持剑杀入人群时,脑海里忽然想到,希望那只蝴蝶不要因为翅膀沾了水,而飞不高了。   摇曳顺利的回到了花眠岛,还不负众望的修成了灵犀蝶。   族人们奉摇曳为族长,虔心跟着摇曳一起修炼,只盼下一次神子降临花眠岛之时,能因为摇曳为他们灵蝶一族带来新的转机。   曾有好奇的小灵蝶们来询问摇曳,为何出了一趟远门他便修成了灵犀蝶。   摇曳却闭口不谈,修成灵犀蝶的方法,他宁愿他的族人们此生都不要懂。   可是他修成灵犀蝶的苦难与劫数,却还是祸及了他的族人们。   风烛带着捉妖师府的所有弟子,登上花眠岛,见蝶便杀,毫不留情。   摇曳还在自己的花房中闭关,感受到族人们痛苦的嘶吼,他才骤然清醒,急不可耐的飞到族人们身边。   风烛将一只幼蝶踩在脚下,幼蝶朝着他的方向伸出手,哭喊道:“族长救我!”   风烛手起剑落,摇曳痛呼:“住手——”   幼蝶却已在风烛的剑下尸首分离,银色的双翅变得黯淡无光。   风烛抹了一把剑上的血,面无表情的向摇曳看来,“你不该去剜了曦止的眼,更不该跑回花眠岛。”   “你的族人都是因你而死。”   “摇曳。”   摇曳跌跌撞撞的跑到幼蝶面前跪下,想把幼蝶抱起,却被风烛一脚踩住手背。   风烛一字一顿,“我说过会和你成亲,你为何不等我?”   摇曳的眼泪砸在幼蝶的身上,他嘶声道:“那是我的眼睛……那本来就是我的眼睛!这里是我的家,他们都是我的族人!”   “你凭什么这么对我?你凭什么!”   风烛单手掐住摇曳的脸抬高,迫使摇曳只能看着他,“凭你喜欢我!”   “我费了这么多周折,才找到你的眼睛给曦止换上。只要曦止复明,天师就会把天师之位传给我!”风烛目眦欲裂,“你知不知道,曦止是人,你是妖!他一个凡人之躯根本承受不了妖的力量,再过一月,我登上天师之位,曦止也会因为承受不了你的妖眼而死!届时我便可以兑现给你的承诺,和你成亲!”   “可你却又把曦止的眼睛挖了回来,曦止活下来了!现在天师要你的命替他儿子报仇雪恨!”风烛弯腰在摇曳耳边低语,“我会留你一命,但你的族人全部都得死,我才好给天师和曦止一个交代……”   这就是全部的真相了。   摇曳本以为,那个在曦止院中与曦止耳鬓厮磨温柔缱绻的风烛,是风烛的本来面目。   可如今看来,此刻在摇曳面前丧失了人心,像恶魔一样的风烛,才是真正的风烛。   他谁也不喜欢,不喜欢曦止,更不喜欢他摇曳。   他从头到尾,爱的只有那个天师之位。   曦止,摇曳,不过是他用情感操控的两枚棋子罢了。   摇曳的泪流干了,他望着风烛倏的笑起来,“眼睛是我的,不是曦止的,也不是你的……是我自己的。”   我的东西,我的性命,我的一切,都轮不到你来掌控。   风烛注视着摇曳一如初见的澄澈双眸,“你想干什么?”   淡金色双翅骤然展开,摇曳的身体爆发出金色的光芒,连风烛也一同笼罩住。   路翩翩和桓长明同时从摇曳和风烛的身体被弹出来,路翩翩看出摇曳的想法,伸出手想要将摇曳从光圈里抓出来,却抓了一个空。   “摇曳不要!”   可这一幕也不过是幻境中的景象,路翩翩根本无法改变。   摇曳身上的光越来越亮,刺的风烛睁不开眼,“摇曳你想干什么?”   “风烛,我恨你。”摇曳笑着道:“你掌控不了我的命运了,现在换我来掌控你的命运。”   “我们一起下地狱吧……”   风烛无法置信的眼神被摇曳身上发出的金光所淹没,摇曳化成真身,灵犀蝶飞过花眠岛的每一处角落,为死去的灵蝶带来一线生机,让他们重新变回了幼小的茧。   摇曳的身体落到浮台中央,灵犀蝶的修为一朝散尽,对这人世间已彻底绝望,身体被长出的寒冰渐渐覆盖,将他的心和身体都冰封起来。   摇曳残余的光落到路翩翩的身上,桓长明在一旁看着路翩翩,只见一道金芒印记从路翩翩额心处浮现,路翩翩缓步走向浮台。   “路翩翩!”   那浮台便是阵眼所在,若被吸进去必将万劫不复,桓长明的手先动起来,可还没等碰到路翩翩,他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又弹了回来。   路翩翩顺手合在一起,轻轻地捧起被冰霜覆盖的灵犀蝶,嗓音空灵,“摇曳,你说你不再信这人世间的情与爱。可你却用你的性命和修为,换来灵蝶一族转生的希望。”   “这难道便不是情与爱了吗?”   灵犀蝶身上的冰霜起了一层裂缝,摇曳的声音紧接着想起,“神子大人,我所做的这些只是为了弥补我犯下的错……”   “错的是因果命数,恩怨轮回。”路翩翩轻触摇曳身上冰霜,“你的愧与悔已皆数补尽,别再困着自己,你也该破茧重生了……”   桓长明站在浮台之下,他仰起头远远地看着浮台之上的路翩翩。   路翩翩神色悲悯,嗓音飘渺虚无,触碰摇曳的动作仿佛带着无尽的怜惜与爱。   就如同神明,在宽恕犯错的万物生灵一般。   摇曳身上的冰霜慢慢融化,浮台中央的阵眼忽然出现,将路翩翩和桓长明同时吸了进去。   路翩翩小心翼翼的捧着手里的灵犀蝶,在一阵天旋地转之中,眼前所有景象忽然如镜片般破碎。   浮台中央的冰块碎成了两半,冰封在里面的灵犀蝶终于飞了出来,褪去黯淡的金色,变回幼时灵蝶的银白色模样,飞往花眠岛深处。   “是族长!族长重生了!”   小灵蝶们迫不及待的追随着摇曳离开的方向飞去。   幻境中的几人同时出来,桓长明曲素柔景翊三人跟叠罗汉似的摔在一处,而桓长明却被路翩翩坐在了身下。   桓长明一掌把路翩翩推到旁边,随后撰住路翩翩的手腕,狠厉道:“刚才我看见你把灵犀蝶带出来了,给我!”   路翩翩脑子里闪过许多模糊的画面,此刻头疼欲裂顾不上桓长明。桓长明把他掌心摊开,发现里面确实躺着一只灵犀蝶。   桓长明大喜过望,一把抢过来,灵犀蝶却在他手中瞬间化为齑粉,被风吹走了。   “是只死蝶,不知道死了几百年了,尸体都成空壳了。”木灵子走过来替他解惑,饶有兴致道,“要我说这灵犀蝶真是贴心,方才我在外面,把你们进入幻境里的每一个人都看的清清楚楚。”   桓长明捏着手里的残粉,面色阴沉的看向木灵子,“你想说什么?”   木灵子笑道:“陛下在幻境里干的事,我都看的一清二楚。”   作者有话说:   桓长明完了 第39章   曲素柔见路翩翩被桓长明抓住, 灵机一动,从地上爬起来抓住景翊,用剑抵着景翊的脖子, 冲桓长明喊道:“你敢动翩翩, 我就先杀了他!”   景翊似乎还陷在曦止的记忆里没有完全抽离, 他望着桓长明和路翩翩在一起的景象, 心中生出不甘和妒意,“陛下……”   桓长明拉扯着路翩翩从地上站起来, 目无波澜的看向曲素柔,“放了景翊, 我留你一条命。”   “你先放了翩翩!否则我让你们都死无全尸!”曲素柔放出狠话,对景翊道:“我的好大儿, 你是死是活,可全在桓长明的一念之间了!”   这冰封幻境也不知道是为了恶心谁,偏偏让曲素柔和景翊在幻境里成了一对母子。   景翊被曲素柔如此调侃, 清醒了几分,忍着怪异对桓长明道:“为陛下的江山社稷而死, 臣死得其所……陛下不用顾忌微臣,曲素柔动手吧!”   桓长明给了木灵子一个眼神,木灵子迅速飞向曲素柔攻去,“景大人,陛下还舍不得你死呢!”   桓钧天忽然清醒,猛地挡在曲素柔面前,徒手接下木灵子的攻击,一脚踹开木灵子, 正要从桓长明手里夺回路翩翩, 一条遮天蔽日的龙从半空中俯身冲下来, 对他喷出数道龙焰。   “小畜生,给我杀了他!”桓长明厉声喊道。   妖龙对他言听计从,兴奋的和桓钧天缠斗起来。   木灵子瞅准时机飞到桓钧天背后偷袭,曲素柔急的大喊:“桓三背后!”   桓钧天侧身避开木灵子的攻击,妖龙喷出的龙焰点燃了地面,形成一道火墓,将路翩翩和曲素柔所在的位置隔绝成两段。   桓钧天纵身跳上龙头,抓住龙角,提刀欲要插进妖龙的头中,却被龙身上的鳞片所阻,只伤到龙的皮肉,无法伤到内里。   妖龙在空中疯狂的上窜上跳,企图将头上的桓钧天甩下来。桓钧天双手用力抓着它的龙角佁然不动,木灵子又是一击隔空向桓钧天袭来,桓钧天只好松了一只手提刀挡之。   妖龙猛地一个转头俯冲向地面,桓钧天没抓稳龙角,身体从龙头上滑下来摔往地面,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上方妖龙便张开了大嘴,一口将他含住。   “桓三!”曲素柔顾不上再挟持景翊了,急的要上去帮忙,又被木灵子拖住了。   “小姑娘,别忙活了,还是冷静点给你师弟收尸吧。”   妖龙生吞了桓钧天,桓长明大喜,“小畜生你为孤立了大功!”   妖龙神情狰狞的看向桓长明,下一刻,它合上的嘴被生生抬起来,齿缝间露出桓钧天的身影。   桓长明面容的笑容一滞,随即下令道:“给孤把他嚼碎!”   妖龙的口中比它被鳞片包裹的身体要柔软的多,桓钧天在妖龙要将他吞咽下去之前,反手将刀插在了妖龙的嘴里,腥臭的血液溅到桓钧天的脸上,妖龙疼的牙齿打颤,在地上疯狂的打滚。   桓钧天没能及时从妖龙的嘴中脱身,手臂被妖龙的牙齿划伤,龙齿上的黏液一下子就腐蚀掉了桓钧天的皮肉。   在妖龙又一次翻滚之际,桓钧天瞅准时机从妖龙的嘴里飞了出来,成功脱险。   曲素柔松了口气,还要甩开木灵子重新将景翊抓起来之时,景翊早已偷偷的溜到了桓长明的身后。   路翩翩体内因幻境带来的动荡,此刻才渐渐平复。   他见师姐师弟落于下方,抬手一招,佩剑便从远处回到他的手里,反手毫不留情的搁在桓长明的脖子上,“叫他们停手。”   “路翩翩你不要冲动!”景翊大惊失色,“陛下可不曾动你一根手指头,你为何要挟持陛下的性命!”   桓长明侧目看向路翩翩,只见路翩翩神情坚毅,景翊的话没让他产生一丝一毫的动摇。   不论是曲素柔的命,还是桓钧天的命,在路翩翩眼中,都比他桓长明要来的重。   桓长明面不改色的下令,“给孤杀了曲素柔和桓钧天!”   路翩翩一怔,桓长明徒手按下他的剑刃,恶劣的道:“你越想让他们活,我就越要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话音方落,桓长明便腾空而起,背后涌现数道剑诀向曲素柔和桓钧天所在的方向劈去,曲素柔御剑而起,躲过了剑诀。   但桓钧天却被妖龙挡住去路,眼看就要被剑诀击中,路翩翩用剑挑起身边的一块半人高的石头,向桓钧天的方向扔去。   石头替桓钧天挡下了剑诀,被劈的粉碎。   路翩翩提剑迅速的跑向桓钧天,挡在桓钧天面前。   妖龙冲着路翩翩龇牙咧嘴一阵后,竟是没有立刻发起攻击,桓长明的第二波剑诀却又袭了过来。   曲素柔御剑快速飞行,路过路翩翩和桓钧天身边,用力将两人提到自己的剑上,“不行不行,这次失算了,先溜了!”   桓长明放话道:“不准让他们跑了!”   妖龙和木灵子紧随其后,追赶路翩翩三人。   路翩翩背身站在剑端末尾,以防被追上。桓钧天在他身后一言不吭,路翩翩察觉到异样,反手摸到了师弟的手臂,手上传来一片湿润。   他拿到眼前一看,发现是血,“师弟你受伤了?!”   桓钧天嘴唇呈现出诡异的乌紫颜色,他反握住路翩翩的手,示意他安心,“我没事师兄。”   曲素柔绷着劲一口气飞到了岸边,想要回到船上,被路翩翩止住,“别上船,直接走!”   桓长明站在龙头上向他们追击而来,“你们再怎么跑也只有死路一条。”   路翩翩快速的思考着对策,眼看妖龙离他们越来越近之时,路翩翩低声道:“你们先回去好好整顿,我随后再来找你们。”   桓钧天立刻猜出他的意图,“不行,要走一起走。”   “师弟,我若不去,今日我们谁也走不了!”路翩翩脚尖点着剑身,借力跳到龙头上,“快走!”   桓长明被突然跃向他而来的路翩翩挡住了视线,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被路翩翩猛然抓住肩膀,两个人一同倒向大海。   下坠的速度快到肉眼看不清,呼啸的海风将他们两人的衣袍吹得哗哗作响。   其中夹杂着桓长明怒不可遏的声音,“路翩翩你疯了?!”   从这么高的上空坠落,即使下面是海,也会因为冲击致使五脏肺腑爆裂而死。   路翩翩却死死地撰住桓长明的肩膀,不给他半分逃跑的可能。   木灵子和妖龙为了救桓长明,从追赶曲素柔和桓钧天的途中折返,妖龙冲着海面做了一个俯冲,让路翩翩和桓长明掉到了它的身上。   桓长明一掌推开路翩翩,从龙身上站起来,“去追桓钧天和曲素柔!”   可是天边连曲素柔和桓钧天的影子都没了。   路翩翩松了口气,感受到头顶冰冷的目光,桓长明恨不得将他拆骨入腹,“桓钧天和曲素柔逃了,把你丢下来做他们的替死鬼!你是不是还很开心啊?”   路翩翩懒得看他,“我乐意。” 八 零 电子 书 w w w . 8 0 8 0 t x t . c o m   “路仙君要为你的师姐师弟献身是吧?好啊,孤这就成全路仙君!”   路翩翩听桓长明这语气,总觉得他在阴阳怪气,下一刻那根熟悉的绳子又绑回了路翩翩的身上,他挣扎了几下,反而被绑的更紧。   桓长明拿起绳子的末端,往身前一拉,路翩翩便一头撞在他胸膛上。   他掐住路翩翩的下巴尖抬高,盯着路翩翩的脸一字一顿,“再敢逃,孤一定打折你的腿。”   “这次,孤说到做到!”   路翩翩目无波澜的与他对视,“就算没了腿我仍旧会逃,只要我想,你困不住我的心。”   桓长明不屑的道:“心?我会掘地三尺,把你关在地底最深处,那里见不到光,莫说是你的身体逃不出,就连你的心也会被地底的黑暗慢慢的啃噬,我看你届时还说不说得住这样天真愚蠢的话来!”   路翩翩神情倔强,似乎并不把桓长明的威胁放在心上。   桓长明放开他,“别逞强了路翩翩,见不到光的滋味有多难受,你在摇曳的体内应当已经见识过了。”   一个瞎子,感受不到色彩和光亮,他的眼前只有一片漆黑。   路翩翩沉默不语,桓长明只当他是怕了,冷哼一声,“走。”   妖龙顺从的飞入云海,木灵子带着景翊乘上来时的船,返回大离。   路翩翩又被重新带回了那间他逃出来过的宫殿。   这一次桓长明似乎下定决心了要囚禁他,连他身上的绳子都没有解开,把他扔到了床上。   景翊和木灵子在殿外等候,桓长明坐上龙椅,景翊担忧的问:“此去花眠岛是为了替陛下找治疗顽疾的灵犀蝶,可如今灵犀蝶也没带回,陛下的病该如何才能好?”   桓长明不以为意,“摇曳虽死,但那岛上还有不计其数的幼蝶,待过个三五年等他们长大成灵犀蝶,孤再派人去捉一只回来便是。”   “陛下圣明。”   木灵子却道:“陛下有所不知,灵蝶修炼成灵犀蝶并不容易,一切都要看机缘,少则百年,多则千年,灵蝶族也不一定能出一只灵犀蝶。”   景翊急急道:“那陛下的病怎么办?”   人族寿元至多不过百年,桓长明哪里能等的了这么久?   木灵子摊手,“我也无能为力。”   景翊是真切的为桓长明担心,桓长明默了片刻,挥手道:“好了,这一趟花眠岛之行你二人也辛苦了,都先下去歇息吧。”   景翊知道桓长明此刻因为灵犀蝶的事心烦,识大体的先退下了,“微臣告退,还望陛下保重龙体。”   桓长明点了点头,景翊走后木灵子还留在殿中没动静,桓长明不耐烦的看向他,“你还想做什么?”   “桓钧天中了妖龙的毒,命不久矣。”木灵子猜到桓长明的心思,“陛下是有意放曲素柔和桓钧天离开的。”   “哦?”桓长明来了兴致,“你倒说说看,我杀桓钧天都来不及,为何要放他离开?”   “陛下兴许是想让桓钧天在军中暴毙而亡,灭了那些士兵叛军的心思吧。”   桓长明不置可否,木灵子观他神色并未动怒,笑道:“除此之外,我还发现了一件关于陛下的事。”   “什么事?”   “我在幻境外,看见了陛下内心深处,朝思暮想的幻境。”木灵子说到这里轻笑了一声,“陛下险些被幻境里的路翩翩蛊住了。”   这件事像根刺一样埋在桓长明内心深处,此刻被木灵子光明正大的提起,桓长明没来由的有一丝心虚,“那又如何?”   “不如何。”木灵子收敛了笑意,“我只是经此事后又多了解了陛下几分。”   “陛下,对路翩翩动心了……”   桓长明神情一僵,“你说什么?”   木灵子重复一遍,“你对他动心了。”   作者有话说:   你完了 第40章   宫禁后, 偌大的离王宫里万籁俱寂。   宫殿的门大开着,少年帝王屏退了所有人,独自坐在玉阶之上, 手撑着脸, 不知在想些什么。   风吹开淡云, 冷月露出来, 泠泠月色笼罩在少年帝王的身上,将他穿着玄色帝袍的身影拉长, 显出几分单薄的寂寥。   他维持着这样的姿势坐了很久,熠熠生辉的蓝眸中流露出几分极少有过的困惑, 连带着他这张俊美深邃的面容,都变得柔和了许多。   夜风忽然刮得急促, 月被乌云遮住,他身后某座殿的窗门被猛地推开。   桓长明猛地从玉阶上坐起来,甚至来不及顾及帝王的威仪, 焦急的跑回殿中。   他推开殿门,借着窗外还未被云全遮住的黯淡月色, 朦胧的看清床榻上的身影。   他还在,他没逃。   桓长明喘着粗气走到床边,路翩翩背对着他, 呼吸平稳,已经睡熟了。   他悬着的心,这才彻底放下。   路翩翩身上仍被绳子捆着,可睡颜却平静祥和,丝毫不受束缚的影响。   桓长明低声道:“你倒是睡的安稳……”   他却在殿外的玉阶上, 吹着冷风, 坐了好几个时辰。   思及此, 桓长明在心中自嘲的笑了一声。   路翩翩忽然翻了个身,他以为路翩翩醒了,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却发现路翩翩只是换了个姿势正对着他,并没有苏醒。   路翩翩不自在的动了动手臂,却在绳子的束缚下被捆的更紧,蹙起了眉。   桓长明立在原地不动,无声的注视了片刻路翩翩的睡颜后,重新回到床榻前坐下。他解开了绑在路翩翩身上的绳子,又拉过一旁的被子,盖在了路翩翩的身上。   做完这一切后,路翩翩的睡颜又恢复到之前宁静的模样,他却有些不甘心了。   凭什么路翩翩就能安枕入眠,而他桓长明却要在这里替他鞍前马后,连觉也没法儿睡?   桓长明重新拉起路翩翩的两只手用绳子捆住,又将绳子剩余的另一端绑到自己的左手上,随后蹬掉脚上的鞋,翻身上床,睡在了路翩翩的旁边。   桓长明盯着路翩翩近在咫尺的睡颜,眼神露骨的仿佛要将人盯穿,“这是孤的床,孤想睡就睡。没把你一脚踹下去,那也是孤的仁慈……”   他这话听起来是像对路翩翩在说,可路翩翩睡的沉,根本听不到他说的话。这些话便更像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说完这番话,桓长明满意的闭上眼,木灵子那句话带给他的烦躁渐渐消失,少年帝王在天明之前终于有了睡意,慢慢睡去。   平日里早朝,少年帝王都是自发醒来,不必宫人们提醒。   可今日眼看早朝时辰已过,少年帝王的殿门仍旧闭合,宫人们知这位新帝暴虐的脾性,无人敢进殿去唤醒。   左思右想一阵后,便去前朝请来最受陛下倚重的景翊景大人。   “陛下可是因为什么事耽误了?”景翊在来时的途中问道。   那宫人想了想,回答道:“昨夜陛下屏退宫人,一个人在殿外的玉阶上坐了好几个时辰,兴许是睡的太晚,这才误了时辰。”   景翊纳闷道:“陛下深夜为何会在玉阶上坐如此之久?”   “兴许是和陛下重新失而复得的那位公子有关吧……”宫人猜测道:“从前那位公子在殿里的时候,常常顶撞陛下,陛下经常也会被气的整夜难眠。”   说话间,已经行至桓长明的殿外。   景翊嘱咐那宫人,“往后陛下的事情,少议论。”   宫人唯唯诺诺,连声应是。   景翊推开殿门走进去,唤了几声陛下后不见回应,放轻了步伐走到龙床边,小心翼翼的拉开纱幔,“陛下,该……”   景翊霎时噤声,看清眼前的景象后,面色变得煞白。   路翩翩依偎的贴在桓长明的怀里,桓长明伸手搂着路翩翩,两人不仅衣衫凌乱,还同枕着一只枕头,同盖着一条被褥,姿势暧昧的宛若这世间最亲密之人。   景翊的手控制不住的颤抖了一下,纱帘从他手里滑落,盖住了这幕刺的他心口泛酸的景象。   他失魂落魄的走出去,宫人向他询问陛下情形,他只是摇了摇头,“不要进去打扰。”   殿内,路翩翩率先醒过来。   他看清睡在自己身侧的桓长明,愣了一下,随后蹙眉一脚把人踹到了床下,紧接着他的手腕也多了一道拉力,将他往床下拉去,摔在了桓长明的身上。   “路、翩、翩——”   桓长明面色阴沉的当了路翩翩的肉垫,路翩翩撑着桓长明的胸膛坐起来,发现自己的双手被捆住,绳子的另一端绑在桓长明的手腕上。   “还不起来!”   路翩翩低头看了他一眼,正想站起来,脚踩到了桓长明的衣角,打了一下滑,又坐回了桓长明的腿上。   身下的异物感让路翩翩不适的动了动,随即他便看见桓长明的脸色变得涨红起来,“你——”   路翩翩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坐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嫌恶,迫不及待的要从桓长明身上坐起来,却反被桓长明按住了腰又坐了回去。   “你这是什么眼神?”桓长明坐起来,他没错过路翩翩眼睛里一闪而过的厌恶,“路翩翩,都是男人,你装什么清高?”   路翩翩表露出来的厌恶似乎刺痛到了桓长明,他向来睚眦必报,当下便用更恶劣的言辞回击路翩翩。   “那日在悬崖下,像个的一样求肏的可不是我。”他瞧着路翩翩的面色在他露骨的话语下,慢慢变得苍白,笑着将路翩翩被绑着的手放进自己的下衫,“知恩图报这个道理,路仙君比我更懂,我既不嫌脏的帮过路仙君,那路仙君眼下也该报报恩了……”   路翩翩被手上传来的异物烫的想往后缩,他惊慌失措的整个人都往后躲,“我不要……滚开!”   桓长明眼神黯了几分,以路翩翩不容反抗的力量带着他的手下沉,“这可由不得你。”   宫人们在殿外听到了陛下的声音,但声音没持续多久又消失了。他们屏声静气的又在外面等了半个多时辰,里面才传来陛下召他们洗漱的声音。   路翩翩衣衫凌乱的躺在床榻上,隔着一层纱幔,外面是宫人伺候桓长明洗漱换衣的声音。   路翩翩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被捆住的双手,原本白皙的手指此刻不知被什么东西磨的通红,几刻前,上面还沾满了桓长明的东西。   此刻虽然被擦去了,但路翩翩的鼻尖里似乎还能问到那股东西的气味,他指尖控制不住的发抖,随后紧紧握成拳,想将自己的颤抖压下去。   桓长明就是故意在羞辱他,让他痛苦让他恐惧,桓长明就达到了目的。   可是折辱他能给桓长明带来什么好处?路翩翩想不通,桓长明这个疯子做事,他一点都想不通。   纱幔被宫人拉开,换了一件帝袍的少年帝王又变回衣冠楚楚的模样,和那个几刻前强迫着路翩翩的疯子仿佛不是一个人。   他居高临下的审视着路翩翩的神情,嗤笑道:“装什么三贞九烈。”   路翩翩紧抿住唇,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桓长明兴致不错,路翩翩不回话他倒也没生气,“伏玺郎路仲因对孤不敬,现已被下了大狱。路大人一介文弱书生,也不知能不能熬得住牢狱里的酷刑。”   路翩翩的眼神一瞬间变得凌厉,朝桓长明扫来,“你到底想做什么……”   “孤不过是念着路仙君与路大人父子一场,送路大人上刑场之前,总该让路仙君见路大人最后一面。”桓长明言笑晏晏,“来人,服侍路仙君更衣。”   路翩翩被桓长明的人带到大狱,见到了路仲。   不过数月未见,路仲看上去却苍老了许多。   路翩翩隔着牢门,哽咽着喊道:“爹。”   路仲蓬头垢面的跑过来,见路翩翩从头到脚毫发无伤,不由得喜极而泣,“看见你还好好活着,为父就放心了……”   路翩翩跪下来,狠狠的向父亲叩头,“是我连累了父亲,是我不孝,劳累父亲为我受苦!”   路仲想将他扶起来,可隔着木桩,他只能碰到儿子的肩膀,对他道:“此事又怎能怪到你头上?我才是替离国王室看管玉玺兵符的伏玺郎,这两样东西皆被贼子盗取,是我看守不力,这才害了先帝,害了离国……”   路仲生平立志做一个忠君报国的良臣,此番因为他的过失,让离国变了天,他心内愧疚不已,把一切的祸端都引到自己看管不力的身上。   路翩翩摇头道:“父亲,桓长明狼子野心,即便不盗取您的玉牌,他也会想其他办法逼宫篡位。更何况他是我带进家里的,和父亲半点关系都没有,就算后世人要唾骂,这千古骂名也该是我来背。”   路仲叹了口气,那桓长明住进路府时,路翩翩对他的情意他这个做父亲的都看在眼中,桓长明是男子身份暂且不提,桓长明对路翩翩的利用欺瞒,只怕是伤透了路翩翩的心。   “翩翩,你如今能来看为父,可是被那贼子擒来的?”   路翩翩怕父亲担心,“不是,我买通了牢里的人才能进来的。”   路仲这才稍放心,不过他了解儿子的脾性,叮嘱道:“你还活着为父便放心了,但你记住切不可为了救为父出牢狱,而向桓长明那贼子投诚!”   “我路仲虽不如景相那般是离国的中流砥柱之臣,但也分得清是非黑白,我便是死在这牢狱之中,也不会向他俯首称臣!”   路仲说到此处情绪变得激烈起来,他再三叮嘱路翩翩,“你与他的姻缘既断,往后便不要再有任何的牵扯。皇长子的千军万马还未归城,只待殿下回城,拨乱反正,以震我离国朝纲!”   路翩翩听得心中触动,“父亲,你放心。皇长子一定会回朝拨乱反正,你一定能亲眼见到那个时候。”   路仲欣慰的点头,“好……”   “陛下,探子来报,桓钧天的大军已进入离国境内。沿途的守将为他大开城门,他这一路不费一兵一卒,马上要抵达江淮郡了。”   朝臣在朝堂上禀报完战况,整个殿内都变得鸦雀无声。守将不战而降意味着什么?无非是对眼前这位谋逆才得来王位的陛下不满,所以这才倒戈于皇长子。   新君脾性阴晴不定,众人唯恐他发怒受到牵连,在新君的沉默之中,连大气都不敢出。   岂料新君反应平淡,并没有如他们想象中的那般发怒,“上将军听令,召集一万精兵,三日后出发,孤要御驾亲征,在江淮郡将叛臣亲手处决。”   “陛下,御驾亲征万万不可啊!”   “那叛臣手握重兵,陛下只带一万精兵,此举实在太过冒险!”   有对桓长明不满的逆臣,便有心系桓长明的忠臣。   “众卿不必再劝,孤心意已决。”桓长明下了决断,“今日朝会便先散了吧。”   他走后,余下臣子便把景翊团团围住,希望这位陛下面前的红人能再去向陛下进言,让陛下改变心意。   景翊这一早的朝会都有些魂不守舍,闻言都一一应了,没和这些大臣们多说。   桓长明摆驾回御书房处理公务,远远地便瞧见路翩翩站在御书房门口,面容苍白,神情恍惚,若非靠着他身上那股子仙风道骨的气质撑着,真像冷宫里没人要的落魄小狗。   步辇不偏不倚的停到御书房门口,桓长明下轿,视若无睹的从路翩翩的面前走了进去。   路翩翩有求于他,连忙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见他到了案桌前,宫人替他呈上今日的奏折。   他拿起一道奏折细细看着批阅,似乎打定主意不打算搭理眼前的路翩翩。   路翩翩只好等他批完一道奏折,在拿起另一道奏折的空隙前,忙出声问道:“你要怎么样才肯放过我爹?”   桓长明眼也不抬的问他身边的宫人,“孤问你,求人应该怎么求?”   宫人机灵,看出陛下是想磨一磨这路公子的性子,“回陛下,自然是要低声下气,言语真挚,方能显出诚意。”   路翩翩抿紧唇,走到桓长明身边,接过宫人手里的活,替桓长明研墨,“这样行了吧?”   桓长明将一本奏折摊开放到案上,“孤今日眼乏,需得有个懂事的人为孤念念奏折上的内容。”   路翩翩又只好放下手里的墨,拿起奏折,一目十行的扫完上面的文字,又合上放回原位,“有位大臣说你后宫空虚,让你选妃入宫,为皇家开枝散叶。”   桓长明闻言,不动声色的打量路翩翩的神情,发现对方面上未曾有一丝一毫不满的情绪浮现,就跟事不关己一样。   桓长明故意找路翩翩的错处,“路翩翩,自从孤登基以后,你面对孤既不唤尊称,也从未跪拜过,你心中是否从没承认过孤这个皇帝?”   原本两人之间还算和睦的氛围,因桓长明这句话,又陷入了僵局。   路翩翩心中认可的离王是谁,两人都心知肚明。   但路翩翩没傻到在这个时候说让桓长明生气的话,替桓长明给毛笔蘸了墨,又递到桓长明手里,话锋一转,“批奏折吧。”   桓长明自然能看出他故意避而不答,但路翩翩难得在他面前如此顺从,他有些不想打破这样的气氛,哼了一声,接过路翩翩的毛笔,批阅奏折。   路翩翩站在桓长明旁边,不经意间看到桓长明在那本劝他选妃的奏折上,龙飞凤舞的写上五个字:少管孤的事。   当真是狂傲至极。   景翊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来到御书房想要觐见陛下,却从外面的窗缝里瞥见路翩翩替桓长明研墨的景象。   批阅奏折是何等要事,桓长明却放任路翩翩留在他身边,丝毫不避嫌。   景翊袖袍下的手掌隐忍的撰紧成拳,宫人看见他想要行礼,他摇了摇头,示意对方当自己没有来过。   日落黄昏之时,宫人们将晚膳端了进来,桓长明才合上手里的奏折。   路翩翩伺候他研墨读奏折,站了一下午,小腿都有些发麻。可他要求的事还没有开口,巴巴的跟着桓长明到了饭桌边,“你能不能……”   桓长明把一碗汤递到他面前,他愣了下,以为桓长明是给他喝的,谁知桓长明下一句便是,“为孤吹凉。”   路翩翩纵使性子再温和,被他这么磨着也开始有些烦躁。他胡乱了往汤碗里吹了一阵,随后哐的一下放到桓长明面前,溅起的汤汁让桓长明不满的蹙了蹙眉,“孤看你是不想救路仲了。”   “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放过我爹?”   “喂我。”桓长明不容置喙,把汤碗再次推到路翩翩面前。   路翩翩深吸了口气,暗骂他没长手,可为了爹还是不得不顺从他。   路翩翩拿起汤勺舀了一口,连吹都没吹,敷衍的送到桓长明唇前,桓长明张嘴喝下,下一刻便又吐了出来。   路翩翩从旁瞧见他伸出来的舌尖,被烫的通红。路翩翩搅了搅手里的汤碗,上面浮着一层油花,阻了飘散的热气,自是察觉不到是冷是热。   桓长明回头剜了路翩翩一眼,却见对方神色如常,仿佛对他受伤的这件事生不出一丝一毫的同情和怜悯。   他压着胸口的怒意质问,“你是故意的?”   路翩翩面无表情的端起那碗剩余的汤仰头喝下,桓长明喝了那汤,自然知晓有多烫,他连想也未想便挥手打翻了那碗汤,随后便瞧见路翩翩那两瓣唇被烫的泛红。   桓长明气笑出声,“你宁愿被烫伤,也不肯开口向我解释?”   宁愿用这种自残的方式,也不愿意向他解释,用汤烫他并非他所愿。   路翩翩浑不在意的抹了把唇上的汤汁,“我若说了,你便信吗?”   桓长明听他说话声都有些打颤,必定是舌被烫的极疼,他咬牙道:“你不说,又怎知我不信?”   路翩翩愣了一下,心中生起一阵古怪,他道:“我这么做,只是希望你能放了我爹。你我都清楚,在这件事上,他是最无辜的。”   桓长明最恨路翩翩这一点,他可以为曲素柔考虑,可以为桓钧天考虑,可以为路仲考虑,甚至连花眠岛上的一只灵蝶,路翩翩都能为它们考虑。   为何换作是他桓长明,路翩翩却连一句解释都不愿意了?   为何就独独对他桓长明,如此吝啬?   明明从前路翩翩对待他不是这样!   “他不承认我这个新帝,还在呈上来的奏折中写了洋洋洒洒三千字痛斥我是乱臣贼子,我若不让他下大狱,旁人便会认为我这个新帝软弱无能!”   路翩翩早已想好对策,“只有你留他一命,我带他归隐,保证他以后再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桓长明却听出了另一层意思,“路翩翩,没有我的准允,你什么地方都别想去!”   “我只想救我爹,你就不能放过他吗?”   “只要你老老实实的待在我身边,我保证路仲会长命百岁。”桓长明目眦欲裂的盯着路翩翩,“反之……你若敢逃敢跑,敢去到桓钧天身边,我一定教你后悔莫及。”   “你到底为什么非要留我在你身边?”路翩翩不明白桓长明为何对他的去留如此执着,“我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要你想尽办法的把我留在你身边,任你羞辱?”   他自认从未做过对不住桓长明之事,可桓长明却非要抓着他不放。桓长明对他的执着,他甚至隐约觉得超出了合理的范畴。   桓长明按捺下胸口里蠢蠢欲动的欲念,路翩翩不明白,他也想不明白,为何自己偏偏会对眼前这个榆木脑袋动了妄念!   可这个榆木脑袋甚至将他推进过海里,为了他的师弟,甚至想要杀死他!   一想到这里桓长明就恨的咬牙切齿,“路翩翩,你太高看你自己了!孤留你在身边,不过就是用来牵制桓钧天的。”   “孤几日后与桓钧天在淮江郡开战,有你这个人质在手,我不信桓钧天他敢轻举妄动!”   这便说得通了,留他在身边,只是为了牵制住师弟。   路翩翩打消心里的疑虑,不自觉咽了咽喉,口水刺的舌尖生疼,他情不自禁碰了碰嘴,谁料唇间也疼的厉害,眼角的泪一下子便溢了出来。   “蠢东西!”   桓长明咒骂路翩翩,让宫人取来一盒烫伤药,把路翩翩拉到身旁坐下,恶狠狠道:“舌头吐出来!”   路翩翩含糊的道:“不用你管……”   “再多说一句,孤就把你舌头剪了!”   路翩翩忍住嫌恶,吐出了一点舌尖。桓长明手指沾了药便往上抹了,路翩翩立刻缩回来,“我自己来。”   桓长明看出他嫌弃自己,偏不让他逞心如意,“孤赏你的恩赐,你不感恩戴德的受了,只能让旁人替你受了。”   他口中的旁人除了路仲还能是谁?   路翩翩眼一闭,如上刑场一样的再次吐出了舌尖。   桓长明重新往手指上沾了药,心情缓和了几分,一点一点的往路翩翩的舌头上抹去。   指腹擦过路翩翩舌尖,上面传来的烫意,和指尖上被弄上的津液,在桓长明往回时,手指勾起一道极细的银丝。   桓长明见状,眼神变暗了几分。   他替路翩翩抹药的手指,动作也变得缓慢。像是刻意的停留在路翩翩的舌尖上擦拭,碾压,擦药的动作逐渐变了味。   桓长明喉结无声的滚动了一下,有些控制不住的把头凑上去,吻住路翩翩的唇,擒住那条在他指尖勾起他欲念的舌尖。   路翩翩惊恐地睁开眼要推开他,被他狠狠地按住后脑和腰,哑声在路翩翩唇间道:“孤的舌头也受伤了,用你的舌头替孤上药,正好……”   作者有话说:   呼呼呼,嘴硬的坏东西 第41章   金秋十月, 离国这场王储之间的内战,终于要在江淮郡打响。   桓长明的军队提前抵达,驻扎在了江淮河畔, 隔着一条汹涌的河水, 主将胸有成竹的静待敌军到来。   夜里, 军营内燃起了烛火, 做饭的炊烟冉冉飘上空中。巡逻兵们有条不紊的交接,守护营帐内外, 是否有敌军潜入的迹象。   曲素柔换了一身夜行衣,隐蔽了气息, 藏在营帐外的一棵树上。   他们的人打听到了路翩翩这次也被桓长明一同带来了前线,想来是为了能够在对战之时, 利用路翩翩牵制住桓钧天。曲素柔便打算趁夜将路翩翩从敌军手里带回。   但桓长明似乎提前料到了他们会来劫人,军营里的守卫布置的竟然如此森严,加之曲素柔此时无法判断路翩翩眼下被关在哪个营帐内, 若盲目潜行,只怕会打草惊蛇。   曲素柔蹲在树上思索了片刻, 只见一个巡逻的小兵忽然脱离队伍走了出来,来到她树下的草丛里,拉开了裤子。   曲素柔一脸嫌恶的别过了脸, 等到那小兵解决完刚把裤子拉起来时,一颗石子正中他后脑勺,把他砸晕了过去。   曲素柔趁势飞下树接住了这个小兵,将人拖到树的背后,扒了对方的盔甲给自己换上, 随后快步跟上巡逻的队伍, 混入了军营内。   炊事兵招呼着士兵们吃晚饭, 曲素柔拍了拍前面的士兵,粗着声音问道:“咱们不去吃饭吗?”   “想什么呢,要都去吃饭了,看押的人被敌军劫走了怎么办?”   曲素柔一听就知道找到路翩翩有戏,“你说得对,不过那些被看押的人晚上给他们吃饭吗?他们是不是吃的伙食比我们的要好啊?”   “这不好说……”士兵随手一指其中一间营帐,“你看,这不是正好在给那些犯人送餐吗,好像菜色确实比我们的要好点。”   曲素柔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不其然看见有士兵端着饭给里面的人送去,她暗暗记下这间营帐的位置,耐心的跟着这队士兵巡逻。   等他们这班巡逻完,将士们都差不多休息了。   曲素柔找了个要去方便的借口,脱离了部队,飞快的潜入那间营帐内。   她进去后,确实找到了他们口中所看管的“人质”,却不是路翩翩。   桓宓被绑着手脚丢在地上,她看见曲素柔后愣了愣,张嘴眼看就要大叫,被曲素柔一把捂住嘴。   “你有没有脑子!我是来救你的!”   曲素柔没料到桓宓也在这里,不过她毕竟是桓钧天的妹妹,曲素柔既然见到了,顺带搭把手把她一起救了。   桓宓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是王兄让你来救我的?”   “是。”曲素柔替她解开绳子,“你知不知道我师弟被关在什么地方?”   “你师弟?路翩翩?他那么厉害也被抓了吗?”   曲素柔还指望能从她嘴里打听到路翩翩的消息,现在看来是指望不上了,“我先去军营里找我师弟,等找到他了,我们再过来带你一起走。”   “不行!”桓宓突然一把抓住曲素柔的手,“你要是找到路翩翩了就不管我了怎么办?你现在就得带上我!”   曲素柔听了气不打一处来,“你是会武功还是会仙术啊?我要是带着你一出这个营帐马上就会被桓长明的人抓住!”   “那我也不能让你就这么走了,我在桓长明那个贼子手里吃了那么多苦,说什么我今天也不能再留在这里了。你必须带我一起离开!”   “都跟你说了我找到师弟后会来救你的,你不放我走,到时候我们谁也别想走!”   曲素柔对于桓宓来说就是一根救命稻草,无论曲素柔怎么劝说她,她都打定了主意不能放曲素柔离开,“那你就不要管你师弟了,现在就带本公主走不就没事了吗?”   “本公主的命难道还抵不上你师弟的命金贵?”   “你的命还真比不上我师弟金贵!”   曲素柔气的一把推开桓宓,转头就要走,营帐的帘子被人从外掀开。   景翊缓步走进来,身后跟着士兵。   他将曲素柔从头到脚打量一阵,“曲姑娘换上我军的兵服,是打算归顺陛下,弃暗投明了吗?”   桓宓抓着曲素柔的裙摆,眼神闪烁的道:“你,快带我走……”   “还走个屁。”曲素柔扔了头盔,佩剑隔空出现在她手里,“我说景翊,这公主这么废物,你们怎么不早点把她杀了,还留着干什么?”   桓宓不可置信的道:“你这女人——”   曲素柔喝止她:“你给我闭嘴!”   “桓宓公主天真烂漫,自有惹人怜爱之处。”景翊答得从容,“曲姑娘你则率真可爱,更是让人见之不忘。”   曲素柔一手拎起桓宓的后领子,另一只手挥剑前劈,整个营帐都被她的剑击劈碎,士兵们被震飞。   “你们把我师弟藏在什么地方了!”   木灵子及时出现,替景翊稳住了身形,待风势过后,直面迎对曲素柔,“小姑娘,还是先担心担心你自己,有命闯我们的军营没命回吧!”   士兵们将曲素柔团团围住,木灵子挥袖放出竹叶,叶片尖锐似刀片,袭向曲素柔——   桓宓吓的大叫,曲素柔跃身飞到半空,截住木灵子的攻击,竹叶碰撞剑身擦出刺目的火花。   正这时,夜空上方传来一声龙吟,曲素柔暗道不妙,灼热的龙焰如火幕般从上空向曲素柔袭来。   她心知今夜凭她一人之力难以救出翩翩了,迅速落地,不甘心的拎起地上瑟瑟发抖的桓宓放到剑上,飞速御剑离开军营。   木灵子紧接着追击,天上盘旋的妖龙兴奋的也要跟着追去,被桓长明拦住,“不准追了。”   妖龙只好悻悻的飞进云层里。   景翊来到桓长明身侧,“陛下,曲素柔劫走了桓宓,木灵子已经去追了。”   不过半刻,木灵子也空手而归,回到军营,“没抓到,让她们跑了。”   丢了一个桓宓,他们手里用来牵制桓钧天的筹码便又少了一个。   但桓长明一反常态的没有暴跳如雷,吩咐下去,“明日午时,击鼓迎敌。”   “是!”   桓长明回到自己的营帐内,路翩翩坐在他的主将位置上,身下枕着一条狐狸皮,双手被绳子分别捆在两边的扶手上,像个被桓长明限制了自由的傀儡娃娃。   “你师姐刚才来过。”桓长明故意挑拨,“她救走了桓宓,却没来救你……”   外面的打斗的动静,路翩翩在账内也听到了一些,不过听桓长明这么说师姐应该是顺利逃走了,路翩翩心里松了口气。   “她不救你,你不生气?”   桓长明走到路翩翩对面的案桌前坐下,他很想知道路翩翩现在的反应。   路翩翩连正眼都不打算看他,“师姐今夜就是来救我的,被你的人逼的太紧,她才不得不先带着桓宓离开。”   无论是曲素柔还是桓钧天,他们师姐弟三人之间的情分,都不会因一个外人故意挑拨,而心生间隙。   得了这样一个答案,桓长明意料之外的没有动怒,反而有些艳羡的道:“有时候,我真羡慕你们三人可以这么亲密无间。”   他这话听得路翩翩心中很是古怪,随即又想到,桓长明曾经也是他们师门中的一员。   路翩翩发自肺腑的对桓长明好,把桓长明当做小师妹一样的疼惜,可换来的却是背叛和欺辱。   路翩翩眼底的怨怒一闪而过,但还是被桓长明捕捉到。   他挤到主位上坐下,从后揽住路翩翩的腰肢,不合时宜的道:“你的腰,怎么越来越细了?”   路翩翩这段时日被囚在他身边,别说腰细了,整个人都消瘦了许多。   桓长明近来又极爱用这种放浪下流的手段折腾他,桓长明的手掌一碰上他的腰时,路翩翩便控制不住的头皮发麻,“别碰我!”   他扭着身子想躲,却被桓长明箍的更紧,后背更是被桓长明的胸膛紧贴着。   桓长明的下巴搭在他的肩窝里,手指隔着他的衣衫在他的腰肢上一下一下的来回摩挲着,“为什么会掉这么多肉?”   桓长明的吐息贴着他的脖子一点点往上蔓延,他握紧了手指,艰难出声:“别在我身上发情!找别人去!”   桓长明反手掐住他的下巴抬高,“路仙君天人之姿,旁的人怎可与路仙君相提并论?”   蛮横的吻落在路翩翩的唇上,路翩翩往后躲,桓长明便追的更紧,像一条滑腻的毒蛇死死地将路翩翩缠住不放。   路翩翩感受到桓长明身上不断攀升的温度,耻辱与羞愤同时涌上他的心口,他紧闭双眼,恨不得封了自己的五识,当作什么也察觉不到。   可桓长明偏偏不肯放过他,“把眼睛睁开。”   路翩翩不顺从他,他偏头一口含住路翩翩的耳垂,湿润滚烫的触感从路翩翩的耳朵尖延展到脚尖,刺激的他不得不睁开眼。   第一眼便和桓长明那双写满了情欲的蓝眸对上,那里面全是暗流涌动的欲望,如野兽锁定了他身下的猎物一般,死死地盯着路翩翩。   桓长明在路翩翩耳畔粗喘着气,每一次胸膛的起伏都正好贴在路翩翩的背上。路翩翩的衣衫被他搅的凌乱,他解开了路翩翩一只手,又很快将这只手和另一只绑到一起,随后将路翩翩放倒在狐狸皮上。   狐狸皮白如雪,路翩翩的头发被衬的尤为乌黑,和桓长明棕色的发不一样,像一大块顺滑的绸缎。   桓长明挑起路翩翩的发放在鼻尖嗅了嗅,“你知不知道,你的身上一直有一股香味……”   路翩翩抿唇被桓长明亲的泛红的唇,羞耻的说不出话。   桓长明却又深深的吸了一口路翩翩身上的气息,就是这股气息,将他从病发的痛苦中抽离出来。   “路翩翩,你不要痴心妄想明日桓钧天会胜利,会把你从我身边带回去。这样的念头,你最好想都不要想。”   桓长明垂眸,长睫翕动,入目是路翩翩乱了的领口,雪白纤细的脖子暴露在他的视野中,无声的在诱惑着他低头去品尝。   于是他顺从心意低头在路翩翩的脖子上烙下连串的吻,心里不禁想着路翩翩的脖子太细,他轻轻一掐就能折断,等明日打败了桓钧天,他要再把路翩翩带回离王宫好好的圈养起来,把路翩翩身上掉的肉,全部都养回来。   他不喜欢路翩翩太瘦,脆弱的像云似的一吹就散。   他还是喜欢那个在河洞中,将他从邪修手里救下的少年仙君,顾盼生辉,熠熠生光。   路翩翩被迫的承受着桓长明带来的一切羞辱,每一个吻仿佛都是桓长明为了羞辱他烙下的印章。   他心中委屈怨念多过愤恨,若他手里有剑,一定会将桓长明的胸口捅出一个窟窿来。   营帐内灯火暗昧,景翊站在帐外,瞥见营帐上烛火投映出那对交缠的身影。   不甘与嫉妒开始蚕食他的心房,认识陛下时日最长,陪在陛下身边最久的明明是他,为什么后来者却可以居上?   他不甘心,他不甘心!   “暗中偷窥别人行房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啊景大人!”木灵子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景翊旁边,拍了拍他的肩,一脸和善道:“明日便要和桓钧天开战了,景大人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景翊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转身甩袖离开。   木灵子把在桓长明周围巡逻的士兵都调开,自己守在附近,看护桓长明。   开战前夜,主将却在账内翻雨覆云,若是被将士们看见了,军心不知得乱成什么样。   木灵子暗骂了句“伤风败俗”。   另一边的军营,桓钧天心神不宁的在主帐内等候曲素柔的消息。   “殿下!圣女带着桓宓公主回来了!”   桓钧天一听到士兵的通报,连忙掀开帘子,果然见到曲素柔带着桓宓回来了,却不见路翩翩的身影。   “师兄呢?”他问道。   曲素柔一把将桓宓推离自己,“问问你的好王妹吧!”   桓钧天只好又看向桓宓,桓宓却突然抱住桓钧天,嚎啕大哭起来,“王兄,宓儿还以为再也见不到王兄了!”   桓钧天面无表情的推开桓宓,“你受苦了,我师兄为什么没一起回来?”   曲素柔冷哼了一声,等着桓宓自己说。   桓宓理亏,支支吾吾的打算把这件事糊弄过去。   桓钧天见此情形,就知道曲素柔没救出路翩翩的问题出在桓宓身上。   他吩咐士兵,“把桓宓公主带下去安顿。”   桓宓哭哭啼啼的跟着士兵走了,曲素柔还是一副在气头上的模样。   桓钧天宽慰曲素柔,“师姐,明日我会将师兄救出来的,你莫要担心。今夜闯营你也辛苦了,早些下去休息吧。”   成败就在明日,曲素柔也不想说些气话乱了桓钧天的心,点头道:“好,你也早些休息,明日我们一定能救出翩翩,斩杀了桓长明。”   “好。”   待曲素柔走完,桓钧天回到屏风后,拿出一方锦帕捂住口,片刻之后,他才放下锦帕拿到眼前一看,上面满是黑红色的血迹。   他唇色泛出不正常的深紫色,坐到榻上缓了许久,唇色才慢慢变回原来的颜色。   他使了术法焚了那块锦帕,不叫人看见,心中暗暗思虑,希望明日一切顺利。   翌日,江淮河两岸,密密麻麻的被两军的将士占满。   龙椅被人放在了河畔的最高处,少年帝王身着金甲,意气风发的坐在龙椅上,身旁一左一右站着景翊和木灵子。   隔河相望,桓钧天身着甲胄,骑着战马矗立在对岸。   桓长明放声道:“桓钧天,孤念在手足之情的份上,你若此刻放下兵器归降,孤便饶你一条性命!”   桓长明这方的战鼓立刻响起,将士们挥动兵器叫阵:“立刻归降!饶你性命!”   曲素柔在桓钧天身旁听得牙痒痒,桓钧天却比她沉得住气,面无波澜道:“桓长明,你弑君夺位,刑事暴虐,残害忠良。若你此刻归降,尚能算得上迷途知返,若你坚持开战,往后后世流传关于你的,那便只有一声声骂名。”   桓长明狂妄笑道:“自古成王败寇,赢的人方能名留青史,被后人高颂赞歌!而输的人只会被遗忘在历史的尘埃里!”   “这个主宰历史的掌权胜者,孤当定了!”   战鼓声骤然一变,一条遮天盖日的巨龙从云头飞下,冲着敌军而来。   桓钧天的士兵们据是肉体凡胎,何时见过这样的阵仗,当即被吓得军心紊乱,死了当逃兵的念头。   桓钧天在花眠岛时见过这条龙,知道它会龙焰攻击,和曲素柔早做了准备。   两人翻身下马,越到空中,同时启动阵法,一道庞大的屏障将他们的士兵全部包裹。   桓长明下令道:“给我烧死了他们!”   妖龙吐出灼热的龙焰扫向桓钧天的阵地,阵法被催动,孕育出的屏障隔绝了妖龙的火焰。   桓钧天的将士们见状都松了口气,“有殿下在,我们一定能砍下暴君的脑袋!”   桓钧天紧接着下令,“弓箭手准备,射中桓长明者,居首功!”   “是!”   弓箭手们整齐划一的来到首排,搭好弓箭,蓄势待发。   桓钧天道:“放!”   弓落弦之声骤然而响,数以万计的箭雨齐齐射向对岸。   景翊高呼:“保护陛下!”   盾牌手换位到首排,以盾挡住箭雨。   桓长明在盾后方给木灵子下令,“你去佯攻桓钧天!”   木灵子猜到他的心思,在对方箭雨停息之际,飞到河面上方,一把卷起射在盾牌上的数万箭矢,齐射向桓钧天。   桓钧天再次腾空而起,运起剑诀将这些来势汹汹的箭矢激的粉碎,妖龙趁机向他攻来,吐出数道龙焰。   桓钧天在空中迅捷的避开,桓长明下令盾牌手退居二线,唤来火炮手,对准桓钧天,连发数弹。   曲素柔有些坐不住了,可阵法却还需要她来维系支撑。   桓钧天直面迎敌,放声道:“师姐,你只管看顾好阵法!”   曲素柔咬牙道:“好!”   江淮河上炮火连天,箭雨如幕。桓钧天独身面对敌军,有万夫莫敌之势,越战越勇。   桓长明却丝毫没有慌乱,手撑着侧脸,掐算着时辰。   眼见桓钧天一刀劈向木灵子面门,正要将对方砍成两半之时,桓钧天握刀的动作突然一顿。   木灵子知道时机到了,从袖中弹出竹刺攻向桓钧天,桓钧天抬刀躲过,再要运气之时,只觉体内识海忽然翻涌,嘴中吐出一道鲜血,下一刻,身体便往江淮河里摔去。   “桓三!”曲素柔再也坐不住,火速飞出阵中,将桓钧天捞起带回阵地。   她看着桓钧天泛紫的唇,立刻为其把脉,随后一脸诧异道:“怎会如此……你体内的毒我分明替你解了才是……”   阵法出现漏洞,桓长明趁胜追击,让妖龙再次喷出龙焰袭向敌军。   桓钧天勉力清醒,抓着曲素柔的手臂提醒道:“师姐!阵法!”   “好!”曲素柔火速的维系阵法,避免大军不被焚烧。   桓钧天在士兵的搀扶下站起来,面色苍白的道:“不用管我,弓箭手继——”   噗呲一声,尖锐的刀刃没入他的后背,血花溅红了一旁曲素柔的裙摆。   桓钧天缓缓回头,只见桓宓穿着士兵服,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身后,脸上含泪带着惊恐。   “王兄……你别怪我……他们说了,只要我这么做,景翊哥哥就会娶我……”桓宓哽咽着道:“王兄你知道的!我从小的心愿就是嫁给景翊哥哥……你就当死前替王妹,了了这个心愿吧……”   “往后王妹得偿所愿,绝不会忘了王兄今日之恩!”   大口鲜血不断的从桓钧天的口中涌出,他费力的转动眼珠,暼到身侧满脸无措的曲素柔,用最后的力气发出音节,“师……姐……逃……”   说完最后几个字,他的身影便如残败的大树一样,轰然倒下,他身下的血越来越多,将他银白的甲胄染得面目全非。   曲素柔维持阵法的灵力控制不住的失了方寸,阵法失效,妖冶的龙焰如密不透风的屏障般开始点燃将士们的生命。   曲素柔将桓钧天从血泊里抱起,不断的为桓钧天体内输送灵力,维系着桓钧天薄弱的心跳声。   曲素柔泣不成声,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落,“师尊……师尊……你为什么还不来啊……桓三要死了,我的师弟,你的徒儿他要死了……”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师尊你去哪儿了,柔柔这么强悍的妹妹都哭了 第42章   主将在战场上被刺杀, 滔天的龙焰焚烧着将士们的身体,他们身心皆崩溃,失了战意, 在炮火之中毫无反抗之力。   这场早有预备的战役, 离国的皇长子殿下, 败的彻底。   曲素柔和桓钧天成了阶下囚, 两人具被封了术法的绳子捆住,押到了囚车上。而桓钧天更是被穿了琵琶骨, 雪上加霜,奄奄一息。   桓长明为了彰显自己的胜利, 回王都的一路,都将这二人绑在囚车上示众。   他此举同时也在警告那些对他心存忤逆的人, 若敢妄动,桓钧天便是他们的下场。   在囚车背后,是截然不同的风景。   一辆华贵的马车缓缓前进, 昭示着马车上少年帝王尊贵的身份,与囚车上的囚徒, 有着云泥之别。   马车内,桓长明靠在锦缎铺就的软塌上,左手里牵着一端细长的绳子。绳子一路延伸至车窗, 路翩翩被捆着双手双脚,目眦欲裂的盯着窗外的景象。   他的视野里,只能看到师姐的背影,而师弟的身影却一点都看不见。   桓钧天是死是活,是清醒还是昏迷着, 他一概不知。   “想去看看见曲素柔和桓钧天?”桓长明饶有兴致的问道。   路翩翩指尖掐着掌心, 用疼痛压住眼中对桓长明快要遏制不住的怨恨, 他用力的点了点头。   桓长明把绳子往回一拉,路翩翩的身形便控制不住的倒在他身侧。   他揽着路翩翩的肩膀,亲昵的道:“那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取悦孤,孤才会让你去见他们。”   路翩翩顿了顿,忽然从桓长明的怀里坐起来,眼也不眨的在桓长明的唇上亲了一下,像个听话的傀儡一样,这个吻不掺杂他自己任何的情感。   桓长明却不在乎路翩翩给他的这个吻到底有没有含情,他在乎的是路翩翩有没有听他的话,顺从他,变得乖巧听话。   只见他满意的伸出指腹在路翩翩的唇上摩挲,“去吧,不过可千万别生了带他们逃走的念头。那样的后果你承受不住……”   路翩翩木然的点头,桓长明将多出来的绳端绑回路翩翩的手腕和腿腕上,而后又细致的拉下路翩翩的袖口和衣摆,替路翩翩藏好绳子,“木灵子。”   木灵子候在马车旁,刚好瞧见桓长明将路翩翩的绳子藏住的画面,暗骂了句掩耳盗铃,随后掀开帘子,赔笑道:“路仙君,走呗。”   路翩翩下马车的时候,木灵子顺手搀了一把,回到平地后便被路翩翩嫌恶的甩开了手。   木灵子知路翩翩讨厌自己,讨了个没趣,摸了摸把鼻子紧随路翩翩身后,以防他逃跑。   路翩翩迈不开步子,但为了跟上囚车前进的速度,他只能迈着紧凑的碎步,追了好一会儿,才追上曲素柔的囚车。   他握住囚在四周的铁柱,冲里面垂着头的人喊道:“师姐!师姐你没事吧!”   曲素柔猛地仰起头,见到路翩翩,眼泪瞬间涌了出来,“我没事,我好着呢……你怎么样,桓长明有没有欺负你?”   她素日里神情样貌具是神采飞扬,路翩翩还是第一次见她流泪,心都跟着疼,连忙道:“没有!我很好!师姐你别哭,我一定想办法救你,你别担心……”   “翩翩你不要担心我,你先去看看桓三!”曲素柔边哭边哽咽道:“他中了毒,还被桓宓那个恩将仇报的妹妹从背后捅了一刀,我救不了他,你快去看看他吧……”   路翩翩闻言心里咯噔了一下,按捺住想要立刻去看望师弟的步伐。   他不能在师姐面前表现的慌张,不然师姐只会更担心更慌乱。   他尽量平和自己的语气,“好……我马上就去看师弟,师姐你不要担心,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在,我会保护你们的。”   曲素柔哭着点头,从囚车里爬起来,用被绳子束缚了的上身拱起坐到最前方,看着路翩翩亦步亦趋的走向桓钧天的囚车。   “师弟……”   路翩翩艰难的抬脚跟上桓钧天的囚车,桓钧天倒在囚车里,没有回答他的呼唤。   他急切的扑过去,险些摔倒在地,幸而抓住了囚笼上的柱子,趔趄了一下站稳了脚,“师弟!师弟!我是师兄啊,你应应我,你应应我!”   桓钧天面白如纸,唇泛出不正常的紫色,两边的琵琶骨被锁进了铁锥,被穿出的伤口看着都触目惊心。桓宓刺他的那一刀只用布条草草的绑了伤口,上面的血迹都还没干透。   路翩翩看的心如刀绞,眼眶通红,费力的想将手从柱子的缝隙之间伸进去碰一碰师弟,想把师弟唤醒,可绑在他手腕上的绳结恰好卡在缝隙里,让他的手离师弟的脸,就差那么一点。   “师弟,师弟……”   路翩翩哑声唤着,可是桓钧天却像是睡沉了过去,半点也听不到的声音。   但路翩翩害怕师弟这一睡,再也不醒了。   他松开柱子,跌跌撞撞的往后方那架最华贵的马车跑去。他忘了自己的脚还被绑着,跨出的步子被绳子的缚力又拉了回去,让他摔倒在地。   驾车的马儿正往他的方向而来,马蹄眼看就要踩在他的身上,华贵马车里的少年帝王忽然飞出,落在他面前,一手按住了马头。   赶马的车夫停了车,连忙跑下马车跪下求饶,“陛下赎罪!”   桓长明冷冷的看了身后匆匆赶来的木灵子,木灵子感受到他眼神里的危险,忙不迭澄清道:“是路翩翩不让我碰他的!”   路翩翩艰难的从地上坐起来,抓住桓长明的衣摆,“你要我怎么样都可以,只要你救我师弟,放我师姐和师弟一条生路,你怎么对我我都不会反抗的……”   桓长明抬手,整个队伍都跟着停了下来。   他垂眸,居高临下的注视路翩翩,看清路翩翩哭过的泛红眼尾后,半眯着眼道:“曲素柔若不再忤逆孤,孤倒是可以留她一命。但桓钧天一日不死,孤的帝位便一日不稳……”   “曲素柔可以活,但是桓钧天,不行!”   师姐和师弟在路翩翩心中都同样重要,路翩翩无法舍弃掉他们之中任何一个人的性命,“桓长明,算我求你……求你大发慈悲,求你高抬贵手,我的命你尽管拿去,我只求你饶了我师弟和师姐!”   “我师弟他受了很重的伤,你再不救他他真的会死的……我求你了,我求你了!”   路翩翩声嘶力竭的拉着桓长明的衣摆求饶,走投无路的,把桓长明当做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若是换做往常,桓长明定会因此心生愉悦,畅快无比。但此刻面对路翩翩向他求饶的举动,他心底非但生不出半点悦意,反而觉得烦躁无比。   他大抵知晓自己这股烦躁的来源,因为路翩翩是为了旁人在向他求饶。   “你上一次为了桓钧天,将我推进海里。这一次是不是也会为了桓钧天,再杀我一次?”少年帝王屈膝楠`枫,屈尊降贵的半蹲在地上,与他眼前苦苦哀求的人平视,“回答我。”   他想从路翩翩的眼睛里,找到那个答案。   路翩翩连连摇头,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不……不会,只要你救我师弟,只要你让他活着,我保证……我保证绝不会再做出伤害你的事情!”   “陛下。”景翊从后方的马车快步赶过来,向桓长明拱手道,“路翩翩此人多次忤逆陛下,还对陛下下杀手,他的话绝不可信!依微臣看,他与桓钧天一样该斩首示众!”   桓长明瞧着路翩翩眸子里不断滚出的泪,听不出语气的问:“他说的对吗?”   “你可以杀我……你可以把我的命拿去!是斩首示众也好,五马分尸也好,只要你放过他们!”路翩翩嗓音嘶哑,他怕桓长明不相信他的话,从地上爬起来,眼看就要屈膝给桓长明跪下,被桓长明一把抱住。   “路翩翩,你要为了他们给我下跪?”   桓长明面色难看了几分,他知道路翩翩心里从没服过他,所以他登基至今受过无数人的跪拜,却独独没有路翩翩的。他因着这件事还曾恐吓过路翩翩,可路翩翩丝毫不为所动,如今为了同门,路翩翩可以打破所有的底线,甚至不惜给他跪下。   “我的命都可以给你,跪拜又算得了什么……”路翩翩一双眼通红无比,衬的他脸色更加病白,他眼前视野忽然变得有些花白,他却还是不忘拽进桓长明的衣衫,“从前我对你做的一切不好的事情,我给你下跪道歉,我只求你给他们留一条生路,求求你……”   他喉头突然上涌起一股腥甜,嘴里吐出一口鲜血,染红了他的下巴和衣襟,两眼一闭,再无知觉。   桓长明愣了愣,回过神把路翩翩打横抱起来,快步回到马车内,沉声喊道:“御医!”   木灵子连忙去招呼随行御医前来,景翊还站在马车外,他从大开的车窗外,看见桓长明抱着路翩翩焦急的神态,深吸了口气,一言不发的回到自己的马车内。   御医替路翩翩诊了脉,得到的答复和前几次在宫中的差不多。   心力耗损,气血不足。心病,气不得也激不得。   言下之意便是要像个宝贝似的精心捧着呵护着,不然这咳血之症,恐怕再也难好。   桓长明坐在软榻上,把路翩翩的头靠在他的腿上躺着。   伸出手指一点一点抹干净路翩翩脸颊上的泪痕,连带着路翩翩睫毛上挂着的残泪都被他拭去,动作轻柔的,仿佛真是在对待什么精心呵护之物。   可惜他怀里的这件宝贝却连昏睡都不踏实,手里还不忘撰著他的一片衣角,生怕他要了曲素柔和桓钧天的性命。   桓长明想杀桓钧天不假,桓钧天眼下还能苟延残喘,不过是他用来震慑朝野异心的手段。等用了之后,他便能将桓钧天除之而后快,稳坐离王之位。   但若他真的让桓钧天死了,届时路翩翩又会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   桓长明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在路翩翩通红的眼尾处按了按,一定会比方才还要哭的更加凄惨。   不止哭,恐怕还会拿起剑毫不留情的把他捅穿。   思及此,桓长明便恨得有些牙痒痒,按压路翩翩眼尾的动作也不由得加了几分力,换来路翩翩不适的哼声,他连忙收了手指,再没有伸出。   桓长明盯着路翩翩一派病容的脸,眼底闪过恶意,“有时候,孤真想把你掐死一了百了……”   言毕,他垂首在路翩翩的额上落下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可是又狠不下心。   队伍行至距都城百里外的驿站,入夜后,桓长明下令在此歇息一晚,明日再赶路。   景翊看着桓长明亲自抱了路翩翩回房,又让木灵子去叫了御医替路翩翩看诊。   景翊面不改色的走进看押犯人的房间里,桓宓缩在角落里,全身上下都跟从灰里滚过一遍似的,哪里有从前半分华贵雍容的模样。   桓宓听见声音,小心翼翼的抬起头,见来人是她心心念念的景翊,连忙跑过来,“景翊哥哥,我就知道你不会抛下我不管的!”   她跑到景翊跟前,仰起头望着景翊的眼睛里满是爱慕,“我听你的话了,在战场上悄悄刺了王兄一刀……王兄几遍不死也会恨我入骨,景翊哥哥,宓儿如今只有景翊哥哥你一人可以倚仗了!”   景翊伸手摸了摸桓宓的头,“宓儿真听话,做的真好。”   景翊从前面对桓宓少有和颜悦色的时候,更别提温柔的抚摸桓宓的头。   妙龄少女被心上人突入而来的亲昵弄得有些羞涩,通红着脸庞道:“景翊哥哥,你可千万不要辜负了宓儿对你的一片痴心啊,宓儿为了你,已经将所有的东西都舍去了……”   “我知道啊。”景翊温柔的拥桓宓入怀,眼神在桓宓看不见的地方,充满了冰冷的杀机,“所以景翊哥哥想告诉宓儿啊……不要爱上一个压根就不喜欢你的人,因为不管你为他做什么,他眼睛里装着的那个人始终都不会变成你……”   噗呲一声,冰冷的匕首刺入脆弱的皮肉。   景翊松开怀里的人,桓宓捂着肚子上血流不止的伤口摔倒在地,望着景翊的眼神里写满了不解,“为什么……”   景翊拿出一方锦帕擦拭匕首上桓宓留下的血,“因为只有蠢人才会一味的付出,聪明人应该想尽办法的把他从你身边夺回来。”   这个道理,桓宓到死也没有明白。   她双眼惊恐的睁大,带着永远的困惑死死地注视着她求而不得的情郎。   “找个地方埋了吧。”   景翊走出房间,对士兵们吩咐后,看见桓长明从房间快步走出,方向该是去往看押桓钧天和曲素柔的地方。   “出了什么事吗?”他询问外边的士兵。   “回景大人,听说是女囚在闹事。”   景翊下意识的想过去替桓长明排忧解难,走到一半时脚步又猛然顿住。   忆起自己前脚才对桓宓说的话,后脚自己却又开始走回老路。   他稍加思索,转身去到桓长明的房间,从半掩着的门缝里瞧到了路翩翩的身影。   路翩翩靠在床栏上,眼神虚虚的往门口看去,嗓音嘶哑道:“你想干什么?”   景翊被他发现,顿时有些惊慌,手在慌乱之中推开了门,被迫和路翩翩的视线相撞。   他看路翩翩一副病恹恹的模样,不似从前那般神气,当下又有了几分底气,“看来你是丝毫不担心曲姑娘和桓钧天的安危了,在陛下的床榻上躺的可还安心?”   路翩翩情不自禁的捏紧身下的被子,若是可以,他宁愿和师姐师弟一起被关在牢笼中,也不愿意和桓长明同床共枕。   景翊敏锐的察觉到自己的话影响到了路翩翩的情绪,还打算冷嘲热讽几句,被路翩翩指着问:“你衣服上的血是哪来的?”   景翊低头扫了一眼自己衣襟上的血,心底生出恶意,“自然是方才桓钧天被行刑时,我在一旁观看,被溅上的血……”   路翩翩问完身形一晃,险些从床榻上一头栽下来。   他在昏迷是的确听到了有人来禀报,说是囚犯在闹事,桓长明过去看情况。   桓长明的队伍里囚犯除了师姐和师弟之外还能有谁,他之前那么恳求桓长明,桓长明却还是说要杀了师弟,桓长明眼下赶去,师弟正好撞在枪口上,桓长明就一气之下斩杀了师弟……   “我不信……”   路翩翩拉开被子下床,忘了自己双脚还被绳子捆住,面朝地狠狠的摔在地上,额头上顿时被磕出了一条口子,血汩汩的往外冒,流进了他的眉眼里。   景翊见状心下一慌,耳畔听见有脚步声靠近,心知识桓长明折返,眼下路翩翩这幅模样,他一定会受牵连,赶忙换了另外一条路匆匆离开。   桓长明一回到房间,便看见路翩翩倒在地上往外爬行,额头上的血糊满了他大半张脸,白色的亵衣上血花点点。   他一把将路翩翩从地上抱起,刚要问话,路翩翩便再度拽起他衣襟,声音嘶哑的道:“不要动我师弟……”   “他若死了,我绝不独活……”   桓长明把路翩翩额头上的伤,误解为是路翩翩要为了桓钧天,寻死觅活的证明。   原本心中对路翩翩产生的怜惜,又被一股愤怒所盖了过去,“好,你要陪桓钧天做一对苦命鸳鸯孤这就成全你!”   路翩翩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头一偏,又在桓长明怀里昏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桓长明:桓钧天必须死! 第43章   曲素柔在囚车上闹了一遭, 回程的一路上都被木灵子近身看押着,不给她一点闹事的机会。   木灵子坐在囚车边,见曲素柔一脸愤恨的盯着他, 笑着道:“小姑娘生气, 容易变老。”   曲素柔四肢被捆的紧紧的, 嘴也被堵住了, 只能用眼睛狠狠地剜他。   木灵子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唉……被光顾着盯我了, 有你二师弟在,你和桓钧天肯定不会死的。”   曲素柔的眼睛里显出疑惑, 似乎想知道为什么。   木灵子故弄玄虚的道:“天机不可泄露啊……”   他不过是在情这个字上,看的比局中人透彻一些。   桓长明回朝, 大臣们在城门口恭敬等候,都城内的百姓夹道盛迎。   对于百姓而言,新帝是谁都不重要, 他们只在意新上任的帝王是否能带给他们富足安乐的生活。   而打败挑起战火的叛军,得胜归来的少年帝王, 让他们免受了战火连天之苦,此刻已经在他们心中立了一道伟岸的形象。   一颗鸡蛋从人群中砸向囚车,正中桓钧天的的身体。他混沌的睁开眼, 耳畔忽远忽近的传来百姓们的谩骂声。   “别再引发战争了!我们老百姓可经不起你这么折腾……”   “天杀的国贼,就该被处死!”   “快拉去砍头!别再危害我们离国了!”   桓钧天的眼珠在眼眶里缓慢的转动,往日里明亮的双目此刻仿佛蒙上了尘,变得黯淡无光,丧失了生机。   他真的做错了吗?   烂掉的菜叶和臭掉的鸡蛋开始不停的砸向桓钧天, 百姓直白粗暴的发泄心中的不满和愤怒。   同时也像是在用这种扭曲的方式告捷他, 他真的做错了。   桓长明旗开得胜, 用最直接的战争手段,奠定了他的王座。   朝野内外一时再无质疑的声音,唯新帝马首是瞻。   回到离王宫,木灵子将一个药瓶递给桓长明,“陛下。”   桓长明摇了摇瓶子,装在里面的药丸发出清脆的碰响,“退下吧。”   木灵子后退几步,又被桓长明叫住,“慢着。”   “陛下还有何吩咐?”   “木灵子,这段时日你为孤登基成事也做了许多,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木灵子顿了顿,答道:“只怕是我想要的,陛下给不了。”   “你想要兰隽?”   “是。”   “这又何难?”桓长明点头允准,“回去吧,稍后孤就让人把兰隽带到你的府上。”   木灵子诧异的看向桓长明,对方当初抢走兰隽就是为了牵制住他,眼下又怎会这么轻易的把兰隽还给他?加上桓长明平日里的行事作风,木灵子不得不多想。   “你难道不怕我拿了兰隽就走,不为你所用了?”   桓长明淡然道:“你是走是留,孤绝不干涉。”   木灵子心思稍转,桓长明如今帝位稳固,心腹大患桓钧天更是他刀俎上的鱼肉,他木灵子的用处已经不大了。桓长明主动开口放他离开,还能卖个顺水人情,让他们这场主仆情分落个平和的结局。   木灵子是个聪明人,了解到桓长明的用意后,朝桓长明拱手一拜,“谢陛下。”   待木灵子走后,桓长明摆驾后宫,远远地便看见自己的殿门口围了一堆宫人,正把欲往外逃走的路翩翩给拦下。   “路公子,陛下吩咐了,你不能踏出这里一步的!”   “路公子就不要为难我们这些奴才了,我们也都是听命行事啊……”   桓长明的步辇停到殿门口,他走下来挥退宫人,“让他走!”   宫人忙不迭退后,跪到地上向桓长明行礼,“参加陛下……”   路翩翩额头上的伤还没愈合,缠着布条,整个人形似枯槁。望向桓长明的眼却如寒霜般冰冷,只一眼,便撇开了视线。   他拖着病重的身体,一言不发的和桓长明擦肩而过。   桓长明意料之外的没有发怒,轻飘飘的道:“你可想好了,现在去了,见到的便只能是桓钧天毒发身亡的尸体。”   路翩翩脚下的步伐一顿,他转过身,面朝向桓长明,“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才肯放过我师弟?”   桓长明从袖子里取出一个药瓶,执起路翩翩的手,把药瓶放进路翩翩的掌心里,“拿去。”   路翩翩从药瓶里倒出两颗白色的药丸,桓长明轻声细语的道:“只要你劝说桓钧天不再忤逆孤,这颗解药便是孤赏赐给他的。他的命,孤不要了。”   “真的?”   路翩翩眼光犹疑的看向桓长明,桓长明手指轻抚他额间的白布,“你都以死相逼了,难道孤真能看着你陪他一起去死?”   路翩翩毫不迟疑的拿起其中一颗药张嘴吞下,桓长明垂着眼睫,辨不清他眼里的情绪,“你不相信我?”   路翩翩不说话,静静等待着体内的药效发作。   桓长明追问:“你为桓钧天以身试药,倘若我给你的真的是毒药,你真的甘心就这么为桓钧天死了?”   路翩翩缓声道:“我们一起长大,如果不能同生,一同赴死黄泉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桓长明面上的镇定自若出现了一丝裂痕,他冷笑道:“既然如此,那你就陪桓钧天一起去死吧!”   说罢怒而甩袖,转身回殿。   路翩翩等了好半晌,吞服下的解药没有给他体内带来任何的不适后,他匆匆忙忙的跑到桓钧天被关押的地方。   桓钧天被单独关押了起来,看守他的是跟在桓长明身边的那条妖龙。   妖龙蜷缩在阴影里,粗长的身体盘在一起像座小山,此刻正在呼呼打盹。   路翩翩从护卫的手里拿过钥匙,打开了囚笼的门走进去,把昏迷的桓钧天托起来,给他喂下解药。   “师弟,这是解药,吃了它你身上的毒就能解了……”   桓钧天猛烈的咳嗽了起来,路翩翩为他顺着背。桓钧天咳出一口黑血,意识慢慢回笼,看清来人是谁,“师兄,你来了。”   路翩翩见他清醒,连忙问道:“师弟,你感觉身体怎么样?”   桓钧天又接连吐出几口黑血,他伸手捂着自己的丹田处,眉毛不适的蹙在一起,“我感觉我的丹田里有火在烧,好像要把我的丹田焚烧掉……”   路翩翩闻言一愣,“那……那除了丹田,你其他地方还好吗?”   “只有丹田……”   桓钧天的丹田处仿佛生起了一道火幕盖起的屏障,他试着运用灵力调动丹田,那片火幕便猛地窜起来,阻隔了他的灵力,让他无法再靠近丹田一步。   “师兄,你给我吃的药……是从哪儿来的?”   “桓长明给我的。”路翩翩的嗓音都变得有些发抖,“我也吃了,但是我的丹田没有任何变化。”   桓钧天一下子便猜到路翩翩大概是被桓长明骗了,他强忍着不适,安慰路翩翩,“师兄,你为我求解药一定吃了很多苦。你放心……我没事的,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是我的师兄……”   路翩翩抱住桓钧天,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掉,“对不起,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我知道你肯定一直都在想办法救我和师姐。”   桓钧天面白如纸,唇角的血红的刺目,奄奄一息的靠在路翩翩怀里,眼底残留着一抹笑意,“是我辜负你们了,我输了……输给了桓长明……”   “你没有输!”路翩翩哽咽,“在我心里,你才是赢的那个人。”   桓钧天低笑出声,百姓的谩骂和质疑,这一刻在他心中好像都变得无足轻重了。   他安心的闭上眼,在师兄的怀里沉沉睡去。   路翩翩在囚笼里陪着桓钧天,一直到日落黄昏。妖龙睡醒,将庞大的头凑到囚笼前嗅了嗅路翩翩身上的气息,没发动攻击,打了个哈欠又继续蜷缩进阴影里睡去。   桓长明在殿中让人备了一桌菜,他犹记得在宗门时,曲拂衣极为爱吃,但路翩翩却没有格外钟爱的吃食,唯一夸过好吃的,还是他当时为了在宗门立足,讨好路翩翩做的一道甜食。   他在冷宫长大,幼时常常食不果腹,为了活下来什么东西都吃过。   后来年龄稍大一点,才知道什么是人吃的东西,偷跑到一些宫女给后妃开小灶的地方,依样画葫芦的学着做给自己吃。   不过他如今已经贵为九五之尊,怎么可能屈尊降贵为路翩翩去下厨?他特意叮嘱御厨做了几道甜食,已然算是给足了路翩翩的脸面。   他坐在饭菜前一边想一边等,等到唇边不自禁扬起的弧度都消失不见了,路翩翩却还没回来。   不应如此。   按照他的计划,让路翩翩亲手给桓钧天喂下封了丹田的药,虽然能借此解了桓钧天身上的毒,但桓钧天身上那副令他忌惮的修为也化为了虚无,形同废人。   桓钧天自幼荣宠加身,如何能受得了如此大的打击?当即必定会和路翩翩撕破脸皮,对路翩翩恨之入骨,两人的师兄弟关系也就此到了头。   而路翩翩那般温和性子,势必会将桓钧天变为废人的责任归结在自己身上。   路翩翩一定会愧疚无比,余生都无法再面对桓钧天,也无颜再回宗门,这世间再也没有路翩翩可以容身之地——除了他桓长明的身侧。   他的身侧将会成为路翩翩唯一可以依靠和栖身的地方。   可是为何路翩翩还没回来?   难道是桓钧天那厮狗急跳墙,把怨怒全部发泄在了路翩翩身上?   依照那个蠢货的性子,说不定还真的会站在原地,任桓钧天打骂。   思及此,桓长明便有些坐不住了,“来人!”   殿外骤然下起了大雨,闪电撕破夜空,殿内的光线一时间被诡异的紫色所笼罩。   路翩翩浑身湿透的走进殿内,雨珠顺着他的发梢不断往下落,发出滴答滴答的响声。   他额头上的白布被尽数淋湿,未愈合的伤口再次撕裂,血混着雨珠滴湿了他的眉眼。   他站在殿门口,望着桓长明的眼神宛若一潭死水,失去了所有的神采。   桓长明叫他这幅失落落魄的模样,料想事情一定按照他所想的发展。   他和颜悦色的走到路翩翩身边,体贴的拿出一方帕巾替路翩翩擦干脸上的雨水和血,“怎么淋着雨回来?也不知道让宫人替你撑把伞。”   路翩翩缄口不言,仿若傀儡一般任由他摆弄。   桓长明察觉到路翩翩的不对劲,思索片刻后,不顾路翩翩浑身湿透,张开手臂,轻柔的将路翩翩拥进怀里。   他把路翩翩的头放在自己的肩膀上靠着,做出让路翩翩依赖他的姿态,柔声道:“往后孤的身侧,便是你唯一可以倚仗之地……”   路翩翩眸光失焦的望着虚空,片刻后,他嘶哑着声问道:“为什么这么对我?”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殿外雨疏风骤, 花叶被雨滴打碎落了满园。夜空上雷电交加,映的殿内光线光怪陆离,蜡烛被风猛地吹熄, 殿内骤时变昏暗不少。   桓长明往后退了几分,“我怎么对你了?你要我救桓钧天, 我给你解药让你去救他, 他如今解了毒,留下了一条命。”   他说这话时面上神情柔和无比, 可路翩翩却知晓这只不过是他伪装出来,诱他上钩的把戏。   路翩翩一把推开他, 歇斯底里的道:“可是他的修为没了!”   “你骗我去亲手毁了他的修为!你怎么可以这么做!”   师弟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丢了城池, 丢了地位,如今又被他亲手毁了修为,师弟该有多痛苦啊!   “你为什么什么东西都要和他抢!他已经没有父亲了!你赢了, 你已经是离王了,为什么还要让我夺走他的修为, 为什么……”   路翩翩失力的跌坐在地上,浑身上下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希望,如同一具行尸走肉。   “路翩翩, 自古成王败寇!若我不争不抢,现在落到桓钧天这个下场的就会是我!不,我会比他更惨——”   桓长明面上的柔情假面破碎,他又变回了那个阴鸷偏执的暴君。   他撰住路翩翩的肩膀,强迫路翩翩看向他,“他至少有你替他向我求情, 可是我呢?易地而处, 这离国上下,全是仇视我这个异族的人!没有人会为我求情,他们巴不得我快点去死!”   “桓钧天没了修为又如何?孤留了他的性命,已经是大发慈悲了!”   桓长明的话说的不错,他是看在路翩翩的份上才饶了桓钧天的一条命。但桓钧天此人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他若真的完好无损的放过桓钧天,无异于是放虎归山,给自己留了隐患。   所以废了桓钧天的修为是最好的办法,没了修为的桓钧天等于被拔了利爪和牙的老虎,就算对他心有怨愤,也掀不起任何的波浪。   路翩翩只怪自己太天真,他试了解药就给师弟送了过去,没有思考前因后果害了师弟。   桓长明这样狠厉的人,又怎会因为他几句不痛不痒的求饶,便真的放过师弟呢?   是他犯蠢,再一次相信了桓长明的谎话。   他的心思全泄露在脸上,实在太好猜。   桓长明缓声对他道:“那颗解药,只对中了妖龙毒的人才有效果。不过话说回来,就算我告诉你解药会让桓钧天此生都无法再用灵力,你就不给他服了吗?”   不服下,师弟就会毒发身亡。服下,师弟就会失去修为。   路翩翩会先保住的师弟命,但却不是以这种方式得知。   桓长明不过是在为自己卑鄙的手段,找好听的说辞罢了。   “你不过是在利用我……利用我对你那点仅有的信任,去残害我师弟,挑拨我和师弟之间的关系!”   “那又如何?”桓长明用力握住路翩翩的肩膀,把人从地上拽起来,“我就是在利用你,谁叫你还是和当初一样蠢笨好骗!”   “路翩翩,你打算怎么做?还是和当初在花眠岛一样,杀了我吗?”桓长明望着路翩翩笑,精致的面容透露出极致的妖冶,“可这次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了,你爹、你师姐、你师弟……他们所有人的命现在都攥在我手里,我死,他们也要陪我一起死!为我陪葬!”   他掐住路翩翩的下巴尖,逼着路翩翩看向自己。可路翩翩眼底一片黯然,里面更是没有他半影。   一股无名之火从胸中油然而生,他打横抱起路翩翩,粗暴的将人丢在了床榻之上,身体紧接着压了上去。   在桓钧天这件事上,他已经为路翩翩打破了他的做事原则,格外开恩,留了桓钧天一条命。路翩翩却还是不将他放在眼里,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   “路少言!”他撑在路翩翩的上方,怒视路翩翩,“看着我!”   路翩翩的眸珠动了动,随后如他如愿的看向了他,可是路翩翩的眼神却只让他感觉到冰冷。   仿佛被打入万丈冰渊,让他四肢百骸都透着刺骨的寒。   桓长明想要的不是这样的眼神。   他粗暴的吻上路翩翩的唇,在路翩翩的唇齿之间毫不留情的又顶又撞,终于惹来路翩翩激烈的反抗,“唔放……”   路翩翩对抗他,桓长明才觉得他是个活灵活现的人,而不是个像被吸了魂魄的傀儡娃娃。   原本的粗鲁试探,在路翩翩对他的抗拒中逐渐变了味,他剪住路翩翩双臂拉高至头顶,头往上抬,暂时放开路翩翩的唇。   路翩翩的唇被他蹂躏的泛出鲜艳的血红色,好像再吮一吮就会破掉。   路翩翩湿透的衣衫,凌乱的紧贴他身体的曲线,腰肢纤细,脖颈细长,白色的外衣被浸湿的透明,从中能看出他身上玉白似的肤色,就连锁骨的凹陷形状,都被衣衫印的格外明显。   路翩翩感受到桓长明变粗的气息声,以及对方眼中暗涌的情欲。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今夜的桓长明,绝不会因为自己的一个吻而草草了事,心中涌起一股恐惧,开始在桓长明的桎梏间挣扎。   桓长明打量着路翩翩身体的眼神太过入迷,锁住路翩翩手腕的力道有了几分松懈,让路翩翩有机可乘。   他推开桓长明,翻身走下床榻,可脚还未落地,便被身后人扯住外衣拉回了床榻。   “撕啦”一声,他的外衣在桓长明手中成了破碎的两截,被桓长明狠狠地抛在地上。   桓长明压在路翩翩上方,骨节分明的手指挑开路翩翩亵衣的系带,嗓音里含着浓厚的情欲,“路翩翩,现在才想起来逃跑,晚了……”   殿外一声惊雷乍响,大雨急急而下。一树洁白的海棠被雨水打的落了满地,飘进脏污的泥土里,花香被掩埋,染上淤泥的气息,变得惨破不已。   翌日早朝,朝臣们足在大殿里等了一个多时辰,少年帝王才姗姗而来。   景翊如今已经接替了他父亲景渊的位置,成为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   他随着朝臣向龙椅上的帝王俯首叩拜之时,瞥见对方那张俊美的脸,容光焕发,神采奕奕,唇间还暗含着星点笑意,让他心跳骤然加快了一拍,连忙掩饰。   桓长明今日心情的确不错,连带着朝堂内的氛围也一改往日的沉闷,变得和缓了几分。   竟有位大臣斗胆先桓长明提出赐婚,“陛下,臣家中小女待字闺中,自从前年偶然见过一次景相之后,便芳心暗许。如今景相尚未成家,臣斗胆向陛下求一道婚约,恳请陛下为小女和景相赐婚……”   离国民风开放,女子追求心仪男子,央求父母为自己去求亲,并非什么罕见的事。   加上景翊才华样貌皆出众,如今更是贵为离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丞相,往后前途不可估量,不知多少老臣想要拉拢他成为自家的乘龙快婿。   桓长明扫了一眼景翊,见对方神情显然有些措手不及,便说道:“赐婚一事事关重大,孤觉着,理应听一听景相的看法。”   “陛下说的是!”那大臣走到景翊面前,一脸笑呵呵的道:“景相,我女儿你应当见过,模样才情样样都好,与景相那是极为般配的!”   景翊向他拱了拱手,“多谢大人与令千金厚爱,令千金自然万般皆好。但景某心中已有他人,此生便不会再改变心意……”   他话已说到这个份上,便是除了他心中那人,旁的大臣家中的女儿也一样再无机会,让其他有将女儿嫁给他的人都跟着断了念想。   那大臣被景翊当众拂了面子,也不好恼怒,顺着景翊给的台阶下,夸了句“景相真乃痴情男儿”便退了回去。   桓长明抿缓缓道:“孤还在潜龙之时,便是景相一直在其左右,扶持孤,方得孤今日所成。这些情分,孤心里一直都记得。”   景翊听得心中一暖,忙不迭道:“陛下折煞臣了!陛下乃天之骄子,陛下所拥有的的一切都是陛下应得的,臣当不起“扶持”二字……”   “你劳苦功高,孤绝不会忘。”桓长明悠悠说着,忽然间话锋一转,“孤一直想着要奖赏你些什么东西才好,方才听了景相一席话,孤这才知道景相原来最想要的不过是与心上人长相厮守。这又何难,孤必定让景相如愿!”   景翊心跳声震如擂鼓,眼神直直的望着座上的少年帝王,“陛下……说的可是真的?”   “孤金口玉言,自然当真。”桓长明抿唇轻笑,“更何况先帝在时,一早便为你和曲素柔定下了婚约。曲素柔虽犯了过错,但你替孤立下的功,孤都铭记在心,孤又怎会因此拆了你的姻缘,让你痛失心中人?”   景翊的脸色在桓长明的话语下一点一点变白,“那陛下,打算如何做?”   “自然是为你和曲素柔赐婚啊!”桓长明笑声清朗,显然一副为景翊考虑的模样,“下朝之后,你便带着曲素柔回府吧,等孤再择个良辰吉日,为你们完婚!”   景翊僵着神情半晌没有答话,他身后的大臣用手推了推他,提醒道:“景大人,还不赶快叩谢陛下隆恩啊!”   景翊嘴边扯出一个极难看的笑容,在桓长明期许的目光中跪下叩拜,“臣景翊,跪谢陛下……”   牢门刺啦一声被拉开,光从外照了进来,刺的曲素柔有些睁不开眼。   狱卒们上前来解开她身上的镣铐,只留下绑着她手脚压制灵力的绳子,她疑惑的问道:“你们这是干什么?打算放我出去?”   桓长明会这么好心的放过她?曲素柔打从心底不信。   狱卒们一言不发的把她从地上拉起来,一直带到天牢外。   景翊站在天牢门口,朱红的官袍穿在他身上,衣摆随风荡起蜿蜒的弧度,当得起一句芝兰玉树。   狱卒将曲素柔带到景翊面前,“景大人,人带到了。”   景翊扫了曲素柔一眼,灰头土脸的模样哪有一个姑娘家该有的样子。   他和桓长明都是一丘之貉,曲素柔看见他就没有好脸色,“你想干嘛?”   景翊示意狱卒,“把她带进马车。”   眼前这位可是未来的丞相夫人,狱卒们不敢放肆,小心翼翼的把曲素柔带进景翊随行的马车里。   “喂景翊!你到底想干什么!”   景翊紧随其后上了马车,勒令车夫驾车驶向丞相府。   曲素柔连问他数句他都闭口不言,脾气上来,愣是用被绳子捆着的双腿踹了景翊一脚,“你这狗男人捆本姑娘到底想做什么!”   景翊毫无防备,被她一脚从位置上踹的摔下来,发出好大一声响。   马夫在外面听到动静,暂停马车,“大人,可是出了什么事?”   景翊捂着屁股从地上坐回原位,黑着脸道:“没事,继续驾车……”   曲素柔暗骂他活该,还想再踹他一脚,他把身子挪远了些,咬牙切齿的道:“陛下赐婚,让我把你带回府中好生安置!你别给我惹什么乱子!”   曲素柔一脸暴躁,“赐婚?你爱跟谁成亲跟谁成亲,关我屁事,抓我干什么!”   “你粗鄙!”景翊一个读书人实在是听不得曲素柔的用词,“陛下赐婚的是我和你,他要我们两人成亲!”   “他是不是疯了,谁要嫁你?!”   “我还不想娶你呢!”景翊甩袖,“总之,这段时间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待在丞相府,别给我惹事。我会想办法让陛下收了这道旨意的!”   “这还用想?桓长明他是不是有病啊,他为什么非要让我和你成亲,对他有什么好处?”   景翊并未回答曲素柔的话,他大概能猜到陛下的想法,曲素柔的身份和桓钧天不同,陛下要牵制桓钧天,可以光明正大的软禁对方。   但曲素柔是个女子,威胁不到陛下的帝位,陛下将曲素柔许配给他,一则是让他看着曲素柔,不让曲素柔生乱,好牵制路翩翩,二则不过是为了断了他心中的念想,告诫他什么心思能动,什么心思不能动。   即便没有曲素柔,陛下也会为他挑选其他的女子。   什么先帝赐婚,不过是陛下借题发挥,一石二鸟罢了。   曲素柔见景翊又不说话,出声警告道:“你最好能让桓长明收了让我们成亲的心思,不然我就是死也会拉你一起垫背!”   景翊冷哼一声,“曲姑娘,你放心。这离国上下想做丞相夫人的女子有很多,景某必不会强拉着你不放。”   “那最好!”曲素柔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对了,你知不知道我两个师弟怎么样?”   她还不知道桓钧天被路翩翩救下的事情。   “都命大,死不了。”   曲素柔有些不信,“他们当真没事?”   “他们要是死了,你还有命活?”   曲素柔埋头思索片刻,觉得景翊说的也是。   景翊理了理自己坐皱的衣摆,“与其担心他们,不如先担心担心我和你的事情。”   陛下决定了的事,要想让他收回成命,难。   景相乃是陛下身边红人,早朝一散,景相被陛下赐婚的消息便不胫而走,在后宫内也传的沸沸扬扬。   两个婢女来陛下殿中布置膳食,见四下无人,两人悄悄的咬耳朵。   “听说了吗?景翊大人方才早朝时被咱们陛下赐婚了!”   “竟然发生了这等大事?你快与我说说,是哪家的姑娘有这样好的运气,能被赐婚给景大人……”   “嘘你小点声……”婢女又将声音压低了几分,“说出来我都不信,被赐婚的女子就是咱们之前的那个圣女。”   “皇长子殿下带回来的那位?可是她不是同皇长子一起——”她小心翼翼的说了“谋反”两个字,才接着道:“陛下没砍她的头便算了,怎的还要为她赐婚啊?”   “我听说啊是景大人对这位圣女情根深种了,所以才……”   内殿的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婢女们看见门后出现的人,连忙跪下。   “公子恕罪!”   路翩翩披散着发,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寝衣长衫,赤着脚衣衫不整,婢女们只看了一眼便立即垂下了头。   “你们方才……在说什么?”昨夜桓长明折腾他到天明,他的嗓音到现在还是嘶哑的,“圣女被赐婚给了谁?”   私下议论主子们的事情本就是罪过,她们眼下哪里还敢真的回答,只一口一句“公子饶命”、“公子恕罪”,希望路翩翩能够饶了他们这一次。   路翩翩却紧咬着她们的话不肯松口,“我再问你们最后一次……圣女被赐婚给了谁!”   “是景大人,是丞相景翊大人……”婢女们被路翩翩吓得瑟瑟发抖,不得不答,“公子,我们如实说了,您能宽恕我们这一次吗?”   路翩翩身形不受控的晃了一下,他伸手扶住一旁的墙壁,才撑住身形。   景翊和师姐有了婚约,他们要成亲……他花了十年的时间,做了那么多去改变,为什么事情还是发展成了今日的样子?   “谁赐的婚……”路翩翩握住墙的五指泛白,“究竟是谁!”   “是孤赐的婚!”桓长明风风火火的走进来,看清路翩翩穿着样貌,不悦的蹙了蹙眉,“都下去!”   婢女们连忙们退下,殿内只剩了桓长明和路翩翩二人。   “你穿成这个样子,成何体统?”   路翩翩衣襟大敞,胸口的肌肤上还残留着他昨夜留下的暧昧红印。   以前桓长明可以不管,可经过昨夜的云雨,路翩翩已经彻底成为了他的人,路翩翩的身体便只能让他一个人看。   他走上前去,想要替路翩翩合上衣襟,被路翩翩一把拍开手,“为什么这么做?!”   “为什么!”   桓长明怜惜他的身体昨夜被迫承受了他不少,此刻尚存温情,即便路翩翩质问他,他也没动气。   将一早便思虑好的答案搬出来,“他们二人的婚姻先帝一早就订下了,更何况景翊和你师姐情投意合,再看在你的面上,曲素柔过去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我还宽宏大量的替他们赐了婚,这有什么?”   “情投意合?桓长明,这样的话你竟也说得出口!”路翩翩心中愤恨,“景翊喜欢的分明是你,你为何要将我师姐拖下水?若他们二人当真成亲,你将我师姐置于何地!”   桓长明闻言,眼中的温情去了一半,“你什么时候知晓景翊的心思的?”   景翊每次望着桓长明的眼神,里面的情意根本就藏不住,明眼人都瞧的出来,更何况路翩翩曾经对桓长明还有过那些心思,路翩翩又怎会看不懂?   可即便如此,桓长明却还是要将他师姐嫁给景翊,这是在把师姐往火坑里推!   本命剑出现在路翩翩的手里,他五指握拳,紧紧握住剑柄,抬起来,剑指桓长明,声如冷冰,“放过我师姐。”   桓长明垂眸看了一眼反着寒光的剑刃,笑道:“路翩翩,昨夜我强迫于你,你都没能狠下心对我刀剑相向。如今却为了一个曲素柔,要杀我?”   路翩翩醒过来后看见自己身上的那些痕迹,也想过和桓长明同归于尽,可他最重要的三个人被桓长明牢牢握在手里,他若死,那三人必不会有好下场。   为了他们,路翩翩连失身于桓长明这件事都咬牙忍了下来。   可是现在桓长明又要把曲素柔推进火坑里,嫁给景翊,师姐最后会是什么结局他清楚的很,那就是在逼死师姐,他绝不能容忍桓长明这么做。   桓长明望着路翩翩丝毫未退的剑,知晓路翩翩是真的想杀了他,面上神情变得阴沉,“路翩翩,你要是敢杀我,你知道会是什么下场。”   路翩翩自然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可他若再不反抗,难道眼睁睁看着师姐去送死吗?   他再不迟疑,迅速的逼近桓长明,要将剑刺进桓长明的胸膛。   桓长明没料到路翩翩敢这么快动手,往后躲开时慢了一步,眼看锋利的剑刃立刻要刺穿他的胸膛,剑尖却在仅隔他皮肉半寸的位置停住了。   路翩翩眼中闪过诧异,他用了浑身上下所有的力气要让剑刺穿桓长明,可剑像是生出了自己的意志,丝毫不动。   僵持之际,剑身反倒爆发出一阵青光,像是为了保护桓长明不被它所伤,弹出了禁制,反把攻击还到了路翩翩身上。   路翩翩生生挨下这一击,口中立时吐出大口鲜血,握剑的手一抖,本命剑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路翩翩注视着地上的本命剑,眼中一派死寂。   作者有话说:   路翩翩:连剑都不帮我;   桓长明:你还有我 第45章   桓长明把路翩翩的剑从地上捡起来,“路翩翩,你的剑已经对付不了我了。”   他以为是自己体内的修为救了他,殊不知, 是因为他体内藏有路翩翩的灵骨。   路翩翩的本命剑和灵骨相感应, 剑把有路翩翩灵骨的桓长明当做了路翩翩, 本命剑与路翩翩命脉相连, 无法伤害路翩翩,反倒触发了禁制, 将伤害反弹到了失了灵骨的路翩翩身上。   路翩翩深知这一点,他竟然把灵骨给了桓长明这样的人, 是他的愚蠢害了师姐,害了所有人……   “我恨你……”路翩翩曲起双膝, 紧紧地抱住自己,无助的像是丢失了一切的孩童,“桓长明,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恨死你了……”   恨这个字眼传进桓长明的耳朵里, 只让他觉得格外的刺耳。   “你恨我?”桓长明撰住路翩翩的手,把路翩翩从地上拽起来,语含恶意的道:“那我倒真想问问你, 在恨的人身下承欢是什么样的感觉?”   他故意唤醒路翩翩昨夜的记忆,那些淫乱的画面在路翩翩的脑海里不断闪过,他痛苦的闭上眼,“那都是你逼我的!”   桓长明却不肯放过他,“逼你……我承认刚开始我确实对你用了强, 但后来你的反应可一点都不像被迫的!”   “路翩翩, 承认自己被我肏的舒服很难吗?”桓长明故意靠在路翩翩耳边说:“你最后求饶发浪的样子, 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路翩翩胸腔气血翻涌,血再一次从口中不受控的吐了出来,将他单薄的衣衫染的湿红。   他捂住耳朵,睁开眼后,一抹泪从眼尾流过,他喃喃道:“你杀了我吧,不然我迟早有一日会杀了你……”   桓长明看见他吐血的模样,心中怨气消了大半,可对方的这句话却让他怒气难消。   “路翩翩,你最好记住你今日说过的话,免得再过两日又来孤身下摇尾乞怜,孤都替你觉得丢人!”   他说完,把路翩翩的剑摔在地上,怒气冲冲的走出殿内,下令道:“把这殿给我锁起来,谁要是敢放他走,孤便砍了他的头!”   殿里的宫人们忙不迭的将四周的门窗全部锁了起来,殿内光线一下子变得暗淡,路翩翩的身影被挡在阴影里。   只见他蹲下身,想要触碰自己的本命剑时,轰的一声昏倒在地上。   景翊让府上的家仆安置了曲素柔,陛下金口玉言,他府上的人都将曲素柔当做未来的女主人对待,可仍谁看见女主人双手双脚被捆了,心中都不免觉得惊奇。   管家前来询问景翊,“少爷,这曲小姐身上的绳子您看……”   那绳子是为了让曲素柔用不了灵力才绑在她身上的,若是现在给她解了,他的丞相府恐怕都要被这个女子给拆了。   “不必理会,就由她捆着。”景翊顿了顿,又道:“一日三餐让丫鬟按时送,别把她饿死就成了。”   管家面上答“是”,心中却更为纳闷,不是说他家少爷非这圣女不娶吗?怎的带回家后是这样的一副态度?真是让他们这些做下人的捉摸不透。   景翊心内原比看上去要焦躁不安,他了解桓长明,桓长明说出的话要想让他收回比登天还难。   可他景翊自幼饱读诗书,虽说入了官场,沾了一身浊气,但他仍旧以读书人自居,不愿染浊自己的文人风骨。   在这桩婚事上,于情,他心中有了旁人,委实不愿委屈自己和别人成亲;于理,曲素柔虽然粗鄙乖张,但在这件事上确实无辜,为何要让这一介女子成为他们之间的牺牲品呢?   景翊在书房辗转难眠,眼下桓长明只是口谕赐婚,等再过几日,圣旨到了他府上,恐怕他和曲素柔的婚事便再无转圜的余地了。   思及此,景翊一把掀开被子从床榻上坐起来,急急忙忙的换上官服,唤了下人,赶往离王宫。   桓长明待他不同旁人,即便是宫禁时分,他也可无诏进宫,宫内禁军不敢拦他半分。   他从宫人处打听到桓长明此刻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到了御书房后,向传唤的宫人道:“烦请通传陛下,景翊求见。”   宫人忙不迭进去告知,不多时便跑出来,“景大人,陛下有请。”   “多谢。”   “景大人且慢!”   “有何指教?”   他是陛下身边红人,朝臣内外都想巴结他,连这宫人也不例外,主动的向他透露:“陛下今日心情欠嘉,景大人您可别往陛下的气头上撞……”   景翊一听,心知自己即将要说的事只会让桓长明更加恼怒,可他自己也已是火烧眉毛,不得不自救了。   “多谢提点。”   景翊走进殿内,帝王正在批阅奏折,面上情绪看不出喜怒,听到他进殿的脚步声,眼也不抬的问:“深夜进宫,你找孤有何急事?”   景翊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叩首道:“微臣恳请陛下,收回为臣和曲素柔赐婚的旨意!”   因为这件事,桓长明白日才和路翩翩翻了脸,此刻又被景翊挑起,他将手里的奏折重重往桌上一摔,“景翊,今日早朝的时候,你可是答应的好好的,这才一日不到你就想变卦?你莫不是把孤当做三岁小儿在戏耍?”   “微臣绝无此意!”景翊支起半身,“臣在早朝上不过是当着众朝臣的面,不想让陛下难做,才咬牙答应的!”   桓长明嗤笑一声,“那孤还要感谢爱卿在朝臣面前,为孤留了几分薄面?”   “是,也不是。”景翊不卑不亢,“今日早朝时,陛下曾直言曲素柔乃是我心中所爱之人,臣几次都想张嘴告诉陛下,臣所爱之人并不是曲素柔,而是——”   “景翊!”桓长明半眯起眼,眼间暗藏威胁,“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贵为一国丞相,不用孤再提醒你吧?”   “就是因为我顶着这丞相的身份,所以我才不敢言!也不敢反驳陛下!”景翊满含深情的凝视座上的少年帝王,“但这不意味着陛下便可以蒙蔽臣的真心!臣喜欢的,爱慕的一直都是陛下您啊……陛下为何要将我生生推给旁的女子?”   他言辞间具是对桓长明的真情流露,可桓长明听后却毫无所动,反倒问他:“景翊,孤问你……你是可以为孤延续香火,还是开枝散叶呢?”   景翊面上神情变得僵硬,沉默了片刻后,答道:“臣……不能。”   “孤贵为九五之尊,你觉得孤若娶一个男子,离国上下会如何看待孤?”桓长明从座位上慢慢走下来,“恐怕连桓钧天都会在牢里嗤笑孤吧?”   “臣惶恐!臣万不敢奢望能在陛下身侧有一席之地!”景翊再次叩首,隐忍着心中刺痛,道:“臣只是想让陛下明白臣心所向啊……”   桓长明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的注视着他,突然笑了一声:“孤从前还在冷宫之时,的确是以女子面目示人。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个道理,孤还是懂的。你因此对孤生了逾矩之心,孤不怪你。”   “只是如今孤已成离王,而卿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孤还是希望卿能守好自己的本分。若再生逾矩之心,即便卿劳苦功高,孤也断不会再手下留情!”   桓长明的话让景翊的心一点一点的沉到底,他拍了拍景翊的肩,安抚道:“回去吧,今夜孤就当你没有来过。”   景翊深吸一口气,“臣深夜前来,只为让陛下收回我和曲素柔的婚事,陛下若不收回,臣便跪在这里,一直跪到陛下收回成命为止。”   桓长明气急而笑,“孤方才对你说的话,你是半个字都没听进去?!”   “陛下的每一个字,臣都听了进去。但臣心意已决,绝不会和不喜之人成亲!”景翊的头重重的在地上叩了一下,以表他的决心,“还请陛下成全!”   “好!好得很!你们一个两个都和孤唱反调!”桓长明气急败坏,“景翊,那你便跪死在这里吧!”   一个两个?景翊心中疑惑,除了他还有谁不愿意自己和曲素柔成亲。   不过,他很快便得到了答案。   宫人急急忙忙的从殿外跑进来禀告,“陛下,您……您快去看看路公子吧!路公子昏迷到现在还没醒,怕是……”   “给孤住嘴!”桓长明怒瞪那宫人,“这么大的事,为何现在才来禀报?!”   宫人如实道:“是陛下让我们锁了殿门,我们也是夜间去为路公子掌灯时才发现的……”   “孤让你们锁殿门,没让你们放着他不管!”桓长明怒气冲冲的从景翊身边,走出御书房,“一群废物,连一个人都照顾不好,孤要你们还有何用……”   桓长明暴怒的声音渐渐走远,景翊还跪在地上,脊背挺得笔直,仿佛什么东西都不能将他压垮。   可妒火却将他双眼烧的通红,他不甘的喃喃自语:“陛下,您究竟是因为在意臣的男子身份,还是因为陛下在意的那个男子不是臣……”   老御医又是亲自诊脉亲自开方亲自煎药,忙活的大汗淋漓,将一碗汤药颤颤巍巍的端上来,“陛下,老臣斗胆直言,这位公子的外伤可愈,但心疾却不是短短几日便可治好的。若陛下真想要这位公子身心痊愈,还是让他过的顺心些吧……”   桓长明接过汤药,屏退四下。这些庸医说的话每次都一模一样,但路翩翩的病却一点都不见好,难道不顺着路翩翩的心,这病就当真治不好了?   他将路翩翩扶起来抱在怀里,舀了一勺汤药吹凉之后才喂到路翩翩嘴里,但那药刚进到路翩翩口中,便从嘴角流了出来。   桓长明把路翩翩平放在床榻上,丢了勺,拿了汤碗吹了吹,自己喝了一口,再俯身以唇度给路翩翩,这才让路翩翩顺利喝下汤药。   一碗汤药喝完,桓长明的嘴里也满是药味。   他坐在床边盯着路翩翩的昏睡的模样看,路翩翩在不知不觉中瘦削了不少,他从前肤色虽然也白,却是白中透着光亮,像珍珠似的惹人喜爱。   可如今的白,却是惨白,像病入膏肓的人才会有的白。   唇色也是,从前如何都是透着血色的鲜活,而如今也是白到快要和肤色融为一体。   桓长明伸手拂过路翩翩的脸颊和嘴唇,低声道:“要我事事顺着你,这不难……可你却从未将我放在心上,还恨不得取了我的首级泄愤……”   “翩翩,你到底要我那你怎么办才好?”   殿内寂静无声,少年帝王情不自禁地倾述自己的心声,可偏偏那个他最想传递的倾听者,此刻陷入了昏睡。   他的心事,便只能藏在这寂寥的漫漫长夜里,随着烛火,一点一点燃尽,而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桓长明在路翩翩床前守了一整夜,直到早朝时,才不得不起身。   换上帝袍之时,他在屏风旁看到了一本被烧的破破烂烂的小册子,他看了一眼便记起来这是路翩翩极为珍爱的册子,经常放在胸口揣着。   若换做平时,他定会不以为意的让宫人把这本破烂不堪的册子烧了,可如今他却不想这么做了。   他擦了擦册子上的尘,将其重新放回了路翩翩的枕边,而后才出殿。   殿门一响起被关上的声音,床榻上的路翩翩便睁开了双眼,却再没动静,一双眼睛无神的望着床榻上方,不知在想着什么。   “翩翩。”   小书的声音在路翩翩的识海里骤然响起,路翩翩才有了一点反应,回应道:“小书,你又能说话了。”   小书看见他憔悴的身形,只觉得心疼,“翩翩,你不要再管桓钧天他们了好不好,你找机会逃走,我陪你安安稳稳的过完这一世……”   路翩翩沉默了一瞬,“别说傻话。”   “翩翩!我是认真的!我不想再看你受苦了!”小书呜呜咽咽的哭起来,“早知道当初你要来,我就该拼了命的拦住你,不然你怎么会来吃这么多苦……这件事明明和你毫无关系,为什么最后那个受苦最多的人却是你……”   路翩翩只当小书说的是陪师弟下山一事,他的确怀念在山上的那段时光,在被桓长明折磨的这段时日,他更是拼了命的想要逃回去。   在山上有师尊的护佑,他遇不到桓长明,他可以每日都过得快乐满足。   可是他不能啊,那山上要有师姐和师弟才能算是他的师门,只有他一个人的话,能算是什么师门?   还有他父亲,他并非父亲亲生,父亲却一直是他如己出,从不用异样的眼光看待他,养育他长大。他又如何能舍弃父亲独自而去呢?   小书读取了路翩翩心中的想法,抽噎的更加厉害,“翩翩,你就不能自私一回为你自己想一想吗?算我求你了,你为他们做的已经够多了!你根本就不欠他们的啊!”   这是情与义,不能用欠不欠来抵消。   “别哭了,小书。”路翩翩把小书从枕头旁边拿起来放在怀里抱着,“你还在我身边陪着我,是我最好的慰藉了。”   小书靠在路翩翩怀里,哭泣了很久,忽然想起一件事来,“翩翩,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什么事?”   “桓长明昨晚在你床前守了一夜,我在地上看的清清楚楚。”   小书说到这里顿了顿,最终还是讲了出来,“翩翩,桓长明他喜欢你……”   路翩翩抱着小书的指节变得有些泛白。   小书听他半晌没有回应,语气变得小心翼翼,“翩翩,他既然喜欢你,你就不要和他对着干了……顺从他些,他应当不会再伤害你的。”   “小书,你想让我委曲求全吗?”   变得乖顺听话,臣服在桓长明脚下,只为求得片刻的安宁。   “不是啊!我只是不想见你再在他手里受伤了!”小书急切的道,“翩翩,要想让一个人不顺心有很多种办法,你为什么要选择一种对你自己最残忍的方法呢?桓长明既然喜欢你,那主动权就在你手上啊!”   它从小看着路翩翩长大,知晓路翩翩在情之一字上如同一张白纸,明明是桓长明先对路翩翩动心,却反倒让路翩翩一直不断的受到伤害,在它这本书的认知里,事情不该如此才对。   “翩翩,你应该利用桓长明对你的喜欢达到你自己的目的,而不是被桓长明牵着鼻子走!”   路翩翩虽不懂情爱,却也大概听明白了小书的想法。   他沉默了许久,问道:“小书,你真的觉得桓长明他喜欢我吗?”   “当然啊!要是不喜欢,他干嘛跟个雕像似的在你床前守了一宿啊?还有——”   “还有什么?”   小书语气变得有些扭捏起来,“我还看见,看见他……嘴对嘴给你喂药呢。”   路翩翩闻言,用手背在唇上狠狠的擦了两把,“这个疯子!”   “哎呀,我就知道你会生气,都不算告诉你的……”   路翩翩擦了嘴还嫌不够,下了床榻,打算用水洗洗。他取了帕子,却发现盆里无水,便拿了盆想出去打些水,刚走到殿门口,便听到门外宫人低声议论的声音。   “听说了吗,昨夜景相在陛下的御书房跪了一夜,今早早朝陛下便收回了景相和前圣女的婚约。”   “景相不是昨日才答应的好好的,怎的这么快就反悔了?而且陛下金口玉言可是说改就能改的?景相这不是摆明了在驳咱们陛下的脸子吗?景相没被罚吧?”   “哪能罚啊!今早上的早朝陛下都给景相免了,还用了顶轿子让宫人把景相给抬回去的,人完好无损嘞!”   “这就奇怪了,咱们陛下那脾气能忍得了这?”   “你有所不知,咱们陛下以前以“公主”身份示人的时候,这景相便和咱们陛下……”   有过那么一段情意。   这些话即使不从这些宫人们口中得知,路翩翩也一清二楚。   他捏紧手中的帕子,站在门口未动。   骤然想起昨日在这殿中,他拿性命和桓长明相搏,也未换得桓长明松口退了师姐的亲事。   可景翊仅仅只是跪了一夜,桓长明便心疼不已,忙不迭收回旨意。   换成是他路翩翩,恐怕在桓长明面前跪三天三夜,桓长明也只会将他当做一个笑话打发了。   “小书,你说错了。”路翩翩把帕子放回盆里,“他喜欢的从来都不是我……”   在他与桓长明成亲的那一日,他便早就将这些东西看透彻了。   离王与丞相,身份地位,具是相配的。   小书陷入沉默,似乎在思考路翩翩的话。   殿门被人从外猛地推开,路翩翩手中的盆掉在地上,砸出哐啷的声响。   桓长明身着威严帝袍,面对他而立,瞧见他安然无恙的站在门口,心中的担忧终是放下了几分。   随后瞥了眼他脚下的盆,语气听不出喜怒的道:“来人,伺候路公子洗漱更衣。”   路翩翩弯腰去捡盆,“我自己来。”   桓长明的眉心蹙了蹙,这点细节被小书瞧见,它立刻道:“翩翩!你顺着他试试,别跟他唱反调!”   路翩翩捡盆的动作一顿,小书继续劝:“你听我的试一试嘛!”   小书反应激烈,路翩翩想了一下,便按照它的话做了。   他直起腰,看向桓长明,声音不带丝毫感情的道:“你来。”   桓长明闻言愣了一下,随即哼了一声,“孤乃天子,也是你能使唤的?”   路翩翩没有任何意外的对小书道:“你看吧。”   小书:“不应该啊……”   只见下一刻,桓长明便弯腰把盆捡了起来,宫人们连忙接过去打了热水,正要伺候路翩翩洗漱,帕子便被桓长明一把夺过,“都下去。”   “是……”   路翩翩站在屏风后面,看着桓长明拿着用热水拧过的帕子向他走来,心中感到无比诧异。   “眼睛长孤身上了?”   桓长明把帕子叠好,往路翩翩脸上擦拭着。   路翩翩闻言立刻别开眼不再看他,他又说:“孤没说不让你看。”   路翩翩想去抢帕子,“还是我自己来吧。”   “路翩翩,孤屈尊降贵的替你擦脸,你不安心受着就罢了,难道还不满?”   “不是……”   “不是那就安静别动。”   桓长明把帕子翻了面,去擦路翩翩的眉眼,路翩翩只好把眼睛闭起来。   桓长明垂眸看着路翩翩,路翩翩闭上眼睛任由他擦拭的模样,很乖。让他不禁想起那个曾数次护着他的小师兄,心中一动。   他用帕子盖住路翩翩的眼睛,低头隔着帕子在路翩翩的眉眼间轻轻烙下一吻。   “你干什么?”   桓长明面无表情的拿下帕子,“擦完了。”   作者有话说:   小书:可能大家不知道,我别名叫做《爱情宝典》 第46章   桓长明转身把帕子往盆中一丢, 重新拿了干帕擦了手,又绕到屏风外拿起路翩翩挂在一旁的衣衫,“还在那儿傻站着干什么?”   路翩翩怀着满腔狐疑, 没动。   桓长明的嗓音又染上几分不满,“过来。”   路翩翩慢吞吞的走过去, 快到桓长明跟前时, 桓长明像是嫌弃他走的太慢,伸了长臂一把将他拉到自己跟前, 随后又将外衫迎风一抖,披到他身上, 为他穿上。   这才过了一夜,桓长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路翩翩诧异之余又觉得有些毛骨悚然,“我自己来。”   他是领会过桓长明的善变狡诈的,也不知道桓长明现在又在打他身上什么坏主意。   “你来什么。”桓长明蛮横的为他系带,“跟个玉瓷娃娃一样,磕一下碰一下都恨不得要碎了。”   他这句话无非就是在暗讽路翩翩矫情, 可他也不想想,路翩翩的伤是因何而来。   路翩翩来了气,“没你金贵。”   说罢将搭在桓长明胳膊上的外衫一把抢了过来, 自己给自己穿上了。   桓长明抬头瞥了他一眼,难得没回嘴。收回手,转身对殿外的方向道:“进来。”   老御医忙不迭的提着药箱跑进来,先是行礼,而后再是将路翩翩请到椅上坐着,“路公子, 老臣特奉陛下的旨意来为您把脉。”   “不用。”路翩翩欲要起身,“我很好。”   被一旁的桓长明又按了回去,“日日咳血,你跟孤说这叫好?”   “这是我自己的事,和你无关。”路翩翩斜了一眼桓长明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松开。”   桓长明胸腔里的怒蹭的一下就冒了起来,好在他还记得这些个庸医的叮嘱,忍了路翩翩这次,“给他搭脉。”   老御医哪里见过陛下吃瘪的阵仗,生怕自己一个不慎触了陛下的龙怒,闻言颤颤巍巍的伸出手给路翩翩搭脉。   路翩翩被桓长明按着动不了,只好任由御医给他搭脉,神情却透着显而易见的不满。   老御医迅速的搭完脉,又给路翩翩开了药方,命宫人去熬制后,逃也似的请辞。   “人都走了,你还按着我干什么?”   路翩翩动了动肩膀,示意桓长明松手。   桓长明顺势放开,又觉得自己因为路翩翩的话说放就放,有些丢脸,“路翩翩,孤警告你,你最好安分守己,不然……”   “不然怎么样?”路翩翩从椅子上起来,仰起头把脖子送到他面前,“掐死我?还是抹了我的脖子?”   提及生死,路翩翩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样,仿佛就算下一刻桓长明真的抹了他的脖子,他也无所畏惧。   桓长明指着路翩翩的食指在空中点了几下,像是气急却又无奈,终是把手背到了身后,“孤懒得和你计较!”   闻言甩袖,大步走到另一边的书案前坐下,埋头看起了奏折。   “翩翩,我说的果然没错吧,桓长明真的喜欢你!”小书慧眼如炬。   路翩翩却一点都不信,“他只是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折辱我的新手段罢了。”   “哎呀你真是……你看他奏折都拿倒了!他心虚啊!”   路翩翩往桓长明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桓长明手里的奏折果然是倒着拿的,也不知道想从里面看些什么。   桓长明猛地将奏折合上,朝他这边看来,对上目光,“路翩翩,你又看孤做什么?”   路翩翩抿了抿唇,正要说话,宫人就将早膳呈了上来。   桓长明顺势问道:“药怎么还没熬好?”   “回陛下,还要煎熬一会儿……”   “知道了,下去吧。”   桓长明起身走到桌前坐下,见路翩翩还杵在原地没动,“路仙君莫非只喝露水,连凡尘俗食都不吃了?”   路翩翩听不得他说这些阴阳怪气的话,当下便更不想吃了,谁料桓长明还更得寸进尺的对他道:“看来路仙君已经修为圆满,不日便要得道飞升了。不知路仙君是挑了哪个良辰吉日飞升上界啊?告诉孤一声,孤一定要让离国子民来顶礼膜拜,恭送路仙君!”   “天哪桓长明你说话也太气人了吧!”小书听着都替路翩翩生气,“翩翩咱们不理他,快过去吃饭,别饿坏了自己的身子!”   路翩翩深吸了口气,坐到桓长明侧对面的位置,埋头一言不发的吃着。   “对!就是这样翩翩!你多吃点,咱们吃穷他吃垮他!”   桓长明吃了两口便放下了筷子,眼神控制不住的往路翩翩身上瞥去,倒是没再说话,一顿早膳用的还算平和。   宫人把熬好的汤药端到路翩翩跟前,路翩翩拿起勺子在碗里搅了又搅,就是不见喝。   桓长明忍不住道:“药是让你喝的。”   路翩翩风牛马不相及的道:“以前我生病,都是师姐替我看。”   桓长明敏锐的察觉到路翩翩的意图,却不点破,“你想说什么?”   “我想见师姐。”路翩翩放下勺子,“她才能治好我的病。”   虽然从宫人口中得知曲素柔和景翊的赐婚被桓长明收回了,但他不知这几日曲素柔是否还安好,见一面才能让他放心。   “路翩翩,你为什么会觉得孤能放曲素柔进宫来见你?孤看起来很蠢吗?放曲素柔进宫和你相见,然后你们师姐弟二人携手逃之夭夭?”   桓长明语气激烈,路翩翩的反应却比他想象中的平常,“不见就算了。”   路翩翩说完就从位置上站起来,往内殿走去。   “回来!”桓长明从桌上端过药,大步追上路翩翩,“路翩翩,你若想寻死就别在孤跟前要死不活的!孤看着心烦!”   路翩翩回头看向桓长明,“行啊,那你放我走啊!我随便找一个地方自尽,保证不会碍了你的眼!”   他说完便猛烈的咳嗽起来,桓长明将药碗递到他眼前,“喝了!”   路翩翩别开脸,“我不喝!这些药一点用都没有,我师姐来替我医治!”   桓长明暗骂了一声宫里的这些庸医,他们开的药的确没让路翩翩的病有一点好转的迹象,他将手中的药碗往地上狠狠一摔,药碗四分五裂。   “来人!把那群庸医的头全都给孤砍了!”   路翩翩撰住桓长明的衣袖,“他们有什么错?”   “他们错就错在治不了你的病!”   “我都同你说了,只有师姐才能治好我!我是个修士,不是普通的肉体凡胎,你要那些御医来治我,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我不管你是普通人还是修士,他们治不好你,那便是庸碌无能,即便被砍头也是理所应当。”   路翩翩撰著桓长明袖子的手都有些发抖,他不过是找的托词,想借机见师姐一面,从没想过要搭上无辜人的性命,“桓长明,你不能这样蛮横不讲理……”   宫人还在等待陛下示意,“陛下,旨意还下吗?”   路翩翩眼神迫切的注视着桓长明,生怕他一个点头,替他看过病的御医便性命不保。   桓长明垂眸扫了一眼路翩翩撰著他袖子的手,指节泛白,指尖微微发抖。   片刻后,他开口道:“不下了。”   “是。”   路翩翩紧绷的神情肉眼可见的放松下来,他正想松开桓长明的袖子,却被桓长明一把拉进怀里抱住,“你又干什么?”   他挣了一下,没挣动,桓长明把头放在他肩膀上,远远看上去,就像一对耳鬓厮磨的恋人一般。   “路翩翩,你知不知道,孤今日收回了给景翊和曲素柔的赐婚旨意。”   路翩翩顿了一下,“现在知道了。”   他不想透露自己是从那些宫人的闲谈之中知晓的,免得桓长明发起疯来又害得这些宫人遭殃。   桓长明见他反应平淡,意味不明的哼了一声,“得寸进尺。”   他这话听起来就像是因为路翩翩,他才收回了给景翊赐婚的旨意,可路翩翩心底却清楚,这件事和他一点干系都没有,是他桓长明心疼景翊,二人情投意合,这才让他师姐得以躲过一劫。   一阵沉默之后,桓长明忽然道:“你想见曲素柔,可以。”   “当真?”路翩翩有些不信。   “孤金口玉言,自是说到做到。”桓长明嗓音低沉,“但孤满足了你的要求,你是不是也该拿些什么东西来和孤交换?”   “孤不做亏本买卖。”   路翩翩默了片刻,“我一无所有,没有东西可以和你交易的。”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还有什么东西是孤得不到的?”桓长明暗骂路翩翩这个榆木脑袋,“孤只要你答应一件事,即便见了曲素柔,你也不能生出和她一起逃走的念头,否则你知道后果的……”   路翩翩早就认清了自己的处境,他如今就是被桓长明抓了软肋的笼中鸟,若非桓长明某日大发慈悲放过他,否则他根本就逃不出去。   “我不会逃的。”   桓长明又将他搂紧几分,“路仙君仁善,一向重诺守信,希望这次也不要让孤失望。”   景翊回府后便向陛下告了假,足不出户的在府中休养生息。   就这样过了好几日,陛下身边的人来丞相府传信,景翊原本以为是陛下宣他进宫,没料到却是让人将曲素柔带进宫去。   景翊觉得奇怪,便向来人打听,“陛下为何要宣她进宫?”   宫人摇头道:“景相,陛下的心思哪里是我们这些做奴才的能猜到的?”   曲素柔是被府里的下人抬着送上马车的,景翊撩起帘子看了曲素柔一眼,曲素柔冲他道:“我们的婚不是已经退了吗?为什么还要让我进宫?”   “你去了就知道了。”   景翊放下帘子,朝那些宫人道:“诸位切记在路上不可替她松绑,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多谢景相提点!”   景翊站在府门口目送马车离开,眼神逐渐变黯下来,若他猜的没错,曲素柔进宫这件事,一定和路翩翩脱不了干系。   路翩翩在殿中待了许久,等来了被五花大绑捆来的师姐,他连忙跑过去,“师姐你没事吧!”   “翩翩,你还好吗?”曲素柔见到路翩翩就有些想哭,“我这几日一直被捆着,他们根本都没把我当人!”   路翩翩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我帮你解开……”   “路公子,陛下说了可不能给曲姑娘解开。不然会出现什么乱子,路公子应当清楚。”宫人提醒道。   路翩翩顿了顿,把曲素柔抱起来放在椅子上坐好,“她要替我把脉,至少得让她把手解开吧?”   “这……”   “我不会让她出乱子的。”   路翩翩解开曲素柔的双手,曲素柔的手一得到自由,连忙要召剑动手,被路翩翩按住,对她摇了摇头。   曲素柔迟疑的点了点头,抬起路翩翩一只手为他把脉。把了一会儿后,似乎发现了什么异样,眼中闪过疑惑,“不应该啊……”   路翩翩怕自己失了灵骨的事情被师姐发现,连忙要将手收回,却还是晚了一步。   “翩翩,我为什么感受不到你体内灵气的流动?”曲素柔语气急切,“是不是你的灵骨出了什么事?”   路翩翩矢口否认,“没有,应该是之前受了些伤,还没休养回来的原因……”   曲素柔压根不信,路翩翩这脉象根本就不像因为伤势阻碍了灵气流动。她趁着路翩翩不注意,掌间暗覆灵力,伸向路翩翩的胸口处。   路翩翩往后退也没能躲掉,只见曲素柔的眼泪瞬间流了下来,“灵骨呢……你的灵骨到哪里去了?”   “这么重要的东西,你究竟把它弄到哪里去了!”   路翩翩不知该如何解释,曲素柔连日积攒下的情绪,却在这一瞬间崩溃。   她抱住路翩翩,嚎啕大哭,“你怎么连灵骨都丢了……那是……那是和你的命一样重要的东西啊!”   “师姐,你别哭。”路翩翩顺着曲素柔的后背,“是我自己不小心弄丢了,你不要因为我的过失而伤心。”   “我们好不容易才能见上一面,还没好好说上几句话……”   曲素柔的眼泪却不止的下掉,“你说,到底是怎么丢的!是不是被谁抢走的,你告诉我,我去帮你抢回来!”   路翩翩朝曲素柔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师姐,你比我清楚。灵骨这东西一旦离体,便不是我能轻易收回来了的了。”   除非桓长明自愿把灵骨挖出来还给他,否则他就再也拿不回自己的灵骨。   可依照桓长明的脾性,他若知晓自己体内有他的灵骨,又怎么可能会还给他呢?   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那你该怎么办啊,没有灵骨……没有灵骨……你在桓长明眼皮子底下是不是受尽了他的欺负?”曲素柔抹干脸上的泪,“不行,我不能再放任你待在他身边了,翩翩……师姐现在就带你走!”   她拉起路翩翩就要离开,扭头一看,大开的殿门外,桓长明的步辇远远地向这座宫殿靠近。   路翩翩安抚曲素柔,低声道:“师姐,师弟因中了桓长明的毒修为尽废,我和师弟两人都难以逃出桓长明的手中……如今只有你安好无损,你找个机会逃走,不用管我们。”   “可是……”   “师姐!你若不逃,我们都得死!”路翩翩握住曲素柔的手,“若你能逃出去,还能回宗门找师尊来救我们啊。”   “对……你说得对。”曲素柔冷静下来,“翩翩,师姐一定会找机会逃出去,去找师尊让他来就你们……”   桓长明一进殿,就看见曲素柔和路翩翩交握着手,一副姐弟情深的模样,碍眼的他当即便想把曲素柔轰走。   “曲师姐,翩翩病情如何?”   曲素柔听他毫无隔阂的唤“翩翩”,在心中将他骂了个狗血淋头,“还需再看一看。”   桓长明叫人搬了把椅子,在他们二人对面坐下,“那就请曲师姐慢慢看。”   曲素柔转头专心致志的替路翩翩继续把脉,眉心紧锁,低声嘱咐路翩翩,“你体内有多处伤,之前一直没修养好,那些伤在你体内埋下的隐患如今便慢慢浮现了。”   桓长明补道:“他还经常咳血。”   曲素柔瞪了他一眼,“劳烦你待我师弟好些,让他少受几分气,过几日顺心日子,他便不会这么轻易咳血了!”   桓长明张了张嘴,终是没说什么。   曲素柔重新写了一张药方,上面的药材都不常见,桓长明下令让人去寻。回头见曲素柔还握着路翩翩的手背抚着,挑眉道:“今日劳烦曲师姐了,孤派人送曲师姐回去。”   路翩翩问他:“你要把我师姐送到哪儿去?”   “自然是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桓长明意有所指的道:“难道,曲师姐还想住回地牢不成?”   在景翊府上至少有人伺候她吃喝,下人们也对她恭敬,“我去景翊府上。”   路翩翩还是提了一句,“师姐,你莫要跟景翊牵扯太深……”   “我知晓。”曲素柔拍了拍胸脯,“你说的话我都记在这里了。”   “嗯。”   曲素柔又被重新绑起来,送回景翊府中。   桓长明看见路翩翩眼里满是不舍,话到了嘴边几次,才说出口:“只要你听孤的话,孤还会再让你见她。”   路翩翩走到他跟前,心平气和的道:“桓长明,我现在就是你囚在笼中的一只雀儿。你明明已经迫着我做了我许多不愿意做的事,却仍旧觉得我不够听话,你到底要将我变成什么样子,你才会觉得满意?”   桓长明闻言神情一怔,他从没想过将路翩翩变成什么样子才会令自己满意,他不过是顺从本心,希望路翩翩乖顺的待在他的羽翼之下,抛开什么桓钧天曲素柔,不再和他作对,满心满眼的只有他。   他想把这些话说出来,可话到了嗓子眼,又觉得这些话显得他格外低微。   好似一个一无所有的囚徒,一心一意的,等待着能够将他从暗无天日的地牢里救赎出去的人出现。   可他明明已经是拥有了无上尊荣的离王了!为何还非要翘首以盼,卑微的渴求路翩翩对他的另眼相看?   他不应该是这样。   “你不需要知道。”桓长明沉声,“一只笼中雀,就不要去揣摩主人的心思了。”   路翩翩无声的凝视他许久,最终什么也没再说。   接下来的一段时日里,路翩翩如桓长明希望的那般,安分守己,当了一只乖顺的笼中雀。   没有路翩翩对桓长明的针锋相对,两人之间的关系看上去似乎缓和了许多,至少再没闹出过刀剑相向的事情,连带着整个殿里的气氛都变得融洽了不少。   一下子便到了冬至,天空飘起了小雪,整个离王宫,都覆上了一层银霜。   路翩翩坐在殿外的廊下,仰头看落雪。他似乎觉得新奇,伸出手接下一片,白色的雪瓣到他掌心里不一会儿便融化了。   宫婢怕他着凉,特意为他送来披风披上。   路翩翩向她道了谢,这段时日相处下来,殿中的宫人们都知晓这位路公子脾性温和,和他们那位陛下大相径庭,接触下来十分和善,众人都对这位路公子心有好感。   “路公子,今日奴婢休沐半日,过一会儿另一个妹妹会来代替奴婢伺候公子。”   路翩翩看她身上穿的不是宫服,“你要出宫去吗?”   “是啊,今日冬至,城中会放许多天灯!到了晚上满夜空都是,可漂亮了!路公子也该去看看!”她说到兴头时忘了路翩翩的处境,反应过来连忙道:“路公子赎罪,奴婢多嘴了……”   “你不是成心的,何罪之有。”路翩翩抚了她一把,笑着道:“赶快出宫去吧。”   “多谢路公子……”   陪他说话的宫婢走了,路翩翩的注意又被落雪天空吸引过去,他想起那宫婢的形容,喃喃自语:“落雪还能放天灯吗,满夜空的天灯放起来不知道是什么样子……”   “想知道是什么样子,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路翩翩回头,桓长明身着墨色大氅从廊下向他踱步而来。   见着他,想看天灯的兴致都变低了几分。   “你放我去看?”   “当然可以。”桓长明望着温柔的笑,“把你方才对那宫婢的笑,再对着孤笑一次。”   路翩翩这段时日虽然乖顺不少,但面对他永远是平静无波,无论他怎么翻搅,都如同一汪死水般寂静。   可方才面对那婢子,路翩翩却能笑容如故,桓长明便不甘心了。   一个婢女都能让他笑脸相对,他堂堂一国之君难道还不配了?   路翩翩懒得搭理他,又将头转回去继续看下雪。   “路翩翩,你是不是不想去看放天灯了?”   路翩翩道:“天上在飘雪,天灯一放,飞不到多高就会被落雪击下来,还看什么。”   “天灯是在夜里才放,你又怎知这雪到了夜晚不会停?”   这说法倒让路翩翩有几分心动。   桓长明知他心动,继续煽风点火,“一个笑便能换你出宫看天灯,路翩翩,这交易你可是赚了。”   “我不卖笑。”路翩翩出言顶撞他,“离王陛下要看笑,王都中各个勾栏瓦肆,有的是曼妙佳人向离王陛下献笑。再不济还有宫中的人,只要离王陛下一声令下,谁还不敢笑?”   他和桓长明相处这么久,别的东西没在桓长明身上学到,阴阳怪气损人的语气,倒是学到了个十成十。   桓长明也不和他争论,抬头往上空看了片刻,唇角浮现出得逞的笑意,“路翩翩,雪停了。”   说罢又掸了掸自己的肩膀,做出一副要走的姿态来,“孤该回去批阅奏折了。”   他转身走的很是潇洒,只是眼光一直在不停的向后方瞥,待到快到转角时,身后竟还没有动静,他不满的皱起了眉。   “等等。”   桓长明故意装作不耐烦的回头,“什么事?”   路翩翩对他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呵呵。”   作者有话说:   桓长明:?内涵我;   路翩翩:呵呵 第47章   王都里熙熙攘攘, 人头攒动。小孩三五成群,踩在薄雪铺就的街道上,手里抱着天灯, 往城里放灯的地方跑去。   夜幕降临, 城中最高的阁楼处, 可将整座城的景致尽收眼底。   路翩翩走完最后一步台阶, 来到栏杆处,风迎面而来, 吹起他衣袖和发丝,风中虽未有风雪, 但依旧带着彻骨的寒冷。   桓长明走在他身后,听见路翩翩问他:“灯呢?”   冬至点天灯, 向上天祈福,这是离国人的传统。桓长明虽是离人,但他身份特殊, 自出生便没过过一日正常人的日子,对这冬至节的习俗, 便更是无从得知。   路翩翩这一问,问的他顿口无言。沉默了片刻,道:“再等等。”   他们二人在阁楼顶上又等了两炷香的时间, 整个王都已燃起了烛,变得灯火通明,却还是不见天灯的影子。   路翩翩偏头看了桓长明一眼,桓长明的神色少有的有些紧张,似乎也不太确定今夜的天灯出了什么情况。   “算了。”路翩翩顿觉无趣,“我走了。”   “等等!”桓长明拦住路翩翩,“你在这里等我, 我去找人问问。”   路翩翩张嘴正欲说话,他又马上道:“你放心,今夜我一定让你看到天灯。”   他意已决,转头大步走下台阶,路翩翩在高处望着他的背影,眼神里透着难以言说的情绪。   桓长明跑出楼阁,来到街上,左顾右望一阵后,拦住一个抱着天灯从他面前跑过的小孩,“你等等,我有件事要问你。”   小孩警惕性很高,闻言撇了撇嘴,“我娘说了,让我不能和不认识的人说话……”   桓长明把随身带着的一块玉佩解下来丢进小孩的怀里,“我问你,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放天灯?”   “你傻啊,怎么连什么时候放天灯都不知道!”   被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当面骂傻,桓长明真想撕烂他的嘴,“叫你回答我,什么时候开始放灯!”   “哎呀!马上就放了啊!”小孩指着天上,“你看别人都在放了!你不要耽误我放灯许愿了!”   桓长明顺着小孩指的方向一看,果然有天灯陆续往上空飞去。路翩翩站在阁楼上,想来应该已经看见了。   他重新回到阁楼,想回到路翩翩身边,陪路翩翩一起看天灯。   阁楼的高处,寒风凛冽,却不见路翩翩的身影。   路翩翩走在街道上,跟着人流往前。   来来往往的行人手中都拿着写好的天灯,路翩翩从中瞥见一两句,“愿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放这灯的是个姑娘,身边没有人帮衬,一个人弄了半晌火折子也没有打燃,模样看起来还是焦急。   “姑娘,我帮你吧。”路翩翩向她伸出手。   姑娘连忙把火折子交到他手里,“有劳了!”   路翩翩拿起火折用手挡住风来的方向,火折果然冒出了一点小小的火苗。姑娘连忙托起天灯,路翩翩顺手帮她把里面的蜡烛点燃,天灯慢慢上浮,从她手里飞走。   姑娘双手合十,闭上眼虔诚的许愿。   路翩翩没有出声打扰,逆着人群走到石桥上。   他抬头一看,夜空里已经布满了许多盏天灯,如点缀夜幕的星子,汇聚成一条长河,以星火之力点亮了整个王都。   有过路人念叨了一句,“愿黑夜过去,星火依旧长明……”   “路翩翩!”   路翩翩回头,桓长明站在石桥下,额前的发有些乱,身后是星火长明的夜空,深邃的脸庞被火光映照的格外柔和。   但神情却是狰狞的。   他气喘吁吁地向路翩翩跑来,“谁准你逃跑的!”   路翩翩站在原地没动,被他一把撰住胳膊,“我说了让你阁楼上等我,你知不知道你逃跑会有什么下场,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你知不知道……”   “桓长明。”路翩翩目无波澜的平视他,“你已经找到我了。”   再说这些话,也没有任何意义。   桓长明一愣,随即更用力的撰住路翩翩的胳膊,“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方才是不是想要逃走?!”   路翩翩抿了抿唇,一副看上去不愿回答的模样,“是不是重要吗?”   “不重要?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不准逃!你是不是半点没将我的话放在心上?”   桓长明语气激烈,说话声音不小,惹得来回的行人都往他们这里不断的侧目,窃窃私语。   “你别说了。”路翩翩叹了口气,“我没想走,我就是在阁楼上待的闷下来看看。”   桓长明看他的眼神透着不信,路翩翩懒得解释,“爱信不信。”   桓长明沉默了一会儿,语含警告道:“路翩翩,你心里想的最好和你说的是一样的,否则的话我就……”   “你就怎么样?”路翩翩连眼也不眨,“杀了我?”   桓长明说想杀他的话已经说过了太多次了,路翩翩都听腻了。   “你不怕死……我就打折你的腿!”桓长明恶声恶气的道:“让你变成个瘸腿的残废,我看你还能跑到哪儿去!”   路翩翩闻言定定的看了桓长明好一会儿,话锋一转,“走了。”   “走什么?你不是要看放天灯吗?”   “已经看了。”   路翩翩来时得到路走去,桓长明攥着他的胳膊走在他身后,看见行人手里都拿着写满愿望的天灯,忍不住问道:“路翩翩,你不想放天灯?”   路翩翩摇了摇头,桓长明继而又问:“你难道就没有任何的心愿?”   路翩翩顿住脚步,回头看他,用眼神无声的告诉他,他的心愿是什么,桓长明一清二楚。   桓长明故作不知,拉着他到一旁的摊贩处买了两只天灯,又借了笔砚,将其中一只天灯给了路翩翩,“写吧。”   路翩翩本没有什么想放天灯许愿的想法,桓长明今夜却不知为何忽然就来了兴致,颇有一种路翩翩不写也要让他硬着头皮写的气势。   路翩翩只好接过天灯,低头写下一行字。写完后,看见桓长明站到了他的街对面处写天灯,离得远远的,像是生怕被路翩翩偷看到了一样。   路翩翩理所应当的猜想桓长明又在写什么损人利己的坏点子。   路翩翩找摊贩借了火折子,点燃自己的天灯放上天空,另一边的桓长明也刚好写完,见路翩翩的天灯都已经飞走了,有些手忙脚乱的上了旁边一个人的火折子,把自己的天灯点燃。   “你这人怎么回事,干嘛抢我火折子……”   桓长明摘下拇指上带着的一个扳指丢回给对方,“闭嘴。”   他们两人的天灯都越飞越高,直至变成一个虚小的点,路翩翩才低下头,顺着一只胶着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看去。   桓长明一直在注视着他,渊深的蓝眸里仿佛藏有一条暗流,里面的情绪只要再多一分,便能溢出来,将路翩翩彻底淹没。   路翩翩淡漠的移开眼。   “翩翩,你猜桓长明在天灯上写了什么愿望?”小书忽然问道。   路翩翩答:“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天灯放尽,这离国的冬至节也算过完了。   在宵禁之前,桓长明将路翩翩带回了离王宫。   二人走在回殿的路上,桓长明心情似乎不错,等到了地方,他问道:“路翩翩,今日你可还开心?”   路翩翩“嗯”了一声,语气听不出喜怒,桓长明只当他是开心。   桓长明对路翩翩道:“你只要顺着孤的意,不要再心生忤逆孤的念头,孤保证你日日都能像今日这样开心……”   路翩翩转身就回了殿里,似乎不想和桓长明再多说一句。   桓长明倒也不恼,只要路翩翩不作出忤逆他的事情来,对方的这点小脾气,他是可以忍让的。   一个宫人捧着一个盒子,低眉顺眼的走到桓长明面前,“陛下,一路让人跟着,方才寻回了,不过还是被火烧到了一些边角……”   桓长明打开盒盖,里面躺着一只被焚烧了一半的天灯。   他把这只天灯拿起来放到眼前,左右翻了一圈,最终找到了放天灯的人在灯上写下的一行字。   这是路翩翩的字迹,写着:愿我爱之人平安顺遂。   短短一行字,却一看便知是路翩翩的手笔。   桓长明盯着这几个字出神了片刻,忽然将这只残了的天灯撕的粉碎,丢进一旁的灯笼里,被火焰烧成了灰烬。   宫人以为是自己天灯不完整害桓长明动了气,“陛下恕罪……”   桓长明盯着殿的窗户上,投下的一道男子身影。   若路翩翩要求他所爱之人平安顺遂,不如来向他祈求来的更快。   什么诸天神佛通通都是狗屁,他桓长明才是真正能主宰路翩翩命运的神佛! 第48章   冬去春来, 霜雪融化,离王宫春意弥漫,绿意满园。   路翩翩站在水池子旁边喂鱼, 鱼食一撒进水里, 隐藏在水底下的鱼儿们便争先恐后的探出头, 抢夺食物, 溅起的水花打湿到岸边。   宫人替路翩翩将衣摆往后拉了拉,“这些鱼儿可真是饿狼扑食……”   一团白影从屋檐上扑通一声掉进了池子里, 吓的进食的鱼儿忙钻入水中,躲回了池底。   “路公子, 是什么东西掉进去了?”宫人吓了一跳。   路翩翩也没看清,掉进去的东西这时候窜出了头, 不停的在水里扑腾挣扎,“喵……”   宫人一惊,“哪里来的野猫啊, 也太脏了吧!”   脏到连毛色都看不清了,确实够脏, 唯独一双圆溜溜的蓝瞳,干净的出奇。   路翩翩折了一旁树上的树枝,伸到水面上。这猫儿也算机灵, 见状立刻用爪子抱住树枝,让路翩翩把它从水里拉了上来。   猫儿从池边爬到岸上,甩了甩身上的水,皮毛上几块地方被水洗干净了一些,露出原来的毛色, 是只白毛猫。   “太脏了, 快走远些, 别冲撞了路公子!”   这位可是他们陛下的心肝,万一因为这只猫不开心了,陛下怪罪下来,遭殃的可是他们。   “没事。”   路翩翩走到猫儿面前,“你是从什么地方跑来的?”   猫儿停下甩水的动作,仰起头看向路翩翩,“喵。”   路翩翩蹲下来,把猫儿遮住眼睛的湿毛往后扒了扒,和藏在后方的蓝瞳四目相对,一种熟悉的感觉从心底油然而生,“我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你?”   猫儿歪了歪头,“喵呜。”   “路公子,这么脏的猫您怎么可能见过!”   宫人作势要驱赶这只猫,猫儿猛地跳起来,往宫人的手背上狠狠划了一爪子,“喵呜!”   “哎哟,这凶畜生真是活腻歪了!”   宫人苦叫连连,还要拿这猫儿出气,被路翩翩拦下了,“你先下去处理伤口。”   “可是路公子,这猫儿万一伤了你……”   “无妨,你下去吧。”   宫人悻悻的走了,“是。”   宫人一走,猫儿又恢复成了人畜无害的模样,睁着一双水汪汪的蓝眼睛,乖巧的看着路翩翩。   前一刻还在伤人,下一刻便装的乖巧无害的神情,倒真让路翩翩想起了一个人来。   他伸手把猫儿从地上抱起来,猫儿眼里闪过一丝困惑,“你不嫌弃我脏吗?”   它说完便意识到自己露了馅,连忙用爪子捂住嘴,“喵……”   “你会说话?”路翩翩警惕道:“你是妖?”   猫儿眼见瞒不住,从路翩翩的怀里跳到地上,在院子里一通乱窜,忽然被一道高大的身影挡住前路,被撞的头晕眼花,摔回了地上。   桓长明居高临下的看了一眼猫儿,厌恶道:“脏死了。”   猫儿慢慢的爬起来,可怜巴巴的舔了舔身上的毛,试图把身上的脏污都舔掉。   “别舔了,孤待会儿让人带你下去洗澡。”   桓长明一脸的嫌恶,猫儿只好什么也不做了。桓长明抬头,和路翩翩对上视线,“鱼喂好了吗?”   路翩翩面无表情道:“喂好了,你该履行你的承诺了。”   “怎么,你还怕孤不守诺言?”   说的好听是诺言,其实不过是一笔交易。   以路翩翩不逃离桓长明为代价,桓长明允诺路翩翩,每一月可以在被囚的那三人中选一个,和他们其中一人见面,今日刚好是路翩翩可以去见路仲的日子。   路翩翩走过去,“离王陛下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桓长明似乎对这句话很是受用,“去吧。”   路翩翩点点头,离开了。   猫儿看桓长明一直盯着路翩翩离开的方向,小声道:“方才我说话被他听见了。”   “听见了就听见了。”桓长明收回视线,低声问它,“你这次消失了这么久,可有再找到灵犀蝶的下落?”   猫儿摇了摇头,这次它跑了许多地方,但对灵犀蝶的下落一无所获,“灵犀蝶一族只居住在花眠岛。”   “废物。”   花眠岛上那群毛都没长齐的蠢蝴蝶,等他们修炼成灵犀蝶不知道还要何年何月!   “我会再去找的……”   猫儿这次出去的太久,回来是为了带给桓长明消息。   “不必了。”   “你不用灵犀蝶了吗?”   “我身边已经有一颗解药在了。”   灵犀蝶这个心结,桓长明可以暂时放一放。   路翩翩来到监狱,见到路仲,发现他虽然清瘦不少,但是样貌身上还算干净,住的牢房也是整齐清爽,比上次会面好了不少。   “爹,你还好吗?”   路仲连忙走到栏杆后,见路翩翩完好无损,欣慰道:“你就别再托人进来了,爹在这里好得很,你不用担心爹。”   路翩翩点点头,“爹你在牢里缺不缺什么?需不需要我为你打点什么东西?”   “不缺不缺,爹什么都不缺。”路仲拍了拍路翩翩的手,“对了儿子,过去这么久了,皇长子殿下那边可有什么消息?他何时来剿灭国贼啊?”   路仲被关在牢里,不知离国已改朝换代许久了。   路翩翩有口难言,路仲见他神情不对,追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爹,皇长子早在几个月前便已发兵,与国贼在江淮郡正面交锋……”   “结果如何?殿下可是大获全胜了?”   路翩翩沉默,路仲迫不及待的再问:“儿啊,无论是怎呀的结果为父都能承受,你只管告诉为父!”   “爹,我们的军队不敌他们。”路翩翩顿了顿,声音低下来,“全军覆没了。”   路仲目光呆滞的望着路翩翩,片刻之后才回过神来,面上神情一瞬间像是苍老了许多,“我知道了……”   路翩翩像劝慰父亲,只见对方向他摆了摆手,“你往后不要再冒着风险来牢里看我了。”   “爹,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出去的!”   路仲退回到牢房深处,“我是你爹,听我的……若你往后还要再来看我,我是不会再见你的。”   路仲对先帝忠心耿耿,听到桓钧天兵败的事情,心中一时之间接受不了也无可厚非。   “爹,不管你说什么,我还是会再来看你的。”   “我对你说的话你难道听不懂吗?”路仲勃然大怒,“快走,以后都不要再来了!”   路翩翩怕他生气伤了身体,不敢再留下来惹恼他,“好,今日我就先走了……爹,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路翩翩失魂落魄的走出监牢,他对路仲信誓旦旦的承诺会保护他,若被爹知晓,他如今是在桓长明身下委曲求全才换来他们的性命无虞,不知爹会如何看待他。   他越想便越觉得心中难受,忽然觉得心中一紧,一股熟悉的感觉从他体内涌出来。   路翩翩连忙扯过身边一个过路的宫人询问道:“今日是何节气?”   宫人答道:“是,是立春!”   路翩翩睁圆了眼,连忙松开宫人,惊慌失措的逃走了。   景翊和一干内臣被召见至御书房,为桓长明商榷登基大典的事情。   “陛下,如今春暖花开,正是万物复苏之际,正好为陛下举办登基大典。”   桓长明登基数月有余,但此前有内臣作乱,又有外贼桓钧天虎视眈眈,登基大典一事便被搁浅下来了。如今内外已平,便有臣子提出来举办登基大典,称这样才符合祖制,名正言顺。   景翊也赞同,“陛下,臣附议。”   “那此事便交由景相全权负责。”   “臣一定尽心尽力,替陛下办好这次登基大典。”景翊胸有成竹,“臣今日便去找司天监,让他务必推演出一个黄道吉日!”   “好。”   商榷完登基大典的事宜,几位大臣便退出了御书房。   景翊不与另几位同路,独自前往司天监。他行至御花园时,忽然看见一个惊慌失措的身影躲进了假山里。   他狐疑的跟上去,只见一个人用衣服把自己从头到脚的包裹起来,浑身都在发抖。   景翊屏住声息,试图上前掀开衣服,看看这人的庐山真面,不小心踩到了一旁的石子,惊的里面那人浑身一怔,景翊连忙侧身躲到一旁,没让对方看见他。   但显然对方已经发现到周围有人,景翊看见对方从假山里摇摇晃晃的跑了出来,盖在身上的衣衫不小心被假山的一角勾起,让景翊看见他背后遮住的东西。   那是一对占了他整个背部蝴蝶双翼,淡金的颜色,翅膀翕动之间,金色的粉末从他的双翼上掉落到地上,散发出令人目眩的色泽。   景翊惊愕的瞪大了眼,他在灵犀蝶的冰封幻境里以曦止的身份曾经见过这样的翅膀。   这是摇曳变成灵犀蝶后,才能拥有的蝴蝶双翼。   对方察觉到自己的双翼暴露在外,连忙捞下被挂住的衣角再次将自己遮住,跌跌撞撞的跑远了。   他跑的匆忙,风把他遮在脸上的一片衣角吹了起来,让景翊看清了他的侧脸。   景翊按捺住心底的亢奋,咬牙叫住这个人的名字:“路翩翩……”   这只灵犀蝶,竟然一直藏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   路翩翩尚存一丝神志,跑回了寝殿,将所有宫人都轰了出去,锁了殿门。他一个人缩在床榻的角落里,用被子将自己全部捂住,打算就这么度过这段煎熬的时期。   不知过了多久,殿外忽然传来桓长明的问询声,“是谁锁的殿门?”   “回陛下,是路公子回来后锁的……”   “为何要锁?”   “回陛下,奴才们也不知……”   路翩翩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现在这个样子要是见到桓长明,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可想而知,他不能让自己成为在桓长明身下只知道求欢的禽兽。   他掀开身上的被子,下了床榻后连滚带爬的走向窗户,殿门被人从外面轰声推开,桓长明的声音传了进来,“路翩翩,你又在弄什么幺蛾子?”   路翩翩好不容易来到窗沿边,手刚伸出去正要推开窗,脚步声已至他背后。   “路翩翩。”   路翩翩的身体僵了一下,拉过一旁的纱帘用力的缠在自己的身上,想要挡住他的异状。   可他此刻这样的做法,无异于是掩耳盗铃。   他拼命用纱裹着自己,缩在地上不想被人看见,桓长明踱步走向他,每靠近他一步,他便觉得自己离炼狱更近一步。   “你滚……你滚啊!”   轻薄的纱被桓长明随手撕烂,露出包裹在里面的路翩翩。   桓长明大约猜到了路翩翩的身份,可此刻真正看见路翩翩的妖身,眼中还是流露出了一丝惊讶。   像是因为恐惧,鎏金双翼在路翩翩的背后不断的翕动,张合之间,金色的细碎粉末不断落下。而这双翅膀更是美丽的不似凡间该有之物,连长在上面的脉络和花纹,都仿佛是名家亲手描绘一般的令人惊艳。   桓长明被这对翅膀的美丽蛊惑,情不自禁地伸出手碰了一下,换来路翩翩浑身的颤抖,将脸从臂弯里抬起来看向他,“别碰我!”   桓长明垂眸,对上路翩翩的面容,神情间流露出兴味。   许是因为现了妖身,路翩翩的额中多了一道淡金色的纹样,衬得他那张脸更加圣洁,可偏偏他模样神情上都写满了欲求不满,那双清澈的眸更是被情欲折磨的又湿又红,就像是在明目张胆的告诉桓长明,让桓长明把他拉下圣洁的神坛。   “都说灵犀蝶一族模样上乘,今日一见,果然所言非虚。”桓长明以指腹按压路翩翩湿红的眼尾,“发情了……等着我来帮你?”   路翩翩拍开桓长明的手,凭着最后一丝清醒,从地上摇晃的站起来,想要打开窗户逃走,腰被人从后方抱住。   桓长明紧抱着他,埋头在他脖颈间深嗅一口他身上散发出的香气,哑声道:“发情的蝴蝶跑出去,是打算去糟蹋别人,还是被别人糟蹋?”   路翩翩嘶声力竭,“放开我……”   “不行。”桓长明另一只手在路翩翩的翅膀上慢条斯理的抚摸,换来路翩翩身子发软,控制不住的倒在他怀中颤抖。   他垂首,一口含住路翩翩的耳尖,轻轻的吮咬,“要是放你出去,我的蝴蝶被人欺侮了该怎么办?”   “不是……我不是……”   我不是你的,不是你的蝴蝶。   可路翩翩被本能所缠,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耳尖处传来的湿润和疼痛,刺激的路翩翩浑身发麻,内心甚至渴求桓长明给予他更多,他痛恨自己这样的身体。   桓长明将他打横抱起放在床榻上,他眼前一片恍惚,蝴蝶的本能把控了他的身体,可羞耻的眼泪却控制不住的溢出了他的眼角。   路翩翩的脑海里一片空白,连所思所想都被桓长明牢牢地掌控,他就好似一个沦陷在桓长明怀里的傀儡娃娃。   路翩翩意识恍惚,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快要听不见,他情不自禁搂住桓长明的脖子。   桓长明身形一顿,紧接着密密麻麻的吻便落在他的唇边。   “翩翩,师兄……”有人忘情的在路翩翩的耳畔边轻唤:“我的小蝴蝶……”   殿外的桃树上,几只蝴蝶停在长满花苞的枝头上,静静的感受着春意的吹拂。   而景翊面色惨白的站在殿外,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他失魂落魄的走下台阶,身形一晃,险些滑倒,他扶住一旁的桃树才勉强站稳。   景翊慢慢站起来,眼角瞥见枝头停留的几只蝴蝶,让他妒火中烧,碍眼的想放一把火把它们全部烧死。   “路翩翩……”景翊恨声喃喃,仿佛要将这个名字的人,一点一点的咬碎。   作者有话说:   桓长明:我的小蝴蝶 第49章   灵蝶一族每逢立春, 便会进入到发情期,变成渴求欲望的动物。   路翩翩每年最害怕的便是这个时期,潜藏在他体内的妖兽本能会不受控的爆发出来, 把他变成一个只知道求欢的怪物, 他深深厌恶这样的自己。   所以每到这个时候, 他都会把自己关起来, 不让任何人瞧见他狼狈失控的模样,独自煎熬的度过这个令他痛苦的时期。   可这一次, 他却没能如愿。   殿内日夜颠倒,路翩翩失了理智, 殿外不知过了多久。   待他稍有一些神志之后,桓长明已经不在他身边了。   路翩翩狼狈的爬下床榻, 颤抖着手捡起散落在地上的衣衫,一件一件的给自己穿上。   身后立着一面半人高的铜镜,将少年人羸弱的残破身姿清晰的映入镜中。   他漂亮的双翼重新收了回去, 却是以一种被桓长明近乎蹂躏的方式。   几滴泪啪嗒的砸在地板上,路翩翩恨桓长明的残酷, 气自己的懦弱无能。   他不断的用手去抓挠身上那些情色的痕迹,想将其掩盖下去,可换来的只是让自己雪上加霜, 血痕满布他的皮肤,看起来又疼又骇人。   殿内的空气中还弥漫着那股气息,就像一张无形的大网袭向路翩翩,不断地收紧压缩,唤醒他痛苦的回忆。   再多留一刻, 那些画面便会在他脑海里更深一分。   他走到窗边, 推开窗, 跌跌撞撞的从里面翻出殿外,他不能再留在桓长明的身边,他会疯,他会死!   桓长明出殿前嘱咐过宫人们,让他们不要放路翩翩出殿。   守在殿外的宫人一听到动静,连忙跑来阻止,“路公子,陛下说了您现在不能出去……”   路翩翩召出剑指向他们,“别拦我!”   他待人一向温和,宫人们哪里见过他这样大发雷霆,生怕他一剑劈下来没了性命,连忙退避三舍。   路翩翩提着剑一路出殿,直奔监牢。   他不能再任由桓长明掌控,他要将爹师姐和师弟全都救出来带走,否则等他一死,他的亲人们一定不回落得好下场!   狱卒们见路翩翩提剑而来,浑身都是肃杀决然之气,知他来者不善,多半是要劫狱,便和路翩翩大打出手。   路翩翩既敢来劫狱,便断了自己所有的后路,他出剑凌厉,一路从门口打进监牢,丝毫不手软,直到来到路仲的牢房,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他拽起地上被他打倒在地狱卒,猩红着双目质问:“这里面的人去哪儿了?”   狱卒抖如糠筛,“什么……什么人?”   “前符玺郎路仲路大人!他人在何处?!”   狱卒打了个激灵,回想起来,“路路大人他……他昨夜便已撞墙自尽了!”   路翩翩一怔,狱卒趁机从他手里逃脱,拿起刀往他胳臂上砍了一刀。   刺痛令他惊醒,他一脚踹飞狱卒,随后立刻推开牢房的门走进去,里面空空荡荡的,一览无余,唯有一面墙上留下的干涸血迹,红的有些刺目。   路大人昨夜便已撞墙自尽了。   路翩翩极缓的思考这句话的意思——爹死了。   将孤儿的他带回家养育长大,教他读书写字,细心照料他的爹,不在了。   路翩翩喉头哽咽,“爹……”   牢房里昏暗无比,阴风嘶哑的叫着,却无人应答他这声唤。   路翩翩紧握住手里的剑,泪无声的往下落,“爹,对不起……是孩儿……来晚了……”   援兵的脚步声充斥满整个监牢,路翩翩抹干脸上的泪,挥剑斩断牢房的桎梏,迎上敌军。   还有师弟,还有师姐,他不能让他们两人步爹的后尘。   敌军的血肆意飞溅,滴到路翩翩苍白的脸上,他眼中一派冰冷,如同断情绝欲的神袛,谁也无法阻拦他的步伐。   他来到地牢深处,桓钧天仍被囚在牢笼中,见他到来,连忙从笼中站起来,“师兄?”   沉睡的妖龙从尾巴里抬起头,冲着路翩翩的方向打了个哈欠,佯装威胁。   路翩翩一剑砍断囚笼上的锁,将桓钧天从笼里拉出来,“师弟,我带你走。”   妖龙见佯装无用,从地上慢慢站起来,他每走一步,整个地牢便随之震动。   “师兄不可。”桓钧天不想连累路翩翩,“我如今已是废人,带我走只会拖累你,师兄你自己先走吧!”   路翩翩将桓钧天护在身后,面对妖龙的靠近毫不退缩。   妖龙冲路翩翩一阵嘶吼,它庞大的身形在地牢里施展不开,忽然往上空一跃,撞出一个大洞飞了出去。整个监牢地动山摇,落石碎泥不断地往下落。   妖龙盘踞在地牢上空的动静引起了整个王都的注意,景翊带着禁卫军匆匆忙忙的跑到牢门口,和路翩翩桓钧天正面相逢。   景翊道:“路翩翩,私自劫狱乃是死罪,你想死不成?”   路翩翩护好桓钧天,“今日拦我者,杀无赦。”   景翊冷笑,“都给我上!”   路翩翩带着桓钧天杀出重围,妖龙从上空而来,喷出一道漫天的龙焰,路翩翩抱着桓钧天在地上滚了一圈才堪堪避开。   景翊仰头对妖龙吼道:“留路翩翩一命,陛下还需要他的翅膀做解药!”   路翩翩捡剑的手一顿,桓钧天从地上爬起来,召出柳叶刀,护在路翩翩身前,“师兄,你御剑先走,我为你断后!”   路翩翩按住桓钧天的肩膀,“今日即便是死,师兄也会死在你前头。”   桓钧天一听,便知道路翩翩存了必死之心,心中触动,“师兄,我不能放任你送死!”   突兀的鼓掌声忽然响起,桓长明从景翊后方走了出来,一边鼓掌,一边叹道:“真是师兄弟情深……”   景翊连忙行礼,“参见陛下。”   桓长明停下鼓掌,亲手将景翊扶起来,转而抽了后方禁军的刀,猛地近身,径直向桓钧天的面门砍去,“那孤便成全你们这段深情!”   路翩翩闪身到桓钧天身前,提前拦下桓长明的刀,剑身与刀身碰撞出火花。   桓长明唇间含笑,盯着路翩翩的双眸里却满是愤意,“看来还是孤不够卖力,竟让你一时钻了空子,还生了带桓钧天一同逃跑的心思。”   “你给我闭嘴!”   路翩翩一脚踹向桓长明肚腹,桓长明闪身躲开,“孤难道说错了?你前脚还与孤在殿中颠鸾倒凤,此刻便迫不及待的赶到桓钧天身边妄图与他逃之夭夭……路翩翩,你可还真是下了床便翻脸无情啊!”   桓长明毫不避讳的将那些腌臜事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路翩翩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他不敢去看师弟,也不敢去看在场的任何一个人,他只能不断地挥舞着手中的剑,妄图将这个唤起他痛苦记忆的人斩杀。   “你闭嘴!你闭嘴!”   他失了理智,挥出的剑法都变得杂乱无章,一下子便被桓长明瞧出破绽,用刀背打落了他手里的剑,随即又被桓长明桎梏住身体,强硬的拉扯进怀里。   桓长明让路翩翩的身体正对着桓钧天,蛮横的拉开路翩翩的衣领,让路翩翩锁骨上的红痕一丝不差的落入桓钧天的视野里,“桓钧天,你给孤看清楚了!”   桓钧天连手中的刀都快握不住了,他自然知道师兄身上的东西是因何造成的。   他心中悲痛不已,师兄为了他们,竟委身于桓长明至此……   路翩翩僵在桓长明怀里,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他最难堪最狼狈的一面,就这样被桓长明赤裸裸的暴露在师弟的面前。   “师兄,你不必感到难堪……”桓钧天极力放柔了声气,“我知你不是自愿的,所以不要在心里贬低自己。”   言毕,他深吸一口气,提刀砍向桓长明,想救下路翩翩。   桓长明道:“不自量力!”   妖龙从天空俯身而下,轻易的张开爪子抓住桓钧天的身体飞向高处,只要它一放手,桓钧天便会从天上摔下来摔成粉碎。   “不要!”   路翩翩攥住桓长明的衣袖,“别杀他!别杀我师弟!事情都是我做的,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孤多次告诫你,逃跑会是什么样的下场。”桓长明在他耳边咬牙切齿的道:“今日,孤便拿桓钧天的命让你亲眼看看,孤的告诫是不是还能让你不放在心上……”   路翩翩心知求饶已无用,生出了和桓长明鱼死网破的决心,可就在这时,那股磨人的欲望又突然从他体内冒了出来。   路翩翩不受控制的软在桓长明怀里,眼前的视野变得一片昏花。   桓长明嗅到了路翩翩身上那股异香,知晓他的发情期还没过,将人打横抱起来,折返回宫。   他虽然对路翩翩的逃跑气的牙痒痒,却不能放任他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发情!   景翊掩饰住心底的怨妒,为这件事善后。   “妖龙,将桓钧天重新带进地牢里看守,不得让他偷跑出去!”   妖龙嘶吼一声,抓着桓钧天从洞里钻了回去。   景翊紧握住拳头,告诉自己不要着急。   陛下迟早是他的,明日他就会让路翩翩和陛下的关系彻底决裂。   “不要杀我师弟,不要杀他……”   即使神志不清,路翩翩仍旧攥着桓长明的衣袖念念有词。   他心心念念的师弟,即便被欲望支配变成了妖兽,他还在记挂着他的好师弟!   妒火和欲火霎时涌出桓长明的体内,途径御花园,他屏退四下,“没有孤的吩咐,谁也不准靠近这里。”   随后将路翩翩扔进花丛里,他的身体继而覆上去,笼罩住路翩翩的身形,“路翩翩,你给我看清楚了,到底是在肏你!”   曲素柔被困在景翊府上多日,她清楚景翊不会放走她,这段时日她便一直和为她送饭的丫鬟拉近关系。   许是同为女子,这丫鬟也心疼曲素柔一个姑娘成天跟个牲畜一样被绑在卧房里。   她叹气道:“曲姑娘,我悄悄帮你解开绳子,但你可一定要答应我,不要逃跑,不然大人怪罪下来,我也没命了……”   曲素柔避开她的眼神,郑重点头,“好,你放心,我绝不会逃跑。”   “好,我信你。我这就为你松绑。”   丫鬟把曲素柔从床上扶起来,麻利的为她解开绳子。   她一得到自由,体内凝滞的灵力便迅速的从丹田处涌了出来。   曲素柔含歉的目光看向对方,“对不住。”   说罢一个手刀劈向对方的后脖,丫鬟两眼一黑昏了过去,曲素柔把她放倒在床上躺好,火速离开。   她的师弟们还在等她,她不得不走。   殿中烛火幽幽,路翩翩的脸被映照的如同被吸了魂魄的鬼魅。   他坐在床榻上,眼眸死死地盯着在他身侧安然入睡的桓长明,心中的杀意疯涌。   “对不起翩翩……”小书哽咽的声音忽然响起,“我就是个傻子,竟然还说出桓长明喜欢你的蠢话,对不起……”   桓长明去花眠岛,是为了用灵犀蝶的翅膀解自己身上的毒。   花眠岛仅有的灵犀蝶摇曳死了,桓长明便把主意打到了路翩翩的身上。   桓长明早就知道了路翩翩灵犀蝶的身份,他把路翩翩强硬的留在身边,不过只是为了在犯病时,拉着翩翩给为他解毒。   一边羞辱路翩翩,一边缓解自己的毒性。   等到他玩腻了,他便会砍了翩翩的翅膀,让翩翩变成一个残废。   景翊说漏嘴时,路翩翩便已明白了这一切。   多么阴险卑劣的手段,可是桓长明做出来,路翩翩却丝毫不感到意外。   为什么?   因为桓长明就是这样的人。   为了自己的利益,丧心病狂,坏到了骨子里。   “翩翩……”小书小心翼翼的说:“我带你回家吧……”   回家?   爹死了,师弟师姐也不在了,路翩翩哪里还有家?   他恨毒了桓长明,可是杀了桓长明,爹也活不过来了,师弟的修为也回不来了。   而他,更是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小书,我不想活了。”路翩翩眼中的杀意也逐渐被空洞覆盖,“我第一次觉得,活着好痛苦。”   只要他死了,他就不用再顾虑任何的事,一切的一切都将回归原位。   他不要再活了。   小书沉默了许久,忽然道:“翩翩,我会把身上最后的灵力给你,到时候你用这道灵力杀了……”   那个名字仿佛是个禁地,小书每次想提及,都被抹去了声音。   小书换了一种方式道:“这股灵力我留给你,无论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路翩翩涣散的思绪回笼了几分,“没有灵力,你会怎么样?”   “翩翩,不要担心我,也不要自责。”小书笑着说:“我们还会再见的……”   小书的声音在路翩翩的识海里逐渐消散,路翩翩眼睁睁看着躺在地上的小书,被一道无名之火点燃。   路翩翩连滚带爬的滚到地上想去扑灭这团火,可这团火无论他怎么扑都扑不灭,直到将小书焚烧成灰烬后才慢慢消失。   紧接着,一股极其微弱的灵力进入路翩翩的体内。   这是用小书的命,换来的。   路翩翩捧着一团烧焦了的灰,目光呆滞的望着虚空,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小……”   他呜咽半晌,连一个完整的名字都说不出。   桓长明早在路翩翩下床时便已清醒,他在床头看了片刻,发现路翩翩竟是捧着一本书在伤心落泪。   从御花园辗转到内殿,桓长明压着路翩翩不知做了多少次,他心内的那点怨气和妒气早就被抹平了。   他此刻心情颇好的倚在床榻上,手撑着头对路翩翩道:“不过一本破书,烧了就烧了,以后我再给你更好的。”   他已是九五之尊,山河皆被他踩在脚下,明日更是他的登基大典,到时更是万民跪伏他,路翩翩只要安稳的待在他身边,无论路翩翩想要什么东西,他都能给他。   路翩翩捧着小书的灰烬默了片刻后,将自己散在地上的外衫捡起来,小心翼翼的把小书的灰包裹起来。   随后,他站起身,缓步走向桓长明。   桓长明对他的反应很是满意,撑起身体正要往后给他挪出位置,眼前猛地闪过一道劲风,路翩翩将藏在手里的瓷片迅速拿出来,割向他的喉咙。   他姿势松散,躲闪不及,那瓷片眼看就要割破他的喉咙,却在触碰他皮肉之前,突然被一道力量挡了回去,震开了路翩翩。   路翩翩被震的往后退了好几步,原来不仅是不能用本命剑杀他,就连拿这毫不相干的瓷片,他也动不了桓长明分毫。   他的举动就像个笑话,他根本就杀不了桓长明。   桓长明迅速反应过来,拉过路翩翩身体反压在床榻上,“路翩翩,你竟然还想杀我!”   一而再再而三,为了桓钧天,路翩翩已对他下了杀手数次!   杀不了桓长明,小书用生命给他带来的一丝灵力也成了无用的。   路翩翩痛恨自己的愚蠢,这段时日所受的折辱和压迫终于把他压垮,他的心房崩塌,面上表情又哭又笑,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掉。   桓长明却还没意识到路翩翩的情绪变动,只当路翩翩还想和从前一样,杀他失败,便哭着求饶。   他下定决心,这一次一定要给路翩翩教训。   “明日孤的登基大典上,便是桓钧天的死期。”桓长明在路翩翩耳边威胁,耳鬓厮磨的交缠模样,宛若一对亲密的恋人。   可说出的却是诛心杀人的话:“路翩翩,明日孤要让你好好看着,桓钧天是怎么死在你眼前的……”   路翩翩哭笑出声,他哑着嗓子,在桓长明的耳边,忽然问道;“你知不知道,我此生做过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   他顿了一下,唇角绽开一个极难看的笑容,“桓长明,那日在河洞中,我便不该救你……”   “我应该在杀那邪修之前,先一剑抹了你的脖子……”   他的良善救助,却换来这样残酷的对待,不仅害了他自己,还害了他的至亲至爱们。   桓长明,他就是一头彻头彻尾的白眼狼。   路翩翩曾几何时恨不得将自己的心都剖给他,想要将他捂暖捂热,而他却先一步,残忍的将路翩翩的心挖了个干干净净。   比挖那条剖膛破腹的白虎妖,还要挖的干净。   而比那夜的雪,更冷的,是桓长明捂不热的心。   桓长明听了路翩翩的话,极少的没有恶语反讽,反而陷入了沉默。   路翩翩从前也对他说过很多令他暴跳如雷的话,可唯独方才这几句,明明是轻描淡写的几个字,却让他心底生出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   好似一把尖锐的刀,破开了他的心口,不见丝毫的血,却让他感到异常的疼痛。   比他从前挨过的伤,吃过的苦,更令他觉得痛。   桓长明被这股痛意折磨的极为难受,有了短暂的失神,直到耳朵上传来剧痛方令他回神,“路翩翩你——”   路翩翩双手用力的捂住他的头不准他后退,用嘴狠狠地咬住他的耳垂,下一刻,路翩翩和桓长明的耳垂同时闪过一道淡金色的光,光灭之后,一道极淡的印记出现在他们各自的耳垂上。   术法已成,路翩翩松开桓长明,忍着厌恶吐掉了嘴里的血。   桓长明暴怒,“路翩翩,你找死!”   路翩翩仰倒在床榻上,看着满脸怒气的他低低的笑,仿佛遇到了一件极为可笑的事情。   而他的笑声彻底惹怒了桓长明,桓长明撰起他两条胳臂拉高至头顶,“孤会让你再也没有力气发笑!”   曲素柔逃离了丞相府后,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一路御剑飞行,以最快的速度驶向师门。   饶是这样,她也花了半日光景。   黑夜过去,晨光微熹。   曲素柔终于看到熟悉的山头,放缓了速度下剑,才往台阶上走了一步,便精疲力竭的倒在师门口的台阶上。   她太累了,可是师弟们还在等她。   她擦干脸上的眼泪,站不起来,她可以爬。   她四肢并用,缓慢的往台阶上爬,扯着干哑的嗓子喊道:“师尊!师尊!救救我们,救救我们……”   升官发财正在院子里扫地,乍一听见曲素柔的声音,连忙丢了扫帚跑出去,“曲师姐回来了!”   可在台阶上爬的人灰头土脸,哀痛不已,哪里像是平日里意气风发的曲师姐。   “曲师姐你这是怎么了?”   升官发财忙不迭去将曲素柔从台阶上扶起来,曲素柔抓着他们的衣服道:“带我去见师尊,快带我去见师尊!”   “可曲仙师自你们下山游历后,便闭关了啊……”   “曲师姐,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难怪他们所有人给师尊写的信,都没有得到回复。   闭关之人最忌打扰,若是因为旁人的打扰而乱了心神,走火入魔,说不定会因此丢掉性命。   曲素柔愣了一愣,忽然推开升官发财,扑通一声跪倒在师门门口。   她嘶声力竭的喊道:“我们三人下山前,师尊曾言明,入世后所发生的事情便是我们三人该面临的劫数!弟子一直将此事铭记于心,是以遇到事端祸乱,也从不敢向师尊禀告,这是我们三人的劫,弟子不能自私的将师尊扯进我们的劫数中,毁了师尊的仙途。”   “这些道理,弟子一刻也不敢忘!若非真的到了绝路,弟子绝不会来向师尊求助!”   曲素柔的额头用力的嗑在地板上,血瞬间流出来,和她脸上的泪混在一处。   “可是师尊,翩翩和桓三要死了……”曲素柔心如刀绞,“我求求您,这世上我能求的人只有您,能救他们的也只有您……”   “师尊,我求求您救救我的师弟们啊……”   女子似泣血般的嗓音,在幽静的山头慢慢传遍,而后消失不见。   作者有话说:   读者宝们,下章跳炉。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天光微醺, 离国王都的街道在前夜清扫的光洁如新。   行商小贩都关了门,带着亲朋好友守在王都郊外的山脚下,只为来观今日的登基大典, 一睹离王的尊容。   不多时, 他们便远远地看见华丽威严的仪仗队, 浩浩荡荡的向山脚而来。   骑着高头大马而来的青年, 身着高阶官服,为身后帝王的仪仗开道, 可见其身份尊贵,恩宠非凡。   老百姓们窃窃私语,“看来如今这小景相比他爹老景相在时,更受器重, 简直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啊……”   “哈哈,谁叫这位小景相那咱们的新帝“关系匪浅”呢。”   新帝潜龙之时一直以女子身份示人,而小景相彼时更是一介谦谦君子, 郎情妾意天造地设。二人如今虽是君臣有别,新帝亦恢复男儿身, 可后宫空虚,后妃皆未册立。   景翊更是年纪轻轻便被册封成当朝丞相,荣宠更是当朝第一人, 这足以说明新帝与这小景相的情分。   离国上下皆心知肚明,他们这新帝与小景相的关系,不过是碍于男子和君臣身份,没捅破那层窗户纸罢了,但这也不影响, 他们二人的事迹, 在离国民间早已传成一段风流佳话了。   景翊今日意气风发, 能和桓长明在离国子民的艳羡与仰望的目光下,携手共赴大典,他今日格外开心。   仪仗队一路驶向山顶祭坛,山巅风轻云淡,祭坛四面之下,离国的朝臣们均肃穆以待,恭候多时。   “恭迎陛下!”   朝拜声响彻山巅,华贵的龙辇上,少年帝王缓步而下。   他身着墨色帝袍,领口胸口皆用金线绣着龙纹,深棕的发以金冠束之,露出深邃的脸庞,浑身上下散发着睥睨万物的气息。   他垂眸俯视叩拜在他脚底下的人,唇边绽出一个浅笑。   将众生都踩在脚下的感觉,他即便体会无数次也不会觉得厌烦。   “陛下,请上祭坛。”景翊恭敬的跪在龙辇下,对桓长明说道。   桓长明向他颔首,走向祭坛。景翊忙不迭在后方跟上,协助桓长明完成之后的仪式。   谁料桓长明却冷不丁的道:“让人把路翩翩给孤带上来。”   景翊脸上的笑容一僵,“陛下,现在回城去请他,怕是大典都要结束了……”   “他在孤的龙辇里。”   登基大典如此重要,景翊没想到桓长明竟然会把路翩翩带来。   他硬着头皮让人去将路翩翩带了出来,自己先随桓长明来到了祭坛处。   祭坛上只他君臣二人,正中摆放着祭天用的物品。   景翊点燃三炷香,恭敬的递到桓长明面前,“陛下,离国祖制,每位新帝都要以叩拜之礼,祭天祭地祭神灵。”   桓长明意味不明的轻笑一声,单手拿过三炷香,走到案桌前,将这三炷香倒插进香炉里,火星熄灭,霎时往上冒起青烟。   景翊大惊失色,连忙要将这三炷香取出来,“陛下,这可是大不敬……”   桓长明大笑出声,随后拂袖道:“孤不信天,不信地,更不信神灵!”   “孤,只信孤自己!”   什么天地神灵,统统都是一些子虚乌有的无稽之谈。只有懦弱渺小的生灵,才会将自己的七情六欲寄托在这些可笑的东西之上。   而他桓长明和这些愚蠢可笑的生灵们都不一样,他是靠自己,从地底的深渊里一步步爬出来,才爬到今日这个位置上!   若这世间当真有神灵,那他便是这个神灵!   他桓长明是能够主宰自己命运,将一切与他背道而驰的东西都踩在脚底下的生灵!   景翊注视着少年帝王傲视万物的神情,心中对他的爱意与倾慕如水淹城池,泛滥无边。   “陛下说的极是!”他跪拜叩首,“陛下便是主宰天下万物的主人!”   桓长明笑着将景翊扶起,“孤知爱卿为孤的登基大典筹备良多,爱卿辛苦。”   他来这祭天仪式,祭拜不过是走个过场,他今日要观的重头戏,还未上演。   景翊知他心思,连忙道:“谢陛下体恤,臣这便去安排。”   “去吧。”   景翊走下台阶,与被人带上来的路翩翩擦肩而过。   走过之后,他又觉得有些不对,回头重新打量了一下路翩翩的穿着。   路翩翩身上仍旧穿着白衫,乍看上去与平日里的白衫别无二致。可今日风轻云淡,日头正足,景翊借着日光恰好看清了路翩翩白衫上的不同之处。   路翩翩的背后和衣摆处,皆用白色的线绣着凤翎。   白衫用上白色的绣线,不仔细看根本看不见,更何况还绣在背后和衣摆这两个极不起眼的位置。   景翊脚下的步子有一瞬的虚浮。   陛下,你到底是要将对路翩翩的心思公之于众,还是隐忍深藏呢?   可在景翊看来,这就是明目张胆的偏爱。   景翊深吸一口气,平复下心中翻江倒海的情绪。   告诉自己这都无妨,只要今日事成,陛下定会与路翩翩彻底反目,到时不管是一件凤袍还是陛下身侧的位置,都会回到他手中。   宫人搬来龙椅,摆在祭坛下阶的空台处,这里的位置正好可以将下方即将发生的事情,一览无余。   桓长明坐在龙椅上,饶有兴致的打量着朝他走来的路翩翩。   路翩翩神情淡漠,被人送到桓长明面前后,一直闭口不言。   桓长明伸手摸了摸路翩翩衣摆的纹样,“路翩翩,你今日可有话要对孤说?”   路翩翩既不躲也言语,眼神空寂的望着桓长明,仿佛在告诉桓长明,他早已无话可说。   桓长明也不恼,拉他坐在自己身侧,毫不避讳的搂着他的腰,低声道:“别遮眼,好好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跪在下方的大臣们见此状,连忙把头垂下来,生怕多看一眼便触了这暴君的忌讳。   他们私下里早已听说暴君的寝殿里养了一个男宠,没想到这暴君竟不顾礼制,光天化日之下,还带着男宠来赴登基大典,真是伤风败俗,污秽不堪!   可这些话他们只敢在心里说,面对这暴君,他们只有恐惧顺从的份。   景翊命十几个人将一顶巨大的炉子抬到了大臣中间,老臣们具识得此炉,询问道:“景相,为何将这焚骨炉忽然抬了出来?”   景翊道:“我离国素有礼制,新帝登基,需要焚烧祭祖,以为陛下往后的社稷江山,焚去污秽祸患,只留清明圣洁。”   以往离国确有此条礼制不错,却需要以活人为祭品投炉焚烧,前人认为此条礼制太过残忍,早已弃之不用,不知为何今日又要旧制重提。   景翊下令:“来人,将罪臣带上来!”   桓钧天戴着枷锁,穿着囚服,被侍卫按在焚骨炉前跪下。   “诸位,这便是今日要焚烧之人!”   景翊此言一出,四下皆寂。   这暴君的帝位是如何得来的?他们心知肚明,如今还要以这等羞辱残忍的手段,对前任皇长子施以酷刑,他们敢怒不敢言,更是心虚的不敢去看这位皇长子的眼睛。   因为于皇长子而言,他们具是背信弃义的奸臣。   但桓钧天脸上的神情仍旧平淡,他好似从来便是这样,不管遇上什么事,他的神情永远都是淡淡的。   更何况在战败的那一日,他便早就猜到了自己今日会死的处境。   这些时日,不过是他苟延残喘,靠着师兄的委曲求全,才换来的。   这便够了,他这一生虽短,但活到此时此刻,已算得上无憾。   仅有的一憾,便是无法将师兄从水深火热之中带出来。   桓钧天抬眸,望向上方被桓长明桎梏的路翩翩,二人视线在虚空中相汇,桓钧天极不熟练的抬起唇角,向路翩翩露出一个安抚的笑意。   路翩翩眸中空寂冰冷,却在触及到桓钧天的笑容之时,眼泪无声下落。   桓长明盯着路翩翩脸上的泪,冷笑出声,随即高声道:“叛臣桓钧天,你可还有话说?”   桓钧天不卑不亢道:“用我一人之死,换我师兄平安归家。”   桓长明猛地伸手,将路翩翩泪水遍布的脸按进自己的怀里,“你一阶下之囚,有何资格与孤谈条件?”   路翩翩在他胸口挣扎,欲要转过头去看师弟,可桓长明却更加用力的将他按住,在他头顶道:“路翩翩,桓钧天要用他的命来换你的,你是怎么想的呢?”   路翩翩死死攥着桓长明胸口的帝袍,几度张嘴想要替师弟求饶,可是话到了喉头,他又咽了回去。   为了师弟,他已求过桓长明多次,次次换来的都是桓长明对他的羞辱。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桓长明今日就是要让师弟人头落地,如今还假惺惺的来询问他的意见,不过是故技重施,羞辱他来泄愤。   桓长明静等了路翩翩片刻,见他仍是闭口不言,眼中笑意变得更盛,眼底却是凉的,“好,孤成全你……”   侍卫将火折丢入焚骨炉中,熊熊大火霎时燃起,隔着炉壁都能感受到里面传来的滚烫热气,人若进去,恐怕会被焚烧的尸骨无存。   景翊走到桓长明下方,隔着几步石阶,他对着桓长明怀里的路翩翩道:“今日陛下登基大典,路仙君的师弟归为叛将之首,杀了替陛下做个彩头,是极好的。”   路翩翩从桓长明的怀里仰起头,他更加用力的攥着桓长明的帝袍,目光恳求的望着桓长明的侧脸。   在心底不停地对桓长明道: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师弟,求求你。   可桓长明那双美的妖冶的蓝眸,却连一个余光都未给他。   桓长明含着笑,纵容的对景翊道:“准了。”   路翩翩攥着他帝袍的手,忽然就失了力,往下滑落。   他眼底的泪干涸了,恳求、愤怒、希望、怨恨、痛苦,这些所有的情绪,都被桓长明彻底打碎。   桓钧天被侍卫从地上押起来,他面色平静的对路翩翩道:“自古成王败寇,死前得见师兄一面,钧天此生足矣。”   “师兄,保重……”   景翊听得喟叹:“真痴情。”   桓长明却听得刺耳,他不悦的蹙了蹙眉,忽然感觉怀里一空,眼前一阵金光闪过,刺的他闭上了眼。   耳畔传来翅膀煽动之声,桓长明心中没来由的一紧。   “妖怪!是妖怪!”   “护驾,快护驾,蝶妖要伤人了!”   大臣们纷纷逃散远离,场面乱作一团。   金光消散,桓长明迅速睁开眼,路翩翩现了妖身,张开双翼,飞向桓钧天,落在了焚骨炉的炉边上站定。   纵使路翩翩只字未提,可他的一言一行皆被桓长明收于眼底。   是以路翩翩有多不喜欢自己的妖身,桓长明心知肚明。   可他如今为了救桓钧天,竟是不惜在大庭广众之下,展露妖身。   那股熟悉的妒火再次攻上桓长明的胸口,他从龙椅上猛地站起,狠狠的盯着路翩翩,“是孤这几日给你的教训还不够,你竟然还敢和孤作对?”   “路翩翩,你找死!”   “师兄,你要做什么?”桓钧天在炉下仰视路翩翩,“你为了做的够多了,不要再拿命为我搏了!”   只要他死,师兄便再也不会受到桓长明的胁迫,可以安心离开。   “师弟。”路翩翩淡笑,“我说过,即便是死,师兄也一定要死在你的前头。”   他说罢,转头看向高高在上的桓长明,“桓长明,你我二人之间的恩怨情仇,过了今日之后,便烟消云散。”   桓长明心中陡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下一刻,只见路翩翩身后那双鎏金双翼忽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折断,上面的淡金的色泽瞬间黯淡下来。   路翩翩手一挥,那对断翅便从空中飞到桓长明面前。   “灵犀蝶一族,若非自愿断翼,谁也无法从他们身上抢走。”路翩翩口中吐出一口鲜血,身形却如松直的立在炉沿边,丝毫未动,“桓长明,你这么处心积虑的想要得到它。眼下,我亲手送给你了,只希望你能看在我们曾经的情分上,放过我的至亲至爱……”   桓长明目光呆滞的望着眼前触手可及的双翼,上面还沾着它主人的血,他脑海里一片混乱,头一次有些茫然的看向路翩翩,“你为何要这么做……”   桓钧天望着路翩翩背后因断翅而疯涌的鲜血,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什么,他开始挣扎,侍卫却再一次将他的身体狠狠按在地上,“师兄!”   路翩翩身上的血滴入焚骨炉,火焰蹭的一下往上窜高,耀目的火光印红了路翩翩苍白的面容,这滚烫的火蛇,竟让他感到一丝温暖。   “桓长明,放了我师弟。”路翩翩一脚迈入焚骨炉,“新君的彩头,由我来做……”   漂亮的灵犀蝶断了翅,幻化成一只残缺黯淡的蝴蝶,跌入灼热的炉中,眨眼间便被这焚骨的火带走。   “路少言!”   拥有无上尊荣的少年帝王,此刻连滚带爬的从台阶上滚下来。   他跌的满头是血,金冠落地,仪容尽毁,他却浑不在意,他爬起来,狼狈的向那焚骨炉跑去。   他什么都顾不得了,他只要他的蝶,他的蝶掉进了那炉里,他要将他拉起来。   他连御剑也忘了,所有的理智在这一刻尽数崩塌,成了一个失智的疯子,奋不顾身的跳下焚骨炉,追蝶而去。   帝王跳入焚骨炉,这一幕震惊的在场所有人。   景翊疯狂的喊道:“灭火,将陛下带出来!快!快!”   一柄剑忽然破空而来,将焚骨炉一斩为二,火焰霎时熄灭,露出里面被灼烧的浑身是伤的人。   “桓三!”   曲拂衣带着曲素柔御剑而来,师徒二人落地,将桓钧天从地上扶起,见他安然无恙,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曲拂衣方才远远的瞧见焚骨炉,以为他们要将三徒儿投进去,是以一剑先毁了炉。   谁料桓钧天却目光呆滞的望着那个被火烧伤的人,“师兄,方才跳进去了。”   曲素柔一愣,随后连忙跑到那人面前,发现他身上的烧伤正在一点一点的自己修复,那温和的灵力气息,熟悉的令她鼻头一酸。   桓长明被灼烧的面目全非,皮肉血红外翻,他却仍旧死死地抱着怀里那件被烧了只剩半截的白衫,痴痴地问:“曲师姐……你能否告诉我,为何他不见了?”   他在火里寻了他很久,可是却只寻到了这件衣裳。   他此刻外形丑陋的如同一具焦尸,令人可恨又可怖。   “桓长明你早就该死了!”曲素柔拔出剑想要砍向他,被曲拂衣拦住,她哭喊着对桓长明道:“你这种人就是死一千次死一万次也死不足惜!只有翩翩那种傻子,才会对你交付真心,甚至不惜把灵骨给你!替你逆天改命,让你活下来折磨他!”   什么灵骨,什么逆天改命,他能活下来,能重塑经脉不是因为御肌草的缘故吗?   和他的灵骨能……   桓长明眸中一瞬间被血色覆盖,蓝眸像是失了色彩跌入黑暗。   难怪他一直咳血,难怪他身上的伤总是不见好,难怪他再没御剑过,难怪连这小小的离王宫都能将他困住。   从来都不是桓长明变强了,是那修为强大的仙君,把他的灵骨给了他。   可桓长明却用着他给的命和修为,总是欺负他,羞辱他,伤害他。   雨突入而至,砸在桓长明的脸上,令他骤然清醒。   他用烧的血肉模糊的手指去翻周围的灰烬,轻轻的翻,小心翼翼的怕错漏一丝一毫,“他是仙君……他是仙者,用来烧凡夫俗子的火怎么可能伤的了他!”   曲拂衣心中悲痛,“在翩翩把灵骨给你的那一刻,他便和凡人无异。”   桓长明的动作愣了一下,随即继续翻找,“那、那又如何……没了灵骨,他还是灵犀蝶,我不信他就会这么死了,我不信,我不信……”   桓钧天闭目仰头,雨珠从他脸上滑过落下,像泪又像雨水,“灵犀蝶的翅膀,是生命力的化身。”   所以没了翅膀,没了灵骨,他还是仍旧选择跳下焚骨炉。   路翩翩早就存了死志,可桓长明却以为只要将他的至亲至爱拿捏在手中,他便不敢寻死。   可人的心防是有底线的,路翩翩的心防经不起他一再的摧毁践踏,路翩翩,他是自己不要活了。   可是,桓长明从未想过要他的翅膀。   这件事,桓长明从未对他提过半个字。   小蝴蝶身上的翅膀,漂亮的让桓长明移不开眼,桓长明又怎会让他折断?   桓钧天瞧着地上像个疯子一样在找寻路翩翩骨骸的桓长明,心中一瞬间被杀意和仇恨填满。   他提刀刺穿桓长明的胸膛,“桓长明,你死不足惜!”   桓长明喷出一口鲜血,耳朵上忽然传来一阵刺痛,紧接着他的识海里被刻入一行字:我要你此生都无法伤我同门分毫。   桓长明愣了一下,忽然就笑了出来,“哈……哈……”   “原来,你从始至终……都没有相信过我……”   明明只要你开口说一句,无论是桓钧天还是曲素柔,我都不会对他们下任何的杀手。   可你宁可拿自己的命换他们的命,宁可在我身上种下术法,也不愿意相信我。   “我从来都没想过杀他们,我只是气你,为何从来不将我放在心上……”桓长明笑着哭出来,“在你心中,他们谁都比我重要……”   “你会为了他们任何一个人,轻而易举的便将我抛下不顾……”   “路翩翩,可是我只有你……”   我只是想要你待在我身边。   为什么,连你也不要我了。   桓钧天抽回刀,对着曲拂衣和曲素柔深深的看了一眼,曲拂衣瞬间意识到了什么,想要去夺下桓钧天的刀,可却仍旧晚了一步。   桓钧天手起刀落,脖子上多了一抹止不住的刀痕。   曲素柔接住他的身体,痛哭出声,“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我怎么办,我以后要怎么办……”   曲拂衣泪如雨下,不断的往桓钧天身体传入灵力,可输入的越多,却越感到桓钧天这具身体体内形如枯槁,早就是行将就木之人。   “师姐,师尊,别为我伤心……”桓钧天眼帘慢慢合上,“这是我欠师兄的,我该还了……”   柳叶刀从桓钧天手里掉落,刀上的鲜血被雨水冲刷的干净,宛若新生。   桓长明抱着那件仅有的残衣,目光浑浊的望着桓钧天的尸体。   你的师弟随你而去,你们好似一对亡命鸳鸯。   那我呢?   那我桓长明又算什么?   桓长明紧抱着怀里的残衣,眼角生泪,自嘲的笑起来,“可是,我不会让你如愿……”   作者有话说:   我说真的,读者宝们可不可以收藏一下我作者专栏预收,它不涨我真的很难受,能涨50个我加更行不行QAQ;   《魔君是我前男友》这一本求求了!   月洛啼是个仙女,但她既不会伏魔,也不会降妖,每天窝在自己的宫殿里混吃等死,甘当废材。都说天界不留无用之人,独她能够如此光明正大的混日子,惹得一众勤勤恳恳的仙友眼红得很。   某日,一刚飞升的小仙忍不住义愤填膺:“众仙家都在为了天下苍生奔波,仙子这般堕落,就不怕天君怪罪吗?”   月洛啼想了想,说:“魔君是我前男友。”   小仙:“那又如何,他现下早就魂飞魄散了,又不能为你撑腰……”   月洛啼拍了拍他的肩,“我杀的。”   小仙:!!这女人,是个狠人!   魔君镜水楼统领魔妖鬼三界,恶名在外,天界一直视其为心腹大患,三百年前派一绝色神女下界,诱他入情道,方才将他彻底歼灭。   怎料三百年后,他竟死而复活——   魔妖鬼三界生灵为迎接君王重临,跪拜在幽冥河畔两岸,只见那河水被怨气染成了浓重的墨黑色,河水汹涌倒流,掀起惊涛骇浪,从中缓步走出一个身影——   众人俯首高呼:“恭迎君上重临!”   “将月洛啼带来……”镜水楼周身被一股浓烈的怨恨之气所笼罩,一双墨眸泛出森森血色,“我要把她拆骨入腹!”   然而,当月落啼真的被带到他面前时,他红着眼哑声质问:“你说你喜欢我,从始至终都是在演戏?”   #被我杀死的前男友复活后回来问我爱不爱他,我该怎么办,在线急等#   【阅读指南】   1.非传统意义上的相爱相杀,爱过,不后悔;   2.1v1,he;   3.开文前一切都不定 第51章   新帝的登基大典结束后, 离国王都上空的雨便没有停歇过。   本该是春暖花开日光正好的季节,却落雨不断,乌云密布, 在离国人看来这番景象实在算不得什么吉兆。   可他们不知, 离王宫里, 比这骤雨黑云的天, 还要更加压抑。   红绸喜幔挂满了王宫,囍字窗花贴满殿门窗壁, 艳红灯笼点亮长亭宫殿。   新帝娶亲,整个王宫, 无一处不透露着喜气,可娶的却是个死人。   殿内烛火通明, 喜烛在蜡台上滴下一滩红泪,一口敞开的棺木停放在大堂正中,桓长明躺在里面。   他穿着大红的喜袍, 面上的烧伤还未痊愈,丑陋的伤疤长在他俊美的脸上, 显得极为突兀。   可怖的,好似艳鬼。   可他对此却浑不在意,眼神空洞的仿佛苍老了百岁, 怀里抱着一对黯淡的金色双翼,动作小心翼翼的害怕将它碰碎。   他在焚骨炉内,连路翩翩的一块尸骸都未寻得,有关路翩翩的东西,只剩下这对双翼了。   是路翩翩亲手折断给他的, 上面还残留着路翩翩的气息。   桓长明从未觊觎过, 可如今这双翅膀, 却成了他最后的念想。   “我的小蝴蝶。”桓长明痴痴的喃,“我们成了亲,谁也不能再把你从我身边抢走……”   桓钧天不行,生死不行,谁都不行。   禁军统领按照旨意,将国库里的十几口木箱搬到了喜堂内,当日是他将这些东西缴获进国库,如今又将它们重新带出来,看着眼前光景,他心中亦是唏嘘。   “陛下,臣有事容禀。”   桓长明从棺材里出来,也不嫌这些木箱上积攒的灰脏,将它们亲手打开,露出里面红艳的聘礼。   那是当初路翩翩为了迎娶他,从路家带来的聘礼,可他当时被权力蒙了心,不知这些东西的珍贵。   他从里面扯出一段红布披在身上,“翩翩师兄,我收下你的聘礼,往后我们就是夫妻了……”   他空洞的眼中多了一抹笑,澄澈的好似稚童,终于得到了他心心念念想要的宝物,开心不已。   禁军统领面露难色,他跪下磕首,“陛下容禀,前符玺郎路仲已于数日前自尽于牢中,是臣失察,请陛下责罚!”   桓长明眸中的笑一点一点褪去,“此事,我的王后可知晓?”   禁军统领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王后是谁,如实道:“王,王后在路仲死后的第二日便来过监牢,就是王后企图放跑叛臣桓钧天的那日……”   难怪,他拼了命不要也要逃离他。   原来他的心,在那日就已经死了。   “是你们害死了他。”桓长明嗓音沙哑,“今日是我和他大喜之日,我们的喜堂不能见血,你下去……路仲怎么死的,你便怎么死……”   “陛下容臣解释!臣虽有失察之责,可景相却在路仲死前一夜与其密谈,还望陛下明察!”   桓长明望了一眼怀中的双翼,黯淡的只剩下一点金泽,他疲惫的开口:“带他来。”   路翩翩死后,曲素柔和曲拂衣带走了桓钧天的尸首回去安葬,并没有出现与离国为敌的局面。   景翊的一箭双雕之计成功,为桓长明和自己一举除了两个心头大患,收到桓长明的传召,他欣喜不已,当即换上官袍,容光焕发的进宫。   见到宫内的景象他并不诧异,陛下对路翩翩有情他心知肚明,可如今路翩翩已死,陛下纵使情意再深,也交付不到一个已死之人身上,而他还有往后几十年的时光,他不信他比不过一个死人。   他心中想的豁达,可在看到桓长明穿着喜袍在喜堂前的模样后,心中还是被狠狠的刺了刺。   他跪下叩首,率先认责:“陛下,是臣一时失察,放跑了曲素柔,请陛下降罪。”   可曲素柔如何,桓长明一点都不在乎。   “路仲是你杀的?”   景翊心底咯噔了一下,下意识掩饰:“臣不知陛下所问何事……”   桓长明抓住景翊的脖子一把将人提起,“路仲是不是你杀的?!”   景翊窒息的挣扎,桓长明毫不手软,若听不到想要的答案,景翊会被他掐死,“不是……臣只是去劝他归降于陛下,他不听从……还一头撞死了……”   路仲何等忠良之辈,若愿意归降哪里还轮得到他去劝说?   摆明了他是借此举,将路仲生生逼死在了地牢里。   “谁准你自作主张的?若不是你多此一举,翩翩根本不会寻死……”桓长明收紧景翊的脖子,“孤从未想过杀他们任何一人,你究竟安的什么心?”   “就是因陛下……不杀他们……所以臣才要替陛下出手……解决……”   景翊两眼翻白快要晕厥过去,桓长明松开他的脖子,他摔倒在地,摸着脖子拼命咳嗽起来。   可他心中的痛却比脖子上来的更深,“陛下,我知你对路翩翩一往情深,所以这些事你不做,只能由臣来帮你做……”   他缓过来,望着桓长明报抱在怀里的翅膀,有些讽刺的道:“若非臣替陛下筹谋,陛下早已被路翩翩迷了心窍,又怎会轻易拿到灵犀蝶的翅膀?”   “是你告诉翩翩,我想要他的翅膀?”桓长明抱着翅膀的指骨泛白,“是不是?!”   “是!”景翊从地上爬起来,“我一心为陛下?我有什么错?陛下难道如今还要将路翩翩的死怪罪在我的头上吗?”   “我景翊自与陛下相识,所做之事无一不是为了陛下你!反观他路翩翩,曾多次剑指陛下,要伤陛下的性命,他难道不该死吗?”   桓长明震怒,“你住口!”   景翊笑着哭出来,“陛下,我对你之心对你之情,无愧天地……可你,非但视我这份心意为无物,反而去爱一个要杀你伤你的人!陛下,你为何就不能看看眼前人?”   他跪倒在桓长明脚下,卑微的抱着桓长明的腿,“陛下,路翩翩他根本不爱你!只有我是爱你的,我才是一心一意爱着你的……”   景翊字字句句发自肺腑,出自真情,他希冀着桓长明听了他的心声之后会回心转意。   可桓长明那双蓝瞳里,除了愤怒便只有杀意。   “我眼前的人,从来都不是你。”桓长明一脚踹开景翊,浑身都因愤恨而发抖。   是他的失察,是他的愚蠢,才让景翊有机可乘,让翩翩误会了他。   “是你害死了翩翩,是你害得我们夫妻不得不阴阳相隔……”   桓长明召出剑,那是路翩翩的本命剑,被他牢牢握在掌中,指在景翊咽喉处,“景翊,我杀了你!”   景翊不惧生死,他恨的是桓长明对他的爱意不屑一顾,“你杀了我路翩翩也活不过来!他已经死在了焚骨炉里,连残骨都不肯留给你,陛下,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我不过是对他透露了几句真话,他便要和你恩断义绝,甚至以死来逃离你?”   “因为他对陛下失望透顶……不,不止是失望,路翩翩恨你!”   “路翩翩恨死你了!恨到连死都不想待在你身边!”   景翊带着报复的语气刺激桓长明,桓长明想出言反驳,可是他竟然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桓长明紧了紧手中的剑,一剑刺穿景翊的肩膀,“是你逼得他不得不走到这一步的,是你害得我们……”   景翊吐出一口血,冲他笑道:“陛下应该能感同身受了吧……被所爱之人弃之如履的滋味,心中该有多痛!”   桓长明眼中如覆血雾,他一剑砍断景翊的左腿,血花飞溅。   他心中的痛,抵不过他的翩翩受烈火灼烧的万一。   景翊哪里能忍受得了这样的痛苦,想要一头撞死在棺材上给自己一个痛快,却被桓长明又拉了回来,“别让你的血,弄脏了翩翩。”   景翊惊恐的望着他眼前站着的男人,这个人明明就站在他面前,可眼里却只剩下嗜血的杀意,丝毫照不见景翊的身影。   他到底是哪里错了?   和陛下先相遇的是他,对陛下忠心无二的是他,为了陛下甚至愿意去死的也是他,他究竟何错之有?   他不过是想要陛下将他眼中的爱意,从路翩翩的身上分给他一些,哪怕一点一滴,他便能满足。   可是,他却吝啬的不肯给他一丝一毫。   离王宫的上空的风雨呼啸了一夜,荣宠加身,羡煞旁人的小景相也在这一夜,被新帝亲手虐杀。   桓长明还是让翩翩和自己的喜堂见了血。   他将路翩翩的空棺停放在了自己百年之后的皇陵之中,帝后生前恩爱,死后自该合葬同穴。   桓长明拿着刻刀,一笔一划的在牌位上刻着字。   刻刀尖锐锋利,他第一次刻,刻的不熟练,刻毁了许多块,十指早已伤痕累累,血流不止,他却浑不在意,又拿一块新的,想要刻上一块最好的给他。   那些刻毁了的灵牌散落在他脚下,皇陵内昏暗的烛火印清上面的带血的文字——爱妻路少言。   他喜欢别人叫他路少言,不喜欢别人叫他翩翩。   这些,桓长明都替他记得。   “翩翩师兄,我杀了挑拨我们的人,你是不是能原谅我了?”   桓长明边刻边问,可是他想听的那个人,再也回答不了他了。   他沉默了片刻,又继续问:“你是不是真的对我失望透顶,对我恨之入骨了?”   “我不信的,只要不是你亲口说的,我都不信。”眼泪从他被血浸红的双眸中流,划过桓长明脸颊上丑陋的伤痕。   他没敷药,由着这块伤被泪水浸湿,这样近乎自残的刺痛仿佛能抹平他心中的痛意。   “翩翩,师兄……”桓长明的视野变得模糊,手下的刻刀失了力道,一下子划破了他的手腕,汩汩鲜血喷涌而出,可他却没有丝毫要去止血的念头,仍旧继续刻着,“我们已经成亲了,往后我会对你很好……”   再也不惹你生气,再也不惹你伤心。   你能不能,再回头看看我?   可他想要的人,再也无法回头看他。   白衣飘渺的仙君,化成了灰烬,彻底离他而去。   他好似真的明白了这一点,刻刀从他手里滑落,他拧着眉扫过地上这些牌位,忽然发疯似的将它们捡起来尽数折断。   “我不准你死!没有我的允许我不准你离开我,路翩翩,路少言!”   他彻底失智,掀翻了那口空棺,将棺材踩烂,“你听见没有,你看见没有……你不是恨毒了我吗?那你索性化成厉鬼来取我性命,把我杀了为你抵命!”   他要将这些东西统统踩坏,他要让路翩翩无法安心长眠,他要让路翩翩变成孤魂野鬼来找他赔命。   “来杀我啊!你不是恨死我了吗!”   “来杀我啊路翩翩……”   取走他的命,换他能见他一面的机会。   皇陵被他毁的一片狼藉。   桓长明想,路翩翩当真是厌恶他到了极致,哪怕他以命相挟,毁了他长眠的地方,路翩翩也不肯出现见他一面。   他失力的跪坐在一片废墟之中,安静了好一会儿后,忽然捡起那把刻刀,“你不愿意见我,那就由我来见你……”   他握住那把刻刀刺向胸口,路翩翩的剑却在这时候突然出现,挡在他的胸口前,将刻刀震飞。   桓长明愣愣的望着眼前的剑,恍惚间,好像看见他的主人活了过来,挡在他的身前,替他抗下所有的伤害。   手腕上深可见骨的伤口也止了血,那是他体内的灵骨,在无声治愈他的身体。   路翩翩死了,却把他最重要的灵骨和剑留给了桓长明。   连在这样的境况下,他还在护着他。   桓长明终于崩溃的哭出声,他握着那柄冰凉的剑,哭得仿佛又变回了从前。   变回那个在冷宫之中,被抛弃、被厌恶、被世间所弃的可怜的九皇子。   他的世界塌了,他什么都没有了,因为他把他最爱的蝴蝶,弄丢了。   皇陵不分昼夜,他的那颗心却早已跟着他的蝴蝶坠入地狱。   “陛下。”   木灵子的身影忽然出现,桓长明却恍若未闻。   木灵子扫视这一地狼藉,心中已有定论,“陛下,我将小妖王带来了。”   小妖王琅虚怀抱着一坛酒,悠悠走来,喟叹道:“情之一字,果然害人匪浅……”   他走到桓长明身前,弯腰,将那坛酒递向桓长明,“一醉解千愁,离王陛下要不要试试这解千愁的滋味?”   桓长明眼也未抬,如同一具行尸走肉般枯坐在地上,毫无反应。   琅虚笑了笑,仰头将坛中酒一饮而尽,随即把酒坛往地上一摔,“若我说,我能让你得偿所愿,你当如何?”   桓长明睫毛颤了一下,这才有些反应,“就凭你。”   拿什么让他得偿所愿。   “就凭我。”琅虚眼神发亮的盯着桓长明,“你无非就是想再见路少言一面,这与你我往后携手要做之事相比起来,不过是不足挂齿的小事!”   他说的如此轻巧,实难令人信服。   可桓长明却动了心,“好,你现在就让他出来见我。”   “现在不行。”琅虚顿了顿,“还不是时候……”   “呵。”桓长明突然挥剑,引起的剑风将琅虚和木灵子同时逼退,“滚。”   琅虚道:“离王陛下,你如今虽有了灵骨,却不知如何加以利用。凡人寿元不过数十年,你若用加以修炼,活上千年万年亦非难事,难道你不想一展宏图伟业?让离国千秋万代了吗?”   没有他的蝴蝶,在这世上多活一日都是煎熬。   桓长明不为所动,琅虚便接着道:“那离王陛下可又知,人死之后投胎转世,可是会忘记今生所发生的一切的。你打算死后,就将路少言忘得一干二净吗?”   桓长明闻言,这才抬头正视琅虚。   琅虚向他伸出手,笑道:“离王陛下,我来帮你得偿所愿……”   作者有话说:   二十万字了,忘了给你们注音,我的锅。   桓【huan】;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人死之后, 魂归冥府。   长河蜿蜒,路翩翩浑浑噩噩的跟着这条河往下走着。   他不知自己走了多久,不知日夜, 河亦走不到尽头, 他像一只孤魂野鬼在这河边, 不知疲惫的前进。   一盏红灯笼倒映在河面上, 印亮了路翩翩脚下的路。   他抬起头,不远处立着一道颀长男子身影, 面上带着青面獠牙的面具,手中提着一盏红纸灯笼, 站在此处,像是在为他指路一般。   路翩翩缓慢的走过去, 这人提着灯笼对他一拜,“恭迎神子历劫归来,重登神位。”   路翩翩恍惚的看着他, 似乎不解其意。   他对此了然于心,手一挥, 河上便多了一叶船,他牵着路翩翩上了船,“神子如今还未恢复神格, 自是不记得前事。”   船顺着河水悠悠而下,路翩翩望着河里的倒影,倒影里的人白衣覆血,浑身是伤,眼中一派死寂, 如同这河底的水, 充满了浊气。   “神子此番本是因仙子才会下凡, 如今看来,倒像是神子自己经历了一场劫数。”红灯笼从他手中飞出,飘浮在船头,他劝说路翩翩,“劫数已历,前尘往事于神子来说不过一场旧梦,待神子梦醒之后,这一世的纠葛情爱,便会忘得干干净净……”   船忽然停下,河的尽头处悬浮着一面巨大的水镜,镜面却是模糊的,什么都照不清。   水镜一侧,站着个七八岁的男童,眉间一点朱砂,扎着两个小发髻,神态样貌极为灵动。   他见着船上的路翩翩,迫不及待的飞过去扑进路翩翩的怀里,“翩翩!”   路翩翩望着眼前的男童,只觉得陌生。   男童却极为熟练的牵起他的手,用另一只小手抹着脸上的眼泪,“翩翩……不!神子,你终于回来了!”   “天书童子不必太过悲伤,神子很快就能回归神位,记起一切了。”他伸手拂过水镜,镜面霎时变得明亮如新。   他为路翩翩让开前路,“神子,请。”   天书松开路翩翩,路翩翩被这水镜吸引,缓缓靠近。   忽然,一条红绸隔空而来,将路翩翩的身体缠住,死死地往后拽着,不让他接近水镜一步。   “冥君殿下,这是怎么了?”天书急急问道。   冥君扫了一眼红绸,绸缎上散发着凄厉的红光,“是有人在和神子举行冥婚,想强行留下神子。”   “一定又是桓长明那个坏家伙!”天书愤怒的去解路翩翩身上的红绸,可那红绸却像是长在了路翩翩身上,抵死缠绵一般不肯松开,“他把你害死了竟然还想和你成亲,他太坏了!”   天书身为旁观者亦能如此愤怨,可身为棋中人的路翩翩,眸中神情仍旧一片死寂。   桓长明这个人,桓长明所做的事,似乎已经不能再撼动他分毫了。   那紧缠着路翩翩的红绸忽然就断成了两截,掉进河中,很快便沉到了河底,不见踪影。   冥君道:“神子心无牵挂,任凭凡间外物再强悍,也动摇不了神子了。”   他说着手中突然多了一个酒杯,弯腰从河里舀起一杯河水,递给路翩翩,“神子是否要饮下这杯水,忘却前尘?”   杯中水清澈见底,路翩翩从他手里接过,一饮而尽。   随即,毫无留念的步入水镜之中。   一缕幽魂追他而来,却还是晚了一步。   天书惊讶的看着来人,“师弟怎么来了……”   桓钧天疑惑的看向天书,“你认识我?我师兄进去了?”   天书点点头,“是啊,刚进去。”   桓钧天抬脚便追进水镜之中,消失不见。   冥君看着旧友却对面不识,似有所感,“钧天神君此番历劫,性子倒是比从前有人情味了不少。”   “自然是我家神子的好。”天书心满意足,朝冥君一拜,“多谢冥君,我这便要回天上去了,免得我家神子归位后寻不到我。”   “童子且去。”   “告辞。”   冥君随手抚平水镜,镜面又恢复如初,他方才记起一件事,“忘了给他喝河水了。”   他略加思索,没有去弥补。   终归是他自己选的路,是福是祸,全交由他自己手中。   两百年后。   天界学堂,趁着授课的仙师还未到,一众仙家子弟聚在一处,叽叽喳喳的说着三界近来的大事。   “你们听说了吗?近来在魔界风头正盛的那个大魔头,又单枪匹马的去把冥府给端了!”   一提起那个大魔头,这些仙家子弟们都觉得毛骨悚然。   他们口中的这个大魔头修为十分了得,据说成魔还不到两百年,就统领了魔界,还收复了妖族,势力强大直逼他们仙界。   不过他们天界宽仁,只要这魔头井水不犯河水,他们天界自是不会和这魔头一般计较。可是这魔头却是个疯的,隔三差五的就要去冥府闹上一遭,把冥府搅得苦不堪言,冥君都只得躲来天界避难,不敢招惹他。   须知冥府是魔界与天界的分割之地,这魔头在冥府便敢如此胆大妄为,若哪日心血来潮打上他们天界来了,那可就要出大事了。   “这个疯子,到底和冥府有什么仇什么怨啊!我前几日偷偷看到冥君又跑来天界避难,那模样可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啊!”   “你们说说,这魔头如此放肆,咱们天君为何不派神将下凡去将他灭了,省的他残害生灵。”   “唉,咱们天君以和为贵,非到万不得已之时,绝不会轻易兵刃相见。再者说了,你看看我们天界如今这些神将,有几个能打的?我最看好的神子殿下,两百年前受了伤,养伤养到如今还没醒,也不知还能不能醒的过来了……”   “呸!你可别咒神子!”   “就是!再者说了,就算神子不醒,咱们不是还有钧天神君吗?钧天神君的修为比神子可也不差的。”   “他们也没比过,不知道谁强……不过啊,钧天神君两百年前下凡去历劫,后来我记得素柔仙子也跟着去了?他们两人可算得上是一段佳话啊,怎么到现在也没听到两人要成亲的消息啊?”   两百年前,钧天神君在修行之时遇到阻碍,便为自己算了一卦,卦象显示,须得下凡投胎转世历劫,方可得以突破。   素柔仙子爱慕钧天神君一事,在天界无人不知。可钧天神君性子冰冷,对情爱之不为所动,素柔仙子在知晓钧天神君要下凡历劫后,便跟随而去。   天君对他二人都偏爱有加,不忍心素柔仙子伤情,便特意命冥君为他二人在人间安排了一对师姐弟的身份。又为素柔仙子写了一个被负心汉伤辜负的命格,望她能勘破情爱红尘。   而钧天神君性情冷淡,冥君便为其安排了一段求而不得,为世俗所不容的禁忌之爱,助他能突破大道,性子也能因此变得柔软。   但最后结局究竟如何,这些仙家子弟并不清楚,他们看到的只有素柔仙子追随钧天神君下凡的一片真情。   三界无战事,尚算安宁,天界更是祥和一片。   从前舞刀弄枪的战神们,如今都弃了甲,每日安逸的过着。   素柔今日托天书从凡间带来的一箱话本子又到了,她便喊了几个平日里关系不错的姐妹,一起过来品鉴。   “素柔,你说说你这去了凡间一趟带回来的这话本子果然好看的紧!我往常待家里都快无聊死了,多亏了有你的话本子解闷!”   素柔从箱子里挑了几本精品分发给她们,“都是自家姐妹,好东西自然得一起分享!”   她这被某个人养出来的习惯,即便是转世回归了仙体,也仍旧改变不了。   “对了素柔,别说做姐妹的不关心你,有件事你可真得上点心了!”   素柔拿起一杯茶喝着,眼神示意她说。她便覆在她耳边,低声道:“你说你一个正正经经的仙子,都追到下界去陪着钧天神君历了一劫了,是个男子都该感动的涕泪横流了吧?这都过了两百年了,他怎么还不向你提亲?”   素柔含在嘴里的一口茶猛地喷出来,全喷在了对方的脸上,“素柔你——”   “对对不住!我不是成心的!”   素柔连忙给她擦脸,请她谅解。另一个仙子小姐妹却在这时候窃笑着跑进来,“素柔,钧天神君来找你了。”   此言一出,在场的几个仙子小姐妹都极为有眼色的起了身,“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素柔一反常态的想请她们留下来,被她们敲头道:“傻丫头,还不赶紧的趁热打铁……”   一群仙子抱着话本翩然离去,片刻后,他们口中的钧天神君踱步走了进来。   银冠束发,银袍加身,面容斯文,眉眼间却具是冷峻,如同一把被霜雪裹挟的刀刃,通身上下都散发着寒意,教人难以靠近。   他走到素柔面前,第一句便问:“你要我娶你?”   素柔拿起桌上一本话本就往他脸上丢,“你敢打我主意,你要欺师灭祖啊!”   钧天从容接下话本,合上放回桌面,“那就是不要我娶你了。”   他们二人都没喝冥河水,作为曲素柔和桓钧天这对师姐弟时发生的事,还记得一清二楚。   素柔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最后像是下定决心,对钧天道:“我从前在天界的时候,也许……是有那么一点喜欢你,但是经此一劫后,我便觉着我对你早就没了男女之情。”   路翩翩和桓钧天接连死在她眼前,师尊更是为了她的仙途,要她放弃复仇。   她那时早已万念俱灰,却又因祸得福的勘破无情道,得以羽化飞升,重登仙位。   而她对钧天神君的那点子男女之情,如今在她心目中,抵不过对桓钧天这个师弟情分的万一。   她向钧天伸出手,“你现在在我眼里,只是桓三。”   钧天默了片刻,将话本放到她手里,“依你。”   素柔长舒了一口气,“走吧。”   “去何处?”   “看看神子醒了没有。”   钧天召来一片云,二人共乘。素柔忽然想起来一件事,笑出了声。   钧天侧眼看她,“怎么了?”   “那个傻子,怕我们在凡间的时候吃苦,还追着我们一起下凡去历劫。”她记起在宗门时路翩翩自幼便给她和桓钧天灌输的那些道理。   让她远离男子断情绝爱,让桓钧天不跟师尊走近,恐他们生出师徒之外的情分,都是为了想让他们在凡间时顺利渡劫。   为此甚至不惜让天书也化身成一本凡间册子,让他在凡间忘了前尘之时,也要提醒路翩翩自己,保护他们。   可惜,却也因此把他自己卷了进去,抽身不得。   素柔眼中的笑变淡许多,钧天提醒她,“到了。”   他们二人来到一处山洞,洞中百花盛开,鸟语花香,四处充满着灵泽和生机。   往深处走去,一只人高的茧被花枝藤蔓包裹在半空中,轻轻的托抚着。   隐约能看见这个茧中有一个身影,似乎正陷入极长的沉睡之中。   素柔走近去看那茧里的人,语气里的思念藏不住,“你还要睡到什么时候才醒啊。”   钧天挥手,在山洞四周又布下了一道禁制,“他只要一醒,我便能马上感知到。”   素柔点点头,守在茧边,跟里面的人又讲了许多最近天界发生的事,“师姐给你准备了好多好玩的好吃的,还有有趣的东西,只要你醒过来了,师姐都给你……”   她一个人在洞中说着,钧天在他身后安静的听。   直到将她这段时日的所见所闻全部说尽,钧天道:“改日再来吧。”   素柔揉了揉眼睛,“好。”   他二人走后不久,沉睡在茧中的人,睫毛轻轻颤了颤。   作者有话说:   翩翩是神子的身份,之前在花眠岛埋过伏笔了,应该不难猜出来?   师姐和师弟的身份应该比较令你们惊讶,是的没错,就是他们两个人在历劫,翩翩担心他们,所以跟着下去投胎,同时为了改变他们凄惨的命运,一直把天书带在身上,时刻提醒自己。   关于桓长明这个角色,我再说一下,他确实坏这个没错。因为他从小吃了太多苦了,受到的全是这个世界给他的恶意,他能从这个世界里吸收到的便是这个世界的恶意。   他不懂爱人,更没被爱过。路翩翩是他的救赎,是唯一对他掏心掏肺的人,可他不懂爱,也不知道自己爱上了路翩翩(后期模糊的明白)所以他只能用他自己从小学到的方式,将路翩翩留在他身边。   路翩翩有软肋,他就抓住路翩翩的软肋威逼利诱,但在这个过程中,他又觉得不够,路翩翩的心里除了他还有别人,师姐师弟都比他重要,所以他不甘心,他愤怒,他怨恨,甚至感觉到危机。   因为路翩翩随时可能因为这些人抛弃他,所以他便变本加厉,本来就恶劣的性格变得更为极端。   他就是这样一个偏执的人。 第53章   霞光潋滟, 云海翻涌,成千上万只蝴蝶从从下界飞往天界,在云海霞光之中穿梭, 飞往同一处。   天降祥瑞, 天界之中能引来此番异景的只此一人——神子要出世了。   奔赴学堂的仙家子弟见状, 激动地奔走相告, 索性弃了今日的课程,三五成群的奔赴蝴蝶飞去的源头。   蝴蝶飞入洞中, 依附着茧而生的藤条树蔓,感知到一股强大的生机, 它们汲取着这股力量,身上结出花苞, 花苞以一种极快的速度绽放。   银丝裹就的茧中散发着淡金的光,托举着茧的枝条将其从空中缓慢放回地上,地面霎时百花绽放, 蝴蝶围绕着茧翩翩起舞。   金光将茧一点一点吞噬变淡,一个赤身的青年从中显出来, 他被枝蔓托举轻放于花丛之上,及腰青丝如缎铺就在他身后。   他双眼轻阖,额间一点朱砂, 衬得清俊眉眼多了一丝别致的艳,他通身上下却又散发着令人望而却步的圣洁气息,如同不可亵渎的高贵神灵一般,高高在上的,教人只能仰望。   一只蝴蝶停在他额间的朱砂之上, 轻柔的煽动翅膀。   他眼睫微动, 伸出手指抚向额心, 那蝴蝶便乖顺的飞到他指尖停留。   他缓缓睁开眼,眼眸澄澈如秋水,清澈透亮的,只一眼仿佛就能净化这世间的浑浊漆黑。   他看向指尖蝶,倏地笑道:“是你把我叫醒了。”   此言一出,洞中的蝴蝶便争先恐后的飞向他,想停留在他身体上,好似在邀功,告诉他,叫醒他的人不止这只蝴蝶。   他听懂了它们的心声,笑着捻起手边一朵淡紫色的花,幻化成紫衫穿在身上。   “多谢你们把我叫醒。”   他从花丛中站起来,在蝴蝶的簇拥下走出洞。洞外乌压压的站满了人,见他出现,拱手行礼,齐声道:“恭迎神子。”   他颔首示意,“多谢。”   学堂的弟子们都穿着统一的衣服,站在人群里很是惹眼。   他粗略的算了算时辰,看向这几个弟子,“这个时辰,你们应该在学堂上课才是。”   弟子们脸上的神情一僵,连忙道:“神子就当没看见我们吧!”   丢下这一句,十几个人驾着云风风火火的逃走了。   留下众人笑道:“神子的脾性果然还是和从前一模一样!”   和一众熟识寒暄了几句后,他独自驾云回到自己的居所。   他神相乃是灵犀蝶,天性喜水泽花草,居所便修葺在花林之中,居所二面被一清湖环抱,仙气浓厚,依附着他这片居所而生活的灵兽众多。   他在湖边落下,湖畔坐着个童子,额心处和他一样有点朱砂,手里拿着鱼竿,正一边钓鱼,一边打瞌睡。   鱼钩被水里的东西咬住动了几下,童子立刻惊醒,收了鱼竿就往上拉,鱼线却突然断了,害得他一屁股摔在了地上,“哎哟喂!”   童子揉着小屁股正要爬起来,一只手伸到他面前,“天书。”   天书呆呆的望着来人,喜极而泣:“神子!”   天书抓着他的手一下子扑进他怀里,“你醒啦!你的伤是不是都好啦!我好想你啊!”   他摸了摸天书的头,“我睡了多久?”   “两百年,你睡了整整两百年啊!”   于神来说,两百年算不得长。他抱起天书走进房中,温声安抚,天书趴在他怀里,露出极为贪恋的模样。   两道神识同时闯进房中,天书拍了拍他的背,“是他们来了!”   他转过身去,素柔和钧天立在房门口,素柔跑进来一把搂住他,“我们听到你醒过来的消息就立刻赶来了,在山洞里没寻到你,就想着你肯定回这里来了……”   天书挤在他们之中,“哎呀呀,你们要把我压扁了……”   钧天走进来,与他四目相对,望着他的眼中似是藏有千言万语,他笑着道:“钧天,素柔。你们二人平安渡劫回来了。”   他称呼的格外陌生,素柔和钧天却知他饮了冥河水,忘了自己作为路翩翩时发生的一切。   “少言。”钧天对旧称只字未提,“我听说我在下界历劫时,你曾替我向天君求情,让冥君为我写一个一世安好的命格,多谢。”   素柔也连忙松手,“对……听说你也为我求情了,多谢你。”   少言道:“不过是举手之劳。”   素柔道:“你睡了两百年,身体可有不适?”   “有劳挂心,一切都好。”少言顿了顿,继续道:“方才醒来之时,我便感觉体内灵台有突破的迹象,眼下,需得闭关了。”   钧天和素柔一听,不敢久留。   钧天道:“那你先行闭馆炼化,我们改日再来。”   “好。”   天书坐到门口为少言护法,他凝神静坐,不多时便感到一股力量从即将涌出,可他灵台之处却空空如也,没有东西可以承接这股力量,这股力量久而找不到释放之地,反噬进他的身体里。   他吐出一口鲜血,摸了摸自己的后肩,发现他真神化身的双翼不在了。   少言擦了擦唇角残留的血迹,施了术法将房中的血腥之气清除干净,屋外这时传来声音:“小仙乃仙府学堂的授课天师,得知神子苏醒,特来看望神子!”   天书出声赶人:“神子正在修炼,恕不见客,你改日再来吧!”   “这……”   门从里边被人打开,少言走出来,“你找我有何事?”   来人向他行礼,随即恭敬的将一封信呈给他。他拆开一看,一目十行扫过信上内容,颔首道:“我知晓了,明日便去仙府学堂。”   “多谢神子!”   天书身量不高,瞅不见信上的内容。少言告诉他:“学堂的人邀我明日去授课。”   “你才醒他们就叫你去授课,你怎么就轻易答应了?”   “无妨。”   仙府学堂教化仙家子弟,他身为神子,点化众人责无旁贷,从前便经常被请去授课。   “对了神子,你方才不是要突破吗?为何这么快就出关了?”   少言沉吟道:“机缘未到。”   天书对他极为信任,他说什么都深信不疑。   仙府学堂的弟子们知晓了神子要来授课的消息,翌日一大清早便来到了学堂抢占位置。   庸琴心便是昨日去山洞中恭迎神子出世的其中一个弟子,他极为仰慕神子,一早便坐在了首位,恭恭敬敬的等待神子到来。   教授他们课程的仙师走到他面前,将一个陌生的少年引到他面前,“琴心,这是从下界新来的同学,往后就要同你们一起上课了,你作为师兄,可要好好帮衬人家。”   少年模样俊秀,一双黑瞳灵动异常,嘴边噙着一抹笑,对他道:“师兄好。”   庸琴心连忙回以一笑,“仙师,你一定好好照顾这位新来的师弟。”   仙师放心的离开,庸琴心对新来的师弟道:“我叫庸琴心,新师弟,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嘴边笑意渐深,“我叫路逢。”   庸琴心点点头,“路师弟,马上神子就要来授课了,你坐什么地方?”   路逢道:“我刚来,还未曾找到位置。”   庸琴心占的地方只够一人坐,若是平时让给这位新师弟也无妨,可神子授课千百年难得有一次,他实在有些难以割爱。   路逢似是看出他的为难,善解人意道:“庸师兄不必为难,我自行去找位置便是。”   庸琴心有些羞愧,“那你若是找不到位置记得来同我说……”   路逢点头答应,转身扫了一圈人满为患的学堂,走到最末,挑了个最偏僻的角落坐下后,嘴边笑意霎时消散。   他掩人耳目上天界,可不是来听什么劳什子神子授课的。   他是来将那逃窜天界的冥君抓回去,找到他想见的人。   思及此,路逢黑瞳中的灵动纯良,也被阴鸷覆盖。   学堂四面门窗忽然被关上,随即一声铃铛轻响,学堂霎时陷入黑暗。   弟子们恐慌的叫起来,“出什么事了?仙师,仙师!”   “稍安勿躁。”黑暗之中传来一道青年温和的嗓音,“这便是今日授课的内容,谁能先破开这道术法,将学堂复原。”   他们听出来是神子的声音,这才心神稍安。可这地方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他们连自己都看不清,实在不知如何寻求破解之法。   “神子可以给我们一个提示吗?”   少言在高处纵观全局,沉吟片刻,给了他们四字提示:“拨云见日。”   路逢闻言心中暗讽,不过是个故布疑云的幻阵罢了,竟还打起了哑谜,故弄玄虚。   而他周围的这些弟子听了这神子的话,还真的开始低头钻研破解之法,实在愚蠢。   他修为与这些弟子们有天壤之别,即便夜不能视,他也能辨别方位。路逢不打算冒头解开这术法,须知枪打出头鸟,他若太过招摇势必会引人瞩目。   他打量了一下这些弟子,个个眉头紧锁毫无进展,想必要破解这幻阵还需得花上一些功夫,他正好可以趁机从阵眼里偷偷出去,去找冥君的下落。   路逢的头上别着一支剑形的发簪,他把这只剑簪拔下来,往虚空中一掷,剑簪在空中转了一圈之后便在某个地方停了下来。   路逢伸手一勾,那发簪便自发插回到他发髻上。他抚了一下簪身,继而往簪指的方向大步走去。   眼看就要从阵眼中走出,一个人忽然从背后猛的将他撞倒,两人一齐撞破阵眼,幻阵霎时消失,学堂重见光明。   庸琴心胡乱的试着术法,误打误撞的撞到了路逢,正好破了阵法。他迷迷糊糊的爬起来,瞧见面前站的离他极近的神子,惊讶的僵在了原地。   少言对他颔首道:“是你看破了阵眼,做得很好。”   庸琴心被夸的双颊绯红,“回神子,我就是误打误撞……”   路逢还被庸琴心压在身下,路逢咬牙把庸琴心推开,庸琴心一屁股摔到一旁,“哎呀……”   路逢手撑着地面坐起来,却感觉眼前一片模糊,原是方才庸琴心推倒他时,害他头狠磕在地上,流出的血滚进了眼睛里。   少言垂眸看向受伤的少年,心生怜悯,从袖中掏出一块方帕递到少年手里,“你的额头受伤了。”   他放下方帕便收回了手,路逢却恰好嗅到他身上传来的一股异香,熟悉的味道让路逢血脉偾张,是路逢此生都无法忘怀的味道。   路逢猛地伸手抓住少言的手腕,少言疑惑道:“有何事?”   “神子还请不要和他一般计较!他是今日才来的弟子,不懂规矩!”   庸琴心忙从中打断路逢的手,那股异香霎时消散,路逢拼命的嗅了几口,却什么都没闻到,空气中什么香味都无,好似在告诉他,那股异香不过是他思念入骨而产生的错觉。   “走走走,可不能在神子面前失仪!”庸琴心拉着路逢暂且告辞,“神子,我先带他下去了。”   “好。”   庸琴心一边拉着路逢走出学堂一边告诫他,“路逢啊,神子是何等人物,岂是你能说冒犯就冒犯的?要不是神子宽宏大量,不和你计较,你眼下说不定就……”   路逢使了个术法,庸琴心两眼一翻,昏倒在地。   路逢抹了两把额上的血,把手中的方帕放在鼻尖用力嗅了嗅,只嗅到一股再平常不过花香气息。   他有些暴躁的用这方帕擦了眼角的血,随即将其捏的粉碎。   什么庸脂俗粉,也能冒充他的蝴蝶了。   他在庸琴心身上使了障眼法,修为比他低的人即便路过,也看不到庸琴心。   处理好了碍事的人,他便要找冥君的下落了。   那老鬼常居冥府,身上阴气极重,即便躲来这神仙居住之地,也盖不住他身上那股尸鬼的气息。   路逢循着这股气息,身影如魅的穿梭在其间。很快,便在一处亭台上,找到了那个带着青面獠牙面具的人。   冥君还未察觉到危险,好不容易摆脱了那魔头的纠缠,逃来天界安逸几日,喝着清茶,他过的十分惬意。   一只手冷不丁的从后方掐住他的咽喉,“冥君倒是潇洒,只是苦了我从下界来到天界,要抓冥君,花了好些功夫。”   冥君一听这声音便觉如芒刺背,手中的茶杯一抖,“魔尊还真是手眼通天,连来天界的门路都有。”   “所以还请冥君谨记,无论你逃到什么地方,本尊都能亲手将你抓住。”   冥君心里叫苦,待要说话,咽喉被路逢掐的更紧,“走。”   冥君无法,只得跟他离开。   冥府河畔,游魂遍地。   见着路逢煞气冲天的闯进来,吓的四散而逃。   路逢将冥君押到他的判台案前,逼着他翻出生死簿。   可那生死簿早已被路逢翻烂,上面所记载的生辰八字,投胎轮回他早已背的滚瓜烂熟,却独独没有记载他心中人的名字。   冥君哀叹不已,“魔尊莫要再为难我了,路翩翩两百年前便已身死道消,这生死簿上早已没了他的名字……”   路逢身量忽然被拉长,俊秀的少年变作青年,五官深邃,一双蓝瞳妖冶中偷着深不可见的戾气,而他那张异常俊美的脸庞上,却有一道可怖的烧伤,长在他的左脸颊上,根固蒂深一般,把他的美人脸衬的如同艳鬼。   他比阴气缠身的冥君,更像这冥府的厉鬼。   桓长明声冷如冰:“万物皆有轮回,我妻生前良善,心怀天下,从未行过恶事。为何独他不能入轮回,重新投胎?”   他将生死簿扯的粉碎,取下发髻中的剑簪,剑簪到他手中一瞬间幻化成长剑,狠厉道:“若他这般心思纯净之人都无法投胎转世,那你这冥府的游魂恶鬼们便更不该有这个机会!”   他握剑砍散四周鬼魂,鬼魂霎时魂消魄散,发出惨烈的尖叫。   冥君出手想拦,被他剑风波及,震飞摔到地上,眼看他行下的罪孽越来越深,咬牙道:“魔尊请听我一言!”   “路翩翩虽无法投胎转世……但有一物可活死人,肉白骨!”   “若魔尊能得此物,必能将路翩翩死而复生!”   尖锐的剑锋一转,指向冥君眼珠,“既有此法,为何一开始便不告知本尊?”   冥君全脸被面具覆盖,徒有一双眼珠露在在,此刻被剑尖指着,恐惧的转个不停,“因……因为此法……有悖天理生死伦常……还请魔尊三思。”   桓长明丝毫不为所动,厉声道:“带本君去寻此物!”   少言从仙府学堂授完课,便请辞离开了,看见一众仙将来云头匆忙来回,便问道:“出了何事?”   仙将焦急道:“禀神子,是冥君被人抓走了!”   作者有话说:   重路相逢,对面却不识,唏嘘。 第54章   少言从仙将口中得知冥君被不明人士抓走的消息, 他与冥君算不上深交,但也打过几回照面。   是以他知晓冥君修为不低,来人能不留痕迹的将其抓走, 修为恐怕深不可测。   即便这些仙将们能找到这人, 修为多半也不是对手, 他便顺手接下了这桩事宜。   天界由仙将们搜寻, 少言另辟蹊径,直奔下界冥府, 见到四处乱窜的游魂,和一众被打伤的冥将。   他从地上扶起一个冥将, 询问道:“到底出了何事?”   冥将浑身是伤,向他诉苦道:“是那个魔头又来了, 不仅打伤我们,还把冥君抓走了……”   魔头?   他沉睡的这两百年间,又有什么魔头出世作祟了?   少言将这冥将扶到一旁的平地上躺下,“你可知道那个人把冥君带去什么地方了?”   “我听到了他和冥君的谈话,说是要去九幽惑世, 取婆娑珠……”   “九幽惑世?”少言沉吟,“人界与冥界之间的一方世界?如何去?”   冥将指着冥河道:“一直游到河底,便能去到九幽惑世……你要去吗?”   他不知少言身份, 害怕他盲目去丢了性命,“那魔头是个疯的,能耐也不小,你可不要白白去送死。”   “多谢提醒,我心中有数。”   少言走到冥河畔, 水下冒头的幽魂霎时逃散。   他是天界神子, 圣洁与光明的化身, 阴邪黑暗之物自是对他避之不及。   他在身上施了术法,走进冥河,他身体顺着河水下沉,水却不敢沾他身。   河中视线昏暗,幽幽绿光在河底忽明忽灭,鬼魂逃窜发出哭嚎之音,听得少言忍不住蹙起眉。   他加快速度,俯身进入绿光闪烁之地,眼前一花,一些画面快速的在他脑海中闪过。   他眉心蹙的更紧,凝聚神念,不为外物所惑,那些画面便尽数消失,耳畔随即传来喧闹之音。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一座楼阁之下。   楼阁建造雄伟,灯火通明,舞乐之音从楼中幽幽传出。   不像一方世界,倒像是人间界的歌舞乐坊。   入口处人来人往,不过几息之间,少言便已看见三个不同种族的生灵进入。   “有缘人,九幽惑世恭迎您。”   一只蝙蝠精飞到少言面前,和颜悦色的道:“客人也是来参加今日的拍卖的?”   九幽祸世,拍卖,婆娑珠。   少言思绪稍转,“我来找婆娑珠。”   劫持冥君的人就是来找婆娑珠的,他只要找到婆娑珠的下落,就一定能找到劫持冥君的人。   蝙蝠精道:“婆娑珠乃今日拍卖的卖品之一。”   “烦请带我进去。”   “这个不难,只不过客人可有请帖?参加我们九幽祸世拍卖的人,都需得有请帖。”   少言虽能硬闯进去,但此刻动武难免打草惊蛇,他便又问:“我没有请帖,如何才能进去?”   蝙蝠精人头蝙蝠身,原本还是一副讨好的模样,一听少言没有请帖,脸立刻拉了下来,神貌看着很是惊悚。   他飞到半空将少言从头到脚打量一阵,起了歹念,“参加我们九幽祸世拍卖的只有两种人,一是客人,二嘛……则是被竞拍的竞品。”   少言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拂袖道:“好,贵楼愿出价多少买下我?”   蝙蝠精眼神一亮,“你当真愿意卖身给我们?!”   “嗯。”   “好好好!我带你去见我的老板!”   蝙蝠精引着少言从楼阁的偏门处进入,隔绝了前楼的欢歌笑语,将他带到地下的一间房内。   “老板!我带了个人来!”   蝙蝠精牵开放下的帘子,一股厚重的香粉味扑面而来。   里面的铜镜前,有一只红尾巴的狐狸精正在对镜梳妆,闻言将头慢慢转过来,脸上原本还带着些不耐烦,在瞧见少言后,立刻绽放出笑容。   蝙蝠精把少言介绍给红狐狸精,“老板,这个不错吧。”   红狐狸精忙把蝙蝠精拉到一旁,一边打量少言,一边和蝙蝠精小声嘀咕:“你这是从哪儿找来这样的绝品货色的?”   “自己送上门来的,说是要找婆娑珠,没帖子,就被我三两句骗到只能卖身才能进来……”   “你不错啊你,这月工钱一定给你涨!”红狐狸精心中有盘算,“不过啊这人看起来也不蠢,当心有诈,咱们该有的条例,可一条都不能少……”   少言离得远,可却将他们二人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   很快,红狐狸精拿着一张字据过来,笑盈盈的对少言道:“公子打算卖多少?”   “一百金。”   一百金不是个小数目,不过红狐狸精在这九幽祸世多年,眼光毒辣,她料定眼前这人今夜若是卖出去,他们能赚的盆满钵盈。   “好,成交!”   红狐狸精让蝙蝠精取了一百金过来,又以灵力在字据上画押,“还请公子也用灵力在这上面画道押。”   用灵力画押,这字据上的束缚力便绑在了被束缚人的神念神识之上,往后谁拿到这张字据,便能驱使被束缚的那人,形成主与仆的关系。   少言毫无迟疑的以灵力画押,蝙蝠精跟烫手似的把一百金丢进他怀里,“成了成了!”   红狐狸精也很是满意,“把他带下去,铐上手环,换身衣衫,今晚就卖。”   “好勒老板!”   少言又被带下去换了身衣裳,手腕上还被铐上了一对银色的手环,束缚住行动。   “你还真听话啊。”蝙蝠精有些感慨,将他带入等候的房间,“以往卖到我们这里的,可都是鬼哭狼嚎的!”   少言淡淡嗯了一声,扫视着眼前的环境。   这间等候室关押的不止他一个,还有其他即将被拍卖的东西,灵兽、妖精、人族,都被分别关押在不同的牢房里,每一个牢房门口都有专门的人把守。   少言被蝙蝠精推进一间空着的牢房,临走前,将一块白色的面纱给他戴上,“老板说,美人要犹抱琵琶半遮面才会更美……”   “婆娑珠什么时候拍卖?”   蝙蝠精心说你惦记婆娑珠,不如先惦记自己能不能被卖到一个好人家去。   他心里边这么想,但为了安住他的心,面不改色的扯谎道:“婆娑珠乃是能活死人肉白骨的奇宝,自然是在最后出场,你放心,我们会先把你卖出去的。”   婆娑珠虽有复活的效力,但能来此处的都不是常人,寿命千年万年,哪还需要什么婆娑珠复活。   今夜这个送上门来的活物才是真正的压台之宝,他们外面的客人里,可坐着好几个好男色的大妖。   早一轮被人买走,他便能在外面查看婆娑珠竞拍时的情况,找到冥君和挟持冥君的人。   少言将怀里的一百金递还给蝙蝠精,“若到时候没人买我,劳烦你就用这一百金把我买下来。”   蝙蝠精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是在同我说笑?”   这样的顶尖货色,一定会被抢破头,怎么可能没人买?   少言却以为蝙蝠精是嫌自己没给他酬劳,“你放心,你买下我之后,我会再给你另外的酬劳的。”   蝙蝠精猛地关上牢门锁上,骂骂咧咧的走开,“长的得劲儿,竟是个没有脑子的,真是疯了……”   留下少言独坐牢房,还有些茫然。   难道还是他承诺给的太少了?   可是到时候若没人愿意拍他,他又被拖回来关着,该多尴尬啊。   他一个神子,好歹也是要,要些面子的。   楼阁四面环绕,每一层都座无虚席。   九幽祸世舞乐已奏到高潮之处,一块浮台从楼阁上空飘下来,悬在半空,让四面的客人都瞧见。   蝙蝠精打了个响指,舞乐霎时停了,整个楼阁安静下来,他乐呵呵的道:“诸位远道而来的贵客,九幽祸世今夜的拍卖,马上开始。”   “下面,是要竞拍的第一件物品——来自妖族的蝴蝶精。”   成群的蝙蝠从后方飞来,嘴里叼着一根铁链,铁链四角拽着一个牢笼,它们把这个牢笼叼到浮台一侧,蝙蝠精随即打开牢门,捞起一条银链子,把里面的蝴蝶精拉了出来。   桓长明的位置,正对浮台。   他瞧见那只蝴蝶精,长着一对黄色的翅膀,显然是年纪尚小,连把翅膀怎么收回去都不知道。   他抬眸,又瞧见蝴蝶精的脸,青涩稚嫩,眼神也是怯怯的,被蝙蝠用力一拽,便吓的浑身发抖,落下泪来,极为惹人怜爱。   显然四下有人偏爱这等羸弱貌美的生灵,抬价声不绝于耳。   可桓长明面上却显出了几分不耐之意,与这蝴蝶精有关也无关,他只是想到他的翩翩,在他面前绝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他不管遇上何事,神情永远坚毅,没有什么事情可以摧毁他的神志。   就算是殒身于他眼前之时,亦不曾有半点退缩,决绝坚毅的令他心如刀割。   即便这一幕已过去两百年,但在桓长明心中却恍若昨日,他的每一个句话,每一个神情,都扎根在了桓长明的脑海里,无时无刻的不在折磨着桓长明。   可这一切都是他活该,是他自作自受,咎由自取。   他活该被折磨,活该心如刀割。   因为他逼死了他的至爱。   他亦痛恨自己,他甚至为了折磨自己,左脸上在焚骨炉留下的伤疤,一直没去治愈。   伤溃烂了长出新肉要愈合,他又亲自毁掉,一遍又一遍,每一遍的溃烂和愈合,都是他在提醒自己犯下的错。   一只丑陋的熊妖飞到浮台处,拿出金交给蝙蝠精后,一把将蝴蝶精搂紧怀里,“往后你就跟着大爷我了!”   蝴蝶精泪水涟涟,一双小巧的翅膀被熊精压扁了形,“不要,我不要跟你走!”   被捆成粽子的冥君在桓长明旁边,见状叹息道:“真是一朵娇花插在了牛粪上……”   这蝴蝶精哭的桓长明心烦,他从袖间取出金,扔到浮台上,“这只蝴蝶精,我买了。”   蝙蝠精连忙捡起金一数,“三千金……这只蝴蝶精归这位爷了!”   熊精不满,“是我先的!”   蝙蝠精一副市侩嘴脸,“价高者得,你要是能出到比三千金更高,这蝴蝶精便归你!”   熊精把蝴蝶精狠狠推到地上,对着桓长明的方向道:“你给老子小心点!”   蝴蝶精被蝙蝠带到了桓长明身边,蝴蝶精站在桓长明右边,见买下自己的是个如此俊美的公子,比那熊精强上不知多少倍,连忙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桓长明侧过脸看向蝴蝶精,左脸上骇人的伤疤露了出来,吓得蝴蝶精往后一缩,眼里的泪水又要掉下来。   桓长明冷声道:“滚。”   蝴蝶精扑腾着翅膀,呜咽着飞远了。   冥君见状又叹了口气,望着桓长明道:“魔尊如此英俊,为何非要把自己弄成一副不人不鬼的模样,连这大好的姻缘都被你给斩断了……”   桓长明挥袖,冥君被封了声音,一个字音都发不出来。   “你最好祈祷今夜有婆娑珠,不然你的冥府往后千万年,都将不得安宁。”   冥君霎时被吓住,安安静静的不敢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这魔头心狠手段毒,还是个言出必行的疯子,他小小冥府委实招惹不起。   婆娑珠被九幽祸世的人压到倒数第二轮才亮出来,桓长明此前一直耐着兴致在等待。   若换作从前,他哪里还会守这劳什子拍卖规矩,率领魔将把九幽祸世一锅端了,直接将婆娑珠抢过来了事。   可事关他的翩翩,他不敢贸然行事,便遵照着九幽祸世的规矩,一步步的来。   不过这婆娑珠竞拍的人确实不多,桓长明只花了一万金,便将婆娑珠拿下。   九幽祸世的人把婆娑珠送到他面前时,他接过的手都有些颤抖。   有了这颗珠子,他的翩翩就能重新复活了。   冥君望着桓长明手中的婆娑珠,欲言又止,可他又说不出话,索性当做什么也没瞧见。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天界的人一定发现他失踪不见了,天君肯定会派人来找他的。   “走。”   桓长明将婆娑珠小心翼翼的贴身藏好,一把抓住冥君的肩膀便要起身离开九幽祸世。   他今夜出手大方,买了两件物品,早被九幽祸世的人盯上了。见他要走,连忙派人前来阻拦,“这位爷,马上就要竞拍今夜的压台物品了,什么事儿也不急着这一会儿功夫,您不妨看看再走?”   复活他的翩翩这等大事,桓长明一刻都不想耽搁,他眼带杀意的看向对方,“再敢挡路,我取你的命。”   对方被他这眼神吓的有些腿软,不过就这一会儿的功夫,最后一件竞品已被带了上来。   蝙蝠精声音高亢的介绍:“秋水作神,玉作骨……如此通灵俊逸的妙人,只怕千万年难得一见啊!”   冥君身形一歪,带的桓长明侧身,视线不自觉往浮台上看去。   蝙蝠精身侧立着一名青年,穿着红纱薄衣,胸口和双腿的肌肤透过红纱若隐若现,透出白腻的光泽。   青年虽然身着艳俗的纱衣,可纤长的身形却立的如松直,手腕间囚困他的银锁铐,亦不能将他压弯。   他脸被面纱遮住,额心处的一点朱砂,艳丽的勾人。   可露出的一双眼,却毫无魅惑之意,如秋水般平静无波,澄澈如新。   他是被囚的那个,此刻看他们的眼神却如同高高在上的神祗般,俯瞰着下方。   如此的高贵圣洁,反倒教在场众人心生绮念,想将他从这高台之上拉扯下来,狠狠地蹂躏玩弄,将其征服在身下,获得刺激和快感。   桓长明是唯一的一个例外。   他死死地盯着这双眼睛,心跳声快到要迸裂。   此起彼伏的抬价声他一声都不曾听见,他飞出楼阁,跃上浮台,一把攥住对方的手腕,喉结滑动,嘴张合几次,却一个字都发不出。   少言被桓长明攥住手,那双秋水似的眼眸缓缓的对上桓长明的蓝眸,少言的眸中没有丝毫的变化,仍旧平静。   桓长明喉头哽咽,欲要说话,被蝙蝠精横插过来,“这位客人,你若想要我们这件竞品可得出钱才行,这里这么多客人都想要,你莫不是还想将人强行带走?”   “就是啊,价高者得!”   桓长明却将少言的手腕攥的更紧,“我出十万金。”   蝙蝠精心中一喜,高嚷道:“这位客人出到了十万金,还有没有更高的!”   “我出十二万!”   “我出十五万!”   “我出十八万!”   “一百万。”桓长明扯下少言脸上的面纱,看见那张令他魂牵梦萦的面容,哑声道:“你是我的了。”   一百万金乃是天价,此价一出,再无人敢抬价。   蝙蝠精欢天喜地的收了钱,将字据交付给桓长明。   桓长明将外衫脱下,罩在少言肩头,遮住他露在外的肌肤。   少言始终眼神淡漠的看着他,他心中藏着许多话要和他的翩翩说,激动的无所适从,牵着他跃下浮台,正要说话,两个妖族忽然闯了过来。   “站住!”   桓长明将他的翩翩护在身后,不忘紧抓着对方的手,像是生怕对方逃离他再次消失不见。   “你小子今夜已经买走了一个蝴蝶精,这一个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你带走!”   来者是夜魔和蛇妖,这两个种族最贪色欲,两人臭味相投,在房中术上极为疯魔,许多小妖小魔都曾被他们玩死在床笫之上。   今夜打从第一眼见到少言时,他们便心生邪念,打定主意要把这人拿下,可偏偏遇上搅局的桓长明。   用金拿不下,便只能用武力把人抢回来了。   同为男人,桓长明一眼便看出他们二人望向他的翩翩时,眼中闪过的欲念。   “不自量力。”   他抽下簪中剑变大,向前一劈,将夜魔和蛇妖震飞数丈,整个九幽祸世楼都跟着颤抖。   “敢觊觎我的东西,我要你们死!”   有人认出了他的剑,“这是……魔尊长明的剑!”   桓长明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珍宝,此刻被这些下等的蠢物如此光明正大的窥伺,他起了杀心,待要再挥剑杀之,被人从后方狠狠地拍了一掌。   他对后方的人毫无防备,口中喷出一口鲜血,却还是稳住了身形,紧抓着对方的手腕不放。   他缓慢的转过头看向他的翩翩,心底的不可置信一瞬又被了然替代。   不过一掌而已,这是他活该。   他对他的翩翩露出一个苦笑,“你还怨我吗?”   冥君就在角落里缩着,明显他就是那个将冥君挟持走的魔头,他却还在问少言怨不怨他。   少言两手用力一拉,铐在他手腕上的枷锁便应声而断,他将手从桓长明手里抽出来,“你劫走冥君,意欲何为?”   冥君说不出话,只得一个劲的往少言脚下拱。少言看出异样,随手解掉了冥君的术法,冥君却不是哭天喊地的求救,反而有些难言的瞧着他,心想天君怎么将他派下来找自己了。   “我……我是为了找你才把他劫来的。”   面对翩翩的质问,桓长明据实相告,他瞧见翩翩挣脱枷锁时弄红的手腕,“你不要这东西锁着你,你告诉我一声,我便能帮你解开,为何要让自己受伤?”   他心疼的要去抚翩翩的手腕,对方却在这时一脚向他踹来,他不得不退后躲开,解释道:“我只想看看你的伤!”   少言将冥君一把从地上捞起,“你今日劫持冥君之罪,天界日后必会追究,今日暂且饶你。”   他说罢便提着冥君飞出楼阁,跃上浮台要离开,桓长明紧追其后,“我劫持他是为了找你,现在你已经安然无恙的出现在我面前了,我还找他有何用?”   “你放心,我往后再不回劫持冥君……你若不喜,我更不会再去找冥府麻烦!”他极快的闪身,挡在少言面前,放柔了语气道:“你想我怎么做我都可以答应你,我好不容易找到你,只想和你在一处。”   “别躲我了,好不好?”   他身上并无杀意,反而温和柔顺的像只羊羔一样任人拿捏。   少言静静地望着他片刻,“不知所云。”紧接着便要再次带走冥君。   桓长明见他的翩翩铁了心要走,有些慌了,想到怀中那张字据,立刻拿出来,“我不准你走!”   少言的身形一顿,桓长明连忙欣喜的飞到他面前,极力掩饰住自己心底的喜悦,“翩翩,我有好多话要对你说,你别走……我不能再失去了,别走。”   少言瞧见他唇边还未干的血迹,忽然弹指一挥,他手中的字据便化为齑粉。   “翩翩,那是谁?”   少言说完,看见桓长明的面色唰的变得惨白。   作者有话说:   火葬场开始了 第55章   少言这样问, 显然是在告诉桓长明,他不是桓长明口中的那个翩翩。   可他分明和路翩翩生的一模一样,唯一的不同, 便是他的翩翩离开他时还是少年, 如今两百年过去, 身形出落的更加秀颀。   桓长明也同样如此, 他们都长大了,岂不更好证明, 眼前人就是他的翩翩吗?   冥君缩在少言背后小声道:“神子,依在下看我们还是不要和他多纠缠了, 先走吧……”   少言正有此意,夜魔和蛇妖从废墟里爬起来拦住他们去路,“魔尊长明!这里不是你魔族地界,你不要欺人太甚!”   这两妖话是对着桓长明在说,人却一前一后的夹击着少言, 意图不言而喻。   少言的衣衫无风自动,他扫视夜魔和蛇妖,“想挟持我做人质?”   夜魔放话道:“我劝你不要反抗,否则我一口把你吞了!”   桓长明提剑,声音隐忍:“你敢动他分毫, 我会让你们千倍万倍偿还。”   冥君笑呵呵的打圆场,“我也劝二位还是不要打这位的注意了……”   夜魔和蛇妖哪里听得进去劝阻,一前一后的将魔爪袭向少言,骤变突生——   生花的藤蔓自少言的袖中快速的飞出,紧紧地缠住蛇妖和夜魔的手臂, 蛇妖和夜魔试图挣脱, 生花藤蔓却将他们缠的更紧。   夜魔和蛇妖感觉自己体内的灵力被快速吸取着, 藤蔓疯长,不断将他们全身包裹,很快便把他们从头到脚都裹在了藤蔓里。   花粉钻入他们的鼻子里,夜魔和蛇妖二人眼前浮现迷幻之景,只见数十个身披薄纱的秀丽男子侧躺在床榻上向他们勾手,“夜魔大人,蛇郎君,奴家们等候多时了……”   夜魔和蛇妖如何禁得起这样的勾引,色迷心窍的连忙爬了上去。   少言收回藤蔓,夜魔和蛇妖从半空中掉落狠狠摔在地上,二人面上却痴迷的笑着,仿佛正在做着什么美梦。   兵不血刃就轻易的收拾了两头大妖,九幽惑世余下还打算看热闹的人,霎时抱头鼠窜,场面一片混乱。   桓长明的剑毫无用武之地,他将翩翩方才使用的术法看的分明,“你为何会用这样的术法?”   他的翩翩练的是剑道,对敌从来都是以剑克之,他从未见过翩翩用过这样的术法。   少言没理他,和冥君飞身离开。   桓长明心下思绪百转,这张脸一定就是他的翩翩没错,一定是他们没见的两百年里,翩翩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他才会有这些变化。   他认定少言就是路翩翩,迅速追出去,将他们拦在九幽惑世的长廊上。   少言有些不耐烦,“你到底想做什么?”   “翩翩,你不认得我了吗?”桓长明殷切的解释,“我们曾是同门,还曾是爱人和……夫妻。”   冥君赶忙去看神子的脸色,发现神子古井无波的眼中仍旧未有半分波动,这才稍许安心。   少言瞥了一眼桓长明左脸上的伤疤,“夫妻之谈,未免太过荒唐。”   早已没了感觉的烫伤,此刻被他轻轻一扫,桓长明便觉得那股灼热的焚烧之感又卷土重来,他摸了摸脸上的疤,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你厌弃我?”   “这是不是代表,你还识得我,你心里还有我?”   桓长明迫不及待的想去牵翩翩的手,生花藤蔓忽然从翩翩的袖中飞出来袭向他,他提剑的手又放了下去,任由藤蔓将他捆住。   少言看着他的眼睛道:“我再跟你说最后一遍,我不是什么翩翩。”   “我不信!你若不是我的翩翩,那你是谁?”   冥君推搡着少言要走,“不必和他多做纠缠,我们快走快走……”   桓长明怒视冥君,“你如此着急想让他走,是不是心虚,因为他就是我的翩翩对不对?”   “魔尊说笑了……我与路翩翩素不相识,何来心虚之谈?”冥君咳嗽了一声,“我身边这位的身份,不方便与魔尊细说,不过他……确实不是路翩翩。”   “那他为何和翩翩长着一样的脸?!”   “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就算有长相一样的人也不奇怪,还请魔尊莫要再为难我们了。”他示意少言赶紧走,“更何况魔尊已经得到了婆娑珠,此行目的也算完成了……”   “婆娑珠我还没用,你若骗我该如何?我眼下还不能放你走。”   桓长明不过是找个说辞将冥君留下,翩翩明显是冲着冥君而来,留下冥君就等于留下了翩翩。   他这心思太过明显,冥君哭笑不得,“魔尊啊,他真不是路翩翩,他是——”   少言从他身侧猛地飞出,拽起捆在桓长明身上的藤蔓往面前一拽,注视着桓长明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道:“你若丢了什么人,去别处找便是,别来我面前撒泼犯浑。我不是你的故人,不会惯你这样的脾气。”   他二人的脸庞相距极近,桓长明能将对方面容上的每一寸都看的真真切切。   “是我把他弄丢了。”桓长明红了眼,“现在,我想把他找回来。”   生花藤蔓忽然被桓长明身上散发的气息吓得往后缩回,桓长明没了束缚,一把揽过少言的腰,“找到了,就不会再放他走。”   下一刻,两人的身影化作一道青光消失的无影无踪。   冥君站不住了,掉头回去向天界报信,要出大乱子了!   魔界近百年来,在新任魔尊的统治下,与妖族和平共处,两派关系融洽,战事休止,相处的极为和睦。   魔宫后山处有一片竹林,木灵子正在此地修炼,忽然察觉到魔尊回来的气息,想着魔尊必是带回来了东西,不然绝不会空手而归。   他这两百年一直跟在桓长明身边,知晓桓长明为了复活路翩翩,寻找路翩翩的转世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   木灵子连忙坐起来赶到魔宫,想去查看桓长明的情况,却见魔宫大门紧闭,看向门口魔将,“是魔尊授意的?”   “没错,魔尊抱了个人回来。”   “抱人?”   这怕是今日的太阳要打东边落下了。   桓长明急不可耐的将翩翩抱进魔宫,只有把人安置在他的地盘,他才能安心。   他将翩翩放置在他的榻上,自己坐在榻下,捧着翩翩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翩翩你看看我,我是桓长明!我们结过亲……我们是夫妻,你不可能把我忘的一干二净!”   少言垂眸看他,语气淡淡:“你将我带到魔族的地界,不出半日,天界的人便会来此。你若不想和天界兵刃相向,就不要再与我纠缠。”   “天界要来和我抢你?”桓长明满心满眼都是翩翩,哪里还管其他,“来一个我杀一个!谁都不能再把你从我身边抢走了翩翩……”   他人口中手段残暴不可一世的魔尊,此刻匍匐在少言脚下,卑微如尘,一口一个不会让人将少言夺走。   少言想起别人形容这魔尊的话,说他是个疯的,他眼下亦觉如此。   “疯子。”   一根生花藤蔓从少言袖间飞出,刺穿桓长明的肩骨。   桓长明愣了一下,随即借着连接着他和翩翩的藤蔓,猛地站起来一把将翩翩搂进怀里,“你这藤蔓,是不是能让人见到心之所向的画面……”   少言不耐的将藤蔓又刺进一寸,逼着桓长明放手,“是又如何?”   可桓长明却像是感觉不到痛意,将他抱得跟紧,“两百年……我每日都度日如年,时日太长,你忘了我也是情有可原……不妨用你的藤蔓去看一看,我所说的是不是事实。”   少言不愿与他虚与委蛇,他便笑着道:“你不愿看,便是因为你还记得我,只是不想承认罢了。”   “荒谬。”   少言被他激怒,藤蔓上的花洒下花粉,将他二人共同带入桓长明心之所想的记忆里。   河洞之中,被挑断四肢的红衣新娘绝望的倒在地上。   与少言模样如出一辙的少年出现,将其救下。   桓长明迫不及待的告诉身边的翩翩,“这是你我初见,你救了我,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从那时起便对你……”   他骤然噤声,河洞中的画面骤然被大火替代。   少言看着桓长明口中所说的路翩翩站在焚骨炉边决绝的跳下,少言神情无喜无悲,而一旁的桓长明却像疯魔似的追上去,“翩翩,不要!”   少言收了幻象,桓长明还是没能抓住路翩翩,他面色惨白的跪坐在地上,眼中的泪无声的往下掉,“翩翩,翩翩……”   一场两百年前的幻象而已,桓长明却仍旧被困在其中,无法抽身。   少言抬手,倏的抽回刺穿桓长明肩骨的藤蔓,沉默的走出魔宫。   他走到门口,正要召云回天界,木灵子便从远处飞回来,瞪大了眼看着他,“路翩翩,你真的活了?”   少言看了他一眼,踩上云朵,后方忽然刮起一阵阴风,吹散了他脚下的云。   “拦住他。”桓长明指腹轻拭眼角,眼尾却仍是红的,“不能放他走。”   “你究竟想要做些什么?”少言耐心告罄,“我已陪你做了这么多无聊之事,你还想怎样?”   桓长明缓和了语气,“看到那些画面,你难道就没有想起些什么吗?”   “我只看到了一个好心的少年救了你,最后却被你逼着跳下火炉自尽。”少言眼生恶意,“你认为我该想起什么?还是你觉得我该同那少年一样,再被你逼的自尽一次,你才肯罢休?”   “我……我没有。”桓长明试图走近他,“我从来没想过逼死他,两百年前没有……现在更不会……”   “别过来。”少言随时准备再次发动生花藤蔓,“我念你是魔界之尊,为了天界和魔界的安宁才对你一忍再忍,你若再敢纠缠于我,别怪我对你下杀手!”   “翩翩,你即便杀了我,我的魂魄也会缠着你不放的。”   少言言尽于此,桓长明却还是固执的要纠缠于他,他再次放出生花藤蔓,藤蔓在他手中化成一柄利剑,毫不留情的斩向桓长明。   桓长明见他拿剑,心中一喜,连避也不避,更加笃定他就是翩翩。   木灵子在一旁看不下去,将桓长明往旁边一带,躲过了少言的一击,“魔尊,你不要命了!”   桓长明挥开木灵子,笑着对少言道:“你用剑,你就是他。”   少言冷哼一声,再次挥剑,引起一阵庞大的剑风,将魔宫的建筑掀翻卷碎。   “魔尊你不要再发愣了,路翩翩这阵仗是要你的命啊!”木灵子连忙替桓长明下令,“魔将听命,护卫魔尊!”   “是!”   桓长明勒令,“住手,谁都不准和他动手!”   可这些魔将根本伤不到少言,一踏进少言的剑风便被卷飞。   这时,两道人影从天空中落了下来,一左一右的护卫在少言身侧。   少言见他二人到来,收了剑风,“你们怎么来了?”   素柔连忙道:“冥君上天界来报信说你被魔头抓走了,我们担心你,就跟天君请旨下来找你了。”   钧天问少言,“可有受伤。”   少言摇了摇头,隔着几丈距离,察觉到胶着在他身上的灼热视线,他回视过去,发现桓长明眼神跟着了火似的望着他。   “曲素柔,桓钧天……你果然是翩翩。”桓长明喜极而泣,向少言跑来,“你就是我的翩翩!”   钧天亮刀挡住桓长明,“若是魔尊执意想要挑起天界与魔界的战事,我必定奉陪到底。”   “桓钧天你不要颠倒是非,我只是想同翩翩说些话!你莫要将那些莫须有的罪名按到我头上!”   “魔界之尊倒是很会能言善辩,不过你认错了人,这位是我们天界的神君,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有理有据。”素柔替少言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额发,“这位乃是我们天界神子,身份尊贵,受万仙顶礼膜拜。你今日辱了我们神子,便是与整个天界为敌!”   她说罢,略过钧天,更快的向桓长明出剑刺去。桓长明剑簪化剑,挡下素柔这一击,“曲素柔,你别想糊弄我!”   “糊弄?怕是你被猪油蒙了心!连神子的身份也敢和别人弄混!”素柔早想一剑捅了桓长明,此情此景刚好泄了她的私愤,“什么曲素柔,我乃天界正经的神仙!我看你不仅是心被蒙了,连眼睛都瞎了!”   她出剑迅猛,剑剑都想取桓长明的性命。桓长明顾及着路翩翩,便没对她下狠手,只一个劲的躲着,可她却越来越放肆,眼看就要刺上桓长明咽喉,桓长明无法,只好出手攻击。   素柔不是他对手,被这一击震退数丈。   少言及时出手救下素柔放到钧天手中,眼带怒意的看向桓长明,随即握剑攻向对方。   桓长明边躲边解释,“我没想和她动手,是她招招取我性命,我才不得不出手自保的!”   “你不必解释,我有眼睛看的清楚。”少言冷声,“魔尊长明,今日我与你的梁子就此结下了。”   “你要纠缠于我,那我们便不死不休吧!”   少言手中剑骤然绽放出夺目的金光,他劈向桓长明,显然是起了杀心。   桓长明却有些发愣,“你还是要杀我?”   少言于他对视,眸中的冰冷将他眼底的火一点一点浇熄,他弃了剑,笑着道:“我欠你一条命,你来取,我自然该还。”   说罢,他闭上双眼,等待着少言的致命一击。   素柔见状暗道不妙,想要上前阻止,被钧天拦住。   素柔焦急道:“你做什么?不能让翩翩杀他!”   钧天望着即将被师兄亲手杀死的桓长明,眼中神色亮的惊人,“若天君追究起来,只说是我杀的。”   “桓三你……”   “神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妖王琅虚忽然现身,一把将桓长明从少言的剑下推开,笑呵呵的对着少言拱手道:“多年不见,神子何以这么大的气性啊?”   少言剑上的杀意变淡,他反手将剑拿在身后,“小妖王琅虚,你想做什么?”   “烦请神子去掉“小”字,我如今已是妖王琅虚了。”琅虚将桓长明拦在身后,“魔尊与我乃是八拜之交,今日是他冒犯了神子,不过他也是因为思念亡妻才会失了理智。多有得罪之处,还请神子海涵。”   说罢,他又转头对桓长明道:“长明,神子虽与你的亡妻长相相似,但你的亡妻乃一介凡人,神子乃是天神之体,如何能相提并论?你还是莫要再纠缠了。”   “我不信。”桓长明目不转睛的盯着少言,“他就是翩翩。”   琅虚一笑付之,暗中示意木灵子同自己一起制住桓长明,又对少言道:“神子与钧天神君和素柔仙子尽管离开,我们绝不阻拦。”   桓长明狠狠地瞪向琅虚,随即又看向少言,恳求道:“翩翩,别走。”   少言连一个余光都没给他,和钧天素柔二人驾云离去。   桓长明抬脚便要追,琅虚制住他,“你听我说!”   “你胆敢放他走,等我将他找回来后再找你算账!”   “长明,你以为你现在追去他就会跟你回来了吗!”琅虚高声道:“你连他的身份是什么都没弄清楚,你就不怕不仅追不回他,反倒被他杀死吗?”   桓长明目眦欲裂,“我不怕死,我只要他!”   “你如今贵为魔尊他尚且不肯多看你一眼,你若成了孤魂野鬼,他必弃你如草芥!你先冷静,先听我说!”   桓长明骤然想到翩翩还嫌弃他脸上的疤,想追去的脚步变得有些退缩。   思绪也跟着平静下来,他清醒了许多,“你刚才说他是什么天界的神子,不是翩翩。”   琅虚示意木灵子带着魔将下去,木灵子会意照做。   等人走后,琅虚引了桓长明回到魔宫中,同他道:“你那般爱慕路翩翩,他纠结是不是,你能分不出?”   在九幽祸世见他第一眼,桓长明便确定他是翩翩,再加上酷似桓钧天和曲素柔的人,他敢笃定这个神子就是他的翩翩。   琅虚笑了笑,“天界有位神子,天生神格,以生灵幻化而生。受众仙膜拜崇仰,地位仅次于天君。你猜猜,这位神子的真身是何物?”   “他的真身,便是只灵犀蝶。”琅虚顿了顿,又补道:“和你的路翩翩一样。”   桓长明心中的答案得到证实,他的身体激动地有些控制不住的发颤,可琅虚下一句话便又好似一盆凉水把他心中的火苗浇湿。   “长明,这世间本就没有叫路翩翩的人。你所认识的路翩翩,不过是神子少言,在下界经历的一场劫数。”   “你想说什么?”   “我只是替你不值,神子不过是下凡替素柔仙子和钧天神君做了个顺水人情,替他们二人渡劫,却把你牵扯其中,害你到如今都还抽不了身。你用路翩翩的死折磨了自己两百年,你这两百年是怎么熬过来的,我看的一清二楚。可是从来都没有路翩翩这个人,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   “神子少言,修的是无情道心,炼的苍天悲悯。你自诩与他爱的缠绵悱恻,他却在死后回归神位之前,转头便喝下了冥河水,将你忘的一干二净。”   琅虚唏嘘道来,瞥见桓长明逐渐空洞的神情,知晓他一时之间想不透彻,正想再劝慰几句,却听桓长明喃喃道:“所以他并不是刻意不认我,他只是因为冥河水才忘了我?”   “是。”   桓长明低头看向地面,双手撑着额,眼神恍惚了许久,忽然道:“忘了也好。”   他带给翩翩的记忆大多都是令翩翩痛苦的,如今忘了,他们尚能重新开始。   他站起来,与琅虚平时,“你既将他的身份探查的如此清楚,为何现在才告诉我?”   他的翩翩没死,他的翩翩一直都在天界,难怪生死簿上没有他的生辰八字,他的翩翩是神子,高贵圣洁,又岂会和凡人一样?   琅虚知道自己兜不住了,索性坦白,“他渡劫归来后便一直沉睡,我也是听到风声,知晓他前几日刚醒。”   “至于为何不一早就告诉你……你那是凡人一个,修为低下,如何能到天界见得高贵的神子?”   桓长明心中自有斟酌,冷笑道:“琅虚,藏好你的私心。我是因为什么才和你联手,你心知肚明。”   “桓长明,可路翩翩现在根本就不记得你了,别说爱你,就连恨都没有!你难道不觉得不甘吗?”   桓长明苦寻两百年的挚爱,到头来竟是神子的一场劫数,他不过是神子少言重登神位的垫脚石,而他却被迫陷入这百年情劫之中,无法抽身。   更可笑的是,神子已饮下冥河水将他彻底忘却。   桓长明也想问他的翩翩,他在饮下冥河水前的那刻纠结在想什么?   他是否当真对自己没有半分的眷念,所以义无反顾的要将他忘却?   桓长明一想到这里便觉得心口像针扎一样的痛,尽管如此,翩翩还活着便是对他最好的恩赐。   他该庆幸,还好他的翩翩是神子。   “你要去哪儿?”琅虚拦下桓长明。   “天界。”   天界之上,清殿御座之中,坐着一个少年。   他身着帝袍,容貌稚嫩,神情却不怒自威,自有一派天神之相。   他屏退素柔和钧天,神殿之中只留他和神子二人。   “少言,此处只你我兄弟二人,你不必再对我藏掖。”   少言向他施礼,“天君请赐教。”   天君走下御座,双手将他扶起,“我知你对桓长明心有怨愤,谁都可以杀他,独你不行。”   少言抬起头,与他平视,“天君何出此言?”   天君似有难言之隐,思量许久,叹了口气,还是打算据实相告。   “他是阿伽那。”   少言听罢,眼中的平静,霎时被击的粉碎。   作者有话说:   桓长明的二层身份出来了w;   下一本预收求求好心的读者给我收藏一下,我太需要预收了QAQ;   《魔君是我前男友》这一本求求了!   月洛啼是个仙女,但她既不会伏魔,也不会降妖,每天窝在自己的宫殿里混吃等死,甘当废材。都说天界不留无用之人,独她能够如此光明正大的混日子,惹得一众勤勤恳恳的仙友眼红得很。   某日,一刚飞升的小仙忍不住义愤填膺:“众仙家都在为了天下苍生奔波,仙子这般堕落,就不怕天君怪罪吗?”   月洛啼想了想,说:“魔君是我前男友。”   小仙:“那又如何,他现下早就魂飞魄散了,又不能为你撑腰……”   月洛啼拍了拍他的肩,“我杀的。”   小仙:!!这女人,是个狠人!   魔君镜水楼统领魔妖鬼三界,恶名在外,天界一直视其为心腹大患,三百年前派一绝色神女下界,诱他入情道,方才将他彻底歼灭。   怎料三百年后,他竟死而复活——   魔妖鬼三界生灵为迎接君王重临,跪拜在幽冥河畔两岸,只见那河水被怨气染成了浓重的墨黑色,河水汹涌倒流,掀起惊涛骇浪,从中缓步走出一个身影——   众人俯首高呼:“恭迎君上重临!”   “将月洛啼带来……”镜水楼周身被一股浓烈的怨恨之气所笼罩,一双墨眸泛出森森血色,“我要把她拆骨入腹!”   然而,当月落啼真的被带到他面前时,他红着眼哑声质问:“你说你喜欢我,从始至终都是在演戏?”   #被我杀死的前男友复活后回来问我爱不爱他,我该怎么办,在线急等#   【阅读指南】   1.非传统意义上的相爱相杀,爱过,不后悔;   2.1v1,he;   3.开文前一切都不定 第56章   西方极乐, 佛陀常居,祥瑞宁和,是无数生灵向往的净土。   然真佛虽身坐净土, 但心系众生。   在千年前的一场佛会上, 因思及众生苦难, 却无法解救众生, 心中悲痛,落下眼泪。   眼泪无意中滴在真佛坐下莲花之上, 含苞的莲花骤然绽放,一个婴孩从此间诞生。   真佛得此机遇, 便将此婴孩视作自己的化身,让其跟在坐下修习佛法, 谈经论道。而此子天性良善,待万物生灵视如己出,心怀众生, 悲悯天下,佛法大成之日, 得真佛授封“佛子”,取名为阿伽那。   阿伽那授封之后,特向真佛请求, 以肉身凡胎之躯去往人间界投胎转生,历人生七苦,尝世间凉寒,感念众生之难。   磨其筋骨,饿其体肤, 把人间苦楚皆数尝尽, 方重回西方极乐, 回归佛身。   而桓长明,是阿伽那在人间历劫的最后一世。   “少言,桓长明身世凄苦,受世人所不容,这一切都是他身为佛子的历练。”天君娓娓道来,“而你和桓长明在河洞中初遇那日,本该是他这一世命数尽亡之时,是你改变了他的命数,救了他。”   天书试图在少言救下阿伽那时提醒,可这佛子历劫,事关天机泄露,天书的声音便被天道无情的镇压,此后每当天书想要提醒少言不要再插手阿伽那的命运之时,都会被天火焚烧。   少言指掐掌心,面上看似镇定,“天君,为何同我说这些。”   天君拍了拍他的肩,“冥河水的效力,不足以让我天界的神子忘却前尘。”   路翩翩从来都没有忘记,在下界经历的一切,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刻骨铭心到无法忘却。   路翩翩面色发白的看向天君,“若我当时没有救他,他会如何?”   “那他此刻便已身归原处,在西方极乐做他的佛子。”   天君轻声叹息:“少言,是你改了他的命数。”   “是你让无欲无求的佛子为你动了妄念和凡心,成了魔。”   “所以这世间谁都可以杀他。独你,不行。”   钧天在天君殿外静候,不多时,看见路翩翩黯然神伤的走出来,便知道天君告诉了他有关桓长明身世的事情。   路翩翩目光恍惚,走在平地上都险些被绊倒。   钧天及时走过去扶住他,“师兄。”   路翩翩抬眸看他,钧天道:“我早就想这么唤你了。”   神子,少言,在他心中都不及这一声师兄。   路翩翩反握住他的手,轻轻点头,“好。”   钧天心中大石落下,神子与师兄不同,他怕师兄成为神子之后便要抛弃从前那些身份和记忆,还好师兄没有。   不过他心中还有另一桩要事,问道:“师兄,天君要你在桓长明的事情上怎么做?”   路翩翩想起天君的嘱咐,唇边浮现自嘲的笑意,“他要我去度化桓长明。”   “如何度化?”   “以心换心,用爱度化……”   路翩翩说完,自己便笑了出来。   桓长明早就将他双手献上的真心丢在地上,踩成了一滩烂泥。如今,竟还要让他重蹈覆辙,再次将真心交付给桓长明,去爱桓长明,当真是可笑至极。   钧天不置可否,扶好路翩翩,“我先送你回去。”   路翩翩摇了摇头,“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他挣开钧天的搀扶,驾云离开。钧天在他后方不远不近的跟随,直到见到他被天书牵着手带走之后,才转头离开。   “神子你怎么了?”天书作为路翩翩的童子,敏感的察觉到他的情绪。   路翩翩摸了摸天书的脸,“你被天火烧伤,为我受苦了。”   “我早就好啦。”天书紧张的看着他,“桓长明是佛子的事,你都知道啦……”   “嗯。你去玩吧,我回屋里待一会儿。”   “哦……”   天书看着路翩翩进屋,体贴的为他关上门,翩翩现在一定很难受,还是不要打扰他了。   他又坐回水边钓鱼,一边钓一边叹气,要是他修为再高一点,不惧怕天道的镇压,在下界的时候他就能阻止翩翩了。   一想到这里,他鱼也钓不下去了。   天书将鱼竿收起来,变回原身飞到树上去,开始专心致志的打坐修炼。   屋外林间,不多时出现了一道陌生的身影。   路逢屏声静气的打量四周,随后来到屋外,轻声道:“我是仙府学堂的弟子路逢,那日在课上伤了头,神子将帕巾给我擦拭,今日特来归还……”   他等了一会儿,没人应他,他便推开了房门走进去,一股酒味扑面而来。   路翩翩背靠在墙角,身边已经滚了几个空了的酒坛。   路逢快步走到他面前,见他眼神涣散,双颊绯红,明显一副醉态,却还是抱着怀里的酒坛不肯撒手。   路逢小心翼翼的在路翩翩面前蹲下来,想将对方怀里的酒坛拿走,刚一碰上便被路翩翩狠狠地拍了一下手背,“你是……何人?”   路逢把手缩回去,“我是仙府学堂的弟子。”   “仙府,学堂的弟……子,来找我……干什么?”   路翩翩醉的身体歪斜,路逢伸手扶住他肩膀,“你上回把你的帕巾给我了,我来还你。”   他把贴身放着的帕巾拿出来,他捡回来了,也洗干净复原了。   路翩翩揉了揉眼睛,仍看不清那帕巾,索性闭上眼,“送你了……”   路逢求之不得,又把帕巾放回胸膛里贴身揣着。   他注视着路翩翩醉的脸庞嫣红的神态,像觊觎神祗的卑微俗子,如临深渊的伸出手,轻轻地在路翩翩的脸上抚了抚,“神子为何醉酒,难道是遇上了什么烦心事?”   路翩翩不说话,双手捧起酒坛仰头喝起来。路逢伸手去抢,把酒坛放到自己身后,“喝酒伤身,神子若有烦心事可以和我说。”   路翩翩却勃然大怒,“连你也要管我?”   路逢一愣,路翩翩撰住他衣领把他拉到自己跟前,“我在你们眼里,是不是不配拥有感情?”   “我并无此意……”   “我把心给过他,把命也给过他,是他不屑一顾!是他不要!我为什么还要委曲求全的再去度化他?就因为他是佛子转世?”路翩翩声嘶力竭,“是……是我救了他挡了他成佛的道,可我救他有错吗?是他自己求我救他的!我如今救他却成了错!”   “救他是错,误他命数是错,害他成魔是错,全部都是我的错!”   “凭什么?”   “凭什么我就成了铸错的那个?!”   他做路翩翩时,救桓长明、替桓长明逆天改命不过是因着本心怜惜桓长明,如今却反成了他害了桓长明。   他挖的灵骨、折的双翼,他所做的一切都变得一文不值。   那些对他来说和性命一样贵重的东西,不但帮不了桓长明,反而碍了桓长明成佛的命数。   他的所作所为自以为无愧于天地,可现在看来,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笑话。   连他自己都觉得好笑。   路翩翩委屈极了也愤怒极了,可他是天界众望所归的神子,无上神佛都在看着他,他理应做一个神子该做的事。   心怀众生,悲悯世间,听从天君的话去度化桓长明。   可神也有心。   他的心早已被桓长明撕的粉碎,在那焚骨炉的大火里,被烧成了灰烬。   桓长明听着路翩翩话里的那个“他”像是自己,但他不知这其中的前因后果,无法断定。   可看见他的翩翩如此黯然神伤,被“他”折磨的如此委屈,他的心也跟着被狠狠一刺。   他将路翩翩拥进怀中,一下一下顺着路翩翩的背安抚,“你不愿做就不做,谁敢逼你,我就杀谁。”   桓长明好不容易找回他的翩翩,断不会放任别人再欺负他,“别难过,我要你和从前一样无忧无虑。”   路翩翩将压在心底的话尽数发泄了出来,此刻醉意上头,望着眼前连面容都是模糊的人,问道:“你是谁?”   桓长明怜惜的亲吻他泛红的眼尾,“来向你忏悔……想和你在一起的人。”   他的吻如绵密的软针,轻柔的吻过之后带来酥麻的刺痒,让路翩翩骤然清醒,将他猛地推开。   “你到底是什么人?”路翩翩扶墙摇晃的站起来,神情厌恶的用手背拭了一下眼尾被吻过的地方。   桓长明担心身份被识破,连忙再次解释:“我是仙府学堂的弟子,仰慕神子已久,方才失仪了,还请神子赎罪……”   路翩翩拧眉,“天书!”   天书中断了打坐,忙不迭的跑进来,“出什么事了神子?”   “把他带出去。”路翩翩背过身,“往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再放他进来!”   “是……”   天书扯了扯桓长明的袖子,“还愣在这里做什么,别在这里打搅我家神子了。”   桓长明也知道自己若是再留下恐怕会令路翩翩起疑,顺从的被天书拉出了屋子。   他后脚刚跨过门槛,两扇门便轰的一声被合上,显然是在昭示主人此刻不悦的心情。   天书狐疑的瞧着桓长明,“你到底是怎么溜进来的?”   桓长明伪装的低眉顺眼,“我只是来还神子的东西,见没人看守,便自作主张进去了。看见神子在借酒浇愁,便想去替神子解忧,怪我笨手笨脚……不但没能替神子解忧,反倒让神子对我心生厌恶。”   天书单纯,看他一副失落的样子,反倒劝慰他,“我们神子平日里待人是极好的,只是今日你来的不是时候,碰上他心情不佳。”   桓长明旁敲侧击的试探,“敢问神子是因何事心情不佳?”   “这就不是你能知道的事情了!快回你的学堂读书去吧!”   天书出声赶人,桓长明用余光看了一眼身后,告诫自己不能心急。   两百年前他就因为自己的心急,害了翩翩也害了自己,这一次他一定要冷静。   “多谢提点,我这便离开了。还请仙童多加照拂神子才是。”   天书白了他一眼,“他是我家的神子,还用你来教训我?快走快走!”   桓长明点头离去,他心中已有打算,他想找一找害得他的翩翩如此消沉失落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天界一日,人间一年。   庸琴心此刻还被他的术法所迷,正呼呼大睡。   桓长明将他唤醒,“庸师兄。”   “哈哈……”庸琴心擦着口水爬起来,“是路逢啊,你头上的伤怎的这么快就好了?”   “从家里带来的药有奇效,擦了就好了。”   “那还真是神奇啊,不过我怎么睡着了?”   “想来是庸师兄太过疲惫了。”他拍了拍庸琴心,“庸师兄,我有个问题想请问你。”   “请说。”   “我初来天界乍到,对天界的人并不熟悉。方才神子好心替我送我方帕,我想知道神子平日和哪些人交好,向他们去问问神子的喜好,好回报神子对我的一帕之恩。”   “你还真是有心,不过你问我那可真是问对人了!”庸琴心来了精神,“神子与素柔仙子交好,钧天神君次之……”   桓长明若是去找这两个人,他们必不会将路翩翩的情况据实相告给他,“还有吗?”   “再有……再有那就是天君了!神子与天君表面为君臣,私底下却以兄弟相称,可见情分颇深!”   桓长明思绪稍转,没有其他方式打探的情况下,直接找上这个天君,也不失为一种方式。   “既然你都好了,那我们继续回学堂上课吧。”   庸琴心热情的揽过桓长明的肩膀往回走向仙府学堂,桓长明推拒道:“我突然想到一件急事……”   “再急能急的过上课?你今日可刚来,莫非还想逃课不成?”   桓长明咬咬牙认了,他要在天界长待,还需要借助路逢的身份。   “这才对嘛,孺子可教!”   可等他们两人回到仙府学堂时,已经错过了三名仙师的授课,被当堂授课的仙师认定为借伤口之便逃学,命他们罚抄《仙府学堂弟子规》一百遍。   等所有的弟子放课后,他二人还留在学堂里抄写。   桓长明抄的极为浮躁,庸琴心却悠然自得,时不时偏过头看一眼他抄的如何,还点评道:“路师弟,你这字也忒难看了些,往后得多练练啊。”   桓长明自幼在冷宫长大,无人教他写字念书,他都是偷偷的在冷宫里捡别人不要的书籍笔墨,照着临摹,这字自然不会好看到哪里去。   他三下五除二的抄完,撂下笔便走,“我先回去了,庸师兄好自为之。”   庸琴心看着他跟鬼画符似的字啧啧叹道:“明日必会被仙师叫着重写……”   桓长明打定主意去找天君,敛了身上气息,悄无声息的穿行在天宫之中。   许多年未起战事,这天界的把守也格外松散,与他魔界简直无法相提并论。   他来天君殿后,正要绕着柱子闪身进去,却看见路翩翩朝正门的方向走来。   说不定就是来找天君商议桓长明想要知道的那件事,桓长明迅速的跟在路翩翩身后,尾随进殿。   天君换了便装,瞧上去更像是个普通少年。他看见路翩翩深夜而来,有些惊讶,“少言,你这么快就想好了?”   路翩翩体内的酒意消的差不多的,但面上还有些泛红,“我想好了。”   “你愿意下凡去度化桓长明?”   桓长明躲在一块屏风后,闻言眉心一跳,果然和他有关。   路翩翩掷地有声道:“我不去,你找别人吧。”   给了天君答复,他便想离开,天君连忙从后面拉住他,“兄长,除了你没有人可以度化他……”   路翩翩毫不留情的扯回自己的袖子,“他的事情,与我何干?”   “他是因兄长才堕入魔道的!”   不论佛子阿伽那是何等的善良仁慈,路翩翩认识的桓长明,都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阴险残忍作恶多端之徒,他那样的人若要堕魔,不过是在一念之间,与他路翩翩有何干系?   “无稽之谈。”   天君语重心长:“或许兄长以为我是为了顾全大局才这么说,可桓长明却是因为兄长才堕魔。兄长搅乱了他的劫数,兄长自己的劫数又何尝不是因他被搅乱?”   “你们二人互相影响,若不解开此劫,对你们二人都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有哪些害处?恕我资质愚钝,还请天君明示。”   天君叹了口气,转而正色道:“他乃佛子转世,生来便无七情六欲,六根早已清净。但因为兄长你,让他生生多了一道情劫。”   “兄长,你便是他斩不断的情劫。”   路翩翩听到这个答案,愣了一瞬,忽然就笑出了声。   天君窘迫,“兄长为何发笑?”   “我不该笑吗?”路翩翩连最后的一点醉意都被这个笑话给笑散了,笑过之后,他面上表情又变得冰冷,“我不会度化他的,便是我魂归九天烟消云散,也不会度化他。”   “兄长贵为神子,心系苍生……桓长明乃是佛子,与兄长也算是殊途同归,只要兄长能分得一点怜悯给他,我想他一定会放下屠刀转投佛门的……”   “天君的说辞,恕少言无法苟同。少言今夜言尽于此,告辞。”   路翩翩拂袖离开,转头时看见殿中多出的人,面上的神情变得更冷几分。   桓长明变回本貌,与他隔着半丈距离,四目相对。   天君咳嗽了一声,“方才我们的谈话,你都听见了?”   桓长明充耳不闻,他眼中只有路翩翩一人,向他走近,笑着道:“你看我的眼神这么冰冷,足以说明你心中怨恨我,冥河水也没能把我从你心中抹去,你一直都记得我,对不对?”   他脚下忽然长出生花藤蔓,将他的双腿紧紧捆住,不让他再往前靠近半步。   路翩翩寒声道:“我与你素昧平生,别往自己脸上贴金。”   但他的言行举止早已暴露自己没有忘却桓长明的事实,桓长明虽然希望路翩翩能忘记那段痛苦的记忆,可他更不愿看到路翩翩将他当做一个陌路人对待。   如今他的翩翩还记得他,即便是恨,他也觉得满足。   他要弥补。   藤蔓长出刺,狠狠的扎进桓长明的皮肉里,血滴到了地上,染红了天君殿铺就的白玉阶。   天君道:“兄长,何必如此……”   “天君,我方才听见了你与翩翩的对话,你想翩翩度化我脱离魔道对吗?”   天君心下思绪百转,这事情被桓长明知道也不伤根本,便承认了,“确有此事。”   “要度化我何其容易,不过是达成我一桩夙愿的事。”   “你有何夙愿?若我能替你达成助你重回佛子之身,我必不推辞。”   “好,那我便要天界的神子。”   天君不解,“怎样的要法?”   桓长明的眼神牢牢锁在路翩翩的身上,缓声道:“我要天界的神子与我成亲。”   生花藤蔓的刺一瞬间涨大数倍,桓长明的腿被刺的千疮百孔,血液四溅,他额头泌出细汗,蓝瞳中的笑意却极盛,“我要他与我长相厮守,生生世世,缠绵悱恻,至死也不休……”   “你痴心妄想!”   路翩翩勃然大怒,桓长明头上簪着的剑中簪感受到主人的愤怒,猛地飞回路翩翩的手中,路翩翩握着手中变大的本命剑,近身想要刺穿桓长明的身体,那剑却又被一股灵力阻挡,和路翩翩的力气相斥。   桓长明不要命的道:“还说你不是他,连拿他本命剑想要刺死我的样子都一模一样!”   路翩翩气的将剑狠摔在地上,召出藤蔓生剑想要再次刺他,被天君拦住,“兄长不可!”   “再拦我别怪我对你出手!”   天君只好拿出身份压他,“兄长,我乃天君!兄长是要以下犯上吗?”   路翩翩一把将天君推开,挥剑砍向桓长明,桓长明挣脱藤蔓躲开,“翩翩我知你对我有怨恨,但我对你的心是真的……”   “这些令人发笑的话,你还是留给你的心上人说去吧!”   路翩翩毫不手软,手中剑眨眼便挥出数道剑光。桓长明不愿对他出手,只能闪躲,不多时天君殿便被他毁的一片狼藉。   桓长明急切道:“翩翩,你为何到了此时此刻还看不懂我的心?”   “不巧,我早已把你这个人看透,你的人你的心我都嗤之以鼻!”   天君殿上空的白玉石雕摇摇欲坠,路翩翩正站在它的下面,毫无所察。   眼看那石雕要落下砸在路翩翩身上,桓长明也顾不上自保,迎上路翩翩的剑刃,抱住对方往一边的地上翻滚。   剑刃刺入骨肉发出“呲”的声响,路翩翩愣了一下,桓长明的血便染到了他的身上。   桓长明却还要抱着他,抵在他耳畔道:“我心悦你,我心悦的人……是你。”   作者有话说:   既然你们都不看言情(昨天就涨了1个),那收藏一下我的耽美预收总可以了吧,孩子很需要收藏QAQ。   作者专栏这一个《在灵异世界演床戏(无限流)》   文案:   余白白是个戏痴,然而某一天,他被确诊患上睡美人群候症,长时间陷入沉睡,什么都演不了。   直到他被一个声音唤醒:“睡的好吗?我的睡美人。”   余白白从沉睡中清醒,他躺在一张大床上,旁边睡着赤身露体的男人,屋子的四个角落安转着摄影机,像极了剧组。   男人声音亲切的问他:“演戏吗?”   余白白立刻来了精神,“什么戏?”   男人答:“床戏。”   余白白拍着胸膛打包票,“床戏我熟!”   他一把拉过被子倒头就睡,用自身经历演绎了一场堪比真睡的床戏。   男人:“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床戏需要两个人共同完成。”   变态攻X戏痴睡美人群侯症受;   1v1,he。   无限流,受会在各种各样的床上苏醒,身边无一例外都睡着一个流氓变态头子。 第57章   在桓长明还是以师妹的身份面对路翩翩时, 路翩翩也曾相信过他的长明师妹是心悦他的。   长明师妹羸弱却善良,天真的不谙世事,路翩翩便发自肺腑的想要保护她, 怜惜她, 甚至不惜为她以命换命。   他从未心悦过什么人, 但面对师妹, 他总有那么几分羞赧和不自在,他想, 那应该便是心悦。   他和长明师妹是两情相悦,离王赐了婚, 他为她备齐了十里红妆,在他们成亲的那日, 怀着满腔的憧憬亲自去迎娶她。   可桓长明带给他的是什么?   欺骗,和残酷的真相。   从没有什么长明师妹,桓长明带给他的一切都是假的, 连同他那颗少年懵懂的心声,也跟着化为乌有。   所以桓长明, 永不会懂他在他们成亲前一日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开心的彻夜难眠。   他想师妹从前过的那般艰辛,等他们成亲之后, 他必会对师妹千般万般的好,不叫她受一点委屈。   可桓长明,却亲手毁了这个机会。   桓长明对他的喜欢,不过是对他有所求,精心编织出来的谎言。   这样的谎话, 路翩翩被骗过一次, 就不会再被骗第二次。   他手里的剑忽然又幻化成藤蔓, 藤蔓上生出的刺狠狠的勾扯着桓长明被刺穿的皮肉。   血从桓长明口中吐出来,他抱路翩翩更紧,“我心悦你,你不信吗?”   路翩翩学着他从前讥讽自己的样子,唇角勾勒出嘲讽的笑容,“景翊还活着吗?”   “他若还活着,听到你的这番言论,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刺变得弯曲,勾进骨肉之间,血把他们身下的白玉阶染红了一大片。   天君连忙从后拉扯桓长明,将他拉离路翩翩,“兄长,快停手吧!”   桓长明却徒手握住带刺的藤蔓,嘶哑着嗓音对路翩翩道:“我把景翊杀了。”   路翩翩弃了那截被桓长明握住的藤蔓,“他对你一往情深,竟然也会落得这个下场。”   “我从未喜欢过他。”桓长明挣脱天君,连滚带爬的靠近路翩翩,“翩翩,我喜欢的人一直都是你……”   这便是路翩翩今日听过最动听的笑话,他回以桓长明一笑,“是吗?可我不仅不喜欢你,还恨不得将你挫骨扬灰。”   “翩翩,你不信我?”   “你从头到脚,有哪一点值得我信任?”   桓长明神情呆滞了一瞬,他哑声:“你信我也罢,不信我也罢……我好不容易寻到你,便不会轻易让你离开我身边。”   路翩翩眉心紧蹙,“你给我死了这条心。”   他抽出体内的藤蔓,伤口被撕扯出更大的口子变得触目惊心,鲜血直流。   他伸手捂住,从地上站起来,看向天君,“我不管你们天界想对我做什么,但想度化我,就拿翩翩来换。”   “桓长明你——”   天君抱住路翩翩,不让他再动手,大声对桓长明道:“你的要求我会考虑的!今夜你还是先行离去吧!”   桓长明离开之前,朝路翩翩露出一个有些苦涩的笑,随后以口型无声道:你是我的。   这一世是,下一世也是,生生世世都是。   天君看着怒气滔天的路翩翩,面露难色,“兄长你……”   路翩翩道:“想要我度化他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让我一剑杀了他让他重新投胎做人!”   他恼羞成怒,天君知晓自己现在如何劝都无济于事,只能暂且放缓此事。   “天君不必多说,我意已决。”   路翩翩快步离开天君殿,沿着桓长明的气息追上,今夜他一定要和桓长明做个了断!   桓长明身上已经多出负伤,路翩翩对他出手毫不留情,他嘴上虽然说着对翩翩势在必得,可心里却一点底都没有。   他用灵力修复被刺穿的地方,血暂且止住了,但被刺勾拉的皮肉却没这么快能愈合。   桓长明咬牙走到天界与下界的入口处,这是他活该受的。若是就这么让翩翩刺他几剑他们就能和好如初,那他即便从头到脚都是血窟窿,他也甘之如饴。   可他与翩翩之间的关系,却没有这般容易重新复原。   现在他唯一能抓到手上的转机,便是天君口中的“佛子”。   天君说他是佛子转世,而能度化他的便只有翩翩。桓长明对这佛子身份没有丝毫兴趣,他在乎的是天界能否把翩翩推向他。   皓月当空,天界与下界的入口处却常年风雷交加。   若是修为浅薄的人不慎掉进去,便会被这天雷劈的神魂俱灭。   桓长明暂缓治愈,打算先回一趟魔界。他已向天君亮出了自己的条件,不能再把翩翩逼的太紧,他要耐心的等。   一阵刀风从他背后袭来,桓长明侧身躲开,刀风落地,将他站过的脚下地面击的粉碎塌陷。   桓长明猛地转身看向袭击他的人,眯了眯眼,“桓钧天?”   钧天面无表情的持刀再次向他攻来,每一招看似平淡,却处处暗藏杀机。   桓长明只好握剑回击,“桓钧天,现在才来找我报仇是不是太晚了点?”   刀身与剑身碰撞,擦出刺目的火花。   钧天毫不相让,借刀之力一鼓作气的将桓长明逼退至下界入口处,“人间之事不过浮云过眼,转瞬即逝。我杀你,不为旧仇。”   桓长明双手握剑,对抗钧天的力道。再退一步,他便要毫无准备的掉进去往下界的入口处,天雷落在他身上,不死也要让他重伤。   “既然不为报仇,那你为的是什么?”   “师兄不愿度化你,那就由我来亲手杀你,斩断你和师兄的纠缠。”   桓长明当下思绪百转,回过味来,冷笑道:“想杀我,想阻碍我和翩翩的前路……桓钧天,上一世你输得一败涂地,这一世你也赢不了!”   他抬剑挣脱钧天的刀,左手凝出剑诀劈向钧天。   钧天正要躲开这一击,身后忽然传来路翩翩的声音:“师弟!”   钧天脚下的步子一顿,桓长明的剑诀下一刻便落到了他身上,他被剑诀击飞,掉进下界的入口处。   “师弟——”   路翩翩焦急的飞身跃下,想要去拉钧天,桓长明撰住他一只衣袖,“翩翩,危险!”   路翩翩拧眉狠瞪他,指尖覆上灵力划断被他拽住的衣袖,他拽了个空,目睹路翩翩跳下,如同焚骨炉那一幕重现在他眼前。   桓长明紧跟着跳下,找寻路翩翩的身影,天雷如迷网般向他劈来,他调动修为抵御的动作慢了一步,被一道天雷劈重,当即口吐鲜血。   “翩翩!你在哪儿?”   桓长明稳住心神重新调动灵力,在雷网之中寻找路翩翩的身影。   幸而他寻到了,路翩翩抱着桓钧天向上飞来,见路翩翩身上无伤,他松了一口气。   一道天雷恰在此刻劈向路翩翩,桓长明想也没想的飞过去挡在路翩翩面前,他被击的浑身麻木,头晕目眩,强撑着询问路翩翩,“翩翩,你伤着没有?”   路翩翩眼神冰冷的看了他一眼,“滚。”   路翩翩抱着桓钧天,一脚将他踹进天雷最密之处,数道天雷急急落下劈在他身上,他伤上加伤,抵御天雷的灵力快要崩塌。   桓长明身体失衡的悬在半空,他双眼赤红,死死地盯着怀抱着桓钧天的路翩翩,想要解释:“是桓钧天先动的手,我只是想要自保……”   他语气里夹杂着委屈和怨念,路翩翩听了出来,可心如止水。   他的委屈,他的怨念,与他何干?   他早就不是当初那个被他骗的团团转的蠢笨修士了。   路翩翩留给桓长明的背影决绝,他甚至连一个正眼都吝啬的不肯给桓长明。   “路翩翩。”桓长明身上抵御天雷的灵力一点一点消失,唇间残存着惨淡的笑意,“我若是此刻葬身在这天雷之中,你还愿不愿意……再回头看我一眼?”   钧天神志清醒,他睁开眼看向师兄,见师兄面色冷凝,没有半分动摇之色,回握住师兄的手。   桓长明望着路翩翩和桓长明交握在一起的手,忽然自嘲的笑出声,“是了,你为了他可以抛下我一次……自然,便会有第二次……”   他不甘的闭上双眼,护在周身的灵力骤然消散,数道天雷无情的击穿他,他的身体霎时被击的千疮百孔,血花四溅。   一股浓郁的血腥气息飘进路翩翩的鼻息间,他眼中的情绪被眼睫投下的阴影挡住,看不真切。   琅虚及时现身,挥手提桓长明劈开天雷,天雷的落势一歪,向路翩翩和桓钧天而去。   桓长明艰难出声:“翩翩小心……”   路翩翩单手提剑斩落天雷,琅虚抓起桓长明,笑道:“你倒是对人家一往情深,可人家却恨不得你快点死在这天雷下!”   琅虚说罢双腿忽然变成像蛇一样的身体,蛇尾尖锐泛出墨绿的毒液,迅速的向路翩翩刺去,“长明,我今日便给你报了这仇!”   天雷与琅虚同时夹击路翩翩,钧天眼神一黯,替路翩翩挡下了琅虚一击,蛇尾刺入他胸膛,琅虚有些惊讶,随后扯出蛇尾收了回来,“杀错人了。”   “师弟!”   路翩翩抱住钧天,气愤的想要与琅虚一战,钧天拦住他,“师兄,我们先回去,此地不宜久留……”   琅虚扛起昏厥的桓长明,“今日先放二位一马,改日必定杀了二位,以报长明今日之仇。”   他说罢便带着桓长明迅速的离开。   路翩翩咬牙扶起钧天离开下界入口,重回天界,得见日光之后,他便看见钧天胸口留出的血是不正常的墨绿色。   而钧天此刻也已经陷入半昏半醒的状态,来不及多想,他抱着钧天直奔天界医官处。   入夜时分,当值的医官不多。   见神子急急忙忙的抱着钧天神君进来,连忙醒了瞌睡。   “医官!”   三名医官连忙聚了过来,帮着路翩翩把钧天放到小榻上,一名诊脉,一名验伤,一名观钧天神态特状。   不多时,三人异口同声道:“是蛟毒!”   路翩翩道:“可有解法?”   三人分工,配药、研磨药粉、包扎伤口,再给钧天喂下丹药。   其中一名朝路翩翩拱手道:“神子,此毒可解。但毒是自蛟妖体内而来,要彻底根治钧天神君之毒,还需那伤钧天神君的蛟妖,从体内分化出解毒的汁液,我们才能配药,为其解毒。”   钧天费力的睁开眼,气若游丝的对路翩翩道:“师兄,我死不了。你不要为我去找……”桓长明。   路翩翩看他唇色发黑,神情隐忍,定是被毒折磨的极为难受。   “这毒可会危及性命?”   三名医官面面相觑,拱手一拜,“神君乃神体,此毒还危及不到神君的性命,只是……”   钧天撑着坐起来,“你但说无妨……”   “回神君,毕竟是蛟妖之毒,若不解,神君的修为怕是会被影响。”   路翩翩五指握成拳,心中怒意翻涌。   妖毒,修为。   第二次了。   师弟明明是他们之中最无辜的那个,可这样残忍的事为何屡屡发生在师弟身上?   桓长明,桓长明!   路翩翩在心中默念这三个字,恨不得将其嚼碎。   他深吸了一口气,走上前扶着师弟重新躺下,安抚师弟:“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的修为受到任何影响。”   路翩翩安置好师弟,转头对三名医官道:“在我带回解药来之前,还请三位多加照拂钧天神君。”   “神子客气,这是我们应尽之责。”   钧天从后面握住路翩翩的手腕,“师兄,不要去找他。”   “没事,他伤不了我。”路翩翩用另一只手拍了拍师弟的手背,“这一次,我不会再被他欺骗了。”   钧天注视着路翩翩离开的方向,等路翩翩的身影消失了许久之后,他才像是累极了似的阖上双眼。   路翩翩一人一剑闯入魔界魔宫,他上次在这里见到过琅虚,桓长明身负重伤,此刻琅虚不出意外应该和他在一起。   他剑下无情,将沿途阻挠的魔将尽数击退,一直打到魔宫正殿。   正殿下的石阶上坐着一个粉衣少女,和头上长着两只龙角的男童。   男童怀里抱着一盆兰花,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路翩翩看,粉衣少女一把拉起他,“砸场子的来了你还不快点逃,想被打死吗?”   男童把怀里的兰花递到粉衣少女怀里,“阿……粉、姐、姐……你先带,小、兰哥哥……走。”   这男童年纪看不上去不小,说话却结巴,阿粉抱了兰花,随时打算跑路,“小子你想干嘛?”   路翩翩离他们越来越近,男童看清楚路翩翩的长相,有些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随后一脸兴奋的跑向路翩翩。   路翩翩击飞一名魔将,便见一个妖族小孩向他跑过来,他倏的将剑指向前方,小孩在他剑前猛地停下来。   “你想干什么?”   妖族小孩眼神发亮的仰头盯着他,忽然大声叫道:“娘、亲!”   路翩翩眉心轻蹙,“你叫我什么?”   “我、我我,叫你……”这小孩结巴的厉害,此刻心情又激动不已,说话半天都捋不直舌头。   他急的脸蛋通红,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手舞足蹈的比划,“我我我……”   路翩翩看这妖族小孩不像是要和他交手的样子,遂一个反手,将剑背到了身后,还要再待前进,找到琅虚。那妖族小孩竟一头扑进他怀里,抱着他的腿呜咽着大喊道:“娘……亲……”   路翩翩握在手中的剑一滑,险些掉在地上。   他重新握紧,垂眸对这小孩道:“我是男子。”   要是,也该是你爹。   妖族小孩哭天抢地,脸蛋上的两坨鼓鼓的肉都因为他的悲伤而颤动,“娘,亲你呜呜……不认,我了了吗?”   作者有话说:   让我们恭喜翩翩无痛当娘   路翩翩:?? 第58章   “放手。”路翩翩挣了挣腿竟然没挣动,“我是男子,更没有与妖族有染过……”   妖族小孩鼻涕眼泪哭了一脸,认定了路翩翩就是他娘, 死活都不肯放开。   “泥真的就四我……我娘亲哇!娘, 亲, 泥为什么不愿意, 认我了?”   阿粉躲在一旁偷偷地看,见路翩翩虽然挣扎, 但没有伤害她同伴的动作,便鼓足了勇气跑过去, 把那小孩一把拉了过来,“喂!你别乱认娘啊, 他明明就是个男的,怎么可能是你娘?”   “他他他就四!”   妖族小孩还要往路翩翩的身上扑,路翩翩挥剑砍断旁边的树, 挡在他们中间。   随后往魔宫里高喊道:“琅虚,给我滚出来!”   阿粉抱着小妖孩躲的远远的, 一听他是来找琅虚麻烦的,连忙站出来,“你找琅虚想干什么!”   路翩翩看向阿粉,“让琅虚滚出来。”   来者不善,阿粉叉腰道:“琅虚不在!”   路翩翩不信这套说辞,想要把阿粉抓过来问个清楚。这时天空中一条青色长蛟遮云蔽日,一跃而下,化身成人形, 挡在了阿粉身边。   阿粉扯着来人的袖子告状,“琅虚, 这个人是来找你麻烦的!”   “知道了。”琅虚摸了摸她的头,转而笑着看向路翩翩,“神子来的可真快,不过欺负两只小妖可就太有伤神子的威名了。”   “交出解药。”   妖族小孩指着路翩翩对琅虚道:“他四我娘。”   “小东西,他是不是你娘,你得问你爹去啊。这又不是你叔叔我欠下的风流债!”琅虚把他抱起来,哄着他的背拍了拍,“神子,想要我的解药需得要玄武的尾巴让我吃下,我才能制出解药。”   路翩翩没有完全相信,琅虚便又道:“你信与不信都没关系,已经有人不怕死的去帮你取玄武的尾巴了。”   “谁?”   “除了桓长明还能有谁?”琅虚缓缓道:“他被你们天界的天雷劈的就差神魂俱灭了,回到魔界后知道钧天神君中毒的消息,料想你一定会来为钧天取解药,他醒了之后连伤都没治,就只身前往北氤水泽去找玄武了。”   路翩翩一愣,桓长明去替他取玄武的尾巴,这样的事情在他的认知里觉得不可置信。   那个自私自利的桓长明,会为了他以身涉险?   他不会,桓长明一定又有什么阴谋诡计,在等着路翩翩往里面钻。   琅虚见路翩翩面有疑色,不紧不慢的又说了一句:“玄武乃是上古神兽,威力不容小觑。神子现在赶过去,应该还能赶得上替桓长明收个尸。”   他怀里的小孩一听自己的爹要死,连忙挣扎起来,“我要去,爹……”   “你一个小屁孩去干什么?老实在家待着吧。”   路翩翩盯着那妖族小孩的正脸看了几眼,眉眼之间的确有几分桓长明的影子。   和妖族女子有染的不是他路翩翩,而是他桓长明。此刻却跟讽刺他似的,错把他路翩翩认成娘。   路翩翩面无表情的别开打量那妖族小孩的眼睛,他还犯不着和一个孩子计较。   他转而看向琅虚,质问道:“你和桓长明乃是一丘之貉,他去送死你就由着他去了?我不相信。”   “他要当痴情种去找死,我能拦得住?”   这话说的,桓长明一番深情,好似真的是为了他路翩翩一样。   琅虚别有深意的看了路翩翩一眼,“我言尽于此,神子也莫要再拿魔界的这些无辜的魔将们撒气了,告辞!”   琅虚说罢,一手牵起阿粉,一手抱着怀里的妖族小孩,“走了,我们去给你爹买棺材,准备后事去了!”   那妖族小孩立时哇哇大哭,“呜呜呜布要啊!”   “哈哈哈……是你爹自己要去找死的,他不要你咯!”   琅虚一边抱着那妖族小孩恐吓,一边瞅着路翩翩离开的身影。   阿粉有些不满,一对粉嫩的猪耳朵从她头上冒了出来。   她嘟起嘴道:“你盯着他看什么?”   “帮别人看的。”   “哼,不管你是帮谁看的都不准看!”阿粉嘴巴嘟的更高,“他有我好看吗?”   琅虚哈哈大笑,“没有没有,再来多少个神子都抵不上我的一个阿粉!”   “这还差不多!”   北氤水泽,浑浊的血腥味飘散在四周,玄武巨大的尸体躺在岸边,它身上流出的血流进湖水里,把清澈的湖面染红了一半,看上去极为血腥。   路翩翩从云上跃下,来到玄武的头颅前,只见玄武表情狰狞,眼睛翻白,似乎死的很不甘心。   一把剑从玄武身体的顶端滚下来,落到了路翩翩的脚边。   他垂眸看了一眼这剑,是他在下界时用过的本命剑,两百年过去,上面已经沾满了桓长明的气息,此刻更是像在血里浸泡过一样,红的渗人。   路翩翩拧着眉用术法将这把剑会恢复如初,剑通灵,飞到他眼前,指引他飞上玄武的顶端。   不用去,路翩翩也大约能猜到那上面的人是谁。   剑像是感觉到了他的不愿意,一下子钻到他脚底,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将他带飞到了玄武顶端。   桓长明倒在血泊里,身上多处被玄武撕咬的裂痕,加上之前被天雷和路翩翩所伤的旧伤,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他整个人如同一具即将走向死亡的残魄尸体,奄奄一息。   桓长明察觉到有人来,勉力抬起眼帘,只模糊的看见一道白影立在自己眼前。   他用尽浑身力气向这道白影伸出手指,嗓音轻到听不清的唤:“翩翩……”   叫出这两个字,他心底却涌出对自己的嘲讽。   怎么会是翩翩,翩翩对他恨之入骨,怎么可能还会来看他一眼?   桓长明的手重重的摔回原位,“翩……翩……”   路翩翩神情淡漠的好似一尊用冰雕出来的神像,无喜无悲,什么事也无法撼动他分毫。   桓长明的手边躺着玄武的尾巴,断尾之处伤痕极不平整,玄武皮糙肉厚是上古神兽里出了名的,更何况别人砍它,它必会挣扎自保。   想来是桓长明砍了许多下,才将玄武的尾巴砍断。   路翩翩看向桓长明握剑的手,手掌血肉模糊,五个手指以一种极为怪异的姿势蜷缩着。   他只眼看一眼便知道,桓长明的五个手指全断了。   桓长明身上的血还在往下淌,路翩翩站在低处,桓长明的血流到了他的脚边,弄脏了他的鞋面。   路翩翩的眼神里多了一丝茫然。   以身犯险,弄得自己命悬一线的人是谁他都相信,可他独独不信这个人会是桓长明。   桓长明有多惜命啊,为了活命伪装成女子十多年,欺骗整个离国;为了活命在他脚下恳求,只为救自己一命;为了活命甚至不惜以色以情诱他入骗局。   桓长明所做的一切都是自保,为了活下去,获得更大的力量活下去。   可是他眼下却奄奄一息的倒在路翩翩的眼前。   没人逼他这么做,是他自愿的。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忏悔?赎罪?为了他更大阴谋,再次用命做赌注?   路翩翩不知道,但他很清楚自己已经不会把任何东西交付给桓长明,无论是身还是心。   他两指合拢指向桓长明,淡金色的灵力从他指尖溢出,治愈桓长明的外伤。   桓长明濒死的身体感受到了一股温和的力量,这股力量没入他四肢百骸,唤回他仅剩的生机。   他眼睫轻颤,感受到左脸上的疤痕也被这股气息治愈,嘶声道:“不要……”   这道疤是提醒他犯错的罪证,是他痛失所爱的惩罚。没了这道疤,就没了和翩翩的联系。   路翩翩看他用那只断了的手想去挽留脸上的疤痕,就像是在责备路翩翩替他复原的多此一举。   “你要当毁了容的丑人,拿了剑往你脸上一划便是。”   魂牵梦萦的嗓音骤然在耳畔响起,桓长明费力的睁开眼,见路翩翩站在他的眼前,正在为他疗伤。   他身上所有的疼痛在这一刻都变得不足挂齿,翩翩来找他了。   路翩翩避开他炽热的眼神,他却笑出了声音。   “你笑什么?”路翩翩不满的道。   “我笑,咳咳……”桓长明声若游丝,面上的笑容真挚温柔,“我笑你。你肯来这里找我,说明你心里有我……”   路翩翩猛地收回灵力,冷笑道:“我想杀你,心里当然有你。”   桓长明却不信,“你想杀我,为何方才不动手?”   “我乃天界神子,要杀一个人必定堂堂正正将其斩杀,而不是杀一具将死的尸体用来逞威风。”   桓长明愣了一下,随后捂着胸口艰难的站起来。   “路翩翩……”   他脚步虚浮的走向路翩翩,路翩翩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直到退到边上,才反应过来自己逃避的行为好像又回到了当初被桓长明困在离王宫时的样子。   他现在已经是神子了,他已经不用再惧怕桓长明了。   “桓长明,你想干什么?”   “路翩翩,我在想……我究竟有多爱你?”   路翩翩神情一僵,桓长明血迹未干的掌心触碰他脸颊,他愣住一时忘了闪躲。   “我想过了,我好像也没有多爱你。”桓长明薄唇张合,能够蛊惑人心的蓝眸浮现出自嘲的笑意,“只是你不在我身边的两百年,我日日夜夜……都想你想的发疯……”   “翩翩,你只要不在我眼前,我便想你想的发疯……”   桓长明,他名叫长明,却生于黑夜,长于黑夜。   做离国的罪子时,他羸弱卑贱,人尽可欺。   被亲生父亲所弃,被国人所不耻,被同胞姐姐所嫉,被挑断经脉变成残废……这些他都撑了过来。   他遭受过这世间在残忍的对待,他由身至心早已被练就的冰冷无情,残忍暴戾。   这世间没有任何东西再可撼动他,桓长明一度这么想。   可是路翩翩投身跳入焚骨炉的那一刻,他所练就的无坚不摧,全部崩塌的粉碎。   他轻抚路翩翩的脸庞,笑着流泪道:“没有你的桓长明,是一具随时会发疯的行尸走肉。”   “你能不能原谅我一次?你不在我身边,我会死,会疯。”   他小心翼翼的凑近路翩翩的脸,想要亲吻路翩翩的唇。路翩翩回神,厌恶的将他往旁边一推,腰却不知何时被桓长明搂住,两个人一起掉进湖里。   一入水,路翩翩便一脚将桓长明踹开,桓长明被踹远数丈,四肢胡乱的游动了一会儿,不知是伤口发作还是别的原因,整个人往湖底迅速的沉了下去。   路翩翩即将跃出水面的前一刻,感受到背后传来的灼热视线。   他忍着不悦往那道视线看去,桓长明却已快沉到了底,底下湖水浑浊的几乎要将他的身影全部盖住。   路翩翩五指紧紧地攥在掌心里,忽然往桓长明的方向凝指丢去一道剑诀,湖底水霎时汹涌的溅起来,而桓长明也被一个水花轰出了水底,掉回了岸边。   路翩翩使了个术法弄干净衣衫,走到岸边,瞥见浑身湿透,额头又被刚才那一击砸破流血的桓长明,冷哼了一声,收起玄武的尾巴便要返回魔界。   桓长明一瘸一拐的走到他身边,扯住他一片衣角,双眼通红的道:“我不会水,你若是不救我,我会死。”   路翩翩点破他,“所以你迫不及待的拉着我一起下水,生怕你自己丢了性命。”   “不是。”桓长明滚了滚喉,“你对我一向无情……你会为了救桓钧天推我下一次海,就会有第二次。”   “在你心中,我永远都比不过他。”   无情这两个字听得路翩翩极为刺耳,“无情?若是比无情,我又怎么极得上离王陛下?”   “离王陛下的无情让我甘拜下风,刻骨铭心!我师弟仁善,在我心中他确是比冷漠无情的离王陛下重上千倍万倍!”   桓长明听的如坠冰窖,浑身发寒,他用力扯住路翩翩的衣服不让对方离开,“是我,是我说错话了……对不起,他从没负过你,你喜欢他……喜欢他也是应该的。”   他早该清楚,在路翩翩心中他一直不极桓钧天,更何况他和翩翩之间还有一道难以跨越的鸿沟。   “我只是羡慕桓钧天,我嫉妒他,能被你一直放在心上。”桓长明压低声音,“我从很早之前就嫉妒他,同为皇子,他是众星捧月长大的。而我……只能低贱卑劣的苟活在冷宫里,为了活命,不惜扮成女子……”   “但是这些,我都可以不在乎。我在乎的是你,是你路翩翩的眼里、心里,可不可以只装下我一个人?”   “翩翩,我从来没爱过什么人,所以我从前不知道该怎么对待你。我就希望你只看着我,顺着我。可是你总是和我作对,惹我生气,我便也像个傻子一样和你针锋相对。”   “但是我现在不会了!”他抬起头,恳切的注视着路翩翩的眼睛,“我以后会千倍万倍的对你好,弥补我从前对你犯下的错,不会再惹你生气,更不会惹你伤心!”   “十恶不赦的人尚且有被宽恕的机会,翩翩,你可不可以就给我这一次机会,最后一次好不好?”   两世,桓长明头一次剖心挖肺的向路翩翩讲出他的心声。   路翩翩望进他的眼睛里,那双蓝眸里有悔恨,但更多的是藏不住的深情。   桓长明仿佛如他自己亲口所说的那般,爱路翩翩,爱的情真意切,爱的情深似海。   路翩翩沉默了许久,忽然抬手拭了拭桓长明眼角的泪。   桓长明以为路翩翩心软了,他们之间有了新的转机,心中一喜,面上的笑容便也跟着露出来。   谁料,路翩翩下一刻却道:“桓长明,你这样真叫我恶心。”   作者有话说:   有没有人心疼长明;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夜阑人静, 琅虚在魔宫外等候多时,等来的却不是路翩翩和桓长明。   “钧天神君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琅虚笑着向来人拱了手,“不过钧天神君来的还不是时候, 为你取解药的人, 眼下还没回来。”   钧天拖着病体走近琅虚,“我天界的神子在什么地方?”   “他去为你取解药的一环了。”琅虚顿了顿,补道:“和魔尊一起。”   钧天不信师兄还会和桓长明搅在一起,“我劝你如实相告。”   “我哪敢隐瞒神君,你瞧……他们这不是来了吗?”   琅虚往夜空上一指, 钧天顺着他指去的方向一看,路翩翩和桓长明果然一前一后的飞了过来。   路翩翩在钧天面前落下, 见他脸色不好,连忙问道:“你怎么来了?”   钧天扶住路翩翩的肩膀,将路翩翩推到自己身后, 隔开他和桓长明的距离,“师兄仁善, 怕师兄一时心软听信了某些人的鬼话。”   不愧为师兄弟,连互相说对方“仁善”都是一样的。   桓长明轻蔑一笑,被路翩翩捕捉到了他的这丝笑意, 他立刻正色,“我没有骗你。”   路翩翩转而看向桓钧天,“你放心,我只是来帮你取解药的。”   他将玄武尾巴丢到琅虚的脚下,“现在, 可以给我师弟解毒了吧。”   琅虚看见玄武尾巴有些惊讶, 随后把目光转向桓长明, 发现对方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路翩翩,像被路翩翩勾走了魂魄似的,哪怕路翩翩现在叫他拿剑抹了自己脖子,琅虚觉得他照样会做。   琅虚以灵力炼化这条尾巴,从怀里取出一个瓷瓶,割破手掌滴了半瓶血进去后,递给路翩翩,“神子,拿好。”   路翩翩接过这瓶血时还有些顾虑,琅虚大笑道:“人间有句话怎么说的,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若这不是解药神子大可来找我寻仇索命。”   “翩翩,你信我这一次。”桓长明轻声,“如果他骗你,我必定第一个替你杀了他。”   钧天几不可察的蹙了蹙眉。   这时候嚷着叫路翩翩娘的那个妖族小孩,穿着亵衣光着脚又跑了出来,奔向桓长明,哭着喊道:“爹!”   桓长明冷淡的扫了眼这孩子,“你出来干什么?”   他指着琅虚委屈的道:“他缩,泥死了……我担心啊!还要去给你买买买棺材……”   琅虚摸了摸鼻子,“我说的不也是实话?你爹离死也差不了多远了。”栽在情字里面陷进去拔不出来的,都命不长。   “还有哇还有哇……”妖族小孩一把扯住路翩翩的衣摆,“他四不四我娘啊!”   桓长明一愣,旋即笑意盈盈的道:“是啊,他就是你娘。”   “桓长明!”路翩翩怒视他,“你自己和妖族女子有染牵扯出的风流债,还敢厚着脸拉我垫背?”   桓长明笑意更浓,“你是不是醋了?”   路翩翩冷笑,“和我有什么干系?”   “那你生什么气?难道不是因为认为我和其他妖族女子有染,生下了这小畜生,所以你生气吃醋吗?”   “你和哪族女子有染都与我无关,只是烦请你别把我牵扯其中!”路翩翩扯回自己的衣摆,把装血的瓶子递给桓钧天,“师弟我们走。”   钧天点了点头,二人驾云离开。   桓长明想去追,整个人忽然就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他伤的太重,回来时也是因为路翩翩在他眼前,他靠着一股执念硬撑着。   现在路翩翩要离他而去,他便怎么也提不起力气,只能眼看着路翩翩越飞越远的身影。   妖族小孩抱着他嚎啕大哭,“爹,你不要四,你不要四!”   钧天听到了这句响彻云霄的哭声,他不动声色的看了看身旁的路翩翩,只见对方眉心紧锁,不知在想着什么。   他们返回天界后,路翩翩却没从云头下来,钧天道:“师兄,怎么了?”   “师弟,你先去找医官解毒,我还有私事未了,先行一步。”   钧天握紧手里的瓷瓶,“师兄,是不是要去找桓长明?”   “嗯。”路翩翩没想隐瞒,“我和他,总要做个了断。”   钧天握住路翩翩的手,“我知师兄不愿度化他,我愿意替师兄解忧,亲手斩杀桓长明。”   路翩翩温柔的抚开他的手,摇头道:“这终究是我和他之间要了断的事情,不能让你牵涉其中。”   “师弟,你回去好好养伤,不必担心我。”   他说罢,施了术法让云头调转。   殊不知,桓长明一直注视着他离开的方向,面容被夜色遮挡在阴影里,看不真切。   路翩翩重新回到魔宫,便见那个妖族小孩坐在殿外的石阶上,一个人偷偷的抹眼泪。   这小孩穿着亵衣还赤着脚,夜风冷飕飕的,挂在他身上他像是也感觉不到冷。   他听到脚步声,抬起头看见是路翩翩,想叫娘,又忍住了。   路翩翩看他哭的满脸鼻涕和泪的样子,从袖子里摸出一条方帕,半蹲下身给他擦了擦,“几岁了?”   他呆滞了片刻,又扳起指头认真的算了算,比了个“二”,“娘娘百岁了……”   两百岁了,连话都还说不清楚,也不知道桓长明是怎么在教他。   他忽然蹦起来,拉起路翩翩的手就往殿内跑。这小孩看着身板小,力气还挺大,路翩翩竟然一时之间有些挣脱不开,被他拽着一直跑,最终来到寝殿的床榻边。   桓长明满头是汗的躺在床榻上,赤着的上身被裹满了白布,没有一处好的地方。   小孩凑在桓长明床前,小心翼翼的道:“爹……我把娘带奈了……”   桓长明猛地睁开眼,见到路翩翩果真在他面前,皱着的眉心一下子舒展,“你真的来找我了,我是不是在做梦……”   他手撑着床想要爬起来确认眼前的路翩翩不是幻象,胸口的伤却因为他的动作再次被撕裂,血很快便浸湿了布条。   小孩连忙扶着桓长明躺下,给他盖好被子,“爹,泥不要再动了,都牛血了。”   桓长明似乎极不耐烦他,伸手把他推倒在一旁的地上,“滚……”   小孩坐在地上半晌没爬起来,委屈的眼泪又开始往下掉。   路翩翩弯腰把这小孩一把拉了起来,“桓长明,你的亲生骨肉,你就是这样对待的?”   先是叫小畜生,现在又是肆意推搡。   小孩感受到路翩翩对他的好,扒拉着路翩翩的手,头埋在路翩翩的怀里,小声啜泣:“娘……”   路翩翩当做没听见这声“娘”,对桓长明道:“你要是不喜欢他,就把他送到他母亲身边去。”   别到时候又教出第二个和桓长明一样没心没肺的坏种。   桓长明扶着床再次支起半身,他身上疼的厉害,连说话都是喘的,“翩翩,你就是他娘……”   路翩翩拧眉道:“别污我声誉。”   桓长明捂着胸口低笑道:“自从你离开我后,我每日每夜想的都是你。这样眼里心里,只看得见路翩翩一个人恶桓长明,又怎会和别人有染?”   “你要说你自己洁身自好便罢,不用拉我做挡箭牌。”   “你是不是还是不肯相信我爱你?”   “你若说你爱的是景翊,我倒还能相信。”   “我从未喜欢过他!”桓长明一而再再而三的表露真心,可路翩翩却丝毫没有正视他的心,他觉得怨愤,委屈,“是,我承认景翊他的确向我表露过爱意,可那都是他一厢情愿!我一早便敲打过他,我和他只有君臣之谊,没有半点私情!”   路翩翩面沉如水,“你说你爱我,却逼死我父,伤我同门,禁锢我。你说和景翊只有君臣之谊,他轻飘飘的几句话,你便要杀我师弟,逼的我不得不自尽保他。”   “桓长明,你的爱可真是让人觉得讽刺……”   “这些、这些我都可以解释……”桓长明失了方寸,连话说的都有些颠三倒四,“路仲不是我逼死的,是景翊他在你爹自尽的前夜去找他谈了话,路仲受辱才自尽的……这件事是景翊瞒着我做的,我并不知道!若我知道,我一定会拦他。”   “还有那日……那日因为你想和桓钧天一起逃走,我很生气,再加上你刚好在发情期,我很害怕你和桓钧天做出逾矩之事。我又气又怕,所以才想以桓钧天的命,来换你服软留在我身边。”   桓长明情绪波动牵扯到内脏,喉头涌起一股腥味,被他咽下去,继续道:“我知道我这样做很没道理,可是翩翩你那时只想逃离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只能用那种极端的方式。”   “你恨我也好怨我也好,甚至杀了我都好。可就是……不要忽视我对你的心,好不好?”   “我是真的喜欢你,景翊他与你丝毫无法相提并论。”   怀里的小孩停止了啜泣,他似乎知道两个大人的谈话极为敏感,安静的连呼吸声都小了许多。   路翩翩沉默的听完桓长明的话,他在想,若桓长明能把这番话在前世告诉他,他是不是就信了?   他也许会信。   那时他受制于桓长明,宛若傀儡,桓长明对他既没有过好脸色,更没有过好言语。   若桓长明能像眼下这般,低声下气的对他敞开心扉,他一定会信。   甚至可能会将桓长明当做他唯一的倚靠,去依赖桓长明,甚至重新喜欢上桓长明。   因为当时的他已经一无所有了,桓长明也许便能代替他失去的所有,成为他的唯一。   可是桓长明并没有那么做。   他好不容易从地底爬上来,成了高高在上的离王陛下,受万人敬仰,纵使心中真有他路翩翩,他也不会屈尊降贵,来讨得他路翩翩的欢心。   顺他者昌,逆他者亡。   桓长明将暴君的做派,可谓用到了极致。   “你现在和我说这么多,又有何用?”路翩翩嗓音平静,“前世的事,都已经是过眼云烟了。”   桓长明缓慢的摇了摇头,“你嘴上说的风轻云淡,可你打心底的在意那些过往……”   路翩翩的心思被他洞悉,路翩翩握紧拳,有些恼羞成怒,到嘴边的话又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他将怀里的小孩一把拉开,转身便要走,桓长明手疾眼快的拉住他的手腕,“翩翩,是我说错话了,你别走。”   “放手!”   路翩翩甩开桓长明的手,大步离开。   桓长明忍着疼痛下床去追,路翩翩走到门口要开门时发现门竟然打不开,琅虚的声音从外面幽幽的传进来,“到了明日,禁制便会自动解除,还请神子在殿内委屈一晚了。”   路翩翩召出剑砍向门,一股力量反弹回来,他被弹的身体往后一仰,桓长明从后面趁势抱住他,灼热滚烫的呼吸声落到他的耳后,“翩翩,不要离开我。”   桓长明上身为着片缕,皮肤上滚烫的温度隔着薄衫传到路翩翩的身上,他咬牙道:“别碰我!”   桓长明双臂将他箍的更紧,“我不碰你,你就又要消失。”   他在路翩翩身后哀求,“神子悲悯苍生,你就当是可怜我行不行,留在我身边,哪怕就这一晚……”   温热的眼泪滴在路翩翩的脖子上,顺着他的脖颈线一路下流,滚进他衣衫之间。   殿内烛火通明,紧闭的殿门上印着一对交缠紧拥的影子,一眼看上去,就像是一对情人在交颈缠吻。   路翩翩望着这道影子,眼底流淌的烛光有一丝的出神。   许久之后,他有些迷茫的开口问道:“桓长明,你究竟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桓长明紧贴他后背,将他牢牢的锁在自己怀里,哑声道:“我想从你那里得到什么,翩翩,你心知肚明……”   又是一阵极长的沉默。   若非桓长明身上不断窜高的温度在提醒路翩翩,他们二人眼下的这一刻就像是被人施了术法,静止了一般。   内殿处一阵喷嚏声唤回了路翩翩涣散的思绪,他侧目往后一看,妖族小孩不见踪影。   有的只是一条白身金鳞的龙,卷缩着自己的身体,睡在一件亵衣上面。   “幼龙破壳之时,会把第一眼看到的人,当成父母。”桓长明嗅着路翩翩身上传来的气息,眸中涌出病态般的眷念,“我说了,除了你……谁也入不了我的眼,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断不会和别的女子,生出什么孩子来。”   “即便是要生,我也只和你生。”桓长明把头埋进路翩翩的肩窝里,像只没了骨头的野兽,卸下防备只想缠绕在他的温柔乡里,“翩翩,我只有过你一个人……”   作者有话说:   桓长明:是的,我们有过一个孩子。 第60章   翌日, 晴空当头,万里无云。   木灵子把房间里的兰花搬到窗户旁边,将窗户半掩, 挡住阳光, 指尖凝出水柱, 小心翼翼的往兰花上浇水。   这株兰花被木灵子将养的极好, 叶子厚绿,顶端还打了花苞。   他轻轻地摸了摸花苞, 叹气道:“也不知你何时才能修炼回人身……”   两百年过去了,桓长明都能和路翩翩重逢, 兰隽却还没能重回他眼前。   白身金鳞的幼龙从他窗前飞过,又退回来, 睁着两只大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他,“木灵子叔叔,泥又在浇水哇!”   “是啊。”木灵子在幼龙的龙须上拉了拉,“大清早的,碰上什么事让你这么开心?”   “四我娘昨晚肥来啦!还和我睡在一个房间泥, 我今天都都都很开心!”   木灵子正听他兴高采烈地讲的起劲,路翩翩便从不远处走了过来,后面还跟着急匆匆赶来追他的桓长明。   “翩翩!”   路翩翩一眼便看见了木灵子窗台前的那盆兰花, 走过去,指着这盆兰花问:“兰隽?”   木灵子点头道:“没错。”   “为何会在这里?”   他记得他明明将兰隽好好的种在了花妖族的领地里。   木灵子不动声色的瞥了眼路翩翩后方的桓长明,桓长明和他对上视线,眼里的威慑不言而喻。   木灵子心里嘲笑他有贼心做,没贼胆说, 面上倒还是继续为他圆了谎,“兰花适合盆栽, 种在林间不适合他生长。”   路翩翩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木灵子和桓长明是一类人,他对木灵子也没什么好感,“眼下才来弥补,却不知道在做事前留一线。”   木灵子明白路翩翩这是在讽刺他亡羊补牢,认了,没回嘴。   桓长明却觉得路翩翩是在借兰隽木灵子的事情,在讽刺自己,面色即刻变得有些难看,“他做错了,现在后悔了想弥补曾经犯的错,难道不能给他一个机会吗?”   路翩翩斜了他一眼,“给不给他机会,不是你我说了算,而是该由被他伤害过的人来决定。”   “可是他已经知道自己做错了,他愿意有余生去弥补去忏悔,去加倍的对他好……难道这样,也无法向他换得一个原谅的机会吗?”   “他将他全家赶尽杀绝,又害他亡死,现在一句轻飘飘的弥补忏悔就想得到他的原谅!他受过的苦受过的伤谁来替他抹平?他流过的血流过的泪谁又能帮他填补?”   “你们想要的原谅,未免也太过廉价了!”   木灵子听出他们二人是在借自己和兰隽的事暗喻他们自己,可路翩翩说的话,对上木灵子和兰隽的事又符合的严丝合缝,木灵子听得心中极为酸涩,对兰隽的愧疚和悔恨又被勾了出来。   他不愿意再听路翩翩和桓长明的对话,抱起那盆兰花,把窗户一关,挡住了路翩翩和桓长明,图个清静。   桓长明的神情极为颓败,幼龙听不懂父母在争吵些什么,但他敏锐的感觉到父亲的失落,便主动的缠上桓长明的手想要逗他开心,“爹,泥怎么了。”   桓长明将他从手上扯下来摔在地上,“滚。”   幼龙一摔便被摔回了人形,圆润的小娃娃被摔的头上肿了个大包,想哭又瘪了瘪嘴忍住,去扯路翩翩的衣摆,“娘……”   路翩翩向他伸出手,示意他拉着自己起来。幼龙破涕为笑,连忙要去牵住路翩翩的手,桓长明忽然将路翩翩的手捉住,一把拽了回来。   “这小畜生曾吐火烧你,伤你,害你险些受伤!面对他,你都能伸出援手分得一些怜悯,为何独独对我这么绝情?”桓长明压低声质问,“究竟为什么?翩翩。”   “那我倒想问问你,是谁指使他伤我的?”路翩翩鄙夷道:“这幼龙破壳不过几月,稚嫩无比,心性更是没长成,不分善恶不分是非,只把你当做他最信任的人。”   “可你桓长明又对他做了什么?你利用他,把他当做你手里的刀,为你平战乱,除仇敌,便是到了此时此刻,你仍旧将他当做一个畜生在对待!”   “桓长明,你本就是个自私自利,薄情无心的人。就不要在我面前假装什么深情厚谊,情深不许了!”   “我都嫌你扮的不够真诚。”   路翩翩看着桓长明一点点变僵的神情,毫无留恋的抽回被桓长明拽住的手,随即将地上的幼龙一把抱起,转身离开。   桓长明在原地愣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想去将路翩翩追回来。   翩翩说的话不及当初他在离王宫时,对翩翩恶语相向的万一,可他此刻已经感觉心如刀绞了,可想当初翩翩面对他时有多难受。   思及此,桓长明抬手便抽了自己两个耳光,他不能没有翩翩,更不能真的让翩翩和他恩断义绝。   翩翩虽然对他有恨有怨,但终是没对他下杀手,昨日去杀玄武,翩翩没趁他奄奄一息之时取了他的命便是最好的证明。   翩翩心底还是有他的,桓长明对此十分笃定。   “你莫非当真觉得路翩翩还对你有情?”   琅虚站在树下,幽声说道。   “琅虚,你想说什么?”   “昨夜我为你留住了路翩翩,便是最好的证明。”   桓长明皱眉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长明,路翩翩如今待在你身边,还能和你和平相处,不过是为了达到他的目的。”琅虚点破路翩翩的心思,“他不过是以神子身份,听从天君的吩咐,想将你度化成佛。你莫要被眼前的假象迷了眼,真的以为你和路翩翩能和好如初。”   桓长明深邃的眸中迸出危险的气息,“琅虚,你还知道些什么?”   琅虚从容道:“在妖界第一眼见到你和路翩翩时,我就认出了你们的身份。路翩翩既然已经身归神位,那么再需转世成佛的便只有身为佛子的阿伽那。”   “你,桓长明就是阿珈那。”   “那又如何?翩翩来我身边度化我,我求之不得。”   “你当真以为将你度化会是什么好事?”琅虚笑他不明其中之意,“你若真被度化,便会回到佛身,去往西天极乐,教化众佛,普度众生。”   “一入佛门,这尘世间的七情六欲你皆会忘的一干二净。”   “别说爱了,到时候你连路翩翩这个人都不会记得。”   桓长明也不知信了还是没信,“即便我真的是佛子,即便我真的被度化,我也不会忘记翩翩,更不会忘记对他的感情!”   “你想与这诸天神佛抗衡?别糊涂了,他们要你重新成为佛子,便有的是办法能让你忘情绝爱,冥府的河水便是其一。”   琅虚徐徐诱之,“长明,你我相识两百年,你若当真想和路翩翩在一起,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你我妖魔二族联手,攻上天界,管他什么佛子转世,你只要占领了天界,这天界的神子,路翩翩不还是你的囊中之物?”   妖族凋零,便是因为和天界抗争受到镇压。琅虚表面看上去与世无争,实际上却包藏祸心,养兵蓄锐,迟早要向天界起兵,一血前仇。   他要拉拢桓长明最根本的原因,也在此。   借佛子转世为他所用,这是多大的助力。   桓长明将琅虚的想法早就看的一清二楚,“你不过是想借我之手除掉天界,报仇雪恨。”   琅虚直言不讳,“我是想借你的手对抗天界,可你想再次得到路翩翩,也只有这一个办法。”   “他如今已经不再是下界那个能被你撰在手心里的小修士了,他是天界无人不尊的神子,而你如今是魔,神魔不两立,在这些天神的心目中,你桓长明又怎能和他们高贵的神子相配?”   “你该做的,是将这个高高在上的神子拉下神坛,从云端跌落,这样你才能再一次把他紧紧的撰在你的掌心里,无处可逃……”   琅虚自认了解桓长明,桓长明偏执残暴,做事极端残忍,一旦有了欲望,便会不择手段的去满足自己的欲望。   而他如今想要的不过是路翩翩,琅虚自诩自己的这番话,可谓是按照桓长明的心中所想在说。   然而桓长明却只是沉默了片刻,再度开口道:“说够了就滚。”   琅虚见状,气极反笑,“看来你还是认为路翩翩对你尚存一丝真情,好,我这便将你所有的希冀打破!”   他说罢飞身离开,急匆匆的回到妖界,来到鸟族领地,杀了一只相思鸟妖,取走了它的心。   相思鸟乃是成双入对的妖,活下来的那只见自己的配偶已死,而自己显然也无法和灵力强大的琅虚抗衡,便一头撞在了石壁上,殉情而亡。   林中还回响着相思鸟妖悲泣的哀鸣,但凡动情之人,听到了它们的叫声,都会为之伤怀。   琅虚面不改色的看着掌心里的相思鸟心脏,慢慢变成一颗红色的石头。   有了这个东西,他便能让桓长明彻底对路翩翩死心。   琅虚收好这颗石头待要返回魔界之时,林中忽然刮起了一阵疾风,他手中的石头忽然隔空被吸走。   琅虚忙要去追,便看见这颗石头,落入了一人掌心之中。   来人银冠束发,黑衣着身,周身气息冷峻逼人。   琅虚眯了眯眼,“钧天神君来此,有何贵干?”   钧天瞥了一眼不远处相思鸟妖的尸体,琅虚快速道:“莫不是来为这对鸟妖报仇?”   他说完,边看见那颗石头在钧天手中红光扑闪,但很快又熄灭。   钧天淡声道:“我师兄,不需要无用的情感。”   作者有话说:   觉得师弟说的对的鼓个掌 第61章   幼龙拉着路翩翩去到魔宫附近的一条小溪旁, 他体质虽然属火,却也没抛掉龙族的特性,极爱玩水。   他把自己脱的光溜溜的, 只剩下一条小裤衩, 在小溪里面游来游去, 完全忘了刚才的伤心事。   世间万物皆有灵, 这幼龙出生之时便如同一张白纸降世,近墨便黑, 近朱便赤。   路翩翩在岸边的一块石头上坐下,看着幼龙玩了好一会儿, 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幼龙游到他面前,模样一派天真无邪,“爹叫我小畜生!”   路翩翩不自禁蹙起眉,他并不知“小畜生”这三个字是何意,笑呵呵的继续道:“有时候也叫我妖龙、小妖怪!娘, 这些都是我的名字!”   “我不是你娘,你只是在破壳的时候第一眼看到了我, 才会把我当成你娘。”路翩翩顿了顿,“还有,你说的这些也不是你的名字。”   桓长明把他养在身边两百年, 一直将他当做牲畜一样对待,就连名字也未曾给他起一个。   兽族天性如此,诞生之时第一眼看见的人便是他的父母,听见娘再次否认,比没有名字更让幼龙觉得委屈。   他撇了撇嘴, 露出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路翩翩把他从溪水里抱起来, 施了个术法让他身上变干, 坐在自己腿上,“你想叫什么名字?”   幼龙眨巴了下眼,“小畜生?”   “这不是一个好词,普通人都不会让自己家的小孩叫这样的名字。”   “那为什么爹要这么叫我?”   “因为贱名好养活。”桓长明大步走到他们身边,替自己辩解,“人间的小孩多早夭,做父母的为了让自己的孩子能平安长大,便会给他们取上一些贱名,越贱命越硬,越能逢凶化吉,平安长大。”   “原来是这样啊!”幼龙听得很是开心,“爹这么叫我原来是想我平安长大啊!”   路翩翩斜了桓长明一眼,桓长明心虚的咳了一声,“是这样没错,但你现在已经两百岁了,也不能老是叫这个贱名。让你娘给你取一个名字吧。”   幼龙抱着路翩翩的胳臂兴奋的道:“娘!你给我取一个名字吧!”   路翩翩沉默了片刻,忽然站起来把幼龙放进桓长明怀里,“桓长明,你我之间的事,就不要牵扯无辜的人进来了。”   桓长明此举无非是想勾起路翩翩对这幼龙的怜悯之心,借此缓和他们二人的关系。而路翩翩虽对这龙有怜悯,可他对这龙没有半分生养之恩,反倒还结过怨。   “翩翩……”   桓长明抱着幼龙亦步亦趋的跟随路翩翩,“我知道一时半会儿要你重新接纳我是不可能的,但是我愿意等,也愿意为你做任何事,翩翩我只求你给我一次补偿你的机会!”   “你肯来救我,就证明你对我还是有一丝情意在的,你为何不愿意承认?”   路翩翩蓦的停驻脚步,桓长明也紧跟着停驻。   “桓长明,我救你是因为我不想承你的情。我的师弟,自有我自己来救。你莫要多想了。”   桓长明收拢抱紧幼龙的手臂,幼龙被他抱的极为难受,但敏锐的感觉到父母之间不正常的氛围,皱着眉头没敢出声。   “好……我就当你是为了桓钧天,但我希望你知道,我会去杀玄武,是因为你。我不用你承我的情,这是我心甘情愿做的,只因为桓钧天受伤会让你伤心。”   “而我桓长明,不想你伤心,仅此而已。”   桓长明句句恳切,字里行间全掺杂着他对路翩翩的一片深情。   “长明的真心连我都听得为之动然,神子悲悯苍生,我不信神子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心。”   琅虚从空中落到路翩翩面前,桓长明把幼龙放到地上,挡在路翩翩身前,“你想干什么?”   “神子法力无边,我又能对他干什么?倒是你——”琅虚叹了口气,“我为了让你能在神子面前证明自己的真心,可是费了不少力气!”   琅虚从怀里拿出那颗相思鸟妖的心脏,将其一分为二,将其中一块递给桓长明,“此乃相思鸟妖的心脏所化,相思鸟痴情,一生只有一个伴侣。死后心脏幻化成的石头,名为验心石,若手执验心石之人心中所爱便在眼前,那这颗石头便会发光。”   “长明,神子不信你的真心,你便用这颗验心石来证明你对神子的真心。”   桓长明看向琅虚递来的验心石,没有立刻接过。   琅虚调侃道:“莫非你当真对神子不是真心?不敢接受验心石的试验?”   桓长明将半块验心石拿到手中握住,眼神直视路翩翩,“我只是担心这块破石头无用,不足以将我对你的真心显露出来,反倒让你误会我是虚情假意。”   他摊开手掌,路翩翩垂眸看向他掌心里那颗原本黑色的石头,此刻正发出黑红色的光,就像人的心脏,被剖空挖出,只能用灼目的血光来向心爱之人展露他的爱意。   琅虚拍掌叫好,“好啊好啊!看来长明对神子果然是一片痴情,连验心石都能感知到!”   路翩翩神情淡漠,情绪似乎并没有为之波动。   桓长明将他的神情尽收眼底,无声合拢手指,把验心石的光掩在了掌心里。   “那剩余的这半块验心石,便要交给神子了。”   琅虚向路翩翩递去验心石,路翩翩没有马上去接,而是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桓长明的神色。   桓长明嘴唇紧抿着,眸珠一直盯着他,紧张的连呼吸声都变得有些粗,像是既想要他接过验心石,又害怕他接过验心石。   路翩翩伸出手探向验心石握住,验心石躺在他掌心里片刻后,不像被桓长明握在手里时会冒出红光,而是仍旧黑如坚石。   验心石没有发生丝毫的变化,路翩翩对桓长明,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意。   琅虚拍了拍桓长明的肩膀,劝慰道:“长明,情爱之事强求不得啊……”   桓长明将掌心里的验心石捏的粉碎,石沫从他指缝中倾泻到地上,他脸上维持着勉强的笑意,“翩翩,这些东西都做不得数的,你对我是否有情意,我能体会到,不需要这些无用的东西来证明。”   路翩翩闻言,总算正眼看向他,他继续笑着,“你也这么认为的对吧?”   桓长明迫切的想要得到路翩翩的认同,只要路翩翩同意,哪怕只是点一下头,桓长明都会相信。   可路翩翩却说:“桓长明,何必自欺欺人?”   桓长明嘴角的笑容彻底僵住,望向路翩翩的蓝眸一瞬间仿佛被吸走了所有的情愫,变得空洞。   何必自欺欺人?   验心石的反应已足够说明一切。   纵使他桓长明对路翩翩情深似海,路翩翩也仍旧对他心如止水。   他不爱他,路翩翩不爱桓长明。   路翩翩面无表情的转身召云,离开魔界。   “娘,你别走!”幼龙大喊,娘却越飞越远,他只好求助爹,“爹,娘要走了,你快去追他啊!”   桓长明整个人僵在原地,毫无反应。   琅虚见想要的局面已达成,乘势道:“长明,你可看清楚了。路翩翩对你毫无情意,哪怕他此前搭救你,也不过是为了完成天君的嘱托,眼下他显然是知道度化你不成,抽身离开了。”   “他无情无义,你何须还对他情深义重?”   “你我联手早日攻上天界,拿了天君头颅,将路翩翩掳回魔界做你的魔后,这才是可行之举!”   桓长明喉结滑动,一口血从他嘴中吐出来,琅虚皱眉道:“路翩翩如此绝情,你又为何还要冥顽不灵,为他伤神费力?”   桓长明伤势发作,五脏肺腑都疼的厉害,可每一处的疼都不及他心口的疼。   心口仿佛被人用刀捅的千疮百孔,血流不止,他疼的面色惨白,捂住心口,颤声道:“我爱他便好……”   路翩翩不爱他桓长明,那他桓长明,爱路翩翩便好。   幼龙费力的搀扶着桓长明离开,琅虚在背后紧盯着桓长明的背影,心中思量,桓长明这厮不是他可以合作的对象。   天界与下界的交接之处,素柔已在这里等候了三日,却一直不见她想见的人来。   来回巡逻的兵将见她一直在此,便忍不住询问道:“素柔仙子,你到底是在等什么人?”   素柔道:“等新飞升上来的仙友。”   自她从下界飞升,回归天界之后,下界便只剩师尊曲拂衣一人。   她那时还没有恢复记忆,翩翩桓三早已身死,师尊便是她在世上唯一的亲近之人,她不愿意离开师尊,所以死活不愿飞升。   是师尊从旁劝她,并且向她保证自己一定会尽快飞升来寻她,她这才松口,顺利飞升。   而这几日,便已经到了曲拂衣答应她要飞升的日子了,她相信师尊,只要师尊说能在这个日子飞升,便一定不会食言。   “素柔仙子,那你可晚来一步,最新一批飞升上来的早在十日前就被领走分配神位了。”   曲拂衣的确在十日之前便已经飞升了,他来到天君第一件事便是打听曲素柔的事情。   领他们分配职位的仙一听他打听,眼刀子便先剜了过来,“你是什么身份?素柔仙子的名号也是你配打听的?”   “原本看你是这一批飞升上来最有潜质的仙,没想到你心思如此浮躁,看守浮屠塔内弑佛杵的小仙正好升了阶位被调走,你便去接替此职,顺便在浮屠塔内消消躁气!”   曲拂衣打听不成,反被误以为起了歹念打听仙子私事,便被安排了一个低阶的神职,打发到了浮屠塔。   而浮屠塔内的弑佛杵是佛门圣物,用来对犯了错的佛进行惩罚。弑佛杵贵重,须得要人日夜寸步不离的看守,可如今三界安宁,神佛和睦,哪有那么多犯错的佛需要处置,而看守弑佛杵,到头来不过是一末等的闲散流放之职,无人在意。   曲拂衣手拿扫帚,一边扫着浮屠塔外四周的落叶,一边叹气。   这职位说重不重,却不能抽身离开,万一有心怀不轨的人趁他离开之时进去偷走了弑佛杵,他受责罚是小,歹人利用弑佛杵作乱才是大。   可不离开,他又没有机会去找他的徒儿。   曲拂衣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我呕心沥血的飞升上来,不过就是为了和徒儿团聚!天道啊,你竟要如此愚弄我啊!”   “师尊!”   曲拂衣猛地回头,只见一衣袂飘飘的仙子从云头落下,向他奔来,“师尊!”   曲拂衣揉了揉眼睛,那仙子赫然是他日夜牵挂的徒儿,他把扫帚往旁一丢,立刻跑过去,“柔儿!”   两人跑到一起,素柔一把将曲拂衣从地上抱起来,在原地转圈,“师尊你真的飞升上来了!”   曲拂衣被她转的头晕眼花,却开心不已,“为师答应过你要飞升上来,自然不能食言啊……好了好了,别转了,再转师尊要晕死了!”   素柔把曲拂衣放到地上,仔细打量师尊的脸,发现师尊模样变了不少,虽然仍是童颜,但俨然一副青年的轮廓,“师尊,你瘦了。”   曲拂衣被她说的心头一酸,三个徒儿接连离他而去,他哪里还能像从前那样无忧无虑,开心的过活。   “柔儿还是没变,还是和从前一样水灵。”曲拂衣爱怜的摸了摸她的脸,“不,比从前更水灵了。”   素柔愣了一下,连忙拉下曲拂衣放在自己脸上的手,往后退了退。   她的反应落在曲拂衣眼里便是师徒情分变生疏了,不亲近了,他压下心底的酸涩,问道:“柔儿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去打听了,他们说师尊你在这里,我就来了。”日思夜想的师尊就在眼前,素柔却不知怎么的避开了视线,转而看向浮屠塔,“对了师尊,你怎么领了这样一个闲散的职位?”   按师尊的修为飞升上界,不应该被分配到这里才是。   曲拂衣不想提那糟心事,“唉,顺应天命吧。人家给安排的,我一初来乍到的,要是不服从安排,他转头就把我从天界给踢下去了,我还怎么和你见面啊?”   素柔摸了摸脸,摸了几下便觉得有些烫又放下了,“你放心师尊,等过两日我跟天君陈情,一定把你从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调走!”   曲拂衣很是欣慰,“徒儿你比为师早飞升,看来在天界混的很是不错,为师以后还要仰仗你了。”   “师尊你说什么客套话!”素柔听得怪不舒服,“对了,还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   “什么事?”   “翩翩和桓三,都还活着!”   作者有话说:   曲拂衣:为师为你们三姐弟哭的眼泪都不值钱;   曲素柔:QAQ;   路翩翩:QAQ;   桓钧天:=。= 第62章   落月霜寒, 星河遍天。   钧天身披星月之光,弹指挥袖之间,星移风动, 满天星象随之变动, 如同一盘星棋, 任他随心落子。   天书在一旁看他挂星布月看花了眼, 钧天神君司星月天象一职,掌管天命星盘多年, 这施法的阵仗真是让人为之叹服。   一颗星辰在皎白的星河里发出格格不入的红光,天书看的惊奇, 指着那颗星辰问:“神君,这是什么星?”   钧天看向天书指的那颗星, 感知到它为何发光,皱眉从星月之中飞身而下,走向天书, 反问道:“师兄回来了?”   他一直托天书告知他路翩翩的行踪,若路翩翩回天界, 天书必定会马上来只会他。   “是的神君。”天书向他行礼,“神子从魔界回来了。”   “是独自一人回来的?”   “是啊。”   “好,我去看看他。”   “神子往浮屠塔去了, 不在自己的住所里。”   “他去浮屠塔做什么?”   天书也不知,“是素柔仙子捎人带话来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钧天思绪稍转,“好,你先回去吧。”   打发走天书, 钧天又抬头看了一眼天象, 那颗泛着红光的星还在闪烁, 似乎正牵绊着某个人的命盘。   他低头沉思,去往浮屠塔。   红鸾星动,对神来说绝非什么好事。   浮屠塔前,曲拂衣抱着路翩翩泣不成声。   “翩翩啊,是为师对不住你……”   时隔多年,能再见到师尊路翩翩便觉得很满足了,“师尊你没有对不住我,是我自己肆意妄为,害你为我担心了。”   他还是和曲拂衣记忆中的二弟子一样乖巧懂事,可眼下听了这番话,却更叫曲拂衣心里发酸。   曲素柔偷偷抹了抹眼泪,看不出来哭过,去把路翩翩和曲拂衣分开,“好了,我们师徒好不容易能重逢,就别说从前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了!”   “是,是!为师老糊涂了!”曲拂衣忙抹了眼泪,仔仔细细的打量路翩翩,“我家翩翩比从前出落的更水灵了,为师看着心里十分欢喜。”   路翩翩看着师尊的脸庞,由衷道:“师尊也比从前成熟英俊了。”   曲拂衣被夸的老脸一红,曲素柔指着他的脸笑道:“啧啧啧,师尊你脸红什么?”   “为师脸红乃是人之常情……”   “是吗?”   “难道不是吗?”   这熟悉的场面让路翩翩仿佛回到了当初在师门无忧无虑的欢快日子,一阵清风突然吹过,他瞥见熟悉的人影向他们走来。   路翩翩替曲拂衣指了指身后,“师尊,你看那是谁。”   曲拂衣转头看去,钧天缓步而来,见到曲拂衣丝毫不觉得惊讶,拱手作揖道:“师尊,别来无恙。”   曲拂衣才止住的眼泪又有复燃的趋势,他狠吸了一口气,“钧天,这些年你过的还好吗?”   “徒儿很好,有劳师尊挂心。”钧天从头到脚打量曲拂衣,“师尊是被派来浮屠塔看守弑佛杵的?”   “是啊,也不知安排职位的人是怎么想的,竟然把师尊安排来做一个闲散的仙职!”曲素柔对此极为不满,“桓三翩翩,你们两个和天君关系近,可一定要找个机会和天君说说,把师尊从这里调走。师尊成天守在这塔里还不准随意离开,跟囚禁有什么分别?”   曲拂衣宽慰她,“柔儿言重了,这毕竟是职位所在,比囚禁好多了。”   路翩翩扫视了一眼浮屠塔外观,询问道:“师尊,这浮屠塔内看守的只有一件弑佛杵?”   “没错。”   路翩翩若有所思,“等明日我去向天君请旨,找个阵法封印浮屠塔,就不必让人来看守的。”   钧天道:“师兄有所不知,这弑佛杵内已被加注了七七四十九道佛印,不是佛法上乘的佛门中人,即便是天君来,也难以拿出这弑佛杵。”   “既是如此,便更不该让师尊留在此处空度时光。”路翩翩向曲拂衣承诺,“师尊你且安心,我会在天君面前替你说情的。”   “难为你还替师尊操心。”曲拂衣拍了拍路翩翩的背,“为师能见到你们三人已是上天的恩赐,仙职这些为师也不愿去强求,你们三人往后得空了,能来浮屠塔看看为师,为师便心满意足了。”   路翩翩还要再劝,一道人影忽然落在了浮屠塔上。   曲素柔抽出剑第一个攻去,“桓长明你这狗东西还敢来!”   桓长明飞身躲过,“曲师姐,我今日来可不是跟你打架的。”   “那你想干什么?你难道还要恬不知耻的缠着我师弟?”曲素柔身后凝出剑阵,剑光纷乱,飞沙走石,“我师弟不是你这种忘恩负义的白眼狼能招惹的,你给我滚!”   曲素柔这剑阵用了十层的修为,风沙迷的众人遮了眼,她手势劈向桓长明,大喝道:“放——”   剑阵便如同一道迷网,向桓长明扑去。   而桓长明却不知怎么的,竟然没有躲开,眼看着那强烈的剑阵要尽数劈到他身上,路翩翩忽然迅速的飞身而上,将桓长明从曲素柔的剑阵中带离,剑阵劈到半空,炸出一声巨响,气流都随之发震。   钧天眼中的情绪被睫毛的阴影挡住,看不真切。路翩翩拉着桓长明刚好落在他眼前,桓长明面上欣喜的笑容没逃过他的眼睛。   “翩翩,你果然还是在意我的!”   寒刀出鞘之声随之而响,钧天的刀毫不迟疑的刺向桓长明,路翩翩却反手将桓长明推到自己身后,钧天的刀尖在路翩翩眼前停驻。   “为什么?”钧天质问。   路翩翩抿了抿唇,答不出来。   钧天声音毫无起伏,“你杀不了他,我替你杀他。”   路翩翩注视他的眼睛,“这不是杀他就能解决的事情。”   “他死,你解脱。”钧天的刀没有丝毫退缩的意思,“你是神子,不是凡间修士。”   桓长明忽然从后方拍出一掌,震开了钧天的刀,“桓钧天,我不允许任何人把刀指向他!”   他说罢反手拽起路翩翩掉头飞离,“这是我与翩翩之间的事情,轮不到你们任何一个人插手。”   “桓长明,把翩翩放下!曲素柔连忙跟着追去,却被曲拂衣一把拦住,曲素柔急躁道:“师尊,你拦我干什么?”   “柔儿稍安勿躁。”曲拂衣叹了口气,“我看翩翩并没有想要挣扎的意思。”   “师尊,你是想说翩翩是自愿和他走的?”   曲拂衣点了点头,“我知道你们二人担心翩翩,为师也担心。但桓长明有一句话没说错,这毕竟是他和翩翩之间的事情。”   “情之一字,除了当事的两人,旁人确实不好插手。”   钧天目不转睛的盯着路翩翩和桓长明携手离开的方向,片刻之后,他才垂眸,看向掉在地上的刀。   他抬手,刀便回到他的手中,原本无瑕的刀身上却沾染了一抹灰尘。   他望着灰尘,沉声道:“脏了。”   曲素柔的那一击桓长明并非躲不开,他是故意不躲开,想要看看路翩翩的反应。   而路翩翩义无反顾护住他的反应,让他看到了一丝希冀。   他和翩翩还有死灰复燃的可能。   “翩翩,你能救我我真的很开心。”桓长明一路上都抓着路翩翩的手自说自话,“琅虚带来的那颗石头果然是假货,一颗假的石头又怎么能证明你的心意?你心中是有我的,你心中一定是有我的……”   路翩翩沉默不语,接连飞下几重天,直达冥府。   桓长明此刻满心满眼里只有路翩翩一人,即便路翩翩现在把他往火坑里带,他也甘之如饴。   一叶舟停到他们脚下,路翩翩和桓长明踏上舟,舟无人划动,便顺着冥河水而下。   正巧碰上勾魂索命的阴差回来交差,他们看见路翩翩倒还算有礼的颔首,却再看清他身后的桓长明后,便跟吓破了魂似的掉头就跑,连勾着的魂魄都来不及带走。   “魔王又来了!”   “快躲起来,魔王又来催命了!”   阴差的几句鬼哭狼嚎,让整个冥府的游魂野鬼吓的四处乱窜,四处动充斥着暗哑的求救声,好似怕极了这魔王。   路翩翩斜了后方的桓长明一眼,他突然记起来,之前也有冥府的人说过,桓长明隔三差五的会来找冥府的麻烦。   桓长明毫不心虚的和他对视,“翩翩,这两百年我一直找你的转世。冥府被我上上下下都翻了个底朝天,生死簿我也看了无数遍,可是还是找不到你。”   路翩翩闻言重新将眼神看向前方,“若我是个凡人,早就魂归九天,消散于三界之内了。”   还谈什么轮回转世。   桓长明脸上还残留着的笑容因为这句话荡然无存,但他很快调整好神情,欣慰道:“还好你是神子,没有因为我的愚蠢断送了性命,还好……”   “桓长明,我已经死过一次了。”路翩翩意有所指,“不会蠢到再害死自己第二次。”   舟抵达到了岸边,路翩翩走下舟一路往前,桓长明还站在舟上没动。   他晃神许久,才追上去,“我不奢求你能原谅我,我只是希望你再给我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翩翩,我会改的!我真的会改的!”   “你为什么就不愿意再信我一次?你明明心里还有我?为什么不愿意承认?”   玄武下的疗伤,挡住桓钧天和曲素柔的攻击,这一切足以证明路翩翩还在乎他。   他急匆匆的走上前想去质问,便见路翩翩和冥君打上了照面,听路翩翩问道:“如何能把他度化,将他变成佛子?”   桓长明呼吸一滞,“你就这么想让我变回佛子?”   “你知不知道变回佛子后我就不再是桓长明了,我就不会再……”   路翩翩和冥君的对话被桓长明打断,路翩翩背对着桓长明,替桓长明将接下来的话说下去,“不会再记得路翩翩,更不会再不知疲倦的说爱路翩翩。”   桓长明走到他身后,“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路翩翩侧过半个身子看向他,神情淡漠,宛若无情无心的神像,“因为我不想被你纠缠。”   桓长明的面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可路翩翩的话还在继续。   “我救你,不过是因为我和佛子阿伽那有旧交。我救的是阿伽那,不是你桓长明。”   “你如今在我眼前,不过是个偷了阿伽那灵魂,换了一张皮囊的人。”   “我对你没有半分的情意,你也不要再自作多情。”   桓长明眉目间的情绪一触即碎,心防的那一丝希冀被掐灭的彻底。   他眼眶通红,握成拳的指尖把掌心掐的流出了血,血顺着他的指缝而下,他惨笑着哑声问:“所以我在你心中,究竟算什么?”   路翩翩声冷如冰:“你在我心中,什么也不是。”   作者有话说:   要完结了,比较卡文。 第63章   冥君夹在路翩翩和桓长明的中间, 感受到这两人之间气氛的僵硬。   他正了正脸上的面具,干笑着打圆场,“所谓度化嘛……讲究一个以己度人, 神子若想让魔君重回佛身, 自然要亲力亲为, 以——”   路翩翩凉凉的眼刀向他看来, 他被看得头皮发麻忙闭上了嘴。   可桓长明却不依教,“继续说下去。”   说了得罪神子, 不说得罪魔君。   冥君心里叫苦,“二位还请高抬贵手啊……”   你们两人的事自己解决不就行了吗, 让他掺和进来腹背受敌这叫什么事。   桓长明道:“你尽管说。”   冥君瞧了一眼路翩翩,“其实我要说的, 和天君转告给神子的差不多。”   “翩翩,你听清楚了吗?”桓长明对路翩翩道:“你想让阿伽那回来,只有让我心甘情愿的投胎转世。”   “可我眼下夙愿未了, 又怎会放弃去轮回?”   他们之间就是一个死结。   路翩翩想让桓长明变回阿伽那,就必须先完成桓长明的心愿, 让桓长明心甘情愿的成为阿伽那。可桓长明的愿望却与路翩翩想做这件事的初心,截然相反。   他难道要为了阿伽那,再次重蹈覆辙, 委身于桓长明吗?   路翩翩不甘心,更不想这么做。   “桓长明,别自作多情的以为你在我这里还有转圜的余地。”   决绝的话路翩翩说了太多次,桓长明却好像根本没放在心上。他今日便打算把话说绝,断了桓长明所有的念想。   “你觉得我心里有你, 你认为我对你还有旧情, 那些都是你的自以为是!我初识你时, 你叫长明,是个孤苦无依的柔弱女子。我承认我是对你动过恻隐之心,也是真心实意的想要娶你。可你的女子身份不过是个笑话!你是个男子!还是个将我当做跳梁小丑一样骗的团团转的卑劣小人!”   “从我知道那些可笑的真相之后,我心里对师妹长明那仅有的一点怜悯也被你桓长明毁的干干净净。”   “你是女子我尚且还能尊你敬你,但你如今连女子都不是。”   “你凭什么觉得身为男子的自己还能够得到我的喜欢?”   桓长明目光凝滞的望着路翩翩,他心中有一千个一万个问题想要质问路翩翩,想从路翩翩的口中反驳那些他说不爱自己的话,但话到了嘴边,忽然感觉体内传来熟悉的刺痛。   他隐忍着握紧拳,赤红着双目问路翩翩,“我只问你一句……你有没有对我动过心,哪怕一丝一毫?”   “没有。”路翩翩斩钉截铁,“以前没有,现在没有,往后更不会有。”   这个答案丝毫不出所料。   桓长明松开掌心,掌心内的掐痕被袖子挡住,他低低的笑了两声,“多谢仙君告知。”   他说完这句话,路翩翩看着他转身走出冥府,到了冥河岸边踏上小舟的那一刻,身体摇晃了一下,整个人险些掉进冥河里。   他上了舟,肩头肉眼可见的颤抖,像是在隐忍着什么。   可他究竟在隐忍什么,路翩翩没有丝毫想要探究的欲望。   连同桓长明这个意思,他一分一毫都不想去探究。   冥君见状摇头叹气,“神子何以至此?”   掐灭桓长明的希望,等同于将他送进绝望的深渊。以桓长明的性格,此举无疑会令他对神子的执念和欲望疯长,恐怕会比这两百年间变得更加疯魔。   路翩翩收回眼神,看向冥君,“现在只有你我二人了,你还要隐瞒?”   冥君佯装不知,“在下听不懂神子在说什么……”   “你掌管三界生灵生死命数,便是诸天神佛也逃不过你这冥府的眼。”路翩翩逼近冥君,“若你告诉我,让桓长明重生为佛子的办法只有度化这一种,那你这冥君,也不要再当了。”   舟还在冥河水上漂浮,桓长明却已经支撑不住,整个人倒在了舟上。   他双臂紧紧地环抱着自己蜷缩着身形,面色煞白,汗如雨下,下唇被自己咬出了血却还不肯松口,害怕自己一松口痛苦的嘶吼便忍不住叫了出来。   他极力克制隐忍,但刺痛无孔不入,仿佛要钻在他的骨髓里生根发芽,将他的骨头血肉全部都蚕食干净。   桓长明被折磨的痛不欲生,他青筋暴起的手猛地抓住船板,想借助力气消弭疼痛,可船小受不住他的力气,将他整个人掀翻,掉进冥河中。   河中水浑浊,光线黯淡,聚集在河里的游魂野鬼们身上散发着幽绿的光。   他们怕极了桓长明身上的气息,纷纷鬼哭狼嚎的逃窜到河底,想要借此躲避桓长明。   桓长明任凭自己沉入冥河水底,冥河水承载着他身体的重量,有那么一瞬间仿佛将他的疼痛冲散。   他勉力睁开眼,幽绿的光聚作了一团光圈,所有的鬼魂们聚在河底的一块石头上,散发着哀哀呀呀的泣吟。   水流带着桓长明的身体漂向那块石头,鬼魂们再次逃散,石头完整露出来,残缺的一角处缠着一条长绸。   长绸被厉鬼幽魂们咬的破烂不堪,色泽黯淡,借着河底幽暗的光勉强能分辨出是红色。   是一条喜绸。   桓长明落到那块石头上,喜绸顺着水流打在他脸上。   他睁开眼握住这段喜绸,喜绸上承载的记忆被触发。   桓长明看见了路翩翩。   白衣被烧焦,被血覆满,双目空洞的路翩翩。   那是两百年前,死去的路翩翩。   他见到翩翩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一直在走,没有目的,没有方向,只有不见天日的暗。   他似乎已经感觉不到外物了,痛苦、怨恨、愤怒、悲伤。这些情绪在他的眼中都看不见,他那颗炽热鲜活的心,随着他的身躯在焚骨炉里烧的干干净净。   没了心,他只剩下一缕残魂。   无情无心的残魂,即使被困在幽深的地底,他也感觉不到悲伤。   可悲,可笑,更可怜。   桓长明撰住喜绸捂住心口,这里传来的疼痛及不上他给翩翩的万一。   他甚至还卑劣的想要祈求翩翩的原谅,他根本不值得被原谅,他这样的人,活该被唾弃。   桓长明桓长明躺在石头上一动不动,他身上的气息虽然令鬼魂们害怕,可他的修为却又让鬼魂们垂涎欲滴。   见他躺在石头上一动不动,鬼魂们开始试探着靠近桓长明,先是拉扯他的衣衫,见他没有反抗,便放开了本性,开始啃咬这具绝佳的食物。   桓长明闭上双眼,任由鬼魂啃噬,他的身体很快便被啃咬的血肉淋漓,美人脸破碎。   他不挣扎,双手用力的握着那段褪了色的喜绸,幻想着曾经与他有过婚约的仙君,还在他身边。   满天星月之光中,独一颗星辰散发出格格不入的红光。   钧天神君目光渊深的盯着这颗星辰,指尖忽然凝出一道灵力劈向这颗星,星辰瞬间被一层冰霜裹住,颜色黯淡了不少,却还是不肯停止自己发光的行径。   钧天掌星盘,繁星落月皆在他的统领掌控之下,这颗星辰不听他的号令,宁愿违背他的心意也要挣脱开束缚,显然是选了一条不受他控制的路。   钧天垂下眼睫,眼中的情绪无喜无悲。   阿粉坐在妖王的位置上,双手捧着脸看着下方正在召集妖族的琅虚。   “天界打压我妖族许久,今日得魔君助力,我们一齐攻上天界!杀了那诸天神佛,以扬我妖族威名!”   妖王号令,旗下妖族齐声附和:“杀了那诸天神佛,以扬我妖族威名!”   “杀了那诸天神佛,以扬我妖族威名!”   这些妖的嗓门震如擂鼓,阿粉捂住自己两只粉嫩的猪耳朵,皱起了眉毛。   琅虚下令让妖族各族的统领去清点人数,走到阿粉身边,笑着道:“吵到你了?”   阿粉娇嗔的瞪了他一眼,“琅虚,我不想你去。”   天界的神佛她虽然没见识过,可是肯定一个比一个厉害。   “不用担心,这一次不是我们妖族孤军奋战,魔界的人也会助我们一臂之力。我们两族合力,即便是天界也不能奈何我们。”   “魔君?”   阿粉和魔君的冤种儿子交好,自然认识魔君。可是她分明上次还看见魔君和天界的神子纠缠不清,为了对付连命都可以不要,这一次又怎么会答应他们一起去攻打天界?   琅虚轻轻的摸了摸阿粉的耳朵,“他性子一向偏执疯魔,被路翩翩伤了心,物极必反,爱极生恨。这一次能与我们共同攻上天界,不过是执念太深,得不到便毁去。”   “当真?”   “你不信?”琅虚牵起阿粉的手,“走,我带你去瞧瞧,他都把人带来我们家门口了。”   阿粉被琅虚拉到外面,密密麻麻的魔将魔兵站满了整个殿外。   冷月低垂,繁星布满夜空,高高的屋檐之上立着一道颀长的身影。   阿粉朝那道身影看过去,只见对方衣衫上满是干涸血迹,几缕凌乱的额发随着夜风在深邃的侧脸上飘拂。   他察觉到阿粉的目光,视线转了过来,阿粉看见了一双渊深如海的蓝眸。   “长明!”琅虚大笑,“我候你多时!”   桓长明眸光死寂,仿佛刚从厉鬼恶魂口中脱身,身上还散发着森森的鬼气和杀意。   他开口道:“弑佛杵能将我挫骨扬灰,我若打头阵,天界不会放着这柄佛器不用。先攻浮屠塔,取弑佛杵。”   琅虚眼中亮的惊人,“好!众将士听从魔君号令,先攻浮屠塔,取弑佛杵!”   曲素柔从交好的仙子那里得了灵露,以灵露做吃食味道会好上许多。   她念着曲拂衣爱吃的喜好,特意亲自下厨,想为曲拂衣做一些好吃的吃食。   不过她知道自己厨艺不佳,便又求了交好的仙子教她做。   “我们都是神仙,哪还用得着亲自下厨?你随便施个法术不就对付过去了吗?”   曲素柔道:“他对吃食挑的很,随手变出来的肯定不能让他满意。”   “难道你要送的人是钧天神君?我可不记得他有这等嗜好。”   “别胡说啊!我跟他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曲素柔赶忙澄清,拿起灵露,“这是要送给我凡间的师尊,他对我可好了!”   那仙子瞧着她眉飞色舞的模样,小声道:“你这样子可不像是送给师尊的……”   “那像送给谁的?”   仙子笑着跟她卖了个关子,“就不告诉你!”   曲素柔啧了她一声,拿起灵露要往碗中倒去,手不知怎的忽然一滑,整瓶灵露掉到了地上,摔的粉碎,捡起的碎片飞溅起来,划破了曲素柔的手背。   曲素柔愣愣的看着地上的碎片,“我搞砸了……”   “没事没事,我那里还有!”   曲素柔用灵力抹了一下手背的伤,松了口气,“那就好。” 第64章   浮屠塔内, 佛光弥漫。   曲拂衣盘腿坐在蒲团上,手里拿着一块方帕,正在细细的擦拭着自己的剑。   他从前是个喜静之人, 一心求道不问世事, 后来修行停滞不前, 才不得不踏入凡尘俗世, 磨心炼情。   曲素柔是他第一个收入门的弟子,不过说是收, 却更像是捡。   小丫头是个孤儿,无父无母, 是他捡了对方拉扯养大,连姓都是随了他。一师一徒相处了好几年, 后来才又有了路翩翩和桓钧天。   曲拂衣见证了三个徒儿从小小的模样变成大人,他虽然不是他们的生身父母,但对他们三个的情感绝不比他们的生身父母浅。   如今见到他们三个更是天界神君之中的佼佼者, 曲拂衣更觉得欣慰和自豪,即便他身处这孤僻清静的浮屠塔, 也为他们三人由衷的感到喜悦。   他边拭着剑边笑着感叹:“下界做父母的都说望子成龙望女成凤,我这些徒儿们也算是龙凤双全了……”   他说完,塔端忽然传出震耳欲聋的撞钟声。   曲拂衣面色笑容一敛, 握起剑冲上塔端。有人闯塔,钟在示警。   佛印金光遍布的阵法中,佛器弑佛杵被放置在其中,闯塔的人立在阵法前,试图破阵夺杵。   曲拂衣飞身到这人背后, 剑指这人后颈,“擅闯浮屠塔盗取弑佛杵者, 杀无赦。”   这人闻言,将头慢慢的转了过来,曲拂衣见之一愣,“是你。”   曲素柔带着亲手做的食盒,往浮屠塔而去,行至中途,远远地看见浮屠塔火光满天,神兵仙将齐头赶往浮屠塔。   曲素柔拉过一个仙将询问道:“出了什么事?”   “回仙子,魔族妖族合力夜袭我天界盗取弑佛杵!浮屠塔现已沦陷!”   曲素柔心里咯噔了一下,“那我师尊现在如何……守塔的仙君现在如何?!”   “我也不知……据前线的同袍所说那位守塔的仙君以一人之力对抗魔妖二族,恐怕现在已经……”   食盒摔在了地上,曲素柔飞上云头直奔浮屠塔而去。   神兵仙将和魔妖两族互相厮杀一片,兵器相撞之声,惨叫痛呼之声不绝于耳,鲜血洒满浮屠塔四周。   曲素柔在上空拼命的寻找她想找的那个身影,可是场面混乱,她根本找不到。   浮屠塔的大门大开,无数魔将妖兵涌入,浮屠塔周身的佛光变得黯淡,撞钟示警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微弱。   塔端的门窗轰的一声被震开四散,带起的强烈劲风将曲素柔逼得往后退去。尘烟遍布天空,她看见曲拂衣的身影和另外一人正在塔端对峙。   她连忙飞过去,将曲拂衣的身影看的更清楚,只见对方青丝凌乱,身上的衣衫血迹斑斑,手中的剑更是断成了两截,却仍旧一步也不肯退,执拗的守护着身后的弑佛杵不被抢走。   曲素柔心中忽的生气一股不好的预感。   与曲拂衣对峙的人忽然召剑凝出一道剑阵,剑阵中孕育出千万把飞剑,剑中裹着凛冽的杀气,爆发出危险的黑色幽光,同一时刻向曲拂衣攻去!   曲素柔脚下一滑,险些从云头摔下去,“不要——”   曲拂衣听见了这道声音,隔着杀机毕露的剑阵与曲素柔四目相对,曲素柔张嘴想要说话,想叫他逃,叫他快逃,可话到嘴边却觉得喉头哽咽无比,一个字音都发不出。   曲拂衣对她温柔一笑,数不清的飞剑贯穿曲拂衣的身体,他的身体像一只被抽干了生命力的躯壳,无力的先后方倒去。   曲素柔瞳孔紧缩,拿起剑往敌人的后背砍去,敌人往侧边一躲,轻易便躲开了她的攻击,她没有再追击,跌跌撞撞的跑到曲拂衣身边,见他身体上被剑贯穿留下了无数个血窟窿,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血不断的从他的伤口汹涌而出,仿佛要把他身上所有的血都流干。   曲素柔愣住了,伸出手想去把曲拂衣抱起来,可又害怕自己触碰他会让他感觉到疼,她愣在了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曲拂衣眼珠缓慢的聚焦在虚空,他眼前昏花一片,只能隐约的看见一个女子的身影,轮廓模糊又熟悉。   他动了动手指,以一种极慢的速度向这个女子伸去。   曲素柔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将曲拂衣抱在怀里,失声痛哭,“师尊……不要……不要……”   一点温热的水滴在曲拂衣的眉间,他缓了很久才意识到那是一滴泪。   曲拂衣想去擦干她脸上的泪,可他连抬手都做不到了,他费力的启唇,被震碎的五脏肺腑激出的血液从他嘴里流出来,“柔……儿……别哭……”   “不要……报仇……”   曲拂衣的眼帘重重的合上,沾满鲜血的手无力的掉到地上,再也没了动静。   曲素柔紧搂着曲拂衣的身体,感觉到他体内温度一点一点的流失,血液凝固出干涸的血迹。她目眦欲裂的望向罪魁祸首,浑身都在发抖,“桓长明……”   她手中的剑突然飞出攻向桓长明,桓长明往后方躲去,退到半空,一道清风吹开空中的血腥气息向他身后而来,他往后一看,是路翩翩腾云而来。   路翩翩看向桓长明,两人的目光在空中四目相对,桓长明忽然掉转方向,离开浮屠塔,很快就消散在了人群里。   路翩翩这几日一直待在冥府,耐着性子一直和冥君软磨硬泡的探听另外一种度化桓长明的方法,突闻浮屠塔巨变,便匆匆赶来。   他从云头落到塔端,见师姐满脸是泪,怀里抱着个被血覆满看不清面容的人,脚下的步子不由得顿住了。   曲素柔哭的双目红肿,“是桓长明……是他带兵来犯,是他杀了师尊!”   路翩翩没说话,走到曲拂衣的尸体旁边蹲下,探了探对方的脉搏,又探了探对方的鼻息,最后又不死心的探了探对方的脖颈,全都静止不动了。   只有死人才会如此。   “你是不是还对桓长明有情?你是不是为了他还是不肯相信我!”曲素柔声嘶力竭的对他说,“那道剑阵我们三人之中只有你学会了!你的灵骨给了桓长明,他就用你的招式来对付师尊!”   “路翩翩!你宁愿相信那个背信弃义的白眼狼,也不肯相信我的话吗?”   “是我亲眼看见他用剑阵杀了师尊!是他取走了师尊的性命!”   曲拂衣落在地上的左手一直紧握成拳,像是在握着什么东西,即便到死也不肯松手。   路翩翩轻轻地握住曲拂衣变冷的手,将曲拂衣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露出躺在他掌心里的东西。   那是一对耳坠。   黑玉的材质,水滴的形状,似乎上了些年头,此刻沾了血被染得有些暗淡。   这是路翩翩曾几何时亲手雕出来送给桓长明的耳坠,带着他的祝愿,盼桓长明身体康乐,早日修复灵骨,引气入体,踏入仙道。   路翩翩眼睫翕动,将这对黑玉耳坠拿起来握在掌中,沉声道:“我信。”   钧天匆忙赶来,见到塔中惨况,急急问道:“是谁杀了师尊?”   曲素柔哭着道:“是桓长明!”   钧天召出兵器,声冷如冰:“我这次一定要亲手杀了他。”   “不必。”   路翩翩走向被阵法封锁的弑佛杵,佛光佛印附过他身,却没有丝毫阻拦他的意思。他深入阵眼,毫发无伤,拿起弑佛杵,霎时间飞沙走石,金光弥漫。   路翩翩拿起弑佛杵,“我来。”   他说罢,腾云越下浮屠塔,琅虚忽然从人群中冲过来挡住了他的前路,“交出弑佛杵。”   钧天神君持刀而来,为路翩翩挡住琅虚,“师兄,你先走。”   路翩翩越过琅虚,钧天与琅虚交战。   琅虚现了妖身,蛟龙绕着钧天释放雷电,钧天单手负刀,四周突然狂风大作,浩瀚星空变作雷云密目,数不清的紫雷打在蛟龙的身体上,他身形庞大无处躲藏,被劈的浑身疮痍,重重的从空中掉下来,砸在地上。   桓长明浑身是血的穿过人群,见到钧天手里的刀正要将琅虚的蛟头一刀砍下,连忙飞过去,召剑和钧天对峙起来。   钧天瞥了他一眼,再次动用紫雷劈向桓长明。桓长明以剑收起紫雷,剑身霎时被雷电覆盖,变得紫光凛冽,他剑携雷电攻向钧天,钧天近身,持刀与他兵刃相撞,碰出灼目火花。   他们脚下的地板被震碎,刀身与剑身的力量即将超出它们自身的极限,桓长明和钧天同时收刃,钧天被劲风弹开摔在地上,他捂住胸口仰起身,口中猛地吐出一口血。   桓长明拧眉走近钧天,正要说话,见钧天望着他身后喊道:“师兄……”   桓长明身后忽然涌起一阵金色的佛光,他猛地回头,只见路翩翩高高拿起弑佛杵,下一刻便用弑佛杵贯穿了他的心口。   浮屠塔的撞钟霎时破碎,残留的钟声还在空中呢喃,弑佛杵上加注的弑佛印震碎了桓长明的心脏,连同他藏在胸口的封印一起震毁,灵骨破碎,一对金色的双翼从里面飞出来。   被困在桓长明胸口里两百年的双翼重获自由,光泽如新,金光潋滟,迫不及待的回到主人的身边。   路翩翩被连骨斩短的背部旧伤生出新肉,双翼重回原位,振翅欲飞,掀起的清风中裹挟着淡金的磷粉。   桓长明五脏六腑皆碎,他眼神似笑似哭的凝视路翩翩,哑声道:“你连,一句解释的机会都不愿给我……”   他说完,便感觉插在他心口的弑佛杵更用力的往前进了一寸。   路翩翩眼无波澜,淡声道:“不必。”   作者有话说:   晚点二更 第65章   圣洁的弑佛杵沾染了佛子的鲜血, 佛印褪去,佛光变得暗淡。   路翩翩抽回弑佛杵,神情冷淡。   桓长明的身体失力的倒进路翩翩的怀里。   桓长明身上的血污了路翩翩雪白的衣衫, 他那双妖冶灵动的蓝眸覆上了一片朦胧的雾, 失了焦, 变得死气沉沉。   但他却执拗的睁着眼, 也不知是在看着谁。   下一刻,他的身形慢慢变得透明, 幻化成齑粉,清风一吹, 将齑粉吹走的干净。   蛟龙忽然从地上爬了起来,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 神兵仙将拦不住,被它接连撕碎。   钧天神君手中的刀飞出,毫不留情的将蛟龙的头斩下, 蛟龙死不瞑目,眼睛死死地盯着钧天,“你……”   钧天从地上爬起来,走向路翩翩。   路翩翩手里的弑佛杵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他目光平静的望着朝他走来的师弟,“我为师尊报仇了。”   钧天应声,“嗯。”   他看着师兄的青丝一瞬间变白,清明澄澈的双眸被血红色覆盖,眉心间生出了一只黑红交织的蝴蝶,模样栩栩如生, 仿佛跌进地底深渊再也无法振翅欲飞, 被迫染上了浑浊晦暗的气息。   “师兄。”钧天轻唤,“你入魔了。”   路翩翩抬起被桓长明的血染红的手放在眼前,轻声重复:“我入魔了……”   钧天握住他这只被血污弄脏的手,“师兄,你还有我。”   “天君那边我会为你陈情,你不是自愿堕魔,我会让你重回神子的位置。”   路翩翩想要点头,整个人却像是被抽干了力气,昏迷了过去。   魔妖二族夜袭天界,浮屠塔被毁,守塔仙使曲拂衣以一人之力力抗魔君,护住弑佛杵,最终身死魂灭。   神子少言随后赶来,取出弑佛杵,在战乱中诛杀魔君,拨乱反正,护住了天界,却也因手刃魔君而堕魔,失了神格。   这一段故事,记入了天界的史册。   钧天神君将浮屠塔发生的细枝末节尽数禀告给天君,“守塔仙使曲拂衣有功,理应追封,神子少言拨乱反正更该嘉奖。”   天君端坐在高位之上,神色凝重,“守塔仙使自然该追封,但神子少言失了神格,不能再以神职嘉奖论之……”   神子堕魔是何等骇人听闻之事,若此事传扬出去,天界的威望必会折损,届时该如何服众?   更何况路翩翩杀的不是寻常魔将,而是佛子转世,西方极乐众佛过不了多久便会来问罪。   “天君以大局为重,我却不敢苟同。”钧天不再躬身行礼,挺直背道:“天君不愿嘉奖神子也罢。如今神子堕魔,容我问一句,天君想要如何处置神子?”   天君沉默了片刻,叹气道:“天界乃神佛长居之地,他既已堕魔,便不能在此长居。”   “你要赶神子出天界?”   “我自是不愿,但天界有天界的律法。再过些时日西方佛使若来问罪,他必免不了责难。依我看,他如今的身份加上现在时局,他都不该留在天界……”   钧天思忖一阵,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妖魔二族在浮屠塔一战元气大伤,魔君桓长明、妖王琅虚皆在这场战役中殒身,魔妖两界如同一盘散沙,两族的人自从战役结束之后便整日提心吊胆,惶惶不安安。   浮屠塔一战是妖魔两族率先挑衅,又以他们战败收场。天界号令世间许久,他们不知道两位王的死是否足以平息天界的怒火。   而他们担心的这一日也很快到来。   阿粉坐在高高的屋檐上,脚悬在半空,有一下没一下的往前蹬着,眼眸望着琅虚离开时的方向,没有动过。   从琅虚离开后,她便一直坐在这里,即便逃亡回来的魔将们带来了琅虚身死的消息,她也不为所动。   琅虚答应了她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别人说的话她一个字都不相信。   上空忽然被遮云蔽日,钧天神君率着神兵仙将从云头落下,将魔宫四周重重围住。   木灵子从里面匆匆跑出来,一手牵着那条幼龙,看见阿粉还坐在屋檐上,高喊道:“阿粉你还坐在那里干什么?天界的人来了,你赶快随我走!”   阿粉执拗不肯离去,“我要等琅虚。”   “琅虚他已经死了!你快和我一起逃出魔界!”木灵子飞上屋檐想将阿粉拉走,“再不走,你难道想死在这里吗?!”   幼龙把阿粉拉起来,“阿粉姐姐,你就跟我们走吧……”   一柄覆满寒霜的刀从半空迅速的击中屋檐,屋檐霎时结满冰霜,将他们三人的脚冻在了屋檐上。   钧天神君站在云头,居高临下的发号施令,“逃者以反抗罪论处,格杀勿论。”   “是!”   木灵子咬牙道:“桓钧天!祸不及无辜池鱼,你别欺人太甚!”   幼龙低头吐出火焰,将脚下的冰融化,屋檐承受不住冰火两重天,轰然坍塌。   幼龙化成人形,携了木灵子和阿粉逃窜离去。   钧天神君腾云追击,握刀一击砍下幼龙的龙尾。断尾之痛铭肌镂骨,幼龙仰天发出痛苦的龙吟,阿粉从他身上掉下来,被钧天的人抓住。   幼龙忍着痛想要掉头去追回阿粉,被木灵子拦下,“我们现在去救她就是送死!我们先走,等去了安全的地方再从长计议!”   “这三界之内能让你们安然栖身的地方绝不会再有。”   钧天号令属下追击,“邪魔外道,包藏祸心,危害我天界安宁者——诛。”   神兵仙将如一张编织的密密麻麻的大网,在幼龙和木灵子的身后穷追猛打。   幼龙的身上不多时便已伤痕遍布,血迹斑斑,一人持枪,削掉了他的龙角,带着毒液的血喷涌出来,反伤了神兵。   “神君,这妖龙血中!”   才断龙尾,又失龙角,这条龙此刻俨然已是强弩之末。   钧天扫了一眼被毒龙血灼伤而定士兵,忽然将手中的刀猛地朝幼龙的背后掷出,幼龙的腹背被贯穿,四溅的毒龙血被冻成了冰柱,牢牢的插在幼龙的腹背里。   刀重新回到钧天神君手里。   以毒龙血遏制毒龙,这样极端的招数,也只有被毒龙血伤过的人才知道。   “神君威武!”   幼龙伤上加伤,再也维持不住飞行,庞大的身形不堪重负的从空中掉落。   钧天已然能猜到这条龙的死状,在万丈高空重重摔到地上,会变成一滩肉泥,届时恐怕看他原形都无法得知他是个什么样的东西。   钧天从云头落下,踏入魔宫。   魔宫内残存的魔兵被镇压,神将们按着他们的身体让他们跪在两侧。   钧天神君的眼神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魔兵被他身上凌冽逼人的气势吓得磕头求饶,“请神君宽恕!”   钧天神君眼底冷似冰霜,平声道:“全杀了。”   天书不分昼夜的守在路翩翩的床前,看着路翩翩满头白丝,还有眉心出明显的堕魔花纹,他哭的双眼红肿。   他们房屋四周的花草树木,虫鱼鸟兽都是依附着路翩翩的神力而生。   路翩翩眼下失了神格,体内的力量由神入魔,周遭的生物也受到了影响,有些花草被魔力污染枯萎,有些灵兽吸收了魔力变成了魔兽,性情变得暴躁,整个树林都弥漫着一股令人浑身犯怵的魔息。   天书作为路翩翩的童子也受到了影响,但他与这些鸟兽不同,有人身有灵智。每当路翩翩散发的魔息快要影响他的时候,他就拼了命的将这股魔息逼出去,保持自己的仙童之身。   他也不敢再触碰路翩翩的身体,路翩翩身上的魔息太重,一旦沾染他也会被同化。   可他又不愿意离开路翩翩,便只能守在路翩翩的床前,呜咽的掉眼泪。   以往神子受伤,门外候满了来看望神子的神兵仙将,可如今神子好几日不醒,门前除了叫唤的魔兽,竟是没有一个人来。   天书心灰意冷,心中更是心疼神子,“神子,你一定要醒过来!不管外人如何,天书一定会守着你,等你醒过来!”   天书说这话也是在为自己鼓劲,他灵力不算高,心知再和神子待在一起迟早会被同化为魔,到时候也不知道他还能不能维持现在的清明守护神子。   一想到这里他更为伤心,眼泪哗哗啦啦的下落,一只冰冷的手替他擦拭眼泪,“别哭了。”   天书被触碰过的地方霎时被一股魔息感染,他疼的嚎啕大哭,醒过来的路翩翩愣了愣,随后立刻将那股魔息收回自己体内。   天书捂着红肿的眼睛看向路翩翩,“呜呜呜……神子,我不是有意的……”   路翩翩摇了摇头,“天书,你不能再和我待在一起了。”   “神子你不要我了吗?”天书大着胆子想要靠近路翩翩,被路翩翩躲开,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哭的更加厉害,“我是你的天书,是你的仙童,我不和你待在一起还能和谁待在一起哇!”   “跟我在一起就会变成魔。你是天书,是知万物懂天命的神书,你不能和我一起堕魔。”   “我才不管这些!我只知道是你把我捡回来,耗费时光让我化形长大!没有你我什么都不是,就算是……”天书吸了吸鼻子,“就算是堕魔我也不怕!只要能和你在一起!”   路翩翩赤足走下床榻,天书以为他被自己的话打动,连忙摸了摸小脸上的泪,“翩翩,天界容不下你……我陪你一起,我不怕堕魔的,我也不怕被魔息伤害……”   天书不怕,可路翩翩却不想连累天书。   房门无声打开,路翩翩走出去,“从今日开始,你不再是我的仙童。” 第66章   钧天神君率兵驻扎魔界之后, 便开始大肆的剿灭魔君从前的旧部。有些旧部大魔提前听到了风声,便领着自己的部众弃了兵械向钧天神君投诚,以求得一条生路。   但钧天神君没有接纳他们其中任何一支旧部, 反而将投诚而来的大魔就地斩杀, 是真正的冷酷无情, 嫉恶如仇。   他的雷霆手段很快就传遍魔界各地, 魔族人心惶惶,自家地盘被天界神君接手, 他们绝不会再有安宁的日子,于是许多魔族为求自保便纷纷逃往其他地界, 整个魔界如今都陷入了钧天神君一手笼罩的恐慌境地。   路翩翩入魔已深,浑身上下都被魔息覆盖。   他不能再待在天界, 更不能去到下界凡间,唯一能让他容身的地方,只有魔界。   他从魔界入口进入, 发现人群大流却是往他相反的方向在走。一直嘴里衔着鸟窝的鸟魔飞的匆忙,一头撞在了路翩翩的肩膀上, 鸟窝掉到了地上,他重新飞好看了鸟窝两眼,最终忍痛割爱放弃了鸟窝, 飞到出口处排着漫长的队伍,等候逃离魔界。   路翩翩拍了拍肩上的羽毛,将地上的鸟窝捡起来递给这只鸟魔,“你的窝。”   鸟魔摇了摇头,“带上它太累赘了, 窝可以再建, 但是今天不出魔界, 我的小命可能就要不保了。”   他说完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下路翩翩,被他身上的魔息吓的往后退了几步,“我看你……你自己保重吧!”   主人不要了,路翩翩拿着手里的窝想了想,最终用灵力将这只鸟窝送回到了树上。   他沿着一片森林继续往下走,他已经想好了,要找一个幽静的地方,没有魔没有仙没有任何生灵。   找到之后再如何?   他没想过,只是他现在谁也不想见,他想一个人独处,即便这行为看上去像落荒而逃的逃兵。   路翩翩找到了一片荆棘林,荆棘遮天蔽日,没有丝毫生灵居住的迹象。   他飞到荆棘林上空,用剑劈开一处空地,又找来树木削成木条,花了半日功夫,在荆棘林里建造了一座简陋的木屋。   路翩翩进到木屋里,屋中什么物件都没有,但胜在可以遮风挡雨。   他望着光线昏暗的木屋,隔空点了一道火团浮在半空。   下一刻,桓长明的身影从火中走了出来。   “路翩翩,你为什么连一次解释的机会都不肯给我?”桓长明浑身是血,心口处还插着那把弑佛杵,他语气哀怨的问着路翩翩,“你是不是一直都想置我于死地?将我挫骨扬灰,让我灰飞烟灭?”   路翩翩神情淡漠,十指却在袖袍下紧握成拳,他答:“是。”   他话音落地,那把弑佛杵便入桓长明的心口更深,血花飞溅,溅到了路翩翩的脸上。   “翩翩,你好狠的心!”桓长明赤红着双目,“旁人纵有千般过错,你总能给他们改过自新的机会。你对蝼蚁,尚且都留有悲悯之心,为何独独对我……这般决绝?”   决绝吗?   这不过是桓长明咎由自取,罪有应得。   路翩翩道:“你是自食其果。”   “若我是自食其果!那你又因何堕魔!”   血泪从桓长明的双眼流出,他面目变得狰狞,宛若从冥府深渊之中爬出来的厉鬼,来向杀他的人索命,“旁人只以为你是手中沾了我的血才入魔,可你扪心自问,你究竟是因何入魔?”   路翩翩哽住,沉寂如水的眼底有了一丝动荡,“我……”   他话音戛然而止,桓长明用沾满血的双手撰住他的双肩,狞笑着道:“你说不出口,我来告诉你!”   “因为你生了心魔,你因我桓长明的死生了心魔!你的心根本不像你所说的那般绝情!你是为我入的魔!”   “闭嘴!”   路翩翩握住火团猛地掐灭,可桓长明的声音却始终没有消散。   “你杀我时那般无情,可曾想过会有今时今日?你自诩对我没有半分情意,可你的心却不这么想。你说着违心的话,做着违心的事,可你的心和你的想法行为背道而驰!”   “路翩翩你还要自欺欺人都什么时候?”   “我没有!”   路翩翩眉心间的蝴蝶纹泛出时显时隐的红光,他心知是他的心魔作祟,他本可以强行压制住,可额头上挂满的汗却昭示着他正被心魔牵动,深陷其中。   “我杀你……我从不后悔。桓长明,早已对你无情,何谈因你入魔?你别再纠缠我!你早该死了!”   “无情?若当真无情你便该心如止水,此刻还高高在上的端坐在你神子的位置上,又何须像个可怜虫一样躲到这荒僻之地?”   “你给我闭嘴!”路翩翩召剑砍向虚空,剑招凌乱,动作急躁,“你早就死了!给我滚!给我滚!”   可正如他所说,桓长明早就死了,他的所听所见皆是虚幻。   他的剑招落不到桓长明的身上,新建好的木屋很快便被砍的伤痕累累。   只听轰的一声,支撑着房梁的木头断了,整座木屋随之坍塌,压到路翩翩的身上,他挥剑砍之,从木屋的废墟里走了出来。   忽如其来的雨倾盆而之,路翩翩站在木屋的废墟上,满头白发被打湿,他仰头看向天空,冰冷的雨浸湿他的身体,却仍旧无法浇熄他体内那股作祟的情绪。   就像一团越烧越旺的火,他越想要熄灭,那团火便烧的越旺。   路翩翩在大雨之中站了一夜,直到天光熹微,他才平复好心绪。   荆棘林不是个好地方,他不能再待下去了,他要换一个更僻静的地方,人迹罕至,不会让他生出异想的地方。   路翩翩离开了荆棘林,途中遇到一条小溪,溪边开满了黑色的诡异花朵,暗红色的蝴蝶栖息在花朵之上,不停的煽动翅膀,像是在吸食花朵里的精气。   他顺着花朵的根茎往下,嗅到一股极为浓重的血腥气息,血的味道直达溪流上游,他沿着上游走去,岸边躺着一条奄奄一息的龙。   这条龙浑身都是伤,尾巴被尽根斩断,龙角也失了一只,看起来经受过一场大战。   路翩翩走到这条龙跟前,感受到他还有微弱的鼻息,伸手摸了摸他断角处,换来这条龙有气无力的呻吟。   木灵子和妖龙从桓钧天手上死里逃生,但妖龙已是强弩之末,飞到这里已经是极限。木灵子便跑到附近的林中去拔了疗伤的草药。   回来时,瞧见妖龙面前多了个人,以为是桓钧天的追兵,连忙做出攻势,“你要是敢动这条龙,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路翩翩循声转过身体,木灵子看见他的样貌,白发红瞳,愣了片刻后才认出,“你是……路翩翩?”   路翩翩是天界神子,和桓钧天是一路人,木灵子即便认出他,此刻也只把他当做仇敌,“我就知道你们这些人不会轻易放过我们!琅虚说的没错,你们天界果然是群道貌岸然之人,阵是妄称世间共主,所作所为比我们这些妖魔还要不如!”   路翩翩把木灵子对他的敌意来源当做是浮屠塔一战,而妖魔两族战败,“是你们夜袭浮屠塔,天界所作所为不过是自保。”   “袭击浮屠塔的乃是琅虚一人所为?与魔族何干?”木灵子义愤填膺,“桓钧天不去镇压为首的妖族,反而来我们魔族的地界,肆意残害欺辱魔族之人,他难道不是公报私仇?”   “还有这条龙,他根本没有参与过浮屠塔的事情,一直安安分分的待在魔界寸步未离!你和桓钧天若是为了报前世之仇那便是这条龙活该,可若将浮屠塔的事牵连到他身上那便是无中生有,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袭击浮屠塔的明明是妖魔二族的人,到了木灵子这里却成了琅虚带着妖族一人所为。   路翩翩道:“妖魔两族合力袭击浮屠塔,意图盗取弑佛杵,这都是我亲眼所见。”   “这绝不可能!”木灵子无法置信,“琅虚存了攻取天界之心这不假,但桓长明自从知晓了你的神子身份后,便再未对天界气过任何歹念!”   这番说辞,路翩翩眼下听见只觉得嘲讽又刺耳,“桓长明带领魔族的人攻上天界,还在浮屠塔内杀了看守弑佛杵的仙者。那人是我师尊,曲拂衣。”   木灵子一听,面色变得更加古怪,“所以你杀了桓长明,是为替你师尊报仇?”   “是。”   木灵子闻言,嘴角扯出一个讽刺的笑容,“哈哈哈……”   路翩翩皱了皱眉,他不明白木灵子为何发笑。   “路翩翩,桓长明对你的爱,可真是卑微到让我这样的小人都觉得心疼。”   “你想说什么?”   木灵子大笑着走到妖龙面前,将手中的草药用灵力化成齑粉敷到妖龙的伤口处,“我想说什么?我想说桓长明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枉他精明一世,却败在了你手上!连自己因何而死都不知!”   “桓长明啊桓长明,你真是蠢到令我都心痛啊!”   路翩翩压抑在体内的心魔察觉到宿主情绪的波动,又要伺机而出,却被路翩翩拼命压制了回去。   “路翩翩,浮屠塔遇袭时,你猜桓长明身在何处?”木灵子猛地看向路翩翩的双眼,他要将这个答案牢牢地印在路翩翩的骨子里,“他在冥河里,被河底的怨魂厉鬼噬血啃骨,几乎快要葬身在那些小鬼口中。”   路翩翩不会轻易再被骗,“我不信。”   桓长明早已不是凡人,他练成了魔,普通的鬼魂又怎么可能奈何得了他?   “他那时毒发,早已没有自保的能力。”木灵子顿了顿,又补道:“灵犀蝶的翅膀是解开他毒的药引,但这两百年,他每回痛不欲生,却从没想过要将你的翅膀当做解毒物件。”   他毒发起来会痛成什么样?   路翩翩见过,痛到恨不得自缢,痛到只能靠蜷缩着身体,把自己缩在一个小角落,慢慢的挨过去。   这样的痛桓长明挨了两百年,同时也将能解他疼痛的解药封印在了体内两百年。   明明唾手可得,用了便不会再受这种折磨,可他偏不。   他执拗的,也不知道是在坚守什么。   他在坚守什么?坚守着路翩翩留给他唯一的念想,即便痛入骨髓,他也无法将路翩翩留给他的东西割舍。   双翼是药,更是让桓长明从一次又一次的疼痛中熬下来,活下去的希望。   可现在灵犀蝶的翅膀已经物归原主,回到了它的主人身上。   桓长明再也不能把它藏在心里了。   路翩翩眼睫翕动,许久之后,他淡声开口:“他杀我师尊,不容辩驳。”   “杀你师尊的绝不是桓长明。”木灵子信誓旦旦,“浮屠塔遇袭那夜,是我从猪妖阿粉口中得知琅虚带兵攻打天界的消息,那时我便觉得不对劲,想将此事告知给桓长明,却发现桓长明并不在魔界……”   路翩翩打断他,“那是因为他当时就已经和琅虚一起率兵攻上天界了!”   “路翩翩!他那时身在冥河里!是我将他捞了起来!他从我嘴里得知天界被琅虚袭击,他担心你的安危,不顾自己满身的伤单枪匹马的冲上天界!他根本不可能杀你师尊!”   “他做过一次伤你至亲至爱,却反将自己推进万劫不复的事情了!这两百年他一直备受煎熬的在忏悔,谁都有可能杀你师尊,唯独他桓长明,绝不会杀你师尊!他将你看的比命还重,他又怎会蠢到再去重蹈覆辙?”   木灵子的说辞和路翩翩所听到看到的截然不同,他眉心紧锁,心魔又在作祟,“我师姐亲眼见他杀了我师尊,我师姐不会平白污蔑他。”   “好,你信你师姐的话,那你可曾听过桓长明一句解释?”   桓长明临死前的话骤然在路翩翩耳边响起,“你连,一句解释的机会都不愿给我……”   他听了桓长明的解释吗?   路翩翩的脑海一片混乱,他捂住额头,模糊的记起来,他回答了桓长明两个字。   是哪两个字?   他说,不必。   桓长明想要解释,他却一个字也不愿多听。   木灵子看见路翩翩露出痛苦的表情,自嘲道:“我也变得和桓长明一样的蠢了,他若有机会解释,也不会被你亲手杀死。”   “我听说他是被你挫骨扬灰,连一片骸骨都没留下。”   “神子报当年之仇,果然决绝,和桓钧天不愧是师兄弟……”   “我不信。”路翩翩头疼欲裂,耳边不断回响着桓长明的声音,“你的说辞漏洞百出,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木灵子替桓长明鸣不平,“你觉得我的话是漏洞百出,那我大可编一个更像样的谎话来告诉你,可惜我说的都是事实。左右桓长明已经死在了你手里,我把这些真相告诉你桓长明也活不过来,我只是替他心中不平。”   妖龙连原形的大小都维持不住,在木灵子的治疗之下,缩回成了普通小孩的大小。   木灵子将这条妖龙抱起,“既然神子不杀我们,那我们就告辞了。”   他说罢便要带着妖龙离开,魔界已经布满了桓钧天的爪牙,他们再留在这里迟早会被发现。   动身时,他瞥见路翩翩的身形还立在原地未动,忽然记起一件事。   他在离开魔宫之时,不仅带走了兰隽的本体,还将桓长明视若珍宝的盒子一同拿了出来。   并非木灵子护主心切,只是他对桓长明的这只盒子印象太过深刻。   桓长明刚成为魔君之时,有魔族中人恋慕他俊美的脸和强大的能力,便偷偷跑进他寝宫企图献媚。   魔族天性自由,少讲礼数,在等待之时,将桓长明的寝殿弄得一团乱。   等到桓长明回寝殿时,看见满殿的狼藉,他出乎意料的没有立刻处罚那个胆大妄为的魔族,而是在找木灵子带出来的盒子。   木灵子犹记得桓长明找盒子时的神情,像疯子,谁的话也听不进去,只顾拼命的找那只盒子,又像凡间俗世里的孩童,丢了最珍贵的东西,魂不守舍,可怜又凄惨。   最后桓长明在寝殿的角落里找到了这只盒子,他将这只盒子紧紧的抱在怀里,失而复得带给他的不是喜悦,而是更疯癫的偏执。   那个魔族后来的下场不言而喻。   从此守在魔君身边的人都知晓,那只盒子是魔君的雷池,是禁区,是命脉。   触之必死。   可这只盒子的主人已经死了,木灵子留着也无用。   他不用深想就能猜到这只盒子多半与路翩翩有关,如今刚好将他送还给路翩翩。   “这是桓长明生前最为宝贵的盒子,他现在死了,我便把他交给你了。”木灵子把盒子递给路翩翩,“我相信桓长明若是泉下有知,看见这只盒子在你手里他会瞑目的。”   他说完又故意改了口,“我又忘了,他连骸骨都没有,又怎么会瞑目。”   路翩翩被心魔折磨的面色惨白,他颤抖着伸出手试图接过这只盒子,但在手指接触盒子的那一刻他忽然将盒子打翻在地,“我与桓长明……不共戴天!”   盒子摔成了两半,躺在盒子里面的东西也跟着被摔了出来,落在了木灵子的脚下。   “你欺人太甚!”   木灵子连忙弯腰将摔出的东西捡起来,吹了吹上面的灰,路翩翩忽然从他手里把这件东西夺了回去。   “桓长明已经死了,你为何要拿他的东西泄愤!”   路翩翩听不到桓长明向他索命令他痛苦的声音了。   他睁大了双眸,死死盯着手中这对耳坠。   黑玉的材质,水滴的形状,一笔一划都是他亲手雕刻。   路翩翩的耳畔一片死寂。 第67章   钧天神君司星月天象一职, 居星河落月台。   星河落月有一方天地,无论外界如何变幻,星河落月台永远星空明灿, 不受丝毫影响。   钧天神君脾性清冷, 他喜静, 路翩翩身边尚且有一个天书做童子, 而他却从来都是一人独居。   路翩翩敛了气息上到天界,来到星河落月台。   入口处的结界甚少有人知道如何破解, 但路翩翩偏就知晓,这破解的方式是钧天神君告诉他的。   他进到星河落月台, 皓月灿星高悬于夜空,钧天神君不在。路翩翩深入, 来到星盘下方,忽然察觉到一道莫名的感应,他凭着这股感觉抬头看去, 之间一个星辰被冰封在夜空中。   它在冰霜之中散发着忽明忽灭的红光。   路翩翩沉默的盯着这颗星辰看了片刻,忽然飞身跃上夜空, 在繁星之中穿梭,像是要寻找某颗星辰。   夜空星星繁多,他找了许久, 终于找到了他想找的那颗星辰。   这颗星辰的周身燃着一圈黑色的火焰,火焰不热,反而冷的出奇,将整颗星辰都燃成了寒冰,变得黯淡无光。   紫微星命火吞噬取代, 意味着这颗星宿主的心境发生了极大的改变。   路翩翩伸出手试图将这团火焰熄灭, 这火焰感受到他的意图, 猛的一下窜出几丈高的火墙,将路翩翩逼退。   一股寒气瞬间笼罩住周遭,半个星盘都被冰霜冻结,四周的星辰接连变得暗淡。   路翩翩握紧了拳头,从夜空中离开。   自曲拂衣死后,曲素柔便一直待在自己的住所,足不出户,谁也不见。   旁人以为曲拂衣只不过是她在下界的师尊,有了些师徒情分而已,伤心一场便该作罢,不知道她为何久久都走不出来。   因为这里的人只把她当素柔仙子,只有曲拂衣将她当做曲素柔。   天界有万般好,都抵不过她在下界与师尊度过的短短几载。   在那荒僻的山谷中,在那破旧的小宗门里,她是有肉血肉的曲素柔,曲拂衣是捡了她将她抚养长大的人。   这些情分记忆,早已深刻在她灵魂之中,即便她回归天界,仍旧无法释怀。   所以旁的神仙不明白曲拂衣的死对曲素柔来说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她的那些美好记忆全部都崩塌消失,她体内的曲素柔也因为曲拂衣的死而被抽走了灵魂。   神仙死是没有灵台祭拜的,化成灰烬消散于云烟之中,对于神仙来说是最正常不过的归宿。   曲素柔同样也不敢给曲拂衣设灵台,这样的事她做不来,也不愿去做,她不想要面对残酷的死亡。   紧锁的窗户被人从外轻轻推开,一缕光射进来,曲素柔用手挡了挡眼睛。   “师姐。”路翩翩站在窗前轻唤。   曲素柔一身素缟,双眼红肿。她放下手,看清路翩翩的模样,愣了几刻后,才认出来:“翩翩?”   “是我。”   曲素柔慢慢的走到窗前,“你怎么了?这几日你去哪儿了?”   “我没事,这几日我去下界办了些事。”路翩翩话锋一转,“师姐,别伤心。师尊若是在,他一定不会喜欢你伤心。”   曲素柔咬着唇不说话,眼泪却又被勾出来,她隔着窗台抱住路翩翩,哽咽道:“我去问了天君……我问他,师尊还会不会投胎转世……他说,师尊死前拼尽全力守护弑佛杵,没给自己留一点后路,没给自己留哪怕一丝的灵力护住自己的魂魄……”   “师尊,不会再有转世了……”   师尊,再也不能出现在他们眼前了。   路翩翩望着半空,赤红的血瞳之中没有丝毫的情绪流转,麻木的仿佛被血浸泡过一般。   师姐靠在他肩头啜泣,许久之后,他才伸出手摸了摸师姐的头,“师姐,师尊临走之前,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曲素柔站直,疑惑的看了他一会儿,想起师尊最后的那四个字,“他说,“不要报仇”。”   路翩翩眉心间的蝴蝶纹的颜色忽然变得更深了几分,血红几乎要被幽黑的颜色吞噬。   曲素柔看清了他的变化,有些担心,“你眉心的花纹变重了,到底怎么了?”   路翩翩没有告诉她任何事,面色平静的再度摸了摸她的发顶,“师姐,等着我。”   阿粉自从那日被钧天神君抓住之后,便和其他魔一起被关入了魔界的大牢里。   她一个六时未开的小猪妖,尚不怎么明白恐惧是什么,只是看见和她关在一起的魔们一日一日的在减少。   阿粉心里觉得奇怪,这些魔是被钧天神君放出去了吗?   因为那些魔走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了。   可是既然钧天神君会放他们离开,为什么她周围的魔要么是在鬼哭狼嚎的求救,要么就是坐在原地不动,眼神虚无,像是失去了任何的希望一样。   阿粉不明白。   被关在她旁边的一只魔,大概是看她傻乎乎的什么都不懂,一脸同情的对她道:“钧天神君,要对我们魔族赶尽杀绝。”   阿粉道:“可是那些魔都被放走了啊。”   既然放走了,又怎么会赶尽杀绝?   对方看她的眼神更为怜悯,“他布了一个阵,以我们这些魔的性命为祭,待阵成以后,不光是我们这些魔,就连整个魔界都会被毁掉。”   阿粉听的一愣。   “哈……什么狗屁神君!这样赶尽杀绝的残忍做派,比我们这些魔还疯!”他唾骂钧天,又念起前任魔君还在的日子,“若魔君还在,必不会袖手旁观,早就把这黑了心的神君大卸八块拿去喂魔犬了!”   他日子不多了,想在死前出一口恶气,还要接着骂,却看见旁边的小姑娘忽然变回妖身,化成了一头小粉猪,钻进牢门的缝隙里往外挤。   她挤的哼哼直叫,深吸了一口气,缩小了肚子,后蹄飞蹬,一下子跃了出去。   阿粉之前没逃跑,是因为她不想离开魔界,琅虚说了要自己在魔界等他,她就要照做。   所以待在大牢里也没关系,等琅虚来了,琅虚一定会救她出去。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那个冷冰冰的神君要把魔界毁了,那魔牢就会消失,魔界的一切都会消失。   连同她要等琅虚的那个屋顶都会消失。   这些都消失了,琅虚回来就找不到她了!   阿粉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她越狱出逃,不是为了逃离魔界,而是重新回到那个屋顶。她怕琅虚回来找不到她,琅虚琅虚,她不能让琅虚找不到自己。   阿粉妖力低微,加上妖身很小,要躲避巡逻的神将不算太难。   她在魔界待了很久,又有小妖龙带着她上蹿下跳,她对魔宫极为熟悉。   阿粉顺利找到了她和琅虚告别的屋顶,她从墙上气喘吁吁的呼哧着往上爬,等终于爬到屋顶时,她累极了,整只猪瘫在屋顶上一动不动。   琅虚,你要快点回来,不然你就要见不到我了。   阿粉一边喘气,一边在心里默默祈祷。   忽然,一道黑影将她笼罩,她心中一喜,以为是琅虚来了,连忙跳起来要去看来人,一根冰锥迎面而来,尖锐的前端贯穿了她小小的身体。   阿粉从屋顶坠下,她睁大眼睛看向袭击她的人。   冷月低垂,繁星布满夜空,高高的屋檐之上立着一道颀长的身影。   是高高在上的神君,孤寒似冷月,面上的神情却一派死寂。   好熟悉的神情。   阿粉的身体重重的砸在地面上,她小小的身子被寒气和疼痛笼罩,控制不住的痉挛,血染红了她的皮毛。   原来是他啊……   阿粉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冷,她要死了吗?   可是她还不能死啊,她还没见到琅虚,还没履行对琅虚的承诺。   更重要的是,她要告诉琅虚。琅虚,你被他骗了,我们都被他骗了啊。   阿粉的视野越来越模糊,那道高不可攀的身影还在屋檐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他要看着阿粉慢慢的死去。   他不是神君吗?   为什么,他比琅虚那样的妖、桓长明那样的魔还要冷漠?   阿粉想不明白,也没有人能告诉她答案了。   她缓慢的闭上眼,在体内所有的温暖都要被寒冷淹没时,有一股温和的力量将她托起,那些变冷的地方慢慢开始回温,温柔的灌溉她僵硬的四肢百骸。   阿粉费力的睁开眼睛,看见一个满头白发的人,眉心有明显的魔印。   是个魔在救阿粉。   可阿粉却觉得这个魔比世上任何的东西都要温暖。   阿粉安心的闭上眼睛。   钧天隔空抬手,面无波澜的捏碎阿粉体内的冰锥,“师兄。”   路翩翩将阿粉从冥府的大门里救了回来,袖中抽出一根生花蔓,将阿粉轻柔的缠绕住,放回他的袖中。   钧天在一旁看他动作,“她是琅虚身边的妖,包藏祸心,和魔一样留不得。”   路翩翩跃上屋檐,站在皎月之下,抬高头,让师弟看清他现在的模样。   “我眼下也是魔,你是否也打算将我和他们一样处置?”   钧天盯着路翩翩眉心处越发幽黑的魔纹,沉声道:“你和他们不一样。”   “你是天界的神子,怎可和这些污邪的妖魔相提并论?”   他走近路翩翩,语气像是安抚,神情却依旧冰冷,“师兄,我说过我会让你重归神位,你给我一些时日,我对你从不会食言。”   路翩翩听完师弟说的话,默了片刻后,他轻声问:“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钧天沉吟道:“我来魔界的事还没来得及告诉师兄,这是天君的安排……”   可路翩翩想听的根本不是这些。   他十指狠狠的掐住掌心的肉,以疼痛来掩饰他心底的翻江倒海。   “师弟。”   钧天停下来,“师兄,怎么了?”   他看路翩翩脸色有些不好,大概是受入魔影响,“是不是心魔折腾你了?我来替你稳住心魔。”   他拉起师兄的手就要把自己的灵力汇入师兄的体内,却被师兄躲开了。   钧天掌心里落了个空,他不解的道:“师兄你怪我?”   就因为他要杀了那猪妖?   “师兄仁善,若想留那猪妖一命,我往后绝不插手就是了。”钧天默默的将手收回来,“师兄既然来了魔界,这段时日刚好可以和我在一处,我也方便为师兄压制心魔……”   他还在为师兄着想,他好像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个不善言辞只顾闷头做事的师弟。   路翩翩闭上眼,再睁眼时,内心的动摇被他抹去。   “在下界时,我曾亲手为桓长明做过一对耳坠。后来他离开了宗门,你便央我,为你做一对一模一样的。”   “这件事,你还记得吗?”   钧天面不改色,“记得。”   路翩翩又问:“那这件旧物,你可还带在身上?”   夜风寒凉,把云吹动,遮住了冷月的光,周遭忽然变暗许多。   钧天的脸被阴影挡住,过了好半晌,只听他低声道:“师兄,我弄丢了。”   作者有话说:   这个伏笔应该很好猜吧 第68章   一模一样的耳坠送到了两个不同的人手上, 路翩翩亲手杀死的桓长明悉心珍藏,路翩翩一心向着的师弟却说弄丢了。   该是讽刺,还是在嘲笑他的愚蠢。   路翩翩将一对黑玉耳坠拿出来, 亮到钧天眼前,“师尊死前, 手里一直握着这对耳坠。”   钧天把这对耳坠接到手里查看,“桓长明杀了师尊,一定是师尊和他交手时把这对耳坠抢了过来, 留给我们让我们找出凶手的。”   他还没察觉到这对耳坠的不对劲,将所有的疑点转移到桓长明身上。   路翩翩沉默了。   钧天见他不说话, 眼睫微动,“师兄, 你难道是在怀疑我?”   他握住路翩翩的手,力道有些重,“你怀疑是我杀了师尊?为什么?就因为我也有一对和桓长明同样的耳坠?”   路翩翩把那对耳坠从钧天的手里拿回来,“所以,师尊手里握着的耳坠是桓长明的。”   钧天注视着他的眼睛, 没有答话。   他不善言辞,似乎是想把眼睛里的情绪传达给师兄,告诉师兄, 杀师尊的是桓长明,不是他。   路翩翩看懂了师弟眼睛里的情绪,片刻后,缓声道:“你说要我给你做一对和桓长明一模一样的耳坠,我用剩余的寒霜玉打磨了二十对……”   他说到此处, 情不自禁地反握住师弟的手。   师弟感觉到他的手在发颤, 听见他继续往下说:“送给桓长明的耳坠是我第一次做的, 上面很多细节的地方我做的都不好。但给你的……却是取了那二十对里最好的一对。”   路翩翩那时虽对桓长明有几分心思,可和桓钧天比起来,那几分心思根本不值一提。   他把那对黑玉耳坠以灵力放置在空中,被色泽幽深的黑玉包裹在其中的,刻着一行集齐微弱的小字。   钧天伸出指尖碰了碰玉面,里面的那行字被他点亮。   “天佑吾弟钧天,一生顺遂。”   短短的几个字,是路翩翩一笔一划刻下的,包含着他对桓钧天最美好的祝愿。   这样的祝愿,桓长明从不曾有。   师弟以为自己拥有的和桓长明一模一样,只有路翩翩清楚,他和桓长明的从来都不一样。   黑玉耳坠从空中落到钧天的手里,里面的那行字即刻隐灭。   钧天眸中情绪依旧未还,“我的耳坠之前便不见了,桓长明曾潜入天界,偷走我的耳坠也未可知。”   可桓长明从不知道路翩翩还做过另一对耳坠送给师弟,若他知晓,恐怕他拼命也要将师弟手中的耳坠给夺走捏碎。   路翩翩声音变黯,“师尊临走之前,曾嘱咐师姐,“不要报仇”。”   钧天略加思索,“师尊知你和桓长明的情意,他不愿意你和桓长明刀剑相向,不忍见你伤心。”   他这番话也不算没有道理,可是在心如明镜的路翩翩听来却是漏洞百出。   纵是不善言辞的师弟,也会变得有巧言善变的一日。   “你假扮桓长明杀了师尊,是否当真以为师尊毫不知情?”路翩翩甩开师弟的手,“师尊早就识破了你!他临死都在维护你!”   什么不忍见他和桓长明刀剑相向,师尊分明是不愿意见他们师兄弟相残!   钧天瞥了瞥被路翩翩甩开的手,“师兄,仅凭这些琐碎的残证,你便怀疑我。”   “在师兄心中,是否当真觉得杀了桓长明愧疚无比,甚至不惜要将杀师尊的罪名转落到我头上……”   “若这样能让师兄心安理得,钧天倒也愿意认了这欺师灭祖的罪。”   事已至此,他还不肯承认,他还要狡辩。   生花藤蔓忽然从地底钻出,刺穿屋顶,袭向钧天,钧天眼神一黯,飞身躲开,“师兄,你要杀我?”   更多的藤蔓从地底疯长钻出,从四面八方将钧天包裹,钧天拿出刀向藤蔓攻去,一股高冷风骤起,眨眼之间便将路翩翩的藤蔓冻住。   钧天隔空控冰,将冻成冰的藤蔓碾的粉碎,碎冰迸出四散开来,路翩翩从冰后出现,手中提剑逼近他,他提刀挡之。   刀剑相向,刀与剑的相接处闪出夺目的火花,刀身与剑身各自发出刺耳的碰撞声,混在一起,竟有些像是悲鸣。   路翩翩咬牙横劈,剑光过处,风起云涌,钧天不攻,继而挡之。   他似乎打定了主意不出手,只挡不攻,可路翩翩招招凌冽,看上去是想把他往死路上逼。   钧天挥手凝冰,夜空中霎时凝结出一块寒冰浮台,他夸上去,语气有些不愿相信,“师兄,你当真要杀我?”   路翩翩抿唇不答,他忽然脱手将剑掷向空中,凝起剑诀,剑转瞬便化作千万把,每把剑上都裹挟着主人的杀机,漂浮在半空中从四面八方包围钧天,只等他一声令下,便取下钧天姓名。   千万把飞剑爆发的铮声在钧天耳边炸响,他隔着红光明灭的剑阵,冷若冰霜的双眸不住的望着路翩翩。   随后,他看见路翩翩闭上了双眼,启唇道:“放。”   师兄是真的想杀了他。   千万把飞剑如离弓的弦向他刺来,钧天眼底的死寂泛起了一阵极其细微的裂痕。   他忽然将刀掷向半空,快速的凝出和路翩翩一样的剑诀,他的刀下一瞬便幻化出千万柄形态,散发出黑色的幽光,抵御住路翩翩的飞剑。   刀剑再次碰撞,黑红之光交织,两相抗衡之下,爆发出一阵震天撼地的巨响,余下的气波将地下的房屋夷为平地,坍塌声一声盖过一声盖过一声,许久之后才归为平静。   空中弥漫起一股战后的烟雾,路翩翩捂住心口,血不受控的从他喉头涌出。   钧天挥袖拨开雾,看见旧伤复发的路翩翩,淡声道:“是师兄逼着我出手的,我如了师兄的心意。”   血把路翩翩的唇染得殷红,却更衬的他的面色苍白,他嘶声道:“这一招,是师尊在下界之时所授。师姐天资不够,未能将其学会,师尊害怕此招失传,便又教授给了我。”   “你恰好当时入门,师尊让我照顾你,我便把你带在身边……我花了一个月才学会,而你在我旁边只是看,便把这一招学会了。”   他们师姐弟三人之中,曲拂衣和曲素柔都认为路翩翩在剑术造诣上有极高天赋,殊不知桓钧天才是他们三人之中最有天赋的全才。   “我竟不知自己有这样大的才能。”钧天声音冷冷的瞧着手里的刀,“既是如此,我为何不学剑,又偏要习刀?”   “因为你怕我伤心。”路翩翩抹了一把唇上的血渍,“我练了一月的剑术,你只看便学会了,你害怕我自卑……便是学会了也不在我眼前使出,只能一个人趁夜偷偷跑到后山悄悄的使出来。”   师弟以为自己藏的深,谁也不曾察觉到,殊不知那时的路翩翩满心满眼都只有他,他不愿意让别人知道,路翩翩便装作不知道。   但装作不知道,不代表他心中不知。   师弟后来学刀,也不过是为了顾及他和师姐。   钧天似乎有些诧异,但这一点诧异很快便被他掩盖,“原来师兄一早就知道。”   路翩翩恨声道:“为何杀师尊?!”   他不愿意相信曾经那个体贴入微的小师弟,会成为杀害师尊的罪魁祸首!   钧天抬头看了一眼夜空,厚重的云层将星月遮挡,夜空此时已经变得黯淡无光。   他挥袖散开云雾,星月重新冒出头,冷月寒光洒在他身上,他平静道:“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师兄。”   这个回答让路翩翩喉头一哽,他甚至觉得师弟这句话是在讽刺他,点出他的愚蠢。   “若我不扮成桓长明在师姐面前亲手杀了师尊,师兄又怎会亲手杀了桓长明?”   “你杀师尊……嫁祸桓长明……只是为了让我亲手杀了桓长明?”   “是。”钧天斩钉截铁,“若非让师兄亲手杀了桓长明,师兄必定到如今还在和桓长明纠缠不休!”   “荒谬!我和桓长明早已恩断义绝,老死不相往来!你却还不惜以师尊为诱让我杀他,你这是多此一举,桓钧天,你难道疯魔了不成?”   钧天闻言,一向冷峻的脸庞忽然浮现出了一个笑容,“师兄口口声声说着与桓长明恩断义绝,可是师兄的眼中从头到尾都只有桓长明一个人……”   他笑问路翩翩,“师兄,当真觉得为你入魔的只有桓长明一人吗?”   钧天的眼尾处慢慢浮现出一朵黑色的霜花,色泽黑如墨,显然是入魔已深。   “师兄只知自己死后,桓长明为你成魔百年……师兄不知钧天,亦自刎在焚骨炉前,追你入冥府,转世轮回。”   他不是无心无情之人,师兄为护他受尽折磨和屈辱,最终还在他面前魂飞魄散,他怎么可能不动容?   他的心在师兄死的那一刻,便随着师兄一起去了。   所以为路翩翩成魔的,从来都不止桓长明一人。   “幸而我和师兄都不是凡胎,那场在下界的荒唐劫数过去了便罢了。可是桓长明却阴魂不散!他将你逼死,却还恬不知耻的来纠缠你、说喜欢你!”   “你不愿意被他纠缠,我便亲自动手替你将他铲除,斩断你和他之间的因果,可师兄你是怎么对我的?你还要护着他!”   路翩翩想要辩驳,“我只是为了度化他让他……”   “师兄你不必再骗我了。”钧天骤然打断他,“我看过你的命盘,你的红鸾星动,你对桓长明,从来都不是无情。”   路翩翩握剑的手又紧了几分,“所以你利用师尊的死,让我亲手杀了桓长明……只是为了让我彻底了断和他之间的因果?”   “是!”钧天毫不否认,他注视着路翩翩的眼神忽然变得炙热无比,“你是灵犀蝶化身,千万年难得修炼出一只,又肩负神子重担,普渡苍生,救济世人!你是高高在上的神君,理应受众神朝拜仰慕,桓长明在你面前算得上什么?”   “他卑劣低贱,阴鸷疯狂,他一只低下的魔有哪一点配得上你?可偏偏你却对他动了恻隐之心,他凭什么得到你的另眼相看?”   路翩翩目光凝滞的望着师弟,他面上的笑容和偏执的口吻,让路翩翩一瞬间甚至忘了他是谁,陌生的感觉到寒意。   钧天似乎察觉到了路翩翩的恐惧,激烈的语气又变回从前的平淡。   他话锋一转,“师姐曾一直调侃我,说我心仪师兄。我对师兄除了师兄弟情义外确有一些异样的情感,以往我不清楚那是什么样的感觉,眼下我却清楚无比。”   “师姐口中的情爱太过狭隘。师兄贵为神子,我亦是神君,我与师兄在一处,便可斩断这世间所有邪魔外道,让这世间再无邪魔作祟,教化苍生,普渡万灵,让世间万物再不经历我与师兄当初在下界之时,所受之苦。”   “桓长明不过是污秽的蝼蚁,他与师兄有着云泥之别。”   “论身份,论境界,我与师兄才是绝配。”   钧天望着路翩翩的神情变得温柔,“情爱不过过眼云烟,我与师兄携手,方可成就大爱。”…   他从始至终都没将桓长明对路翩翩的情爱放在眼里。   他和师兄都是神,高居云端,神圣不可侵犯,是桓长明无论如何也无法比肩的神明。   可就是如此低劣的桓长明,却在伤害了一次路翩翩以后,还敢痴心妄想的肖想师兄。   师兄仁善,对桓长明下不去杀手,那便由他动手,迫着师兄走上绝境,不得不亲手杀了桓长明。   哪怕在这条路上,会染上曲拂衣的血。   路翩翩拿着剑的手止不住的颤抖,许久之后,一滴泪从他血红的双眸里流出,他哽咽道:“师弟……你疯魔了。” 第69章   路翩翩和钧天的打斗声, 引来了驻守在四周的神兵天将。   浩浩荡荡的神兵如同铜墙铁壁,将四下围的密不透风。   他们见一魔正在和钧天神君对峙,高喊道:“何方妖魔?胆敢闯我天界阵营, 自寻死路!”   他们搭弓射箭, 破魔降妖的箭如雨下直逼路翩翩。   钧天掩去魔纹, 退回到阵营中, 冰冷的眼神无声的审视着路翩翩,像是在等待他的回答。   路翩翩面对万千箭雨屹然不动, 只听一声愤怒的龙吟穿透长空,一条白身金鳞的独角龙从云端冲下, 张嘴吐出龙焰,炽热的火焰将袭击路翩翩的箭烧成了灰烬。   “又是这妖龙!”   上次没把它赶尽杀绝, 这次竟然又出来搅局。   它挡在路翩翩身前,路翩翩看它身上还有没有愈合的旧伤,有多处龙鳞外卷, 血涔涔的下落。   钧天面无表情的下令,“杀妖龙。”   “是!”   龙蛇本为同类, 七寸乃是死穴。   他们故技重施,搭弓射箭,攻向龙最脆弱的地方。   “闪开!”   路翩翩催促它, 它龙尾一扫将路翩翩的身体卷起推远,冲着敌军嘶吼,打定了主意要挡在路翩翩面前,哪怕被当做靶子。   一棵参天巨树迅速从地底疯长出来,无数条藤蔓编织成藤网, 箭矢落到网上, 瞬间被折成了两半, 失去了动力。   钧天隔着巨树和路翩翩相望,周身气息变得晦暗莫测,“你要护这条妖龙?”   这妖龙在下界之时,联合桓长明曾几次三番害他性命,师兄如今竟然要当着他的面去护它。   路翩翩显了真身,流光溢彩的蝶翼从他背后显出,他手持剑飞在半空,显然已经选定了阵营。   “看来疯魔的,是师兄。”   钧天的寒刀上刹那覆上霜雪,他一刀劈向路翩翩召唤出的巨树,生机勃勃的巨树一瞬间被冰冻住,妖龙再次吐焰试图融化冰层,寒冰却丝毫未变。   “破。”   随着钧天的命令,寒冰碾碎巨树碎成无数把冰刃,冰刃布满整个夜空,在钧天的指引下从四面八方困住妖龙。   他挥袖一落,冰刃刺向妖龙,路翩翩飞入冰刃之中,双翼振动引起大风,洒下的磷粉随风落到冰刃上,将冰刃再次融化变为水,化解了攻击。   下一刻,钧天越出人群飞入天空,和路翩翩近身交战,“师兄,和我一起斩杀妖龙,毁了魔界。”   他在给师兄,最后倒戈向他的机会。   可这个机会,路翩翩从心底抗拒,“你还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   刀与剑在空中激烈的对战,钧天的刀寒气逼人,将路翩翩手中的剑都冻的起了一层薄冰,威力大减。   “执迷不悟的是师兄。”钧天隔空一斩,“我替师兄斩去牵绊,师兄却仍旧不肯从过往中走出来,如今还要与我刀剑相向,我对师兄,有些失望。”   平静的夜空忽然寒风大作,暴风雪突然而至,每一点风雪打在路翩翩的身上,都如同被刀割剑削,刺痛无比。   “你杀师尊、杀魔族!让这些魔族无家可归!这便是你心向的大道大爱?!”路翩翩咬牙忍痛,双翼震开四周霜雪,“你自诩是为了苍生万物,可走的却是一条染满鲜血的不归路!”   “一将功成万骨枯,要将我选的道路贯彻到底,必要的牺牲在所难免。师兄,难道连这个道理都看不破吗?”   他选的道选的路,路翩翩无法理解也无法苟同,他突破风雪,挥剑斩向钧天,“魔界与天界的战争是你一手策划主导,若非你从中作梗!他们又怎会受骗攻上浮屠塔?而魔族纵有千般过错,未曾参加过这场战役的无辜魔族却被你残害到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而师尊更是一心向善,从未行过奸佞之事,潜心修炼方才羽化飞升!”   路翩翩的剑上汇聚了他饱含愤怒的剑意,钧天迅速凝出霜雪为盾,阻挡他的攻击,可霜雪盾上很快起了裂纹。   “一日为师,终身为师,他对你更是有传道授业之恩!便是死前也不愿把你做的丑事揭露出来!”   “桓钧天,你的刀下死的只有无辜的亡魂和对你有恩的师尊!你却还敢口口声声说你是大爱无私!”   霜雪盾四分五裂,钧天感受到路翩翩剑上的杀意,他额前的一缕发被削断。   “若你的道便是要血流成河、尸骨遍地,那便由我来亲手将你的道扼杀!”   路翩翩话里话外都透着决绝,可剑尖在刺穿钧天喉咙的前一刻,蓦的停了下来。   钧天面上毫无慌乱之色,注视路翩翩的眼神还透着一点漫不经心,“师兄心慈手软,是扼杀不了我的道的。”   他话音方落,一根尖锐的冰刺从后方猛地刺穿路翩翩的胸膛,鲜红的血液从路翩翩胸口疯涌,路翩翩身形一晃,整个人从云端直直的摔下去。   钧天垂眸看向路翩翩下坠的身影,面无表情的抹掉脸上被路翩翩的伤口飞溅出的血,低声道:“师兄,我给了你选择。”   可你偏偏要走一条和我截然不同的道。   妖龙突出重围,从敌军中飞出,直奔路翩翩而去。   在路翩翩落地之前,将他接住,重新飞往上空。   路翩翩躺在妖龙的头顶,口中吐血不断。他用手捂住胸口的致命伤,以自身灵力治愈伤口。   他眼神苍凉的望着上空,周遭已经成为了师弟的道场,变成了寒天雪地,散发出的寒气就像是在无声的告诫路翩翩,道场的主人早已变得和这些冰雪一样的冰冷。   可师弟从前只是面冷,心却是热的。   但如今,师弟的心亦冷了。   冷的比刺穿他胸膛的冰还要坚硬。   师弟早已不是下界那个桓钧天了,也更不是天界那个只知挂星布月的钧天神君了。   他已彻底入魔,成为了这世间最冰冷无情的人。   箭矢急急而下,故技重施的想将他们一人一龙淹没在箭雨之中。   路翩翩重新站起来,将怀里被冰刺击碎的黑玉耳坠拿出来,它们替他承受了大半攻击,变得支离破碎。   路翩翩将剑掷于半空,凝出剑诀,浩荡剑气横扫千军,所过之处,箭矢破碎,寒冰融化,微弱的天光逐渐变亮,黑夜即将过去。   妖龙载着路翩翩飞到上空,路翩翩再次和钧天对峙。   他问钧天:“你知不知错?”   师弟已犯下了无法回头的过错,他却还在以师兄的身份,固执的问师弟是否知错。   路翩翩想要师弟认错,他想要他回头。   数道冰柱从天而降砸向路翩翩,钧天淡声答道:“我没错。”   路翩翩脚踩虚空,脚底生起一阵强大的劲风把妖龙推开。他双手握剑,一剑一剑砍断冰柱。   钧天亮刀迎战,刀刃直冲路翩翩伤患处而去,毫不留情。   路翩翩不闪不躲,剑诀如箭落,不断劈向师弟,他嘶吼道:“你究竟知不知错?!”   剑诀隔开了路翩翩和师弟之间的距离,让师弟暂时无法近身。   师弟身形迅捷,躲开剑诀的攻击,“事到如今,对与错还重要吗?”   对别人兴许不重要,可对路翩翩来说却堪比性命一般重。   落下的剑诀变得更为强悍,“你知不知错?!”   “你知不知错?!”   钧天感到一丝吃力,他眉心轻拧,“我没错。”   他冲出剑诀的包围,近身袭向路翩翩。路翩翩双翼震动,掀起一阵强烈的劲风,将钧天身形逼退数丈,他不甘心,再次隔空化冰,待要攻向路翩翩时,生花藤蔓从路翩翩手中飞出,意图控制他的动作。   他只得放下冰刃,刀砍藤蔓。   路翩翩乘势出击,剑诀如雨下,钧天被藤蔓限制出了行动空间,他方才恍然大悟,这些藤蔓不过是师兄用来欲盖弥彰,牵制他的。   他明白的还是晚了一步,数道剑诀尽数打在他身上,他四肢被击中,血霎时浸红衣袍。   路翩翩猛地近身,挥开藤蔓,一把拽住他衣领,双目赤红的逼他改口:“说你知错!”   钧天眼睫微颤,他身后忽然出现千万柄飞剑,剑阵已成,他早在路翩翩近身之前便已埋下了剑诀,只待路翩翩近身,将其诛杀。   “师兄,还是太过天真了些。”   他既选了他的道,便没想过再回头。   即便这条道上,会再多增添一抹他珍爱之人的血。   师弟杀机毕露,今日他们二人之中,只能活一人。   路翩翩心下汹涌的愤怨在这一刻忽然淡去,他松开师弟,重新凝出剑阵,用师尊教授给他们二人一样的剑阵,和师弟对垒。   “放。”   他们二人异口同声,两个声势浩大的剑阵碰撞在一起,剑身长鸣,在虚空中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无数把飞剑碰撞在一起,绕出的剑影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空中气流被剑阵吸入,云开雾散,天地为之震动。   日光落在路翩翩身上,他衣衫覆血,伤痕累累,神情却坚毅未改,血红的眸中依旧清澈。   宛若神灵降世。   他忽然抬手,千万把飞剑随他心念而动,重叠在一起化作一把剑。   剑风阵阵,出的白发和衣袍都在乎乎作响,他眼角的泪被剑风卷走,消散于虚空之中。   下一刻,他的剑爆发出夺目的金光,光过之处,钧天的飞剑被迅速的吞没,他被这道光刺的睁不开眼,却仍旧不肯后退,继续维持着剑阵,不断的灌注灵力。   可他越是这样,那股金光便变得越是强劲,他的剑阵溃不成军,如水滴进入汪洋般被吞噬。   他眼中神色一黯,裹挟着金光的剑穿膛而过。   他睁了睁眼,像是有些不可置信,身体重重的从云端砸下来,残余的神兵天将在下方将他接住。   “神君!”   钧天愣愣的望着从云头上追他而下的人,目光逐渐变得涣散,“师……兄……”   路翩翩走向师弟,神兵天将这才看清他的长相,“神子……”   钧天口中不断涌出鲜血,他费力的抬起手臂,朝路翩翩伸去,“师……兄……”   路翩翩握住他的手,感觉到掌下的温度慢慢消散。   他哑声问最后一遍:“你可,知错?”   钧天眼前变得一片模糊,他涣散的瞳孔中,只虚虚的印出师兄一个人的轮廓。   他想问师兄,为何选桓长明,却不信任他。   话到嘴边,说的却又不是这一句。   钧天启唇,缓慢的道:“不必……为我……难过。”   路翩翩感到手中的握力霎时一松,险些从他手中砸下,他再次用力握住,看着师弟那双冰冷的眸缓缓阖上。   他总是用最冰冷的语气,说着最温柔的话语。   风吹云散,迎来日光。   光终于落到了桓钧天的身上,温暖的气息,将他冷峻的面容都衬的柔和。 第70章   天界, 天君殿。   路翩翩四肢被铐上锁神链,立于天君之下。   他当着神兵天将诛杀钧天神君的事迹,已在天界传开, 此番景象落于人前, 无异于负荆请罪。   可天君却知晓事实并非如此。   他便是世间天理的掌权者, 背后真相如何, 他一探便知。   “兄长这是作何?”   路翩翩道:“我误杀佛子阿伽那,祸已铸成, 无法挽回。”   “你是受钧天神君蒙蔽,错不在你。”天君叹气,“是他执念铸魔,他的天命星紫薇亦被污染……既然兄长已将他伏诛, 此事便算揭过。”   “即便如此,我亦有失察之罪。我以钧天兄长身份自居,他走上邪路, 我未及时察觉,也未及时规劝, 这是我无法自赎之过。”   天君沉吟道:“那兄长想要如何?”   路翩翩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请天君,褫夺我的神位, 以我的神力换取曲拂衣重新转世投胎,羽化飞升的机会。”   “你想用自身的神位和神力给曲拂衣换取重生,为钧天神君赎罪,兄长生来便是神,难道不明白谁结因便该有谁来结果的道理吗?”   路翩翩不为所动,“除了我, 没有人能为他赎罪。”   “兄长已将钧天神君亲手诛杀, 他神格已失,散于三界之外,兄长难道以为为他赎罪便能向天道求得对他的宽恕,换取他转世为人的机会吗?”   “我意已决。”路翩翩向天君叩首,“请天君成全。”   天君震怒:“你——”   一道佛音由远及近而来,传入天君殿中,撞钟之声空灵幽长,天君殿外佛光弥漫,悲悯之音随之响起:“阿弥陀佛……”   路翩翩和天君走出天君殿,上空云霞漫天,佛光金灿,佛陀显于金光之中。   佛陀道:“神子慈悲为怀,及时将钧天神君从绝境之中拉了回来,令他悬崖勒马,未再行下更大的过错,此乃善行之举。”   路翩翩双手合十,“请佛垂怜。”   佛陀和蔼一笑,“神子愿自请削去神位和神力,助曲仙使投胎转世,那我西方极乐的佛子阿伽那无故惨死于神子之手,此桩冤事神子又打算如何偿还?”   天君早便料到桓长明的死会引来西方极乐佛神的问罪,只是没想到佛陀会掐在这个节骨眼上赶来。   他连忙站出来维护路翩翩,“我界神子误杀佛子阿伽那,乃是因为被钧天神君蒙蔽,错不在他!阿伽那之死我天界亦觉自惭形秽,愿意为此事弥补,但若将过错尽数推于我界神子头上,本君绝不认同!”   佛陀慈祥的面上笑容犹存,他看向路翩翩,“敢问神子对阿伽那一事如何作想?”   “误杀亦是杀。”路翩翩心下早已有了定论,“我愿以命换命,请佛将我的命取走,给西天极乐神佛一个交代。”   天君恨铁不成钢,“神子慎言!”   佛陀却仰天大笑起来,他笑罢,捻动手中佛珠串,“阿伽那于下界历劫之时,转世为离国皇子桓长明。他这一世本该尝尽人间至苦至难,最终惨死于奸人手中,但神子在下界的转世却救了他。”   路翩翩无声的垂下眼睫,“是我肆意妄为,篡改了他的命数。”   害得本该早已历劫结束的桓长明,偏偏落得死于他手的结局,连佛子之位也无法重回。   佛陀接着道:“他为桓长明之时,因受过诸多磨难,性情偏执,处事极端,对世间万物都充满了敌意与蔑视,他厌恶一切,包括自己……”   “但神子的出现,却教会了他如何去爱。”   路翩翩惊讶的抬眼,对上佛陀慈善的目光,“神子将他视若珍宝,爱他如命,他亦从神子身上学会了如何去爱人的能力。”   路翩翩五指掐着掌心,“他本就是佛子……生来便应该懂得如何爱万物,爱苍生……”   “他对世间万物的爱确是与生俱来,而神佛敬仰他也是因他佛子身份,无人真正爱过他。”   阿伽那身为佛子,从降生之日开始便无私的为万物奉献自己的爱与善,但与其说是爱,不如说是一种责任。千万年过去,沧海桑田,斗转星移,阿伽那对万物苍生献出的爱便逐渐变得空洞、麻木,加注在他身上的责任,便变成了一把囚困他的枷锁。   佛爱世人,理所应当,世人觉得理应如此,神佛更觉理应如此。   可佛亦是人变幻而来。   神佛只知佛子悲天悯人,功德无量,却未曾想过,阿伽那也想感受被人爱的滋味。   而阿伽那化身的桓长明,更是如此。   他内心极度渴望能有人真正的怜惜他、珍重他、爱着他。当这个人出现后,他又开始变得迷惘。   因为未曾被人爱过,他不懂被人爱的滋味,被人所爱他应该如何回应?   他在情爱上便如同幼子一般,迷迷糊糊,懵懵懂懂。   是路翩翩言传身教,用自己的心教会了桓长明该如何去爱。   路翩翩眼眶浮现红意,佛陀知他心中痛苦,替他解忧:“神子不必懊悔,若非在下界之时,神子救他一命,又将其感化,他不会有此心境。神子亦无须为他的死感到悲痛,神子为路翩翩之时,曾将灵骨与双翼赠他,为他延续寿命。如今又亲手杀他,毁了灵骨,拿回双翼,这二者一因一果,两者相抵,便是恩怨已清……”   天君在旁听到佛陀如此说,便知道他们无意怪罪路翩翩,心里松了口气,向佛陀施了一礼,“我佛慈悲。”   路翩翩抹了抹眼角,追问道:“那他,可还有转世投胎的可能?”   “阿弥陀佛……”   金光淡去,撞钟之声回荡于天界,佛陀悠悠道:“天机不可泄露……”   路翩翩愣了愣,紧接着驾云追佛陀而去,追到一半之时又调转回来嘱咐天君,“若素柔仙子问及此事,天君只答钧天下界历劫,待功德圆满必回重返天界。”   他不知师弟之死早已在天界传开,曲素柔知晓不过是时日长短之事。   天君拽住路翩翩,“兄长想做什么?”   路翩翩抽回手,恭敬的对天君施了一礼,“魔界百废待兴,我既已失神格入魔,便自请去魔界,做魔界之主。”   天君瞪大了眼,一脸的不可置信。   路翩翩不等他答复,再次驾云去追佛陀。   天君望着他离开的背影痛呼,“不行——”   可驾云之人早已飞远。   三百年后。   魔界在这三百年中,一改从前死气沉沉的模样,变得焕然一新。   处处绿树成荫,水泽花草繁多,有花便有林,虽是魔气浓厚之地,却被打造的如同仙家之地,连带着在魔界生活的魔兽都变得温顺憨厚的了许多。   魔界会变成这样,据说乃是因为现任魔君原身是灵犀神蝶的关系,神族嘛总爱捣鼓一些与自己习性相关的东西,魔族个别人虽不敢苟同魔君审美风俗,但却不敢置喙魔君的喜好。   魔君对他们恩重如山,若非魔君为他们向天界作保,他们眼下必定还流离失所,不知在哪里逃避天神们的追捕。   所以他们能有如今的安稳日子,全靠魔君,至于魔君一介神族为何堕魔来他们魔界屈居,这便是辛秘了,即便有心人魔族如何打探,也很难得知背后的真相。   阿粉坐在高高的屋檐上,三百年过去,她已从青涩的少女变成妙龄的姑娘,但唯一没变的,还是她仍旧爱坐在屋檐上,等候某个人的习惯。   木灵子左手牵着天书,右手牵着一个半大的独角小孩,朝阿粉走来,“太阳都要下山了,回去了。”   阿粉哦了一声,从屋檐上爬了下来。   她早已学会了漫长的等待,她亦知等待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情,不再如从前一样不知变通。   独角小孩看着越长越高的阿粉,叹了口气,“为什么阿粉姐姐都长这么高了,我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点都没长?”   天书哥俩好似的拍了拍他,“你这算什么,我从有了人形开始便是这般大小,再过个千万年还是这样!多好啊,这叫童颜永驻!”   他说完听见对方又叹了口气,连忙道:“你跟我当然不一样了,你是龙,本来就长得慢,再过千万年肯定会长成大人的,不用担心!”   “真的吗?我真的会长成大人吗?”   “当然啊!我可是无所不知的天书大人,怎么会骗你!”   木灵子听见两小孩你一句我一句的互相吹嘘,撒开了手,交给阿粉,“你来!”   他在妖界也是有头有脸的竹妖,到了魔界屈就三百年,竟然成了养娃大户,真是耻辱!   阿粉虽然长得高,但和他们年龄相仿,加入他们的话题完全不成问题。   把三个小孩丢在一起,木灵子匆匆走向魔宫,他今日还有正事要办。   魔宫大门紧闭,木灵子走到门前敲了敲,不多时听到里面的人回应,“请进。”   木灵子推门而入,坐在魔君座上正在研墨的路翩翩见是他,本来和善的脸色立刻变得严肃。   路翩翩讨厌木灵子这事,木灵子心知肚明,不过他早看惯了路翩翩对他的脸色,此刻也见怪不怪。   路翩翩对他没有耐心,“有事直说。”   木灵子咳了一声,“找到了。”   路翩翩研墨的手一顿,木灵子紧接着道:“下界有个只收女子的宗门,他拜在那宗门的宗主门下,据说十分被看重,宗主都有意将宗门之位传给他……”   “只收女子?”路翩翩皱起眉。   木灵子摆了摆手,“鬼知道他怎么混进去的……不过他那张脸,想扮成女子也不难。”更何况还有多年扮女子的经验,扮起女子来简直得心应手,比女子还女子。   木灵子说完,从袖中拿出一张折纸递给路翩翩,“恰好这宗门这几日在招收弟子,你要去的话倒也……”   路翩翩一把抢过纸,从魔君位上站起来便往外走,木灵子连忙叫住他,“你就穿成这样去?!”   路翩翩看向他,“我这样怎么了?”   “这宗门只收女子啊!”木灵子扶额,“你这幅装扮进去,要么是你被她们轰出来,要么是你把那宗门夷为平地……你莫非,还想把人强抢回魔界?”   强取倒也并非不行。   只是这般作为终究有失君子风范。   木灵子看路翩翩有些踌躇不定,笑道:“男子汉大丈夫,穿个女装扮回女子也不丢人。”   下界的女强宗正如木灵子所说,整个宗门上到宗主弟子,下到杂役奴仆,具是清一色的女子。   据说,乃是此宗门开宗建祖的首任宗主曾被男子在情爱之事上所伤,便对世间男子都深恶痛绝,而宗门所招收的弟子也都是对男子无情无欲,只一心求道的女子。   所以女强宗弟子皆修行无情道法,她们的宗训也秉承了这一特点:挥剑斩男人,无爱即成神。   这日,女强宗弟子浩浩荡荡一行人下山招收新弟子入门。   她们入世,宗门规定面上必须以面纱遮脸,免得被凡尘俗世那些腌臜男人瞧见,嫌晦气。   可她们身上皆穿着清雅白衣,一看便如同仙气飘飘的仙子临凡,普通人没见过,自然免不了多看上他们几眼。   而在她们之中,又有一人格外不同。   身穿艳丽似火的红衣,身段颀长,走在人群之中尤其出挑,红面纱纵能遮住她下半张脸,却掩不住她那双妖冶动人的蓝眸,含情脉脉,撩人心弦。   路边的凡夫俗子看她看的都呆了,她身旁的一名女弟子为她鸣不平,“竟敢如此直视小师妹,真是色胆包天!我来替小师妹挖了他的狗眼!”   被唤作小师妹的人闻言对她抬眸一笑,“无妨。”   那女弟子亦被小师妹的笑容迷的脸红心跳,放下了手里的剑,“师妹你真是善良……”   一路上数这位风华绝代的师妹最受人侧目,偏她还能笑脸相待,这在她们这些厌恶男子的女强宗弟子看来,自是觉得她善良大度。   参加她们这次招募的弟子都在一处雅庭下等候,她们女强宗虽是修仙一派,但因为不容男子,有些制度又过于苛刻,正派那帮人便暗称她们为旁门左道,是以女强宗的身份便一直处在仙魔中立之间,乍看上去有些尴尬。   所以来参加入选的弟子于其他宗门相比并不算多,粗略一算也就五十来人。   不过她们只挑其中资质好的,能挑出一人带回宗门,便算有所收获。   小师妹乃是下一任宗主的候选人,深受宗主喜爱,众人便让她坐主位。   安置好小师妹后,她们便对这些参选的弟子道:“你们各自施展一个拿手的术法,让我们看看。”   她们不收毫无根基之人,否则带回山上去,调教花的时日也会比旁人多。   小师妹端坐在主位上,眼神认真的打量着这些恨不得使尽浑身解数,也要进入宗门的弟子们,似乎是在观察哪一个有入选的资质。   她一个一个的看了许久,站在她身边的同门忽然指着人群里其中一个身形高大的女子道:“你!在干什么——”   被她指着的那个女子一愣,忽然用手比划起来,女弟子看的心烦意乱,“手舞足蹈的比划什么哑谜,你给我出来!”   那女子便只好慢吞吞的从人群里走了出来,小师妹这才看清她的长相。   纵使身披粗布衣裙,也掩不住她的美,但说是美,却又更雅致,眉眼间那股青涩气息看的人心猿意马,像将她从树上摘下来握在掌中揉搓,将她催熟。   “你不好好演练术法就罢了,从一开始眼神就挂在我们师妹身上了!真是色胆包天,莫不是男扮女装混进来想做坏事的?”   她惊慌的目光和小师妹对上,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却发不出声音,急的眼红生泪。   小师妹看出了端倪,撇过眼神看向旁边的人,“她是哑巴。”   作者有话说:   后半段我感觉自己可能在写gl……   路翩翩:我哑巴,我装的。   小师妹:哦。 第71章   要进女强宗, 天资倒还算其次,她们其实更看重对方骨子里是否有和她们宗门相同的观念。   木灵子给路翩翩编了一个身世凄惨的孤女身份,无父无母, 还被即将成婚的未婚夫下毒陷害, 虽然侥幸没死, 但被毒哑, 成了哑女。   路翩翩把自己的经历用笔写了下来,拿给女强宗的弟子们看, 她们看完后对路翩翩的眼神都带上了几分怜悯。   “你那个狼心狗肺的未婚夫眼下在哪里逍遥快活?你带我去,我去帮你一剑杀了他, 为你报仇雪恨!”   “对啊!这样的狗男人可不能让他活着,不知道还要迫害多少良家妇女!”   其中一名嫉恶如仇的女弟子一把拉住路翩翩的手, 义正言辞的道:“我们现在就走!”   可根本就没有未婚夫这个人,路翩翩有些慌了,反拖住对方不让她把自己拉走。   对方奇怪的看着他,“你怎么了?你难道不想报仇?”   路翩翩连连摇头,示意他不想去报仇。这女弟子却铁了心要把他拉去报仇,“此仇不共戴天!你别害怕,我一定把那个狗男人按在你面前跪地求饶!”   “够了。”   红衣小师妹出声制止,“今日是为宗门招收弟子而来, 不要误了大事。”   她一放话,其他弟子纵使有别的心思也被按了下去,立刻恭恭敬敬的回到了自己的位上。   路翩翩悄悄抬头看向她,这位红衣师妹也正好在打量着他。   他和那双深邃无比的蓝眸对上,对方的眼神毫无波澜, 平静的仿佛在看一个陌路人。   路翩翩心中微微一跳, 下一刻, 对方便将目光移到了其他人身上。   只见她在人群中点了几个女子,温声道:“你们几人天资尚可,可愿入我宗门虔心修行?”   被她点中的几个女子连忙叩首大拜,“我们一千个愿意,一万个愿意!”   她让人将这几个女子扶起来,“既如此,那我宗门今日招收的弟子便已齐全,剩下的其他几位,还请回吧。往后若有缘,自会再入宗门相见。”   没被选中的女子唉声叹气的走了出去,只剩下路翩翩还杵在原地没动,一双亮澄澄的眼睛局促的望着她们,加上他凄惨的身世,让人看了只觉可怜的很。   女强宗的弟子悄悄拉了拉小师妹的衣袖,“师妹……你看她也怪可怜的,不如把她一同带回宗门,也好有个照应。”   路翩翩注意着她们的谈话,一听见有女弟子愿意为他求情,便重新将视线转到小师妹的脸上。   小师妹不咸不淡的道:“她没有展现出任何术法,师姐若想让她进宗门,可是打算亲自教授她修炼?”   那女弟子又重新打量了几眼路翩翩,斟酌着道:“就算当不了弟子,当个普通侍女也行吧?她身世这么凄惨,若是连我们女强宗都不要她,恐怕她也没地方去了。”   “那师姐可有问她的意愿?”   她挑眉看向路翩翩,眼中透着些说不出来的情绪,“她是否愿意来我们宗门,当一个普通的侍女。”   路翩翩从庭外的树下捡来一根树枝,蘸了水,走到她们面前,在地上写下两个大字:愿意。   小师妹垂眸盯着这两个字看了看,没再说话,转头往外走去。   她是这些人的主心骨,见她一走,余下的弟子便也连忙跟了出去。   那个怜惜路翩翩的女弟子推了他一把,“别傻站着了,快跟我们回去!”   路翩翩连忙点了点头,跟在人群后面走了过去。   为路翩翩说话的姑娘名叫绿珠,自幼父母双亡,后来遇到个秀才郎,供他读书吃住,给他盘缠上京赶考,只等对方高中后回来迎娶她。   那秀才郎后来的确高中了,但转眼便娶了高门贵族的小姐。绿珠愤恨不平,上京要为自己讨回一个公道,却被那秀才郎让人打了个半死,丢进了乱葬岗,索性被路过的女强宗弟子所救,这才留的一命。   她能为路翩翩说话,多少是因为二人的经历有些相似,感同身受罢了。   等到了女强宗,所有的弟子都被分配进了各自的房间,而路翩翩这个侍女身份则显得格外突兀。   她们请示小师妹,“以前未有过给侍女分配房间的先例,师妹你看……不如把她分到哪个师姐的房里伺候可好?”   侍女没有单独的房间,只有发配到哪个门人的房间里伺候,才算有栖身之所。   绿珠牵住路翩翩的手,路翩翩下意识往后躲,又被绿珠用力拉住,“别怕别怕,你要是愿意的话,以后就跟着我吧!”   她不仅同情路翩翩的遭遇,且对路翩翩的样貌十分满意,就算是个哑巴,她也看着可人。   路翩翩偷偷抬头看了眼小师妹,恰逢小师妹正好在看他,两人目光相对了片刻,小师妹淡淡道:“既然绿珠师姐想留下她,那便留下吧。”   “多谢小师妹!”   绿珠牵着路翩翩的手开心不已,路翩翩用了巧劲挣脱开,来到小师妹面前,正欲说话又想到自己的处境,一把扯过小师妹的手,伸出食指在小师妹的掌心快速的写字。   “你这哑女!怎可对师妹无——”   小师妹抬手示意她住口,她只好闭上了嘴,在旁边安静的看着这哑女无礼的举动。   一向见人就含三分笑的小师妹,是宗门里出了名的温和脾性,但此刻那双美艳的蓝眸,仿佛被沁上了一层寒冰,冷的有些刺骨。   她在心里为这哑女叹息,只怕对方这次是真惹怒了小师妹。   路翩翩在小师妹掌心里写完字后抬头看向对方,感受到小师妹眼中透出的冷意,他便又想继续在对方掌心里写字,告诉对方他的想法。   怎料他伸出的手指被小师妹一把撰住,冷眸直射他双眼,“我不喜与生人共处一室,还请自重。”   小师妹说完便松开了路翩翩的手,转身离开,红衣大袖在空中荡出蜿蜒弧度,印的路翩翩双眸赤红。   “你这哑女胆子不小,胆敢打起我们小师妹的主意!若不是小师妹仁善不和你计较,你眼下恐怕连命都没了!”   女弟子对路翩翩一顿推搡,路翩翩却屹然不动,绿珠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既然小师妹不要她,那就让她跟我走吧!”   路翩翩摇了摇头,捡起地上的树枝在泥上写道:我不和别人走。   绿珠道:“你怎么这么倔啊?小师妹不是都说了不要你了吗,你怎么还要上赶着过去啊?”   “来人,我看这哑女居心不良,把她给我赶出宗门!”   路翩翩被几个女弟子架着赶出了女强宗,绿珠站在后面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睨着他,“你再不跟我走,可就要连栖身之所都没了。”   路翩翩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在大门口的一块石阶上坐下,表明了自己不会离开。   女弟子把绿珠拉回了宗门,“你还和她有什么好说的,她要赖着就让她赖着,等她觉得没趣了自然会走的!”   说完便轰的一声关上了大门,留路翩翩一个人坐在外面。   路翩翩从白日坐到黑夜,原本星河万里的夜空忽然下起了骤雨。   他挪到一个树下去避雨,奈何这树长得不好,叶子都没几片,路翩翩很快就被淋的浑身湿透。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打量四周看看能不能换一个可以避雨的地方,没注意到头顶上方一道落雷径直劈向他身旁的树。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红影从雨中迅速的掠过,带起路翩翩飞到宗门的屋檐下方,而那棵躲雨的残树被落雷击中,劈成了焦黑的两半。   “下雨天,躲树下。”   “看来你是真的不想要命了。”   路翩翩从对方怀里仰起头,见到她纤长的睫毛上挂着一滴摇摇欲坠的水珠,滴下来,落到路翩翩的鼻尖上。   她似乎察觉到逾矩,松开了路翩翩,转身欲走,被路翩翩再次拉住了衣袖。   她顿住脚步,头也不回的道:“我说过我不喜和生人相处,不要再纠缠我了。”   路翩翩顺势拉下她系在脑后的带子,面纱随之滑落,“你做什么?”   她转身想要捡起,被路翩翩先一步按住了肩膀,将她抵在了身后的柱子上。   她挣扎了几下,路翩翩将她压的更紧,她有些恼怒道:“我和你素不相识,你这是想要做什么?”   路翩翩眨了眨眼,仰起头奔着她的薄唇而去。   她瞳孔紧缩,直直的盯着路翩翩的脸,薄唇紧闭,放在路翩翩身上的手不自觉的收紧,就在她以为路翩翩的吻要落在她的唇上之时,路翩翩却略过了她的唇,一偏头靠在了她的肩膀上。   她高悬的心一下子跌回了原位,她垂眸望向靠在她肩头熟睡的人,下意识的扶住对方的身体避免对方滑下去。   “你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大雨淹没了她的喃喃,夜空一片漆黑,呼啸而过的风将四下吹的乎乎作响,又是一夜狼藉。   路翩翩在一片奇异的香味中苏醒,他从床上坐起来,隔着纱幔影影绰绰的看见梳妆台前端坐着一个身影。   青丝如瀑,红衣似火,即便是隔着一层纱望着她的侧脸,也能朦胧的感知到这是一个美人。   路翩翩撩开纱幔探出身子,美人慢悠悠的转过身来看向他,“想做我的侍女,却起的比我还晚。”   他掀开被子跑到小师妹身边,小师妹瞥了一眼他赤着的脚,想要出声提醒又把话吞了回去。   话锋一转道:“你叫什么名字?”   路翩翩又拉起她的手,在她掌心写下两个字。   “翩……翩。”她低声,“真像蝴蝶的名字。”   作者有话说:   跟等待的读者致歉,之前家里有亲人生病过世,一直没有精力继续写下去。现在调整好了心态,来还给大家一个结局。 第72章   小师妹性子柔和, 深受宗门上下的喜爱。众人听闻她最近新收了一个侍女,纷纷明里暗里打听这侍女是个什么来头,怎么入了她们小师妹的眼。   绿珠更是这群人中最想知道其中缘由的那个, 那个哑女那日都被她们赶出了大门, 竟然又混到了小师妹的房内, 到底是使了什么狐媚手段, 让小师妹回心转意。   更何况她自认对这哑女一片赤诚,可这哑女却是个眼高于顶的, 一门心思想攀高枝扑在师妹身上,让她心里很是窝火。   于是这几日她一直在暗中观察这哑女的动向, 想面对面和对方讲讲清楚,泄一泄她心里的愤。   可这哑女一连几日竟然都宿在小师妹房中, 足不出户,也不知这两人关起门来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终于到了第七日,这哑女挑了一个夜深人静的时辰, 独自出了房门。   绿珠立刻跟了上去,尾随哑女来到宗门背后的小水潭, 一个男孩从水潭里爬出来扑进哑女的怀里。   “娘!”   绿珠闻言一怔,这哑女竟然还有一个孩子?   是和抛弃她的未婚夫暗结珠胎?还是和别的男人厮混生下的种?   总之不论是哪种情况,这哑女都不是什么清白之身了, 孩子都这么大了!   “你、你竟然有了孩子!”   绿珠从暗处跳出来,指着路翩翩道:“好啊,隐瞒孩子混入我们宗门,现在还爬到了小师妹的房里,你说你到底有什么企图!”   路翩翩把孩子护到身后, 捡起树枝在地上写字想要向绿珠解释, 绿珠冲上来丢开了他的树枝,“你跟我去见小师妹,把事情说清楚……今天休想蒙混过关!”   “吵什么?”   小师妹穿着寝衣从后方走来,一副从睡梦中醒来的模样。绿珠连忙跑到她身边,向她告发路翩翩,“师妹,我们都被她骗了!她根本不是独身一人,我亲眼看见那个小孩叫她娘,她和别的男人有孩子!”   “我们女强宗的人怎么可以和男人有孩子?她已经触犯了门规,理应被赶出去!”   绿珠义愤填膺,边说边打量小师妹的神态,见对方目无波澜,似乎哑女有孩子这件事并不能触动她。   于是绿珠赶忙继续说:“不仅如此……她还……她还对小师妹你图谋不轨!师妹莫非忘了这哑女当日进宗门时,可是恨不得赖在你身上了!她显然就是冲着师妹你来的!”   小师妹拨开面前的绿珠,缓步走到路翩翩身前,问他:“冲着我来的?”   绿珠还在身后喋喋不休,“肯定就是冲着你来的!她居心不良啊她!”   路翩翩伸手在脖子上点了一下,解开了封印嗓音的术法,“是不是,你不清楚吗。”   绿珠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把路翩翩赶出宗门的机会,“师妹!你看她连哑都是假的!她就是在装可怜博取你的同情和怜悯,你不要再被她欺骗了!”   小师妹似乎对他装哑这件事浑不在意,只问:“你是在装可怜博取我的同情和怜悯?”   路翩翩背后的小孩探出一个头,悄声说:“爹,我们一直在等你回去。”   桓长明伸手一点,那小孩便掉进了后面的水潭里,化出了龙身,发出一声龙吟,吓的绿珠大惊失色,掉头就跑,“有妖怪啊!”   桓长明笑声问路翩翩,“我什么时候当了别人孩子的爹,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想当他的爹也可以。”路翩翩抚了抚桓长明鬓角的发,“孩子缺个娘,你正合适。”   “我要是不愿意呢?”   “不愿意那我就给他换一个娘。”   桓长明唇角的笑僵了僵,终是没敢再继续说下去?   还有什么好说呢,面对路翩翩,他永远处在劣势,他也早就没有和对方与之匹配的心气和立场了。   “请便。”   桓长明克制住内心的不甘,转身打算离开。   走出半步,袖子从后面被人拉住,“桓长明,你怎么变得这么怂了。”   他连面容都没改,一门心思的表现的想要接近桓长明,靠近桓长明,在他房中待了多日,他却没有一点表示,甚至还装出一副陌路人的模样。   桓长明没有直面面对路翩翩的勇气,他深吸了口气,说道:“我以为以后的千年万年,生生世世,你都不想再见我。”   “我看不透你的心,我不知道你眼下奔着我而来到底是因为什么。”   “可我早就一无所有了,没有什么值得你可贪图的……”   他说罢,将衣袖从路翩翩的手里慢慢的抽了回来,他垂下眼睫,轻声道:“翩翩,我们以后都不要再……”   他话未说完,后背便被路翩翩突然抱住。   “桓长明,我知道不是你了。”路翩翩把头靠在桓长明的后背上,“是我错怪你了,对不起。”   “都过去了。”像是担心他自责,桓长明把所有的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是我罪有应得,你不信我都是我自找的,你没错。”   路翩翩道:“桓长明,我会来找你,难道你还不明白我心里的想法吗?”   桓长明自然能猜到路翩翩的想法,可路翩翩的所思所想他不敢去验证,他已经失去过路翩翩一次,他没有再失去对方第二次的勇气。   与其得到后被抛弃,他宁肯不要再得到。   他承受不了再一次失去挚爱、被挚爱恨入骨髓的痛苦了。   路翩翩收紧抱住桓长明的手臂,“我们两个人都需要重新开始的机会,不仅是你,我也是。”   他毁了桓长明的佛心,杀了桓长明的爱情,阻了桓长明转世轮回重生为佛的路。   他们二人走到如今这一步,谁欠谁多一分,谁欠谁少一分,早已说不清了。   或许情爱之间,本就没有谁欠谁这一说,不过是一方心甘情愿为另一方所做的罢了。   桓长明喉头哽咽,“那我该……怎么做?”   路翩翩主动的牵起他的手,“把一切都交给我。”   绿珠目睹了小孩化龙,逃回宗门后便一口咬定这妖龙的娘亲路翩翩也是妖龙所化,把此事捅到了宗主面前。   宗主一听门内有妖邪作祟,下令让弟子去把路翩翩抓回来,但回来的却不是路翩翩一人,还有她最看重的小弟子,此刻正牵着那邪祟一同进来。   “她是邪祟?你与她如此亲密,莫不是被她勾魂摄魄,忘了你的身份了?!”   “师父明鉴。”桓长明从容不迫,“他并非邪祟,而是我要与之长相厮守之人。”   “你放肆!你身为女强宗下一任宗主,难道不知道既入女强宗,此生便要断情绝爱,不可婚嫁吗?”宗主狠狠剜了他身侧的路翩翩一眼,“好一个红颜祸水,竟是迷得我的乖徒儿连门规都要为你破了!”   路翩翩无缘无故的就被盖上了红颜祸水的罪名,他倒是坦然接受,“还请宗主成全我们。”   “你痴心妄想!”   桓长明将宗门的佩剑放到地上,“师父既然不同意我们二人结合,也罢。那我便离开女强宗,多谢师父多年对弟子的照顾和栽培,弟子只能辜负师父了。”   宗主气的从座位上跳起,“你为了她,竟然连师父和宗门都不要了?”   袖袍之下,桓长明握紧路翩翩的手,“对不起师父,这一世唯独他,我不能再辜负。”   一声龙吟响彻天际,庞大的龙从空中一跃而下,吓得女强宗门人四散而逃。   “妖龙!是妖龙!”   “妖龙来了,保护师父——”   妖龙冲着她们咆哮,将她们吓退之后,将头伸到了路翩翩和桓长明的身前,他二人站上龙头,妖龙长啸一声,载着他们飞向天际。   “桓长明。”   “嗯?”   路翩翩侧目望着失而复得的人,“为什么要去女强宗?”   从前身为男子的桓长明扮做女子是为了苟且偷生,那段记忆于桓长明来说有多屈辱,路翩翩很清楚。   桓长明看着他展颜笑开,“因为不扮成女子,就无法在女强宗立足,还会被她们杀死。”   “当真?”   “自然当真。”   “爹在说谎!”   妖龙忽然出声,它的声音震的周遭云雾一下子散开,“他每次说谎的时候都会这么笑!娘你不要信他!”   桓长明斥责道:“闭嘴!”   即便不用妖龙提醒,路翩翩也不会相信这个答案。   见他不说话,桓长明的心又紧张的提了起来,“翩翩,你生我气了吗?”   路翩翩不置可否,“我希望你我以后都能坦诚相待。”   桓长明愣了愣,面上随即显出苦涩的笑意,“我并非有意骗你,只是其中的缘由,我难以启齿。”   路翩翩面露不解,同时更加疑惑是怎样的缘由,能让桓长明无法言说。   桓长明叹了口气,将路翩翩拉进怀里重新抱住,以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在路翩翩的耳边低声道:“你曾说喜欢我,也只是因为我的女子身份而喜欢。若我为男子,你对我便只有厌恶,又怎么可能有半分喜欢。”   所以他混入女强宗,扮做女子行走于世间,无非只是希望自己能看起来像一个女子。   因为只有成为女子,他的挚爱才会对他有回心转意的可能。   多么愚蠢又天真的想法,桓长明如此聪明的一个人,他又怎会不懂他是男子身,生生世世都无法变成女子这个道理。   可他明知如此,却还是甘做这些无用的事情,徒劳无功,竹篮打水。   路翩翩亦低声回应他,“桓长明,我若喜欢你。不会因为你是男是女,只是因为你是你,你是桓长明,你是那个我可以喜欢的人。”   “听懂了吗?”   夜风呼啸,天尽头处露出一点曙光,明亮的颜色足以燃尽整个黑夜。   “我听懂了。”桓长明更加用力的抱住路翩翩,“是你说的……你可以喜欢我,这一次,我不会再放手了。”   路翩翩笑着在他怀里点头,“好。”   漫长的黑夜终将过去,曙光来临的那一刻,二人相拥在一处。   未来,还很长。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