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一夜之后，我的学生都变成巨佬了 　　作者：萧泠风 　　简介： 　　本文又可名《天道求你心想事成》 　　2.25号入V，有三更，还会有小红包掉落哦～笔芯（づ￣ 3￣）づ～ 　　陆正阳是一所私立高中的英语老师兼班主任，带着全校有名的问题班级，班里是花样百出款式各异的问题学生，统共二十名学生，愣是比六十人的大班还要难搞。 　　陆正阳心力交瘁，下定决心带完这一届就辞职，再也不干老师这活儿。 　　然而，他二十四岁生日一过，他所以为的和平世界就跟脱缰野马似的奔向了一个未知的方向。不仅他能够日常看到某些不可名状的存在，就连他班级的学生们都接连崩坏了。 　　陆老师看着他班的学生横扫各大竞赛金牌左手人工智能右手仿真机器人，他看着他班级里的学生被富豪圈子疯狂追捧奉做天师，他看着他班里的学生一巴掌拍断了学校某棵五人才能合抱的大树，他看着班里的学生…… 　　陆正阳：……似乎有哪里不太对？ 　　某大猫冷笑三连：你以为是谁给他们开的挂？ 　　陆正阳：我不是我没有你别乱说！ 　　某大猫撺掇：要我说，他们还是混得太难看，让他们出门别打你的旗号！ 　　陆正阳：…… 　　小剧场： 　　陆正阳：我觉得，这样很不妥= = 　　天道：放着我来，马上安排！ 　　某大猫：放着我来，立刻安排！ 　　注：架空世界，各种胡诌 　　本文文案是2019年5月14号开放→＿→只是拖到今年2月才开坑，谢谢。 　　日更12：00 　　内容标签： 异能 系统 爽文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陆正阳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这个老师才是真正的大佬 第1章 是梦非梦 　　“嗒嗒嗒。” 　　清脆的脚步声在长长的学校走廊里回荡。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照进走廊里，整条长廊就像是镀上了一层血色一样。 　　陆正阳走在血色浸染的长廊里，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走了两步，陆正阳恍然意识到，原来是走廊太静了的缘故。 　　虽然自习课的预备铃已经响过一遍，但基本上不会有哪个班级能够做到令行禁止，铃一响就安静如鸡地坐好，自发自觉地闭嘴写作业。尤其是他班里那几个小混蛋，瞅准了预备铃响着还要抓紧时间说两句，你一句我一句，在教室外听到的就是嗡嗡有如苍蝇乱叫的声响，直到老师走到教室里都未必能够将他们的嘴镇住。 　　但现在，走廊里却安静得只剩下陆正阳的脚步声，刻意放轻了的脚步都变得响亮起来。 　　今天他班里的学生集体转性了？ 　　陆正阳加快脚步，目标明确地走到走廊尽头高三一班教室的后门处，想要从后门上的窗户看一眼教室情况。 　　结果，他刚探头想要瞅一眼，他就嘴角微抽地发现，后门的窗户上被人用几张草纸给糊上了，根本看不到教室内的情况。 　　哦豁，这群小混蛋想要造反？ 　　陆正阳疾走两步，来到教室的正门前，正门的窗户同样被草纸糊住了。他手一抬，直接推开了教室门。 　　静极了的教室在陆正阳推开门的那一刻爆发出了一阵欢呼，还有砰砰两声响，五颜六色的彩纸从喷筒里喷出，落了陆正阳满身。有还有人眼疾手快，一只金色的纸王冠直接戴在了陆正阳的头上。 　　“陆老师，生日快乐！” 　　“陆哥，happybirthday！” 　　陆正阳的目光落在黑板上，黑板上用彩粉笔画着喜庆的图案，最醒目的是当中的七个大字——陆老师生日快乐！下面用英文写了一遍，还是挺花哨的花体字。 　　直到这时，陆正阳陡然想起，原来今天是他二十四岁生日。 　　高三一班几个最爱凑热闹的几个学生左手彩纸喷筒，右手一串铃铛，嘴上还叼着个纸哨，哨声铃铛声齐奏，扭腰摆臀张牙舞爪，直让认清现实的陆正阳眼角微抽。 　　比起这几个似乎恨不能带上唢呐来一段的小混蛋们，圈子外围或是性格内向或是挤不进内圈的其他学生则拿着彩色气球，节奏混乱地晃着气球，嘻嘻笑着，明显是在给这几个家伙打气加油。 　　陆正阳抬手，一巴掌拍在那个蹦着吹纸哨，彩纸末端都快吹到陆正阳脸上的矮个子男生头上。 　　如魔音灌耳的纸哨声陡然一停，矮个子男生“啊呀”一声，嘴里的纸哨“啪叽”掉在地上，人踉跄着倒退了好几步，动作之夸张，恨不能将“碰瓷”二字写在脸上。。 　　那矮个子男生一脸震惊地看向陆正阳，抑扬顿挫地道：“陆哥好内力，不愧是高三一班的教主，尹某佩服！” 　　说着，小个子男生拱起双手，似模似样地行了一礼。 　　陆正阳伸长胳膊，对着那个小个子男生的脑袋又是一巴掌，口中道：“闭嘴吧你。”随即，陆正阳向众人做了个暂停的手势，道：“停停停，别吹了，别摇了，别忘了现在是自习时间。”顿了一下，陆正阳有些无奈地道：“最起码别影响其他班级的自习。” 　　“好嘞，陆哥。” 　　倾情演奏了纸哨铃铛大乱奏的几个学生刷刷两下，纸哨铃铛飞快塞进书桌膛里，规规矩矩地换上一个体态圆润的彩色气球，还冲陆正阳晃了晃手中的气球，以示自己的无害。 　　陆正阳抬手扶了一下头上的纸王冠，虽然教室窗户玻璃倒映出来的形象看上去有点滑稽，但到底没有将它摘下来。 　　讲台上已经摆好了一个三层水果奶油大蛋糕，蛋糕上斜插着一张用黑色巧克力做成的卡片，上面写着“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这八个似乎应该送六十往上老年人生辰的吉利话。 　　这回，陆正阳眼角都忍不住开始抽搐了。 　　果然是他班里小混蛋们能干出来的事情。 　　虽然有些气恼无奈，但陆正阳的目光却止不住柔和下来。 　　他的班级里聚集着的是全校师生避之不及的问题学生，学习生活中各有各的桀骜不驯和非暴力不合作，时不时惹出一串麻烦事让他来善后，他没有脱发绝对是天赋异禀外加自己看得开，可不得不说，这群小混蛋明显是知道好赖的。他们明白谁对他们好，也不吝回报。 　　“好吧，这是一个非常大的惊喜……”陆正阳瞟了一眼那个“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的巧克力卡片，看向班里一个个手拿道具笑得比他还高兴的学生们，心中有些哭笑不得，道：“虽然不知道你们从哪里搞到的情报，但是……” 　　陆正阳心中一动，神情忽然变得犹疑起来。 　　有点不对劲。 　　他怎么觉得，眼下这个场景，这个心情，还有他正在说的话，都透着一股熟悉感，仿佛曾经历过？ 　　陆正阳感谢的话不由得停了下来，他隐隐意识到了什么，再看向这群屁股老老实实黏在椅子上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学生们，陆正阳不禁失笑着摇了摇头，自语道：“真是的，原来是……” 　　陆正阳再看向众人的时候，一改之前感谢的话语，执教以来一直压在他心底的话忍不住冒了出来。 　　他首先看向教室靠窗最后一排坐着的那个戴着眼镜，看上去斯文俊秀的男生，那是他这个班级的班长刘嘉济。 　　“班长，嘉济，老师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不要管别人说什么，我们都知道你很好。你根本不需要跟别人比，你只要跟自己比就好，今天的自己跟昨天的自己比，有进步就是一小阶段的胜利。” 　　紧接着是刘嘉济的同桌郭易航，这小子现在都一手气球一手龟壳，画风跟其他人格格不入，时不时还将那龟壳凑到唇边亲两口，画风诡异得能让一般老师额角青筋直跳。 　　然而，陆老师是一般老师吗？ 　　陆正阳对郭易航这副沉迷龟壳无法自拔的狂热模样习以为常，语重心长地道：“郭易航，老师知道你对六爻很感兴趣，但是，悠着点，坦然点，别进门迈那只脚都算一算，老师看着都累得慌。而且，你算命的技术好吗？考试也不见你选择题都蒙对了，最起码在考试上，能不能踏踏实实地自己想自己做，别试图拿你这龟壳算来算去！” 　　陆正阳手下这个班级是全校有名的问题班，里面囊括着寻常老师都难以想象的问题学生，陆正阳带了他们两年，时常一个人认真思考，招生办是怎么做到的，竟然招来了这么一批“人才”。 　　作为老师，有些话不能说得太直白，毕竟学生也有自尊心。而且，语言的力量比起实际行动来略显单薄，就是说一千道一万要某个学生自信起来，也不及在日常学习中不动声色地培养对方的自信心。 　　但现在，陆正阳没了顾忌，索性一吐为快。 　　他在学校里用实际行动推着这些学生向前，奈何他们大多有一个拖后腿的家庭，有的家长跟陆正阳哼哼哈哈答应得好，有的家长却连敷衍都懒得装一下，直言将孩子交给他，打骂都随他。 　　这是打骂就能解决的问题吗？ 　　陆正阳被某些家长的态度气得牙痒。 　　话匣子一打开，陆正阳按照班里的座位，蛇形排列，从坐在窗边最后一排的班长一直说到了靠门第一排，谁也没有落下。 　　将积压在心里的话倒个干净，陆正阳长舒了口气，摆了摆手，道：“痛快了，你们去吧。” 　　话音刚落，那些老实坐在椅子上听训话的学生背后陡然出现一道道漆黑裂缝，裂缝倏然扩大，如同一张张血盆大口，猛地将前方的学生们吞没。 　　片刻之后，教室恢复了空荡荡，只剩下一张张空着的座位。 　　陆正阳一脸淡定，一点也不为刚才那神异一幕感到惊讶。他抬手十分豪迈地抬手剜了一点蛋糕上的奶油，塞进嘴里。 　　甜的，果然他潜意识里挺喜欢这群孩子集资给他买的这个生日蛋糕，这份喜好甚至蔓延进了梦境里。 　　是的，梦境，陆正阳也是在梦境中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梦里这一幕正是白天里发生过的。 　　只是，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差不多十四个小时都耗在了学校里，就连梦里都是学校，这是不是有点太悲催了？ 　　“还不如做个有阿飘的噩梦呢。”资深恐怖片爱好者陆正阳小声嘟囔，“起码够刺激。对哦，学校也是恐怖片高发地，比如说挂在电风扇上的吊死鬼……” 　　“你……唔！” 　　就在陆正阳越想越凶残的时候，身后忽然传出一个刻意放轻了的声音，似乎怕惊动了什么，但一句话没能说完，身后的声音就变成了一声闷哼。 　　陆正阳下意识回过头，他这是又梦到了谁？ 　　陆正阳一回头，眼瞳便猛地收缩了一下。他完全是下意识抓住了上头还放着奶油蛋糕的讲台，双臂用力，竟一下子举起了讲台。 　　讲台上的奶油蛋糕开始了它的滑行。 　　还没等那块蛋糕一路滑下讲台，陆正阳就将整个讲台扔了出去，连带着上面的蛋糕，一并砸向了他身后三步开外飘着的鬼。 　　梦里真是见鬼得心想事成，他刚琢磨着吊死鬼，他身后就出现了一个吊死鬼。一身血红血红的衣服还在滴滴答答地往下滴着红色不明液体，长长的头发还有那张惨白惨白的脸，赤红的双眼，乌黑的嘴唇，不就是他刚才想象出来的吊死鬼吗！ 　　陆正阳完全是本能地开始自卫。 第2章 梦醒之后 　　对鬼魂进行物理攻击，陆正阳潜意识里还是认为不靠谱的，于是梦境将他的认知反馈出来，让那个吊死鬼轻轻松松地闪过了陆正阳的讲台攻击。 　　讲台在吊死鬼的身后粉身碎骨，碎木片迸溅，还混着黏糊糊的奶油。 　　陆正阳这样的行为明显是激怒了那个吊死鬼，他……应该是他，直勾勾阴测测地盯着陆正阳，那眼神仿佛要将陆正阳扒皮抽骨一般，慢慢地道：“你……还活着。” 　　是啊，他是个大活人，然后呢？ 　　勒死他当替身？ 　　陆正阳一把抓住班里第一排的课桌，如同刚才那个讲台，陆正阳以课桌为投掷武器，抓着就向那个吊死鬼砸去。 　　课桌带着沉重的破风声悍然砸向吊死鬼。 　　这一次，吊死鬼没有躲。 　　陆正阳死死盯着吊死鬼，不停在心里念叨砸死他砸死他砸死他，试图控制自己的梦境，搞死这个吊死鬼。不对，是将这个吊死鬼搞到魂飞魄散才是。 　　吊死鬼轻轻松松地一抬手，一把抓住了课桌的一个腿，稳稳地将重约三十斤的课桌抓在手上。 　　因为他的动作，血色的长袍滑落至手肘处，露出一截白皙而有力的小臂，手背上连青筋都没有爆，完全是以着轻松自然的姿势接住了那只课桌。 　　吊死鬼将课桌往旁边一放，抬脚向陆正阳走去，只是鬼大概只能用飘的，他做出了走路的动作，但一瞬间就轻飘飘地出现在了陆正阳的面前，那张堪称可怕的鬼脸近在眼前。 　　陆正阳猛地抓住椅子，抬手就砸，口中斩钉截铁地道：“这是梦！” 　　他要醒来！ 　　“咔嚓。” 　　周围的空间就像是被人砸了一锤的玻璃一样，蛛网似的裂纹倏然出现。不过须臾之间，裂纹扩散开来，之前教室的环境被裂缝之后迸发出来的黑暗所取代。 　　陆正阳感觉到了一种异样，那是即将梦醒的飘忽感。 　　“等等！”吊死鬼明显意识到了什么，他连忙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陆正阳，“我是——” 　　陆正阳倏然睁开了眼睛。 　　昏暗的房间里，陆正阳瞪着眼睛，急喘了两口气。他抬手抹了一把额上冷汗，喃喃道：“真是可怕的吊死鬼，幸亏没有伸舌头。” 　　吊死鬼的一般造型，除了长发红眼乌嘴血衣以外，最标志性的就是那抻得老长的红舌头。幸亏对方没有使用伸舌头攻击，不然，陆正阳会被对方那袒露无遗的舌头恶心到的。 　　感慨完，陆正阳瞟了一眼窗外黑黢黢的夜色，伸手摸了摸被子边缘，果然摸到了自己的手机。将手机按开瞧了一眼，凌晨三点，还早着呢。 　　陆正阳将手机塞回原位，翻了个身。 　　睡觉睡觉，还能再睡上三个小时呢。睡眠不好，明、今天上班该没精神了。 　　陆正阳闭上眼睛，呼吸很快变得平缓起来。 　　再度入眠的陆正阳没有看到，大开的卧室门外，一道黑影悄然出现，瞬息间就飘到了陆正阳的床边。 　　“滴答，滴答。” 　　有什么东西从黑影身上滴落，很快在地板上洇开一片在月光下泛着粼粼波光的液体。 　　黑暗中，依稀似有人轻语。 　　“果然，你还活着……” 　　早上六点，手机闹钟准时响起。 　　陆正阳按掉闹钟，在床上挣扎十秒就起了床。走过客厅的时候，他随手打开了收音机的开关，事先调好的广播电台里正在播放今天的天气预报、城市路况与实事新闻。 　　卫生间里，陆正阳一边刷牙洗脸，一边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新闻，听到关键处，他的表情还会跟着变化，嘴里再含糊地说上两句。 　　陵江秀苑十二号楼四单元十五层A户公寓的早晨，往往伴随着收音机播报晨间新闻的声音开始。 　　陆正阳这栋公寓除去公摊，室内面积有八十平，两室一厅，面积略大一些的布置为卧室，面积小一些的则是他的书房。虽说一个人住一室一厅就足够了，但在买房子的时候，陆正阳还是挑了个大一些的，屋子宽敞住着也舒心些。 　　陵江秀苑是五年前落成的小区，小区外隔着一条滨江公路，对面就是横穿整个江陵市的潺潺陵水，江岸处还有市政府规划出来的江滨公园。单是这小区外的好风景，陵江秀苑一经建成，房价就挤进江陵市前十。 　　两年前，距离陵江秀苑不远的地方又建起了一所私立高中，即江陵国际高中，陵江秀苑又多了一个学区房的标签，房价又蹭蹭涨了不少，眼见着不是普通人能够负担得起的高价。 　　不过，由于江陵国际高中和陵江秀苑隶属同一个公司集团，陆正阳入职江陵国际高中没多久，校领导就通知了他们教职员工一个团购买房的优惠政策。陆正阳算了一笔账，觉得很划算，就掏钱全款买了现在这栋公寓。 　　洗漱后，陆正阳来到阳台处。 　　阳台是半露天式，面积差不多有六平米，很宽敞，当初陆正阳能一眼相中这间公寓，阳台布局增色不少。 　　他这阳台上立着一只木头架子，上面高高矮矮摆着不少花盆。不同于一般家庭种来欣赏的各种花卉，陆正阳这些花盆各个都是五升以上的大花盆，里面栽着的是一棵棵枝繁叶茂的小树，一些小树还称得上硕果累累。 　　陆正阳是个实用主义者，在他打算在家里种一些绿植后，诸如茉莉米兰绿萝这些的花花草草直接被他剔除了选择范围内。他直接跑到了江陵市的郊区，从一些农户手中买了一些两三年树龄的果树。 　　因为江陵市是北方城市，能够盆栽的果树种类有限，他还从网上买了一些南方果树苗，如今他的阳台果园已初具规模。 　　脆皮金桔硕果累累，金灿灿的果子挂满枝头。无花果不甘示弱，结果满枝。 　　山楂树树龄略小，上面只结了十几颗果子，但长势还不错。柠檬树枝型高大，黄橙橙的柠檬结了不少。蜜桃、甜杏和大樱桃果期已过，绿叶长得郁郁葱葱。 　　还有被木架子架起来爬了阳台顶一片的葡萄藤，沉甸甸的葡萄串垂下来，果实又大又水灵，虽然还青着，依旧诱人得紧。 　　为了照料这些果树，陆正阳没少做笔记，买来的各种用品堆满了一整个储物柜。如今看到这些长势极佳的果树，陆正阳就为自己当初的决定自豪不已。 　　秋天，收获的季节。 　　换成一些花花草草，好看归好看，很香归很香，但能吃吗？ 　　再者说，诸如小金桔、柠檬这些果树开花的时候，香气浓烈还好闻，不比那些观赏类的花卉差。 　　陆正阳欣赏地看了好几眼枝头挂着的果子，检查了一下花盆里的土壤干湿程度，给其中一些果树浇饱了水。 　　给果树浇完水后，陆正阳回屋换上学校统一派发的工装制服，出门了。 　　陆正阳并不知道，在他将家门反锁后，客厅里镶嵌在墙壁上的落地镜忽如水面一般泛起涟漪，一个人影竟从镜中缓步走出。 　　那人一身血色长袍，双足踏在地板上的那一刻，滴滴答答的鲜血便洇开一片血泊。再观其相貌，脸色惨白，血瞳乌唇，观之一眼便觉毛骨悚然。纵然仔细看来，这张脸的五官其实生得极好，但就这样冲击力十足的配色下来，估计也无人敢细细去看他的容貌。 　　若是陆正阳在场，定然会认出这个刚从他穿衣镜里走出来的男人，哦不，男鬼便是他昨晚梦见的吊死鬼。 　　男鬼低头看着自己脚下洇开的血泊，复又回头看了一眼穿衣镜，见到镜中自己的模样，男鬼眼角微微抽搐起来。 　　好丑。 　　男鬼嫌弃地移开视线，不再看镜中的自己。 　　男鬼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了一圈，从叠好的床褥到紧挨着大床的床头柜，再到床头柜上摆着的那只相框。 　　男鬼悄然飘到相框前，静静地看着相框中的那张照片。 　　陆正阳长得极好，这一点从他孩童时期就已经体现出来。照片上的陆正阳约莫十岁出头，比起现在的俊美无俦，照片上的陆正阳更加雌雄莫辩。 　　照片上的他坐在一棵大树横伸出来的枝干上，双脚离地至少两米高。他眼睫微垂着看向镜头，居高临下，半点也没有他那个年纪应有的稚气。 　　男鬼伸出手，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戳了一下相框上的少年版陆正阳。片刻后，他转过身，缓步离开了卧室。 　　在陆正阳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这个血衣男鬼将这栋公寓的每一个角落都走了个遍，就连他种在阳台的果树都被他摸了两下。 　　随着他的走动，他的身后蔓延出一条血痕来，血痕不长不短，就一米，超出一米范围内的鲜血直接就消失了，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最后，男鬼回到了陆正阳的卧室里。 　　他脱下身上的血衣，露出底下纯白的里衣。随着他的动作，衣襟里依稀透出一抹翠绿，原是一枚缀在银链上的叶形玉饰。那玉饰雕琢得极为细致，叶片上的脉络纤毫毕现。 　　他小心翼翼地躺在了陆正阳双人大床的边缘，双手交叠摆放在小腹处，眼眸微阖，那张配色可怖的鬼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愉悦，近乎喟叹一般自语道：“真好啊……” 　　须臾之后，男鬼随手扔在地板上的血色消失，而他身上雪白的里衣则泛出血红的颜色来，只一瞬间就蔓延至整件里衣。里衣的款式也发生了变化，领口变成了复古的交领，袖口处变宽变大，长裤也变成了之前的袍子。 　　鲜血从长袍下淌落，在蓝色的床单上晕染开来，转眼好好一张大床就变成了凶杀案现场。 　　那一丝愉悦变成了淡淡的无奈。 　　男鬼慢慢地睁开眼睛，细看轮廓还是一双漂亮凤眸的眼睛里满是对现实的无奈与妥协。他抬起一只手，看着那还在不停往下滴答鲜血的血色袍袖，忍不住抬手挡住了眼睛。 　　不愧是他。 　　真是要命。 第3章 国际高中 　　陆正阳不知昨晚梦里的吊死鬼竟然爬出梦境，照他的镜子摸他的果树睡他的床铺。按时按点出门的陆正阳下楼找到了自己那辆自行车，骑着就往江陵国际高中去了。 　　鉴于陵江秀苑与江陵国际高中之间那步行十五分钟，骑车五分钟的距离，一辆自行车就足够他往返学校和家里。 　　陆正阳赶到学校的时候才六点二十，到学校食堂吃了顿还算丰盛的早餐后，陆正阳到三楼年级组办公室放了邮差包后，直接就往高三一班的教室去了。 　　江陵国际高中是一所民办私立高中，建于两年零五个月之前，背后是颇有野心的陵江国际控股集团。 　　江陵市虽是华国北省的一个三线小城市，近些年的发展亦不容小觑，不少大公司都选择在江陵市落户，陵江国际控股集团只是其中之一。唯一能够拉得上关系的是，这个集团的老总祖籍是北省江陵，他在这里搞房地产、开酒店甚至办学校都能够打一个回报江陵市的名头。 　　在将房地产、餐饮等行业都搞了一个遍后，陵江国际控股集团就将目光放在了教育行业上。 　　江陵市的私立学校很少，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主要是这里的人更相信开得时间更久也早有成绩口碑支持的公立学校，不太相信民办教学。尤其前些年还倒闭了两所私立学校，江陵人对私立学校的信任度就更低了。 　　奈何陵江国际控股集团派来总理建学校的负责人骚操作多，想到普通家长对国外名校的向往不亚于国内211、985那些名牌大学，不少家长更是觉得国外的教育资源就是比国内好，便打出一个国际高中的名头，主旨是拒绝应试教育，从高一起全面培养学生，帮助他们申请国外名校。 　　只是，说得在天花乱坠，有地有房没名师，说得再好听也没有用。 　　于是，连办学许可证都没有领下来，负责人就挥舞着锄头，到处撬江陵市一众高中的墙角，还不忘在各大招聘平台上发公告。虽然学校还没有办起来，但江陵国际高中有前景还有钱啊。 　　也是江陵国际高中的运道，也是集团舍得给钱，那个负责人愣是从江陵市最好的高中江陵一中把学校的行政副校长给挖了过来。 　　那行政副校长姓连，在管理学校上很有一手，又长袖善舞，跟各大高中的管理层都有着非常好的关系。他被挖到了江陵国际高中，等于带来了一个强大的人脉关系。 　　挖人的事情都没用负责人继续头秃，在江陵国际高中当上了大校长的连校长接过了这个挖人任务。 　　连校长的人情与口才加上负责人的钞票攻势，江陵国际高中很快凑出了一套班子。 　　陆正阳就是那个时候来江陵国际高中的。 　　陆正阳脑子好用，小初高跳了几次级，十四岁就考上Q大，十七岁申请到了世界计算机专业top1的纽卡莱大学，二十一岁拿到博士学位。在校期间，陆正阳在专业领域中就颇有盛名，不少科技公司都对他提出了邀请，还有一些天使投资人表示愿意支持陆正阳自己开公司，要分股份的那种支持。 　　陆正阳选择了回国。 　　不少人知道陆正阳这个决定后，惋惜之余还有些戒备。 　　在他们看来，陆正阳肯定是回国开科技公司了。 　　然而…… 　　二十一岁的陆正阳回国后，结结实实地玩了一把家里蹲。 　　陆正阳其实对计算机没有那么多热情，大学会选计算机系，纯属是因为当时在网上搜索来钱最快的专业，计算机高居榜首，当时很缺钱的陆正阳才选了这么一条道路。 　　要说多热爱，真没有。 　　陆正阳自认就是一个大俗人。 　　他利用专业知识接了不少单子，赚了可能是普通人一生都赚不到的钱。那笔钱被陆正阳分为两部分，一半存银行，另一半则托给了被他查得底掉的金融理财师打理，钱生钱的速度很不错。 　　本身不缺钱，对物质生活的需求还不高，更是没有购入奢侈品的习惯，陆正阳的钱已经够他安安稳稳一辈子了。但无所事事又很没意思，整日对着电脑也会腻烦，正巧他高中校友群里有人转发了江陵国际高中的招聘广告，陆正阳就去应聘了。 　　陆正阳在语言上非常有天赋，除了国内必考和在M国通用的英语以外，他还利用课余时间攻克了法语和德语，连翻译证都考了。 　　陆正阳在校期间的两大收入来源，一个就是卖点计算机小程序，另一个就是给人当翻译。 　　陆正阳不至于跑来一所国际中学当计算机老师，但英语老师就很合适了。 　　江陵国际高中当时虽然勉强搭起个摊子，没有学生来也是白搭。尤其这所国际高中因为内部设施以及聘请老师所付出的高薪，注定学校的学费便宜不了，三年二十万，即使反复强调这笔钱囊括了学生在高中除伙食费以外的全部花销，横向对比江陵市内的高中，很多家庭都觉得贵。 　　那阵子的学校招生办可以说是手段百出，又是开宣讲会，又是开夏令营，恨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时将这所国际高中不同于其他公立高中的优势展现出来，还真拉来了一些家里不差钱或是冲着被挖墙脚过来江陵国际高中的名师的学生。 　　因为学校方面急需学生入学，无论是宣讲还是夏令营，国际高中的老师们可谓是使出浑身解数来让家长和学生认可这所高中的教学模式和理念。他们需要这批学生作为成果展示给全江陵市的家长们看，以此奠定学校的基础。 　　学校的态度太过急切与诚恳，固然让家长和学生们感到了诚意，可也将老师的位置摆在了不甚美好的地方。有些学生很敏锐，他们意识到这所学校的老师顾忌太多好拿捏，反正他们也无所谓高中大学的，索性就让家里报了江陵国际高中。 　　江陵国际高中努力了两个多月，最终招来了十二个学生，好苗子基本没有，大多是家里有矿特立独行在学业上不上心的学生。 　　他们的家长考虑着即使给他们砸钱也进不去全市最好高中一中的实验班，普通班的老师配置还不如江陵国际高中挖墙脚聚在一起的各校名师。而且，江陵国际高中采用小班额教学，每班最多只会有四十名学生，不比那些数目庞大的大班，每个学生得到的关注度绝对比公立学校多。 　　学费虽然有点贵，但对于他们而言也只是一点点而已。 　　直白点说，就是二十万将麻烦转移到学校和老师那边，很划算。 　　陆正阳如今管着的高三一班为什么是全校闻名的问题班，都是因为江陵国际高中当初的饥不择食。 　　抓学习，抓纪律，各方面都抓，但因为当初过于急切的态度，这批学生在面对学校老师的时候比一般私立学校还要肆无忌惮，时不时就气哭了哪个老师。 　　以陆正阳比这群学生大不了几岁的年纪，如今却是高三一班的班主任兼英语老师，却是因为他是年轻老师中唯一镇得住那群小混蛋的。 　　大多老师是为了工作问题而心存顾虑，不敢打不敢骂，陆正阳是一点不带怕的。他会选择应聘这所新建的国际高中，主要是因为有趣，毕竟是一个从无到有的过程，考一个教师职业资格证又不费力。 　　江陵国际高中给陆正阳的薪资待遇只略逊于他们从各校挖来的名师，比那些年轻实习老师则多了几倍，过万的薪资在江陵市教育行业里也算得上是顶流一档了，虽然陆正阳卖电脑小程序来钱的速度要更快，做一天同声传译的薪水也抵得过一个月的薪资。 　　陆正阳颜值高，学历高，能力佳，当年在学生堆里也是隐形一霸，这样的人往学生堆里一戳，那群问题学生被他收拾得服服帖帖，有时候狗腿得让其他老师没眼看。 　　连校长原本觉得陆正阳虽然英语水平一流，但未必能够在华国应试教育模式下教导学生，一开始拿他当外教用。国际学校嘛，既然国际这个名头没有被除掉，外教辅助英语教学的环节就不能减掉。 　　连校长让教英语的纪老师带陆正阳，一方面是为了配合英语正课教学，另一方面则也是探探陆正阳的底，看看他又没有转职为英语教师的潜力。 　　江陵国际高中虽然招来了一批学生，一整套教学班子就围着这十二个人使劲儿，但明年的招生和新学年的构建不能忽视。他们会招收一些刚出大学校门或是有一两年教学经验的年轻教师做实习老师，一是因为便宜，二也是为了培养新的授课老师。 　　整个高一学年，陆正阳一边客串外教，辅助英语课上教学，一边当着副班主任，在学生中的威慑力比班主任还高。陆正阳在教室和不在教室的时候，那群学生完全是两个状态。 　　一整年下来，陆正阳的教学和管班能力是校领导盖了章的优秀。于是，陆正阳理所当然地被学校安排进入新高一，这一次不是什么副班主任兼外教，而是直接教高一英语，外教则从一些教育机构外聘。 　　老师的去留和工作安排都是学校经过慎重考虑安排的，陆正阳有能力教新高一，留在高二当副班就浪费了。尤其经过一整年的教学，江陵国际高中的首届学生从十二人变成了十八人，陆陆续续又转进了六个学生，整个高三也就十八个学生，反观新高一的招生有了巨大进步，招来了二百多个学生，被学校随机分成了五个班级。 　　校领导那边的安排就是让陆正阳带两个班级的英语，高二那边的副班主任换上学校新聘的语文实习老师。副班主任这个位置基本就是老教师培养新教师的岗位，陆正阳出师了，那就换下一个。 　　校领导对陆正阳的安排绝对算是委以重任了，他没有拒绝的必要，原也没打算拒绝，但高二一班炸庙了。 第4章 集体逃学 　　——凭什么？？ 　　——他们是江陵国际高中第一批学生，现在有第二批了，第一批就要被扔过墙了吗？！ 　　——凭什么抢他们的陆老师！！ 　　连校长万万没有想到一个正常的教师调换会引来这么激烈的冲突，他不是没见过老师被调到别的岗位时学生们的恋恋不舍，但当时的高二一班那已经不是恋恋不舍了，他们是揭竿而起了。 　　班主任跟他们耐心解释，他们陆老师是转正做英语老师了，新来的实习老师也很好，他们不要这样排斥。 　　但他们的回答是—— 　　“我们没排斥，是高一的不要脸抢我们陆哥！陆哥转正做英语老师，这很好啊，那他可以直接教我们高二啊。我们愿意忍痛割爱，把纪老师让给他们。” 　　纪老师是江陵国际从江陵一中挖过来的英语特级教师，是带了陆正阳一年的师父。 　　班主任被他们的话气了个倒仰，她承认陆正阳的能力非常出色，纪老师对他也是赞不绝口，但这种刚转正的新手教师，哪里有直接教高二的，谁不是先从高一带起来的。 　　但这群小崽子就是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连校长本想冷处理这件事，等道理说过，安抚一遍，新换的副班主任再跟他们处出感情，这群半大孩子也就能消停下来了。 　　可连校长没有想到的是，这群学生是批狼灭。如果只是学生造反，连校长身为大校长，他还压得住，但他们将家长们也撺掇下水了。 　　当一个两个三个家长将电话直接打到连校长这里后，连校长能说什么？ 　　将陆正阳按回到副班主任的位置上？ 　　随便想想，一个副班主任和正式的英语教师，两个位置孰轻孰重？刚要他正式教学，转头又反悔，那是在逼人跳槽。 　　闹腾到了最后，陆正阳依旧转正了，不过他没教高一，而是直接教高二。而原本教高二英语的纪老师则转去了高一，重新带学生。 　　等升入高三的时候，陆正阳更是连班主任的职务都接了过来。 　　连校长看着这发展，连家长学生都没有意见，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如今的江陵国际高中的教学工作算是步入了正规，高二五个班二百来人，挑挑拣拣，从中是能够挑出几个不错苗子的。再有特级教师不遗余力地教导，在几次市级联考中都取得了不错的成绩，引来了不少关注。今年新高一招生的时候，新高一更是一口气开了十个班，算是不小的进步。 　　相较于明显潜力更大前途更好的高二高一，高三这批当初学校饥不择食招进来的学生地位就有些尴尬了。人数总算达到二十人的高三一班从最初的人人关注无比期待到现在明里暗里嫌弃排斥，这其中的落差太大，让陆正阳都忍不住皱眉。 　　当初绞尽脑汁留下这些学生，终于让学校办起来。等学校办起来，发现这批学生达不到要求就恨不能这笔黑历史能够尽快翻篇，这世上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 　　他班级如今二十个学生身上的臭毛病，陆正阳心知肚明，想法儿帮他们改正，但成效很一般。尤其成绩还上不去，班里的第一放在全市不过是个中等水平，更别提后面那群心思一点没在学习上的小混蛋。 　　陆正阳能将这群人收拾老实了，但他们心思飘到哪里去了，陆正阳既没有读心术，也不会控制人心，哪里管得了。 　　“陆哥！” 　　正往教室那边走，陆正阳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喊他，一回头，原来是一个穿着深蓝色女式工装，绑着高马尾的年轻女人挎着个大包一路小跑过来。 　　“是小虞啊。”陆正阳笑了一下，道：“回来了。” 　　眼前这个容貌只能算是寻常，但笑起来朝气十足的姑娘名叫夏小虞，师范汉语言文学专业毕业，一年前学校正是安排她接替陆正阳的副班工作。虽然闹出了一场风波，将陆正阳留在了高二，但陆正阳正式开始教课，并没有影响到跟夏小虞交接副班工作。 　　夏小虞的能力没问题，奈何这班里刺头比比皆是，她有些压不住。好在有陆正阳在，他的经验虽然不太适合夏小虞，但被陆正阳抓了两回典型，他们也不敢太欺负夏小虞。 　　高三一开学，夏小虞家里出了点事，她请了五天假，今天刚回来。 　　夏小虞怔了一下，然后冲陆正阳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她用力点头，道：“嗯，我回来了！”然后她翻了一下她挎着的那个大包，从中翻出两块包着油纸的月饼，“陆哥，吃月饼！” 　　陆正阳伸手接过月饼，笑道：“早了点。” 　　眼下才进九月，中秋在月中，还有十来天呢。 　　“想吃了嘛。”夏小虞不好意思地道。 　　的确，现在生活水平不同当初，逢年过节需吃的食物不会少，平日里想吃的时候也买得到。 　　不过，让陆正阳微微正色的是油纸里包裹着的月饼明显不是市面上精装售卖的款，边角处也没有蛋糕店印上了的商标，这应该是手工月饼。 　　“做了不少吧？”陆正阳打趣道。 　　“被你看出来了。”夏小虞嘿嘿一笑，道：“陆哥，你放心，饼皮馅料都是我自己做的。出炉后我是尝过的，就比市面上的差一点点，但绝对没加添加剂，健康又安全。” 　　顿了一下，夏小虞信誓旦旦地道：“别人都一块，就你两块。我先给大家送月饼，一会儿就回班。” 　　陆正阳颔首道：“好，谢谢你的月饼，你先去吧。”顿了一下，在夏小虞准备回年级组办公室的时候，陆正阳没忍住，开口道：“小虞，如果你有什么犯难的事情，别吝啬开口。” 　　陆正阳对夏小虞的印象不错，平时关系处得来，对方若有什么难事，陆正阳还是很愿意帮忙的。 　　夏小虞怔了一下，神情里闪过一丝不自然，道：“我……”她想说她能有什么犯难的事情。不过，话到了嘴边，夏小虞慢慢地道：“我记下了，陆哥，谢谢。” 　　陆正阳点了一下头，拿着两块月饼往班级方向走去。 　　江陵国际高中的教学楼共有五层，总体呈U形，占地面积极广，每一层适合做教室的房间就有十几个不等，能够容纳五千名学生在这里上课。如今江陵国际高中三个年级不到一千人，每个年级直接占据了一层。 　　高三一班独占三楼，教室在走廊西侧尽头，走廊上还有六间教室，同样属于高三一班。 　　目前，华国高考采用3＋3模式，主科为语数英这三门，副科为物化生政史地这六门。高考满分为750分，主科三门必考，每门150分。副科六门可自主选择三门参加高考，每门100分。 　　虽说允许自主选择三门副科参与高考，但高二上学期和下学期各有一场会考，九门学科都在考核范围内。会考的最低标准是每一门都要达成及格，如果某门学科不及格，学生档案上会记上一笔。若那门副科参加高考也就罢了，若是不参加高考，不及格那门的成绩会以一定比例扣除学生的高考分数。 　　高考分数被削减一分两分就足以让学生与心仪大学失之交臂。 　　为了不让会考成绩给高考拖后腿，高二期间，每一门副科都是不抛弃不放弃，即使不小心挂了哪门也要坚持补考，直到高三才安定下来，选择高考副科。因为六择三的选择不少，语数英始终如一，高三后就衍生出了类似于大学的选课，保证学生的副科课时。 　　进入高三后，最头疼的其实应该是负责排课表的教务处老师才是。 　　陆正阳走过六间空教室，走到高三一班的教室外时，他忽然皱了一下眉。 　　太静了。 　　十分不对头。 　　难道那群小混蛋没玩够昨天的把戏，今天还搞了一出？ 　　陆正阳眉头紧蹙，走到教室后门的时候，他停了一下。后门窗户上的糊的草纸已经被撕下去了，从窗户一望他就能看清教室里的一切。 　　只一眼，陆正阳怔了怔。 　　似乎……没人？ 　　陆正阳抻脖子又往角落里看了一眼，想要看看是不是有人故意藏在墙角处准备吓人一跳。 　　还是……没人？！ 　　陆正阳神情严肃地走到前门，一拧门把手，竟然是锁着的。 　　教室的门是锁着的，教室里似乎也没有人，这意味着什么？ 　　陆正阳抬手从门框上头摸到钥匙，打开了教室门。他走进空无一人的教室了，陷入了长长的沉默。 　　这意味着……高三一班的小崽子们，集体逃学了。 　　陆正阳：“呵。” 第5章 集体抽风 　　如果他上楼的时候没有看到忙着值日的高一高二，如果他没有在办公谁里遇到其他老师，就这空空如也的教室，陆正阳都得怀疑自己记错了上课时间，今天其实是周末。 　　陆正阳冷静地抬起手腕，腕表上显示的时间是六点五十，距离早自习还有十分钟的时间，严格算起来，高中正式的到校时间也是早上七点，值日生需早到十分到十五分钟，赶在早自习前打扫教室内外。 　　只是，一直以来养成的上课习惯，真正踩点到班级的还是少数，学生或多或少都会提前五分十分到班级。往日里这个时间点，他班里的学生至少到一半。 　　现在，一个都没有，尤其是值日生，这算是逃值日了吗？ 　　如果没来的是一个两个，可能是起晚了或是路上堵车，没有及时请假也可以理解。但现在是全班二十人集体缺席，陆正阳有理由怀疑他们是有预谋的。 　　陆正阳冷静地掏出手机，点开微信，进入高三一班微信学生群里。 　　有关高三一班的微信群，陆正阳建了两个，一个是家长老师群，一个是班主任学生群。主要是因为陆正阳跟那些家长打交道久了后发现，有些家长自己忙得飞起，根本不管孩子，通知他们什么事不如通知到学生自己。 　　陆正阳按动手机键盘的时候几乎带上了杀气，一字一句，气势恐怖。 　　【陆老师：你们在哪里？】 　　陆正阳的信息一反往日里一呼百应的架势，孤零零地挂在聊天界面上，所有人安静如鸡，足足一分钟，无人应答。 　　陆正阳怒极反笑。 　　发微信无人理，那就打电话吧！ 　　夏小虞拎着给高三一班全体学生的手工月饼回班级的时候，她几乎是傻愣愣地看着仅有陆正阳一人的教室，下意识思考，她是不是来错日子了？ 　　……不对，不可能是她来错日子了，陆哥在呢，年级组的其他老师也在呢，没道理大家集体记错日子上错班。 　　拿着手机的陆正阳见夏小虞过来了，抬了一下下颌，道：“小虞，给小崽子们打电话，让他们速度滚到学校来……听到没？”最后这句话是对着手机说的，陆正阳阴测测地道，“小混蛋，现在立刻马上滚到学校来！” 　　手机那头传来迟疑的声音：“是……是陆哥？” 　　“叫陆老师！”陆正阳往日里可以不在意他们没大没小地跟自己称兄道弟，这确实是他们表现亲近的一种方式，而他确实没比他们大几岁，但现在，陆正阳正火着呢，叫什么哥，叫爹都没用！ 　　“是，陆老师！”手机那头的人明显一个激灵，铿地一声，那是拿脚用力跺地板的声音，旋即是对方铿锵有力的声音：“银河帝国蔷薇军团少将埃德蒙顿·李谨遵您的命令！” 　　说完，对方就挂掉了手机，让陆正阳那句未竟的话噎在嘴边。 　　——什么埃德蒙顿·李，李明轩你的脑袋是被驴给踢还是睡懵了还没从美梦里清醒过来？ 　　陆正阳的嘴角抽了抽，等李明轩到班后再收拾他。 　　陆正阳很快又拨通了一个学生的电话。 　　同样先是迟疑旋即又激动的语气，对自己旷课的事实显得很无辜茫然，但都老老实实地表示会立刻赶到学校。 　　陆正阳一连打了七八通电话，忍不住吐槽道：“什么鬼，这群小崽子怎么像是小说漫画中毒太深，连现实和虚幻都分不清了似的。” 　　不提那个自称埃德蒙顿·李的李明轩，往日里还算靠谱的马意茗居然说，他立刻开传送门过来。 　　传送门个爪爪！ 　　他打了这些电话，电话那头的学生竟没有一个靠谱的，比之前还欠收拾。 　　“我这边也是。”夏小虞连忙道，她连打了六个电话，心中充满了吐槽欲，实在憋不住了。 　　“陆哥，你不知道，陈宝琪平时多老实的一个孩子啊，竟然张口闭口本将军……” 　　夏小虞倒没有生气，她只是担心陈宝琪因为家庭原因而生出逆反心理，来个性格大变，还想着等她到学校后找机会好好劝劝她。 　　结果，接下来的几个电话，对比说立刻游到学校的单祁明珠，喃喃着说她的梦魇兽在哪里的康文畅，陈宝琪的态度竟然算得上是最正常的。 　　起码陈宝琪没有将自己想象成非人类。 　　夏小虞现在严重怀疑，这是高三一班的又一次集体作妖，比如真人RPG游戏，每一个人给自己一个设定，然后严格遵循该设定的要求，戏精上身，演得不亦乐乎。 　　夏小虞将自己的怀疑跟陆正阳说了。 　　陆正阳按照夏小虞的话一琢磨，这就非常有可能了。 　　两人无奈对视一眼，按下想要将牵头人暴揍一顿的心思，继续打电话。 　　打完了所有电话就是等他们到校进班了。 　　陆正阳将数学老师教学用的木尺从班级教学用品柜里拿出来，往讲台上一放。 　　庆幸吧，他手头没有铁尺。 　　那些欠收拾的小混蛋还没有到班，高三一班主教室异乎寻常的空旷就引起了巡查的教导主任王主任的注意。 　　王主任见高三一班门户大开，里面就陆正阳和夏小虞两个，眉头当即就皱了起来，语气不怎么好地道：“一班人都到哪里去了？” 　　若论全校最讨厌高三一班的老师，除了跟一班直接间接起过冲突的老师以外，就是抓全年级纪律卫生的教导主任了。王主任也曾对高三一班的学生好言相劝过，但劝说不管用后，王主任的态度就越来越生硬，时不时就跟一班的学生爆发一个小冲突。 　　陆正阳估摸着，在王主任眼里，他这一班堪称江陵国际高中的毒瘤了。 　　面对王主任语气不怎么友善的质询，陆正阳一脸平静地道：“主任早。” 　　“早，陆老师，夏老师。”王主任呼出一口气，冲高三一班正副两个班主任打了个招呼，然后回到之前的问题。 　　人都哪儿去了。 　　陆正阳内心爆锤一班不省心的小混蛋们三拳，然后淡定地道：“哦，我看他们这些天学习太累，取消了今天的早自习，让他们多睡一会儿。” 　　王主任嘴角抽搐：“学习太累？” 　　别看他们学校就一个高三班级，但论起学习累不累的程度，她觉得高二学生比他们累多了。 　　王主任就没看过比这群家伙更潇洒的高三学生了。 　　陆正阳一本正经地点头，态度诚恳极了。 　　王主任想让陆正阳别太惯着高三这群学生，但话到了嘴边，想起之前交锋时那群学生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态度，算了，陆正阳也不容易，明明有机会教相对省心懂事的高二，愣是被高三这群学生给拖住了。 　　工作不易，互相体谅吧。既然陆正阳都这么说了，王主任也就不追究了。 　　在高三一班的问题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工作态度太重要了。 　　王主任勉强咽下吐槽的欲-望，摆了摆手，泄气地道：“别耽误了正课。” 　　陆正阳微微颔首，道：“知道了，王主任，您放心。” 　　七点十分，高三一班终于迎来了第一个上学的学生。 　　“陆哥！”一道身影冲进教室里，满脸激动，直扑陆正阳。 　　陆正阳一闪身，捏着对方的后脖颈将他按在讲台上，然后慢吞吞地“嗯”了一声。 　　脸蛋贴在冷冰冰的讲台上后，那人懵了一下，脸上反而流露出感动的表情来。 　　熟悉的动作熟悉的他！ 　　“陆哥，吾好想类！” 　　对方操着不知从哪里学来的口音，荒腔走板充满感情地道。 　　陆正阳毫不犹豫抬起手，对着那人后脑勺就是一下，训斥道：“好好说话，把舌头捋直了。” 　　第一个赶到班级的学生叫周谢知，家也住在陵江秀苑，是班里有名的话痨小喇叭，最擅长的就是叭叭。嘴上会叭叭，笔下也擅叭叭，奈何叭叭的内容都没有什么营养价值，答题的时候更是长篇大论抓不到重点。 　　不过，周谢知擅叭叭也有他的优势，他的普通话十分标准，嗓音是非常清越的少年音，日后走播音主持的路子也不失为一条好出路。 　　可是，这才一晚上过去了，周谢知竟然将他为数不多的有点给丢了。 　　声音依旧是那个清越少年音，但口音却不知偏到了哪个地方的方言去。陆正阳一开始以为对方故意搞怪，不肯将舌头捋直了说话，但训了两句，见他费劲巴力地解释自己因为睡过头睡懵了导致上学迟到的事情上，一反往日里小喇叭风采，磕磕巴巴还荒腔走板，陆正阳原本那点怒气都变成了担忧。 　　似乎不是周谢知在故意搞怪？ 　　“张嘴。”陆正阳眉头微蹙地看向周谢知。 　　“陆哥，吾、吾莫事。”周谢知明显是知道陆正阳在关心他的嗓子，顿时感动得眼泪汪汪，磕磕巴巴地解释道：“吾就似、似没碎好，嗓子有点八苏服……” 　　“你可就闭嘴吧。”陆正阳没好气，没睡好还能将口音给睡偏了？顿了一下，陆正阳拿起手机，打开内置手电筒，补充道：“别说话，张开嘴，然后‘啊’一声。” 　　他看看是不是舌头哪里伤到了。 第6章 久别重逢 　　周谢知抽了抽鼻子，一个没忍住，竟然汪地一声哭了出来。他一下子扑向陆正阳，死死扒住了陆正阳的衣服，哭唧唧地道：“陆哥……嘤嘤嘤……” 　　陆正阳深呼吸，然后一把将周谢知从自己身上撕下来，在他还想要扑到他怀里嘤嘤哭泣的时候，一巴掌拍了下去。 　　“给我老实站着！” 　　周谢知红着眼睛，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在陆正阳的指挥下张大了嘴巴，让陆正阳客串了一把校医，虽然没有看出什么端倪。一旁的夏小虞也参与了研究，同样没有看出哪里有问题。 　　“要不，去医院检查一下？”夏小虞建议，万一是什么表面上看不出来的病症呢？比如不小心伤了脑袋。大脑可是一个非常精密的仪器，万一很寸伤到了哪里，周谢知这舌头捋不直了说不定也有可能。 　　“吾莫事。”周谢知努力解释，“吾就是……就是……”真正的原因有些说不出口，周谢知犹犹豫豫，竭力捋直舌头，“吾、我应亥……过……两天……就……能……好。” 　　陆正阳面无表情：“第一节 下课，跟我去一趟校医室。如果校医查不出来，中午就去医院挂号。” 　　“陆哥……” 　　“闭嘴。” 　　“嗷哦。” 　　陆正阳的嘴角抽了抽，曾经周谢知那小嘴叭叭得烦人，陆正阳没少怼他。现在小喇叭废了，成了杂音喇叭，荒腔走板还不顺畅……还不如之前嗓音清亮的小喇叭呢，起码忽略了内容还能够当催眠音频。 　　周谢知慢吞吞走在整齐的桌椅间，目光不断梭巡桌面上摆着的东西，鼻翼不断翕动着。忽然，他的脚步一轻，身体一转坐到自己的座位上，似乎还松了口气。 　　一直暗暗观察周谢知的陆正阳：“？？？” 　　这娃究竟是怎么回事？ 　　别告诉他隔了一天，周谢知连自己的座位都忘记在哪里了。 　　为什么他会觉得舌头忽然捋不直在周谢知身上都算得上是一件可以忽略不计的小意外呢？ 　　陆正阳皱了皱眉。 　　周谢知坐回自己座位没多久，第二个学生到了。 　　“陆老师，小虞老师。”这回到的学生没有像周谢知一样冲进教室里，而是扒在门框处目光幽幽地看向陆正阳和夏小虞，从表情上看得出她很激动，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陆正阳：“？？？” 　　这都怎么了？ 　　怎么又是一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模样？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昨天晚自习是他这个班主任看的吧？他们可以一起在学校教室里待到了晚上十点，算算时间，他们“不见”的时间连十个小时都不到吧？ 　　还有…… 　　“夏兰荑。”陆正阳一脸无语地看向门口那个细眉细眼五官清秀耐看的小姑娘，“你这头发是怎么回事？” 　　陆正阳其实并不太管班里女生的发型问题，他们班里有几个男生女生有一颗爱美之心，没事总爱捯饬头顶那几根头发。只要不太挑战眼睛极限，陆正阳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陆正阳万万没有想到，夏兰荑一个平日里安安静静老实巴交得连存在感都稀薄得很的小姑娘有朝一日会在头发上下那么大力，原本也就及耳的短发，愣是编出了满头小辫子，支楞巴翘的，乍看夏兰荑就像是梳了个爆炸头似的。 　　这种满头发辫的造型，陆正阳不是没看过，在国外的时候不少青春靓丽的黑皮肤姑娘都这么梳头，可没有夏兰荑这么短的头发还强行满头小辫子的。 　　这姑娘居然连原本的刘海儿都没留，全编进了辫子里。 　　夏兰荑一脸尴尬地摸了摸头上的小辫子，小碎步蹭进教室里，小声地道：“那个……陆老师……这个，不太好说。” 　　陆正阳挑眉，睨向夏兰荑。 　　夏兰荑嗫嚅半晌，吭哧道：“我、我怕掉头发。” 　　陆正阳：“……你想得太早了，还有，我觉得，你这样更伤头发。” 　　这小辫子编得紧实，头皮都露出来了，一看编的时候就用了大力气，编辫的时候没扯掉几根？ 　　夏兰荑可怜巴巴地看向陆正阳。 　　陆正阳叹了口气，摆了摆手，道：“先回座吧。” 　　算了，他早就知道他这班里全是非主流问题生。有些看着老实的并不意味着他/她真老实，只是他/她还没开始作妖而已。 　　夏兰荑顿时露出一个笑容来，一反往日里怯弱阴暗，笑容异常灿烂。然后，她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把抱住陆正阳，手臂一拢一分，大声道：“陆老师今天洪福齐天财源滚滚！” 　　做完了这些让陆正阳眼角都不禁抽起来的动作后，夏兰荑飞快转身，冲进了班级座位群中。她没有立刻落座，而是与周谢知来了个对视。夏兰荑脚步猛地一顿，背对着陆正阳的脸上露出了惊异的表情来，但她没有迟疑太久。她错开视线，很快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将书包挂在椅子上。 　　周谢知低下头，手指无意识揉捏着从书包里翻出来的英语卷子，鼻头飞快地抽动了两下，然后咽了一下口水。 　　夏兰荑坐在椅子上，她悄然扫了一眼尚显空荡的教室，慢慢地吐出一口气。但当她的目光有意无意瞥向周谢知的时候，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凝重。 　　二十分钟后，原因不明似乎不是故意逃学的一班只剩两个学生没到。第一节 课的预备铃响起。 　　陆正阳扫视着在座众人，双臂环胸，只觉得今天他班里的学生，有一个算一个，都古古怪怪的。一个个看他的目光跟久别重逢似的，个别几个都快激动得落泪了，也不知道这十个小时不到的分别时间里，他们哪里来的多愁善感。 　　他们的精气神变化太大了，大到陆正阳怀疑之前教了个假学生。 　　比如他往日里书卷气十足，看似温润沉稳实则自卑怯懦的班长刘嘉济，今天往他面前一站，气势十足，根本不是他往日里装出来的自信坦然能够比的。见面就是深深一揖，闹得陆正阳一脸懵。 　　比如每天都恨不能将脑袋低进怀里的胖丫头庄淼，因为某些心理上的原因，她管不住嘴控制不住体重，导致体型超标能够塞进去三个夏兰荑。校园并非净土，反而滋生着更大更多的恶意。庄淼是高二时转校到江陵国际高中的，离开之前那所高中的原因就是校园霸凌，庄淼差点因此而自杀。 　　自庄淼转学到他班里后，陆正阳一直很注意庄淼的心理情况，班里问题生多但没有那种搞欺凌的家伙。陆正阳一直在鼓励她开解她，成效有，但不大。但今天，庄淼还是那个胖嘟嘟的脸蛋，超标的体型，但她的眼神变了。 　　如果一定要形容一下的话，陆正阳觉得今天庄淼很女王。 　　就是臂力大了些，突然抱住陆正阳那一下有些勒疼了他的手臂。 　　比如那个痴迷西方巫术文化，平日里身上挂各种丁零当啷五芒星召唤阵图案挂件，身上也画满各种诡异图腾，要不是怕疼早就去将这些图案纹满全身的施浩达，今天规规矩矩的，那些看着就眼睛疼的小玩意儿一个也没带，干净又清爽。 　　陆正阳发现，他班里的小崽子，不管男女，不管往日里什么性格，今天都想抱他一下。要不是他们的眼神太过诚挚，让陆正阳觉得躲闪可能伤害他们其实并不怎么脆弱的小心灵，陆正阳早就一巴掌拍过去了。 　　他们的热情来得莫名其妙，即使昨天是他的生日，但别告诉他，一个生日还想搞成三天庆典。第一节 英语课马上就要开始，但还差两个小子没到。 　　现在还缺席的，一个是尹展峰，一个是张一鸣。 　　尹展峰是班级里的好战份子，怀揣着一颗惩奸除恶的正义之心，不管战况如何紧张，每每都能够做到路见不平一声吼，一甩书包就杀入战局。无奈其海拔太低，小身板太柔弱，在战斗中根本占不到优势，反而被打得鼻青脸肿。 　　陆正阳教导过他审时度势，关键时刻找老师找警察，但尹展峰被热血冲昏了脑袋的时候，陆正阳的话早就被他抛到脑后去，哪里顾得上审时度势。 　　陆正阳深深觉得，尹展峰能好端端活到这么大，没少缺胳膊少腿儿也是一种幸运了。毕竟，能够让尹展峰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事件中，除了校园内的学生霸凌，还有社会上小混混抢劫勒索，后者并不是什么善茬。 　　而张一鸣，某种意义上跟尹展峰算是两个极端。 　　不同于尹展峰好似初中生一样的矮小瘦弱，张一鸣虽然有些瘦削，但长得高高大大，高二转学过来的时候就已经一米八二，据陆正阳目测，他这一年里又长了五厘米，一跃成为高三一班个子最高的男生，比陆正阳都高了四厘米。 　　就这样一个具有先天优势的男生，张一鸣往往却是被人欺负的。被欺负了不知还嘴，不知还手，不知找老师家长，安静木讷得近乎窝囊。 　　陆正阳自认是一个和平主义者，但他每次做出这样的宣称时，都是他将其他挑事的人揍趴在地的时候。 第7章 一进警局 　　国外的校园里，学生间的霸凌要显得更肆无忌惮一些，尤其在面对陆正阳这样带着书卷气还被校园美女们疯狂追捧的男生时，他们将陆正阳当软柿子捏了，结果却被陆正阳反过来爆锤了一通，收拾得服服帖帖。 　　跟讲道理的人讲道理，跟只会动手的人动手，在陆正阳看来，这是对对方生活态度的一种尊重。 　　只是，在陆正阳拿起教鞭后，他原本的生活态度就不太适用了。 　　虽然心里一直希望张一鸣在面对霸凌的时候，他能够一拳砸回去，但作为老师，他肯定不能这么说，也不能这么引导。 　　陆正阳只能言不由衷地跟张一鸣分析了他找老师找家长的种种优势，反正肯定比继续忍受对方的勒索欺负好，但张一鸣从来只讷讷点头，出事之后也从来没有求助过。有几次被陆正阳发现了端倪，仔细地问了，但张一鸣咬死了什么都不肯说。 　　对于这种守口如瓶到这种地步的张一鸣，陆正阳都被气笑了，没好气地说张一鸣放在抗战时期绝对是敌人撬不开嘴巴的蚌壳。 　　就尹展峰和张一鸣的性子，陆正阳时常遗憾他们两人的性格不能分一分，均匀一下。但凡尹展峰隐忍片刻，分析一下局势，也不会冒冒然冲进战局挨打。张一鸣但凡有一点血性，他也不会由着那些人反复欺负勒索，连求助都不敢。 　　全班二十人，他和夏小虞都电话通知到了，包括尹展峰和张一鸣。现在人没到，不是堵车就是距离有些远，不是不能理解，但不妨碍陆正阳以此为借口多收拾他们一顿。 　　心中琢磨着是罚他们抄英语单词还是其他科目的知识点，是一遍还是两遍三遍，陆正阳将昨天课上考的英语随堂小测验卷子发下去，准备先上课。 　　就在这时，陆正阳的手机震动起来。 　　这个时候，夏小虞还没有回年级组办公室。她拿着手机看向陆正阳，得到对方颔首肯定后，夏小虞拿着陆正阳的手机出了教室。 　　半分钟后，夏小虞脸色苍白地走进教室，打断了陆正阳的课堂。 　　陆正阳的眉头蹙了起来。 　　他和夏小虞经过一年多的合作还算有默契，如果不是出了大事，夏小虞不会打断他的教学。 　　陆正阳没有注意，下方座位上的学生，不少人的目光都盯着陆正阳的手机，微微侧头，似乎在听着什么。 　　陆正阳交待众人自己自检卷子出错点，跟夏小虞出了教室，手机还没挂。 　　“是派出所。”夏小虞声音发颤，作为一个从未进过派出所的普通人，她对这种地方有着天然的敬畏，“跟尹展峰和张一鸣有关。” 　　陆正阳接过手机，脸色微沉。 　　尹展峰和张一鸣进派出所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您好，是陆老师吗？”对面的人很客气，“这里是长江街派出所，您的两个学生尹展峰和张一鸣在这里，能麻烦您过来一趟吗？” 　　说到这里，电话那头派出所的民警语气里明显带上了无奈。 　　如果可以，他们并不想将电话打到学校老师这里，这位陆老师又不是尹展峰和张一鸣的监护人，再如何也不该找到陆正阳身上。 　　可张一鸣是父母离婚又再婚，他一个人在江陵市生活，身边只有一个负责照顾他日常生活的保姆。他拒绝提供血缘上监护人的电话，直接跟民警说他是父母双亡，有什么话直接跟他说就行。 　　真父母双亡还是假父母双方，民警表示他们还是能调查出来的。 　　而尹展峰则表示自己的父母是真·双亡，家中只有一个爷爷。他晚上一年学，现在已经十八岁。作为一个成年人，民警有话可以直接跟他说，不必劳动他爷爷。 　　尹展峰还着重强调，是对方三人抢劫勒索在先，他忍无可忍才出手反击，如果对方想要打官司，他奉陪到底！ 　　一旁张一鸣补充一句，他可以现在就雇一位律师过来。 　　这案子算是各执一词互不相让，一边说是对方抢劫勒索，一边说是无缘无故突然暴起打人。比起尹展峰的干净整洁，张一鸣脏了点衣服，那三人伤得有些惨重，一个手腕骨折，一个小腿骨折，一个断了两根肋骨……完全是他们一瞬间爆发出来的嘹亮嚎哭声惊动了过往行人，这才有了长江街派出所的出警。 　　不同于穿着校服的尹展峰和张一鸣，那三人打扮得流里流气的，看上去像是社会上的混混小青年。民警本以为是社会闲散人员对在校生的勒索行为，坦白说，这种情况并不少见，他们派出所处理过不少类似的案子，唯一称得上特例的大概就是这三人被狠狠反击了。 　　请医生过来给那三人处理的伤势，判断过他们的伤不是被暴打至此，那手腕是被人“咔嚓”一下折断的，小腿是被人踹了一脚就断的，至于那肋骨，胸肋处被人拍了一掌，留了个掌印，然后肋骨就断了。 　　一折一踹又一掌，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武馆的高手来教训野路子小混混，结果一指证，动手的竟然是尹展峰，一个看上去一点也不像十八岁，个头身板脸蛋更趋向于十三四岁初中的小家伙。 　　如果那三人没有说谎，那可真是人不可貌相了。 　　怀揣着复杂的心情，长江街派出所民警调查了一下涉事双方背景，结果好吗，那三个混子模样的青年其实也是高中生，是长江街街尾处十三中的学生，比尹展峰和张一鸣还低了一个年级。 　　涉事双方都有未成年人，是普通纠纷还是抢劫勒索，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性质。十三中三人明显吃了大亏，医药费问题首先摆在了眼前。他们的家长都已经赶到了，正在隔壁休息室里抱着儿子扯着嗓子又哭又骂。对比一下势单力孤的尹展峰和张一鸣，那三家明显不是一般战士。 　　不过，气质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这两个小子往椅子上一坐，一个面无表情冷冷淡淡，一个倨傲刚烈气势十足，即使明白这两人就是个普通高中生，还没有经历过社会的毒打，最多是家里有点小钱，但民警摆出来的态度却不自觉谨慎再谨慎，总有一种面对什么不好惹大人物的感觉。 　　只是，感觉再不好惹，流程还得走。尹展峰十八岁了，监护人可以不到，但张一鸣，还差半年才满十八岁，遇到这种事，监护人怎么能不到。 　　还是年长民警带着的小年轻忍不住吐槽了一句：干脆叫老师来得了。 　　这话本是句吐槽玩笑，但注意到张一鸣和尹展峰同时僵住的脸，再想到老师身份在联系家长上的便利，那位民警陡然意识到这是个好主意。 　　于是就有了这一通电话。 　　即使陆正阳不过来，从他口中应该能问出张一鸣同学监护人的电话吧？ 　　“长江街派出所吗。”陆正阳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片区域地图。 　　江陵国际高中坐落在东西走向的滨江公路上，东边能够一直延伸至市郊区，西边与中央大街相连，过了中央大街再往西走就能进入长江街。长江街派出所位于长江街街尾，辖管这一片的治安，从江陵国际高中到派出所也就十分钟车程。 　　确定了路线后，陆正阳又考虑了一下尹展峰和张一鸣的家庭情况，立刻下了决定，道：“我知道了，麻烦您通知，我会尽快赶到的。” 　　挂掉电话后，陆正阳就安排夏小虞看着班里学生自习，自己则找校长请假。 　　长江街派出所那边，试图阻止民警给陆正阳打电话无果，眼睁睁看着民警拨通了陆正阳的手机后，尹展峰一脸绝望地闭上了眼睛，而张一鸣则全程死死盯住了民警手中的电话，还真别说，那小眼神十分有用眼神杀死某某某的气势。 　　但是，对于身经百战的民警哥哥而言，没有用。 　　给陆正阳的电话很顺利地打了过去，电话那头的回应，张一鸣和尹展峰也隐隐约约听到了。等民警挂掉电话后，那两人一反刚才革命斗士的气势，全蔫了。 　　张一鸣默默地将双腿缩在椅子上，双臂抱膝，陷入了自闭状态。 　　尹展峰默默地将脑袋耷拉在桌子上，目光放空，眼神已死。 　　“我就说嘛。”那个之前提议找老师的年轻民警小声跟自己前辈嘀咕，“谁上学那会儿不是这样，不怕爸妈，就怕老师。” 　　张一鸣和尹展峰同时扭头，目光炯炯地瞪向那个年轻民警，眼中仿佛写着一行大字——就你长嘴了，就你会说！ 　　他们可没有忘记，刚才是谁提醒了那个民警找老师来着。 　　“小同学，我这是为了你们好。”年轻民警可没忘这两个是老师怂的家伙，刚才那么头铁，一说找老师立马就怂，这点眼神攻击，他是一点都没放在心上。 　　尹展峰垮下脸，扭头看向张一鸣，小声嘟囔道：“完了，丢人丢到陆哥那里了。”嘟囔完，他就一脸苦大仇深地盯着自己的双手，都怪他当时没个手轻手重，不小心将对方的骨头给打断了。单单只是皮外伤，他再威胁两句，何至于闹到派出所来。 　　张一鸣嘴唇紧抿，好半晌，他慢慢地道：“是我的错。” 第8章 局内风波 　　是之前的他太过懦弱，将恶狼的胃口豢养得太过贪婪，对方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将他堵在巷口。也是半个小时前的自己脑袋生锈，有跳梁小丑直接在眼前蹦跶的经历远离他的生活太久，他竟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 　　等张一鸣慢半拍回过神来的时候，身后已经传来一声暴喝，家住同一个小区不同楼的尹展峰冲了过来，三两下将他们给打趴下了，堵嘴都已经晚了。 　　“胡说八道！”一旁的尹展峰毫不犹豫地截口道，“有错也是某些人违法乱纪在先！”说完，尹展峰目光炯炯地看向负责审问他们的民警，道：“警察叔叔，我跟你们说，隔壁那三个，就是这条街上的混子，专干抢劫勒索初中生早饭钱去网吧耍的龌龊事，我跟他们的冲突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这种人，抢钱将他们胆子养大之后，入室抢劫杀人的事情他们也能干出来！你们二位是人民警察，一定不要姑息这样的人渣啊。” 　　民警：“……” 　　其实，叫他们警察哥哥就好，叔叔什么的，他们还没有那么老。 　　一旁的张一鸣紧跟着道：“一个月前，确切地说，是2019年8月3日早上6：47分，那三人在德胜小区前门巷口处对我实施了抢劫，抢走了现金143元和一部市场价为八千元的鸭梨手机，这算不算抢劫罪？” 　　两个民警的表情顿时严肃起来，道：“市场价八千元的手机？” 　　张一鸣点了点头，口齿清晰地道：“没错，就是今年春天刚出的那个至尊鸭梨plus款。鸭梨手机拥有用户登记系统和全球GPS定位系统，只要输入产品编号和密码，就能够在全球范围内追踪手机信号痕迹。” 　　这一款手机一开始打出去的名头就是全球定位，永不丢失，能不能做到……在信号不错的市内应该能做到吧。 　　虽然这个世界的整体科技水平很落后，对于张一鸣而言差不多算是蛮荒之地，但这个全球GPS系统据说是最先进的，应该不会太差吧。 　　对面的两个民警表情严肃起来，道：“你确定？” 　　案发现场并没有摄像头，原本是各执一词，那边因为受伤比较重，家长胡搅蛮缠的缘故，审讯进行得并不顺利。负责尹展峰和张一鸣这边的民警倒是相信他们两个，但当事人的证词不足以证明案件属性。 　　要是这边无法用抢劫未遂定义案件性质，尹展峰对那三人就可能构成故意伤害罪。但现在张一鸣给出了一个月前那三人参与的抢劫案，金额达到八千元，这算是情节比较严重的抢劫案，立案后，妥妥三年以上有期徒刑。即使那三人还未成年，但年满十四周岁的未成年人，该负的法律责任是逃不了的，最多会从轻处罚。 　　“给我一台电脑。”张一鸣语气笃定，“购买手机的时候，我的名字和身份证号在鸭梨公司官网登记过，通过账号和密码，我能够远程打开手机全球GPS系统，定位手机信号出现过的地点。” 　　抢劫本来就是比较严重的刑事案件，更何况涉案金额达到八千元。即使从轻处罚，也够那三人喝一壶。 　　年长那位民警立刻起身，这是新的证据。 　　不过，一个高中生竟然有目前市面上最先进的手机，这位张一鸣同学的家里实在有钱。想来那三人在这位张一鸣身上吃到了不少甜头，这才盯着对方抢劫勒索，只是今天遇上了张一鸣的同学，这才咯了牙。 　　陆正阳赶到长江街派出所的时候，隔了老远就听得一个尖利的嗓音，穿透力极强，嚷嚷着道：“还有没有天理了，这两个小崽子将我儿子打成这样，还冤枉他抢劫，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喊话的是一个画着浓妆，打扮得极为洋气的中年女人。她一手掐腰，一手挎着一个LV的品牌包包，即使面对着人民警察，那气势也不怵半点，反而有一种底气足怎么作也不怕的架势。她身后则跟着三个老头老太，暂时没抢上话，但那表情明显是跟她站在同一阵营的。 　　那女人就站在派出所的走廊里，不肯进旁边的审讯室，仿佛进去了就要被警方辖制，不能畅所欲言似的。她抬手指着民警身后，恶狠狠地道：“我儿子，高中生，现在断了手，耽误了学习，他可是要考大学的。你们必须给个说法！医疗费，营养费，精神损失费，五万，一个子都不能少！” 　　“我孙孙断的可是肋骨，他现在一呼吸就疼得慌，我家得七万！”女人身后的老太太紧跟着嚷嚷道。 　　“这位女士，请冷静一下。”一个中年民警挡在女人面前，努力讲道理：“根据我们目前掌握的证据，张一鸣同学的手机确实就在您儿子的房间里……” 　　不待警察说完，那中年女人又是一嗓子，坚决贯彻谁嗓门大谁有理的箴言，大吼道：“我家宝贝不可能抢劫，那都是这两个小瘪三在放屁！老娘多的是钱，我儿子还用抢劫？没听到我家宝贝说的吗！那手机是他在路边捡的，捡的！你们这两个有娘养没娘教的小瘪三，掂量着我家儿子欺负，看老娘不撕烂你们的嘴！” 　　说着，那女人就想要冲破民警的防线，抓住他身后的两个同步挂出嘲讽表情的少年。 　　见女人想要动手，站在一旁的年轻女警连忙出手阻拦。但那女人明显不是一般战士，一边毫无路数地撕扯着，一边嚷嚷道：“打人啦，警察打人啦，警察殴打老百姓了！” 　　年轻女警原本还算客气，她可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实习警察，武力值不是眼前这个可能连健身房都没进过的人能够比的。可一见她这么胡搅蛮缠，连这种瞎话都喊出来了，年轻女警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完全没有畏首畏尾，三两下就将女人制住，双手往身后一扣，脸贴墙直接按在走廊墙壁上。 　　警察秉承着为人民服务的宗旨不代表公民能够仗着弱势来肆意造谣生事，扰乱审讯过程。他们一般不会跟普通人计较，但想要计较的时候也不会手软。 　　“这位女士，您的行为扰乱了警方正常的审讯取证过程，已经构成了妨碍公务罪。”挡在尹展峰和张一鸣身前的民警面无表情地看向中年女人，冷声道：“我们警方办案只讲证据，其他个人主观意识上的看法，并不足以作为证据来证明您儿子的清白。” 　　“你——！！”中年女人疼得脸色发白，原本还想再嚷嚷，但又有些忌惮那个妨碍公务罪。她咬了咬嘴唇，不甘心地道：“那就讲证据……你先放开我，快放开我，有话好好说，我可是纳税人！” 　　女人的声音逐渐变得理直气壮。 　　女警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纳税人了不起哦。 　　心中虽然有些不满，但女警还是松开了桎梏女人的双手。 　　她身上一股呛鼻子的香水味，她还不想碰她呢。 　　中年女人不满地揉着手腕，抱怨着道：“都捏红了，还警察呢，净欺负老百姓。” 　　嗨呀，这种人，她这小暴脾气真没法忍。 　　女警当即瞪圆了眼睛，张嘴欲言。但还没等她出声，一只手拿着一张印花纸巾纸递向女警：“女士，你的手流血了。” 　　女警下意识看过去，心头忽地一跳。 　　这人谁啊，长得也太戳人了吧！ 　　这身高，这皮肤，这眉眼，这气质，比闺蜜追的那个谁谁谁还要好看一百倍。 　　女警不自觉瞪大了眼睛，眼角余光扫了一眼自己的手背。 　　一道红痕，应该是被那个中年女人过长的手指甲划破的，表皮破了，渗出了一点鲜血，抬手一抹就能够止住。 　　小伤中的小伤，这是平日里女警连碘酒都懒得擦的小口子。 　　然后，她就听到那个异常好看戳得她心口小鹿直跳的男人似嘲似讽地道：“记得去医院打一针狂犬疫苗。” 　　女警：“……” 　　难道不应该是破伤风吗？ 　　……等等！ 　　下意识接过纸巾按在伤口处的女警默默地看了中年女人一眼。 　　被中年女人指甲划伤，但这位好看的男人让她去打狂犬疫苗，这言外之意岂不是在说这位女士有狂犬病？ 　　哇，长得好看，损人的功力也不浅嘛。 　　中年女人也注意到了女警手背上纸巾上晕染开来的一点红色，她没能立刻领会到陆正阳语气中的嘲讽，而是意识到这伤口极有可能是女警刚才拦她的时候留下的。中年女人甩了甩微红的手腕，毫不犹豫地开始甩锅：“这是磕碰到哪儿了，这也太不小心了。” 　　女警：“……” 　　“妈，你快闭嘴吧。”审讯室里，一个吊着一只石膏手臂的高大男生坐不住了。他站起身，没好气地冲门外吼了一句，“你还嫌自己不够丢人呐？人家是在说你有狂犬病！” 　　“滚你娘的，毛还没长齐还敢跟老娘支棱！”中年女人毫不犹豫转头就冲审讯室里吼了一句，即使是她口中的宝贝，也不能跟她支毛。 　　吼完儿子，中年女人转而冲陆正阳怒目而视：“你是个什么东西！这里有你说话的余地吗！！” 第9章 未雨绸缪 　　陆正阳背对着中年女人，不搭理，不回应，反唇相讥都没赶上热乎的，陆正阳也懒得跟她掰扯。 　　他只冷冷地看着年长民警身后那两个小子。 　　张一鸣和尹展峰一反刚才在中年女人面前露出的嘲讽表情，脸上堆着有些狗腿的讨好笑容。尹展峰嬉皮笑脸惯了，这种讨好笑简直是家常便饭。但张一鸣这个平时木讷得仿佛阴影里生长着的某种菌类少年，面上表情少得可怜，这会儿他竭力想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来，但勉强挤出来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陆老师……” 　　有外人在，尹展峰无比识相地跟张一鸣一起喊陆老师，半点也不敢造次。 　　“果然，您就是陆老师。”民警刚才就有了些猜测，只是因为陆正阳过于年轻好看的外表让他想到了别的身份上。 　　这是刚毕业就当了高中班主任吗？ 　　江陵国际高中的名头，辖管这一片的长江街派出所听过一耳朵。私立高中，虽然还没有立稳脚跟，但资本雄厚，学校里全是从各高校挖来的名师。能够在这样一所高中当上班主任，那他本事可不小。 　　“你好。”陆正阳瞪了尹展峰和张一鸣一眼，然后客客气气地跟民警打了声招呼。 　　“哎呦，原来是这两个家伙的老师啊。”刚才被无视了的中年女人毫不气馁，反而精神一振，抖了起来。她不能针对民警，因为会被扣上妨碍执行公务罪的帽子，但老师，她会对付。别看这些老师一个个光鲜亮丽好像挺厉害的，他们最怕家长去学校或是教育局举报他们。 　　中年女人斜眼看向陆正阳，陆正阳太年轻了，年轻到让她冒出了很多联想，她家里有人在教育局工作，一些隐秘的交易有时候会作为谈资出现在家里的饭桌上，让她在谈起教师这个行当时总会带上了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中年女人看陆正阳的目光里顿时带上了敌意与嘲讽，她双臂环胸，冷笑着道：“我刚才还在想，什么样的老师家长才教出两个撒谎成性的东西，呵，原来……” 　　她没有说完，但配合着那眼神和未竟的语气，言外之意已经出来了。 　　“你想说什么？！”陆正阳还没有表态，尹展峰就先炸了。他上前一步，目光里带着的是真切的杀意，一字一句：“你再说一遍！” 　　张一鸣没有说话，但他看向女人的目光同样冰冷，目光就像是一把刀子，将女人从头解剖到脚。 　　从刚才起一直从旁调节的民警忽然扭头看了一眼尹展峰，他并不惊讶这小子会生气，有些时候，落在自己身上的指责远不如落在亲近人身上的指责来得让人愤怒，这只证明了这个头铁的小子是真的很将这位年轻班主任放在心上。 　　但是，作为一个经历过血雨腥风的一线民警，他太熟悉这种似乎染上鲜血，与人命联系在一起的杀气了。 　　这不是空架子，仿佛真的沾过血。 　　只是，可能吗？ 　　那个中年女人被尹展峰吓到了，几乎是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而在这时，一只手按在了尹展峰的肩膀上，是陆正阳。 　　“你叫什么叫。”陆正阳训斥道，“当这里是你家吗。没看道走廊上挂着的‘禁止喧哗’吗？” 　　“呃……”尹展峰瞬间卡壳，刚才那点气势全泄了，讷讷道：“陆哥不是，陆老师……我这不是，不对，是她先口出狂言的。她喊的声音比我大多了……”说到这里，尹展峰的表情和语气都变得委屈巴巴的。 　　“好的不学，专挑坏的学。”陆正阳语气淡淡，声音不高不低，清楚地在走廊里回荡，“有人要进监狱写检讨，你们也想跟着一起？” 　　说着，陆正阳轻拍了尹展峰额头一记。 　　傻小子长点记性吧。 　　尹展峰捂着额头，这会儿委屈早没了，只剩下心领神会后的狡黠。他嘿嘿一笑，铿锵有力地道：“陆老师您说的是，咱可不跟那些鸡鸣狗盗之辈比，凭白降了自己的格调。” 　　“你们这些——”中年女人哪里会听不明白陆正阳和尹展峰这是在一搭一唱嘲讽他们，她的脸憋得紫胀，双手握拳，对着陆正阳的背影怒目而视。她的嘴唇哆嗦着，似乎在酝酿着无数脏话。 　　一旁年长民警连忙插口道：“现在人已经到齐了，先到审讯室里坐一坐吧，有话好好说。” 　　一边劝解，一边认真思考，他这一个电话请来了这位陆老师到底是对是错。这两个学生是很服自己的班主任，但他们的班主任明显被他们气势更足，刚起来更厉害好吗。 　　似乎明白了这两个小子是跟谁有样学样了。 　　陆正阳抬手拍了拍想说点什么但没能抢过尹展峰的张一鸣，而后冲年长民警微微颔首，道：“他们两个麻烦您了。” 　　“不麻烦。”年长民警很客气，“是我们劳烦陆老师您走这一趟。” 　　跟年长民警搭完话，陆正阳才转过身，正眼看向那个中年女人，或者说，是她身后探头出来试图看热闹的那三个年轻混子。陆正阳的目光轻飘飘地在他们脸上扫了一下，忽地挑眉，然后用不知是感慨还是叹息的语气道：“又是你们。” 　　在场众人一愣，而那三个挂伤的混子在看到陆正阳的正脸后，眼瞳猛缩，原本看自己亲妈亲奶怼人还心中暗爽的三人脸色霎时惨白起来。 　　他们认出了陆正阳。 　　“陆老师，您认识他们？”负责这个案子的民警好奇了。 　　“就是他们涉嫌抢劫勒索张一鸣的？”陆正阳反问民警一句。 　　因为用的是“涉嫌”，即使对面眼神愤怒地瞪了过来，民警还是很痛快地点头了。 　　说是涉嫌，其实根据他们掌握的证据，基本上是板上钉钉了，只是对面那些家长根本不接受这个事实，一直胡搅蛮缠，试图让他们认可那三个混子是遵纪守法好孩子，尹展峰和张一鸣是诬告打人。 　　陆正阳轻哼一声，道：“上周六下午三点，家乐溜冰场西门外那条巷子，这三位意图从两个初中生口袋里掏钱，被我制止。他们将钱还给那两位初中生后还很诚恳地道了歉，发誓自己不会再做这样的事情我才让他们离开。不过现在看来，是我太天真了，应该报警才是。” 　　说着，陆正阳的表情流露出一丝遗憾来。 　　这一丝遗憾被一旁的民警捕捉，心里头也有些不是滋味。 　　屡教不改的家伙，他没少逮。关过罚过，看着那些人死性不改地往违法犯罪的道路上走，负责维护社会治安还抓过那些人的民警心里头是最难受的。 　　“不可能！”中年女人身后，一个老太太扯着嗓子喊道，“我家乖孙不可能干这样的事情！” 　　“没错，我家大宝也乖得很，家里不缺吃不缺喝，怎么可能抢别人的东西。” 　　之前还只是两个学生的证词，那三家家长还试图狡辩他们撒谎骗人，但陆正阳是老师，是成年人，他的话，份量无疑重了很多。陆正阳开口之后，对面三家的人顿时就受不了了。 　　“我看你这个老师不老实。”一个老头如同护鸡崽的老母鸡似的将他小腿受伤的孙子护在身后，对陆正阳怒目而视，“空口白牙的，凭什么污人清白。” 　　“没、没错。”老头身后，那个小腿骨折的混子单腿站着，手指紧紧攥住他爷爷的衣角，白着脸，却是咬牙道：“什么溜冰场抢东西，我们没干过！” 　　绝对不能承认！ 　　反正、反正他们拿不出证据，现在能当证据的就是一只手机，他们就是在路边捡到的手机怎么样，没有及时送到派出所难道也是罪？ 　　陆正阳笑了一下，那笑容在对方家长眼中看来可谓是十分可恶了，道：“还真别说，证据，我还真有。” 　　众人：“！！！” 　　陆正阳拿出自己的手机，道：“警察同志，出于谨慎，我当时在制止这三人行凶的时候录下了一份音频文件。放他们离开后，我担心这三人还会再犯，顺便去了溜冰场巷子外的一家超市要了一份监控视频，非常幸运，视频里有他们围住那两个初中生意图抢劫的全过程。” 　　陆正阳扫了一眼对面像是被集体掐住脖子的几人，由衷感慨道：“果然，未雨绸缪是对的。” 第10章 麻烦解决 　　切实证据摆在眼前，那三个混子的心理防线很快就被民警攻破。 　　时针走到九点的时候，在身后那一声声“他还是个孩子啊”，“我家乖孙不是将钱还给他们了吗”，“我们可以道歉”的声音里，陆正阳带着尹展峰和张一鸣走出了长江街派出所。 　　尹展峰将那三人打伤的事情被定义为正当防卫，因而对那三人造成了人身损害不需要承担责任。张一鸣被那三人多次抢劫勒索，次数和金额，对方三人都记不清楚了，但张一鸣却能慢条斯理，从时间到地点再到金额数目，不疾不徐地说得那叫一个清楚明白。 　　张一鸣在民警震惊的眼神里轻轻勾了一下唇角，轻描淡写地解释了一句：“我的记性比较好。” 　　民警一一记下，表示会为张一鸣追回财物损失。但出乎民警意料的是，张一鸣摇了摇头，面无表情地表示：他嫌那三人碰过的东西和拿出的钱脏，追回财物损失后，别给他，直接捐了，到时候给他一张捐款单就行。如果警察叔叔非要将东西给他，他出警局就会将东西和钱丢进派出所外的垃圾桶里。 　　民警：“………………” 　　叔叔个爪，他才三十五岁。 　　民警无奈地看着这个面无表情熊着的小子，让他写了一份委托书，然后接下了这个麻烦。 　　离开警局后，陆正阳用手机软件叫了辆车。 　　等车的过程中，尹展峰愁眉苦脸，张一鸣面无表情，齐齐盯着陆正阳的后背发呆。 　　不管事情起因为何，他们两个连累陆正阳跑了一趟派出所，这事儿不太好看。而且，他们今天还差点旷课来着。虽然不知道这个旷课成就是高三一班全体成员一起达成的，群里陆正阳的微信也没有点名道姓，但心虚的人都觉得说的是自己。 　　就在尹展峰绞尽脑汁编借口的时候，一向沉默寡言的张一鸣忽然上前一步，小声地道：“陆老师。” 　　陆正阳回头看向张一鸣。 　　张一鸣嘴唇紧抿，面上表情绷到极致，好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来：“视频的事情，谢谢。” 　　他现在的脑子活泛得很，已不是昨天的榆木疙瘩。派出所的民警们将陆正阳手上视频当做是巧合，但张一鸣却不这么想。因为他知道，他们这位陆老师有多宅。 　　陆老师工作的学校和住的家都在滨江区这一带，这里属于江陵市城南。家乐溜冰场是江陵市内最大的溜冰场，位于江陵市中心，单是车程就近半个小时。 　　据他所知，陆老师如非必要，根本不会离开城南范围。双休日的时候不是在家休息就是到陵江沿岸……挖土捡石头捞河沙。 　　陆老师不会无缘无故地往市中心家乐溜冰场跑，还那么巧地录了音频，拷贝监控。这样的行为具有一定的针对性，陆老师绝对是认识那三人，他会去家乐溜冰场，说不定就是为了堵他们。 　　虽然有点自作多情，但根据张一鸣的分析，陆老师对他们的针对有他的原因在。 　　陆正阳轻笑一声，抬手揉了一把张一鸣的头发，淡淡地道：“凑巧而已。” 　　他才不会说为了抓那三人的小辫子，自己到底黑了多少监控，还故意在对方沉迷的那个网络游戏中狙杀针对他们。 　　那三人中，手腕骨折那个家里确实有点小钱，每个月给的零花钱还不少，但他们三个每天恨不能泡在网吧里打游戏。为了网速，他们还看不上长江街这一带的每小时两元的小网吧，专跑市中心那个天堂网城，每小时五元，每次不待上半天根本不出来。更别说那个游戏本身就不是免费的，月卡点卡要钱，好的装备材料也要钱。 　　哪怕游戏里谁也不认识真实的谁，陆正阳轻描淡写地针对也让中二期的三个混子无法接受，红了眼睛往游戏里砸钱买装备，以至于他们的裤兜很快就变得比脸还干净。 　　才月初就没钱了，他们自然得想办法弄钱，可不就让陆正阳逮了个正着。 　　陆正阳是计划逮他们三次，若是他们屡教不改，他就匿名将那些音频视频当做证据送去派出所，让警察收拾他们。只没想到的是，还没等陆正阳逮他们第二次，他们就被尹展峰给放倒，紧接着全进派出所了。 　　陆正阳自我检讨一下，他果然还是太善良了。 　　唉，谁叫他现在手上拿着一本教师职业资格证呢，放在大学那会儿，他见一次揍一次，吓破他们的胆子，也不至于有后续这些麻烦。 　　老师这个职业束缚太大了。 　　陆正阳看向一脸心虚忐忑的尹展峰。虽然派出所断定尹展峰是正当防卫，但三两下就将人揍到骨折，还是陆正阳认识的那个次次被反揍得鼻青脸肿的尹展峰吗？ 　　陆正阳沉吟片刻，然后提出自己的疑问：“你是武功大成了还是他们骨质疏松？” 　　尹展峰眨巴一下眼睛，他捏了捏自己的手臂，有些心酸地捏到一把软肉，然后斩钉截铁地道：“武功大成。” 　　“啪。” 　　陆正阳一巴掌过去，正中尹展峰的脑门。 　　“不管是哪个，下次有点分寸。”别直接给人分筋错骨了，光疼但是查不出来才是高招。只是，话到了嘴边，教师职业资格证正在努力呼唤陆正阳的理智，这才让他语气顿了一下，若无其事地改口道：“带着人先跑，回头报警告老师。” 　　不管尹展峰心里觉得陆正阳的建议可行性有多高，但现在他是老老实实地称是，没敢提出什么异议。 　　叫来的出租车很快停靠在路边，三人回到学校，正赶上课间操的尾巴。 　　“下午第一节 自习课上英语，第二节自习课，你们自己到办公室找孟老师。” 　　今天的课表，第一节 是英语，第二节是数学，陆正阳说的孟老师就是高三数学老师。 　　如今的高三就他们一个班级，各科老师连同他们带着的实习老师，十几个老师就围着这二十名学生转，可以说是下了大力气的。若非如此，学校也不会看他们的成绩会如此头疼眼疼心疼了。 　　他们这一个学校针对高三的教学模式都快赶上私教了，但想要的成绩就是提不上来，心中的挫败可想而知。 　　其他年级的老师嫌弃排斥这届高三，但校领导那边却不能不敢放弃高三一班，全国top2那两所大学不敢肖想，但最起码出一个重点大学，其他人成绩别太差。他们不指望高三一班的高考成绩能招人，但别太赶人就行。 　　盯着尹展峰和张一鸣坐回到座位上，很自然地跟周围人聊天，没有将派出所的事情叭叭出来后，陆正阳招来周谢知问去校医室的问题。 　　周谢知磕磕巴巴，竭力捋直舌头却仍无比艰难地表示，校医室的白校医并没有检查出什么问题，建议他去医院看看后，陆正阳点了点头，道：“中午我带你去市医院检查一下。” 　　周谢知的脸苦了起来，嘟囔着说自己没事，但被陆正阳一把扣住脑袋，手腕用力，跟拨弄皮球似的将周谢知转了半圈，然后一推。 　　“回座去。” 第三节 课的语文老师抱着卷子进班了。 　　陆正阳跟语文老师打了声招呼后就离开了教室，回年级组办公室。夏小虞作为语文老师的徒弟兼实习老师，她则坐在教室后方的小办公桌旁，做笔记，听课。 　　校领导对实习老师的听课有着明确的要求，每天至少听上两节课，不仅限于本年级的课程，还要落实到笔记上。负责班级授课的科任老师也得听课，一周至少两节课。 　　这样的规定造成了教室后排时不时就出现一两个陌生脸孔的老师听课，有些科任老师并不喜欢其他老师介入自己的课堂，哪怕是旁听，但因为是学校的硬性规定而不得不接受。 　　这个规定对一些科任老师造成了一点小麻烦，但对于实习老师而言就是个非常好的学习机会，对陆正阳这样非师范类专业毕业的老师尤甚。 　　虽然高三目前一团烂账，但陆正阳这样刚毕业两年多，从实习老师变成科任老师，高三的时候还兼上了班主任，可以说是立给全校实习老师的一个好榜样了。 　　陆正阳回办公室的时候，高三年级其他科的老师都在，他们或是忙着批卷整理知识点，或是用电脑查找资料，或是三三俩俩凑在一起说话。 　　一般而言，学校办公室是先根据学科大分类然后是年级组细分，但因为高三学生少，老师数目也不及其他年级，除了体育美术音乐等不参与考试的科目以外，语数英政史地物化生的高三科任老师连同学校安排给他们的实习老师全部安排在一个大办公室里。 　　包括陆正阳在内，这批高三科任大多是经历过学校从无到有的艰难阶段，彼此间也算是知根知底，感情不错。再加上整个办公室里，教授同学科的老师最多两个，关系还是师徒，其他办公室里的宫心计，高三年级组是没有的，个别时候还会出现跨学科帮批卷的情况。 　　“小陆，来来来。”见陆正阳进到办公室里，聊天的那两个老师连忙冲他挥手。 第11章 劫富济贫 　　“孟姐，钱姐。” 　　因为江陵国际高中初期挖角名师的举动，能够在学校初期便有一些名气的老师无不是带出五六届毕业生的老师，教学年龄基本十五年打底，论年纪都是陆正阳的长辈，个别老师家的孩子就比陆正阳小一两岁。 　　在学生面前，这些老师都端着，客客气气地叫“孟老师”、“陆老师”，私底下都是“孟姐”、“小陆”，态度都很亲近。 　　叫陆正阳过去的老师，一个姓孟，教高三数学，一个姓钱，教高三政治。 　　陆正阳走过去，坐在她们帮忙拉出来的椅子。 　　“小陆，数学课的时候，尹展峰和张一鸣没到，问过小虞才知道你 第一节 英语课让他们自习了。”孟老师眉头微蹙，“出什么事了吗？” 　　“已经解决了。”陆正阳无意提起派出所的事情，已经解决了的事情还是不要拿出来徒做谈资。陆正阳顿了一下，转而问道：“孟姐，他们今天上的数学课怎么样？” 　　作为新班主任，陆正阳并不想过多插手其他老师的课堂，但想到他们今天的古古怪怪，陆正阳觉得自己有必要了解一下情况。 　　“我正想跟你说这事儿呢。”孟老师见陆正阳轻描淡写地避开之前的问题，知道里面绝对有事，但既然解决了，他也不想让别人知道，孟老师就没有追问。见他提起课上，孟老师顿时就乐了，嘴角疯狂上扬，道：“小陆，我跟你说，我觉得咱们一班的孩子，开窍了！” 　　陆正阳：“？？？” 　　“真的，小陆。”孟老师一拍大腿，美滋滋地道：“虽然课上的互动比之前少了不少，有点死气沉沉的，但我提问到谁的时候，他们都能够很顺畅地回答出答案，都是正确答案。我还提问了几个知识点，他们都答对了。” 　　跟一班学生互相“折磨”了两年多，曾经高标准严要求的数学特级教师对学生的要求是一退再退，现在学生的脑袋忽然灵光了那么一下，于孟老师而言就是大惊喜。 　　陆正阳的眉头挑了起来，他忽然想起在派出所审讯室的时候，张一鸣坐在民警对面，一字一句，从今年四月份起，四十三回大小勒索，从时间地点到金额数目，说得那叫一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让民警叹为观止，让陆正阳刷新了对张一鸣的认知，也让陆正阳冒出一个疑问来—— 　　这样一个好记性，不管是放在哪个学习科目都能够算得上一种优势，但张一鸣的成绩怎么就惨不忍睹到缀在班级尾巴上，连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尹展峰都不如？ 　　无论是张一鸣还是孟老师口中的那些学生，陆正阳不觉得有人能够一夜启智，知识的积累是日复一日，量变才能够引起质变。 　　所以…… 　　他们是之前故意捣乱，还是背地里憋着劲儿就想着今天一鸣惊人？而且为了这个一鸣惊人，部分学生对自己进行了大改造，具体可见某周姓同学的口齿不清结结巴巴？ 　　这是欲扬先抑？ 　　陆正阳默默在心中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脱离中二期太长时间，跟这群小崽子的脑电波沟通不良，无法理解对方的内心世界。 　　不过，看着孟老师这么高兴，陆正阳面上适时露出欣慰与感慨来，附和道：“知道上进就好。” 　　孟老师用力点头，一旁的钱老师笑着道：“这么一说，我今天下午也挺期待的。” 　　高三一班选政治课的学生就五个，一节课下来都快成私教了，而要命的是，政治课的情况并非独一份，所有副科都是这情况。校方为了不浪费教学资源，进入高三后的副科老师会再带两个高一班级。 　　即使如此，副科的课时量也比公立高中轻松些。只是，两边一起教，差距就出来了，到底是带了两年多的学生，这些副科老师看着两边略显悬殊的成绩也有些不是滋味。 　　不是老师不认真不使劲，问题是老师使再多劲儿，学生非暴力不合作，就是不配合，有什么用。而且，也不是他们给自己开脱，而是这批学生的资质确实不怎么样，放在他们原本班级里也就中下水平，吊车尾扎堆出现。 　　就像是那句名言：“天才，是百分之一的灵感，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听上去似乎在说天道酬勤，勤奋能够造就天才，但有多少人知道这句话的后半部分是“但那百分之一的灵感是最重要的，甚至比那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都要重要”？ 　　学习这东西，其实挺讲究天分的。一般意义上的成绩优秀线，有的人吊儿郎当就能够达到，有的人却需要拼尽全力。可若是没有与生俱来的聪明才智，努力都不努力，那真的是及格线都是奢望。 　　这批高三老师对高三一班学生的要求是真不高，二十个学生，能出一两个优秀线，上个重点大学，其他学生搭上及格线，对于他们就是胜利。 　　老师们觉得叨叨烂了的东西，学生就是记不住，能有什么办法。 　　陆正阳的目光不自觉放空，如果……如果能够…… 　　“哎，说起来，你们昨天看新闻了吗？”钱老师又提起了一个新话题，“就是那个……”她拿过手机，打开微博APP，首页热搜第一位就找到了她想找的那个新闻话题，对着念道：“#劫富济贫，帮人慈善，是新时代侠义还是犯罪新借口#” 　　钱老师手指一点，相关新闻出现。现在的政治考试基本上会跟时事政治联系在一起，为了与时俱进，她养成了每天至少刷半个小时新闻的习惯，从前是电视报纸，现在则多了手机这个渠道。鉴于网上各种让人叹为观止的瓜层出不穷，也让钱老师养成了跟相熟同事吐槽某新闻的习惯。 　　“劫富济贫？”孟老师一脸好奇，道：“又是某未成年效仿武侠小说搞事了吗？” 　　陆正阳探究地看向钱老师。他有早上听广播新闻穿衣洗漱的习惯，但那个频道的新闻往往跟晚七点新闻联播的严肃程度差不多，这种听标题就噱头满满的新闻基本没有。 　　而作为一个规矩点叫电脑高手，狂妄点其实超级黑客的计算机达人，陆正阳当年也曾较真地黑进某某地方的监控摄像头、某人的手机等等来确定一些新闻的真假，但那种真真假假的新闻看多了，又有大批水军粉丝或假模假样或真情实意地撕来撕去，陆正阳就对网络新闻失去了信任，宁愿订个江陵城市晚报也不看网页推送的那些新闻。 　　……虽然纸质报纸上的新闻也未必全部是真的，但总比网上那些造假成本低到发指的新闻强。说是新闻，称呼八卦也无妨。 　　“是这么一回事。” 　　见两人都挺感兴趣，钱老师清了清嗓子，开始跟大家科普这一次她觉得槽点满满的新闻。 　　新闻内容很简单，就是前段时间一个黑客高手接连黑入很多名人富豪的账户，从中转走了一大笔钱，现在那个黑客被逮住了，警方想要追回钱财的时候，那个黑客拿出了一沓子捐款证明，原来他偷转的那些钱大部分被他捐给慈善机构了。 　　这案子其实没有什么好说的，不管那个黑客怎样处理那些钱了，前提都是他非法从其他人的账户里偷取钱财。但被消息灵通的媒体曝光后，类似于“为富不仁”、“劫富济贫”的理论就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吸引了很多网友跟风，更有人觉得那个黑客是在帮人慈善。 　　“哗众取宠而已。”陆正阳微晒，“刀子没割在自己身上，自然不会觉得疼。” 　　偷来的钱拿来慈善就是对的吗？被那个黑客偷转了大笔金钱的名人富豪是偷税漏税还是杀人放火了？究竟从什么时候起，慈善就成了某些人做拿来做道德绑架的工具？ 　　有钱人不做慈善就是黑心肝？ 　　愿意做慈善是好心，不愿做慈善也说不上黑心，兼济天下和独善其身都是一种活法，没道理因为有钱就该怎样怎样做，不怎样怎样就是为富不仁。 　　如陆正阳这般，他不吝帮助其他人，这是出自本心，但要是有人试图耍手段“逼”他帮人，那可就真不好意思了，某些人再可怜，陆正阳也能够做到漠视。 　　习惯于道德绑架的那种人就是被那些爱惜羽毛的人惯的，懒得跟他们计较，真要跟他们计较，里子面子都能给他们扒得干干净净。 　　钱老师赞同地点头，道：“本就是这个道理，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即使要慈善也轮不到别人偷他们的钱替他们慈善。”说完，钱老师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明明很简单的一个道理，网上也能吵作一团，一直闹成了热搜。” 　　“故意炒作的吧，可能那个黑客背后的势力觉得这样能给黑客拉一波认同分？”陆正阳随便猜测了一下，他拿出手机，打开微博APP，扫了一眼热搜新闻下的网友评论，一些话真的是自说自话得没眼看。 　　有替山区小朋友谢谢那个黑客的，有人认为黑客应该酌情减刑，因为他并不是偷钱自己挥霍，而是做慈善了。 　　还有一些网友居然在阴阳怪气地内含受害人。 第12章 开始转变 　　他们觉得黑客之所以会挑那些人做目标，肯定是因为他们本身不干净，是那种为富不仁的，所以才选到他头上。不然，别的有钱人怎么没有中招。 　　有些受害人发现钱被捐给慈善机构后选择不追回，有些受害人则想要追回那些失窃的钱，前者被一些网友当做是识相，后者这种明明很合情合理的行为居然遭到了网上某些网友的抨击。 　　——你们明明那么有钱，钱都被捐给慈善机构了竟然还想要追回来，还要不要点脸啊。 　　会发出这样评论的人，有些人是真心诚意的认可这种受害人有罪论的观念，顺势在这些言论中抒发自己仇富嫉妒的心理，有些人则是被人驱使，顺势给某些受害人抹黑而已。 　　陆正阳不感兴趣地关上手机，淡淡道：“等这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网友账户里被撬走一笔钱，被人帮着做慈善，他们就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了。” 　　这世上永远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反正站着说话不腰疼，钱不是自己挣的，自然不心疼。 　　“哈哈，小陆你这想法有点意思。”孟老师哈哈笑了两声，觉得陆正阳的想法异想天开。 　　陆正阳耸了耸肩，其实他也就只是一说，不管网上这群网友如何群情激昂地做个法盲，国家的司法机构也不会傻乎乎按着所谓的“民意”走。真要顺了某些网友的意，那国家还要不要稳定和谐了。 　　陆正阳坐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将早上收上来的作业批完后，他看了一眼腕表，现在是10：10，第三节 课过半，正适合班主任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教室后门处，突击课堂，揪出某些不好好上课的家伙。 　　陆正阳将卷子整理好放在办公桌上，不忘在卷子堆上压上一块镇纸，然后起身离开办公室。他刻意放轻了步子，悄无声息地走到高三一班的后门处，顺着教室后门窗户看去。 　　陆正阳摸了摸下颌。 　　诚如孟老师所言，今天的高三一班课堂气氛很沉闷，沉闷得近乎死寂，只剩下讲台上语文老师一人的声音。 　　这样的沉闷不排除著名小喇叭周谢知彻底熄火的原因在，也有几分可能是他们察觉到了陆正阳的出现。陆正阳虽然对自己这一项班主任必掌技能之后门窥视颇有信心，但不排除某些鸡贼的小子时刻盯着后门，在他摸到后门时就用小手段提醒其他人。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陆正阳瞟了一眼班级众人，发现连个栽栽歪歪猫着睡觉的人都没有抓到后，陆正阳索性光明正大地从后门窥视班级情况。 　　陆正阳复又观察的是语文孙老师的精神状态，旋即发现今天的孙老师慷慨激昂，这精神头比他们历史老师讲起那些国仇家恨的时候还要起劲儿。陆正阳不觉得自己唱独角戏能够让孙老师激动成这样，唯一可能的是，今天的课堂效果其实很不错，虽然看上去沉闷。 　　陆正阳后退三步，站在无法窥视教室内动静的位置上，也让某些一直偷瞄后门处的学生以为陆正阳离开，而后他双臂环胸，专心听声音。 　　孙老师正在讲解一篇卷面上的文言文，并不是高考语文必备古诗文中的一篇，但文章内核能够与庄子的《逍遥游》联系在一起。 　　所以，正常操作，到了叫某位学生背诵《逍遥游》的时候了。 　　孙老师因为之前的课堂反馈还不错，这会儿正十分亢奋。他几乎是忘记了课堂下这群崽崽连首七言绝句都能够背窜，更何况是字数翻了几十倍的文言文，直接道：“《逍遥游》，哪位同学能够站起来为大家背诵一下？” 　　教室里一片死寂。 　　教室外，陆正阳默默抬手，捂住自己半张脸。 　　他班里这群学生，学什么都快，除了学习。干什么都痛快，除了学习。 　　“大家都很积极啊。”孙老师语气兴奋，理智告诉他应该矮子里拔大个，挑一个相对稳妥的学生来背诵，比如班长刘嘉济，比如语文课代表郭易航，但看到了往日里只恨角落里没能洞让自己缩进去的董安妮都罕见地举起了手，孙老师就十分激动地叫了董安妮的名字。 　　嗯？ 　　陆正阳放下手，忽然意识到事情可能跟他想象得并不一样。 　　陆正阳悄悄前进三步，再度谨慎地后门窗口看去。 　　往日里驼背含胸眼睛都不敢与其他人对视的董安妮此刻站得笔直，目光直视前方，缓声开口道：“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 　　董安妮一反往日如蚊蚋一般的声音，声音并不高，但足以让教室里坐着的每一个人包括站在教室外的陆正阳都听得清清楚楚，语速不疾不徐，还颇有些古韵之感，她完全是半点迟疑都没有便将整篇《逍遥游》背诵下来。 　　以着陆正阳的角度虽然看不到董安妮此刻的表情，但看孙老师的表情就够了，那眼神简直就是突然发现铁树也能开花，欢喜得快疯了。 　　董安妮背完整篇《逍遥游》后，向孙老师略一颔首便坐了下来，而在孙老师的带头鼓掌下，班里一众同学也跟着应和起来，诸如周谢知、李明轩这样热衷在课堂上搞怪的学生也没有吹个口哨嗷嗷两声，都很中规中矩地鼓掌支持。 　　孙老师花了一分钟，对董安妮进行了各角度无方位的赞美，然后讲卷子的劲头更足了。 　　陆正阳的眉头高高挑起。 　　这是董安妮？大部分时间安静得近乎不存在的董安妮？ 　　陆正阳靠在墙上，耳边听着教室里的声音，不自觉陷入了沉思。 　　他这班里问题生是一抓一大把，或多或少都有些小问题。据陆正阳的观察，董安妮应该是患有轻度躁郁症。 　　她的病症源自于家庭原因，重男轻女的大环境，董父生意有成，跻身年入百万的富人阶级，多了花花心思，婚内出轨养了小三还生了个儿子。虽然很想离婚，但离婚会分走他一半家产，他舍不得钱，这才一直拖着。 　　董母不是吃亏的性子，在发现丈夫出轨后，她轰轰烈烈地抓过小三，跟董父厮打过数次，还迁怒过董安妮不是儿子的“原罪”。 　　董安妮从小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日渐沉默。在这对貌不合神还离夫妻看来，董安妮性格阴沉，跟谁欠了她钱似的，看着就心情不好。而且，她的学习成绩还烂，简直哪儿哪儿都不好，一点也不像是他们的孩子。 　　要是一直老老实实也就罢了，偏偏跟学校的其他同学还相处不好，居然还因为打架而被老师叫家长。 　　董安妮大部分时间是安静的，只要没有触到她的底线，她可以一直安安静静装作不存在，木讷老实得仿佛谁都可以欺负一下。她当初在原本的学校里就是这个生活模式，沉默隐忍，对外界的善意恶意全部漠然以对。 　　只是，哪个学校都不缺乏校霸小太妹的存在，董安妮性子虽然阴郁，但长得好看，这就引来了某些女生对她的嫉妒。再加上董安妮的“目中无人”，针对董安妮就出现了几次欺凌行为。 　　一开始，董安妮是不理会。可当欺凌等级加深，触到了董安妮底线的时候，董安妮就爆发了。 　　她当着许多学生的面，差点勒死一个欺负她的女生。 　　虽然监控证明事出有因，但董安妮那一刻癫狂的表现让校方心惊胆战。两边和解后，校方建议董父董母带董安妮看看心理医生，并委婉表达了劝退董安妮的意愿。 　　董父自诩成功人士，但受过的教育有限。在他看来，让董安妮看心理医生就意味着董安妮有精神病，精神病的父母也会有精神病，董父坚决拒绝跟精神病联系在一起。 　　董母这一次站在了董父那边，有一个不乖巧还能惹事的女儿已经够糟心的了，她不想变成精神病的妈妈。 　　一方面是校方的意愿，一方面也是想给那一次的冲突降温，董父同意给董安妮转学。正巧江陵国际高中开学后也没有停止宣传，董父索性将董安妮塞进江陵国际高中里。 　　江陵国际高中初办，招生宣传时又大包大揽，董父自觉他这是破财免灾，二十万掏得很痛快。 　　高三一班内部虽然存在食物链的，但很不巧，他们高一的时候就被陆正阳制住，成功霸占食物链的顶端。其他想要当老大的男生女生不得不委委屈屈地蹲在第二位，招揽小弟小妹的同时还要受到陆正阳的辖制。 　　据陆正阳观察，这班里的小混蛋们虽然学习不行，主意还正，但品德上并没有太过指摘的地方。即使是一心想要在班里争个老大地位的学生，他们的最终目的也不是为了作威作福，而是想当个保护小弟们的领头羊。 　　这才是陆正阳一年前愿意接受他们挽留的原因。 　　陆正阳本身是很自我的人，如果他想离开，一群人抱着他大腿也无法阻止他离开的步伐。 第13章 头发参须 　　当初董安妮转入一班后，她的体格与性格被班里其他人直接划入受保护团体里，被动接受班里二把手们的庇护。要不是高二的时候，新高一进来了几个爱挑事的女生，大家对董安妮的印象恐怕会一直停留在安静内向上。 　　董安妮今天的状态是真的不错。 　　陆正阳暗暗点了点头，又在教室外听了一会儿语文课，发现孙老师叫到其他人头上的时候也能得到完美答案后，陆正阳是真的有些惊喜。 　　陆正阳一没留神就在教室外站到 第三节 下课，他索性也不回办公室里，反正班级后排还有空位置。 　　陆正阳往空位上一坐，副班主任夏小虞正准备跟陆正阳好好夸一通学生今天的课上表现，郭易航第一时间窜了出来，人直接扒在了陆正阳的桌前。而他之所以会用这么夸张的姿势，是为了将施浩达挤在后边。 　　“郭易航，你无耻！”施浩达愤怒地冲过去扯郭易航的衣领子，用压低了音量的声音嚷嚷道：“你让开，我有话要跟陆哥说。” 　　郭易航刷刷翻着白眼，哼道：“巧了，我也有话要跟陆哥说！” 　　“我先来！” 　　“我先来！” 　　郭易航和施浩达开始唇枪舌剑，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每到这个时候，夏小虞都觉得，她师父孙老师是真的很厉害，毕竟，不是随便哪个语文老师都能够让学生将吵架变成一种艺术，虽然这门技能对作文成绩的提高没有半点帮助。 　　哦，还有陆哥。 　　夏小虞默默地看向一脸平静坐在旁边座位上的陆正阳，身处风雨之中还能够保持如此冷静淡定的姿态，不愧是年轻一辈唯一能够压服这群问题学生的老师。吵架不带脏字是孙老师的功劳，而在班级里吵架还不忘压低声音，绝对是陆哥的威慑。 　　教室内禁止喧哗，但声音低些轻些，这点小噪音是在允许范围内的。 　　夏小虞拿着笔记本，将战场留给陆正阳，自己先回办公室整理笔记了。 　　陆正阳好整以暇地看着郭易航和施浩达吵架。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不能指望每个人都和谐相处，长时间的学习生活必然会有争吵与冲突，只是争吵与冲突的规模要被限制。 　　而且，不是陆正阳说，有些感情真的是越吵越好，比如眼前的迷信二人组。 　　迷信二人组是陆正阳背地里给郭易航和施浩达取的组合名称。 　　郭易航痴迷六爻道术，爱龟甲如命，整日抱着《周易》、《奇门遁甲》、《推背图》之类的书啃得专心致志，进出房门都要拿铜钱算一下迈那只脚，去食堂吃饭他不是看菜色，而是看卦象。 　　而施浩达，他也迷信这些超自然的东西，不过，他不迷道术，他痴迷西方巫术，还不是一个流派的巫术理论，而是西方巫术大杂烩。又是逆十字架又是水晶球又是巫毒娃娃，今天说上帝，明天喊撒旦，捧着《所罗门之钥》不挪眼。 　　当中西方迷信理论碰撞到一起，两边试图推销自己理论却失败后，郭易航说巫术假，施浩达说道术傻。郭易航说施浩达崇洋媚外，施浩达说郭易航封建糟粕。郭易航说华国人才不搞西方理论，施浩达反驳郭易航故步自封还道德绑架。 　　在确定这两人都不会搞一些高难度的迷信玩意儿后，比如说邪教献祭后，陆正阳也就撒手不管了。 　　不是他不想管，而是高一的时候学校过于宽泛的环境根本就没有给他们立个好风气，即使他们信服陆正阳，但他们更信服自己的“真理”。 　　换句话说，即使亲近如陆正阳，也不能践踏他们的信仰。 　　陆正阳确实无意改变其他人的信仰，哪怕那个信仰看上去再荒唐，只要没有伤害到其他人，只要他们愿意承担其他人异样目光，陆正阳便尊重他们的选择。 　　最多在他们快走火入魔的时候踹一脚，让他们别太忘形，禁止校内传教。 　　郭易航和施浩达是不向其他人推销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们开始争夺陆正阳的关注，仿佛陆正阳偏向某个流派的迷信理论就是他们的胜利。 　　陆正阳：谢邀，无论是道术还是巫术，他都不感兴趣。 　　就在郭易航和施浩达之间的小火苗越发熊熊，似乎还带上了一点真火的时候，一杯热气袅袅的杯子从两人中间穿过，双手捧着递到了陆正阳的面前，却是今日满头小辫子造型诡异的夏兰荑。 　　夏兰荑无视手脚缠在一起，互相较这劲儿的两人，笑盈盈地看向陆正阳，道：“陆老师，枸杞红枣水。” 　　陆正阳抬手接过杯子，道：“谢谢。” 　　郭易航和施浩达同时瞪眼，虎视眈眈地瞪向夏兰荑：无耻！ 　　夏兰荑的头发因为编辫子而短了，气势却也强了。面对两个高大男生同步瞪眼的虎视眈眈，她下颌一抬，半点也不带怵的。 　　陆正阳习惯性看了一眼杯子，飘着大枣和枸杞的温水是清浅的黄色，散发着淡淡的甜香，是陆正阳在班级里习惯喝的饮品之一。倒不是陆正阳喜欢枸杞红枣水，也不是他觉得自己到了需要养生的年纪，而是为了给高三一班的学生带一个好头。 　　谁叫现在的孩子都爱肥宅快乐水，一天恨不能干上一瓶，陆正阳不是抵制可乐，他自己也蛮喜欢碳酸饮料的，喜欢高强度运动后来一杯可乐，但是一天一瓶地喝，这是要将发胖进行到底吗。 　　陆正阳没法在班级里禁可乐，索性带头喝枸杞红枣水。不得不说，在陆正阳抱着保温杯招摇过市几天后，枸杞红枣水便在班级里流行起来，一举压过了肥宅快乐水的风头。 　　陆正阳轻轻吹了一口杯中的枸杞红枣水，刚要下口的时候，他忽然看到了什么，下意识“咦”了一声，然后一脸无奈地看向夏兰荑，道：“兰荑，你什么时候跟其他人一样学会玩这套了？” 　　夏兰荑：“？？？” 　　夏兰荑满脸疑惑地看向陆正阳。 　　陆正阳心中感慨着就连班级里老实的小姑娘也学会恶作剧了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然后微微倾斜杯子，让红枣枸杞飘起来，露出杯底真容。 　　夏兰荑干笑一下，道：“啊，这个啊，就是别人送来的一些参须，养殖的，不是野生的，用来泡水勉强有点强身健体的功效，哈，哈哈。” 　　“参须？”陆正阳被夏兰荑说得一懵，他将杯口冲向自己，仔细看了看杯底纠缠着的一团，嘴角微抽，复又将杯口冲向夏兰荑，无奈地道：“这明明就是一团头发啊。” 　　夏兰荑：“！！！” 　　夏兰荑眼瞳猛缩，她连忙细看，却见刚才杯底方才那几根缠在一起的黄色细参须此刻已经变成了一团缠在一起的黑色半长发。她呆了呆，霍地抬头看向陆正阳，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郭易航和施浩达也呆了，他们用力地盯着杯底，然后同步探究地看向陆正阳。 　　陆正阳眨了眨眼睛，这两个小混蛋都是什么表情，他没留神喝了泡头发的枸杞水才高兴吗。 　　还有其他人。 　　陆正阳抬眼看了一下班级里其他三三俩俩聚在一起的学生，虽然其他人似乎是没有注意到这边，但刚才有一眼没一眼地偷瞄，当陆正阳注意不到吗？ 　　“对、对不起，陆老师。”夏兰荑一脸尴尬地收回杯子，干巴巴地道：“是我疏忽了。” 　　陆正阳一看夏兰荑这表情就知道她言不由衷，他扫了一眼教室众人，他班里有几个爱搞恶作剧的，但他们基本上不敢搞到自己头上，尤其还用上了这种“借刀杀人”的手法。但要说疏忽，这真不是夏兰荑的性格。 　　陆正阳心中猜测着罪魁祸首，不忘冲夏兰荑笑了一下，道：“没事，给老师倒杯水吧。” 　　“好，马上。”夏兰荑用力点头，她将装着头发枸杞红枣水的杯子放在自己的座位上，换了一个一次性杯子到饮水机接了一杯水，大半冷水少量热水，两相混合，温度适口。 　　陆正阳颔首谢过，端着杯子喝了一口水，而后，他瞟了一眼扒在他桌子前，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郭易航和施浩达，没好气地道：“如果没话说就回座去。” 　　“不不不，我有话说，有话说。”郭易航身体前倾，瞪圆了眼睛看向陆正阳……的眼睛，道：“陆哥，您……您是不是……嗯……您知不知道……嗯……那个……就是那个……用科学无法解释的那个。” 　　陆正阳看着欲言又止吭哧半天也没能说出个一二三的郭易航，面无表情地抬手，一巴掌糊在郭易航的脑门上，毫不犹豫地往后一推，道：“不知道，不清楚，一边去。” 　　郭易航：“……哦。” 　　郭易航默默地缩在课桌的一边。 第14章 眼中真实 　　施浩达给了郭易航一个嫌弃的眼神，然后毫不犹豫地挤开郭易航。他拿出一个链子，目测链子应该是铜质，链子上缀着一只两指宽的铁牌子。 　　“陆哥，您昨天过生日，光一个跟其他人合资买的蛋糕不足以表达出我的祝福之情，这是我的生日礼物。”顿了一下，施浩达捏着牌子正面对向又强调道，“链子本身很便宜，总共十元钱，关键是这牌子上的花纹是我亲手刻的，所以，这是我亲手做的礼物！” 　　施浩达强调。 　　一旁的郭易航立刻冷笑三声，刚才被陆正阳打击了一回的精神头立刻回来了，他抻着脖子对陆正阳道：“陆哥，施浩达那个没意思，看我这个。” 　　他张开手掌，手指上勾着一只胖乎乎的红色福袋，红彤彤的一个，正中绣着个福字。 　　郭易航一本正经：“陆哥，这可是我……”蓦地一顿，有那么一点不甘愿地道：“网购来的，不值钱，但能图个吉利，这个福袋戴在身上能保平安的。” 　　郭易航戳着福袋上扎紧的红绳，干巴巴地强调道：“这绳子，是我亲手扎紧的。” 　　施浩达目不斜视地“呵”了一声，尽在不言中。 　　郭易航咬了咬后槽牙，要不是不能说，要不是……哪里轮得到施浩达在他面前嘚瑟！ 　　陆正阳没有从家长那里收礼的习惯，可不代表一点学生手工的便宜玩意儿都不收。陆正阳拿过牌子和福袋，先仔细翻看了一下施浩达口中亲手刻的牌面。 　　这牌面上刻画的花纹可以说是非常简单了，文艺点说可以归类为水波纹，直白点说，那就是椭圆套椭圆，还不够同心圆。 　　陆正阳的眉头慢慢蹙了起来。 　　施浩达一看陆正阳这表情就有些紧张起来，他小心翼翼地道：“陆哥，怎么了吗？” 　　“手伸出来。”陆正阳语气淡淡。 　　施浩达没动，但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陆正阳将铁牌子往桌上一拍，开始训话了。 　　“施浩达，我跟你强调过多少次了？喜欢这种东西，可以，但前提是不要伤到自己！”陆正阳神情不悦，“你又没有专门学过雕刻这门手艺，哪里来的勇气自己来刻牌子！” 　　“陆、陆哥……”施浩达不敢置信地看向陆正阳，眼中的惊诧比陆正阳刚才识破夏兰荑杯中头发时更浓重。 　　陆正阳的手指指节哒哒地扣着桌子，一下又一下：“这么浓的血腥气，你的手指头还好吗！哪只手，亮出来，我看看！” 　　不待施浩达反应，一旁的郭易航小心翼翼地插话道：“血腥气？” 　　“可不是！”陆正阳很不高兴，他感念学生对他的心意，但随便一点，给他泡个枸杞红枣水也比完雕刻不小心给手指头放血强。他拎着牌子往郭易航面前一怼，吐槽道：“这么浓的血腥气，还有留在刻痕里的血迹，都没说擦一下，我怎么可能闻不出来、看不出来。” 　　郭易航死死盯着铁牌子上如陆正阳之言，挂在刻痕里的些许血痕，说不出话来，只能默默扭头看向一旁面上空白的施浩达。 　　施浩达：“啊……啊！我、我错了，陆哥，我、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陆正阳表情严肃地点头，道：“老师不是让你放弃这一项爱好，但不赞成你自己摸索成才、以及，高考之前，最好别碰这些。现在，手伸出来，老师看看伤得怎么样了。” 　　“没事，就是一点小伤，都已经好了。”说着，施浩达伸出双手，上下翻了两遍。 　　陆正阳拎着施浩达的手仔细检查了一遍，着重检查了最可能伤到的指腹位置，发现确实一点痕迹都没有后，他勉强接受了施浩达小伤的说法。 　　“庆幸你刻刀还算干净吧。”陆正阳吓唬施浩达，“不然，感染，破伤风，到时候你哭都没地方哭去。” 　　施浩达点头如捣蒜。 　　陆正阳复又拿起郭易航献出的红福袋。 　　郭易航的身体明显僵住了，他下意识道：“这是我在某宝上网购的，道家用品旗舰店，还包邮呢，哈，哈哈，哈哈哈。” 　　陆正阳面无表情地扯开红福袋袋口处扎着的红绳。 　　“陆哥！”郭易航一个箭步冲过去，一把握住陆正阳的手，阻止他拆解红福袋，急得几乎破音：“别介啊，这福袋就是图个吉利，解开了……” 　　“解开了就不福气了吗？”陆正阳斜睨郭易航，而后扫了一眼郭易航紧张抓住他右手的爪子，道：“松开，手心都湿了，你这是多心虚，啊？” 　　郭易航一脸僵硬地放开了陆正阳的手。 　　他错了，真的错了，眼见着夏兰荑折戟，他就应该明白，他们这陆老师，根本就不是什么普通人。指不定他们这高三的老师都不是普通人，指不定江陵国际高中就不是正规人类学校！ 　　陆正阳嫌弃脸，将沾上郭易航冷汗的手背毫不客气地往郭易航校服上蹭了一下，然后明明被系上了死结的绳扣就在陆正阳手指下轻松解开。 　　郭易航默默低下了脑袋，提前做忏悔状。 　　陆正阳抖开红福袋，果然从福袋里面掏出了一只折叠成三角形的黄色符纸。 　　郭易航喜欢捣鼓六爻符箓道术这些玩意儿，陆正阳知道，他觉得华国人既然能信外来的佛教，本国人信个道教也无妨，只要别整那些太过神神叨叨的玩意儿就行。 　　如果郭易航只是给他精心画一张好运符，即使陆正阳不信这些，也会感念郭易航的心意，说不定还会揣进上下班挎着的邮差包里。 　　但是！隔着福袋薄薄的布料陆正阳就能够闻到那刺鼻的血腥味，今天这群小崽子怎么回事，当他们陆老师嗅觉不灵光怎么着？净弄这些血淋淋的玩意儿！ 　　陆正阳嘴角噙着一抹冷笑，手指异常灵敏地打开折起来的符纸，时不时瞟郭易航一眼，那眼神已经很明确了。 　　郭易航默默地缩了缩脖子，整个人如同一只被暴雨浇打了一遍的鹌鹑。 　　半分钟后，陆正阳用食指与拇指拈着这张黄底红字的鬼画符，笑得让人脊背发凉，慢吞吞地道：“来，小郭同志，跟老师说说，这是什么符啊，用的什么颜料，味道这么冲？” 　　郭易航：“……这是祈求好运符，用的是……鸡血，陆哥，我用的是鸡血！”郭易航努力让自己的表情变得真诚，还主动伸出自己的双手给陆正阳看，“不信，陆哥你看，我手指好好的，一点伤都没有。” 　　陆正阳轻飘飘地将符纸扣在桌子上，身体靠在椅背上，幽幽开口道：“老师在上高中的时候，化学成绩不错，正好咱们学校化学实验室里有显微镜，老师记得，人血与鸡血在显微镜下有有些区别的吧？哎呀，老师都四五年没碰化学了，不知道记没记错……化学课代表。” 　　陆正阳故意不看表情已木的郭易航，转头看向化学课代表的位置，那个坐在最后一排板着脸的小酷哥，口中道：“哦，现在是吕博啊，来吕博，你能不能告诉老师，人血和鸡血在显微镜下能不能看出区别啊？” 　　化学课代表看了一眼几乎要眼含热泪的郭易航，然后毫不犹豫地点头道：“能看出来！” 　　郭易航都顾不上谴责吕博恩的不厚道，“嗷”地一声，在施浩达一脸没眼看的嫌弃中，哭唧唧地道：“陆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就是不小心，对，不小心，然后不想浪费，又听说用血画的符效果好，我才、我才鬼迷心窍了……” 　　陆正阳微微一笑，冲郭易航勾了勾手指。 　　郭易航苦着脸凑过去，还不忘自己偏个头，主动献祭自己左边的耳朵。 　　陆正阳笑纳，一把揪住了郭易航的耳朵，然后就是一拧。 　　“疼疼疼，陆哥，轻点，轻点。” 　　“轻点老师怕你不长记性！”陆正阳沉下脸，训斥道：“施浩达还能是不小心，但你这个小混蛋，绝对是故意的。拿血来画符？你这个年纪连正规献血都不推荐，你还敢自己放血！就不怕伤口感染？就不怕破伤风？” 　　郭易航抱住陆正阳的手腕，哭唧唧地求饶。 　　一旁的施浩达默默移开视线，眼中是小心翼翼隐藏起来的心虚。 　　还是第四节 课的预备铃响起，他们应该去政治、历史、物理教室报道去了，陆正阳才松开了手指。 　　“再有下次。”陆正阳语气严肃地威胁道，“英语八本教科书，你给我从头到尾抄三遍！” 　　郭易航捂住通红的耳朵拼命点头，连连道：“是是是，陆哥，我错了，我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一定改正，一定改！”顿了一下，郭易航委屈巴巴地道：“这个福袋……” 　　陆正阳有些嫌弃地看了一眼符纸上的血色纹路，他不喜欢带血的玩意儿，施浩达的铁牌子还能够洗一洗，符纸怎么洗？但看在郭易航这可怜巴巴的小眼神份上，陆正阳摆了摆手，道：“行了，收下了，去上课去。” 　　好了伤疤立刻忘了疼的郭易航瞬间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来，还是见陆正阳目光不善地看过来才立刻收敛，敛眉低目地快步走到自己座位上，抱上文具卷子快快地离开教室。 　　这一节课，郭易航和施浩达都是政治课。 　　施浩达一反刚才在陆正阳面前的低调内敛，对郭易航露出了嘲讽的笑容来，哼道：“果然是封建糟粕啊。” 　　郭易航横眉冷对，“呸”了一声，道：“总比你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道强。” 　　“咳。” 第15章 又出风波 　　一声轻咳从高三一班的教室里传来，对峙的两人面上同时一僵，连忙加快脚步，赶在第二遍铃声响起前冲进教室里。 　　陆正阳翻了个白眼，都是迷信思想，不管是道术还是巫术还想分哪个更迷信不成？ 　　陆正阳有些头疼地看着桌上摊开的符纸，“啧”了一声，沿着折痕将符纸重新折成三角形，塞回到福袋里。至于那个铁牌子，陆正阳直接拿到教室角落的水池旁，挤按出一点洗手液，将铁牌子洗了一遍。 　　只是，效果不太理想。拎着滴滴答答还往下淌水的铁牌子凑到鼻尖闻一闻，还有那股血腥气。 　　陆正阳揉了揉鼻子，唉，嗅觉太好也是个麻烦事，装闻不到都做不到。洗手液无法拯救这只牌子，回头还是到校医室那里顺点消毒水吧。 　　两个臭小子的心意，总不能丢垃圾桶里。 　　心中正有些无奈时，陆正阳忽有所觉，猛地转过头，直视教室前门走廊方向。 　　教室空空荡荡，走廊空无一人。 　　陆正阳眉头微蹙，喃喃道：“错觉？” 　　他摇了摇头，用干净纸巾擦干铁牌子上的水渍，拎着链子拿着福袋出了教室，反手只将教室门阖上。 　　陆正阳并没有注意到，教室正门正对着的那个消防栓玻璃上，一道血色身影悄然闪过。 　　施浩达的铁牌项链和郭易航的红福袋被陆正阳一同放在塑料袋里，将被陆正阳一直当做空气清新剂使用的男士香水往牌子和福袋上喷了喷，复又将袋口扎紧，总算将那些血腥气隐去大半。 　　陆正阳将塑料袋塞进邮差包外部的一个口袋里，拉上拉链，很好，彻底隐去了那股并不美好的气味。 　　做完了这些，陆正阳才有心情感慨一下。 　　果然，面对他们班那群小混蛋时，一刻都不能放松。 　　天知道他们能够干出什么事情来。 　　心累。 第四节 一下课，陆正阳在历史课堂外喜提周谢知一只，午饭没吃，直接将人带去了江华大学附属医院。 　　市附属医院离江陵国际高中不算太远，滨江西路上有公交站点，坐公交车五个站地就能够直达附属医院。 　　对自己情况门清的周谢知苦着脸，夏兰荑、郭易航和施浩达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他现在十分担心自己不小心暴露出点什么。 　　无论怎么看，高三一班的食物链顶端依旧被他们陆哥牢牢占据，他的心有些慌啊。 　　陆正阳带着周谢知挂好号，准备去附属医院二号楼进行检查的时候，跟陆正阳走了两步的周谢知突然停下了脚步。他猛地扭过头，死死看向一个方向。 　　“周谢知？”陆正阳走了两步发现周谢知没有跟上来，有些疑惑地唤了一声。 　　周谢知直接冲了出去。 　　不是去二号楼的方向，而是主楼急诊科所在的走廊中。 　　“周谢知！” 　　饶是陆正阳见多识广，这会儿也不禁为周谢知诡异的表现而懵了片刻，然后才连忙追过去。 　　走廊禁止跑跳啊小混蛋，万一撞到了哪位医生病人怎么办！ 　　刚冒出这样的念头，仗着个高腿长追上周谢知的陆正阳就眼睁睁地看着他那个也就一米七几的学生冲锋过程中突然低下了头，用着头顶狠狠地撞进一个人的胸口上，硬是撞得那人踉跄着后退三步，后背用力地撞在了走廊墙壁上，身体下滑瘫坐在地上。 　　“哐当”一声，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医生一脸呆怔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而他身旁的小护士死死盯着掉下来的那个东西，蓦地爆发出了一声尖叫。 　　“啊啊啊啊啊——杀人了！！！” 　　一声尖叫，直接引爆了午休期间相对静谧的医院走廊，不远处保卫科的保安，其他科室的医生护士向着这边的走廊冲来。 　　“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情了！” 　　被周谢知撞在墙上一阵晕眩的是一个中年男人，他在躲闪不及的情况下胸口挨了一下，明显有些不好受。但在小护士刺耳的尖叫声中，他摇了摇脑袋，很快清醒过来。 　　他的目光定焦在落在地上的那个东西上，那是一把水果刀，是他今天特意揣在口袋里的。要不是被突然冒出来的小子撞了一下，撞得他又疼又晕，他早就握着这把刀替天行道了。 　　不过现在也来得及。 　　中年男人的眼中闪过一丝狠戾，他猛地扑向了那把水果刀，刚抓住刀柄，还未来得及站起身体再砸下一句狠话，他的后背就是一沉，紧接着手腕一疼，握着刀子的手被狠狠扭在身后。疼痛之下，他根本握不住那把水果刀，只能又听着“哐当”一声，水果刀再次落地。 　　然后在他眼前被一脚踹到一旁。 　　紧接着，他的脸贴上了走廊冰冷的瓷砖上，紧紧。 　　“放开我！放开我！”中年男人在压制下开始挣扎，嘶吼着道：“我要杀了他，杀了这个庸医！” 　　“闭嘴，吵死了。”出手扭住中年男人手腕，将他压在地上动弹不得的陆正阳冷声斥道。 　　“放开！这个医生是庸医，是他害死了我妈妈，是他！他是凶手，他是——” 　　中年男人挣扎着，竭力以这个不舒服的姿势仇恨地瞪向走廊里站着的白大褂们，指责控诉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大，引来其他过来看诊的病人都不禁走到这边，遥遥地看着热闹。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身影蹲在了中年男人的面前。 　　努力仰起脖子的中年男人一眼就认出，正是这个小子害他刚才没能杀掉那个该死的医生为母亲报仇。 　　思及此，中年男人的眼中不禁迸发出了仇恨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周谢知。 　　周谢知面上无畏无惧，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被自家英勇班主任制住的中年男人，一字一句，口齿清晰地道：“凶手。” 　　显然，这一场风波又是在新闻上屡见不鲜的医闹事件，只不过这一次过来挂号的陆正阳和周谢知算是第一目击人。 　　陆正阳不悦地看向这个明明战五渣却敢第一时间冲出来，对着一个拿着刀子的中年人一记头槌救人，现在还不忘挑衅的周谢知，沉声道：“一边呆着去。” 　　周谢知：“……哦，陆哥。” 　　周谢知站起身，没有继续近距离抨击中年男人，但他慢慢后退的过程中，始终盯着那个男人的眼睛。 　　走廊感应灯下，周谢知的眼睛依稀染上了浅浅的金色。 　　站在走廊一旁，回想刚才危急有些后怕的年轻医生忍不住拍了拍胸口，这会儿也认出了这个中年男人。倒不是记住了他的名字，而是还记得这个男人家中的病患正是两天前他负责抢救的。 　　那个病患是一位年过六旬的女士，亚硝酸盐食物中毒，因为中毒太深，送医时间太晚，年轻医生竭力抢救但仍是没能挽回她的生命。 　　年轻医生的脸上不禁露出一丝苦笑。 　　病患家属总觉得医院无所不能，患者送来医院就能够保住性命，救得了是应该的，救不了就是庸医害人……他们未免也太看得起医生了，他们医生也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 　　虽然这个男人失去了母亲很可怜，但被突然袭击，差一点水果刀谋杀的医生岂不是更可怜。 　　周谢知站在中年男人五步开外的地方，看着他不断控诉医生的不作为，泛着淡淡金色的眼中闪过一丝讥讽。 　　谎言。 　　凶手。 　　他的母亲确实死于亚硝酸盐食物中毒，医生确实没能挽救他母亲的性命，可这不就是他之前想要的结果吗？ 　　周谢知的声音在中年男人的耳边悄然响起，不同于他以往清越的少年音，也不是现在舌头捋不直的平翘不分，而是瓮声瓮气，每一字都会回音轻轻回荡。 　　【她终于死了，你不是很高兴的吗。】 　　【你早就想让她死了，不是吗？】 第16章 小心试探 　　【当初没有本事留住父亲，还偏偏要你跟着她一起生活。没有本事赚大钱，不能让你跟其他人一样享受生活，还要求你做这个做那个。】 　　【她有什么资格提出这么多要求？】 　　【哦，你之前两次失败的婚姻，你觉得都是因为她的错，不是因为你自己太废物被女方嫌弃。】 　　【房子，这栋房子市价八十万，做你和你新任真爱的婚房正好，可要是多了一个老太太，这就显得拥挤了。】 　　【她果然应该去死才是。】 　　【去年的新闻，亚硝酸盐中毒的那个新闻，是了，只要让其他人误以为她不小心用工业用盐来腌制咸菜，中毒是意外，拖延送医时间而致死，也是意外。】 　　【可你为什么又后悔了？还试图将黑锅甩给医院的医生？】 　　【你怕了？】 　　【你怕了。】 　　【午夜梦回，你的母亲在看着你，所以，你迫不及待地想要洗去身上的每一点嫌疑。】 　　【只是，给活人的作态，对死人有用吗？】 　　陆正阳若有所思地看了不远处站着的周谢知一眼。 　　错觉吗？ 　　他似乎听到了周谢知的声音。 　　那个隐隐约约的声音也听不清在叨叨什么，陆正阳直觉是周谢知的声音，但又并不确定，因为周谢知一直闭着嘴，他也没听说周谢知还擅一招腹语。 　　“这位先生，我来吧。”医院的保安赶到，也不好让陆正阳一个外人一直按着这个男人，连忙道。 　　陆正阳微微点头，在交接中年男人的时候，那个原本在陆正阳手下动弹不得的男人突然爆发出一声大吼，吓得保安反射性将人按回到了地上。 　　中年男人大睁着眼睛，眼瞳猛缩。 　　“不是我的错！”中年男人嘶吼着喊道，“都是你！是你死死掐着钱不肯给我！我是你的儿子啊，你凭什么不给我钱！而且，我已经后悔了，你还想让我怎么样？！给你赔命吗！我可是你的儿子啊！” 　　众人：“！！！” 　　中年男人喊完这一嗓子后才意识到自己究竟喊出了什么，他方才失神的双眼重新有了神采，也渐渐充斥起了绝望。他的嘴唇惨白，嘴里喃喃着“不，没有”，然后奋力挣扎。 　　“放开我，我、我不用你们医院负责了，你们放开我！” 　　中年男人开始奋力挣扎，拼了命地想要甩开背上的保安。 　　“看来……”陆正阳慢吞吞地开口道，“之前那位因为亚硝酸盐食物中毒过深而死去的事故，不是意外。” 　　年轻医生死死盯着地上的中年男人，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秃噜出这么一段话，但联系到之前的食物中毒事件，他不得不多想。而让他愤怒的是，这人故意让母亲食物中毒，延误送医时间，抢救无效后居然还有脸来找他报复？ 　　有这样的人吗？ 　　有这样的人吗！！ 　　年轻医生出离地愤怒了，当即道：“报警，立刻报警！” 　　既然已经闹出事了，那就闹大了，免得有人趁机往附属医院泼脏水。这事儿闹出去也算是个警醒，有些人是不值得同情的。 　　不管中年男人如何叫嚣反驳，在场众人都是亲耳听到他那一段话的，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魔怔似的将那样一段近乎自首的话说出来。但不管怎么样，医院的嫌疑洗清了，医生和医院的委屈需要申诉。 　　要不是突然冲出来的那个高中生，一个前途大好的医生不死也伤啊。 　　这年头，当医生也未免太危险了。 　　警察很快赶到，将医闹和涉嫌杀母的中年男人抓走。 　　好巧不巧，出警的还是熟人，正是上午处理了抢劫勒索案子的那位年长民警。 　　年长民警看着陆正阳，一时间亦是无言以对。 　　原以为会是再也不见，想不到隔了两个多小时就又见了一面。 　　年长民警姓宋，是长江街派出所刑侦组的组长，现在跟陆正阳算是正式认识了一下。因为在场有不少目击人，宋警官在跟陆正阳叙旧的时候便已经厘清了事情经过。 　　陆正阳和周谢知是救人，据差点挨刀子的医生所言，如果没有周谢知同学突然冲出来用脑袋顶开那个中年男人，以着那个中年男人的疯狂可怕程度，压根没有设防的他肯定非死即伤。后来被顶了个踉跄的中年男人不死心地想要再拿刀子，然后就被陆正阳三两下扭按在地上了。 　　年轻医生对陆正阳和周谢知是连连感谢，警方对这种见义勇为自然是褒奖居多，但是，周谢知同学还只是个高中生，未成年，遇到危险的时候还要尽可能地保重自己，别莽着向前冲。 　　面对民警的谆谆教导，周谢知心中却不以为然——区区一个又毒又蠢还懦弱的家伙，没有一头顶死他都是他头下留情——但在陆正阳轻飘飘的目光下，周谢知哪敢有异议，拼了命地点头，表示自己受教了。 　　宋警官看着竭力想要表现出自己很乖巧很老实模样的周谢知，仿佛看到两个多小时前那个原本头铁却在班主任面前一个比一个蔫的尹展峰和张一鸣，心中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因为陆正阳的坚持，警方在医院里给陆正阳和周谢知做了口供。而后，陆正阳拎着周谢知，直接往二号楼走去。虽然已经耽搁了半个小时，但来时的目的不能忘。 　　“谢知，你就不疼吗？”陆正阳看着不情不愿不想检查的周谢知，抬手戳了一下周谢知的额头，道：“这里鼓……” 　　陆正阳的话还没有说完，被陆正阳戳了额头一记的周谢知就一副受惊过度的样子，猛地后退三大步，身体紧紧贴着走廊墙壁。 　　陆正阳：“？？？” 　　“哈，哈哈。”周谢知一脸尴尬地笑了两声，抬手揉了揉额头，试图道：“辣个，有点……” 　　还没等周谢知想出一个解释自己突然这么大反应的原因时，陆正阳却神情有些严肃地道：“抱歉，谢知，是老师用的力气有些大，果然是很疼的吧。” 　　周谢知摸了摸额头，道：“……也没有辣么疼，就似……” 　　他的这个部位比较敏感，是不能随便戳弄的。 　　“行了，别掩饰了。”陆正阳长长地叹了口气，伸手将周谢知拽到身边，仔细地看着周谢知的额头，这一回没有拿手碰，而是有些严肃地道：“肿成了这副样子，你当时撞他是有多用力啊，还是说他衣服里头藏了什么硌人的东西。我说，你小子当时那情况就非得拿脑袋撞他胸口吗？拿脚踹他不行吗？” 　　虽然陆正阳明白老师这职业不包括教人打架在里头，但周谢知这一波见义勇为吃亏不小，陆正阳心中有些不愉。 　　周谢知：“啊？”他下意识抬手捂住额头，惊讶地道：“纵了？” 　　陆正阳一脸无言以对地看向周谢知，好半晌才道：“肿不肿，你自己没摸出来？你以为老师在说什么呢！” 　　周谢知的嘴唇动了动，他当然知道自己额头肿没肿，但问题是，陆老师怎么看见的！ 　　当然，如果周谢知这么问了，陆正阳一定会冷笑三声，一巴掌拍在陆正阳额头的肿包处，一字一句地告诉他：用眼睛看到的！ 　　陆正阳其实很欣赏自己学生骨子里带着的侠气与正义感，就像是最能够在打架斗殴中惹到麻烦的尹展峰，陆正阳教训他的时候从来言不由衷，基本上是高拿轻放，不然尹展峰也不会在陆正阳面前这么嘚瑟。 　　在陆正阳看来，周谢知方才虽然莽撞，但他救了一个无辜的人，这是好事。但就像是陆正阳不高兴的那个点，为什么不拿脚踹，非要用头撞。瞧瞧这鼓起来的大包，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直接撞墙上了呢。 　　周谢知一脸僵硬地扭过头，他和陆正阳此刻正站在一处消防栓柜前，柜面玻璃光可鉴人，清楚地映出了周谢知此时的样子。 　　正如陆正阳所描述的，他额头正中心的部位鼓起了一个大包。 　　有毒！他们陆哥，有毒啊！！！ 　　周谢知惊得说不出话来，他现在再也不想嘲笑夏兰荑、郭易航他们的翻车了。就他们深不可测的陆老师，谁碰上谁翻车。 　　周谢知惊呆脸。 　　“傻站着干什么。”陆正阳说了周谢知两句，发现他还一副呆愣的模样盯着消防栓柜上的自己，没好气地道：“别告诉我你现在觉得脑震荡要晕了。” 　　“……没。”周谢知嘴角微抽，麻溜儿利索儿地跟上陆正阳的步伐，他小心翼翼地偷瞄着陆正阳，忍了又忍，没能忍住心中的一点疑问。 　　“陆哥。” 　　陆正阳：“嗯？” 　　“您觉得……”周谢知抿了抿嘴唇，一脸纠结吞吞吐吐地道：“有莫有可能，狗易航相信的草自然似界观，其似似真四的？” 第17章 成熟大人 　　周谢知谨慎地将班里迷信二人组的一员拎出来当挡箭牌。 　　陆正阳猛地站住了脚步。 　　周谢知连忙站定，乖巧地抬头看向陆正阳。 　　没办法，他身高一米七十多，比他们陆老师矮了大半头，跟陆老师说话的时候需要微微抬点头。 　　陆正阳一脸深沉地看向周谢知，沉声道：“郭易航向你传教了？” 　　周谢知一愣，连忙摇头道：“莫有莫有。”陆老师从来禁止郭易航和施浩达在班级里宣扬自己的信仰观念，周谢知跟郭易航关系不错，不想坑他，也不会在事实并非如此的情况下坑他。 　　陆正阳仔细地看着周谢知的表情，片刻后，微微缓和些许。而后他抬起手，用力拍了拍周谢知的肩膀，似乎是想要将周谢知妄图往迷信道上走的胳膊腿儿打断似的，语重心长地道：“建国以后，禁止妖怪成精，多看看马列毛邓三，好好洗涤一下自己的心灵，听到没？” 　　周谢知的嘴角抽了抽，真妖怪谁听人类政府的规定，但此时此刻，在陆正阳深沉目光中忙不迭点头道：“系系系，陆哥您嗦的四。” 　　“别点了。”陆正阳捏着周谢知的后脖颈，现在还不知道这小子有没有脑震荡，点得这么用力将自己点晕过去怎么办。 　　周谢知乖巧称是。 　　见周谢知老师，陆正阳的表情也缓和了些，语重心长地道：“以后少看一些乱七八糟的片子，整日尽胡思乱想。” 　　陆正阳这话可是有事实根据的，就拿郭易航举例，当初陆正阳跟他谈心试图接近他内心世界，找出他小小年纪就搞迷信的原因，本想确定是不是家庭氛围所带来的。结果，陆正阳深入了解了一下方才无语发现，郭易航之所以一头扎进六爻道术的大坑里，纯属是这类电视剧和小说中毒。 　　当然，在陆正阳看来，郭易航自己首先就是个奇葩，不能将锅推到那些类别的小说电视剧上。别人都当是消遣，就他偏偏认了真，可见脑子是个好东西。 　　陆正阳对他班里学生的脑子都挺不放心的，只得搞一把文字狱，禁止那些小说流传。 　　周谢知小幅度点了两下头，但他明显是想起了什么，没忍住，小声地道：“可四陆哥，您好香也挺爱看那些片子的，那些归片恐怖片森么的。” 　　陆正阳斜睨了周谢知一眼，道：“老师是成熟的大人，你是吗？老师有自己的分辨能力，你有吗？老师看鬼片就是图个消遣，从来没有相信过里面说的玩意儿，根本不会被吓到，你行吗？” 　　周谢知挺胸抬头，很想说“当然行”。但在陆正阳的目光紧逼下，周谢知垮下肩膀，“哦”了一声。 　　院方很快给周谢知做了一遍全身检查，还拍了片子，本来需要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才能够拿片子，但因为周谢知之前的见义勇为，负责周谢知的医生很热情，直接用医院内部的局域网看了存在电脑里的片子。 　　检查结果是没有问题，周谢知的身体是水平线以上的健康，也不见脑袋里哪里有血块压迫了神经，总之是没能找出周谢知平翘舌不分的原因。如果不是陆正阳说他之前普通话很标准，医生更倾向于这是个人语言习惯。 　　还有额头上的鼓包，经检查，那不是击打造成的充血红肿，而是……起了疖肿，俗称闷头，可能是有点上火，也不用使用什么内服外用的药物，多吃清淡食物就好。 　　周谢知：“………………” 　　他谢谢这位医生嘞，虽然他说的玩意儿根本就不对路，但帮他找到了一个应付陆哥的借口。 　　“原来是起了闷头吗。”陆正阳恍然大悟，虽然他从小到大脸上从来没起过乱七八糟的痘痘闷头，青春期的时候更是被自己起了满脸痘痘的同学羡慕嫉妒恨地说什么没有青春痘的青春不是青春，陆正阳是个没有青春期的崽，但想想学校里现在那群学生，确实有不少学生脸上爆痘痘，个别人的脸蛋能逼死密恐。 　　周谢知这个年纪，额头上突然冒个大痘，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陆正阳点了点头，这个时间还没有用午餐的陆正阳在心中给周谢知点好了今天的午饭。 　　陆正阳谢过医生，带着周谢知离开了附属医院。虽然没能查出周谢知的嘴怎么就秃噜瓢了，但最起码他的身体是健康的。 　　值得一提的是，附属医院免去了周谢知今天体检的所有费用，作为他见义勇为保护了他们医院医生的谢礼。 　　离开附属医院的时候是中午十二点半，陆正阳带着周谢知在医院附近的餐馆里解决了午饭。 　　周谢知看着摆在桌子上的炒苦瓜、拍黄瓜、芹菜炒粉条还有清蒸鲤鱼，无语凝噎。 　　还真是点上了那位医生建议的每一种清火的菜肉啊他的陆老师！ 　　苦瓜什么的，芹菜什么的，是他堂堂……能吃的东西吗？还有，不红烧，不糖醋，这鲤鱼有吃的价值吗！ 　　他爱麻辣，他爱鲜香…… 　　“快吃。”陆正阳端着碗催促对面眼含热泪的周谢知，“下午一点前还得赶回学校去。” 　　“哦，陆哥。”周谢知食不知味地解决了今天的午饭，然后他就听到了一声晴天霹雳。 　　“辣条也戒了吧，卫生不过关，吃多了还容易上火。” 　　周谢知努力装作没听见，低头飞快扒饭。 　　见周谢知不接话，陆正阳轻哼了一声，倒没有多生气，这反应也是他意料之中。就像是网上专家们呼吁健康饮食，少食油炸烧烤类食物，但人们对大排档烧烤的热情是没有办法消除的。 　　……可能也是网上砖家不少，装腔作势，这不让吃，那不让吃，引得网友们对砖家无比嫌弃，对其理论更是嗤之以鼻。 　　人活一世，虽然为了更好的生活有时候要做出一些妥协，但一直妥协是不可能的。 　　赶在下午第一节 课开始之前，陆正阳和周谢知赶回学校。 　　今天负责看午休的是夏小虞。 　　为了能够有一个更好的精神来应对下午的课堂，中午十二点半到一点之间被定为午睡时间，强制所有人在十二点半之前赶回教室。即使不睡也得闭着眼睛养神，窃窃私语是禁止行为。 　　当然，从来上有政策下有对策，除非有老师一直瞪着眼睛盯着他们，总有人能够脑袋靠脑袋小声嘀咕一句，或是传张小纸条。今日午休，陆正阳不在，再加上班里所有人都有些不正常，陆正阳对他们今天午休期间的表现很在意。 　　“出乎意料得老实。”夏小虞笃定地道，“都趴桌子睡觉了，没有窃窃私语的。” 　　夏小虞也挺惊讶的，她还以为今天中午要跟他们斗智斗勇一番呢。 　　陆正阳挑高了眉头，难道今天的太阳其实是从西边升起来的？ 　　这些从来给时间不睡，非要伴着老师上课讲题的声音里安然入眠的小混蛋们，今天终于学会了什么时间就做什么？ 　　心里莫名有点安慰。 　　陆正阳挨个在教室外走过，见没有人栽栽歪歪地坐着，托着下巴光明正大地溜号走神，都在认真上课，陆正阳满意地点了点头，从西侧楼梯下楼了。 　　陆正阳没有注意到，当他自认悄摸摸从那些教室外走过的时候。教室里原本在正儿八经上课的学生虽然看似在老实上课，但他们眼角余光始终注意着后门窗户外的动态。等确定陆正阳离开后，教室里的人便会几不可查地松口气，悄然紧绷的脊背也松懈下来。 　　恐怕陆正阳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对班里小崽子们的威慑力竟然在短短一日后增长至此。 　　高三一班全体学生表示，这也是他们所万万没有想到的。 　　江陵国际高中的硬件设施没话说，处处透着一股壕气。原址本是一所废弃多年的林学院，做大学显小，当高中正好，装修之后更是焕然一新。 　　校园主体是由三栋主建筑物构成的，占地面积最广的自然是那栋U字型教学楼，坐北朝南，隔着大小两个操场与食堂和宿舍楼遥遥相对，供人通行的路边栽种着笔直的白杨树，这会儿依旧绿意葱茏。 　　出了教学楼西侧门，陆正阳直接拐到楼西侧的灌木丛旁。还未等陆正阳探头，就听到身后传来窗户打开的声音，然后是带着笑意的温和声音。 　　“小陆过来看咪咪啊。” 　　陆正阳转过头，看着窗内穿着白大褂的年长女性，笑了一下，道：“嗯，白姐，我过来看看它。” 　　“我今天中午给它换了新的水粮，它应该吃了吧。” 第18章 学习动力 　　教学楼一楼主要分布着今年新高一的十个班，东侧走廊尽头是音体美办公室和器材室，西侧走廊尽头则是校医室。靠近校医办公的位置旁就是一扇大窗户，正对着陆正阳此刻所在的灌木丛。 　　“还是白姐细心。”陆正阳笑着赞了一句，然后道：“我去瞧瞧。” 　　说着，陆正阳以着大长腿的绝对优势，轻松跨过道边特意栽种，高达一米的冬青木篱笆，绕到一棵枝形壮美，树干笔直粗壮的红枫树后。 　　红枫树后靠墙的夹角处摆着一只大纸箱，纸箱旁则摆着一只瓷碗和一只盘子。瓷碗里有清水，盘子则空空如也。 　　陆正阳左右看看，然后清了清嗓子，惟妙惟肖地“喵嗷”了一声。 　　不多时，高高的墙头探出一张十分秀气的三角猫脸。它的眼睛是黄棕色的，轮廓圆滚滚，高高竖起的毛耳朵看上去十分机灵。虽然才只露出一张猫脸，但从它脑袋上黄棕底色黑色条形斑纹，不难猜出这应该是一只狸花猫。 　　“咪呜～” 　　明明是一只大猫，但它的叫声甜度极高，听在人类的耳朵里，那就是在撒娇卖萌。 　　陆正阳的眉眼以着肉眼可见的速度柔和起来。 　　然而，等它整个身体露在墙头上，并一个纵越跳到陆正阳面前并十分娴熟地歪着头蹭了一下陆正阳裤脚的时候，陆正阳眼中方才那点柔和就被无奈给取代了。 　　因为这是一只小脸大胖身子的狸花猫，目测至少十二斤往上。 　　不是所有华国本土的田园猫都有修长健美的好身材的，最起码这只入了陆正阳和白校医的眼，时不时帮着开小灶的半流浪猫咪咪就不是。 　　一般流浪猫居无定所三餐不继，大多饿得皮包骨头，咪咪原也不例外，奈何这只猫挑了个好地方，于一年前在江陵国际高中的校园入住，当时的保安动了恻隐之心，没有驱赶它。白校医是个喜欢猫的，虽然校医室不能让动物进入，但在校园角落搭个简易猫窝，顺势照看一下却不难。 　　陆正阳原本对猫科动物并无多少偏爱，但被白校医渐渐喂养起来还被取名咪咪的猫莫名戳了陆正阳的萌点，虽然不至于让他家里多一位新成员，但猫粮逗猫棒，陆正阳没少往咪咪窝里送。 　　陆正阳会喜欢这只猫其实跟它的长相有关。 　　据白校医分析，这只咪咪应该是一只串串，总体是田园猫的特征，但毛色和花纹更像是美短虎斑猫。陆正阳会喜欢这只猫是觉得它有些像是小老虎，就是底色是黄棕色的，要是白一点带黑条纹，妥妥就是一只小白虎。 　　白校医说陆正阳应该喜欢美短银虎斑猫，但陆正阳看了银虎斑猫的照片后一点也不来电，因为虎斑猫有一张大饼脸，那种憨憨的脸型不符合陆正阳的审美。 　　虽然没能戳中陆正阳所有的喜好，但陆正阳还是养成了每天过来瞧一瞧，换水喂食逗一逗。 　　只是，随着这只猫吹气似的胖起来，但小脸却没有多少变化后，这只猫就有些没眼看了。 　　陆正阳深深觉得，咪咪可能不是狸花猫与虎斑猫的串串，而是猫和猪的混血。 　　猫头猪身，大自然的神奇造物。 　　陆正阳忍不住弯下身体，将这只粘人的猫猪从头撸到尾，直让这只猫猪瞬间躺倒在陆正阳脚边，实力演绎碰瓷。陆正阳揉过猫肚肚，又挠了挠猫下颌，忍不住道：“我说咪咪啊，你该减肥了，别有事没事在白姐窗户外喊饿，听到没？” 　　黄棕底色黑条纹的胖狸花微微眯起眼睛，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发动机启动中，完全没有注意到两脚兽在说什么。 　　陆正阳：“……” 　　陆正阳嘴角抽搐着，用力地揉了一把咪咪的水肚子，要不是这只猫是陆正阳亲自带着去宠物医院那里拆了蛋，看着这只快耷拉到地面上的胖肚子，陆正阳都要怀疑对方揣崽了。 　　这是一只小公猫，哦不，公公猫。 　　抽出十分钟撸猫逗猫，陆正阳站起身，拍了拍裤脚处沾着的猫毛，在某猫猪黏糊糊的小眼神中原路返回。路过校医室窗户的时候，陆正阳有点无奈地看着白校医，道：“白姐，清水还剩，猫粮已经吃光了。咪咪的体重已经严重超标了。” 　　所以，白姐，别对那只胖狸花心软了，这只猫真的要胖成猪了。 　　白校医：“……咳，小陆啊，有没有兴趣见个漂亮姑娘啊？”白校医冲陆正阳露出一个红娘特有的笑容来，“白姐以前工作的那个学校，初中部进了两个实习老师，名校毕业，有望明年转正，小陆你……” 　　“啊，白姐，我下午还有课，先回办公室了。”说着，陆正阳转过身，快快地溜了。 　　“唉。”白校医靠在窗户处，摇了摇头，慨叹道：“果然还是个孩子呢。” 　　被当做孩子的陆正阳三步并作两步，冲回高三年级组办公室。 　　身处一个年龄基本上都能够当他爸妈的工作环境里，陆正阳这样年少有为的小年轻往往就成了爱撮合好事那些前辈眼中的潜力股，尤其陆正阳还没有女朋友，这个姐那个姨恨不能今天塞他一个女朋友，明天参加他们的婚礼，孩子出世时列一个市优秀幼儿园名单，高中的时候争当孩子的班主任科任。 　　陆正阳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表示目前他要专注事业，并不成家之心。 　　如果一定要给个原因的话，那就是陆正阳不喜欢孩子。因为孩子不是任人搓圆捏扁设计现实未来的存在，他们有自己的性格和想法，即使亲如父母也不能让人按照自己的想法走。 　　没法彻底规划另一个生命，孩子在陆正阳眼中就变成了麻烦的代名词，让他敬而远之。尤其当了老师后，看到一个个受到家庭影响的问题少男少女们，更是坚定了他之前对孩子的看法。 　　至于伴侣，一想到自己可能会跟一个原本毫无关联的人从陌生到亲近再到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呃……这是美好？ 　　陆正阳想象一下就有一种自己领地被侵犯的不爽感。 　　会有这样的性格，可能与陆正阳从小到大的经历有关。 　　陆正阳是一个孤儿，从小在孤儿院长大，他从来没有掩饰过自己的出身来历，不会主动提及，也不会刻意避而不谈。 　　于是，知道他是孤儿的人，要么心生怜悯觉得他可怜，要么幸灾乐祸莫名多了些优越感。无论是怜悯还是优越感，在陆正阳看来都是十分可笑的。 　　因为他从没觉得自己的生活有哪里不好。 　　没有父母，只能生活在孤儿院中的人就很苦吗？ 　　陆正阳不知道别人的想法，反正他觉得自己活得挺自在。 　　所有人都觉得他肯定想念未曾蒙面的父母，但陆正阳是真的没留恋，从小到大连想都不曾想过。有人说他这是怨恨父母的抛弃，陆正阳只想说，他们想太多了。 　　不是没有家庭想要领养过陆正阳，但陆正阳都拒绝了。 　　说白了，陆正阳不期冀所谓家庭温暖，无意跟两个甚至更多的陌生人在同一个屋檐下磨合生活，那会让陆正阳不愉快。 　　孤儿院是没有闲钱，给不了陆正阳太多东西，但年年三好，时不时就在某某竞赛中赢回一笔不菲奖金，陆正阳还未成年的时候就能反过来帮着孤儿院院长养家，只要院长能够看住其他小孩子，别让他们来烦自己就行。 　　陆正阳享受单身，这是他的生活方式，无意让自己的生活里多出一个需要时间和精力磨合的伴侣和麻烦耗精力的孩子。 　　当然，陆正阳的想法在老一辈眼中十分特立独行。未免他们时不时就语重心长地找自己谈心，陆正阳从不会对他们露出自己真正的想法，只拿事业心来搪塞他们。 　　类似于这种“见一面”，“交个朋友”等等言论，陆正阳从来是敬谢不敏，不感兴趣。 　　下午第三节 ，自习课被陆正阳改成了英语课。 　　一如既往地讲卷子归纳知识点，高三一班一众学生无比配合，课堂积极程度远胜于其他学科，还不是光积极站起来净胡说，而是真正地言之有物。准确率虽然没有达到百分百，但在最熟悉他们英语程度的老师看来，他们今天在课堂上展现出来的绝对是巨大的进步。 　　舒舒服服地讲完这张卷子，陆正阳心情舒畅，忍不住调侃了一句：“大家的进步不小啊，今天早上迟到，别是昨晚努力到凌晨了吧？” 　　如果真是因为昨晚努力学习才早上迟到，陆正阳觉得自己可以原谅他们，只让他们抄一遍单词。 　　“嘿。”被陆正阳列为进步巨大人员之一的尹展峰傻笑了一下，颇有些沧桑地感慨道：“生死面前，学习也多了动力。” 　　陆正阳：“？？？” 　　啥玩意儿？怎么听着这意思，倒像是他拿刀逼着这混小子学习似的。 第19章 集体班会 　　不待陆正阳随手一个粉笔头扔过去，班里其他人听到尹展峰这一句堪称无病呻吟的感慨时竟露出了赞同的表情来，纷纷点头应和。 　　“可不是。” 　　“真的是万万没有想到。” 　　尤其班里素来以恋爱脑著称的单祁明珠托着下颌，长长地叹了口气，慢吞吞地道：“本以为这个世界充斥着的是唯美的纯爱剧，谁能想到会遭遇生存大戏呢。学习好啊，还是学习好哇。知识就是力量，知识就是生命。” 　　陆正阳原本想要丢向尹展峰的粉笔头直接丢向单祁明珠，“啪嗒”一下，精准砸中小姑娘的脑门。 　　单祁明珠“啊呀”一声，捂住了脑门，可怜巴巴地看向陆正阳。 　　“陆老师……” 　　“啪。” 　　这是一厚沓子卷子无情拍在讲桌上的声音。 　　陆正阳手指一拈，以着堪比会计的娴熟老练手法刷刷地查着卷子，然后往各组第一桌上一扔，无情地道：“今天英语作业一，一套卷子。” 　　众人一脸淡定，这算什么。他们早已不是吴下阿蒙，合该被刮目相看。 　　一套卷子，小case。 　　“二嘛……”陆正阳目光一扫，露出一个浅淡的却足以晃花人眼的笑容来，无比温和地道：“想来诸位小同学没有忘记今天早上集体旷了早自习的壮举吧？” 　　陆正阳这句话可比发一套卷子当作业更可怕，下方众人，有一个是一个，面上的表情瞬间就僵住了。 　　旷课什么的，其实真不怪他们，最起码，不能全怪他们。 　　他们也是受害人，真的，看他们真诚的眼神。 　　陆正阳无视众人“真诚”的眼神，直截了当地道：“英语必修五本，选修六本，所有的单词，从单词到音标再到释义，全部抄一遍。” 　　“陆、陆哥……”众人目瞪口呆，想想那工程量，饶是他们已经脱胎换骨，此刻也是眼前一黑。 　　看到众人露出崩溃的表情来，陆正阳的笑容更加温和了，轻声细语地道：“虽然老师很想让你们长长记性的同时能够好好学学习，但老师毕竟也不是什么恶魔呢。一天全抄一遍，稍微有些难。那就……两天好了。” 　　“明天的一部分作业提前告诉给了你们，是不是很开心啊？” 　　陆正阳笑眯眯。 　　高三一班全体成员：……陆哥，求您做个人吧。 　　高中的课业无疑是繁重的，尤其在进入高三之后。 　　高一的时候，一天只有九节课，下午17：30第九节 自习课下课后就能放学回家。 　　高二开始就多出两节晚课，一晚二晚的课堂内容与正课无异，一直上到晚上20：10。 　　高三就更残忍了，晚课基础上再加两节晚自习，三晚四晚上完后都22：00了。 　　高三学生在学校逗留的时间越长，高三老师的工作时间也随之增长。不提晚课，晚课后的那两节晚自习是需要高三老师看班的。陆正阳作为班主任兼英语老师，亦在值班老师的范围内。 　　因此，根据高三目前六日制的教学工作，陆正阳下班时间从下午17：30到20：10再到22：00不等。 　　今天陆正阳正常下班，17：30就可以离校。 　　临下班前，他们班的班长刘嘉济来到陆正阳面前，提出了一个申请。 　　他想要利用今天最后一节晚课，从21：15到22：00这四十五分钟的时间，开一个班级内部会议，俗称班会。今天负责看三晚四晚的老师是物理范老师，刘嘉济希望陆正阳能跟范老师说一声，给他们最后一节晚自习的自主权。 　　之所以会这么郑重地请求，是因为刘嘉济那个班会是面向整个班级的学生的，所有老师都不再受邀范围内。 　　陆正阳挑高了眉头，直接道：“那老师怎么知道你们会正正经经开一个班会，而不是将那四十五分钟浪费掉？” 　　不怪陆正阳这个态度，在浪费课上时间的事情上，这群小崽子是有前科的。将大好上课时间睡过去，自习课想方设法地搞小动作胡侃聊天，啧，类似的事情不要太多。 　　陆正阳没少因此收拾他们，但他们的态度基本上就是虚心接受，诚心不改——反正陆正阳不可能一整天盯着他们，他们总能够找到自由散漫的时间。 　　“绝对不会。”刘嘉济语气郑重，尚且青涩的眉宇间浮现的是陆正阳从未见过的坚毅沉稳，一字一句：“吾、我用我的名字做保证，为了高三一班的将来，为了我们每一个人的将来，所以才会要开今晚的班会。”说着，刘嘉济的脸上露出一丝歉意，轻声道：“抱歉，陆哥，现在的我们还不能邀请您。我们……”顿了一下，“必须弄明白现状，然后再跟您……嗯……陆哥，您明白的。” 　　陆正阳：不，他不明白。 　　有什么不能直接说的？ 　　好吧，青春期少男少女们的小秘密，三岁一代沟，他们之间好歹也卡了两个代沟。 　　“行。”陆正阳干脆地拍了拍刘嘉济的肩膀，道：“老师信你。刘嘉济，你记住，老师是信了你的话，所以才会将最后一节自习课的自主权交给你们。如果闹出什么让值班老师告到老师这里的事……后果你明白的。” 　　刘嘉济抿嘴笑了一下，道：“我明白，陆哥，您放心好了。” 　　他们早就不是当初那个看不清现状的傻崽，这个班会，他们也是通过这一整天的互相观察审视才做出这个决定的。其实，他们是可以通过微信等回家后再开个小会的，但隔着手机总比不上他们面对面好好谈谈。 　　陆正阳扫了一眼班里坐着的其他人，见他目光扫来，每一个人脸上都露出了相对傻气又满是讨好的笑容来。陆正阳没好气地哼了一声，道：“晚上的时候一定要注意音量，禁止喧哗吵闹。” 　　“没问题！” 　　回办公室收拾东西的时候，陆正阳将一班要开个内部小班会的事情跟今晚看班的范老师说了一声。 　　范老师相当愉快地答应了。 　　谁叫他之前看晚自习的时候，那群小混蛋不是在溜号走神就是在跟他大眼瞪小眼，压低了声音窃窃私语，能不看着他们耗时间，范老师是相当乐意的。 　　在学校食堂吃过晚饭后，陆正阳骑上自行车，回家了。 　　回家第一件事，先打开客厅里的复古留声机，悠扬的小夜曲在公寓中轻轻回荡。 　　陆正阳换上家居服饰，汲着拖鞋，先到卫生间里将热水器打开，为睡觉前的洗澡做准备，然后来到厨房里。他打开阳台玻璃拉门的内锁，借着夕阳的余晖将自己的家庭果园检视了一番，伸手从小金桔树上揪下一颗黄橙橙的果子，直接往嘴里一扔。 　　脆皮金桔，已熟，甜度很高，略带一点酸，比市面上卖的金桔好吃得多。 　　没用农药，没用杀虫剂，摘下来后洗都不用洗，蹭一下就能吃。 　　陆正阳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揪了一颗金桔吃掉，然后才回到屋里，不忘将阳台的玻璃门反锁上。 　　经过了一天的辛苦工作，又在学校食堂解决了晚饭，这个时候的陆正阳格外慵懒。他拖着慢腾腾的步伐来到书房里，目光在书架上摆放着的整齐书籍和一旁的计算机间晃了一圈，然后打开一旁的立柜，拎出一台超薄款黑色笔记本电脑来。 　　他拎着笔记本电脑来到卧室里，将电脑往床上一扔。就在他准备将自己也扔到床上的时候，陆正阳目光一凝，落在了床头柜上摆着的相框上。 　　陆正阳的眉头慢慢蹙起，之前想随便玩玩电脑，等热水器烧水洗澡的闲情雅致顿时就没了。 　　陆正阳原没有将自己照片放在相框里摆着的习惯，这只相框还是陆正阳在买东西的时候被商家附赠的小礼品。相框来都来了，陆正阳回头就从相册里挑出一张照片塞了进去。 　　照片上的陆正阳那时候十岁。 　　这张照片是孤儿院的陆院长抓拍的。 　　直到现在，陆正阳有时候去孤儿院看望陆院长的时候，那位老人家还会抓着陆正阳的手回忆往昔，主要是吐槽。 　　陆院长不止一次说陆正阳是猴子转世，平时瞧着乖乖巧巧，就爱爬树，孤儿院里那棵沙兰杨足足有十米高，最矮的那根枝干离地都有三米，院里再淘气的孩子在陆院长的批评下都不敢染指那棵沙兰杨，唯有陆正阳，抱着树干蹭蹭两下就上了树。 　　陆院长时不时就能看到当时个子不高的陆正阳踩在高高的树干上，居高临下地睨着孤儿院里其他同龄的小朋友，那小表情，也不知是嘲讽还是得意。 　　总之，对于一个小孩子而言，那表情真的是很丰富了。 　　陆院长屡次阻止，陆正阳充耳不闻，该爬就爬。 　　陆院长纯属是担心陆正阳的安全，怕他一个没站稳从树上摔下来。那么高的树，那么小的年纪，万一哪里摔坏了就不好了。 　　年幼的陆正阳身体力行地向陆院长展示了自己天赋一般娴熟的爬树技巧。 　　就在陆院长为陆正阳心惊胆战，想方设法阻止他围着那棵沙兰杨上蹿下跳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有人因为爬树而摔断了腿。 第20章 监控摄像 　　不是陆正阳。 　　陆正阳靠脑子和不时常外露的武力值在孤儿院里占据了一个十分超然的位置，并不掺和某些半大孩子抢地盘霸零食当老大的事业。奈何树欲静而风不止，总有人试图将陆正阳从超然地位拉下来，正式确立自己在孤儿院孩子们中的绝对统治权。 　　孤儿院中那棵高大的沙兰杨无疑是陆正阳的宝座，不少人仰望坐在树干上的陆正阳时生出的敬意不比对着他们老大少。于是，那位老大就想要在陆正阳的领域中将他打败。 　　他看陆正阳爬树的时候觉得爬树真的是太简单了，一点难度也没有，然后因此摔断腿的他就被现实打脸了。 　　陆院长怎么也没想到，陆正阳这个经常爬树的什么事情都没有，反倒是孩子中那比较老成持重的孩子摔断了腿。 　　一怒之下，陆正阳狠狠批评了那个孩子，然后雇人将那棵沙兰杨砍倒了。 　　沙兰杨倒了，院子里剩下的榆树柳树，主干还不及陆正阳胳膊粗，根本承不住他的体重。 　　陆正阳默默地愤怒了。 　　他转头就找到那个摔断腿害得沙兰杨被砍的混蛋，狠狠地揍了他一顿。 　　要不是因为他，他有点喜欢的沙兰杨也不会被砍倒，他也不会失去一个供他登高望远的“脚踏”…… 　　啊，那些年少轻狂的日子。 　　当然，陆正阳看着这张照片也不是要追忆往昔，怀念他那棵漂亮还结实的沙兰杨树，更不是想要回忆一下他当初露出这样表情时的心境。 　　问题的关键在于这个相框的位置。 　　陆正阳记得，这只相框摆在床头柜中间靠后的位置，并没有紧贴在墙壁上。但现在，相框边缘处已经抵在墙壁上了。目测，位置后移了一厘米左右。 　　陆正阳微微眯起眼睛。 　　一人独居，从不会邀请朋友来家里小坐，对家里摆设有着近乎强迫症的完美记忆，相框的位置，陆正阳不会记错。 　　难道有人在他不在家的时候，避开安保系统进到过他的公寓里？ 　　陆正阳的表情严肃起来。 　　他坐在床边，打开笔记本电脑，没有按照原计划看个剧或是玩个游戏，而是一脸严肃地在键盘上敲敲打打，直接调出了公寓的监控。 　　不是小区物业的监控，而是陆正阳这栋公寓的监控。 　　是的，陆正阳这个人虽然早出晚归地上班，一天大半时间都耗在了学校里，但公寓这边，他时刻把控着消息。不提那个被陆正阳自己改造过的安保系统随时警惕着外来人员对他领地的入侵，单是针孔监控摄像头，陆正阳就安了六个。 　　卧室一个，书房两个，阳台一个，防盗门内外各一个。 　　陆正阳对摄录自己在公寓里的日常不感兴趣，他虽然在卧室里安了一个监控摄像头，但方向对着的是窗外，而不是室内。 　　陆正阳这栋公寓是十五楼，基本不可能出现靠扒窗户潜入公寓的现象，但陆正阳还是十分谨慎地给有窗户的地方布置了摄像头。 　　卧室一扇窗户，书房两扇窗户还有半遮蔽的阳台，万一出现能绕过他安保系统的飞贼来，摄像头也能将对方的样貌身型摄录下来。家里唯一那扇门就更不必说了，从窗户入侵的可能性远不及从撬门进入，门内门外一个摄像头外加改良过的安保系统，陆正阳都觉得自己不够谨慎。 　　如今发现了可能存在的外来入侵情况，陆正阳后颈的汗毛都快竖了起来，旋即就是愤怒。 　　他很确定，现在公寓里就他一个人，可谁知道一个小时两个小时几个小时之前家里是什么个状态。 　　这是他的家，他一个人的家！ 　　陆正阳磨了磨后槽牙，四倍速查看监控视频，从卧室窗户外的摄像头查到书房那两个，再到阳台防盗门，可以说很龟毛很仔细了。 　　陆正阳都听到卫生间里热水器完成工作的音乐声了，但没有揪出犯罪嫌疑人，陆正阳就半点洗澡的心思也没有。 　　幸亏只需要查十个多小时的监控视频，陆正阳还有一个小程序能够自动筛选跳过无人类动物出现过的画面，极大减轻了陆正阳的工作量，才让他得以在晚上八点之前结束查阅工作。 　　答案是没有异常。 　　陆正阳若有所思地看着床头柜上的相框，难道是他反应过大了？ 　　陆正阳将相框放回原来的位置，然后从床上下来，复又狠狠地往床上一扑，脸直接埋在枕头上，带着这张宽大的双人床连同一旁的床头柜为之一震。 　　床头柜上的相框未能幸免，微微一震，明显是要向前倾倒。然而，诡异的事情发生了，一缕几不可查的微风目标明确地冲向了相框，推着它啪嗒一下来了个后仰，相框脚直接戳到了床头柜与墙壁紧贴着的边缘。 　　陆正阳抬起头，甩了一下脑袋，然后向床头柜上的相框看去。看到相框以着熟悉的姿势靠在墙壁上，陆正阳的嘴角抽了抽。好半晌，他一巴掌拍在自己的额头上，顺道再翻了个身，喃喃道：“原来是我想太多了吗。” 　　脑补是病，得治啊。 　　陆正阳在床上挺尸片刻，他忽然一个鲤鱼打挺蹦了起来，身手无比矫健地从床上窜下去，直接杀入卫生间里。 　　不多时，伴随着哗啦啦的水声，卫生间一侧透明的玻璃门上蒸腾起白色的雾气来，还有陆正阳荒腔走板哼着曲子的声音。 　　空无一人的卧室里，无端端吹过一阵阴风。 　　穿衣镜光洁的镜面再如水面一般泛起涟漪，身穿血色长袍黑发披散的男鬼再一次出现在房间里。 　　他看着相框上的陆正阳，看着落在相框玻璃上那血眸乌唇的可怕模样，眼疼地挪开了视线。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 　　怎么办？ 　　这副模样，完全没法见他啊。 　　就在男鬼心中有点小忧郁的时候，原本隔了一层的歌声伴随着拉门拉动的声音，陡然变得响亮起来。 　　“……隔壁班的那个女孩，怎么还没经过我的窗前……”陆正阳哼着完全跑调的《童年》，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往卧室的方向走来。 　　男鬼的身体蓦地一僵，但目光却不自觉地偏向客厅方向。 　　等他看到陆正阳以着上身赤-裸还往下淌水滴，下身就裹着一条浴巾，脚下汲着人字拖，眼眸微阖，双手抓着毛巾擦头发的姿势向卧室大剌剌走来的时候，男鬼几乎是下意识身形一闪，已然消失在卧室中。 　　陆正阳脚步一顿，原本半阖的眼眸瞬间睁开。 　　保持着擦头发的动作，他左右看了看，发现没有什么问题时，他耸了耸肩，一屁股坐在床边。 　　一定是因为这两天睡眠不足才爱胡思乱想的，今晚早点睡好了。 　　陆正阳不喜欢拿吹风机吹头发，好在他头发挺短，用力擦擦也能来个半干。将毛巾扔回到卫生间里，陆正阳拿手扒拉两下半干的头发，套上睡衣，上床睡觉了。 　　这个时候，钟表时针刚刚指向九点。他的一群崽崽还在班里自习呢。 　　陆正阳先睡为敬。 　　等到陆正阳的呼吸趋近平稳，很快入睡后，映着窗外月光的穿衣镜再次泛起涟漪，血眸乌唇的男鬼又一次从镜中走出。他倚靠在窗边，静静地看向安然入睡的陆正阳。 　　陆正阳。 　　男鬼嘴唇轻动，无声念着这个名字，原本称得上可怖的眉眼变得柔和起来。而他一旦放缓了目光，饶是这血眸乌唇的奇葩鬼片配色也没能挡住他原本出众的五官，越是细看，越是好看。 　　与此同时，江陵国际高中高三一班，最后一节晚自习的预备铃声响起，按照之前的请求，上一节看班的物理老师没有进教室，而班长刘嘉济则走到讲台上。 　　往日里底气不足显得很是怯懦的刘嘉济目光平静淡漠，他静静地看向下方的同班同学。 　　他是学校初期就被招收进校的学生之一，在座众人，有的跟他同窗两年多，有的则是后期转进班级，但与他相处时间最少的同学也至少同班了半年。 　　高三一班虽然算得上是问题生扎堆，但内部并没有霸凌级别的倾轧，但凡有一点苗头就会被陆正阳一巴掌拍散。这群学生中的硬茬子有时候也很奇怪，陆正阳斯文俊美，混娱乐圈妥妥花瓶级别的美男子，瞧着就不像是脾气硬的，偏偏撞在他手上后，挨了一通收拾分分钟对冷脸陆正阳产生心理阴影，半点不敢造次。 　　他们唯一的倔强，大概就是在别的老师课上依旧故我，死不悔改了吧。 　　作为陆正阳指定的班长，刘嘉济其实在他这一帮子同学身上吃了不少亏。 　　不过现在？ 　　刘嘉济看着下方或是半趴在桌上托着下颌懒洋洋看过来，或是翘着二郎腿唇角噙着莫测笑容，或是微笑与冷气齐发反差大到怀疑之前记忆的同班同学们，感受着教室内紧绷的气氛，刘嘉济慢慢地笑了起来。 　　都不是省油的灯。 　　该试探的，今天一整天状似不经意都试探过了吧。 　　他不是唯一那个。 第21章 梦境现实 　　“班会开始前。”刘嘉济将众人表情收入眼中，慢吞吞地开口道：“先对个暗号？” 　　“比如，学习？” 　　“嘿嘿。”下方立刻有人回应，是单祁明珠。 　　单祁明珠双手托腮，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知识就是实力呢。” 　　众人深以为然地点头，半点也没有当初江陵高中第一届学生视知识如粪土，视学习如浪费生命的散漫态度。 　　“很好。”刘嘉济抚掌一笑，道：“看来我们已经达成共识了。” 　　“现在，让我们商量一下具体细节吧。” 　　高三一班第一次自主举行的班会如火如荼，制定了一系列影响深远的计划，为日后震惊学校震惊全市乃至全国全世界，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而作为他们的班主任，陆正阳睡得正香，全然不知有一个身上还在往下淌血的男鬼正目光幽幽地看着自己。 　　卧室里实木挂钟的分针有条不紊地转动着。 　　当时针终于指向凌晨一点的时候，始终靠在窗边望着陆正阳的男鬼忽然直起身体，瞬间飘到了陆正阳的床头。 　　陆正阳阖着双眸，但男鬼异于常人的视力能够清楚看到此时陆正阳眼皮下的眼珠在转动着。他将手虚虚悬在陆正阳额头上方，血眸倏然一亮。 　　此时的陆正阳入梦了！ 　　这对于现在的他而言是一个好消息。 　　男鬼的手掌在陆正阳额头上方轻轻拂过，身形如烟雾一般倏然散开，丝丝缕缕涌入陆正阳的眉心处。 　　男鬼的身形复又聚合在一起的时候，他已然出现在江陵国际高中梦中版的……校园外，高达三米的红墙正挡在男鬼面前。而他感觉得到，陆正阳正在围墙的另一头。 　　男鬼抬手拂开一面水镜，见镜中自己依旧是那副血眸乌唇一身血衣的模样，他嘴角抽搐着挥散水镜。不想拿这副模样给陆正阳一个视觉冲击的他决定绕路前方，等机会再现身。 　　男鬼刚抬脚，一声又甜又嗲的“咪呜”声响起。 　　男鬼低下头，却见墙角处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只小脸勉强算得上精致，但体态无比壮硕痴肥的狸花公猫。胖狸花并没有被男鬼这一身恐怖片造型而吓到，反而歪着脑袋，粉嫩的小鼻头不断抽动着，黄棕色的猫眼里闪过的是满满的疑惑。 　　疑惑只是一瞬，那只胖狸花已经踩着比起其他猫来相对沉重的步伐来到男鬼面前，“啪嗒”倒地，十分娴熟地将白乎乎的水肚肚露出来。它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男鬼，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露出的一截尾巴尖轻盈而快速地拍打着地面。 　　整只猫透露出来的就是大写的“来摸我啊，快来摸我啊”的谄媚。 　　男鬼无动于衷地扫了一眼对猫控而言是福利的讨好动作，哼了一声，一双仿佛沁血的眸子满是不屑。 　　蠢猫。 　　惯会讨好乞怜的蠢东西。 　　“咪呜～”胖狸花见男鬼没有反应，以为自己做得不够，连忙翻了个身，腰肢一抻，两条没那么胖的大长腿蹬出了健美，蹬出了喵星人特有的诱人风姿。虽然在这个姿势下，胖狸花那沉甸甸的水肚子显得更凸了…… 　　是它的皮毛不够油光水滑，是它的动作不够柔韧诱人，还是它喵出来的嗓音不够甜嗲？这个一看就让它酥了半边身体的两脚兽怎么还不来摸它？ 　　男鬼非但没有被胖狸花的外表迷惑，反而眉头蹙起，手指不自觉握紧。 　　这世上怎会有如此不知上进的东西！ 　　他想要打醒这只蠢猫。 　　就在这时，红墙内传出了一声呼唤。 　　“喵嗷～” 　　虽然惟妙惟肖，但跟真正的猫叫声还存在着一定的差异。 　　男鬼霍然扭头。 　　* 　　陆正阳一开始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又在做梦。 　　当他看到学校西侧被冬青树篱笆围起来的那棵高大红枫树的时候，低头看到自己手上拎着刻意只装了一餐的猫粮小袋子和小水壶，他自然而然地以为他这是过来喂猫了。 　　纸箱猫窝里没有猫，正常，咪咪那只胖狸花虽然身宽体胖，但有一颗上蹿下跳永不停歇勾搭小母猫的心。当初会选择将咪咪绝育，也是为了避免咪咪化身种猫到处播种，致使校园成为流浪猫聚集的地方。 　　猫是一种很容易得到人类眼缘的漂亮生物，学生中喜欢猫的不在少数，可正是因为喜欢的不少，总有学生会不顾对方是流浪猫而强行抱抱。 　　流浪猫不是宠物猫，整日在外头浪，野性难驯。在家被宠物猫挠一下，咬一口，想想宠物猫不间断的体检疫苗，主人往伤口擦点碘酒就了事。但抓伤、咬伤人的是流浪猫，即使觉得那只流浪猫健康又活泼，鲜少有人能够心大地擦碘酒了事，大多数还得跑一趟医院，打上一个疗程的狂犬疫苗。 　　想要开好一所学校，必然要保证校内学生的安全，杜绝任何让学生受伤的隐患。 　　人与人之间还能存在一个先撩者贱的因果关系，但人与猫之间，只要人受伤了，不管起因如何，猫和学校都会因此惹来不小的麻烦。 　　窝里没猫，但这并不妨碍陆正阳收拾猫餐具，在食碗里添上新的猫粮，换上新的清水。 　　做完了这些，陆正阳掐着嗓子，学着猫叫了一声。 　　那只胖狸花聪明得很，懂得避着学生走，也擅长在陆正阳学猫叫后回应一声，然后从某个犄角旮旯里钻出来，享用它的食物，并在用餐完毕后允许他两脚兽陪它模拟捕猎活动，玩耍一阵子。 　　然而这一次，陆正阳却没能得到回应。 　　陆正阳：“咪咪？” 　　难道咪咪忙于在外勾搭别的小母猫，连吃饭的时间都忘了？ 　　这可不是咪咪一贯的风格啊。 　　不是他说，咪咪这猫，即使绝育了仍不复当初开后宫的种猫特色，陆正阳校外撞到好几次，又是三花又是玳瑁，可以说很艳福不浅了。 　　猫咪绝育后虽然不影响那啥，但一般猫绝育后都会性趣大减，就那胖狸花特立独行。晃着瘪掉的蛋皮，混迹在一众小母猫中，色心不改。 　　“咔哒。” 　　那是墙头砖瓦被踩动时发出的声响。 　　回来了？ 　　陆正阳抬起头，看向声源，这一看，他就愣住了。 　　踩在墙头瓦片上的身影不属于某胖狸花，因为对方的身材好极了，那修长矫健的身形，一身的腱子肉，根本不是咪咪能够有的好身材。 　　踩在墙头的猫科生物居高临下地看向陆正阳，尾巴尖轻轻翘起。 　　陆正阳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只大猫，嘴唇微张，眼睛都直了。 　　那是一只非常漂亮的成年大猫，有着一张钻石脸，比本土田园猫的三角脸稍微圆一点，但达不到某些品种猫的圆滚滚，还有一个高鼻梁，看上去格外帅气。 　　最让陆正阳喜欢的是它的毛色。 　　陆正阳曾经遗憾胖狸花皮毛的底色不够白，但眼前这只帅猫，它却是正经的银白底色，黑色环纹，虽然是短毛猫，但颊边毛发略蓬松，一双蓝色的猫眼还自带眼线，勾勒出漂亮的杏核状。 　　陆正阳心头乱跳，只觉得这只猫的长相无一处不戳他的萌点，让他移不开眼睛。 　　将陆正阳的表情收入眼底，大猫翘起的尾巴尖堪称愉悦地晃了晃。 　　“咪呜～” 　　这是一声甜度超标的喵叫。 　　不是大猫。 　　熟悉的清秀三角脸出现在墙头上，旋即是壮硕圆滚的身体，是它，这才是胖狸花咪咪！ 　　操着又甜又嗲的嗓音，原本在陆正阳心中勉强称得上可爱的胖狸花惨遭同行对比。陆正阳勉强稳住心神，告诉自己不应如何薄情，好歹是亲自宠了一年多的胖狸花，但陆正阳的眼神还是不由自主地被旁边那只又帅又漂亮的大猫所吸引。 　　陆正阳的眼睛看似将胖狸花也看在了眼里，实际上全冲着大猫去了，也不管胖狸花能不能听懂人话，下意识开口，声音直发飘：“咪咪啊，这是你的朋友吗？” 　　虽然还没有看到大帅猫的蛋蛋，但陆正阳直觉这是一只小公猫。咪咪虽然很滥情，但它的目标猫群都是小母猫……的吧？ 　　告诉他，这只大帅猫不是胖狸花的情猫之一！ 第22章 我当你是 　　没能接收到陆正阳脑电波的胖狸花美滋滋地陆正阳咪呜了一声，直接冲一旁的大帅猫探出脑袋，目标明确地将自己的脑门往大帅猫嘴边送。 　　这个动作可以说是谄媚非常了。 　　陆正阳微微瞪大了眼睛。 　　胖狸花这动作，难道是希望那只大帅猫给它舔毛吗？ 　　虽然大多数人类觉得猫咪给猫咪舔毛是爱的表现，但在猫咪内部中，给对方舔毛不过是确定自己身份地位的象征。舔某只猫的毛，将自己的气味留在对方身上，标记对方的所属权……不带粉红色的那种，这其实是在确定自己猫中老大的地位。 　　猫与猫之间，都是上位者给手底下小弟舔毛的。 　　胖狸猫这动作，可以说是很积极主动地想要当大帅猫的小弟了。 　　然而，大帅猫瞟过去的目光里尽是嫌弃，它毫不犹豫地抬起爪子，一爪子将胖狸花拍下了墙头。 　　“喵！” 　　突如其来的攻击让胖狸花在狭窄的墙头上站立不稳，栽下墙头的时候，胖狸花不禁发出一声凄厉惨叫，紧接着就是一声堪称巨响的扑通声。 　　陆正阳顿时就惊了。 　　“咪咪！” 　　虽然他被新来的大帅猫迷花了眼睛，但咪咪好歹是他养过一段时间的猫，虽然花心了点，虽然蠢了点，虽然胖了点，但现在的情况就是，自家猫被外来猫给欺负了。 　　外来猫再美再帅又怎样，恃美行凶是要不得的！ 　　陆正阳语气中的关心急切掩藏不得，大帅猫几乎是立刻眯起了蓝色的猫眼，颇有些高深莫测地看向陆正阳。那眼神，莫名带上了一点控诉的意味。 　　控诉？ 　　陆正阳觉得自己想多了。 　　人类往往觉得自己能够理解那些小东西的意思，但大多时候都是鸡同鸭讲，自行脑补最为致命。 　　陆正阳飞快退到木篱笆处，助跑冲刺跳跃。 　　陆正阳一个飞跃，双手扒住了墙头处。他双臂使力，直接上了墙头。 　　全过程，帅气大猫默默地看着，猫眼沉沉。 　　坐在墙头上，陆正阳没有急着往墙外跳，只探出身体往墙外看，想看看胖狸花有没有摔出个好歹来。 　　事实证明，果然是陆正阳想多了。 　　胖狸花那一身肥膘不是白长的，它这会儿正人立而起，奋力挠墙呢。 　　看那勉强算作威风凛凛的动作，瞧着也不像是摔疼的样子。 　　“喵……喵……” 　　胖狸花拖长了声音，叫声里透着一股可怜巴巴来。 　　微微放下心，陆正阳的目光漂移，落在了此时端正蹲坐在墙头的大猫身上。 　　近看，这只大猫更好看了。 　　看看这配色，看看这仪态，看看这天蓝色自带眼线的大眼睛，即使胖狸花惨遭毒手，被拍下墙头，确定胖狸花身体无恙后，陆正阳刚才冒出来的那一点点火气瞬间就消散了。 　　这猫的花色是真会长，白的地方纯白若雪，挑不出一点泛黄的地方。黑的地方黝黑发亮，条纹的间距还十分匀称。长了这么一身混匀又好看的黑条纹，它的四爪竟然还是白色的，这么帅的一只猫居然还有四只白手套！ 　　就是不知道肉垫是什么颜色的。 　　只可惜刚才它暴击胖狸花的速度太快了，陆正阳都没能看清它爪垫的颜色，胖狸花就从墙头上滚了下去。 　　陆正阳胡思乱想中。 　　挠墙泄愤五秒后，胖狸花抬起脑袋，当它看到了它想要追随的那个老大和它的炊事员坐在一起大眼瞪大眼时，胖狸花怒了。 　　——那个两脚兽，竟然敢跟它抢老大？！ 　　胖狸花嘴一咧，发出一声威胁的哈声。它微微曲起后腿，就在它助跑起跳想要一口气窜上墙打倒竞争者两脚兽的时候，一股强大的威压迎头罩来。 　　胖狸花一瞬间炸了毛，后腿一软，原本能够达到及格线的起跳瞬间降至不及格，它的爪子在红墙上划下长长的一道，伴随着一声惨喵，胖狸花扑街了。 　　因为那一声凄厉惨喵而偏头看过去，亲眼看着胖狸花是如何侮辱喵星人天赋跳跃技能的陆正阳静默片刻，果断转头，继续看眼前这只大帅猫来洗眼睛。 　　陆正阳看着大猫，唇角微翘，慢慢地笑了起来。 　　语言不通的情况下，单纯的话语不足以拉进彼此间的关系，但动物又是敏锐的，只要他努力释放友好的态度，这只大猫总能够感觉到他真正的情绪。 　　果不其然，眼前这只大猫的眼瞳明显收缩了一下，身后微微翘起的套圈条纹长尾巴左右晃动的速度都跟着快了许多。飞快地晃了两下，仿佛意识到自己情绪的起伏，大猫克制地将长尾绕身体半圈，尾巴尖轻轻缠在左前足上。 　　矜持，克制，帅气又不失优雅。 　　虽然之前将胖狸花拍下墙头的动作干脆又利落，似乎是做惯了这种事情，但陆正阳盯着大猫一会儿，觉得这只大猫脾气似乎挺好。 　　会对胖狸花动爪，恐怕也是因为胖狸花刚才那些动作冒犯了大猫吧？ 　　陆正阳自然而然地为这只大猫找到了理由。 　　他看着眼前这只安静且优雅，并不攻击趋向的大猫，决定主动出击。他凝视着大猫蓝得通透的眼睛，放缓了声音，道：“嘿，咪……猫猫。” 　　因为不知对方名字，习惯于称呼每一只猫为咪咪的陆正阳急刹车改口，毕竟胖狸花的正式名字就是咪咪，当着一只咪咪的面用咪咪代称另一只猫，这样不好。 　　总要顾及一下两只猫的心情。 　　大猫深深地看了陆正阳一眼，那眼神，莫名竟有些复杂。 　　只是，猫会有这么复杂的眼神吗？ 　　陆正阳的脑中忽然冒出这样一个念头，似乎，有哪里不对？ 　　虽然隐隐察觉到了问题，但美色当头，陆正阳还是有些昏君上身——老天，陆正阳从来不觉得自己会被一只猫凭借外表迷得五迷三道。他虽然对胖狸花颇有些好感，但从猫中个体生出的一点好感度远不会扩散到它们整个族群上。可谁能想到，这世上真有按着陆正阳审美长的大可爱。 　　陆正阳慢慢地攥紧拳头。 　　现在他们还不熟，不能摸头揉肚皮，不能捏肉垫亲脑门，不能不能不能。 　　陆正阳定了定神，向着大猫慢慢地伸出一只手。 　　“猫猫，认识一下怎么样？”陆正阳对着大猫拿出了对着自己那一群学生都不曾有过的温柔。 　　“我叫陆正阳，种族是人类。虽然语言不通，但你是能够感觉到的吧。”陆正阳的声音又轻又柔，“我非常非常喜欢你。” 　　说着，陆正阳的手轻轻地触到大猫并排放置在身前的爪爪。 　　陆正阳的眼睛始终盯着大猫的反应，一有攻击趋向，立刻收手。 　　陆正阳虽然见色起意，对眼前这只大猫好感爆棚，但他没有牺牲自己皮肉鲜血的精神来博得对方好感的意思。 　　理智成年人，不玩苦肉计那一套。 　　大猫蓝色的眼眸定定地看着陆正阳，那眼神，似乎有些发怔。而原本缠在前爪的尾巴又开始小幅度地拍打着墙头的瓦片，似乎大猫的心情也有些不平静的样子。 　　陆正阳将对方的不平静当做是陌生两脚兽也就是他，试图接近自己所带来的一种不安感。 　　陆正阳的手指终于触到了大猫毛茸茸的爪子。 　　手感非常棒。 　　陆正阳心中一喜，不禁用指腹小幅度摸了一下大猫的毛爪爪。能够给人类带来血淋淋教训的爪钩都缩在肉垫缝隙里，完全没有攻击陆正阳的意思。 　　陆正阳的目光更加柔和了。 　　“真是乖猫猫。”陆正阳想起其他宠主与宠物之间的互动，忍不住道：“你跟着爸爸，以后想……” 　　大猫：“！！！” 　　爸、爸？！ 　　去他的爸爸！ 　　大猫眼瞳紧缩，颈项处的白毛直接炸开来。它毫不犹豫地扬起爪子，一爪子拍在陆正阳的手背上。 　　陆正阳被大猫展露出来的攻击性吓了一跳，连忙缩回手，但他的速度并没有大猫快，缩回的过程中，大猫已经拍到了陆正阳的手背上。 　　然而，没有以为的猫爪攻击，只有又软又弹的东西拍在手背上，微微有些疼，但更多是酸爽的肉垫攻击。 　　陆正阳的手缩了一半就停在了半空中。 　　而大猫已经站起身体，毫不犹豫的一个纵越，直接跳下墙，毫不犹豫地跑了。 　　“猫猫！” 　　陆正阳下意识想要挽回。 　　他的身体一晃，一种失重的感觉瞬间传遍全身，让他的小腿都不自觉抽搐了一下。 　　然而，正是这一抽搐，周围的空间再一次出现了蛛网似的裂纹。 　　陆正阳怔住了。 　　……等等！原来，他这是又做梦了吗？ 第23章 暴躁人鱼 　　意识到这一点后，裂纹后的黑暗瞬间吞噬了整个世界，还有那毫不犹豫跑远的白色身影。至于墙角处，其实某只胖狸猫是一直在的，只是陆正阳此刻的眼中根本放不下第二只猫了 　　“这就是所谓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吗。”熟悉的感觉席卷全身，陆正阳看着梦境世界的坍塌，喃喃自语道：“我原来是那么想要养一只兼有狸花与银虎斑猫特色的大猫吗。” 　　公寓卧室里，陆正阳倏然睁开眼睛。 　　熟悉的温暖被窝，熟悉的天色正暗。陆正阳目光发怔，有些怅然地叹了口气，翻个了身。 　　可惜是个梦。 　　陆正阳在心中惆怅三秒就将梦中美猫的事情抛之脑后了，现在可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睡觉才是正事。 　　陆正阳又翻了个身，拢了拢身上的被子，任由睡意再次找上自己。 　　这一次，陆正阳没有做梦。 　　而在陆正阳的呼吸再一次趋向平缓，已然睡过去后，大床四垂的床单忽然动了一下，一只白底黑纹的成年大猫从床底下钻了出来。它抖了抖胡须，四爪上的肉垫让它悄无声息地走到卧室里的穿衣镜前。 　　大猫蹲坐在地板上，打量着镜中自己的模样，漂亮的天蓝**眼中闪过了人性化的情绪。它将爪爪抬到嘴边，舔了两口，娴熟地用爪爪洗了洗脸，扒拉一下脑袋上因为钻床底而显得有些凌乱的毛发，真的是无比自然地给自己打理了一下发型。而后它审视着镜中的自己，在黑暗中熠熠生辉的天蓝**眼中闪过满意的情绪来。 　　它就知道他当初对自己一见钟情，偏他还不承认，啧。 　　以及，用这副外表，可比之前那吊死鬼强多了。 　　入梦前还是恐怖片经典配色吊死鬼，出梦后直接给自己换了个种族，摇身一变成为陆正阳心中美猫的某猫满意地点了点脑袋，然后……准备钻回到了床底下。 　　没办法，它，或者说，他，现在已经不是吊死鬼了。之前那便利地钻镜子藏身已经不适合现在的他，目前床底大概是个不错的窝。 　　暂时在床底待半个晚上，考虑一下明天如何光明正大地登堂入室才是正经。 　　唉，生活不易，大猫叹气。 　　大猫两只前爪向前，背部下压，臀部翘起，以着猫科生物经典柔韧姿态抻了个腰，准备钻床底的时候，他那神气十足的三角耳忽地一抖，他侧过头，似乎听到了什么。 　　陵江秀苑远离市中心，临水而建，夜里少有车辆会走滨江西路，江对岸的热闹传到这边只剩下柔和静谧。 　　只是，有些声音，人类听不到，不代表他听不到。 　　片刻后，大猫人性化地撇了撇嘴，不感兴趣地压平了毛耳朵，前爪一撩，掀开床单一脚就钻回到了床底下。 　　此时此刻，月上中天。 　　横贯江陵市的陵江水潺潺流淌，水面雾气缭绕。 　　在这雾气之中回荡着清越动听的哼唱声，那声音正如江面上缭绕的雾气，影影绰绰，似有似无，仿佛有人在你耳边低喃，仿佛那引人探究的歌声只是幻觉。 　　雾气中，一道身影伫立在水岸边，若有人能够夜可视物便会发现，那人身上穿着的衣服正是上方滨江西路对面江陵国际高中高三年级的校服。那人长长微蜷的头发披散在背后，可以确定对方是个女生。 　　再靠近些许便会发现，原来雾气中缭绕着的哼唱声，正是源自于女生。女生形状好看的嘴唇并没有张开，单单只是哼唱便构成了难以描绘的动人曲调，带着一股摄人心魂的魅力，如同那海中吟唱着缠绵曲调，让水手不顾一切走下海洋，欢欣着拥抱死亡的海妖一般。 　　她哼唱着不知名的曲调，慢悠悠地脱下长裤，叠好的长裤旁端端正正地摆着一双运动鞋。 　　做完了这些，女生赤着双足，一步一步走进这九月夜里冰冷刺骨的陵江中。 　　撇除这不合时宜的时间问题，乍看上去，这就很像是某些寻求刺激的小年轻跑来江中野泳的经典案例了。 　　静水流深，陵江并不是那种水势极为湍急的河流，但河面下方的暗流漩涡，那不是人凭借肉眼就能够发现的。 　　野泳有危险，下水需谨慎。道理谁都懂，市政府方面也没少呼呼大家不要野泳，注意安全，但总有人觉得自己技高人胆大，淹死谁都淹不到自己头上。 　　政府年年宣传，野泳的人依旧前仆后继。当悲剧降临的时候，被淹死的倒霉蛋也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夜半时分，孤身一人，独自野泳，长发女生可以说将政府方面强调的种种不安全因素踩了一个遍了。 　　长发女生的脚步不疾不徐，转眼江水就没过她的小腿，腰部，胸口，最后是口鼻。 　　哼唱着的曲调陡然一停。 　　隐在江水中的唇角微翘，下一刻，她整个人陷入了水中。 　　清脆的水花声响起，笼罩在江上的白雾依稀被一抹亮银色所破开，划开一道优美的弧线，向着陵江江心更深处游去。 　　歌声再一次响起，比之前更加空灵。 　　这一切原本是如梦似幻，美得能够让普通人以为这是做梦的情景。 　　然而…… 　　“我艹！”歌声又一次停止，紧接着却变成了一声饱含恼怒的唾骂声，“哪个缺德带冒烟的王八蛋竟然往陵江里沉尸！人干事？” 　　片刻后，之前以着优美姿态走入水中的长发女生骂咧咧地拖着个重物从水中走出来。她将手中重物往岸边一扔，沉重的落地声后，一张惨白泡胀的男性大脸正面朝上，浓郁的臭味散发出来，熏得人直犯恶心。 　　“妈的。”下水半分钟却被这一具死尸败掉所有好心情的长发女生忍不住又骂了一句，她抬手将自己湿漉漉的长发尽数捋到脑后，露出自己的脸来。 　　若是陆正阳在此，定会惊讶地发现，这个下水半分钟就捞出一具男尸的女生，正是他班的学生单祁明珠。 　　而在她将头发捋到脑后，露出来的却不是人类能够长出来的耳朵，而是一片扇形的半透明银色耳鳍。 　　这样的耳鳍如今却长在一个人类……或者说，人类模样的女生身上，这本该是玄幻小说里才会出现的情景。 　　“擦。”单祁明珠抖了抖双腿，甩去上面的水珠，几乎是骂骂咧咧地套上了裤子，穿上了鞋子。 　　她现在的感知力没有从前好了，换做是从前，她脚一踩在水边上就能够感知到这片水域里的脏东西，哪里会大剌剌地下了水。一想到曾经跟一具散发着腐臭的尸体泡过同一片水域，单祁明珠就有一种想要将这一片水域的水冲换一遍的冲动。 　　河底的沙石也需要冲洗一遍。 　　还有那些可能啃食了尸体的小鱼小虾，也得驱赶到下游的水域去。 　　单祁明珠揉胸口，这日子对她这样的存在可真不友好。 　　玩水的心思没了，单祁明珠一脸晦气地从江岸台阶上了公路，直接往家里的方向走去。至于那具被她送江里拽出来的尸体，扔在那里，明天一早就会有人报警。 　　那地方可不是什么偏僻地界，单祁明珠每次上学的时候都能看到那个地方聚集不少散步晨练的老头老太。 　　话虽如此，但单祁明珠心中还是有气，是手也嫌脏，脚也嫌脏。 　　忍了片刻，单祁明珠没能忍住地低咒了一句，嘟嘟囔囔地道：“王八蛋，别被我揪住抛尸的那个渣滓。污染水源就是犯罪，打不死丫的！” 　　单祁明珠告诉自己应该放宽心，现在这污染颇为严重的时代，糟心的事情还在后头。但越是告诉自己放宽心，单祁明珠这心里就是越堵。 　　就在单祁明珠越走越慢的时候，身旁的滨江西路忽然传来了噪音格外大的机车引擎轰鸣声。 第24章 雷霆手段 　　单祁明珠没有回头，她现在正走在人行道上，机车再超速也超不到她的身上。而且，她现在心情不好，又嫌机车引擎声太刺耳，自然没有兴趣偏头看一眼半夜在幽静公路上寻求刺激的是什么人。 　　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虽然她没有兴趣看戏，但别人看着深更半夜走在路边人行道上还孤身一人的女生很感兴趣。 　　于是，在一行三辆机车轰鸣而过后不久，那三辆重型机车又轰隆隆地开回来了，直接停在了单祁明珠那一侧的马路旁。 　　路灯下，率先停车的骑手摘掉安全帽，露出一头挑染成银色的头毛来。他看向单祁明珠，发现单祁明珠长得很漂亮后顿时就是眼睛一亮。他勾起一侧的嘴角，冲单祁明珠露出一个……大概他自以为很帅气的笑容来，道：“美女，一个人？多危险啊，不如上车，我送你回家？” 　　单祁明珠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地继续向前，不理会。 　　“哈哈哈，汪哥，你这也不行啊。”第二辆机车一个挑头，直接冲上了人行道，没戴安全帽的另一个小年轻对之前的骑手肆无忌惮地一顿嘲笑，然后冲单祁明珠挤眉弄眼，“美女，上我的车怎么样？哥哥带你去兜风啊。” 　　单祁明珠的眉头登时就皱起来了。 　　不仅是因为这个人挡了她的道，更是因为他一张嘴，满口酒臭味。 　　单祁明珠微微眯起眼睛。 　　第三辆机车赶来，伴随着一个大嗓门，明显是在控诉拦路的那人酒鬼。 　　“要不要脸啊混蛋，没看这美女是我汪哥先看上的吗？老二你臭嘚瑟个什么劲儿！” 　　“屁！美女人人可得，指不定人家就看上我了呢。”老二张口就驳回去，直接将机车往旁边一靠，下车就冲单祁明珠踉踉跄跄地走过去，手臂大张，口中还嚷嚷道：“美女，虽然我很丑，但是我很温柔啊。亲一个，我能立刻给你证明。” 　　“啧，臭不要脸。”第三个人立马唾弃，然后看向为首的那个骑手，道：“汪哥，老二要抢你女人，你不英雄救美一下？” 　　“老三，指不定这位美女真喜欢老二那一款的丑哥呢。”汪哥单边勾起的唇角越发深了起来，眼神格外意味深长地看向单祁明珠。 　　单祁明珠……单祁明珠笑了。 　　被气的。 　　酒驾，骚扰女生。 　　结论：一个两个三个，都不是好东西。 　　不管单祁明珠是不是气笑的，但单祁明珠本就有一副不施粉黛也足够精致的五官，这一笑，那个仗着酒精上头壮了色胆的老二眼睛都直了。 　　只是，下一刻，老二就吐了。 　　不仅吐了，还飞了。 　　一旁说着风凉话，撺掇老二还暗暗给不知名美女施压的汪哥和老三都惊呆了。 　　因为，在老三终于走到美女身前一米，嘟着香肠嘴想要一亲芳泽的时候，之前看上去有些像是吓傻了的漂亮姑娘抬腿就是一脚，正中老二的肚子。 　　如果这一脚仅将老二踹吐了其实还有情可原，毕竟老二刚才喝了不少酒，连个直线都走不稳当，还精准踹到了胃部，不吐才怪。 　　可问题是，老二飞起来了。 　　呈抛物线状，身体可能在半空中有过转体吧，他们现在不太确定。 　　总之，老二飞起又降落，撞翻了他之前停在人行道中央的机车，一人一车同时翻了肚皮。他的嘴边挂着一摊子呕吐物，干脆利落地昏了过去。 　　“老二！” 　　汪哥和老三连忙冲了过去，虽然一直嫌弃老二脑袋有坑，但毕竟是自家兄弟。自家兄弟被欺负了，不能忍！ 　　确定老二只是撞晕过去，可能应该大概没有大碍后，汪哥沉着脸站起身，怒视出腿伤人的单祁明珠，沉声道：“美女，老子兄弟只是想跟你说说话，你怎么能随便动手！” 　　“说说话？”单祁明珠抬脚走向两人，唇角噙着一抹讥讽的笑容，幽幽道：“正好呢，既然想跟我说说话，不如，你们跟我一起下去，每天都陪着本小姐说说话，怎么样？” 　　伴随着单祁明珠这句话，江面上忽然刮来了一阵阴冷的小风，笼罩在周围的雾气更浓了。 　　“你、你什么意思？”老三明显是联想到了什么，脸色顿时变得煞白起来，身体也开始哆嗦起来。 　　汪哥明显不信这一套，抬手一巴掌拍在老三的背上，直接将人拍了个踉跄。他捏了捏拳头，露出的小臂肌肉遒劲，一看就不好惹，然后严厉地道：“美女，不必装神弄鬼。你伤了我兄弟，医药费营养费精神损失费可不能少。”顿了一下，复又放缓了声音：“不过，你要是愿意过来照顾我兄弟，这些费用倒是能够酌情减免一些。” 　　汪哥扫了一眼单祁明珠身上的校服，语气更加笃定了：“我们这边，公了私了都可以，但美女一个学生，惹上官司总不好看吧。” 　　“哦？”单祁明珠歪了歪头，忽然道：“大棒加红枣，威胁加安抚，这手法真是熟练，想必，不是第一回 了吧。也算是我运气，压个马路就能碰上人渣。” 　　“美女，我汪哥也是为了你好，不要不识抬举。”被汪哥点醒后，虽然还是觉得单祁明珠有些瘆人，但自家老大在身边，总不好露怯，连忙声援汪哥，试图弹压单祁明珠。 　　“你们应该庆幸。”单祁明珠的语气变得飘忽起来，语调幽幽，“这是一个法制相对健全的世界，而我，暂时准备做个乖学生。” 　　“不然，你们就是堆肥的命。” 　　雾气似有生命般涌动起来，在汪哥和老三开始变得惊恐的目光中，猛地扑向了两人，就连那个口吐芬芳已陷入昏迷中的老二也没有放过。 　　尖叫还未涌到嘴边就被不容拒绝的力量压回，变成一声声饱含痛苦的闷哼。 　　今晚是一个大雾的夜晚。 　　陆正阳第二天上班的时候，两条大新闻引爆了江陵市滨江区的舆论。 　　一是打架斗殴。 　　陵江秀苑的某个居民一大清早赶着去上早班，发现小区外滨江西路的路边处扔着三辆重型机车，三个穿着非主流的男人嗷嗷着厮打在一起，拳拳到肉，真真鲜血淋漓，完全就是在拼命。 　　这三人一边殴打着彼此，一边嗷嗷地喊着什么，因为都快喊破音了，长句子基本没听明白什么意思，但一些关键词，比如“裸-照”、“卖-淫”、“强-奸”等等字眼，开车想装没听见赶去上班都不可能。 　　那位居民立刻选择了报警，并将自己听到的话跟接线警员说了。 　　绝对是分赃不均！ 　　长江街派出所的警察开着警车呼啸着赶来，直接将三人制住，扭送派出所了。 　　因为那个时间点跟学生清早上学重合，那三人被塞进警察里的情景被路过的学生看了个正着。 　　就在警车准备开回派出所的时候，下方江岸处又传来一声几乎刺破苍穹的尖叫声。 　　那是清早起来晨练的年轻人发现了那具躺在岸边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吓得尖叫出声。还是一旁同样来这一带晨练的老大爷沉稳至极，出言安抚小年轻并准备报警。 　　……好吧，报警似乎是不用报警了，因为正有两辆警察就在斜前方五百米开外的地方。 　　两个案子撞在了一起，还是远离市中心，治安一向不错的滨江区。虽然一个在江边，一个在公路旁，但距离真算不得远，这就让人不得不怀疑其中是否有关联性了。 　　长江街派出所很快又派出一队警察，封锁了江边现场，并对目击者做了笔录。 　　江陵国际高中通勤的学生因此吃了两个很大的瓜，又是好奇又是兴奋，要不是得上学，他们恐怕会成为案发现场处被警戒线拦在外头看热闹的一员。 　　吃到瓜的学生跟不知情的学生分享，添油又加醋。被打开了新世界大门的学生又跟其他消息不灵通的人复述，很好，这两个案子就更玄幻了。 　　更有记者闻风而至，现场报道。 　　可以说，今天的滨江区，热热闹闹。 　　而直接间接造成今日滨江区热闹的某人呢？ 　　单祁明珠蔫哒哒地坐在椅子上，像是一颗脱了水的小白菜。 　　她的同桌李明轩对单祁明珠发出了无情的嘲笑。 　　“让你作，有简单的办法不用，非得玩高端的，遭罪了吧。” 第25章 　　【一更】 　　眼前人精神力透支后的模样，李明轩是再熟悉不过，都不用太费脑子，李明轩就知道这单祁明珠昨晚放学后绝对是去搞事了。 　　单祁明珠默默扭头，目光幽幽地看向李明轩。 　　她昨晚确实托大了，但这不是李明轩能够嘲笑她的原因。 　　如果要竞选一位班草，撇除身份之别不得参与选拔的陆正阳以外，男生中长得最英俊帅气的就属李明轩。妥妥的校草，除了高三一班里十个窝边草没有染指过外，高二数得上号的漂亮女生都跟李明轩情意绵绵过一段时间，甚至还有外校的女生不远千里赶来这里找他约会。 　　虽然只是说说情话摸摸小手，但在单祁明珠眼中，这就是正宗的花心大萝卜。 　　原本李明轩的长相很合单祁明珠的胃口，再加上她之前是个恋爱脑，痴迷偶像剧男女剧本多年，李明轩在她这里再怎么说也能够混个校草王子什么的。 　　奈何花心不符合单祁明珠心目中的男主人设，初见时还有那么一点旖旎心思，没两天就被消磨得干干净净。 　　是他们班主任不够英俊帅气出色厉害吗，粉个花心萝卜不如粉他们陆哥。 　　暗暗在心中比较之后，单祁明珠对李明轩的态度发生了断崖式滑坡，原本时刻拿偶像剧女主人设要求自己的单祁明珠在李明轩面前绝对是…… 　　单祁明珠毫不犹豫地冲李明轩的后颈伸出手。 　　女王尊严不容践踏。 　　她要将李明轩这张欠揍的脸扣在桌子上。 　　李明轩也不是坐等挨打的性格，在单祁明珠表现出攻击性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抬起手，精准格挡开了单祁明珠的手。 　　单祁明珠：“呵。” 　　单祁明珠抬脚就踹，李明轩就像是能预知到单祁明珠的动作似的，抬脚就躲，然后反手向单祁明珠的手臂拍去。 　　两人你来我往，噼里啪啦地打了起来，势均力敌，不分上下。 　　周围的人一派淡定，只当没有看见被单祁明珠不经意拍过的桌子“咔”地裂开一道缝隙，只当没有注意到李明轩脚下一踩时踩裂了教室地面瓷砖。 　　今天负责值日的班长刘嘉济冷静地拖着地，这活儿他已经很久没有干过了，有点生疏。 　　就在这时，一声“陆哥进校了”，正如一道休战符，单祁明珠和李明轩同时收手。 　　单祁明珠抓住课桌两边，用力往中间一合，半厘米宽的缝隙勉强变成了了两毫米。她扯过课本，直接盖在课桌的裂缝上。 　　李明轩则低头将脚下踩碎的瓷砖全部抠下来，原本方方正正的瓷砖现在裂成了十几块，有一部分还因为他刚才用力过大而踩成了粉末。 　　不过，不要紧。 　　李明轩一个箭步冲到教室后排，刷地一下将垃圾桶挪开，并指如刀，直接将垃圾桶下方的瓷砖整个撬下。他将碎砖块勉强补在垃圾桶下方，再将垃圾桶放在上头。 　　至于从垃圾桶下完整抠下来的瓷砖，李明轩自然整整齐齐地按回到自己脚下的位置。 　　于是，等陆正阳进班的时候，岁月静好，在班的学生不是在准备一会儿的早自习，就是在看书写题，和谐得不得了。 　　陆正阳满意点头，不错，很好。 　　班长刘嘉济将投好拧干的拖布挂在班级后方的杂物架，放下挽起来的袖口，理了理衣领，而后走向陆正阳。 　　陆正阳好整以暇地看着刘嘉济。 　　“陆老师。”刘嘉济语气格外沉稳地道，“我们昨天班会商量了一些计划，最近一项计划的实施需要您的帮助。” 　　陆正阳笑了，也很好奇昨晚这群家伙商量出了什么，道：“说来听听。” 　　“今年十一月份的全市期中联考，我们想要参加。” 　　“你们想要参加全市联考？”陆正阳挑眉，“怎么突然起了这个心思？” 　　人的好胜心是与生俱来的，正是有好胜之心才会有争胜之意，良性的竞争正是社会发展所需要的。同理，也是一所学校所需要的。 　　若非如此，学校也不会浪费那时间组织考试，进而各种班级、年级排名了。 　　不仅学生之间存在竞争，学校间也存在着竞争，拼成绩，拼生源，拼老师。展示的机会，除了三年磨一剑的高考外，也就由教育局牵头举行的全市联考能够展示一二了。 　　联考成绩不代表高考成绩，但这也让各校领导老师对自己学校的学生有点底，知道大概是个什么水平。 　　全市联考由教育局牵头，并不强制所有高中参加，全凭自愿。按照教育局以往的模式，联考频率，高一高二是每学期一次，不是期中就是期末。而进入高三后，高三上学期有两次，期中期末都囊括在内。下学期没有联考，一模二模三模算得上是非正式联考，各校成绩互通有无。 　　严格地说，全市联考有点小繁琐。 　　为了尽可能公平公正，各校上报参加联考的学生后，教育局会指定某些学校为考场，随机给学生分配考场，抽调一些参加联考学校的老师监考，考场严格程度仅次于高考考场，可以说十分正式。 　　陆正阳这个班，高一下学期的时候参加了一回全市联考，当时有一万六千多学生参加了联考，当时考了班级第一名的刘嘉济连全市前两千都没挤进去，整体成绩可谓是惨不忍睹。 　　当时学校领导和科任老师互相安慰，对比入学成绩其实是有进步的，有进步的。 　　话虽如此，高一下学期的期末全市联考，江陵国际高中就没参加。 　　当班级升入高二，新高一入学，那一年的期末联考，校方给两个年级都报名了。 　　高二成绩依旧不亮眼，但新高一的成绩相当不错，有一个考进全市前一百的学生。不管其他人成绩如何，单这一个全市前百名就能够让学校校方激动了。 　　新高一那一届俨然成了学校的门面，至于高二，还是别出去丢人了。 　　学校不安排联考，这些学生乐不得。 　　可现在，先是昨天发愤图强还开内部小会，现在居然主动要求参加全市高三年级期中联考，这太阳是要打西边升起来了吗？ 　　面对陆正阳的疑问，刘嘉济露出一个矜持有礼的笑容，略有些含蓄地道：“总不能让学弟学妹们一直专美于前。” 　　陆正阳眨了眨眼睛，哦豁，这是要奋起了吗？ 　　陆正阳看向班里其他人，在刘嘉济跟陆正阳说话的时候，所有人都放下了手上正忙着的事情，眼巴巴地看着这边。陆正阳这一眼，正好将所有人的表情都收入眼中。 　　陆正阳心中好笑，直接道：“大家都是这个意思吗？” 　　这种集体活动，陆正阳还是比较尊重每个人的意愿。 　　陆正阳的目光着重盯着那几个学习一向很懈怠的家伙。 　　出乎陆正阳意料的是，所有人都非常积极一点也不勉强地点头，尹展峰更是大剌剌地道：“是时候让那群小崽子见识一下咱班大佬们的本事了。” 　　陆正阳飞快抬手从粉笔盒中掐下一小段粉笔，扬手投掷。 　　“啪”地一声，正中尹展峰的脑门。 　　陆正阳微笑侧耳，道：“小什么来着？” 　　尹展峰：“……小、小什么？”尹展峰干笑着飞快擦掉额头上的那一点粉笔印，“我的意思是，是时候检验自己这段时间的学习成果了……陆哥，您都不知道我这段时间学习有多努力。” 　　说起这个，尹展峰心中便是满腔的辛酸泪，说到最后“努力”二字的时候，尹展峰几乎都哽咽了。 　　斜对面的张一鸣长叹了口气，给尹展峰递过一张纸巾。 　　尹展峰一把抓过纸巾，真情实感地擤了一把鼻涕。 　　陆正阳：“………………” 　　陆正阳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转而看向其他人，道：“老师知道了，会跟校长说这件事的。” 　　高三一班有心参与联考，连校长只会乐见其成。 　　陆正阳没在班里坐很久，今天的早自习兼第一节 课不是英语，而是数学。 　　孟老师抱着卷子进了班。 　　陆正阳没急着回办公室，而是上楼，直接去了顶楼的校长办公室。 　　正如陆正阳所想，连校长得知高三一班学生主动要求参加这一次的期中联考时，他觉得很惊喜，他认为这是学生醒悟的征兆。不管能考出一个怎样的成绩，连校长都不准备打击他们这一次的积极性。 　　陆正阳忽然想起昨天上午在长江街派出所时，张一鸣一脸平静地告诉民警，说他记性不错的时候，不由得道：“说不定能让所有人都刮目相看呢。” 　　连校长笑了，道：“这也是我所希望的。” 　　毕竟是江陵国际高中首届学生，要不是实在拿他们没辙，怎么可能会是现在的放养状态。他们现在主动求上进，若是以后能有个好成绩，那也是给江陵国际高中赢一个开门红。 　　跟校长说完联考的事情，陆正阳回年级组办公室了。 　　一进门，爱好新闻每天刷新闻不断的钱老师就冲陆正阳一阵招手，口中道：“小陆，快来快来！” 　　【二更】 　　陆正阳走过去，钱老师首先给陆正阳塞了一袋枣夹核桃仁。 　　陆正阳道了声谢，撕开食品包装，道：“钱姐，又有大新闻了？” 　　“可不是。”钱老师用力点头，啪啪拍了两下陆正阳的肩膀，道：“小陆啊，可让你说着了！” 　　陆正阳：“？？？” 　　“昨天我不是跟你说了那个黑客偷富人账户的钱做慈善的新闻吗。网上不少人说那个黑客是劫富济贫，受害人不应该要回自己钱什么的。” 　　“嗯。”陆正阳点头，还不忘评价道：“一群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家伙而已。等那倒霉事轮到他们自己身上，绝对跳得比谁都高。” 　　“没错，就是这句！”钱老师猛一握拳，她拿出手机，打开微博APP，昨天的热搜第一已经被取代，今日热搜标题是——#风水轮流转，说啊，之前不是挺能说的吗# 　　钱老师露出一个半是嘲讽半是好笑的表情来，道：“前些天发这种评论的网友，他们账户里的钱被转走了一半，还附留一条信息，大意是：志同道合，慈善机构会记得他们的慷慨的。” 　　陆正阳：“……哈？” 　　旁边有老师抽空应和了一句：“我也看了这个新闻，够讽刺的，难以想象这样的事情居然发生在现实里。” 　　“就我在关心那些人能不能走法律程序拿回自己的钱吗？”有老师拿着手机刷起了新闻，“这样总给我一种钱放在银行里一点也不安全的感觉。” 　　怔了怔，陆正阳“噗嗤”一笑，压低了声音道：“转得好。” 　　没想到还真有人跟他志同道合，搞了那些碎嘴的人一波。 　　钱老师摊了摊手，道：“现在网友怀疑之前那个黑客不是单打独斗，而是有组织的。这会儿也不说被偷钱的人活该了，嚷嚷着让警方尽快破案，还他们钱。”摇了摇头，钱老师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感慨道：“我果然是俗人一个，看到这种事落在那些人身上后，幸灾乐祸忍不住。” 　　“那我就是个大俗人了。”陆正阳浑不在意地将剩下的红枣核桃仁咔嚓掉，口齿清晰地道：“我昨天刚听这些消息就希望他们倒霉了。” 　　钱老师乐了，又给陆正阳塞了一个红枣夹核桃仁。 　　陆正阳又谢过，拿着小零食回到自己的办公桌。他咔嚓咔嚓嚼着核桃仁，动作麻利地整理着未来三天的教案，练习随堂测验和作业的英语卷子，还有综合了所有课本的知识点。 　　“咦？”教历史的欧阳老师忽然开口道，“你们快看朋友圈！江边那个死者的身份出来了。” 　　“什么死者？”这是根本没注意到江边喧闹的老师。 　　“就今早，咱学校对面的江岸边上发现了一具死尸，尸体都腐烂变臭了。”欧阳老师道，“有人将照片发到朋友圈里了，这么一传播，现在就有人认出那张脸的主人了。” 　　这速度，也不知跟警方比起来谁快。 　　总之，人民八卦的力量是强大的。 　　相对于岸边死人，街边斗殴虽然看上去严重，但并没有出人命，一些关键细节又没有披露出来，一来二去，江边死者的热度就比斗殴三人组高很多。 　　根据广大人民群众内部的情报共享，死者应该名叫窦良强，二级律师，陵安律师事务所合伙人之一，江陵市最大房地产公司之一锦山房地产公司的法律顾问。 　　“律师啊。”一听受害人职业是律师，众人顿时浮想联翩——难道是牵扯进了某个复杂案子，被灭口了吗？ 　　微信朋友圈一向是一圈套一圈，陆正阳的朋友圈里并没有人扒这件事，但欧阳老师那边有，他还给了陆正阳一个私人分享。 　　让陆正阳有点在意的是猜测出受害人姓名的那条评论下有陵安律师事务所的人，他们那意思也是有点像，但不确定。事务所那边说窦良强出差了，目前不在市里。有人试图联系那位窦律师，但暂时没联系上。 　　受害人到底是不是窦良强，没人能够确定，现在都在等警方的消息。 　　一切都是猜测，一切都是讨论，暂无实质性证据。 　　没实质证据地瞎猜测，陆正阳看了两条就不感兴趣了。不过，在翻到一张现场照片的时候，陆正阳忽然挑高了眉头。 　　尸体是在江边发现的，一般而言，乍听上去会觉得尸体被人沉入江中，被江水拍到了岸边。但根据现场照片，尸体躺着的地方距离江水有点远，这段时间陵江又没有涨水，尸体怎么能趴在那个位置上？ 　　那个位置不太可能是凶手弃尸——有大片江水供凶手毁尸灭迹，他/她往岸上丢个什么劲儿？ 　　难道是有人将受害人尸体从江中捞出来扔在那个位置的？ 　　陆正阳忽然冒出这样一个想法来。 　　陆正阳跟警方想到一块儿去了。 　　当时单祁明珠将尸体拖出水中，心中有气，没想那么多，将人往远了扔，主要是担心尸体污染江水，虽然江水已经被污染一回了。 　　长江街派出所中，死者身份已经被调查出来，正是律师窦良强，此案似乎牵扯进了其他案子里，目前已被市公安局派来的刑侦队接手。经过现场勘测与尸检，市公安局的警察很快确定了将死者从江水中捞出的第三人，现正在查阅滨江西路附近监控，试图查出捞人者的身份。 　　而长江街派出所的民警们则在处理同样发生在滨江区的打架斗殴事件，这一查不要紧，三人就像是嘴上没把门似的，互相指控对方，罪名将迷-奸、勒索、强迫未成年卖-淫等等恶性情节统统囊括在内。 　　负责审讯与笔录的民警：人渣！ 　　但在审讯过程中，民警也发现了一点不对劲的地方。 　　按照他们之前的调查，这三人是以绰号汪哥的男人为首领的小型犯罪团伙，利益共同体，蝇营狗苟的龌龊事没少干。但在审讯过程中，这三人明显对彼此抱着强烈的仇恨，这股仇恨太过浓烈，已然冲毁了理智，让他们不管不顾要对付彼此。 　　那问题来了，究竟发生了什么，让这个昨天白天还一起喝酒的团伙闹翻了？闹翻了不说，还恨到咬牙切齿，不惜自己陪葬也要将对方拉进监狱里去？ 　　最让民警觉得诡异的是，他们这仇恨值分配得还挺平均。汪哥恨老二，老二恨老三，老三恨汪哥……一个完美的圆，谁都没跑，都在这条仇恨链上。 　　民警办案多年，第一次碰上这么奇怪的案子。 　　【三更】 　　“就是一点不值一提的小天赋而已。” 　　课间十分钟，以单祁明珠为中心，跟单祁明珠关系最好的几个女生围着单祁明珠坐了一圈，还有几个男生竖着耳朵偷听。 　　单祁明珠捧着夏兰荑给她泡的参须枸杞红枣水喝了两口，用着明明很得意但假模假样故作谦逊低调的语气道。 　　“嘘——” 　　平日里跟单祁明珠关系很好的女生也没给她面子，直接嘘人了。 　　单祁明珠静默三秒，干脆地道：“好吧，能力上S级，马马虎虎，就是能让人渣们哭着找爸爸的小技巧。” 　　看着单祁明珠昨晚轻松拖尸，今天不小心拍裂了实木课桌就能知道，她的力量绝不是普通人的水准。即使单纯暴揍，昨晚那三个流氓，单祁明珠也是一拳一个。 　　但是！矜持优雅的女孩子怎么可能会那么粗暴呢。 　　于是，单祁明珠免费送了那三个流氓一场幻境。 　　那三个流氓原本想要对单祁明珠做什么，梦境里他们就会遭受到同样的待遇，而且那个幻境还会根据那三人的恐惧不断完善设定，保证真实与绝望。而且，施暴者正是他们的同伴之一。 　　天亮后，幻境消散，但幻境中带来的精神伤害却留在了他们的精神上，不恨彼此都难。 　　给单祁明珠送上参须枸杞红枣水的夏兰荑一脸羡慕，由衷感慨道：“真羡慕你们这些战斗系的。” 　　不像她，唉。 　　单祁明珠安慰她：“你虽然在我们这边占不到优势，但也能一拳一个普通人，算是半个战斗系的。” 　　班级内部战斗力排行，夏兰荑排不上号，但身体素质摆在那里，对比普通人，已经是一个巨大的优势了。 　　课间十分钟很快结束，第二节 是陆正阳的英语课。 　　陆正阳进班的时候，单祁明珠正将玻璃保温杯挂到椅子上。陆正阳不经意间的一瞟，1．5的好视力让他清楚看到了单祁明珠保温杯中泡着的东西，眉头当时就皱了起来。 　　他走到单祁明珠的座位前，这会儿单祁明珠面上的表情已经僵住了。 　　糟糕，忘记了！ 　　陆正阳冲单祁明珠伸出手，道：“保温杯给老师看看。” 　　单祁明珠心中默默捂脸，故作不解，但却很老实地将保温杯递给陆正阳。 　　陆正阳提起保温杯，他看着飘在温水中的枸杞红枣以及……头发丝，脸沉了下来。 　　不远处，看到这一幕夏兰荑默默缩了缩肩膀，心中的羞窘都快将她整个人淹没。 　　陆正阳抓着保温杯就上了讲台。 　　他将水半满的保温杯往讲台上一放，冷声道：“谁干的！” 　　教室里静得针落可闻。 　　陆正阳陡然抬高了声音：“老师问，保温杯里的这团头发，谁放的！” 　　下方有人颤巍巍地举起一只手，怯怯地道：“是、是我……” 　　是夏兰荑。 　　夏兰荑心中泪流满面，但还是老实举手，自首了。 　　然而，夏兰荑的自首却没能让陆正阳表情缓和，因为他不觉得夏兰荑是那种故意往别人水杯里塞头发做恶作剧的女生。事实上，陆正阳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他班里男生女生谁会这么干。 　　说是不小心，就这头发的量，黑乎乎的一团，说不小心没注意到，谁信！ 　　而且，让陆正阳觉得有些糟心的是，单祁明珠似乎没有注意到杯子里的异状，喝了大半。 　　这群小崽子，在食堂里吃饭的时候吃到一根头发都大呼小叫，更别提喝水的时候里面有一团头发了。 　　陆正阳不觉得是夏兰荑做的，但夏兰荑却主动自首……这算什么，他班里内部开始出现霸凌情况了吗？ 　　陆正阳神情严肃，这可不行！ 　　他班里的学生可以是问题学生，但绝对不能是人渣学生。 　　陆正阳用了五分钟的时间，痛批了那个做出如此恶劣恶作剧的学生，当然，他的炮火不是冲着夏兰荑去的，直接用了“某人”来指代那个幕后脏手，强烈谴责其行为的恶劣低俗胡闹，对其人品提出了强烈的质疑。 　　真·幕后脏（？）手·夏兰荑欲哭无泪，间接导致眼前情况的单祁明珠默默低头，被炮火波及的其他人安静如鸡，教室里回荡着陆正阳不带脏字不带重复的各角度批评。 　　末了，陆正阳一拍讲桌，一字一句：“事情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再四，再有一次，别怪老师直接查监控。” 　　在监控摄像头方面，校方做的还是非常到位的，除了厕所以外，基本没有监控死角。 　　班内众人忙不迭点头，恨不能拍胸脯自证清白——没有霸凌，没有欺负，真没有！ 　　陆正阳总算缓和了脸色，他将保温杯里的东西直接倒掉，然后开始上课。 　　好不容易挨完这节课，在课间操前的一点空档里，高三一班的学生聚在本班做操的地方，以刘嘉济为首，就地开了个小会。会议中心思想就是，他们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都藏严实些，千万别在陆正阳面前露出来。 　　单祁明珠默默地坐在夏兰荑身边，小声地道：“对不起，是我没有及时将保温杯放好。” 　　“不是你的错啦。”夏兰荑神情有点沮丧，她用手指拨弄着自己垂在耳边的小辫子，无奈地道：“是我的东西太挑战陆老师‘普通人’的接受能力。” 　　“普通人……”单祁明珠的嘴角抽了抽，忍不住吐槽道：“你真觉得陆老师是普通人？普通人能一眼看穿你的东西？” 　　夏兰荑：“可看陆老师的表现，不像是知道什么的样子啊。” 　　“难道陆老师是本土的……那个，不像咱们……嗯哼。”单祁明珠提出了自己的猜测。 　　“很有可能啊。”其他人凑了过来，开始有理有据有想象力地分析自家班主任的种族成分。 　　这些小声猜测的人并没有发现，他们所在的角落上方那棵高大红枫上，有一双自带眼线的蓝色杏眼正居高临下地睨着他们。听到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猜测时，那双蓝色眼眸闪过了人性化的鄙夷情绪来。 　　忽然，它抬起了脑袋，蓝眸直直地看向北边。 　　此时此刻，胖狸花咪咪陷入了一场苦斗。 　　作为一只坐拥整座江陵国际高中校园领地还时不时能够接到两脚兽投喂的公公猫，胖狸花的日常在睡觉、晒太阳、接受投喂、陪两脚兽玩一会儿与勾搭漂亮小母猫间来回循环，这日子可以说是十分充实了。 　　然而，作为一只生活无忧的大猫，也要面对一些来自于外界的挑战，比如说，领地争夺。 　　学校虽然默许了胖狸花咪咪的存在，但这不代表校园可以成为流浪猫聚集的地方。除咪咪以外的流浪猫会被驱赶，一定程度上减轻了胖狸花保卫自己领土的负担。不过，也有一些机智的流浪猫避开了学校的保安，爬墙进到校园里，直接对上胖狸花。 　　这个时候，胖狸花就炸毛了。 　　它拉平飞机耳，甩着水肚子，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跟来猫打成一团。 　　一时间，猫毛乱飞，叫声刺耳，想不被注意到都不可能。 　　一边是半宠身份的胖狸花，一边是来路不明十分凶悍的野猫，站哪边根本不用想。校园内禁止斗殴，猫咪互殴也不行！ 　　“去！去去！”保安拎着扫地的大扫帚，威胁地挥了挥，想要干扰两边的战斗。 　　胖狸花是不怕人的，它压根就没有将保安的威胁看在眼里。而那只入侵领地的野猫，嗨呀，它竟然也是不怕人的，身手矫健比它灵活，愣是将胖狸花追着捶。 　　对于流浪猫，保安处一向以远距离威胁驱赶为主，并不会真对它们下手。现在碰上一只两只压根不怕人的猫，保安那点威胁小手段就不够用了。 　　而且…… 　　保安表示，难得看到胖狸花跑得这么快。 　　看到这一幕，过来看猫的陆正阳眉头登时就皱了起来。 　　学生架好拉，但猫打架……怎么拉？ 　　就在这时，一声极具威势的低吼声响起，直让保安下意识攥紧手中的大扫帚，而正在厮打中的两猫……它们软了。 　　字面意义上的软。 　　陆正阳是亲眼看着两只正在奋力互挠的大猫“啪叽”一下瘫在地上，毛耳朵直接倒扣在脑袋上，瑟瑟发抖，喉咙里还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 　　陆正阳下意识抬头，旋即眼瞳紧缩。 　　高达三米的红墙上，一只白底黑纹的漂亮大猫踩着轻盈的步伐，落在了两猫战场不远处的那棵高大红枫的一条枝干上。它扫了一眼软趴趴已经怂了的两猫，而后才看向站在树下的两脚兽。 　　此两脚兽特指陆正阳，另外那个两脚兽已经被大猫无情忽略。 　　陆正阳目不转睛地看着大猫，嘴唇微张，桃花眼中满是不敢置信的神采。 　　这猫……这猫不是他昨晚梦见的那只漂亮大猫吗！ 　　这体型，这花纹，这神气，不会错的，就是他梦中那只大猫。 　　所以说，昨晚不是他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而是……他真的在某一时刻见过这只大猫，然后不小心当做是自己的幻觉。但琢磨得多了，它英俊漂亮的形象就入了他的梦？ 　　若非如此，陆正阳的记性又没有那么差，他实在想不出自己见过这样漂亮一只大猫却转头将它忘记的可能。 　　可确确实实，眉眼毛色甚至眸中神采都一般无二的大猫，就那么从红墙之上一路走来，从梦中走到他眼前的现实里。它微微低着脑袋，天蓝色的杏核状猫眼静静地看向陆正阳。 　　“扑通，扑通。” 　　陆正阳心头跳得飞快。 　　这回是保安反应得快。 　　见踩着高墙出来的大猫，保安当即“哦豁”了一声，由衷感慨道：“这猫长得够俊啊。” 　　这一声让陆正阳如梦初醒，他眨了眨眼睛，喃喃道：“可不是。”定了定神，陆正阳看向刚才激战正酣，现在怂得一逼的两猫。 　　陆正阳将视线放在那两只猫身上后，大猫自带眼线的蓝眸中闪过一丝人性化的不悦，它的喉咙里又一次发出了威胁的低吼，不长不短的一声。可就这么一声如同一声号角，刚才还怂哒哒趴在地上哆哆嗦嗦的两猫竟一下子蹦了起来。 　　那只外来的野猫在保安始料未及下沿着墙角窜出了十几米，然后三两下窜上了墙，转眼就没了踪影。而他们学校长期住户胖狸花也窜了起来，虽然它脚下打滑，摔了一跤，但它并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完全是跌跌绊绊着窜上了墙。 　　两猫不约而同地选择距离大猫远一些的地方上墙，忙不迭地逃出了学校。 　　“哦豁。”保安叹为观止，赞叹地道：“这是位猫老大啊。” 　　可不就是猫老大吗，一声吼，两猫夹了尾巴。二声吼，分分钟全跑了。 　　大猫居高临下地瞟了那个保安一眼，虽然很有眼光，但是，有点碍眼。 　　陆正阳看着踩在墙头上的大猫，心中有点蠢蠢欲动。 　　想撸。 　　但是，不能那么冒犯。 　　陆正阳一直觉得这些动物聪明得很，有一套自己的行为模式，某些看着憨憨的，内里不知有多狡猾。哪怕是真憨憨如那只胖狸花，陆正阳当初会喂会撸，还是那只胖狸花主动碰瓷求摸摸。 　　冒冒然对着一只野生动物出手……陆正阳也就在昨晚的梦里对那只大猫干过，还将人家给吓跑了。 　　那梦其实也很扎心了。 　　就在陆正阳和大猫一人一猫颇有些高深莫测地对视着，一旁的保安一脸莫名却不知该说什么好的时候，课间操的预备音乐响起。 　　陆正阳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只大猫，深悔自己没带手机，没法将这只大猫的美照拍下。不过，学校这边正好安了个监控摄像头，回头入侵一下，从中应该能够调出监控画面，倒是可以截张图片。 　　陆正阳心中叹气，不再看猫，对保安道：“不用管它，应该没事。” 　　说完，陆正阳就去操场了。 　　作为班主任，间操期间他得和班里学生站在一起蹦蹦跳跳的。 　　大猫：“………………” 　　这就走了？ 　　而得了陆正阳准话的保安却没有离开，而是一脸严肃地仰头盯着墙头上的大猫，迟疑地道：“这……似乎不是田园猫吧？怎么瞧着像是品种猫？” 　　从国外来的品种猫可比田园猫贵多了，应该不存在流浪的可能吧？ 　　保安无意识念叨完这句，他就见到墙头上那只大猫瞥了他一眼，那眼神，满满的嫌弃，似乎听明白了他的话。 　　保安心底一突，忽然想起猫这种生物，颇有些邪性。 　　他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就见那只大猫优雅转身，迈着轻盈小碎步踩着墙头向操场的方向跑去。 　　保安呆呆地看着大猫的背影，忽然打了个冷战。他搓了搓手臂，小声嘟囔道：“这都立秋了，天气都开始冷了。” 　　说着，保安扭头回保安室了。 　　什么大猫，听陆老师的话，别管它。 　　陆正阳的行动力绝对是MAX，课间操后，陆正阳回办公室就开了电脑。 　　别人开电脑是查资料、做课件，陆正阳却是熟门熟路地黑入学校监控，翻到大猫踩在墙头上的照片。 　　只可惜像素不高，画面不那么清晰。 　　“啧。” 　　陆正阳有些遗憾地将几张像素不高的截图保存。 　　聊胜于无吧。 　　要是能再遇到那只大猫…… 　　果然应该随身带着手机。 第26章 　　陆正阳将那几张截图转移到自己手机里，欣赏了一下那只不同寻猫的美色后，果断放下手机，忙其他事情。 　　人一旦忙碌起来就很少想东想西，时间也过得飞快。 　　时间很快就到了17：30。 　　窗外的天色阴沉沉的，狂风阵阵，吹得窗外林叶飒飒作响。不多时，窗户上就传来了噼里啪啦的声响，豆大的雨点砸在窗户上，声势惊人。眺望远处陵江，一反往日里的沉静平和，水势涛涛，颇有几分海上之景。 　　陆正阳习惯于在学校和家里都留一把雨伞和一件雨衣，外面雨势虽急，但陆正阳心里有底，并不慌乱。再加上今天一晚二晚是陆正阳的英语课，下不了班，陆正阳就更从容了。 　　办公室里很快就剩下陆正阳一人，他拿起雨伞，带上饭卡，准备去食堂吃晚饭的时候，反手关办公室门的动作却蓦地一顿。 　　陆正阳眼瞳猛缩。 　　他猛地推开了门，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窗外。 　　办公室南面窗外，一团湿透的白色身影紧紧贴在窗户玻璃上，正在风雨中瑟瑟发抖。 　　这可是三楼！ 　　陆正阳顾不上其他，连忙走到窗边。窗外的白团子明显已经湿透，毛发紧贴在身躯上，实心的，四肢修长，小腹紧绷，毛发中的黑色条纹清晰，正是今天上午踩在墙头上那只神气十足的大猫。 　　陆正阳顾不上考虑这猫怎么不挑个其他地方躲雨，偏窜到三楼的窗沿上。那么一只大猫，那勉强十厘米宽度的窗沿，还有那距离地面至少十米的高度，陆正阳只觉胆战心惊。 　　他想要开窗户放这只大猫进办公室躲雨，但又怕自己开窗吓到那只大猫，害它从窗沿摔下去。虽说网上有不少人现身说法喵星人从高空坠落不会受伤，但这个数据不是百分百，凡事总有个万一。 　　就在这时，那只在风雨中瑟瑟发抖的小可怜转过了脑袋，湿漉漉的天蓝色眼眸看向陆正阳。 　　出乎陆正阳意料的是，这猫瞧着狼狈，但眼神却很从容淡定，仿佛所有的狼狈只是身体上的原因，它精神上好着呢。 　　陆正阳首先移开了视线，将手放在窗户把手上。 　　风雨中的大猫岿然不动。 　　陆正阳慢慢地扭开把手，一打开窗户，冷风伴随着雨滴直接拍进了办公室里。 　　果然是入了秋，一下雨便冷得很。 　　陆正阳将纱窗推上去，道：“快进来。” 　　大猫扭头看向温暖又干燥的办公室，没客气，踩着轻盈的猫步跳进了办公室里。 　　陆正阳拉下纱窗，关上窗户，看向那只毛发不停往下淌水的大猫。 　　大猫端端正正地蹲坐在地上，下颌轻抬，看向陆正阳。 　　陆正阳挑高了眉头。 　　这大猫的反应让陆正阳有些惊讶。 　　他还以为这猫进到温暖干燥的地方后，第一时间就是抖毛呢。到时候肯定抖出一地的水，他都做好了拖地的心理准备。 　　然而，没有。 　　大猫安静地坐在地面上，任由毛发湿漉漉地贴在身上。 　　这样安静而乖巧的大猫，又有让陆正阳偏爱的颜值，直接让陆正阳的心头软了三分。 　　他将自己的椅子拉过来，又从自己的储物柜里拿过毛巾，一手拿着，一手则伸向大猫。 　　强扭的瓜不甜，强撸的猫会挠人。与猫初相处，尤其是这种已经长成的大猫，让对方先熟悉自己的气味再慢慢接近才是正理。 　　这些理论虽然没有在陆正阳撸胖狸花的时候用上，主要是那胖狸花太主动了，但在这只大猫面前，陆正阳不介意试一下水。 　　大猫目光微闪，这样熟练的动作……究竟是跟哪个小表砸练出来的！ 　　它抖了抖胡须，努力压下心中的不悦，故意绕过陆正阳的手，直接跳上了陆正阳的椅子上，原姿势蹲好。 　　陆正阳怔了一下，这算是初次见面很愉快还是愚蠢的凡人本喵懒得搭理你？ 　　……嗯，试试看好了。 　　这般想着，陆正阳直接将毛巾盖在了大猫的头上，试着擦了一下。 　　大猫的耳朵怕痒似的颤了颤，但身体却没有动。它稳稳地蹲坐在椅子上，不动如山。 　　事实上，大猫已经僵住了。 　　陆正阳的气味，整条毛巾上都是！ 　　大猫中了僵硬debuff的后遗症就是，陆正阳拿着毛巾对着大猫擦来擦去，拎爪抬脑袋等等动作都无比配合。 　　好乖。 　　以及，这猫一身的腱子肉，硬邦邦的，跟咪咪那个甩着水肚子的胖狸花完全是两个极端。 　　陆正阳一边给大猫擦毛一边近距离欣赏这只大猫。 　　这猫的花纹真会长，白底黑纹，不仅四肢上都套着白手套，脖子上还带着一圈白，时髦得紧。紧接着下方胸口的花纹，贴近脖子那圈白围脖的位置是不同于其他条形花纹的叶片状，也是非常精致了。 　　这猫身上的花纹长得恰到好处，颜值暴击度绝对翻倍增长。不像是有些猫，陆正阳刷图片的时候看到过，那花纹真的是不如不长，长了以后跟被恶搞了似的。 　　陆正阳将大猫脑袋背部胸口和前肢皮毛擦得半干后，自然而然地将手伸向了大猫的尾巴。 　　擦尾巴，擦后腿。 　　然而，陆正阳的手刚碰到大猫的尾巴根，大猫一个激灵，炸毛了。 　　大猫长长的尾巴灵巧地一甩，直接从陆正阳的手中挣脱，旋即大猫从椅子上跳下来，嗒嗒地跑到办公室的角落里。 　　陆正阳有些错愕地看向大猫。 　　跑什么？ 　　大猫答不出来。 　　大猫僵硬地低下脑袋，湿漉漉的尾巴横在身前。它伸出舌头，舔了舔尾巴上湿漉漉的毛。 　　陆正阳恍然，这是……要自己舔的意思吗？ 　　也是，人类愿意在某些事情上为爱宠代劳，但爱宠往往自己不乐意了。 　　等等，他想什么？ 　　爱宠？ 　　想太多了吧。 　　陆正阳心中摇头，他才不是梦中那个说话做事不过脑子的自己，现实生活里，家里要多出一个成员，即使是宠物，也是个不小的麻烦。 　　猫砂猫粮猫抓板，钱不是问题，关键是加诸在身上的责任。 　　这年头养宠物都跟养孩子似的，陆正阳嫌孩子麻烦都不乐意处对象结婚，更何况是养一只大多数时间听不懂人话的宠物了。 　　还是远远地欣赏着吧。 　　梦里那个他就是不过脑子，想就说了，根本没有考虑到现实。 　　恶狠狠地将自己浮动的心思按回到心底，陆正阳又翻出一条干毛巾，扑在椅子上。他拍了拍椅子，冲僵硬脸舔尾巴毛的大猫道：“咪、猫猫，过来这里，那边脏。” 　　大猫停止舔毛的动作，抬眼看向陆正阳。 　　陆正阳又拍了一下椅子，道：“这里，来，过来这里。” 　　大猫踩着小碎步，走回到陆正阳身边，一个纵越跳到椅子上。 　　陆正阳笑了起来，夸奖道：“真聪明。” 　　夸完之后，陆正阳就由着大猫自己梳理皮毛，既然不让他擦毛，他也不强求。 　　陆正阳起身去翻自己的储物柜。 　　因为被胖狸花萌到一点点，陆正阳对胖狸花很大方，猫粮逗猫棒都没少买。陆正阳取出一小碗猫粮，又给它倒了一碗温开水，用的是陆正阳自己的餐具。 　　有时候，陆正阳也懒得去食堂吃饭，用自己的餐具是订的外卖或是直接用开水泡面对付一下，他不是没干过。 　　一整套餐具，大方给猫两只大小不一的碗后，他就只剩下一个不锈钢快餐杯，用来泡面正好。 　　幸亏他有屯粮的好习惯。 　　陆正阳从抽屉里翻出一袋泡面。 　　就在陆正阳忙着准备他今晚的晚饭时，大猫盯着眼前褐色的猫粮，陷入了沉思。 　　虽然这猫粮闻着似乎还不错，还是陆正阳亲手给它倒的，可它要是吃了这些东西，日后若是让他们知道了，它、他颜面何存！ 　　可要是不吃，岂不是辜负了陆正阳的一番心意。 　　大猫陷入了两难境地。 　　“咦，不喜欢吗？”陆正阳端着快餐杯做到了邻座上，他看着没有动作的大猫，道：“咪咪还挺喜欢这个口味的啊。” 　　大猫：“！！！” 　　是了，陆正阳不会平白无故地往储物柜里放猫粮，结合这个校园内外的气息还有陆正阳裤脚沾着的气味，罪魁祸首已经找到！ 　　大猫猛地低头，张嘴将三粒猫粮舔进嘴里，咔嚓两声脆响，咬碎咽下。 　　吃，必须吃！ 　　如果它不吃，陆正阳就会将这些猫粮便宜那只蠢猫！ 　　不行，想都别想。 　　大猫低着脑袋，大口吞咽着那些猫粮。陆正阳看不出大猫啃猫粮时的凶狠，只看这狼吞虎咽的架势，他只觉得这个牌子的猫粮是真的合猫口味。 　　等陆正阳吃完泡面后，距离一晚上课时间只剩下十五分钟。 　　这会儿外头还在下雨，且雨势越来越大，伴随着轰隆巨响，夜幕上不时划过一道道闪电。 　　这时候无论如何不能放猫出去的。 　　陆正阳想了想，他抽出一张便笺纸，一边写字一边对吃完猫粮陷入了自我检讨模式的大猫道：“猫猫你先在办公室待着，我给钱老师留个便签说明这件事，不要怕。” 　　这个时间点的高三年级组办公室没下班的只剩下上一晚二晚的陆正阳和看三晚四晚的钱老师，钱老师外出吃晚饭了，现在还没回来。 　　陆正阳将便签纸贴在办公桌上，没有关灯，抱上英语卷子，趁机撸了一把猫爪后就去班里了。 　　两节晚课，一节考试，一节讲卷，正好。 　　门轻轻阖上，偌大办公室里只剩下它一只猫。 　　大猫抬爪捂脸，口吐人语：“我居然都吃完了……真是疯了。” 第27章 　　陆正阳的便签其实白留了，因为当他在教室里连轴上了两节课的时候，钱老师和高二几个相熟的老师到一楼体育器材室里打乒乓球，一打就是两节课，还是看二晚快结束，她得准备看高三晚自习了，她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器材室。 　　她回年级组办公室的时候，风风火火，根本没有注意到趴卧在陆正阳座椅上的大猫，带上装备就到高三一班教室里跟陆正阳交班了。 　　现在是晚上20：10，窗外大雨瓢泼，陆正阳要下班了。 　　虽然这天气打伞都是挨浇的命，但这点风雨并不能阻止他回家的脚步，真正让陆正阳为难的是这只安安静静趴卧在他椅子上，除了上午威胁胖狸花和那只流浪猫时低吼两声外，再没喵出一声的乖巧大猫。 　　陆正阳不能留大猫一只猫在办公室里过夜，担心它破坏办公室里的东西是一个原因，毕竟猫也很擅长破坏家具，乱拉乱尿则是另一方面，办公室不是陆正阳一个人的，万一大猫在谁的位置上留下江山地图，陆正阳不好交代。 　　所以，保安室？ 　　值夜间班的保安不喜欢猫，让他跟猫同在一个屋檐下，不好。 　　让大猫跟咪咪挤纸壳箱？ 　　那是逼咪咪冒雨狂奔。 　　那让大猫暂时跟他一起回家过一晚，明天天晴了再将大猫送回来？ 　　似乎……可行？ 　　陆正阳设想一下情景，一向很排外的陆正阳心里也没有多少排斥，这大概就是颜值的胜利吧。 　　陆正阳抿了抿嘴唇，看向那只将脑袋乖乖巧巧搭在双爪上，自带眼线的蓝**眼却十分平和，一点也没有一般流浪猫桀骜不驯的大猫，终于下定了决心。 　　陆正阳打量了一下大猫的体型。 　　他虽然一直心里大猫大猫地叫，其实大猫的体型并不算很大，就比普通的狸花猫大上一圈，体格劲瘦，体重估计还不如那只体重超标的胖狸花，最多也就十一二斤。 　　这才是正经猫应有的体型。 　　陆正阳从储物柜里翻出一只旅行袋，放在大猫面前。他指了指旅行袋，放缓了声音：“猫猫，进来好不好，爸、咳，哥哥带你回家过一夜，明天再送你回来。” 　　陆正阳也不管大猫能不能听懂，只重复着这些话，然后冲大猫的后颈慢慢伸出了手。 　　大猫看着陆正阳慢慢伸向自己的手，胡须抖一下。 　　大猫嗖地一下窜下椅子，主动跳进旅行袋里。 　　抓了个空的陆正阳看着乖巧蹲坐在旅行袋里的大猫，眨了一下眼睛，不以为杵，笑着摸了一下大猫的脑袋，温声道：“乖猫猫。” 　　大猫扭头。 　　真是的，说那么多甜言蜜语，嘴上是抹了蜜吗。 　　当初也不见得对它这么殷勤，哼。 　　大猫心中控诉，但它不自觉翘起来的尾巴却暴露了它的内心，直接弯成了问号。 　　陆正阳将旅行袋挎在肩上，拉锁拉到一半，让猫头露在外面，他手臂则可以曲着将旅行袋抱在怀里，另一只手臂挂自己的邮差包。 　　然后，陆正阳抖开雨衣，将自己连同旅行包和大猫一同罩在雨衣下。 　　因为旅行包和大猫的存在，穿着雨衣的陆正阳臃肿了许多，形象莫名好笑。 　　陆正阳扯了扯嘴角，又拿上了雨伞。 　　如果只是陆正阳一个人，他穿着雨衣并不耽误骑车回家。但多了一只大猫，陆正阳对自己骑车的技术就有些不放心。 　　反正也不算远。 　　陆正阳一手邮差包加雨伞，一手十斤多的大猫，步履轻快地往陵江秀苑的方向走去。 　　陆正阳顶着风雨往家里赶的时候还在想，这大猫可真乖，老老实实得还真坐得住，还不扯着嗓子一顿嚎，不像某只胖狸花，当初带去兽医院那一段路上跟要了它命似的，又踢又挠又踹又叫。 　　陆正阳并不知道，由雨衣营造出来的狭窄温热空间里，某只大猫靠在陆正阳的胸口处，因为某种……不可明说的情绪，它不仅将眼睛闭得死紧，耳朵也拉成了飞机耳。 　　与其说大猫是乖巧不动，不如说它僵得动不了了。 　　十五分钟后，裤腿湿透的陆正阳终于回到公寓里。他放下旅行袋，袋中的大猫晃了晃脑袋，从旅行袋里跳了出来，姿态优雅端正地蹲坐在一旁，并不急着探索这里的空间。 　　……其实这里的每一个角落早就被它摸了一遍，熟悉得很。 　　虽然又是雨衣又是雨伞，陆正阳还是被暴风雨拍了一遍，湿了一半。回家之前，他就用手机远程给热水器烧水，这个时间点，热水正处在保温阶段，可以洗澡。 　　将雨衣和雨伞放进卫生间里，陆正阳看着依旧乖巧住在地板上的大猫。这一路有着陆正阳的保护，大猫的皮毛很干燥，但是，陆正阳没忘记之前将大猫放进办公室的时候，它浑身的皮毛都被雨水打湿了。 　　城市污染大，雨水很脏，光拿毛巾擦干，依旧算不上干净。再者，大猫是流浪猫，身上指不定有虱子之类的东西，不给它洗一遍，陆正阳其实也不太放心让它睡沙发。 　　那就…… 　　陆正阳蹲下身，伸手捏住了大猫的两只前爪，抖了两下，然后对蓝眼大猫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来，道：“猫猫啊。” 　　大猫怔怔地看向陆正阳，眼珠不动，似乎有些呆住了。 　　“你这毛虽然干了，但被雨水浇过，不好好洗洗的话，会长虱子的。”说着，陆正阳原本捏着大猫爪子的手倏然前伸，捏住了大猫腋下的位置。旋即他手上用力，直接将大猫抱了起来。 　　大猫因为陆正阳的突然袭击，直接抻成了一根猫条。 　　“喵嗷？！” 　　大猫本能地喵嗷了一嗓子，下意识挣扎了起来。 　　“乖，乖乖的啊。”陆正阳手中大猫烫手，他三两步窜进卫生间里，反手将门一反锁。 　　“乖哈。”陆正阳也不想强逼这只还不熟的大猫洗澡，主要是他将人家带回家的时候完全忘了这一出，等意识到雨水很脏的问题后，陆正阳间歇性洁癖已经开始发作——他不想让大猫这一晚上在卫生间里过夜。 　　“乖乖洗香香。”陆正阳眼疾手快，手掌直接伸向了大猫的下颌，飞快地挠了起来，另一只手则伸长了够到了花洒。 　　大猫本来是想要挣扎的，洗澡可以，它不是那种怕洗澡的普通猫，但是，让陆正阳给它洗澡，这绝逼会成为他无法抹去的黑历史！ 　　但是……下颌被挠，有点舒服。 　　大猫的心中无比挣扎。 　　在它犹豫那三秒里，陆正阳挠下颌的手一翻，直接捏住了大猫的后脖颈。 　　大猫蓝眸震惊地看向陆正阳。 　　声东击西？！ 　　“乖猫猫。”陆正阳勉力用一只手试了试水温，道：“雨水很脏的，身上虽然干了，但脏东西留在你的毛上呢。给你洗完后我还得洗，合作一点，咱们也能早点休息，乖猫猫。” 　　大猫原本想要挣扎的爪子“卡”在了卫生间的地瓷砖上。 　　休息？ 　　是了，陆正阳忙了一整天，晚上就吃了一碗泡面，紧接着还上了两节课，肯定很累。如果不能给它洗澡，陆正阳自己就不能洗澡，就不能尽早休息，它……它忍了吧。 　　大猫自带眼线的蓝色眼睛里闪过一丝悲愤的情绪。 　　为了这个男人，它真的是付出了太多。 　　早知道会因为雨水的问题会被回炉重洗，它一定换一种方式出现！ 　　大猫动也不动地蹲坐在地上，任由花洒温温的水喷在身上，原本略带悲愤小眼神的目光却不自觉漂移起来。 　　虽然大猫还算配合，但近距离给大猫喷洒温水还是溅湿了陆正阳身上本就半湿不干的衣服。 　　江陵国际高中的老师制服其实就是西装三件套，虽然不是什么牌子货，但量体裁衣，穿在陆正阳这样身材很好的男士身上还是非常有范儿的。 　　现在，被水淋湿的白衬衫贴合着他的身体，好身材显露无疑，直让某只并不普通的大猫小眼神乱飞，僵着四肢配合着陆正阳的洗涮动作。 　　陆正阳原想着用干净温水给大猫冲洗一遍就擦干吹干，但大猫太配合了，陆正阳就将罪恶的手伸向了自己的沐浴露，给大猫搓了一身的泡沫。 　　陆正阳还是有理智的，他记得之前想给大猫擦尾巴的时候吓得大猫跳走，所以他这一回没有伸手，只伸了花洒，对着猫尾巴喷了又喷。 　　大猫忍住了，没动。 　　给大猫洗了澡，擦了毛又用吹风机吹了一遍，干净清爽又喷喷香之后，陆正阳将大猫放出卫生间，轮到他洗澡了。 　　大猫头也不回地奔向了沙发，它跳在沙发垫上，背对着发出哗啦啦水声的浴室，十分绅士地……盯着墙壁，唯有一双猫耳朵竖得笔直，每一点声音都让它的耳中抖一抖。 　　渐渐地，大猫的脑袋越来越低，越来越低，等陆正阳裹着浴巾带着一身热气走出浴室的时候，只看到某大猫留给他的背影，脑袋已经扎进了沙发垫里，动也不动。 　　它得冷静一下。 　　“这就睡着了？”陆正阳有些惊讶，他随手将擦头发的毛巾甩在肩膀上，汲着拖鞋走到沙发前。他小心翼翼地掀开沙发垫，果见大猫闭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 　　陆正阳搓了搓手指，想摸，但又怕吵醒了大猫。 　　终究是后一项占了上风。 　　陆正阳原封不动地放下沙发垫，放轻了手脚，将客厅的灯关上后便轻手轻脚地回了卧室，八百年也不关一次的卧室门悄然阖起。 　　等卧室门一关，沙发垫下的大猫倏地睁开了眼睛。 　　黑暗中，大猫那双眼睛可以说是亮莹莹的。 　　它看了一眼卧室的方向，忽然抬起双爪，像是人一样捂住了脸，再一次将脸埋在了沙发垫上。 　　要命了要命了，要猫命了！，，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m．．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第28章 　　陆正阳这一觉睡得安稳无比，早上醒来的时候，几乎忘记自己带回了一只大猫，直到他听到卫生间里的坐便器传来冲水的声音。 　　穿着睡衣的陆正阳走到客厅一看，正看到大猫仔细踩着卫生间门口的防滑垫，换算成人类动作，那就是人在出卫生间的时候蹭去脚下拖鞋上的水。 　　这无疑是一只聪明还爱干净的猫。 　　陆正阳有些发怔。 　　因为阳光下的大猫真的是太好看了。 　　此时正是朝阳初升，金灿灿的阳光透过阳台阳台与厨房之间的玻璃门格挡照进客厅里，落在蹭爪垫的大猫身上，将它银色的皮毛染上淡淡的金色。本就有着一个高鼻梁，侧脸更是漂亮得过分。自带眼线的蓝眸周围，略微翘起的一撮白毛是猫科动物的辅助睫毛，居然还有点翘。 　　陆正阳的脚步变得迟疑起来。 　　他的原定计划是带着大猫回家里过一夜，现在已经是第二天了，还是一个大晴天，无论怎么看都应该放大猫离开了。 　　离开…… 　　陆正阳扯了扯嘴角，有种想要将这大猫扣在公寓里包养的冲动怎么办？ 　　猫这种生物，果然能引人玩物丧志，昏君上身，妥妥猫颜祸水。 　　陆正阳想起网上那些看似抱怨实则炫耀的宠主们，现在，他有些体会那些人的心情了。 　　陆正阳跟这只大猫始终保持着一定距离的分寸，并没有太过亲近，可就这样，他已经开始舍不得这只大猫了。 　　总觉得，这只大猫合该是他的。 　　……这种心态不好，非常不好。 　　慢慢地吐出一口气，陆正阳打开收音机，将新闻播报的音量调低些，然后走过去，先跟大猫打了声招呼，走进卫生间里开始洗漱。 　　进卫生间后，陆正阳一手拿牙刷一手那杯子，眼睛还不由自主地瞟了盖好了盖的坐便器，有些好奇猫上完厕所后的坐便器是个怎样的状态。 　　猫会用坐便器，这并不稀奇，陆正阳曾经在网上看过相关的视频，但上完厕所还记得冲水，这猫就很机智了。 　　如果大猫知道陆正阳的想法，恐怕要翻白眼了。 　　大惊小怪，它又不是普通猫。 　　最终答案是，很干净。 　　这给了陆正阳一种感觉。 　　昨晚的经历，今早的发现还有大猫优雅得体的表现，无不让陆正阳觉得，即使他这公寓里多了一只宠物，对他的生活也不会有什么负面影响，他甚至连猫砂盆都不必准备。 　　少了铲屎的麻烦，陆正阳那颗本就被大猫姿色所迷的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又开始心动了。 　　不不不，一定要冷静。 　　想想那些可能被抓烂的家具，想想他可能遭殃的果树。好在都跟了他两年多，贡献不小，他不能为了一只刚认识的大猫就牺牲掉它们。 　　陆正阳用凉水狠狠地拍了拍脸，清醒快清醒。 　　比往常多用了十分钟洗漱穿衣服，冰箱里没什么能果腹的食物，人的没有，猫的更没有，所以还是得先去学校。 　　学校有食堂，办公室里有猫粮。 　　打定主意，换上一套跟学校工装长得差不多的西装三件套，陆正阳瞟了一眼沙发垫，哎呦，竟然没沾上猫毛？ 　　仔细想想，昨天给大猫擦毛的时候，似乎也没有掉毛？ 　　猫不是春秋换毛的吗？ 　　为什么这只大猫这么优秀？？ 　　“总不能是成精了吧。”陆正阳小声嘟囔了一句。 　　大猫没有错过这句话，它的耳朵刷地一下竖起来，抬起脑袋看向陆正阳。 　　四十五度角仰起脑袋，天蓝色的猫眼干净又清澈，简直是三连暴击。 　　陆正阳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片刻后，他长吐出一口气，将从衣柜里翻出的新旅行袋放在大猫面前，道：“进旅行袋里我拎着走，还是你走在我身边呢？” 　　陆正阳也知道猫听不懂人话，一些颇有些灵性的反应大多是巧合的碰撞，但自说自话的技能大概是人类在面对其他物种时的天赋，陆正阳也不能免俗。只不过，他是一边说，一边比划，试图让大猫明白他的意思。 　　听得懂人话也会说人话的大猫抬爪将旅行袋扒拉到一边，自己则绕着陆正阳走了两圈，它用自己的行动表示了对旅行袋的看法。 　　“那就一起走。” 　　陆正阳拍板。 　　他的自行车昨天扔学校里了，这种交通工具，陆正阳可没有备份，今天只能步行上班了。 　　反正也不远。 　　在陆正阳看来，大猫是真的乖。他出门坐电梯，大猫就跟在他旁边，不远不近，根本不用陆正阳时时盯着，一低头，肯定能看到大猫踩着优雅猫步走在他身边。 　　坐电梯，稳得一笔。 　　出住宅楼，优雅还能与陆正阳步伐一致。 　　走人行道…… 　　“汪汪汪汪汪——！” 　　一阵犬吠声由远及近，其中夹杂着一迭声的呼喊。 　　“旺财，停下，旺财，你给老子站住！” 　　陆正阳蓦地扭头，正见到一只绑着牵引绳拽着主人不得不跟着跑的哈士奇一边汪汪大叫着，一边甩开四肢向陆正阳的方向奔来。 　　或者说，向着大猫的方向奔来？ 　　那头成年哈士奇的力量明显不是它的主人能够抗衡的，即使它的主人奋力拽绳，那只哈士奇奔来的速度也没有减慢多少，一只狗反而跑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大猫！ 　　陆正阳心中一紧，他霍地低头，大猫似乎是被吓傻了？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扭着脑袋看向哈士奇奔来的方向。 　　陆正阳顾不上多想，一俯身，一把将大猫抱了起来。 　　那是一个标准的公主抱。 　　大猫瞥向狂奔的哈士奇时那原本轻蔑的小眼神顿时僵在了眸底，它缩着爪子，肚皮向上，怔愣着看向陆正阳。 　　陆正阳抱紧了大猫，冲即将冲到身前的哈士奇怒目而视，厉声道：“走开！” 　　不管狗能不能听懂人语，但语气一定能够听懂。 　　陆正阳表示，他不好惹。 　　大猫如梦初醒，一扭脑袋，直接冲哈士奇恶狠狠地叫了一声。 　　“喵嗷！” 　　死命拽着牵引绳，想要阻止爱犬搞事的主人一脸绝望，他觉得自己已经预料到了之后的麻烦。 　　然而，他猜到了开头，但是没有猜到结尾。 　　因为…… 　　狂奔的哈士奇在距离陆正阳五米开外的地方，猛地画了一个半圆，它！转弯了！ 　　哈士奇主人哪里会想到爱犬会突然来个转弯，被它这么一晃，一直努力抓牵引绳的主人扑街了。 　　扑倒在地的主人不由自主地松开了双手，牵引绳另一头失去了桎梏的哈士奇呜呜着，才不管主人不主人的，撒腿就跑没影了。 　　主人懵了一瞬，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一般的“旺财”，只顾得上跟陆正阳说声“对不起”后，爬起来就向哈士奇奔跑的方向追去。 　　陆正阳抱着香香软软的大猫，看着撒手没的哈士奇，静默三秒，然后感慨地道：“所以我从小到大，从来没有想过养狗。” 　　大猫用粉粉的鼻头喷了口气，猫眼不屑。 　　狗？ 　　有它还不够，居然还想狗？ 　　呸！ 　　大猫一扭腰，挣扎着要下地。 　　陆正阳顺势弯腰，让大猫轻盈落在地上，还抖了抖毛。 　　之前的哈士奇突袭事件就像是不存在，陆正阳继续步行上班，大猫紧随其侧。不少下楼遛狗的宠主都忍不住感慨，原来猫也能遛，不系牵引绳还不乱跑，乖得让人心痒痒。 　　他们是做梦也想不到，一只漂亮又干净的大猫根本不是家养的。 　　无论是走路还是过马路，大猫没有给陆正阳带来半点麻烦，快到学校门口的时候，大猫主动冲陆正阳低低地喵了一声，声音很低沉，一点也不甜的那种，然后转头向着另一个方向跑去。 　　“猫猫。”陆正阳下意识开口，本能想要挽留这只漂亮大猫。 　　大猫的脚步似乎停了一下，它回过头看了陆正阳一眼，等了三秒，然后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奔走了。 　　陆正阳怅然若失地看着大猫远去的背影。 　　都没让他请早饭…… 　　从昨晚到刚才，他就只摸过大猫的爪爪，擦过大猫的毛毛，抱过大猫十几秒，据说更加美好的埋肚子，他只在心中模拟了两回，现实里根本就没有对大猫动过这手脚。 　　白瞎他昨晚冒雨带大猫回家住了。 　　陆正阳不禁叹了口气。 　　在食堂吃过早饭后，陆正阳回年级组办公室放东西的时候，陆正阳忽然发现自己办公桌上放着一片红色的枫叶。那枫叶叶形极美，每一处裂型都与另一侧达成了对称。通体是火焰一般的红色，不带一点黄绿。 　　陆正阳不难猜出这片枫叶的出处，他们学校的校园里就栽着不少红枫，如今已入了秋，树上的枫叶正处在黄红交接的时间。但红成了这样，做书签正合适的红枫叶，必然是经过了仔细的挑选。 　　那问题来了，谁送来的枫叶？ 　　陆正阳偏头看向靠着他办公桌那一侧的窗户，倾过身，轻轻一拉窗户把手，果然拉开了窗户。 　　纱窗已经整个卷了上去。 　　陆正阳探头向外面的窗台看了一眼，果然看到窗台上印着一只小小的梅花印。 　　陆正阳拈起红枫，眨了眨眼睛，忽然笑了起来。 　　网上的文章分享过怎样评判一个人和一只猫的关系好不好，其中一项就是看那猫会不会为那人狩猎。 　　有些猫真的是为那个家操碎了心，时不时往家里带小鸟老鼠的尸体给主人。人类在收到这样的礼物时，不是被吓到就是心情复杂崩溃，但这确确实实是猫的心意。 　　如果大猫给他带鸟尸或是鼠尸，陆正阳一定笑不出来。，，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m．．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第29章 　　他这大猫多聪明多可爱多通人性啊，居然给他带枫叶做礼物。当然，要是其他人送陆正阳红枫叶，指不定得遭到陆正阳的白眼——当他是小姑娘哄呢。但猫送的就是两说了，比起老鼠小鸟，红枫叶显然更合陆正阳的心意。 　　陆正阳突然笑出声，顿时引起了办公室其他人的注意。 　　“呦，小陆，怎么突然这么高兴，有喜事？” 　　“嗯。”陆正阳笑盈盈地道，“得了一个特合心意的礼物，有点开心。” 　　“哦？”语文孙老师犀利指出：“恐怕不是礼物合心意，而是送礼物的人合心意吧？小陆这是有情况了？” 　　陆正阳冲孙老师笑了一下，不承认，不否认。 　　满办公室里，除了那些老实带着的年轻实习老师以外，几乎所有老师都在操心他的婚姻大事，让陆正阳烦不胜烦。误会了也好，最起码他们不会再想着给他介绍谁谁谁。 　　陆正阳将红枫叶夹在书里，又将书放进抽屉里。他拿上卷子，道：“我回班了。” 　　陆正阳大大方方地走了，任由流言发酵。 　　反正与他无关。 　　陆正阳没有注意，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也没有注意，陆正阳办公桌那一侧的窗户上方，一只白底黑纹的猫脑袋倒着探了下来，一双天蓝色的猫眼将办公室内发生的一切都收入眼中。它微微眯起眼睛，有点不爽。 　　之前出于谨慎，它光顾着竖耳朵偷听，不枉它特意留下的一点破绽，那沾水按下的梅花印，陆正阳顺利猜到它的身份，效果很不错，陆正阳很开心。 　　但紧接着的发展就让大猫有些不爽了。 　　其他老师说陆正阳有情况，陆正阳没有否认。 　　那问题来了，那个略带粉红色的情况，哪里来的？ 　　那红枫叶明明是它在树顶上精挑细选出来的好吗。 　　大猫拉平了飞机耳，不开心了。 　　有大猫送出的红枫叶，陆正阳的心情很好。另外让陆正阳惊喜的是，周谢知的舌头终于捋平了。虽然说话的速度比以前慢了许多，但那才是普通人说话的语速。 　　就是周谢知额头上的那个红闷头还没有消，又红又亮，让陆正阳止不住提醒周谢知，少吃乱七八糟的垃圾食品，多来些清淡饮食。 　　周谢知心里苦，但他不知从何说。 　　教室里其他学生默默低头，他们了解周谢知的苦，可谁叫他第一天就撞到陆哥手上，会有今天，算他倒霉。 　　陆正阳瞟了一眼其他人，心中啧了一声。 　　他不是傻子，看不出班里学生的变化，虽然他觉得这变化有些大，但看着都是向着好的方面改变，陆正阳也就没有刨根问底。 　　说到底，人与人的交往讲究分寸底线，又没犯错，哪能事事刨根问底。 　　两点一线的生活，时间过得最快，转眼就到了9月12日。 　　这一天是星期四，整个学校人心浮动，学生几乎坐不住椅子。 　　因为明天9月13日是中秋节，往动情了说是家人的节日，往实际上说，那是三天法定假期。 　　这点人心浮动在高三一班里倒是没有体现出半点，堪堪二十个学生坐得稳稳当当，该上课就上课，该活动就活动，一点也不为接下来的三天假期所动。 　　一个多星期的时间，高三一班的学生以略显莫名其妙但是很靠谱的表现征服了对他们怀有殷殷期待的高三年级组老师们，虽然还没有大考试进行检验，但根据他们随堂的小测验反馈出来的学习成果，不看他们高一高二时的惨淡分数，他们都要以为学校唯一的高三班级是重点高中的火箭班了。 　　一次两次，他们还能怀疑是碰巧，是事先背了答案，但三次四次次次如此后，高三年级组的老师们欢天喜地，比过年还高兴，中秋三天假给学生留卷子的时候都温柔了许多。 　　态度是温柔了，但卷子量是不能少的。 　　下午只上了两节课，陆正阳对假期安全老生常谈了一遍后，手一挥，放人了。 　　放学后，陆正阳慢悠悠回了办公室。比起其他心急回家的老师，陆正阳稳得一笔。 　　他不着急回家，反正家里就他一个人。 　　刻意落在所有人的后面，等陆正阳挎着邮差包出办公室的时候，教学楼的人基本已经空了。 　　陆正阳慢吞吞地踱着步子，花了两分钟下楼，又绕到了教学楼西侧的园林处。 　　比一个星期前红了不少的枫树上，一只白底黑纹的大猫趴卧在上面，双爪交叠搭在下颌处，一双天蓝色的猫眼似眯非眯，慵懒地晒着太阳。但若有人摸一摸大猫的脊背就能够发现，所有的慵懒放松皆是假象，太阳光下泛着淡淡金色的皮毛下是紧绷的肌理，似眯微眯的猫眼其实正紧盯着从西侧楼梯下楼的陆正阳，脑袋上那两只毛耳朵更是时不时颤动一下。 　　紧张，期待。 　　陆正阳在红枫树下站定，他微微仰头，看向树枝上趴卧的大猫。 　　被陆正阳这么一看，大猫顿时装不下去了。它睁开眼睛，也看向树下的陆正阳，尾巴尖微微翘起，小幅度地左右摇摆。 　　它是继续卧着，还是跳下去？ 　　太高冷的话，陆正阳那脾气保不定就不理它了。可要是太热情……别以为它不知道为什么陆正阳不喜欢狗。 　　大猫面瘫着一张猫脸，心中一片乱麻。 　　陆正阳心中倒是澄净一片，该有的纠结犹豫，他这些天都经历过了。 　　深思熟虑后，陆正阳反而坦然起来。 　　陆正阳微微仰头，看着树上的大猫，慢慢地笑了起来。 　　眉眼微弯，笑意浅浅，眸底满是柔和。 　　大猫左右摇晃不定的尾巴尖凝住了，它瞪大了眼睛，瞳孔猛然缩了一下。 　　“猫猫。”陆正阳轻声唤道。 　　猫在陆正阳这里有两个通用名，一个是咪咪，一个是猫猫。不过，有了大猫之后，陆正阳决定称呼世上除了大猫以外所有猫都为咪咪。 　　猫猫只给这只大猫用。 　　大猫慢吞吞地爬起身，它蹲坐在树枝上，睁着一双自带眼线的漂亮猫眼，安静地看向陆正阳。 　　陆正阳拿出手机，翻到相册，打开一张图片，然后将手机屏幕对向大猫。 　　“买了一个五层实木猫爬架，剑麻绳立柱可以当猫抓板用，毛绒布吊床舒适又柔软，还附带一只羽毛逗猫棒。” 　　大猫呆愣地看着手机屏幕上的照片，五层猫爬架不是重点，重点是那猫爬架的放置地点。如果它没有看错的话，那是陆正阳公寓客厅的沙发旁吧？ 　　陆正阳手指轻动，下一张图片。 　　“还有这款吸盘式挂床。”陆正阳语气严肃，“似乎也很好用的样子，我在书房的窗户上安了一个。” 　　书房的窗户朝南采光好，这个挂床正适合大猫晒太阳。 　　刷，下一张照片，五袋猫粮和一箱子码得整整齐齐的猫罐头。 　　“猫粮是网上宠主投票选出来的前五最受猫欢迎的猫粮品牌，还有这些罐头，鸡肉牛肉鹿肉兔肉虾肉金枪鱼肉，主食罐零食罐都有。” 　　不太了解大猫的口味，索性全下单，看看它喜欢哪种。 　　刷，又是一张照片。 　　白色陶瓷花盆，里面长满了绿油油的小麦苗。 　　“这是猫草。” 　　刷，再换照片。 　　“这是木天蓼盆栽和猫薄荷盆栽。” 　　给猫放松心情的木天蓼和猫薄荷，陆正阳没有买加工后的棒棒、粉末，而是挑了新鲜的盆栽，郁郁葱葱的很好看。 　　向大猫展示完这一切，陆正阳看向猫脸懵逼的大猫，沉声道：“这些是我的诚意。猫猫，你愿意跟我回家一起住吗？”不管对面的猫明不明白自己的意思，陆正阳还是认真地道，“跟哥哥回家，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猫弟弟。” 　　即使语言不通，但只要诚心诚意，以着对面猫的聪明，一定能够感觉到。 　　大猫：“………………” 　　陆正阳希望它跟他回家，它很高兴，可以说，这一个多星期来，它费尽心思搞了不少小动作，若即若离还不忘送小礼物刷存在感，就是想让陆正阳下定决心，带它回家。 　　它的目的终于达到了，它本来是很开心的，但是……猫爬架猫粮猫罐头猫薄荷是什么意思？它是那么肤浅的猫吗！ 　　不是，它是猫吗！！ 　　大猫心中有些崩溃，但不可否认的是，更多的是雀跃。 　　——瞧瞧，瞧瞧，它就知道陆正阳喜欢它，它就知道。 　　大猫是个爽快猫，它晃了晃尾巴尖，有些羞涩地“喵”了一声，然后从树上跳了下来，轻盈落在陆正阳面前。 　　陆正阳半跪在地上，直视大猫的眼睛，将手伸向大猫，试探地道：“所以，这是愿意跟哥哥回家是吗。” 　　大猫蹲坐在陆正阳面前，抬起一只爪子，搭在了陆正阳的手上，又“喵”了一声。 　　陆正阳反手握紧了大猫伸出来的那只爪子，肉呼呼的爪垫与他掌心贴合，手感好得要命。还有这小奶音，长得这么英俊帅气又好看，叫起来又甜又软，比起胖狸花这个绝了育变了声的公公猫也不逞多让……等等，难道大猫已经绝育了？ 　　面不改色地翻了一遍曾经的记忆，大猫在他面前出现的时候多是正面对人，背对他的时候都蹲坐着，蛋蛋是个怎样的状态，陆正阳还真不知道。 　　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咳咳咳，打住打住。 　　狠狠啪飞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陆正阳抿唇认真地跟大猫握了握手，道：“那以后就多多指教了。” 　　陆正阳没有正式养过宠物，大猫是第一个。，，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m．．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第30章 　　陆正阳想要尽善尽美。 　　这般想着，也不管草地脏不脏，陆正阳索性盘腿坐在地上，继续跟大猫商量日后的生活，哪怕大猫听不懂。 　　陆正阳从邮差包里翻出一只黑色宠物项圈来，冲大猫晃了晃。 　　大猫的表情明显变了。 　　这这这、宠物项圈？让它戴宠物项圈？这这这—— 　　大猫的尾巴绷直了。 　　——这是什么鬼情-趣，啊不，兴趣啊。 　　大猫的尾巴开始了高速的甩动，无意识拍打着草地。 　　看出了大猫情绪的不对劲，陆正阳主动解释道：“猫猫你得知道，这年头在都市里行走的小动物没有宠物项圈会被当成流浪动物，遇到不好事情的几率更高。你出门在外的时候，这只项圈是必须的，回家后就不用戴了。” 　　回家？ 　　大猫竖起耳朵，尾巴尖刷地一下软了下来，心中的混乱顿时去了大半。 　　回家，没错，陆正阳之前可是说要带它回家来着。 　　“还有你看，猫猫，这只项圈是特制的。”陆正阳将项圈递到大猫眼前，让它观察嗅闻，“圈身小牛皮，柔软不勒猫，安全扣设计，受到外力拉扯的时候也不会伤到你的脖子，会自动弹开。纯银吊牌，咱家的住址，我的私人电话，都在上面。还有这只银铃铛，你放心，铃铛没有芯子不会响，这里面有一个GPS跟踪定位器，迷路走丢也不怕。” 　　陆正阳看向大猫，道：“要不要试一下？” 　　大猫看着陆正阳，矜持地低下了脑袋。 　　嗨呀，谁叫它宠他呢。 　　看在他这么不安急切的份上。 　　陆正阳立刻给大猫戴上了项圈。 　　大猫戴上项圈后，晃了晃脑袋，嗯，还行。 　　其实它挺习惯在脖子上戴东西的，毕竟它戴项链那么多年，早就习惯了那轻飘飘的重量。 　　“最后一件事。”陆正阳打量着戴着项圈的漂亮大猫，愉快地道：“猫猫，咱是不是得取个名字啊。”陆正阳摸了摸猫爪，遗憾地道：“只可惜你不能亲口告诉我你叫什么。” 　　大猫：“……” 　　不，它能，它就是怕一开口流利的人话吓到了现在的陆正阳。 　　循序渐进，他们得循序渐进。 　　“猫猫，你觉得……”陆正阳微微恍神，他想起了那天早上客厅里沐浴在晨曦中的大猫，下意识道：“晨曦……陆晨或者陆曦，哎，陆曦路西Lucy，这名字好，多洋气。”陆正阳晃了晃大猫的爪子，“英文名字都不用取了。怎么样，陆曦？” 　　曦…… 　　大猫蓝色的猫眼有些复杂地看向陆正阳，沉默片刻，轻喵了一声。 　　于是，正式成为陆家一份子的大猫，大名陆曦，小名猫猫，赶在中秋节的前一天终于坐进了陆正阳自行车的……车筐里，被陆正阳高高兴兴地载回家了。 　　一连七天没有巡视过陆正阳的公寓，再一次被领进门后，大猫发现陆正阳家里布局变化不小，陆正阳之前手机展示出来的照片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比如卫生间，原本是一分为二，由磨砂玻璃门做隔挡，一半是浴室，一半是卫生间，总体面积跟卧室面积持平。现在的卫生间被一分为三，卫生间部分被分成了两个隔间，一边是正常的坐便器，一边是蹲便器。 　　显然，陆正阳怕大猫上厕所时不方便，万一脚滑摔进马桶里面，来一个蹲便器反而更安全一些。 　　至于宠物猫通用的猫砂盆，不会铲屎呢，这辈子都不会铲屎呢。 　　当然，对于陆正阳给它铲屎的可能，大猫也是拒绝的。 　　开什么玩笑，靠着这副模样接近人已经有点那个啥了，再让这人给它铲屎，它还不如直接摊牌说人话呢。 　　陆正阳换了居家衣服，走到客厅沙发旁高高伫立几乎顶到了天花板的五层猫爬架，拍了拍缠裹着剑麻绳的承重柱，邀请道：“猫猫，来试试手感啊。” 　　说着，陆正阳学着猫咪的动作，屈指在支柱上挠了两下，主动给大猫做示范。 　　大猫：“……” 　　它会，谢谢。 　　有些心累地叹了口气，大猫也无法断定自己现在跟陆正阳的相处模式是好是坏。不管怎么说，它这算是正式登堂入室了，应该是好事吧。 　　大猫踩着猫步走到猫爬架前，三两下跳到能平视陆正阳的高度。它看了一眼脸上写满了期待的陆正阳，勉为其难地人立而起，亮出了爪钩，控制着力道，慢吞吞地挠了一下剑麻绳支柱。 　　大猫发誓，它只是想挠两下让陆正阳高兴高兴，别冷了场。但是，这玩意儿有毒！它挠了两下，越挠越上头，一边挠还不自觉地抻起了懒腰，也就还是有一丝理智牵着，大猫才没有失爪挠穿了猫爬架的承重柱。 　　陆正阳眼中笑意盈盈。 　　很明显，大猫非常喜欢这个架子，不枉他买回家安装了一个多小时。 　　大猫昏了头似的挠了好一会儿承重柱，直到它听到陆正阳转身离开的声音才从沉迷中清醒过来，有些懊恼地用脑袋撞了一下柱子。 　　清醒一点。 　　还未等大猫做好心理准备，它忽然嗅到了一股浓浓的香气，让猫口中生津，似乎是有些饿了。 　　饿了…… 　　它还能再没出息一点吗？ 　　大猫默默转头，果然看到陆正阳端着一个餐盘过来了。 　　餐盘当中摆着一只猫粮装了半满的玻璃碗，另有一个打开的罐头，闻着是鹿肉。 　　“来啊，猫猫，吃饭啊。” 　　陆正阳将餐盘放在餐桌上，招呼大猫吃饭。 　　大猫：“……” 　　其实，它是能吃人类食物的。 　　虽说这些猫粮猫罐头闻着确实挺香的。 　　大猫心情略沉重，但在陆正阳的盛情邀约下，大猫迈着沉重的步伐，跳上了餐桌。 　　陆正阳慢慢伸出手，轻轻按在大猫的脑袋上。见大猫没有排斥的意思，他揉了一把大猫的脑袋，顺着猫头沿着脊背撸了下去，一直撸到了尾巴根的部位时，大猫的喉咙里忽然发出咕噜一声，后背一抖，身体整个矮了下去，整只猫向前窜了两步，避开了陆正阳那要猫命的手。 　　陆正阳不动声色地收回手，心中了然。 　　果然，尾巴根的部位是大猫排斥触碰的位置，就像是那天晚上他给大猫擦毛的时候，擦到那个部位的时候，大猫直接躲了出去。 　　陆正阳没有什么是他的猫他的宠物就该被他揉遍全身不能反抗的想法，他喜欢大猫，远远看着喜欢，近着摸两把也喜欢。只顾着自己高兴是渣，双赢才是正经道理。 　　虽然陆正阳也会疑惑：猫不是都喜欢被拍挠尾巴根的部位吗？陆正阳查资料的时候，说那里是猫的敏感点，被拍被挠的时候都享受得很。 　　陆正阳疑惑三秒就将这个问题抛之脑后。 　　嗯，一定是因为他家大猫矜持。对，没错，就是这样。 　　“喵……” 　　大猫忽然叫了一声。 　　陆正阳看向大猫，却见大猫伸爪将猫罐头推到了他的面前。 　　陆正阳怔了怔，道：“给我？” 　　“喵。” 　　大猫将猫罐头又往陆正阳面前推了一把，天蓝色的猫眼静静地看向陆正阳，似乎在嘱咐他好好吃饭。 　　陆正阳一下子笑了起来，他抬手摸了一把大猫的脑袋，将猫罐头推回到大猫面前，道：“乖，猫猫自己吃，哥哥订外卖了。” 　　大猫放心地低下脑袋，开始慢吞吞地嚼猫粮。 　　订外卖了，那它就放心了。 　　是的，明知陆正阳不会吃猫罐头的大猫之所以将猫罐头推到陆正阳面前，一副要跟他分享的根本原因，就是想知道陆正阳今天的晚饭是想要怎么吃，会不会想有几次它看到过的那样，随便掰一袋方便面对付了事。 　　订外卖好，即使厨房厨具一应俱全食材无比新鲜但只能做出黑暗料理的陆正阳需要外卖的拯救。 　　至于猫粮之类的，这算什么，有什么不能吃的。换算一下，猫粮对它而言就是曲奇小饼干，咔嚓咔嚓咬着味道还是挺不错的。 　　陆正阳托着下颌看着大猫吃得喷香，忽然道：“猫猫，明天是中秋节，跟我出趟不太远的门怎么样？” 　　“喵。” 　　“乖猫猫。”陆正阳夸奖。 　　大猫默默翻了个白眼。 　　猫猫来，猫猫去，也不知道取个大名到底有什么意义。 　　算了，反正这个家伙从来都是这个德性，它都习惯了。 　　中秋节在华国传统中是比较重要的节日之一，是属于亲人们的节日，又有法定三天假期，只要距离不是太远，一家人基本上都会赶在中秋节前一夜回家，聚在一起过节。 　　陆正阳一人自成一家，成功“拐”了大猫，给家里添了一位新成员后，时不时摸摸对方小爪便是身心舒畅。大猫默默闭眼，猫脸发烫，虽然有皮毛挡着看不出半点端倪，但它的爪垫已经汗湿一片。 　　这样的生活，煎熬并快乐着。 　　而陆正阳班里那些学生，即使家庭环境并不理想，经历了一些风风雨雨后，他们也看淡了家里那点小事，这会儿心态放得特别平，只除了一个人。 　　单祁明珠。 　　家住陵江秀苑，跟陆正阳算得上同小区远邻的单祁明珠气疯了，在人数为二十人的学生小群里，单祁明珠飙出了大段大段的脏话，疯狂地问候某些人祖宗十八代。 　　全群安静如鸡，看着暴跳如雷的单祁明珠疯狂刷屏。 　　单祁明珠，姓单祁，叫明珠。 　　华国百家姓中并没有复姓单祁，这算是单祁明珠父母造出来的姓氏。现今社会特立独行的人多，等这些人变成了家长，做出来的事情也挺出人意料。 　　单祁明珠的父亲姓单，母亲姓祈，寓女儿是他们的掌上明珠，寄予了浓浓爱意，这就有了单祁明珠这个名字。 　　最起码，单祁明珠刚出生那会儿，她确实是那两人的掌上明珠。 第31章 　　只可惜，单祁明珠初一的时候，一个女人闹上了她家。 　　那个时候，单祁明珠才知道，她所以为的美好家庭，其实就是一个假象。 　　父亲出轨小三，带着一个只比单祁明珠小了半岁的女儿还揣在肚子里的儿子说是真爱，母亲毅然离婚不久后再嫁，单祁明珠就从父母掌上的明珠变成了谁都不要的鱼目，被送来陵江秀苑跟外婆一起住。 　　单祁明珠曾经是个恋爱脑，那是父母原本和谐的婚姻让她对爱情与家庭心生向往。当这段标志性的婚姻破碎之后，单祁明珠倒是没有因此叛逆到怼天怼地。对于父亲，她是彻底冷了心。对于母亲，她选择理解，才愿意住在陵江秀苑，跟外婆相依为命，让母亲去追求属于她自己的幸福。 　　单祁明珠说是恋爱脑，莫不如说她觉得现实里没有真正美好的爱情值得追逐，只能寄希望于虚幻的小说电影世界里。 　　单祁明珠原本是十分注意自己形象的，不管内心充满了多少吐槽欲，她是恨不能将淑女二字刻在脸上。目前，她的生活虽然有了一点小变化，但单祁明珠自认，她总体上还是温柔可亲的。 　　但这前提是，没有人触到她的逆鳞。 　　逆鳞被触后什么状态，看看现在就知道了。 　　大段文字的中心思想其实只有一个，那就是—— 　　往陵江抛尸的王八蛋，别让她逮到，不然一定宰了堆肥，送给陆老师养果树。 　　是的，趁着月黑风高想要畅游陵江的单祁明珠，又一次从水中捞出一具尸体。算上警方发现的，这一个星期起来，陵江共发现浮尸三具，创历年新高。 　　学生内部微信群里，大段输出文字终于开始减缓出现速度后，有人发言了。 　　是徐瑷嘉。 　　徐瑷嘉，高三一班生活委员。当然，在人数少，全班大半都是班干部的高三一班里，生活委员不算什么要紧职位，她管的更多的是班级卫生问题。 　　现在惹怒单祁明珠的算是水底卫生问题，徐瑷嘉觉得这和她的专业，哦不，能力，对口了。 　　徐瑷嘉：【明珠，我手头上有一种能够在淡水环境里生存的水生食人草，可以人类死尸为食，你不就是嫌水被尸体给污染了吗，在水底种一些这样的食人草，我吩咐它们给你守着，再多尸体，半个小时全给你消化了，安全卫生无污染。怎么样？】 　　单祁明珠看着徐瑷嘉的留言，可耻地心动了。 　　【等等等等等等。】不待单祁明珠回答，有人率先提出了反对意见，是周谢知：【徐瑷嘉，你那玩意儿治标不治本，这是在帮着抛尸人毁尸灭迹。一旦某些人注意到陵江的特殊性，抛尸反而会变成日常。万一还有不小心溺水死的倒霉蛋呢。】 　　作为正义的使者，周谢知坚决反对这样的骚操作。 　　徐瑷嘉一想，也是啊，万一是倒霉溺水挂掉的，尸体来不及立刻打捞，直接被她那些水草给消化了……有点惨。 　　班级微信群界面上显示出一条信息来—— 　　徐瑷嘉撤回了一条信息。 　　主动介绍自己那一款水生食人草的信息被徐瑷嘉撤回了。 　　徐瑷嘉：【明珠，刚才那条信息你就当没看到。】 　　单祁明珠：【好哒，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周谢知：【……】 　　刘嘉济：【我看过抛尸案的内部资料，根据警方内部的推测是连环犯罪，惯用处理方法是江中抛尸，不如尽早破案，抓住抛尸的幕后凶手。】 　　两条信息几乎是同时发布。 　　郭易航：【我招魂试试？】 　　施浩达：【我催尸试试？】 　　默默窥屏的其他人：真有默契啊。 　　郭易航：【你学我！】 　　施浩达：【你学我！】 　　郭易航和施浩达神秘侧观念不同，还做不到求同存异，又双叒叕地开始了嘴仗模式，最后被管理员刘嘉济无情地踢出了群。 　　刘嘉济：【他们适合私聊，冷漠脸．jpg】 　　张一鸣：【我手上有微型机器苍蝇，内置监控摄像头。量产浪费时间，我需要助手。】 　　有些东西，做一个两个是乐趣，做一百二百是煎熬。 　　刘嘉济：【……】 　　班里其他默默窥屏的众人纷纷发出一串省略号，队伍整齐地刷了屏。 　　以着当前的科技发展程度，用高仿真的机器苍蝇当监控摄像头完全能够做到神不知鬼不觉，但想要监控整条陵江需要很多机器苍蝇。技术不是问题，材料不是问题，但对于他们这些人而言，无聊的重复性劳动才是最大的问题。 　　张一鸣：【……】 　　刘嘉济：【……招魂或者催尸吧。】他将郭易航和施浩达加回群里，【明珠，把你的定位发过来吧。】 　　单祁明珠：【OK！】 　　临近中秋，今晚的月亮格外明亮，寒风阵阵，江面波光粼粼。 　　陵江某处岸边，还有半年才满十八岁的单祁明珠一身白色长裙，颈项与双臂大剌剌地暴露在零上十度不到的寒风中，再典型不过的要风度不要温度。但细细看去便能够发现，她的皮肤雪白里透着红润，没有一点因为寒风而瑟瑟发抖的模样，仿佛这点寒冷对于她而言不算什么。 　　事实上，对于她这样的存在而言，穿裙子是最方便的，反正她不怕这点寒冷。 　　盘腿坐在江边的乱石上，手中不断地按动着手机键盘，屏幕上的光亮照在她的脸上，惨白惨白的小脸，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误入了鬼片现场。 　　循着定位赶到这里的郭易航不禁“嘶”了一声，道：“单祁明珠，你往这一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江里头爬出来的水鬼呢，怪瘆人的。” 　　“你……说……什……么……？” 　　单祁明珠托着手机，慢慢转头，目光幽幽地看向郭易航。 　　郭易航：“……尸体呢，哦哦，在这里呢。”郭易航的目光落在单祁明珠右后方五米开外的地方，那里有一具面朝下的尸体，连忙道：“看我的，找来受害……鬼问一问，什么都清清楚楚，保管明天就破案。” 　　只是，还没等郭易航动手从尸体上取下一点东西作为信物来招鬼，一道黑色的身影闪过，直接出现在尸体近前。那人的眼睛在深夜里泛着绿油油的光芒，他抬手悬在尸体头颅上方。 　　“施浩达！”郭易航冲了过去，“你给老子住爪！先招魂！！” 　　“不好意思，魔法真理告诉我，要先催尸。” 　　“王八蛋，三清道尊说，先招魂！” 　　单祁明珠一脸安然地盘坐在乱石堆上，对着身后的争论充耳不闻，悠哉地发着微信。 　　单祁明珠：【又吵起来了，没关系，不管黑猫白猫，抓到耗子的就是好猫。】 　　不管是东方道术还是西方巫术，她一点也不嫌弃呢。 　　晚上九点，有人在江边忙忙活活，有人在书房里点灯夜战，电脑旁的打印机不时嗒嗒嗒地吐出一两张打满文字的A4纸，一个个视频则被导入陆正阳的手机里。 　　书房里一面窗户上的吸盘式挂床上，大猫揣着一侧的爪爪趴在上面，另一只前爪则扒在挂床的边缘处，肉垫里的爪钩探出来，轻轻地挠着边缘处的软垫。它的尾巴顺在身侧，尾巴尖轻轻翘起，一左一右轻轻地拍打着挂床边缘。 　　陆正阳“忙工作”时没有避讳大猫，所以识字大猫一打眼就能瞟到A4纸上的蝇头小字记录着的是食谱，特注：宠物食谱。 　　大猫自然而然地划掉宠物二字，替换上自己的大名。 　　有点小害羞，怪不好意思的。 　　虽然不好意思，但是，无比期待。 　　陆正阳算是半个厨房杀手，因为他祸害的不是厨具，而是烹饪出来的食物。经他悉心烹饪出来的食物，只能勉强入口，毒不死人，但味道真的是让人怀疑人生。 　　不过，陆正阳在烹饪猫饭上却充满了信心。 　　因为猫饭不用加调料。要么上卫生过关的生骨肉，要么蒸熟煮熟烤熟直接上桌就好。唯一能加的“调味料”就是一些宠物用的牛磺酸粉、钙粉之类，加多加少都没有多少妨碍。 　　猫虽然是纯肉食动物，但能吃一点诸如胡萝卜、卷心菜这种蔬菜，对它们身体也有益处。打印出几种猫饭的搭配，烤箱破壁机已下单，轻轻松松就能给大猫改善伙食。 　　搞定了食谱之后，陆正阳看了一眼挂床上猫眼微眯的大猫，他家大猫蛮喜欢挂床的样子，他还是别在书房里打扰大猫睡觉了。 　　将食谱装订后放到厨房里的储物柜中，陆正阳关上书房灯，为大猫营造出一个适合睡觉的黑暗环境后，他换上睡衣，准备上床睡觉。 　　大猫的耳朵默默地竖了起来。 　　躺在床上的陆正阳将耳机插在手机上，熟门熟路登录某网站，悄悄戳开了某个视频。 　　隔壁房间的细小动静没有瞒过大猫的耳朵。 　　那问题来了，作为一只人类普通意义上听不懂人话的可爱小动物，陆正阳究竟在看什么，要避着它看呢。 　　大猫发誓，它这不是窥探陆正阳的隐私，这是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必须经历的一点磨合。它不能让陆正阳一直迁就它，它也得判断陆正阳的一些喜好，别犯了忌讳什么的。 　　比如陆正阳摆在床头柜上的相框，照片上的小陆正阳是真可爱，当时还是吊死鬼模样的他当时就戳了那么一小下，不小心让相框移了点位置，陆正阳就能查监控查了近两个小时，还是他用了小手段才糊弄了过去。 　　唉，想想就是满头汗，真是难为猫。 第32章 　　说干就干。 　　大猫真正发挥出了猫科动物优秀的潜伏能力以及落地无声的走路技巧，悄摸摸地从书房摸到了卧室。 　　陆正阳今天卧室就没关门，毕竟大猫的身份不同了嘛。陆正阳早有觉悟，即使大猫会一早上在他身上跑酷，他也认了。 　　没有人会防备一只已经被接纳为家庭一员的宠物，再加上被手机视频引去了全部的注意力，陆正阳完全没有注意到某只探头探脑潜伏到床头处的大猫。 　　他正认真地看着视频。 　　为什么要避着大猫看这些视频，这是一个好问题。 　　究其根本原因，就是因为视频内容不适合大猫看到。这还是入住家里的第一天，陆正阳还指望着跟大猫处好关系呢。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陆正阳已经躺着看完一个视频。那是B站一个宠主带猫去医院检查身体并打疫苗的视频，视频里的猫咪胆子小，明显不适应宠物医院的环境，恨不能缩在猫包里不出来。 　　不过，没有办法，为了身体健康，该有的检查不能少，该打的疫苗不能少，该……绝育的时候不能手软。 　　猫咪绝育是摆在每一个养猫家庭面前的一个问题，不仅是因为猫咪有发-情期，无法凭意志来压抑住交-配的渴望，暴躁易怒乱拉乱尿只是一些外在的麻烦，更深的麻烦是发-情期给猫咪带来的健康问题。 　　猫的发-情期不能硬熬，硬熬极易使猫的性-器官发生病变，要命。放任它们在外肆意**着渡过发-情期，公猫是播种无数，母猫能一年两孕，一次三到六只崽，造就更多无家可归的流浪猫。 　　华国有计划生育政策，大多数人在生孩子的时候还会琢磨一下自己的经济压力，估量一下自己养不养得起一个孩子，猫可没有那么多顾虑。至于生下来的小猫活得活得了，可怜不可怜，城市里被列为猫咪捕猎对象的鸟类可不可怜，它们的小脑袋里装不了那么多东西。 　　陆正阳现在比较犹豫的是，要不要带着大猫体检的时候就顺便割以永治了，免得它出去祸害其他小母猫。公猫绝育比母猫容易多了，恢复期也短。 　　大猫一看就是成年猫，之前流浪的时候保不齐已经妻妾成群，留下火种了。 　　但网上有一些说法，说猫被绝育后会记恨主人，陆正阳比较看重自己和大猫之间的关系，并不希望大猫跟他闹掰。 　　于是，陆正阳决定多看看这些宠主带猫绝育的视频，为他接下来的计划做打算。 　　陆正阳看得无比认真，甚至会将视频里面的猫代换成大猫的模样，预测一下大猫的反应。 　　就在陆正阳一边看一边出着神的时候，“啪嗒”一声，这是大猫脚一滑脑袋撞在床头柜上的声音。 　　耳朵里插着耳机的陆正阳猛地扭头，正对上一双充满了惊恐的荧光猫眼，借着手机屏幕的光亮，他甚至能看到大猫尾巴炸起来的毛。 　　“猫猫？！” 　　陆正阳被吓了一跳，大猫不是在隔壁书房挂床上睡觉吗，它什么时候摸到这边来了。 　　这一着急心虚，耳机一下子从手机插孔里扯了下来，另一只猫咪充满了惊恐的叫声立刻充斥在卧室中。 　　陆正阳虽然听不懂这猫叫声的意义，但同是猫的大猫一定听得懂。 　　陆正阳连忙关闭了视频，一把扯下耳机，猛地坐了起来。 　　大猫拉平了飞机耳，一下子窜了出去。 　　“猫猫，你听我解释！” 　　陆正阳光着脚追了出去，一路从卧室追到了客厅。 　　陆正阳这栋公寓主体是两室一厅，从客厅到厨房有一扇带窗雕花木门隔挡，厨房虽然饱受陆正阳冷落，但内里设施一应俱全，又大又宽敞。厨房与阳台相连，由一扇玻璃门隔挡。 　　大猫目标明确地冲进了客厅里，陆正阳追出来的时候，正见到大猫身体一扭，一跃而起，两只前爪抱住了厨房木门的门把手，有体重加持，“咔哒”一声，门开了。 　　会开门的大猫，智商绝对是经受得住考验的。 　　打开木门后，大猫一个箭步冲进了厨房里，笔直地冲向了玻璃门。 　　“猫猫！”陆正阳三步并作两步，抢在大猫如法炮制准备打开玻璃门前，一把按住了阳台玻璃门，旋即直接扑向了大猫的后背上，大声道：“有话好商量啊猫猫，这是十五楼！！！” 　　比起大猫跟他闹掰不跟他一起住了，更让陆正阳在意的是他家住在十五楼，搞不好会出猫命的。 　　大猫的身体猛然僵住，动也不动地保持着刚才的动作。 　　陆正阳一手将大猫死死锁在怀里，飞快地反锁了阳台玻璃门，退出厨房后，又反锁了厨房门。 　　做完了这些，他打开客厅的灯，然后才将大猫放在沙发上。 　　将大猫放在沙发上时，陆正阳还飞快地帮它捋了捋顺了身上的短毛，而后他叹了口气，有些气弱地道：“有话好商量嘛。” 　　这只大猫太聪明了，聪明到，在陆正阳以宠主身份想要对它做些什么的时候，总是会有些犹豫。似是这种暗地里琢磨给它绝育的时刻，他就直接有些心虚了。 　　也不知道在心虚些什么。 　　说实话，以着江陵市目前的消费水平，给宠物绝育其实是一笔不小的花销，如果不是认真做了长远的打算，谁也不愿花个冤枉钱。陆正阳有钱，但他还真从没有乱花过钱。 　　大猫蹲坐在沙发上，尾巴紧紧贴在身体，尾巴尖绕在前爪间。它不看陆正阳，只专心地盯着前方。 　　“我就是提前做点准备。”陆正阳挨挨蹭蹭地坐在大猫身边，小声地道。 　　大猫的尾巴尖微颤，但是没有躲。 　　“猫猫，体检和疫苗，这两样不能少。但是，绝育，咱们可以商量。”陆正阳试探着将手放在大猫的脑袋上，一边慢慢地撸，一边试探地道：“哥哥保证，只要猫猫没有惨兮兮叫着要找小母猫，哥哥就不带猫猫去医院绝育，好不……”好。 　　陆正阳的话还没有说完，任撸任摸就是不动不回应的大猫就扭头了。自带眼线的天蓝色-猫眼有些恼怒地瞪向陆正阳，尾巴尖的毛都有些炸开了。 　　大猫：“喵嗷！” 　　什么叫做找小母猫？！ 　　过分了啊，当它是什么？ 　　找小母猫？ 　　那是侮辱它高贵的身份！ 　　即使是他，也不能对它说出这样的话。 　　嗨呀他这个小没心肝的，它这段日子这么辛辛苦苦当一只普通猫是为了谁，为了谁！！ 　　陆正阳：“？？？” 　　大猫扬起爪子，用肉垫愤怒地拍打了一下陆正阳的手背。 　　陆正阳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大猫的爪爪，又软又弹的肉垫跟他手心相贴。 　　大猫明显生气了也没有对他亮爪子，果然是通人性的好猫。 　　“猫猫，哥哥就当你答应了好不好？”陆正阳晃了晃大猫的爪爪，“不发-情，不绝育。” 　　大猫抽出爪子，直接跳下沙发，头也不回地进了陆正阳的卧室。 　　陆正阳追过去，只见到大猫直接占据了陆正阳枕边的空位，身体一盘，脑袋直接搭在两只爪爪间，眼睛都闭上了。 　　陆正阳挑高了眉头。 　　大猫这是要跟他一起睡啊。 　　等等，大猫这是答应他？ 　　陆正阳躺在床上，翻了个身，看向盘在一侧的大猫，抬手戳了戳大猫的尾巴，小声地道：“猫猫不走了，是吧？哥哥将绝育视频全删了，放心，除非你发-情，哥哥是不会……” 　　话又一次没能说完，因为大猫一抬爪子，直接捂住了陆正阳的嘴。 　　“喵！” 　　大猫发出一声奶凶奶凶的喵叫。 　　这副模样就这一点不好，叫声一点也不爷们霸气，压着嗓子也不见得有多少气势，就像现在。 　　不过，大猫实在忍住了。 　　别再提发-情绝育的事情了。 　　否则…… 　　它现在就办了他！ 　　别以为它不敢。 　　大猫奶凶奶凶，但陆正阳却被大猫这样的动作萌得不要不要的。 　　他毫不犹豫噘嘴，用力地亲了一口大猫的肉垫。 　　大猫倏地缩回了爪子，天蓝色的猫眼震惊地看向陆正阳。 　　这这这、这样登徒子的行径，难以想象竟然是他做出来的。 　　猫与人之间的差距，难道就这么大吗？！ 　　一想到曾经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大猫忽然悲从中来，也不在那里睡了。它刷地一下跳下了床，在陆正阳想要伸手挽回之前，直接钻进了床底下。 　　陆正阳：“……” 　　“明明是你先伸爪爪的。”陆正阳小声嘀咕，他家大猫怎么这么容易害羞。 　　大猫：“喵嗷！” 　　又是一声奶凶奶凶的喵叫。 　　陆正阳：“行行行，睡觉睡觉。” 　　幸亏他有时不时打扫床底下的习惯，不然这一钻，肯定让大猫沾满身灰尘。 　　九月十三日，中秋节。 　　起床后，陆正阳给大猫倒了猫粮，给自己泡了碗方便面，早餐就这么对付过去了。 　　早饭全过程，陆正阳都在默默观察大猫。 　　等大猫吃完早饭，陆正阳拿着项圈走到大猫面前，轻咳了一声。 　　大猫抬头，看向陆正阳。 　　“今天中秋节，按惯例，我得去看个孤苦伶仃的老头子，跟他一起过节。猫猫，你一只猫在家多寂寞啊。”陆正阳晃了晃手中的项圈，邀请道：“一起来啊。” 　　大猫微微眯眼。 　　中秋节，去看老头子？ 　　能让宅到发指的陆正阳大过节跑一趟的肯定不是普通人，去，必须去！ 　　大猫向陆正阳走了两步，微微仰头。 　　陆正阳打开安全扣，将项圈戴在大猫的脖子上。 　　稳了，大猫愿意戴宠物项圈，昨晚的视频事件翻篇了！ 第33章 　　陆正阳心情非常好地往邮差包里塞了一包猫粮，万一他看老头子可怜，决定在那里过夜，老头子那边可没有猫粮，这不得带上他家猫猫的口粮啊。 　　陆正阳出门，脚边是踩着规范猫步的大猫。 　　通过这一个多星期的了解，陆正阳确定他家大猫其实带着一点狗属性，既不是那种一出门撒手就没的野猫性子，也不是胆小怯懦缩在原地就不敢动弹的小胆。 　　这从他第一次送大猫回学校的时候就能够体现出来。 　　优雅，从容，淡定。 　　大将之风。 　　若是只有一具好看皮囊，也不至于让陆正阳改变人生计划，改变公寓布局，郑重邀请大猫入住，做出为期十年以上的同居方案。 　　说起来，大猫唯一不优雅从容淡定的时候就是昨天晚上了，被一个绝育视频吓到钻床底，这就很可爱了。 　　陆正阳唇角微翘，恨不能立刻跟大猫亲亲密密，捏肉垫埋肚子么么哒。 　　他曾经是个正经人，直到他开始养猫。 　　地下负二层停车场，陆正阳带着大猫来取车。 　　虽然陆正阳的日常主要交通工具是那辆凤凰牌自行车，但他是有别车的。 　　属于陆正阳的地下停车位上停放着一辆黑色越野车，凯迪拉克凯雷德ESCALADE，外形是时下推崇的炫酷，车子看上去非常新。事实就是，买车两年多，开车的次数屈指可数。 　　谁叫家里和工作地点挨得那么近，这辆凯迪拉克的可用性还不如那辆凤凰牌自行车。有去地下停车场取车的时间，陆正阳骑车都到学校了吧。 　　以横贯江陵市的陵江为界，整个江陵市可以被粗暴地分为江南、市中心和江北三个部分。 　　陆正阳生活工作的滨江区属于江南，而他这一次带猫去的目的地在清潭区，属于江北。这一趟的路途，车程足有十三公里，以着市内的车流拥挤情况，骑车赶路一点也不美好，不如开车，差不多三十分钟就到地方。 　　后车座上，大猫端坐在座椅上，自带眼线的蓝眸默默地看着副驾驶的位置。 　　那个位置离陆正阳最近，但陆正阳不让坐。 　　陆正阳人虽然开着车，但眼神时不时瞟一眼后车镜，尽量避免过于颠簸将猫甩进座椅下。这多看那么一两眼，大猫那眼巴巴的模样，再有最开始大猫想要往副驾驶座上坐但被陆正阳抱到后车座的经历，陆正阳哪能看不出大猫是想要坐哪个位置。 　　陆正阳顿时就乐了，笑着道：“这可不成，猫猫，你乖乖的，这个位置你不能坐，被交警看到是要扣分的。” 　　大猫扭头。 　　麻烦的人类规则，啧。 　　…… 　　江陵市清潭区儿童福利院，陆正阳这一次的目的地。 　　陆正阳从小到大的生活经历中，唯一能够被他列入家人一档的人，只有这家福利院的陆院长。 　　陆正阳的姓氏，来自于这位陆院长。 　　陆正阳的名字，也是这位陆院长取的。 　　同样是婴儿时期被遗弃的孩子，陆正阳比其他婴儿更加倒霉的是，他是被直接遗弃在清潭区儿童福利院的大门口，据说当时身上连件衣服都没有，更别提其他能够证明身份的东西。 　　陆院长报了警，当地派出所查了又查，没能找到可能遗弃陆正阳的家庭，陆院长就将他留在了福利院里，跟了他的姓，因为是中午捡到的他，所以取名正阳。 　　陆正阳蛮感谢陆院长没给他取名叫陆中午的。 　　直到现在，陆正阳回想在福利院的日子都觉得自己过得还行。清潭区福利院是政府机构，最起码不会少了孩子们的吃穿。陆院长是一个认真且负责的好院长，在自己能力范围内会照顾每一个孩子。陆正阳还未展露学习天赋的时候，因为身体素质好，是一个不求争霸福利院却能保持着超然地位的隐形小霸王，怼得找事的其他孩子哭得不要不要的。 　　等陆正阳发现学习也能赚奖学金的时候，陆正阳在福利院的地位就更高了。 　　最让陆正阳认可陆院长的是，在陆正阳时不时就将某某金奖连同奖金一同划拉进腰包后，媒体注意到了他。媒体想要新闻，但节目之后会给被采访人带来什么，这些他们不负责。考虑到陆正阳以后的发展，陆院长没有冒冒然答应下来，而是跟陆正阳陈述利弊，让他自己做决定。 　　这其实也能算是一个对清潭福利院的宣传，但在陆正阳拒绝之后，陆院长非常果断地拒绝了媒体，并挡下了后续的一些骚扰。 　　陆正阳一直觉得，陆院长不像是小地方出来的。院长工作虽然挺伟大的，但就个人的发展上，陆院长的能力绝不仅限于此。他在这边做院长，更像是在躲谁。 　　不过，这一躲就是二十多年，也是很有恒心毅力了。 　　清潭福利院大门口，陆正阳从车窗探出头打了声招呼，基本上是看着陆正阳长大的保安娄叔就给他开门了。 　　“阳阳来啦，陆院长知道了，一定高兴。” 　　陆正阳嘴角微抽，他平时不太愿意往这边来，一方面是他不喜欢闹哄哄的小孩子，另一方面就是这边一堆熟知他当年黑历史的长辈们，一口一句“阳阳”，叫得他浑身发毛。 　　后车座上的大猫抖了抖毛耳朵，阳阳？ 　　这个昵称……很别致嘛。 　　陆正阳脚踩油门，快快地开进福利院里，在正院充作停车场的地方找了个空位停下来。他招呼了福利院工作人员一声，帮着将后备箱里面的月饼抱出来。 　　这些月饼是陆正阳提前一个星期在某有名蛋糕店预定的，因为要的数量太多还打了个九五折。这些月饼由福利院的工作人员们分发，陆正阳拎着其中一份月饼，带着他家大猫，直接去院长办公室找陆院长。 　　陆正阳这一路畅通无阻，直接来到福利院三楼的院长办公室。 　　得到屋内人回应后，陆正阳打开门，让大猫先进，自己紧随其后。 　　大猫踩着优雅的猫步，走进院长办公室里，仗着自己现在非人的身份，光明正大地打量房间。 　　将将二十平米的房间，布置很别致，房间靠窗户的角落、窗台和办公桌上都摆着绿植，有些是开花植物，这会儿花开得正好，绿意葱茏，芳香四溢，房间主人明显是一个会生活的人，将这些植物也照顾得很好。 　　房间里唯一那张办公桌后，是一个穿着黑色羊毛开衫，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的中年人……应该算是中年人吧。 　　男人乍看上去很年轻，五官俊秀而儒雅，但眼角处的细纹以及脸上不复的胶原蛋白却隐隐昭示着他的年龄不轻。纵是如此，这人如一瓶陈年的美酒，时光精心打磨，磨去了他的棱角，留下了温润雅致。 　　大猫目光微闪，这就是那个抚养陆正阳长大的人吗？ 　　陆院长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来，冲陆正阳伸手招了招，道：“阳阳过来了。呦呵，又帅了不少呢。”不待陆正阳回应，陆院长的目光就落在了他脚边的大猫身上，笑盈盈地道：“这漂亮小家伙，你家的？” 　　“我家的。”陆正阳一脸“你真有眼光”的赞赏表情，十分自然地往陆院长面前一坐，还冲大猫拍了拍大腿，道：“猫猫，来，这里坐。” 　　大猫的尾巴微微一僵，坐……那里？ 　　可感觉到对面看过来的目光，自觉自己肩负起了陆家尊严之战的大猫三步并作两步，一个起跳，精准地落在陆正阳的大腿上。它十分矜持地蹲坐在陆正阳的大腿上，实力诠释“我家的”这三字所代表的意义。 　　陆院长慢条斯理地扶了扶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含笑道：“颇通人性，你运气不错。” 　　“那是。”陆正阳笑眯眯地将大猫拢在双臂间，道：“我家猫猫美颜盛世，听话懂事，世间少有的绝世好猫，也就是我人品爆棚才能遇到。” 　　大猫耳尖微颤，虽然是实话，但出自陆正阳真诚大胆不做作的赞美，还是让大猫有些不好意思。 　　陆院长轻笑一声，声线低磁：“你难得碰上心头好，只可惜我手头上暂时没有能给猫猫的见面礼，回头我一定给你补上。” 　　最后一句话，陆院长是冲着大猫说的。 　　大猫心中一动，这样郑重的态度，难道陆院长发现它不是普通猫？ 　　可接着听下去，大猫就意识到自己想多了。 　　会是这样的态度，只要是因为陆正阳。 　　陆正阳看似温和实则挑剔冷漠的性格一如当年，讨厌的东西很多，喜欢的东西基本没有，就是凑合着过。福利院里里外外大人孩子上百，唯一稍得陆正阳青眼的就是陆院长，其他的都是面子情。如果将陆正阳给的面子情当做亲近，关键时刻来的打脸就惨烈了。 　　陆正阳从来是不惮出言撅人，动手打人的。 　　陆正阳从小到大，唯一稍微显露出些许喜爱的就是福利院后院那棵沙兰杨，有事没事就愿意往树干上坐。奈何其他小朋友有样学样，爬树摔断腿，为了遏制这种向大佬看齐的风气，陆院长雇人伐断了那棵沙兰杨。 　　从此之后，陆正阳没再爬过树……大概。而那个摔断腿的倒霉蛋从此见了陆正阳就像是老鼠见了猫，用脚指甲想都能猜出来，为了那棵沙兰杨，陆正阳必然是收拾了那个连累了沙兰杨的小子。 　　陆院长事后想想还挺后悔的，倒不是因为那小子挨的揍，而是他这一砍树，陆正阳似乎连最后一点生活乐趣都没有了，弄得陆院长还挺内疚的。 　　时过境迁，看着陆正阳圈着一只漂亮大猫笑得眉眼弯弯一本满足的模样，当初埋下的歉意总算能翻出来。 第34章 　　陆正阳被陆院长这遥想当年和郑重道歉的模样唬了一下，旋即失笑，道：“没您说得那么夸张。我当初是挺喜欢那棵沙兰杨的，但不至于上升到心头好的地步。” 　　他当年时不时往树上窜，最重要的原因是，那棵树够高，坐在上面能够眺望远处，而其他人爬不上来。 　　那时候他估计是有点中二病，总觉得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一众凡人怎可与他为伍……后来，树倒了，陆正阳心中虽有失落，但心里高筑的中二病之墙也倒了大半，总算让他开始正眼看世界。 　　结局是好的，但沙兰杨之仇不得不报。陆正阳从来有一说一，陆院长做的事情没有错，有错的就是那个没本事却想要染指他坐下之树的混蛋小子。不收拾他一顿，岂能巩固他福利院隐形一霸的身份地位。 　　之后的陆正阳是开始脚踩实地了，没想到却被陆院长脑补出了这么多东西。 　　心中好笑之余，陆正阳也明白，陆院长暗地里的忧心忡忡是因为他将自己放在心上了。 　　陆正阳唇角笑意更深，他捏住腿上大猫的两只前爪，直接往上一提，让大猫人立而起，猫脸正对着陆院长。他一本正经地道：“老头子，你看看猫猫，这才是我的心头好。” 　　大猫：“！！！” 　　大猫的尾巴尖卷了起来。 　　别说得那么直白。 　　怪、怪不好意思的。 　　陆院长笑了一下，道：“有猫猫陪着你也好。” 　　不同于其他见面也不管交情深浅就开始催婚的人，陆院长在这方面看得特别开，比起陆正阳勉勉强强谈个恋爱跟人相处，不如他自己活得逍遥自在。大多数人觉得男人没有老婆孩子热炕头，女人没有丈夫孩子家庭，日子肯定过得惨。 　　那不过是他们自己的想法，还试图强加给其他人。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试图推行完整家庭才是人生第一大事的理念。有些人就是对成家没有兴趣，强行背上一个家庭还有后代只会让那些人活得糟心。只要有本事，兜里的钱够用，怎样活是自己的选择，不该是别人觉得应该如何。 　　陆院长自己就是个不婚主义者，打着关心名义试图管到他头上的无一例外全被他怼了回去。在陆正阳的身上，他自然也不会玩双标。 　　人要为自己的人生负责，别人上嘴皮碰下嘴皮一碰，说得再好听，对方也不能替自己过日子。 　　“啊，对了，我家猫猫的大名叫陆曦。”陆正阳主动介绍。 　　“嗤。”陆院长毫不客气地对陆正阳发出了嘲笑，“Lucy？我还Lily呢。” 　　“是晨曦的曦。”陆正阳不满，虽然取名陆曦后，陆正阳觉得大猫英文名也一并有了非常不错，但被陆院长嘲笑了一下，陆正阳决定捍卫自己的取名能力：“英文名Lucifer，简称路西。” 　　陆正阳直接借用了西方神话中地狱之王路西法的名字。 　　“晨曦，合着你家猫猫是早上的太阳，你是中午的太阳，还都姓陆。哦豁。”陆院长抚掌，“这么一算，猫猫是你给我陆家新添的猫口啊。”陆院长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我是升级成了爷爷吗？” 　　“……呸。”陆正阳翻了个白眼，道：“少占我便宜。猫猫是弟弟，不是儿子。” 　　两人的对话矜持客气不到十分钟，语气态度又开始歪了。 　　陆正阳发誓，他原想着老头子年纪不轻了，跟他客气客气，敬敬他的岁数。但……这绝对不是陆正阳不敬老，而是陆院长他为老不尊。 　　“叔爷爷也是爷爷。”陆院长语气淡定地跟陆正阳试图捋顺陆家家谱的人员构成，“啧”了一声，道：“行吧，看在这些年你还算孝顺的份上，猫猫，你以后跟着臭小子一起叫我叔叔就好。” 　　说着，陆院长冲大猫伸出了手，想要撸一把猫脑袋。 　　陆正阳毫不犹豫地往后一蹭，椅子顿时发出“刺啦”一声响。他抱着大猫后退半米，实力拒绝陆院长的“咸猪手”。他捏住大猫一只爪子，摆弄着冲陆院长一挥，配音道：“我谢谢您嘞。” 　　陆院长：“至于这么小气吗，摸一把都不让。” 　　“咱俩谁跟谁啊。”陆正阳眉眼弯弯，“除非我家大猫主动亲近你，那才让摸。” 　　陆院长一脸期待地看向大猫，还伸出一只手：“猫猫，来，陆叔叔给好吃的。” 　　大猫：“……” 　　有一说一，您二位，可真有父子相。 　　不过，它确实不喜欢除陆正阳以外人的亲近。 　　大猫默默扭头，给陆院长一个无情的后脑勺。 　　“除名了。”陆院长斩钉截铁地道，“家谱上没陆曦了。” 　　陆正阳得意一笑，对着大猫脑袋就是一口。 　　“不愧是我家的崽，干得漂亮。” 　　大猫晕陶陶地被陆正阳抱出了院长办公室。 　　陆正阳自己是十分乐意抱大猫的，才十斤，还有这么一身漂亮柔软又温暖的皮毛，抱在怀里那不是负担，那叫享受。 　　如果大猫是陆正阳从幼猫养大的，他肯定买套宽松的衣服，出门的时候都将大猫塞怀里，时刻抱着揉着，而不像现在，克制又矜持地跟大猫保持着一个安全距离，只在心里想象着埋肚子亲脑门的美好情景。 　　陆正阳再沉迷猫色不可自拔，他也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理智的，并不想被猫牙和猫爪攻击。 　　不过，刚才那一亲，固然有在陆院长面前炫耀的小心思，但大猫那么配合，直让陆正阳抱紧了猫，不愿撒手了。 　　再多抱一会儿。 　　陆正阳默默地想道。 　　只要大猫扭腰挣扎想要下地，他绝不阻拦，立刻放猫下去。 　　但现在，大猫既然没有反抗，那就证明他抱姿不坏，大猫不反感，他是疯了才会撒手放猫。 　　跟陆院长扯了一些家常，习惯性地怼了两句，定下了今晚一起赏月吃月饼过节后，陆正阳决定带猫去福利院外溜达几圈。 　　清潭区儿童福利院目前共有四百余名儿童，各项身体指标能够列入健康范围内还不到一半。陆正阳不喜欢小孩子，但这并不妨碍陆正阳对小孩子抱有怜悯之心，从他手头上开始宽裕开始，前前后后往清潭区儿童福利院捐了不少钱。 　　捐款归捐款，若是带着大猫在院内溜达，指不定有哪个小孩子嚷嚷着要抱大猫。陆正阳是个小心眼的，连陆院长想撸大猫一把都被陆正阳挡了回去，更别说那些没有多少感情的小孩子。 　　陆正阳机智地选择了福利院外的山头。 　　清潭区在江陵市的位置属于近郊，附近有山，山无名，也就百来米高，连点大型点的野兽都没有，估计哪家流浪猫都能在这片山头称王称霸。生活在这边的居民早早地将这无名小山利用起来，山脚下时不时就能看到木头栅子圈起来的地，种点瓜果蔬菜的比比皆是。 　　除了有主的农作物以外，这片山头上还有一些“山货”，比如野生的榛子树和山里红，夏秋时还能在松树下捡到松树菌。 　　这边不少人有着先下手为强的习惯，野生的山里红没有几个人青睐，但是野生的榛子在还没有成熟前就已经一麻袋一麻袋地运下了山。陆正阳领着大猫在半山腰处溜达了两圈，只找到三颗榛子，山里红的味道比一般山楂酸多了，陆正阳不喜欢。 　　三颗榛子不值得炒一回，陆正阳坐在杂草丛生的草地上，直接咬开榛子壳，让大猫闻了一下，然后咔咔两口吃掉里面的果肉。 　　很脆，微甜，吃着其实有一种啃生地瓜的感觉。 　　大猫：“………………” 　　“猫猫不能吃坚果类的食物。”陆正阳咬着榛子，口齿清晰地安抚大猫，“但是，闻闻还是可以的。” 　　大猫：神逻辑。 　　以及，它什么都能吃，谢谢。 　　山坡上的草地没有经过人工培育修剪，草叶乱长还硬，躺在身下还有些咯，但今天的天气特别好，秋高气爽，陆正阳往草地上一躺就有些犯懒。尤其在他将某只大猫圈在怀里后，陆正阳就更不想起来了。 　　温暖，柔软，抱着这样一只大猫，简直就是人生赢家。 　　等陆正阳磨磨蹭蹭带猫下山的时候，都已经快到中午了。 　　是时候到福利院食堂蹭饭了。 　　整个福利院大致能够分成前院、U形主楼、由建筑物围出来的小操场以及宿舍楼。福利院没有独立食堂，主楼一楼展开一翼是横向打通的大房间，那里就是福利院的食堂。 　　福利院的伙食不能说特别好，但一天下来能够保证有荤有素，每个孩子都能吃饱。今天是中秋节，往日里可能每个星期才能吃一回的鸡腿红烧肉糖醋鲤鱼统统上了桌，伙食相当丰盛。 　　刚进前院，陆正阳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 　　陆正阳加快了脚步，还对走在一旁的大猫道：“猫猫，你放心，你今天的午饭也很丰盛，除了猫粮以外，我还给你带了鹿肉罐头。” 　　大猫：幸亏它不好口腹之欲，吃什么都无所谓。 　　“咦。”陆正阳低头跟大猫说完后，一抬头，忽然注意到通向食堂一侧的侧门前站着一个穿着高定西装的年轻男人。 　　陆正阳虽然对高奢品不感兴趣，但在国外那些年里，眼力倒是养了出来，对方穿戴着的是什么牌子的，他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眼前男人这一身，从西装到袖口再到腕表，粗粗看下来，至少千万。身量高挑，长相英俊，五官比一般华国人立体，应该是混有欧美血统。 　　男人静默注视着食堂方向。 第35章 　　陆正阳悟了。 　　他抬脚走到男人身边，直接道：“如果你愿意，可以进去坐坐，我们福利院的食堂还是挺不错的。” 　　男人明显愣了一下，他扭过头，有些惊讶地看向陆正阳。 　　陆正阳十分有礼貌地笑了一下，道：“孩子们都会在食堂用餐。养孩子是一个需要时间来磨合的过程，眼缘和性格蛮重要的。” 　　男人的长相无疑是很年轻的，但眼睛是很容易泄露真实的部位。他的眼神不像是二十来岁的郎当青年，至少三十往上，有相当的阅历。 　　这样一个明显十分有钱的男人在午餐时间杵在门口，眼巴巴地望着食堂方向是为了什么？ 　　十有八-九就是想要领-养孩子的。 　　在孩子领养方面，华国人是没有外国人看得开的。虽然近十年里，本国人领-养孤儿的情况多了起来，但总体上，华国人还是更愿意自己生一个带有自己血脉的孩子。反观外国人，在华国领-养一个孩子所花费的金钱远少于国内领-养机构，真心领-养孩子的家庭还是很乐意有一个华国小宝贝的。 　　他人既然已经在福利院内，必然是保安大叔放他进来的。比起听福利院工作人员的介绍，大多数领养人更愿意自己了解福利院的孩子们，领-养一个合眼缘的孩子。 　　生活在福利院的孩子，很少有像陆正阳这样主意正，不愿意花时间跟陌生人磨合，大多数是渴望家庭温暖希望被领-养的。陆院长管理下的福利院是出了名的不怕查，正常工作时间，外来领-养人怎么观察都没有问题。 　　当然，午饭时间，顺便吃顿中午饭，福利院也供得起。 　　不过，如果对方拒绝，陆正阳就不管他了。 　　他毕竟是顺便客串一把福利院的工作人员。 　　“陆正阳，我知道你。” 　　万万没有想到，对方开口了，但不是陆正阳以为的接受或是拒绝，而是这么一句有些意味深长的话来。 　　陆正阳眨了一下眼睛，难道他是他们福利院的明星……孤儿？自强不息的最佳典型，连过来收-养孩子的人都知道了？ 　　“泽易他很看重你。” 　　泽易？ 　　陆正阳的脑袋上冒出一个问号来。 　　这名字似乎有些耳熟。 　　唔，等等，泽易，陆泽易，这不是院长的名字吗。 　　陆正阳没有注意到，在他跟男人说话的过程中，大猫静静地蹲坐在他脚边的位置，睁着一双蓝眸，锐利又冰冷地注视着那个陌生男人。而男人提起泽易这个名字后，他瞟了一眼陆正阳脚边的大猫，目光平静而淡漠。 　　“哦……你是院长的朋友？” 　　“朋友？”那人苦笑一下，低声道：“别跟他说起我。” 　　说完，男人直接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向大门外走去。走到福利院正门前，他都没让保安室里的王保安给他开门，而是手一撑，直接从电子伸缩门上方跳了过去。 　　都这样不走寻常路了，保安室里的王保安居然都视而不见，一脸淡定地吃着从食堂打回的午饭。 　　难道是……习惯了？ 　　不愧曾经是老头子的前朋友。 　　陆正阳有理由怀疑，这两人曾经关系不错，现在已经掰了。 　　算了，老男人的友谊，他还是别掺和了。 　　“阳阳。” 　　就在这时，又是一声熟悉而让他有些无奈的呼唤。 　　是后厨的掌勺章大婶，陆正阳还在福利院的时候刷爆了对方的好感，不管福利院送走了多少孩子，也不管陆正阳今年贵庚，他始终是章大婶眼中最乖最靓的崽。 　　“傻站在那里做什么。”章大婶的语气熟悉里透着嗔怪，“饭菜都快凉了。我给你家猫猫留了一条清蒸鱼，快来。” 　　陆正阳的眼睛一亮，高声回应道：“就来。” 　　与大猫一起走向食堂的陆正阳没有注意到，刚才从正门离开的男人竟又从前院拐角处绕了回来。 　　他深深地看向陆正阳的背影。 　　踩着优雅猫步走在陆正阳身边的大猫脚步一顿，它回头看了一眼，蓝眸冰冷。 　　人眼与猫眼对视片刻。 　　男人主动移开了视线，转身离开。 　　大猫步履轻盈，走在陆正阳脚边的时候，长长的尾巴有意无意地蹭了一下陆正阳的裤脚。 　　占有欲十足。 　　执掌后厨的章大婶对陆正阳的偏爱明显直接延续到了大猫身上，她特意清蒸了一条三斤重的大鲤鱼给大猫。 　　陆正阳笑着道谢，然后道：“章婶，我家猫猫大名叫陆曦，别总猫猫地叫。” 　　虽然猫猫不是什么稀罕称呼，宠物医院的医生十个有三个会喊猫猫，剩下七个叫咪咪，但小心眼的陆正阳仍试图私有化“猫猫”这个称呼。 　　对此，章大婶给了陆正阳一个无情的嘲笑。 　　“是啊，这个猫猫大名叫陆曦，可你这个主人不叫啊。整日猫猫来，猫猫去，比起陆曦，它肯定更认猫猫这个称呼。” 　　别人管大猫叫陆曦，问题是，它自己知道那是在叫它吗？ 　　陆正阳无言以对，不得不承认章大婶的话非常有道理。 　　章大婶并没有放过陆正阳的意思，继续道：“不管你给猫取了什么名字，叫出来的肯定不是猫猫就是咪咪。就像是你当年给小鸡仔取名，翻字典的时候那个认真呦，临了喊小鸡的时候保管只记得喊它们喊鸡鸡。” 　　陆正阳：“……章婶，您辛苦了，快吃饭吧。” 　　大猫大口啃鱼，心中却在默默点头。 　　看来这位章大婶很了解陆正阳啊。 　　当初就是他给自己取了名字，到最后喊它的时候永远只是猫猫。 　　唉，习惯了。 　　猫猫就猫猫吧。 　　* 　　福利院的人显然也知道陆正阳不喜欢陪着小孩子玩，他们会告诉福利院的小孩子们，这个哥哥就是那个时不时寄钱过来帮助他们，今天还给大家买了好吃月饼的好心哥哥，但也会嘱咐他们别去打扰这个哥哥还有那只漂亮大猫。 　　陆正阳领着大猫到处溜达，他很少有追忆过往的时候，但这会儿带着大猫，他却下意识带着大猫寻找他曾经喜欢过的地方，想要跟大猫分享。 　　大猫是他承认的家人，待遇自然是不同的。 　　陆正阳溜达进后院的时候，忽然挑眉。 　　后院里多了一棵树，就在当年那棵沙兰杨的地方。 　　那棵沙兰杨也是倒霉，被拉出去当了典型，直接给砍了。偌大后院，只剩下靠墙处栽种的几棵榆树、甜杏和山樱桃，都不是能爬的类型。 　　但此刻，院中央的位置却载着一棵高逾五米的高大乔木，椭圆形的叶片间，一绺绺红中带紫的果实垂落下来，有些像是大樱桃。 　　这是一棵已经挂果的垂丝海棠树，树龄明显不小，主干笔直而粗壮，一个成年男人能够勉强合抱。 　　陆正阳抬手摘了颗紫红色的海棠果，比起市面上的海棠果，眼前这颗垂丝海棠果小得跟樱桃似的。 　　陆正阳“咔嚓咔嚓”咬了一小圈的果肉，然后随脚刨开个小坑，将果核埋了进去再将土压平。 　　“酸酸甜甜，味道不错。”陆正阳偏头看向不知何时走到这里的陆院长，十分中肯地评价道。 　　“喜欢就多摘点。”陆院长扶了扶鼻梁上的金丝眼镜，他的唇角挂着一抹笑，镜片却在午后略显明炽的光线里呈现反光状态，让人看不清陆院长的眼睛，“明年能不能吃到就两说了。” 　　“哎？”陆正阳歪头看了陆院长一眼，抬手拍了拍这棵垂丝海棠树，道：“这树不是长得好好的，要是怕虫子咬果子，明年就打点药呗。” 　　“不是这些问题。”陆院长轻笑一声，道：“这树不耐寒，它可活不过这个冬天。” 　　“不耐寒？”陆正阳对海棠果的印象一般般，当初琢磨家庭果园的时候压根没考虑也没有琢磨过海棠树，能认出这是一棵垂丝海棠，主要是这果实长得挺有特色的。至于它的习性，陆正阳没有研究过。 　　“那你买垂丝海棠做什么？”陆正阳回想一下在江陵市别处见过的海棠品种，“买西府海棠啊，那个肯定耐寒。” 　　“有个认识的人，临死之前放心不下这棵树，大老远派人运过来。”陆院长摊了摊手，道：“我能有什么办法。”他的声音渐渐冷漠，“他既然送到这里就该有这棵树水土不服客死异乡的心理准备，江陵的冬天就是这么冷，我总不能给这棵树搭一个温室大棚吧。” 　　陆正阳挑眉，总觉得陆院长这话说得耐人寻味，似乎不仅仅是在说果树过冬的问题，但继续追问不是陆正阳的性格。他拍了拍树干，道：“介意我爬个树吗？” 　　陆院长瞥陆正阳：“你爬得还少吗？” 　　从小主意正，管都管不住，让他不爬树……先把树给砍了吧。 　　掌心抚过粗粝的树皮，陆正阳忽然眨了一下眼睛，道：“咳，开玩笑的，我都几岁了，哪能还像小孩子似的爬树。” 　　大猫尾巴尖晃了晃。 　　言不由衷，假话。 　　陆正阳拍了拍手，走过大猫的时候俯身，一把将大猫抱在怀里，掂了掂，道：“老房间？” 　　虽然陆正阳曾经的宿舍被其他孩子占据，但供他休憩的房间，这边福利院有准备。 　　陆院长微微颔首，道：“早就给你收拾好了，去吧。” 　　陆正阳抱着大猫从陆院长身边走过。 　　陆院长没有动。 　　他静静地看着院中挂着累累果实的海棠树。 　　片刻之后，他忽然轻嗤一声，转身离开。 　　人一直在改变，没有人能够一辈子一成不变。 　　这是他曾经喜欢的树。 　　但现在，他不喜欢了。 第36章 　　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心情享受中秋佳节的，尤其是那些已经被生活压垮了脊梁的人。 　　某个阴冷潮湿的房间里，一个头发花白，明显上了年纪的老人正将一个蛇皮袋子里的东西抖落出来。他的手上戴着已经看不出原色的手套，将他这一个上午的收获分门别类。 　　老人姓丁，附近的邻居都叫他丁老头。他老妻早逝，一场车祸又带走了他的儿子儿媳，只剩下一个嗷嗷待哺的孙子。他尽力给孙子最好的教育与生活，只是这样很快将车祸赔偿金和他本就没多少的积蓄耗尽。 　　孙子中考的成绩并不理想，没能考上全市最好的一中，甚至连重点分数线都没有过。但孙子并不想去那种普通的高中，孙子还想要出国留学，他认为三年的普通高中生活只会蹉跎他的人生。 　　孙子说，如果他的爸爸妈妈还在，他们一定会支持他的。 　　丁老头被他说动了，只是，孙子在中考考场上的发挥太过失常，连全市最好那两所高中的择校线都没过，即使他们拿得出五万择校费，学校也不收。 　　就在丁老头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了江陵国际高中。 　　一所成立时间才两年的私立高中，感谢这两年里频繁的广告轰炸，江陵国际高中的存在感在江陵市内很高。 　　三年二十万，这对于老人而言是一笔巨款，但江陵国际高中招生办的老师却笑盈盈地给他算了一笔账。这二十万，囊括了学生这三年里的一切学杂费、书本费、校服费、住宿费等等等，只除了伙食费。即使他们不选择江陵国际高中，选择去其他或重点或普通的公立高中，校方也会以各种名目来收取种种费用，三年下来，未必比二十万少。 　　而且，他不必一口气拿出二十万，分年付款也是可以的。不过，要分年的话，每年需缴纳八万，三年下来是二十四万。 　　招生办的老师强调，他们学校是刚开设不久，需要宣传，所以才会有三年二十万的收费优惠。以着他们学校的师资力量，每年十万都是良心价。 　　丁老头不太懂这些东西，但他觉得招聘老师说得有道理，而他的孙子明显也是喜欢这所学校的环境的。 　　最终，丁老头抵押了房子，用贷款来的钱给孙子一口气缴了三年的学费。 　　只是，虽然将孙子成功送进了一个好高中里，但丁老头的日子却没有变好。 　　孙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伙食费上不能少。全校虽然给每个学生分发了春秋、夏和冬三套校服，但换洗的情况不能忽略，他们自己掏钱又买了三套，日常的衣物也不能少。还有运动鞋，品牌的运动鞋穿着才舒服不伤脚。还有手机，初中时候用的手机已经有些老旧了，现在市面上最好的手机牌子是鸭梨牌，孙子说班里的同学都用这个牌子…… 　　需要钱的地方依旧有很多，仅凭丁老头在某工厂打更的工作和社保微薄的工资不足以供给孙子。 　　于是，丁老头拿起蛇皮袋子，翻找垃圾桶，兼职起了拾荒工作。 　　他的运气还是不错的，因为他打更下班的时间是清晨，从工厂回家的路上，他走走附近的小区，在垃圾桶中翻找一番，总能够有一麻袋的收获。积少成多，每个月卖出去也是一笔还算可观的钱财。 　　丁老头自觉找到了另一个赚钱的门路，但他的孙子丁兆年发现后却是如鲠在喉。 　　没钱，没用，还丢人。 　　要不是中秋三天假，宿舍不允许住人，他绝对不会回这个又穷又破的家。 　　丁兆年用力地攥紧手指，为什么他要有这样的家庭环境？为什么他不能跟其他人一样，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不必为兜里空空而羞窘？ 　　他觉得爷爷对他藏心眼，拼命苦着他不让他过好日子。他无数次下决心想要好好学习来让自己摆脱贫穷，可成绩就是提不上去。他将之归咎为生活太苦，没钱让他吃好喝好导致营养跟不上脑袋转不快，没钱上课后班买学习资料导致落后给其他人…… 　　总之，都是贫穷的错。 　　这样的日子，他真的是受够了，他受够了！ 　　他看着背对着他，正在挑拣那些别人不要的废品，还搞什么分门别类的爷爷，胸口中淤积的怒火越发炽热起来。他的手搭在客厅的桌子上，就在他想要用掀桌搞破坏来宣泄心中的不满愤懑的时候，他的目光一凝，落在了丁老头放在一旁瓷砖地板上的手机。 　　那、那不是—— 　　“鸭梨plus！”丁兆年冲到丁老头身边，一把将地上的手机捡起来，满脸的惊讶毫不掩饰。 　　“哎？年年，你在家呢？”丁老头下意识道：“厨房电饭煲里温着饭，爷爷还买了月饼，你……” 　　“这部鸭梨手机是你买的吗？”丁兆年毫不犹豫打断了丁老头的话，他拿着手机，目光炯炯。 　　丁老头看向丁兆年手中死死抓着的那部手机，他已经老了，并不是很了解现在手机的品牌，但他记得孙子叨念过鸭梨牌手机，说是市面上最贵的手机。 　　丁老头的心中茫然了一瞬。他看着孙子手中那只手机，黄绿色的按键手机，半新不旧的，这就是孙子说的市面上最贵的鸭梨手机？最贵的手机就这副样子？ 　　如果丁老头足够了解那些手机牌子，他就会认出，此刻被孙子死死抓在手中的手机压根不是什么鸭梨plus，而是早已停产多年的阿尔卡特2002，连智能机都算不上。 　　丁老头的心中充满了疑惑，但看着孙子激动的表情，一向觉得孙子是个聪明孩子的丁老头压下心中的疑惑，下意识站在了孙子那头。茫然的情绪转化为了些许的惊喜，丁老头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来，道：“这是爷爷在外头捡到的。” 　　确切地说，是在垃圾桶里。 　　丁老头从垃圾桶里翻出这只手机，他不觉得这只手机是完好的，只想着废手机也能卖出个十块钱，他就将这只手机捡回来了。 　　“捡的？”丁兆年的脸上露出浓浓的不信来，捡回家一部鸭梨plus？认真的？ 　　不过，管它呢。 　　这可是市面上最贵的手机，有人卖肾也要买的手机。即使他班里的有钱同学，他们也没几个人有这部手机。 　　是的，他对爷爷说谎了。 　　他班里同学再不差钱，也不可能人手一部鸭梨手机。这样一部市价八千多的手机，在他们班里也是稀罕货。 　　丁兆年咽了咽口水，虚荣与激动的情绪在他心中涌动着。他死死攥着手机，尽量冷静地道：“既然是捡到的，那我就拿着用了。”他冲丁老头笑了一下，“谢谢爷爷。” 　　这是他这段时间以来少有的好脸色，让丁老头几乎受宠若惊。 　　想到这份道谢是那样一部手机带来的，丁老头的脸上不禁又浮现几分迟疑——现在年轻人的审美就这样？ 　　还未等丁老头抒发自己的疑惑，丁兆年拿着手机，脚步轻快地回了屋子。 　　丁老头看着孙子透着愉快的背影，摇了摇头。 　　算了，孙子喜欢就好。 　　“Yes！”丁兆年抓着手机，他着迷地看着机身漂亮的象牙白色，握在手中，触手沁凉，让他止不住摩挲着手机外壳。 　　手机现在是关机状态。 　　丁兆年抿着嘴唇，用回形针代替取卡针，顶出手机卡槽。 　　没有SIM卡，安全。 　　丁兆年心中雀跃，至于他爷爷是不是那种会开手机卡槽的人，管他呢。他不需要知道这部手机是从哪里来的，只需要知道这部手机属于他就对了。 　　对了，已经有了鸭梨手机，没有配套的耳机和充电器怎么行，他得出去买！ 　　买原厂的。 　　丁兆年这般想着，双手飞快地将自己原来手机的SIM卡抠出来按进这部鸭梨plus里面。他试着长按开机键，没有反应，应该是电量耗尽。 　　他将手机往兜里一揣，抓上钱包就兴冲冲地出了门。 　　现在就去买充电器和耳机！ 　　丁兆年没有注意到，他确定没电而无法开机的所谓鸭梨plus屏幕上有刹那的闪烁，只是很快就暗了下去。 　　他应当知道，这世上从来没有天上掉馅饼的美事。即使有，馅饼里面裹着的亦是**。 　　中秋小长假很快就迎来了终结。 　　九月十六日星期一，又到了早起上班的时候了。 　　陆正阳躺在床上，怀抱着一只有着温暖皮毛的猫科生物，床铺一角，手机闹钟欢快地响着，试图向主人提醒自己的存在。而往日里只拖延五秒就能够伸手按掉闹钟并起床的主人，此刻却有些痛苦地**了一声，一翻身，将脸埋进了怀里的毛茸茸中。 　　陆正阳第无数次确认，猫是一种能够腐蚀人类意志的生物。 　　养猫的日子太颓废了。 　　他现在一点也不想上班，只想躺在床上抱着他的大猫。 　　呜，他的猫猫实在是太好了，那么懂事通人性，几乎没有拒绝过他的请求。愿意跟他睡在一张床上，忍受他时不时的抱抱，蹭乱了皮毛也不恼，明明被他埋肚皮的时候身体都僵硬了，大猫也不挣扎，既没有不爽一喵，也不冲他亮爪子……更不要说他家猫猫还有一张盛世美颜，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乖巧的猫猫！ 　　床铺上，大猫猫脸矜持地趴卧在陆正阳的身边，下半身盖在被子下。被子下，它的尾巴尖轻轻地摆动着，被陆正阳这么一抱，它有点躁动，但在可控范围内。 第37章 　　陆正阳还是有理智的，尤其旁边还有手机铃声喋喋不休地提醒，陆正阳埋在大猫皮毛里的嘴发出一声长长的喟叹，他的双手撑着床铺，坐起身。他有些愤愤地按掉手机，下床。 　　起床第一件事，不再洗漱换衣服，而是倒猫粮。 　　给大猫预备上了早饭，陆正阳才进卫生间洗漱打理自己。等他换好衣服，准备出门上班的时候，大猫已经吃完猫粮了。 　　将猫餐盘放进洗碗池里，陆正阳给大猫戴上宠物项圈，一人一猫踩着相同的步伐，出门，坐电梯，下楼。 　　陆正阳依旧骑自行车上班，而大猫理所当然地占据了车筐的位置。等进到校园后，陆正阳不得已跟大猫分道扬镳。 　　好在，项圈里有GPS定位系统，陆正阳能够通过手机安装的小程序随时监控大猫的位置——他得说，项圈的存在让陆正阳稍微安心了点，觉得刚成了他家庭一份子的大猫会跟哪只小母猫一去不回头。 　　说起来，这周日应该可以领大猫去宠物医院体检打疫苗了。 　　哦，还有咪咪。 　　他真是一个无情的人类，好在还有白校医在。 　　怀揣着并不存在的内疚感，陆正阳给咪咪带了两大袋猫粮，交给白校医分配。 　　假后返校的第一天，陆正阳毫不客气地拿试卷跟班里学生打了个招呼。算是随堂测验，写完就可以直接交到陆正阳这里批阅。 　　下课前，陆正阳已经陆陆续续将二十张试卷全部批阅完毕。总体来说，陆正阳还算满意。 　　有一个算一个，看得出是努力复习过的。保持现在的分数，班里倒数那几个都能上重本，当然，专业上可能不太理想。而班里目前成绩最好的张一鸣，陆正阳居然觉得他考个省状元也是有可能的。 　　陆正阳暗暗摇了摇头，被班里这群小混蛋可怜的分数折磨太久，陆正阳几乎忘记自己当年高考也考了个省状元。 　　高中的教学日常乏善可陈，批阅完作业，整理好接下来的课上内容之后，除了时不时到教室外溜达一圈，抓捣乱典型亦是警示其他学生以外，陆正阳手头上就没了事情可做。 　　最近半个月来，他学生一个个都太老实，学习还自觉，陆正阳原本的日常工作因此歇了大半，倒是让他有了不少空闲时间。他自己是很想去找他家大猫亲亲抱抱，奈何这个时间算是工作时间，公然开小差总是不好的。 　　陆正阳只能默默忍耐，找点别的看上去像是正经事的事情来做。 　　心里想着大猫，这个上午过得极为漫长。 　　好在午休的时候，大猫第一时间窜到高三组办公室的窗户外，似乎过来跟他一起吃午饭。 　　将猫粮给大猫准备好，陆正阳没去食堂，而是点了外卖。 　　今天班级午休，负责看班的是副班主任夏小虞，陆正阳则在办公室午休。大猫无奈且纵容地在办公桌上摊平，由着陆正阳将自己当成抱枕午睡。 　　陆正阳舒舒服服地抱着大猫，大猫身上的皮毛散发着特别清香的草木味，哦，还有太阳醺然温暖的味道，让陆正阳恋恋不舍，往日里只做阖目养神的他几乎是没有迟疑多少就陷入了梦乡。 　　大猫静静地趴着，动也不动，任由那均匀而温热的呼吸拂在自己的皮毛上。 　　因为大猫是面向窗户方向趴着，再加上枕在它身上的陆正阳，办公室里下意识放轻手上动作的老师们压根没发现大猫的真实身份，只以为陆正阳抱着抱枕睡得正香。 　　利用中午时间小睡半个小时的老师很多，少数几个没有选择午睡的老师都放轻了手脚，做着自己的事情。 　　变故是一瞬间发生的。 　　在教学楼东侧窗外的小树林中传出一声大喊：“你、你等着，我去找老师！” 　　这一声够响亮，觉浅的直接被震醒了。 　　大猫微微睁开眼睛，毛茸耳朵颤了一下，随即十分本能地拉成了飞机耳。而陆正阳并没有彻底醒来，他枕在大猫身上的脑袋动了一下，原本只埋进大猫皮毛里的半张脸变成了整张脸，然后他就不动了。 　　大猫规整放在身侧的尾巴尖轻轻地晃动一下，很快归于平静。 　　“怎么回事？”被人扯嗓子从梦中吵醒的感觉太糟糕，二楼高二组办公室的有老师直接推开他那一侧的窗户，探头向下看去，似乎想要看看哪个小混蛋午休时间不在教室里午休，还在外头操场上闲逛。 　　只可惜的是，他这一眼看下去，并没有看到某个嫌疑人。 　　不多时，两人跑出教学楼，一个穿着高二校服的男生还有一个女老师跑到楼上老师的视线里。 　　男生不熟悉，但那位女老师，她是高二二班的班主任，姓谭，教数学的。 　　谭老师左右看了看，没能找到她以为的人后，当即皱眉道：“丁兆年呢？” 　　“我……丁子他明明就在……我明明让他在这儿等来着。”男生的表情慌乱而无措，“他人呢？” 　　谭老师无语了一瞬，他问她，她还想要问他呢！ 　　谭老师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她盯着眼前小个子男生，一字一句：“骆京，你给老师说什么，你们又在搞什么鬼？” 　　“没，不是，老师，我、我们真没搞鬼。”骆京慌乱地左顾右盼，似乎想要找出那个可能故意藏起来唬人的家伙，“丁子、我真让丁兆年在这里等着。我们真接到一个求救电话，老师，我没骗人。” 　　谭老师看着骆京明显慌乱无措的表情，考虑到他平时的为人，他确实不敢糊弄她，尤其还开这种玩笑。 　　就在这时，楼上老师忍不住喊道：“谭老师，出什么事儿了？” 　　谭老师抬头，犹豫了一下，道：“是……不太好说。吴老师，你刚才有没有看到谁？” 　　“看到谁？”吴老师回想楼下男生那一嗓子，摇了摇头，道：“我在办公室里听他喊什么‘等着’，但我刚才看下去的时候没有看到人。” 　　“谢谢。”谭老师吐出一口气，“我得先弄明白。” 　　谭老师抓着刚才给她通风报信的骆京，上下左右将小树林检查了一遍。这地方并不是藏人的好地方，树上也没人的话，只证明人没在这里。 　　小树林没人，前后操场也没人，丁兆年和骆京又不是那种皮得上天故意跟老师对着干的学生，谭老师眉头紧皱，难道在学校里头还能出什么事？ 　　谭老师抬头看了一眼安放在教学楼东侧出口处的监控摄像头，脚步一转，直接向学校保卫处走去，口中道：“你再将事情跟我重复一遍。” 　　骆京连忙跟上谭老师，满脸欲哭无泪，小声道：“是这么回事。” 　　整件事情其实并不复杂。 　　高二二班里，丁兆年和骆京是关系比较铁的好兄弟，时常凑在一起玩闹。中午吃完饭后，骆京发现丁兆年换了手机，还是市面上最贵的鸭梨plus，顿时十分羡慕。 　　丁兆年很大方，愿意借给他玩。 　　因为学校有规定，禁止带手机。但从来上有规定下有对策，私下里带手机的学生不少，只是没让老师们发现而已。 　　为了避免麻烦，他们两个就溜到了小树林里玩。 　　骆京为了感谢丁兆年，还特意买了不少零食。 　　两人藏在树后，暗搓搓地玩手机吃零食，眼见着要到回班午睡的时间了，两人准备回教室的时候，丁兆年的手机响了。 　　来电没有显示号码。 　　丁兆年很自然地接起了电话。 　　电话一接通，对面传出一个颤抖的女声，充满了惊恐。她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向接电话的丁兆年求助，背景音里是类似砍刀砍在骨头血肉上的声音和此起彼伏的痛苦惨叫。 　　打电话的女人哆哆嗦嗦地说，有一个可怕的人正在肢解一个男人，她不断请求电话这头的丁兆年帮帮他们。 　　丁兆年和骆京哪里经历过这样的阵仗，两个半大少年整个人都懵了。丁兆年完全是凭本能答应了对面女人的不断请求，而骆京也是撂下一句让丁兆年拿着手机在这里等着，他去找老师。 　　骆京找到班主任谭老师的时候都快哭出来了，拽着老师就往楼下跑，一路上语无伦次地跟谭老师说了这件事。 　　谭老师到底是个理智的成年人，骆京慌得六神无主，谭老师还能在心里思考那个电话是不是个恶作剧电话。 　　等两人赶到丁兆年应该等候着的地方却没看到丁兆年的影子时，两人上下左右地看了一圈，最后决定去学校保卫处查看一下监控摄像头。 　　以着学校监控摄像头的数量，不能说没有一个死角，但那个位置的摄像头应该能拍到骆京和丁兆年。 　　骆京心头发慌地跟在谭老师的身后，找了一圈没找到丁兆年，再考虑到那时丁兆年的手机，骆京现在也忍不住有些怀疑这是丁兆年在恶作剧，故意搞他。 　　兄弟嘛，不就是在大事扶持小事互坑的路上吗。 　　但是，这一次真的是吓坏他了，他可是连谭老师都给拽出来了。要是真是在搞他，他绝对要跟丁兆年绝交——有些玩笑是能乱开的吗！ 　　谭老师说明来意后，保卫处的保安帮着谭老师调出那个摄像头摄录下来的视频，从12：00开始加速播放。 　　视频中，谭老师看到丁兆年和骆京这俩小子鬼鬼祟祟地钻进那片的小树林里，手里各拎着一瓶可乐。一掏兜，各种包装的辣条和薯片虾条抓了满手。 　　谭老师：“……” 第38章 　　她忍，回头一定要好好这两人。辣条，天天辣条，都说辣条不卫生不健康，就管不住他们伸向辣条的爪子。 　　紧接着，是丁兆年掏出一只银白色的手机，他将手机递给骆京，骆京美滋滋地将手机拿到手上，蹲在草丛里就开始低头沉迷手机不可自拔。 　　谭老师偏头看了一眼骆京，唇角含笑，杀气腾腾。 　　她都不用看一眼手机屏幕就能猜出他在玩什么。 　　骆京默默地缩了缩脖子，内心快被绝望给淹没了。 　　他有预感，一个搞不好，明年今天恐成他的忌日。 　　谭老师看着视频里一人咔嚓咔嚓吃薯片辣条灌肥宅快乐水，一人目光炯炯捧着手机不抬头，冷静地开口道：“师傅，能后调些吗？” 　　她不想看这两个小混蛋是如何偷摸践踏她所定下班规的。 　　保安将视频往后调了一下，总算到那个关键时刻了。 　　监控摄像头录下了他们接到电话，脸色大变手足无措，骆京嚷嚷着让丁兆年等在这里，他去找老师的全过程。 　　谭老师面色微缓，这最起码能够证明，骆京和丁兆年不是在恶作剧。 　　骆京冲出了视频画面范围。 　　神情慌乱的丁兆年拿着手机站在原处，下一秒，丁兆年消失了。 　　消失了…… 　　消失了！ 　　保卫室里，谭老师、调监控的保安和骆京，三个人同时懵了。 　　“快、快调回去。”谭老师下意识以为这是监控视频出现了问题。 　　保安也是这样认为的，连忙将视频调回了半分钟前，并选择了慢放。 　　这一次的视频慢放中，三人清楚地看到，视频里拿着手机似乎正看向骆京离去背影的丁兆年，瞬间消失。而他手中原本拿着的手机直接掉下，摔进了草丛里。 　　三人：“！！！” 　　正值九月，江陵市正处在秋高气爽的秋季，白天出行的时候短袖足以，让此时此刻，他们却生生感到了摄人的寒意正在脊背上慢慢攀爬，冷得让人说不出话来。 　　“可、可能是摄像头，出问题了吧。”保安声音发抖，求助地看向谭老师，“谭老师，您是文化人，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谭老师嘴唇泛白，她很想说是，但丁兆年瞬间消失，手中手机则从半空中掉落的画面一次次在她脑海中回放，让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骆京急喘了两下，终于没能忍住那一声充满恐惧的尖叫。 　　同样看过监控视频的连校长半点也没有亲自去现场确认寻找一下丁兆年的意思，他选择了报警。 　　五分钟后，长江街派出所的民警到了。 　　长江街派出所的警察最近总往滨江区这一带跑，出警速度可以说非常迅速了。 　　学校保卫室里，保安脸色发白，骆京瑟瑟发抖，谭老师勉强保持冷静，时不时拍拍骆京的后背，对他进行安抚。 　　警车的到来引起了教学楼中一众学生老师的注意。 　　距离下午第一节 课还有十分钟的时间，但学生们的好奇心怂恿着他们扒着窗户往外看。 　　学校东侧小树林已经拉上警戒线，两个民警正在勘察现场。民警已经将监控视频的母带送去警局检测分析，他们需要明确监控视频是不是被人做手脚才出现那么诡异的画面。 　　陆正阳不得已提前脱离抱猫午睡的小美好，他将大猫放在椅子上，将自己的外套盖在猫的身上。鉴于陆正阳的位置是靠窗角落，再加上大猫稳得住，时常一天下来不喵一声的性格，再有陆正阳外套的掩护，陆正阳成功将大猫留在自己办公室的位置上，没一个老师注意到陆正阳中午的抱枕其实是活的。 　　将大猫安置在办公室里，窗户开条缝，供大猫无趣时从那侧窗户离开，陆正阳回了高三一班——学校里似乎发生了一些不普通的事情，为了避免学生好奇心爆棚，溜出去看热闹，陆正阳这个班主任自然要回教室镇班。 　　不同于其他班级需要班主任呵斥才能老实坐在座位上的学生，副班主任夏小虞都有了扯嗓子喊两声拖到陆正阳回班的觉悟了，但班里学生们的表现却完全出乎了夏小虞的预料。 　　他们太淡定了，哪怕是班里好奇心最重的周谢知，他都懒洋洋地趴在课桌上，眼睛半眯不眯，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 　　夏小虞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啧。”靠门第二排，有事没事就爱写一些小诗的康文畅十分感慨地咏叹调道：“辛辣的恐惧炙烤着**，悲苦的绝望桎梏着灵魂，那无常的命运啊，总是会在不期然间将厄运播撒。” 　　“康文畅？”夏小虞看向康文畅，她在说些什么。 　　“没。”康文畅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就是突然有感而发。” 　　窗外残留的绝望与恐惧气味太浓，随着敞开的窗户漫入教室里，刺激着康文畅的嗅觉，让她有些按捺不下因这些气味而产生的小感触。 　　康文畅的同桌，热衷绘画但从不被家人允许的马意茗轻哼了一声，他单手托着脑袋，另一只手则拿着铅笔在空白草纸上飞快描绘着什么。若是楼下负责勘察现场的民警能够看到这幅画，定然会十分惊讶地发现，渐渐呈于纸上的黑白手机素描，各处细节都与他们在现场找到了潜在证物一般无二。 　　教学楼外，正在勘察现场的民警陷入了一个十分诡异的困境中。一位民警手中拿着装在透明证物袋的手机，又一次向骆京确认道：“鸭梨plus，你确定丁兆年同学的手机是一部银白色的鸭梨plus吗？” 　　“没、没错。”骆京坐在椅子上，双手紧紧握着一杯热咖啡，他需要咖啡的热量驱散笼罩在他身上的寒意，小声地回答道：“鸭梨plus，市场价八千八的那部。” 　　民警静默了片刻，将手中装着一部手机的证物袋展示给骆京看，道：“骆京同学，你认得这部手机吗？” 　　骆京目光下移，落在证物袋里那部黄绿色的大而笨重的按键手机，有些艰难地拼出手机上面的英文：“Al……alcatel。”骆京试探地拼出了单词的拼音，有些困惑地皱了皱眉，“这个牌子没听过。” 　　这年头大家都用智能触屏手机，谁还用这种老掉牙的按键手机啊。 　　“这是阿尔卡特2002移动电话。”民警主动解释了一下，目光在骆京身上扫了两圈，没有再说什么。但在现场外跟其他调查民警碰头的时候，民警压低了声音，道：“按视频画面，我们应该在那个位置找回鸭梨plus，但是，没有，只有这部阿尔卡特2002。” 　　这实在是太诡异了。 　　那里的监控视频清楚地录下了案发全过程，每一个诡异画面都在，包括谭老师和骆京寻找丁兆年的情景。 　　他们并没有注意到草丛里的手机，基本上排除了他们拿走丁兆年那部鸭梨plus的可能，但他们仔细勘察现场却没能找到那部鸭梨plus，反而找到了这么一部停产多年，基本无人使用的阿尔卡特2002。 　　民警还通过学校老师向负责那一区域卫生的高一四班值日生确认过，他们早晨和中午都很认真负责地维持了那一片区域的卫生，草丛里有块纸都不会放过，更何况是这么大一部手机。 　　还有丁兆年。警方调取了学校外街道上的监控摄像头，那个时间段里并没有丁兆年的出现。 　　一个大活人不可能那么诡异地消失，但监控摄像头一直在正常工作。除非有一个能力非凡的黑客全程控制了监控摄像头，抹去了丁兆年的存在，这才能够勉强解释丁兆年的诡异消失。 　　可是，会有这么厉害的黑客吗？ 　　警察的到来以及学校略显沉凝的气氛一定程度上让校内学生感到了不安，他们想到了两个多星期前的伏在岸边的死尸，胡乱猜测会不会是学校里有人死了所以警察才会到来。 　　连校长让班主任们安抚学生，内情却无可透露。 　　陆正阳看着似乎一个比一个兴致缺缺的学生，心中莫名觉得有些古怪。但手底下学生乖巧不惹事，这是每一个老师都期冀看到的局面，陆正阳自然不会故意引动他们的好奇心。 　　其实，有不少人已经猜出是有人失踪了。毕竟，高二年级组有老师是看到谭老师带着学生找人的。消息谨慎地在内部流传，没过两节课，警察都已经撤去，试图通过别的方式来寻找失踪的丁兆年，他的失踪消息基本上已经是人人皆知了。 　　丁兆年失踪的那个小树林中，一只白底黑纹的大猫轻盈落地。它的目光梭巡片刻，精准地落在了丁兆年消失的地点。大猫踱着猫步走到近前，淡粉色的鼻头抽动了一下，自带眼线的天蓝猫眼闪过一丝了然，旋即是冷然。 　　忽然，它的耳朵颤动了一下。它毫不犹豫转过身，三两下窜上了树。它的身体紧贴着红枫的树干，火红而茂密的枝叶将它的身体严严实实地遮挡。 　　不多时，一男一女走了过来，都是高三一班的学生，男生是班长刘嘉济，女生是康文畅。 　　康文畅精准走到丁兆年失踪的位置，轻声道：“就是这里。” 　　刘嘉济将手伸进裤兜里，掏出一张折了两折的草纸。他打开草纸，上面是一副惟妙惟肖的素描画，上半部分正是今天中午马意茗信守涂鸦出来的手机素描，可下半部分的内容就显得有些诡异了。 　　那是一副人的肖像画，五官面目简直就像是从丁兆年学生证上拓印下来的一般，但他面上的表情极为扭曲，似乎充满了恐惧，而那恐惧的目光正对着那只黑白素描的手机。 第39章 　　刘嘉济屈指弹了弹草纸，淡淡开口：“马意茗的评价是‘热’。”顿了一下，“你觉得他能撑多久？” 　　康文畅死死盯着草纸上的人像，诡异的画面映入康文畅的眼中——草纸上构成人像的线条开始变化，原本就充斥着扭曲惊恐的脸蛋上呈现出绝望的表情来，眼睛的下方，无形的铅笔涂抹出泪水的线条。那构成眼泪的线条很粗，几乎都不像是泪水，而是鲜血了。 　　康文畅的手指轻轻点在人像的眼睛，毫不为草纸上的异状而惊骇，冷静地道：“最多三个小时……毕竟只是一个普通人” 　　刘嘉济合拢草纸，道：“视而不见很可能放任它的壮大，这可能会危及我们的生活环境。” 　　康文畅直直看向刘嘉济，一字一句：“别忘了，我们并不足够了解这个世界，冒然出手很可能带来麻烦。” 　　刘嘉济：“表决吧，少数服从多数。” 　　康文畅微微颔首，肯定道：“那就表决。” 　　两人离开。 　　整个过程，他们都没有发现树顶红叶中藏匿着的大猫。 　　“稍欠警惕心。”大猫口吐人言，自言自语：“不过，以着他们的年纪，还算可以？”大猫语气里满是不确定，似乎因为缺少比较对象而有些摸不清标准。 　　“也罢，好歹是他的学生，且看看他们的手段如何。” 　　丁兆年的失踪并没有影响到江陵国际高中的正常教学，说到底，除开亲眼看了监控视频的几人以外，其他人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审视丁兆年的失踪，只觉得丁兆年是离校出走，还顺带涮了骆京和谭老师。 　　“丁兆年这可牛逼了。”不少人嘀嘀咕咕，“连警察都涮来了。” 　　有人提出听上去还挺合理的才猜测：“你说他会不会是因为警察来了，怕挨骂，所以不敢出来了？” 　　“有可能，这真有可能。” 　　科学世界观下，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会将丁兆年的失踪冒然跟超自然力量联想到一起。 　　下午17：45，高三组办公室里，又一次点外卖充作晚饭的陆正阳看着咔嚓咔嚓啃着小鱼干的大猫，忍不住伸出一只手，抓起一条小鱼干递到大猫嘴边。 　　大猫看了陆正阳一眼，张嘴将小鱼干咬在嘴里，三两下吃下肚。 　　陆正阳心头砰砰乱跳，原本只想要喂一把过过瘾的陆正阳又拿起一条小鱼干。 　　张嘴，咔嚓咔嚓。 八_ 零_电_子_书_w_ w_ w_.8_0_8_0__t_x_t . c_o_m 　　陆正阳单手往嘴里扒饭，另一只手高举小鱼干，一根接着一根往大猫嘴边递，时间掐得刚刚好，保证大猫刚咽下一根小鱼干，新的小鱼干就服务上门地递到了嘴边。 　　大猫本想拒绝的，真的，在被连续喂了十几条小鱼干后，大猫本想拒绝这没完没了的投喂。然而，被陆正阳目光专注地看着，眼神里满是脉脉温情，大猫整只猫都有些醺醺然，张嘴咀嚼完成成了本能动作，它都没品出这小鱼干是什么味道就忙不迭咽下了肚子。 　　等大猫勉强从这专注目光抽离，终于抬爪推开陆正阳还想往它嘴里塞小鱼干的手时，它已经吃掉了大半袋小鱼干。 　　陆正阳怔了怔，他看了看明显瘪了不少的小鱼干袋子，他不禁抬手揉了一把大猫的脑袋，小声地道：“真是狡猾啊猫猫，居然用色-诱之术来骗小鱼干……” 　　大猫：“喵？” 　　它瞪向陆正阳，再说一遍，谁骗小鱼干来着？ 　　明明是他一条一条就差往它嘴里塞好吗。 　　陆正阳原本也只是勉强挽尊，见大猫目光炯炯地看过来，似乎再问他怎么还不递小鱼干（并不），陆正阳的手指蜷缩了一下，将刚才被大猫用爪垫退开的小鱼干重新递到大猫嘴边，认真地道：“最后一条。” 　　不能再吃了，过犹不及，万一闹肚子可怎么办。 　　陆正阳选择性遗忘了大猫之前推拒小鱼干的动作。 　　大猫：算了，最后一条，就当宠他，吃了吧。 　　其乐融融地吃完晚饭，接下来的时间里，陆正阳会有两个多小时的空闲时间，知道三晚和四晚的时候。 　　今天陆正阳负责看三晚和四晚，下班时间是晚上十点。陆正阳本想趁着正常下班的时候回家一趟，将大猫提前送回家去，但大猫不愿意，陆正阳勉强领悟了大猫想要跟他一起加班看晚自习的意愿，乐得抱猫在办公室里放松身心。 　　与此同时，用过晚饭的高三一班学生陆陆续续返回教室。 　　徐瑷嘉将教室前门用椅子顶开，并将原本放在窗台上的一盆绿萝放在椅子上。 　　密谈的时候，将门窗关得严实反而显得心里有鬼，不如将门窗打开，让不经意间路过此时的人不去好奇班里正在进行着什么。 　　当然，徐瑷嘉也不是没做一点小准备。这盆绿萝里长着两根以她力量催生出来的小绿草。它们会是徐瑷嘉最为忠诚的僚机，严格监视着走廊里的动静，并在恰当时刻向她示警。 　　安排了小草盯梢，众人团团围坐，开始了战前会议。 　　刘嘉济首先进行了发言。 　　“我们都清楚，这不是一个安全的世界。”刘嘉济语气低沉，徐徐道：“而我们正构成了这个世界的不安定因素之一。” 　　其他人没有说话，显然，他们是同意刘嘉济对他们身为不安定因素的说法的。 　　“经过了郭易航和施浩达这半个月来的试探与调查，我们基本可以确定，这所学校里，只有我们班可以被划分进异常里。” 　　说是基本可以确定，其实是刘嘉济为大家留有的余地。万一这里藏龙卧虎，他们看着不凡其实就是一群小虾米……这样的可能不能忽略。 　　郭易航和施浩达同步双臂环胸，轻哼了一声，对于刘嘉济的保留说法颇有些不满，因为负责调查的人是他们两个。 　　“张一鸣同步在网络上做了一些调查，获取了重要的情报。”刘嘉济看向张一鸣，张一鸣面无表情地回望，动也不动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半点也没有接棒进行讲解的意思。 　　刘嘉济心中无语，从前的张一鸣最多是懒，如非必要，懒得张口懒得回应甚至连被校外小混混抢劫都懒得反抗，现在的张一鸣成功进化，连必要开口的时候都试图用眼神来表达。 　　想想自己班长的身份，刘嘉济，谁叫他当初那么积极主动地竞选了这个压根没人来竞选的班长职位呢。 　　刘嘉济静默片刻，用棒读的语气道：“各国都有针对超自然异常情况的机构，在我们华国，国安部有一个罕为人知的第十八局：特殊案件调查局，针对各种悬案疑案特大凶案，拥有着对各省市司法部门的优先协作权。这个特殊案件调查局，换个说法，就是华国的龙组，官方异能者组织。” 　　京市某个年久失修的商业楼顶层会议室里，一场会议正在进行。长约十米的黑色实木会议桌两侧，打扮各异的男女齐聚一堂，眼睛齐齐看向前方的大屏幕。 　　与会人员，有岁数大的，比如正在主持会议的老头，一身黑色中山装，虽然说起话来中气十足，但梳在头顶的发髻以及下颌处蓄着的山羊胡雪白雪白，又有一脸的菊花褶，年纪至少六十打底。 　　亦有年纪小的，比如坐在长桌末端，穿着小花裙子，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一张小嫩脸，两条腿抻长了才勉强够到椅子枨，估摸着也就五六岁的光景。 　　有打扮非主流的，比如那穿着黄色僧衣的，比如那穿着蓝色道袍的，比如那穿着斗篷将脸都遮了半边的，比如一身银饰动一下就叮叮当当的。 　　比起这些打扮特立独行的男女，会议桌另一边，要么穿着西装三件套，要么穿着T恤牛仔裤的男女可以说是非常低调了。 　　会议室正前方的大屏幕上投影着一张世界地图。 　　“自进入2000年起，世界各地的特殊事件层出不穷，已从数年一起事件转变成了一年数起事件。”山羊胡老头的声音充满了严肃，“案件的频繁发生意味着异常正在逐步侵蚀普通人占据主导的社会，我们有理由怀疑，那些黑暗物品的背后势力正在加速对我们世界的侵蚀。” 　　随着山羊胡老头的话语，世界地图上亮起了一个个红色的光点，每一个光点都象征着一次由他们定义出来的特殊案件。当然，国外的特殊事件是由他们派遣到国外的间谍传回来的情报，特殊机构到底是政府组织，政府组织从没有跟国外政府组织交底的爱好与习惯。 　　“华国境内，就今年而言，我们共处理了四十七起特殊案件，其中不包括同一个特殊人物或物品引发出来的连环案件。” 　　大屏幕上的坐标倏尔定位在华国国土之上，红色的光点同时亮起，密密麻麻分部在华国的领土上，数量远超四十七。因为特殊人物或物品能够移动，他们并不会一直在同一个城市里留下自己的“杰作”。 　　“这四十七特殊案件，我局成功处理的案件仅为十九件，其余二十八件仍为悬案。” 　　说到这里，山羊胡老头忍不住叹气了。会议室内不少人面露惭色，心下叹息。 　　讲道理，华国那么大，隐藏于黑暗中的阴影有多少，谁也无法确定。他们能够凭借经验判断某些案子应该由某些特殊人物或物品负责，但更多的案子可能连他们都没能判断出来，直接被当地司法部门归之为普通恶性-事件。 　　“不过，我们的情报分析员发现了一点小线索。” 第40章 　　山羊胡老头手一挥，华国地图上原本的红色光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放大的滇省地图和角落处的一张照片。 　　“BSCI-55，人脸面具，肉眼分辨为一张贴合人脸弧度的白色面具，戴上后引发宿主内心疯狂与嗜血欲，茹毛饮血，试图用鲜血将面具染红。宿主的保质期从三天到五天不止，人脸面具舍弃宿主的时候会取下宿主的脸与生命。” 　　会议室内，几个身穿苗族服饰，身戴银饰的女子微微直起身体，死死盯着大屏幕一角放出的人脸面具的照片。 　　乍看上去真的是平平无奇，难以想象就是这么一件玩意儿引发了那么多的血案。 　　山羊胡老头叙述的声音微微一顿，他看了一眼会议室一侧神情严肃的几个苗女，继续道：“根据目前记录，人脸面具触发的首例特殊案件发生于1917年，滇省沧市一位大巫不甘于落败于其他巫寨的巫，通过邪术祭祀，引来了一个黑暗的灵魂寄宿在一张普通的面具上。那个灵魂渴望鲜血，嗜食灵魂，操控人类来获取他想要的杀戮。由于它太过肆无忌惮，最终引起了滇省各巫寨大巫的注意。” 　　“有关大巫与人脸面具的争斗持续了八十多年，即使有其他力量体系介入也没能将人脸面具镇压起来。” 　　大屏幕上，滇省各省市上出现密密麻麻的红色光点，那些都是人脸面具这八十多年以来酿造的血债，那些光点始终在滇省内徘徊，仿佛无法离开那片充满了巫术力量的土壤。 　　山羊胡老头的右手猛地一挥，滇省的地图缩小，与之相邻的黔省地图出现，一颗红点落在了黔省普县的位置上。 　　“可进入2000年后，滇省之外，出现了疑似人脸面具的特殊案件。一开始，局里以为是模仿作案，但勘察过现场，无论是手法还是遗留在现场的黑暗物质，无一不证明，人脸面具离开了滇省。” 　　紧接着，亮起了光点的是黔省的清镇、安市、遵市等市镇，勾连起一道蜿蜒向上的线条，略有曲折，但并无滞留之意。 　　与黔省相连的渝省地图也出现在大屏幕上。 　　“2007年8月，人脸面具出现在渝省溶水镇。” 　　“2010年5月，晋省汉市发现人脸面具案件。同年，云市……” 　　“2013年10月，豫省栾县出现人脸面具……” 　　“2017年5月，苏省南市……” 　　“2018年10月，鲁市枣市……” 　　“以上数据局里目前掌握的所有有关人脸面具的案件情报。”山羊胡老头的语气严肃，手指沿着由那一颗颗红点勾勒出来的红线轻轻一划，喃喃道：“我们能够看到，人脸面具正目标明确地向北移动，虽然这条线不够直。” 　　会议室内响起了低低的议论声，这个发现让他们有些不安。 　　华国的北方有什么？ 　　首都京市似乎就在人脸面具的嘴边！ 　　“这还只是人脸面具的情报。”山羊胡老头手一挥，一张新地图和搭配的特殊案件嫌疑……物出现在大屏幕上。 　　“BSCI-79，邪神眷属……” 　　“BSCI-135，哭泣的孩子……” 　　“BSCI-101，痛苦的人……” 　　数据不会说谎，一些曾经满足于一定范围的特殊物品开始移动，更多的特殊案件开始发生，就目前看来，它们向着北方而来。 　　“我们都知道，异常吸引着异常。” 　　“‘异常吸引着异常’，这是小十八的理论。”江陵国际高中高三一班的教室里，班长刘嘉济语气平淡地道。 　　为了让他们的对话显得不那么出格，他们集思广益，给他们要讨论的国安第十八局特殊案件调查局，即BSCI取了一个昵称，即小十八，贴切合理又不容易怀疑到真身上。 　　辛明月摆弄着手指，轻笑一声，道：“所以，异常让我们聚集在一起，还‘恰好’成了一个班级的同学？” 　　“这是目前唯一能够找到的解释，虽然太巧合了。”刘嘉济微微颔首，继续道：“马意茗给出的死亡异象和康文畅的嗅觉天赋已经让我们锁定了扰乱我们校园绿化的小虫子，感谢小十八的帮助，我们了解那只小虫子曾经给环境带来的危害。它不能在继续放肆下去。” 　　刘嘉济的语气染上了严肃。 　　“放任不知收敛的小虫子会引来更多的虫子，我们不会希望看到那样的场景出现在我们的领地上，尤其当陆老师可能正处在一个蜕变的关键期，我们得为他扫平那些不必要的障碍。” 　　没人反驳刘嘉济的话。 　　周谢知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忍不住道：“就我一个人觉得陆老师可能已经蜕变完了，比如，真实之眼？” 　　他的整张脸的皮肤都是光滑平整没有一颗痘痘的，但在陆老师的眼中，他的额头就是鼓了个硕大的疖肿，是他不注意饮食和卫生习惯的象征。而当陆老师当着其他人的面提起疖肿的问题后，其他人仿佛如梦初醒，齐齐关注他额头上的红色肿包。 　　周谢知有口难言，根本没法解释。 　　“说是‘真实之眼’，不如说是……伪装无效化？”夏兰荑举手发言，这个她也深有体会。 　　“不如，咱们主动跟陆哥解释解释？”尹展峰提议。 　　“最好不要。”刘嘉济摇了摇头，道：“以着发生在大家身上那些异常的共性，陆老师作为当事人之一，他应该与咱们经历相似，该知道的都知道才对。”他摊了摊手，“你们觉得陆老师是那种会自欺欺人的人吗？” 　　众人齐刷刷摇头。 　　“那不就结了。”刘嘉济叹气，“一定是还未完成蜕变，所以才会是这个样子。别忘了，咱们的蜕变用了多少年。比起一锤子将陆老师的世界观砸得稀碎，不如等他慢慢发现世界的不同寻常。” 　　十分贴心的刘嘉济认真给陆正阳的发展做了规划，全然不知一年后的自己想起今天这一幕时只想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让自己别那么自作多情。 　　呵呵，砸碎陆老师的世界观？ 　　明明是他们在被陆老师时刻刷新世界观好吗。 　　高三组办公室里，陆正阳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 　　现在是晚上18：15，距离一晚时间还有十五分钟。今天的一晚二晚没有陆正阳的课，三晚四晚归陆正阳看。虽然最近班里学生都挺老实自觉，但陆正阳已经习惯时不时过去瞧两眼。 　　陆正阳阖上办公室的门，抬脚向三楼尽头的高三一班教室走去。 　　教室里，歪掉的话题被刘嘉济努力地正了回来。 　　“现在，小虫子已经被当成证物给带走了，我们能够根据意茗的画大致估算出它的冷却时间。今天晚课放学后，我们……” 　　“老实回家做作业。” 　　刘嘉济的话还没有说完，一个声音硬邦邦在教室外响起，接下了刘嘉济的话。 　　刘嘉济：“……” 　　刘嘉济：“！！！” 　　众人：“！！！” 　　众人齐齐惊了，他们猛地转头看向前门，只见他们班主任老师双臂环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身高一米八，气场八米一，让在场众人齐齐禁了声。尤其是徐瑷嘉，她不敢置信地看向摆在前门处的绿萝盆栽，感知着盆里乖巧装死直到现在依旧没有半点反应的小嫩草，内心是崩溃的。 　　这么迟钝的草，谁家的！ 　　众人面面相觑，有些紧张地站起身。 　　刘嘉济脸上原本运筹帷幄的自信与坦然尽数被忐忑不安取代，他干笑两声，小声地道：“陆、陆老师……” 　　“叫陆老师就好。”陆正阳扯了扯嘴角，“这里没有露露老师。” 　　刘嘉济：“……” 　　陆正阳走到讲台上，双手缓慢地按在讲桌上，慢吞吞地道：“坐啊，都站着干什么。对了，老师刚才进屋的时候，不小心听到了一些奇怪的话……班长，你说呢？” 　　众人坐好乖巧笑，齐齐看向刘嘉济，一双双明亮的眼睛仿佛写满了一行字——【交给你了！】 　　刘嘉济：“……” 　　第一百零一次质问自己，当初为什么脑袋发热地竞选这个班长位置！ 　　咽了咽口水，刘嘉济竭力保持镇定，道：“我们……我们最近办了个学习小组。” 　　对，学习小组。 　　众人纷纷点头，誓要做称职的捧哏。 　　“呵。” 　　陆正阳轻笑着扫了一眼众人，向刘嘉济微微抬手，示意他继续。 　　继续编继续扯？ 　　刘嘉济心一横，没有什么好心虚的，他什么风风雨雨没有经受过，为什么要惧怕陆老师一个……暂时的普通人。在异常的圈子里，他们才是前辈，才是老师，才是…… 　　刘嘉济默默将双手放在裤边，手指压在裤线上，干巴巴地解释道：“我们遇到了一个难题，暂时不想找老师帮忙，就想着集思广益一下，但我们毕竟每天都上到十点，集思广益的活动只能推迟到放学以后了。” 　　天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怵陆老师，没特殊本事的时候就有点怕他，有了大本事之后……似乎更怕，不，敬畏他了。 　　越是敏锐，越是敬畏，如同狮群的幼崽敬畏着他们的王。 　　“哦？”陆正阳挑眉。 　　“不是什么大事。”刘嘉济这会儿已经镇定下来，半真半假地解释道：“十二点之前肯定都在床上睡觉了。陆老师，我跟您说，我们学习都可努力了，放学后再学两三个小时都是正常操作，睡、睡到梦里都不会忘记学习……” 第41章 　　陆正阳微微侧头，为什么他觉得刘嘉济说起那句“睡到梦里都不会忘记学习”时莫名有些悲愤？哦豁，还不是他一个人悲愤，其他人的表情似乎都有些……难以启齿不愿回顾？ 　　陆正阳出神三秒，想道这段时间班里学生的巨大进步，下意识道：“难不成，你们这段时间的进步是因为在梦里多学了几个小时？” 　　众人没有说话，只干笑了两声。 　　这样的话听起来真的像是他们在敷衍自己，不过从他们的表情上看却不像是骗人的意思。陆正阳想着果然有代沟就有沟通上的麻烦，才两个代沟就已经让他有些无法领会这群年轻人的幽默了。 　　陆正阳呵呵，道：“梦里学习效率挺高啊，值得提倡。” 　　众人：“……” 　　不，一点也不值得提倡。 　　陆正阳并不深究梦境学习的问题，话题直接转回放学后集体事件上。他看了一眼教室后方的钟表，距离一晚只剩下五分钟的时间，直截了当地道：“老师再重申一遍，晚自习放学之后，不要在外面逗留，直接回家。在我这里不要抱侥幸心理。”他将人一个个看过去，声线微冷，“说不定什么时候，说不定轮到谁，老师就突然查岗了。如果你们没在家……” 　　陆正阳没有继续说下去，留给众人无限地遐想。 　　上课预备铃响起。 　　语文孙老师抱着卷子来到教室门口。她看了一眼噤若寒蝉的学生，明白了，这是又被收拾了。 　　陆正阳冲孙老师微微颔首，打了声招呼后就离开教室，将班里不省心的小崽子们交给孙老师。 　　回到办公室后，陆正阳开始跟大猫吐槽。 　　“猫猫，你说那群小混蛋，怎么就不知道消停。”陆正阳小声抱怨，“还以为他们都长进了，结果在这儿等着呢。还当滨江区是什么安生地界呢啊，晚上十点放学后还敢琢磨夜游，抽丫的。” 　　什么学习小组，什么集思广益，他信个鬼。 　　他还不如信那什么梦境学习计划呢，让知识充实他们的梦境，免得总在胡思乱想琢磨搞事。 　　大猫微微抬起脑袋，夜游？哦，是准备对付那个在校园内搞事的东西吧。 　　陆正阳被大猫四十五度角抬头的美颜狠狠击中，不禁沉浸在那片天蓝中片刻。他的手指轻轻蜷缩了一下，最终没能忍住，扳住猫头，一口亲在了它的脑门上。 　　大猫的眼睛倏然瞪大了些许，目瞪口呆呆若木鸡如遭雷击地僵在了原地。 　　“猫猫，你怎么这么可爱啊。”陆正阳控诉，趁机又亲了一口，然后一把抱住猫的身体，将脸埋在了它柔软又温热的皮毛中。 　　扑通扑通扑通。 　　温暖皮毛里面的小心脏跳得飞快。 　　陆正阳蹭了蹭脸，大猫心脏跳动的声音好快啊。 　　猫心脏跳动的频率都是这样的吗？ 　　……不管了，撸猫要紧。 　　陆正阳将疑问甩在脑后，专心撸猫抱猫揉猫。一想到接下来的三晚四晚在教室里看着那群“心怀鬼胎”的小混蛋们，不能跟他家大猫亲亲抱抱摸摸蹭蹭，嗯，趁现在，多亲亲，多抱抱，多摸摸，多蹭蹭。 　　与此同时，高三一班学生微信群里，一条条信息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聊天界面上—— 　　【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凉拌呗。】 　　【怕什么，陆哥发飙的前提是逮住谁了，逮不住不就得了。陆哥就是一个不太普通的普通人，他又不能化身蝙蝠侠半夜来挨家查岗。】 　　【哎呀我去，你还真是个小机灵鬼啊。】 　　利用晚自习的时间，班长刘嘉济同学针对第一次集体行动作出了计划ABCD，应对陆正阳电话抽查方案两个，参与人员数次调换，最终赶在放学之前确定了人选。时间上，他们也不等零点以后，放学就动手。 　　行动人员五名：郭易航、施浩达、单祁明珠、周谢知、徐瑷嘉。 　　接应人员六名：李明轩、尹展峰、吕博恩、付弈城、董安妮、陈宝琪。 　　后勤人员四名：夏兰荑、管佳玉、林子涵、辛明月。 　　电子监控一名：张一鸣。 　　应对陆老师电话抽查人员三名：马意茗、康文畅、庄淼。 　　居中指挥一人：刘嘉济。 　　刘嘉济看着自己分配出来的人员，简直是大写的“资源浪费”。只是，这一个个都积极得很，除了几个性格偏与世无争和技能点没在战斗上的选了认下后勤工作和应对陆老师，接应组差点跟行动组掐起来，以示自己在能力上能够取代某某人升任行动组的职责。 　　好在，他们勉强知道大局为重，这才只是言语掐一掐，没有冲到他身边叫嚷着换人。 　　刘嘉济揉眉头。 　　此次行动的目的地，长江街派出所外监控盲区的阴影中，行动组五人齐刷刷蹲好，片刻后，其中四人目光齐齐看向单祁明珠。 　　单祁明珠深深呼吸，然后慢慢地吐出一口气。 　　街道两边的路灯光亮开始变得朦胧起来，那不是路灯出了什么问题，而是不知从何处蔓延起了浓浓的雾气，将这片街道渐渐笼罩起来。随着雾气的加深，这一带的可见度在降低，还在街上走动的行人抱怨了一声，加快了回家的脚步。 　　与此同时，他们塞在耳朵里的微型通讯器传来了张一鸣平淡的声音：“可以了。” 　　长江街派出所的监控系统已经被张一鸣全权接管。 　　派出所内，今晚负责值班的伍警官正在巡查局里各处，这个时候，他并没有意识到整条长江街已经被诡异雾气掩盖。即使他不经意瞥到了窗外的雾气，他最多也就感慨一句今天又是个大雾天。 　　陵江经常起雾，长江街离江不远，起雾是常事。 　　忽然，叮铃铃的电话铃声响起。 　　伍警官脚步一顿。 　　是哪个科室传来的电话声？ 　　伍警官循着铃声大步走去。 　　出乎伍警官意料的是，铃声响起的地方是证物室。 　　证物室靠门处警官办公桌的位置上，警局标配的TCL座机电话正在发出响亮的铃声，拼命地呼唤人类的注意。 　　“见了鬼了。”伍警官低咒一声，从腰上挂着的一串钥匙里翻出证物室的钥匙。他不明白证物室的内部电话为什么会突然响起来，但出于谨慎，他并不想错过这个电话。 　　伍警官手速飞快地打开证物室的大门，一个箭步冲到办公桌前，拿起了话筒。 　　谢天谢地，对方并没有因为他这边未能及时接电话而选择挂断。 　　听筒放在耳边，伍警官还未开口，他就被电话那头急促而粗重的喘息声惊住了。他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尽量放缓了声音，道：“你好……” 　　“救、救命！”话筒那头传来一个充满了惊恐与无措的男声，伍警官甚至能够听到其中的泣音，“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呜呜……” 　　“请冷静一下。”伍警官直起身体，用力都握住话筒，“不要着急，慢慢地说。这位先生，您在哪里？” 　　伍警官一边试图安抚对面的人，一边抬手按下座机电话的一个按键，将这通电话直接分享到警局前台处。只要拿到具体信息，今晚负责前台接线值班的王警官直接找人出警。 　　虽然伍警官努力安抚了，但话筒那边的人依旧无法冷静下来，单单是那粗重的喘息声就能够让伍警官想象得到对方此刻正承受着的心理压力。 　　“我、我叫丁兆年……” 　　“啊啊啊啊——” 　　话筒那头的人刚说了这句话，话筒就又传来了阵阵凄厉的惨嚎。不过，听声线并不是丁兆年的声音，而是一个女孩子的声音。 　　伍警官心中一紧：受害人不止一个？还有其他人正遭受暴力对待？ 　　在女生的惨叫声中，仿佛亲眼看到某种可怕场景的丁兆年情绪又陷入了崩溃。 　　“救我，救我啊，你快来救救我啊！”丁兆年扯着嗓子喊道，“我不要死，不要死！饶了我吧，你快让他饶了我吧。” 　　“丁兆年！”伍警官急得嗓门也跟着上去了，“你冷静点，将你现在所在的位置描述一下，我们一定会救你的。” 　　伍警官心中一阵焦急，根据对方的背景音，某位女士遭遇暴力对待的地点离打电话的丁兆年并不远，其中还夹杂着呻-吟求饶，显然正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你快来……”丁兆年呜呜地哭着，“他正在……他正在……砍那个女人的手……他将那个女人的手砍下来了，好多血，怎么办，他看过来了，他向我看过来了！” 　　伍警官心中一紧，脱口道：“你——” 　　伍警官的话还没有说完，他的后背就被撞了一下，力道不重，根本不会让训练有素的伍警官踉跄哪怕一步。然而，只一下，只一瞬间，伍警官的意识就断片了。他的身体向前倒去，然后被后面撞了他一下的少年及时扳住肩膀，稳住了身体。 　　稳住伍警官身体的少年微微抬头，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庞来。 　　是周谢知。 　　周谢知的目光落在依旧握在，或者说，黏在伍警官手心里的话筒，目光微冷。 　　“……血……好多的血，她在哭，她还活着，她快死了，你快来救救我们啊！” 　　话筒里依旧传来丁兆年的声音，充满了惶恐，急切着寻求话筒这边人的救助。 　　施浩达悄无声息走到周谢知身边，他冲周谢知微微点头，然后冲伍警官伸出了罪恶之手。 　　拽头发，扎手指，一套动作下来无比熟练又流畅，一看就是惯犯。 第42章 　　施浩达从外衣兜里掏出一只丑萌丑萌的三头身布娃娃，从伍警官手指里取出来的鲜血抹在娃娃的脸上，拽下来的头发绑在娃娃的脖子上，娴熟得就像是个手艺人。 　　在施浩达忙活的时候，郭易航则将一张张画着诡异奇特图案文字的符咒贴在证物室的各方向的门窗墙壁上。贴完符咒又掏出一炷香，郭易航手指一捻香的前端，袅袅烟雾升腾而出，竟无火自燃。 　　郭易航弯着腰，用燃烧着的香绕着施浩达、伍警官和办公桌绕了一圈，袅袅烟雾在半空中勾勒出非常漂亮的白色烟雾。烟雾徐徐落在证物室的地砖上，留下一圈淡淡的痕迹。 　　那一圈痕迹，直接将施浩达等人圈在其中。 　　办公桌上放着的水培富贵竹叶片忽然抖了抖，叶片齐齐转了一下，面向了桌面上的座机。 　　就在这时，对布娃娃完成再加工的施浩达屈指对着娃娃脑门敲了三下。 　　布娃娃一个激灵，布缝的手脚竟然抽搐了一下，充当眼睛的纽扣泛起了诡异的光亮来。 　　施浩达一只手捏着布娃娃的腰，将布娃娃充作左手的部位搭在伍警官手中的话筒上。 　　下一刻，连手指都没有的布娃娃左手微微弯曲，话筒竟然贴在了布偶的手上，与伍警官的右手脱离开来。 　　话筒那边的声音已经因为这边长达半分钟的静默而越发焦躁起来，电话那头的声音里充满了怨毒。 　　“为什么不救我，你为什么不来救我！你……” 　　“冷静一点。”伍警官的声音又一次在证物室响起。 　　周谢知的双手托住伍警官的腋下，将依旧处在昏迷中的伍警官拖到了门口处，很小心没有蹭到郭易航留下的烟痕圆圈。 　　单手抓着布娃娃的施浩达嘴巴一张一合，发出的是与伍警官别无二致的声音：“你向我们求救，可是一直不说在哪里，我们怎么去救你。” 　　“你只要说你会来救我就好！”丁兆年忽然暴怒，大吼着道：“我怎么知道这里是什么鬼地方！” 　　施浩达了然地挑高眉头，他从外套里摸出一个刻满了各种符号的木盒子，不偏不倚，就在布偶拿着的手机下方。 　　郭易航撇了撇嘴，握紧手中由一枚枚铜钱串起来的铜钱剑。 　　施浩达从善如流地道：“如果可以，我现在就去救你。” 　　话筒那边的不安狂怒暴躁陡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诡异的语调，阴阳怪气地道：“你真是个好人呢。” 　　伴随着话筒那边的声音，布娃娃手上座机话筒的黑色忽如流沙一般褪去，一只阿尔卡特2002款移动电话取而代之出现在布娃娃的手上。紧接着，手机屏幕处，浓厚的黑暗力量涌动，一瞬间将布偶娃娃吞噬。 　　及时松手的施浩达看着那只手机失去支撑的从半空坠落，正入木盒之中。施浩达神情微冷，他手腕一抖，一条条颜色殷红仿佛以血染制的丝线缠绕在他的指间，就在血色丝线寸寸泛起微光之时，一旁的郭易航用那颗大头（施浩达鄙视语）硬生生将他挤开，一口舌尖血直接喷在盒子里的手机上。 　　“艹你的郭易航！”施浩达大怒，容忍郭易航拿着那些封建糟粕在他身后掠阵已经是一次伟大的牺牲了，天杀的居然在他准备放招的时候抢先出手，抢怪火葬场啊王八蛋。 　　施浩达虽然愤怒至极，但考虑到一些禁忌，他强行压下自己一脚踹飞郭易航的冲动，眼睁睁地看着他冲自己咧嘴一笑，再咬破中指，凌空画符，血色纹路在半空中凝聚成型，他手掌一压，血符直接压在了木盒里的手机上。 　　“你骗我！” 　　血符压在手机上的那一刻，话筒处陡然传出一声充满了怨毒的怒吼，手机跟着嗡嗡震动了两下。 　　显然，幕后人已经发现施浩达之前的小把戏了。 　　回应那个声音的是郭易航毫不犹豫扣上木盒的动作，那些阴暗怨恨的声音被尽数关在盒子里。然后，脸色微微泛白的郭易航睨向施浩达，慢吞吞地道：“语言，注意你的语言。” 　　施浩达噎住，就像是一只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他咬牙切齿地拽过木盒，扯过红绳就在木盒上缠了一圈又一圈，用力之大，恨不能将血线勒进木盒里，最后还系上一个丑丑的蝴蝶结。他站起身，竭力用眼神来表达自己对郭易航的不满不屑，一字一顿字正腔圆地道：“次、屋、嗷！” 　　“手速慢怨谁。”郭易航昂首挺胸，才不屑跟失败之人计较这点口头上的便宜。他抬手一招，直接贴在房间各处的符箓纷纷向他手中飘来，转眼就摞成了一叠。 　　“行了，别耽误时间了。”办公桌上的富贵竹绿植中传出一个细细的女声，是徐瑷嘉。 　　周谢知将依旧昏迷的伍警官搬到办公桌旁，贴心地给他摆了一个手掌撑着脑袋歪头睡过去的姿势。 　　郭易航则走到证物架前，将一部诺基亚6210装在原属于那部问题手机的证物袋里，凌空虚画几笔，再看向证物袋的时候，里面的诺基亚6210已经变成了阿尔卡特2002。 　　毕竟是一宗失踪案的证物，他们要是直接将手机拿走了，派出所肯定会注意到局内的异常情况，最好的手段是拿一部普通的阿尔卡特2002换掉这部问题手机。 　　只是，阿尔卡特2002停产多年，真真是旧货市场二手商店也买不到的绝版货。无可奈何之下，他们在某旧货商店花了五十元买了这一部外观略有些相似的诺基亚6210，让郭易航施一点障眼法糊弄一段日子。 　　反正，丁兆年的失踪案注定会成为一宗悬案，手机不手机的也没什么意义。只失踪了丁兆年一个，小十八未必会注意到这件案子牵连出来的问题手机。 　　四人带着封进木盒中的手机在派出所前院里跟单祁明珠汇合，五人退出派出所。随着单祁明珠等人的远离，之前笼罩在长江街的雾气开始消散，只剩下不影响可见度的薄薄一层。 　　走到差不多远的地方，徐瑷嘉站定脚步，抬手打了个响指。 　　与此同时，派出所里因不明原因纷纷陷入睡梦中的值班警官旁的绿植盆栽忽然无风自动，不拘种类，它们的叶片抖了抖，细小的水珠拍在了警官们的脸上。 　　紧闭的眼睛动了一下，之前陷入昏睡的众人纷纷醒转。 　　他这是……睡着了？ 　　前台值班的警官用力地摇了摇头，他看了一眼时间，哦，就眯了十几分钟啊。出于谨慎，他还翻看了一下派出所前门监控，虽然起雾后可见度有些低，但没有人在他睡过去那几分钟里进到派出所里。 　　证物室里，伍警官有些茫然地看着左右，这里是……证物室？他就为了打个盹，还特意开了证物室，靠着这边的桌子小睡了……十分钟？ 　　这么不靠谱的事情是他干出来的？ 　　“奇怪……”伍警官捏了捏眉心，喃喃道：“我为什么要进证物室里打瞌睡？” 　　【BSCI-101噬人手机，本体外形为阿尔卡特2002款移动电话，能够彻底伪装成各个款式的电话，每一通打入这部电话的求救电话都是它设下的陷阱。利用人类的同情心，吞噬答应救援的人，玩弄他们的灵魂，将他们变作伥鬼，乐此不疲地玩同样的把戏。】 　　【接电人若是没有回应它的求救，挂掉电话后，之前的电话内容就会在他们脑中褪色。】 　　——《B．S．C．I．已知异常生物档案簿·未收纳危险物品系列》 　　自认圆满完成第一次集体任务的几人兴冲冲地返回到他们当前的基地里，准备商量之后这只封印着噬人手机盒子的后续处理。 　　虽然对高二年级稍有了解的尹展峰等人很瞧不上丁兆年这人，好歹是同校同学，如果可以他们不介意救他一条小命。奈何敌人太过凶残，已经将丁兆年吸收成了伥鬼，在没彻底有摸清噬人手机的底细前，无论是郭易航还是施浩达都不会冒冒然试图将手机吸收的伥鬼分离出来。 　　然而，刚回到临时基地，见到的不是任务胜利的喜悦，而是愁云惨淡的消沉。尤其是张一鸣，他默默缩在基地的墙角处，双臂抱膝，整个人如同一朵长在阴暗角落里的菌类植物。 　　任务组五人＋接应组六人：“？？？” 　　怎么了，这都是怎么了。 　　刘嘉济勉强笑了一下，对施浩达道：“节哀。” 　　施浩达：“！！！” 　　一旁的郭易航下意识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刘嘉济就转眼向自己看来，嘴唇轻动，两个字无情扔下：“节哀。” 　　郭易航：“！！！” 　　“大家，都节哀。” 　　众人：“………………” 　　时间倒退回十分钟前。 　　临时基地里，伏案飞快描绘着什么的马意茗忽然停下手中的动作，他慢慢地松开了手中的炭笔，身体后仰，全然放松地靠在椅背上，长长地舒了口气。 　　他的大脑此刻一片空白，整个人如坠云端，进入了十分放松的状态。 　　白色的草纸上晕染开大片大片的黑色，一张张扭曲却充满恶意的脸孔在黑色中若隐若现，其中一张正是丁兆年的脸。 　　“吞噬……”马意茗声音沙哑地道，“已经融为一体了。” 　　丁兆年被噬人手机吞噬操控的可能是他们一开始就预测到的可能，现在马意茗亲笔画出了这样的死亡异象也并不是很让人惊讶，最多同情学校三秒。因为丁兆年是在学校失踪的，这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状态，家长不来找学校闹就怪了。 　　就在这时，电话铃声响了。 第43章 　　负责电子监控和电话线路监控的张一鸣轻吸了口气，沉声道：“陆哥的电话，打的是施浩达家里钟点保姆的号码。” 　　两年下来，他们对陆老师的行为模式可以说还算了解。别的老师撂狠话可能只是说说，但陆正阳绝对是个实干派，行动力超高。他威胁说查岗，他就绝不吝打几个电话。 　　比起某些压根不管或是管不了他们夜游问题的监护人，他们更怵的是班主任又搞出什么手段来收拾他们。 　　为了应对陆正阳，擅长计算机的张一鸣直接撒了一张大网，将陆正阳可能用作查岗的家长联系号码全圈在里头，全程监控，随时准备劫走手机信号转到这边来。 　　等转到这边后，康文畅或是庄淼就用他们事先调整好的变声器装家长监护人来应对电话查岗的陆正阳。 　　这应对措施已经足够完美了，除非第二天陆正阳亲自上门见一面打过电话的家长监护人，基本上没有掉链子的可能。 　　事实证明，他们陆哥有毒，真的有毒！ 　　庄淼使用变声器，伪装成电话号码的主人，进入高三后在施浩达家里负责夜宵的钟点保姆。因为施浩达的父母因为工作原因经常性出差，施浩达又不愿意到爷奶叔伯家里住，他一个人在家，父母给他雇好信得过的钟点保姆打扫房间，进入高三后，在四晚放学时接他回家并准备夜宵。 　　施浩达这个时间点有没有在家，问保姆就行。 　　出于谨慎，马意茗也准备好了变声器，选择的声音是施浩达。等庄淼假模假样让“施浩达”跟老师说两句的时候，就到了马意茗开腔的时候了。 　　然而，庄淼开口一句“陆老师晚上好”，还没等她礼貌地明知故问陆老师这个点打电话是有什么事情，手机那头就传来了陆老师微冷的声音：“庄淼？” 　　庄淼：“？？？” 　　庄淼握着手机的手一紧，差点应声。她的心脏扑通乱跳，竭力稳住心神，故作不解地道：“陆老师，您在说什么啊，我是张楚红，施浩达家的保姆，您见过的。” 　　手机那头默了片刻，然后道：“庄淼，你为什么会在施浩达那里？” 　　“陆老师，我……” 　　“张姨。”马意茗学着施浩达的语气喊道，“是陆老师的电话吗？” 　　“……马意茗，你抽什么疯。” 　　手机那头传来陆正阳毫不留情的声音。 　　马意茗：“………………” 　　庄淼和马意茗默默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精巧的变声器，同时扭头看向变声器的制作人张一鸣。 　　怎么回事，这变声器怎么不好使了？ 　　不对，虽然自己说话的声音跟耳朵听到的不太一样，但他们之前测试变声器的时候可是用录音笔实验过的，是确确实实变声成了原主声线的啊。 　　张一鸣一脸懵逼。 　　怎么会，不该啊。这些变声器是他亲手做出来的，质量绝对没问题，以这些变声器模仿来的声音能够跟原主有着近乎十成的相似，剩下那一点点不一样，以着现在的技术都分析不出来，陆老师什么耳朵，怎么可能一听一个准。 　　难道…… 　　张一鸣猛地扭头看向他面前的笔记本电脑。 　　难道，他的电脑被陆老师给黑了，他们现在的一举一动都在陆老师的眼中？！ 　　张一鸣用力地咬了咬嘴唇，他扑在电脑前，开始疯狂地敲击着键盘。他开始一遍一遍检测着电脑，试图找出陆正阳可能潜入的漏洞。 　　失算了，他早该知道，在计算机的领域中，陆老师的本事从不比他逊色。 　　至于庄淼和马意茗那边…… 　　他可能都自身难保了，就让他们自求多福吧。 　　“庄淼，老师本以为你是个安生的性子。”陆正阳的声音不紧不慢地从手机话筒传出，因为此刻临时基地太过安静的缘故，即使没有公放，他的声音依旧清楚地回荡在此时在基地的每一个人耳中。 　　庄淼放下变声器，讷讷道：“陆老师……” 　　陆正阳没搭理庄淼，继续下一目标：“马意茗，你也好样的啊。深更半夜聚在一起，这样画画有灵感？明儿个能不能拜读大作？” 　　马意茗瞅了一眼自己刚完成不久，充满黑暗绝望气息的死亡异象图画，扯了扯嘴角，小心翼翼地道：“陆哥，这我们可以解释的。” 　　“哦豁，解释啊。有什么好解释的，不就是半夜三更拉帮结伙地夜游吗。这晚上的风景多好啊，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众人：“……” 　　就在这时，又一声叮铃铃手机铃声响起。临时基地众人一个激灵，距离手机们最近的康文畅连忙抓住那只在响的手机，想要按掉来电。然而，她的手指刚搭在屏幕上，还没有点下去，陆正阳的声音继续道：“给班长家保姆打的电话也能在那边响啊，果然班长也参与进来了吗。” 　　康文畅想要按掉来电的手僵住了。 　　刘嘉济也一脸木然，他默默地起身，坐在已经被“定罪”的那群人中，闷声道：“陆老师，我……” 　　又一个手机铃声响起。 　　康文畅猛地扭头。 　　陆正阳：“给安妮婶婶的电话也能被劫到你们那边去了呢，这手机信号劫得挺溜啊。” 　　众人：“……” 　　叮铃铃，叮铃铃。 　　手机铃声在响起，陆正阳的声音在继续，临时基地的一众学生眼神发直中。 　　又点了几个名字，陆正阳忽然道：“算了，有事明天再说吧，老师挂了。” 　　说完，不待众人反应，陆正阳啪嗒一下就将电话挂断了。 　　飒飒冷风吹得众人透心凉。 　　“……陆老师只点出了十个人的名字。”刘嘉济死鱼眼，对明明凯旋但脸上写满了绝望的众人道：“他是故意的。他明摆着是要看剩下十个人是什么反应，等着咱们一起自首。” 　　“往好了想，最起码我们现在知道了。”康文畅蹲在张一鸣身边，轻拍“菌类植物”的脑袋，安慰道：“不是一鸣你做的东西不够好，而是陆老师有毒，连科技化的伪装也能够勘破。” 　　是的，这是张一鸣疯狂敲了一阵键盘，将某程序检查一遍又一遍，怎么也查不出问题的情况下，康文畅小心翼翼提出的猜测，而这么一个看似不靠谱的猜测似乎最符合当下的情况。 　　变声器很好用，但在陆老师这里不好使。 　　变声器帮助伪装出来的声音再逼真，听在陆老师耳朵里的也是庄淼和马意茗的原声。 　　真相似乎就是这么让人绝望。 　　“这个该怎么办……”施浩达示意一下手中缠了不少圈血线的木盒，有气无力地问道。 　　“挖个坑先埋上吧。”刘嘉济揉了揉眉心，“我现在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也。” 　　“我也……” 　　“你们说，我明天请个病假……”施浩达抱有一丝希望地开口，然后在众人嘲讽的目光中默默闭上嘴巴。 　　当他什么都没说。 　　请病假装死，那只会让他们死得更有节奏感一些。 　　陵江秀苑十二号楼四单元十五层A户公寓书房中，陆正阳放下手机，哼笑一声，低声道：“一群小混蛋，毛都没长齐还想糊弄我。”顿了一下，陆正阳摇了摇头，评价道：“错漏百出，手段蹩脚，真不想承认这群崽是我教出来的。” 　　之前被陆正阳热情邀约，盛情难却下，虽然有些烫爪爪但还是老实趴卧在陆正阳大腿上的大猫抬起脑袋，它的尾巴尖微微翘了翘，心情很好地小幅度晃动了一下。 　　——可不是，不承认最好，他有它就够了。 　　陆正阳被大猫那一抬头时的美颜暴击了一下，忍不住低下头，对着大猫脑门亲两口。 　　类似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好几回，大猫对陆正阳的亲近已经能够做到习以为常，反正没人能够看出它厚厚皮毛下的脸红没红，反正这是陆正阳主动的，以后等他……那也是他主动的。 　　陆正阳完全没想到腿上这只乖巧任亲的大猫已经考虑到了以后的问题，他大部分的注意力还放在班里那群学生的身上。书房办公桌上，除了他刚才放下的那只手机以外，台式电脑的屏幕上是一串串代码。 　　张一鸣的电脑技术出乎陆正阳意料得好，但跟他比起来还差点。在陆正阳打给施浩达保姆张姨的手机信号被转移的那一刻，陆正阳特别改造过的手机就给出了提示。陆正阳直接开了公放，一边保持通话，一边用电脑定位了他通讯录上家长联系人的手机信号源所在，进而发现了张一鸣搞出来的小把戏。 　　只是，陆正阳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班里的崽会那么蠢，明明没有那金刚钻，非要揽那瓷器活儿，模仿谁谁谁的声音试图装模作样。 　　将声音压低些许又不会改变一个人的声线特点，电话传出的声音只有一点失真，庄淼的声音他一听就听出来了。马意茗也是个傻崽，庄淼都被他戳穿了，他还装施浩达说话呢，啧。 　　他班里的学生怎么会这么天真又单蠢！ 　　陆正阳有些难以置信。 　　陆正阳出于老师的身份，要求学生警惕天黑后可能存在的危险，让他们早早回家，但陆正阳自己这个年纪的时候，哦，他已经上大学了，他从来就没有怵过走夜路，某些热衷打劫的小混混被他揍了几回都记得绕着他走。 　　其实，要是他班里的学生能够证明自己有应对黑暗中危险的能力，有能够将他糊弄过去的本事，陆正阳也不会连人放学后往哪儿溜达都管，他没有那么闲。 　　结果吗…… 　　劫手机信号的行为倒是挺出彩，但那蹩脚的模仿口音，这是在将老师当傻子糊弄。 第44章 　　陆正阳真正不满的地方在这里，也不吝以此为由头好好收拾一下班里这群毛还没长齐就开始嘚瑟的崽子们。 　　如果陆正阳的想法被高三一班一众学生知道，恐怕会委屈死。 　　他们这手段算得上错漏百出吗？ 　　遇到一个能够无视道术、魔法、异能甚至高科技的班主任，他们能怎么办！他们也很绝望啊。 　　绝望的高三一班同学们并不知道更绝望的事情还在后头。 　　这个夜晚，他们做梦了。 　　熟悉得让他们脑仁都在疼的古板机械音在他们耳边响起，让他们想起了那一段让他们热泪盈眶的美、好、过、往。 　　【用户×××你好，欢迎再次使用人生赢家系统。】 　　【您已在编号×××世界完成初级阶段的学习任务，评分为S，获得奖励S级知识结晶×10。】 　　【您已开启中级阶段的学习任务。】 　　【请用户选择中级阶段学习任务的人生目标，系统将不遗余力地帮助您完成您的人生目标，让您走上人生巅峰。】 　　【现在开始倒计时，十秒内用户×××未能选择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人生目标，系统将为您生成最符合您所掌技能方向的人生目标。】 　　【倒计时开始——十、九、八……】 　　高三一班全体成员：啊啊啊啊啊啊又来了！见鬼的系统它又来了！！ 　　陆正阳第二天进班的时候，班里所有学生都已经到了。他本想跟他们好好算算账的，但他目光一扫，这一个个的…… 　　陆正阳静默三秒，忍不住道：“你们昨天晚上是去做贼了吗。” 　　班里学生，有一个算一个，基本都是蔫哒哒的，一点精神也没有，浑身散发着丧的气息。 　　“陆哥……” 　　陆正阳抬手捏了捏眉心，别告诉他，他们这是担心被他罚所以失眠了一整夜，别说，他不会心软的，一点也不。 　　“检讨，五千字，中心思想是不该欺骗老师。谁该写这份检讨，你们自己清楚，老师就不点名了。” 　　是的，什么夜游劫手机信号都是其次，在陆正阳看来远没有他们对自己玩手段但手段还不怎么样严重。 　　崽崽们啊，老师给你们上一课，在没有足够的本事之前，不要挑战他们的长辈。 　　就在陆正阳毫不留情地给刚受了一波打击的学生雪上加霜的时候，大猫踩着江陵国际高中的围墙窜了出去。 　　它瞅准了一辆开向长江街的公交车，精准地窜上车顶。爪钩探出，前两天刚被陆正阳剪了一回的爪钩不复曾经的锋利，但扒个公交车顶竟也轻轻松松，入铁皮三分，牢牢地固定住了自己的身体。 　　在公交车驶入长江街后，大猫松开爪子，直接从车顶跳了下来。 　　大猫的速度非常快，它沿着街边商铺的位置奔跑着，很快就跑到了长江街派出所外。 　　它在墙角处停下脚步。 　　它此时所在的位置，正是昨晚高三一班行动五人组曾短暂停留的位置，单祁明珠在这里召来了浓雾，笼罩了整条长江街。 　　大猫粉色的鼻头抽动了一下，自带眼线的天蓝色眼眸中闪过了然。 　　潮湿，水汽，是那个叫单祁明珠的小姑娘。 　　大猫停留片刻，直接窜上了派出所外的围墙上。它蹲坐在围墙上，居高临下地看向派出所。 　　草木混入纯度不怎么高……好吧，在人类中还算出挑的木属性力量，是陆正阳班里那个叫徐瑷嘉的小姑娘。 　　一股很冲的羊膻味，是周谢知。 　　唔，两股、三股新鲜血味，两股跟陆正阳包里角落扔着的护身符和福袋里的血腥味一致，郭易航和施浩达没跑了。另外一股血腥味就很普通了，应该只是个普通人。 　　它现在虽然局限在猫的形态下，但这不妨碍它摸清陆正阳身边人的底细，并勉为其难地将某二十只不成熟的崽崽划分到自己人的范围里，并在他们搞了一出大行动后过来踩踩点，审视一下他们的任务完成度，顺便帮他们收收尾善善后。 　　当然，在大猫看来，这些人被陆正阳抓了个现行的那一刻，这一次的任务就已经打上了不合格的标签。 　　大猫偏头看向派出所前门处，天蓝色的猫眼微微眯起。 　　伴随着一阵略显刺耳的轮胎摩擦声，一辆骚气十足的红色超跑停在了长江街派出所外。车门开启，走下一个穿着白色运动服的清秀青年和一个打扮洛丽塔风，怀里抱着个芭比娃娃，看年纪似乎也就七八岁光景的小姑娘。 　　清秀青年脸上带笑，笑得眉眼弯弯却让人感觉不到一点友好和善之意，反而让人看着浑身不舒服。 　　小姑娘五官长得很精致，就是尤带婴儿肥的脸蛋没有一点笑意，紧紧绷着，十分高冷，但抱住怀里芭比娃娃的动作却无比温柔。她抬头看了一眼清秀青年，勉为其难地伸出手，让青年牵着好一同进到派出所中。 　　在下车并向派出所走去的那几步的路上，小姑娘怀里的芭比娃娃忽然眨动了一下眼睛，脑袋转动一下，塑料的眼珠直勾勾地看向围墙的方向。 　　大猫面无表情地看着芭比娃娃。 　　芭比娃娃扭过头，直接埋在小姑娘的怀里。 　　小姑娘脚步一顿。 　　青年偏头看向小姑娘，似乎在问她怎么不走了。 　　小姑娘抱紧怀里的芭比娃娃，抿了抿嘴唇，小声地道：“爱丽丝不喜欢这里。爱丽丝想要回家。” 　　“哦？”青年笑眼弯弯地倾身看向小姑娘，温声道：“爱丽丝为什么不喜欢这里啊？” 　　“爱丽丝不想说。” 　　“嗯……”青年歪了歪头，道：“不行啊，组长派咱们到这里来，不能掉链子的。” 　　小姑娘紧紧抱住怀里的芭比娃娃，不吭声了。 　　派出所里的民警透过玻璃门见到外头这站着不走认真交谈着的两人，以为他们是要来报案的，当即主动打开了侧门，道：“需要帮助吗？” 　　“需要啊。”青年笑眼弯弯地看向民警，掏兜亮证件，“国安十八局刑侦A组佘敬，要求当地警方配合调查。” 　　民警默默低头，看向勉强到青年腰部还抱着个洋娃娃的小姑娘。 　　小姑娘微微抬头，面无表情地看向民警，冷冷地道：“刑侦A组爱丽丝。” 　　民警：“……” 　　国安十八局特殊案件调查局。简称BSCI，其名略有耳闻，据说是负责那种悬案特大凶案的部门，享有当地警方司法部门的协作权。没有哪里的警方愿意被外来部门抢案子，这样会显得当地警方很无能，但他们服从上级命令，希望尽快破案，所以必须配合。 　　只是，看到这么一个自称十八局一员的小姑娘，民警只想验对方的证件是真是假。 　　什么时候政府部门连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都不放过了！ 　　大猫瞟了一眼进到派出所的两人，转身跳下围墙。 　　没人会注意一只猫的行踪，即使有东西注意到了，它也不敢告诉它的主人。 　　现在的它，或者说，他，虽然局限在猫形的躯壳里，极大限制了他的实力，但也不是一两个觉醒一点能力的人能够对付的。那只娃娃有自知之明得很，不会拉着自己的主人找死。 　　其实，他能够挣脱被赋予的虚假躯壳，恢复成他原本的模样，只是他不想而已。 　　他不确定如果他那么做会给现在的陆正阳造成怎样的伤害，哪怕让他头疼一点都是他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现在的朝夕相对已是难得的美好，让他心生满足，再等上百年千年也无妨。 　　大猫速度极快，人类的肉眼几乎无法捕捉，过往行人只觉得眼前窜过一道白影，下意识觉得是自己眼花。 　　大猫很快来到滨江区的一处烂尾楼中。 　　这里正是昨晚高三一班的临时基地。 　　烂尾楼空空荡荡，随处是丢弃的建筑废材，半点也看不出昨晚的热闹。 　　大猫闻了闻，很快就在烂尾楼的后方找到了那群人埋盒子的地方。大猫将爪子放在土层上方，感知了一下，确定里面的东西在短时间里无法冲破那群小家伙留下的封印后，大猫抖了抖胡须，略微满意了一点。 　　不算太差，以着之前那两人的本事，应该找不到这里。 　　长江街派出所里，确定了佘敬和爱丽丝的身份后，警方配合地开放了这一次失踪案的相关情报，还为这两人安排了办公房间。 　　佘敬将一个挂着卡通小蛇的U盘插在一台电脑上，也不翻看一下警方的审讯资料，带着爱丽丝就开始参观起派出所来，还谢绝了民警的带路。 　　佘敬和爱丽丝目的地明确，溜溜达达就来到了证物室。 　　阿尔卡特2002移动电话，这一次警方从现场取得的证物，也是让他们当夜从京市总部飞过来插手这个案子的原因。 　　噬人手机能够在短时间里伪装成各个款式的手机，不泄露一点能量波动，可它一旦捕捉到猎物并进入消化期的时候，它便无法维持自己的伪装，恢复成最初的阿尔卡特2002移动电话的样子。 　　与噬人手机相关的大多是失踪案，而华国作为一个人口大国，最不缺的就是各种原因引起的失踪案，除非有摄像头录下一些异常画面，否则根本无法筛选出与噬人手机真正相关的案子。 　　局里为了追踪噬人手机，一边在网上和各地警备部门网络设下一些关键词，一边在全国范围内回收并销毁阿尔卡特2002手机，国家机器下的大力气是高三一班找遍旧货商店二手市场某宝网也没能找到同款手机的原因。 第45章 　　根据这些年的研究，想要避免噬人手机伤害的方法也有，只要在铃声响起的时候别接电话就行。即使不小心接到了它的来电，别回应，别应允，直接挂断电话，即使会损失一部分记忆，也胜过被它抓去另一个空间虐杀。 　　噬人手机，其实就是利用人的同情心进行诱捕的怪物。只要足够冷漠坚定，无视手机那头的求救声，它也奈何不得他们。 　　佘敬跟证物室的民警笑着打了声招呼，就踱着步子走到证物架前。弯弯的眼眸扫了一圈证物架，很快就锁定了装在证物袋中的那只手机。 　　佘敬抬手，隔着证物袋将那只手机拿在了手中。 　　他捏了捏手机的边缘，虽然他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但他并没有放下心来。 　　十八局的人都知道，噬人手机的伪装能力有多强。在它展露捕猎意图之前，无论用什么机器测试，那都会是一只再普通不过的手机。 　　所以，他们这次派来了爱丽丝。 　　证物室门口，抱着芭比娃娃的爱丽丝歪了歪头，她怀里的芭比娃娃同步歪头。她们没有看佘敬，而是落在了正在办公桌前办公的民警身上。 　　民警面上表情发僵，他已经知道了眼前这个七八岁的小姑娘不是什么普通的小孩子，而是十八局的一员，是十八局破格录取的小天才。虽然不知道她的天才点在哪里，但他看着这个小姑娘总有一种毛毛的感觉。 　　她黑白分明的眼睛让人看着毛毛的，她怀里漂亮精致的芭比娃娃也给人毛毛的感觉。尤其是现在，一人一芭比娃娃同时歪脑袋，这是什么恐怖片的经典桥段啊。 　　芭比娃娃太吓人了，等他家闺女长大一点后，绝对不给她买芭比娃娃做玩具。 　　爱丽丝走到民警面前。 　　就在民警想着应该对小朋友友善一点试图扯出一个笑容的时候，爱丽丝抱着芭比娃娃蹲了下来，一双大而无神的黑眼珠死死盯着办公桌与地板砖缝隙间的地方。 　　“有灰。” 　　爱丽丝小声地道。 　　“啊？哦，叔叔……一会儿就收拾屋子。”证物室民警以为爱丽丝在跟自己抱怨地上有灰房间不干净的事情，想到今天早晨自己就是草草扫了一遍地面，连地也没有拖，顿时就有些不好意思了。 　　爱丽丝睁着大眼睛看了一眼民警，复又看向佘敬，慢吞吞地道：“爱丽丝说，这里有灰。” 　　佘敬走到爱丽丝面前，跟着蹲下来。他伸出手指在爱丽丝指出的缝隙里抹了一把，忽然嘶了一声。他猛地收回手指，沾到一点灰尘的手指一片红肿。 　　一直笑得眉眼弯弯的佘敬拉平了嘴角，也不笑了，他冷冷地盯着手指的红肿，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戾气。他身下的一点影子里，有什么东西涌动着，张牙舞爪地想要突破某种屏障，然后…… 　　“啪。” 　　爱丽丝抓着心爱的芭比娃娃，对着佘敬的脑袋毫不犹豫地砸了下去。 　　佘敬被爱丽丝砸得“嗷”了一声，脑袋一点，差点撞在办公桌上。 　　“哎哎哎，有话好说啊。”民警连忙开口，生怕这两人在自己办公室打起来。 　　“没事。”佘敬捂住后脑勺，抱怨道：“你也砸得太用力了吧。” 　　回答佘敬的是爱丽丝再度举起的芭比娃娃。 　　佘敬连忙闭嘴，他已经冷静了，非常冷静。 　　他现在冷静地思考，地面残存的这些能够烧灼他身体的粉末意味着什么。 　　有其他人来过这里。 　　不是普通人。 　　佘敬看向证物袋中的阿尔卡特2002。 　　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叮。” 　　佘敬的手机传来短信提示音。 　　【阿敬，今年九月起江陵市发生的编号2×19×07滨江故意伤害案，编号2×19×18入室杀人案，以及我们已接手的编号2×19×56失踪案，极有可能都与异常有关。局里已加派人手。这是案件资料，你接收一下。】 　　【案件资料．rar】 　　佘敬点击下载。 　　大猫在滨江区转了一圈，搭着顺风车，很快赶回江陵国际高中。他熟门熟路地跳上红枫树上，猫眼锐利地扫视了一圈，从一众红艳艳的枫叶中挑出一片叶形最美，红色最润的枫叶来。他凑过去，小心地将叶柄咬在嘴里，牙齿微微用力将叶柄咬断。 　　比起枫叶花朵，大猫其实更想亲自捕猎，抓一个大家伙送给陆正阳，那才是有诚意的礼物。 　　奈何这附近的山山水水被人类开发得差不多，他勉强看得上眼的猎物都成了在动物园里混吃等死的废物点心，剩下的野鸡野兔根本不值得他捕一回，至于猫科动物最常捕来送给人类的老鼠……他是疯了才送陆正阳老鼠。 　　大猫咬着枫叶，悄无声息地跳上三楼办公室外的窗台。他扫眼一眼办公室内的情况，确定办公室里坐着的两个人类忙于工作不会注意到这边后，他抬爪推开陆正阳故意留下的窗户。 　　他潜入办公室里，将枫叶放在办公桌上当礼物，利用陆正阳的办公桌和椅子营造出一个视角死角。在那个角落里，他蹲坐在地上，用陆正阳特意留给他的水和干净毛巾打理身上的皮毛。 　　他一向很注意自己的形象，变成这副模样后尤甚。 　　即使是猫，他也是最干净漂亮的那个，从陆正阳的眼神里他就能够看出来，他喜欢这样的自己。 　　不过，要是限制能够再放松一点就好了。 　　大猫叹气。 　　高三一班教室里，狠狠打击了班里这群不安分的家伙后，陆正阳心情愉快地回到办公室里。在发现放在桌面上的那片红枫叶后以及蹲坐在一旁，优雅娴静又美丽的大猫后，陆正阳的心情一下子飙升到了顶点。 　　班里那群小崽子就会气人，果然还是他家大猫最好。 　　陆正阳飞快俯身，用力亲了一口大猫的脑门，心中下了决心。 　　当天中午，陆正阳出门一趟，回来的时候大包小包拎了满手。他用特意去买的东西狠狠地贿赂了同办公室的同事们，然后郑重地介绍了他家大猫陆曦。 　　同办公室的老师们没有对猫毛过敏的，少数对毛茸茸不感兴趣的老师也不排斥大猫的存在，再加上大猫盘靓条顺又安静，不会乱喵一通打扰他们工作，他们很自然地接受了陆正阳偷偷带猫上班这一事实。 　　连校长那边，陆正阳也报备过了。确定大猫只会在陆正阳的办公室和校园内活动，不会凑到学生面前，若有意外由陆正阳全权负责，连校长对大猫的存在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解决了大猫的在校身份问题，陆正阳心中稍定，开始忙碌起来。 　　九月是一个有些忙碌的月份。 　　九月有中秋节，已放假三天。有月考，定在月底的27号和28号。有一年一次的秋季运动会，在29号和30号。紧接着是十月处的国庆假日，整七天法定假日。 　　虽然高三一班是江陵国际高中首届学生，人数还少得可怜，但高中生该有的活动，他们一次不缺。 　　第一届运动会因为只有高三一班十几个人，无其他学生跟他们竞争，学校就阻止老师组成队伍，跟他们比赛。效果不错，玩得还算开心。 　　第二届运动会，有当时是新高一的高二五个班，校方索性将六个班放在一起竞争。 　　即将举行的第三届运动会，体育组的意思也是将高三和高二放在一起竞争，高一十个班自己竞争。因为高三一班的人数比普通班少了一半的缘故，参赛项目会酌情放弃一些——上一届运动会就是这么干的。 　　然而，这一回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是高中最后一次运动会的缘故，班里每个人不管原本的体育成绩如何，每个人至少报了三个项目，所有参赛项目一个都没有放过。 　　行吧，重在参与。 　　国庆节前的最后一个周末假期，自认已经与大猫建立了深厚友谊的陆正阳终于开车将大猫带去了市中心的宠物医院。 　　给大猫做全身体检。 　　车后座上，大猫趴卧在真皮座椅上。他默默揣起爪爪，天蓝色的猫眼半眯，神情抑郁。 　　虽然不想承认，但进宠物医院体检打疫苗乃至……那个啥，是家养宠物共通的命运，打从他以这个身份留在陆正阳身边，他就该有这个心理准备。 　　只是，悄悄看过相关视频，大猫认真思考：现在跑路还来不来得及。 　　大猫看了一眼驾驶座的陆正阳，内心呻-吟一声，默默低头将脸埋在爪子里。 　　来不及了。 　　在绝育那一项被删除后，他没有办法再拒绝陆正阳。 　　爱家宠物医院前，陆正阳打开车门，冲大猫伸出手。 　　大猫抬起脑袋，自带眼线的天蓝色-猫眼定定地看了一眼陆正阳。片刻后，他跳进陆正阳的怀里。他用前爪抱住陆正阳的脖子，后腿踩在陆正阳的手臂上，长长的尾巴缠绕在陆正阳的手腕上。 　　亲密无间。 　　他根本没有办法拒绝陆正阳。 　　这个体检只要不太过分……忍了。 　　大猫下定决心。 　　给大猫挂号的时候，前台小姐看着陆正阳异常俊秀好看的脸蛋和紧挨着他的毛茸猫脸，人好看，猫也好看，好看的人养好看的猫，对于热衷毛茸小动物的女生而言简直就是暴击加成。 　　“真好看……”前台小姐没忍住喃喃出声，然后在陆正阳看过来的目光里连忙掩饰一般地补充一句道：“我是说，你家猫长得真好看。” 　　当然，人也好看。 第46章 　　这句话不能乱说出口。 　　这话比直接夸陆正阳帅气要让他更受用许多。 　　陆正阳扭脸蹭了一下大猫的脸蛋，笑着道：“谢谢。” 　　陆正阳一手拿挂号单，一手抱猫准备上楼的时候，宠物医院的玻璃旋转门转动了半圈，又有客人登门。 　　今天是星期日，是宠物医院比较忙碌的日子。 　　“阿妹。”身后传来异常甜软的嗓音，那嗓音似乎带着钩子，一下一下撩拨着人心，当然，这是普通人的观感。反正听在陆正阳的耳中，莫名有些瘆得慌，“姐姐想向你打听一个事儿～” 　　前台小姐一脸懵逼地看着眼前一身女式白色西装，身段妖娆又火辣，眉眼含情带魅的年轻女人，也不知怎么回事，她的脸“腾”地一下子就红了起来，比刚才帅哥加萌猫的暴击还要惊人，结结巴巴地道：“啊？哦，哦哦，好、好啊。” 　　女人一笑，声如银铃般清脆。柔弱无骨的手掌抬起，白皙的指尖勾起前台小姐的下颌，指腹在下颌处细致的皮肤滑了一下，笑盈盈地道：“阿妹你可真可爱。” 　　抱着大猫上楼梯的陆正阳到底没能按捺下心中的好奇，他回头看了一眼，正看到那个一身白西装的年轻女人一手杵在前台上，一手勾起前台小姐下颌，而前台小姐的脸蛋已经红透，双手僵放在身侧，明显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 　　陆正阳忽然挑眉。 　　他倒不是惊讶这个女人正在撩妹子，而妹子还被她撩得脸红心跳，再掉节操的情景他在国外的时候都见过，这点段位才哪儿到哪儿。 　　让陆正阳有些惊讶的是那个女人带着的宠物，以及一个思考—— 　　爱家宠物医院还接待宠物蛇业务吗？ 　　年轻女子的腰背上盘绕着一条颜色翠绿的蛇，约莫三指粗，鳞片光亮一看就是喂养得非常好。性情似乎也很温顺，蛇头老老实实地搭在年轻女人的肩膀上，明明是不怎么受到大众欢迎的冷血动物，但前台小姐光顾着脸红了，一点也没有被这条颜色艳丽的蛇吓到。 　　啧，养蛇算什么，蜥蜴蜈蚣蜘蛛，现代社会的宠物选择已经从漂亮乖巧的猫狗蔓延至稀有猎奇的冷血动物了，越猎奇越受欢迎。 　　陆正阳瞟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现在他最关心的是他家大猫的体检。 　　虽然大猫一直表现得优雅沉静又淡定，身处陌生环境也没像其他猫一样惊慌乱叫四处乱窜，陆正阳还是比较担心大猫在体检过程中被医生吓到。为了安抚大猫，陆正阳还揣了一袋小鱼干。猫条化毛膏之类，他没有准备，因为他家大猫不喜欢那种东西。 　　陆正阳紧了紧抱猫的手臂，希望一切能顺利。 　　体检过程远比陆正阳想象得顺利。 　　宠物猫被带来医院做检查的时候，或多或少都会出现一些应激反应，体温略高，但他家大猫稳得一笔，无论是体温还是心跳都是平时的水平。陌生医生护士往身边一站亦无畏无惧，天蓝色的猫眼一派平静，反倒是陆正阳心跳有些失序。 　　陆正阳嘴唇紧抿，看着台子上的大猫。 　　不需要人哄，不需要人按着，安安静静往台子上一坐，不喵一声，哪怕是剃毛抽血的时候。 　　剃腹部毛做B超的时候，医生护士都准备动手了，大猫却只是看了一眼陆正阳就自己躺了下来，主动将肚皮露了出来。 　　乖得让习惯于跟猫狗斗智斗勇的医生护士怀疑人生。 　　不过，也没有那么乖，起码在护士拿着电推剪想要对他做点什么的时候，大猫一抬后腿，轻轻地踹了护士的手腕一下。他看着陆正阳，“喵”了一声。 　　奇异地，陆正阳似乎能明白大猫的意思。 　　在医生护士们一脸“我们就知道不可能有特别乖巧通人性的猫，果然应该上点强制手段”，准备上手的时候，陆正阳伸手挡下。 　　“先生，你……”医生以为陆正阳心疼自己家的猫，刚想表示他们会小心的时候，陆正阳沉声道：“我来。” 　　陆正阳亲手将大猫腹部的一部分毛发剃除，动作放得极轻。 　　这一回，大猫没有伸腿踹人。 　　一连串的检查下来，等结果出来以后已经中午了。陆正阳抱着秃了一只爪爪和肚皮的大猫，揣着十分健康的体检结果，带着这猫可以现在就绝育的暗示，坐进了后车座里。 　　陆正阳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忍不住摸了摸大猫为了做腹部B超而亲手剃秃毛后露出的粉色皮肉，心疼道：“猫猫，等这里的毛长出来后，你依旧是全世界最漂亮的猫。” 　　大猫抬头看了一眼陆正阳，心中无声叹气。 　　他可真是太难了。 　　明明被抽血剃毛的人是他，但在陆正阳心疼又内疚的声音里，他竟然不能理所当然地冷冷他，让他知道自己也是有小脾气的。 　　唉，他还能怎么办。 　　这般想着，大猫踩着陆正阳的大腿，人立而起，前爪熟练地抱住了陆正阳的脖子，喉咙里是亲昵的咕噜声。 　　陆正阳被这咕噜声萌得手脚发软，他用脸蹭了一下大猫柔软温热的皮毛，然后才抬起手，抱住了大猫柔韧而温暖的身体。 　　陆正阳忽然明白，为什么人们会称猫狗为伴侣型宠物。 　　怀抱大猫的时候，周围那种似有似无始终萦绕着的孤独感会褪去，让人心尖发烫，心中满足。 　　他家大猫真的是太暖了。 　　就在一人一猫享受着这难得亲昵的时刻时，车外有声音传来。 　　“……差不多点吧你。”一个沙哑的男声里充满了无力，“别忘了咱们过来是做什么的，龙桑。” 　　“人家明明在很认真地查案子嘛。”耳熟的甜软声音透着一股漫不经心的意味，是陆正阳后面那位带蛇进宠物店的女顾客，“看见漂亮阿妹打个招呼有什么问题。皎皎，你说是不是？” 　　“嘶……”这是蛇吐信的声音。 　　出于一向的谨慎习惯，陆正阳轿车的车窗上都贴上了贴膜，从车内看外面清清楚楚，从车外看车内，眼睛紧贴着车窗还能够看个清楚。这会儿陆正阳没说话，大猫还不喵，一时间外头的人也无法注意到车里有没有人。 　　“哈哈，皎皎也喜欢漂亮阿妹，不愧是人家的皎皎。” 　　“龙桑，你够了。” 　　“切，臭男人，真没情趣，难怪那些漂亮阿妹更喜欢人家，一身的肌肉白长了。”名叫龙桑的女人抬手抚摸着肩膀上的蛇头，媚眼如丝却能够清楚表现出自己对对方的鄙夷，可以说是十分气人了。 　　她对面的高大青年的脸明显黑了下来，他张嘴想要再说什么的时候，龙桑抢道：“情报我已经弄到了。” 　　高大青年一脸憋屈地默默闭嘴。 　　龙桑下颌一抬，十分得意地道：“有个阿妹见过，她在中秋节那天值夜班，看到一个男人一身水地走在街上，那时候大概是晚上八点。她当时觉得那个男人有些吓人，所以留了点印象。哦，可怜的阿妹，她并不知道那个时候，那个男人已经死了。” 　　陆正阳：“！！！” 　　大猫微微眯起眼睛。 　　“警方推论是有人伪装成了受害人的模样向凶手复仇，并先现场留下了受害人和凶手的尸体。显然，这个推论是错误的。”龙桑笑盈盈地摊手，语气一如之前甜软，如倾诉爱语，任谁也想象不到她说的话题如此血淋淋，“有人唤醒了受害人的尸体，让他为自己报了仇。” 　　“啧。”高大男人有些头痛地皱了皱眉，低声道：“用无限幻境逼疯了三个人类的未知存在一号，役使亡者复仇的未知存在二号，还有潜入派出所盗走真正噬人手机的未知存在三号，这江陵市还挺热闹啊。” 　　“热闹不好吗。”龙桑唇角噙着笑，纤细的手指抚摸着肩膀上的蛇头，语气里明显带上了兴致勃勃：“多有趣啊。” 　　“别让组长知道。”高大青年吐槽，“组长最恨加班了。” 　　龙桑面上忽地一僵，她撇了撇嘴，嘟囔道：“好吧，加班，龙桑也不喜欢加班。”她抬手摸了摸自己吹弹可破的脸蛋，“这世上唯有漂亮阿妹和美容觉不可辜负。” 　　高大青年嫌弃地“啧”了一声。 　　两人肆无忌惮地聊着血淋淋的话题，抬脚向另一个方向走去，完全没有注意到车内有人旁听了两人的对话。 　　“什么鬼。”陆正阳看了一眼两人的背影，喃喃道：“比我班里那几个崽子还中毒不浅啊。” 　　大猫抬起脑袋，自带眼线的天蓝猫眼看向陆正阳。 　　一开始，陆正阳还以为那两人是便衣警察，不过多听了两句后，陆正阳只觉得他们是对玄幻小说中毒不浅的家伙，将一些神神鬼鬼的玩意儿当了真。 　　退一万步讲，这世上真有一些超自然案件，那两人就是现实生活中的黑衣人，就冲他们在大街上不顾场合，肆无忌惮地分享着情报，他们就不是专业的。 　　陆正阳低头亲了两口大猫，习以为常地将自己的吐槽分享给了大猫。 　　大猫心情略复杂。 　　不是他们肆无忌惮，而是他们在交流情报的时候，已经用上了能够隔绝声音的符箓，就是符箓等级低了点，不足以屏蔽陆正阳和大猫的听觉。 　　大猫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奈何陆正阳自己不知道，所以才会有这样的误解。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陆正阳才能够意识到自己的不同寻常。 　　当他知道他不是一只普通的猫，他还会像现在一样对他这么亲近吗？ 第47章 　　要知道，即使在当初，他用着这副模样，他……当初的陆正阳也不曾这般亲近过他。 　　他是他可望而不可即的耀眼星辰，即使他已经强到倾覆整个世界，也无法在没有允许的前提下触碰他的一点光辉。 　　他其实……对他也有些不一样的吧。 　　大猫有些出神地想道。 　　哪怕只是一点点。 　　哪怕只是因为他本体还算是可爱。 　　他不介意现在陆正阳对他的好是建立在他现在模样毛茸茸又可爱的立场上，他不介意藏起自己的爪子。事实上，有能让他心动喜欢的地方，这是好事。 　　大猫扬起脑袋，故作不经意地用嘴蹭过陆正阳的下颌。他小心翼翼地伸出舌头，舔了一下陆正阳下颌处的那小块皮肤。 　　“哈。”陆正阳怕痒似的缩了一下脖子，然后扳住猫头，用力地在大猫的脑门上亲了两口。 　　“乖猫猫。” 　　陆正阳亲昵地道。 　　就先这样。 　　大猫将脑袋靠在陆正阳肩窝上。 　　这样就很好。 　　大猫已经有了打持久战的心理准备，但他没有想到的是，转机居然来得这么快。 　　陆正阳很少做梦，但根据每次梦醒时短暂停留在脑海中的一点残影，他的梦大多都很接地气，基本上都是现实的映射。 　　比如做梦都在学校里跟学生叨逼叨，比如做梦都不忘喂猫，还被咪咪“介绍”着见到了他的梦中情猫。 　　梦里发生的一切大概都是陆正阳潜意识最想要实现的。 　　短暂的思考之后，陆正阳下了结论。 　　不过，这个梦境……他想要实现什么？难道在暗示自己的内心世界很空虚？可他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寂寞空虚冷啊。 　　陆正阳不禁陷入了沉思。 　　比起其他那些陆正阳过了一阵子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做梦的梦境，这个梦境要离奇虚幻得多，让他一睁眼睛就意识到自己在做梦。 　　巨木横贯天地，陆正阳坐在一截横伸出来的枝桠上，枝干嶙峋遒劲，连片叶子都没有。仰头看，巨木直入云霄，只见得云雾缭绕，一眼望不到尽头。低头看，同样云雾缭绕，依稀可见下方广袤无边的荒凉大地。 　　这是一个没有生机的世界，唯一的生灵大概就是这棵贯通天地的巨木。 　　陆正阳爬惯了树，此时此刻第一次萌生出茫然无措的情绪来——他怎么下地，怎么上天，这树长得这么奇怪，他完全是被困在了半空中好吗。 　　他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人类对高空有一种天然的畏惧感，陆正阳所在位置距离地面的高度至少三四千米，一般人低头看一眼就觉得眩晕腿软。陆正阳心态很好，倒没有畏惧害怕的情绪，他只在认真思考，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境。 　　就在这时，他听到一声略有些颤抖的声音。 　　“喵……” 　　陆正阳心中一惊，他猛地扭头，正见到枝桠延伸的末端，不足两指宽枝干的尽头，一只白底黑纹的大猫站在上面，天蓝色的猫眼直勾勾地看着自己，怎么看都有一种摇摇欲坠的感觉。 　　“猫猫！”陆正阳自己坐在树枝上不觉得害怕，但看到自家爱猫踩在末端不足两指宽的树枝上，顿时就惊了。 　　有一种害怕，叫做主人觉得自己猫猫害怕。 　　猫这种生物是喜欢高处，但这个高度是有限制的。 　　陆正阳几乎忘记自己正在做梦，他单手撑着树枝，借力站了起来。踩着称得上纤细的枝干，陆正阳大步向树枝末端的大猫走去。 　　大猫没有动——这在陆正阳眼中就是大猫腿软不敢动的标志——陆正阳三步并作两步，直接冲到了大猫面前。他弯下腰，抄手一捞，直接将大猫捞进自己怀里。 　　牢牢地抱住了大猫后，陆正阳这才松了口气。他微微松开抱猫的手臂，抬手点了一下大猫粉色的鼻头，嗔道：“小淘气。” 　　大猫看向陆正阳，蓝色的眼眸雾蒙蒙的，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陆正阳面上一僵，连忙将大猫往上托了托，对着脑门脸蛋连亲数下，哄道：“乖猫猫，不怕哦。” 　　“……青……正阳。”大猫抬爪放在陆正阳的肩膀上，毛茸嘴巴开合，猫眼中流转着的是人性化的情绪，属于人类的语言清楚地在陆正阳耳边响起。 　　陆正阳懵了。 　　大猫有些难堪地拉平了飞机耳，这是他不自觉表露出来的动作，小声道：“我没有害怕。” 　　“猫猫……？” 　　“嗯。”大猫定定地看着陆正阳的眼睛，慢慢地点了点脑袋，“我是。” 　　陆正阳眨了眨眼睛，下意识地道：“你成精啦？” 　　大猫踩着陆正阳的手臂，人立而起，两只前爪抱住了陆正阳的脖子，下颌则放在了陆正阳的肩窝上。 　　“嗯。” 　　大猫轻声应道，下一刻，陆正阳感觉到自己撑着大猫身体的手臂一空，银色的光芒丝丝缕缕地从大猫身体里逸出，萦绕在两人周围。 　　柔和的银色光芒中，大猫的身体拉伸开来，柔软的皮毛褪去，掌下短暂浮现出属于皮肤的细滑与温热，紧接着就被丝质长袍的顺滑触感与上面微微起伏的绣纹所取代。银底黑纹的长袍罩在颀长的躯体之上，似乎比陆正阳还高了一点。银色的长发披散下来，迤逦开一场如梦似幻的情景来。 　　原本还是他拥抱着大猫，转眼他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属于另一个人的呼吸拂在他的颈后，带着主人明显算不上冷静的热度。 　　“猫……猫……？”陆正阳喃喃。 　　在他发现大猫成精真相后，大猫就真的在他面前大变活人了？！ 　　要不要这么刺激啊喂。 　　“是……”大猫幻化出来的人形紧紧抱着陆正阳，声音微颤，沙哑而低沉：“你的猫猫。” 　　陆正阳愣愣地眨了一下眼睛，耳朵“腾”地一下红了。 　　要命了要命了要命了！ 　　他是十三四岁爱做梦的小姑娘吗？ 　　他怎么会做这样粉嫩嫩的梦！ 　　受到陆正阳极度起伏的心境所影响，周围的环境再度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一如前两次的梦境。 　　要醒了。 　　……等等。 　　虽然这个梦有点羞耻，但是，他是不是应该看看他幻想中自家猫猫人形长什么模样啊。 　　思及此，陆正阳连忙抬手推了推人形大猫的肩膀，口中道：“先松松，快松开。” 　　人形大猫明显怔了一下，他慢慢地松开了手臂。 　　果然，陆正阳更喜欢的是一只外表好看的猫吗。 　　人形大猫默默松开手臂，在陆正阳看到他脸之前，转过了身。 　　然后，陆正阳在一声脱口而出的“猫猫”中，梦醒了。 　　昏暗的卧室里，窝在床头枕头旁的大猫抬起脑袋，默默地看着突然坐起身体的陆正阳，天蓝色的猫眼在夜晚的时候泛着淡淡的光亮，如两颗漂亮的宝石。 　　陆正阳打开床头灯，橘色的灯光照亮床头这一小片的地方。 　　大猫踩着一点被角跳到陆正阳的腿上，他仰头看向陆正阳，轻轻地“喵”了一声。 　　陆正阳看着大猫，慢慢地吐出一口气。他伸手将大猫抱在怀里，脸直接埋在大猫温暖柔软的皮毛中，略有些含混地道：“疯了……” 　　他真是疯了。 　　居然在梦境里幻想大猫变成人类的模样。 　　这是什么见鬼的恋爱游戏剧本，他一个大男人拿在手中简直匪夷所思，尤其那猫还是一只公猫。 　　难道…… 　　他其实是想要一个伴了吗？ 　　陆正阳默默抬起头，他用双手扳住大猫的脑袋，认真地盯着大猫的脸。 　　据说单身久了的人，看猫都觉得眉清目秀，更不要说他家大猫本就花容月貌盛世美颜。 　　内心有些混乱的陆正阳乱飙成语不足以平复他无法冷静下来的心绪。 　　要不……他谈个恋爱试试？ 　　母胎solo二十四年的陆正阳认真思考三秒，脸上就露出了嫌弃的神情来。 　　好麻烦的。 　　夜色笼罩着整个江陵市。 　　在那条连通北省省会余青市到江陵市的高速公路上，一场噩梦正在酝酿。 　　在距离某收费站仅有三百米的位置上，一道裂缝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余江高速公路的沥青路面上。裂缝在须臾间扩大，呈蛛网状，转眼就撕裂了小半路面。路面向下塌陷，有什么东西拱了出来。 　　最先出现的是带着螺旋花纹类似于触须的东西，它们平铺在塌陷了些许的路面上，完美弥合了路面的些许塌陷。若是不细看，几乎看不出这里之前有什么问题。骨质的半透明锯齿状利器潜伏在触须之下，它在等待。 　　汽车引擎的轰鸣声由远及近。 　　有车来了。 　　它是最耐心的猎人，最擅长的就是一击必杀。 　　开车的司机并没有注意到前方道路的些许异样，他开着车，车里充斥着震耳的音乐声。 　　在车轮自异状路面之旁轧过的那一刻，异变陡生。 　　橘色的车灯下，有什么东西猛地探了出来，径自穿透了高速行驶的轿车底盘。司机的脸上尚不及浮现出惊讶惶恐的表情来，刺入轿车内部的彩虹色东西就张开锋利的下颚，一口咬住了驾驶座上司机的上半身。 　　来不及惊呼，骤然合拢的锯齿状下颚轻易咬破了人类的皮肤血肉，鲜血涌出，尚未染红整个驾驶室就被成功捕获了猎物的东西拖拽着从轿车底盘穿透的窟窿缩了回去。 　　失去了司机控制的轿车直直地撞在高速公路一侧的护栏上，强大的冲击力迫使车子停下，翻转。破损的油箱淅沥沥地往下淌着汽油，转眼在沥青公路上洇开一片危险的湿痕。 　　当收费站值班的工作人员听到那一声撞车的巨响，本能冲出收费站时，他们只见到燃起的熊熊火光以及那一声油箱爆炸时的轰鸣。 　　火光冲天。 第48章 　　冲天的火光之中，擒获了猎物的生物拖着身体依旧抽搐着的人类缩回到下方挖开的洞穴中。 　　人类的血肉骨骼被拖入略显狭窄的洞穴中，近乎野蛮地拖拽让骨骼与血肉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鲜血淋漓，染红了地面嶙峋的碎石。 　　一只鞋子掉在了洞口外，沾着鲜血与尘土。 　　这是一场发生在距离江陵市高速公路收费站三百米开外的地方发生的一场交通事故，司机的失踪以及淋漓的鲜血昭示着这一场事故并不单纯，而破损的路面以及下方蜿蜒的洞穴更为这一场事故增添几分神秘莫测的色彩。 　　黑夜无声见证着一切。 　　这只是一个开始。 　　四个小时后，天才蒙蒙亮，一辆亮红色轿车停在了警方拉开的警戒线前，下车的年轻男女向留守在此处的警方展示了自己的证件。 　　因为轿车底盘处的破损，司机的失踪以及沥青路面上遗留下来的带血坑洼，交通部门并没有将这次发生在高速公路上的车祸当成普通的交通事故。江陵市公安局迅速接手了这个案件，刚抵达现场不久，上面派来调查某些案件的十八局警员也到了。 　　负责这个案子的，正是昨天还在市中心调查一场凶杀案的龙桑和高大青年。龙桑的身上依旧盘着一条名为皎皎的青蛇，但在场警员都视若无睹，半点也不觉得龙桑带蛇来现场有什么问题，甚至连偷瞄一眼的意思都没有。 　　当然，他们也没有主动交流的意思，大有“这两人不开口询问，他们也不主动搭理”的架势。 　　盘绕在龙桑身上的青蛇抬起脑袋，它吐着信子，冰冷摄人的竖瞳几乎缩成了一条线。片刻后，它用脑袋上细滑的鳞片蹭着龙桑的脸颊，“嘶嘶”起来。 　　“嗯，嗯嗯。”龙桑抬手抚摸着颊边的青蛇，认真地应承着。她脚下不停，直接走到拿出破损的沥青路面旁。 　　在赶来这里之前，警方已经将目前掌握的案件资料告诉给他们。 　　比如车主相关背景，比如交通部门对现场事故的调查。 　　只不过，这些东西对于龙桑和高大青年而言没有什么用。那些东西的价值，尚不及现场遗留下来的信息。 　　龙桑站在破损路面前，单手叉腰。 　　单从事故现场的调查而言，警方怀疑是有人蓄意谋杀，沥青路面上的这一处坑洞是幕后人制造出来的陷阱，可能是用了某种特殊机器，从这里穿透了轿车底盘，然后俘虏了车主。 　　很接近，但算不上准确。 　　龙桑很清楚，普通人根本想象不到司机遭受了什么，他们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个案件的关键点。 　　龙桑蹲下身体，用带着手套的手轻轻扒开里面的碎石，看着下方那一处深度仅为半米，壁沿带血的坑洞。 　　毫无疑问，那个车主被拖下了这个坑洞，沿着那个东西挖出来的蜿蜒洞穴，拖到了地底深处。 　　“是它。”龙桑的声音很轻，透着忌惮与审慎。 　　BSCI-007，沙魔虫，一种无论是外形还是习性都无限趋近于博比特虫，但比博比特虫还要凶残可怕的节肢动物。它擅长潜伏在沙地之中，等待着猎物的靠近，然后一击必杀，咬断猎物的躯体，拖拽进它在地底的洞穴中，蚕食猎物的尸体。 　　根据局里目前的资料，还没有什么东西是这条沙魔虫一口咬不断的，哪怕是各类修行者使用的能量。十八局曾组织了数场围捕，但都以失败而告终。 　　好在比起城市的钢筋水泥，沙魔虫更偏爱沙漠环境。十八局在沙魔虫出没的沙漠建造了基地，以各种手段防止普通人进入沙魔虫的狩猎范围。 　　可现在，沙魔虫来到了城市的边缘，来到了江陵市。 　　这不符合它一贯的行为模式，因为江陵市作为一个北方城市，气候不够四季炎热，土壤也不是沙魔虫偏爱的沙土。 　　“所以，它为什么会来这里？” 　　滨江西路，江陵国际高中。 　　“事有其反必有妖。”高三一班副班长陈宝琪同学双臂环胸，一脸深沉地低语道。 　　她的身边，吊儿郎当叼着一根抹茶百奇咔嚓咔嚓的尹展峰翻了个白眼，含混地道：“说人话。” 　　陈宝琪白了一眼尹展峰，下颌一抬，示意他看一个人，没好气地道：“我怀疑他是小十八的人。” 　　小十八=国安十八局，即特殊案件调查局，这是属于江陵国际高中高三一班成员的默契。 　　尹展峰换了个姿势，又掏出一根百奇叼在嘴里咔嚓两口，然后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他撇了撇嘴，“他可一点也不像是当保安的，有那脸，那身材，混娱乐圈当个花瓶都能让他爆红。” 　　“我看你是对娱乐圈存在某种误解。”庄淼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两人身后，这段时间里，庄淼瘦了不少，已经回归到她这个年龄身高最为标准的体重，又有一张称得上美艳的脸蛋。或站或坐，每一个角度都是封面照，哪怕她身上穿着的是从来以挫著名的高中校服。 　　庄淼定定地看着楼下那人：“不过，他确实有红的潜质。” 　　如今正被高三一班列入热点话题的是学校新来的一位年轻保安，那人刚上岗不到一个上午就在学生中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原因无他，实在是因为那人长得太好看了。 　　剑眉凤眸高鼻薄唇，无一不精致的五官组合在一起造成的绝对是暴击一般的美颜冲击，还有那一身恍若世家贵公子一般的矜贵气质，愣是将学校统一派发的廉价保安服装穿出了高定的制服诱-惑。说他是学校每月两千四雇来的保安，围观群众更相信他是公司上层悄悄下来体验人生的富家公子。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别想装模作样欺骗他们的感情！ 　　“他叫什么？”有人问出了一个关键问题。 　　“陆茂曦，男，二十四岁，高中肄业。”张一鸣伸手抢过尹展峰的抹茶百奇，跟着一起咔嚓咔嚓，“我没找到他的档案。” 　　众人：“哦豁。” 　　嫌疑更大了。 　　一定是小十八的人！ 　　他们是因为噬人手机最新一位受害人出现在江陵国际高中所以才派人潜入学校，还是—— 　　众人默默看向张一鸣。 　　——还是张同学在特殊案件调查局掏东西的时候留下了痕迹，被他们的人追踪到了学校来？ 　　张一鸣“咔嚓”一口咬断了百奇棒，斩钉截铁地道：“不可能！” 　　“未必哦。”单祁明珠抢走了最后一根抹茶百奇，一边咔嚓一边幽幽地道：“你们忘了检讨书的事情了吗？” 　　众人：“……” 　　他们的第一次行动，总体的优秀分数因为被班主任抓包而变成了不及格，为此他们写了至少五千字的检讨，写得肝肠寸断泪流满面无比崩溃。 　　一想到这个，八卦某个潜在小十八成员都没有劲头了。 　　张一鸣：“……” 　　张一鸣默默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直接自闭了。 　　都是因为他没能在网络上拦截住陆老师，所以他们才会被集体抓包，所以才会有每人五千字的检讨作业。 　　尹展峰决定站出来说句公道话：“讲道理，咱们大家，有一个算一个，撞在陆哥手里哪个不是栽的命？鸣子已经很努力了，你们不带这样的。” 　　“我屮艸芔茻！”单祁明珠突然爆出一句粗口，哪怕她立刻就被那五讲四美死矫情的学习系统警告其言辞没礼貌要被关小黑屋学习也没能让单祁明珠冷静下来。她的手指猛地抓住窗台，“咔嚓”一声，大理石窗台直接被她抓碎了两块。 　　单祁明珠的声音因为她的惊骇与愤怒而变得格外尖细，要不是李明轩眼疾手快，一巴掌拍在教室墙壁上，无形的力量扩散开来，瞬间笼罩住整个教室，教室玻璃就要被单祁明珠这失控的一嗓子震碎了。 　　相信他，单祁明珠绝对有这实力。 　　“单祁明珠！” 　　“我、对不起嘛。”单祁明珠一脸尴尬，她默默将不小心掰碎的石头往窗台缺口处按了按，试图掩盖自己的失误。作为一位淑女，她也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暴露自己是怪力女的现状，虽然那是事实。 　　“不是。”单祁明珠将石头往窗台角落一扔，嚷嚷道：“这不是重点，同志们。”单祁明珠抬手遥遥指向远方，“陆哥啊，那是陆哥啊！” 　　时间倒回五分钟前。 　　上完课批完作业的陆正阳因为大猫一整个上午都没有回办公室，哪怕他知道他家大猫的战斗力非凡，但他还是忍不住担心，拿着手机定位了项圈的位置，忙里偷闲出门找猫。 　　循着定位，陆正阳来到操场旁的林荫道旁。 　　象征着大猫所在的红点一直没有动，可当陆正阳走到目标位置时，看到的却不是他家大猫，而是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年轻男人。 　　陆正阳猛地站住了脚步。 　　他怔怔地看向前方，脑海中有什么东西在翻涌，茫然无措地像是一团抓不出线头的毛线团，越是想要翻找那根线头，心底焦躁的情绪就沸腾得越厉害，让他的呼吸都变得有些不稳起来。 　　那真的是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 　　陆正阳并不惯于以貌取人，不是他过于自傲，而是他本身就长得过于出众。再加上他天生对感情的事情避之不及，旁人是好看一点难看一点，完全不在陆正阳的考虑范围内。 　　二十四年的人生里，真正打动了陆正阳的美色反而是他家大猫。 　　惊艳的，温暖的，带着一种仿佛拥有过的熟悉。 第49章 　　大猫是目前为止陆正阳唯一愿意一起生活的生物。 　　当他凝视着大猫的眼睛时，他看到的是满满的自己，晕染在眸底的是柔软 　　与亲昵。有时候看着那双眼睛就能失神许久，等回过神的时候却不记得自 　　己刚才想到了哪里。 　　陆正阳觉得，如果人有前生，如果他有上一世，他绝对养了一只跟大猫一 　　样漂亮的小可爱。 　　而眼前的男人…… 　　陆正阳怔了片刻，他掩饰地看向手机屏幕。 　　碰巧站在眼前的男人当然很好看，可以说，异常出挑，容貌盛极，会惊艳 　　到陆正阳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但让他有些发慌的是，见色起意什么的，不 　　适合他，真的，一点也不适合他。 　　他长这么大，就对着他家大猫见色起意过，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但对象 　　是人，好麻烦的。 　　果然还是找猫吧。 　　……等等！ 　　陆正阳表情凝重地看着屏幕上的小地图，猛地抬头，复又低头。 　　定位显示，他家大猫就在他的眼前。然而，陆正阳的前面只站着学校保安 ，并无他家大猫的身影。 　　“这位老师。”年轻保安抬脚走向陆正阳，他的唇角噙着浅浅的笑容，某 　　个角度似乎泛着幽深蓝色的黑眸看向陆正阳。他冲陆正阳伸出手，手指上 　　挂着一只宠物项圈，声音柔和微哑，“请问，您认识陆正阳老师吗？我在 　　那边的灌木丛里捡到了这个。” 　　那正是大猫的项圈。 　　陆正阳的脸色倏地变了。 　　“我就是陆正阳。”陆正阳抬手接过项圈，安全起见，这种宠物项圈在因 　　外力勾到哪里的时候会从大猫脖子上脱落下来，估计大猫钻灌木丛的时候 　　刮下来了吧。 　　“多谢你。”陆正阳语气郑重地道。 　　“不客气，举手之劳而已。”陆茂曦轻笑着回答道。 　　他家玩疯了的大猫连项圈都落在了这边，定位是定位不到他家大猫了。陆 　　正阳捏了捏手上的宠物项圈，认真考虑三秒：要不要给大猫准备一个贴合 　　前爪的手环套着。 　　大猫掉了项圈被人捡到并不是什么稀奇事，让陆正阳有些惊讶的是，这个 　　捡到项圈的人居然叫陆茂曦。虽然他习惯性叫他家大猫为猫猫，但大猫的 　　大名可是陆正阳呕心沥血想出来的，就跟这人差了一个字。 　　说起来，他家大猫有着猫中的盛世美颜，如果变成人的话，一定比对方还 　　要好看吧？ 　　陆正阳胡思乱想，又想起昨晚那个突兀又少女心的梦境。 　　好可惜。 　　陆正阳忍不住冒出这个念头。 　　猫猫转得太快了，让他没能看到他家大猫的人形长什么样子。 　　陆茂曦神情不动地看着陆正阳，看着他神思不属地道谢转身，却在即将进 　　教学楼的时候鬼使神差般地转头看了他一眼，而他则抓紧这个机会，弯起 　　眉眼，翘起唇角，竭尽全力地给自己人形的模样刷好感。 　　唯一让陆茂曦扼腕的是，陆正阳瞄了他一眼就收回了目光，面上并没有什 　　么多余的表情，似乎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遗失了项圈目前不知所踪的大猫 　　身上。 　　陆·大猫本体·茂曦：“……” 　　他什么都不想说了。 　　他果然只是喜欢猫！ 　　陆茂曦咬了咬牙，他忽地抬头，冷冷地瞥了一眼三楼。 　　三楼某个教室窗户旁，一二三四……二十个披着年轻壳子的家伙挤在那里 ，一个个瞪圆了眼睛，虎视眈眈地看向他。而在陆茂曦抬眸冷瞥的那一刻 ，原本或是看热闹或是好奇或是不满的表情尽数变成了警惕与戒备。 　　“班长……”康文畅喃喃，那个人，发现他们了！ 　　刘嘉济眉头紧锁，嗯了一声。 　　冷淡地扫了一眼陆正阳目前带着的这群家伙，陆茂曦收回目光，转身离开 。 　　一群掂量不清自己几斤几两的小家伙而已，他还不至于拿他们撒气。 　　高三一班的教室里，刘嘉济神情冷肃地道：“我们需要商量一下对策。” 　　陆茂曦这个人，加粗标红，必须防备！ 　　陆正阳又做梦了。 　　短暂的休憩中，陆正阳又一次陷入了梦境之中。 　　依旧是那棵贯通天地的巨木，比上一次梦境更加让陆正阳心生无奈的是， 　　这一次只有他一个人，连猫都没有了。 　　梦境映照心灵，难道他的内心世界就是这样一片荒芜？ 　　陆正阳摸了摸下颌，他还以为自己是那种积极向上又乐观的人呢。 　　徐徐地叹了口气，陆正阳站起身。 　　他盯着巨木笔直的主干，一种莫名的冲动在心底涌动。他咽了咽口水，冲 　　着巨木抬起了右脚。 　　鞋底贴上了巨木的主干。 　　陆正阳慢慢地吐出一口气，他不去看下方的云雾缭绕，猛地抬起了左脚。 　　这本来是一个极其危险的动作，换做在现实世界里，陆正阳早就仰面狼狈 　　地摔在地上了。然而在这个梦境中，继陆正阳的右脚，他的左脚亦稳稳地 　　踩在了巨木的主干上。 　　“果然是梦啊。”陆正阳小声嘟囔，他慢慢地挺直了腰。 　　现在的陆正阳，整个人都站在了巨木的主干上，腰背挺得笔直，身上的衣 　　物十分自然地向着主干方向垂下，简直就像是地心引力换了个方向似的。 　　他试着抬了抬脚，依旧很稳。 　　“哇哦。”陆正阳不怎么诚心地感叹了一句，然后一步一步向上走去。 　　这天有多高？ 　　这树有多高？ 　　尽头在哪里？ 　　他能走到尽头吗？ 　　他可以走到尽头吗？ 　　陆正阳向上走去，疑问一个接着一个冒出来，这使得他的步子越来越慢， 　　心底莫名就像是压了一块石头似的，沉甸甸的，让他心里堵得慌。 　　烦。 　　很烦！ 　　他……不喜欢。 　　想要走到尽头，需要多少步？需要多少年？ 　　何处是尽头？ 　　何时是尽头？ 　　他是被困在这片天地的囚徒。 　　陆正阳忽地站住脚步，往日里总是习惯弯起的桃花眼怔怔地看向望不到尽 　　头的天际。 　　原来，他是囚徒。 　　缭绕的云雾忽然染上了暗色，天空中聚集着大片的阴影，沉甸甸地压了下 　　来。伴随着一声声的闷响，电蛇在云层中游走。 　　暴雨将至。 　　“吵死了。” 　　一个声音冷冷地响起。 　　陆正阳一个激灵，他下意识抬起头，直直地看向虚空中的某处。 　　他直觉，那里是声音的源头。 　　聚拢而来的雨云被强行驱散开来，喧嚣的天地重归平静，那个声音依旧在 　　继续。 　　“帝青，你又在发什么疯。” 　　陆正阳的嘴唇动了动，帝青……是谁？ 　　“后悔了？” 　　虚空之处传来一声嗤笑，带着一股漫不经心的意味。 　　“那小猫是你亲手送出去的，后悔也来不及了。” 　　小猫？ 　　“可惜了，能误入此界还没第一时间被这里的灵气噎死的就那小猫一个。”那个声音忽然变得意兴阑珊起来，“无趣，真无趣啊。” 　　是啊，无趣。 　　不知怎地，陆正阳似乎能够体会到对方的心情。他仰头看着这个荒凉虚无的世界，喃喃着道：“真无趣啊。” 第50章 　　在保安岗位上晃了一个上午，认真完善了这个刚入职人类保安的人设，陆茂曦趁着午休的时候变回大猫模样，衔着一枝从江滨公园采来的金桂，轻盈而优雅地落在教学楼三楼办公室外的窗台上。 　　从来不走门的大猫本想如之前那样抬爪推开刻意留给它的窗户，但隔着窗户看到趴在办公桌上已经睡着了的陆正阳后，大猫慢慢地放下爪子，静静地看着阖眸安睡的人类。 　　人类，是啊，他现在是人类。 　　大猫抖了抖白色的胡须，似乎在笑。 　　已经过去多少年了？ 　　大猫目光沉沉地看着陆正阳，心底慢慢浮现出一个庞大的数字来。 　　那是漫长的，足以让一个世界从诞生到湮灭数个轮回时间，但对于他而言却恍若昨日一般。 　　一个怨愤又不甘的灵魂，被浓稠的灵气压得喘不过气来，寸寸骨骼发出痛苦的呻-吟，为本就重伤的身躯雪上加霜。他艰难地挣扎着，不甘心自己死在那个陌生又荒凉的世界，不甘心自己以着那样一副弱小的姿态死去。 　　然后，他看见了他。 　　帝青。 　　他强大得超乎想象，只一眼就让他毛骨悚然。 　　他从来不信命也不认命，生而弱小不是他的错，也绝不甘心这一世庸庸碌碌生于平凡死于平凡。 　　——为何有人生即为上神，理所当然居于尊位，无可匹敌？ 　　——为何他自出生起就要挣扎在生死之间，活着的每一天都是他竭尽全力争取而来的？ 　　“这可不是命。”帝青伸手捏着幼猫毛茸茸的耳廓，淡淡地道：“充其量就是起始点不同而已。怎么，你想做天君？” 　　“有何不可！”幼猫口吐人言，是尤在少年阶段的清朗嗓音，充满了狠戾，“十方尊位尚有一位空悬，人人都可争之。” 　　只要他能够融合天君神格，他就能够坐稳一方尊位。 　　帝青捏住幼猫的后颈，将他提了起来。他看着幼猫写满坚决的圆滚滚蓝眸，蓦地一笑，道：“好志气。” 　　幼猫有些惊讶地看向帝青，他不嘲笑自己？ 　　诸天万界，任谁听了幼猫的想法都会嘲笑他的自不量力。归根究底，是他的根脚太过普通，不能说很差，但距离天君尊位实在太过遥远。 　　何谓天君？ 　　帝君之下有十方尊位，凡清气所在诸界，皆当归十方天君执掌。 　　与清气相对，浊气所在诸界为魔族所掌。魔尊之下，则有十狱魔君，其能不亚于天君。 　　神魔不两立，神族与魔族的争斗无休无止，而在这争斗之中，有天君陨落，陨落后的天君神格会随即落入一些世界中。能成功融合那枚神格的人，便可继任天君之位。 　　距离上一次神魔大战已经过去了亿万万年，长生天君之位空悬，这是所有大能者的机会。 　　平心而论，那个时候的他虽然野心勃勃，但并不占优势。说到底，还是跟根脚有关。他的根脚远胜小世界、中世界的生灵，但在大世界中着实不起眼。他努力千年万年才能够达到的高度，某些家伙凭借血脉之力就能够轻松达到。 　　这是直白又残酷的现实，只不过他不准备接受罢了。 　　会掉进那个世界是巧合，原本的轻伤愣是被那个世界浓稠又厚重的灵气压成了重伤濒危，要不是帝青出手挡了一下，他的身体早就被灵气压爆了。 　　那真是一个可怕的世界，饶是他艰难来往大世界，连魔族掌握的大世界也去过一两个也不曾见识过那样的一片天地，仅仅只是呼吸着那里的空气就让他濒临窒息。 　　诸天万界，小世界、中世界、大世界之上，还有恒天界。 　　这里是楚青恒天界。 　　恒天界的概念鲜为人知，事实上，充作神族十方天君与魔族十狱魔君的道场的上神界与上魔界，皆是恒天界。 　　恒天界的灵力浓度与法则厚度，远非一般大世界可比，实力未达到顶级的神魔根本无法在恒天界生存，因而熟知恒天界概念的唯有天君魔君。 　　楚青恒天界，是诸天万界中，唯三的恒天界。 　　这里没有生灵，没有轮回，只有一棵巨木贯穿天地，枝桠延伸至无尽的虚空之中。 　　帝青是这里唯一的灵。 第51章 　　陆正阳倏然睁开了眼睛，他急喘了两口气，渐渐清晰的视线正对上了窗外衔着花枝的大猫。 　　他怔了片刻，梦中纠缠着的孤寂与隐隐的怨憎悄然下沉。他看着大猫，下意识露出一个笑容来。 　　“猫猫！” 　　——【再添一个‘曦’字，如何？】帝青的手指搔着幼猫的下颌，声音里隐隐含笑，【德音是茂，曦景为光。茂曦，猫猫，你觉得怎么样？】 　　大猫看着陆正阳，他想张嘴回应陆正阳一声，但口中衔着的花枝让他没法自如开口。他的喉咙里发出柔和的咕噜声，目光柔和又缱绻。 　　——【……不怎么样。】幼猫艰难地跟自己的本能斗争着，竭力睁大自己圆滚滚的猫眼，【别叫我猫猫。我才不是猫呢。】 　　虚掩着的窗户被从里边打开，大猫踩着轻盈的步子跳进办公室里，踩上陆正阳的办公桌。他还没有放下嘴上衔着的花枝，刚从梦中醒来的人类就伸手捧着他的脸蛋，用力地亲了一口毛脑门。 　　——【可是叫豹豹不好听呢。】帝青又开始揉幼猫的耳朵，眸光明亮，完全爱不释手，【像你这么可爱的小云豹，叫猫猫才显贴切。】 　　大猫抿了一下耳朵，他低头将花枝放下，抬脑袋蹭了一下陆正阳的下颌。 　　——【……说的你好像见过多少云豹似的。】幼猫放弃了挣扎，摊平了任揉，【猫猫就猫猫吧，我就当你在喊茂茂。】 　　——【猫猫，你真可爱。】帝青的声音变得轻微，似乎一阵风就能够将他的声音掩埋，【好想将你一直留在这里啊……】 　　此时此刻，蹭了一下陆正阳下颌的大猫人立而起，抬爪抱住人类的颈项，喉咙里发出着咕噜咕噜的声响。 　　他在这里。 　　他回来了。 　　回到他的身边。 　　毕竟成功应聘到了江陵国际高中保安的职位，保持人形时，陆茂曦自认还是很尽职尽责的。 　　至于那只项圈，在陆茂曦衔着花枝找到陆正阳后就被戴回了脖子上。鉴于他暂时没有扒下马甲的想法，陆茂曦将主意打到了那只名叫咪咪的胖狸花。在他保持人形在学校出没的时候，胖狸花负责戴着项圈在学校外头乱窜。 　　虽然这样会让陆正阳觉得他家大猫心野了，但他每次回去的时候都记得给陆正阳带礼物，陆茂曦觉得陆正阳应该还是挺高兴的。 　　而在人形的时间里，陆茂曦借着对陆正阳的了解，每天至少偶遇四次，关系从陌生到还算亲近，只用了三天的时间。 　　别小看这三天，这里面蕴含着的是陆茂曦对陆正阳审美与爱好的全部了解，力求每一个表现都踩在点上，这才让陆正阳对着自己的时候生出相见恨晚的情绪。 　　他的努力没有白费。 　　不过，陆正阳手底下那群小崽子就有点碍眼了。 　　一身黑色保安制服，走在校园林荫道上的陆茂曦微微低头，他轻笑一声，鞋底故意碾过一株绿草，抬手时又故作不经意地打飞了某个嗡嗡飞着的东西。 　　“嘶！” 　　高三一班的课堂上，徐瑷嘉和张一鸣的身体同时倒吸一口冷气。徐瑷嘉用力揉脸颊，而张一鸣则僵着脸捂住一侧耳朵。 　　“怎么了？”语文老师有些惊讶地看着脸色有些糟糕的徐瑷嘉和张一鸣，班里人少就是有这点好处，谁有个异常反应都能够关注到，“身体不舒服吗？” 　　“……没。”徐瑷嘉和张一鸣飞快摇头。 　　班长刘嘉济同学翻出笔记本，刷刷两笔，将徐瑷嘉和张一鸣的名字划下。 　　植物异能者与超时代科技监控同时折戟，下一步该西方巫术和东方道法上了。 　　手中的笔尖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写满了古怪符号——其实是另一种不为外人所知语言——的本子，目光微凝。 　　那个陆茂曦，明显在故意接近陆老。 　　其目的，是冲着他们来的，还是冲着陆老师本人去的？ 　　再试探一次。 　　刘嘉济下定决心。 　　如果这一次依旧失败了，那就开诚布公地跟对方好好谈一谈。 　　原本对方并没有向他们隐瞒自己的特殊之处，就是等他们主动送上门。 　　只是，果然还是不甘心。 　　刘嘉济一钢笔戳烂了笔记本。 　　被陆哥“欺负”他们心态还能够放平，反正都欺负两年多了，但那个陆茂曦是什么鬼！ 　　刘嘉济微微眯起眼睛，眸中闪过一丝凶光。片刻后，他眉眼舒展，唇角微弯，笑得一派和气，端得谦谦君子。 　　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呢。 第52章 　　“果然，不管多少次，我还是讨厌写运动会广播稿。”单祁明珠咬着笔帽，一脸郁郁。 　　“附议。”难得，这一回李明轩没有拆她的台。 　　九月末，又到了一年一度的秋季运动会时间。高三年级总共大猫小猫一两只，他们的竞赛各项目索性就跟高二各班合并在一起。人少也有人少的好处，前两年的时候，班里一众学生包括陆正阳自己都非常佛系。每个项目重在参与，权作消遣。 　　除了竞赛项目以外，运动会还有一项任务需要全员参与，那就是写运动会广播稿。 　　广播稿是运动会的加分项目之一，班里每人都要交上三份稿件来，百十来字即可，但对于某些人而言，这东西写起来比上千字的检讨书还要让人头疼。 　　最起码对于单祁明珠和李明轩是这样的。不过，他们两个坚信，大家都是一样的。 　　该死的广播稿，什么玩意儿！ 　　奈何腹诽百次，该写的稿子一张都不能少。 　　“说起来，你有没有发现，那个陆茂曦似乎对陆哥图谋不轨啊。”一没留神“咔嚓”一下将中性笔咬掉了一块，李明轩将碎渣呸出来，叹了口气，决定换换思路。 　　他想到了八卦。 　　“嗯。”单祁明珠慢吞吞地写着，口中道：“这不是很明显吗。啧，他也蛮有手段的，陆哥这么一个不好接近的人，愣是让他拉近了关系。”单祁明珠的目光暗了下来，笔尖施力，直接刺偷了纸张，“他要是敢诓骗陆哥，一定杀了他。” 　　“你看出来了？”李明轩挑眉看向身边的单祁明珠，以着单祁明珠的脾气，发现有人觊觎他们陆老师居然还这么淡定？ 　　“我当然看出来了。”单祁明珠瞪李明轩，“昨天中午，那个陆茂曦绝对是算准了陆哥下楼时间才从保安处那边走过来巡视的。啧，天真，以为这样就能从陆哥那里掏情报？陆哥可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他压根不知道班里发生什么事情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即使陆哥看到了，他坚韧的三观也能够将眼前的异象拐回正途。 　　李明轩：“……不是，不是这种图谋不轨，是那种，觊觎美色的那种。” 　　原谅他看得那么清楚，讲道理，他也不想的。可谁叫他之前被某系统绑架到一个诡异的世界里，让他从小到大耳濡目染。他现在还没被掰弯，绝对是因为他取向过于钢铁的功劳。 　　单祁明珠缓缓转头，慢慢地打出一个问号来。 　　李明轩撇了撇嘴，两手并用，做出一个暗示意味十足的下流手势来。 　　唉，众人皆醉我独醒什么的，不好不好，他要拉更多人下水。 　　遥想当年，李明轩也是个天真可爱的美少年，心虽然花了点，但绝对是笔直地花，从来没有在男人身上想歪过。奈何一朝穿越，好死不死，他竟穿越进了星际ABO时代。 　　星辰大海，机甲高达，男人的梦想。可谁特么能告诉他，星际时代为毛一群男人，连个软妹子都没有。哦，比没有软妹子更加可怕的是，那里的男人有三种性别，其中Omega居然还能够下崽子。 　　为了不陷入跟男人、男人和男人之间的爱恨情仇，李明轩恨不能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泡在战场上，宁可跟虫族死磕也不想跟男人结婚。 　　他曾经有一个愿望，那就是泡遍天下美女，但上个基佬遍地的世界给他狠狠一巴掌，梦想破碎的李明轩再也不想考虑这类的问题。 　　但是，不考虑归不考虑，这种感情小苗头，李明轩多看两眼就能够猜出些许，也算是……上辈子的成果？ 　　在李明轩有力的明示下，单祁明珠慢慢地张大了嘴巴，目瞪口呆。 　　片刻后，她一巴掌拍在书桌上，“咔嚓”一声就将书桌拍散了架子。 　　“大胆！”单祁明珠咬牙切齿。 　　“单祁明珠！”李明轩抓着自己辛苦写出几十字的稿纸埋在怀里，有些气恼地控诉道。 　　然而，单祁明珠比差点被毁了成果的李明轩还要愤怒。她美眸圆睁，眸底泛着荧光，带着说不出的摄人之色，厉声道：“朕要宰了他！” 　　“单祁明珠。”不远处的刘嘉济冷静地转过头，他们班里没有普通人，以至于他们一直处在磨合状态，即使刘嘉济是班长也没有办法让他们像自己那群手下那样乖巧。 　　于是，他只平静地看过去，淡淡地道：“记得赔钱。” 　　“你没听到吗？！”单祁明珠快被气死了，以着这群人的耳聪目明，她不信他们没听到李明轩说的话。她的拳头在蠢蠢欲动，咬牙切齿，“那个家伙对陆哥……” 　　“嗯？” 　　单祁明珠的话还没有说完，陆正阳踩着自习课的铃声走进了教室中。他低头看了看单祁明珠身前散了架的书桌，他们学校的器材有这么脆弱吗？ 　　顿了顿，陆正阳看向面上阵青阵白还有些手足无措的单祁明珠，道：“我怎么了？” 　　单祁明珠：“……” 　　她能说，有个不要脸的臭男人看上了陆哥您的美色吗？虽然那家伙长得也人模狗样，但在他们眼中，陆哥最帅，陆哥最好，觊觎者死无葬身之地。 　　……该死，这些话没法说。 　　单祁明珠艰难地咽下心中的愤怒，干巴巴地道：“桌子坏了……” 　　“去隔壁教室先搬一个回来。”陆正阳吩咐道，“让明轩跟你一起。” 　　陆正阳十分照顾力气不大的小姑娘。 　　李明轩默默按了按抽搐的嘴角，不知陆哥发现这桌子是被单祁明珠一巴掌拍散架的会是个怎样的表情。啧，这丫头前些天还将大理石窗台掰掉一块，当晚还是她自己趁着夜色换的窗台呢。 　　就那臂力，装什么柔弱。 　　“嗯，好的陆哥，没问题陆哥。”单祁明珠努力露出一个笑容来，还冲一旁的李明轩笑了一下，细声细气地道：“麻烦了。” 　　李明轩死鱼眼站起身，出教室的时候，他没能忍住搓了搓自己的手臂。 　　真是的，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单祁明珠那条鱼实在是太可怕了。 　　以后再也不跟她聊八卦了！ 　　高三一班教室上方窗台台沿上，银底黑纹的大猫舔了舔爪子，用湿润的爪爪扒了扒头上的毛发，口吐人言：“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小崽子。” 　　大猫换了个姿势，他趴在窗台上，望向校园外蜿蜒而过的潺潺陵江。 　　又有东西来到这个城市了。 　　真是难闻的气味。 　　原来已经盯上这个世界了吗。 第53章 　　昏暗的地下室中，一个形容枯槁的中年男人跪在地上。他的手腕鲜血直流，整只手掌都被染成了血红。但他就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般，用那只沾满血的手不停地在地上涂抹着。 　　喃喃的低语在地下室中回响。 　　男人的目光偏执而疯狂。 　　“嘶……啪……” 　　随着男人沙哑声线的高低起伏，地下室天花板上唯一的灯泡发出刺耳的电流声，光线跟着时强时弱。 　　当男人仿佛拼着最后一口气嘶吼出最后的咒语，一巴掌将血手印拍在了法阵的中央时，无形的气流猛然激荡开来。 　　“咔嚓——轰！” 　　摇摇欲坠的灯泡轰然破碎，玻璃四溅。锋利的碎片划破了男人的眼睑，鲜血淌下，落在以鲜血绘制的阵法上。 　　光芒隐没。 　　“献给您……吾主。”男人在黑暗中喃喃低语，带着血丝的眼睛亮得骇人，“降临于世吧。” 　　噗通。 　　噗通。 　　这是心跳的脉动，有别于人类，正在地下室中响起。 　　黑暗中，有什么东西睁开了眼睛。 　　“就是这个世界吗？” 　　“有意思。” 　　开幕仪式后，校秋季运动会正式开始。 　　体育委员李明轩掐着各比赛项目名单，又有班长刘嘉济总览全局，陆正阳直接往遮阳伞下一坐，理所当然地当起了甩手掌柜。 　　在体育方面，陆正阳对这些人的要求从来不高，这种校级活动，只要他们不搞事来个全校批评就好，其他诸如名次之类，都是浮云。 　　陆正阳从来不指望班里这大猫小猫一两只跟别的班级多一倍的人数拼体育项目，他们班走个方阵队列都显得势单力薄，更何况这种连轴转的体育竞赛。 　　只是，陆正阳没有想到的是，他自己是看开了这点荣誉，他手底下这群刚从血雨腥风中历练归来脱胎换骨的崽子们摩拳擦掌，誓要在跟他们陆哥最后一年的相处中尽可能地往回捞荣誉。 　　应该说，幸亏江陵国际高中成立不久，还没有开始招收体育生，而陆正阳班里这群学生勉强还算是有分寸，他们在参与的每一个项目中，只保持比其他人快一点的速度，没有一时忘形破个世界记录什么的。 　　饶是如此，短短一个上午时间，高三一班拿出来的成绩已经让人瞠目了。 　　陆正阳一脸沉吟，刘嘉济端坐在侧，坐得腰背笔直，神情认真又严肃，他在等待自家班主任的提问。 　　虽说他们之前商量好了，决定给陆老师自己觉醒的时间，不主动挑明——主要是光说没有用，超自然超科学的力量到他们陆老师的面前就熄火，他们手上压根没有什么能够做有力佐证的证据——但是，如果陆老师疑惑了不解了提问了，刘嘉济绝对会说实话的。 　　“所以说……”陆正阳一脸深沉。 　　刘嘉济的神情越发严肃起来。 　　“这也是做梦的功劳吗？”陆正阳摸了摸下颌，喃喃自语，“虽说做梦也不忘学习的借口听上去有些傻，但毕竟是自己的秘密，即使是老师也不好刨根问底吧。” 　　好奇班里学生恍若脱胎换骨一般的变化吗？ 　　当然好奇。 　　但陆正阳始终觉得，人与人的交往要保持在一个适当有礼的度上，人总是有不愿他人窥探的秘密。就拿陆正阳自己来说，他虽然没有什么大秘密，但他就不喜欢别人窥探自己的私人生活，即使他那私人生活跟退休老大爷似的。 　　刘嘉济：“……” 　　不，陆老师，您可以刨根问底的，真的。 　　每天看着你跟那个来自小十八的家伙相谈甚欢，他们都要担心死了。 　　随口感慨了一句，完全没想要得到回应的陆正阳靠在椅子上，打了个哈欠。 　　马上就到中午了，再来一个下午加明天上午，运动会就要结束了。 　　接下来的七天小长假他得好好计划一下，看看跟大猫去哪里玩。 　　刚想起大猫，陆正阳便感觉到裤脚一紧，他下意识低头，果然看到了他家美颜盛世的大猫抬爪搭在他的裤脚上，仰头看向看来。 　　陆正阳呼吸一窒，等他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将大猫抱在了怀里。 　　漂亮，可爱又乖巧。 　　就说这世上哪里有比他家大猫还要可爱的猫猫！ 　　又软有弹的肉垫按在陆正阳的手心里，大猫蹲坐在陆正阳的怀里，猫眼微眯。 　　一旁的刘嘉济若有所思。 　　他们班主任领养了一只猫的事情并不是秘密，但现在近距离观察这只大猫却是第一次。 　　说真的，这真的是一只普通的猫吗？ 　　经历过全班二十人各个有奇遇后，班主任更是自带奇怪buff的现实后，刘嘉济怎么觉得出现在他们身边的猫猫狗狗都可能不是普通货色呢。 　　就在刘嘉济琢磨着要不要想个主意试试这猫的底细时，他忽然感觉到了什么。他猛地扭过头，眼瞳紧缩。 　　“轰——” 　　一棵足足十人才能够勉强环抱的大树，倒了。 　　众人：“！！！” 第54章 　　江陵国际高中成立时间虽然不长，但这片土地投入使用的时间却不短。在陵江国际控股集团买下这里后，并没有对校内的绿植进行大改，最大程度保留了这里生长的树木。 　　就拿操场这一侧林荫道上的树木来说，棵棵粗壮，树龄二十年打底。 　　于是，当林荫道旁某棵大树发出不堪承受的吱嘎声，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似缓实急地向着操场方向倒去时，几乎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那一声轰然巨响后，沙土飞扬，操场上的众人才后知后觉的尖叫起来。 　　陆正阳一手抱猫，一手掩住口鼻，他的眼瞳紧缩，几乎下意识看向了巨树所在的方向。 　　纷纷扬扬的尘土并没有阻碍到陆正阳的视线，他清楚地看到，巨树此刻已经断成了两截的树身横截面光滑平整，根本不是什么天然手段能够达成的。 　　是剑。 　　陆正阳的脑海中突然冒出这样一个念头。 　　旋即，陆正阳摇了摇头。 　　想什么呢，再削铁如泥的宝剑也没有办法将这么一棵粗壮的老树横斩，这根本不符合唯物主义世界观好吗。更重要的是，他刚才根本就没有听到巨树被砍伐的声响。 　　……等等，他真的没有听到什么异响吗？ 　　陆正阳的眉头慢慢蹙起。 　　铿地一声算不算？ 　　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中，校领导们总算回过神来，连忙拿起主席台处的话筒，安抚学校众人，勒令众人回到自己班级，不要乱了阵脚。 　　在一片恐慌与混乱中，陆正阳一眼就看到了巨树旁穿着高三校服的女生。 　　“安妮？” 　　董安妮，高三一班里一个安静得近乎怯懦的小姑娘，曾经还被矮了她一年级的女生欺负过。不过，场子很快就被班里其他女生找了回来。在陆正阳看来，差不多就是女版的张一鸣，都是被欺负了都不知道告状的小傻瓜。 　　此时此刻，董安妮就站在倒下的巨树旁，手足无措的样子，就像是被吓到了一样。 　　当然，现在学校里被吓到的人不少，不差董安妮一个。 　　然而，事实上，吓到是不可能被吓到，已经不会被这点小打小闹吓到了。 　　董安妮一脸无辜地眨了眨眼睛，转头看向高三一班的方向，右手则缩在校服长长的袖子里，手腕内侧剑形的印记缓缓隐没。 　　“啊呀，安妮危险啊。”徐瑷嘉夸张地大叫道，她一下子窜了出去，大喊着道：“陆老师，我去接安妮回来！” 　　“等等，徐瑷嘉，你给我回来！”陆正阳一把将大猫放在椅子上，扔下一句“班长，看班，别让他们乱跑”后，陆正阳向着烟尘滚滚的方向跑去。 　　“陆老师！”刘嘉济阻拦不及，尹展峰也跟着窜了出去，速度极快，口中喊着：“我去接应陆哥！” 　　刚跑了两步，一道白影闪过，直接越过了尹展峰，冲进了烟尘中。 　　尹展峰脚步一顿，一句“卧槽”脱口而出。 　　实锤了！ 　　陆哥家的猫果然也不是什么普通猫！！ 　　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尹展峰听着脑海中的系统音针对他刚才出口成脏的行径进行的严肃批评，表情扭曲地冲进了战场中。在他看到陆正阳踩上某处过于松软的沙地时，尹展峰眼瞳紧缩。 　　地下有东西。 　　陆老师在它的攻击范围内。 　　“陆——” 　　提醒还未脱口，陆正阳已经抬脚跑过那块沙地。 　　紧接着，是类似于剪刀霍然合拢时的金属脆响。 　　沙子里的东西慢了半拍弹出了地面，五条彩虹色长约一米的触角舒展着，其中夹杂着的锯齿状咽头猛然咬合，却因为陆正阳跑过去的速度过快而咬了个空。 　　“卧……”尹展峰奋力咽下脱口而出的脏话，艰难改口道：“什么丑玩意儿。” 　　咬空过后，那怪物没有恋战，而是飞快地原路缩回。只可惜，它缩得慢了点，有道白影精准地踩在了怪物合拢的锯齿状咽头上，那动作十分轻盈，完全可以用蜻蜓点水来形容。 　　只可惜，被踩的怪物没有那个感受。因为当那个大猫轻盈落在它的咽头上，以此为支点再度起跳的时候，清晰的骨裂声响起。等大猫目标明确地冲向陆正阳，三两下窜上了他的肩膀时，被踩断了捕食武器的生物暴躁地冲出了地底蜿蜒的岩穴，冲破了周围弥散的烟尘。 　　“这……这特么是什么东西！”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窜出地面至少二十米，有些像是蜈蚣的可怕怪物，懵了。 　　这简直就像是怪兽电影里面的怪物boss突破了次元壁杀到了现实世界里，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普通人看着这突破想象的怪物，震惊之余便是难以言说的恐惧。 　　基因实验？外星物种入侵？核废料污染？ 　　可怕的猜测接连不断地冒出来，恐惧蔓延，刚刚勉强归拢出来的秩序再次被破坏。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亲眼看到了这怪物的众人都尖叫着，转头就跑。 　　当众人开始逃命的时候，被踩碎了咽头痛苦扭动身体的怪物猛地窜了出去，挂着零落骨器的头部向着最近的一个人冲去。 　　眼见着怪物向自己冲来，刚才逃跑的勇气散了个干净，腿一软，踉跄了一下，竟然直接摔倒在了地上。那人大张着嘴，恐惧到了极致，他竟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就在这时，一个不足一米七的身影直接冲了过去，直接挡在了那人面前。他直面那条酷似大蜈蚣的怪物，足下一跺，猛地跳了起来，对着怪物的脑袋就是狠狠一拳。 　　“轰！” 　　只一拳，怪物的头部被他狠狠地砸进了沙地里，余下的大半截身体则在沙地外抽搐着。 　　众人：“！！！” 　　“尹……展峰？！” 　　有老师小心翼翼地出声，似乎有些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一拳打出暴击的尹展峰眨了眨眼睛，他扭头看了一眼已经跑到董安妮那边，此刻正瞪大眼睛看过来的陆正阳，忽然“啊呀”一声，夸张地甩了甩手，嚷嚷道：“手滑了！” 　　众人：“……” 　　“好大的一条蜈蚣啊。”同样穿着高三校服的郭易航冲了过来，他的手中挥舞着用来打扫卫生的扫帚和畚箕，自告奋勇地道：“我来收拾，我要为学校运动会做贡献。” 　　贴着符纸的畚箕用力地卡进怪物的脖子，内芯里藏着一把金钱剑的扫帚用力地扫着怪物的身躯，郭易航抑扬顿挫地喊道：“我要给班级加分。” 　　运动会期间，为大会公共会场打扫场地是一个加分项。 　　“我也来帮忙！” 　　李明轩举着不知从哪里搞到的铁锹冲了过去。 　　“我也来！” 　　烟尘滚滚，半点也没有消散的迹象。 第55章 　　一番连削带打外加夸张的演绎，原本见到怪物恨不能四散奔逃的众人不自觉停下了脚步。他们几乎都忘了那些挥舞着扫帚畚箕铁锹的人都只是堪堪成年的高三学生，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堪称诡异的一幕。 　　这干起活来热火朝天的气势，真有班级大扫除时的风范。就连一开始老老实实站在陆正阳旁边，一脸无辜羞怯又乖巧笑容的董安妮就忍耐不住地冲了过去，为操场大扫除添砖加瓦。 　　等因为大动作扬起的烟尘终于消散的时候，操场已经在高三一班全体学生的努力下大致清理了一遍，装着肉块的麻袋被他们一袋又一袋地运出了操场，扔进垃圾桶中。 　　校园里的垃圾桶被聚集到一起，里面堆满了麻袋。 　　蹲坐在陆正阳脚边的大猫嘴角抽搐，他默默抬爪，挡住了眼睛。 　　做完了这些，高三学生们噼里啪啦地拍打着衣服上的灰尘，齐齐看向陆正阳。陆正阳静默三秒，果断看向主席台上人已经石化了的校长，沉声道：“校长。” 　　连校长慢慢地，慢慢地转过头，面朝陆正阳，眼神发直。 　　陆正阳沉声开口道：“高三一班为大会打扫卫生，应该加分。” 　　连校长：“……” 　　这是加分的问题吗？！难道你没有看到那个巨型蜈蚣，哦不，它好像不是蜈蚣。可不管它是什么，它都不应该出现在学校校园里好吗。而且，最诡异的是，它最后竟然死于了一群学生的“打扫卫生”里。 　　这个世界还能够再玄幻一点吗？ 　　连校长险些没法维持住自己现在的表情。 　　要什么加分啊，这运动会明显要开不下去了。 　　“连校？”陆正阳上前一步，探究地看向连校长。 　　连校长：“啊……加五……那加五十分？” 　　陆正阳眼眸微弯，道：“谢谢校长。” 　　警车声由远及近，直接停在了靠近操场的学校后门处。 　　显然，在混乱与意外发生的时候，有人选择了报警。 　　出了这样的事情，运动会明显没法开下去了。各班班主任出面安抚学生，直接将人带回了教学楼。而作为“大扫除”的主力人员，高三一班全体成员被警察留在了现场。 　　陆正阳这个班主任也包括在内。 　　陆正阳眉头微挑，他这段时间跟民警同志们真是有缘啊。不仅又双叒地见到了当初到派出所捞张一鸣和尹展峰时的宋警官，哦，宠物店外那两个想象力十足公然传播封建迷信思想的成年男女竟然也是警察，尤其那位长相美艳的女士，她居然带着蛇进了学校。 　　于是，在高大青年承担勘察现场，检查麻袋里已被分割成无数块的怪物尸块时，龙桑手抚爱蛇的头颅，身姿摇曳地走向操场唯一留下的高三一班学生聚集地。 　　龙桑的气质与外表在问话的时候一向饱占优势，无论面对的人是男是女，不管出于什么心态，她总能掏出她想要的情报。然而，这一次，还未出手，她首先碰了根软钉子。 　　陆正阳挡在了龙桑的面前，十分坚定地阻止她靠近自己的学生。 　　“这位老师。”龙桑单手掐腰，刻意拖长的声线沙哑里透着酥软，就像是在撒娇一样，“我想问这几个……孩子一些问题。” 　　“可以。”陆正阳不动如山，冷静地道：“只要你将这条蛇暂时交给其他人带着。” 　　龙桑：“？！” 　　从来到江陵市开始，龙桑的表情第一次变了。盘绕在她身上的青蛇仿佛感应到了龙桑此刻起伏不定的心绪，它微微抬起头颅，竖瞳紧盯陆正阳。 　　陆正阳的视线微微下移，盯准了青蛇七寸的部位。 　　这蛇颜色虽然很危险，但看脑袋的形状不像是毒蛇，但咬一下估计也挺够呛。陆正阳自觉身手勉强过得去，关键时刻掐七寸，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龙桑抬手抚了抚搭在自己肩膀上的蛇头，轻声缓语：“这位老师，你在说什么我，我听不懂呢。” 　　“这位女士。”陆正阳口齿清晰地道：“请不要携带危险宠物，比如这条青蛇，进入校园，以免危害到我校学生的安全。不知我这样说，女士你听明白了吗？” 　　龙桑定定地看着陆正阳，道：“你看得到。” 　　陆正阳：“？？？” 　　这么一大条足以能够被称为蟒蛇的青蛇盘在身上，看不到的才是瞎子好吗。 　　陆正阳本想要这样回答的，当然，措辞可能会委婉一些。然而，不待陆正阳开口，又一声尖叫响起，是少数留在操场上跟校长一起跟警察说话的一位教务处老师。 　　“蛇啊——！！！” 　　“小心！” 　　众人顺着那人手指方向一看，脸色倏然大变，这一次跟着出警的当地民警更是失声喊道：“龙警官，不要动！” 　　原本正在勘察尸块的高大青年循声回头，直接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是怎么了？ 　　龙桑身上的蛟魂怎么显形了？ 　　讲道理，龙桑不是说它是蛟吗，怎么长得那么像是蛇？ 第56章 　　龙桑以不明手段携宠物蟒蛇进入学校兼事故现场的事情引来了校方以及本地警方的不满，对此，龙桑只想竖起中指，因为她自己并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虽然她习惯于不分场合地跟青蛇模样的蛟龙龙魂皎皎谈天说地亲密无间，但他们的交流其实更多的是灵魂层面的，旁人见了最多觉得龙桑有些精分神经质，时不时就在那里自言自语，还喜欢摸自己的肩膀脖子。 　　事实上，龙桑出身的巫寨擅长降灵契灵，以龙为图腾，庇护他们巫寨的祖灵子孙就是龙桑这些巫寨子民降灵契约的对象。而龙桑作为主脉中天赋最好的巫子，她得以契约的灵是已经蜕变出些许蛟龙形态的青蛟。 　　青蛟生前未能成功化龙，其本体早已消亡，它的灵魂因契约与龙桑共存于这具人类躯壳中，以一种普通人难以理解的方式存活着。 　　所以，根本不是其他人心大到对龙桑身上盘绕着的这条青色蟒蛇无动于衷，而是他们根本看不到它。 　　哈？青蛟？ 　　除了脑袋上冒出那么一点点鼓包以外，据理力争一下都没法勉强当成蛟龙还未能成功长出来的龙角，这外形，怎么看都是一条青蛇好吗。 　　陆正阳打从第一面就看到了龙桑身上这条青蛇，但他本身不爱多管闲事，又见其他人都那么淡定的样子，他也就不曾多说什么。 　　但这一次不同。 　　他们在学校里，他身后是他班级里的学生，他与班里的学生有着保护与被保护的关系，即使他班里的学生都很淡定，学校的领导老师乃至来此的警察都淡定得要命，陆正阳却无法坐视那个女人玩着蛇往他班里崽子们面前凑。 　　陆正阳没有看到，他身后那群本质上跟龙桑半斤八两的学生们齐刷刷地看向他，然后满眼同情地看向了身上盘着一条青色蟒蛇的龙桑。 　　哦豁，当场处刑了。 　　真别说，这蛇长得还挺好看，翠绿翠绿的。 　　“带了一点蛟的气味。”周谢知抬手掩口，借着打哈欠的动作小声咕哝道：“弱鸡哦。” 　　“我在想……”单祁明珠微微仰头，做沉思状，“这种情况，我们应该尖叫一下呢，还是像刚才那样冲过去‘打扫卫生’呢？” 　　“暂时轮不到我们。”刘嘉济的神情淡定极了，他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陆正阳，比起这条被公开处刑的青蛇，他更在意的是刚才那条被他们齐心合力分尸了的沙魔虫。 　　是的，在见到那条颜色鲜艳体型巨大的虫子后，刘嘉济立刻就将它跟十八局内部档案资料中的沙魔虫联系到了一起，虽然江陵市的所在位置跟沙漠有十万八千里远，本不该出现这种怪物。 　　不管那条沙魔虫为了什么搞了一场迁徙，跑到这里来搞袭击，但他们刚才小声讨论过了，那条沙魔虫的武力值跟十八局内部资料上的描述不符。 　　单单只是体型巨大身躯坚硬并不足以让十八局的行动部门对沙魔虫束手无策，刘嘉济翻看过他们的内部人员资料，其中不乏颇有些传承，能力不凡的成员，尤其他们还背靠国家机器，必要时候能够出动军队来围剿。 　　但他们偏偏就失败了，失败在高三一班看来并没有多厉害的沙魔虫上。 　　刘嘉济知道他们班里没一个省油的灯，巅峰时期对付一条沙魔虫不在话下。可问题就在于，他们并没有处在巅峰时期。可能是因为世界的不同，可能是因为他们回到了十八岁，他们的能力被大大地削弱了。 　　弱化版的他们对上十八局内部资料中重点标注的难缠怪物，孰强孰弱？ 　　那玩意儿长得像博比特虫，但它并不真是巨大版的博比特虫。它是一种黑暗生物，骨质的硬壳下带有腐蚀性的黑暗力量。 　　但现实呢？ 　　宰掉那条虫子的时候就像是宰掉一条普通巨大化的博比特虫，根本没有什么特殊点的能量反应，仿佛只是空有其表。 　　“我其实一直有点在意……”刘嘉济低声自语，作为一个技能点并没在武力值上点多少的前统治阶级，他更擅长的是御下以及动脑子。他认真观察同班同学，看着他们的班主任在不经意间随口一句就破除掉他们拼尽力量弄出来的伪装，猜测着陆正阳真实的能力是什么。 　　真实之眼？ 　　能力无效化？ 　　还是…… 　　刘嘉济眼眸微阖，他想起了他们为陆正阳过生日的那一天。在陆正阳看来只是二十多天前的事情，但对他而言已过去了几十年，那是他在另一个世界里的一生。 　　他想到了那个梦，那是高三一班全体成员共同的梦境。 　　他们梦到自己在重复白天的事情，在给陆正阳过生日，但梦境却在陆正阳走上讲台的时候拐了个弯。 　　可以说是劝解，可以说是期望，陆正阳在那个梦境里对他们所有人都说出了针对性的一段话。 　　陆正阳希望刘嘉济能够成为自己期待的模样，而不是活成别人期待的样子。 　　自己期待的模样？ 　　再睁眼的时候，刘嘉济直接换了个世界，还绑了个学习系统。 　　等回归本世界并跟其他人接头后，他们发现，虽然他们每一个人经历的世界不同，完成的目标不同甚至连带着他们之中连种族都不是人了，但他们之间还是存在着很多的共同性。 　　比如穿越时间，比如那个该死的学习系统还有人生巅峰的目标。哦，对了，还有他们高中没毕业不能早恋的硬性要求。 　　那问题来了，为什么会是他们？ 　　刘嘉济若有所思地看着陆正阳，会不会是因为，他们是陆老师的学生？会不会是因为陆老师梦境最后的那一句话？ 　　陆老师说，你们去吧。 　　然后，他们就穿越了？ 第57章 　　可能吗？ 　　穿越空间壁垒，直达其他世界并给他们弄来一份合法身份的能力，真的是一个人类能够拥有的？ 　　刘嘉济觉得自己有必要试探一下。 　　思及此，他伸手扯了扯陆正阳的衣角，在陆正阳转头看向他的时候，刘嘉济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陆老师。”刘嘉济眨了眨眼睛，认真地道：“刚才那条虫子是什么？它怎么长得那么大。” 　　陆正阳看了一眼已经正陷入青蛇纠纷，眼见着都快要跟校方和民警翻脸的龙桑，自觉没有他什么事情的陆正阳没有多犹豫，直接道：“那是博比特虫，老师前几年看过一篇报道，R国某海中公园发现一条博比特虫长到了三米，那照片留给老师的印象有些深。” 　　“从咱们学校发现的虫子好像有十多米了。”刘嘉济提醒道。 　　“只要食物充足，长多大都有可能吧。”陆正阳不负责任地推测道，“嘛，都是老师自己猜的，没有什么科学依据的，回头你们可以问问生物老师。” 　　“陆老师是这么觉得的吗？”刘嘉济歪了歪头，“只是自然界一条突然长这么大的普通博比特虫而已。” 　　陆正阳眨了眨眼睛，道：“难不成还能是实验室出品？老师是比较倾向于这虫子吃得好吃得多所以长这么大。” 　　“……嗯，老师说得很有道理。”刘嘉济认真附和，他回头看了一眼垃圾桶旁堆成了小山的麻袋，目光微闪。 　　似乎破案了呢。 　　只不过，更大的麻烦来了。 　　陆老师的能力，远比想象得可怕啊。随口一句就能够将他们齐齐扔到异世界过一辈子，再随口一句，他们是不是得一起上天啊？ 　　一直安静蹲坐在陆正阳身边的大猫抬头看了一眼刘嘉济，他抖了抖毛茸耳朵，无声地笑了起来。 　　似乎猜到了点东西呢，陆正阳的学生。 　　刘嘉济默默完善自己的认知与猜测，其余人则在默默地看着龙桑绞尽脑汁试图解释她带蛇进学校的合理之处但表情却越来越狰狞，语气越发不耐烦。等有民警想起他们这边的问题时，半个小时已经过去了。 　　沙魔虫本就跟高三一班无关，他们会冲上去也是为了救人。这一班学生虽然不可避免地进入了十八局的视线，哦，因为陆正阳一语点破了青蛇的存在，陆正阳大概也会被对方重点标红了。 　　但在警方看来，那条可怕的巨型博比特虫不是谁养来当猎奇宠物半道遗弃然后在陵江中有吃有喝长势可人，就是江陵市地下可能存在某非法研究所，正是他们养出了这条体型超标的博比特虫。反正跟这个高中的学生们无关，他们差一点成了这条虫子的受害人而已。 　　长江街派出所特意给十八局来人分配的办公室里，细眉细眼笑容里总是透着一股奸诈气的佘敬，年仅七岁怀抱娃娃的爱丽丝，往日里总笑得风情万种此刻却挤不出一点笑意的龙桑及高大青年，即龙安，团团围坐在桌前，桌面上散落着一堆档案资料。 　　高三一班全体成员的学生档案赫然在列，跟他们同等待遇的还有他们班的班主任陆正阳。 　　龙桑用力地翻着其中一本档案复印件，一边翻一边念出档案主人的名字。 　　“陆、正、阳！” 　　龙桑并不是一个迟钝的人。 　　在被陆正阳拦住，直接点破皎皎存在的时候，龙桑吓了一跳，下意识以为陆正阳是能力者，直接看穿了她身上的真实情况。这种人虽然罕见，但并不是不存在。但紧随而来的尖叫声，所有人都看到了她的皎皎，这问题就大了。 　　是有人强迫皎皎显露真身，让它被普通人的视线所捕捉。龙桑不知道这跟陆正阳有没有关系，还是他只是倒霉地成了第一个看到这一幕的人，但这并不妨碍她怀疑他，并记他一笔。 　　更别说正是他的学生一拥而上，将沙魔虫给清理了。 　　“不对劲啊。”佘敬拎起其中一张检验单据，这是沙魔虫的尸检结果，“不管检验多少次，它都只是普通的博比特虫，就是体型巨大一些。它的血肉里没有一丝力量的残留，和档案里BSCI-007沙魔虫的各项数据对不上啊。” 　　BSCI-007沙魔虫，是国安十八局早已发现多年却束手无策，只能任由它在沙漠中穿梭狩猎的怪物。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阻拦普通人进入它的领地，避免他们成为沙魔虫的盘中餐。 　　他们在之前确确实实查到了沙魔虫的踪迹，那辆在江陵市外高速公路上爆炸的汽车，被贯穿的车底，失踪的司机以及留在现场的鲜血，无不昭示着沙魔虫的到来。 　　可死去的虫尸，似乎只撞了个外表相似，实力不及万分之一，不然也不会被一群高中生给天降正义了。 　　只是外表相似？ 　　是的呢，就连当年十八局派出两个组的战斗力大战沙魔虫，给那条沙魔虫尾部留下的伤痕都一模一样，这外表也太过相似了吧。 　　所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第58章 　　“祂一直注视着他……”马意茗双眸紧闭，手中握着的炭笔就像是存在着自己的意识，在白纸上留下大片大片的痕迹，深深浅浅的黑色中，有什么东西在渐渐成型。 　　他的手开始颤抖起来，渐渐握不住手中的炭笔，声音也变得断断续续起来：“强大，无可匹敌，是、是……” 　　马意茗蓦地睁开了眼睛，他一偏头，一口血呕了出来。 　　“马意茗！”管佳玉扶住马意茗的，抬手就是一根银针，隔着衣服直接刺进了马意茗的身体里。 　　刚刚吐了血的马意茗蔫哒哒地被扶到了一旁，刘嘉济拿起马意茗留在纸上的涂鸦，一脸严肃地看了一会儿，然后将纸放回到桌子上，道：“看不出来。” 　　“力量根本不是在一个层面上的。”单祁明珠双臂环胸，喃喃道：“陆哥背后的水有些深啊。” 　　尹展峰摸着下颌，若有所思地道：“如果班长推测得没错的话，咱是不是能稍微，我是说，稍微，引导一下陆哥，让他停一下那该死的系统啊。”尹展峰一脸血地控诉道，“连睡觉时间都不放过的系统，统统应该进回收站。” 　　“小心弄巧成拙啊。”康文畅叹气，“距离高考没剩多少天了，当老师的巴不得将咱们钉死在课桌上，天天上课学习，减负是不可能减负的，高考之前都不可能减负的。” 　　每晚梦中学习两个小时已经很让人抓狂了，一个搞不好，万一两个小时变成三个、四个小时，还让不让人活了。 　　“啧。”手里一直摆弄着某个仪器的张一鸣嗤笑一声，慢吞吞地道：“不就是学点东西吗，至于这么抗拒吗？” 　　“呵。”夏兰荑把玩着自己的头发，翻了个白眼，“跟你这种能力是脑域开发的精神异能者没有共同语言。” 　　他们班里有一个叛徒，那就是因为天赋根本不怕学习而且十分热爱拓展新知识的张一鸣。 　　张一鸣的画风如此不同，跟他当初穿越的末世有关。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惯来四体不勤的懒散生活态度，他在末世觉醒的异能是与脑域开发相关的精神异能，跟其他控制系的精神异能完全不是一条道上的。 　　张一鸣的精神异能越强，他的智力开发就越高，吸收掌控知识的速度就越快。张一鸣的武力值再弱，科研能力摆在那里，总有一群人哭着喊着要虔诚供养他。 　　如今的高三一班里，武力值排行榜，张一鸣倒数第一，就比普通人强那么一点，这还是异能在体内流淌，自然而然地淬炼身体后的结果。 　　张一鸣耸肩，将手中的仪器往桌上一扔，换了个话题：“出结果了。经过二十天的监测，全球空气中的灵气含量正在稳步提升，同志们，灵气复苏了，麻烦要来了。” 　　灵气复苏意味着什么？ 　　本是末法时代科技为主辅以灵异的世界，即将大面积迎来三观的崩塌。不过，这对于他们这些不走寻常路的人而言也算是好事，起码给了他们恢复实力的机会。 　　严格算起来，张一鸣曾经经历过的末世，其实也算是灵气复苏的一种模式。 　　“还有。”张一鸣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江陵市灵气复苏的速度远高于其他参与测评的城市，即将成为第一个达到灵气峰值的城市。” 　　“我其实特别不喜欢天命之子命中注定的说法。”单祁明珠转头看向窗外，小声道：“果然是因为陆老师吗。” 　　银底黑纹的长袍覆在颀长的身躯上，银色长发披散在身后，正在凝视着他的眼眸是宛如天空一般的蓝色。他原本并没有什么表情，但与陆正阳视线相交的时候，那双蓝眸倏然亮了起来，熟悉又陌生的容颜上展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来。 　　“噗”地一声轻响，两只白色的毛茸耳朵冒了出来，顶在男人银色的长发上。 　　陆正阳眼瞳紧缩，那一刻，他陡然意识到，他在做梦。 　　他又在做梦。 　　如果不是做梦，他怎么能给他家大猫想象出一张跟陆茂曦一模一样的脸蛋，还有那灵魂的毛茸耳朵。 　　真是失礼。 　　陆正阳目不转睛地看着顶着好友脸的人形大猫，目光专注。 　　真别说，这张脸还真适合这双白色毛茸耳朵。陆茂曦这个人跟他家猫猫一样，一个是人中盛世美颜，一个是猫中盛世美颜，会给他家大猫想象出一张陆茂曦的脸，也是很正常的……吧？ 　　陆正阳默默点头，对，就是这样。虽然陆茂曦是个好朋友，但他跟大猫的地位还是没法比的。 　　顶着陆茂曦脸的人形大猫嘴唇动了一下，没有声音传出，但陆正阳脑海中却清楚地响起了一个声音—— 　　【帝青。】 　　【……快逃！】 　　眼前银色的身影忽如雾气般散开。 第59章 　　逃？ 　　陆正阳懵了一瞬。 　　逃什么？ 　　陆正阳怔了怔，他猛地抬起头，旋即眼瞳猛缩。 　　原本云雾缭绕的天空不知何时染上了大片的黑红色，那是魔焰。 　　陆正阳的脑海中陡然冒出了这样一个概念，即使他从未见过那种充满毁灭性的邪恶火焰。 　　燃烧着的魔焰扭曲了天空，相隔数个世界的壁垒，陆正阳清晰地感觉到了危机的降临。 　　【真是大胆啊。】一个声音在陆正阳耳畔响起，他下意识偏头，一道虚影在他身侧凝聚成型。 　　那是一个身穿黑色广袖宽袍的男人，玉冠束发，其风姿飘然若仙，但五官面目却隐没在雾气中，纵是梦中也看不真切。他仰头看向魔焰燃烧着的地方，嘴唇没有动，但声音却清晰地在陆正阳脑海中响起。 　　【何其放肆。】 　　“以人身修至魔帝，十狱魔君莫不遵从。”陆正阳惊愕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了，他的嘴唇开合，吐出陌生的字眼，“他有放肆的资本。” 　　那人转头看向陆正阳，忽然哼了一声。 　　陆正阳十分诡异地从这一哼中感觉到了对方对他的嫌弃。奇怪的是，他并不觉得恼，慢慢溢出心头的竟是惆怅与愧疚。 　　“他是冲着我来的。”陆正阳轻声低语，“他想要毁掉诸天万界。” 　　【帝青。】那人忽然开口，声线冷淡，【你该离开了。】 　　不敢置信的情绪涌上心头，他猛地看向那人，脱口道：“你说什么？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离开？这个时候，你叫我离开？！” 　　【你留在这里有什么用吗？】 　　“你又凭什么以为自己能够拦得下魔帝！” 　　【就凭，吾乃这楚青恒天界的天道！】 　　【这里，是吾的世界。】 　　“我觉得，那梦境走向越来越诡异了。”陆正阳盘腿坐在阳台上，怀里抱着他家盛世美颜的大猫。他有些出神地看着远处徐徐升起的太阳，喃喃低语。 　　一点也不像是普通的梦境，反而像是……他曾经历过似的。 　　前世今生什么的，神鬼志异什么的，真的不适合他。科学唯物主义世界观才是他人生的方向，他只是一个普通人。 　　对，非常非常普通的那种人。 　　陆正阳紧了紧抱猫的手臂，黑眸中沉淀着某种纷乱的情绪，但很快被全数压下。 　　大猫抬起头，自带眼线的蓝色眼眸静静地看向陆正阳。 　　“喵。” 　　陆正阳如梦初醒，他低头看向大猫，忍不住亲了一口大猫的脑门。 　　养猫这么治愈，怀抱大猫，梦中那点纠结抑郁算什么。 　　“这个世界的天道，出奇倔强呢。”身穿黑袍的男人坐在江陵市最高建筑物的顶端，单手撑着下颌，漫不经心地俯瞰着这个陌生的世界，淡淡道：“明明不过是一个小世界。即使灵气复苏，上限也就那么一点。” 　　“究竟是为什么呢，一定要这样挣扎？” 　　“老实听话，不好吗？” 　　“吾主。”空间被撕裂，有人从漆黑的空间裂缝中走出，在男人身后跪下，额头紧贴着地面，“吾主在上，愿黑暗永存。” 　　男人的目光瞥过去，冷冷开口：“东西都埋好了？” 　　那人的身体哆嗦了一下，声音颤抖着道：“还差三个。” 　　“废物。” 　　“咔！” 　　顶楼混凝土墙体陡然开裂，无形的力量狠狠压下，直将那人狠狠地压在地上，皮肤迸裂，鲜血直流。 　　“吾、吾主！”那人挣扎着想要抬起头，嘶声喊道：“请您、再给、再给属下一点时间。”眼耳口鼻齐齐淌血俨然一个血人的中年男人竭力开口，“属下一、一定完成任务……” 　　“人类，啧。”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满脸鲜血的中年男人，语气里充满了嫌弃，“都是废物。” 　　“吾主……啊！饶、饶——！！” 　　中年男人陡然爆发出一声惨叫来，他的手指死死抓住地面，嘶声尖叫。黑紫色的火焰落在他的身上，瞬间将他吞没其中。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身体就被这邪气肆意的火焰焚烧殆尽。 　　干掉了不争气的属下后，男人抬眸，看向那道尚未合拢的空间裂缝。 　　又一个脸色惨白的男人走出那道空间裂缝，跪倒在黑袍男人面前。 　　“让吾失望的代价，尔等看到了吗？” 　　那人重重俯首，一字一句：“必不负吾主期待！” 　　连侍奉多年，位高权重的正使说死就死了，他这种一捞一大把的副使又算得了什么。想要活命，就得完成神使的命令，半点水分都不能掺。 第60章 　　江陵国际高中运动会期间发生的意外并没有影响到陆正阳接下来的普通人生活，确定学校将九月的最后一天也归为假期里后，陆正阳打点行装，带上他家大猫就出门了。 　　自驾游，也不挑什么名胜古迹，就带着大猫走一走深山老林，释放释放天性。 　　这本来是陆正阳自己的兴趣爱好，现在分享给他家大猫。 　　陆正阳携猫整装出发，他完全没有想到的是，在他的车后，已然悄摸摸地缀上了一辆面包车。 　　口罩墨镜棒球帽，将脸挡得严严实实的年轻司机单手把控着方向盘，让面包车慢悠悠地缀在越野车后。后车座上，四人各自占据一张座位，或是倒头就睡，或是目光放空，皆是一副咸鱼模样。 　　若是陆正阳在此，他便会发现，这面包车后坐着的四人全是熟人。单祁明珠和管佳玉靠在一起，睡得不省人事。陈宝琪端坐在座位上，腰背挺得笔直，面上并没有多少表情，冷凝的眉眼中尽是杀伐之气。还有靠坐在角落里的吕博恩，后车座中唯一的一位男生。他的头靠在窗户上，嘴唇蠕动着，似乎在嘀咕着什么，面上的表情变来变去。 　　至于驾驶座上那个将脸捂得严严实实负责开车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跟车后四人同班的郭易航。他的兜里揣着张一鸣亲手为他准备的假驾照，不那么光明正大地跟踪起了他们的班主任。 　　这也不能怪他们，毕竟，他们是在关心他们陆老师的。 　　且不说如今江陵市内频发的异常情况会不会找上无知无觉可能有自保能力的陆老师，单是那似乎盯上了他们的十八局，在异世界中经历不少，对某些组织抱有十足戒心的众人就不能放心陆正阳就这么孤身出门。 　　尤其他们还发现了那只跟在陆正阳身边的大猫并不是什么普通猫，万一是哪里不怀好意的猫妖，想要对陆正阳图谋不轨，这一次单独出行不就给了它机会吗。 　　至于陆正阳这段日子其实一直跟大猫住在一起，对方想要做什么肯定有机会无数，要做早就做了……指不定是因为那猫妖心有顾忌不想打草惊蛇才静候时机。 　　别怪他们想太多，实在是他们过去的经历太过精彩丰富，有些事情不得不防。 　　陆正阳并没有跑太远，江陵市本就依山傍水，市郊就有开发得差不多的深山老林，半山腰处还有修建得很不错的农家乐山庄。只要费用合适，宠物也能够登堂入室。陆正阳之所以选这家，看重的就是这里允许猫狗这类宠物出入。 　　还有单独的温泉可以泡。 　　陆正阳已经将跟大猫一起泡温泉的事项记录在日程上，他相信他家大猫，连洗澡都不怕的大猫，泡个温泉而已。 　　大猫蹲坐在行李箱上，陆正阳拉着行李，一人一猫入住山庄。 　　临进电梯前，大猫扭头，看了一眼山庄大门的方向，蓝色的猫眼中闪过一丝戏谑。 　　真是一群爱操心的小崽子，啧。 　　不多时，五个从上到下棒球帽墨镜口罩一个不缺，活像准备对山庄上下图谋不轨装扮的年轻人拿着几可乱真的身份证明，顶着山庄前台审视的目光，目标明确地挑走了两个房间。 　　身在江陵市内，一只手机便将山庄电脑系统控制在手中的张一鸣同学叼着根棒棒糖，十分自然地将山庄客户信息出卖给了执行跟踪保护任务的五人。 　　也就是因为需要留守一些人防止灵气大复苏的江陵市出乱子，不然他们班二十人齐上阵，对着陆哥的房间来个上下左右大包围，保证他不管去到哪里都有一双眼睛默默地盯着…… 　　等等，那个画面想象一下好像变态啊。 　　张一鸣嘴角微抽，抬手捂脸。 　　一定是错觉。他们这是为了保护老师的人身安全所以才去跟踪的，才不是什么大变态！而且，他们再变态，有逼着他们全天候学习学习再学习的系统更变态吗？ 　　自从意识到那个系统跟陆哥可能有关系，他们就再也无法直视陆哥了。 　　太可怕了。陆哥再随口说出一句什么，他们可还有命在！ 　　张一鸣心有戚戚。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叮咚”一声，收到了一条信息。 　　张一鸣微微眯起眼睛。 　　“果然，灵气一多，麻烦事也跟着多了起来。”叹了口气，张一鸣将这条从市内某个监控视频那里截下来的信息转发给刘嘉济，喃喃道：“幸亏还有个班长能扛事，不然麻烦死了。” 　　被张一鸣同学寄予厚望的刘班长：第一千零一次后悔年少无知时竞选班长。 第61章 　　夜幕降临，陆正阳穿着浴衣，带着大猫来到山庄某处单人VIP温泉池。 　　将脱下的浴衣搭在池旁的架子上，只穿着一条贴身泳裤的陆正阳踩着石阶走进温热的池水中。大猫则站在池边，蓝眸不自觉瞪大，眨也不眨地看着陆正阳略显瘦削却不乏美感的脊背。 　　片刻后，大猫抬爪，飞快地抹了一把脸。 　　半个多月来跟陆正阳朝夕相处，虽然大猫秉承着一颗君子的心，走着柳下惠的路线，但还是不免在日常生活中看到些……挑战他承受能力的画面。不过，大猫都很好地解决了，并没有给他与陆正阳的温馨生活带来过多的麻烦。 　　然而，有些东西，时不时刺激一下非但无法成为习惯，反而会让人更加蠢蠢欲动。 　　虽然他不是人…… 　　真是要命了。 　　大猫有些埋怨地想道：帝青，陆正阳，他怎么能够在他面前如此不设防！即使他的外表看起来是一只猫，那也太过亲近没戒心了。猫怎么了，陆正阳就不能考虑一下猫妖的可能吗。 　　虽然他也不是猫。 　　大猫有些惆怅地叹了口气，然后在陆正阳转头看过来的时候，迅速蹲坐成一个优雅又乖巧的姿势，还冲陆正阳歪了一下脑袋。 　　根据大猫的观察，陆正阳对他的歪头杀一点抵抗力都没有。 　　果不其然，站在温泉池中央，转身想要招呼大猫下水的陆正阳见到大猫故意摆出来的歪头杀后，轻吸了口气，眼睛都亮了起来。 　　“猫猫。”陆正阳定了定神，冲大猫伸出手，“过来。” 　　大猫：噫，他并不想占陆正阳便宜的，但谁能够拒绝得了陆正阳的邀请呢。 　　大猫自认不能。 　　于是，大猫站起身，踩着轻盈的猫步，直接踩进温泉中。他在陆正阳试图托举的动作中划动四肢，稳稳地浮在水面上，猫脸淡定极了。 　　陆正阳眨了一下眼睛，虽然他之前曾经在浴缸里给大猫洗过澡，清楚大猫对温水的态度，但亲眼看着大猫在颇有些深度的温泉中还能够稳稳浮在水面上，这就刷新了陆正阳对猫科动物的认知了。 　　陆正阳眨了一下眼睛，下意识道：“这算是狗刨？” 　　大猫：“……” 　　“不不不。”陆正阳伸手将毛发湿漉漉的大猫抱在怀里，往温泉一侧的石台上坐了坐，捏了捏大猫的爪爪，强行改口道：“我说错了，是猫刨才对。” 　　大猫：“喵嗷！” 　　大猫不满地瞪向陆正阳，即使是他，也不能污蔑他凫水的姿势。虽然他不是猫，可好歹跟猫族沾上点边。至于狗，那就呵呵了。 　　“哈哈哈。”陆正阳将湿漉漉的大猫抱在怀里一顿乱蹭，大笑着道：“猫猫，你真是太可爱了。” 　　毛发蓬松的大猫是美丽，是精致。而毛发湿漉漉贴在身上，整个身形瘦上很多圈，脸蛋都变了形，那就是……噗，可爱了。 　　陆正阳将那点小九九压在心底，只在这里笑得不能自已。 　　就在陆正阳与大猫其乐融融（？）地泡着温泉的时候，自认还算有节操，不能连这些活动都一并偷窥的保镖五人组三俩一起，挑了陆正阳隔壁温泉池。 　　郭易航让自己漂在温泉中，水下是一个又一个小漩涡，推着郭易航在池水中飘来荡去，他自己则抱着只黑色的龟甲，时不时蘸点温泉水，擦来蹭去，眼神里满是深情。 　　他爱六爻，他爱龟甲，此情两世不变。 　　同行的吕博恩翻了个白眼，拒绝跟他下一个池子。 　　“别这样嘛，博哥。”吕博恩嫌弃脸秒变无奈脸，出口的话莫名绵软，老实又乖巧，“航子不过是对那些东西爱得深沉。” 　　吕博恩倏然变脸，冷漠极了：“听我的，离他远点，别让他污染你的人生信仰。” 　　“话说，博哥，我有什么人生信仰吗？”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被光明正大嫌弃的郭易航斜眼睨向温泉池边自言自语中的吕博恩，将他们吐槽听得清清楚楚的郭易航哼了一声，决定不跟吕博那个混蛋计较。 　　吕博是个混蛋，但吕恩可是个乖巧弟弟，奈何他们一人双面，是双重人格，即使郭易航想要揍吕博，但他总得考虑一下吕恩会不会跟着一起疼。 　　唉，便宜吕博那混蛋了。 　　另一边女生用温泉池中，单祁明珠上身趴在池边的石头上，双腿变成鱼尾，浸泡在泛着淡淡硫磺味的温热泉水中。她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无疑是地甩着华美鳞片整齐排列的鱼尾，溅起的水珠泛着宝石的光晕。 　　当跟踪者与被跟踪者都难得享受着温泉水带来的舒适与放松时，一声长唳自山林深处响起。 　　之前还懒洋洋享受着温泉水的众人倏然睁开眼睛，目光锐利地看向远处笼罩在浓重夜色中的山林。 　　一团火光轰然爆开，有什么东西在火焰中舒展开来，须臾间席卷整座山林。 　　跟踪五人组：“艹！” 第62章 　　果然出事了…… 　　这种事儿还没完了是不是！ 　　跟踪五人组在心中疯狂咒骂着，郭易航和吕博恩随便擦了擦身上的水珠就跳出山庄，冲进火光冲天的林子里。而单祁明珠、管佳玉和陈宝琪这三个女生则多了一个穿外套的步骤，然后脚步一转，直接冲到出口处，准备跟陆正阳来个巧遇。 　　VIP温泉池中，陆正阳圈着因池水而瘦了很多圈，脸都变小了不少的大猫，近乎目瞪口呆地看向将夜晚山林映照着有如白昼的冲天火光。 　　怎么回事？哪里的天然气泄漏来了场大爆炸吗？ 　　大猫冷冷地看向火光中那只披着紫黑硬羽，每一次振动羽翼都带起阵阵火势的大鸟，磨了磨牙。 　　连陆正阳班里那群小崽子都知道悄摸摸地跟在他们后面，绝不杵在眼前碍眼，这只堕落的魔鸟毕方是想死呢，想死呢，还是想死呢。 　　在这个世界的神话传说中，神鸟毕方两翼一足，青羽赤脚，出世即有大火之兆，是人类眼中自带凶残能力的传说之物。但此刻正在山林中纵火的毕方并不是普通的毕方，它原本的羽翼已经从青色变成紫黑色，那是魔堕的标志。 　　魔堕之后的毕方，远不是普通毕方能够比拟的。 　　魔族究竟是从什么时候盯上这个世界的？只是偶然，还是他们窥见到了这个世界所隐藏着的珍贵宝物？ 　　一想到这个可能，大猫的心情顿时就变得糟糕起来。他看向山林里那只飞来绕去肆意纵火就是不离开的毕方，眸光沉沉。 　　干掉它！ 　　将渗入这个世界的魔族全部干掉，然后封锁这个世界。不需要太漫长的时间，属于人类的百年就足够了。 　　就让帝青真真正正地为自己活上百年，不去考虑神魔或是诸天万界附带的那些麻烦事。 　　让他为自己活一次。 　　就在陆正阳有些发怔的时候，他怀里那只湿漉漉的大猫忽然发出了一声威胁的低吼。陆正阳下意识低头，但手臂却是一沉，原是大猫以着陆正阳手臂为支点，整只猫如离弦之箭，直接窜上了温泉池旁的墙壁上。 　　“猫猫！” 　　陆正阳连忙起身，踩了一地湿脚印追到围墙处时，大白团子已经消失在了黑暗中。 　　“猫——！” 　　脱口的呼唤这一次卡在了喉咙里，陆正阳的手扶在墙壁上，他死死盯着墙外已经蔓延开来的山火，心脏砰砰直跳，既有对大猫安全的担忧，还有一种愤怒不甘的情绪正在蔓延开来—— 　　怎么敢、他怎么敢做这样的事情！ 　　因为山林大火的突然爆发，即使山庄建在半山腰处，似乎离火灾处还有段不远的距离，但看得到山火的众人都无法继续待在山庄里，恐慌蔓延，山庄方面开始疏散人群，准备将人先安全送下山再说。 　　“陆哥怎么还不出来！”单祁明珠在陆正阳所在的私人温泉池外间急得团团转，“别告诉我，陆哥觉得山火来临的时候，泡在温泉里会很安全！” 　　“别犯傻。”陈宝琪干脆利落地道，“陆老师才不会这么想，他应该是被绊住了。”犹豫片刻，陈宝琪下定决心，抬脚就要往那边走去，“我进去看看。” 　　比起被陆正阳看出他们的跟踪行径，果然陆老师的安危更加重要。 　　“我也去！”单祁明珠咬牙，被追检查也认了。 　　“一起。”管佳玉抹了一把脸，共犯同甘苦，起码有个分担火力的姐妹。 　　三人对视一眼，目标明确地冲向某个单人露天温泉浴间了。等她们一脚踹开门后，正看到陆正阳身躯半-裸地站在围墙处，额头抵在冰冷的墙壁上，呼吸急促。 　　“老师！” 　　见陆正阳明显一副身体有异的模样，单祁明珠低咒一声，有些后悔在外面等了三分钟才一起冲进来了。 　　陈宝琪神情紧绷，她扯住单祁明珠，示意她警醒起来。 　　这里有现成的一池子温泉水，太适合做单祁明珠的领域了。 　　管佳玉三步并作两步，直接跳到了陆正阳的身边。她抬手摸向陆正阳的手腕，作为一个在异世界里做了一辈子神医的系统穿越者，管佳玉在医道上的造诣比粗暴地拿参须做万能药的夏兰荑要好得多。 　　然而，还未等管佳玉摸到陆正阳的腕脉，一股大力凭空而生，管佳玉还未反应过来，她整个人就被那股大力推飞出去。要不是单祁明珠手一引，引来温热泉水簇拥在管佳玉的身后，她人此刻就要被击飞出去了。 　　“陆老师？！” 　　双眸紧闭的陆正阳明显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他的额头抵在墙壁上，有些艰难地喘息着，冰冷刺骨的语言从他紧咬的齿缝间一字一字地挤出来，带着汹涌的愤怒。 　　“当真，放肆！” 第63章 　　跃出山庄之后，之前还浑身湿漉漉的大猫只抖了一下毛就恢复了干燥，蓬松的银色皮毛在大猫全力奔跑时向后飞去，整只猫如同一道银色闪电，转眼就消失在黑暗之中。 　　林深之处，先一步抵达的郭易航和吕博恩已经对上了那只毕方。 　　堕落的神鸟居高临下地睨着两个不自量力向它挑战的人类，它发出清脆的唳叫声，拍打着紫黑色的羽翼。细小的绒羽飘落下来，还未落在地上就化作一簇簇紫黑色的火焰。火焰在半空中凝聚成型，如一道道箭矢，猛地向两人射去。 　　郭易航神情冷肃，他手捏法诀，湛湛灵光在他手中汇聚，直指半空中的毕方。吕博恩则直接隐没在黑暗阴影之中，他冷静地看着正在正面交锋的一人一鸟，寻觅着破绽，试图将这只毕方一击必杀。 　　作为一个刺客，吕恩是疯了才正面硬刚。 　　郭易航和吕博恩两人一明一暗，一边躲闪着那些魔焰，一边配合着围殴那只毕方。虽然短时间里奈何不得那只已经魔化了的毕方，却也困住了它，没让它飞快半山腰的山庄里放火。 　　“可恶啊。”郭易航甩手一枚符箓，打了个空后，脚踩树干，飞身跃起就是一剑，砍在毕方紫黑色的羽毛上发出金属的铿然之声，口中的抱怨却是没停，“只有三成实力，砍只鸟都费劲。” 　　全盛时期，这种货色一砍一只好吗。 　　“唳！” 　　扇动着紫黑色羽翼的毕方发出愤怒的唳叫声，要是它在全盛时期，这种人类修士，它才是一烧一个准好吗。阻拦它让这个世界燃起大凶之火的人类，必须死。 　　就在两边都抱怨着该死的实力限制时，一道银光闪过，下一刻，轰隆一声响，火焰坠落，之前还悬浮在半空中甩魔焰的毕方已经被压着咽喉，狠狠地掼在地上。 　　郭易航一个踉跄，差点来了个平地摔。 　　只见到方才还居高临下豆豆眼满是“愚蠢的人类还不受死”的毕方此刻两只眼睛都转出了圈圈眼，似乎搞不明白自己的状况。不过很快，等它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境况时，它瞪圆了豆豆眼，微张的鸟喙里发出惊恐的唳叫声。 　　一前爪按住毕方的喉咙将它整只鸟都按进地里的大猫冷冷地睨着爪下的毕方，也不管一旁的郭易航和吕博恩，一缕神识直接闯入彼方的识海中，直接将对方的记忆翻了个底掉。 　　“这不是陆哥的猫吗。”郭易航提着金钱剑，眉头蹙起，“果然不是普通猫吗。” 　　一道身影自黑暗中析出，是吕博恩。他皱了皱眉，看了郭易航一眼：要动手吗？ 　　郭易航满眼无奈：这是陆哥的猫。 　　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以着陆哥对这只猫的重视程度，他们要是对这只猫干出点什么，转头他张口来两句，他们那日子还能过吗。 　　意见交流不过片刻，大猫已经将毕方的记忆翻了个遍，眼中凶光直冒。 　　魔族果然盯上了这个世界。 　　这诸天万界中，以清气为主的世界皆在神族的统辖之下，但这并非永远如此。一旦浊气上升，压过清气，此方世界就会脱离神族掌控，成为魔族领地。 　　为了争夺资源，神魔两族其实都用过，他作为神族天君，并不觉得这种手段有什么。但问题在于，他们盯上这个小世界，究竟是偶然还是意识到陆正阳存在后的必然。 　　大猫从不怀疑陆正阳作为帝青的那一个身份对魔族的吸引力，他的存在足以让魔族倾全族之力来夺取。 　　还有毕方记忆里那道黑色的身影，若是他没有认错的话，那是魔族十狱魔君之一的炎魔君。 　　十狱魔君在魔族的地位就如同十方天君在神族地位，他跑来这个世界是因为他感应到了陆正阳的气息，循着那一缕气息追到这个小世界里，那炎魔君呢？ 　　大猫磨了磨牙，不管是谁，敢觊觎陆正阳的，全部弄死！ 　　“咔嚓！” 　　还未等郭易航和吕博恩用眼神交流出个所以然来，他们就听到那一声清脆的骨裂声。两人同时扭头，毕方的脑袋已经软软地耷拉下去了。 　　毫不手软地弄死了这只毕方后，大猫目光沉沉地看着毕方的时候。他认认真真地犹豫了三秒，最终放弃了将这只被他踩断喉咙震碎内丹死得透透的毕方当做战利品带回给陆正阳。 　　算了，两翼一足还染成这种颜色的毕方，活脱脱一只残疾又貌丑的鸟，带回给陆正阳恐怕会被质疑审美，还是让它安静地死在角落里吧。 　　忽然，大猫感觉到胸口一凉。他下意识低头，却见他此刻银白底色皮毛上的黑色叶形花纹忽然亮了起来，瞬息间从他皮毛上脱落下来，化作一枚缀在链子上的青翠叶形饰物。 　　大猫呆了呆，他霍地扭过头，只见山上这些被火焰包围的树木以着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向上生长起来，有什么在一下一下雀跃地跳动着，如同血脉奔流，生命脉动。 第64章 　　被火焰包裹着的树木开始生长，繁茂的枝叶撑开火焰，抖落的水雾触及紫黑色的火焰时发出嘶嘶的声响。相持不过片刻，紫黑色的火焰就被绿叶驱散，化作一缕缕黑烟。 　　火焰开始熄灭，不是因为水，不是因为支持火焰燃烧的木材燃尽，而是树木陡然爆发出来的生机压过了那些紫黑色火焰的破坏力，迫使那些火焰渐渐熄灭。 　　郭易航微微屏息，他死死盯着最近的一棵树木，它的树干已经焦黑，但上方的枝叶却在兀自生长着，枝干上缠绕着的藤蔓也焕发出生机来，紫色的花朵渐次开放，仿佛时间逆流，他们回到了春天刚到的时候。 　　大猫向前走了一步。 　　仅一步，他的身体开始抽条，银发蜿蜒，长袍曳地，盛极了的面容上说不清是担忧还是激动。他全然无视了一旁警惕起来的郭易航和吕博恩，湛蓝色的眼眸静静地看向一个方向。 　　草木的清香，浓郁的生命力，熟悉到了骨子里的气息正从那个方向而来。 　　“我擦……地板啊。”郭易航震惊地看向银发男人的侧脸，虽然发色变了，眸色也不同，但这张脸，不是他们学校新来的那个帅哥保安吗。 　　见鬼的，他竟然是陆哥家养的猫！原来这家伙早早地就潜伏在陆哥身边吗。 　　差点骂了脏话而强行改口的郭易航目瞪口呆，联想到单祁明珠言之凿凿的指控，他也开始怀疑这人对他们陆哥图谋不轨了。 　　吕博恩面无表情地“哇哦”了一声，分不清是哪个人格发出的感叹。 　　陆茂曦却不理会两人的震惊。 　　他的手轻轻抚摸着颈上带着的吊饰，指腹摩挲着叶形的玉饰，熟悉的脉动自玉饰中传来，正与唤醒山中林木此刻焕发出来的力量呼应着。 　　同源的力量，甫一接触便是欢呼雀跃。 　　细微的声响自山林深处传来。 　　一下一下，那是足底踩上林中落叶时发出的声响，在此刻静极了的林中异常响亮。 　　月光如水银泻地，照亮了林中一角，有人缓步踏出黑暗。 　　青色的广袖宽袍罩在那人颀长的身躯上，黑色的长发简单竖起，翠色的叶形玉饰垂落在发间。属于陆正阳清俊的面容上没有一点表情，往日里黑色的眼眸此刻是幽深的墨绿色，倒映着众人惊诧茫然的模样。 　　陆茂曦看着来人，嘴唇动了动，小声地道：“帝青。” 　　“陆哥？”吕博恩皱了皱眉，片刻后，他点头又摇头，语气变得怯生生的，“是陆老师又不是陆老师，气息不对。” 　　“嘘。”有人悄然落在吕博恩和郭易航的身后，蹑手蹑脚如同做贼。她竖起手指，在两个同学探究的目光中谨慎地比了个手势，然后一起往后退了退，既没有主动打招呼，也不去探究眼前顶着陆哥脸的人气息为什么这么奇怪。 　　“怎么回事？”郭易航用气音小声地问道。 　　“啧。”单祁明珠一脸一言难尽地偷瞄了一眼青衣人那边，小声嘟囔道：“一言难尽啊。” 　　时间倒回单祁明珠三人闯入单人温泉池援救她们班主任的时间。 　　因为山林大火的原因，山庄的人都恨不能立刻下山，离这里远远的。与那些人相比，半-裸着站在墙边，额头抵在墙上仿佛很难受的陆正阳就显得很奇怪了。 　　这个时候就需要管佳玉出手了。 　　作为一个武力值在全班排行榜中一般般，也不擅长盯梢的纯后勤人员，管佳玉这一回之所以被指派到了这里，纯属是因为她是医者，医术在异世界登峰造极的那种。 　　管佳玉一看陆正阳就知道他身上可能出了异常，本想帮他看看，谁料自己被陆正阳爆发出来的力量给弹了出去。还未等陈宝琪和单祁明珠惊讶一下，异变陡生。 　　正如此刻蔓延至整个山林里的力量，那股力量的源头是陆正阳。 　　强大的力量透过人类的躯壳，肆无忌惮地释放出来，并没有对最近的单祁明珠等人造成什么伤害，但范围内的植物却受到了极大的影响。比如陆正阳之前泡着的那个露天温泉池，池外作为绿化装饰的绿植这会儿都蹿成了五米高，直接从温泉池变成了植物园。 　　紧接着，墙塌了，可能大概兴许是被植物们给拱塌的吧。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因为泡温泉所以半-裸状态的陆正阳抬脚从墙壁坍塌的位置迈出去后，莹润的光芒笼在身上，转眼就从半-裸状态变成了现在的广袖宽袍罩身，分分钟从现代人变古人。 　　单祁明珠坚决阻止陈宝琪和管佳玉跟过来，论武力值，她是她们中最高的那个，而且她的天赋属水，水生木，跟自然山林的关系较为亲近。要是陆正阳失控，她在林中稍微躲一躲，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所以，单祁明珠跟过来了。 　　好在他们班主任，似乎失去了自己的意识，但对于她这条小尾巴也没有过多的排斥，她就顺利跟郭易航他们接头了。 　　“所以，现在应该怎么办？” 　　三人面面相觑，然后同时看向似乎对峙上了的陆正阳和陆茂曦。 　　单祁明珠紧盯着陆茂曦，磨了磨牙，压低声音道：“他怎么在这里？！哈，这配色，我就知道，他根本不是普通人。” 　　郭易航的表情有些纠结，作为一个看过陆正阳对着大猫亲亲抱抱举高高的人，他该怎么告诉单祁明珠，这个陆茂曦非但不是普通人，还是他们陆哥的爱宠呢？ 　　重点是爱、宠！ 　　以着单祁明珠对他们班主任的推崇，单祁明珠会炸的，一定会来个现场爆炸的。 　　“陆正阳”面无表情地看向陆茂曦，他的目光落在陆茂曦挂在颈上的叶形挂饰上，脚步不停，半点也没分给陆茂曦本身。 　　陆茂曦没有动，他静静地看着“陆正阳”，目光似悲似喜，任由“陆正阳”走到他的面前，抬起手，莹白的指尖轻触那翠色的玉饰，然后慢慢收拢手指，将那枚玉饰握在手中。 　　“这是……” 　　“我的。” 第65章 　　这确实是他的。 　　陆茂曦有些恍惚地想道。 　　他亲手送给他的。 　　陆正阳，不，确切地说，是帝青，他之于陆茂曦，是黑白色统治世界里唯一的鲜艳色彩，是他曾经想都不敢想的存在。 　　执掌长生境的长生茂曦天君并非天命之君，他曾只是普通的神界灵兽，根脚不高不低，中庸得近乎普通。他曾不甘于命运赋予他的卑微，在上一任长生天君陨落后想尽办法去获取那一枚天君神格。 　　误入楚青恒天界是意外，但他的命运却因此转了个弯。 　　帝青大概兴许应该，有点喜欢他的原型。 　　在落入楚青恒天界之前，他从不知大千世界之上还有恒天界，恒天界中居住着一个孤独但强大的神祇，更不知道帝青对于诸天万界意味着什么。 　　他是喜欢帝青的，那有对强者的憧憬，那有对温暖的眷恋，还有同是寂寞之人相互依靠的触动。 　　当时的他太过弱小，之所以能够在楚青恒天界那浓稠得让人压抑的灵气中活下去是因为帝青的出手，他不可能一直留在那里，他对强大与权势的渴望也不允许他贪恋那一点温暖。 　　直到他被送离楚青恒天界，在帝青的指引下得到那一枚神格，挨过诸多痛楚，真正坐上了长生天君位置之后，得名茂曦的天君方才知晓，所谓帝青木，就是撑开诸天万界的支架，是维系各界正常运转的界石。 　　因为楚青恒天界的特殊性与帝青木的重要性，待得他成为神族天君之后，更加不被允许踏足那个世界。 　　不，应该说，楚青恒天界中，除了帝青木以外，根本就再无生灵。 　　那不仅是因为一般的造物无法承受恒天界的灵气，更多的是帝青木的天赋特性不允许其他生灵分薄原属于他的世界与灵气，能留当时茂曦一条命恐怕都用尽了帝青的理智。 　　帝青的强大与超然注定了他的孤独。 　　神魔两族的高层不约而同地无视了楚青恒天界的存在，他们从不试图去碰那个世界，因为他们都知道，帝青不会偏帮任何一族，而且界石的毁灭意味着诸天万界的毁灭，只要他们不想世界重归混沌，他们跟着诸天万界一同俱灭，他们就不会打楚青恒天界的主意。 　　可谁都没想到的是，魔族出了一个疯子，他根本不在意诸天万界的归属，他只想要毁灭目之所及的一切。 　　神魔之战，对于神魔两族而言不过是一场习以为常的征伐，魔帝湮罗的横空出世不过是魔族中又厮杀出一位血染帝王，可谁都不曾预料到的是，魔帝会对世界抱有如此多的恶意，不惜以命相搏，只为拉着诸天万界与他一同湮灭。 　　他成功了，也失败了。 　　魔帝不计代价，不计生死，攻破了楚青恒天界，毁掉了支撑诸天万界的帝青木，与帝青同归于尽，但诸天万界并未因此而毁灭。 　　十方天君寻到了元初帝君。 　　元初帝君是神族帝君，虽是神族帝君却鲜少插手神魔之战。比起神界之主，元初帝君更像是一个局外人，对着世上一切冷眼旁观。 　　“还不是时候。”茂曦听到元初帝君神情漠然地低语，“还未到寂灭之时。” 　　元初帝君出手重塑了一枚界石，挽万界于危难，但曾经的楚青恒天界却没有了，帝青也没了。 　　新的界石取代了旧的界石，新生的死物不知被元初帝君放入何处，但茂曦无比清楚的是，那不是帝青。 　　界石会衍生出新的形态，可能如帝青一般是树的模样，可能只是一颗看上去平平无奇的石头。它的第二形态可能如帝青一般是容颜盛极的成年男性，可能是姿容绝世的绝代佳人，可不管是什么模样，他们都不会是帝青。 　　帝青只有一个，为了与魔帝抗衡而死去，随着楚青恒天界一同湮灭，自此他手持当初帝青给予他的信物却再无法感知到他的存在。 　　无人会再戏谑地称呼他为猫猫，无人会再要求他变回原型，抱着他从地上走到天上，林叶飒飒，簇拥在他们的脚下。 　　他果然，最厌恶魔族不过。 　　他们分别了太久的时光，以至于在茂曦藉由这枚玉饰感知到那一缕熟悉气息的时候，他都没能回过神来。他只知道，当他循着那一缕气息赶到那个小世界的时候，当他看着那个人类男性转过身来，瞪着一双桃花眼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己的时候，茂曦真切感受到了熟悉的热度在他血脉中流淌。 　　就如同多年之前，那只提着他后颈皮将他提溜起来的手，以及隔着皮毛将他温暖起来的怀抱。 　　找到他了。 　　他回来了。 第66章 　　陆正阳有些醺醺然，就像是饮下陈年的老酒，酒香渗透了他身体各处，醉意翻涌，将他隔绝在清醒的世界之外，光影的碎片在眼前飞掠，吵杂的声响不断响起。 　　天空中燃烧着的紫黑色魔焰，一道道空间裂缝横亘在上，天空仿佛随时都会塌陷，连带着这个世界的一切一同归于寂灭。 　　伫立在身侧的虚影正仰头看向即将撕裂的天空，毁灭性的力量正在酝酿。 　　“我以为你一直挺讨厌我的。”陆正阳听到自己这般说道。 　　【……吾确实不喜欢你。】静默片刻，虚影淡淡开口。 　　“陆正阳”耸了耸肩，对于对方的排斥不喜并不奇怪。 　　他知道对方不喜欢他，无奈的是，他还蛮理解对方的。 　　因为祂是楚青恒天界的天道，还是这诸天万界之中唯一得以衍灵化形的天道。然而，以着对方的天性，比起衍灵化形，祂更希望的是这楚青恒天界中从未有他这棵帝青木吧。 　　天道的本能是延续世界，形成完成的六道轮回，令世界生生不息，但帝青木的本能太过霸道，他本身并无排斥之心，但没有生灵能够在楚青恒天界中诞生，而外来的生灵，且不说恒天界的生存标准有多高，单是天道本身对外来者的排斥心态就很难让祂接纳外来者。 　　天道化形所带来的麻烦不比界石有灵少，他们都是诸天万界中异数中的异数。 　　“我不能走。”陆正阳听到那个自己平静开口，波澜不惊，“我不能赌那万分之一的可能。” 　　什么可能？ 　　削弱帝青木本体力量的可能。 　　陆正阳的心中升起一种明悟—— 　　这种情况下，若他强行断开与本体的联系，他有亿万分之一的可能保留自己的一缕意识，可能存活下去，但帝青木本身的力量却必然被削弱大半。帝青木的结局似乎已经注定，但不拼一把，怎么对得起那个挖空心思来楚青恒天界找他麻烦的魔族。 　　“倒是你。”他叹了口气，“完全没有必要跟对方硬碰硬。” 　　因为对方是冲着帝青木来的。 　　反观天道，祂完全没有必要出手。 　　从来只有天道维护世界，豢养强者来保护己身，从没有天道亲自出手来保护世界内的某个生灵的道理，哪怕天道已经化形。 　　【擅闯吾恒天界者，杀无赦！】 　　虚影的气息变得格外危险起来。 　　“陆正阳”歪了歪头，忽然笑了一下，低声道：“看来我们达成了一致呢。” 　　擅闯楚天恒天界者，杀无赦！ 　　陆正阳用力地闭了一下眼睛，他慢慢地吐出一口气，视线终于变得清晰起来。 　　手中的硬物咯得手心发疼，他怔了怔，下意识抬头，正对上那双满是复杂情绪的蓝眸，还有那张熟悉得在梦中见过好几回的脸。 　　“陆……茂曦？！”陆正阳的目光扫视了一下周围，“你怎么会在这里？等等，郭易航，吕博恩，你们两个怎么也在这里？！” 　　随着山火的熄灭，单单只是月光并不足以让普通人看清周围的一切，但陆正阳此时的眼眸上附着着细微的光芒，让他能够清楚地看到近在咫尺的陆茂曦，还有那两个站在一起满脸一言难尽的学生。 　　至于单祁明珠，她精多了，直接猫在了树后，小心翼翼地偷瞄中。 　　询问下意识出了口，还未得到答案，窸窣的声响后，陆正阳的肩膀一温，一件银色的外袍披在了陆正阳的肩膀上。此刻银发蓝眸的陆茂曦对着陆正阳温声开口道：“夜里风凉，小心。” 　　陆正阳：“！！！” 　　意识初醒的混沌与迷茫瞬间褪去，滚烫的温暖倏然腾起，前所未有的羞窘正在席卷陆正阳的全身。 　　因为他终于意识到了自己此刻的状态—— 　　浑身上下只穿着一条贴身的泳裤，连鞋子都没有穿，就那么赤足踩在树林间，脚心被碎石子落叶硌得慌。最重要的是，这么不顾形象的模样是当着他学校同事和手底下学生的面！ 　　他是疯了，疯了，还是疯了？ 　　……不，可能是泡温泉泡懵了脑袋，所以梦游了？ 　　陆正阳语无伦次地胡思乱想中，脸上的表情都开始崩裂了。 　　他没有梦游的毛病啊。 　　“你跑错方向了。”陆茂曦异常冷静地开口，跟陆正阳相处久了，他那点表情变化下藏着的情绪，他看得一清二楚。为了给陆正阳一个台阶下，陆茂曦毫不犹豫地开始胡扯八道，“不过，火已经停了，陆老师不必急着下山。相逢也是有缘，不如一起去泡个温泉？” 　　郭易航&；吕博恩：“……” 　　讲道理，话题是怎么跨越到这里来的？这只猫妖到底记不记得，刚才是谁“咔哒”一下按断了一只毕方的脖子？ 第67章 　　相逢是缘是这么用的？语文老师会哭的好不好！ 　　陆正阳往日里温和平静的表情都绷不住了，他默默紧了紧身上的长袍。半秒后，他手指微紧，低下头，一脸震惊地看着身上的衣服。 　　料子是上好的，贴在皮肤上如水柔和细腻，裹在身上还挺挡风的。但这不是关键，关键是，这衣服的款式根本不是现代人会穿的好吗。 　　这颇有魏晋遗风的广袖宽袍，分明是那种古装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服饰好吗。 　　就在这时，陆茂曦十分贴心地道：“陆老师，这件浴袍你可以回头还我。” 　　被现实巨大信息量打击得双眸微微失神的陆正阳下意识看向陆茂曦，慢半拍地道：“浴……袍？” 　　“是的呢。”陆茂曦一脸镇定地微笑，“复古浴袍，网购包邮，柔软亲肤，五星好评。” 　　跟陆正阳一起生活后时不时以神识链接家里学校的无限网络，十分接地气亲潮流地了解过这个小世界，陆茂曦半点也不像是从深山老林里走出来的老古董，保证跟现在的陆正阳没有一点代沟。即使张嘴胡诌，也能够诌得似模似样。 　　当然，此刻披在陆正阳身上的衣袍并不是什么网购来的复古浴袍，也不是什么附加了些许力量的法衣。大抵是走兽化形后的习惯，他们本体身上的衣袍大多是本身皮毛幻化出来的，已经登极天君之位的茂曦天君也不例外。这件银底黑纹的长袍正是陆茂曦云豹本体皮毛所化，能够随时隐没在体内。会能脱下并披在陆正阳的身上，不过是陆茂曦用了点小手段，借着刚才的动作将自己的皮毛削下一小层而已。 　　不是什么大事，回头再接上便是。 　　陆茂曦一脸淡定。 　　“复古……”陆正阳被陆茂曦的话给噎住了，但仔细想想，别人的穿衣习惯似乎跟他没有什么关系？比起对方喜欢复古浴袍还是现代浴袍，摆在陆正阳眼前最大的问题分明是他可怕的，后患无穷的梦游问题吧。 　　他刚才确确实实有些恍惚，似乎又梦到了一些片段，等清醒的时候人都快在野外裸-奔了……这就十分可怕了。 　　他需要转移话题。 　　陆正阳抿了一下嘴唇，看向角落里默默稀释自己存在感的郭易航和吕博恩，缓声道：“你、你还有你！”陆正阳没有放过某个猫在树后面的女生，手指轻点，一字一句：“你们怎么在这里？” 　　“啊……”默默走出角落的三人你看我，我看你，还是郭易航硬着头皮开了口：“因为……这里的温泉很有名。对，很有名。”郭易航之前还略显发虚的声音渐渐有了底气，“我们约好了一起过来泡温泉。” 　　陆正阳挑眉：“哦？” 　　“是这样的没错。”单祁明珠努力微笑。 　　“我问的不是这个。”陆正阳瞟了一眼之前大火留下的焦痕，“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刚才这边着火了？” 　　明晃晃地有危险还往这边冲，别告诉他，这群小崽子跟他犯了同一个毛病。 　　郭易航&；吕博恩&；单祁明珠：“……” 　　“并不是什么大火。”陆茂曦忽然开口，将陆正阳的目光引到自己身上后，陆茂曦一本正经地道：“不然也不会这么快就被熄灭。” 　　有理有据。 　　事实上，若不是陆正阳他自己突然出手引动山林的生机，陆茂曦又不出手的话，单凭普通人类自己是无法熄灭魔焰的。而以着郭易航等人的特殊力量，想要灭火也得费大力气。 　　陆正阳抬手按了按额角，他对于这火是怎么烧的、怎么灭的其实并不感兴趣，关键是那几个明明这边有危险却往这里钻的小崽子。但是，他现在的状态真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 　　陆正阳有些不舒服地蜷缩了一下脚趾，赤足踩在这样的地上十分难受，脚心被磨砺得生疼。 　　回头再计较。 　　陆正阳下定决心。 　　虽然现在是假期期间，虽然他们并没有在学校里，虽然现在陆正阳的身份对他们并没有身份上的约束性，但都撞到他手上了，怎能视而不见。 　　“这样啊。”陆正阳的语气平静得近乎诡异，他目光幽幽地盯了郭易航等人片刻，干脆利落地道：“先回山庄吧。” 　　说着，他抬脚就要向山庄的方向走去。 　　然而，还未等他迈开步子，陆正阳手腕一紧，却是陆茂曦伸手拉住了他。 　　陆正阳探究地回头，正对上陆茂曦熠熠生辉的眸光。 　　“陆老师，这地不好走，你又没穿鞋，还是我抱、不，背你吧。” 第68章 　　陆正阳的眉头登时皱了起来，他不习惯跟外人太过亲近，没有拒绝这件袍子纯属是因为他不想在野外裸-奔。 　　不待陆正阳回答，郭易航窜了过来：“陆哥，我背你！” 　　差点忘了，眼前这个人模狗样的家伙，他不是人，而是一只对他们班主任图谋不轨的猫妖啊。不能放任他讨好接近陆哥，绝不。 　　“我来！”单祁明珠也不躲了，她冲过来，一把将郭易航扒拉到一边，伸手就想往陆正阳身上扑，“陆哥，我背你。” 　　单祁明珠半点也没有自己比陆正阳矮了一头还细胳膊细腿儿的自觉，她用力地捏了捏拳头，似乎想要从自己纤细的手臂上逼出块肌肉来。 　　“我也可以。”吕博恩怯生生地道，好吧，会用这个表情加语气说话的是性格内向的吕恩。 　　陆正阳果断转向陆茂曦，道：“麻烦你了，茂曦。” 　　虽然不喜欢被人背着，但光脚逞能就这么往山下走，还真不是陆正阳的选择。该接受帮助的时候，他不介意接受别人的援手。 　　陆茂曦笑了起来，眉眼弯弯，道：“不客气。” 　　鉴于温泉山庄就修建在半山腰处，距离这里不算太远，众人很快赶回温泉山庄。而这个时候，山林大火已经熄灭，罪魁祸首被扭断脖子后被郭易航等人顺手收了起来——毕竟是神鸟毕方，不管颜色如何诡异，羽毛皮肉骨骼肯定是不错的炼器材料，收起来，收起来——山庄的负责人报警之后开始安抚顾客们的情绪。除了一些顾客坚持下山离开外，大多数客人在发现火势已经熄灭后选择留了下来。 　　对于陆正阳一行人从山庄外往回赶的情景，山庄负责人并没有很惊讶，因为在火烧起来后，不少客人都觉得自己逃命比较安全，没有听从山庄这边人的指挥。现在火停了，之前跑出去的人复又回来，陆正阳他们不是独一份。 　　至于单人VIP温泉池旁的墙壁坍塌事件，山庄方面不觉得那是陆正阳的手笔，反而觉得山庄建筑出现问题让客人受惊，为此免去了陆正阳预定三天温泉套餐的费用。 　　然而，陆正阳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因为他的猫丢了。 　　他的猫丢了…… 　　最让陆正阳崩溃的是，直到他被陆茂曦背回温泉山庄，又泡了一回温泉，总算从那种不知名疲惫中缓和过来，陆茂曦拿走自己的袍子彬彬有礼地道别回屋之后，陆正阳才想起自己的猫丢了。 　　他怎么能是这么一个无情的男人！明明大猫是他的家人朋友兼真爱，但他居然一直没有想起来自己的猫不见了，反而跟陆茂曦聊东聊西聊得正欢，他、他对不起他家猫猫！ 　　陆正阳用力地抹了一把脸，不行，他得去找猫。 　　是他将大猫带出来一起旅游泡温泉，虽说这座山开发得差不多，基本上没有什么凶猛野兽，但万一呢。他家猫猫美颜盛世，只是一只颜值爆表的可爱猫咪而已，战斗力什么的，没有的。 　　陆正阳选择性遗忘大猫当初现身时那副君临天下众猫的气势，真心诚意地为他家大猫担忧起来。 　　就在陆正阳准备再一次连夜上山找猫的时候，“喵呜”一声，一只银底黑纹的大团子几个纵越跳到了陆正阳面前。前脚以人形告别，后脚就化成猫样还不忘叼着一只从山庄花园里掐断的鸢尾花做礼物的大猫优雅落地，向陆正阳展示嘴里叼着的花枝。 　　“猫猫！” 　　陆正阳一把搂过大猫。 　　大猫矜持地坐在陆正阳的怀里，抬头蹭了蹭陆正阳的下颌，示意他看自己这一回带回来的礼物。 　　要不是那毕方已经魔化，紫黑色一点也不符合大猫的审美，他一定将那只毕方当做战利品给陆正阳带回来。不过，这朵鸢尾花也不错。 　　从大猫口中接过鸢尾花的陆正阳挠着大猫的下颌，低头用力地在大猫的脑门上连亲数口。 　　郭易航默默收回探出的脑袋，对着身旁双臂环胸一脸暴躁的单祁明珠道：“……我觉得，陆哥得知道自己天天抱着又亲又蹭的玩意儿究竟是什么东西。” 　　他们班主任的便宜都快被占没了！ 　　虽然看起来是陆哥主动的，但陆哥亲近的对象是猫，不是猫妖啊。伪装自己的真实身份，以着无害的猫咪形态来接近他们班的高岭之花，这只该死的猫妖怎么这么能耐呢。 　　单祁明珠咬牙切齿，附近温泉冒出的水汽都跟着沸腾起来。 　　作为七海之主，人鱼中的女王，她拒绝一只猫成为他们的师母！ 第69章 　　陆正阳对他怀里的大猫充满了愧疚。 　　在陆正阳看来，这只大猫是他认可的家人，无论何时何地，他都不该忘记大猫才是。然而，在陆茂曦面前，陆正阳却不知不觉被带偏了思路，跟对方聊得热火朝天，完全将他家猫猫抛之脑后。 　　呜，他这个无情的男人。 　　陆正阳暗自唾弃自己三秒钟，然后更用力地抱紧了大猫。 　　明显感觉到陆正阳此刻起伏不定的心情，大猫一脸淡定，正常操作，完美反应，要是在人形的他面前一直想着大猫那才是大问题呢。 　　他的人生目标可不仅限于做宠物。 　　陆正阳不知道大猫此刻心中的野心勃勃，他抱着大猫蹭了好一会儿后，忽然想起大猫之前湿漉漉状态，身体后退些许，打量着大猫此刻的模样，顺手揉了一把大猫蓬松柔软的皮毛，自语道：“这是自己将毛舔干了吗，没问题吗？不行，果然应该测一下-体温。” 　　这般说着，陆正阳手臂用力，直接将大猫抱了起来，步履匆匆地往房间赶去。 　　出门在外准备十分齐全的陆正阳决定立刻回房间，翻出宠物体温计给他家大猫量一下-体温。 　　大猫：“……” 　　算了，正阳高兴就好。 　　陆正阳这边过得“精彩纷呈”的时候，留守在江陵市的高三一班其他成员也没有闲着。 　　今年的国庆小长假，除了负责陆正阳安危的五人组跟着出了江陵市以外，其余人打着假期补课学习的旗号，留守江陵市，由张一鸣和徐瑷嘉监控全市各处灵气含量异常的地方，再由刘嘉济统筹剩下诸人，避开与十八局的正面交锋，处理江陵市内异常事件。 　　搅黄了江陵国际高中秋季运动会的沙魔虫只是一个开始，越来越多的异常聚集在这片土地上，直让众人有些焦头烂额。好在十八局的人也不是吃素的，在察觉到江陵市上正在发生着的变化后，总部紧急增援，总算是把江陵市明面上的局面给稳住了。 　　饶是如此，层出不穷披着恶性凶杀事件皮的灵异案件还是搅得江陵市人心惶惶，以至于陆正阳开车带猫返程时，看到高速路口被警备人员护卫的层层路障时止不住怀疑人生三秒钟，差点以为自己回的不是什么小城市，而是某军事重地。 　　大猫一脸深沉地扫了一眼车外穿着警服，但气息明显不是普通人的十八局人员，事态变化太快，不能再拖下去了。 　　大猫下定了决心。 　　又是这个梦境啊。 　　已经深刻认识到这是个堪比连续剧梦境的陆正阳绕着梦中那棵直贯天地的巨树走了两圈，没能找到梦中那只猫猫后，他双臂环胸，百无聊赖地叹了口气。 　　只有树，没有猫，这梦没法做了。 　　还是快点醒来吧。 　　就在陆正阳开始嫌弃这个无聊梦境的时候，一声绵软的猫叫声从身后传来。陆正阳转过身，却见发出这一身绵软猫叫的竟不是他家盛世美颜的大猫，而是一身白色现代休闲装，身姿颀长挺拔，最近跟他关系越来越亲近的陆茂曦。 　　陆正阳的嘴角抽了抽，虽说陆茂曦在他面前一向很温和，但他听过一耳朵，据说陆茂曦这人极为高冷，根本不是什么好相处的性子。陆正阳还算了解陆茂曦，这人就是矜持到了骨子里的性格，怎么可能丢下脸皮不要装猫叫呢。 　　所以，这不是陆茂曦，而是他给自家大猫人形幻想出来的模样？ 　　真是够了。将自家大猫人形幻想成朋友的脸，不知道的还以为陆正阳对陆茂曦怀有某些见不得人的心思呢。 　　说起来，陆茂曦的长相确实挺戳陆正阳喜好的。 　　梦境中，陆正阳光明正大地走着神，眼睛明明看向陆茂曦，但眸中无神，明显没有真正看着陆茂曦。 　　陆茂曦面上的表情都不禁僵了片刻，忍不住开口道：“正阳。” 　　陆正阳眨了下眼睛，迟疑地看向陆茂曦，喃喃道：“所以，是茂曦？” 　　“是我。”陆茂曦走到陆正阳面前，抬手握住了陆正阳的手。他静默片刻，沉声开口道：“我要告诉你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陆正阳：“？？？” 　　陆茂曦定定地看着陆正阳的眼睛，一字一句：“我是陆茂曦，是陆曦，也是你的……猫猫。”说到最后那个称呼的时候，陆茂曦忍不住停顿了一下。平时被“猫猫”来“猫猫”去时他还没有这种感觉，现在当面说出来，真的是羞耻感爆棚。 　　陆正阳：“………………” 　　梦境映照心灵，所以，会将刚认识不久的朋友当做是家养大猫的他，是疯了呢，疯了呢，还是疯了呢。 第70章 　　为了接下来的行动，为了最大限度减轻陆正阳可能被牵连到的痛苦，陆茂曦决定快刀斩乱麻，毅然决然地将自己的大部分秘密敞开来说。 　　虽然在梦里搞这些，十有八-九会被陆正阳当做自己想太多…… 　　但只要陆正阳潜意识里相信了陆茂曦的话，当初从吊死鬼开始的束缚就能够在不伤害陆正阳自己的时候解开。陆茂曦只要找回自己平时五成的力量，在十狱魔君降临前封锁一个小世界不过是抬抬手的事情。 　　陆正阳根本不知道，他的潜意识一直在影响这个世界的天道规则。 　　谁叫他是帝青呢。 　　曾经献祭了自己生命，阻止诸天万界毁于一旦，侥幸残留下一缕意识，不管是哪个世界，只要那个世界的天道意识到他就是帝青，祂们会遵循陆正阳的意识，毫不犹豫地修改世界的法则。 　　这一身的功德，足以让任何世界的天道为他铺路。 　　“你别乱想，我不是猫妖，严格地说，我的种族应该是雪豹才是，我只是长得有点像猫。”陆茂曦一本正经地为自己解释。 　　陆正阳看着眼前的陆茂曦，静默片刻，然后道：“所以，豹妖？” 　　“我不是妖怪。”陆茂曦强调，“我是神族的长生天君，是神。” 　　“……哦。”陆正阳眼神死，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梦境，神什么的，他还魔呢。 　　一看陆正阳这表情就知道他压根不相信自己的话，陆茂曦不禁长叹了口气。他上前一步，伸手抱住了陆正阳。在陆正阳皱眉抬手想要将人推出去的时候，轻声道：“抱歉，正阳。” 　　“什……唔！”陆正阳闷哼一声，就像是被人迎头打了一拳，头疼欲裂的同时还一阵晕眩，眼前都出了重影。不过，疼痛只是一瞬，陆正阳闭上眼睛，直接陷入了昏迷中。 　　陆茂曦小心翼翼地扶着陆正阳，慢慢地坐在地上。陆正阳的头枕在陆茂曦的腿上，双眸紧闭，眉头因昏迷前的痛楚依旧紧蹙着。 　　陆茂曦伸手，慢慢揉开陆正阳紧蹙的眉头，蓝眸中满是心疼与歉意，喃喃道：“抱歉，正阳，等我收拾完这个世界，你可以砍我两刀还回来。” 　　陆正阳阖着双眼，安静地睡去。 　　他的耳边没有陆茂曦的声音，只有亘古以来的寂寥与平淡。他向着黑暗更深处坠落，记忆如潮水在他身边轰然炸裂，有什么东西碎裂开来。 　　现实之中，陆茂曦颈上挂着的叶形玉饰发出一声细小的“咔嚓”声，从中碎裂开来。 　　黑暗中，陆正阳猛地睁开了眼睛。 　　【吾是……帝青。】 　　何谓帝青？ 　　帝青啊，其实就是一棵树。 　　诸天万界始于元初帝君之手，神魔两族则诞于元初帝君栽种在混沌本源中的一棵树。清气结果为神，浊气结果为魔，先天神魔渐次诞生之后，那棵树耗尽了力量，仅剩下的一枚树心化作界石，用以支撑诸天万界。 　　界石本是死物，但命运无常，有些事情谁也说不准。正如在元初帝君特意开辟出来的楚青恒天界中，原是死物的界石却再生灵智，化作自名为帝青的巨木，而楚青恒天界的天道因为过多的力量无处可用，竟令己身慢慢衍生出灵，成为诸天万界中唯一得以化形的天道。 　　明明是独立于其他世界，从不与他界往来的恒天界，偏偏有神兽云豹重伤落入，在他被界内灵气绞碎的时候被他捡到，为他取名曦。 　　云豹本名为茂，帝青给他添了一个曦字，现在的陆茂曦，恐怕是他又捡了这一世陆正阳的姓，为自己取了新名。 　　真是个狡猾的小东西。 　　他究竟沉睡了多少年，在他与恒天界天道跟魔帝同归于尽之后？ 　　深夜的公寓中，陆正阳慢慢睁开眼睛，有些怔然地看着天花板。 　　太久了。 　　以及，茂曦也太小心了，若不是察觉到魔族对这个世界的觊觎，不得不恢复一些实力来保护这个小世界，重逢后便在他身上畏手畏脚的茂曦恐怕到死都等不到一个恢复记忆的帝青了。 　　哪怕已经融合了神格，坐上了长生天君的位置，茂曦他果然是只蠢猫猫。 　　慢慢地眨了一下眼睛，陆正阳的唇角慢慢翘起，眸底染上一丝狡黠。 　　装猫装得异常认真的茂曦，还有他班里那群被他一句话扔到异世界里摸爬滚打了一辈子的小崽子们，有些账，是不是应该清算一下呢？ 　　敢糊弄之前还单纯无知又善良的自己，他们果然是皮痒了呢。 第71章 　　清浊二气曾经同源，但延续至今，早已水火不容。对于魔族而言，在不惊动神族的前提下捕捉并归化一个神族统治下的世界并不容易，比他们动用手段掠夺这个世界的本源还要麻烦。 　　原本，这个世界并没有归化的价值，从中挖一点本源力量就算是它最大的作用了。但在对这个世界进行最基础的情报窥探时，他们却发现这个世界的灵气增幅并不符合一般小世界的进程，仿佛这里正孕育着某件至宝。 　　暂时无法窥探出至宝为何，但魔族对这个世界的态度已经从掠夺转化为归化，为此进行了长达百年的布局。 　　炎魔君会降临这个世界，接手这个小到不能再小的捕捉任务，纯属是兴之所至。但秉承着那么一点点身为魔君的责任心，发现这里的人族信徒耗费了百年依旧没能完成之前吩咐的任务，炎魔君不吝杀戮，总算让这群蠢货的皮紧起来。 　　炎魔君本以为有着如此威慑，不过杀几个人举行几个仪式就能够完成的前期布置就能够完成，但他没有想到的是，来到这个世界不过数日，战战兢兢奉到眼前的消息竟变成了—— 　　“祭坛被毁了？”炎魔君坐在椅子上，一腿曲起，手臂搭在膝盖上，近乎粗鲁地用手指掏了掏耳朵，黑沉的力量狠狠地压在跪在他面前的家伙，“果然是废物呢。” 　　跪在炎魔君面前的黑袍人闷哼一声，压在肩膀上的力量让他膝盖狠狠地砸进大理石地面中，蛛网似的裂纹以那人为中心迸裂开来，鲜血从那人眼耳口鼻中淌下，令他支撑不住地向前倒下，以着双手勉强撑在地上。 　　“让吾想想，好歹是吾族当年拿出来的信物，等级虽然算不上高，但也不是随便哪个人类能够在短时间里全部销毁的……所以，是谁呢？” 　　黑紫色的魔气涌动，瞬间将眼前负责禀告事态的人类信徒吞没，不及发出一声惨叫，他的血肉骨骼包括灵魂一并被魔气销蚀殆尽。 　　“嗯？”炎魔君霍地抬眸，凝视着虚空的某处，自语道：“这是……神族的结界？” 　　在炎魔君的感知中，属于神族由清气构成的庞大结界正在铺陈开来，逐步笼罩整个世界。只是，不同于炎魔君记忆中那种能够瞬间囊括整个世界的速度，这个结界展开的速度可以说是很慢了。 　　不过，慢也有慢的好处，最起码，炎魔君是因为身在结界内才感知到了结界的动作。若是在世界外，这么一点点能量波动，若非紧盯着这个世界，恐怕难以察觉。 　　“看来对这个世界感兴趣的不只吾等呢。”炎魔君黑眸暗沉，黑紫色的魔气倏然回归到这具身外化身中，牢牢地锁住，不泄露分毫。他的眼中隐隐跳动着不怀好意的光芒来，冷笑着自语道：“很好，这样才有意思。” 　　星夜兼程马不停蹄兢兢业业跑遍全世界，将自己能够感知到的魔族据点祭坛尽数销毁的陆茂曦站在陵江秀苑外，长长地舒了口气。他不敢耽搁，飞快化作猫形后，避开监控摄像头，几个纵跃跳上了陆正阳公寓的阳台。 　　就在陆茂曦准备从之前故意留下的空门回家的时候，软乎乎的肉垫在玻璃门上按了个结实—— 　　阳台门，推不开了。 　　陆茂曦：“！！！” 　　等等，这是怎么回事？ 　　昨晚梦境中，满怀愧疚自责的陆茂曦在撂倒陆正阳后，他就出发维护世界和平稳定了。世界内部的变化，他不必管，但外来的魔族造物，可能构建出来连通这个世界与魔族世界的通道，必须销毁。 　　陆茂曦解封了三成力量，一晚上跑遍全世界，地毯式搜索，总算将目之所及的魔族祭坛毁了个干净。只是，因为不是鼎盛时期，外加炎魔君本身的修为不亚于身为长生天君的他，陆茂曦暂时没能发现炎魔君此刻正身在这个小世界中。 　　讲道理，虽然在那只魔化毕方的记忆里见到过炎魔君，但陆茂曦并不觉得一位魔君会降临这么一个小世界。事实上，若不是凭着当初信物感应到了帝青的气息，茂曦天君根本不会踏足这样的小世界。 　　即使要找人，他也只会到大世界或中世界找。毕竟，小世界的灵气低，资源少，实在不像是曾经帝青木会选择寄居养伤蕴灵的地方。 　　自觉已经进行过大扫除，世界安全度直线上升，余下的小问题自有各国秘密部门来处理，陆茂曦自然要回家了。家在十五楼，若是早上起来陆正阳没找到他，那问题就大了。 　　可是，谁能告诉他，昨晚他特意留下的空门，怎么锁上了？ 　　难道昨晚离开的时候，不小心用力过大，不小心反锁了阳台门？ 　　陆茂曦嘴角抽搐地抬爪捂脸。 　　虽说假期期间，陆正阳不必像往常那样起早，但习惯形成的生物钟，最多再有一个小时，差不多早上六点半，他就该醒了。 　　说起来，也不知道陆正阳对于昨晚梦境中他的自爆怎么看。没能用语言说服陆正阳相信他的与众不同是他茂曦天君的失误，但都暴力破除桎梏了，要是再被怀疑，似乎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脑袋里转着乱七八糟的念头，陆·大猫·茂曦抬起爪子，就在他准备隔门扳动门锁，自己开门进屋的时候，他看到了。 　　穿着睡衣汲着拖鞋的陆正阳忽然走进客厅中，黑亮的眼眸直直地看过来。 　　大猫僵住了。 　　“哇哦。”陆正阳抑扬顿挫地发出了感叹，“这不是我家的……猫猫吗。” 　　大猫：这扑面而来的危机感，错觉？ 第72章 　　世界晋级，既是危险，又是机遇。 　　正在小阳台给自己盆栽们浇水的陆正阳随意将手掌搭在阳台沿上，蕴含着浓郁灵气的风在他指间穿梭，带来世界进化中的讯息。 　　这个小世界上，无论是看似占据了统治地位的人类，还是分布全世界的动植物，若是没能抓住这一缕世界进化的风，他们会有很长一段时间内陷入食物链的底端，任人宰割。 　　世界即将成为斗兽场，在这个斗兽场中，弱肉强食，胜者为王。没有人能够帮助这个世界的人，唯有他们自己才能够拯救自己。 　　这个世界得以晋级的原因并不难猜，作为曾经支撑诸天万界，有无量功德的帝青木，他的存在就是最大的原因。 　　遥想当年，为了安置尚未再生出灵智的界石，元初帝君都要特意开辟出一个恒天界来。如今他虽然不必再支撑诸天万界，但创世主对他的特殊关照仍在。纵是不必再以恒天界为居所，最起码也得是个大世界才是。 　　总之，灵气稀薄的小世界是不宜居的，它需要进化。 　　这是这个小世界得以进化的根本原因。 　　作为被世界重点关注的对象，陆正阳转身回屋，阖上阳台门。 　　恢复记忆后，之前还很适应的生活空间是有那么一点狭窄，空气也浑浊得辣嗓子，他需要一点适应时间。 　　揉搓着大猫的白肚皮，能够清楚从陆茂曦那张毛茸猫脸上看出羞愤欲绝自暴自弃的表情来，陆正阳弯了弯嘴角，转而捏住了对方又软又弹的爪垫。 　　既然装猫就装得尽职尽责些，不多*都对不起他这段时间被入侵的精神梦境。 　　这般想着，陆正阳又将手伸向了大猫的毛茸耳朵。 　　在大猫终于承受不住陆正阳的上下其手，扬起了缩着爪钩的爪爪，试图反抗的时候，陆正阳眼疾手快，猛地俯身，将脸埋进了大猫柔软的肚皮里。 　　大猫：“！！！” 　　想要推拒的四肢顿时僵在半空中，长长的尾巴亦时绷得笔直。自带眼线的蓝色眼眸瞪得溜圆，嘴巴什么时候傻傻张开都没有意识到。 　　淡淡的柠檬香，那是陆正阳这段时间里购入的沐浴露的味道。更深一点的层次，是属于长生茂曦天君的气息。也不知道是不是戴着他送给他的叶片太久了的缘故，即使那片叶子已经碎了，属于帝青木草木清香的气味却留在了茂曦天君的灵魂深处，只要他细细感应，就能够感知出那与他系出同源的气味。 　　就像是另一个陆正阳自己。 　　就像是他早早将自己的印记打在陆茂曦的身上一般。 　　嗯，果然是他的猫，他的茂曦天君真有自觉。 　　轻而易举瓦解了大猫的反抗，陆正阳在大猫柔软……哦，也不算完全柔软。柔软的是大猫的皮毛，皮毛下的腰腹处那是结实的肌肉块。陆正阳在大猫柔软又结实的肚皮上蹭来蹭去，抢在大猫发出一声不知所措的“喵呜”声时及时松开了手。 　　“乖猫猫。”陆正阳捏住大猫的两只前爪，摇了摇，一本正经地道：“哥哥做饭饭给你吃哦。” 　　大猫：“……” 　　那天中午，披着猫壳子的长生茂曦天君食不知味地干掉了一盘水煮鸡肝。 　　国庆之后，学校开学。 　　大猫一如既往地进了学校就没了踪影，自然是去切换身份做保安去了。陆正阳站在高三一班教室的讲台上，他看着班里这群没有什么精神头儿的小崽子们，在心里“啧”了一声。 　　习惯性将感知放到最低避开大猫又时时关注着整个江陵市，他班里这群小崽子们的力量有如黑暗中的一座座灯塔，陆正阳怎能发现不了他们这段日子里有多忙。 　　当日温泉山庄的事情也不是巧合，是他们特意过来保护他的吧。 　　虽然陆正阳并不需要。 　　他班里这群小崽子这段时间的异常表现也能够解释了。 　　在异世界生活了一辈子，接受了不同的世界观和力量，在系统的督促下走上各自的巅峰，再回到相对和平甚至落后的世界，不太适应目前弱小的身体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就像是陆正阳自己，因为恢复了当初在楚青恒天界的记忆，呼吸着这个世界的空气都有些不顺畅。 　　看着众人老实交上来的作业卷子，陆正阳将英语的那一份拿到自己手上，随手翻开两张，心中则是很感慨。 　　幸亏之前的他是一个成长在社会主义红旗下的有志好青年，对待祖国的小树苗们都很尽心尽力，在那个改变他们一生的梦里都在尽职尽责执行自己身为老师的责任，这才没有在他们被自己扔到异世界后开启放养模式。 　　呵呵，若是真放养了，以着世界文化架构的差异，恐怕他班里的小崽子们回到这个世界后的第一场考试都得给陆正阳送上零蛋套餐二十套吧。 　　谁能够想到，他班里这些崽崽被穿越的初衷，不过是他们的班主任老师希望他们能够改一改自己的生活态度和学习习惯呢。 　　都是天道们太过积极主动了。 　　信手翻着卷子的陆正阳忽然失笑，旋即他就注意到了聚焦到他这里的视线。陆正阳挑了挑眉，睨向看似老实早读的众人。 　　哦豁，都老老实实低头默读课文呢，看上去都很认认真真的样子。 　　陆正阳“啪”地一下将卷子往桌子上一扔，他打开讲台下方的小柜子，掏出一沓子崭新崭新的卷子。 　　“来考试吧。”陆正阳笑眯眯地看着这群外表青葱实际年龄奔百的崽崽们，小意思，还不到一百岁呢，连他年龄的零头都够不上，都是幼崽。 　　对待幼崽，一定不能心软。 　　“低于一百三十分的，罚抄卷子哦。” 　　众人：恶魔！ 第73章 　　在陆正阳伙同其他科任老师的无情摧残下，高三一班众人很快找回了本班特有的学习状态，即白天好好学习，放学后积极打怪，梦里再有系统开小灶。 　　能够直接跟主系统沟通的陆正阳大发善心地让系统给每个人派发缓和人类身体精神的灵药，务必让前一天的疲惫带不到第二天去。 　　不过，根据系统带来的反馈，他班里那群小崽子一点也不感谢他出台的这项政策，实在是欠收拾了。 　　陆正阳刷刷改写着系统内部细则，唇边带笑。 　　嗨呀，这可不是他心狠，实在是世界变化太快，他们需要尽快找回战斗状态。可是呢，高考也不能扔，陆正阳还等着他们考重点呢。最好能出个省状元，也不枉系统们忙忙活活一个半辈子了。 　　虽然跟陆正阳的初衷不同，班里崽子们的技能点大部分也点错了地方……不过没关系，他还有张一鸣，他的履历最适合在高考给他考回了状元了。 　　陆正阳无比愉快地拿卷子鞭挞着学生们的身体和心灵，这份乐趣不亚于当年在楚青恒天界暗搓搓地观察其他世界的时候。 　　还有那位剽窃了他这辈子姓氏的茂曦天君，陆正阳就看着对方用学校保安的身份，一本正经地巡视校园然后跟他来个“巧遇”。陆正阳什么都不戳穿，就是时不时噎对方一回，也是乐趣的一种。等对方变成猫的时候，不要犹豫，撸就对了。 　　哦，最近江陵市内比较忙碌的，除了他班级里的崽子们，还要来自国安十八局的特别探员们。他们明显是注意到了江陵市灵气增幅程度的不同寻常和异常事件频发的状况，人往这边是越派越多，基本上每个辖区里的派出所里都有他们行动组的人坐镇。 　　应对特殊案件，十八局的人自有一套行动模式，同在一个城市，总有两边碰上的时候。他班里的崽崽们还是相当能干的，遇上这么多回也没让十八局的人查到学校这边，对此陆正阳还是很满意的。 　　他可不想自己平静的校园生活因为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凭生波澜。 　　时间磕磕绊绊向前，十一月初的时候，陆正阳收到校方通知。因为他们学校高三参加这一次的全市统考，作为高三老师之一，陆正阳被市教育局抽调去十三中考场做监考老师。 　　陆正阳看了一下考场分配情况，他班里这二十个学生被打乱随机分到十个考场里，跟他一起到十三中考试的就两个，一个是尹展峰，一个是康文畅。十有八-九，陆正阳是监不到他们的考场了。 　　为期两天的全市统考，陆正阳每天监考一场，总得来说很轻松，还能提前下班。 　　只是，到底是灵气复苏最迅猛的江陵市，陆正阳在监考最后一场的时候，还是发生了一点意外。 　　在感觉到空间波动，周遭灵气沸腾的时候，陆正阳抱着收上来的统考卷子，内心已经被卧槽刷了屏。 　　行不行！能不能等各位监考老师将卷子送到教育局负责人那里后再搞事！万一毁掉了哪个考场的卷子，这不是作孽吗。 　　整整两个小时，虽然英语考试要写的东西比其他科目要少一些，但大片大片的阅读理解分析，要费的脑细胞不比其他科目少。辛辛苦苦答的卷子要是毁在这该死的意外变故上，信不信十三中考场所有的高三学生一起哭出来啊。 　　第三考场中，因为不允许提前交卷，一直坐到了下午五点，此刻正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考场的康文畅倏然皱眉。她死死盯着教室外的走廊，在有人收拾好东西准备推门离开的时候，高声呵斥道：“等一下，先别开门！” 　　第七考场中，一只课桌被踹飞出去，以着雷霆万钧之势砸在教室前门处。拎着书包准备离开考场的男生被这一下吓住了，他像是一只兔子似的尖叫着蹦了起来，原本正在查阅卷子的监考老师下意识停下手中的工作，瞪大了眼睛看过去。 　　“啊嘞，稍微用多了一点力气啊。”尹展峰挠了挠头，他身前空无一物，因为课桌刚被他在情急之下踹了出去。面对着满教室又惊又俱的目光，尹展峰头疼自己永远动手比开口快，不过，没办法了，先这样吧。 　　尹展峰纵身一跃，以着众人认知中武侠小说里才有的绝佳身手，一跳数米远，往教室门前一戳，个头虽然不高，但气势却是惊人，起码在场年纪最大的监考老师一时间被尹展峰这一手给镇住了。 　　“如果我是你们，我就不会出这个屋子。”尹展峰咧嘴，笑得杀气四溢，不是冲着班里学生的，而是走廊里那些游荡着的能量体，一字一句：“不然，会死的哦。” 　　众人：“！！！” 　　这是哪里来的精神病啊！！！ 　　康文畅、尹展峰以及陆正阳所在考场的学生老师虽然被他们及时拦了下来，但整个十三中一共有二十个考场，顾此失彼，早有监考老师和考生离开教室，一脚踩进了走廊里。 　　无知无觉地进到走廊后，有人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一个男生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走廊墙壁上乱七八糟的涂鸦，惊讶地喊出声来：“谁干的？！” 　　不怪他们惊讶，一般的高中用来装点走廊墙壁的是名人画像，更花俏一点是各班搞出来的学生园地，贴两张照片已经足够色彩缤纷了，但眼下十三中的走廊墙壁上，分明是拿喷漆油彩这类的东西进行的乱涂乱画，什么骷髅头，什么便便头，上面甚至还有谩骂的语言，根本不是教学楼走廊里应该出现的东西。 　　十三中的人是疯了呢，疯了呢，还是疯了呢。 　　“我觉得我要疯了。”站在走廊中央傻眼的一众学生中，有人哆哆嗦嗦地指着地面道：“我怎么觉得……这走廊在动啊。” 　　不然，他明明站在原地没有抬脚的意思，身体怎么就不由自主地往西侧楼梯方向滑去。 　　话音刚落，众人脚下大理石地面上沁出黏腻的液体，凹凸不平的颗粒浮现，颜色也变得猩红起来。 　　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就见到走廊东侧的尽头，变成猩红色还自带颗粒状的走廊地面忽然翘卷起来，连带着走廊向另一侧尽头倾斜过去。站在走廊上的人们发出惊恐的尖叫，他们站立不住地倒在地上，身体不由自主地向着走廊西侧的尽头滑去。 　　电光火石之间，有想象力突破极限的学生在惨叫中叫破了某个真相—— 　　“是舌头啊啊啊，走廊变成舌头了！！！” 第74章 　　一群人，摔得四仰八叉，身体却在黏腻顺滑的走廊斜坡上不由自主地滑动着，向着西侧楼梯方向滑去。而西侧走廊的尽头则不知何时变成一个黑黢黢的洞穴，上下左右转圈三排约十公分长的尖利齿状物，洞穴深处倒挂着一只肉色的小圆锥体，在走廊舌头卷起众人向着西侧滑去的时候，那只小圆锥物还晃了晃，发出绿色的荧光来。 　　“我艹！”有选修了生物此刻明明已经快崩溃了还下意识发出了自己分析的人大喊，“它的腭垂会发光啊啊。” 　　众人：“啊啊啊啊——救命啊——” 　　众人手舞足蹈，手指拼命在舌头版地面抓挠，想要远离那黑黢黢属于不明生物的血盆大口。 　　“啪嗒。” 　　这是皮鞋鞋底踩上走廊地面的声音。 　　旋即是一个疑惑但关切的声音。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咔嚓！ 　　某个藉由空间重叠而覆盖上来的屏障，轰然破碎开来。夕阳血色的余晖从窗口照到走廊里摔得毫无形象的众人身上，在他们脸上勾勒出滑稽的红晕来。他们甚至没有发现滑动已经停止，那个让他们不敢看的血盆大口也已经消失。 　　众人依旧凄惨地喊叫着，连滚带爬地冲向最后那个走上走廊的人，嘴里大喊着：“救命啊，有怪物啊！” 　　“什么怪物？”眼见着众人涕泗横流惊恐万分地向自己奔来，似乎没有赶上灵异事件的青年依旧十分冷静，还伸手扶了一下最快冲到自己身边的学生。他的声音里蕴含着某种让人心平气和的韵律，黑白分明的眼眸平静望过来的时候，直让某些想要嘶喊出尖利恐惧话语的人咽下那些粗鲁冒犯的话，下意识在快冲到他面前的时候放缓了脚步。 　　“你们这是在庆祝考试结束吗？”站在走廊尽头处的青年唇边带笑，异常出色的脸上满是对众人失态的包容，只带着一点无奈，道：“我在教室里就听见你们在走廊里大喊大叫，这样可不太好啊。”他的目光一扫，瞟了一眼混在学生中刚才跟着一起失态的监考老师，抬了抬下颌，道：“这位老师，档案袋。” 　　某监考老师：“啊？哦哦，档案袋，档案袋。”刚才的情况太惊险了，保命都来不及，谁还记得这一次从考场上收回来的卷子。 　　“可是，刚才，刚才……” 　　众人茫然四顾，却见方才还被各种涂鸦画得乱七八糟的走廊已经恢复成原样，墙壁雪白，上面挂着一幅幅带着含蓄笑容的名人画像。而他们脚下踩着的是光滑坚硬的大理石地面，硬邦邦的，因为没有沾水，所以并不算滑。 　　所以，刚才是幻觉？ 　　不，不可能！他们刚才可是都经历了那惊险可怕又刺激的一幕，他们不可能一起出幻觉吧？！ 　　“你刚才难道没有看到吗？”有人脸色煞白地开口，他不是不想立刻逃出这里，但问题是，刚才东侧走廊尽头的地面卷起，西侧走廊尽头变成了血盆大口，唯二两条下楼路都出现了诡异情况，他们谁敢从那边逃命啊。 　　反正，已经有人拿着手机哆哆嗦嗦地报警了。应该说，幸亏这段时间江陵市内发生的异常案件不少，十八局派了不少人过来压场子，不然，普通接线警员听到这么离奇的报案内容，可能直接将对方划为恶作剧报假案的。 　　“刚才什么？”青年歪了歪头，有些无奈地道：“只是考完了最后一科英语而已，就一次全市统考，至于这么激动吗。”毫不犹豫将众人的激动失态当做是考后放松所致，青年继续道：“别忘了明天还要继续上课呢。唔，我们学校是继续上课，不知道大家都是什么情况了。” 　　“也是上课……”明显被青年带歪了的某学生懵懵地回应道。 　　“行了，辛苦大家了，快回家休息吧。”青年摆了摆手，转头看向教室里一群眼神已死的学生和跟自己搭档这一场监考的老教师，目光落在老教师身上，还抬手示意了一下他手中的档案袋，十分主动地道：“刘老师，我去送卷子吧。” 　　“……不。”刘老师咽了咽口水，坚定地道：“我觉得，还是咱们两个一起去比较好。” 　　这位陆老师也不知道是真呆还是在装傻，走廊里爆发出惨叫的时候，他们在教室里往外看时，走廊上空无一物，但陆老师明显是看到了什么，还在这种情况下毫不犹豫地推门走了出去。 　　而当他往走廊上一站后，之前还空无一物的走廊上出现了十几个人，个个冷汗淋漓满脸惊恐仿佛劫后余生…… 　　是他们这群人刚才眼花了，还是走廊里这十几号人会隐身？ 　　世界观都碎了一地啊！ 　　教室众人默默抱紧自己的小书包，看向这位陆老师的目光中充满了高山仰止的敬佩。 　　甭管是哪一种真相，跟着这位陆老师就对了。 　　“陆哥！” 　　就在这时，西侧楼梯处传来蹬蹬蹬的声响，一个小个子男生在众人惊恐无比的目光中从血盆大口，哦不，是刚才还是血盆大口的西侧楼梯处冲了出来，他无视了走廊里这一群人，冲着陆老师大力挥手，笑嘻嘻地道：“陆哥，求顺风车。” 　　“嗯。”陆老师，也就是陆正阳微微颔首，他看了一眼小个子男生尹展峰的身后，道：“文畅呢？” 　　“丢垃圾呢。”尹展峰双手一摊，一脸无辜地道。 　　与此同时，十三中1号教学楼外，康文畅同学慢条斯理地将一只黑色的垃圾袋扎紧，全过程中，似有似无的尖叫声就在附近响起，但她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 　　她自顾自地将一张以鲜血绘制的符咒一同扎进那个垃圾袋中，为了确定它有没有漏气，她还捏着扎口处用力地摇了摇。 　　尖叫声似乎更响亮了呢。 　　康文畅将垃圾袋提到垃圾桶上方，拈着扎口处的两根手指轻轻一松，“啪嗒”一声，垃圾袋精准落进垃圾桶中。 　　又一声惨叫。 　　康文畅拍了拍手。 　　搞定。 　　当地警察以及十八局的探员很快赶到了十三中，而这个时候，作为“什么都没有看到哎呀你们在说什么科幻故事别是最近学习太累头晕眼花了吧”的发言人，陆正阳带着他两个一脸唯物主义科学世界观式正气支持班主任老师言论的崽崽坐上了车，油门一踩，越野车喷着尾气一路向滨江区方向驶去。 　　至于那些人在录口供的时候会不会提及陆正阳的异常…… 　　随便吧，反正他们打不过他。 　　恢复记忆后行事越发干脆直接还霸道的陆正阳一脸淡定地想道。 第75章 　　十八局的反应比陆正阳想象得快，等到他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学校保安处又冒出了两个生面孔。 　　哦，不仅是保安处，惨遭渗透的还有教务处。 　　陆正阳看着站在教务处主任身后那个戴着袖标的年轻男人，陆正阳挑高了眉头，顺着主任的意思跟对方打了个招呼。 　　那人姓莫，叫做莫斯岚，看年纪比陆正阳能大上个五六岁的样子，是刚从别的高校教务处跳槽到他们学校的，有着相当的管理经验。王主任经过慎重考虑，索性将高三年级的纪律卫生管理交给这位莫斯岚老师，具体的一些细节，等陆正阳今天上午抽空到教务处一趟进行工作对接。 　　陆正阳笑着应是，转身的时候那笑容就变得不可捉摸起来，轻声自语道：“莫……斯岚？呵，从别的高校跳槽过来的？真好意思说啊。” 　　就那一身湛湛佛光，统发工装下那硬邦邦的肌肉，掌心里厚厚的硬茧，这位教务老师别是哪个寺院的戒律堂长老吧。让他来管学生纪律，是想要他一拳一个小朋友吗？ 　　陆正阳忽然站定脚步，摸了摸下颌。 　　说起来，以着他班里崽崽们的实力，对方想要一拳一个小朋友，似乎不那么现实。 　　这个莫斯岚是冲着他来的，但陆正阳底气足，不想脱的马甲，区区一个武僧肯定扒不下来，就是不知他那群崽崽们怎么样了。 　　陆正阳摸摸自己那颗都快不在了的良心：嗯，只要这个莫斯岚没影响到班里崽崽们的成绩。好歹是第一次当老师，不给他一个状元名师的称号，这个世界好意思吗！ 　　“正阳。” 　　走两步，又遇到了装模作样的陆茂曦。 　　陆正阳站定，似笑非笑地睨向陆茂曦，然后在对方快绷不住脸上温和得分明是在扒陆正阳平时微笑模式的笑容时，陆正阳唇角弧度猛然增大，笑容陡然灿烂起来，笑着道：“早啊，茂曦。” 　　仿佛刚才笑得意味深长的画面并不存在似的。 　　陆茂曦：“……早。” 　　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陆正阳看着他家人形的大猫，遥想当年，他在楚青恒天界捡到茂曦的时候，他还那么小的一只，猫脸……哦不，豹脸精致，花色美丽，陆正阳当时便觉得，这雪豹一旦化形绝对不可限量。果不出他所料，日后神族的长生茂曦天君美颜盛世，五官每一处都长在了他的审美上。 　　不愧是他的猫。 　　只是，经年之后再重逢，他家的猫比从前怂多了。当初敢冲他亮爪子连支撑诸天万界的帝青木都敢上爪挠的茂曦过于小心翼翼，陆正阳觉得他是吊死鬼，他就披着吊死鬼的限制在镜子里走来走去，陆正阳觉得他是猫，他就真敛去过于锋利的棱角，专心当起了绝世好猫。 　　这么乖，陆正阳哪里忍得住啊，看到就想揉，不管是猫形还是人形都想要逗弄的恶趣味，一定不是他一个人的错。 　　陆正阳理所当然地将锅甩给了陆茂曦，然后笑眯眯地看着长生茂曦天君在自己面前努力想聊天话题却无奈失败，致使两人站在教学楼门口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些什么为好。终于在陆正阳表示自己得回办公室时准备课程的时候，陆茂曦僵着脸跟他告别，转过身的时候，猫形时耳朵里的那两撮毛似乎都耷拉了下来。 　　陆正阳：哈哈哈哈哈哈！ 　　不是他嘲笑陆茂曦，而是茂曦天君这位原型娇憨可爱的家伙根本就是个不善言辞的家伙。有正事谈的时候还好，没有正事随便说说聊聊天什么的，那是在要茂曦天君的命。 　　当大猫的时候随便喵两声毫无意义的音节都能够萌得人心尖发颤，但做人的时候，他想不出话题就张口喵两声，绝对会被归位精神病人的行列中。 　　陆正阳就笑看茂曦天君憋得耳朵通红却说不出一句能聊得上的话。 　　针对猫的欺负不叫欺负，那叫爱的逗弄。 　　陆正阳心安理得地回到办公室里，在发现窗口处又双叒叕地蹲坐着一只银底黑纹的大猫时，陆正阳眼中笑意更甚。他毫不客气地伸出手，揉了两把大猫的耳朵。 　　同样的寡言少语，大猫这模样就讨人喜欢多了。 　　陆正阳对十八局派来的人倒是泰然以对，他班里那群趁人不注意将十八局档案室翻了个底掉的崽崽们就没有那么好的心态了。 　　原本一个陆茂曦已经让他们很不舒服了。他们一开始就怀疑陆茂曦是十八局的探子，不仅潜伏在他们学校里探情报，还想对他们班主任使美人计什么的……后来温泉山庄外他对毕方那惊天一下，他们又震惊发现，陆茂曦远比他们想象得无耻，不仅用美人计，还装猫卖萌地混进了陆哥家里。 　　就陆茂曦一爪摁死毕方的架势，当事人郭易航等人表示，打不过怎么办。 　　还有他们班主任，亲眼看到陆正阳小爆发的陈宝琪等人表示，同样打不过，没有她们操心的余地。 　　这当然让他们觉得挫败，但是，这不是校园里再度混进十八局里的人他们装没发现的借口。 　　一个陆茂曦已经让他们牙疼着忍耐了，再来一二三，三个探子，还能不能让他们拥有和谐美好的高中生活了？！ 　　尤其那个莫斯岚，啊哈，专门负责起高三纪律卫生的教务老师，说！是不是想要用扣分来从他们嘴里撬情报？堂堂国家机构，怎地如此无耻！！ 　　莫斯岚：？？？ 　　教务处中，刚给本次行动负责人发出讯息的莫斯岚忽然打了个冷战。 　　这不详的预感，怎么回事？ 　　莫斯岚搓了搓手臂，忍不住嘟囔了一句“阿弥陀佛”。 　　这难道就是危机感？ 　　听说学生不好管啊。 第76章 　　莫斯岚，出身佛宗，戒律堂长老，掌门小师叔。兼职于国安十八局，任职监察主任。现执行卧底任务，应聘江陵国际高中教务老师一职，负责高三年级纪律卫生。 　　可以说，不管在哪里，莫斯岚都是负责管纪律的。 　　莫斯岚本想着这所高校满打满算就二十人的高三班级再怎么样也不及局里那群流派不同能力各异特立独行的成员们，然而事实证明，他太天真了。 　　局里那群头铁的愣头青，莫斯岚尚可“阿弥陀佛”一声，让他们见识一下金刚怒目之时。但高三一班这群小崽子们，满十八岁的还不到一半，是祖母的花朵们……哪怕在莫斯岚看来这大概是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食人花，但是，身为佛修的最基本准则是不对无辜的普通人出手，他再有本事也不敢对群学生用啊。 　　他敢用，分分钟教育局见。即使是关系硬很硬非常硬的十八局，也无法立刻压下愤怒的家长们。 　　这是他们奉命打入这所学校，监视疑似能力者陆正阳时，局里根据近十年来有关学校的风风雨雨特意给他们强调过的注意事项。 　　一方束手束脚，一方明知故犯还装普通人搞事，莫斯岚竟完全没有时间来监视陆正阳，反而在与高三一班全体成员的斗智斗勇上走得越来越远。 　　教务处王主任一脸慨叹，这曾经是她的专属折磨。 　　卧底中官职最大的那个被忿忿不平的崽崽们恶狠狠地拖住了，至于混进了保安处的那两个“小喽啰”，踩着点在保安处游走，表情寡淡但手段一点也不平淡的茂曦天君亲手搞事，单是杂事就让那两人焦头烂额。 　　默默旁观的陆正阳内心啧啧，深沉脸叹气：这算是职场霸凌吧？ 　　#高校恩怨，十八局探员惨遭职场霸凌，这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陆正阳装模作样地怜悯那三人两秒，随手将不长眼摸到他们学校的某恶灵团吧团吧扔进某空间裂缝中。 　　灵气复苏有一点麻烦，就是乱七八糟的东西多了。不过，考虑一下世界进化模式，接下来大概有更麻烦的事情。 　　即，普通人突然获得力量所带来的突发事件和社会压力。 　　灵气低的时候，即使是有天赋的人，没有合适环境也很难激发出力量，但在灵气复苏的时候就不一样了。 　　一觉醒来世界突然不同了，能玩水玩火了，这对于普通人的冲击可不是一般大。尤其这玩意儿只看天赋，不看品行，陆正阳几乎能够想象得到接下来的突变了。 　　那些即将获得能力的普通人可不像是他班里的那群崽子，他们是被陆正阳扔到有系统修炼那些能力的世界里按部就班地成长修炼还不忘灌输社会主义和谐世界观，即使骨子里带上了弱肉强食的性格，他们也干不出仗着武力值高就随意抢劫杀人的事情来。 　　果然……应该跟世界商量一下，这灵气复苏的速度可以慢一点。最起码，让他班里的崽子们考完高考吧？ 　　万一灵气复苏带来的变故过大，高考延迟或者更严重干脆取消高考，那他学了两辈子习的学生们怎么办？ 　　那也太残酷了。 　　陆正阳严肃脸，作为班主任，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学生们考不上高考！ 　　思及此，陆正阳当即联系了这个世界的意志，认真探讨了一下世界宜居度和灵气恢复速度的关系，强烈要求对方延缓灵气复苏的速度，最起码挺过明年六月。 　　至于一直检测着世界灵气变化的专业人士发现灵气复苏速度突然变慢进而衍生出来的各种猜测，这就不是陆正阳负责的范围了。 　　他只是一个希望班里崽崽们能够顺利在高考考场上检验自己学习成果的普通班主任兼职英语老师而已。 　　灵气复苏上的异变直接引起了某些存在的注意。 　　陆茂曦抬眸看向天空，若有所思：难道是正阳又随口说了什么，被天道当做意愿给执行了？ 　　这是知道内情能够猜得八九不离十的人。 　　隐匿了自己行踪，始终在阴影中冷眼注视着这个世界的炎魔君忽地挑眉，低声自语：“风的味道变了，有意思，难道这些变化是你的缘故？”嘴角咧开，扬起的弧度阴鸷而疯狂，“那就让本君瞧瞧吧，伪装自己潜伏在这个世界，长生天君，你究竟在藏着什么东西！” 　　那位长生天君恐怕做梦也没有想到，堂堂炎魔君竟然会伪装自己，冷眼看着他满世界找魔族信徒的麻烦，然后悄然定位到他现在的老窝里。 　　“华国，北省，江陵市吗。” 　　炎魔君的手指刺穿了铺陈在眼前的世界地图，直指曾经弱小可怜又默默无闻的小城市。 第77章 　　陆正阳的心情一开始还是很不错的。 　　这小世界的天道就是跟当初楚青恒天界那位天道大人不同，好说话会办事，让延缓灵气复苏速度就延缓，不像那位，嫌弃他可是都快嫌弃出花样了。 　　就说说，他当初为了留下当时还是雪豹模样的茂曦，他是好话说尽才勉勉强强，没让祂第一时间将茂曦丢出楚青恒天界。 　　……好吧，仔细想想，祂虽然很热衷怼他，但在他需要帮助的时候，祂一次都没有拒绝过，最后为了保护他，整个楚青恒天界都毁灭了。 　　天道是依附于世界的存在，世界一毁，天道随之湮灭。陆正阳侥幸捡回一条命，那祂呢？ 　　一想到这个，陆正阳的心情不免低落下来。 　　“喵呜。” 　　软绵绵的猫叫响起，脚边传来被毛茸茸蹭来蹭去的柔和触感。陆正阳低头，果然是他家装猫上瘾异常尽心尽力的大猫。 　　还有这个小家伙。 　　长生茂曦天君，他凭借着自己的努力走到了常人难以想象的高度。在他登顶天君之位时，谁能够想到，一只根脚只能算得上普通的神兽雪豹竟能有如此实力。虽说这其中也有一点陆正阳的帮助，但他其实就给茂曦指了个路。 　　争夺神格，融合神格并驯服神格，这些都是茂曦一个人做到的。 　　不过说起来，时间真是神奇，当初那么桀骜不驯连摸一下都不让的小云豹，现在竟变成一只装模作样躺平任撸的大猫，他这也算是捡到了大便宜了吧。 　　这么一想，陆正阳的心情又开始神奇好转。将大猫抱起来，埋头痛吸之后，他的心情指数更是一路飙升。 　　他都侥幸活了下来，那位天道是诸天万界中独一份化形了的天道，命不见得比他脆，说不定也活下来了。 　　市统考的成绩很快就出来了，让整个高三教师组狂喜乱舞的是，他们这一次的成绩非常好，可以说，好过头了。 　　全市前十进了五个，张一鸣同学不负众望，夺得全市第一，总分745，这成绩妥妥B大Q大苗子。其余人也都挤进了全市前百的行列，班级平均分优秀率亮得人眼瞎，不知道的还以为江陵国际高中偷偷组建了火箭班。 　　虽然之前随堂大考小考不断，学校也组织过月考，但没有什么比这一次正式的检测更鼓舞人心。 　　陆正阳弹了弹打印出来的成绩单，倒没有太多激动的情绪。 　　讲道理，被人生赢家系统督促着学习了一个半辈子，恨不能拿出各种款式的胡萝卜吊在崽崽们面前来让他们好好学习积极进取，修炼之后人的五感也比常人要更加通透清明，都这样了，还有人只是前百，没有二十人集体霸占全市前二十的位置……果然是系统做得还不够吗？ 　　陆正阳做沉思状。 　　成绩刚出就被张一鸣同学去教育局电脑系统里溜达一回并发送到班级微信群里附带一张得意洋洋笑脸，今天的张同学也享受着智商碾压小伙伴的快乐。 　　这份快乐，不是他自己出门，横扫各大竞赛奖项能够比拟的——主要是其他人都不参加这些比赛。张一鸣一反往日里懒散懈怠的模样，精神力控制着特制手机在学生内部群里悠悠刷屏做骄矜状，其他人群起而攻之，毫不客气地唾弃着张一鸣就比普通人好那么一点点的武力值。 　　张一鸣淡定：脑力工作者，多的是人愿意哭着喊着保护他，而他只需要做一个优雅的弱男子，关键时刻动动嘴就好。 　　其他人：这就很欠揍了。 　　就在学生内部群里颜文字刷屏速度越来越快，正式陷入多方混战的时候，半只脚参战的康文畅倏然抬头，不及开口，操场方向便传出一声轰然巨响。 　　吓得在课桌下偷偷摸摸玩手机的众人一个激灵，旋即脸色大变。 　　“怎么回事？！” 　　只见前段时间被某钻地沙魔虫光顾了一次的操场上这一回直接迸裂出一道道裂缝来，蛛网似的裂缝呈辐射状遍布整个操场，沙土飞扬，仿佛正在经历一场有史以来最可怕的沙尘暴。 　　“咔哒，咔哒。” 　　这是硬物磨砺沙石时发出的刺耳声响。 　　有什么东西在纷扬的沙土中抬起了脑袋。 　　哗啦一声，昏黄的骨质蝠翼展开，旋即踏出沙尘中的是一只同样由昏黄骨头组成的巨大脚掌。 　　两团燃烧着的黑色火焰浮在沙尘之间，那是怪物的眼睛。 　　“我擦不是，我的天啊。”及时咽下脏话的尹展峰瞪大了眼睛，“这不是骨龙吗！” 　　“嘶……” 　　骨质脚掌所及之处，黑紫色的雾气腾起，脚下的砂砾直接在这雾气中销蚀殆尽。 　　“还是剧毒版的。” 　　刘嘉济一脸冷静地补充道。 　　该死！ 　　这可不是当初运动会那会儿遇到的那条沙魔虫，体型相差太过悬殊不说，这玩意儿如今往这里一戳，说是碰巧长成这样的，谁信！ 　　幸亏他们学校没在闹市区，不然，这骨龙往操场一掉，分分钟震惊全市全国全世界。 　　单祁明珠一脚踩在窗台上，忍不住吐槽道：“我觉得，这样的事情再来两回，明年咱们高考成绩再好，估计也没人敢报咱们学校了。” 　　成绩诚可贵，小命价更高啊。 　　说着，单祁明珠“啪”地一下双手合拢，用力地吹出一口气。 　　不远处的陵江水面上倏然泛起雾气，雾气以着肉眼可见的速度弥漫开来，转眼就将整个滨江区笼罩在这迷雾之中。 　　“不管它为什么来这里。”尹展峰捏了捏手指，身体如炮弹一般冲出了窗台，直奔骨龙，“先打死再说！” 　　“容我提醒。”郭易航默默掏符咒，“骨龙是亡灵生物。” 　　马意茗恹恹接口道：“人家早就死了。” 　　江陵国际高中新任教务老师莫斯岚大师面色倏变：“阿弥陀佛，好重的死气，这是哪里冒出来的？” 　　利落报警后的莫斯岚大师一把扯下自己脑袋上的假发，露出锃亮的光头，在一众教务处新同事震惊的目光中一把掰断他那把放在办公桌旁的雨伞，从中扯出一根一米长的棍子，咔咔扯了两下，棍子成了两米。 　　“同志们注意躲避，贫僧干活去了。” 　　说完，莫斯岚抓着那根棍子就冲了出去。 　　啊呀。 　　在杀入战场的时候，莫大师还有空发散了一下思维—— 　　原来，有问题的不是陆老师，而是他班里的学生啊。 　　以着丰富战斗经验见缝插针，配合着学校唯一高三那二十个学生攻击那头骨龙的莫大师在心中抑扬顿挫地想道。 　　与此同时，被拉入一个黑暗空间的陆正阳看着对面炎发赤眸的男人，目光微沉。 　　“炎魔君。” 第78章 　　论诸天万界的情报多寡，无论哪一族都及不上当时还是帝青木的陆正阳一人。 　　帝青木支撑诸天万界，是世界的根基与支柱，这是各族强者实力达到天花板的时候才有资格知晓的事情。但他们不知道的是，正是因为帝青木支撑诸天万界的能力，诸天万界的天道法则都不会避讳他，所有世界几乎都是敞开来给他观看。 　　对于帝青而言，世界基本没有秘密。 　　讲道理，住在那么荒芜的楚青恒天界里，每天除了在自己本体神树上溜溜达达，当时的帝青不看看别的世界的小电影，整棵树都要无聊死了。而且，别看他那天道平素一本正经十分矜持对他爱答不理的样子，每次帝青偷瞄别的世界小电影，哦不，应该是大小事一二三的时候，帝青都能够感觉到天道也看得兴致勃勃。 　　看得多了，了解得也就多了，被某些世界讳忌莫深的秘密，帝青门清。但凡哪族得到了帝青的帮助，强大的情报量能够让对方占据绝对优势。 　　然而，虽然帝青木最终毁于魔帝魔焰之下，但帝青并不是神族那边的，他是正经的中立党。 　　无论是神还是魔，是人还是妖，帝青都是局外树，唯一让帝青在意的存在，唯有元初帝君。 　　别看元初帝君是神族帝君，下御十方天君，统领神族，但严格地讲，他并不是神。还有魔族亿万万年曾经出了一个打爆了当时十方天君的末烬帝君，陨落的数名天君便是葬于他手。末烬帝君短暂一统魔族后消隐无踪，魔族大好优势荡然无存，再度陷入混乱内耗，直到又一个统一了魔族的魔帝湮罗诞生。 　　末烬帝君曾下御十狱魔君，统领魔族，但他跟元初帝君一样，他也不是魔。 　　唯有帝青才知道的秘密，即元初帝君与末烬帝君其实是同一位神。身兼创造与毁灭，不同的心境影响令其以力量展现出不同的模样来，世界的存在与延续之道，正如清浊二气，皆在于平衡。 　　既明白世界至高的存在除了沉睡就是在神魔两族阵营里左右横跳，帝青怎么可能会偏袒一边。这种灭世级的阵营选择问题不是一棵树能够掺和的，帝青一直以来都坚持做一颗安静的美树，只旁观，不插手。 　　唯一的例外是茂曦，但帝青也没有多插手，只是给他家大猫指了个路，顺手将他放到靠近目标的世界里而已。 　　帝青本以为自己会做局外树做到天荒地老，奈何魔妒神树，魔帝湮罗不知发什么疯，居然入侵了楚青恒天界，还跟他和天道这两个从创世起就安静度日的树和世界意识打了起来，打出了同归于尽的最终结局。 　　能活下来是侥幸，是大幸，看诸天万界没毁，估计帝青木被强行卸职的时候，当时是元初帝君模式的那位寻了个新东西撑起了诸天万界，帝青现在是活过来了，也失业了。 　　想想失业的原因，想想自己目前的生活，改名陆正阳的帝青果断站在魔族的敌对阵营里。 　　去他的魔帝，去他的魔族，他好好一棵树招谁惹谁了，想死能不能找个安静角落给自己来个痛快，试图拉诸天万界一起狗带是什么垃圾心态！现在的他那么认真地做一个朝七晚十的普通人，都没想去找他们报仇，居然还敢出现在他面前，居然还敢将他拉进这乱七八糟的黑暗领域小黑屋里，真当树急了没法咬人吗？！ 　　当初打魔帝的时候，他可是出了二分之一的力！ 　　死死盯着眼前的炎魔君，陆正阳绷着脸，默默地怒了。 　　而被陆正阳目光紧盯的炎魔君却没能认出陆正阳的真实身份，会瞅准了时机一个小黑屋将陆正阳套进来，纯属是因为现在的茂曦天君是这个人养的猫。 　　炎魔君可不觉得堂堂长生茂曦天君会无缘无故跑到一个普通人的家里当宠物猫，他又对自己的实力有着绝对的底气，完全不怕对上茂曦天君，索性就先将陆正阳抓过来研究一下再说。 　　然而，逮了人，还未等炎魔君开口吓唬一下这个看上去柔柔弱弱的人类，这个人类却先叫破了他的名号。 　　炎魔君一脸狐疑地打量着陆正阳，直接问道：“你是谁？如何知晓本座的名号？” 　　陆正阳：“呵、呵。” 　　下一刻，墨绿色的枝干撕裂虚空，张牙舞爪地向着炎魔君扑去。 　　他还没有那么好心给敌对方解释什么，带着疑问不解化为浊气吧！ 　　同是江陵国际高中高三教师组的一员，负责教授语文的孙老师完全没有陆正阳那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以及不服就是干的气魄。 　　这节语文课，她安排的是半节课自习做阅读理解，半节课分析讲题，而她做坐镇讲台，看课堂加批卷子。 　　变故就在那一瞬间发生。 　　作为完全正常人的孙老师，在听到那一声轰隆巨响连带着教学楼都跟着颤了两颤后，她理所当然地想到了地震。然而，她就那么一转头，她就看到了颠覆的那一幕。 　　比那一条成功长到了七八米的博比特虫还要颠覆唯物主义科学世界观。 　　那是什么？哪里来的骨架子啊！ 　　当然，更颠覆的是，她目前正教着的这个班级，他们就像是对屋外的东西习以为常了似的，自顾自地吐槽分析，然后……然后他们就跳楼了啊！ 　　孙老师都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发出那一声尖叫，反正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这个班的班长刘嘉济正扶着她，目前班级成绩最好的张一鸣则蹲在窗台上，眼前展开了一个半透明十分科幻的操作界面，界面上是一头标注了各种数字信息的骨头龙。 　　据这群学生刚才的分析和讨论，这头骨头龙是亡灵生物，叫骨龙，还带毒。 　　……她果然是做梦没醒吧。 　　孙老师干巴巴地笑了两声，抬手抹了一把脸。 　　“孙老师。”刘嘉济一脸淡定地背对着不时传来轰隆巨响噼啪火光水龙哗哗比特效还像特效的大场面，沉声安抚道：“习惯就好。” 　　骨龙都打上门了，这可不是运动会时拿大扫除当借口就能够搪塞过去的大场面。灵气持续不断复苏的后续影响在出现，不是帮着捂住眼睛堵住耳朵就能够当做不存在。 　　这样的现实，早点接受为好。 　　孙老师：“………………” 　　她觉得，其实不用那么急着碎三观，那唯物主义科学世界观，修补一下，应该还能够继续用的吧？ 第79章 　　郭易航和施浩达联手撑开的结界笼罩住整个操场，马意茗笔下不停地在结界上描绘加固结界的符文，留下一个居中指挥的班长，留下一个实在武力废的张一鸣，再留下两个负责治疗的管佳玉和夏兰荑守在结界外等候接应，剩下的战斗人员一窝蜂地冲进结界里，跟那头不长眼敢打上门的骨龙噼里啪啦打了个热闹。 　　十八局的莫斯岚大师还算是幸运，因为他杀入战局的时候，结界还没有完全铺陈开来。等保安处那两个饱受陆茂曦前辈欺凌的行动组探员赶到的时候，结界已经完成，他们被直接挡到了外面。 　　在管佳玉属于医者温和治愈又不容拒绝的笑容下，这两人分头行动，一个找到学校连校长使用广播对全校师生进行安抚，一个通知局里，立刻往江陵国际高中派人。 　　至于后续可能出现的人才引入计划，这就不是他们负责的版块了。 　　讲道理，这么一所学校里如果出了一个异能者，这并不稀奇，但一整个班全是异能者，这就很有问题了。 　　偌大高三一班教室中，孙老师坐在讲桌旁恍恍惚惚，刘嘉济一脸沉凝地看着窗外，时不时跟负责掌握全校情报信息的张一鸣低声交谈两句。 　　“陆哥不见了。”张一鸣眉头紧蹙，手指在半透明的操作界面上舞动出了残影，“根据走廊和办公室的监控，陆哥现在应该在高三年级组办公室才对。” 　　高三年级组办公室一片人心惶惶中，一只微型苍蝇嗡嗡着飞到陆正阳的办公桌上，搓了搓爪。 　　张一鸣这边，冷着声音继续道：“残留空间波动，有人通过空间裂缝抓走了陆哥！” 　　“……陆茂曦呢？”刘嘉济咬了咬牙，沉声道：“那家伙在哪里？” 　　好歹是他们老师的猫，说他不在意陆哥是不可能的事情。 　　“陆茂曦……” 　　“轰！” 　　郭易航和施浩达联手撑开的结界原本是能够消音的，但当结界内不断爆发出来的能量波动太强烈时，结界附加的其他效用就会随之减弱，只剩下最简单的那个阻挡能量余威落到外界去。 　　身在结界外，单听着那一声比一声响亮的爆破声就知道里面的战斗有多激烈了。都快习惯这轰隆隆的声音了，但那一声仿佛劈天裂地的声响还是震得人心神失守。 　　刘嘉济和张一鸣猛地转头，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结界。 　　干掉那头麻烦骨龙了？ 　　激荡起来的烟尘徐徐落下，渐渐清晰的视角中，首先刺激人视线的是结界上方那个竖着撕裂了整个结界的空间裂缝以及撕裂空间的罪魁祸首。 　　穿透裂缝的是不知名树木的枝干，柔韧又坚硬，倒霉催的骨龙被它缠了个正着，伴随着“咔嚓咔嚓”的刺耳声响，骨龙那传说中坚硬无比的骨骼被那些枝干缠得骨骼迸裂，就连充作眼睛的两团魔焰都黯淡了不少。 　　然而，仔细看去就能够发现，骨龙纯属是遭了无妄之灾，那些枝干冲着的根本不是骨龙，只是骨龙恰好在空间的下方，就被枝干顺势解决了。 　　某根最为锋利的枝干尖端贯穿着一个炎发赤眸一身黑袍的男人，而高三一班看起来最像是普通人的班主任老师则蹲在那根贯穿男人胸膛的那根枝干上，抬手就抓住对方的脑袋，对着被随手打得半残的骨龙狠狠撞去。 　　“砰！” 　　不管是参战还是没参战的人，所有看到这仿佛流氓打架的标准撞头动作，都忍不住缩了一下脖子，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 　　“咔嚓。” 　　骨龙发出无声哀鸣，先伤于高三一班以及莫大师的围攻，又重伤于陆正阳随手释放的本体神木枝干，终死于主人炎魔君那坚硬的后脑勺，可以说很跌破眼镜了。 　　炎魔君一口血喷了出来，他猛地抬手，死死抓住贯穿他胸口的枝干。他咧嘴，露出一个张狂的笑容来：“帝青，你以为这样就能杀了我？” 　　“怎会，炎魔君，你也太天真了。”陆正阳故意瞪大了眼睛，装模作样地鄙夷了一下炎魔君那不切实际的说法，“一具寄托了些许魔识的身外化身而已，全砍死了最多让你养个百来年的伤而已。” 　　“不过啊，这种身外化身有一点非常有意思，那就是……” 　　“外放的魔识唯有在回归本体后才能够共享记忆，但这种身外化身和本体的联系其实是一直存在的，只要操作得当……”陆正阳倾过身，眉眼带笑，但眼底却无一点笑意，之前还显得和气的声音开始转冷，“让你的本体重伤万年可真是再简单不过了。” 　　魔族不比神族，他们秉性乖张，信奉弱肉强食，纵是统领一方魔族的魔君，下头无数魔将跃跃欲试想要将他拉下马来。只要魔君没本事继续镇着自己那群手下，被群起攻之分食其灵，这样的死法再普通不过了。 　　“怎么可能——啊！！” 　　炎魔君发出一声惨叫，寄托在这具化身中的魔识就像是被扔进清气之海中，截然不同的力量冲击着他的能量本源，大肆攻击着他的生命核心。 　　上魔界，炎魔宫之中，正在酒宴上肆意取乐的炎魔君身体一僵，他完全是强撑着一口气先行退场，然后在自己闭关的静室中一口血喷了出来，气息瞬间变得萎靡起来。 　　“该死，化身上的伤势怎么可能出现在本体上，哪个世界……怎么会想不起来？！”炎魔君咬着牙试图联系自己其他身外化身，却忍不住又吐了一口血，因为所有的身外化身都没有回应了。 　　当分出一个身外化身很轻松了，全毁了是什么概念？积少成多，单是毁掉这些化身就够他养伤百年，更何况这些莫名其妙出现在本体身上的重伤了。 　　“可恶，究竟是谁！” 　　“真当我帝青好欺负吗？”小世界中，陆正阳松开手，看着炎魔君这具身外化身满含不甘怨愤地消融湮灭，陆正阳眉眼含煞，似笑非笑地睨了一眼不知何时出现在角落里，手脚僵硬，连露出一双蓝眸都没有意识到的陆茂曦一眼，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 　　死得早，死得惨，不代表他实力差，谢谢。 　　擦干净了手，陆正阳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瞟了一眼结界内手持各种武器满身狼狈此刻正目瞪口呆看过来的自家崽崽们，眉一挑，淡淡道：“看老师做什么？现在是上课时间，都给我回教室上课去！” 第80章 　　突发事件的最后就是，高三一班的崽崽们连战场都不必打扫，国家的十八局包圆了。他们的任务就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就这点上，别说灵气复苏不能改变，就是世界第二天毁灭也不能改变。 　　第一次当老师的陆正阳表情严肃，决不允许外来的人或是事打扰到他们的高考任务。 　　十八局派来的负责人看着一脸坚决的陆正阳，也是无话可说了。 　　陆茂曦规规矩矩地坐在陆正阳身边，双手放在膝盖上，看上去老实又乖巧，跟此刻坐在教室里老实答题的高三学生一模一样，仿佛半个小时前抄武器围殴骨龙的人不是他们一样。 　　啧，骨龙再麻烦，哪里有陆哥可怕。 　　所以，陆哥是什么能力？空间系兼木系吗？那木头看上去很锋利的样子，扎一下一定很疼吧。 　　众人胡思乱想地写题中。 　　此刻，坐在讲台前看自习的人已经不是语文老师了，孙老师先是世界观碎得太厉害，又在十八局来人的亲切会晤下失去了部分记忆，急需休养生息。语文课代表郭易航当仁不让，代替孙老师坐上了讲台，一手拿笔写题，一手把玩着龟甲，一心两用，题目答得飞快。 　　送走了善后能力一流的十八局成员，无视了某三个装若无其事继续留在学校里当教职员工的莫大师等人，陆正阳靠坐在椅子上，手肘撑在椅子扶手上，单手托着下颌，似笑非笑地睨向一旁坐得端端正正的陆茂曦。 　　或者说，长生茂曦天君。 　　陆茂曦一脸僵硬，太快了，他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呢，帝青、陆正阳他怎么就恢复了记忆，还将炎魔君给吊打了一通！啊，帝青不愧是从天地初开之时就存在着的古神，什么都会，什么都懂，什么都…… 　　“猫猫。”陆正阳终于开口，笑盈盈的眼眸看向陆茂曦，幽幽地道：“你就不想跟我说点什么吗？” 　　陆茂曦：“呃……其实我是豹？” 　　陆正阳：“……你走。” 　　“正阳。”陆茂曦忽然站起身，他走到陆正阳的面前，单膝跪地，然后，他仰头看向陆正阳。 　　窗外阳光正好，洒在陆茂曦的身上，落在他的眼中，如同一片璀璨星光落在清澈的湖水中，波光潋滟。 　　陆正阳微微屏息，不太愿意承认自己会被这样的美好所迷惑，原本就是强撑出来的些许怒气就像是扎了一下的气球，什么气都没了。 　　已经从陆正阳跟大猫相处模式中总结出了怼陆经验的陆茂曦保持着现在四十五度角仰望陆正阳的姿势，蓝眸深深地看尽陆正阳的眼中，慢慢地道：“帝青，我很想你。” 　　他很想他，从当年到现在，始终不变。 　　理智曾告诉他，唯有十方天君的神格齐聚才能够唤醒沉睡中的元初帝君，解当时诸天万界的危局，但情感却在这压抑中哀嚎，因为神族探子已经发现，魔帝湮罗找到了通往楚青恒天界的通道，他的目标极有可能是支撑诸天万界的帝青木。 　　正常人畏惧疯子，因为疯子毫无底线。 　　魔帝湮罗就是一个疯起来敢拉诸天万界一同殉葬的家伙。 　　世间再无楚青恒天界，也再无帝青木。留在茂曦天君手上的，竟只剩下那一枚帝青木的叶子，只带着些许帝青的气息，在无尽的年月中陪在茂曦天君身边。 　　绝望了那么多年，冷不丁通过那片叶子感应到了帝青的气息，毫不犹豫地冲到这个小世界里，还直接被陆正阳驱使世界意识糊了一脸吊死鬼状态……讲道理，茂曦天君能那么冷静地做了多日吊死鬼，又老实当猫，最后只故意用美色惑树，成功吊起了陆正阳的胃口，最后登堂入室，这能怪茂曦天君心机深吗？ 　　请看着他这双雾蒙蒙的蓝色眼睛，告诉他，茂曦天君的心机算深吗！ 　　陆正阳被这双水雾朦胧的蓝眸看得脊背僵直，他静默三秒，果断摸了一把陆茂曦的脸，之所以只是一把，是因为这手感有点不顺。陆正阳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对面的陆茂曦已经很懂地一下子变成了大猫的模样。 　　这才是颜值的真正暴击。 　　原本已经拿远了的手果断放回大猫的毛茸脸蛋上，揉脸揉耳朵，嫌弯着腰揉不痛快就将猫抱到腿上撸。 　　被揉来亲去的大猫眼神死，旋即一脸纵容。 　　他能怎么办，无论是帝青还是陆正阳，就是更喜欢他本体的模样。不管干什么事，本体的模样就是这么好过关。他能怎么办，他也很绝望啊。 　　堂堂长生天君已经沦落到用本体卖萌的境地，他真的是……这种情况得看这萌是卖给谁的，帝青作为被十方天君资历都老的古神，向他卖萌心安理得，才不是他想着将这些事一笔笔记好账，回头找帝青负责来着。 　　茂曦天君抖了抖耳朵，做义正言辞状。 　　世界无尽，一旦拔除了魔族抛下的锚，再让负责这一千年里狩猎世界的炎魔君重伤到不敢见魔，又有茂曦天君无声布下的庞大结界，陆正阳所在的这个小世界算是安全起来。 　　互相掉马之后，高三一班的师生们在行事上都大方了许多，就连被学生们忌惮了许久的陆茂曦都到班里溜了两圈，无声表明了一下所属权问题。 　　高三一班：“呵呵。” 　　陆正阳并不阻拦高三一班的夜间活动，一天原本二十四个小时，有系统给他们开挂，从二十四个小时变成二十八个小时、二十九个小时，只要保证了充足的睡眠与学习时间，剩下的他们是用来打小怪兽还是追求力量极致，陆正阳都不管。 　　只是，对他们纵容之后，麻烦接踵而至。 　　比如十八局明里暗里地试探，希望能从他班里引进一两位人才——其实他们是都想要来着，但是，成年人，尽量不做白日梦。 　　比如某日来到学校指名要采访他的记者，这个时候，陆正阳才知道，张一鸣同学仗着自己智商高，保证学习成绩的同时没少溜溜达达去各种竞赛场上走一回，就他获得的那些奖项，他连高考都不用了，只要点头，全国名校各专业随便挑。 　　当然，张一鸣同学拒绝了。他看向陆正阳，一本正经地说，他同学的成绩都不靠谱，他要给陆哥考个全国状元回来。 　　再比如，以新生家长考察学校的名义专门跑陆正阳办公室前转悠搭讪，一套话才知道这人压根就没有什么即将中考的儿子，而是冲着目前在江陵市富豪圈子声名鹊起的天师和法师来的。 　　注：天师郭易航，法师施浩达。 　　随着世界灵气复苏，全球范围内各种灵异事件开始刷存在感，江陵市作为高危区，当然不缺灵异事件，什么某某工地见鬼事件，什么某某公寓闹鬼传闻，什么某某村尸体暴动情况，直让后面集团公司的老总们焦头烂额。而这个时候，郭易航和施浩达装神弄鬼，哦不，可通鬼神的能力就很受富豪们欢迎了。 　　奈何两人属于有钱也不好接近的主儿，在调查出两人是同学，学校是江陵国际，班主任是陆正阳而且他们特别听班主任的话后，有人理所当然地将主意打到了陆正阳的身上。 　　陆正阳：“………………” 　　不，这样的日子不符合他对老师职业的期待。 　　陆正阳目光沉沉地看着教室里的崽崽们。 　　果然，之前他准备带完这一届就换工作的想法是明智的。 　　“你高兴就好。” 　　已经提前预备好的辞职信的陆茂曦如是说道。 　　【完结】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