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穿成乙女游戏里拯救反派的路人女配   作者:楠阿珠   【文案】   作为一个即将保研,被老师争抢着收入麾下,SCI和高影响因子论文发到手软的临床医学院大佬中的战斗机,喻寒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她在检修实验室的高效液相色谱仪时,紫外检测器抽风了,来自异域的神奇光线,让她穿越进乙女游戏里。   绑定系统后,系统和蔼可亲的声音说道:恭喜您来到乙女世界,作为一名合格的路人甲,您的任务是,拯救乙女游戏里被女主嫌弃、憎恨、排斥而不得已黑化的反派,让他在逆主角光环下感受到爱和温暖,从而阻止黑化。   温馨提示:若不能达成任务,您将永远停留在此世界,走完路人甲原定的轨迹。   喻?专心科研?恋爱脑为零?寒:我tm......   游戏一:沿海城市重点中学,女主叶卿卿身边围绕着高冷学霸,温柔学长,傲娇竹马,玛丽苏光环扑面而来。任务:拯救被叶卿卿嫌弃而一蹶不振,报复社会的职高混混陆燃。   游戏二:架空王朝,女主叶卿卿作为小官之女,被迫参加选秀。骁勇将军,深情王爷,傲娇太监在宫墙之内,默默守护与等待女主。任务:拯救爱而不得的皇帝符玄,作为他的贴身宫女,阻止他进化成暴君之路。   游戏三:纵情江湖,女主叶卿卿作为名门弟子,初出茅庐闯荡江湖。路遇柔情师兄,冷傲刺客,闷骚盟主,开始自己江湖开挂人生。任务:拯救被女主欺骗抛弃的魔教教头焚澈,让他修炼正术,匡复江湖。   游戏四:......   进入游戏后,喻寒才清楚乙女游戏里的女主光环到底有多浓厚。   喻寒:系统!女主这样也行?   冷酷无情系统:因为是女主,当然可以哦亲。   它还补充一句:但你不行。   好在,经过喻寒呕心沥血的努力,反派们终于松动了。   陆燃把她堵在职高的楼道,抵着墙,他把她手搭在肩上,低哑痞气地咬她耳朵:“别不理我,我好好读书,进步十名亲一个好不好?”   符玄当着朝堂众臣的面,把送茶点的她拉坐在他腿上,语气俾睨众生:“朕只要一个皇后。”   焚澈把名门正派的典籍都偷来,修炼成功后,把窝在床上犯懒,怀胎八月的夫人抱出来,指着树上的果子:“夫人,你想吃哪种?我用内力把它摘下来。”   ......   这个结果很不错,可是,为什么属于叶卿卿的男主们,也开始把目光转向她?   叶卿卿:喻寒,你个坏女人,你抢我男人!   喻寒:......   一句话概括,女学霸的玛丽苏游戏进化之旅。   1.有唯一男主,暂定三个游戏,以后会加   2.前期叶卿卿女主光环极强,玛丽苏风格极重   3.每个游戏1V1,喻寒是专一的好孩子   4.作者微博:@是阿珠不是阿猪呀   内容标签: 幻想空间 系统 甜文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喻寒 ┃ 配角:很多 ┃ 其它:很多   一句话简介:女学霸的玛丽苏游戏进化之旅。   立意:女主穿越到各个游戏世界拯救悲剧人物,用爱与智慧,感化属于她的男主角   ◆-------------------------------------◆ 第1章 Part 1狗血青春校园 冰火两重天……   作者有话要说:   也是第一章 唯一一次把作话放前面。   长那么大,一直按部就班,过去十年遇到过形形色色的人,经常把自己当旁观者,秉承我不犯错,我尽力做好,其他与我没关系的想法,走到现在。   现在回想,形形色色的人里,可能当时的我把目光稍微往他身上停留,拉他一把,可能他不会堕落得那样彻底。可能,那时候他跟我笑谈的梦想,我以为是玩笑,而他是真的想我跟他一起,见证它的实现。   所以现实不像小说,没那么多救赎和圣母的情节。所有人的人生只有一次,或多或少,都只想自私地过好自己的生活。   这篇文算是满足我心里一个遗憾,可能,也是大家的遗憾。   前几本都在都市,贸然换频道,我很心虚,会怕这本文跟不上其他频道的快节奏。   这本文的女主开始是以旁观者的态度贸然进入游戏世界,对原定男女主,或者是对她需要拯救的反派,没有过多爱与恨的感情,一开始,她或许只想完美完成任务,回到自己的世界。   她机智,也冷静,没有那么多恋爱脑,感化她的,可能只是游戏里有血有肉的人物带给她的真实情感。   喻寒是个永远能活得漂亮的姑娘,不论是陆燃、符玄、焚澈...可能都是她人生的“不完美”,但她甘之如饴。喻寒二字,从出现在每个故事起,就代表着“拯救”的意义。   最后说明几点:   1.女主跟故事里任何人物之前并无牵扯,所以本文有虐渣情节,但不是主基调。   2.每个故事有唯一男主,每个故事都可以当短篇小说看。   3.女主不花心,非海王设定。   4.整篇文有唯一男主。   5.希望你们能喜欢不同背景,不同人物,同样精彩感动的故事。   (第一章 20号评论的姐妹送红包,不限额,顺便推荐一下上一本完结文《高攀式婚姻》,爱你们)   “兄弟,上头让我们往死搞你,对不住了。”   鹭岛城城北是一片破败杂乱的贫民窟,羊肠般曲绕的小路尽头,几个制服笔挺,身材粗壮的男人,头顶夜色,正围在小路尽头的砖堆前,对地上穿着工地工作服,高瘦但异常单薄的男人,拳打脚踢。   锃亮皮鞋狠狠压在他脚腕,用力,寂静的夜里,能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   地上的男人,精简的碎发隐藏眉目的端倪。他穿着浸着水泥、已经开胶的布鞋,脚软塌塌卧在地面,稍微一动,痛入骨髓。   很疼,浑身疼,但他手里紧紧攥着地面上一把石子,一声不吭。   为首的人随意把烟蒂吐了,看他比月色惨白的脸,长吁口气。   “燃子,哥也是拿钱办事,你别怨我。”   眼前人七八年前还是风光无二的陆少陆燃时,他也跟人交过朋友,痛快玩耍过,所以在他的小弟看到人奄奄一息,鼻青脸肿晕过去的时候,问他:“老大,咱要听江总的,把人扔河里吗?”   他眼神复杂地眯了眯,摆手。   “算了,他这样不死也废,饶他一命。”   “燃子,听哥一句劝,江诏现在在鹭岛城只手遮天,叶卿卿是他的女人,你别为了个女人,连命都不要。”   想起什么,他蹲下来,把他扶到墙上靠着,叹气。   “你这辈子也是栽在这个女人身上了。”   “挪用你爸的公款给她叶卿卿治病,害你爸入狱,可人病好了,她记得你吗?”   地上的人紧闭双眼,始终,不发一言。   他摇头,收回惋惜的眼神,带着自己的一帮小弟,窸窣离开。   过了很久,陆燃就着最后一口气力,缓过神,像孤狼,睁开了惨淡冷厉的眼。   艰难地站起,他连爬带走地,慢慢挪向街角一家“诊所”两个字褪色到认不出的诊所。看完病,忽略医生那句:“小兄弟,你要去大医院拍片,不然你腿就废了。”他拿了一袋药,一瘸一拐就往外走,另一只手,握着一个精美的纸袋,里面有一个爱马仕小提包。   是他省吃俭用三个月,在用工地赚来的钱,特意去几十公里外的工厂折扣店,给她挑的。   因为,她曾经在人群熙攘的商业街,指着橱柜里的提包,面容倨傲轻蔑地对一穷二白的他说:“陆燃,等你能给我买得起这种包,你才有资格大言不惭地说你会给我幸福。”   他想给她看,他能做到,结果,他去找她时看到的是她满脸笑容地坐进江诏的劳斯莱斯里,隔着玻璃窗,对江诏对他的羞辱,还有人墙般的保镖暴力的推搡阻隔,视而不见。   等到他回到这片他住的贫民区,等待他的,还有江诏一早雇好的打手,存心置他于死地。   “啪嗒。”   他把那个漂亮地包扔进垃圾桶,动作利落,头也不回地离开。   深而长的巷子,他的脚步声一轻一重,迟缓中能听出深沉。   最后,他在一间五金杂货店停步。   他掏出他全身上下仅有的一张一百块,递给老板。   “邹叔,有刀吗?”   “你之前常磨的那把,你说它很快,也够锋利。”   ***   这是喻寒莫名其妙卷入这个乙女游戏系统的第二天。   她身处的游戏背景,真实得跟现实生活毫无差别。   她一即将保研,本校学院的老师争先恐后回她邮件,前途一片光明的临床医学院高岭之花,因为本科混实验室混得多,被室友叫去检修高效液相色谱仪的紫外检测器,没想到,被抽风的不知名射线,带到这里。   鹭岛城—一个喻寒所在的中国地图上绝对找不到的城市,偏偏,在这个游戏世界,那样真实地存在。鹭岛作为南边的海滨城市,物产丰富,经济繁荣,宜室宜家。   而她,变成了鹭岛城一普通女高中生。   她耳后的那一颗红痣,是所谓游戏系统维护人员的化身,喻寒粗暴地叫它“小红”,小红经常在她耳边用仅有她们俩能听见的声音叨叨,通过它,喻寒总算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乙女游戏里除了光芒万丈的女主,深情专一的各大男主之外,少不了成为炮灰的反派。一般而言,在这个游戏系统里的主角和炮灰是可以和谐共存的,扮演不同的角色,炮灰死了,灵魂可以开心地转移到另一游戏,成为主角弥补之前的遗憾。   但最近,主角作妖太严重,炮灰们的灵魂充满戾气,已经不能完全镇压超度。长此以往,游戏系统即将崩裂。   因此,喻寒成了天选之女,作为拯救反派的女配,肩负给予反派Happy ending的艰巨任务。   用小红的话说:他们是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的系统,在她穿来之前已经把原身的样貌和姓名换成喻寒的样儿,但她现在的设定依旧只是游戏系统里边缘的路人。不触犯原则的前提下,系统不会干涉她在游戏里的发展。如果她不能完成拯救反派的任务,就不能回到现实世界,只能在游戏里以路人的身份过完一生。   听完这些,喻寒很淡定,没哭没闹,只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恋爱为主基调的游戏,你找我?看中我母胎solo二十二年吗?”   小红一时语噎,竟拿出武侠小说天赋异禀那一套,喻寒听了白眼翻得更起劲,简明扼要地总结:“反派之所以黑化,不是因为女主作妖?那我不让反派爱上女主不就行了?”   小红长舒口气,觉得跟学霸宿主沟通真省时省力。   “是的亲亲,这是一条攻略路线哦。”   “但小红在这里温馨提醒亲,不要小瞧乙女游戏里的女主魅力呢~”   喻寒直接无视了它的这句话。   今天是农历十五,月亮正圆。晚上八点,小红沙哑中略带娇羞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恶心了她一地鸡皮疙瘩。   用它的话说,月圆之夜,混沌之气使系统封印的前世某些画面打开缺口,宿主可以提出观看要求,但仅能看某一人的某一画面。   喻寒毫不犹豫地给出答案:“看陆燃。”   陆燃,就是这个游戏里悲催的反派。   小红震惊捂脸。   “亲,我跟过的宿主,一般第一次都选择观看自己的画面,为了尽可能给自己铺路,让之后的发展更顺利呢。”   喻寒面无表情地回:“没必要。”   “不看我也能活得漂亮。”   小红:“.…..”   你自信,你最强,我认输。   在喻寒的灵识里,陆燃的画面,在他买刀那块断了。   她不自觉皱眉,胸口莫名一种不属于自己的负面情绪,翻涌。   “买刀?他杀人了?后面呢?”   小红摇头。   “亲,不能剧透哦,亲可以等下次月圆之夜。”   喻寒:“滚。”   那是国庆假期的最后一天,脑海里看完那些画面后,喻寒失眠了。   饶是寻常人都会对当时的陆燃产生同情,更何况,她是一个肩负拯救任务的穿越者。   虽然时常想念现实世界的朋友亲人,但她到底是一个随遇而安,心有松柏阔然豁达的姑娘。既然来了,又不能回去,那就完美地做完所谓的系统任务,保护好陆燃,不让他爱上女主,避开他黑化的点,她应该就能完美地功成身退,回到现实,为祖国的医疗事业奋斗。   但当时,她心中的计划和谋略,没估算到一个东西—人的感情。   ***   第二天,喻妈妈做了一桌丰盛早餐,出门前,她还在喻寒书包侧兜塞了盒牛奶,叮嘱她一定好好学习。   原身今年读高二,家庭普通幸福。喻爸爸是当地一大学的教授,因为科研任务在身,经常住在学校不能回来。喻妈妈生她前是一间私立诊所的医生,生完她后,就开始当家庭主妇。原本面容姣好,气质卓绝的姑娘,经过十几年茶米油盐小磕小绊的浸润,也逐渐变得婆妈啰嗦。她只是国庆节收假去学校,她硬是把她送到家门口,嘴里还念叨个不停。   “好了,妈,我晚上就回来,你别担心。”   喻妈妈给她捋了捋耳边的碎发。   “头发长长了,寒寒,周末妈妈带你去张爷爷那剪头发。”   “.…..”   喻寒心里一噎。   不提头发还好,说到她现在的发型,她看喻妈妈的眼神格外复杂。   如果不是她喻寒也是临床医学院一枝花,追她的人能绕医学校区一圈,她还真信了她就是这幅鬼样子。   毫无美感的蘑菇头,远看像个锅盖,牢牢扣在头上,稍稍低头,刘海和鬓角的发能把脸全遮了,她灵秀的眉眼、优秀的脸部轮廓,被这该死的发型埋没得一点不剩。   再配上丑女必备黑框厚底眼睛,和大到像麻袋套在身上的一中校服,喻寒不用想也知道她现在的形象有多不堪入目。   喻妈妈终于合上家里的门,刚好,隔壁邻居的门开了。先冲出来一个剃着光头,从背部到后脖子纹了一条面目狰狞的神兽的少年,匆匆看她一眼,然后哈着气,鬼鬼祟祟盯一眼身后,飞一样跑下楼。   后面气喘吁吁的中年妇女,愤怒地把打他的扫帚扔地上。   “刘伟光,头发不长起来,不把纹身洗了,你他丫就别回来了!”   “小兔崽子,天天在职高混日子,当混子还不够,真要当流氓吗?”   她骂完,看到对面的小姑娘盯着自己,微赧着低头,嘿嘿一笑。   “寒寒上学去啊,真乖,能在一中读书,不像我家小子,把刘姨愁死了。”   喻寒从原身的记忆中,找到关于眼前人的片段。   她是她的邻居刘姨,有一个调皮不学好的儿子,老公很早出车祸去世,是单亲妈妈,两家当邻居快十年了。   喻寒礼貌一笑,叫了声“刘姨”,在楼道解开单车的车锁,开车去上学。   她就读的鹭岛一中,是这座沿海城市最好的中学。在那个游戏里,原身成绩不上不下,后来考了一个不痛不痒的大学,大学毕业后找了一个勉强养活自己的工作,一生普通至极,甚至不配在游戏里有出场的机会。   但既然她来了,这一切,注定不同。   像所有校园小说里描述的那样,一个优秀的中学对面,必然有一群成天无所事事,混吃等死的人。   城南职高作为鹭岛风评最差的中学,就屹立在一中对面。陆燃,也是这所学校的学生。   喻寒刚进学校,对面突然传来哄笑声,一群不好好穿校服的职高学生,染着各色靓丽的发,像个铁憨憨,一个个跨坐在一辆崭新的黑色机车上,试坐几秒,换下一个。   他们之间,好像还有那个光头邻居。   中间围着的那个人,她只看得到他白T的衣角,辨不清眉目。但他被众星捧月围在中间,应该是他们的头儿。   喻寒不由自主摇头,她实在是看不懂这群中二少年的快乐。   只有几分钟打铃,今天是一中国庆假期后月考的日子,她跟着周围同学很快行色匆匆冲向教室。   好巧不巧,叶卿卿作为她的同班同学,这次考试的座位,就坐在她前面。   开考前,喻寒专注地盯着叶卿卿的后脑勺,想仔细辨别她的女主光环,以失败告终。   不过,叶卿卿长相清纯,黑而密的长发低扎成马尾,剔透明亮的眼睛,看人时像含了一汪盈盈泉水,身上有淡淡的茉莉花香。的确,从形象上来说,配得上许多少年眼中白月光的样子。   从叶卿卿走进考场起,有意无意落在她身上的异性目光,也确实不少。   她还转过头,温柔地跟喻寒闲聊。   “喻寒,你紧张吗?”   叶卿卿弯着笑眼,语文是她的拿手科目,她心情还算轻松。   “还好。”喻寒如实回。   她虽然高中毕业很多年,但寒暑假有兼职培训机构的家教老师,高中的科目她都教过,所以应付起来不算困难。   “加油哦,我们一起努力往前挪几个考场。”   考试排座根据上次期末成绩,她们在靠后的几个考场,叶卿卿这话也没毛病,喻寒微笑颔首。   到现在为止,这个女主虽然文文弱弱,至少不会让她反感。   突然,喻寒莫名感觉她身后的视线十分焦灼,转头一看,身后的男生含情脉脉盯着的,不正是叶卿卿吗?   小红在她耳边温馨提示:亲,游戏攻略男主之一柏长青已出现。   柏长青,叶卿卿的青梅竹马,无条件守护她的温柔大哥哥。   喻寒:真对不起,夹在你们中间,当了电灯泡。   考前,叶卿卿还含羞带怯的把一个蒸蛋糕塞她手里,要她递给她的长青哥哥,她怕他没吃饱。   喻寒无奈地照做,然后她就看到柏长青感动地捧着那个蒸蛋糕,眼神炙热得快把蛋糕烤糊了。   “卿卿真的,真的很关心我。”   喻寒吞吞嗓子,飞速转回头。   对,是蒸的。   上午的语文顺利考完,没想到,下午考数学时发生了意外。   数学开考前叶卿卿一直在跟她说紧张,她猜,女主理科可能不那么好,不然也不会跟她待在末尾几个考场。   叶卿卿皱着柳叶眉可怜兮兮地跟她说话时,喻寒能感觉,她背后的视线更加焦灼了。   没想到,女主的长青哥哥,在考数学时越过喻寒,飞扔纸条,想帮看到题目后快哭了的叶卿卿一把。   可就是那么个小小的,灵活的纸团,竟然精妙地捕捉到监考老师的视线。   他们这个考场的监考老师是全年级最变态的教导主任,导致他们考场虽然成绩差,但一直没人敢造次。   柏长青就这么,破了戒。   喻寒十分怀疑,这个游戏的男主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纸条落在了叶卿卿凳腿旁边,教导主任也不确定,这是扔给喻寒还是叶卿卿。   于是他们三个,直接中断考试,被叫到办公室。   柏长青冷汗直冒,叶卿卿一脸恐慌地躲在柏长青旁边,只有喻寒,从容不迫。   她没干过的事,她丝毫不慌。   可没想到,教导主任问话时,柏长青一副后悔莫及的样子,低着头,羞愧又无奈地招了:“我数学还不错,考前喻寒苦苦求我帮她,我不忍心就答应了,老师,我真的知错了。”   喻寒震惊地抬头,柏长青如壮士就义般背脊挺直,完全没有撒谎的痕迹,而叶卿卿望着她,一副可怜和惋惜的模样,眼里是泫然若泣。   “老师,他们都是初犯,请你别怪罪他们。”叶卿卿声音微抖地说道。   喻寒:“?”   Excuse me?我承认了吗?你们青梅竹马在这里演苦情戏就可以栽赃别人了吗?   可她百口莫辩,柏长青是教导主任的侄儿,主任眼中对他失望,但终究没多说什么。但面对喻寒时,他的教案在办公桌上拍得老高。   喻寒终于懂了,何谓女主光环。   就是能轻轻松松,把别人变成炮灰。 第2章 Part 1狗血青春校园 冰火两重……   喻寒被罚了。   数学成绩直接零分,还被变态的教导主任罚扫操场东面围墙一个月。   吃完午饭,她心情复杂地拿上扫地工具,刚准备去操场,楼道旁转角的走廊,传来熟悉的声音。   “长青哥,我觉得我好对不起喻寒。明明是我中午的时候跟你说好,要传答案给我,结果,她替我们受罚了。”   是叶卿卿,她语调哽咽,听起来很难受。   看到她哭,柏长青一瞬惊慌,手足无措地开始安慰。   “卿卿,不用多想,你也没抄到答案,这就是一个意外。改天我请喻寒吃点东西,她不会怪我们的。”   “真的吗?”   “嗯,信我。卿卿,你就是太善良了。”   “.…..”   听完这一段的喻寒,头顶无数个问号。   她终于知道这个世界为什么要崩了,主角这令人炸裂的三观,要她是反派,她也撂摊子不干了。   开始她还以为叶卿卿不知情,是柏长青一厢情愿。结果,这俩人是串通好要作弊。在办公室,叶卿卿还一脸委屈地看着柏长青把脏水往她身上泼。   她被取消成绩,以后都要在老师心中留下作弊的印象,叶卿卿屁事没有,在这里哭诉几句,还被夸善良?   喻寒感觉自己的三观被这游戏里的主角按在地上摩擦。   善良,善良你妹啊,小学老师教过你“善良”俩字咋写吗?   介于她刚来这里不久,很多事没摸清楚,喻寒不敢现在就跟女主正面闹掰,她只能在心里骂骂咧咧去操场扫地。   学校里已经打铃,正式进入午休时间,校园一派静谧。操场上,秋天的太阳依旧毒辣,金灿的阳光,火辣炙烤着塑胶跑道,散发出令人目眩的胶味。   喻寒扫完一片区域,已经口干舌燥,汗水把她的锅盖头紧紧黏在脸上。她暂时放下扫把,想去阴凉处喝口水。   不经意抬头,余光所及处的那道围墙,有一个白T少年,身手敏捷地从围墙上跳下来。   围墙之外,有一群男生咋咋呼呼高喊着:“老大,你没事吧?”   “老大不说话,不会,摔死了吧?”   “老大,吱个声,别死啊!”   他头疼地皱眉,对着围墙低吼一句:“闭嘴!你们生怕一中门卫不知道我翻墙进来吗?”   他声音清冽,像刚褪去稚气迈向成熟,可能因为经常抽烟,干净中略带一丝低哑浑沉。   他的小弟们安静了几秒,不知是谁又炸开了,大喊了句:“老大冲啊,拿下一中校花叶卿卿!”   已经锻炼出千里眼顺风耳的门卫大爷,闻声瞬间目露凶光,看向这边,他扶额,一时间杀人的心都有。   门卫就要赶来,他倒不是怕处分,从小到大,处分已经激不起他任何条件反射,但他堂堂职高陆少,屈尊降贵翻墙到隔壁,正事没办成,多没面子。   就在门卫气势汹汹逮人,他无处可躲的时候,花丛堆前突然冒出一个蘑菇头,拉住他衣袖就往旁边冲。   垃圾刺鼻的腐臭味传来,他们紧挨着,蹲在学校垃圾车的背面,躲过一劫。   这是喻寒第一次看到少年时期的陆燃。   白T配肥大的黑色短裤,胸前挂着一幅蓝牙耳机,穿着随性自然,但身上很干净,仔细闻,有柠檬草淡淡的香味。   喻寒见过的,是八年后他被生活折磨得毫无希望的样子。而现在的他,冷硬凌厉的五官轮廓配上略带婴儿肥白皙漂亮的脸,表情狼狈硬要装作凶悍、不易接近的样子,少年稚气未脱的模样,像刚睁眼不久奶凶的奶猫。   她一时看傻了,有些恍然。   这么多年,长得好看的男生她见过不少。倒不是多惊艳,只是,意外撞上陆燃的这天,她心里多了一丝庆幸。   不管之后的结局走向如何,你瞧,他现在还是那个没长大的小屁孩,眼神纯粹干净,没有那天她看到的沉重的痛和恨意,真好。   他像是第一次跟女生挨这么近,摸摸鼻子,不太自然地往旁边挪了挪。   “你是一中的?谢了啊。”   喻寒回过神,埋下头,轻“嗯”一声。   现实中她长到二十几岁,没正经谈过恋爱,就是觉得那些口口声声说喜欢她的男生太轻浮。   有些是为了跟她一起做项目拿奖,在保研加分时赚得盆满钵满。有的,单纯看脸,觉得她漂亮就草率地告白。   大多数男生是视觉动物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所以喻寒虽然排斥,但她是不打算以这幅样貌出现在陆燃面前的。她想,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更少不了以貌取人。   她现在的样子站在陆燃面前,陆燃瞬间觉得叶卿卿这个白月光更白更亮了,成功爱上叶卿卿,她的任务,就会变得十分艰巨。   可是,意外就是来得这么快。   “喂,你认识叶卿卿吗?我专门来找她的。”   “她是你们一中校花,我是职高校草,我俩,绝配!”   陆燃微昂脑袋,45度望天,表情十分得意。   喻寒:“……”   作为二十一世纪青年,不要跟杀马特少年计较。   年少轻狂的男孩,根本不懂爱情。有时候听着周围人的起哄,看到外表赏心悦目的姑娘,以为是一见钟情,开始死缠烂打,贪恋恋爱的味道,其实,那只不过是在爱情路上付的学费,让每个男孩学会真的爱人和责任。   她深吸口气冷静下来,抬起头反问。   “你之前见过她?”   “没啊。”陆燃摇头。   “她认识你?”   “怎么可能?”   喻寒闭眼三秒,再睁开,眼里微微有愠色。   “那你是脑子有病还是缺根筋,爬墙来人家学校?”   陆燃一瞬被她唬住,气焰消了不少,老老实实解释:“我跟你们一中老大约架,谁赢了一中校花就是谁马子。”   “嘿嘿,他被我打跑了,所以,我来找叶卿卿了。”   喻寒努力平复心情,她看到陆燃笑得一脸没心没肺的样儿,突然觉得这游戏里没一个正常人。   “一中老大,他谁啊?他能决定叶卿卿跟谁好?”   “你呢?没见过叶卿卿,听别人的话就能爱上她?”   “她什么样的人你知道吗?你像个二傻子一样来找她,只有两种结果。”   “第一,当场被她羞辱,灰溜溜被老师带回你们学校,还要遭受身边人的嘲笑。第二,叶卿卿吊着你,让你为她做牛做马,你不知不觉又成了笑柄。”   “这样有意思?一群乌合之众跟在你身后,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   提到叶卿卿,喻寒语气难免冲些,一番话把陆燃说懵了,呆呆望着她,一言不发。   喻寒翻了个白眼。   “陆燃,你他丫能听懂人话吗?”   他怔怔点头。   喻寒利落地把校服外套脱下,披他肩膀上。   “那就穿好衣服,光明正大从我们学校的校门走出去。”   陆燃真就乖乖地,站起来穿好校服外套。在她身上大很多的校服,他穿刚刚好,还有些短。   他很高,有一米八五,一米六二的喻寒踮脚才能够到他肩膀。   她伸手推他一把,把他往校门口推去。   他往前走了两步,皱着眉头转身,就看到那个小个子女生挥手挥得十分起劲,他微眯眼,回想她那些话,突然觉得自己的行为是有些可笑。   打架赢了,被一帮小弟一恭迎,他也头脑发热了。   “喂,你很讨厌叶卿卿吗?”   炎热的午后操场,突然吹来一阵风,两人衣角轻扬,风送来他的声音。   顶着蘑菇头的女生,不屑一顾的嗤笑一声,眼神格外亮。   她大大方方地回他,毫不遮掩。   “你要是因为某个人被冤枉作弊,罚扫操场一个月,你会喜欢她?”   “不过说真的,比起叶卿卿本人,我更讨厌你去找她。”   说这话时,她语调如常,喻寒也只是说出她心中所想。   可毒辣的太阳,莫名把陆燃的耳根照红了。   等他安全离开一中,站在两所学校中间的过道,他的兄弟们叽叽喳喳围上来,他才后知后觉地把校服外套脱了,看到外套胸口用浅蓝色印出的“喻寒”二字,一时晃神。   “喻寒吗?”   “我没见过她,她怎么知道我名字?”   陆燃突然想起这回事,视线再看向操场,那里已经空无一人了。   围在他身边的人中,刘伟光激动地冒出来,指着校服上的名字,惊叹:“喻寒?不是我那个乖乖女邻居吗?她怎么会认识老大?”   有人立马发出嗟叹,调笑着说道:“我猜,这个喻寒一定暗恋我们老大,又不好意思说,所以一直默默关注。”   “有道理啊,毕竟我们老大这么帅,又厉害。”   “可惜啊,不够漂亮,我觉得配不上我们老大。”   想起这群狐朋狗友怂恿他干了翻墙去看校花这种没品的事,陆燃跳起来,一人一个爆锤。   “暗恋个屁,你们成天能不坑我吗?”   他把校服外套扔到刘伟光怀里。   “竟然是你邻居,那你帮我还她。”   他往职高校门走了两步,突然又回过头,走到刘伟光面前,把校服外套攥走了。   “算了,老子亲自给她。” 第3章 Part 1狗血青春校园 冰火两重天……   月考成绩公布那天,老师同学看到成绩都很震惊。   除了被处以零分的数学,喻寒其他五门课的成绩,十分逼近他们班的学神沈斯德。   何谓学神,就是小说里750满分随随便便上七百,每一门课都逼近满分的设定。   教导主任把成绩单扔他们班主任桌上,语气不屑。   “抄来的成绩,有什么好惊讶的。”   有人偶尔会疑虑,为什么五门课在那个接近末尾的考场都能抄得这样完美,但没有人会去深究,因为学生时代打上作弊烙印的人,很难洗去。   同学间也免不了闲言碎语,有多事的女同学,下课后特意走到她桌边,冷嘲热讽:“有些人成绩差就算了,竟然还撒谎,作弊这种事发生在我们班,真是丢脸。”   叶卿卿红着脸拉那个女生的袖子,提醒她少说几句,歉意和同情的眼神,落在埋头做数学压轴题解闷的喻寒身上。   “跟你说话呢,写什么写,装什么装啊,成绩那么差,还在这里装好学生!”   她得寸进尺地拔了喻寒掌心的笔,原本打算充耳不闻的喻寒彻底毛了,从小到大,她没这样憋屈过。   她猛地站起来,盯着那个女生对峙。她绷着脸,气氛瞬间严肃,那女生也有一瞬迟疑。   “我写我的作业,是给你看的吗?你未免脸太大。”   “喻寒,你丢了我们班的脸,还这么嚣张。”   “我丢谁脸了?我说我没作弊你信吗?”   “贼还说自己没偷东西呢,你都被抓了,还狡辩什么。”   喻寒嘲讽的眼落在叶卿卿慌乱的小脸上,不屑地嗤笑。   “有人知道,我到底有没有作弊。”   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为首的女生是她们班班长,打着维护班级公正的名头找她碴,没完没了,喻寒心烦,揉揉眉心,直截了当地说:“那这样,我们打个赌,下次期中我考赢了你,以后你们谁都不能诬陷我作弊!”   “我成绩一般,跟我比有什么用,你有本事跟全校第一比啊。”   班长趾高气扬地指着角落的某人。   “沈斯德是我们班全校第一名,喻寒,你有胆子说你能超过他吗?”   顺着她指的方向,喻寒看到角落里,一个戴着眼镜,斯文清瘦,正在低头刷题的男生。   他很白,坐在窗边,阳光照下,皮肤白净得有些透明,脖颈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一眼,就能感觉他身上从容不迫,睿智清明的书卷气。   许久不见的小红突然在她耳边低语:“滴!原游戏第二位男主已登场。默默暗恋女主叶卿卿多年的高冷学霸沈斯德。”   在小红开口前,喻寒挑挑眉,清亮的眸光扫了沈斯德一眼,霸气回应:“行啊,但我也有条件。”   “我如果赌赢了,你,还有……”她故作停顿。   “叶卿卿同学。”   “你们俩主动去跟教导主任说,去扫操场两个月。”   叶卿卿跟班上女生关系都不错,大部分人觉得,喻寒是故意拖叶卿卿下水。   只有叶卿卿,心里一咯噔,莫名心虚。   班长爽快地答应了,完了还怜惜地握住叶卿卿的手,觉得是自己拖累了小姐妹。   “卿卿,别怕,沈斯德稳坐第一的宝座那么久,她喻寒怎么可能短短一个月考赢他。”   小红也感到心累。   “亲,你为什么还要拉叶卿卿下水。沈斯德作为暗恋女主的男主,听到你把叶卿卿也扯进来,肯定拼死拼活地学,你怎么可能考过他呢?”   喻寒翻白眼:“我是经历过千军万马的高考和大学四年恐怖复习周的人,会考不过一个高中生?”   “小红,你不该对我不自信。”   小红:“.…..”   可巧,月考后换座位,老师把她和沈斯德排成了同桌。   经过他们座位时,班主任叹气,从语气里就能听出她的用心良苦。   “喻寒,有什么不懂的就问斯德。这世道,走歪门邪道总归是不对的。”   老师走了,喻寒冷漠的眸子对上沈斯德的死鱼眼,眼中都是一言难尽,谁也没说话。   还真是,巧啊。   之后的一周,喻寒平静的继续自己的高中生活。跟沈斯德同桌有一个好处,这个人话是真的少,他把习题册从天亮看到天黑,一言不发。   喻寒喜欢这种清静。   除了叶卿卿经常拿着各种弱智的题目下课来问沈斯德,他给她讲得十分详细,她还常常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委屈地问:“能再讲一遍吗?我没听懂。”   两人说个不停,场面十分聒噪。   这种时候,喻寒就选择趴在桌子上睡觉,眼不见心不烦。   她跟沈斯德之间第一次打破沉默是一周后的数学练习课上。   数学老师出了一道极为复杂的导数题,底下一片焦头烂额,饶是沈斯德,写满一页草稿纸,才理清思路。   而同桌的喻寒,竟然撑着脑袋开始打瞌睡。   “谁能上黑板板书?”   老师希望的目光望向台下,只有沈斯德举手。   等他从容不迫在黑板上写完自己的答案,收获老师的赞许,回到座位时,意外发现喻寒桌边掉落了一张草稿纸。   女生中很少能写出她这样一手漂亮的行楷,字迹潇洒,但依旧工整好看。解题思路她懒懒写了几步,却很明了,可见,做题人思维的透彻,甚至她例举出的第二种解法,他完全没有想到。   沈斯德突然对她刮目相看,等放学了,疑惑探究的眼神时不时看向她。   “有事?”喻寒挑眉。   沈斯德把草稿纸还给她。   “你会做刚才为什么不举手?”   喻寒勾唇,笑他单纯。   “我解出来了,他们会信吗?”   “他们会认定我抄了你的。”   教室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喻寒利落地收拾书包,起身离开前,认真地望着他,说出自己心中所想。   “我不会让自己白白蒙冤,当然,沈斯德你也没必要同情我,我们期中考见。”   她的公道,她自己讨回来。   在校门口,她刚好碰到叶卿卿。她毫无嫌隙地挽上她的手,说她要去书店买教辅书,又恰好,书店位置在喻寒回家的路上。   喻寒半边身子僵硬了片刻,倒也没推开也没拒绝。   结果,她们刚走不到两百米,半路杀出一个柏长青,说学校南边新开了一家冰激凌店,要请她们吃冰激凌。   见叶卿卿眼神亮了,喻寒顺势把她的手臂从叶卿卿掌心拿出来。   “你们去吧,我今天不方便吃冰的。”   她这么说,柏长青也不好强留,更何况,他心里更倾向于他和叶卿卿的二人时光。   叶卿卿开始为难:“可是,我想买的教辅资料买不了了,喻寒,你能帮我去一趟书店吗?”   喻寒点头。   她正好顺路,而且,她夸下海口要考赢沈斯德,这丫成天有刷不完的题,她也该有紧迫感。   旧书店坐落在老街的转角,旁边,是一条阴冷昏暗的巷子,通往不知名居民区。   喻寒路过时无意往巷子里瞥了一眼,没想到,看到了熟人。   陆燃靠着破旧的红砖老墙,脸上青紫一片,身上不知道有多少伤,一副被痛打的样子,凄惨无力地坐在地上。稍微一动试图起来,就疼得咬牙。   天空的阴霾渐重,逐渐吞噬黄昏时金色的夕阳,空中,偶尔落下几滴雨,有变大的趋势。   喻寒掏出伞,撑开,一步步走向他。   她面容平静,没有多少紧张或震惊的情绪,安安静静,把伞分他一半。   陆燃蓦地抬头,看到是她,嘴角抽搐了半晌。   “是你啊。”   “怎么老子每次跟你碰见都这么惨。”   没有一点城南职高老大的威严,真他妈丢人。   喻寒穿着帆布鞋的脚踢了踢他大腿。   “能起来吗?”   “你能装作没看见我吗?”他反问。   太糗了,他也是城南有名的陆少,每次最丢脸的时候都让一姑娘撞个正着,多没面。   喻寒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   “放心,你在我这早不剩什么英明形象了,你不用计较。”   毕竟,这丫要不是中二少年,也不会有后面那么多事,她也不会穿到这坑爹的游戏里。   半小时后。   24小时便利店里,喻寒在隔壁药房买了治外伤的药。她在外科实习时的手法还在,给他伤口包扎的动作熟练,他不会觉得难受。   外面下起瓢泼大雨,他们在这里躲雨。喻寒给他泡了一碗泡面,端他面前,他倒不讲究,饿了连泡面也吃得狼吞虎咽。   吃到一半,他突然望着窗外,吞咽动作停下来,喉结略显艰涩地滚滚。   “蘑菇头,谢谢你。”   “真的,没有你今天我就淋着雨一个人回家,带着一身伤活活疼一个晚上,家里连碗泡面都没有。”   喻寒眼神深重几分,落在他发顶。   他淋了雨的短发,硬邦邦,露出两个白色的发旋,像小刺猬。   “所以为什么打架,为了赢得某个校花的嘴上所属权?”   陆燃一噎,知道上次那事在她那过不去了,无奈叹气。   “我怕疼,不是迫不得已,谁爱跟人打架。”   “六中那帮孙子,看上咱学校几个漂亮姑娘,天天开着摩托来我们学校门口调戏她们。那几个姑娘是我兄弟们的女朋友,他们哪能忍这个,几个人跟他们一群人干上了。”   “他们打输了,还被那帮孙子羞辱,说我们职高都是废物,我是职高的头儿,我怎么能忍?”   “所以,你就一个人跟一群人杠上了?”喻寒提炼出重点,简明地问道。   陆燃烦躁地戳戳碗里的面,哼气。   “我又不傻,擒贼先擒王,我是想把他们的头儿教训一顿,谁知道,他们一群人都在一个网吧上网。”   “这次老子失算了,下次我一定打回来,连本带利,告诉那帮孙子,我陆燃不是吃素的!”   “至于吗?把自己弄成这样,还不罢休?”可能是心理年龄远超高中生,喻寒想问题总站在理性的角度。   陆燃耷拉眼皮,面色沉重地喝了口面汤。   “蘑菇头,我们职高是混,我也是个混子,但我不是你们想象那种,搞校园欺凌,收自己同学保护费的那种人。”   “他们心里认我是老大,我拼死拼活也不能让他们受委屈。”   “这顿打我挨得不冤,我还把他们的头儿打出了鼻血。”   说道这,陆燃颇为得意地笑起来。喻寒见他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有些无语,慢慢,唇角也弯了。   中二少年的热血与义气,她第一次看到,但青春里那些张扬和生动的色彩,的确,配得上青春二字。   她第一次认真剖析眼前少年的样子。   冷而薄的唇,却装着深而重的情。可能是他性格太直太轴太重义气,导致后来被叶卿卿利用,没有一个好的结局。   “你看着我干嘛?”   见她紧盯着他,陆燃有些紧张地靠回椅背。   喻寒笑。   “报复一个人,打架是最浅显最粗暴最愚蠢的办法。”   陆燃:“?”   喻寒从书包拿出一张刚出校门时收到的传单,上面写着:鹭岛杯中学生篮球大赛。   “六中的成绩水平跟你们学校差不多,他们有资本在你们学校横,不就是靠着他们体育生多,体育特长的优势吗?”   “这是六中的人刚在我们学校门口宣传发的传单,这个篮球比赛,算是鹭岛最正规最隆重的体育赛事之一。”   “六中已经连续五年拿下第一了。”   “想正大光明打他们的脸,让他们不敢在来你们学校横行骚扰,那就带领你的好兄弟们,把他们的第一抢过来。” 第4章 Part 1狗血青春校园 冰火两重天……   雨势变小,天却黑了,不知不觉过了七点半。   走出便利店,陆燃坚持要送她回家。   喻寒叹气:“真不用,我没让男生送过。”   听她这么说,陆燃莫名挺直胸膛,语气理直气壮。   “老子也是第一次送女生。”   他死倔,最后喻寒懒得劝他。刚才书没买成,答应叶卿卿的事不能作罢,她还是带着他,去了一趟书店。   书店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头发花白,啤酒肚低垂,脸上皱纹很深。他们走进去时他正望着刚才下暴雨没来得及搬走,被打湿的一沓辅导书发愁。   跟他们一起进店里的,还有一群黑衣黑裤,来者不善的男人。   为首的一进门就狠狠往老板身上踹了一脚。   “老家伙,借钱给你老婆看病的时候答应的爽快,要你还钱就没信了是不是?”   “我们老板最恨不守信用的人!”   老板弯着腰,嘴唇在抖,不得不低头解释:“龙哥,求您再宽限几天。开学那段时间过去了,书店的生意也不好做,我是真的没筹够钱。”   “你看,我书店在这,我也不可能跑路。龙哥给我三天,三天之后,我一定还钱!”   那个叫龙哥的人朝老板的方向淬了口唾沫,狭长的丹凤眼转了转,朝身后的人摆摆手。   “行,老白,看在我跟你是旧相识的份上,给你三天。”   “三天后不还钱,别怪我不客气。”   一群人风风火火地从书店离开,老板绷紧的背脊弯了弯,长舒口气,额头上的冷汗已经密密麻麻。   等他们走了,喻寒才从陆燃背后走出来。   那群人刚进店,陆燃就一把抓住她衣袖,把她往自己身后带。   “同学,想买什么书,自己看啊。”   老板沧桑无奈的眼看向他们,带着歉意。   喻寒点头,从里面找到叶卿卿要的那几本书,然后径直往门口走。   书店刚到货的一沓教辅书摆在门口,刚才因为那帮人闹事,老板没来得及搬进来,被屋檐低落的雨打湿了,估计很难卖出去。   喻寒从那堆打湿的书里,挑了五本她能做的,抱在怀里。   老板一时惊讶。   “同学,那书打湿了,我去里面给你找干净的。”   喻寒摇头。   “没事,能做就行。”   她转头看向陆燃。   “你有什么想买的教辅资料,一次性买了吧。”   陆燃皱眉,刚想说他买什么教辅资料,连教科书都不认识他,见喻寒眼里的坚持,还有旁边佝偻着腰收拾残局的老板,一时明了。   “成,我们数学老师经常念叨的那书叫什么?三年高考五年模拟?给我来一套吧!”   老板笑了,心情稍微变好。   “是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结完账,陆燃二话不说,连带喻寒买的所有书全自己提着。   老板收钱后,目光微微湿润地,真心道了句谢。在他们走出店门五米之外的地方,突然叫住他们,朝他们招手。   “小伙子,做事别太冲动,我是过来人。”   陆燃清俊的侧颜一瞬滞愣,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   刚才他在巷子里跟人打架,老板应该是看见了。   他不知道怎么回答的时候,旁边的喻言轻轻推他肩膀一把,踮脚,朝老板热情挥手。   “好嘞,他记住了。”   雨后头顶悬着的月色空明,陆燃抱着一堆十分陌生的教辅资料,歪头看着身边的小个子女生,突然笑了。   “蘑菇头,你真傻。”   送她到她家楼下,陆燃把那一堆教辅摆在她脚边,指了指。   “送你了,给我也是浪费。”   喻寒没答话,剔透的眼神,静静看着他。   “篮球比赛考虑得咋样?想参加吗?”   他别过脸,冷哼:“想啊,我们一群人都爱打篮球,但我们一没教练,二没正规训练,怎么跟六中的人比?”   他眼中霾色很重,显然,她说的话他有认真考虑并且心动了,可惜,他被迫对现实低头。   “兴趣是最好的老师,何况,谁说你们没教练?”   “谁啊?”   “我啊。”   陆燃一副见了鬼的样子紧盯着她,喻寒依旧面不改色心不跳。   她自然不能说,他们大学每年都会举行木兰杯女子篮球大赛,临床医学院一马当先,蝉联桂冠。不巧,她大一到大三在队里的时候,都是先锋主力。   虽然她现在这幅样子很矬,但该有的技巧和战术,她都记在心里。   过了许久,陆燃笑了,那眼神直白地在说她搞笑,但还是配合地点点头,弯腰,忍着伤口的痛,把教辅资料一股脑抱她怀里。   “那行,明天下午,职高篮球场见。”   “这些是学费。”   说完,他一边倒退着离开,一边跟她招手道别。   回到家,小红突然欣喜地宣布:“亲,您的任务已完成百分之二十。”   喻寒站在窗前,望着夜色中他离开的方向,微微愣神。   所以今天跟他的相遇,意外扭转了一个情节吗?   她轻笑,临睡前打开电脑,补了补当时打比赛时经常看的NBA经典篮球赛。后半夜不知不觉,一夜好梦。   第二天,陆燃积极地报名了篮球赛,下午召集一帮兄弟,顶着一天最后的日头,等待他们的教练。   “不愧是老大,竟然还能给我们请到教练,我们教练是不是很厉害?”   刘伟光围着问个不停,陆燃一言不发,直到职高林荫道上出现一个穿着一中校服的娇小身影,他唇角勾了勾。   众人噤若寒蝉。   “我们的教练,难道是她?”   喻寒刚来的时候,一群男生看她时什么眼神都有,她也不恼,放下书包,挽起衣袖,站在线外轻轻松松连续投中十个三分球后,所有人不再有一句多话。   他们这群人,打球时干劲十足,耐力丰沛,球技也不差,就是没用脑子。   喻寒苦口婆心地绕着场子点拨了一个小时,他们就像铁树开花,瞬间灵慧起来。   他们在一边训练,她就坐在篮球场边的长椅上,身边放着一堆男生充满汗臭的衣服,她毫不嫌弃地拿出习题册,边看打球边刷题。   慢慢帮男主树立正确的价值观是一回事,期中考试临近,她跟沈斯德的赌约是另一回事。哪边,她都不能打自个脸。   夕阳换了方向,她做题太入迷,没注意到隔壁篮球场的球正向自己砸来。   她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躲了,篮球直直砸在她鼻梁上,生疼。   她揉着鼻子,苍白着脸望向隔壁球场的人。那群人看她穿着一中的校服,顶着蘑菇头,其貌不扬的样了,轻佻随意地说了句“对不起啊”,若无其事地继续开始打球。   他们这边,目睹刚才的一切的陆燃把球狠狠砸在地上,挽起袖子,就要找对面的人算账。   “你妈生你的时候没给你眼睛?砸到人姑娘,这么要说不说的一句对不起就能了事吗?”   他的小弟,自然二话不说,撂挑子跟着老大干。   对面看到是职高大名鼎鼎,打架不要命的陆燃,瞬间怂了,抱着球站在那,呆呆望着,进退两难。   眼看气氛剑拔弩张,陆燃自个身上的伤还没好,又要大干一场的架势,喻寒只好忍着鼻梁的痛,拉住他手臂。   “陆燃,算了,你是来练球的,不是来打架的。”   说完,她从地上捡起一个备用篮球,往砸她的那人方向扔。   她控制了力道,不重,球也只砸到那人大腿,比她怼脸轻多了。   “你看,一来一回,我跟他扯平了。”   “你好好练球,乱给人出头的毛病是该改改了。”   被她一拉,陆燃站在原地不动了,只是低头看她的眼神格外沉。   他想伸手摸摸她被砸红的地方,又觉得不太合适,尴尬地收回了手,两手垂在身侧攥成拳。   “鼻子本来就塌,这一砸,得更塌了。”   自己五官唯一没那么完美的地方就这样被一个异性毫不留情地揭露,那一瞬间,喻寒心里的小人在暴走。   下一秒,看到那个跟自己说话有点幼稚的少年,做成恶狠狠的模样,指着对面厉声警告:“下次打球看着点!”   她心一软,突然不想计较了。   坐回去的时候,陆燃还从书包掏出一件熟悉的校服,披她肩膀上。   “你的衣服,一直没还你,晚上风大,披着吧。”   回到球场前,还转过头别扭地强调一句:“老子亲手洗干净了。”   喻寒眉眼带笑,点头。   她知道,她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柠檬草香。   另一边,目睹这一系列动作的刘伟光,由衷发出感慨:“唉,从来没见老大对谁这么温柔过。乖乖女运气真好。”   他身边有女朋友的大龙听这话笑了,重重拍他肩膀。   “傻小子,这不叫运气。”   “还有,别叫你那邻居乖乖女了,差不多时候,该改叫嫂子喽。”   ***   接下来,喻寒放学陪他们训练了一周。   她能教的已经倾囊授之,但她坐在那里,就像是他们的后盾,莫名支撑他们拼死拼活地训练,跟六中抢第一。   比赛开始前几天,结束训练后,喻寒把练习册收回书包,正准备跟他们打个招呼就走,赶末路公交车回去,被陆燃叫住。   他跑到她身边,穿着黑色球衣,脸上的汗湿淋淋往下落,嘴唇上一圈汗珠,笑得格外好看。   他把一张票塞她手里,是鹭岛最大的体育馆的入场券。   “这周六的篮球赛,来看吗?”   说话时他眼珠往上翻了翻,神色傲娇。   喻寒把票对折,放进书包里。   “我周六应该有空。”   他眼神瞬亮。   “但是。”   喻寒眨眨眼,故意拉长语气。   “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他皱眉,眼神带着愠意,甩手加快脚步,很快甩她一截路。   “切,我还求着你去?”   喻寒笑,依旧慢悠悠走在他身后,果然,十秒之后,某人自己回来了。   “什么鬼条件。”   “很简单,以后不要动不动打架,在你动手之前,想想有没有其他更好的解决方式。”   陆燃的脸偏向一边,瘪嘴,碎发之下,精致的双眼装满不情愿。   最后,他长叹口气,把她书包抢过来,甩在自己肩膀上。   “行了,我尽量。”   听到这个回答,喻寒笑了。   陆燃这人莽撞,冲动,不见得是多胸有大志的人,不然也不会变成游戏里的炮灰。但他有一个明显的优点--他是一个经劝的不良少年。   “走吧,今天我开了摩托,送你回去。”   他抢了她的书包,她盛情难却,只得点头。   而看见她点头,某人的唇角弯了弯。   她不会知道,她是他后座第一个载的女生。   等喻寒坐上了他的摩托,她瞬间后悔这个决定。   坐他的车,就是在玩命,她还想在这个游戏里多活几年。   车开出两百米,她死攥陆燃衣服的后摆,逼他停车。   陆燃不耐烦地转过头准备问她怎么了,结果,先等来她劈头盖脸一顿骂。   “你开车不要命啊,觉得自己飙车很帅吗?我告诉你,路边的人根本看不清你是个什么人,只觉得你很神经。”   曾经她在街道上遇到把摩托开得跟生死时速一样飙车的中二少年,她一般嗤之以鼻。没想到,有一天,她还会坐在中二少年的后座。   “我一直都这么开啊!摩托就是用来飚的好不好?”   陆燃毕竟也是一呼百应的老大,明显不干了。   喻寒干脆利落地下车。   “那行,你不要命我要命,我下车,走路回去。”   见她是认真的,两人僵持半分钟,陆燃认输。   他拉她手臂,语气冷冰冰,但明显软了几分。   “行了,姑奶奶,我谁都不服就服你。”   “上车,我慢点。”   接下来两分钟,两人对话如下:   “这速度行吗?”   “慢点。”   “现在呢?”   “再慢点。”   “可以不?”   “OK,走吧。”   于是,陆燃改装的拉风机车,令底下小弟垂涎三尺的极品,在马路上,以喻寒认为最安全的龟速,行进。   偶尔,连共享单车都能超过他们。   “好怂啊,这么开车。”陆燃忍不住抱怨。   一直轻轻抓着他腰侧衣服布料的喻寒,猝不及防,掐了他的腰一把。   “安全和平安,最重要。”   “没人在意你在马路上有多刺激和帅气,但有人在乎你的生命,不希望你有事。”   陆燃的目光骤变深沉,他自嘲的勾了勾唇角。   “有人在乎我吗?我永远是被舍弃的那个。”   喻寒下意识握紧他的衣服,指骨紧贴他精瘦的腰。   “有啊。”   话音落下,红灯刚好变绿。伴着车子开动后徐徐微风,两人突然感觉到彼此间气氛的异样。   喻寒下意识往后退,陆燃一个急刹,惯性让她被迫锢紧他的背脊。   “抓紧,不是跟我说要注意安全吗?”   “哦。”   喻寒别过脸,不太自然地点头。   到她家楼下,后半段一直沉默的陆燃,突然叫住她。   他跨坐在车上,她站在路边,他微微低头,目光灼灼对上她的眼。   “喻寒,为什么你跟我之前遇到的女生都不一样?”   她就像万能的机器猫,突然出现,不知不觉改变他的生活。   他忘了自己有多久没有认真为一个目标奋斗过,而不是混沌度日。他也忘了,每天一个人住在城里富人区最高档的小区,耳边有多久没听到真心诚意的唠叨。   曾经,为了让他学好,父亲强制给他转学去名校读书。那里的人成绩优异,多才多艺,各有自己的骄傲,没有人真正接纳他,看他的眼神都带着倨傲和不屑一顾。   就像现在,对面一中的学生在同一摊位碰上他们职高的人,为了不惹事,抱有对他们的惧意,他们往往选择无视。但他们离开时,无不昂首挺胸,揣着他们独有的、不用言语的骄傲,不给他们职高人一个眼神地离开。   但喻寒,是不一样的。   从第一次遇见起,她都在认真地注视他,并试图拉着他往更好的方向走。   月光浅浅洒在两人的肩膀,老旧的居民小区,一白一蓝的身影,在黑暗中伫立许久。   最后,喻寒露齿,难得甜甜一笑。   “陆燃,我说我是上天派来拯救你的天使,你信吗?” 第5章 Part 1 狗血青春校园 冰火两重……   没管陆燃一脸呆滞的表情,喻寒蹦蹦跳跳地上楼,没想到,家里的门早开了。   喻妈妈端了一碗红枣燕窝在茶几上,对她招手。   “寒寒,今天怎么这么晚回来,过来,妈给你熬了东西。”   喻寒乖乖过去喝燕窝,抬头一看,喻妈妈神情严肃,脸色不太好看。   “寒寒,为什么你今天没坐公交车回来?楼下开摩托送你的男孩子是谁?”   她瞳孔一震,没想到,就这么一次,就被喻妈妈看到了。   “妈,就是同学,顺路送我,你别多想。”   一中自然不会有开着机车上学的学生,陆燃也没穿校服,喻妈妈心中疑惑万千,但暂时选择相信女儿。   “下次不要麻烦同学了,放学太晚,妈可以开电动去接你,叫你爸开车接你回来也行。”   喻寒点头说好,可喻妈妈在收拾碗筷时,长长叹口气,望她的眼神,带着些悲凉和无奈。   “寒寒,妈妈在家全心全意陪你上学,就希望你有出息,你别做让爸妈失望的事。”   喻寒轻嗯,想起什么,转头问妈妈:“爸今天又不回来吗?”   喻妈妈闭眼摇头,浅淡的唇紧抿着,颇为神伤。   “刚才打电话回来了,说是实验没做完,今天睡学校宿舍。”   喻寒刚想对她说,她跟她爸这么长期不住在一起,跟两地分居一样不太好,可喻妈妈很快钻进厨房了。   期中考试定在周四周五,考试前一晚,小红激动地跟她说:“亲,今天又是月圆之夜哦!”   小红刚想说,如果你想看期中考试试卷,也不是不可以,结果坐在床上的喻寒思忖片刻,当机立断:“我能看陆燃和江诏第一次相遇的画面吗?”   小红捂住自己因惊讶而长大的嘴,点头。   “当然可以,亲。”   喻寒的分析很理性,按照上次她看到的片段,江诏八年之后独挡一面,在鹭岛一手遮天,颇有唯一男主上位的意味。如果陆燃只是他的普通情敌,他没必要对人赶尽杀绝,可见,陆燃跟江诏过去必然有什么过节。   虽然江诏现在还没登场,但他未来的王者光环让她不得不警惕。她想,陆燃现在还没跟女主有交集,如果能让陆燃避开跟江诏结怨的点,陆燃未来的悲惨结局就一定能扭转。   灵识里的画面刚准备打开,小红弱弱的声音响起。   “亲,中国古代有句古诗:月有阴晴圆缺,不知亲是否听过?”   “背过,有屁快放。”   “这个月十五的月亮不够圆呢,不能完全使混沌之气消退,所以,亲这次只能看到短暂的画面,听不到声音哦。”   喻寒翻了个三百六十度的白眼。   “我总觉得是你们故意给我增加游戏难度。”   小红擦擦额角的冷汗。   “没有呢,是亲的错觉。”   画面很快出现。   首先出现的,是一块古色古香,上面刻着“悦己酒吧”的招牌。   一进去,就看到陆燃半趴在吧台买醉,酒一瓶瓶地灌,像喝水一样,毫无知觉。   他睁眼时,眼神已经迷离了,强撑着一口气不倒下。   而旁边,跟他来玩的兄弟们已经喝嗨了,围着一个服务员,咄咄逼人。   喻寒听不到他们说了什么,只见那个长相清秀,跟他们年纪相仿,像是兼职的男服务员被他们逼着跪下,为首欺负他的人,脚还狠狠踩在他手背,表情欠揍地指了指在吧台上已经醉晕的陆燃。   画面在这里,截然而止。   喻寒很容易猜到,那个忍辱负重,表情冷冰的男服务员就是江诏。   而那个买醉的中二少年,很明显,是被他的猪队友坑了。   所以啊,小说电视里很多不良少年风风火火地打架,打着为某人出头的旗号,都是没事找事。   喻寒拿出笔,在她的日记本上,认认真真写下—“悦己酒吧”四个字。   期中考试如期而至。   班级组织搬座位布置考场的时候,沈斯德帮叶卿卿搬好座位后,看到喻寒吃力地两手揽着沉重的课桌,问她需不需要帮忙,被喻寒回绝了。   他没走,帮她把凳子搬过来,边走边问:“考试准备得怎么样了?”   喻寒停步,望着他,似笑非笑。   “怎么,打探军情?”   沈斯德大方一笑。   “没必要,我来一中这么多年,还没人从我手上抢走第一。”   “现在有了。”   “沈斯德,有这个时间来我这里炫耀你的优越感,不如好好想想,赌约输了,叶卿卿同学两个月的卫生任务,是你帮她,还是柏长青揽下。”   说完,她再次搬起桌子,头也不回地离开。   沈斯德在原地,皱眉,望着她的背影,思绪飞翻。   他是第一次,遇见这种自信骄傲得如此光明正大的女生,反倒显得他有些小家子气儿了。   还有她特意提及的叶卿卿。   沈斯德心一咯噔,难道被她看出什么。   期中考很快结束。   这次,喻寒考场的监考老师被吩咐要紧盯喻寒,可惜,她没有任何出格的举动。   考完后,班上几个成绩好的同学,围着沈斯德问答案。喻寒充耳不闻,背上书包就准备回家。   “喂,喻寒,你等等。”   “明天上午有空吗?胡老师叫我们帮她阅卷誊分数,只要一上午。”   沈斯德是数学课代表,其实是胡老师怕他一个人任务太重,吩咐他再找一个同学帮忙,不知怎的,考完后看到喻寒,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   陆燃的篮球赛在下午,而且是给老师帮忙,她也不好拒绝,于是点了点头。   周六是晴天,喻寒的衣柜里除了校服,就是一些卫衣牛仔裤。   这些都是属于这个年纪青春靓丽的色彩,喻寒很享受,在自己的蘑菇头鬓角夹了个小樱桃发卡,高高兴兴出门了。   上午阅卷很顺利,她跟沈斯德都是行动派,阅卷效率不比教资十年的老教师差。为了公平起见,他们批阅的都是胡老师另外两个班级的试卷,他们班的卷子,由胡老师亲自看。   誊分的时候,胡老师惊喜地笑了。   “斯德,小喻,不错啊,两个147,咱班的最高分。”   喻寒挑眉,沈斯德抿唇,最后,看着对方不自觉轻笑。   真巧,这次打了个平手。   喻寒揉揉自己握笔发酸的手腕,说:“我这次语文写的特别顺,那作文题我在作文素材上见着一模一样的。”   沈斯德叹气:“这次物理题有点简单,大题我在辅导书上都做过一样或类似的。”   果然,谁也不服谁,都在心里暗骂一句:走着瞧!   一上午阅卷结束,胡老师坚持要请他们吃中饭,盛情难却。   吃完饭已经下午一点,喻寒正往公交车站走,想坐公交去体育馆给陆燃加油,没想到,就在这时出了意外。   站在转角处等的士的胡老师,被突然转弯的摩托车撞翻在地,人当场就昏迷了,血流了一地。   开摩托车的人见状跑了,喻寒和沈斯德都没走远,赶紧折返回来救人。   沈斯德想扶胡老师直起身子,被喻寒厉声喝止。   “不能动!她可能身体多处骨折,随意动弹,如果骨折的肋骨戳破胸腔造成气胸,人就没命了。”   沈斯德后怕地收回手,看向她时目光沉沉,多了分惊诧。   很快,救护车到了。   一时联系不上胡老师的家人,他俩只能跟随去医院。   站在手术室门口等了仨小时,医生出来时告知:“病人已经脱离危险,脏器没有过多问题,只是全身多处骨折,需要好好休养。”   她跟沈斯德终于松了口气。   胡老师出差的爱人赶过来,他们可以放心离开医院了。   走出医院,喻寒长舒口气。   “还好没大碍。”   “有句话还是得时刻记住啊—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   沈斯德擦擦额角的冷汗,笑了。   看身边的女生,一副满血复活的模样,还有刚才危急时刻,她强行镇静,毫不慌乱的思维,眼里多了些赞赏。   “你看我干嘛?”   闻言,沈斯德伸手,温柔拭去她脸颊上不知何时沾上的血迹。   “有血。”   “喻寒,你现在的样子,像个原始社会的野人。”   沈斯德指指她白卫衣的侧面,一片片沾上的血迹,幸灾乐祸在笑。   “那你呢?白白净净的,是我的猎物?”   沈斯德嘴角弧度没变,也没反驳。   路过一家奶茶店,沈斯德叫住她,头往奶茶店的方向微仰。   “叫你出来改卷子,没想到出这么多事,我请你喝奶茶,当犒劳你了。”   喻寒看到身边公交车飞驰而过,动作迅猛地对沈斯德摆手,拔腿开始追车。   “谢谢,心意我领了,我跟人有约,先走了啊!”   坐上公交,看了眼手表,已经下午五点,她怀疑,比赛早就结束了。   她把阅卷时一直关机的手机打开,二十个未接电话,全是陆燃。   喻寒的心一瞬间开始紧张。   这一天遇到太多事,她不是有意失约,但总归,是她答应人家的事没有履行。   她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他还在体育馆,希望他们今天比赛顺利,拿到第一。   结果,等她赶到体育馆时,场馆的灯,已经暗了,只有几个打扫卫生的阿姨在弯着腰清扫。   进门时,喻寒被随意扔在地上的横幅绊了一下,捡起来一看,上面写着:六中勇夺第一!   观赛的椅背上,被人用油漆得意地喷上一行字:垃圾职高,六中第一!   她心一咯噔。   忽明忽暗的灯光下,她意外看到隔壁楼梯坐着一个头顶锃亮的人,走近一看,果然,是熟人。   刘伟光埋着脑袋,坐在楼梯上昏昏欲睡。   喻寒轻推他一把,他瞬间惊醒,看到是她,眼里填满惊喜,但是,又很快灰败。   “你怎么才来啊,比赛四点就完了,现在都六点了。”   “陆燃呢?你们拿冠军了吗?”喻寒焦急地问。   刘伟光看她时带着埋怨,兴致缺缺地摇头。   “我们进决赛了,跟六中打,六中那群人打球真脏,偷偷摸摸玩小动作,撞人踩脚,什么都干,决赛裁判是六中的,自然睁只眼闭只眼。”   “最后,老大被他们阴得膝盖大腿和手肘全部又红又肿,中场休息完都快站不起来了,但他是主力,我们没有合适的替补,他咬牙硬撑着带我们打完那场球,最后还是以十分的差距,输给了六中。”   “……”?轻&吻&喵&喵&独&家 &整&理&   听完这些,喻寒沉默了许久,不自觉紧紧扯住衣服的侧襟。   “陆燃呢?”她直切主题,眼里明明灭灭,尽数的担忧。   刘伟光松松自己站麻的腿,叹气。   “老大打球一有空歇的时候就往观众席看,硬是没等到你。”   “比赛结束了,六中的一直有意无意在我们场地路过,言语挑衅,老大都忍了,默不吭声又等了你一小时,可是还是没等到你。”   “有兄弟说要发泄一下,组织大家去酒吧,老大说他请客,也跟去了。”   “但他特意嘱咐我,在这坐到七点半回去,他担心你突然过来找不到人。”   “.…..”   刘伟光说了很多,喻寒的心就像悬在胸口,瞬间敏锐捕捉到的两个字是—“酒吧”。   “陆燃去了哪个酒吧?”   “悦己啊,我们常去的那个。” 第6章 Part 1 狗血青春校园 冰火两重……   悦己酒吧。   吧台前,陆燃弓着背,一杯杯闷酒灌入口中,一言不发。   酒吧中央有蹦迪的舞台,他的兄弟拉他去,被他甩开了。   “别烦我,我没兴趣。”   他现在脑子里浮现的,就是他跟一群人开摩托来酒吧的路上,意外在街边看到的场景。   喻寒跟一个高瘦斯文、书卷气很足的男同学并肩走在一起,有说有笑,像是有聊不完的共同话题。   男生绅士地把她护在马路内侧,指了指街边火爆的奶茶店,像是在邀约。   陆燃没去看喻寒的表情和动作,或者说,他是在逃避。   他不想相信,她是最明白他们为了这次篮球赛有多努力的人,他等了一下午,她没来的原因,竟然是跟她另外的同学有约。   陆燃在马路对面,看那两人走在一起,不得不承认,喻寒跟那人,该死的气场协调,好像他们才是一个世界的人。   就跟陆燃永远也看不懂,她坐在篮球场长椅上写了几页草稿纸的题目一样,而她也永远不会过问,他结束篮球训练后跟他的弟兄有怎样的活动。   他们俩像偶然交织的两条平行线,过了那个交点,再无交集。   陆燃心里一股躁火,让他这么多天第一次破了喻寒的警告,把车飙得飞快。   来到酒吧,喝了很多酒,依旧不爽。   他陆燃长这么大,从来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儿,第一次,被一个女生耍,真他妈丢人。   旁边跟他一起的小弟,碰到附近一群玩得好的混子,两堆人很快喝在一起,挽着彼此的肩膀,称兄道弟。   混子的头儿叫龙哥,不是个善茬,知道陆燃是个有背景的狠人,死了命巴结,陆燃心情不好,懒得理他。   在陆燃那受的气,龙哥全部发在新来的服务生上。   新来的男服务员十七八岁的年纪,细皮嫩肉,浓眉俊眼里透着一股冷淡和不羁。他今年高二,在郊区的一所普高上学,来市中心是为了打工,今天是他来这里干活的第三天。   他,就是游戏里白手起家,最后在鹭岛城翻云覆雨,男主光环最强的江诏。   江诏按规矩给他们这桌人摆好酒具倒酒的时候,一不小心,把酒倒在了龙哥新买的皮鞋上。   龙哥在陆燃那受的气,尽数给了江诏。   “你长没长眼睛啊,知不知道我这双皮鞋多贵!”   “对不起。”   江诏微微低头,认错态度良好。   “一句对不起就完了?你跪下来,拿纸给我擦干净了,不然我跟你没完。”   江诏紧抿薄唇,侧脸瞬间没了血色。   周围人哗然,觉得龙哥有些强人所难,但既然职高老大陆燃都没说话,他们自然不好说什么。   见江诏不动,龙哥横眉竖眼地用力推他一把,颇有咄咄逼人的姿态。   “杵那不动干嘛呢?跪啊,你知道我们这里的老大谁吗?职高大名鼎鼎的陆燃,你不听话,小心燃哥削你!”   江诏阴沉的眼瞥了下陆燃的方向,记住他的轮廓,高大的身躯依旧倔强地直立在灯光下,一动不动。   陆燃已经醉了,模糊意识里有人在说他的名字,但他没仔细听,他继续灌酒,完全不知道那里发生什么事。   直到人群中冲出一个身影,一开口,是他最熟悉的声音,那一瞬间,就像神经轴突然过了电,他脑子立刻清醒。   喻寒拼命挤进人群,挡在了江诏身前。   她不高,外表看不出气势,偏偏那双眼睛,剔透锐利,盯着人时,能把人盯得发慌。   “人家也道歉了,你凭什么要用侮辱人的方式逼他。”   “你皮鞋这么贵,真皮的吧?既然是真皮就不可能漏水,一点饮料沾上面,用纸巾擦不掉吗?”   喻寒边说,边扔了块干净厚实的纸巾,纸巾刚好落在皮鞋头的位置,完美盖住那块污渍。   “这不擦掉了?实在不解气,你也可以拿酒泼我鞋上,我毫无怨言。”   围观的吃瓜群众开始议论,龙哥面子挂不住,表情一青一白。   “你谁啊?这个小白脸的女朋友?”   喻寒还没来得及回答,人群中,一个高瘦结实的年轻身影,颠颠撞撞挤进来,推了龙哥一把。   他站在喻寒对面,紧皱眉头,像是在辨别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四目相对,喻寒烦躁的吞吞嗓子,方才在心里过了无数遍想要道歉的话,突然说不出口。   跟他对视,说的第一句话成了:“陆燃,你是蠢还是傻。”   “你知道刚才发生什么事吗?你就由着别人借你的名字跟人结怨?”   “平白无故糟践别人的尊严,这就是你们的三观吗?”   “.…..”   在场认识喻寒的人,都保持沉默。龙哥不服气地要跟她对峙,被人拉住了。   陆燃重重咳了两声,他扬眉,狷狂的眉眼上挑,望向喻寒的眼神,明显的受伤,还有溢满的自嘲和讽刺。   “他谁啊,你一中的同学?”   “没错,我们就是一群三观不正的人,不是你们这种好学生,我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那你滚远点啊,来我们的世界碍眼干嘛。”   他从裤兜里掏出一个银白色的奖牌,狠狠扔在地上。   “我是太蠢了,既然信你的话,去那个破比赛上丢脸!”   说完,他转身负气,甩手离开。   那群跟着他的人,也随之而去。   喻寒静静站在那,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发呆,看了很久,直到身后的人说话,她才醒过神。   “同学,谢谢。”   江诏看她表情写满探究。   他们是第一次见面,也难怪他会疑惑,她为什么义无反顾选择帮他。   喻寒简短的点头,想起什么,她转身,望向江诏的眼神满是诚恳。   “同学,刚才的事你也看到了,陆燃,就是刚才扔奖牌的傻大个儿,他喝昏了头,不知情的。那群人故意为难你,不关他的事。”   “自己傻还带着一群猪队友,给你造成的困扰,希望你别在意。”   江诏有些意外,他滞愣地点点头,嘴唇微张,表情微懵,像是没想到刚才跟人剑拔弩张的她,竟然会帮他说话。   “他们也没得逞,我不会在意。”   得了他这句话,喻寒彻底放心。她弯腰,捡起被陆燃扔在地上的奖牌,心情复杂,她拿纸巾仔细擦拭干净,匆匆忙忙,跑出酒吧想要追人。   江诏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那句:“同学,请问你叫什么名字。”还没来得及问出口。   等喻寒再追出去,人群熙攘的酒吧一条街上,已然没有他的身影。   ***   期中考成绩很快公布。   他们班的班主任,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姓吕,之前因为年轻总被分到最差的班,这次她班上被分进一个高一时一直稳坐第一的学神,她心里别提多美,连带在其他班主任面前也能挺直腰杆了。   她没想到,他们班的学神还不止一位。   看到这次期中考全校排名,她跟着办公室的其他老师一起,傻眼了。   月考因作弊而受罚的喻寒,以两分优势,力压沈斯德,荣获全校第一。   教导主任来他们办公室时,脸色十分一言难尽。   “这次监考严吗?确定她没作弊?”   吕老师听这话心里不乐意了,自家的学生,总归有点护犊子。   “成绩出来我就找喻寒谈过了,她说考场都有监控录像,她就坐在监控录像底下,随便学校查证。”   “还有啊,我特意问她要了她上次月考的数学试卷,如果不算作零分,她能考140以上,加上数学成绩也比第一名沈斯德少不了几分。”   “她的解法和思路都很新颖,而且是所有答案里独一无二的。谁作弊能有这么好的成绩?”   “主任,你是不是该好好回想一下,那次月考你是不是冤枉了喻寒,真正作弊的又是谁?”   主任的脸色越来越黑,最后,干脆埋下头,攥着那张成绩单,被吕老师几句话说得无地自容,待了几分钟就悻悻离开。   喻寒拿第一这件事,在高二年级引发不小的轰动。   成绩出来当天,赌约的当事人都很淡定。沈斯德在成绩单喻寒的名字处画了一个红圈,笑容诚恳,语气听不出波澜。   “恭喜。”   喻寒弯唇。   “沈斯德,这件事告诉我们,练字也是很重要的。”   沈斯德平时注重难题,靠刷题锻炼思维。这次考试两人其他科目加加减减相差不大,唯独一门英语,喻寒因为英语作文字迹书写漂亮工整,轻轻松松高他五分。   沈斯德谦虚点头。   “学到了,下次我一定扳回一城。”   喻寒微扬下巴。   “怕你?”   伴着上课的铃声,两人相视而笑。   在青春时遇到友好上进的竞争对手,不失为知己一个。   成绩公布当天,教导主任面色不好地把班长和叶卿卿单独叫出去。   下午放学,班长和叶卿卿乖乖拿起打扫工具,前往操场打扫。   有爱打探消息的同学,兴奋地在全班宣传,隔壁班的柏长青也被罚了。   喻寒处变不惊,对于这个结局,她不意外。教导主任的处理方式也算是间接还了她一个公道。   叶卿卿不愧是女主,她拿起扫帚,目光凄怨的望了眼喻寒的方向,刚好被沈斯德捕捉到了。   他皱眉,眼中写满失望,但还是走过去帮她拿劳动工具,送她去操场。   “你学习上有任何问题都可以问我,怎么能……”   沈斯德一路絮絮叨叨跟叶卿卿说什么,她没仔细听,也不在意。   她让陆燃避开了叶卿卿,解除了江诏对陆燃的误会,她的任务,完成的堪称完美。   唯独她心里不太舒畅的,就是上次失约的事她还没来得及跟陆燃解释,那丫一直不接她电话,微信也把她拉黑了。她这几天只要闲下来就心烦跟他的破事。   今天她负责值日,把教室打扫干净后,高二教学楼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住校生去了食堂,走读生踏上回家的路,她也该回去了。   出校门前,她随意往操场一瞥,没想到,看到她最熟悉的身影。   陆燃坐在花园的围栏上,弯腰低头,认真在跟叶卿卿说着什么,叶卿卿红着脸,一副被他逗弄得害羞的模样。   他余光瞥见她,鼻息重重吐出,哼口气,故意跳下来,抢过叶卿卿手里的扫帚,开始帮她扫地。   他身边几个喻寒还比较眼熟的小弟,往小卖部的方向走去,刚好和她擦肩而过,嘴里念念有词。   “咱老大之前就要找一中校花,这回如愿以偿了。”   “不得不说,校花就是好看,跟我们老大也登对,不像某人,人丑还心狠,把我们老大耍得团团转。”   “.…..”   喻寒几乎是确认,这俩人的话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从她进入这个游戏起,她一直非常冷静,目标明晰地知道自己下一个目标。她以为她把这一切当作一场体验游戏,自己只是占用她人角色和躯壳的局外人,但这一刻,她的心,真实地抽痛了瞬间。   一部分,是她惋惜之前的努力白费。小红说的没错,不要小看乙女游戏里的女主光环,她故意让陆燃避开跟叶卿卿的相遇,可是,他们还是遇见了,相谈甚欢,某人第一次见面还开始体恤美人。   另一部分,她也不清楚,胸膛莫名的情绪,酸涩异常,开始横冲直撞,是她之前从来没有经历过的。 第7章 Part 1 狗血青春校园 冰火两重……   那天回去,喻寒有些心不在焉,晚饭时一直在想陆燃的事,也没发现喻妈妈的异常。   平时在饭桌上,喻妈妈格外啰嗦,总喜欢扯着她问学校的事,今天,她格外沉默。   窗外传来鸣笛声,她激动地跑去观望,发现不是她爸的车后,眉头紧皱着回来,嘴里失落地念叨了一句:“快一周没着家了。”   喻寒没把当时喻妈妈落寞的表情放在心上,吃完饭就回房间,想试着给陆燃发消息。   她最讨厌亏欠别人,虽然她不是故意,总归是她失约了,她应该先跟陆燃道歉。   结果,她发出去的消息,后面都带了一个鲜红的感叹号。   --陆燃把她拉黑了。   喻寒愤怒地把手机砸在床铺。   这傻□□脑子不咋聪明,脾气还不小。   喻寒突然想起放学时他在操场跟叶卿卿有说有笑的场景。   这丫怎么不翻墙时摔死?让他被女主的迷魂汤灌得忘乎所以,最后虐身虐心,不得好死去吧!   可周五那天,课间喻寒听到叶卿卿跟班长的谈话,不自觉放下手中的笔。   “明天周六,陆燃他们约我去酒吧玩,有点期待也有点紧张。”叶卿卿微微低头,三分羞七分怯地说道。   “陆燃吗?职高很帅的那个男生。”班长瞬间星星眼。   叶卿卿小心地点头,唇角带笑。   “我第一次去酒吧,很好奇,但是心里也有点怕。”   “别怕,陆燃既然邀你去,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叶卿卿捂嘴偷笑,认同地点头。   两个小姐妹,紧挽对方的手,在课间肆无忌惮地发出调笑声。   “卿卿,你们去的哪个酒吧?”   “好像叫悦己。”   “那么帅的男生约你,那你要穿得漂漂亮亮过去哦。”   “.…..”   喻寒听着,不知不觉,在几何题空白的答题区域,写上“悦己”两个字。   同桌的沈斯德正想跟她比对答案,看到她只写了那两个字,一时有些怀疑人生。   “喻寒。”他伸手在她眼前晃晃,“我知道学校附近有家咖啡馆,后面是自习室,周末约自习吗?”   她几乎是下意识拒绝:“不了。”   “我周末有事。”   ***   周六,悦己酒吧。   舞池旁用珠帘隔开的一个包厢里,陆燃坐在正中间,一来,就灌了杯啤酒。   “老大,先别喝啊,等会叶卿卿来了,你注意点形象。”   他的很多小弟眼中,一中校花叶卿卿跟他们老大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这次酒吧之约也是他们跟叶卿卿约好,以陆燃的名义,撮合之意犹如司马昭之心。   陆燃听了,毫不在意地勾勾唇角,冷漠锐利的眼却是扫向旁边的刘伟光。   刘伟光身边的兄弟偷偷捏他手臂提醒他,迟钝的刘伟光总算反应过来。   “老大,今天很早喻寒就出门了,我还跟她打了照面。”   “那你他丫没问她去哪?”   刘伟光老实摇头。   陆燃嗤笑一声,从皮衣外套掏出一盒烟,抽出一根,眯着眼点上。   “老大,叶卿卿来了。”   说这话的人领来了叶卿卿,她穿着一身白色连衣裙,头发披在胸前,文静乖巧,在昏暗的酒吧,白得好像一道光。   陆燃神色淡淡,笑着把菜单扔到她面前的茶几上。   “想吃什么,随便点。”   下一秒,包厢的珠帘又被人拉开。   陆燃以为是哪个兄弟,结果一对视,嘴角抽搐了。   喻寒穿着那身麻布一样的校服,蘑菇头跟黑暗的背景融为一体,站在他面前,一双眼睛格外亮堂地盯着他。   陆燃:“谁把她叫来的?”   他一边咳嗽,一边极为迅速的摁灭了才点上不久的烟,别过脸,格外别扭地不去看她。   跟旁边长相清丽,精心打扮过的叶卿卿相比,她普通得像是背景板。偏偏在某些人眼中,她像是扎在眼里的一根刺,她来了,他浑身不自在。   “我自己来的。”   喻寒忽略所有人,直接走到陆燃面前,一手撑着包厢的茶几,眼神直勾勾对上他。   “陆燃,你演什么琼瑶剧呢?连解释都不听就给我判死刑?”   陆燃眼神闪躲。   “有什么好解释的。”   喻寒点开数学老师不久之前发给她的,她出院的视频,里面她对喻寒和沈斯德道了感谢。   “篮球比赛那天上午,我跟我同学,也就是视频提及的沈斯德一起帮老师批阅试卷,中午我打算赶去体育馆的时候,老师意外出了车祸。”   “后面的事情你也能猜到,因为要送老师去医院,我跟沈斯德把一切安顿好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   “出了医院我马上去找你,结果那里只有刘伟光在,他可以作证。”   刘伟光呆滞点头。   陆燃吐出一口冷气,心里的气消得差不多,但嘴上不饶人。   “所以你明知我下午有比赛,还要匀出一个上午给那个沈斯德是吗?”   “你们一中的同学关系还真是好。”   喻寒闭眼,再睁开时眼里写满无奈。   “陆燃,生气上瘾了,跟我无理取闹呢?”   “我跟沈斯德就普通同桌,咱班能让他另眼相看,区别对待的,只有你旁边坐着的叶卿卿。”   “呵,陆燃,你跟她认识多久啊就迫不及待把人约出来。我跟你解释这么多,你还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搁这给我搞区别对待呢?”   陆燃语噎,瞥了眼旁边坐着的叶卿卿,跟喻寒大眼瞪小眼,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时,他们点的酒水到了,兼职服务员的江诏端着盘子走进来。   他扫了一眼现在的形式,皱眉,一时看不懂。   喻寒心里咯噔一下:哦豁,还真是一场好戏,所有人都到齐了。   就在她逐渐意识到他们四个聚在一起必然发生什么时,帘子突然被一个举着注射起,面目狰狞的陌生男人掀开。   他紧咬牙关,嘴角还泛出些微白沫,眼眶周围发红,一副失控的样子,举着注射起恐吓众人。   “钱,给我钱!不然我把针管往你们身上扎!”   喻寒曾经听药房实习的同学说过,看守医院药库管制药品的工作,其实挺危险。   因为医院鱼龙混杂,某些丧失道德伦理的瘾君子,有时会为了医院的药,做出伤人伤己的举动。   她没想到,医院实习没遇上的破事,在酒吧碰见了。   这人的精神和身体状态,一看,就是瘾君子。   应该是注射完觉得不过瘾,瘾头又上来,就产生了歹念。   她刚想走上前,至少先用语言把人稳住,没想到,凭空一双结实有力的手,死死把她往后拉,自己的身子挡在她前面。   “你别过来,要钱吗?我有。”   陆燃这时倒显得格外冷静,把钱包里必要的证件抽走,钱包直接甩给他。   那人拿到钱包,笑容放肆,转身离开前,突然瞥到在场有俩姑娘,年纪不大,瞬间,心里的歹念又开始翻涌。   他再次举起针。   “原来这里有妹妹啊,叫个妹妹陪哥喝酒,我马上放过你们。”   叶卿卿快急哭了,喻寒隔着陆燃宽厚的背脊,观察那人,几乎断定,那人吸的冰|毒。   冰|毒能增加那方面的欲望,所以,他看到她们,瞬间挪不动脚了。   等喻寒反应过来时,那只抓着她手腕的手,早已汗湿一片。   陆燃很紧张。   角落里,刘伟光悄悄用手势示意,陆燃的心放下一半。   “那什么,哥,她们是女的,喝不了酒,我陪你喝。”   他刚说完,喻寒条件反射一般,反握他的手。   他轻咳一声,趁那人脑袋迟钝,转不过来的时候,眼神示意旁边的兄弟把他狠狠制服在地。   十分钟后,警察来了,他们总算能平安离开酒吧。   离开前,喻寒注意到江诏一直留在包厢,他选择挡在叶卿卿身前保护她。犯人走了,叶卿卿还哭个不停,他也一直留下来安慰她。   的确,叶卿卿小白花的长相,我见犹怜的性格,的确能激起异性的保护欲。   喻寒也不怪他,虽然他们有一面之缘,当时她还出手相助,他也没有把眼神过多放在她身上。   有句话这样说:是你的女主就该是你的。   而且以她现在的形象,怎么说也是叶卿卿一眼看去美如画,即使是游戏男主,以貌取人也不奇怪。   喻寒抓着陆燃的手腕,从后门跑出去。   她现在心情不差,因为某个一直生闷气的中二少年,危急时刻的表现,一点也不中二。   跑到远离酒吧的转角,路边自动贩卖机旁有一张长椅,他俩坐下。喻寒想去买水,被他摁住。   他怎么可能让女生掏钱。   可结果,他的钱早给了那人。   喻寒噗呲笑开花,把自己的钱包扔他手上。   水买完,喻寒小口嘬着柠檬汁,陆燃仰头,一口气灌了一瓶矿泉水,喻寒就这样转过头盯着他,看他修长的脖颈,少年肌理分明,喉结有节律地滚动。   察觉到她的目光,他面露疑惑。   “咋啦?”   喻寒笑。   “陆燃,你是我见过最别扭的男生。”   生她气生了好几天,一见面,竟然还在最危险的时候护着她。   陆燃别过脸,哼哼。   喻寒揪他衣袖。   “喂,周六把人叶卿卿叫来酒吧约会,你刚才怎么不挡她前面。”、   “她不是老子叫的,我也不知道是谁把她叫来的。”   他挠头,开始烦躁。   喻寒嘴角的笑意越深,她突然伸手,把他的身子往另一个方向转。   “陆燃,我有个礼物送给你,准确来说,本来就是属于你的东西。”   陆燃:“?”   片刻,他的脖子上突然多出一个奖牌,劣质的绳子勒着他的脖颈,银色的金属光芒在阳光下夺目。   “第二名也很厉害啊,傻帽。”   “谁不是一步步爬上去的,这次第二,下次说不定就成了第一。”   “陆燃,我很为你骄傲,也很高兴,真的。”   “丢弃属于自己的荣誉,这种傻事别再干了。”   陆燃转过头,阳光温柔的光晕打在她脸上,明明柔和,莫名目眩。像阳光冲破乌云最后的桎梏,一眼,可以预见光明。   ***   最后,他们还是得回到酒吧附近,因为陆燃的机车停在那里。   他说他开车送她去任何地方。上车前,他从包里掏出一个崭新的粉色头盔,一脸不太情愿地塞她手上。   “专门给我买的?”她故意坏笑着问道。   “让你戴就戴,哪那么多废话。”   喻寒挑眉。   “那不好意思,我这人有洁癖,不戴别人戴过的东西。”   喻寒把头盔往车座上一放,双手抱胸,一副不打算动弹的模样。   陆燃:“.……”   “祖宗,我墙都不扶就服你。”   “没人戴过,我后座除了你没坐过别的女生,是我专门给你准备的,行了吧?”   喻寒莞尔,爽快地点头,跨坐在他的机车上,双手紧紧扶住他的腰。   “去哪?回家吗?”陆燃上车后问道。   喻寒望着晴天格外绰约曼妙的云彩,心情极佳地笑了。   “陆燃,你觉得叶卿卿漂亮吗?”她不着急回答他的问题。   陆燃皱眉,他那时还不懂什么叫送命题,单纯地凭心回答:“是挺好看的,不愧是校花。”   “嗯。”喻寒轻应,声音让人辨不清情绪。   “嗯什么嗯,你是你,她是她,你虽然长相平平,但也不要自卑,你有比她好的地方。”   “比如?”   陆燃一时沉默了,细品“比如”俩字,发现一瞬间能回想起很多。   他是富裕家庭长大,父亲为官,母亲从商,他从记事起,他就和各种保姆阿姨待在一起。   父母对他一呼百应,阿姨各个拿他当祖宗。他从小什么都不缺,泡在玩具堆里。长大后,父母又用巨额零花钱埋没他。看似他比普通人家的孩子都要幸福,但只有他知道,他一直渴望,一直缺乏的是什么。   长大后他遣散了所有阿姨,坚持一个人生活。因为他发现人再多,冷冰冰的家依然不会恢复温度。   喻寒是第一个。阻止他去做别人眼中的傻事,教他什么该做的人。   也是第一个,在他被打后默默陪他很久,给他敷伤泡面的人。   她没有把他当作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或者断定他是坏小孩远离他。她是第一个,认认真真对他说“你可以光明正大赢别人”的人。   虽然最后结果依旧是输,但陆燃知道,在心里,他赢了自己。   陆燃沉默时,小红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亲,恭喜您,本次游戏任务已完成百分之六十。”   她笑,双手不知不觉锢紧他的腰。   “陆燃。”   “嗯?”   “鹭岛最好的理发店在哪你知道吗?”   “你要去剪头发?”   “嗯,我让你看看,真正的我。” 第8章 Part 1 狗血青春校园 冰火两重……   喻寒做头发的时候,陆燃坐在沙发上,背对着她,低头跟刘伟光他们组队打游戏。   等造型师说好了,他才转头,随意瞥一眼,却惊得手机掉在沙发上。   喻寒两侧脸粗厚的头发被修剪变薄,露出小巧玲珑的鹅蛋脸。厚重的头帘剪成空气刘海,饱满的额头隐隐若现,灵秀的眉毛,和明澈干净的杏眼儿。原本随意散乱的蘑菇头被修剪后烫了一个内扣,用夹子随意夹在脑后,露出完美的下颌线。   更令人惊艳的是她清冷温淡的气质。   这个世界的人可能不认识刘亦菲,但喻寒从小被叫“小刘亦菲”长大。自然,她对自己颜值的这点自信还是要有。   因为在读高中,她不可能弄太复杂显眼的发型。理发师在发现她的颜值后,心里不忿地收住了自己充满创作欲的手。   付完钱,喻寒笑着戳戳傻站在原地的陆燃。   “走了。”   陆燃吞吞嗓子,依旧难以置信地盯着她。   “你是喻寒?”   “如假包换。”   “你为什么……”   喻寒知道他想问为什么她换个发型差距如此之大,喻寒差不多猜到了,这应该是喻妈妈有意为之。   她每次督促她去张爷爷那里剪头,这个把她颜值遮得一无是处的发型,原宿主应该留了很多年。   虽然原宿主不一定有喻寒的好样貌,但喻妈妈年轻时的照片也是清秀可人,原宿主应该不会太差。对于一心希望她好好学习的喻妈妈来说,遮盖女儿本身的长相,保护她又免去许多麻烦,这事情有可原。   “省事,不然每个人都像你这样痴汉一样看着我,我在学校能安宁?”   陆燃摸摸鼻子,不太自然地收回眼神,嘴里念叨:“那你现在变回来又是为了什么?”   喻寒咧嘴笑。   “不是有人说我人丑心恶吗?”   “我这人不爱计较别的,就喜欢在冤枉我的事上打人脸。”   陆燃一噎,猜到是自己的小弟说的混账话,他毫不犹豫叫住她。   “我替他道歉,他们心疼我难受,所以想你也难受。”   下一秒,他望着她许久,眼神复杂。   最后,他顽劣地伸手,把她刚做好的发型揉成一团。   “我还是觉得你以前的样子好。”   至少不会招蜂引蝶,安全省心。   喻寒还去附近的眼镜店换了一副眼镜,高中生不可能每天戴隐形,但她把粗重的黑框换成灵巧漂亮的金属框架,戴眼镜不再显得笨拙木楞,反倒遮盖了她五官里明艳的部分,斯文秀气起来。   期中考班主任预先给她的学校奖金花得差不多了,但恢复她本来的面貌,喻寒心情很好。   可陆燃,并排一起走的时候,他看她的眼神,总有说不出的别扭。   他开机车送她到她家楼下,下车的时候,他突然抬手,温热的手掌重重拍在她头顶,喻寒天灵盖一震。   她压住心里的火气,宽慰自己:这丫直男一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应该不懂对女孩子下手要温柔的道理,她不计较,真不计较。   “蘑菇头,以后上学放学,我接你吧。”   喻寒:“?”   “你以前怎么不说。”   陆燃抿唇,老实回答:“因为以前我觉得你长得够安全。”   喻寒:“……”   这种时候,身为男生,不应该说一些类似于“我担心你”之类的话吗?   喻寒咬牙,踩了他一脚,甩手上了楼梯。   她单方面宣布,这丫没救了。   上楼时发现,她家的门早已经打开了。一进去,她妈坐在沙发上,面色凝重。   喻寒心里一咯噔,顿时有不好的预感,乖乖解释:“妈,我这次期中考试拿到学校的奖金了,所以我自己花钱去剪了个头发,那副眼镜度数不太合适,我也换了。”   “妈,你觉得……”   她刚想问喻妈妈,她觉得她身装扮好看吗?喻妈妈冷飕飕的眼神甩过来,手里的遥控器狠狠甩在茶几上。   “寒寒,妈妈只有你一个女儿,全心全意陪着你,你就这样报答我吗?”   “谁允许你私自去换发型?你觉得你现在这样很漂亮是吗?你是去学校读书的,要这么漂亮干嘛?”   “楼下送你回来那男生是谁?不是一中的吧?寒寒啊寒寒,妈妈总跟别人说你乖,你就是这样打我脸的?小小年纪,跟人谈恋爱?”   喻妈妈平时说话细声细语,今天脾气格外火爆。一系列冷言冷语的质问甩过来,喻寒直接懵了。   在现实世界里,她妈是生下她后投身实验室的长江学者,她爸是心外科著名教授,她平日见他们一面都困难。所以,她一直以来独立自主,但是,这也造成她不太会和父母相处。   喻妈妈突然雷霆大发,她一时不知怎么应对,只能耐心冷静地解释:“妈,不是,他是我朋友,我也没有谈恋爱。”   “我有好好学习,你应该收到微信群的消息了,这次我是全校第一。”   “剪头发的事没跟你商量,是我不好。我现在十几岁的年纪,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不是为其他,我单纯想换个形象生活。”   喻寒刚想说“妈妈,你消消气”,喻妈妈对着她长叹口气,眼里有说不尽的悲痛和失望,走进房间,甩手关门,顺便反锁了。   喻寒心情沉重地回到自己房间,一时抑郁地问小红:“喂,女人这个年纪更年期脾气都会有点暴躁是吗?”   小红微笑:“对游戏里的人物进行性格分析不是我的任务哦,亲。”   喻寒垂眼,一副“要你有何用”的表情。   抛开喻妈妈的事,她只能暂时把她的反常归结于更年期激素不协调导致的心情烦躁。喻寒突然想起,在酒吧那出,严肃地质问小红:“酒吧那人,是不是你有意安排的?”   虽然说某些酒吧属于灰色地带,但他们怎么会那么背,刚好遇上发疯的瘾君子,酒吧那么多桌客人,偏偏锁定了他们几个高中生。   小红嘿嘿一笑。   “亲真聪明。”   “刚才那个人是游戏本身存在的炮灰,原设定是江诏对叶卿卿英雄救美,然后一见钟情的契机。”   “在这里,也是为了检验陆燃在危难关头的选择。”   喻寒听懂了。直白的说,就是检验陆燃是选择白月光本光叶卿卿,还是当时其貌不扬的喻寒。   结果,她赌对了。   想到这,喻寒嘴角不自觉上扬。   想起在摩托车上,小红强调的,游戏任务已完成百分之六十,她心生疑惑。   “我在这里做的所有事,都会被计算入任务进度里吗?”   “当然哦亲,当你的任务完成百分之八十的时候,拯救反派成就达成,亲就可以离开本游戏了。”   “百分之八十。”喻寒走到窗边,不自觉默念。   从她来到这里,遇到这些游戏中的人物开始,她并没有刻意把它当做任务,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从心出发,小红的话,硬生生把她拉回现实。   “剩下的百分之二十,跟江诏有关?”   小红一瞬惊愕,下一秒,颇为赞同地点头。   “在这里提醒亲,不论是陆燃还是江诏,原游戏里他们都是由爱生恨,现在陆燃对女主叶卿卿的执念几乎被解除,剩下的,我相信亲知道该怎么做。”   几乎是立刻,喻寒心里有了答案。   完全切断陆燃黑化的后路,她还需要做的,就是解除江诏对叶卿卿的执念。   小红在她灵识里颇有深意的眼神让她明白,这个任务最简单粗暴的方法,就是她自己上。   她不是以前的喻寒,现在恢复她本来的面貌,叶卿卿所倚仗的资本,她拥有的更多。   但那一瞬间,她突然想起回来时陆燃弯腰系在她腰上的皮衣外套,还有他难得学会温情的一句“夜晚风寒。”   喻寒犹豫了。   ***   喻寒怕再次刺激喻妈妈,特意打电话给他,嘱咐他上学不用来接。   职高课间,坐他隔壁的小虎抱了一堆礼物零食过来,摆在陆燃桌上。   “哥,约你出去的女生真多,这些都是送你的。”   陆燃瞥了一眼,紧皱眉头,推开那些礼物,继续趴桌子上补觉。   “滚。”   “直接扔垃圾桶。”   小虎得令,旁边比较会察言观色的大龙笑着提议:“老大,晚上去打桌球?那旁边还有个很大的游戏厅,新开的,设备很全,一定好玩。”   “我们叫上喻寒一起去?”   陆燃这回睁开了眼,像是认真思忖片刻,他摆手。   “你们想玩可以去,但别叫她。”   “今天周一呢,他们一中学习紧张,别打扰她。”   大龙点头,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   老大这是,坠入爱情了吧?什么时候见他语气这样温柔地为别人着想过?   就在这时,刘伟光猛地推开门,着急地跑过来。   “赶着投胎呢。”大龙嫌弃皱眉道。   刘伟光长喘口气,平复一下心情,眼神急切地看向陆燃。   “老大,你知道喻寒在一中哪栋哪班吗?”   “我刚接到我妈电话,喻寒来学校没戴手机,她联系不上她。”   “她家出事了。”   ***   喻寒今天来学校,收获了无数或痴迷,或震惊,或艳羡的眼神。   别提班长和叶卿卿那一副吃了屎还得维持笑脸的表情。   喻寒从小到大,从没恃美而骄过,但这一次,心里有真实的爽感。   但仅仅也只有片刻,很快,她一切如常。   一句话概括:姐用脸虐渣,但不靠脸吃饭。   只是从她坐下起,沈斯德一副见鬼的表情盯着她。   喻寒蹙眉:“没见过美女?”   她这么一句话,还真把人学神逼得面红耳赤地转过头去。   沈斯德:你是有意隐瞒吗?   沉默许久,沈斯德在上课前,第一次给她递纸条。   小小的便利贴,被他折得很小一块。   喻寒龙飞凤舞的字在下面爽快地回:怕你们只关注我的脸,不注意我的实力。   难得,沈斯德铁树开花般化了一个很丑的笑脸,还写了一句:OK,美女学霸。   课间的时候,喻寒趴在桌上补觉。他们的座位刚好靠窗,沈斯德临窗,她听到他一直在帮她劝退其他班前来围观的同学。   “她不跟陌生人出去,她在睡觉,请你们别打扰她。”   喻寒觉得这些以貌取人的男生太小题大做,但她不知道,现实中难得有一个被老天爷格外宠爱的神仙姐姐,在这个世界里,被称作小刘亦菲的她亦是这样的存在。   她醒来后,笑容清甜地对沈斯德道了句谢:“谢谢啊,不愧是我同桌,懂我。”   沈斯德淡淡勾起唇角,他想起什么,刚想问她:“这周有没有空,他们去市图书馆自习。”   结果,教室门口突然冲出一个没穿校服的高瘦男生。他跑得满身是汗,眼里的焦灼,如烈日炙烤着人的心。手臂和穿着短裤的大腿上,有触目惊心很红的划痕。   他扫视一周,很快,锁定了喻寒的位置。   猛地冲过来,死死扼住她的手腕,把她拉离座位,他只说了三个字:“跟我走。”   他眼里的焦急和认真,让喻寒忘了拒绝,也忘了问清他的来由,就这么被他,当着所有人的面,一意孤行地拉离教室。   沈斯德低头,眼里细碎的光芒,逐渐暗淡了。   只有耳廓的红色,是他心跳加速的痕迹。 第9章 Part 1 狗血青春校园 冰火两重……   喻寒平生第一次翻墙逃课。   感觉重回一次高中,什么刺激的事都重新干了一回。   站在一中那堵围墙前,她一时望而却步。   不想陆燃轻松一跃,踩着围墙边的长椅,站到围墙上,眼睛都不眨,就跳了下去。   围墙上爬满带刺的爬山虎,还有入秋后干枯锋利的枝干,窸窣滑过他手臂,留下触目的红痕,他抿唇,一声没吭。   她总算知道他身上的伤痕从何而来。   那边,职高的弟兄给他搭好高度,他站着,头刚好露出围墙,朝她伸出手。   “喻寒,过来,别怕,我一定接住你。”   他额头布满细密汗珠,眼神却格外坚定。   喻寒犹豫不过三秒,踮脚,握住他的手,爬了人生中第一次围墙。   她曾经有一个室友钟爱欧洲古典戏剧,有一出《罗密欧与朱丽叶》,她陪她在伦敦大剧场看过,室友看得泫然若泣,她没有太大感觉。   但今天,当万有引力让她被迫克服内心恐惧,落入那个汗味掩盖了柠檬草香的年轻胸膛时,她的心跳,有一瞬漏拍。   来不及多想,她扼住陆燃的手腕,皱眉。   “到底出了什么事。”   陆燃是中二,但没到上学期间翻墙来找她并带她逃课的地步。   “你家出事了,你妈妈要跳楼自杀,快跟我走。”   ***   现实中喻寒的父母彼此嫌弃,但互相恩爱,谁都看不顺眼对方忙碌的事业,但谁出差超过一周就会念叨,真正口嫌体正。   所以喻寒从小生活的家庭富裕有足,温馨幸福。   她从没想过,在游戏里,喻爸爸一直以工作繁忙,住在学校为理由搪塞,结果却是他跟他们大学新进的年轻老师在外面租房子,住在一起。   他令人发指的婚内出轨,附近的居民早有耳闻,只有喻妈妈,一直被蒙在鼓里,还每天晚上做满一桌子菜,满心期待等他的一个电话,只希望久不归家的丈夫能回来。   结果,她偶然发现的真相,那么残酷。   喻寒终于明白了喻妈妈最近的反常。一个全心全意为了丈夫孩子的女人,突然得知丈夫早已背叛自己,女儿反常的举动在她眼里也是叛逆的表现,她心理防线瞬间崩塌。   喻寒坐在陆燃机车后座飞速赶到的时候,喻妈妈正站在他们住的单元楼楼顶,一脸惨然,毫无希望地望着底下。   刘姨在下面 “手舞足蹈”,都快急哭了,看到喻寒来了,就像看到救星。   “小许啊,你快看看,谁来了,寒寒啊,你女儿寒寒。”   “你听话,下来好不好,为了寒寒你也不能做傻事啊。”   看到她,喻妈妈长舒口气,像是心里某个夙愿达成,她笑了,眼里看破红尘的颓然豁达更加明显。   “寒寒,妈妈再看你一眼,也心满意足了。”   “妈妈这辈子很窝囊,年轻漂亮的时候,早早嫁了人,荒废了自己原本的事业,真正闲置在家里,成了依靠丈夫孩子的狗皮膏药。”   “现在妈妈老了,回过头发现,我以前爱的是个畜生。人到中年,离了家庭,半点依靠都没有,我这样活有什么意思。”   喻寒仰头,心像被提到嗓子眼,扯着嗓子大喊:“当然有意思,你有我啊。”   “从小到大,你给了我最好的陪伴,现在我读高中了,你一直尽心尽力照顾我,让我衣食无忧,这些都是用钱买不来的珍贵啊。”   “妈,我会让你看到,喻寒是值得你骄傲的。你有一个丧失伦理道德的丈夫,但你有一个争气的女儿。”   “我现在读高二,很快,很快我就能考大学,找工作,然后报答你,只要几年,我们就能过新的生活!”   “……”   喻妈妈听完她的话,逐渐热泪盈眶。她捂着眼和鼻,在寒风中细细抽搐起来。   前面,那个一直蹲着的男人趁机发声,望着楼顶,明显底气不足。   “小瑜,是我对不起你。你当过医生,知道人的生命只有一次,下来好不好?”   喻寒看过去,凭记忆辨别,那不正是她快两个月没见面的父亲吗?   她压住心口的火气,刚想发作,不成想,楼顶喻妈妈看到他像是受到刺激,抱着脑袋蹲下来痛哭。   “畜生!我不要见到你!不要!”   喻寒二话不说死死挡在她爸面前,厉声对喻妈妈说道:“好,我们不要他。”   “妈,你下来,我只要你,我们娘俩一起,好好过活,重新做人。”   话音落下,喻寒雷厉风行地拉开书包拉链,抽出一张白纸,蹲在楼下,抵着膝盖急急忙忙写着什么。   她的字很潦草,但写的速度很快。喻妈妈在楼顶看不清她写了什么,但喻寒睥睨的眼神扫向蹲在地上的男人,高高举起的那张白纸,开头“离婚协议书”几个大字那样清晰,在人群中引发骚动。   “妈,你看这是什么。”   “我知道,你不能忍受背叛,刚好,我也是!”   “这份离婚协议书是我临时写的,很多内容不完善,但有一条写得很清楚,女儿喻寒,必须由许青瑜抚养至十八岁。”   说完,她把那张简陋的协议书连笔带纸甩到她爸身上。   “你发泄欲望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家破人亡的结局。”   喻爸爸望着他,嘴巴微张,一个字也吐不出,像是懵了。   “没有吧?”喻寒冷笑。   “那签字,我走过来时听说那个小三怀孕了,作为女儿,我祝你们幸福。”   最后两个字,她吐字格外重,像是强调,又像是一种,面带笑容的诅咒。   喻爸爸脸色愈发苍白。   ***   喻妈妈最后关头放弃了跳楼。   一下来,她把喻寒写的离婚协议书一直紧紧攥手中,马上请她大学同学帮忙,找来律师,即刻商讨离婚事宜。   他们家虽然比较富足,但喻爸爸在鹭岛只有一套房,当他委婉地提出,存款归她,房子能否归他时,喻妈妈彻底死心,释然一笑。   小三的孩子快要足月,住在长租酒店也不是办法,他是得给她们安排一个稳定的住处。   “关于财产,我没有太多要求,我只要女儿归我。”   喻爸爸皱眉。   “小瑜,你没有工作,寒寒读高中读大学,用的钱一年比一年多,你怎么负担得了?”   喻妈妈不屑地笑了。   “喻东升,你以为我离了你连女儿都养不起了?”   “当初是谁结婚的时候说要一辈子养我,让我留在家里,逼我把干得好好的诊所工作辞了?”   “.…..”   喻妈妈说着,就觉得自己十几年太不值得。喻爸爸低着头,保持沉默。   他们从签协议书,到领证正式离婚,只花了一下午。   大概是最干净利落的离婚。   没有散伙饭,喻妈妈心软,律师说男方存在出轨行为,可以走法律途径,让他净身出户。但喻妈妈还是把那套房子留给他,她带着女儿,和所有存款及证券股票,离开了那个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   记得当年喜鹊鸣啼,桃花夭夭,她初为新娘,一袭红色旗袍,嫁予他人,以为光景永如那日,年年岁岁,幸福常驻。   十几年,把妙龄少女熬成鬓角头发细白的妇人,纤纤玉手渐生粗茧,而故人,早已不见。   喻寒用一下午租到学校附近的房子,最后一次回家收拾行李时,喻爸爸垂着眼,一直默默望着她,欲言又止。   走之前,他在门口忍不住叫住她,叮嘱一句:“寒寒,你永远是爸爸的女儿,以后跟妈妈生活有什么问题,记得来找我。”   喻寒觉得可笑,没给他一个眼神。   “从你选择不忠于婚姻开始,你就不配当我爸。”   “喻先生,你搞错了吧?你的孩子还在肚子里没出生,别太着急。”   喻爸爸身形一震,被她堵得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没想到,喻寒刚走到楼道口,一截楼梯下的平台,有一个熟悉身影在候着。   是陆燃。   不止是他,还有最常出现在他身边的小弟。   陆燃眸色微沉地盯着她,目光不落一分。他利落地招手,他的小弟蜂拥而上,争抢着帮忙拿她跟喻妈妈脚边的行李。   喻寒疑惑:“你们不上课?”   她是已经拜托同学请完假的。   陆燃回得理直气壮:“嗯,下午没课。”   喻寒心想:我信你个大头鬼。   陆燃走过来的时候,竟然收敛了他神色中的野气和随性,敛眉弯唇,声音低而厚重,明显装乖巧地叫喻妈妈:“阿姨好。”   喻寒:“?”   你他丫跟我说话这么客气过吗?   老大这么礼貌,小弟自然不能落后,于是楼道此起彼伏的“阿姨好”把喻妈妈一时叫懵了。   刘姨跟她一起走出单元楼,表情欣慰。   “这小子总算干了件正经事。”   她说的正是刘伟光,他也在那群跟陆燃一起过来的职高学生里,帮她们搬家搬得十分起劲。   喻妈妈点头,看着这些忙里忙外的孩子,脸上总算有了点笑意。   “他们都是好孩子。”   喻寒怕喻妈妈担心,租的地方离一中不远,是巷尾一处有年代的老院子。   装修古朴久远,但家具还算齐全,而且房东是一对好说话的老夫妇,价格便宜。   陆燃跟喻寒一起,去最近的家具城买了一台新冰箱和洗衣机,这是生活的必需品,但院子里的早就锈坏了。   坑爹的是,家具城的老板见他们还是学生样,硬说买家具不包送,加两百块钱才肯送货上门。陆燃的臭脾气差点跟人杠上了,被喻寒叫住。   她现在跟妈妈生活,妈妈没有工作,存款也指不定能支撑多久,她是想能省就省。   两百块,差不多她跟妈妈四五天生活费,她有点心疼。   陆燃松开拳头,二话不说,恶狠狠盯着老板,放狠话:“没事,我背!”   包了辆便宜的面包车,巷子太窄车进不去,他生背硬扛把电器搬进她家。   喻妈妈看他的眼神更加亲切了,非得留他吃饭。   炒土豆丝,辣椒炒肉,还有一碗油煎小鱼干,很家常的几个菜。喻寒习惯性细嚼慢咽,吃得慢吞吞,倒是陆燃,完全不挑,一口气扒了三碗饭,称得上狼吞虎咽,看得喻寒目瞪口呆。   自己的饭菜他这么喜欢,喻妈妈很高兴。   “小陆同学,你比寒寒好养活多了,多吃点,不挑食身体才好。”   陆燃一脸乐意地接这话:“好嘞,阿姨,喻寒她很挑食?”   “挑啊,好多东西不吃。”   陆燃继续问道:“那她喜欢吃什么?”   喻妈妈刚想开口,喻寒一筷子菜夹他碗里,横他一眼。   “你问这么多干嘛?”   他低头扒饭,笑着没说话。   吃完饭,陆燃今天难得没开他宝贝的机车,喻寒送他出巷子坐车。   一路,喻寒走在他身侧,低头不语,一直思忖什么,就连陆燃什么时候走在她前面都不记得。   哐当一下,撞在他硬实的胸膛,喻寒吃痛地挠头,连带看他也没有好脸色。   他低头,神色在夜色下柔和几分,嘴角噙着笑。   “喻寒,你在想什么,丢了魂一样。”   她也不想瞒他,踢踢脚边的石子。   “我在想爱情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人不求回报地付出十几年。”   “有人说,婚姻是爱情的最后一道防线,但在我看来,这防线,有些不堪一击。”   “既然这样,为什么要开始,我最讨厌没把握的事,爱情这破玩意儿,好像是我见过变数最大的东西。”   喻妈妈与喻爸爸十几年的悲惨结局在她心里留下不浅的印记。虽然,这并不是她的亲生父母,但她感激喻妈妈无微不至地照顾的同时,不由自主,就会同情她的遭遇,痛恨喻爸爸,从而站出来保护她。   但如果她完全以旁观者的心态来看,离开喻妈妈,她的思想偏激的成分消去,她开始疑惑,甚至自我怀疑。   就在这时,一只大手蛮横覆上她的头顶,照旧她蘑菇头时的习惯,揉她脑袋。   喻寒白眼:“有病?”   陆燃笑得牙齿光洁。   “我是不知道,你脑袋瓜成天想些什么。”   “我不知道别人,但我知道自己,我喜欢一个人,绝对不会背叛。”   “我喜欢她本来的样子,我就会好好保护她维持过去的样子,尊重她的工作,鼓励她追逐梦想。”   “我不会把家庭当作囚禁她的牢笼,她下班后,我会做她喜欢的饭菜,等她一起吃晚餐。”   他一时说多了,喻寒不抬头也能感受他灼灼的视线,她轻咳,破了这诡异的气氛。   “陆燃,看不出啊,你还有当家庭煮夫的梦想。”   他鼻孔朝她,又恢复了那副欠揍的样子。   “是男人都不喜欢家务!”   “但千金难买爷愿意!我要真想宠一个人爱一个人一辈子,才会这么做。”   路边,一辆出租车停在路口,等他上车。   走之前,他弯唇,注意到她晚饭没吃多少,从路边买了一个煎饼果子,塞她手里,然后望着她,边倒退边挥手。   上车前,他大喊:“喻寒,你刚才不是问我为什么今天不开机车吗?”   “嗯?为什么?”   “切,我是混不是傻啊。”   “坏孩子也想在你妈面前留个好印象。”   说完,车绝尘而去。   喻寒花了一分钟回味他最后那句话,蓦地,笑了。   你才不是坏小孩。 第10章 Part 1 狗血青春校园 冰火两重……   喻寒跟妈妈安顿下来后,喻妈妈找了一份诊所的工作,她毕竟也是专业院校毕业的人,该考的证书都有,虽然十几年没干过,但诊所换药扎针的工作她能胜任。   总是租房住不是办法,喻妈妈用大部分存款付了一套小户型新房的首付,她的工资只能维持日常开销。娘俩的生活变得拮据起来。   喻寒看到喻妈妈起早贪黑地赚钱,还要照顾她一个高中生的起居,怕她累着,硬让她推了周末的加班,她周末尝试去找兼职分担家里的压力。   刚好,刘姨听说她期中全校第一的好成绩,羡慕又十分痛恨刘伟光烂泥扶不上墙,于是打电话过来想聘请喻寒周末去她们家补习,补习费不少。   虽然疑惑,一直以来抗拒任何补习的刘伟光怎么会乖乖就范,但毕竟是熟人请帮忙,而且有不菲的报酬,喻寒同意了,喻妈妈也没意见,只是嘱咐她不能太晚回家。   城南职高跟普通职高不同,只学技术的学生只有很少部分,大部分同学是走高考方向,同样要参加高二的学业水平考试和高考,学业水平考试通过,才能拿到跟高中毕业证同等重量的毕业证书。   刘伟光陆燃他们,走的就是高考那条路。   但刘伟光成绩太差,刘姨十分害怕他拿不到毕业证,所以,这才拜托喻寒,一定要努力把他学业水平考试的成绩提上来。   喻寒笑着回她会努力。   周六,给人补习的第一天,喻寒去得很早。结果,刘伟光还躺在床上,见他妈跟喻寒一起进来,慌张地抓起旁边的白背心和花裤衩躲在被子里迅速套上。   喻寒无意看到他后背的纹身,图案很大很密,像是上古的某个神兽。她终于懂了,为什么上次刘姨会追着他打。   光看纹身,给人的第一印象绝对不是好人。   正式开始补习,刘伟光的基础比她想象中更差,好在她设想了多种情况,应付起来,也不觉得困难。   一上午补习,唯一的意外就是,陆燃来刘伟光家做客了。   刘姨对儿子苛刻嫌弃,对陆燃倒是满脸笑容,很是欢迎。   对于他突然来别人家的理由就是:他学习也不好,听说刘伟光找了家教老师,他想来蹭课,学习一下。   听到这个回答的喻寒,脸色一时灰成一片,眼里写满一言难尽。   您是个好学的人吗?虚伪。   他来了之后,看到刘伟光穿得十分清凉,脸色严肃几分,把空调毯甩人身上。   “暴露狂?把衣服穿好。”   刘伟光:“?”   男生的家居服不就是裤衩配背心吗?   喻寒让了旁边的位置给他,对上他的脸,见他笑得没心没肺,眼里多了分无奈。   “别人请我来补习,我必须教出点效果。你来听课我欢迎,你要是捣乱马上就滚。”   职高女生见陆燃一般又畏又爱,第一次有女同学以这样的口吻对老大说话,刘伟光在一边目瞪口呆。   陆燃趴在椅背上,含笑看着她,乖乖点头:“收到,老师。”   给两个人讲课十分费劲,但她已经做好了跟这俩人死磕到底的打算。结果,她去上个厕所的功夫,刘伟光还在乖乖刷题,陆燃已经趴在椅背上睡着了。   他头发好像剪短了,露出凌厉的眉眼,睫毛长而卷,给那张清隽的少年脸添了许柔和,像酣睡的小动物。   喻寒借用刘伟光的空调毯,披他肩膀上。   最近气温骤变,天凉了。   给他盖被子的时候,喻寒望着他修长白皙的脖子后面,一时晃神。   从他领口露出的那截来看,很干净,好像没有纹身。   她仔细回忆,他身边的人身上或多或少都纹了东西。可能是为了让自己显得凶神恶煞,但其实,他们每个人都算是纸糊的老虎,挺好相处。   刘伟光见她盯着陆燃不动,一时着急地解释:“老大不是不认真听课,是昨天晚上他回去的路上见义勇为,耽误了很久,凌晨三点才回家。”   喻寒回过神,当时不太在意地点头。   结果,新的一周刚开始,叶卿卿由柏长青搀扶着走进教室,柏长青走之前,还神色别扭地偷看了眼喻寒。   课间,叶卿卿跛着脚来找她,手里攥着一件她很眼熟的外套。   “喻寒,你跟职高的陆燃应该很熟,可以麻烦你帮我把他的衣服还给他吗?”   “前天晚上我差点被车撞了,是他救了我,我脚崴了,他还开车送我去学校,那天很冷,这是他特意让我保暖的衣服”   说这话时,她声音很大,周遭的同学应该一字不差地听见,特意转头看她们这边。   喻寒:“你怎么知道他跟我很熟?”   她挑眉,直截了当地反问。   叶卿卿一噎,嘴角挂着尴尬的笑,低声解释:“那天我们都看见了。”   “你跟他一起出去。”   “而且在酒吧。”叶卿卿抬头瞥她一眼,熟练掌握欲言又止的精髓,停顿了一下,“你说你跟他不熟我都不信。”   “说到这,喻寒你也不够意思,明明跟他认识,他第一次约我出去,我那么紧张,你为什么不陪我去。”   喻言后牙槽紧咬。   叶卿卿这倒打一耙白莲花经典招式,看得她应接不暇。   “衣服是他借你的,帮你的人是他,要感谢你亲自去,我不好代劳。”   她耐着性子回绝了她,叶卿卿站在那,一副受了委屈不知所措的样子。最后,是沈斯德看不下去了。   他抽走叶卿卿手里的外套,抿唇。   “喻寒,她的脚不方便,不然也不会找你帮忙。”   “卿卿,你别急,好好养伤,我帮你还给他。”   沈斯德极具理性的一番话,没有责怪的意味,却轻轻松松让人群中议论的焦点转移到她头上。   同学们多有责怪,议论她跟职高混混勾搭,还对同学见死不救。   喻寒简直欲哭无泪。   她不得不感慨,游戏女主的段位之高。   一直到午休,她的心情都处于愤愤不平中。   原来那晚的见义勇为,熬到凌晨三点才回家,是为了叶卿卿。   哟,真巧,救她的人刚好就是陆燃。   还有沈斯德,平日里沉默如金的人,今天轻轻松松一番话,置她于不义。   是她低估了乙女游戏的女主光环。   是夜。   躺在床上,她没有睡意,心里的膈应和酸楚,她也不知道从何而来,可就是逼得她喘不过气。   今天刚好又是月圆之夜,小红到点出来蹦跶。   “亲亲,这次有什么想看的画面呢?”   游戏进行到现在这个阶段,喻寒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她想看游戏事件转折的某些画面,它也不会拒绝。   结果,人家再次出乎它意料。   “我想看陆燃救叶卿卿的画面。”   小红迟疑着答:“当然可以,亲稍等。”   三秒后,脑海中的画面清晰重现。   喻寒看到,在街边走路回家的叶卿卿被远处机车的远光灯照眯眼,她用手半挡着,看清楚来人后,眼神骤亮。   没过多久,当陆燃放慢速度经过她所在的路口时,她突然扶着脚腕,倒在地上。   “有谁可以帮我一下吗?我刚差点被车撞了,脚崴了,站不起来。”   边说,她还红着眼,手不停摩挲着脚腕的皮肤,十分逼真。   喻寒:“.…..”   姐,你不进军影视圈演戏真可惜了。   果然,路过的机车停下来,陆燃上钩了,他就是那个冤大头。   画面在陆燃扶叶卿卿上车那里截止。   看完这些,喻寒低着头,神色凝重。   她不理解叶卿卿出于怎样的心理,在身边围绕着或优秀或体贴的男生后,还把目光放在陆燃身上,故意接近。   但她不爽的心情是真的。   就跟喜新厌旧的孩子,明明不会珍惜,还硬要抢走你最心爱的玩偶一样。   连带她再次开口说话时,对小红也没有好气儿。   “系统,女主这样也行?不算玩赖?”   小红慌张地擦了冷汗。   “她是女主,当然可以哦,亲。”   得到答案的喻寒,沉默了半分钟,再次抬头时,小红作为虚拟系统都能感受到彻骨的寒意,喻寒眼中的杀气太吓人了。   “小红。”   “嗯?”   “江诏在哪?”   “亲是想知道,男主江诏的一周行程路线吗?”   “嗯。”   小红这次倒是慷慨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语毕,他突然反应过来,惊恐地问:“亲,你要干嘛?”   喻寒皮笑肉不笑。   “乙女游戏的女主,如果没有一个男主最后选择她,她会怎样?”   “大概,如果所有男主都没有喜欢上她,意味着这个游戏没有结局,她应该会灰飞烟灭吧。”   “还有一个问题,叶卿卿得绝症是什么时候。她当时是已经知道陆燃喜欢她,而她完全没有跟他在一起的打算,单纯利用他是吗?”   小红仔细回想片刻,笃定地点头。   “游戏原设定,陆燃根本称不上男主,他只是帮助女主度过劫难的工具人,他帮女主一方面救了她的命,另一方面,也为后面他的黑化埋下契机。”   喻寒嘴唇轻启,重复那三个字—“工具人”。   她笑了,眼底极深的嘲讽。   “你们这个游戏,让我有想全盘毁灭的欲望。”   凭什么,陆燃只能成为一个不得好死的工具人,叶卿卿那样虚伪狡猾的女主却能有Happy ending,迎来自己幸福美满的结局。   ***   职高校门口的网吧。   一局游戏成功歼灭对方,夕阳西下,已经六点半,他们也该下线了。   “大哥,你最近怎么都不参加我们晚上的活动了。”   小虎问出自己一直以来的疑虑。   陆燃帅气地把书包甩后背,朝他摆手。   “不了,我最近晚上要去补习。”   小虎一副刚才是不是幻听的疑惑。   准确来说,是蹭别人的补习。   就在这时,看了眼手机新发来的消息的刘伟光,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望着陆燃。   最后,他索性把聊天界面给了陆燃看。   只见喻寒语气冷漠却带着强硬地要求,她给刘伟光补习,陆燃不能来。   理由是,他严重影响了她讲课的速度以及刘伟光学习的效率。   陆燃:“”   老子不是想看你,会上赶着去听那令人头疼的补习课?   而且我在那不是睡觉就是静音打游戏,怎么影响? 第11章 Part 1 狗血青春校园 冰火两重……   喻寒最近不想见陆燃。   一是嫌他头脑简单,叶卿卿故意接近、缠上他的戏码他竟然蠢得看不出。她一路以来处心积虑想让他避开叶卿卿的魔爪,结果,这丫这么容易就往枪口上撞,她实在心累。   二是她现在心情复杂,对于下一步怎么走她不能完全确定,所以她害怕陆燃会成为她的阻碍。   第二天放学,她特意绕远路去了江诏兼职的奶茶店。   这个时段店里人很少,除了他在工作台忙着配制外卖点单的奶茶,靠窗的桌边还坐着一个跟她年纪相仿的女同学。   她生了一副娃娃脸很可爱,只是穿着打扮有些不修边幅。她应该就是江诏唯一的妹妹江桐。跟所有自强不息,成功逆袭的男主一样,江诏也拥有令人唏嘘的身世。小小年纪,父母双亡,唯一的亲人只剩下小自己两岁的妹妹。当年他也考上一中,但为了供妹妹上学,减轻负担,他选择去了每年能给他五千奖学金的郊外普高。   看着江桐,喻寒总觉得她在哪里见过她。   察觉到她的眼神,原本低头写作业的姑娘突然看过来,看到是她,眼里闪过一瞬惊喜,很快,又逐渐灰败。   她小小一团,性格也像她的外表,卑怯胆小。   喻寒盯了她许久,终于想起在哪里见过她。   她当初被罚扫操场一个月,无意中有见过高三一帮女生把她围在墙角,把一瓶冰的矿泉水往人头上洒,揪着她的头发不放,嘴里说着羞辱人的话语,她没听清楚,单纯觉得她缩在角落哭得太惨,她不忍心看。   于是她高声大喊了一嗓子:“保安来了!”   那群人落荒而逃,喻寒站在远处,只看到那姑娘弯着身躯,十分诚恳给她鞠了个躬,喻寒看不太清她的脸,只觉得她可怜,语重心长对她喊了句:“被欺负要反抗啊!只哭的话会让她们得寸进尺。”   第二天,高二年级通报了一则校园欺凌处分通知,她当时随意瞥一眼,也没仔细看。   没想到,还会有这样的缘分。   江桐显然是认出她,但胆小,不敢主动说话相认。   喻寒大方地走过去,问了句她对面有没有人,她说没有,她才坐下。又看到她在一道几何证明题上难住了,一直咬笔头,她试探性问了句。   “这张卷子我做过了,要帮你讲解一下吗?”   下一秒,江桐满是星星眼地点头。   讲完后过了半小时,江诏送来两杯奶茶。看到妹妹有能说话的女同学他很高兴,走进一看,竟然是她。   “是你?”   喻寒坦然一笑,不置可否。   江桐在对面,捧着奶茶笑开了花。   “哥,她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仙女学霸!”   江诏想起什么,望着她,难得温柔地笑了。   “是你啊。”   这次是肯定语气。   是女的都喜欢别人夸自己,江桐这么称呼她,她虽然有些羞赧,倒也乐意。   后面的一小时,她继续跟江桐边聊天,边回答她数学方面的问题。   不知不觉七点过,走出奶茶店时,外面的冷气扑面而来,江诏叫住她,又给她做了一杯热可可,让她捧手心里。   “还有半小时我就下班了。要不你等我,我送你。”   江桐坐在窗边,弯着笑眼,首先拍手说好。   喻寒无奈瘪嘴,回绝了他。   “谢谢你的奶茶,我一个人回去就好。”   除了那个死缠烂打的陆燃是意外,她从没让男同学送她回家。而且喻妈妈刚从离婚阴霾走出,她不想她又瞎想担心她。   结果,她刚拐出奶茶店所在的街道,转角,一个黑衣黑裤,面色阴沉到极致的少年背靠墙壁在等她。   她心一咯噔。   是陆燃。   他像又跟人打架了,嘴巴上挂着新鲜的伤口,漂亮的眼尾还留有青紫。此时,他看她挂着轻佻的笑意,那是他从来没有对她有过的表情。   “你他妈不想见我,一放学紧赶慢赶来见他?”   “第一次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跟我吵架,也是因为他,喻寒,你他妈对人家有意思就说啊,玩弄我呢吗?”   “我真是傻得可以,死心塌地跟在你屁股后面。”   “喻寒我告诉你,我……”   他说最后一句时,像所有小说或电视剧里描述那样,长腿一迈,伸手死死捏住她下巴,怕她疼,又放轻了力道。   只是没想到,喻寒本人就是游戏里最大的bug,她就是来打破规则的。   她反手扯住他黑色外套胸口的衣襟,踮脚,踩在他黑色球鞋上,仰头,眼对眼鼻对鼻,视线靠近,与他对视。   莫名其妙被他误会一通,再加上之前叶卿卿作妖的事,她心情本来就烦躁,这时盯着他,喻寒咬牙切齿,开始爆发了。   “你怎样?”   “我有说过我对江诏有意思?我不想见你跟他有什么关系?”   “陆燃,你他妈别成天幻想自己拿着苦情剧本行吗?你能二话不说信了叶卿卿的鬼话,对我就完全没有信任?”   “.…..”   陆燃是第一次听她冷着语调骂脏话,一时懵了,任由她推开,忘了作何反应。   刚才心中熊熊烧起的怒火,就像皮球泄了气,瞬间没了。   喻寒痛恨他这样不由分说的怀疑,不给她任何解释的机会。   她在为怎样消除江诏对后来的陆燃的威胁而苦恼,而他,却还像没长大的孩子,揪着一件事找她没完没了,她怎么不烦。   喻寒恨恨瞪他一眼,甩手离开。   他后知后觉在后面大喊:“喻寒,我开车过来的,我送你回去,你等等!”   喻寒冷漠回应:“不用,你滚出我视线就好。”   陆燃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压低棒球帽帽檐,坐在机车上,以不长不短的距离,慢速开车默默送她到家。   ***   十二月初,鹭岛市开始进入深冬。鹭岛教育局突发奇想,在气温骤降前组织一场全市高中生拉练,参与年级主要是高二高三,旨在磨砺学生意志、和面对大考不抛弃不放弃的精神。   拉练的终点在郊区一座海拔不算太高的山坡。从山腰到山顶,都是他们搭帐篷的区域,他们需要在山上留宿一晚。   鹭岛除了一中外,比较好的就是江诏就读的郊区普高,此外,还有对面不学无术的城南职高和同样不是省油灯的六中。   四所中学,八个年级,浩浩荡荡几千人,徒步十几公里的同时,还要在外留宿,安全问题是一大重任。   所以每个学校每个班级都要确认参加人数,患有疾病或最近身体不适的同学不能参与。   不知为何,班主任吕老师把他们班的清点任务交给了喻寒。   等她花一天时间问了一圈,确定好名单后,去办公室上交。   吕老师把花名册随意压在桌上,看都没看一眼,叫住了她。   “喻寒,老师有话想跟你说。”   “嗯,老师请说。”她大大方方站在老师面前,认真答道。   “这次期中你考得很好,我们所有任课老师都看出你身上的潜力,你确实是我最近几年教过的最聪慧的学生,按你现在的水平发展下去,P大或T大,你一定没问题。”   P大和T大,就是这个世界的两所最高学府。   喻寒点头,猜到老师谈话绝对不是简单夸她,她耐心地继续听。   “但我听说,最近你有因为其他事分神。”   “老师也是你这个年纪过来的,知道你们难免忍不住偷尝禁果,但早恋是最影响一个学生的学习状态的。”   “当然,这世上也有例外,但大部分早恋的同学换来的只有后悔,你懂吗?”   “更别说,你早恋的对象还是对面职高的人。是,他们那群小男生现在不好好读书,只会装酷耍帅,可能是很吸引你们女同学,但喻寒,你要知道你跟他们的差距啊。”   “你是要去国内数一数二的高校深造,未来走出鹭岛,去更大的城市发展的人。而他们呢,混完职高,如果有条件,再混一个不用考就能上的专科,等年少轻狂的时候过了,他们就会发现他们原来什么都不是。他们只能在鹭岛找个养活自己的工作,或者靠家里的关系,草草度日!”   “不论是现在还是未来,他都只会拖累你知道吗?”   “.…..”   老师的话说完,喻寒陷入沉默。   果然,上次陆燃来找她被很多人看见,在加上叶卿卿的添油加醋,她早恋的谣言都传到老师这里。   除了被冤枉的不忿,喻寒在那一瞬间,开始认真思考老师的话。   如果是现实的她,没有游戏任务在身,真的会为陆燃这样的人驻足停留,渐渐深入地了解他这个人的本质吗?   答案是否定的。   可现在的她,经历这么多,在她心里,也觉得陆燃是一无是处的小混混,他的未来注定打上灰色的印记吗?   答案同样是不。   不管是任务还是她的本心,她在真正接触陆燃后,从来没有放弃让他变好,也从来没有认定他是一个没有未来的人。   她一直坚信,没有叶卿卿和江诏肆意打乱的人生,陆燃也可以过得很好。   “同学,请问你找谁啊?”   喻寒发呆的时候,吕老师的眼神越过喻寒,看向门口。有人进来了,呆呆杵门口杵了很久,埋着脑袋,一动不动。   这个学生她也没见过。   “老师,职高跟一中班级结队去拉练,这是我们班花名册,我们班主任说要整理一份给您。”   吕老师听说他是职高的人,不以为意地收回眼神,让他花名册夹在门口的文件夹就好。   而喻寒,在听到他声音后,震惊的转身。   距离上次在奶茶店门口告别,他们已经快半个月没见了。   陆燃很听话地再也没来掺和刘伟光的补习,放学也不再找她。   他瘦了很多,依旧是他最爱的黑外套,袖口和腰身却空落了很多。   陆燃始终低着头,不看她一眼。   喻寒不知道她跟老师的谈话他听到多少,但她能感觉,这个喜怒形于色的简单少年,此刻阴沉背影背负的低气压。   “那老师,我先走了。”他淡淡回道。   陆燃径直准备离开,喻寒的眼神一直尾随,最后心一狠,咬牙,朝老师深深鞠了个躬道歉。   “吕老师,抱歉,我们没谈完的下次继续,现在我有事得出去一下。”   “这次不去,我怕我后悔一辈子。” 第12章 Part 1 狗血青春校园 冰火两重……   “陆燃,你等等。”   他脚长腿长,拼命往前走,喻寒在后面小跑着追得气喘吁吁。   在校门口,她总算追上他,死死扯住他T恤的下摆,不让他走。   “陆燃,你脾气能别这么爆,听我解释行吗?”   那一瞬间,她不得不佩服这个游戏系统的狗血之处,连听墙角这样的情节都能发生。   他冷着脸,依旧不肯转过身子看她,但脚步还是停下来了。   “你是家长老师眼里的好学生,跟我这种职高混混打交道,是委屈你了。”   “你这种蘑菇头,又丑性格还古板,我告诉你我陆燃要找女朋友,职高和校外大把地有……”   说到这,他余光瞥见身后静静听他说话,嘴角噙着莫名笑意的女生。以及那副变装后清媚不俗的脸,嗓子一噎,说不下去了。   “继续说啊。”   “陆燃,你真那么瞧不起我,那现在迈出校门,我马上回头,以后江湖不见!”   陆燃:“.…..”   他沉默,脚迈出半步,就收回了。   杵在那,他垂眸,睫毛颤了颤,气氛一时尴尬。   喻寒弯了眉眼,笑,再次扯住他衣襟。   “行了,你冷静点,刚才你听到的所有都是我老师一面之词,我有说话吗?你不能因为别人的话给我判死刑吧?”   陆燃侧头,对上她的眼,眼底愠色微浓,灼灼中混杂希冀和颓然。   放学时间已经过了,大部分学生回家或去了食堂。夕阳渐落,陆燃的声音响起,他在紧张地等一个答案。   “那你怎么想的。”   是不是也觉得我是个注定活在臭水沟里被人唾弃的人,是不是觉得老师说得很有道理,是不是也开始厌恶跟我接触。   他明明没说那么多,但喻寒从他眼里莫名读出许多。   她的心传来真实的抽痛,那一瞬间,喻寒猜到她无论是现实还是游戏里,一路顺遂的人生要遇到第一个劫难—陆燃。   不是年少冲动,也不是为爱蒙蔽双眼。现实中她是心智成熟的成年人,不爱幻想,忠于现实,但就是心理年龄二十二岁的她,望着眼前倔强中透着委屈,别扭不肯低头也不愿转身的少年,心软了。   她知道,如果这次说不,他们以后毫无瓜葛,而陆燃,可能在黑暗中继续放逐。   她不想。   蓦地,她仰头,对他自信微笑。   手上不由分说撩起他后背的T恤。   陆燃瞪大眼,脸一红,一脸惊慌地想阻止,握住她纤细的手腕,却不敢用力。   “你干嘛?”   喻寒动作不停,但她并不是想揩油,当T恤露出他匀称结实的右下后腰,她扯着T恤,停手。   陆燃猜到她想看什么,一时震惊,耳根愈发地红。   “我之前很疑惑,为什么跟你一伙儿的人都去纹身了,纹身图案的风格还十分相似,都是上古神兽,我怀疑你们在一家纹身店做的。”   “补习的时候我问了刘伟光,还真是,他们一行人还把纹身店里五爪神龙的图案留给你,说是这是你作为老大身份的象征。”   “结果,你一直没去纹那个图案,我猜你是不是怕疼。”   毫不留情被一女生揭露他的弱点,陆燃嘴唇抖了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喻寒伸手,第一次,主动接触活的异性躯体。   他后腰右侧,接近人鱼线的位置,一个没纹多久的行书“寒”字,那样显眼。   当她指腹覆上他的肌肤,陆燃身形一顿。   “既然怕疼,为什么把我的名字纹在腰上?”   “如果不是刘伟光告诉我,你还要瞒我多久呢?”   “……”   两人沉默了一会,陆燃像是在努力组织语言,怎么解释他偷偷纹人名字的事。   倒是喻寒最后大方一笑,放下他的衣角,帮他捋顺衣襟。   “你都把我名字纹背上了,还要我说什么?”   语毕,她想起她的书包还在教室,利落地转身,挥手以示告别。   陆燃在身后猛地回过神,激动地大喊:“喻寒,你什么意思啊!”   喻寒无奈瘪嘴。   “意思就是,你的纹身不用洗了!”   她走了很久,陆燃才品味出她话里的意思,望着她离去的方向,挠挠后脑勺,傻笑。   ***   这次高中年级集体拉练,市教育局本着一视同仁的思想,最闹腾来事的职高也一同参加了。但介于他们实在太会闹事,又不服从大部队,一个班主任可能管不住,一中又刚好在他们对面,以以好带差为出发点,教育局要求职高的班级一一跟一中班级结队而行,学习他们的纪律,两个班主任一起管,拉练之行也更有保障。   陆燃他们班好巧不巧,抽签刚好跟喻寒所在的班级一起,他知道这个消息后一天都合不拢嘴。   出发前一天,陆燃的微信头像闪个不停,一直在问她去拉练要吃什么,。当他提出要把烧烤架和工具、食材一起背上山时,喻寒忍不住怼他:“拉练很累,带好生活必需品,能轻装上阵就轻装上阵。”   要走十几公里路,背很多东西,半路上就跟走进人间炼狱一样。   第二天,他们穿上统一的迷彩服。喻寒远远瞥见人群中鹤立鸡群的他,挑眉。   这丫穿军装还挺帅,整个人精神挺拔,有那么回事。   结果,分组的时候,六人一组,好巧不巧,喻寒、陆燃、叶卿卿、江诏、沈斯德,还有因为要照顾脚受伤的叶卿卿而自动划入他们班的柏长青一组。   喻寒:哦豁。   她试着在灵识里面叫醒小红,因为她觉得他们凑一起绝对有什么大事发生,可小红这时候故意装死,怎么也叫不醒。   喻寒:我佛了,既来之则安之。   看到叶卿卿身边像左右护卫一样守护她的俩男的--柏长青和沈斯德,喻寒悄悄摇头。   柏长青一脸惊恐地问:“卿卿,脚痛吗?需要背你吗?”   叶卿卿可能真的走累了,咬唇,忽闪着大眼睛,点头。   “嗯。”   走了没半小时,她就由柏长青背着,沈斯德帮她任劳任怨拿行李。   喻寒跟陆燃走在一起,看她跟柏长青那样儿,想起她刚来他俩诬陷她作弊的事,顿时觉得那背在一起的俩人身上活生生写着“渣男贱女”四个字,玛丽苏光环扑面而来。   她啧舌,忍不住戳戳陆燃。   “喂,陆燃,这次怎么不怜香惜玉了?”   陆燃翻了个白眼,手上不容置喙的力道抢过她身上的包,挎他肩上。   “我又不傻,你上次生气为了什么我未必猜不到。”   喻寒笑,心里瞬间满足。   “孺子可教也。”   过了一会,柏长青像是背不动了,把叶卿卿放下来。之前一直独自一人在中间行走的江诏出于好心,想来帮忙。   喻寒眼神一凝,她自然不能忘了,她的终极任务是什么。   她现在能做的,就是让江诏离叶卿卿越远越好。   她眉目一挑,叫住陆燃。   “你觉得,叶卿卿是真的脚痛吗?”   陆燃毫不犹豫点头,毕竟,她出车祸还是他送她去的医院。   喻寒不屑地嗤笑一声。   “你知道女人在这世上最喜欢欺骗的生物是什么吗?”   陆燃:“?”   “是男人。”   话音落下,她突然尖叫,指着叶卿卿脚下。   “啊,有蚯蚓,从洞里爬出来,粘你脚上了!”   叶卿卿瞬间花容失色,速度极快地跳出那片危险区域。   那叫一个身手矫捷灵敏。   除了喻寒,组里其他人:“……”   叶卿卿清楚暴露了什么,脸色瞬白,恶狠狠盯着喻寒,颇为不忿。   喻寒微笑:“蚯蚓又缩回洞里了,卿卿你躲得真及时。”   叶卿卿:“……”   “我搜集这次拉练的参加名单的时候,记得卿卿你跟我说你的脚没有问题了。刚才见你一直需要人搀扶或背着,我还以为你的脚又恶化了,心里还愧疚当时没了解清楚情况,让你一个伤员来参加拉练了。”   “就刚才看来,你的脚确实没有什么问题嘛。”   喻寒依旧笑脸盈盈,柏长青和沈斯德脸色都不太好看,更别提叶卿卿了。   就在气氛焦灼时,陆燃扯扯她衣袖,一脸认真地跟她说:“喻寒,你累吗?”   “嗯?”   难道铁树这么快开花,钢铁直男也会关心人了吗?喻寒疑惑。   陆燃霸气地把她的手搭在他肩膀上。   “你要累了我背你,不用装病,你说累我就背你一路。”   喻寒:哥,您说话就不会拐弯抹角一点吗?这样很不留情面。   果然,下一秒,叶卿卿的脸色更黑了。 第13章 Part 1 狗血青春校园 冰火两重……   晚上,在规定地点搭好帐篷后,学校安排的大货车也开到山脚,有人上来派发食材,每个小组一份。   但可惜,锅碗瓢盆都是现成,但食材全是生的,他们要自己生火煮饭。   其他组的看着那堆东西愁眉苦脸,喻寒他们组已经有条不紊开始行动了。   她去医院实习那年跟人在外面租房住,做饭不精通,但多少也会点,生活常识总比这些最常跟书本打交道的高中生丰富。   他们组柏长青和陆燃拉过来的俩小弟负责搭灶台,把砖稳稳地垒高。   打火机也有,喻寒炒的菜不算美味,但至少能吃。所以现在最愁的就是生火。   学校可能没有预料到,拉练前天跟天气预报的晴天截然不同,郊外下起了大雨,现在,地面还是略微潮湿。   原本随处可拾的干柴,现在泛了潮,打火机不可能点燃。   别的组眼见他们行动迅速,也开始动起来,去周边雨淋不到的地方找干柴生火。   郊外大雨淋不到的地方本来就少,更别提他们四个学校有这么多人。老师打不通领导电话,他们应该很难等到现成的食物,肚皮贴肚皮的情况下,人的本能最容易被激发。   叶卿卿看到别的组把周围能找到的干柴都捡了,皱眉,开始焦虑。   “我们也快去找吧,不然真的没有了。”   喻寒点头,这倒是真,但她对这没下限的游戏系统心有余悸,害怕它整出什么大事,所以为了安全起见,她一直不敢行动。   “那两两分头行动吧。”   喻寒环顾一眼,现在能去找柴火的刚好四个人,两男两女。   “分两组,一男带一女,好互相照顾,注意安全。”   她话音落下,叶卿卿不知不觉身子往陆燃那边挪。   “我跟陆燃一组行吗?”   “喻寒你是队伍的主心骨,陆燃比较有经验,你们俩分开带队比较好。”   “.…..”   喻寒眼皮一跳。   她严重怀疑,叶卿卿是在报她让她露馅之仇。   她转眼看了眼陆燃,一时语噎。   这丫除了长得高点,给人的气质凶悍一点,叶卿卿从哪看出他有野外生存的经验了?   叶卿卿可能单纯觉得比起单薄瘦削的江诏,结实强壮的陆燃更有安全感。又或者,她单纯是为了膈应喻寒。但喻寒看到叶卿卿闪着十分纯真、不带一丝杂念的眼睛,还有之前她有意无意的作妖,觉得换陆燃治治她也不错。   毕竟,叶卿卿和江诏作为原游戏戏份最多的男女主,他们俩在一组,她怕玛丽苏狗血光环会闪耀整个山巅。   陆燃皱眉,刚要出声反对,被喻寒一把扼住手腕。   “那行,就我跟江诏一组,陆燃跟叶卿卿一组,我们分两个方向寻找柴火,最迟一小时后在这里集合,大家注意安全。”   陆燃的脸很臭,碍于她是分配任务的组长,忍着没说什么,颇有怨念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远方。   喻寒看了他离开的方向许久,轻笑。   想嘱咐一句千万注意安全,又觉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太别扭,只好埋没在心里。   再回过神时,江诏一个人已经往南边走了很长一段距离。   他们出发前,班主任还特意嘱咐不能走太远,实在找不到就回来,说不定补送物资的车很快就到了。   他们当时答应得很好,但有时候饥饿逼迫的本能,真的很可怕。   喻寒跟江诏走了将近五百米,依旧没拾到几根能用的干柴。喻寒一个弯腰,再起身时她眼见江诏走进了一个山洞。   这个阶段的江诏还是个命运坎坷的穷小子。带着男主独有的傲骨,能吃苦耐劳,从不轻言放弃,但是,在集体活动时总有些特立独行和孤僻,不太合群。   眼见他没打招呼就进了山洞,喻寒不放心,咬牙,也跟进去了。   江诏越走越深,喻寒完全叫不住,好在快走到山洞尽头的时候,他们看到一丛野生小型灌木干枯的枝干。   “找到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江诏难得语调欢悦。   喻寒刚想说他们捡好柴火赶快回去生火做饭,洞外一声惊雷,突然轰鸣。   等他们走到洞口附近,意外发现,洞外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起大雨。   而且更要命的是,因为雨水冲刷,洞口的泥石已经有塌方的趋势,很多石块和泥土滚下坡,原本距离地面只有半米的洞口就这样悬在了半空中,加上雨水凶猛,他们根本出不去。   场面一时静谧。   这个山洞现在看来还算结实,但他们被困在其中,手机没有信号,他们只简单吃了几口午饭,现在真正地前胸贴后背,没有水没有食物,天越黑,外面的人找到他们的几率越小。   真正的,生死未卜。   喻寒跟江诏相对而坐,靠着布满青苔的洞壁,一时无言。   “对不起。”   江诏饿得苍白着脸,低着头,语调愧疚地对她说。   喻寒轻笑,摇头,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   她忍着身体的疲累和饥饿,小心翼翼背靠地面,把手伸出洞口,动作迅速地把她们拉练穿的迷彩外套系在洞口做标记,好让外面的人能找到这里。   时间不知不觉又过了四小时,差不多到了晚上零点,他们今晚能找到这个山洞的几率已经很小了。喻寒无力地靠在石头上,饿得快昏厥过去了,他们随身携带的手电即将没电。   就在这时,江诏突然扯扯她的手臂,叫醒她。   “喻寒,我在角落找到一些看起来没毒的蘑菇,用角落的山泉水洗干净了,你先吃点垫垫,不然会活活饿死的。”   喻寒看着他手心的两种蘑菇,颜色外形的确与市场上买的蘑菇十分相近。   她努力睁开眼,提起精神,捻起那两种蘑菇仔细瞧。   “你吃过了?”   江诏垂眼,不太自然地摇头。   “还没。”   喻寒笑了。   她不傻,江诏虽然不明说,但他在不确认蘑菇有没有毒的情况下就采给她吃,多多少少是拿她先做试验,试试蘑菇有没有毒,能不能食用。   果然,在生命垂危的关头,保全自己性命要紧。所谓生死大义,都是扯淡。   她眼神直勾勾盯着江诏,像要把他看穿看透,嘴里却还是轻松淡定地回:“江诏,你知道吗?世界上最毒的蘑菇死亡帽子,跟我们日常做菜用的草菇极为相似。”   “我们今天本来就没吃多少东西,再在这个山洞里饿一个晚上,身体肯定会出问题。生吃蘑菇充饥,的确是当前最好的自救方法。”   她说到这时,江诏低下头,心里开始懊恼他怎么生出这种不该想的念头。   没想到,下一秒,喻寒突然把一种蘑菇往嘴里塞。   她眸光清明,勇敢,但依旧从容不迫,直到昏过去之前,一直在对他微笑。   “江诏,半小时后如果我一切正常,那这就不是毒蘑菇,你可以吃。”   “我一旦出了任何事,都不怪你,蘑菇是我自己吃的。”   “不过,你算不算欠我一条命?”   喻寒脑子已经开始混沌了,她强撑着一口气把话说完。   “江诏,我对你没那么多心思,帮你也不是图你什么,我的命不用你还,我只求你一件事。”   “陆燃他没想过与任何人为敌,不管以后发生什么,请你饶他一次。”   话音落下,她看不到一向沉稳冷肃的江诏慌张的神情,也听不到他无助且害怕的呐喊。脑海最后一丝灵识,有一个声音在回响:“亲,您的任务已完成百分之八十,达到通关要求,您可以直接进入下一个游戏世界哦。”   “迅速完成四个游戏世界的任务,您就可以回到现实,继续您的生活了。”   ***   陆燃不知道怎么形容,他回到集合地点后,等了一个小时,迟迟不见喻寒踪影的心情。   就像有人掐着他心尖最软的部分,活生生往油锅里淌。   焦灼,紧张。   老师派人看住他不许他私自行动。又等了一个小时,武警和消防部队都上山了,所有老师同学人人自危,只有他,声嘶力竭对着逐渐离他远去的那一簇背影大喊,他是管那群武警的干部。   “长官,我叫陆燃,已经满十八岁,身体很好,求你让我上山亲自去找她,就当多个人手!”   “我把这座山翻个遍,也要把她找出来!”   他嗓子已经哑了,眼眶因为焦虑和担忧红了一圈。少年像初生牛犊,一股蛮劲连两个男同学都拉不住他。眼里炯然不服的神色,把戚少军的心一烫,他还真听他的话停下脚步。   “陆燃?”   可能是被他身上那股子不要命的血性吸引,戚少军第一次为人破例。   “一切行动听指挥,能做到吗?”   “不能就乖乖待在这里等!”   “我行!”陆燃急不可耐地回答,他甩开刘伟光和小虎钳住他的手,一步步,沉重地跟在部队后面。   如果不仔细看,是看不出皎洁如盘的圆月下,他弯曲的背,还有因为疼痛一深一浅的脚印。   今天想到要跟她一起会面拉练,他穿了他觉得最好看的球鞋。   可那双鞋略微大了,不太合脚,走了一路,他的脚后跟被磨破了,开始渗血,仔细看,被血黏合在一起的破了的角质层,深红的一片,有些结了痂,看起来实在触目惊心。   他像是感觉不到痛,一步步,往山上的方向走。   少年陆燃,十八年来有一个秘密,除了纹身师傅,谁也不知道。   他喜欢一个姑娘,名字与他相悖,他们像两个世界的人,可他就是喜欢她。   她叫喻寒。   当初纹身时,工具动戈皮肉的痛,让从小怕疼的他,出了满身汗,连身子都在抖。   老师傅纹身纹了一辈子,形形色色的人都见过,见他那副样子,他叹气,心生疑惑:“寒字笔画不少,你忍忍哦。”   “小伙子,在我这纹名字大部分都是情侣,很少有人一声不吭地纹名字在自己身上哦。”   “这个姑娘,你一定很喜欢吧。”   他当时忍着痛,轻“嗯”一声。   “很喜欢啊。”   “但我不会跟她说,我这么混的人,不想成为她的压力和负担。”   “有一天我不喜欢了,我就把纹身永远洗了,谁也不知道。”   他跟师傅都笑了。   也有可能,这个隐藏在布料之下的印记,会跟他一辈子啊。 第14章 Part 1 狗血青春校园 冰火两重……   喻寒有百分之九十的肯定,那两种蘑菇是没毒的。   她在急诊科实习时,和带她的主任医师一起接诊过很多起毒蘑菇中毒的病人。症状较轻的洗胃加输液,很快痊愈。严重的造成肝肾衰竭,就算抢救过来了,身体的健康也再也找不回来。   她虽然是实习医生,但对于一时贪嘴或贪图便宜而葬送生命的悲剧不胜唏嘘。她特意跟主任医师认真了解过如何辨别可食用野生菌和毒蘑菇。她刚好有一个学生科的室友,因为她感兴趣,借她的书认真学习过。   所以死亡帽子和草菇,她还是分辨得十分清楚。   江诏不愧是男主,在这鸟不拉屎的山洞,还能找到救命充饥的蘑菇。   她当时因为低血糖已经快昏过去了,之所以那么跟江诏说,就是想他欠她一个他永远也忘不掉的人情。那么陆燃,在江诏即使有男主光环注定未来光辉的前提下,不说大富大贵,也能平安快乐地过完这一生。   意识愈发混沌,冥冥中,灵识里有一根线,一直牵拉她的神经。她就像站在隧道的入口,往里走,那个声音越清晰。   是小红。   它在笑,喻寒第一次听到她的笑声,像孩子,清脆如银铃。   它好像因为她成功推动任务剧情的发展而在庆祝。   “亲,这个世界您的任务已完成百分之八十,可以成功退出,进入下一个游戏,加快您拯救任务的速度哦!”   灵识里的喻寒,回的第一句话竟然是:“陆燃呢。”   那个傻傻等她的陆燃,那个她说不想见他就乖乖避开她半个月的陆燃,他会怎么办呢?   这个问题,小红没有回答,它依旧在微笑。   “亲,您只有一百秒进行选择哦。”   “您的任务已完成,您可以全身而退。如果您选择留在这个世界,那就是系统要求之外的个人选择,在这个世界我会与您解绑,您之前拥有的所有特权一并消失,您只能完全靠自己像普通人一样在这个世界生存。”   “温馨提示,本世界所处的背景本身就是一个乙女游戏,所以虽然剧情和原定游戏会有偏差,男女主该有的光环是不会少的哦。”   “.…..”   小红没有逼迫她做出决定,但它的话很清楚,从理性的角度,喻寒选择全身而退是最好的选择。毕竟,如果留下,没有小红的帮助,这个坑爹的游戏系统会发生什么谁也不清楚。   但是,她犹豫了。   “宿主亲,再次提醒您,陆燃原本只是游戏里一个不值一提的炮灰,而您的人生,在这个世界不一定会像现实世界一样光鲜亮丽,你想清楚了哦。”   “.…..”   意识全部消失前,喻寒只记得她从心出发,回复了一句:“我不信佛也不信神,我只信我自己。”   ***   武警和消防部队找到喻寒是第二天早上六点了。   她昏迷不醒,江诏在一边扶着她,脸色惨白如纸,看到人连话都忘了说,可见这个晚上,他承担了怎样的心理负担和冲击。   陆燃脚后跟磨得血肉模糊,指腹因为攀山磨出了血,原本干净整洁的黑色运动套装被山上尖锐的树枝扯破,整个人狼狈不堪。   唯独那一双眼睛,像冬眠复苏的饿狼,锐利地扫过每一个角落,迫切希望能看到她的身影。   找到那个山洞后,前面的消防兵高喊一声:“找到了!”   陆燃跌跌撞撞挤进人群,用力,推开了所有人,看到偎在角落昏迷的小小一团,瞬间眼眶红了。   他重重推开江诏,看他的眼睛恶狠狠,但终究没多说什么,只艰难弯腰,紧紧抱起喻寒往外面走。   少年背脊绷紧,抱着怀里的姑娘,面容灰败,像承受了这个世上最大的悲伤。   医生说,她是因为饥饿和低血糖造成的暂时性休克。   不是急性中毒,大家松了口气。只是,检查做了,输完了输液,她迟迟未醒。   陆燃一身的臭汗,坐在她床边,谁劝他走他就凶谁,死活不肯回去洗澡。   上面下来处理意外的领导,看到职高学生那么紧张一一中女生,心存疑惑。   吕老师给陆燃班主任使了个眼神,反应极快地回:“张主任,他是喻寒表哥,他们是兄妹,一起长大所以彼此感情好。”   陆燃班主任眼神木然,一脸无语。   刘伟光他们围在后面等候,长大了嘴。   神tm是兄妹。   昏迷那段时间,喻寒灵识里两股力量,大动干戈,对峙一方。   她看到了现实世界里,她的亲友在笑着对她呼唤:“喻寒,研究生快开学了,你也玩够了,快回来吧!”   可她往前走几步,脑海里浮现的另一幅画面让她再也迈不开脚。   瘸着腿的陆燃,把那把他特意买的刀藏进自己水洗得褪色的T恤里,颤着身子,一步步走进江诏的公司。   而楼上的总经理办公室,江诏正把叶卿卿抵在纵览城市夜景的玻璃窗上,深吻。   陆燃坐进了电梯,他的眼里,没有任何称之为希望的东西,那里面写满了同归于尽。   喻寒心疼得蹲下身子,捂脸痛哭,胸口挖心掏肺的痛。   再抬头,江诏那个方向的场景,已经变成他们初见的样子。   少年敏捷地从围墙上一跃而下,白T大裤衩,嘴撅向一边,后脑勺的一根呆毛竖起来随风摆。   干净明媚,像那日初见时她抬头看到的眩目阳光。朝气清朗的少年模样。   脑海里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忿忿不平地大喊,想要拼命证明什么。   “你看,没有谁是天生的反派啊。他明明可以,明明可以这样好,不是吗?”   不知不觉,她泪流满面。再次抬头,喻寒跟随本心,把手伸向了看不清远方,只有一道眩目白光的另一个方向。   喻寒醒来时是早上七点。陆燃一夜没睡,顶着两个极重的黑眼圈,一直死死盯着床上。   她刚睁开眼,就撞进他眼里。   喻寒自诩自己一直很坚强,从没在别人面前哭过。就那一天初晨,阳光开始普照大地,她苏醒后第一眼看到她心心念念难以割舍的人,突然,眼泪决堤,忍不住哭了。   她一把扑进他怀里,扯着他胸前的衣襟,泪流满面。   陆燃身子一僵,显然不知所措,连手都不知道往哪放,只好落在医院床单上,但他还是挺直胸膛让她一次哭个够。   在这里,没有人会知道,她舍弃多少东西,又为了什么,下定多大决心,留在这里。   所以再次见到他,她才会情绪失控。   哭够了,喻寒轻轻推开他肩膀。两人坐在床上,中间都隔了一段距离。   喻寒吸吸鼻子,皱眉。   “怎么一股酸味,陆燃,你没洗澡?”   走出刚才的悲伤情绪,她又是那个理性、洁癖且不留情面的喻寒。   陆燃尴尬地挠挠脖子,眼神收起来,怯怯的,低头望着床单,点头。   “我马上回宾馆洗澡!”   说完,他望她的眼神,又格外焦灼不舍。   他是怕他走了,她又昏睡过去,那样他会急疯。   “喻寒。”   “嗯。”她应。   陆燃吞吞嗓子,有些难以启齿。   “喻寒,我能抱一下你吗?就一下。”   “我不会让人看见,也不会乱动……”   他没说完,对面的人莞尔,突然伸腰,扶住他的肩膀,猝不及防地覆上他的唇。   陆燃:“.…..”   无论是现实还是游戏,喻寒都是第一次跟异性接吻。   或者说,根本谈不上接吻,就是两人柔软的唇紧贴,彼此的气息也浅尝辄止。   陆燃懵了,脸色又红又白。   喻寒见他那样,在病床上捂嘴笑了。   他的骨头很硬,性格执拗,唇,却很软。   她的性格很冷,天仙般的脸给人天生距离感,但是啊,她的吻却格外甜。   亲吻只持续了几秒,喻寒握住他手腕的手却没松。   她笑,眼里光芒坚定。   “陆燃啊,在高中毕业前,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我喜欢权衡利弊,从不做让自己不利的事。”   但你是个例外。   “所以,高中这段时间,我们都不成熟,不适合早早在一起。”   “我不觉得那种为了喜欢的人死去活来的爱情很感人,我只会觉得傻。所以,我的眼光不在当下,我放眼的是整个未来。”   “我希望我的未来有你,那陆燃,你有信心跟我一起变成更好的人吗?”   陆燃望着她,脑子里全是那句“未来有你”,胸口被什么狠狠撞击。   他懵了,甚至,都忘了怎么回复。   ***   见她情况稳定,心急如焚的喻妈妈坐车赶回去给她煲汤,好让她补补身体。   下午,来她病房探病的人格外多。   送走了一波老师领导,跟他们再三保证这次意外不会饿得她失了智,她该会的知识一个没忘,他们才放心大胆地离开。   喻寒捧着杂志,没看几秒,又有人敲门。   她回了句请进,进来的是形容憔悴的江诏,嘴角莫名还多出一块青紫。   他把他买的一袋苹果放她床头,喻寒笑着叫住他:“来看我带心意就好,苹果拿回去给江桐吃,她太瘦了,你作为哥哥,是该好好给她补营养。”   这个季节的苹果特别贵,更别提江诏买的水晶红富士。   江诏没回,自顾自在床边坐下,看向她的眼神格外深沉。   “先说句对不起。”   不论如何,是他先有了让喻寒试毒的歹恶想法,就是他的错。   “我还想问句为什么。”   喻寒眼皮都没抬,自顾自勾起唇角。   “原因很简单,当时那种情况很紧急,找到食物确实很关键。你体能和身体素质都比我好,如果你能活下来,我们俩生还的几率也更大。”   “更何况,我的想法不刚好跟你不谋而合吗?”   江诏一噎,又说了句“对不起”,而后,面色不太好地继续问道:“那陆燃呢?”   “你喜欢他?”   不然为什么在她以为自己没命时,跟他求的是这个。   喻寒点头,倒是承认得很大方。   江诏冷笑,他摸摸嘴角的伤口。   “你喜欢他什么,会打架?”   喻寒放下杂志,抬头,清睿目光认真看他。   “江诏,我记得,因为各种原因,我帮过你两次。”   “我比叶卿卿先遇见你,但最危难的时候,你的目光从没在我身上停留。”   “我也理解,男生都是视觉动物。但这也让我怀疑,现在站在我面前不知道凭什么这样趾高气扬来追问我的你,是不是也是因为我这张脸。”   说到这,喻寒眼底的笑意颇为嘲讽。   “这就是陆燃跟你们的区别,对我从一而终的,只有他。”   她嘴角的笑,逐渐变得清淡温柔。   “他成绩和其他方面或许是不如你,虽然不推崇武力,但的确,打架他就是比你厉害。”   “我从来不觉得他不学无术或者是个废物,相反,这一路以来,我看到他身上的情义和善良。”   “所以在我心里,他比任何人都要好,懂吗?” 第15章 Part 1狗血青春校园 冰火两重天……   喻寒出院那天,晴空朗朗,万里无云。   喻妈妈接她回家,陆燃也请假来帮忙。   因为喻妈妈下午诊所有班,所以她收拾好东西就回去了,喻寒就由陆燃负责送回家。   今天天气很好,在病床上躺了几天,她感觉全身肌肉都很僵硬。她让陆燃把车停在巷口,巷子通往她们家院子的那条小路,他们并肩走过去。   陆燃怕她着凉,把他深蓝色的棉袄披在她肩膀上,喻寒一抬头,对他一笑,两人都没有说话,但气氛莫名温馨和谐。   阳光懒懒洒在两人肩膀。喻寒有一个坏习惯,走路喜欢踢石子,不知不觉,帆布鞋鞋带松了她也没发现。   是陆燃抓住她手腕,拉她在街边停下。   然后他二话不说蹲下身,弯腰,灵活地帮她系上鞋带。   喻寒三秒震惊之后,感动地笑了。   这一遭病一场,外人看来只是普通低血糖和风寒,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于她是重生。   耳后的红痣淡了,意味着她外来者的身份,随着小红的离开,逐渐埋没于时光。   在这个故事里,是悲是喜,没有定夺的故事走向,都要靠她一点点探索开启。   但她不后悔,从她昏迷后第一次睁眼,撞见他焦急的双眼,扑进他温暖的怀抱起,她就知道,她做了一个不会后悔的决定。   院子的门锁生锈了,需要很大的力气才能拧开。喻寒把钥匙给了他,看到他低头认真研究的模样,笑了。   手不知不觉往前伸,抓住他四指,轻握。   陆燃身子一僵,却还是由她握着,没放开。   喻妈妈已经去上班了,中午那顿饭,喻寒挺犯愁。   只她一人还好,毕竟陆燃在这里,也不好亏待人家。   她正准备豁出去一展她不算精湛的厨艺,结果,陆燃把她摁在院里的藤椅上。   “我来。”   喻寒是第一次见到陆燃做饭。男生的手指节修长,在水龙头缓缓的水流中,洗涤着从冰箱拿出的蔬菜。   他很熟练,动作称得上行云流水,在仔细过问她的忌口之后,不到一小时,他做好四道菜。   喻寒轻咳,收回自己崇拜惊艳的眼神。   “你会做饭啊。”   “从初中起我就自己住,有段时间外卖吃腻了就自己做,多少会点。”   “快尝尝。”   喻寒夹了一筷子小炒肉,嘴里细细品味,眼睛笑眯了。   她看陆燃的眼神愈发温柔,总觉得自己在这坑爹的游戏世界捡了一个宝。   喻寒不急不慢吃了许多,陆燃还迟迟未开动,一个劲给她夹菜,要她多吃点。   两人都吃得差不多后,喻寒自觉准备起身洗碗,被他叫住了。   他默默从兜里掏出手机和一圈钥匙。   “我叫陆燃,今年十八岁,其实还没满,生日是十二月二十五。”   “抽烟,偶尔喝酒,遇见你之后很少跟人动手,没有其他不良嗜好。”   “成绩很差,没有特别擅长的东西,不确定以后干嘛,但不管我干嘛,喻寒,我都不会亏待你。”   就算搬砖,他也要一块块垒够能给她遮风避雨的房子。   他指指桌上的手机和钥匙。   “我手机的密码就是我的生日,你可以试试。”   “我这人是混,没什么大志向,但真心待人的道理我还是懂,你可以看,我微信列表里除了你就是我兄弟,没有乱七八糟的一堆女的。”   “我有一辆摩托车,江苑花园B6栋403是我爸妈划在我名下的房子,现在的我,只有这么多。”   “跟你说这么多,是觉得你可能不够了解我。现在,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还是……”   陆燃垂着眼,音调逐渐落下。   他想说,还是在病房只是你一时冲动,现在想清楚了吗?   喻寒果断地打断了他。   “十二月二十五,陆燃,你十八岁生日快到了。”   陆燃呆呆地嗯了声。   话说现在是关心这个的时候吗?   得到答案,喻寒若有所思地点头,自顾自问道:“陆燃,你的过去我很清楚,所以我不计较。但有一点,为了你的健康着想,慢慢戒烟戒酒,能做到吗?”   陆燃迟疑着点头。   喻寒笑。   “那好。”   她自顾自拿起他的手机,和她的摆在一起,按照他说的密码成功解开,手指不停在屏幕上点着什么。   三分钟后,她心满意足地把手机还给陆燃。   刚才一路走来,陆燃眼里小心翼翼和不确定的神色她不是没看到,但是,他睨了眼手机界面,微信资料的昵称一栏,清清楚楚写着:喻寒的预备男友。   瞬间,他眼里云开月明,一派疏朗。   喻寒笑,举起手机给他看,同样的位置,七个大字—“陆燃的预备女友”。   这算是属于彼此的印记。   “陆燃,我不管你的过去怎样,但你要记住—你的现在和未来有我。”   陆燃在那一刻,心田有十亩烟花盛放,那是他这辈子听过最动听的情话。   ***   休整一天后,喻寒回一中上课。   这次回来,她总觉得哪里变了。   沈斯德这丫看她的眼神变了,怜悯中略带一丝忧虑,她发现后顿时抖落一地的鸡皮疙瘩。   她坐靠里的位置,去讲台交作业不方便,只好麻烦沈斯德帮忙。   她刚说完,那边,叶卿卿举着作业本朝沈斯德招手。   “斯德,我这个题目不会,你能教我吗?”   喻寒无奈勾勾嘴角,眼里写满:我懂的,你去吧,我已经习惯了。   可沈斯德眸色略沉地盯着她,直接抽走她打算收回去的作业本,往讲台走去,无视了叶卿卿的话。   喻寒:“.…..”   兄弟,你不被女主光环迷倒清醒的模样,我一时还不太适应。   不止是他,那次在奶茶店一见后,隔壁班的江桐经常来找她一起去吃饭或上厕所,一来一回,两人也熟了。   她回来后,江桐每次跟她同行,都会有意无意提及江诏,还十分热情地邀请她去江诏打工的奶茶店,说是她哥要请她喝奶茶。   一两次还好,喻寒听多了,还要想各种理由回绝,难免会烦。   “桐桐,你哥哥很好,长的帅成绩优异还吃苦耐劳,一人扛下所有拉扯你长大,这些我都知道。”   毕竟男主不是?光环还是要有。   “但这些跟我没关系啊,世界上优秀的人多了去了,难道我每个都要去认识,都要跟人交朋友吗?”   “我忙得过来啊?”   江桐一看被拆穿,薄脸皮的她脸唰地红了。   “我哥就是觉得上次对不住你,想补偿一下你。”   喻寒摆手。   “真不必,心意我领了。”   “我现在不好好的吗?”   “而且,你哥请我吃的东西,不好意思,我有点心理阴影。”   “.…..”   当天晚上,江桐一五一十把喻寒的话告诉她哥时,江诏冰冷的脸变得更加面无表情了。   而沈斯德和江诏的改变,直接导致,叶卿卿看她的眼神逐渐带着不隐藏的恨意。   刚好,临近年末。今年他们高二,是他们能参演元旦晚会的最后一年。   每个班级都可以报名最多两个节目,参加全校筛选,最后确定元旦晚会的节目名单。   吕老师在台上说这件事的时候,班上大多数同学的眼睛都看向叶卿卿。   “卿卿,有你咱班就稳了。”班长兴奋地说。   “是啊,全校也没几个像卿卿一样拿过全国舞蹈大赛金奖的人吧。”   “.…..”   从周围同学的起哄声中,喻寒从脑海微末的记忆里想起,叶卿卿作为游戏女主,还是需要掌握一定的惊艳男主们的必杀技—比如,叶卿卿的舞蹈。   她从小学习舞蹈,这也是她身段气质尚佳的原因之一。   叶卿卿羞怯中略带骄傲的眼神,匆匆瞥过喻寒,自信举手。   “老师,我想报名。”   吕老师赞许地点头,随后,目光再次环顾四周。   “还有人想要报名吗?”   底下鸦雀无声,他们班有才艺并且愿意去大舞台展示的人除了叶卿卿没有其他人。   最后,吕老师的眼神,最后落在了最后一排的喻寒身上。   “之前拉练我们跟职高一起,过程有很多意外,但我们两个学校合作还算愉快。”   “这次元旦晚会学校没拉到赞助,经费紧张,于是上级决定,今年我们跟职高一起办元旦晚会。”   “喻寒。”   突然被老师点名,喻寒一个激灵。   “上次职高的同学自告奋勇去找你,看得出你们之间的交情不错,这次跟职高的合作,就靠你去联络他们怎么样?副校长的意思是,我们班最好跟他们合作出一个节目,以示两所学校的友谊。”   吕老师这番话很隐晦,但聪明的人还是听得出她话里的意思。   无非是领导觉得职高人傻钱多,他们刚好拉不到赞助,跟他们合作刚好解燃眉之急。   但花人家的钱,总不能让他们只当观众,所以一中需要熟悉职高,又被人信服的同学去联络两所学校之间的合作表演。   喻寒,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老师把话说得这么明白,喻寒也不好拒绝。下课时,吕老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留下一句:“喻寒,等会来我办公室。”后,推门而出。   而她刚准备出门时,叶卿卿在门口拦住了她。   “喻寒,敢比一场吗”   喻寒:“?”   大姐,你有毛病吗?   “我们比比,同样站在舞台上,谁更吸引别人的目光。”   不论是沈斯德和江诏,最近他们反常的举动可能引发了叶卿卿的危机感,让她没完没了,竟然开始主动找她battle了。   喻寒刚想回一句,你脑子是不是有病,她忍住了。摆摆手,她说自己要赶去办公室见老师,时间紧。   叶卿卿身侧的拳头握紧。   “那陆燃呢?”   “你不是喜欢他吗?”   喻寒缓慢停步。   她皱眉。   难道,她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你不想看看,在陆燃心中,到底谁更引人注目?”   她没回,只是在最后,笑着点头。   叶卿卿没营养的比拼,在她心里,代表另一种含义。   这是她跟游戏里女主光环的抗衡,她想印证,她为陆燃留下而付出的真情实感,是值得的。   ***   办公室。   吕老师抱着保温杯,面容依旧和气,看到喻寒站在她面前,想起什么,她笑,那笑容,带着些警告的意味。   “喻寒,之前你没跟我说完的事,现在可以说吗?” 第16章 Part 1狗血青春校园 冰火两重天……   临近期末,一中学习紧张,除去元旦晚会排练的时间,大部分同学都在努力复习,喻寒跟陆燃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   关于元旦晚会两校的合作节目,有陆燃牵线,跟他混一起的兄弟积极报名,喻寒作为编剧和导演,还拉到班上几个同学参加。   总之,人是凑齐了。喻寒对于节目也有自己的想法。多人表演的节目,一枝独秀肯定不行,她的设想是走搞笑小品的路线,以精神病院为背景,发生的几段妙趣横生的故事。   喻寒大学里有学生会工作经验,组织过类似的晚会节目,也算驾轻就熟。唯一需要她死磕到底的,就是他们的剧本。   职高参演的同学各个个性鲜明,更别提靠脸成为御用男主角的陆燃,她的剧本肯定不能委屈了他们,所有人物都应该有符合自己个性的故事。   终于,剧本敲定后第一次排练,定在职高的大礼堂,所有人都到齐了,还差陆燃。   眼看集合时间已过,陆燃的电话依旧打不通。刘伟光和小虎急得满头大汗,抬头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喻寒,又很快背过身。   喻寒打开手机,看到他们三天前简短的聊天记录,冷着脸把一沓剧本往桌上一拍。   “刘伟光,我想要你一句实话,陆燃最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你们都瞒着我呢?”   他一个早上五点半就能等在巷口,就为了跟她一起上学;她午休给他回消息时随口说了句食堂的饭难吃,她没吃饱,他能二话不说在网吧下线,给她买炸鸡翻墙送进学校,把她吓一跳的人。最近一周都没来见她,回消息也不够及时,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刘伟光眼神闪躲,想背过身,躲避回答。没想到,小虎的手机刚好响了,接起电话后,他脸色肉眼可见地变了。   对面跟他说了什么,他心虚地瞅了眼喻寒,特意背过身,压低了声音回复。不成想喻寒早等着他上钩,见他看过来,走过去直接抢走他耳边的电话。   陆燃说的那句:“别让喻寒知道。”   一分不落传进她耳朵。   喻寒“.…..”   “抱歉啊,我已经知道了。”   喻寒不理解,说好不再冲动打架的人,怎么就能跟别人闹到警局。   去警察局的路上,喻寒从刘伟光嘴里得知陆燃家最近出了什么事。   陆燃爸爸因为被检举贪污,抓了进去,法院判决结果没下来,但刑罚一定不轻。   陆燃妈妈做建材生意,不认识官场上的人,只能拿这些年赚的老本病急乱投医,四处求人送礼希望能减轻陆燃爸爸的罪行。   陆燃一那么骄傲好面子的人,突然遭遇这么大的变故,少年心气高,不太成熟,喻寒能想到他有多难受。   “燃哥人有多好,有多重义气,我们都清楚。”   “在职高只要没跟他结仇的,他一律都很大方,也爱为人出头。”   “但这次他家里出了事,他身边多少落井下石的人,说着就让人心寒。”   “他这段时间过得不好,瞒着你是不想影响你学习。你们不是要期末了吗?这次瞒不住了,你也别怪他。”   “.…..”   刘伟光和小虎轮流为陆燃解释,喻寒没答话,回想突然发生的这件事,她心一咯噔。   好像原游戏里,陆燃家庭也遭遇变故,不过是为了叶卿卿。   所以,就算这一次陆燃没有为叶卿卿死心塌地,该发生的剧情转折还是会有吗?   喻寒突然后背开始冒冷汗。   到警局,警察说,他是跟一群社会青年斗殴,都到抡酒瓶砸人的地步了,情节严重、影响恶劣,没有家长签保证书领人他们不会被释放。   陆燃一个人坐在没有灯的审讯室,喻寒来时他身子顿了一秒,眼里情绪翻涌,很快,又低下头,咬牙硬撑着,不肯说话。   喻寒叹气,看他脸上的青青紫紫,猜到他又是一个人跟一群人干上了,身上看不到的地方还不知道有多少伤。   “警察,我能给他做担保,先把他接回去吗?他身上的伤很多,得尽快处理。”   警察回绝了。   “小妹妹,你也还没满十八,不行哦。”   “档案上的电话打不通,他死活不肯说他爸妈新的联系方式,他爸妈要是来领人,他也能马上就走。”   喻寒能感觉到黑暗里那个身子蜷在一起的人,背脊一颤,像某种受惊的小动物,愈发不想抬头。   他父母现在自身难保,的确管不了他。   喻妈妈刚好打电话叫她回去吃饭,她只好请喻妈妈来帮忙。   喻妈妈表面上不说,实际也是一肚子疑惑地领着他们俩回家。   做了一顿饭,看到桌上狼吞虎咽的陆燃,喻妈妈心颤,喻寒不停给他夹菜,愈发不忍心。   “你是多久没好好吃饭了。”   “忘了。”他苦笑。   之前陆燃经常来他们家帮忙,喻妈妈对他也比较熟悉,也一股脑儿在他碗里夹菜。吃得差不多了,喻妈妈放下碗筷,盯着对面二人,一时踯躅,吞吞吐吐想说什么。   “妈,想问什么就问吧。”   喻寒给自己盛了一碗饭,直截了当地对喻妈妈说。   喻妈妈犹豫地看了对面俩孩子一眼,叹气。   “寒寒,小燃,你们老实跟我说,你们是不是……”   虽然陆燃来她们家找她一般喻妈妈都在,他一来就很懂事地帮忙干活,行为举止都像是喻寒来家里做客的普通同学,所以他虽然是男生,喻妈妈也渐渐接纳他,不会反感。   今天,陆燃不知道犯什么事去了警局,自家女儿去警局找他,让喻妈妈不得不提高警惕,颇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气势。   喻寒放下筷子,嘴唇微动,刚想解释,在桌子底下被陆燃拉住了手臂。   “阿姨,我们就是普通同学,真的。”   “之前互相帮过几次忙,所以比较熟。”   “今天麻烦阿姨跟喻寒了。”   “……”   喻妈妈赶紧摆手说不,唇角紧绷的肌肉松弛,笑容舒心。   而喻寒,呆呆侧过脸望着陆燃,到嘴边解释的话,瞬间说不出来。   吃完饭,临近学校的拐角,他们终于找到一家药店。   给他买了内服和外用的药,怕他不好好涂,喻寒拉他坐在街边的奶茶店,拆开包装,细心给他上药。   ?轻&吻&喵&喵& 独&家&整&理&   想起餐桌那一幕,喻 寒心里的气儿没法消,那棉签狠狠摁他伤口。   他疼得咬牙,但双目无神,依旧不吭声。   最后是喻寒忍不住摊牌。   “陆燃,在餐桌上你什么意思?怕我妈怪我们?”   “我懂我妈,她挺喜欢你也知道你不是个坏人,我们跟她说实话,就说我们打算高中毕业再在一起,她不会多说什么。”   陆燃双手放在膝上,望着地面,没有说话。   许久,喻寒不耐烦地拍下他肩膀,他才开口。   “喻寒,你之前不是问我,我以后想干嘛吗?”   “上次你失踪,荒山野岭,我很着急,但没有任何寻找的头目,多亏武警和消防兵上山了,跟着他们,我才找到了你。”   “从那件事,我就看出军人身上的毅力和对所有人负责任的大爱,我很佩服,也很崇敬,所以我想去当兵。”   “这件事我跟你说过,也跟我爸说了。”   说到这,他喉头哽咽,喻寒目光深深地点头。   对于他这个理想,她很支持。虽然他不是读书那块料,但军队的历练对于每个男孩都是宝贵的。   “我爸听了很高兴,说什么我退役以后,他找关系把我调到他手下当公务员,再过个十几年,就接他的班。”   “其实我很讨厌父辈的这种裙带关系,我想当兵也不是为了当官,但当时看他在饭桌上那么高兴,我就忍住没去反驳扫他的兴。”   “但我没想到,没过一周,他就出事了。”   “如果不是警察来了,我都不知道我们家别墅的地下室藏了五千万现金。”   “我爸官大,但他如果清清白白,一辈子都不可能挣那么多钱,这所有人都清楚。”   “我不理解为什么,我们衣食无忧,他要贪污那么多人的血汗钱,我妈哭着吼我,说我爸就我一个儿子,他还能为了谁?”   “可是,有谁问过我吗?我需不需要他们去违法犯罪为我铺路,我长大后到底会不会去依靠他们?从小到大,我需要的到底是什么,是每次好不容易见面,爸爸或妈妈从钱包里拿出的一沓现金吗?”   “不是的……”   “我妈说,我爸贪污的数量,足够他判死刑了。我听了很难受。”   “前天我回别墅,有人在我家门口砸鸡蛋。那堆人里走出一个特别瘦小,皮肤白得吓人的小姑娘,她先是递了张纸巾给我,然后拉着我的衣袖求我给钱给她治病。”   “她爸是国企的建筑工人,去年在工地做工时出事,赔偿款一直没到位,被我爸跟上级吞了,他唯一的女儿还得了白血病没钱治。”   “听完这些,我真的很难受……”   “今天我去网吧,想把我的年卡留在前台,给刘伟光他们玩,我最近应该不会去了,结果,我碰到那群混子。”   陆燃说到这,指骨难受地蜷在一起,语调开始哽咽了。   他突然伸手,抱住喻寒的腰,脸贴在她的小腹,汲取最后一份心安。   喻寒能感觉他身子在抖,她喉头也哽着,一只手扶住他的肩膀,一手没入他刺人的短发,轻抚。   “他们骂我是贪污犯的儿子,这是事实,但我还是很难受。”   “因为那是我爸,国家可以骂他,那些受害者可以骂他,但那些听风是雨,毫无理由来嘲讽谩骂的人,我忍不了。”   “对不起啊喻寒,我又破戒跟人打架了。”   少年垂着眉目,平日嚣张至极的人,难得垂眉耷眼,像个易碎的瓷娃娃。   喻寒吸吸鼻子,心口抽痛,轻柔的手掌贴在他脸颊,指腹细细摩挲。   “没事,我不怪你。”她耐心回复。   “对不起,我现在也很迷茫,你问我未来的打算,我也不能给你确切的答复了。”   “喻寒,对不起,我很难受,真的。”   “.…..”   喻寒抱着他的时候,他一直在说对不起,她知道他心里一定藏了很多句对不起,说到有些语无伦次。她能懂,内心敏感善良,缺乏安全感的陆燃,有很多句抱歉,想对被他父亲,或是因为他无意伤害的人说。   但她没注意到,她紧紧抱着他时,意外出现在街角拐角处,有人随口吐在垃圾桶的棒棒糖棍,有意举起的手机闪光灯,还有发现秘密时难以抑制的兴奋。   咔擦,手机相机的闪光灯闪烁,街角相互依偎的两人,就这样成像。 第17章 Part 1狗血青春校园 入V第一章……   元旦晚会的排练, 最后有条不紊地开始。   职高的同学大方热情没有包袱,他们小品最后呈现的效果很好, 至少,他们排练的时候,路人一看就会停下脚步,等他们完整地看完一定会笑得合不拢嘴。   喻寒没参演,她主要负责剧本和统筹排练,对于他们呈现出的效果,她很满意。   她最后也不去在意叶卿卿和她所谓的赌约, 在她眼里,那是吃饱了没事做。元旦晚会,大家一起开心,节目能给人带来乐趣不就好了吗?   刚好, 今年的十二月三十一号是大雨,那几天都是风雨加交,为了使两校合办的元旦晚会顺利举行, 他们只好把日子提前, 定在了十二月二十五日圣诞节。   恰巧是他生日当天,喻寒很惊喜,心里隐隐有了盘算。   可是,临近表演,喻寒总觉得陆燃有些心不在焉。   问他怎么了, 他总说没事,喻寒也不去多想。   毕竟,他家里发生那样的变故,他爸最后被判了无期徒刑,他难免会心情低落。   喻寒也从平时的学习排练里尽量抽出时间陪他。   但她从没想过, 元旦晚会那天,他们的表演陆燃会直接缺席。   在化妆间,喻寒看到已经表演完,收获一众呼声的叶卿卿,身后跟着的柏长青弯腰提起她表演穿的水袖舞衣的裙摆,她表情得意地朝她笑。   表演前十分钟,他依旧没来,所有人打他的电话,都是无人接听。   马上就要表演,大家心急如焚,喻寒咬牙,从化妆间借来短发和贴在上唇的假胡子,拿化妆品给自己上了一层深色粉底,遮盖她白皙的肤色。   几分钟女扮男装收拾完,她冷眸往门口再扫一眼,最后一丝希望破灭,她看似无所谓地笑了笑。   “我顶替他上。”   小品的编剧和导演都是她,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每个人物的每句台词。   硬着头皮上场,他们这个组合没经过任何排练,但有喻寒控场,表演进行顺利,他们想甩给观众的几个笑点全部出来了。   台下所有人喜笑颜开。职高来的领导坐在第一排VIP位置,一高兴喝了半瓶矿泉水,看自家学校那群调皮鬼还有这样的天赋,顿时觉得,这全额赞助费出得值!   表演结束,喻寒穿着大了很多,故意做旧,黑漆漆的破洞衬衣和牛仔裤,孤零零站在台上,带着假发,小脸被画得黑漆漆,她瘦弱的小身影紧紧握住话筒。   她笑,扯了嘴上黏的胡子,少女清新温柔的五官逐渐显山露水。   “今天,不仅是我们高中生涯参与表演的最后一次元旦晚会,同时,也是某个人的生日。”   “你选择在圣诞节这天出生,说明你就是圣诞老人送给你父母最好的礼物。”   “不要不自信,也不要自责。你不能选择出身也不能决定别人的人生,但你可以努力改变自己。”   “在这里,借这个舞台,我想对你说一句:生日快乐!”   说完后,伴着台下轰鸣的掌声,她开始清唱那首生日快乐歌。   耳熟能详的音调,却被她的嗓音修饰得柔和舒缓,像风略过树叶的沙沙轻响,醉人的音调,徐徐留在那阵风里。   唱完,她大方地鞠躬下台。   有人开始猜,她的祝福是送给谁?   黑暗中,会场门口附近,有一个高瘦的少年背靠墙,静静听完那首生日歌,表情悲痛地把头埋在黑暗中,紧攥拳头,隐忍而无可奈何。   直到所有表演结束,跟每年的春节联欢晚会一样,所有表演者都要上台进行大合唱。但为了让同学们留到最后,完整地看完整个表演,这次晚会还开设结束时的“送花互动”活动。   所有参与表演的同学站在台上,台下的同学喜欢谁的表演或单纯想结识某个人,可以上台送花。   职高的同学很活泼,不像一中大部分学生唯唯诺诺,顾虑颇深。他们最先上台,大部分人把花塞在喻寒怀里,走之前看她的眼神意味深长。   谁不知道职高老大陆燃栽到一中小女神身上了。不过这小女神确实讨人喜欢--不吵不闹,也没有把他们职高的同学当工具人,费劲心思排出一个人人出彩的节目,赢得满堂喝彩,佩服佩服。   喻寒不知不觉,成了全场收到花最多的人。   一中同学被带动,也开始大胆表达自己的喜欢。   但大多数人的花投给了叶卿卿。   毕竟,比起穿着舞衣光鲜亮丽的叶卿卿,穿着破布衣裳女扮男装的喻寒的确像个丑小鸭。   江桐第一个把花投给喻寒。   “寒寒,你们演得真的很好,你在我心里永远是最棒的!”   喻寒拍拍她肩膀,微笑感谢。   “谢谢你,桐桐。”   会场几乎没有人再上台送花了,主持人象征性问了一句:“还有谁要上来吗?”   围在舞台前的人群中,有一个声音,格外清晰。   “有。”   喻寒不自觉抿唇。   熟悉的声音,是今天一晚上没有现身的陆燃。   他风尘仆仆赶来,身上穿着那件夹克式风衣,整个人身形颀长,他抱着一捧摆在花店橱窗的漂亮精致的花束。   “我要送花。”   他一字一字吐出,眼睛一瞬闭上,带着一丝抗拒和犹豫。   台下,刘伟光他们开始带头起哄。   而台上的喻寒,静静望着他紧张决绝的神色,心里闪过不好的预感。   他手里的花束,是她最想得到的。   果然,当他一步步走向叶卿卿,台下的欢呼逐渐销声匿迹时,她就知道,那不属于她。   叶卿卿拿到了陆燃送来的花束,笑容甜美。她低头闻花,之后转头对喻寒感慨了一句:“真香。”   喻寒没在意她的挖苦,眼神死死盯着,看那个落寞的背影一步步走下舞台。她咬牙,把手上的花一股脑扔给叶卿卿。   她不是喜欢花吗?她一次性让她花痴个够。   喻寒没管背后的叶卿卿满怀的花,根本抱不住,仓促而花容失色的面容。她小跑着,以最快的速度追上陆燃。   她现在对她没好脸色,冲到他身前,狠狠推搡他肩膀。   “今天是你的生日,表演缺席,在舞台上给我难堪,陆燃,你吃错药了?”   这晚天空是干净纯粹的黑色,上面布满星光点点。   陆燃挺直了背,长睫下垂,沉默不言。   最后,他颤着声回了句:“喻寒,对不起。”   喻寒倏地笑了。   “陆燃,你就连跟我一起站在舞台上的勇气都没有吗?除了对不起你还能说什么?这就是你答应我的未来?”   “还有叶卿卿,你送花给她是怎么回事?我不无脑吃醋,我只想问清楚原因,陆燃,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喻寒抓住他手臂,目光灼灼,下定决心要问出一个结果。   陆燃用力扯开她的手,却不敢与她对视。   他怅然一笑,往后退一步,看她的眼神难得带着薄削。   “喻寒,你就当我是个烂人,今天叶卿卿那么漂亮,我见一个爱一个……”   他话没说完,喻寒的耳光唰地甩在他脸上。   “陆燃,你是把你自己当傻子还是以为我傻。”   “我留下来就是看你这么侮辱自己,侮辱我吗?”   “行,你上赶着糟践自己,上赶着被人玩弄,我脑子有病才管你!”   反正任务也已经完成,小红离开前有告诉她一个召唤出系统,离开这个世界的方法,而且,她在这个世界里已经没有威胁她生命和人生的东西。   因为私心选择留下,想给他更好的人生,想保护他这一世喜乐无忧,但今晚发生的事,让喻寒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她甩手离开,心里压抑的怒火迟迟不能散去。   而陆燃,停在原地,望着她离开的背影沉吟:“喻寒,对不起。”   “我可能不是那个能给你未来的人。”   ***   喻寒回到家,如愿把小红召唤出来。   小红哈欠连天,一副睡得十分安逸,不太情愿的样子。   它朝喻寒摆摆手。   “不听系统言,吃亏在眼前呐。”   “你跟陆燃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鬼迷心窍,连我们游戏内优秀的众男主都没看上,喜欢上了他一个小炮灰。”   做系统这么多年,小红枯燥乏味的生活中的那么一点爱好就包括—看穿越者跟女主来一场酣畅淋漓的男主争夺战,它看戏也看得津津有味。   喻寒听这话忍不住翻白眼。   “优秀?不好意思,我没看出来,你们这即将崩塌的游戏系统,男主和女主倒是一个比一个能作。”   所以陆燃在她心里就是那朵清新脱俗的小白花。   小红噘嘴。   “别说那么多了,既然你把我召回来,这次是不是下定决心要离开呢?”   “下一个世界,虐恋深宫,走起!”   小红话音落下,还没来得及施法,就被喻寒一手钳住手,一手死死捂住嘴巴。   “等等。”   她听到邻居家的狗叫得特别凶,还有邻居凄惨害怕的喊叫声。   “小偷吗?站人家门口干嘛?站住!”   邻居站在她家院子门口喊,她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下一秒,飞快跑出房间。   今天喻妈妈上晚班,家里只有她。他们住的老院子,这附近的邻居家也都是院落,隔壁为了看家护院养了只大白狗,是母的,平日性格温顺。   喻寒有一种直觉,驱使她只有一个人在家,也径直打开院门。   邻居正站在门口后怕地拍胸口,看到喻寒,深吸口气。   “妹子,刚才一穿着一身黑的男的就死死杵在你家门口,我洗完澡吹完头发,估计一个多小时过去了,我透过窗户一看,他还在,我就觉得他不是什么好人!”   “这不,我带着我家狗出来,我家狗特护主,一上去就逮他一口,他被咬后很快跑走了。”   “你一高中生在家确实不安全,这回幸好我们在家,替你提前看见了,真是有惊无险。”   邻居叹气,边摸她家不停哈气的大白狗的头顶,认真回想刚才的事,边意味深长地感慨。   喻寒心里的预感愈发清晰。   “阿姨,能具体说说那个人多高,胖还是瘦,五官是怎样的吗?”   阿姨认真回忆道:“挺高的,也蛮瘦。他戴着口罩,我看不清五官,但只看眼睛,年纪应该不大。”   喻寒垂眸,望着他仓皇而逃的方向,心里已经有了确切的答案。   第二天,喻寒刚醒,就看到书桌上摆着一张纸。   在别人看来一张平平无奇的白纸,但喻寒能看到上面小红用灵力写出来的字。   它说:这次召唤我出来是你剩下的唯一一次提前去到下一个世界的机会,你竟然不用!(此处省略一串感叹号)那没办法,过了这村没这店,你只能跟这个游戏里的普通人一样经历生老病死,等你真正死去,失去意识时,你才能摆脱这个世界,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喻寒想起昨晚回去后她跟小红说起这个决定时她气愤的表情。   “喻寒,你真是我带过的最差的一届宿主。”   人陆燃都这么绝情了,她还留恋什么?   喻寒笑,望着窗外的月亮。   “你跟我说我的任务是拯救,目标是陆燃,我一直在认真完成这个任务。”   “我没那么伟大,对这个破游戏里每一个人物的走向都会关心。但小红啊,你有说过,宿主在完成拯救任务的时候,要控制自己的心吗?”   “没错,我是另一个世界的人,但我的心脏构造同样是上房下室,你们有说过,宿主不能动真感情吗?”   “没有,所以就刚才我确定了一件事。”   “虽然你们规定的游戏任务我完成得很好,但那对于陆燃就是拯救了吗?”   “不是啊,他依旧不快乐,依旧过得不好。”   说到这,她稍作停顿,说出了她一直以来的心声:“你可以说我自作多情,也可以说我盲目自信,但我就是确信,能带给陆燃幸福的人是我。”   她的灵识里,小红像死机一样,呆滞几秒。   最后,它叹气。   “那你在这里受的一切额外的委屈,系统不负责,你能承受?”   她自信点头。   “可以。”   小红闭眼,心累地叹气。   “好吧,你是我见过最聪明通透,完成任务最快的宿主。”   “但你们人类世界,有个成语叫什么愚来着……”   喻寒笑:“大智若愚。”   “对,你就是这个!”   “你也算合我眼缘,我在这个世界最后给你一个好东西。”   小红刚说完,喻寒手里突然多出一个灵符。   “每个游戏系统都有bug的存在,你的出现是最大的bug,当然,还有很多小bug。”   “我在这里这么多年,把这些小bug收集,修炼成灵符,在任何时候都可以满足你一个心愿。”   “这也是我能留给你最后的东西,其他的,你好自为之。”   “.…..”   小红最后离开的眼神意味深长,它应该算到了什么,但它不能说。   ***   因为和小红的告别,喻寒早上迟到了。   进教室时,老师同学看她的眼神颇为复杂,她一时一头雾水。   回到座位,她偷偷问沈斯德怎么回事,沈斯德清冷的死鱼眼难得掀起波澜,他看她时,有种一言难尽的感觉。   “你来的时候没看宣传栏?”   喻寒摇头。   她要迟到了,跑来教室,怎么可能有时间看宣传栏?   英语老师的眼神扫过来,喻寒也不好继续问下去,沈斯德也没再说。   整个早读,喻寒沉浸在莫名其妙的情绪当中。   刚下课,班长和叶卿卿一行人围到她桌前,把一张传单毫不客气地拍她桌上。   “喻寒,你可以啊。”   “大街上跟职高的混混卿卿我我,这么明目张胆地早恋,是完全不把我们一中的校纪校规放眼里啊。”   喻寒看到,那次在街头,陆燃抱着她的腰,她安慰他的画面被人拍下来,印在了传单上。   “哪来的?”   喻寒语气不太好。   班长双手抱胸,翻了个白眼。   “一大早宣传栏贴满了,喻寒,你这下可是出名了。”   “你也别在这嚣张了,等会老师就会找上门。”   喻寒没想到,她没等来老师,等来了从职高逃课过来的陆燃。   可能是刻意避嫌,他没有看喻寒,径直走向了叶卿卿。   他红着眼,隐藏在外套袖口里的右手紧攥成拳,左手死死扯住叶卿卿的袖口,掐得她几乎呼吸不过来。   周围同学瞬间慌了,开始尖叫。但陆燃此刻就像一头暴怒的狮子,没人敢去招惹。   他发狠,死死揪住叶卿卿里面衬衣的领口,她无力地张嘴,拼命想要捕捉最后一丝新鲜空气。   “叶卿卿,你他妈玩我?”   “我如你所愿,所有事都按你说的做,你说你会把录音给删了,结果,还有照片等着我呢?”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动我可以,别他妈挖空心思去动喻寒!你倒好,把照片弄得你们全校皆知,连我们职高都传过去了,你让喻寒以后怎么在你们学校做人!”   “叶卿卿,我跟你说我能跟你玩命,你是不是不信?”   叶卿卿呜咽着,拼命摇头。她想活命,但她能感觉陆燃下了狠手,再过几分钟,她的脚如果还悬在空中,她就会被掐死。   就在这时,沈斯德回到教室,站在叶卿卿那边,拼命想扯开陆燃的手。   “陆燃,你疯了?你这是在杀人!”   喻寒紧锁眉头,她知道如果叶卿卿真的没命,那么,陆燃这辈子也毁了。   她拼命抱住陆燃的腰,把他往后扯。   “陆燃,不管发生什么,我在呢!”   “你放开好不好,再难我们也可以一起解决!”   “.…..”   陆燃听到她带着哭腔的声音,瞬间清醒。   他慢慢松开了钳住叶卿卿脖子的手,叶卿卿后怕地倒在地上,大哭起来。   课间的一番闹剧,他们几个当事人,直接被叫到办公室。   还有陆燃因为丈夫锒铛入狱,无心经营企业,破产不久的母亲,和从诊所被叫来的喻妈妈。   教导主任坐在最里头,面容冷厉严肃。   喻寒和陆燃的班主任,和职高的教导主任都坐在这里,保持沉默,正襟危坐。   “早恋是一中三令五申禁止的!你们给我老实交代!”   “首先,录音是怎么回事。”   角落的叶卿卿像是被吓惨了,举手自己乖乖承认。   “录音是我那天去办公室找吕老师,意外听到她跟喻寒的谈话,一时鬼迷心窍,就录下了。”   “放出来。”   叶卿卿颤着手把U盘插进电脑,点开文件夹,两个熟悉的声音在办公室响起。   吕老师:“喻寒,你也知道一中抓早恋抓得很严,闹到学校那边去就不好看了。你老实给我交个底,你跟陆燃,到底有没有在一起。”   下一句,是喻寒的声音,回答地很直白。   “嗯,在一起了。”   喻寒震惊地抬头。   她指着叶卿卿,毫不留情地揭露她的算计。   “录音被人做过手脚,我当时回的明明是—没在一起。”   “可以问吕老师,跟我谈话的是她,她也是当事人。”   当时她没想隐瞒什么,如实给吕老师的答复是:嗯,我们还没在一起。我们知道高中该干什么,我们之后会注意分寸,以朋友的身份相处,我会督促他上进,等我们高中毕业了,达成理想后,我们自己会做出抉择。   她知道,现在的pr技术处理一段录音十分简单,但她没想到,叶卿卿会把事做得那么绝,用一段特意处理过的录音,威胁陆燃。   之前发生的所有事也就有了解释。   吕老师目光复杂地看了眼叶卿卿,点头,支持喻寒:“对,她当时确实不是这么说的。”   叶卿卿脸色瞬间白了。   教导主任横眉竖眼地把一张传单拍在桌上。   “那这个照片,也有假?”   察觉到陆燃阴鹜的眼神,叶卿卿怕了,下意识摇头。   “这个真不是我。”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柏长青正大光明地走进来,一脸坦然,底气很足的模样。   “是我拍的。”   “我当时刚好经过那家奶茶店,亲眼看见陆燃抱着喻寒,我想留个证据,就拍下来了。”   他说完,办公室的气氛瞬间降到冰点。   所有或质疑或责备的眼神往陆燃和喻寒身上砸。陆燃隔着几米的距离,看了眼喻寒,心里做了决定,往前迈出一步。   喻寒刚想开口,被陆燃抢先了。   “照片是角度问题,柏长青撒谎了。”   “那天我跟人打架受伤,喻寒刚好路过,之前排练节目,我们认识,所以拜托她帮我处理伤口。”   “当时我心情很不好,她安慰了我几句,我们就待在那个奶茶店坐了很久。”   喻寒震惊地看向陆燃,他低头看不出神色,始终回避她的眼神。   陆燃握紧拳头,弯腰,老老实实跟在场所有人鞠了个躬,道歉:“对不起,是我给喻寒同学带来了困扰。”   “她成绩优异,遵纪上进。是我觉得她漂亮,缠着她不放,导致谣言产生,影响喻寒同学的正常生活,是我的不对。”   “她没有跟我混在一起,更别提在一起了,各位老师家长请不要误解她。”   “一切都是我一厢情愿缠上她,给她带来的误会,我很抱歉。”   “希望一中不要怪罪一个没有错的好学生,而我陆燃,愿意为这次的事接受任何处罚。”   他收敛眉目,认错态度十分诚恳,把职高的老师一惊。   他妈的巴掌,狠狠打在他背上。   “你这个畜生!你爸刚出事,你好好混个高中毕业不行吗?你要是没书读了怎么办?”   喻寒见他一个人站在角落,背脊被打弯了。他那么好强骄傲的人,任人打骂,始终不还嘴一句。他的话就像无形的屏风,帮她挡去所有质疑和惩处。   喻寒望着他,眼眶突然红了。   她想开口辩驳,他没有对她故意纠缠,他们之间从相识到相知发生的所有事,都是你情我愿,不能把所有罪过安在他头上。   可她刚开口说了一句“不是”,喻妈妈和吕老师各扯住她一只手,陆燃警告的眼神也投过来。   她想继续说完,吕老师抢先:“早恋确实是一中明令禁止的,但我也私下问过喻寒,她说的跟陆燃同学说的没差,他们也不是男女朋友,可能只是上次元旦晚会合作表演,他们之间的关系比较好,再加上谣言猛于虎,所以大家误解了。”   “喻寒是我的学生,她的事情我肯定一早就关注了,我相信她没有。”   吕老师挺身而出的担保,在加上她聪明地把上次职高赞助元旦晚会的事搬出来,领导也只能把矛头从喻寒身上转移。   可是,喻寒想说的话,也被堵得死死的。   陆燃明显松了口气,连带站姿也没有那么紧绷。   他恢复了从前轻佻的笑意。   “既然事情弄清楚了,叶卿卿和柏长青同学恶意打探他人隐私,并在学校造成不好影响,是不是该受处分?”   “我回职高乖乖领罚,可以走了吗?”   教导主任恨恨地盯着柏长青,长叹口气,无奈点头。   柏长青面容不忿,还想再说什么,陆燃就像要逃离那块是非之地,头也不回地离开,把他们气得不清。   只有喻寒心里清楚,他把一切罪责迫不及待揽自己身上,就是为了她能完全脱身。   那天,她提前跟喻妈妈回家。   吃午饭的时候,喻妈妈看出她的心不在焉,她叹气。   “寒寒,你是不是你觉得妈妈刚才阻止你帮陆燃解释,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   喻寒没说话。   “你怪妈妈也好,觉得妈妈自私也罢,我觉得我没做错。”   “陆燃只是一个职高的学生,他的老师已经没有任何想帮他解释的欲望,而你不一样,你是一中的尖子生,明年就要进高三了,你是要考好大学的好学生,而他……”   喻妈妈的话被喻寒冷不丁打断了。   她笑。   “好孩子和坏孩子,在你们心里的定义到底是怎样的?”   “成绩好就是好孩子,不学习就是坏小孩吗?”   “陆燃从没偷也没抢,他有一颗实诚的心,对待同学朋友,真挚善良,比起柏长青之类的伪君子,就算他们待在一中这样的学府又怎样?在我心里,他们一样下贱!”   “陆燃呢?他做错什么了,让你们眼睁睁看着他自己放弃自己?”   “.…..”   吃完饭,喻寒出门,打通了陆燃的电话,约他出来见面。   他们定在商业街的咖啡馆。   他提前到了,靠在椅背上,望着桌子发呆。   喻寒喜欢奶味,他已经帮她提前点好一杯卡布奇诺。   但她来时,他低头不看她,反应平平。桌布底下,他的两只手不知不觉交叠,是紧张激动的表现。   喻寒开门见山:“学校给你什么处分了?”   他不以为然地轻笑。   “我背处分惯了,就是留校察看一个月,没什么。”   听到他没有被开除,喻寒松了口气。   见他那副神色恹恹的样子,她心里一股闷气无法抒发。   “当时谁让你担下所有事?我有说我怕,有说我要躲吗?你能不能别这么自以为是。”   他沉默几秒,倏然一笑。   “喻寒,你是我谁啊?你管我这么多。”   “我告诉你,我交过很多女朋友,都玩得起放得下。更何况,我们还不是那种关系。你有什么资格管我的事?”   “我不想跟你这种乖乖女再有任何瓜葛,在老师家长面前一刀两断,我早就想这么干了。”   “考军校,去当兵,我这种烂人不配去想这些,我也没那本事。你他妈以后见着我就绕道走,我们不是一条道上的人,你懂吗?”   “.…..”   陆燃说完,他像是松了口气,胸膛软软塌在椅背,仿佛被抽干了力气。   喻寒坐在对面,平静地看了他一分钟。   她笑,没有要死要活,只淡淡问了一句:“陆燃,你敢保证,你刚才说的都是真心话吗?”   “.…..”   许久,他笃定:“是。”   有谎言,但他的所作所为,是对她完全的真心。   喻寒笑了,不知道笑他还是笑自己。   她突然伸手,抓住他右手,拉开他外套衣袖。   他手腕上被纱布包扎的伤口就这样暴露。   喻寒:“伤哪来的?”   陆燃眼神瞬间不自然。   “回家的时候被狗咬的,这世上又不止你家巷子那边一条狗。”   他嘀咕。   喻寒听了,低头,笑容愈深。   “我有说你是狗咬的吗?有提我家邻居的狗吗?”   “陆燃,你连自欺欺人都不会。”   说完,她抿了口他特意点的卡布奇洛,果断起身。   “这不是我第一次问你,你的行动和行为都如此迫切地要跟我一刀两断,抱歉,我不是死缠烂打的人。”   “陆燃,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我跟你说的所有话都是认真的,你不信任我,那我如你所愿。”   说完,她不带一丝留恋地转身离开,只留陆燃一人,落寞坐在原地。   ***   很快,期末到了。   全市统考,这次沈斯德重回第一,喻寒以三分之差屈居第二。   她倒是坦然地跟沈斯德道了句:“恭喜。”沈斯德的面瘫脸难得有了点笑意,他大方地请全班同学喝奶茶,其他人都是普通的珍珠奶茶,只有喻寒,是他特意点的芋圆冻冻。   喝了一口冬日里难得的清凉,喻寒心满意足地点头:“沈斯德,多谢。”   “今年寒假全市组织高二生参加的自主招生培训,一中每个班有俩名额,吕老师让我问你,你想去吗?”   沈斯德声音依旧温吞,又多了几分柔和。   喻寒无所谓地笑笑。   “我再想想。”   成绩出来那天,江桐激动地通知她:“寒寒,这次期末我哥进全市前十了哦。”   喻寒点头。   “那很厉害,恭喜他。”   江桐骄傲地拍拍胸膛。   “我哥成绩很好的,如果他在一中读书,说不定还能跟你和沈斯德一起争第一。”   “他这两年打工存了一些钱,所以他高三想尝试参加P大的自主招生,这次教育局组织的自主招生培训,寒寒你去吗?”   她问这话时,她们俩刚好手挽着手走出校门。   对面,一个熟悉的身影依旧挺直地坐在机车上,没开车还带着厚重头盔,没人能辨别他眼睛在看哪个方向。   这一个月以来,每次喻寒放学出校门,对面一定是一副这样的场景,她已经习惯了,一个眼神都不想给他。   “我也不知道。”喻寒低声回。   高中年级越高假期越少,她已经不指望高三的寒假能放多少假,所以这可能是最后一次拥有二十天以上的寒假了,喻寒很珍惜。而且寒假刚好碰上春节,她想好好陪喻妈妈。   听到这个回答,江桐有一瞬失落。下一秒,她看清楚对面是谁后,咬牙,故意提高音量。   “寒寒,你去吧,那里就是你们这种学霸的大本营,而且,我哥和沈斯德学神都在,你们也比较熟,他们一定会照顾你的。”   喻寒:“.…..”   没那么熟,他们不用男主光环灭了我就好。   她没应,但江桐的话一分不落传进对面那个像雕塑一样杵在校门口的人耳中,他握车把手的掌心不自觉收紧。   最后,喻寒还是被迫去了那个培训,还是喻妈妈积极给她交的培训费。   用她的话说,优秀的同学都参加,增加自己应付面试的经验,她家女儿不能落下。   喻寒参加的那个培训,在鹭岛郊外偏僻的一个中专进行,据说他们请的都是各大名校专业面试官。但喻寒上了一天课,总觉得这是鹭岛教育局在坑钱。   你见过说普通话带着不知是哪的乡音,上课进教室前总叼根烟的名校教授吗?   更坑爹的是,这个培训机构的课安排在春节前。他们高二生的假期只有二十天,他们硬是占了最热闹的除夕和初一。   来这的同学没有不在心里谩骂一句这个培训坑爹的。   除夕那天,他们不能放假。简陋的食堂难得有良心煮了顿饺子,算是给他们过了一个年。十里外的乡下开始燃放烟花爆竹,他们一行人下课后跑到教学楼屋顶的天台,踮脚看远处的烟花,努力沾染过年的喜悦。   喻寒靠在天台的围栏上看烟花,是江诏不由分说拉了她一把。   “别这么靠着,这里长年没检修,危险。”   喻寒点头,道了句谢。   “喻寒,你也想参加自主招生吗?P大还是T大?”江诏突然问道。   她挑眉,如实摇头。   “我也不知道,还没到高三,走一步看一步。”   “至于这个培训,我是被逼的。”   江诏望了眼烟花,笑眼朦胧。   “我想去P大学考古。”   “我一直喜欢历史,但因为我们高中理科是强项,我被逼着学物理化学。”   “到大学了,我就能读我喜欢的专业了。”   喻寒侧头,认真看了他许久。   她所接触的成人世界比他们丰富,她知道成人世界里许多选择肯定会身不由己。她不清楚后来的江诏怎样走上他的成功之路,但此刻,现在,他穿着高中洗得发旧的校服,仰头看星空,满是少年人对于未来的希冀,这样很好。   沈斯德推开天台的门,手里抓着一把仙女棒。女同学们蜂拥而上,他也热情地发给她们,只在最后,手里留了一小把,递给喻寒。   “我贿赂门卫偷偷溜出去买的,喻寒,你要火机吗?”   喻寒点头。   仙女棒开始滋溜,星光随火花慢慢燃到尽头,在黑夜里熠熠生辉。   喻寒不经意往楼下看去,教学楼后面的围墙角落,缩着一个人影,坐在地上,像是摔伤了。   “好奇怪,咱们这群人里还有爬围墙偷偷溜出去的学生吗?”   “我刚去校门口发现教学楼后面有个人爬围墙摔下来,好像摔断了腿。”   “天太黑,我也看不清那人的脸,就没走过去……”   沈斯德还没说完,喻寒就把她手里的荧光棒塞他手上。   刚才她自动忽略的五个未接电话、沈斯德的那番话,和她看到的模糊身影让她心里有了断定。   走过去时,那个一身黑的高瘦身影,坐在地上,修长有力的手轻揉着膝盖和脚腕摔伤的地方,忍着痛,一身不吭。   喻寒走到他身后,突然开口说话把他吓得不清。   “陆燃,你以为什么围墙你都能翻吗?”   这里以前是中专,他们的围墙比一中更高,除了在上沿粘满碎玻璃片,上面还缠了电网,电流不足以让人致死,但至少四肢麻痹,动弹不了,只能摔下来。   陆燃显然就是那个倒霉蛋。   他咬牙吃力地背过身,不想被她看到这幅狼狈的模样。   “今天是除夕,我去你家见阿姨了。”   “嗯。”   “阿姨说你们这里伙食很不好,你们视频的时候她见你瘦了。”   喻寒语调微冷。   “女生没有谁不喜欢瘦。”   陆燃皱眉,转过头快速地瞪她一眼,颇不认同。   “瘦成这样还瘦?”   “你们这破培训也太不把学生当人看了,连除夕都不给你们放假?”   他愤愤不平,喻寒没好气地打断他。   “陆燃,态度强硬地跟我撇清关系的人是你,你现在干嘛呢?摔在别人学校动都动不了,很光荣?”   他声音瞬间弱下去。   “今天除夕,我就是来看看你。”   “阿姨说你们伙食差,吃得不好,我想着今天除夕,送点吃的给你。”   他把一大袋东西递给她,喻寒接过。   大塑料袋里,各种烤串,还冒着热气,荤素搭配得到,各种辣度排列整齐,琳琅满目。   她嘴角带上无奈的笑意。   他们那群人,烧烤就是他们觉得最美味最营养的夜宵,指望他们带些荤素皆宜的清淡食物过来,几乎不可能。   “我们放假比你们早,这是我给人送外卖赚的钱,也不知道这些串哪些你不喜欢,反正,你趁热吃吧。”   陆燃又把头转回去,爽快地摆手。   下一秒,喻寒歪头,踢踢他大腿。   “喂,都翻墙来见我,没其他想说的?”   少年把自己空了的裤兜塞回去,瘪嘴,别扭地低头,伴着远处盛放的烟花,语调低哑,却十足缓慢温柔。   “没啥,就想说,新年快乐。”   要多吃,要每天开心啊,喻寒。   最后,喻寒靠她那张人畜无害的脸,骗过门卫,硬说这丫是她哥,思念心切来看她,翻墙受了伤。   门卫倒没多疑,可能觉得他们这群学生除夕也不能跟家人团聚,实在可怜,爽快地放行。   喻寒打通了刘伟光的电话,他们很快开摩托过来接他,送他去最近的医院看伤。   回去的时候,仙女棒已经放完了,留下一地铁丝残渣。   同学们坐在天台,望着天,一时腻了,也不知道干嘛。   喻寒举起陆燃给她的烧烤,对众人微笑。   “我这有烧烤,一起吃吧。”   她一个人确实吃不完。   刚说完,一群饿狼瞬间扑来。   有女生在吃得酣畅淋漓的时候八卦,一脸坏笑地用手肘撞她。   “喻寒,这么多烧烤,谁送的啊?”   喻寒生得的确好看,有追求者甚至男朋友她们也不会大惊小怪,单纯好奇。   而她身后,坐着背单词的沈斯德,和仰头拍天空的江诏,瞬间望向喻寒的方向,静静等待她的答案。   她倒是很大方,语调微扬,清淡的嗓音伴着烧烤散发的氤氲热气温柔地升腾发酵。   “一个傻子。” 第18章 Part 1狗血青春校园 冰火两重天……   早春, 新学期开学。   鹭岛是一年四季都有鲜花的地方,更别提春天。   阳春三月, 百花鲜妍,一切都散发勃勃生机。   一中终于把款式老旧的校服换了,新的春季校服,女生是纯白polo衫,胸前印着一中的校徽,下身是深蓝色百褶裙,刚好及膝。   新校服很受女同学的欢迎。这一套穿上, 颇有电视里青春养眼高中生的模样。   对于喻寒而言,校服就是一套衣服,穿什么都一样。但她新的一周穿着新校服站在国旗下发言时,有人偷偷拍下来, 发到社交平台,不知不觉被鹭岛高中圈的人转发个遍。   配字:我心中的校服女神。   喻寒对这些没太多感觉,当年她还穿JK制服评选过大学校花, 险胜艺术学院院花。只是, 因为那张照片,莫名其妙来找她的人越来越多。   有人第一次见面捧了九十九朵玫瑰,想往喻寒怀里塞。   有人靠在她回家必经的巷口,吹着口哨,一脸势在必得的笑容。   “妹妹, 去吃好吃的吗?哥哥,请你。”   更有甚者,在厕所前面堵她,当着众人的面给她递情书。   “喻寒,我保证, 我这辈子最爱的女人是你,请你当我女朋友。”   喻寒冷笑,眼里一眼难尽。   如果可以,她想把这群人的脑袋削了,倒出来,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东西。   “那你妈呢?”她反问。   那人疑惑:“?”   “你这辈子最爱的,不应该是你妈吗?”   说完,她懒得给他一个眼神,越过他走进女厕所。   如果是一般的小女生,这种事遇得多,难免会瞎了眼被某些居心叵测的人骗上钩。   但喻寒作为从小这么走过来的二十一世纪女青年,虽然她读高中没遇到这么多中二青年,但至少,再经历一次,她也不会诚惶诚恐。   只是这种事遇多了,难免会不胜其烦。   最让她心烦的,就是那个六中老大。一头紫发,刘海邪魅地遮住上眼角,杀马特本特,还误以为自己很帅,每天穿着破洞牛仔裤,喻寒放学时就站在校门口吊儿郎当地等她。   碍眼就算了,他还得上来说几句恶心她:“喻寒,你就是我心中的白玫瑰,我永远朝思暮想的白月光。”   喻寒:“.…..”   “我是不是还要唱首《夜上海》送给你?”   由于六中老大锲而不舍的追求,喻寒每天回家成为一大煎熬。   某天放学,她突然发现,六中老大不在,顿时开始在心里放烟花。   但连续一周都不见他,她心里总觉得有些蹊跷。   开学后她继续给刘伟光补习,补习时逼问他,他不太情愿地招了。   “六中那帮流氓,只能跟他们玩硬的,不然,他们不会罢休!”   “怎么玩硬?”喻寒眸色愈沉。   “老大带我们跟他们血拼了一场,手里不拿东西,就靠拳打脚踢这些硬本事。”   说到这,刘伟光被数学折磨得双目无神的眼顿时神采奕奕。   “老大是真猛,直接冲到他们头儿面前,钳住他脑袋,不要命地打,对方没五分钟就求饶了。”   “我跟老大打过很多次架,第一次见他这么不要命。”   说到这,刘伟光颇为不忍地看了她一眼。   “可能是为了你吧。”   “老大是运气好,如果他动作稍微慢一点,被六中老大反应过来,就是他先被擒住,被打得满地找牙了。”   “但他为了六中人不去骚扰你的一句保证,冒险冲了上去……”   喻寒听完,手里批改题目的动作慢下来,她走神片刻,用笔帽敲了敲刘伟光的肩。   “做题,够了,别说了。”   周五,元旦晚会优秀节目的奖状发下来了,喻寒特意向学校要了十份,参与表演的每个人都有一张,也算是留个纪念。   职高同学的奖状,她只能亲自去送一趟。   下午放学,她特意提前出校门去对面职高。走到陆燃班上,她无视他,给其他人一一发奖状,最后直接道别,始终没看陆燃一眼。   没想到,不靠厕所的南边偏僻的楼道,刚准备下另一层台阶的喻寒,被身后追来的陆燃扼住手腕,他一股蛮力,不由分说把她整个人拽过来。   喻寒背靠墙壁,眼前的他像一堵围墙把她遮得死死。抬头对视时,眼神谁也不饶谁。   “喻寒,我身边的人你跟他们都打招呼了,就无视我?”   他微微低头,弯腰,颀长身形逐渐逼近。   语气里有赌气的意味,更多的是不爽。   喻寒笑,猝不及防,踩了下他的脚尖。   “要我跟你绕道走的不是你?”   陆燃被她这么一噎,瞬间说不出反驳的话。   喻寒见状拼命把他推开,面无表情打算离开,被他反抓住手。   “喻寒,我承认,我错了,我不该对你说那些。”   “我还是喜欢你,这几个月我真他妈后悔。”   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那两个字,喻寒心跳一瞬漏拍,但很快,她逼自己冷静。   “你后悔关我屁事?”   她转头要走,不做任何留恋,陆燃急了,第一次对她使蛮力,把她活生生抱回墙边,胸膛挡着,像是把她半圈在怀里。   他对她咬耳朵,炽热柔软的唇落在她耳边的红痣,小心翼翼又无比珍惜地轻吻。   她皮肤白嫩,他动作很轻,却也留下红印。   “喻寒,我错了,你别不理我。”   “我好好读书,再也不自暴自弃了。你别去看其他男生,成吗?”   什么儒雅学霸,沉稳的护花使者,在他眼里,都像一根根扎在心口的刺。   见喻寒不说话,他心里隐隐欢喜,别过脸,略微害臊地补充一句。   “还有,喻寒,以后我每次考试进步十分以上,我能有奖励吗?”   “比如?”喻寒轻笑。   陆燃的眼神闪得愈发厉害。   他飞快地在她耳后啄了一口。   “比如亲一个。”   喻寒迅速踩住他的脚,往死里摁,他疼得咬牙切齿。   “做梦。”   离开前,喻寒转身,楼道夕阳光景洒在她侧脸,她的五官在陆燃眼里,美得有些不真切。   “陆燃,这是我们之间最后一次机会,这回能跟我一起走到终点吗?”   喻寒眼里笃定的光,让他一时恍然。   沐浴在夕阳金色光芒里,她就像等待涅槃的金凤。那一瞬间,陆燃明白,喻寒眼里有大千世界,她注定不会把自己拘泥在这个海滨小镇里。   与她并肩,如果要走得更远,他要付出很多。   但陆燃看向那只伸向自己的手,这回终于坚定地,牵住她。   他笑,狭小的楼道有风,吹散他身上柠檬草的味道。   “我可以。”   ***   那天回去,她意外发现家里有客人。   喻妈妈工作的诊所老板许医生,带着他八岁的儿子,来家里做客了。   喻妈妈满身是劲地忙活,做了一桌子菜。   一进去,喻寒礼貌地叫了声许叔叔,他儿子小凯,穿着牛仔背带裤,对她又甜又真地笑。   喻妈妈把小凯带回家几次,他爸爸工作太忙,喻妈妈休假时他没办法把孩子托管在她们家。   可能是因为母亲早亡,这孩子很懂事,也不闹腾,小小年纪能写一手漂亮的字,国画也画得很好,喻寒挺喜欢他。   这回倒是第一次,许医生带他正式来他们家拜访。   一顿饭,他们吃得很和乐。许医生经常给喻寒夹菜,他像是打听过她的喜好,夹的都是她喜欢的菜。   告别时,懂事的小凯还突然转过身抱她一下,笑着说下回可不可以来姐姐家找她练字。   喻寒摸他小脑袋,爽快答应了。   这么明显的事,她不傻,自然能看出端倪。   许家父子走后,喻寒帮喻妈妈洗完,试探性地问了句:“妈,许叔叔在小凯妈妈得癌症死了以后,一直没找过吧。”   喻妈妈慌张地“嗯”了声,手里拿着的盘子却因为手滑,碎在地上。   喻寒怕她心不在焉伤了手,赶紧拿扫把帮她清理。   “妈,你别怕,我不是小孩子,什么都需要你瞒着。”   “你如果跟许叔叔真心相爱,我很同意。”   “人活这一生就是几十年的事,之前看错了人,还不许之后重新来过吗?我跟小凯相处得很好,对许叔叔也没什么意见,”   “不管以后有什么困难,当下做自己不会后悔的决定,这是最重要的。”   就像被婚姻伤害过的喻妈妈会对第二次爱情感到犹豫不决,而她对陆燃,也有过放弃的念头。   但此时此刻的不悔是攻克犹豫的最好方法。   喻妈妈扶着桌子,突然捂脸,红了眼眶。   下一秒,她把喻寒一把搂紧怀里。   “寒寒,妈妈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事,就是有你这么一个女儿。”   ***   那天晚上过了九点,喻寒在房间刚把一天的作业写完,陆燃突然给她打电话,说是江边有烟花大会,他想接她去看看。   见他那么激动,自己也没看过正宗的烟花大会,喻寒答应了。   出门前,她刚好被起来上厕所的喻妈妈抓个正着。   “那什么,对面有烟花大会,有女同学叫我……”   她没说完,喻妈妈直接打断她,看她时脸上挂着讳莫如深的笑。   “是小燃吧?”   “晚上出去注意安全,叫他保护好你,他毕竟是男的,你也要保护好自己,有事打我电话。”   喻寒:“.…..”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喻妈妈笑得温柔,眼中满满是对她的信任。   “我觉得你上次说得对。”   “小燃不是坏孩子,妈妈也相信你,一定会有分寸。”   出门时,陆燃跨坐在机车上等她。   邻居的大白狗又开始狂吠,听得他身子一缩,头皮发麻。   见喻寒来了,他把她专属的粉色头盔套她头上,嘴角的弧度压都压不下来。   “走吧,保证是安全速度。”   坐在他身后,喻寒笑着问他:“这么晚叫我出去,真的就是为了看烟花?”   他扬眉,把她的手抓在自己腰际,扶紧。   “去了就知道了。” 第19章 Part 1:大结局(上) 冰火两重……   鹭岛江对岸。   古有诗词:烟花三月下扬州。鹭岛三月的烟花大会, 已经有十年历史。   陆燃没有带她挤在岸边的人群里,相反, 他带她爬上不太高的天台,像是什么建筑的平顶。   “陆燃,你不爬墙是不爽吗?”   她见这丫最多的时候,就是在翻墙。   陆燃嘿嘿一笑,朝她伸手。   等她上来后,烟花大会刚好开始,鹭岛江两岸, 绚丽的烟花开始绽放。   喻寒这才发现,他带她来的这个地方,视野特别开阔。放眼望去,大半边天垂在一侧, 星光点点,被烟火的光芒掩盖。   他们静静赏烟花,直到天边一道明黄的影子飞过。   是夜间飞行的飞机, 机翼上成排的灯, 一一亮起。   陆燃扯她袖子,指给她看。   “你看,飞机。”   喻寒陪他一起仰头,他眼里多了分希冀与惆怅。   “喻寒,这楼底下以前是一家飞机模型展览馆, 小时候我跟我爸来过。”   提到那个男人,他眼里多了几分神伤。   “旁边是卖飞机玩具模型的,我爸带我买过很多。”   “后来,来这参观的人越来越少,这里也倒闭了, 我爸也忙得再也不能亲自带我来这里。”   “刘伟光跟你说过吗?他去过我以前的家,我家有很多飞机模型,是我自己拼的。”   喻寒莞尔,静静听着,点头。   “再去找你,我其实也下了很大的决心,我知道你恨我不成器,讨厌我不思进取。”   “从小到大,我的梦想都没变过,但越长大,别人都说我是个不学无术的官二代,我反倒没了小时候的坚定和干劲。现在,我因为你,确定自己的第一个人生理想。”   天边有星星一闪一闪,像他宝石般明亮的眼。   “我想当军人,准确地说,我想成为一名人民空军。”   “既然要走这条路,那我就争口气,干普通军人干不了的事。”   他突然拿出手机,点开地图,迫不及待展示给她看。   “你看,B市离C市很近,不管你去P大还是T大,我只要能考上空军大学,我们之间的距离就不长。”   不用一南一北,像天各一方。   喻寒瞥了眼他说的大学,忍不住嘲笑:“先不说你身体素质能不能过关,这是要过一本线的大学,你能做到?”   陆燃嗓子一颤,一时没底气回她。   是喻寒笑着扳过他的身子,突然紧紧抱他。   在他犹豫的时候,她替他回答:“你可以。”   “陆燃,你穿上空军军装一定特别帅,真的。”   说完,喻寒不自觉对他眨眨眼,颇有wink的味道。   她不自知,但在陆燃心里,她那一瞬间可爱到爆,让他瞬间鸡血打满,就算是赴汤蹈火,他扛着她也是干。   ***   高二下学期,这个夏天过得格外快。   喻寒用周末所有空闲时间和仅有十几天的暑假,全身心奋战陆燃的补习。   这丫基础差到她总怀疑他的数学是体育老师教的,语文是数学老师教的。   喻寒被迫跟邻居家参加中考的小姑娘借了一整套教材,抚平心绪从初中知识开始教他。   那段时间,喻寒的嗓子很哑,她在学校不常开口说话,因为不想暴露自己的鸭公嗓。   江桐发现后很震惊,以为她在家里天天跟人吵架。   喻寒笑了。   “比吵架都累,真的。”   她的辛苦他自然最清楚。那段时间,陆燃戒了烟戒了酒,兜里揣最多的,就是润喉糖。   每次她给他讲完课,喉咙冒火的时候,他就剥一颗,喂给她。   在他们俩的努力下,高三正式开学前的摸底考试,陆燃的三门主课终于能勉强达到及格线。喻寒看到他的成绩单顿时感激涕零,比自己拿第一还高兴。   她望了眼坐在职高教室后面,轰隆老旧的破风扇底下刷卷子刷得满头大汗的陆燃,突然笑了。   以他的水平,能达到这样的成绩,他付出的,比一般人多太多。   从前他的脸生得白净俊秀,双颊还有未褪的婴儿肥,这几个月过去,他的脸明显瘦削了。   喻寒在他前座坐下,趴在椅背,盯着他瞧。   她忍不住伸手,捏了下他的脸。   陆燃疑惑地抬头,眼里写满温柔。   “怎么了?”   她把成绩单摆在桌上,满意地笑了。   “陆燃同学,第一阶段成就达成,请问你想要什么奖励?”   他突然伸手,帮她把鬓角散着的发纳入耳廓。   他在白纸上写了一个“雪”字,递给她看。   “喻寒,我想去看雪,跟你一起去。”   其实她在北方读书,北国雪景对她来说见怪不怪。但陆燃从小在南方海滨城市长大,从来没有见过雪。   提到雪,他眼里满是期待,穿着裤衩的大腿在桌子下欢快地抖了抖。但他话的重点在后面—跟你一起。   在狗血苦情的爱情剧里,雪是男女主之间纯洁无瑕的爱情的象征,喻寒曾经不能理解,现在想想,跟爱的人牵手漫步在雪地里,的确称得上浪漫。   她点头,笑得眼儿弯弯。   “好,今年冬天,我们去北方看雪。”   ***   进入高三,曾经很多无所事事的同学开始努力,想抓住最后一年,改变自己的命运。   喻寒和沈斯德早早被视为P大T大的苗子,老师眼中的掌中宝。   十月份,她抱着尝试的心态参加P大的自主招生,没想到,她最后竟然从几千几万人中脱颖而出,拿到了过一本线上P大的名额。用老师的话说,这下,喻寒闭着眼也能上P大。   她心态如常,该有的学习状态从没变过。   高三每个班都会在高三这年做一个大榜,每个同学在上面写上自己的理想大学,挂在教室后面,激励自己。   沈斯德之前一门心思想去T大,没想到,他的名字刚好排在喻寒下面,他们俩都写的P大。   喻寒:“?”   “你不是想去T大学建筑吗?”   沈斯德垂眸,声音很轻,似乎别扭着不想回答那个问题。   “P大也挺好。”   说完,他转过头认真看着她,喻寒再迟钝也读出他眼里的意味,很快收回眼神。   她笑,语调正经,显而易见的隔阂。   “你去哪所大学是你自己的事,你要想清楚。”   原本以为,高三上学期喻寒只需要一门心思扑在给陆燃补习上。下学期他会参加空军飞行员的体检选拔,选拔通过,他还需文化线过分才能上空军大学。   他身边的同学见他实在过于用功,不太理解地问:“去民航吧,燃哥,同样是开飞机,那里要求没那么高。”   他咬开笔头,坚定地摇头。   “老子就要去当空军!”   的确,民航飞行员不论是身体素质还是学业成绩要求都不高,而且,收入和社会地位也不差。   但他还是想为自己儿时的梦想拼一把,而且,他想成为让喻寒骄傲的人。   冬天不知不觉来临,他们去北方看雪的约定即将达成,没想到,在这时出现了转折。   全市组织的应届生体检,叶卿卿抽血时因为晕血倒下,送去医院,意外检查出尿毒症。   医生详细询问她的症状时发现,她的病情早有端倪,不过,当时她并没有在意,不知不觉拖到现在严重的地步。   吕老师悲伤地在班上宣布,叶卿卿的病只有肾移植能维持她的生命,手术费和肾源都让叶卿卿普通的工薪家庭十分头疼。   高考前出现这种事,大家都觉得遗憾。吕老师组织捐钱的时候,虽然喻寒不待见她,但还是把自己半个月的生活费全部捐给了她。   晚上回家,她无意瞥见柏长青神情悲戚地蹲在街角,像是在等什么人。   很快,一群吊儿郎当的小混混从居民区里走出来,甩给他一张银行卡,柏长青卑躬屈膝地从地上捡起,连忙道谢。   那群混混里的头儿,她总觉得在哪见过。   不知不觉经过街角的书店,但她还是没有转回脑袋,一直盯着那边的情况。   书店门口,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同学,那群人是放高利贷的,不是什么好人,你别瞎看。”   是书店老板。   喻寒心一咯噔。   她记起来了,那群人不就是对老板拳打脚踢要债的人吗?   柏长青一高中生,找他们要干嘛?   她心悬起,放心不下,但是再看过去的时候,马路对面,已经没了那群人的身影。   晚上。   陆燃给她打电话,说起今天体检的事,先是问她身体有没有检查出问题,然后,他吞吞吐吐地问她:“喻寒,你们学校是不是有个女生被检查出尿毒症,叶卿卿吗?”   喻寒点头,跟他细说这事,没打算瞒他。   陆燃听完,沉默半晌,语气中带着犹豫。   “我们今天也体检了,医生说我很健康,去选空军也没问题。”   “但是,我们抽血检查时听说你们学校一同学病情严重,就签署了那个血液配型检查同意书。”   “我们都没想到,我跟叶卿卿非亲非故,但我们就是配上了。”   “喻寒,我能救她的命,给她做移植。”   喻寒:“.…..”   有一瞬间,狗血的光芒在她脑海里噼里啪啦,让她眩晕,并想原地去世。   她很想把小红揪出来,当面质问:这破游戏到底有多狗血?   就算没爱上,陆燃的人生也不能摆脱她叶卿卿吗?   ***   周末,吕老师把所有同学捐赠的钱放进一张银行卡,拜托喻寒和沈斯德去医院交给叶卿卿,顺便解答她最近这段时间学习上的问题,给予慰问。   他们刚进病房,叶卿卿正坐在病床上看书,唇色苍白,但精神状态很好。   喻寒放下水果篮子,问她想吃什么,她帮她削。   她摇头,水盈盈的眼眸看向沈斯德。   “斯德,我想吃学校门口的豆腐脑,你能帮我买过来吗?”   她现在很虚弱,她的要求,他们自然不会拒绝。   等沈斯德走了,喻寒坐在床边,自觉捡起一个蛇果,帮她削皮。   等她削完递给她时,叶卿卿依旧在笑,只是,眼神骤然变了。   喻寒心里暗叫不好,但身体动作没有超越大脑电波的速度,她还没来得及躲,不知什么时候被叶卿卿攥在手心的锋利水果刀,冰冷的刀锋抵在她颈动脉处。   “书上说,这里切下去,人最容易也最快流血身亡。”   “你快点打电话把陆燃叫过来,不然。”   她停顿,刀锋更深地嵌入她脖颈的肉里。   “我反正活不了多久了,在我死之前,我要拉你陪葬!” 第20章 Part 1:大结局(下) 冰火两重……   这世上没人不怕死, 跟叶卿卿对峙时,喻寒心跳如鼓, 她强行逼自己镇定。   刚出门没多久,记起校门口那家豆腐脑石磨坊早就倒闭关门的沈斯德调头回病房时,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他懵了,一时忘了作何反应。   叶卿卿面对死亡心里充满恐惧,心理防线早已崩塌,她豁出去无所顾忌,一只手臂紧紧夹住喻寒的脖子。   “沈斯德, 你马上把陆燃叫过来,就说喻寒在我手上!”   “快点,你现在报警,我马上把她杀了!”   叶卿卿已经面目狰狞, 她把喻寒放在旁边的手机扔给沈斯德,手机首页刚好有陆燃的未接来电。   已经摁出“110”三个数字的沈斯德,看了眼喻寒的脸, 紧急权衡后, 拨通了陆燃的号码。   她硬把陆燃牵扯进来,喻寒心里怒火直冲。   “叶卿卿,你不就是想活命吗?我有办法,你别把陆燃叫过来!”   叶卿卿闭眼几秒,颇为可笑地低头看她:“你有办法?你是医生还是神?医生已经说我没救了!”   “我知道, 陆燃的体检过了,他之后可以去军校,你跟他高中毕业后未来一片美满,很快就能过上想要的生活。”   “那我呢?我不懂为什么,为什么这段时间你疯狂搅乱我的生活, 为什么我爱的和从前爱我的人都变了。”   想起沈斯德最近对她的冷言冷语,江诏不回消息的冷漠,甚至她青梅竹马的柏长青,在喻寒经过时都会有片刻失神。   她的眼眶逐渐蓄满泪水,声音颤抖了。   “现在,老天爷连我的命都不留给我,这也太不公平了。”   她把水果刀转移到她白净的侧脸。   “是因为你这幅狐媚众生的长相吗?我现在把它毁了怎么样?沈斯德,江诏,柏长青,还有你喜欢的陆燃,会不会再看你一眼!”   她眼中已有嗜血的红,整个人开始走火入魔了。   喻寒无力地闭眼,低声呵斥:“够了!”   “叶卿卿你现在还不知道你错在哪吗?年轻貌美?你的确是佼佼者,但你扪心自问,从小到大,你有没有对身边人有过一分真心?”   “柏长青对你来说,是邻家大哥哥,也是时时刻刻跟在你身边的舔狗,你不想做的事,他二话不说帮你完成,而你呢?继续你纯洁无瑕的形象,自欺欺人。”   喻寒冷飕飕的眼神看向门口的沈斯德。   “沈斯德呢?你明知道他暗恋你,如果不喜欢,至少不要暧昧不要给人希望。可你呢?在学校经常主动去找他,为什么?因为你堪堪及格的成绩要考沈斯德的帮扶,他在你眼中就是免费的补习老师,无情的解题机器!”   “江诏。”提到他,喻寒不置可否地轻笑。   “他可能是你心里最有异性好感的一个。毕竟,人家对你英雄救美过,你也看到了他身上成长的潜力,不是吗?”   叶卿卿脸色逐渐苍白,很明显,她说的显然是她心中所想。   “我最不能理解的是,陆燃。”喻寒皱眉,继续说道。   “从前,他这种人是不会入你眼的,为什么,最近几次……”   她没说完,叶卿卿打断了她:“因为我真的很羡慕。”   “那次去拉练,你失踪了他是真的不要命地满山找你,这种情谊,我从小到大从没拥有过。”   “我知道,靠我费劲心机维持的感情不会牢固。也因为这样,我很羡慕你跟陆燃,他能为了你完全舍弃自己的矢志不渝的情感。”   “所以,我倒要看看,这回,他也会不会愿意为了你牺牲自己!”   喻寒咬牙。   “我不让!叶卿卿你自己要作死,或者你要拉谁下水我都没意见,别他妈碰陆燃!”   叶卿卿悲戚地笑着,含着泪,答非所问:“喻寒,如果一个小女孩从小被宠爱着长大,她身边围绕地都是真心爱她的人,她一定不会像我一样,步步为营,就为了得到别人的喜欢。”   从她父母离婚,父亲坐牢,她被送进养父母家里,被养父母的孩子虐待,被养父母区别对待十几年起,叶卿卿在心里一直存留着一个虚拟国度。   在那里,所有人都接受并喜欢她,她就像童话书里的公主,每天沐浴在爱与温暖中。   后来她初初长成少女,穿着白色裙摆,遇到邻居家永远沉稳可靠的竹马哥哥;遇到一支笔能写下万里河山,不善言辞的学神;还有背脊瘦削但义无反顾替她挡在前面的少年。她在心里欣喜若狂,并且,开始算计自己的优势,想要抓住那些喜欢和宠爱,永远不放开。   她没学会,爱和情感是这个世上最复杂的东西。它需要的是双向付出,而不是单方面的算计和索取。   “所以,喻寒,我想看看,陆燃到底有多放不下你。”   “愿意放弃自己的前程,用一个肾换你的命吗?”   喻寒死死攥紧床单,再想反驳时,病房的门推开了。   陆燃跑得满头大汗,和柏长青一起,慌张地冲进来。   看到这幅场景,陆燃眼皮一跳,一颗心像坠入冰河。   他终于知道什么叫软肋,就是看到她身陷险境,他就像一根肋骨被活活拔去,连心的痛。   他恨不得是自己被任意揉搓扁圆。   “叶卿卿,你放了她,我捐,我救你。”   听到这个答案,叶卿卿眼里神采顿时鲜活。喻寒只能小幅度地朝他摇头,可他像没看见一样,下定决心,往前走,一步步想要诱哄叶卿卿放下刀。   “我捐肾给你,救你的命。她也是个女生,你别为难她,行吗?”   她第一次见到陆燃这么卑躬屈膝求一个人。   好像他每次低头,都是因为她。   喻寒突然开始掉眼泪,她转头看向柏长青一脸犹豫地盯着手里的东西,暂时想转移他们的注意力。   “柏长青,你为什么跟过来?你手里拿的什么?”   柏长青脸上闪过不自然的神色,很快,他略带悲怆地笑了。   “没,没什么,就是我爸炒股赚了点钱,我借过来,刚好够手术费,所以卿卿你别怕,你不会死的。”   喻寒紧盯他手中的卡,继续逼问:“没别的了吗?柏长青,现在这种时候,有必要藏着掖着吗?”   她从他的神情看出他的欲言又止。   房间里静默几秒,柏长青再次抬头,像是下定决心,眼神一分不落地望着叶卿卿。   “我刚才在门口都听到了,你们的谈话。”   说到这,他苦涩一笑。   “我知道卿卿你没有真心喜欢过我,我也知道,我仗着跟你从小长大的情分缠在你身边,你也指不定能瞧上我。”   “但有一点你说错了。我从来没有因为别人放弃过对你的喜欢,我看到喻寒不自然是因为之前作弊诬陷她,还有上次故意拍照把他们的事闹到学校。后来我想通了,她一普通女生跟我无仇无怨,我有时候是太过偏激害了她。”   说到这,他弯起大拇指发誓:“我发誓,我对她除了愧疚没有任何其他情感。”   叶卿卿听完,望着他,不知不觉,眼泪成河。   她嘴里嗫嚅想说什么,但她发现自己哽咽地发不出声音。   而喻寒趁她松了力道,眼疾手快地扳住她手腕,她手里的刀瞬间落地。   她反手把她双手按在腰后,叶卿卿瞬间被制服,她拿起床边的外套牢牢绑住她的手,推倒在床上。   陆燃他们想上来帮忙,被她叫住。   “陆燃,你出去,我有事跟叶卿卿商量。”   他皱眉,那时她转过头的侧脸,眼里义无反顾的神情那样明显,让他心里有不祥的预感,总以为,这就是诀别。   他往前走,喻寒第一次在他面前真正生气,吼他:“听不懂吗?陆燃,你不想以后我把你当陌生人,你就乖乖听我的,走出这个房间,在门口等我,二十分钟后再进来。”   “不管之后发生什么,你都不要管!”   这变态的游戏系统会发生什么,她也不确定。   叶卿卿在床上对她恨得咬牙切齿,奋力挣扎却动弹不得。而她,除了额角细密的冷汗,依旧镇定自若。   她坚持要他离开,陆燃不敢再往前。   他们离开前,喻寒最后跟柏长青说了几句话。   “把你卡里的钱赶紧还给高利贷,老实跟你父母交代,你这两天欠多少利息就暂时跟你父母借了还给他们。”   “几十万的手术费,叶卿卿家里拿不出钱,你就跟高利贷借。柏长青,你他丫就不怕你一辈子赔上面吗?   “.…..”   喻寒话音落下,柏长青身子一震,无力地垂下脑袋,除了喻寒,病房里的人一脸震惊。   尤其是叶卿卿,她突然捂住胸口,开始痛哭。   等到所有人走出房间,喻寒突然从包里拿出一张红色的纸,上面写满人类看不懂的符文。   是小红留给她的灵符。   当她拿出灵符时,叶卿卿的灵识开始涣散。   喻寒叹气。   “这是我莫名其妙穿越到这里,以后还要生活几十年的唯一称得上特权的东西了。”   “原本我打算自己保命用,或者用在其他必须要用的地方。”   “没想到,造化弄人,最后用在你身上。”   “但我不后悔,谁的命都是命,更何况,我以前还是医学生。”   说到这,她长舒口气,望着她,眸色深重。   “叶卿卿,你这回不死,我只希望你学会一件事。”   “看清楚别人的真心,还有,别只会索取,记得学会爱别人。”   “.…..”   叶卿卿的脑海里,只能听见喻寒的最后两句话,并且,昏迷那段时间,一直在她脑子里,盘旋生根。   ***   五年后。   今天是陆燃在军校的毕业典礼,学校特意邀请他们的亲友来学校参观,最后入座贵宾席,看完整个空军大学的学位授予仪式。   四年前,喻寒再次考入顶尖学府的医学院,前世没完成的白衣天使的理想,她继续履行。   今年夏天刚好是她进医院实习的日子,她的白大褂还没来得及脱下来就匆匆赶到会场,陆妈妈看到她,热情地招手。   陆燃在台上看到一身白衣的小巧女人,黑发精巧盘在耳后,干练与温柔的两种气质她拿捏得刚刚好。他弯了嘴角,一身军装,背脊挺得愈发直。   当他胸口带着大红花,站在校长面前,接过学位证书,帅气地朝他敬礼时,陆妈妈在底下热泪盈眶。   “他爸在监狱,也能放心了。”   “他没拖累儿子,陆燃现在很有出息,报效国家,赎了他爸身上的罪孽,他爸一定会骄傲的!”   喻寒拍拍她肩膀,以示宽慰。   陆燃这丫,因为飞行表现优异,毕业后被直接招进空军部队,驾驶国之重器,翱翔蓝天,保家卫国。   他的确,成为了值得别人骄傲的样子。   毕业生发言环节,他捧着鲜花,拿到话筒就不想松手了。   他们在底下哭笑不得。   感谢完父母和老师同学后,他突然郑重其事地清清嗓子,目光灼灼,望向底下。   飒爽俊秀的姿态五官,一时惹得底下表演的文艺兵和亲友团里的小女生尖叫。   锁定一个位置,他松口气,温柔地傻笑。   “第七排十三号座位的穿白大褂的姑娘,能请你站起来吗?”   喻寒举着手机正准备帮他拍照纪念一下,突然被四周目光锁定,她颤颤巍巍地站起。   陆燃剑眉星目里盛满的温情只对她绽放,他笑着对她说:“喻寒,遇见你,跟你相爱,磕磕绊绊却一直在一起,这是我做过最正确的决定,真的。”   “谢谢你,牵着我的手一起,把我变成更好的人。”   说着,他一八尺男儿竟然眼眶红了,声音逐渐哽咽。   “以前跟你看电影,你总说男女主角刻意浪漫的场景太假,我想对你说,那种浪漫是存在的。”   “你穿着白大褂无私救人,我在飞机上保卫蓝天。虽然你可能看不到,但我这辈子最想做的浪漫的事,就是开着战斗机去娶你。”   “不知道你愿不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他说完,就开始单膝下跪,从军绿色军裤的兜里,掏出一个崭新的戒指盒。   他傻傻地举高,举到她视线无法忽略的地方。   台下,起哄声见长。喻寒心跳骤然加快,她望着台上一直等她答案的人,莞尔。几十秒后,她走出观众席,突然上台。   白大褂衣袂飘飘,在台上橙黄的灯光下,她飞快地扑进那个军绿色的宽厚怀抱。   紧紧拥抱后,她抢过话筒,对所有人宣布。   “你个大骗子,国家的武器能允许你公器私用吗?”   “虽然战斗机很迷人,但还是没有里面的驾驶员重要。”   “所以,陆燃啊,没有战斗机,我也愿意嫁给你。”   台下,欢呼四起。   台上,陆燃脸都快笑烂了,不容置喙地力气把她搂怀里,往上提。   她的脚都快悬空,他紧紧抱住她,深吻。   气息交乱,喻寒尝到了世间极好的甜蜜。   她现在,很幸福。 第21章 Part 1:番外 冰火两重天:拯救……   1.吃醋记   高中毕业后, 喻寒跟陆燃确认关系。之后,两人磕磕绊绊, 像所有普通情侣一样,争吵过,也闹过分手。   陆燃其人,人如其名,本质就是一个热血少年。进入军校后,寂寞枯燥的训练生涯让那些有女朋友和温柔乡的新兵格外值得羡慕。   陆燃,就是其中一个。   刚进军校没多久, 他就热情地宣告众人,他有一个女朋友,在P大学临床。   众人星星眼。后来又发现,这丫口中的女朋友, 有跟没有差不多。   一下训,其他人抱着手机热火朝天地跟女朋友或爸妈视频,就他抱着铁床角落的铁杆, 一脸兴奋地望着手机, 后来,眼神逐渐凄怨。   喻寒一句:在实验室,勿扰。   打消了他热情如火的想念。   因为这个,他有跟她发过脾气。   他迫不及待把她介绍给身边所有人认识,虽然是异地, 但他也时时刻刻想着她,而喻寒总让他觉得有些漫不经心。   其实主要是他跟她相隔数百公里,而她们学校有一个虎视眈眈的沈斯德,对面学校还有个贼心不死的江诏。   倒不是不信任她,主要是他送她去B市读书时遇到过那俩二货。   一个强装忧郁, 沈斯德抬抬自己四百度的眼镜,对他说:“陆燃,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近水楼台先得月。”   一个西装革履,刚从某个互联网大赛拿了金奖回学校,在校门口看见他,眼神轻蔑不屑。   “知道未来几十年的发展趋势是什么吗?IT注定是黄金产业。”   是的,江诏放弃了他学历史的美好幻想,选择为钱低头,跟IT做斗争。他话里的意思,明明白白地说,男人,等我有钱飞黄腾达了,我就抢你女人。   这让他又气又恼又炸毛。   喻寒无奈也委屈。   她不是喜欢谈恋爱就公之于众的人,再加上医学生专业上的确忙碌,有时候忽略他并非她所想,是真的没有时间。   至于沈斯德和江诏。   这俩男主光环爆棚的男人,她实在消受不起也没有其他想法。   这年圣诞节,也是陆燃的生日。圣诞节前几天,他刚想问她有没有空,那边,在实验室走廊跟他打电话的喻寒又被老师催着进去,说离心机好了,让她赶紧提取上清。   他抿唇,藏了眼底的不快,洒脱地让她快去。   结果,圣诞节那几天,学校突发奇想,让他们进行野外拉练。   于是陆燃去野外淌了一身泥,跟爬虫蟋蟀共眠了一晚上,再回来时,已经是圣诞节晚上十点了。   热闹的街道和漂亮的圣诞树都已经撤去,他们宿舍说好,一起偷偷喝次啤酒,算是给他庆祝生日。   陆燃笑着说好,接受了这个悲惨现实。   男子汉,总不能娘们儿兮兮的。   结果他们以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只能靠身形勉强辨别出是人的形象回学校。刚经过门卫室,被门卫大爷叫住。   “陆燃在你们里面吗?有个姑娘从早上等了你一天,说是你女朋友。”   陆燃傻了,手里的行李啪嗒掉在地上。   他那张满是泥泞的脸,就像开了千瓦远光灯,晶亮地照向前方。直到看到那个满脸疲倦,冷得搓手,却在看到他后温和一笑,傻傻对他招手问好的姑娘,陆燃瞬间笑开了花,露出白而光洁齐齐两排牙。   他冲过去,拍拍手上的灰,霸气地把她往怀里一揽,得意又欠揍地对那群跟他一样像从贫民窟出来的队友说道:“瞧见没,我没骗人,我是有女朋友的,我女朋友还来看我了。”   队友点头,眼神落在他怀里穿着厚重棉袄,脸却像天仙般的人儿,出于好意赶紧指着前面的建筑对她说:“嫂子进咱食堂歇歇,外面天真冷。”   喻寒感激地点头,无奈推开身边傻笑的人。   一瞬间,她不想承认这丫是她男朋友。   唉,他这直来直去,好听点叫中二,不好听叫又傻又直的个性,在这坑爹游戏里也只能当炮灰。   不过,幸好有她不是?   2.蜜月记   喻寒本科毕业那年,他们领证结婚了。   由于他有军籍,不能轻易出国,他们的蜜月定在鹭岛隔海对面的一座小岛。   那里风景优美,民风淳朴,的确是度假胜地。   没想到,他们在网上订好的民宿,民宿老板居然是柏长青和叶卿卿。   这两个名字,已经在他们生命里缺席很多年。   当年叶卿卿最后因病放弃高考,家里给她找了南边的一所学校。听说,柏长青最后也考去了那里。   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想到,他们俩已经成家,在这个度假圣地开了一间口碑不错的民宿,甚至,前台摆放的摇篮里,睡着他们不到半岁的女儿。   在这海岛上,柏长青晒黑了,整个人也更加结实。叶卿卿被他保护得很好,每天在室内负责客人的入住退房,照顾女儿。她还像从前一样白白净净,见人眼眸带笑,那是真诚的笑意,气场温柔,她整个人精气神瞬间变了。   看到他俩,叶卿卿一瞬间惊讶走神,反应过来后,把准备提前去置办民宿物资的柏长青叫回来。   两人不愧是夫妻,同样的傻脸,同样的热情。   他们坚持要免费请他们入住,附带他们夫妻二人亲手做的免费大餐一顿。   不在部队里,俩男的难免喝得放肆些。陆燃是野蛮惯了的人,好不容易去部队压压他的个性。柏长青是真的很高兴,开了无数瓶酒陪他喝。   最后,喻寒她们两个女人收拾碗筷时,陆燃他俩已经醉倒在椅子上。   见他喝醉那样,喻寒扶额:“见笑了。”   叶卿卿笑着摇头。   “没关系,他们高兴就好。”   喻寒点头,看到旁边睡篮里已经熟睡的宝宝甜甜的睡颜,笑了。   “你们现在这样,真好。”   听她说了这样一句话,叶卿卿的眼眶瞬间红了。   “喻寒,我真的很谢谢你。”   “谢谢你告诉我错在哪里,谢谢你让我悬崖勒马,也谢谢你跟陆燃,能心胸宽阔地原谅我们之前做过的错事。”   她帮宝宝盖好被子,轻轻拍她胸口,哄她熟睡。   跟从前的叶卿卿相比,她依旧年轻漂亮,身上还多了分妻子和母亲的温柔。   但仔细看,总觉得她变了很多。   从前的叶卿卿,只会认定这世间欠缺她一场圆满。现在的叶卿卿,学会了自己发现和创造这个世界的美好。   喻寒觉得当年那张灵符用得挺值。   因为她听见叶卿卿笑着低吟:“我现在,很幸福。”   ***   当天晚上,他们回到房间,略微醒酒的陆燃很亢奋,连她洗澡也不放过,缠着她不放,非得洗什么“鸳鸯浴”。   喻寒红着脸,二话不说,把一块肥皂扔他脸上。   这丫做梦呢。   虽然,虽然他们这几年聚少离多,她不愿意随便发生关系,他也没逼她,而且新婚之夜,因为这丫喝醉了,他们彼此和衣而眠,一整晚。   但她是女生,总有点羞耻欲。   结果她洗完澡,这丫贼心不死地缠上来,像个八爪鱼。   “喻寒,我热,我们能脱衣服了吗?”   喻寒白眼,手上还在推搡。   “空调十六度给你开着,哪热?”   陆燃埋在她颈窝。   “喻寒,你好香。”   “民宿同款沐浴露,你不也是这个香味?”   陆燃:认证完毕,这丫直女一个,实在撩不动。   他开始直接切入主题,上下其手。   “叶卿卿他们孩子都能打酱油了,喻寒你不是一直喜欢拿第一吗?这方面你就不急。”   喻寒咬牙,阴森森盯着他的唇,手上拼命在拧他腰间劲瘦的肌肉。   “我不是喜欢拿第一。”   “是我本来就是第一。”   说罢,她直接堵住他的唇。   “.…..”   从前她室友听说她的男友是军人,总会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她,说闺房密语时,还会调侃一句:“那他很强吧?”   那时候的喻寒总会无语凝噎。   这回,她终于有足够的体会去回复。   什么叫巫山云雨,身心俱疲,魂断床第间。   重点是,某人事后还很惬意地打鼾长眠。   全身因为疼痛不适的喻寒,收回了想掐死他的想法,无奈地捏他耳垂解闷。   摊上这么个混蛋,这辈子就这样吧。   至少,也不后悔。   那晚,她入睡时,嘴角始终挂着微笑。 第22章 Part 2 深宫欢喜冤家 狗比皇帝……   像是从一场熟睡的梦醒来, 喻寒整个人就像被神切断了最灵敏的那根神经,瞬间变得迟钝呆滞。   她睁眼看到的就是挂有香囊的纱帐, 房间里古朴典雅的装饰,以及散发着檀木淡淡清香,一眼望去就价值不菲的檀木家具。   而她,浅粉色的贴身内衣底下,像小豆芽一样还未发育的十四五岁的身体含苞待放。   喻寒闭眼想回想什么,发现除了头痛欲裂,她脑子里一片混沌。   她笃定自己一定忘了什么重要的人和事, 但她怎么也想不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跟她年纪相仿的丫头,用铜盆端了热水过来。   “小姐,太阳晒屁股了, 小红给你洗脸,你马上就要进宫了。”   小姑娘嫩生生的脸,笑眯眯盯着她, 喻寒想起什么, 一阵恶寒。   “你是……小红?你化作人形了?”   是的,除了她前一世经历了什么,小红是谁,以及她莫名其妙来到这里的目的,她都能想起。   小红望了眼身后无人, 俏皮一笑,她捂嘴,在她耳边低吟:“宿主亲,好久不见。”   “在这个游戏世界,为了更好地辅助亲, 我的灵魂附身在您因为风寒过世的贴身侍女小红身上。”   因为宿主争气,在上个游戏世界小红活生生多出那么长的假期,它很感谢喻寒,刚想跟她好好叙旧,没想到,先被从床上蹦跶起来的喻寒死死抠住肩膀。   “小红,你给我一句实话,你是不是偷了我什么东西?”   “比如,记忆。”   不然为什么她之前很长一段时间的记忆都是空白。   小红一瞬滞愣,而后笑得人畜无害。   “宿主亲,系统有系统的规矩,这个恕我不能奉告。”   “有些事情,等您把所有游戏任务都完成,自然水落石出。”   “不过。”小红莫测一笑,从袖子里掏出一颗玛瑙石耳钉,坠在她单薄略显瘦小的耳垂上。   “这个游戏玩的是宫斗,比其他更加凶险,所以系统特批你这件法物。”   “有了它,你戴在耳朵上,仿佛就有了千里眼与顺风耳。”   见她守口如瓶,喻寒空白的记忆也让她不知从何问起,她深深皱眉。蓦然,她耳朵听到府门口的马车上,一个身穿官服,雍容华贵的男人下车。   那人一看面相,透露着老谋深算,奸邪狡猾八个大字。   原身的记忆告诉她,这是她的父亲喻东海。   马车上还有住在同一条街上的六部尚书欧阳林,他身子探出帘子,正捧着手对喻东海恭维:“喻兄莫急,寒儿年纪还小,自然不懂你作为父亲的良苦用心。”   “寒儿这么漂亮,又是喻兄的独女,等入了宫,封了贵妃皇后的,在那艰险后宫待久了,自然懂事了。”   喻东海叹气,同样对他作揖。   “谢欧阳兄,希望小女和茹雪进宫都能给家族争气。”   用小红刚给她戴上的神器看到这一切的喻寒,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红啊,他说,我要干嘛?”   小红眨眼微笑。   “亲马上要进宫参加选秀了哦。”   喻寒一口老血闷在胸口,她深呼吸,保持平静。   “我能冒昧问一句,我爹在当朝是很牛逼的官吗?”   原身的记忆只告诉她,她爹是当朝丞相。但历史上,丞相万万千,也有许多被架空权利的虚壳不是吗?   小红脸上幸灾乐祸的笑意愈深。   “当然哦,在朝堂上,除了皇上,喻丞相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倾朝野。”   “如果朝堂上是喻丞相一马当先,那掌握江山兵符的喻将军,也就是您唯一的兄长,那就是当朝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战神哦。”   听到这个设定,有一瞬间,喻寒想原地去世。   她不怎么看小说,但小时候最热的几部宫斗剧的剧情,她多少还是记得。   这种出身显赫的将门虎女,介于她家的背景,再无才无德也会分个不差的位分供在后宫。而她如果得宠,一定会被皇帝各种算计和排挤,说不定一壶合欢香断送她这一世成为母亲的美好愿望。如果不得宠,以她嚣张跋扈的个性和家世雄厚的资本,也一定会在后宫掀起血雨腥风。   最后,不论是她还是她母家,一定会是死得最惨的反派。   喻寒吞吞嗓子,哽咽了一瞬。   “那啥,我能跑吗?”   小红坚定摇头。   “不可以哦,亲。”   她望了眼窗外,说道:“接您入宫的嬷嬷已经来了。”   ***   揽月阁。   这里是教习新入宫的秀女皇宫基本礼仪的地方,以免三天后的选秀她们有不合规矩的地方。   教习嬷嬷对她很客气,给了她光照最好的西厢房,也没有无故对她责骂。   这大概就是出身决定了你进宫时的高度。   跟她拥有同样待遇的六部尚书之女欧阳茹雪十分享受母家带给自己的特权,并且,在第一天就把炮灰作死的本质发挥得淋漓尽致。   那天吃完午饭,教习嬷嬷带她们去御花园,提前领略皇宫的美景。   众秀女被御花园的花鸟虫鱼逗得乐开了花,眼里纷纷是对这深宫的向往。   只有两个例外。   喻寒坐在凉亭躲太阳,她一对御花园没兴趣,二也不想去嬷嬷面前刷脸博取存在感。她在懊恼怎么避开这场选秀,让皇上和太后在喻家闪着金光的门楣之下,摒弃她这个小秀女,她也不用进宫迎来自己的炮灰人生。   她还没满十五岁啊,被她遭天谴的爹谎报了半岁年龄,硬押到这里选秀,搁现代这叫虐童!   还有一个秀女,她穿着灰布衣裳,鬓角素净的绢花给人清雅淡然之感,转过身,面容也着实清秀不俗。   她静静待在一边,弯腰捡地上的落花,耐心地用手绢包起来。   见喻寒盯着自己,她微微下蹲,行了个礼。   “凉州知府叶禄山之女叶卿卿,见过姐姐。”   喻寒一愣,这扑面而来闪闪发光的主角光芒。认定完毕,她就是这个游戏的女主。   叶卿卿比她大两岁,眼里却干净澄澈得让人不忍心往污浊的方面想。   “你捡落花作甚?”   叶卿卿皱眉,娉娉婷婷,那样子,真是我见犹怜。   “我本不想来参加选秀,奈何家中只有我一个适龄女儿。”   “今天来到京城,看到各位姐姐妹妹如此出挑,我也松了口气。我一小地方出来的姑娘,估摸着选不上了。”   “凉州位于极寒之地,很难见到这么多鲜花。家母一直羡慕京城的鲜花明艳,所以我想给她做一个香囊带回去。”   喻寒点头,心里想:姐姐,你这主角光环注定让你不能逃脱这场选秀,还是早早认命吧。   她们两个另类单独缩在凉亭的角落,喻寒无聊,还帮她捡了一些落花,两人倒聊得十分投机。   叶卿卿虽然是小官之女,穿着打扮,还有在嬷嬷那的待遇跟她们京城里的富家千金自然比不得,但她为人不卑不亢,颇有白莲的傲骨与气度,但没有普通白莲的绿茶芬芳。   喻寒跟小红咬耳朵。   “这个女主,我觉得不算讨厌啊。”   小红微笑。   “当然,不是所有乙女女主都是惹人厌烦的,每个游戏世界的人物性格会发生变化哦。”   喻寒心里恶寒,总觉得未卜先知的小红预见了什么,但她不说,笑得格外狡猾,让她有不好的预感。   结果,没多久,一个一身鹅黄,装扮华贵,耳朵上挂着的宝石吊坠把她耳垂拉得格外长的秀女,热络地挽上了喻寒的手。   就是扎进人堆里绝对众星捧月的欧阳茹雪。   喻寒:“?”   姐姐,我跟你很熟?   “寒寒妹妹,你怎么跟这种穷酸的秀女待在一起,我们姐妹都在那边赏花逗鱼,你跟我过来,跟这些人待一起啊,小心沾染上霉运,等会惹皇上和太后不喜欢。”   叶卿卿捧着她刚拾起的落花,抿唇,神色严肃。她不认同她的话,但她也清楚,自己无力反驳。   不成想,刚好一阵强风吹来,花瓣吹得四零八落,刚好粘在欧阳茹雪镶满珍珠的襦裙上。   从地上捡起来的花瓣,多少会夹杂地上的残枝落叶,欧阳茹雪发现了,瞬间炸毛。   “你这不要脸的小贱人!我这衣服是特意找师傅定做的,三天后要穿给皇上太后看,你现在给我弄脏了怎么办!”   叶卿卿深知眼前的人是她不能轻易招惹的,马上跪在地上道歉。   “姐姐息怒,妹妹不该捡地上的这些劳什子,弄脏了姐姐的衣服。”   “姐姐回到揽月阁可以把衣服给我,我帮姐姐清理干净,绝对不会影响姐姐的选秀。”   “或者。”她咬唇,想想自己从家里带来的本就不多的盘缠,之后回去还得有路费花销,她有些犹豫,但还是一咬牙对她承诺了:“或者,我可以出钱赔给姐姐。”   “赔?我的衣服,是你这种乡下人赔得起的吗?”   欧阳茹雪瞬间疾言厉色,狠狠往叶卿卿胸口踹了一脚。   喻寒眼角一跳,她皱眉。   只是一些花瓣粘在衣服上,人家也老老实实道歉了,欧阳茹雪大可不必如此。   但她不知道,在欧阳茹雪眼里,这是在后宫建立她威严的第一步。   喻寒还没来得及开口帮叶卿卿说话,欧阳茹雪突然弯腰,疾言厉色,狠狠推了叶卿卿一把。   “别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我告诉你,我跟你没完!”   而叶卿卿跪着的地方,身后刚好是一片人工湖,噗通,她就这么掉进水里,拼命挣扎一会,她快失了力气。   喻寒目瞪口呆,一时还来不及反应,听到叶卿卿的贴身侍女哭着大喊:“来人啊,快救命啊!我家小姐怕水!”   喻寒撸起袖子打算下去救人,结果,背后的人群里突然冲出一个高瘦的粉衣少女,她直接跳进湖里捞人。她动作敏捷,手臂有力,看呆了岸上的众人。   叶卿卿总算被救下来,她被抱到岸上时,还在昏迷呛水。   粉衣少女低着头,叶卿卿的侍女一个劲地低头道谢,她摆摆手,神色不太自然,只想快点离开这众人的焦点。   走之前,他的眼神,唯独深邃而冷酷地瞥了眼她们这边。   好巧不巧,喻寒不知什么时候又被欧阳茹雪挽着手,她后怕地躲在她身后,呢喃了一句:“寒寒,我好怕。”   身后没看清楚发生什么的人,费劲心思挤进来,疑惑地问了句:“推人的是谁啊?是喻丞相的女儿还是欧阳尚书的千金?”   有人随口一答:“喻丞相的女儿站在前面,肯定是她喽。”   其他人低着头,显然被这件事吓到了,一副不想牵涉自己的姿态。   喻寒:“?”   这是演戏吗?站位这么重要?   喻寒无语地瞪了一眼躲在自己身后,一副哭哭艾艾模样的欧阳茹雪。   感情,刚才控制不了你反派的洪荒之力,像个猛汉推人的是你,现在装柔弱给谁看呢?   你的嚣张,你的跋扈,你的无理取闹呢?   喻寒还来不及解释,粉衣匆匆睨她一眼,一脸嫌恶和痛恨地甩袖离开了。   那时候的喻寒刚醒来不久,脑子有点懵,她没及时发现粉衣少女从水里出来后,用脂粉遮掩不了的喉结,还有她走路时从裙衫里露出的,根根分明的腿毛。   显然,欧阳茹雪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子,这种时候,却比她反应快很多。   毕竟,喻寒也想不到,这里的当朝皇帝,才刚满十五岁,是个白净的少年模样。   她更想不到,身为天之骄子,他竟然会男扮女装,混进他们秀女里。   果然,反派的脑子里塞满了高光。   总之,喻寒身为丞相之女,朝堂上被提名最有母仪天下的资格的人,选秀对她来说就像走个过场,最差也会封为贵妃。但她不知不觉得罪了皇上,还被诬陷害了皇上的白月光。   这选秀啊,莫名其妙就凉了一半 第23章 Part 2 深宫欢喜冤家 狗比皇帝……   发生那件事后, 众秀女对喻寒又畏又惧,避之不及。   她倒落个清闲, 搁之前谁都来她房里恭维几句,她也受不住。   连嬷嬷最近看她的眼神也十分复杂,常常背过身就叹气,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喻寒表面上不说,心里美滋滋。   这场选秀众人对她越不看好,她越乐意。   没想到,选秀前一天晚上, 她刚准备回房间睡觉,转角处两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喻寒心里无语。果然,反派作死第一步,就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商量陷害他人的事, 像是生怕别人不知。一旦这个墙角被正义之士偷听了,就为之后反派悲壮的下线埋下伏笔。   她无意偷听,可欧阳茹雪的声音, 无比清晰地传入她耳朵:“卿卿妹妹, 昨天是我冲动了,失手推你下去。”   “看到是我动的手的人只有几个,我已经买通了。”   “这是我娘生辰时送我的上好和田白玉,我转赠给妹妹,算是一点小补偿。”   “只希望妹妹莫要计较那天的事, 谁推了你,你是怎样落水的,你说不记得就好。”   “.…..”   喻寒翻了个白眼。   当时冲动作死,事后买通他人善后,何必呢?   还诬陷她这个无辜的人。   如果不是她刚好不想参加这个选秀, 她一定想办法打爆欧阳茹雪的狗头。   喻寒停下脚步,双手抱胸,做好了听一场大戏的准备。   按照叶卿卿的设定,她应该会强硬地拒绝欧阳茹雪的贿赂。但是由于各种巧合和意外,就是不能说出真相,然后她与大反派欧阳茹雪在后宫相爱相杀,最后,再正直地等待一场真相大白。   结果,叶卿卿的态度果断到让她出乎意料。   她毫不犹豫拒绝了欧阳茹雪的珍宝。   “抱歉,你我同是秀女,本应该各自谅解,但人各有命,我不计较你对我动粗的事。”   “我是小地方出来的人,跟你们京城的千金小姐比较,是很穷酸。”   “但我不是瞎子。”   “喻家小姐是个好人,我不会让她白白被诬陷。”   看着欧阳茹雪气急败坏地甩袖离开,叶卿卿一脸正气的模样,完全不像在开玩笑。   喻寒很意外,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女主,有点意思。   终于有点女主的样子了。   她对小红竖拇指,小红颇为得意地微笑。   那笑容,摆明对她炫耀:瞧,咱系统的女主也有正常的。   反应过来后,喻寒心中的疑惑愈深。   她在这里高兴个什么劲儿,要想把选秀水过去,叶卿卿跟欧阳茹雪联手对她才有好处。   而且,既然女主是个正常人,那这个游戏系统濒临崩溃的原因是什么?   喻寒开始自我怀疑。   ***   选秀当天,艳阳高照。   众秀女一清早起床开始打扮,在热烈的气氛熏陶下,连一直素面朝天的叶卿卿,竟然也掏出自己从家乡带来的,濒临过期褪色,涂上嘴颇有死亡芭比粉感觉的胭脂,抿在唇上。   她装扮完,还试探性地问她侍女:“灵儿,好看吗?”   灵儿:“真好看,小姐真是美人坯子。”   喻寒:你们是眼瞎吗?死亡芭比粉不是谁都能驾驭的。   她实在看不下去,拿出她上好的胭脂纸,递给叶卿卿。   “姐妹,用这个。”   她自己没有涂的欲望,但她帮叶卿卿往嘴唇上抹匀了胭脂。   古代的胭脂自然比不上现代的口红,但喻寒带来的胭脂颜色跟各大美妆博主爆推的一个巨贵的口红色号很类似,纸上最后一点胭脂,她怕浪费,还给叶卿卿额头上小心点了一个花钿。   叶卿卿的小白花长相本来就漂亮,被喻寒这么妆点,瞬间让其他秀女艳羡不已。   她们瞎忙活了许久,却没有叶卿卿一分半点的好看,她们想请喻寒帮忙,又迫于她的身份,不敢开口。   倒是喻寒及其大方地对她们说:“我胭脂不够了,化妆没经验的姑娘可以带着你的胭脂过来找我。”   她边说,边在旁边坐下,悠闲地喝茶。   开始还忸怩不好意思的小姐们,很快蜂拥而上。   结果就是,嬷嬷特意给她们留的妆发时间,喻寒一直在当临时化妆师。   最后,大部分姑娘都很满意,她们热络地挽着喻寒的手道谢,眼神移到她脸上时,惊呼:“妹妹不打扮一下吗?”   喻寒尴尬一笑。   “那什么,不用了。”   “我化妆品,哦,不对,我对胭脂水粉过敏。”   虽然说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虽然说喻寒还只有十四五岁,少女干净清潋的五官未完全长开,但她还是怕,她怕这张脸搁这个朝代杀伤力太大。   她巴不得所有秀女都光彩亮丽地去选秀,她灰溜溜地走个过场回家。   选秀开始。   喻寒趁嬷嬷不注意,偷偷瞥了一眼远处坐在高台上,高高在上的两个人。   太后作为上一届宫斗冠军还很年轻。四十出头的年纪,保养得很好。虽然太后雍容华贵的装束显老,但依旧看得出她美人风韵犹存。   喻寒转眼看到那个明黄色的身影,一时傻眼。   他的龙袍上绣着一条张牙舞爪的大龙,从膝盖蜿蜒到后背。初初及笄的人,乌发干净利落地盘入龙冠中,只是那张剑眉星目,略显凉薄严肃的脸上,五官十分的稚嫩。   他不就是那天冲进湖里救人的粉衣少女吗?   她当时还纳闷,古代闺房里的小姐,体力都这样好吗?   现在,她开始风中凌乱。   之前所有人对她的另眼相看,她终于懂了。   这回,她如愿以偿,这次选秀真的凉了。   当朝皇帝是女装大佬的冲击太强,喻寒扶着小红才堪堪站稳。   她转过头,认真发问:“那啥,他这么小选秀,有那个功能吗?”   小红:“.…..”   这个问题,恕它不能作答。   选秀开始,喻寒发现,这小皇帝还真的认真地在选秀。   两轮过去,就选了八个妃子了。   喻寒想起她从前母胎solo二十几年的师兄和同学,顿时觉得这些人读了二十年书,还比不上一个刚满十五岁,乳臭未干的小男孩。   你瞧瞧,人家选秀选得多嗨,而且,一律都喜欢那种一眼看上去就觉得没头脑的漂亮姑娘。   狗皇帝喜欢明艳富贵花的长相,喻寒认证了百分之六十。   果然,在叶卿卿上场时,他皱眉,像是不太满意。   叶卿卿唯唯诺诺这么多天,在皇帝面前,瞬间胆大了。   原本皇上和太后摆了手让她走,不打算撂她牌子,她在所有人注视下兀自跪下来。   这妙趣横生的转折,看得喻寒忍不住在心里惊呼一句:女人,你还是你!   叶卿卿微低着头,眼中含着泪,神色如磐石般坚定。   “参加陛下和太后娘娘。”   “民女斗胆,想要为一个姐妹鸣冤。”   眼见叶卿卿要把她拉下水,喻寒急了,头脑一时发热冲上前,跪在叶卿卿旁边,伸手拼命拉她衣袖,眼角因为给她使眼色快抽搐了。   “太后娘娘,皇上,选秀不是衙门办案,没有申冤这回事。我这姐姐一时昏头了,还希望皇上和娘娘大人不记小人过。”   她跟叶卿卿跪在一起,符玄瞬间想起她们是谁,脸色顿时冷肃。   “左边那个,抬起头给我看看。”   他叫叶卿卿,她抬头,出水芙蓉一张脸,显然不是狗皇帝的喜欢的长相。但她额头上娇艳欲滴的花钿,衬得一张脸明艳了五分。   符玄故弄玄虚地轻咳,清清嗓子。   “倒有几分倾城貌。”   “那就封为答应吧。”   叶卿卿一时懵了,是嬷嬷在一边急得跳墙,她才赶紧磕头,回了句:“谢主隆恩。”   喻寒埋着脑袋偷笑。   这故事进展她很满意。叶卿卿身上背负的女主命格决定她注定要入宫。   但她没发现,台上的人,眼神落在她身上时,格外冷穆。   “至于你。”   “姿色平平,无才无德,那就去辛者库吧。”   喻寒猛地抬头,一时懵了。   选秀时落选的秀女,实在有聪明伶俐,表现出众的,可以留在宫里,分个女官职,在皇宫里当几年宫女。   当然,这种宫女可以带一两个随从侍女入宫,待遇俸禄也比普通宫女好很多。   但大部分落选的人,都会直接回家。   没想到,喻寒成了那个悲惨的例外。   丞相千金参加选秀,落选不成,还被派去辛者库当苦力。   喻寒觉得,很长一段时间,自己会成为京城的笑谈。   众秀女惊讶地长大了嘴,同样惊讶的,还有符玄旁边坐着的太后。   喻丞相的女儿去辛者库?明天朝堂上绝对会掀起血雨腥风。玄儿向来行事稳重,这回怎的如此胡闹。   张太后皱眉,望着喻寒,一时犹豫。   “喻寒是吧?哀家记得你还有几个月满十五是吗?”   原来太后知道她的年纪,那还容她遭天谴的爹把她送来选秀?   表面上,喻寒乖而静地点头。   “回太后娘娘,喻寒还有五个月满十五。”   见她在这种情形依旧处变不惊,太后眼里多了些许欣赏,一激动,自顾自地决定了:“皇帝也才刚满十五,你们年纪相近,倒也可以彼此作伴。”   “传哀家旨意,喻丞相之女喻寒,聪慧灵秀,不失稳重端庄,特选为皇上贴身侍女,照拂皇上,择日入住乾清宫。”   喻寒:“?”   我不就想好好回家,为什么还是进宫了?贴身侍女,照顾一十五岁小屁孩?我呸!   符玄:“.…..”   千防万防,就是不想歹毒心肠的人进宫有兴风作浪的机会。结果母后竟然把她安在他身边。   到底不是他的亲生母亲,这是为了他选秀,还是想他早日命丧黄泉。   隔着很长一段距离,京城燥热的空气涌动着,喻寒和符玄,不知不觉对视了一眼。   一个仰头别过脸,用下巴对着她。   一个埋头,心中的悲伤逆流成河。   到底为什么?我们不能轻松地饶过彼此吗? 第24章 Part 2 深宫欢喜冤家 狗比皇帝……   回到丞相府, 喻寒只有三天时间收拾入宫。   她作为嫡房独女,暂且不说能否为喻家光耀门楣, 就她这身份,也不该是进宫伺候人的命。   下朝回来,喻东海黑着脸,双手背在身后,神情烦躁,显然在朝堂上不太如意。   看到坐在角落一脸生无可恋的女儿和一直哭哭啼啼的夫人,他无奈摇头。   喻寒清清嗓子, 曾经在电视剧里看过无数次的“一入宫门深似海”,这次轮到自己了,她心情复杂。   “那什么,爹, 进宫当宫女是有年限的对吗?三年还是五年我就能出来?”   虽然三五年后,她在古代算是没出嫁的老姑娘。但对她来说,二十未满的似水年华, 她才不会嫌弃。   听这话, 喻东海横眉竖眼。   “你跟欧阳茹雪出身相近,她进宫直接封为茹妃,为什么?为什么你只能去当一个小宫女?”   “你既然进宫了,难道你还想全身而退地出来?”   “我不知道你哪里惹小皇帝不高兴了,但太后给你留了余地。既然是贴身照顾皇上, 你跟皇上朝夕相处,抓住他的心和人的机会,就比其他妃嫔多很多。”   “皇后之位还空着呢,寒儿,我知道你很聪明, 能懂爹想说什么。”   喻寒傻眼。   不,我不懂。   敢情一女装大佬的皇帝,是弯是直还不清楚,她爹还想把她往火坑里推?   喻寒故作凄苦的小眼神马上看向旁边的母亲。   丞相夫人被自己最宠爱的女儿这么一瞧,心都化了,马上把她捂怀里。   “寒儿,我可怜的寒儿,还这么小。”   “我们不进宫,不当宫女,等再过两年,娘给你找一个好夫婿。”   喻寒还没来得及点头,就被喻东海暴怒地喝止:“不进宫就是抗旨!你们娘俩想上断头台吗?”   “.…..”   丞相府古朴典雅的前厅,瞬间陷入死寂。   丞相夫人吸吸鼻子,略微尴尬地摸了摸她头顶,像摸某种小动物。   “那什么,寒儿,我有一个远方表亲在内务府当职。你放心,有他护着你,你在宫里的日子绝对不难过。”   喻寒:“.…..”   罢了,你我母女情分着实太浅,她还是乖乖进宫吧。   主要是,在这封建的古代,皇家专制的权力之下,她也怕死。   三日之后,喻寒风风光光进宫。   小红和她母亲派给她的阿蓝一起,随从入宫。   进宫当天,喻寒心情还算愉悦。   因为丞相府是真的富。   相府小姐入宫当宫女,夫人给她准备了两车随行行李,比其他人家嫁女儿还风光。   喻寒虽然不是爱出风头的人,但皇宫这种地方,要想过得舒坦,钱多些总归没问题。   几公里之外的皇宫。   近几十年来皇帝身边年纪最小,眉清目秀的太监总管小魏子端了一碗解暑的银耳汤进来,看到皇上还在案头批阅奏折,他噤声,小心把银耳汤搁在一边。   “皇上,喻丞相的千金,明天就进宫了。”   “按太后娘娘的意思,人怎么着也是咱乾清宫的人,我打算按一等宫女的待遇和俸禄,在咱乾清宫后院空着的房子腾出一间给她安置。”   毕竟,他们这些贴身伺候的人,为了方便,都是住在乾清宫后院。   如果不是他实在拿不准主意怎么应付那丞相府来的小姐,他也不会用这些琐事麻烦正在学着日理万机的皇上。   飘动的烛火下,符玄干练的眉毛,紧皱。   不是小魏子提醒,他都忘了,还有这个麻烦。   “住什么乾清宫?她是朕的贴身宫女,不代表朕的乾清宫要管她死活。”   “梅花弄堂那边的宫女所很大,就把她跟那些普通宫女安置在一起。”   小魏子呆滞片刻,赶紧弯腰说“遵旨。”   宫女所跟乾清宫一个北一个南,她住在宫女所,却在乾清宫当职,意味着她每天要跨越一个皇宫往返。   小魏子抹抹冷汗。   看来,皇上是真的厌恶这个喻姑娘,对她真是冷血不留情。   ***   第二天,但喻寒被内务府管事公公带到宫女所,得知她们三个要和浣衣局另外两个宫女挤一间房子睡觉时,喻寒已经能微笑着接受了。   心里恨恨:狗皇帝,你狠!   阿蓝性格直来直去,为人单纯,十分护主,忍不住为喻寒打抱不平:“我家小姐是御前的宫女,连个独立房间也没有吗?”   她这话音落下,房间里另外两个浣衣局的宫女,一个月巧一个安七,原本畏惧的神色瞬间不自然。   都是宫女,都进宫了,还谁比谁高贵呢?她们瘪嘴。   喻寒赶紧拉住她,顺便从首饰盒里掏出两根上好的发簪,递到月巧和安七手中。   “没事,人多热闹。”   “两位姐姐是先进宫的前辈,以后承蒙你们多多照顾。”   月巧和安七对视一眼,没太过犹豫,就收下簪子,对她故作亲切地笑了:“喻寒妹妹客气了,那是当然。”   住处暂时定下,她们仨第一次当值,跟着掌事公公感觉把一个皇宫都走遍了,总算到了乾清宫。   期间,喻寒和小红半路上快断气了,只有阿蓝,一直体力极好地走在前面,还不时回头问她:“小姐,需要我背你吗?”   喻寒咬牙拒绝。   不,她不配。   这皇宫就像张牙舞爪的魔兽,总有人张着血盆大口盯着她,她偏不让人如愿!   到了乾清宫,小红极有眼色给魏公公塞了一袋银子。   收到银子,小魏子倒是笑脸相迎。但他充其量也只是乾清宫的管事公公,主子吩咐的事,他不可能违抗。   于是喻寒她们仨很快领了差事,不是贴身伺候小皇帝,而是蹲在养心殿门口,替皇上拦截各宫佳丽对皇上的投喂。   魏公公笑着嘱咐:“小红和阿蓝可以帮忙拦阻,但是,各宫娘娘送来的东西,必须要你们主子代替皇上吃完哦?”   “这是皇上特意嘱咐的,门口的太监会帮忙监督并汇报给皇上。你家小姐年纪尚小,身子单薄得很,皇上也是体恤你呀。”   喻寒看到魏公公捂嘴,尖声偷笑时幸灾乐祸的嘴脸,当下就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在养心殿干了两天,喻寒整个人都不好了。   皇上也没到能传召妃子侍寝的年纪,顶多去她们宫里坐坐,吃顿饭。   而且据喻寒观察,这狗皇帝喜欢姐弟恋,这群莺莺燕燕十之八九算是他姐姐。   这些后宫嫔妃可能见不到皇上,在这深宫之中实在无聊,就窝在小厨房研究各种“黑暗料理”。   在她们眼中,她们是为了给皇上补身子,一片好心。狗皇帝肯定之前也遭受过荼毒,又不好意思拒绝,抹灭人家这点兴趣爱好,于是,喻寒就成了那个遭罪的二百五。   玫瑰花瓣炖冬瓜薏米粥,据说是解暑佳品,但那迷人的芳香,能喝?   黑糖浇猪脚浓汤,又甜又带着猪脚的腥味,这到底是哪个人才想出来的菜?   ……   喻寒吃了两天,上吐下泻了两天。   但是,还莫名其妙胖了。   怎么说,这些个神仙带来的菜,吐了一半,吃下去消化了的一半,的确富含营养高热量,十分滋补。不然,她也不会上吐下泻脸颊上还长肉。   第三天,魏公公突然来宫女住所找她,让她早上去乾清宫报道时换身衣服。   一身崭新的宫女服,料子和绸缎都比喻寒之前穿的高了个档次,襟角绣了栩栩如生的图案。   喻寒换了那身衣服,一脸懵地去了养心殿,结果魏公公把茶盏放在她手上,要她进内殿。   她自知内殿是狗皇帝生活起居的地方,从没进去过,一直乖乖当娘娘们黑暗料理的实验品。这次被魏公公突然推进去,她瞬间傻站在那里。   直到符玄嫌弃的眼神看过来,他捂嘴轻咳,提醒道:“朕跟喻丞相都口渴了,快把茶水端上来。”   喻寒环顾四周,看到了她奸臣长相的父亲,一时震惊。   她也懂了,为什么狗皇帝今天会让她来内室。   她毕竟没给人倒过茶水,整个过程生疏缓慢,看得喻东海羞愧地对狗皇帝说:“小女在家一直养尊处优,没有照顾过别人,微臣恳请皇上多多担待。”   符玄白净的小脸笑开了花。   “那是自然,喻寒做得很好。”   喻寒心一咯噔,第一次听这狗皇帝叫自己全名,他刚刚变声的微苏清冽嗓音认真叫人时,的确悦耳。   喻东海爽朗大笑。   “是的,刚才见到寒儿,就这么几天,都长胖了。”   喻寒:“.…..”   她不是自愿的,这不是开心肥,对她来说,现在每天都是煎熬。   偏生小皇帝坐在上座,沉冷抑郁的眼睨她时自带警告。   喻寒能猜到,她如果不分场合跟喻东海诉苦,她只会死得更惨。   等到她亲爹走了,小皇帝换下上朝的衣服,改穿一身青袍,整个人标致精神,亭亭净植地坐在塌上看书,喻寒十分有眼力见地收拾茶具。   走之前,喻寒捧着茶具给他行礼。   “皇上,奴婢有一事相求。”   “你说。”他眼里难得玩味地放下书。   “奴婢这几天代皇上受各宫娘娘福泽,皇上至上的恩宠,令奴婢感动不已。”   “只是才几天的时间,奴婢的体重肉眼可见的增长,奴婢难免忧心。”   “因为奴婢年纪尚小,还未许人家。奴婢担心,将来出宫吃成膘肥体壮的模样,没人愿意要奴婢。”   “所以奴婢恳求皇上,内室倒茶的宫女多一人少一人都可以,今天我破例来内室给皇上倒茶,虽然笨手笨脚,但心里觉得自己还是能驾驭这个差事的……”   喻寒没说完,符玄打断了他。   “你想进养心殿贴身侍奉朕?”   喻寒不太情愿地点头。   她其实不想见这狗皇帝,她只是想躲开黑暗料理的荼毒。   符玄五官清朗,明眸皓齿,白白的牙齿无情地吐出两个字:“做梦。”   就在刚刚,他少年顽劣的模样,才让喻寒觉得他是她的同龄人。   只是,这狗皇帝狗嘴吐不出象牙。   “你放心,你吃得再胖,比猪还胖,也会有人要你。”   “有朕在呢,朕一定会给你找个好人家,所以你不用有后顾之忧,各宫送来的吃的,你就好好代为享用吧。”   旁边扇风的宫女忍不住捂嘴偷笑。   喻寒:“.…..”   我谢谢您嘞。   ***   喻寒就这么过了一周,体重是长了,但她觉得自己身体越来越虚。   成天拉肚子,金刚之躯也会受不住啊。   喻寒学医,她自然惜命。听说古代女子本就红颜薄命,再被狗皇帝这么折磨,她不会活不到出宫那天吧?   真是细思极恐。喻寒那天从养心殿回宫女所的路上,一直在偷偷谋划,最后下定了决心。   寄人篱下,被狗皇帝欺负又怎样?她喻寒要长命百岁,耗死这狗皇帝。   所以明天起,她要在皇宫里强身健体。   结果,那天她刚进宫女所的房间,就看到阿蓝举着后厨的菜刀,一脸狠绝地在跟月巧和安七对峙,她俩都快吓哭了。   阿蓝这姑娘,哪儿都好,就是喜欢动粗。   她是武行老板的私生女,母亲得瘟疫死了,十岁那年被丞相夫人接进府中,一身好本领从不外露。   丞相夫人把她当半个闺女养这么大,如果不是为了保护唯一的女儿,她也舍不得阿蓝进宫。   而阿蓝既然来了,谁都别想欺负小姐。   如果不是喻寒拦着,她严重怀疑,阿蓝会冲进养心殿把那个狗皇帝碎尸两段。   喻寒皱眉,正疑惑发生了什么,小红机灵地对她耳语:“宿主亲,你另外两个室友,快把你一个箱子里的东西偷光了。” 第25章 Part 2 深宫欢喜冤家 狗比皇帝……   喻寒掀开木箱, 瞥了一眼里面的物什。   她放床底的五个大箱子,原本塞得满满当当, 现在一看,一个装首饰的箱子里除了几副不太值钱的耳环,已经空空当当。   喻寒瞥了眼眼前那两人,眼神骤变冷肃。   “东西全都拿出来。”   她语调微冷,带着命令的意味。   月巧眼神飘忽,死不承认。   “你凭什么说是我们!”   喻寒冷笑。   “小红和阿蓝是我的人,这个房间就我们几个, 你们有必要狡辩吗?”   月巧和安七自知理亏,开始埋头不语,但就是死不承认,也不肯把东西拿出来。   “喻寒你不要欺人太甚!仗着你丞相家小姐的身份, 有钱就可以瞧不起穷人,随意诬陷人吗?”   喻寒无语了。   这熟悉的倒打一耙的姿态,让她没了耐心。   “我家有钱是公认的事实, 用得着你在这里冷嘲热讽?”   喻寒怼得那人立马噤声, 像被噎住了。   她勾唇,云淡风轻地挑眉。   “我诬陷你,我有什么好处吗?”   “劝你们快把偷拿我的东西交出来,你们也知道,我是在御前做事的人。”   说到这, 她故意停顿,颇有威胁的意味。   小红翻了个白眼。   除了她身边最亲近的小红和阿蓝,其他人都不清楚她在御前的差事,不然,她哪有拿这事来逼供的本事。   “我要是把这事告诉皇上和太后, 请他们彻查,那你们……”   喻寒的话没来得及说完,月巧就一头冷汗地拉着安七跪下。   “妹妹,我们错了。”   “东西就在我们柜子里,我们马上拿出来,求你绕我们一命。”   喻寒抬抬眼睛,盯着她们从柜子里把东西一个一个翻出来,摆在她床上。   “没了?”   安七老实点头:“真没了。”   喻寒叹气,慢条斯理地把东西装回木箱,然后,出乎意料地把木箱推在那两人面前。   她大方一笑。   “这里面,你们最喜欢哪个?”   月巧和安七一脸懵,颤抖地手指,指了指里面的某个首饰。   喻寒点头,直接把月光石嵌翡翠耳坠和芙蓉醉春玉簪塞她们手里。   “跟我来的那俩货,对这些东西都不感兴趣,我一个人确实戴不过来。”   小红和阿蓝她们俩,默默站在一边,无辜中枪。   “你们要是喜欢那个,只要不是我不方便给或者太过分的要求,你们直接说,我都会送你们。”   “但是你们要偷,就没意思了。”   看到月巧和安七眼里的动容,喻寒清清嗓子,继续说道:“我是丞相府小姐出身,但你们扪心自问,跟你们同住这几天我有对你们耍小姐脾气,或者搞特殊待遇吗?”   月巧和安七仔细回忆,还真没有。   喻寒笑,做出要拿回首饰的姿势。   “你们不会蠢到以为我在用钱羞辱你吧?”   “既然你们这么怕羞辱,那把它们还给我,我送别人。”   她俩下意识地握紧手里的东西。   “别。”   “我们要,谢谢妹妹。”   就算是羞辱,她们也认了。   何况,喻寒从住进来起,对她们的确不差。在乾清宫被赏了好吃的(能吃的)东西,还会带回来给她们分享。   看到她们眼里明亮的光华,喻寒满意地笑了,这事算告一段落。   当晚,入睡前,隔壁铺的阿蓝一个转身,像八爪鱼一样抱住她的手臂。   “小姐,你为什么不怪她们?”   喻寒叹气,她给阿蓝把被子往上提了提。   “傻帽,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你树敌一人,往往得友上百都不能消除她对你的伤害。”   “而且,咱们五个还不知道要一起住多久,得罪她们,你能防她们一回,难道次次都能成功?”   阿蓝觉得颇有道理,认同地点头。   “小姐,这是哪个先生说的?好有道理。”   喻寒:“我。”   阿蓝:“.…..”   ***   第二天,见喻寒还在为她强身健体的计划积极谋略的系统使者小红,总算看不下去了。   回宫女所的路上,阴恻恻地对她说:“宿主亲,您是不是忘了您来到这的目的。”   “女主是皇上的妃子,现在女主躲着皇上,等到他们见面,皇上一定会深深爱上她。”   “到那个时候,你的拯救任务就来不及了!”   喻寒指指她的耳垂,一脸淡然。   “我听着呢,那狗皇帝没有一点想传召她或者去她宫里坐坐的意思。”   她知道小红是担心她忘了任务不作为,但女主跟狗皇帝没有其他进展,她也真的下不了手。   说到这,那狗皇帝小小年纪也确实够累。   从清早起床开始,上朝、给太后请安、午饭去见见宫里位分较高的几个妃嫔,不至于教人觉得他冷落她们、下午在御书房上一下午的教习课、晚上批阅奏折,大概晚上十点左右,他才能上床睡觉。   她听到见到的,一直是他这样的生活轨迹,以至于,她失去了继续探究的心思。   叶卿卿待在她的宫墙后院里,借病躲着皇上,孤芳自怜。   狗皇帝起早贪黑,后宫对他像是摆设。   这俩人让喻寒不禁怀疑,反派确定喜欢女主吗?   这剧情进度,她作为路人甲,完全推进不下去。   所以,她宁愿在这皇宫去想锻炼身体的好办法,为了养成金刚不坏的胃而努力。   今天,是她计划执行的第一天。   经过了解后,她才知道,安七原来是舞乐坊的琴师,琵琶和扬琴都是她的拿手好戏,因为犯错误才来到这里。   而月巧的父亲,是民间婚礼吹唢呐的乐人,她从小跟着父亲去各种成亲现场蹭吃蹭喝。吹唢呐自然是她的拿手好活。   于是乎,喻寒找了一个御花园后面的竹林,十分偏僻的地方。   她把月巧和安七都叫来,还给她们借来了上好的唢呐和琵琶,塞她们怀里。   喻寒笑着给她们作揖。   “姐妹们,我给你们哼哼,你们能弹出这个旋律吗?”   月巧和安七对视一眼,不懂她想做什么,但还是犹豫着点头。   喻寒满意地大笑,嘴里开始哼起她从前实习回学校路过的公园,经常在傍晚放得很大声的广场舞神曲。   “怎么也飞不出…花花的世界…原来我是一只…酒醉的蝴蝶。”   在这深宫之中,不能跑步不能撸铁,广场舞,成了锻炼身体最好的选择。   看到小红和阿蓝自闭的表情,她选择性无视了。   跟她们说华佗的五禽戏,她们也不会懂。   她继续哼着歌,开始跳舞。   古代女子身体素质是真的差,就跳了这么几下,她开始喘气了。   看来,要多跳舞锻炼。喻寒下定决心。   ***   隔壁竹林。   晚饭后经过御花园想来散心的符玄,意外看到前面一青衣女子,身子娉婷窈窕,嘴角挂着温婉的笑容,正用蒲扇扑蝴蝶。   那场景,佳人在花丛中,灵动的五官,比花明艳,身边还有蝴蝶飞舞,美轮美奂。   小魏子极会看眼色地问:“皇上,需不需要奴才叫住前面的姑娘?”   符玄轻笑,刚想开口,隔壁林子传来鬼哭狼嚎的歌声。   “怎么也飞不出…花花的世界…原来我是一只…酒醉的蝴蝶。”   符玄:“.…..”   那一瞬间,那一句魔性的歌词入耳,符玄瞬间觉得,在那酒醉的蝴蝶中间,美人不美了,那场景,甚至有点尴尬。   龙袍之下,黑色绣金龙的长靴里,符玄被尬到脚趾抠地。   他甩袖,一时气愤地想拨开竹林的叶子,透过缝隙,看看旁边是个什么神仙。   而在一边掐指计算剧情进度的小红,突然眼睛亮了,捧腹大笑。   今天,按情节来算,是符玄对叶卿卿心动的日子。   竹林里的少年郎,第一次见到一身青衣的灵秀姑娘,她像竹林里的一阵清风,吹进他心里。   那时他们都不知道,加上一个喻寒,这阵风,猛地变成了龙卷风。 第26章 Part 2 深宫欢喜冤家 狗比皇……   喻寒的广场舞, 莫名其妙,带动了皇宫潮流。   宫里的宫女, 每人各司其职。但一天二十四小时,除了吃饭睡觉,总有休息的时间。   傍晚的时候,御花园后面通往宫外的护城河畔,喻寒的广场舞队伍,愈发壮大。   宫女们似乎找到了排解寂寞和忧愁的方法,甚至, 有几个小太监也加入她们。   除了月巧和安七,喻寒还找了几个会乐器的宫女负责伴奏。   加入她们队伍的宫女,每个月交几钱银子的伴奏费。喻寒不差那个钱,她全分给了月巧一众人, 让她们除了微薄俸禄还有一笔不菲的收入,各个笑容满面。   于是没到傍晚,御花园总会传来各种乐器合奏的《酒醉的蝴蝶》。   雅俗共赏, 好不热闹。   慢慢地, 吃完晚饭来御花园散步的各宫嫔妃愈来愈多。   在这深宫里,一堆姑娘扭来扭去,跟着滑稽的音乐一起做简单的动作。乍一看像群魔乱舞,但确实是排解寂寞的佳景。   还有偷偷躲在竹林后的小太监,小声议论哪个宫女身段最好。   经过那次的偶遇, 那群酒醉的蝴蝶仿佛飞进符玄脑子里,晚上批阅奏折的时候总会在脑子里回荡。   他到底也是个十五岁的少年郎,也有心气浮躁的时候,他发现去御花园看看她们滑稽的舞蹈,可以排解焦虑。   每次路过, 他还故作不经意瞥一眼,嘴里满是嫌弃:“真是,成何体统。”   可偏偏,这届的内务府总管是个特较真的公公。他觉得喻寒严重影响皇家形象和秩序,告到符玄那,符玄低头练字,很久没有回应。   内务府总管急了。   “皇上?”   符玄眼皮一抬,一副不知所以的模样。   “你刚说什么?”他反问。   总管顿时不敢说话了。   告到太后那,太后捂嘴大笑。   “哀家觉得挺好。”   “喻寒那丫头带头跳的舞,那舞也没有伤风败俗,搔首弄姿,看着还挺有趣,她们就是解个闷儿。”   “还有好几个贵人,嫔妃跟哀家旁敲侧击,说觉得好玩儿想加入她们。”   “哀家觉得她们毕竟是主子,也不能跟宫女玩在一起不是?”   “.…..”   内务府总管彻底佛了。   喻寒得知这件事,叫了几个给她送黑暗料理最多的嫔妃,她跟她们也混熟了。于是在荷花池的凉亭里,另一支由嫔妃贵人们组成的宫廷广场舞队伍横空出世。   也有人说她们伤风败俗,败坏规矩,但敌不过喻寒的队伍里,加入的宫女和小主越来越多。   除了《酒醉的蝴蝶》,喻寒还凭记忆开创了《爱情买卖》、《最炫民族风》、《小苹果》等动作。   喻寒很感谢她初高中时,学校教的广播体操她还没忘。   那段时间,舞跳得多了,身体强壮了,还收获一群志同道合的伙伴,喻寒的心情也十分愉悦。   主要是,后宫的主子每天有了跳舞的盼头,研究黑暗料理的时间少了。   那天中午,她靠在养心殿大门上打盹,原本狗皇帝在午睡或者看书画画,他不知什么时候走到门口,突然把门从里面打开。   喻寒的后背失去了支力点,差点倒下。   她勉强稳住身子,为了她的脑袋,马上跪下。   “皇上有何吩咐?”   符玄冷笑。   “喻寒,你最近的日子过得还挺滋润啊。”   她一不小心,说出自己心中所想:“一般一般。”   话音落下,四周死一般寂静。   最后是符玄挥挥衣袖,一副不想理睬她的样子。   “给朕滚过来,磨墨!”   喻寒:“?”   人小魏子在一边不给你磨墨磨得好好的吗?   皇帝之命,她不得不从。   结果她走过去,小魏子一脸了然的笑意,很快弓着身子偷偷溜出房间,还帮他们把门关上了。   喻寒:你走就走,还关什么门?   喻寒不情愿地捧着砚台,当一个无情的磨墨机器。   符玄站在一边,一身玄色便服,他比她大不了多少,但男孩子发育晚,正是长身体拔高的时候,人清瘦却挺拔。   他小小年纪,倒是个有品位的皇帝,房间里熏着不知名的熏香,喻寒闻那个香味,莫名昏昏欲睡。   午后人本就容易生困意,更别提这催眠熏香的辅助。   磨了一会墨,符玄的青松图才画了一半,她手上动作突然停了,脑袋歪在符玄的对侧,身子立着,被瞌睡折磨得缴械偷降,睡得很憨。   符玄见她那傻样,玩心四起,故意拿手一扳,把她推回来。   结果,喻寒睡得太沉,身子失去重心,一脑袋砸在砚台上,额头顶着巨大的墨印。   莫名其妙,那图案还有几分滑稽的美感。   符玄的笔停下,低头忍了一瞬,最后实在忍不住,捧腹大笑。   那日午后阳光极好,养心殿的金炉投下斜斜的影子,木质窗棂上,还有雀儿在拼命啄窗纸,想要偷看。   带着龙冠的少年郎,在同龄人面前,终于不用戴着皇上的面具,可以肆无忌惮地嘲笑。   睡懵圈的少女,耷拉着眼皮,恨恨咬牙,干脆豁出去,一脑袋砸在符玄的画上,她额头未干的墨刚好弄糊了卓雅的青松图。   符玄:“喻寒,你竟然敢毁朕的画,朕要砍你脑袋!”   喻寒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垫着脚怼他:“抱歉啊皇上,奴婢重心不稳,不是故意的。”   说完,两人暗自较劲,互相瞪着对方。   一个刚正不阿,一个死不承认。   ***   很快,皇上十六岁生辰到了。   各宫嫔妃忙于准备皇上的生日礼物,来乾清宫刷脸的时候少了,喻寒也乐得清闲。   符玄生辰前两周,刚好是喻寒的生日。   她才满十五岁,却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混熟了乾清宫。许多宫女太监给她准备了小礼物,更别说她的广场舞天团了。   喻寒还带点婴儿肥的白嫩脸蛋,那几天笑容格外地多。   后来这事被皇上也发现了,她生辰那天,正躲在厨房跟乾清宫后院小厨房的厨子学揉面,小魏子突然把她叫到内殿,说皇上找她。   她一进去,皇上在塌上端坐,倒是一五大八粗的猛汉,身上带着血腥味的盔甲还没来得及脱下,一把把她搂怀里。   那人留着粗砺的一圈胡子,外表粗犷,但五官眉目,跟她有几分相似。   “哥?”   她依稀记得,她有个亲哥。   喻扬一巴掌猛地拍在她瘦弱的身躯上,咧嘴大笑。   “我的妹妹长成大姑娘了,你哥我打胜仗回来了!”   “来,哥抱抱,跟小时候一样把你举高高。”   喻寒吓得赶紧后退几步。   她认证完毕,这哥思想单纯,是个粗神经。   皇上还在后面盯着,她要被他抱怀里,那成何体统。   见妹妹对自己生疏了几分,喻扬瘪嘴,掏出自己特意带回来的西域宝物。有那边纯天然玛瑙石做成的项链,和闪瞎双眼的黄金。   “妹妹,你喜欢什么,自己挑。”   见皇上目光疏冷地盯着这边,喻寒轻咳,拉自己的傻哥哥跪下。   “皇上,奴婢兄长从西域带回许多宝物,不知皇上是否有入眼的东西。”   符玄自然地摇头。   “喻爱卿勇降敌寇,妹妹生辰到了,回京城后听闻朕传召他入宫见你,连身上的伤都没来得及治,快马加鞭赶过来见你,这是他送给你的东西,朕不要了。”   喻寒看到他一高壮的人,精气神很好,脸色却异常苍白,她顿时明了。   喻扬身上是真的有很重的伤,但为了见进宫的妹妹,他一直在忍着痛。   “谢皇上,奴婢和兄长不宜在养心殿待太久,耽误皇上处理公务,我们这就告退。”   说完,她拉着喻扬,转身退下。   离开时,她们背过身,没有看见符玄上挑的双眼,在望向喻扬时,清冷眼底的杀意和狠绝。   走出养心殿,喻扬低头不太高兴,他总觉得这次回来,妹妹跟他不亲了。   喻寒却在小心地看了眼后面无人后,踮脚,轻轻抱住喻扬。   这份诚挚而珍重的亲情,她心里不可能毫无动摇。   眼前这人是当朝最骁勇的大将军,掌管万千兵马的人,在她面前,也只是想博妹妹一笑的大男孩。   可古往今来,没有天赋异禀的战神,只有靠自己的血肉之躯杀出来的勇士。   别人只看得见你的勋章,不知道你为此流过的血受过的伤。   喻寒握住他的大手,满满的安全感,她笑眼弯弯。   “哥,你快回去治伤。”   “你来看我,就是我最好的生辰礼物。”   狗皇帝把她哥召进宫,让他们见了一面,喻寒跟他的关系也有缓和。   不过她发现,这狗皇帝就是得寸会进尺的类型。   他生辰前一周,竟然大言不惭地当着乾清宫所有宫女太监的面,问她:“喻寒,你给我准备什么生辰礼物了?”   符玄有点害怕她送一曲《酒醉的蝴蝶》舞蹈给他,好在,喻寒思忖之后,说出他没听过的四个大字:“生日蛋糕。”   她跟厨师学了那么久的揉面,是时候展现真正的技术了。   “嗯?”   喻寒笑。   “就是一种甜甜的面食,适合在生辰那天吃,有很美好的寓意。”   符玄若有所思地点头。   那段时间,整个乾清宫都知道喻寒要给皇上做生日蛋糕的事。   生辰当天。   晚宴荷清池举行。   各宫妃嫔盛装出席,除了不想露面,素衣素钗的叶卿卿,是个例外。   喻寒毕竟是乾清宫的人,那几天跟着小魏子忙得死去活来。   晚宴刚开始,宫女们开始上菜,符玄在上面眉目舒悦,硬生生把那些看腻吃腻的大菜推开。   “喻寒,我想吃你做的生日蛋糕。”   他这么要求,喻寒赶紧把蛋糕推上来。   她手笨,而且古代没有现成的奶油和烤箱。她失败数十次,好几个通宵熬在厨房,总算做出略微像生日蛋糕的东西。   晚宴上众人挑眉,眼里隐隐期待,想见识这生日蛋糕是什么东西。   可惜喻寒做的蛋糕太小,不够众人分享,只能让大家看着皇上吃独食。   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意外。   符玄吃了一小块蛋糕,才过了一会,突然吐血,昏了过去。   现场瞬间杂乱,太后的嘶吼,和女人们害怕的尖叫混杂在一起。   喻寒傻站在那里,她被这个突发状况弄傻了。   直到太后气急败坏地指着她大喊:“喻寒,你竟然给皇上下毒!快来人,给哀家把她拿下!”   她话音落下,守在晚宴周围的侍卫狠狠踹她一脚,她被迫跪在地上。冰凉的刀刃,抵着她的脖子。 第27章 Part 2 深宫欢喜冤家 狗比皇帝……   喻寒在大牢里, 听狱卒议论宴会那晚发生的事。据说,皇上已经得救了, 叶答应惊讶众人,她既然精通医术,银针扎了几个穴位,皇上就醒了过来。   因为这事,封为小主后一直避讳不见人的叶卿卿一鸣惊人,当场被太后晋封为贵人,一时成了太后眼中的红人。   听完这些, 喻寒冷笑。   不愧是女主,身上自带的属性让她总有翻身的机会。   小红和阿蓝暂时没有关进来,喻寒无法跟小红沟通现在的情况,她唯一拥有的, 就是耳垂上的玛瑙石耳钉。   她闭眼,专注在灵识里找到自己想要的画面。   她一直很少启用这个神器。因为这个游戏世界太逼真,所有人都像普通人一样努力生活, 她不想在日常生活中给自己增加特权。   脑海里的画面逐渐清晰, 她看到刚从龙床上起来,双目烁烁,精神尚佳的皇上,正紧皱眉头,望着窗外, 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太后缓缓地坐在床边,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   “玄儿,你说喻扬真的会为了他妹妹交出兵符?”   “我这次陪你演这出戏,不想白费功夫。喻寒这丫头只要还在宫里, 变相就是我们的人质,喻丞相不敢轻举妄动。”   “喻丞相女儿进宫没捞着半妃半嫔的名分,反倒成了宫女。我听我们这边的大臣说,喻丞相对此一直心有怨恨,埋怨过多次。”   “这次要是能借着喻寒下毒弑君的罪名,逼喻扬把兵符交了,喻家对我们的威胁就会小很多。”   符玄双目失神,过了很久,单薄的背脊弯下来,轻描淡写地回:“会。”   低头片刻,他语调微沉地问。   “母后,她还在牢里?有没有人对她严刑拷打?她的吃喝有没有亏待?”   太后意外地点头。   “已经吩咐下去了,本来就是做戏,喻丞相的千金,总不能严刑逼供,把喻家逼得狗急跳墙了怎么办?”   她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眸色沉沉的看了坐在床上神情落寞的符玄一眼。   “这场戏是你计划的,现在后悔也没用。”   “符玄,要稳稳坐住皇帝的宝座,要治理好一个国家,你还小,这只是第一步。”   “所以,你要清楚,有些心软和犹豫,不该出现在你身上。”   太后拂袖而去,而喻寒脑海中的画面,断在这里。   她望着牢中快靠近天花板的地方一扇通风的小窗,就像她喘不过气的人生,命运抓在别人手上,她只能靠外界给予的一点光亮作为自己生命的补给。   她苦笑,觉得自己很傻。   在皇宫这种地方,她既然还单纯地以为有真挚的感情。   十六岁的小皇帝,虽然他一直误解她,虽然他一直顽劣地对她恶作剧,但相处了小半年,喻寒是真心想像朋友一样,给彼此过一个快乐的生辰。   但没想到,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他步步为营的算计。   喻寒莫名想到现实世界中的自己,十五六岁在干嘛。   好像刚刚升入高中,被突然加重的学业逼得喘不过气,成天脑子里转悠的是各种阅读理解和数理化公式吧?   她开始佩服,佩服符玄小小年纪,胸有江山,既然懂这样的谋略。   咔擦,狱卒把门锁开了,端来沉甸甸的食盒,里面装满琳琅满目的食材。   小魏子站在外面,背对着她,目光不忍心看她。   “上面人给你吃的,赶紧吃,吃完谢恩。”狱卒冰冷的语气解释道。   喻寒冷笑,不急不慢扒了两口。   饭菜的确很好,算是她在他那里,吃过最美味的东西。   她各个菜尝了几口,把筷子放下,面容平静地对门口的小魏子回话:“魏公公可以回去给主子回话,饭菜我都吃了。”   小魏子神色不太自然,转过身给她作揖。   “姑娘放心,主子不会让你在里面受苦太久。”   喻寒笑,眼中还似十五岁少女般烂漫明媚,只是内心深处的东西,早就变了。   “这儿挺好。”   “出去了,又有什么变化吗?”   不过是一个牢笼换到另一个牢笼,被肆意摆弄的命运,她都没有说不的权利。   但她,不甘心。   ***   五天后。   当狱卒给她开门,说她可以出去时,她点点头,没有一丝喜悦,表现得很安静。   小红和阿蓝在外面激动地迎接她,阿蓝那个傻孩子,抱着她激动哭了。   “小姐,他们在里面有没有欺负你?”   喻寒摇头,笑着揉揉她脑袋。   “怎么可能。”   转眼,她目光严肃地问小红:“是不是我哥把兵符交了,他们才放我出来?”   小红面色复杂地点头。   普通宫女可能不懂这其中交易,小红作为系统的人,一定知道最新的消息。   喻寒轻声讽笑,眼中神色依旧淡然,只是大手,覆在阿蓝头上。   “阿蓝,我能求你一件事吗?”   阿蓝抹掉泪光,目光迥然。   “小姐说什么求呢?你让阿蓝干什么,阿蓝义不容辞。”   喻寒感动地点头,她们刚好走到宫门门口的那条路,喻寒指了指那个方向。   “阿蓝,你代我回去,照顾我哥,好好安抚他。”   一代枭雄,莫名成了虚壳,被革职在家。再没心没肺的人也会难受。   “还有,告诉他们我一切都好,为了我们全家人的安危,让爹,收敛锋芒。”   毕竟是丞相府出来的人,喻寒这么说,阿蓝瞬间懂了她的想法。   阿蓝跟小红是随她入宫,是她的侍从,所以宫女花名册上没有她俩的名字,喻寒只要花钱买通些人,就能送她出宫。   “可是小姐,你怎么办?”   “夫人派我入宫,就是为了保护小姐……”   阿蓝的话没说完,喻寒不由分说打断了她。   她笑,一脸安然。   “不用担心,以后我自己保护自己。”   ***   乾清宫。   符玄送走了前来议事的大臣后,他靠在窗前的软塌上,木窗半开着,那个方向刚好能把门口来来往往的人看得清清楚楚。   可是他茶喝了两盏,手上的书看完了五话,他想等来的人,还是没有踪影。   终于,他不耐烦了,书往桌上一拍,小魏子领衔,屋里瞬间跪倒一片。   “小魏子,你确定她是今天出狱?”   小魏子点头如捣蒜。   “回皇上,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儿。”   “至于喻寒姑娘怎么还没来乾清宫报道,我也不清楚啊。”   他说完,符玄的眉毛皱得更紧。   他正打算派人下去打听,紧闭的大门外,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乾清宫宫女喻寒求见皇上。”   少年眉目瞬间舒展,偷偷笑了一瞬,门口八粒小白牙格外惹眼。   “进来。”   喻寒缓步走进,手里还端着一个什么东西,等呈上来时,打开盖子,看清楚它的样貌,众人一惊。   那是个和生日宴晚上一模一样的,出自喻寒之手的生日蛋糕。   符玄五官僵硬,小魏子咬牙切齿想让喻寒退下,生怕这祖宗再生事,结果她不卑不亢,继续微笑着站在下面,默默注视着他。   “你……”   符玄没问完,喻寒自己开口了。   “上次晚宴发生了意外,皇上没有尝到真正的生日蛋糕,这次奴婢出狱后马不停蹄新做了一个赔罪。”   她笑容明丽,就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地,拿手指戳了一点蛋糕的边角,塞在嘴里。   尝完,她轻柔笃定的声音响起。   “这次奴婢事先试毒,皇上放心,蛋糕没毒。”   “上次在制作途中奴婢去吃了一顿饭,蛋糕被有心之人动了手脚,导致皇上龙体亏欠,奴婢心里一直过意不去。”   符玄一噎,表情不太自然。   她这样大方地说起上次的事,他还不习惯。   毕竟,放她出狱的理由就是,那个蛋糕被其他有心之人动了手脚,她这样说也在理,毫无破绽。   他走神的片刻,喻寒把蛋糕端到桌前,自顾自点上了蜡烛。   “皇上,奴婢以前听说的习俗是,过几岁的生辰,就在蛋糕上插几根蜡烛。”   “皇上今年十六岁,奴婢斗胆,代替皇上插上了六根蜡烛。”   用火柴点燃后,房间里开始闪烁烛火的影子。   喻寒弯唇,眉目如春风,温柔明快,拂面,是一瞬心悸。   “皇上,吹蜡烛,许愿吧。”   喻寒猜符玄的愿望应该很长,不然不会一炷香燃了三分之一,他还没有抬头。   等他终于睁眼,喻寒把切了一大块蛋糕,递到符玄面前。   “皇上,吃蛋糕。”   符玄乖顺地点头,尝了一口蛋糕,眼里呈现甜蜜的滋味。   “好甜。”   喻寒笑。   “皇上,好吃吗?”   “嗯。”   “以后皇上每一个生辰,奴婢都做蛋糕给皇上好不好?”   “.…..”   符玄愣了一瞬,思忖片刻,才缓缓点头。   那时,炉香四溢的房间,一股奶香味,甜到众人心头。   他一身紫色长袍半解,嘴唇一圈白色的奶油还未擦去,黑透的眸子像曜石闪耀,紧紧盯着喻寒。   许久,他莞尔,郑重地回了一个字:“好。” 第28章 Part 2 深宫欢喜冤家 狗比皇……   皇家的确是古代最会享受的一群人。   京城所处之地冬冷夏热, 但皇家在全国各地修建有自己的皇家园林,夏可避暑, 冬可消寒。   十二月初,皇上把一年政事的尾巴处理完,京城已经下了几场大雪,气温骤降。宫里在积极张罗去南方园林避寒的事宜。   为了不让行军队伍太过壮大,惹人注目,随从的人,都要千挑万选。   符玄给太后请安时, 太后刻意提起此事,拿出内务府已经生灰的一盒绿头牌,对他挑眉。   “皇上有没有心仪想带去的嫔妃?皇上拿个牌子,吩咐内务府的人这就去办。”   符玄瞥了一眼那些陌生的名字, 坚定摇头。   “没有。”他回绝地毫不犹豫。   “那玄儿这次还是只带小魏子去行宫吗?”   太后颇为忧愁地问道。   符玄放下茶杯,依旧是摇头,太后惊讶地睁大眼。   “喻寒跟我一起去。”   从狱中出来后, 喻寒不用再受各宫嫔妃的荼毒, 她被调到养心殿内当职,给皇上端茶倒水磨磨墨,可能出于之前的愧疚,他对她的态度也逐渐转好。   最近天冷,喻寒毫不在意形象地给自己套了三件棉袄, 在别人眼中像个圆球,想到她那样,符玄忍不住勾起嘴角。   京城在北方,炭火和暖炉是主子拥有的东西。室内没有空调,为了不被冻死, 喻寒只能多穿。   太后略微惊诧地点头,倒没反对,只是自顾自从盒子里捡起叶贵人的绿头牌,紧紧握着。   “上次那事可以看出,叶贵人不争不抢,不爱出风头,但关键时候,却是把皇上放心上,是个慈悲心肠的姑娘。”   “哀家这路上也想多几个人解闷,就带她去吧。”   太后的意愿,他也没办法反驳,点头答应了。   三天后,南行的车队风风火火出发了。   皇上单独坐一辆马车,马车外跟着一群侍卫,喻寒就乖乖跟在侍卫后面。   最后是小魏子在前面疯狂使眼色,她才从侍卫堆里挤出来。   “魏公公,有事吩咐?”   小魏子瞥了眼马车,再看她时,那眼神格外意味深长。   “皇上有事叫你。”   喻寒点头,穿得像胖墩一样的身子,灵活地窜上车。   不愧是狗皇帝坐的御车,里面像装了空调一样暖和。   喻寒抬头,刚想问他找她有何事,符玄皱着眉头,一脸严肃地叫她坐下。   等她坐下了,他突然把他手上一直抱着的颇像古代汤婆婆的东西扔她怀里。   “朕握得有些烦了,你帮我拿着。”   喻寒如获至宝,她手指缝生了冻疮,有时又痒又疼。   车队已经行至南方地域。但南方的冬天不见得暖和,湿冷刺骨,也是要命。   她穿得很厚,又抱着汤婆婆,车里很暖和,一时睡意上头。   但狗皇帝搁她眼前坐着,她不可能任由瞌睡击败自己,她伸手,小心撸起窗帘,想借寒风让自己清醒一把。   结果,寒风是把她吹醒了,也让她看到了不该看的画面。   英俊潇洒的平南王,怀里抱着叶卿卿,神情焦急地骑马飞驰而过。   嘴里掷地有声地教人让路:“叶贵人突然高烧,人已经神志不清,麻烦让路,本王送她去前面的医馆看病!”   喻寒看到平南王怀里的叶卿卿,的确唇色苍白,一身白裙,单薄且弱不禁风。   大冷天穿这么少,你不是没病都能医好的神医吗?天凉保暖的道理难道不懂?   喻寒在心里忍不住又感叹一句:不愧是你。   回过神,是符玄伸手把她身子扳过来。   他眸色深重地拉好马车的帘子,瞪她:“车里不舒服?还是,你想去下面吹冷风。”   喻寒赶紧摇头。   “不。”   “回皇上,奴婢不想吹风,奴婢只是看风景看入迷了。”   “什么风景?”他问。   喻寒咬唇,迟疑片刻,回了一句没厘头的话:“有人头顶长出了青青草原。”   符玄:“”   ***   行宫里的一切都有人打点好了,连喻寒分的房子,也比皇宫里气派很多。   她来这没一天,就深切感受到叶卿卿身上的女主光环。   喻寒跟着小魏子给皇上准备吃食,送去书房的路上,被一个小太监挡住去路。   他跪在他们面前,颇有长跪不起的意思。   “表哥,姑娘,小景在这里求你们了。”   “我家主子生性淡薄,不爱出头,她性格软,可这皇宫总有想要吞人不吐骨头的人。”   “我家主子家世不好,进宫后不被皇上待见,内务府过冬的棉袄也没给她发够,这不冻坏了,落下病根。好不容易太后娘娘赏识,有这么个可以随从出宫的机会,结果在路上就病倒了。”   “小景在这里求表哥和姑娘,求你们在皇上面前提提我们家小主,皇上待见她,她也不会在这深宫中受欺负了。”   “.…..”   小魏子和喻寒面面相觑,一时沉默。   来人名叫小景的公公,跟小魏子的确有四五分相像,原来是亲戚,也难怪说一不二的魏公公为难。   小景长相偏女性,多了些许阴柔,但清秀白净,进宫之前肯定也是一小帅哥。   他们当下人的,哪敢在主子面前多语。说错了,可能就是掉脑袋的事。   喻寒望着他颤抖的帽檐,从心问了他一句话。   “小景子,平心而论,你希望叶贵人得宠吗?”   他一愣,像是完全没有想到她会问这样的问题。   呆了几秒,他漂亮的唇形绽开一个苦笑。   “当然。”   “在这后宫中,得恩宠,才能过得幸福。”   喻寒嘲讽着回:“你没看透吗?待在这宫里,能幸福吗?”   小魏和小景震惊地看向她,她瞬间换了一副神色,如十五岁少女,纯真不惑。   “我们知道了,景公公。”   “皇上来行宫要一一面见岭南地区的大臣,可能没有太多空闲时间。”   “替我给叶贵人带去问候,然后,好好照顾你主子。”   走之前,他们无意对视一眼,小景一时心慌地低下头。   他有一种感觉,眼前十五岁的小姑娘,眼里通透的人情世故,还有她清明锐利的眸子,他所有的心思像是曝于她眼前,她都看到了。   与他擦肩而过,喻寒轻笑。   叶卿卿进宫后她甚少与她碰面,她那里的剧情进展不妨碍她她就无暇关心,看来,这短短半年时间,小景和平南王已经深深把她放进心里。   那狗皇帝呢?那个天天眼里只有政事的工作狂,什么时候开窍呢?   她眼里小小的幸灾乐祸,莫名开始期待那天,三男共夺一女的大戏。   ***   行宫修建了一个冰场,专供大家冬天玩乐。   冰场上,随行的几个公主和王爷在滑冰场上追逐,正激烈地开始一场冰球比赛。   皇上和太后等人坐在长廊观看。   虽然符玄跟他们年纪差不多,他毕竟是九五之尊,不能像毛孩子一样跟他们玩在一起。   喻寒和小魏子站在符玄身后,看着场上的冰球。   确实精彩,不过,是一个人的精彩。   平南王同胞的弟弟小平南王据说每年南下都会跟来,十岁开始打冰球,现在十六了,早就成了冰场上的骁勇健儿。   太后的亲女儿,富雅公主也就十五岁的样子,是皇上唯一待字闺中的妹妹。虽然同皇上同父异母,但有太后护着,在皇宫也是呼风唤雨的主。   她第一次南下,遇到小平南王这个不讲理的小霸王,视冰球如命,打了五场,硬是让她连球都没碰着。   小公主气郁心结,在冰场上哭起来。   太后心尖儿都在疼。   可小平南王也是功勋国戚之后,她也拿他没辙。   看向皇上,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并不打算开口。   而小平南王也是个在家呼风唤雨的主,竟然站在冰场中央,出言不逊:“你们女人呐,除了哭还会干什么?”   “我敢说在场的女人,都是我的手下败将。”   他说完,平南王眼角抽搐地在给他使眼色,长廊坐着的人,一片寂静。   喻寒:“……”   “这小屁孩就是欠收拾,打个球还开始歧视女性了。”   她小心嘟囔的一句,被小魏子听到,他瞪她,开始提心吊胆。   果然,坐在她们正前方的皇上,真的听见了。   他剑眉一挑,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模样。   “哦?”他音调上扬,“你能打赢他?”   喻寒沉默了。   符玄像是认定了什么,非得看穿成球的她上场打冰球,不懂他是什么恶趣味。   “来人,给喻寒装备。”   几十双眼睛刷刷盯着她,喻寒迈出一步,只能被赶鸭子上架。   好在,虽然古代的装备落后,没有现代溜冰场的冰刀或溜冰鞋灵便,但至少,喻寒作为北方长大,从小每年必去溜冰场报道的孩子,没在怕的。   小平南王长相俊秀,就是这自大的性格,不忍直视。   看到喻寒上场,他一脸嫌弃:“找不到人了,让你一个宫女上吗?”   喻寒冷冷扫她一眼;“小平南王是吗?”   “怎样?”他一脸不服。   “姑奶奶打得你心服口服。”   一个时辰后。   喻寒三连决胜,这回,碰不到球的人成了小平南。   富雅公主也不哭了,坐在太后怀里,开心地鼓掌。   小平南王瞪着喻寒,一脸的愤怒和屈辱。   “你不许走,我们再来!”   最后是一个长袍玉立的男人,走过来揪住他耳朵。   应该是他的兄长平南王。   “这姑娘是皇上身边的人,还得照顾皇上,不许胡闹,阿澈!”   他就这样被半推半搡着下去了。   喻寒在背后得意地笑着,对他挥手。   “慢走,不送哦。”   ***   经过那次冰场比试之后,小平南王是彻底赖上她了。   每天都跑来烦她,吵着囔着要跟她再比一场。   南方冬天快过去了,马上春暖花开,冰场的冰融化得差不多了,还比个毛线?   喻寒开始怀疑自己那天选择打他的脸是不是正确的选择。   好不容易委婉地拒绝他打冰球的想法,第二天他带着鱼竿来找她,第三天他扛着梯子来叫她…….   他的理由都是:“你是宫女,我是主子,我想你陪我玩,你就不能拒绝。”   喻寒咬牙切齿,却只能由他。   你投胎投的好,她比不上行吧?   结果,她被迫参加他兴致勃勃的活动后,发现这丫十六岁的智商抵不上一六岁小孩。   他可以在池塘边坐一下午,木桶里一条鱼都没有,还傻傻感慨自己运气太差。   喻寒走过去一看,他丫的,鱼饵早被鱼偷了,他还钓个寂寞?   他要搭梯子带她摘树上红了的橘子,结果,把马蜂窝捅了下来。   他还算有义气,拉着她的手一起跑,结果两人脸上被叮得爹娘都认不出。   第二天喻寒去皇上跟前当职,符玄和小魏子见她肿成猪头那样,笑得四仰八合。   她脸上还肿得不忍直视,小平南王又来找她了。   她当时没差事,正捧着杯解毒的菊花茶,在后院小路散步赏花。   碰到他,她掉头就跑。   不为其他,为了她这条小命,她也折腾不起了。   他赢了,她认输还不行?   结果,小平南王几天没见她,眼神略带忧郁,五官轮廓瘦了一圈。   “站住。”   “喻寒,你最近在躲我吗?”   她只得停步,清清嗓子,耐心解释:“奴婢这幅样子,怕吓着王爷。”   他激动地跑过来,对上她的眼睛,一脸诚恳。   “你这样是我害的,我哪里会嫌弃。”   说完,他瞬间消声,薄唇轻启,像是有什么想说的,不便开口。   终于,他下定决心。   “喻寒,你是不是当朝丞相的千金。”   “嗯。”喻寒点头,不懂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眼中闪过惊喜。   “那好,我让我哥去跟皇上请命赐婚。你今年十五,我十六,有了婚约,再过两年,我们就能成婚。”   “你放心,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会对你负责。”   而且,我想你陪我玩一辈子。   听到这话,喻寒犹如晴天霹雳。   她就是玩个冰球,怎么还玩出个追求者了? 第29章 Part 2 深宫欢喜冤家 狗比皇……   皇上这几天心情很差。   旁的人可能觉得是主子阴晴不定, 但一直跟在符玄身边的小魏子,知道他是为什么。   皇上年纪小, 但从十四岁登基起,一直极其隐忍自律。   为了学习处理政事,治理国家,他早早舍弃了自己孩童少年的喜怒哀乐。脸上笑容少了,永远紧绷着一张稚嫩的脸,故意让人分辨不出喜怒。   但他最近心情烦躁,是真的。   连他最喜欢的竹兰梅菊四君子图, 平日拿起画笔是为了静心,现在,他莫名其妙变成豪放派,竹林竹叶潦草, 像是被狂风乱卷。   到了行宫一直跟在符玄身边的小魏子知道,皇上是为了什么。   自从平南王来给他请安,莫名提了一嘴小平南王的婚事, 又问了句皇上的御前宫女喻寒的终身大事, 撮合之意不能更明显了。   皇上自幼聪颖的人,岂会不懂。   可偏偏,他面色微沉地绕开了这个话题。   平南王也是极其会看眼色的人,马上噤了声。   来行宫后,考虑到她是第一次来南方, 符玄一直对她放养,任她在园里赏玩,御前不是必需她的地方,他和小魏子就会心领神会不召她过来。   这几天,符玄叫她在身边候着的时候明显变多。   常常, 她在倒茶,他就望着她走神,倒让喻寒感觉莫名其妙。   小年夜前一天是小魏子的生日。   作为乾清宫的老人,他一直照拂喻寒,帮她免去许多责罚,喻寒心里一直把他当大哥哥。   他十八岁的生日,在现代算是成人礼,喻寒亲自下厨,晚饭给他做了一顿好饭菜。   虽然她手艺不算好,也没有山珍海味,但在宫里当差,难得有这样跟人坐在一起吃家常菜的机会。   小魏子被她拉进厨房时,表情懵了几秒,之后看她的眼神充斥着泪光。   一杯酒喝完,喻寒起身想帮他倒,他扯住她手臂,阻止她进一步动作。   “使不得使不得。”   “今天我已经是受宠若惊了,你说不定是当主子的命,我贫贱之躯,使不得这样。”   喻寒皱眉。听不懂他前半句话里的意思,不认同他后半句话。   在这宫里,最难得的是真心。   小魏子虽然只是一个公公,但她能感觉,他是真心对她。   刚准备反驳。楼下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在声嘶力竭地喊叫。   “喻寒喻寒!”   是小平南王。   她只好放下筷子,打开窗户看他在哪。   “明天小年夜,行宫晚上有家宴,会放很多烟花。”   “这里我熟,我带你去一个最适合看烟花的地方好不好?”   “那里可美了。”   他竟然找到他们下人的住处,以及他抬头看她时眼里闪烁的光芒,喻寒回想自己小年夜好像没有当差的任务,点了点头。   小魏子阻拦的话刚到嘴边,没来得及说出来。   ***   小年夜当天,皇宫举行盛大的晚会,夜幕降临时,绚烂的烟花盛放。   行宫铁锈红的一片楼阁中央,歌舞升平,笙箫不止。皇上和太后,还有随行的重臣和王爷围坐在一起,品尝美味的江南家宴。   小平南王扛着梯子,另一只手攥着她就跑,喻寒莫名其妙被他带到行宫后面荒废的几座宫殿前。   然后,这丫身轻如燕地爬上屋顶,还顺便,把她也拉上来。   喻寒:“……”   “小王爷,这就是您说的,赏烟花的地方?”   他笑,睫毛被月影拉得老长。   “你看。”   宴会中央,五彩斑斓的烟花盛放,光景绚丽,一时,成了惊艳天空的一抹丽色。   的确,登高望远,看到的风景,醉人得多。   小平南王心满意足地朝她笑,手里一壶酒,对她举了举。   “偷我哥的果子酿,甜的,不容易喝醉。”   说完,他马上灌了三杯以证实。   见他兴致勃勃,喻寒也不好扫兴,举起酒杯,答应了。   她学过,人的酒量由基因决定,不同地域的人因为基因差异酒量存在差异,但她忘了,喝酒这东西,也有性别差异。   一边赏烟花,吹着南方冬日的凉风,喝酒暖身,喻寒一边不知不觉喝了三杯,第四杯的时候,她开始眼神迷离了。   她的手无意搭在小平南王身上,勉强做支撑。   “小王爷,你这酒,挺上头啊。”   他笑,嘴角酒窝漾漾,眼里几分得逞的温柔。   “喻寒。”   他认真叫她。   “别叫我王爷,叫我阿澈。”   喻寒:“?”   她一副觉得他有病的表情看他。   他颇为懊恼地灌了一杯酒。   “我哥说,皇上不同意你跟我的婚事。”   喻寒一愣,她以为是玩笑,没想到,他当了真。   说完,小平南王急切地转头看她。   “喻寒,我认真问你,你愿意跟我吗?”   “只要你愿意,再难我也娶你,我……”   他没说完,被她毫不留情打断:“不愿意。”   她笑,眼里带着通透的笑意。。   “我跟你们的思想三观,一个南一个北,硬要撮合在一起,谁都难受。”   “至少我现在不想为你们任何一个人停留,我只想回家。”   她突然有点想念,她厨艺不怎么精湛的母亲,包的或咸或淡的饺子了。   月华如注,他们静静望着月,小平南王神情难免失落,只是,他们都不想再破坏此刻的宁静。   那边宴会的哄闹声散了,熄灯入眠的时辰就到了。   喻寒整个人有些醉醺醺,坐在屋顶,东倒西歪。   小平南王扶着梯子,要抱她下来,被她果断拒绝。   “我们男未婚女未嫁,这样不行。”   小王爷面色微沉,倒没反驳。   他很快爬下屋顶,站在下面忧心忡忡地看她小心翼翼下来。   ?轻&吻&喵&喵&独&家 &整&理&   她颤颤巍巍的样子看得他心惊,果然,爬到中间她踩空了,整个人在空中就要坠下来。   小平南王酒精上头,一时急懵了,还没来得及动作,突然空中飞过一个身影,熟练的轻功,牢牢把她接住。   像所有偶像剧最喜欢的运镜方式,空中旋转360度,再完美落地。   喝醉的喻寒被他抱着,头更晕了。   身为帝王,文武兼备是基本要求。他身段还是少年人,身边风风火火总有一群人跟随保护,但其实,他身上深藏不露的东西很多。   “皇上”   小平南王目瞪口呆地望着来人。   符玄白他一眼,并不想理睬他。   从他得知他的御前小宫女是被小平南王拐走了,还花里胡哨地带她来屋顶看烟花,他在宴会上就心不在焉。   好不容易宴会结束了,他马不停蹄地来找她,躲在屋檐下,偷偷盯了他们好久。   他冷哼口气,抱着喻寒,径直离开。   小魏子拦住蠢蠢欲动的小平南王。   “小王爷,奴才送您回住处?”   ***   抱着她回宫,符玄只能刻意走无人的小路。   她睡得不安稳,揪着他胸口的衣服,不停动。   像是闻到他身上熟悉的龙涎香,喻寒皱眉。   “狗皇帝,混蛋。”   符玄:“.…..”   他叹口气,决定忽略酒醉之人的胡言乱语。一只手搂着她的腰,一只手从兜里掏出一个金符,外面镶的是真的金线,里面的护身符是路过寺庙时他花重金拜托住持写的。   只有四个字—“平安喜乐”。   “今天是小年夜,你就这么讨厌我?连小年夜都不跟我一起过?”   他叹气,望着天上的星星,脚步沉钝。   “小年是专给小孩子过的年,在这天给小孩子压岁钱,听说,她会一年健康平安。”   说着,他把金符塞进她怀里,唇角莞尔。   下一秒,喻寒突然睁开眼,把他吓了一跳。   她像是醉昏了头,开始睁着眼说梦话。   眼前符玄一张脸,勾起她心里一阵恶寒,于是忍不住上手捏他。   “怎么是你这个狗皇帝。”   符玄咬牙切齿:不打你你还上天了是吗?   下一秒,喻寒的话又让他僵住了。   “我最恨你,你为什么要出现在我梦里。”   “诬陷无辜的人,害我坐牢。对为你抛头颅洒热血的臣子冷血无情,赶尽杀绝。”   “你小小年纪,为什么这么讨人厌。”   “.…..”   符玄的喉结滚滚,一时失言,身体所有血液像是在倒流,余下一片冰凉。   原来,她早就知道了。   他身形一顿,像是木偶被抽去灵魂,不知道如何动作。   但低头,看到她重新恢复安心的睡颜,他清冷的眸子淬上温柔。   再往前走,他把她朝胸口的方向,抱紧。   夜晚,质实无奈的声音响起。   “可是,我爱你啊。”   ***   过完小年,除夕快到了,他们浩浩荡荡打道回府。   京城再冷,年还是得在皇宫里过。   喻寒回去后又恢复了穿成球的姿态,毕竟是御前伺候的人,她圆滚滚的身子在皇上和达官显贵前窜来窜去,总归影响美感。   小魏子不止一次说她:“你有必要把三件棉袄套身上吗?你这幅样子,都没得人乐意娶你!”   喻寒踮脚,横眉竖眼:“一群歪瓜裂枣,姐姐我还不乐意嫁呢!”   在里间听戏的符玄听笑了,很快,他反应过来,这些歪瓜裂枣里也包括他,笑容瞬间僵硬了。   除夕前夕,太后一直在旁敲侧击。后宫里待着那么多妃嫔,他也已满十六,该有的能力也该有了,是不是应该临幸一二,给这个年冲冲喜?   第一个被召见的妃子,肯定是以皇上大婚的理制操办。后宫佳丽也虎视眈眈,一有面见皇上的机会一定盛装打扮。   可符玄,总是不留情面地拒绝。   他总以年纪还小,政事为重为理由推脱,听得次数多了,太后显然不信。   她老人家皇宫里暗藏的门脉不知从哪打探来的南风,一天晚上,她直截了当地问:“皇上莫不是还不熟悉男女之事,所以羞于尝试?”   符玄一口茶呛在喉咙,有苦难言。   “皇上身边的喻寒,模样挺好。”说到这,太后的眼神幽幽瞥他一眼。   “不如皇上把她收了,一度春宵后,她出身好,倒不用从答应做起,直接晋升为贵人,入住后宫怎样?”   他手中的茶杯没拿稳,差点洒了。   再抬头,一直在长辈面前乖顺的他,第一次露出充满戾气的模样,紧皱的眉头下,眼里藏着怒意。   他把茶杯往桌上猛地一搁,语气强硬。   “不行。”   “她不行。” 第30章 Part 2 深宫欢喜冤家 狗比皇帝……   喻寒最近新得了一个差事。   据说, 是太后身边的掌事公公亲口吩咐,要皇上身边的喻寒姑娘掌管那一盒决定众佳丽命运的绿头牌, 每天负责在指定时辰提醒皇上翻牌子。   这活也不累,喻寒很乐意,因为每天都能收到各宫娘娘“贿赂”。从珠宝首饰,到佳肴吃食,喻寒也是收得盆满钵满。   就连选秀后一直不拿正眼夹她,她从小义结金兰的姐妹欧阳茹雪,第一次赔着笑脸对她说:“好妹妹, 帮帮姐姐。”   喻寒没忘当初入宫时她坐在驾撵上,她穿着宫女服行色匆匆路过时,她眼高于顶的数落与蛮横。   “果然啊,有些人是奴才命, 有些人是主子命,这东西,天生不会变。”   喻寒不想跟人针锋相对, 这欧阳茹雪, 是真的碍她眼了。   她想说,她是欠揍的命。   欧阳茹雪送了她许多奇珍异宝,她也笑脸相迎地收下了,摆牌子的时候,却微笑着把茹妃的牌子摆在角落的位置。   这也叫, 什么命配什么位置。   知道皇上开始召幸人后,绿头牌里的小主都蠢蠢欲动,但有一个例外—叶卿卿。   她从没要求过什么,唯一一次给喻寒送来手工制作的糕点,竟然是要她把牌子往后面藏, 喻寒当时一脸震惊。   她嘴上笑意清淡,像被这深宫磨灭了朝气。   “我这辈子就要困在这里了,我宁愿躲开这世俗纷争,一个人孤独终老,也好过跟枝头一时娇艳的落花一样,最后只能零落成泥碾作尘。”   喻寒愣住了,她一直以为,女主叶卿卿是天性出淤泥而不染,在这污浊后宫是另类,所以最后成功引起了狗皇帝的注意。   经过这次叶卿卿来找她,她真正体会到她身上不带希望的颓然感。这才明白,她是真的不想进宫。   这样一来,喻寒开始对这个游戏的剧情产生疑惑。   女主只想逃离反派身边,他们之间的对手戏几乎为零,那狗皇帝黑化的契机在哪?   小红最近好像很焦虑,应该是剧情完全偏离了它的想象,能不能扳回来都成问题。当喻寒试着问它是怎么回事时,它长长叹口气,心累地递给她一本话本。   “这是我在民间搜集的话本小说,给小姐解解闷。”   喻寒收到它意味深长的眼神,用一下午,看完了那本小说。   合上书的那一刻,喻寒有种眩晕之感。   原来原游戏里叶卿卿是狗皇帝一直爱而不得的女人。为了她,他可以清空一座城池找她;为了她,他几近癫狂,成了走火入魔的暴君。而女主却一直反抗他,两人在虐来虐去的过程中,终于,让这个国家覆灭了。   喻寒:狗血是真的狗血。   看完剧情,喻寒开始自我怀疑。   所以,按现在的发展,皇上对叶卿卿毫无印象,叶卿卿对皇家无比抗拒,这剧情,怎么HE?   她问小红:“是不是只要他们彼此相爱,这个游戏不会崩,我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小红迟疑着回:“理论上是这样,但是……”   当时喻寒,没听清楚她的但是。   ***   每天,狗皇帝脸最臭的时候,就是喻寒给他呈牌子,还一脸谄媚刺眼的笑意,对他说:“皇上想要召见哪位小主呢?”   刚开始他会选择无视,低着头批奏折,就是不回她。后来见她一根筋地一直杵在那,脚后跟略微不稳,可能是站久脚酸了,他会一脸绝望地回她一个字:“滚。”   喻寒:“……”   您自己选进来的嫔妃,您就这么厌恶自己的眼光?   她是真的看不懂狗皇帝。   春节即将过去,皇上始终没有召见一个小主,各宫佳丽难免心怀不忿。   又刚好,叶卿卿的父亲被查出有严重贪污,已经被押送到京城狱中,于是墙倒众人推,叶卿卿就这样撞在枪口上。   后宫的怨妇们,纷纷去叶卿卿宫里报道,冷嘲加热讽,还有言语及行为上的羞辱。最后逼得小景子哭着来乾清宫求魏公公出手帮忙,刚好被送完绿头牌却被无情赶出来的喻寒看到。   魏公公也是当奴才的,只是在皇上身边当差,多少听着光荣,实际上,他也没权利做什么。   面对小景子的苦苦哀求,正当他为难的时候,喻寒开口了:“景公公,麻烦你带路,我去劝劝叶贵人。”   面前两人懵了片刻,最后小景子感激涕零,走在前面。魏公公担心且警告地瞪她一眼,怕她多管闲事,给自己惹一身骚。   喻寒回他一个安心的笑容。   去了叶贵人的宫里,欧阳茹雪正带着下人,拿浇花的水瓶,里面不知道放了什么药水,还有清扫时用的刷子笤帚,在叶卿卿寝殿里指手画脚。   宫女甚至把水喷到了床上的叶卿卿身上。   见这幅场景,小景子心疼又气氛地挡在叶卿卿床前。   “你们干什么?快给我出去,我们小主的卧房怎么能随你们造次!”   叶卿卿闭眼,无力地靠在床头,脸色灰败如纸,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   “叶贵人家中遭遇变故,钦天监的大臣说,叶贵人身上恐有灾相,为了不让叶贵人的厄运波及皇宫里其他人,尤其是皇上,本宫特意用寺庙里求来的恩泽水,给叶贵人驱邪。”   欧阳茹雪戴着指套的三指,慵懒地抚了抚自己用茉莉水洗过的乌发,神情得意嚣张。   “我们小主才没有厄运!你们不要血口喷人!你们……”   小景子没说完,就被床上的叶卿卿拉住手臂。   她坚定地摇头,要他不要反抗,不要再惹事端。   喻寒在人群后,看这幅场景,也看得心寒。   记得彼时在选秀大会上相遇,叶卿卿还是有情怀、烂漫温雅的少女。难怪啊,进宫一年左右,她身上的气质变了。   在这深宫中,没有雄厚的家世支撑,没有恩宠加持,这一年,她应该遇见过无数次这样的欺辱。任何骄傲的姑娘,身上的傲骨,也会被这样的折辱一次次磨灭。   喻寒长叹口气,抿唇,望着那群人,眸色深重。   “茹妃娘娘,皇上今早说想吃枣花糕,我记得娘娘宫里的糕点做得极出色,不如,娘娘今晚带碟枣泥糕面圣,皇上一定乐意见着娘娘。”   喻寒话音落下,欧阳茹雪一愣,短暂权衡后,带人退下了。   走之前,她还恶心叶卿卿:“妹妹,驱邪之事还未完成,本宫会带人再过来。”   欧阳茹雪终于走了,叶卿卿浅浅睨了喻寒一眼,嘴唇微动地道了句谢,之后眼睛又阖上,再也不想动弹。   喻寒在她床边坐下,在现代她专业课里有中医一门,来到古代,太医给皇上把脉时她多少跟着学了点,于是她捏起叶卿卿的手腕把脉。   还好,可能因为她精神状态不佳,只是气血虚,没有大病。   喻寒皱眉,问了一句她一直想问的话:“你以后就打算一直这么被欺负,虚晃度日下去吗?”   叶卿卿一愣。   “你在狱中的父亲,还有,一直为你到处低三下四求人的小景子,你忍心他们跟你一起遭人轻视唾弃吗?”   叶卿卿眼眶突然红了。   “可是,我又能怎么办?”   她声音哽咽到极致,痛苦不堪。   喻寒轻柔地替她提提被子。   “既然躲不过,为什么不迎难而上?”喻寒沉声反问。   “在这宫里,不争不抢就会被欺负,反正回不到从前,为什么不顺其自然争一把。”   叶卿卿眼角划出一行清泪。   “可是,争赢了又怎样?宫里从来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那转瞬即逝的恩宠,我要它有何用!”   喻寒笑。   “那就试着牢牢抓住它啊。”   “皇后之位还空着呢,不去努力,任凭他人糟践你,这样活着比死了都难受。不如搏一把,皇上也能是陪你一生一世的枕边人。”   “.…..”   ***   喻寒回去的路上,突然被许久未见的小平南王挡住路。   她疑惑:“皇上召见王爷了吗?小王爷怎么进宫了。”   她实在没有听说皇上召见了平南王的消息。   小平南王额头急得满是汗,望着她,眼神焦急。   “我偷我哥的令牌进的宫。”   “喻寒,长话短说。”   “我哥说我们不可能,我不信。今天晚上我在南门等你,令牌你拿着,到时候出宫不会有人拦你。”   说到这,他紧张地吞吞嗓子。   “喻寒,我们逃离这个皇宫,跟我一起私奔,我们去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生活,你愿意吗?”   她一时傻了。   待在皇宫一年,其中的封建桎梏,等级思想,她确实倦了,更何况,她刚从叶卿卿那里看到了太过冷血无情的场景。离开皇宫,去新的地方生活,对她来说,的确具有很大的诱惑力。   但是,她没忘记她身上的任务。   成败,在今晚一举。   喻寒拼命把小平南王往宫门方向推。   “你先回去,我现在还不能答应你,这件事你不能跟别人说,小心惹祸上门,懂吗?”   小平南王见她一脸忧愁,犹豫着点头。   在出宫门前,他突然动作极快,紧张又颤抖地抱她一下。   他在她耳边温柔耳语:“喻寒,我等你。”   ***   用完晚膳,喻寒又开始她的每日任务。   但这次,她有着不同往常的毅力和决心。   符玄依旧摆手,让她带着绿头牌滚出他的视线。   喻寒却抱着盒子,出乎意料地跪下。   “皇上,后宫小主都殷切地等待皇上的召幸,奴婢恳求皇上,看一眼牌子。”   “这些小主各个年轻貌美,多才多艺,更甚者,她们都有一颗对皇上无比赤诚……”   喻寒的话被说完,他突然愤怒的走上前,捏住她的下巴,眼神里写满不忿。   “喻寒。”   他很少这么认真地叫她名字。   “你就这么希望我召幸别人?”   喻寒眨眼,按住慌乱狂跳的心,表面上处变不惊地微微点头。   “为皇家开枝散叶,江山社稷才足够稳健,这是太后也是我们这些奴才想看到的。”   听到她的答案,符玄在那一瞬间恨得咬牙。   “好,很好!”   他猛地从那一堆绿头牌里捡起一个,用力在她眼前晃动。   “喻寒,你满意了吗?”   她余光瞥见,那上面写的名字,正好是“叶卿卿”。   她进来前,刻意把刻有她名字的牌子,放在了正中间。   那一瞬间,喻寒突然有种尘埃落地的感觉。   她嘴角勾起得体的微笑,跪在地上,鞠躬谢恩。   “如此良辰美景,奴婢在此衷心祝愿皇上和叶贵人不负良宵。” 第31章 Part 2 深宫欢喜冤家 狗比皇帝……   在决定帮叶卿卿前, 喻寒有问过小红,这样的剧情发展是否能化解符玄心中的怨念。古人讲究一夜成夫妻, 而在叶卿卿心里,她身边的护花使者不少,但她却没有真正深爱的对象,不然在深宫中也不会像浮萍,没有依从。   从旁观者的角度,狗皇帝年少有为,身份尊贵, 清俊不凡,倒是值得动心的对象。   喻寒觉得,这个游戏的任务进行到这里,她可以完美地功成身退。   小平南王于她是有趣的玩伴, 是宫里难得的真心朋友。但她对人家没有异性的情感,不会因为愧疚或凑合跟他在一起。   她只是想逃离这个权贵阿谀,黑暗险恶的深宫, 去做闲云野鹤, 在完成任务的前提下,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魏公公带人把叶卿卿抬进乾清宫时,喻寒从后院偷偷溜走,很快在南门与小平南王会合。   那夜更深露珠,小平南王一身侍卫打扮, 挺拔修长,白净的脸庞,在看到她如约而至时,瞬间神采奕然。   喻寒却冷静地劝他回去。   “小王爷,我想逃出宫, 找个隐僻的地方开始崭新生活,但我不想以跟你私奔的名义,懂吗?”   “所以你快回去,不要被我连累。”   “你是世袭王爷,大好前程等着你……”   她没说完,他紧抿双唇,紧紧握住她手腕。   “狗屁王爷,爱当谁当去。”   “我天性放荡不羁爱自由。”   他长睫微微下垂,略带委屈地嗫嚅:“你不就是害怕我赖着你,逼你跟我在一起吗”   “你放心,我符澈不做这种卑鄙事。”   “你不要重新开始吗?你去哪我都陪你。”   “等你找到你喜欢的人,想嫁人了,我马上娶十房小妾,我……”   他没说完,喻寒笑了,拉起他的衣袖往前冲。   在那晚,她突然明白,卷入深宫争端中,她从来这里一直烦心事不断。但能遇到小平南王,是她的幸运。   “废话少说,上马车。”   ***   他们的目的地在西南面的边陲小城。   在路上,喻寒还带着那个玛瑙石耳钉,皇宫里的动静,她灵识里能听能看,十分清楚。   当时,她就察觉不对劲。   叶卿卿被抬进皇上寝殿后,一直被晾在床上。符玄深深皱眉,神色不豫地批阅奏折,没有搭理她的打算。   夜深了,小魏子多次提醒他该熄灯了,他才从案台前起身,走向龙床。   叶卿卿到底还是涉世未深的姑娘,她紧张地双手揪住床单。   符玄却直截了当拉开床帘,跟她对视。   他依旧没有太多表情,只兀自从床上拿起一床被子,铺在地上。   “你叫什么?”他问。   叶卿卿当时表情一瞬尴尬,但很快缓过来。   “姓叶,名卿卿。”   他点头,眼中讳莫如深,继续问道:“喻寒跟你,什么关系?”   叶卿卿眉心一跳,没想到,他竟然会问这样的问题。   同样心惊的,还有坐在马车上闭目养神的喻寒。   “喻寒姑娘是个好人,我们在选秀大会认识。不知皇上还是否记得,臣妾就是那个被皇上救上岸的落入水中的秀女,但当时,喻寒姑娘是被诬陷的,推臣妾的人不是她,是茹妃。”   不会说谎的叶卿卿,只能把她们相识的经过一一告知。   符玄眉眼微动,显然,他有印象。   “然后呢?”他沉声继续问。   叶卿卿紧张地低下头。   “臣妾在后宫中处境艰难,母家又刚好出事,墙倒众人推。喻寒姑娘是慈悲心肠,想帮臣妾一把。”   他噤声不语,眸色比夜暗沉,最后,短促地叹气。   “你睡吧,今晚既然来了乾清宫,就别回去了。”   “你睡床,朕垫着褥子,睡地上。”   叶卿卿顿时花容失色。   “皇上千金之躯,怎么能睡地上,臣妾不敢。”   “睡吧,这里只有你和朕,只要你不把今晚的事说出去,明天你回宫,就晋个位分。”   叶卿卿还想说什么,被他冷言冷语堵回去。   “什么千金之躯,不也有人不稀罕吗?还想法设法把朕往外面推。”   画面在这里终止。   喻寒凌乱了。   狗皇帝最后的表情,怎么那么像一个怨妇呢?   不是爱而不得的皇帝人设吗?她把女主都送他床上了,他还忧郁个屁。   难道?喻寒挑眉。   堂堂皇上,一国之君,那方面,根本不行   ***   马车逐渐驶离京城。喻寒的耳钉,莫名其妙,灵识里的声音和画面愈发不清晰,到最后,全销声匿迹。   喻寒取下耳钉,望了它许久。   这东西,难道和蓝牙耳机一样,超过距离就自动断线?   把耳钉用手绢包起,皇宫那边对她彻底是未知数,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对面,小平南王靠着马车的窗户,已经呼呼大睡,嘴角晶亮的液体,像是某种分泌物。   喻寒笑着替他把披风拢拢。   他到底,是个才十五六岁的孩子,天不怕地不怕,不懂他做下这个决定后,前路多艰难,而身后,又有多凶险。   皇宫。   发现喻寒的异常,是早上符玄下朝,照例喝茶看书的时候。   往往是喻寒负责给皇上倒茶,今天,她竟然没来。   魏公公只好顶替她上御前,符玄抬头睨他一眼,一秒察觉。   “喻寒呢?睡过头没起床?”   魏公公心虚地跪下请罪。   “回皇上,应该是的。奴才给那个没分寸的丫头请罪,马上派人去她房里叫她。”   符玄长叹口气,修长的指尖,翻过书页,抬起,朝他摆摆手。   “罢了,让她睡吧。”   魏公公懵了,主子容忍奴才的事,他是第一次见。由此可知,皇上对喻寒是多么珍惜纵容。   想到这,他愤愤咬牙。   可惜,喻寒是个不开窍的榆木脑袋。若她能懂半分皇上对她格外不同的怜爱,以喻寒的出身、才智和样貌,凌驾后宫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儿吗?   中午,他们宫女太监在乾清宫后院吃饭,依旧不见喻寒的踪影。她现在是皇上心尖儿上的人,小魏子怕她病了,让宫女去房里看看,结果这一看,惊呆众人。   喻寒,偷偷逃离皇宫了。   宫外传来消息,小平南王也不见了。   把俩事放一块联想,瞬间,细思极恐。   小魏子到死也记得,他给皇上禀报这事时,才满十六的皇上,稚嫩的永远波澜不惊的脸上,那种愤怒惊慌到极致的表情。   他生气时,不喜欢砸东西,也不喜欢大吼大叫,他高瘦的身影就站在窗前,双手背在后面,一言不发。   这种死一样的静谧让他们底下的人更加人人自危。   最后,他闭眼,用力倒吸口气。   “把丞相府,平南王府的人,全部请到宫里。”   “还有早上从乾清宫走的,叫?”   小魏子反射性回话:“叶贵人,哦不,今早晋了位分,现在是叶嫔娘娘。”   他颔首,双唇抿成一条深刻冷肃的线。   “对她也仔细审问。”   “然后,喻寒和符澈两个私自出逃的犯人。”   说到这,他声音愈沉。   “派官兵以一级罪犯抓捕,但是。”   他停顿,粗重的呼吸,像是认命,也像是悲戚的□□。   “别伤害她。”   在场的其他人,可能自然以为那个“她”指的是身为皇亲国戚的小平南王,但小魏子秒懂,皇上再恨,也不想伤害那个她。   ***   自从喻扬交出兵权后,喻家人处事为人都低调许多。阿蓝回丞相府后跟在喻扬身边照顾,他们俩一样的直爽性格,一样的死脑筋,慢慢互相吸引,已经成亲两个月了。   阿蓝继承父母衣钵,和喻扬一起在京城开了间武术馆,喻扬也终于找到自己除了带兵打仗之外热爱的事。   当初喻扬顶着父母反对的压力,明媒正娶阿蓝一丫鬟,并且承诺,他以后决不会纳妾。两人的婚后生活也过得蜜里调油,现在,阿蓝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丞相府最近都沉浸在迎接新生命的喜悦中。   这次突然被大量官兵押入宫中,他们感到莫名其妙,但更多是担心。   喻家唯一的女儿在宫里,皇上这么大动周章,一定是喻寒出了事。   当刑部尚书亲自审问他们一家人,问喻寒去哪时,他们心一惊。   喻东海面色骤沉,官场沉浮多年,他稳住心绪,暂时没说话。但喻扬和阿蓝马上慌了。   “我妹妹一在家不沾阳春水的大家闺秀,被迫进宫伺候人,你们把人丢了,还来问我?”喻扬暴躁道。   阿蓝红着眼。   “小姐,小姐去了哪里?”   刑部尚书皱眉。   “你们真不知道喻寒的下落?”   喻东海叹气,老实摇头。   “小女除了兄长成亲当日,派人送来贺礼之外,跟我们没有过多联系。”   夫人焦急地插嘴:“你们在宫里仔细找了吗?是不是有人加害寒儿?私奔?我女儿年纪还小,她从宫里传来的信我都有保存,你们可以去搜,那里面她从没提及跟哪个男子有私情,是不是你们搞错了?”   刑部尚书猛拍案板,众人吓得身子一抖。   “南门侍卫有见过两个持有令牌,身份不明的人上马车走了。我们不弄清楚会大动周章把你们叫进宫吗?”   “既然你们说不出喻寒的下落,那就关进大牢里,慢慢想!”   刑部尚书一锤定音,门口守着的侍卫就要给他们戴上锁链。   喻东海眼神阴鹜地掏出一块金牌。   “这是先帝赐我的免罪金牌,你们谁敢动?”   侍卫们停在他们面前,面面相觑,最后看向刑部尚书。   他额头冒着密密麻麻的冷汗,嘴唇微张,瞬间为难。他只得和身边人耳语,让他们去问皇上的意思。   刑部的人刚来禀报完,听闻宫中遭受大变故的太后,行色匆匆赶到乾清宫。   见皇上神色如常,反倒异常冷静自持,太后一时心慌。   先帝早逝,皇上自登基以来,太后一直教导他的一句话就是—“遇事愈冷静,做事愈狠绝。”   他这个样子,明显,有了大动干戈的心思。   太后开门见山:“皇上,喻寒只是一个宫女,充其量是丞相府千金,身份尊贵些,你何必为了她弄这样大的阵仗。”   “宫女私自出逃是该罚,但你不该把丞相府的人都关进牢里。你是不是还吩咐人要严刑逼供?那人被我刚刚拦下来了。”   “你可以借喻寒犯的这次错惩罚喻丞相,架空他一部分权利。但你不能这样逼人家,还把喻家其他人也关了起来,你这样小心狗急跳墙,适得其反。”   “.…..”   太后话音落下,符玄沉默许久。   他在案台边拿起毛笔,看似闲情逸致地在练字,实际,他落笔的一个字是—“祭”。   他勾唇,半边脸藏在光影中,忽明忽暗,教人看不真切。   “母后,从父皇离世,我年少登基起,我一直遵从你们的想法。学着去当一个好皇帝,学着去怜爱百姓,在我还不懂男女之事时,你说我应该选秀,扩充后宫,我也照做了。”   “我像个随意摆弄的木偶,从小被摆弄成你们最想要的样子,可你们,有谁问过我想要什么?我有时甚至觉得这一辈子太长,我要怎么熬过。”   “她之前真心为我祝寿,我却利用她,这是我心里一直隐晦不可说的愧疚。当她说每年都陪我过生辰,我第一次觉得,这样一辈子也挺好。”   “那次南行,当她身边出现另一个男子时,我坚定了想把她留在身边的想法。”   “你让我收她入后宫,我不愿意,因为我发自内心觉得,她跟那些女人不一样!把她像我一样,木偶似的摆在皇宫中,那是玷污了她!”   说到这,他双手抵着桌子,开始喘气。   “我一定会找到她,当朝有三十座城池,我可以为了她一个个清空!”   “她家人在我手上,如果她不出现,我不介意把他们都当作祭奠品。” 第32章 Part 2 深宫欢喜冤家 狗比皇帝……   喻寒和小平南王最后在南方边陲的青禾镇开始新生活。   长期住客栈难免惹人怀疑, 他们用身上带的一半积蓄,在郊外买了一桩二层的老房子。   他们所带的钱财总有花完的一天, 他们俩只好各自找了一个差事,维持生计。   喻寒把长发盘起,在双颊点上小雀斑,伪装成一其貌不扬的小姑娘,凭借她高于常人的记忆力,以及之前多少学习过中医,她在一个医馆里帮忙大夫抓药。   而小平南王, 被喻寒强制黏上粗陋的胡子,在闹市的转角处,开设了一小摊位,靠与人对弈或比拼射击, 赢一些碎银。   很快,青禾镇都知晓,闹市街上有一青布灰衫的少年郎, 棋艺精湛, 能文能武,有不少富人雅士刻意去找他比拼。   两人的日子过得不算富足,但也平淡有余。但生活,总得出现一点意外。   探春楼的老鸨因为风寒来医馆看病,拿药的时候, 眼神贼溜溜盯着喻寒,最后,突然握住她白嫩的手。   “你跟街口那小伙,是兄妹还是小夫妻?”   “你瞧你,这么白嫩一双手, 天天抓药,都被这些药材磨出茧了,又赚不得几个钱,多吃亏。”   “不如跟我回探春楼?你年纪小,好好收拾打扮,我再吹捧你一番,拿个花魁没问题。”   喻寒见她朝自己媚笑着,一时傻眼。   她尴尬地把自己的手抽回来。   “那什么,你是不是搞错了,我有几斤几两我还是清楚,我这幅鬼样子,哪有人看得上我。”   老鸨捏着手绢偷笑,眼角笑出细纹。   “小妹妹,我做这行做了几十年,这点眉目都看不出来,我就白干了。”   她食指轻轻滑过喻寒刻意涂得蜡黄的脸蛋。   “美人在骨不在皮,你这幅好骨相,可不是谁人都有啊。”   老鸨的声音不大不小,却在喻寒心里留下重击。   她背后突然开始冒冷汗,一时也忘了回绝。   最后,突然出现的他伸出一只手,把她的手紧紧攥在掌心,剑眉微蹙,对老鸨沉着脸。   “放心,不管她是丑是美,我当牛做马,也会养活她,她永远都不会去那种地方。”   吃了闭门羹,老鸨提着一挂药,没好气地横了他们俩一眼,气冲冲走了。   回去路上,他还是愁眉不展。一直握着她的手没放,也不知是忘了还是故意。   从前他是养尊处优的王爷,一双手连指甲缝都白净无瑕。来这两个月,他生的茧,比她厚重很多。   他手心温热,紧紧包裹着她,一步步,带她回家,给她安心。   喻寒莞尔:“有心事?”   他点头,说出自己这一路藏在心里的话:“喻寒,你别去医馆干活了,我怕那个人又来纠缠你。”   喻寒斜眼瞅他。   “我不干活你养我?”   他一愣,立马信誓旦旦地保障。   “行啊,码头招搬运工,我可以晚上去那里干活,养一个你,还是绰绰有余。”   喻寒很快否决了。   她笑着摇头。   “你带我一起逃出皇宫,我于你,本来就是拖累,你以什么名义管我这个拖油瓶呢?”   “更何况,我也不想每天待在家里,过碌碌无为的生活。”   “所以,符澈,我自己会保护好自己,你别担心。”   这是他第一次从她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一时僵在原地,忘了往前走。   喻寒在前面挑眉疑惑地看着他,他才醒悟,撸了把袖子,笑得像个傻小子。   走到家门前,门口放着一个果篮,里面盛满了新鲜的当季水果。   他们隔壁一户人家,有三个女儿,大女儿已满十六,搁古代到了适婚年龄,现在正躲在大门口的门框边偷看。   他望着喻寒,一脸懵逼。   喻寒看到了那姑娘的影子,笑着把果篮塞他怀里。   那姑娘果然心满意足地探回身子。   “小王爷果然是小王爷,在这穷乡僻壤的地儿还有爱慕者。”   “我听闻这里的女子喜欢谁就会往他身上砸水果,果然,你这一篮子水果,看得出她爱你爱得深沉。”   喻寒用只有他俩听得见的声音打趣,小平南王顿悟,慌张地把水果放回原处。   “我不要。”   “我…我早有心仪之人,怎能收其他女子的礼物。”   他眼神略微不自然,微低脑袋,偷瞄她一眼。   喻寒拍他肩膀,指了指他们买下的老房子。   “小王爷,咱们这条件,三妻四妾可能不能满足,但把这房子拾捯拾捯,给你成个亲倒没问题。”   她玩笑似的一句话,倒让他黑着脸,不高兴了。   “我说了我不成亲。”   “不跟别人成亲。”   回去后,他跟她闹了一晚上别扭,连吃完饭去洗碗,都是气呼呼的。   喻寒无奈,这丫就是小孩心性,得哄着。   她问他:“我就是开个玩笑,让你遇到心仪的姑娘不要有顾虑。”   “我这辈子不成亲,你也打算一直孤身一人?”   他哼气,笃定地点头。   “只准你不成亲吗?”   “你就是想把我推给别人,好一个人销声匿迹,自己逍遥。”   喻寒无奈地笑了。   她扯住他手臂想解释,他刚好转身,就这么猝不及防,撞进他怀里。   喻寒想往后退,他横着手臂拦住她腰,把她圈在怀里。   她叹气,解释道:“我是想你有一个家。”   他目光毅然。   “有你在的地方,就是家啊。”   ***   第二天,喻寒从医馆出来,走到他们俩约定好一起会合的转角,太阳已经落山了,但迟迟不见他的身影。   她只好去摆摊的地方找他。   结果还没到那,那里围着乌泱泱一片人。一群衣着华贵的街头恶霸,肩膀扛着棍子,嘴里骂骂咧咧,刚好,与喻寒擦肩而过。   她听到他说:“臭小子,骨头还挺硬,看我不给你打软了。不管是卖东西还是卖艺,不给我郭富交保护费,我跟你没完!”   她顿时有不好的预感,挤进人群一看,他摆着围棋的摊位,被人打得七零八落,那些人把他往死里打,他连眼睛都睁不开,痛苦地蜷在地上。   喻寒瞬间心慌,坐在地上,缓缓扶起他。   “符澈,符澈,你醒醒。”   他眼睛无力睁开,只能凭气味辨别是她。他费劲地把怀里揣着的钱袋递给她,嘴角还带着笑。   “喻…喻寒,我一周赚的钱都在这里,没让他们抢去。”   “你是个姑娘,不能跟我一样天天穿粗布衣裳,我想给你做一套裙子,像…像宫里一样漂亮。”   喻寒喉头哽咽,她第一次感觉到现在的自己,有多么乏力和无可奈何。   隔壁摊位的好心人推来板车,见他那副样子,惋惜道:“那群恶霸,打人没有轻重,给他们钱,也免得受这样的苦啊。”   怕他骨折,喻寒轻慢地扶他躺到板车上,一个人把他推到医馆。   大夫检查后,神情不太轻松,喻寒的心瞬间被揪紧。   古代,没有CT没有心脑电图,根本不能确证他伤得有多重。   但大夫深深看了眼喻寒,怜悯地摇头。   “大夫,如果是伤筋动骨,多养一段时间就好,他难道,比这严重很多吗?”   大夫叹气,拿起毛笔,开了个方子,递给她。   “这些药我只能尽量让他多撑一段时间,至于他到底能活多久,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他不是单纯的伤筋动骨,他内脏有内伤,至于伤势多重,我只能凭借他微弱的脉搏判断,应该不轻。”   喻寒望着床上痛到连呼吸都困难的小平南王。他从前有多么意气风发,现在就有多落魄。   读书时在新闻里见过社会青年斗殴致死的消息,没想到,这样的事她会亲眼所见。   把他带回去,已经夜深了。喻寒想喂他吃点粥,他不肯,非得看她乖乖吃完晚饭他才张嘴。   那晚,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喻寒,我是不是要死了。”   她背过身,一直强忍着的眼泪喷泄而出。   他还在笑,神情如孩子般单纯,脸颊的酒窝明朗。   “喻寒,其实我还想陪你很久呢。”   “我要死了,你能把我的尸体火化,骨灰带在身边吗?”   “还有,你不要总是一个人,遇到对你好的,跟我一样才华横溢又帅气的人,不用犹豫,就在一起吧。”   这种时候,他还忍着痛跟她开玩笑,喻寒没回应,眼角眼泪不停。   当天晚上,她为了照顾他,趴在他床头睡着了。她做了一个很长很奇怪的梦。   她梦见了许久未见的小红,她告诉她拯救任务失败了,反派已黑化,她作为穿越者,需要接受惩罚。   她急切地问惩罚是什么,反派黑化又会带来什么?   小红莫测一笑,朝旁边一指。   她看过去,那是一条很长的,熙熙攘攘的街道,人们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给人富足丰沛之感。   画面一转,那条街瞬间空荡荡,喻寒沿着街的尽头看去,有一个破旧的小木屋,木屋里只有一张床,床上,睡着已经阖眼,冰冷地死去的小平南王。   喻寒瞬间惊醒,后背满是冷汗。   她笃定,这个梦不是偶然,是小红想要传达给她的某种信息。   第二天一早,她戴上面纱和斗笠,做好伪装后,前往集市。   青禾镇最繁华的这条街,跟她梦里,一模一样。   不知不觉走到尽头,路边的公示板上,官兵正贴上新的通告。   “什么?皇上要把我们这座城清空?暂时搬到隔壁镇生活?那我们的房子,土地,还有正在做的买卖怎么办?”   “走之前每个人还要接受例行检查,皇上要找的,到底是谁啊。”   “为了一个人不顾我们这么多老百姓的安危,咱们这皇帝到底是年纪小,枉顾黎民百姓,为了他自己竟然要清城?这不是昏君是什么?”   “.…..”   周围人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看到公告后,喻寒的心,凉了半截。   狗皇帝终究还是走上这条路,这一次他变了,叶卿卿不再是她的执念,她费尽心思想得到的,是她。   想明白这点,喻寒顿时有种恶寒之感。   所以,她的任务并没完成,小平南王的重病,是对她的一个警告和惩罚。   回到住处,她看到符澈虚弱地扶着大门,强撑着精神,向四周张望。   看到她回来,他安心笑了,明眸皓齿,宛如昨日。   “你怎么出来了?快回床上躺着。”喻寒皱眉,嘴里忍不住责备。   他笑,重重咳两声。   “我想看看外面,以后说不定没机会了。”   喻寒凝眉,在床边坐下,握住他的手,心里隐隐有了决定。   “有的,你信我,你会长命百岁。”   他就这样靠在床头,静静望着她,笑,像是在听美好的祝愿。   喻寒抚抚他的脸,他下巴一夜间冒出细小的胡子,有些刺人。   她对他摆出相遇以来最明艳动人的笑容,她问:“符澈啊,我们成亲好不好?” 第33章 Part 2 深宫欢喜冤家 狗比皇帝……   初夏。   青禾镇被清城前一周, 喻寒用他们这几个月的存蓄,去集市扯了一卷红布。   她不会裁缝, 但巧在邻居家待嫁的大女儿,刚好是裁缝铺里的学徒。听闻喻寒在四处找裁缝,她主动敲门把那卷红布拎去,说一定给她做出漂亮的嫁衣。   走之前,她低头,颇为烦闷地嗫嚅一句:“一定要好好对他。”   喻寒一愣,明白自己突然的决定伤了一个少女的芳心, 她拍她肩膀,承诺:“好,希望你早日找到如意郎君。”   自从喻寒答应嫁给他,符澈时而忧虑, 但也掩盖不了他的喜悦,整个人精气神好了很多。   他忧虑的事,他有认真问过她:“喻寒, 你跟我成亲就是为了在我死之前圆我一个梦吗?”   “我是将死之人, 你不必如此。”   喻寒笑着替他擦了额角的汗。   “不是。”   “符澈,我承认,我对你的喜欢没有你对我那样深厚和纯粹,但跟你成亲,我是真心的。”   “而且, 我不是说了吗?你会长命百岁。”   得了她确切答案,他颔首,长睫笑得颤了颤,像个孩子。   邻居家的姑娘送来的嫁衣,喻寒换上后, 房间的人瞬间目不转睛。   她如墨的长发披散着,衬得鹅蛋脸愈发白净小巧。一袭红衣,明艳如火。洗去刻意伪装的妆容,五官灵动清媚,看呆众人。   邻居家的大姑娘感慨:“从前我总觉得阿澈哥哥身上的气质不像普通老百姓,现在看来,寒姑娘也不似俗人。”   喻寒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只得点头道谢,回头,对床上看傻的某人挑眉。   他吞吐着回了俩字:“好看。”   他那副想看又不敢看的样子,把喻寒逗乐了。   婚礼在一个大晴天举行。   他们的主婚人是喻寒医馆的大夫。那天,他换上红袍,胸前戴着傻气的大红花,嘴唇依旧是虚弱的苍白色,但眼神明亮,像那日日上三竿的阳光。   婚礼按古代的民间习俗举办,喻寒盖上红盖头,当他偏凉的掌心小心翼翼牵过她,带她在众人见证下拜堂时,喻寒的心终于得以片刻休憩。   夫妻对拜,这一拜,故梦陆离,即是礼成。   他牢牢扶住她,五指收拢,像抓住彼此的余生,紧攥不放。   在众宾客的祝福中,他容光焕发,满脸带笑。   喻寒被邻居家的姑娘送入洞房,她等了两个时辰,他才回房间。   闻到他身上的酒味,喻寒皱眉,手一抬打算扯掉盖头,警告他一通,被他眼疾手快拦住。   “别扯,我来,这样不吉利。”   说完,他马上挑了盖头。   喻寒怒目而视,他眼睛泛着莹亮的水光,望着她红妆浓抹的漂亮模样,嘴角的弧度一直下不去。   “喻寒,我今天很高兴,就喝了两杯酒,就两杯,你别生气。”   他凑近,柔声解释,喻寒瞬间气消了。   按规矩喝了交杯酒,她噙着笑意,静静等待他下一步动作。结果,她看到他深吸口气,侧脸从耳根慢慢蔓延成一片娇艳的红。最后,他抿唇,像是下定什么决心,转过身扶住她肩膀,在她额头落下蜻蜓点水般一吻。   “睡觉吧,我抱着你。”   他笑得人畜无害。   喻寒:“?”   就这?就这?   没过几分钟,符澈帮她脱了外面的嫁衣,然后两人里衣穿得整整齐齐,钻进同一床被子,他把她圈在怀里,真的就开始闭眼睡觉。   喻寒:“.…..”   灯熄了没多久,喻寒还是觉得这洞房花烛夜怪怪的,一直没有睡意,于是捏了一把他没有赘肉的腰。   “符澈,你是不是不知道洞房要干什么?”   她也可以理解,毕竟古代思想封建保守,没有教习嬷嬷专门教他这些,根正苗红的小平南王不懂也不见怪。   下一秒,他以神速开始全脸涨红,然后把她往怀里圈得更紧。   “不,我自然知道。”   “只是…只是…”他开始吞吐,“只是我怕我现在身体虚弱,心有余而力不足,到时候没有给你最好的经历,让你不爽。”   “你放心,我可以,也很行。你等我身体痊愈些,我一定不让夫人失望。”   最后一句话,他说得极有蛊惑的意味,又带着点少男的娇羞和清纯。   喻寒:“……”   我以为你懵懂无知,结果你在心里,早就把车开到飞起。   本来想这可能是唯一一次机会,给他留下所有美好的回忆。转念一想,他说的也不无道理。   疑惑被解开,她跟他很快入睡。在天亮前两个时辰,喻寒突然睁开眼,侧过脸就望见隔她咫尺呼吸绵密的他,她莞尔,目光多有不忍地吻了吻他的额头。   希望这于你我,是可以回味一生的美梦。   希望未来,你能长命百岁,喜乐平安。   门外,有她之前联系好的马车,能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京城。   如果她的自由和幸福,是以千万百姓的牺牲和他的性命为代价,那她宁愿回到那里,在怨怼与恨意中,结束一生。   ***   今天,是她离开的第五个月。   小魏子忧心忡忡地把几乎没怎么动的早点端出乾清宫。   皇上是年轻力壮,但总这么饿着,也不是办法。   这几个月,他脸上瘦得几乎没有肉了。没了喻寒帮他收揽各宫嫔妃的心意,有谁送来吃的,他直接赶人,对后宫不闻不问,对太后的劝告也充耳不闻。   三十座城池,已排除大半,清城快到了边陲地带,依旧没有她的消息。   符玄烦闷地把毛笔扔在地上。   就在这时,宫门口的侍卫激动地来报,小魏子急切地跑进内殿,还摔了一跤,他蹒跚着赶到皇上面前,脸上尽是喜悦。   “禀皇上,喻寒姑娘,喻寒她,她回来了!”   符玄眸子一震,一甩龙袍,大步流星往外走。   当他登上城墙,看到城门外的熟悉身影,悬在胸口的烦闷不安瞬间消解,那股子安心终于回来了。   只是,她一直跪在门口,脖子上有利刃相抵,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符玄凝眉。   “喻寒,你这是作甚?”   听到他声音,喻寒马上在地上磕了一个头。   “罪女喻寒,私自逃出宫外,霍乱宫闱,特来请罪。”   “喻寒愿意以性命相抵,求皇上放过我的家人,安顿好民间民不聊生的百姓。还有,小平南王是被喻寒利用,借此逃出皇宫,也求皇上饶他一命。”   “.…..”   听到她的乞求,符玄咬牙。   “谁要你的命了?你给朕把刀拿开!”   喻寒目光迥然,死活不让步。   “那皇上答应放过他们吗?”   他死盯着她,反问:“那你还逃吗?”   喻寒笑了,万人之下的身影,颇有种不顾一切的悲壮。   “我发誓,皇上不让我滚,我绝对不走。”   “我可以留在皇上身边当一辈子宫女。但是,我宁愿死,也不愿意在皇宫里以任何嫔妃的身份活着。”   符玄心里一股无名火,但又拿她无可奈何,只得对身边人摆手,按她的话吩咐下去。   喻寒当天,就回到了乾清宫。   某些眼红的宫女,当着她的面说一些难听的话。   “同是宫女,同人不同命啊,有些人逃出宫都能让皇上心软放过她,这御前宫女,看来不是谁都能当的。”   “首先呐,你得有本事,有让皇上对你死心塌地的本事。”   “.…..”   说完,那俩宫女捂嘴偷笑起来。   小魏子听到,面色严肃地责备她们,转头通知喻寒,宫女所一个说跟你一起进宫的宫女来找你。   反应过来是小红,喻寒焦急地跑出去。   她跟小红会面后,她们俩找到一个隐僻的地方,对视一眼,彼此心领神会。   “姑奶奶,你总算回来了,你知不知道你再不回来,这个游戏世界就快崩了。”   小红扶额叹息。   喻寒抓住她的手,焦急地问:“那现在呢?一切有没有恢复正轨?符澈,他的病好了吗?”   小红意味深长地盯着她,勉强点头。   “都在慢慢恢复。”   喻寒松了口气,下一秒,她抓住小红的手,语气带了几分恳求。   “你是随我入宫,你出宫应该很方便。”   “小红,你是系统的人,我也没求过你多少,但这一次,我能拜托你,去青禾镇把符澈带回来,一路好好照顾他吗?” 第34章 Part 2 深宫欢喜冤家 狗比皇帝……   喻寒回宫的日子, 一切平静。她坚守御前宫女的本分,万事做到无可挑剔, 但她和皇上之间的关系,早已微妙地发生变化。   她不再像以前口无遮拦,偶尔开些或大或小的玩笑。他不再同以往在她面前时而放下皇帝的架子,像个同龄人故意整她。   他们俩,一个有意远离,一个刻意端着,就像自动生成的两道屏障, 把彼此隔在外面。   太后传召她几次,眼神有意无意透着鄙夷,言语里透露的,都是希望她劝皇上多多惠泽后宫, 好给皇室开枝散叶。   喻寒乖顺地应承,到皇上跟前提及此事,却惹得他大怒, 叫她滚出内殿。次数多了, 她也噤了声。   欧阳茹雪找她麻烦的时候多了。后宫没立皇后,她作为位分最高的妃位,经常把各宫嫔妃召集到宫里,美其名曰喝茶,实际上就是她们八卦和埋汰人的时候。   喻寒正准备回宫女所拿东西, 不巧碰到她们。欧阳茹雪咬牙坚称她们那人手不够,需要喻寒帮忙上茶。   她不好拒绝,不然就坐实了宫里她借主上位,恃宠而骄的传言。   泡茶上茶的事儿她做得娴熟,给其他小主上茶也没发生任何意外, 偏偏到了欧阳茹雪那儿,她眉峰尖锐,眼角一挑,她的茶还没放稳,她突然死死捏住她的下巴。   “本宫倒要看看,你这狐媚长相是怎么把我们皇上迷得七荤八素。”   欧阳茹雪身边的宫女在背后推了她一把,喻寒一踉跄,茶水就尽数洒在欧阳茹雪身上。   “大胆奴才!竟敢污了本宫新做的衣服!”   她往她身上踹了一脚,喻寒被迫跪下。   她抬头,目光不忿。   “刚才茶倒了是不是我的原因,我相信在场那么多双眼睛,应该看得清楚吧?”   可偏偏,所有人都低下头,闷声不语。   她冷笑,也是,在这宫里,很多时候是得装瞎作哑。   欧阳茹雪愈发得寸进尺。   “御前的人就这么不懂规矩吗?让本宫今天替皇上好好教训你!”   “来人,把本宫宫里的家法拿出来。”   她话音落下,旁边的贴身宫女马上递来一两指宽的皮鞭。   喻寒凝眉。   “茹妃,我是乾清宫的人,您在这对我严刑拷打,合适吗?”   她捂嘴一笑。   “喻寒,你怕不是不知天高地厚了。”   “看看咱们身上的装束打扮,懂了吗?你是宫女本宫是主子,主子管教奴才,那是天经地义的事儿。”   说完,她狠狠一鞭抽下去。   喻寒咬牙,僵着身子,始终不求饶。   “认错吗?你乖乖认错,本宫就停手。”   她笑,眼里带着嘲讽。   “欧阳茹雪,你这样有意义吗?揣着你所谓的尊卑之见,把自己圈禁在你以为的高贵牢笼,摸着冰冷的宫墙,虚度年华。你还没满十八吧?这样好的年纪,这么长的人生,都要葬送在这里,你不觉得可悲吗?”   欧阳茹雪脸上的怒火更甚,她狠狠地又甩了一鞭子。   “你说什么?本宫好的很!本宫是母家的荣耀,是你这种贱人比不了的!”   那鞭子抽的人活生生的疼,很快,就皮开肉绽 。   喻寒回宫后食欲不振,整个人清减不少。现在,她双唇毫无血色,跪在地上,身形有些摇摇欲坠。   旁边有妃嫔心慌,小声建议:“茹妃娘娘,是不是够了,小心打出人命。”   而欧阳茹雪早已抽红了眼,听不见任何人的劝阻。   喻寒意识涣散前,不屑于跟欧阳茹雪混迹的叶卿卿,带人前来喝止了这场有心的设计。她闭眼的那一瞬间,依稀看到一个熟悉的轮廓。   醒来时,她躺在叶卿卿寝殿的床上,床沿坐着许久未见的小平南王。   喻寒脑海里告别时他病弱的形象深入人心,一时,不能及时反应。   是他哑着嗓子问她:“还好”   她幡然醒悟,眼里情绪万千,最终强行归于平静。   喻寒点头。   他给她倒杯茶,拘谨地起身站着,低头轻咳。   “这是后妃内殿,本不是我该来的地方,太医已经给你看过,没有大碍,皇上快到了,我先回王府。”   虽是这么说,他一直笔直地站在那,没有走的意思。   喻寒强行带上笑意,望着他。   “小王爷,最近过得好吗?”   她真心发问,却等来他片刻怔忪,许久,自嘲一笑。   “挺好。”   “你呢?”   喻寒点头,两人就这样生疏地面对着彼此,谁也不再多话。   守在叶卿卿宫门口的小景子已经大声宣告“皇上驾到”。后门,他的随从在焦急地朝他招手,迫切希望他尽快过来。   走之前,他自言自语一样,低声留下一句:“青禾镇,你就是为了离开前给我留一个念想吗?”   喻寒愣神,傻望着前方,不知如何回复。   他笑,眼中纯澈如初,没有一丝偏执和怨念。   “那我这一生,也足矣。”   他走了没多久,皇上来了。   从来没在符玄面前哭过的喻寒,第一次,眼睛红了,泪流不止。   她埋着脑袋不说原因,而他,以为她是被欺负后的委屈,由此迁怒在场所有人。   凡参与茶会的人,主子贬低一个位分,奴才杖责三十。而主谋的欧阳茹雪,直接从妃位贬为答应。   ?轻&吻 &喵&喵&独&家&整&理&   他问了她许多,喻寒一直兴致缺缺地回应。他以为她很累,需要休息,很快便回乾清宫处理政务,走之前,他还拜托叶卿卿好好照顾她。   叶卿卿坐在床边,笑容温雅亲和,手里端了碗血燕。   “皇上很紧张你,也托你的福,皇上有意照拂,这些天我在宫里的日子好过许多。”   “听魏公公说,皇上是推了一堆大臣的求见,马不停蹄赶来见你。”   见喻寒面色毫无变化,她叹气,温柔地吹了吹勺里的血燕。   “小平南王,也很在乎你。”   “我听人说茹妃宫里闹起来,在欺负一个御前宫女,我一猜就是你。”   “他刚好进宫面见皇上,跟我听到同样的事,他顾不上身份就冲进内宫宫闱,幸好皇上那边我找人把消息压下来了,不然计较起来,小王爷可是要定罪的……”   “更何况,昨天我去给太后请安,太后娘娘说,她和皇上正在给小王爷指婚,这种关键的时候……”   她话没说完,喻寒眼睫一动,总算,有了反应。   “指婚吗?”   “也对,他年纪也不小了。”   她嘴角依旧挂着浅浅弧度,似是毫无波澜。   叶卿卿却看懂她眼里的无望,握紧她的手,叹气。   “喻寒,我们其实是一类人。”   “嗯?”   她虽然被打得半死不活刚醒来,脑子很懵,但这点清醒还是有。   什么时候,乙女女主跟她一小小女配变成同类人。   “我们在这深宫中,还妄想得到一生一世的幸福,我们都是这样,对吧?”   喻寒晃神,蓦地,笑了。   叶卿卿之所以是女主,是她身上少女一般不着粉饰的善良和对美好未来的憧憬。   而她之所以跟这里格格不入,是因为她贸然闯入一个完全不属于自己的地方,又不想苟且和迎合。   所以,她回了一句:“叶卿卿,你可以,但我不行。”   我未来的几十年,应该就要埋葬在这里,保护这个故事,不走向灭亡。   ***   宫里将立皇后的传闻愈演愈烈,听闻,太后召去几个端庄淑雅的世家女子,住在仁寿宫,美其名曰陪她老人家解闷,但许多人猜测,那里一定有皇后的人选。   原本势头最强的茹妃被贬为答应,彻底失势,但宫里不缺家世良好,样貌出众,品行端良的姑娘,皇后的待定人选,一天变一个。   喻寒对这些并不关心,皇后只要不成天找她没完,谁当她都无所谓。但宫里人明显开始忌惮她,就连太后宫里那几个还没封位分的姑娘,都带着自己手头的珍品贿赂她。   她不卑不亢地收下,对于她们刻意的奉承,她也没听进心里,她最近烦心的,是魏公公把皇上上朝时沏茶倒茶的任务分给了她。   她第一次站在朝堂之上,在众臣的目光下,站在万人之上的皇上身侧,难免会有不适应和紧张。   上朝第一天,她看到她许久未见的父亲混迹在其中,也听到很多符玄回去后要烦心到很晚的政务琐事,的确,都不简单。   禀报完基本情况,一些重臣突然开始齐齐请奏,内容皆为催促皇上立后。   “禀皇上,国不可一日无君,同理,也不能一日无母。微臣请求皇上,早日立后,安稳后宫。”   “皇上,如今皇上无一子嗣。国无皇嗣,朝纲不稳,还请皇上,早日确立皇后,诞下嫡长子,这江山,才能万世安稳,百姓无忧啊。”   “禀皇上,太后娘娘召入宫中的世家女子,各个秀外慧中,品行淑良。以微臣拙见,皆是皇后的最佳人选。”   “.…..”   喻寒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这些文武大臣,一旦开启进谏模式,嘴碎程度不容小觑。   她第一次听就感觉头皮发麻,何况皇上,每日早朝都不能缺席。   喻寒微微转头,看了符玄一眼,多少带着点同情。   果然,皇上不是谁人都能胜任。   恰好,他侧过身,深邃的眼神直直落在她身上。锦衣玉冠的少年,在朝堂上,紧抿双唇,第一次有了不确定的紧张感。   她目光投来,两人眼神刚好交汇。   他垂眸,心里有了笃定的念头。   符玄突然伸手,把弯腰准备给他往茶杯里添茶的喻寒猝不及防拉进怀里,喻寒没站稳,刚好,坐在他腿上。   整个朝堂一片哗然,喻寒懵了。   只听见寂静无声里,他毅然决然的承诺。   “朕想要的皇后,只有一个。” 第35章 Part 2 深宫欢喜冤家 大结局……   现实中, 喻寒长到二十出头的年纪。   这一世,不知不觉, 已过两年。   她是第一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求婚。   底下大臣瞬间跪成一片,嘴里哭天抢地地反对:“皇上,万万不可!”   而符玄从龙椅上突然起身,抓住她的手腕,拂袖而去。   他从出生起就注定的命运,他第一次为了她跟众人反抗。他不能判断这样是对是错, 他只知道,之前所做的违心之事,让他无比煎熬。   他闭眼,长叹口气。   这次, 他终于遵从心底真实的想法。   他们走到后殿,喻寒却扯开他的手。   “皇上什么意思?如果只是想借我推脱那些大臣的催促,我……”   “我娶你。”   他笃定的一句话, 瞬间堵住她所有声音。   “我以当今盛世为聘礼, 你愿意同我,共度风华吗?”   他低头对上她的眼,第一次,以那样真诚卑微的姿态看她。   喻寒嗓子微微哽咽,一时心情复杂。   她不知道符玄这句话, 是她胜利的预兆,还是,一败涂地的悲鸣。   “符玄。”她第一次不以皇上称呼,同他一样,直呼其名。   “你想要一个没有心的傀儡皇后吗?”   “我不爱你, 以后也不会。”   她泛着水光的眸子,澄明干净,所有感情和情绪,都写在眼里。   “但我希望你变成一个好皇上,把这个国家带向繁荣。”   “一世夫妻,你应该找一个爱你的人。”   “.…..”   她话音落下,场面一时静谧。   许久,符玄冷笑着后退一步,望她的眼神,冷到极致。   “你与我相识于豆蔻之年,当年你说好,要陪我一直过生辰……”   喻寒笑了。   “当年我真心为你祝寿的蛋糕,你有吃下去吗?”   他神情一滞,瞬间失声。   原来所有嫌隙,早有端倪。   喻寒闭眼,无力地叹气。   “我可以履行承诺,陪你见证你十年几十年后,把这个国家带向繁荣的盛景。”   “但一个没有心的枕边人,我们何必彼此折磨一辈子呢?”   他耷拉着眼,永远骄傲的,不可一世的人,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失望和神伤的表情。   “折磨啊。”   “喻寒,你就这么讨厌我?”   下一秒,他带着报复的快意,对她笑了。   “那你一辈子也别想逃离我身边!”   ***   又是一年冬天,枝头腊梅藏在细雪里露出鲜妍。   喻寒晋升成了宫里的女官,不过,依旧在乾清宫当职。   这年过年,她终于有一次面见家人的机会。   阿蓝和她哥的孩子,刚满了周岁,喻寒准备了一福袋金银送他,都是她这些年自己赚的俸禄,她还拖宫里的工匠做了一个精巧的银镯。   她娘见她时满含热泪,一直问她何时能出宫,再留都成老姑娘了。   她没心没肺地笑着回:“不急。”   皇上在过年前立了皇后,跟他同岁,御史大臣的独女。长相温婉大气,性格纯良,重点是,对他体贴到无话可说。   喻寒在御前时经常看到,皇后在看皇上时眼里细碎的光芒,那是真心爱慕。   皇上对皇后也算相敬如宾,多有照顾。   过完年,太医院便传来好消息,皇后娘娘怀孕了,整个宫里都笼罩在喜悦中。符玄刚满十八,第一次体验为人父,开始那几个月也是难得眉目舒悦。   除了龙嗣,宫里还有一件喜事。小平南王要娶亲了,吏部尚书家的小女儿,是京城有名的才貌双全的才女。   这个消息,喻寒是从叶卿卿那里得知。   上次欧阳茹雪大闹之后,她们成了偶尔串门闲聊的朋友。   喻寒反应平平,却在回乾清宫的路上,刚好遇到进宫面圣的符澈。   她一时懵了,傻站在他身前,忘了摆出任何表情。   而他,不由分说把她活生生拉到角落,咬牙,不甘心地问道:“我要成亲了。”   “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喻寒莞尔,不慌不忙地微笑。   “恭喜小王爷。”   那一瞬间,他眼里的光像是彻底熄灭了,他失神,低头苦笑。   “是啊,你要在意就不会回这了。”   他落寞地后退,留下一句:“喻寒,今后我成亲生子,与你无关。”逃也似的离开。   她怔怔站在宫墙边,站了许久。抬头只看见高高的宫墙,把蓝天圈禁成四方模样。   三月初三,是小平南王大婚的日子。   那天她魂不守舍,在御前几乎没有差错的她,第一次,在皇上面前摔了杯子。   符玄深深看了她一眼,最后挥手叫她退下,没有怪罪。   当晚,皇上去参加婚宴,回来时喝得酩酊大醉。   喻寒坐在后院凉亭的台阶上,望着今晚格外好的星光月色,一时眼睛发酸。   她一直以为,她对符澈没有多少深沉的爱意。只是错过了就明白,这一辈子那样携手相伴,真心扶持,自由自在的日子再也一去不复返。   就在他大婚这天,她有种自己珍藏的宝贝突然下架,并且,再难觅踪影的失落感。   突然,身后突然出现的一只手,捏住她肩膀,把她狠狠抵在凉亭的柱子上。   是一身酒气的符玄。   黑夜里,他的眸子像望不见底的深渊,闪着狠绝的光芒。   “喻寒,你哭什么?”   “上次哭和这次一样,也是为了符澈吗?”   “你说你没有心,是因为你早与他人,结为夫妻了对吗?”   喻寒瞳孔一震,她意外他突然得知这些事,但她不能辩驳。   符玄嗤笑一声,狠狠甩开她的脸,眼不见为净。   “好得很,好得很。”   “多少人费劲心思想挤到朕的身边,求朕看她们一眼,你倒好,一心想着逃离。”   他背过身,气愤地双肩发抖。   “你滚吧。”   “以后滚出朕的视线,去宫里其他地方。”   喻寒惊讶,却不惊慌,依旧从容地回:“奴婢遵旨。”   第二天,宫里传得沸沸扬扬,说小平南王大婚之日,拜堂之时,突然跪请皇上收回成命。   他说,他之前立誓,此生只娶一妻,白头偕老。   而在青禾镇,他已娶一女子,至死不渝,他不能背叛她。   他突然的悔婚,在场的人自然不答应,可是他跪在人前,用匕首抵在自己脖子上,以死相逼。   最后,吏部尚书家的小姐让步了,她利落地扯下红盖头,眼中一派洒脱。   “也罢,一个不爱我没有心的人,我再爱他,也不会幸福。”   “小王爷,我放过你 ,祝你早日跟你妻子重逢,一世幸福。”   她的这几句话,瞬间触碰了符玄的某根神经,他脸色煞白。   他是聪明人,其中缘由,很快便能想清楚。   于是小平南王当场悔婚,算是违抗圣旨,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他下令杖责一百,打到最后,符澈下肢血肉模糊,只能被府上人用推车推回。   知道这个消息的喻寒,收拾好行李回宫女所等待发落的路上,手一颤,东西没抓稳,包裹掉在地上。   有一只手,抢在她前面,拾起包裹。   是小红,她弯弯的笑眼,满是久别重逢的喜悦。   “小姐,小王爷一切平安。”   喻寒还没问出口的话,她心有灵犀地提前作答,两人相视而笑。   小红送她回去的路上,喻寒忍不住开口问她:“小红,这个世界,我的任务完成得怎样了?”   小红片刻滞愣,明了地回答:“百分之六十,宿主亲,刚好达到及格线。”   喻寒笑,意料之中地点头。   小红补充道:“如果想要达成百分之百的成绩,宿主亲,你应该让皇上得到幸福。”   她不语,许久,她叹气,像是自言自语般回:“小红,这是第一次,满分对我来说完全没有吸引力。”   喻寒离开乾清宫的日子,过得忙碌而平静。   她被分到一个太妃娘娘宫里当职。太妃娘娘信佛,喜静,喻寒也过了好几年清净日子,连带性格,也打磨得平和许多。   皇后娘娘最后成功诞下太子,朝廷大臣也不像从前一样步步紧逼。但皇上却性情大变,纳了许多妃嫔,喜怒不定,男女之事上让人捉摸不透。常常在一段时间独宠一人,很快,惊鸿一瞥哪个姑娘,不管是宫女还是世家小姐,他都会纳入宫中。   只有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小魏子清楚,皇上为什么会宠爱那些妃子,因为她们身上,或多或少,都有和喻寒相似的痕迹。   姜贵人的一双眼睛,像她一样,看他时不是畏惧,永远灵动清澈。   慕嫔娘娘不知从哪学来的手艺,竟然会做跟她一模一样的生日蛋糕。   苏妃喜欢在他面前偷偷噘嘴,永远是一副他欺负她,而她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   他把她赶走了,却赶不走心中的执拗。偏执地在这深宫中,一点一点拼凑出她的样子。   喻东海快退休了。经历儿子被革职,女儿关进大牢的变故,他心态佛性很多。他大方地交出以往的权力,买了一处新的宅邸,凭借他们喻家能富裕几世的商铺和土地,跟夫人、儿子和孙子,安度自己富足幸福的晚年。   喻寒知道,她爹割却自己的野心,多少有她的缘故。他希望她在宫里,一直喜乐平安。   小平南王这几年像闲云野鹤,周游天下,探不到踪迹。   但他每去一个地方,都会拖小红给她带去当地的礼物。可能是地方特色浓郁的小物什,也可能是美味的特产。   他嘴里已经成亲的妻子众人都没见过踪影,京城不再有适龄女子愿意嫁他,他也乐得自在,闭口不提成家之事。   他哥平南王也成亲了,妻子第二年就生了对龙凤胎,有儿有女,他的日子也过的自在。只是偶尔望向宫门的方向,会想起那段未结果的情缘。   叶卿卿依旧住在最偏僻的宫殿,当一个被众人遗忘的妃子。但小景子一直陪在她身边,喻寒路过时,经常看到她躺在躺椅上,沐浴午后的阳光沉沉睡去,而旁边的小景子,一直打着瞌睡替她扇蚊子。   连睡着时,叶卿卿嘴角挂着的都是幸福的笑意。可能,这种隐晦而真挚的情感他们都难以启齿,但深宫中彼此守望的情深,却难得换来。   喻寒二十五岁那年,皇上突然感染风寒,病情愈演愈烈,宫里笼罩在一片乌云中。底下人都说,皇上即将英年早逝,命不久矣。   魏公公特意来找她,请她去看看皇上,喻寒没有拒绝。   到了乾清宫,看到病床上瘦到快脱相的人,喻寒心里止不住惊诧。   小小风寒,竟然也能闹成大病,也难怪古人短命。   见她来了,他嘴角有了笑意,像是心满意足。   “你来了,喻寒。”   “我可能,等不到来年生辰了。”他无奈地轻咳,目光神伤,像蒙了冬日最厚重的晨雾。   “我总想起我们十五六岁时的样子,那时候,真好。”   喻寒看他说那几句话重重喘息的模样,一时不忍,很快钻进厨房,亲手做了一个蛋糕。   “符玄啊。”   她第二次,没有叫他皇上。   “嗯。”他虚弱地躺在病床上,嘴角挂着笑,耐心应她。   “我提前祝你二十七岁生辰快乐,真心的。”   “还有万里江山,无数子民在等你,你一定记得,长命百岁。”   ***   喻寒二十五岁那年,被释放出宫。   一个月后,江湖传言,小平南王在江南游玩时寻到他许久未见的妻子。从此,风流倜傥的白衣公子纵行千里的马背上,多了一个清秀雅致的女人。   他逢人笑得合不拢眼,介绍她是他夫人。   这些年他在几座繁华城市买下几家店铺,店铺生意很好,稳赚不亏,他也乐得到处游玩,从不忧心钱财。   这回,与他同行的,多了一个戴着面纱的女子。   小王爷这几年无意路过几个烟花之地,也有被他的外表和风度吸引,死乞白赖要跟他在一起的女人,他都毫不犹豫地回绝。   理由是:“家中夫人,凶猛似老虎,岂能容我带回其他女子。”   于是,喻寒母老虎的形象,很早就深入街巷市井百姓的心。   直到他带她重新游览那些他走过的地方,众人哗然。   那姑娘一身青衣,墨发如瀑,戴着面纱辨不清眉目,但柳眉杏眼的标致长相,怎样看也不像粗蛮之人。   符澈牵着马,紧紧环着坐在前面的喻寒,偷偷在她脸颊上亲一口,笑而不语。   一年后,在江南小桥流水的小镇,他购置的一桩竹楼里,传来婴儿的啼哭。   他二十七岁那年,终于当了爹。   跟他同岁的人,早已儿女成双。   但他抱着他的妻儿睡觉时,心里被幸福填满。   好事多磨,他不介意时光长河里,自己日复一日的等候,咬牙不退的坚守,终于,等来了自己的春暖花开。 第36章 Part 3 带球跑仙侠孽缘 睁开眼……   又是一世轮回。   第二次, 喻寒已经习惯这种睁开眼头脑空白的感觉。   这次的小红化身为她手腕上的红绳,它占据她灵识时, 红绳便会收紧,紧紧扼住她手腕。   她这次莫名其妙,在一个山涧旁晕倒,迷迷糊糊睁眼时,只听见小红在她脑海里宣告:“恭喜宿主亲来到第三个故事,快意江湖。”   喻寒懵了一瞬。   “已经,第三世了吗?”   小红点头。   她轻笑, 过往于她像转瞬即逝的云烟,她能做的,就是不顾一切往前走。   “宿主亲,介于你前两个游戏顺利完成任务, 在本次任务开始前,你有可以拥有读档的机会。”   “读档?”   “是的,我会把您在这个游戏里的人物前前后后的主要剧情一一告知。友情提醒, 这次的背景是变幻莫测的江湖。”   喻寒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它都这样说了, 江湖凶险,这个读档,她有不看的道理吗?   灵识里的画面,在“三月前”三个大字后被揭晓。   第一个画面,就给了喻寒雷击。   这个八块腹肌, 身强力壮,背后还有一条极丑的黑龙的陌生男人,为什么,他的眼睛会冒红光?为什么,他会压在她身上, 扒光她身子,一脸欲火焚身的表情?   他明显被下了药,神志不清。他与她进行深刻运动的画面,喻寒大部分的读档时间,都花在那儿。   虽然烛火中他的脸不甚清楚,但他流畅强壮的背脊,也能让喻寒深刻感知,他有多强悍,而当时的“她”,被他弄得多么欲仙欲死。   他失去意识前,还撑着最后的力气,在她耳边低喃:“我焚彻,一定对你负责。”   原本以为,被迫失身的情节已经足够狗血,没想到,精彩的还在后面。   原身是鹿鸣山女徒弟中的翘楚。所谓鹿鸣山,就是传闻中人间最接近仙界的地方,是江湖影响力最大的名门正派。据说鹿鸣山天赋异禀,勤奋刻苦的弟子,被天界点拨后,能真正得道升仙。   她就是鹿鸣山被给予厚望的一批学徒,一直同她出双入对的,还有她从小爱慕的师兄—李少言。   他们原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可师兄的心,却被新来的小师妹,一个身上天生带有茉莉体香的姑娘,深深吸引。   没错,这个天生带香,设定不凡的小师妹,就是女主叶卿卿。   原身十分嫉妒,最后,终于忍不住爆发。   他们鹿鸣山每年三月一次的考核任务就是要单独行动,穿过一片原始森林,最先到达山顶为优胜。   原身借助这次考核,凭借自己比叶卿卿高深的武功,把她打晕绑在山洞,换上带有她体香的衣服,故意绾上跟她相似的发型,想趁机勾引师兄,生米煮成熟饭。   凭借师兄从小到大的责任心,一定会对她负责。   没想到,她刚走出山洞,就被树上掉下来,中了情蛊的苦逼炮灰焚彻砸中。   她不知不觉,成了他的囊中之物。   剧情进行到这已经够狗血了,没想到,大戏还在后面。   三个月,又一次考核,喻寒途中晕倒,永远排在女徒弟前列的她第一次末尾几个到达终点。   师父对她不太满意,她在极大的心理压力下,当着众人的面,又晕倒了。   大夫马上上山给她检查,结果出乎所有人意料—她怀孕了。   师父勃然大怒,逼问她和谁偷偷在一起了。   而原身也是个人才,竟然眼都不眨,死活都说是李少言的。   李少言锅从天降,他没做过那事,这些天一直跟师弟们在一起,有众人作证,自然不承认。   于是原身被逐出师门,大着肚子,四处飘零。   而这个游戏里另一个智商堪忧的人物—反派焚彻,跟她欲仙欲死了一个晚上,既然不记得她的脸不记得她身上的任何特征,偏偏记住了,她沾染上叶卿卿衣物的茉莉花香。   喻寒:“.…..”   之后的故事喻寒用脚趾也能想到,焚彻找到叶卿卿后,狂霸酷炫拽地要对她负责。而温柔师兄李少言依旧对她默默守护,不离不弃。期间,还有其他深爱女主的男人出现,女主在他们中周旋、犹豫,偏偏不把目光落在已坠入魔道的魔道教主焚彻身上。   因为女主是天上仙子跟凡人的孩子,从小认定自己一定会升仙,她不愿自己跟魔道有沾染。   一度春宵的焚彻深深迷恋当晚娇香软玉的味道,他不解,他愤恨,心中欲念丛生,逐渐走火入魔,成了江湖上人人闻风丧胆的魔头。   读完档,喻寒有些一言难尽。   所以她刚来,已经跟那个反派发生关系,肚子里还有他的孩子是吗?   重点是,穿着叶卿卿衣服的她,让反派义无反顾爱上叶卿卿,而她,却失去了一切。   她无语了。   这游戏,对她的恶意实在太大。   她刚刚从河边清醒,应该是考核途中因为身体太过疲累,经受不住而晕倒。   这时候,她马上面临着怀孕被揭露的惨剧。   踮脚望了眼前面,天上轻功衣袂飘飘的身影,正是平时跟她一起名列前茅的师兄弟。   晕了一次,她不论怎样追,也追不上了。   身后传来熟悉的清甜嗓音,空气中浅浅氤氲着怡人的茉莉花香,喻寒转过身,果然是纯真可人的女主叶卿卿。   “喻寒师姐,你为何停在这里?”   喻寒心里长叹口气,连叶卿卿都能追上她,这次考核她不抱任何希望了。   如果她硬生生赶到山上,这坑爹的游戏要是真的让她再次晕倒,她怀孕的事被鹿鸣山众人先知晓,那她就是百口莫辩了。   她当机立断,掏出挂着自己身份牌的花符,递到叶卿卿手上。   “师妹,麻烦你把花符交给师父,告知他我身体不适,想去后山采集一些药材。”   叶卿卿咬唇,犹豫了。   “喻寒师姐,你中途退出考核,这样好吗?”   喻寒皱眉,低垂着眼,加上她唇色苍白,真有那么几分病弱模样。   “我也是因为实在坚持不了,才会想要放弃。”   “麻烦师妹了,放心,你只要代我转告师父,师父有任何责罚,我回来后都愿意承受。”   在她诚恳的目光下,叶卿卿终于点头应下。   以她现在的身体条件,她不便施展轻功,只得飞速窜进丛林,开始找下山的路。   在原身的记忆里,鹿鸣山山脚有一条幽径可以下山,通往附近的城镇市集。那是他们幼时去集市上偷玩的路径。   要想改变结局,拯救反派焚彻,也拯救她自己,她只能找到魔教的藏身之处。   留在这里,就是坐以待毙。   可当她走到山下最近的小镇,意外发现,街道上空无一人,曾经熙攘热闹的摊位,已经积了很厚一层灰。   熟悉的反胃感又袭来,喻寒捂住嘴,环顾四周,原本她想去开安胎药的药店此刻大门紧闭。   试探性地敲门,没有任何回应。如果不是隔着窗纸看到里面烛火在闪烁,喻寒不会确信,里面有人。   她坚持敲了一百下,终于,里面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是谁”   “大夫,我路过食萍镇,因为身体不适,无意叨扰您老,但真心想开点药上路。”   门终于开了,露出一张青灰色的脸。他的肤色很诡异,皮肤底下的肉像是被什么抽食干净了。褶皱遍布的皮肤,软塌塌耷拉着。背脊无力地弯曲,但眼睛还算清明,看人时神色敦厚真诚。   “进来吧。”   大夫给她摸脉,辨清后深深看了她一眼,叹气。   “姑娘,你已经有三个月左右的身孕了。”   喻寒点头,也是意料之中。   “因为你平日运动太过剧烈,导致胎像不稳,我这就给你开几副安胎药。”   整个诊所只点了一盏烛火,四周漆黑而安静。大夫是个年过花甲的老人,格外瘦削,但他写方子的笔道遒劲,走到药柜前抓药时,步履踉跄,但抓方的过程很熟练。   这个小镇,还有她来的这个医馆,都透着一种诡异气氛。   老大夫像被邪祟附身,可精神和思想,却还是能由自己左右。   喻寒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老大夫把药包好,递给她。   门缝突然刮起一阵阴风,老大夫慌张地以奇怪的姿势跑过去,把门关紧,一副后怕的模样。   最后,他看了眼喻寒,哑着嗓子嘱咐道:“姑娘,你是外来人吧。”   喻寒点头。   “食萍镇不同往常了,魔教魔头焚彻在这里修炼禁术,他要靠吸附人的血肉和精气累积自己的阳刚之气,才能促成大法炼成。”   “这里人人自危,不论白天黑夜都躲在屋里,就怕自己沦为魔头的祭品。”   “但晚上,等我们睡着了,魔头还是会吸聚我们的阳气。所以,我这种老头,现在已经被吸成这幅鬼样子,估计活不了几晚了。”   “姑娘你快走,那魔头就是遭天谴的家伙,这辈子就该断子绝孙,你别被他祸害了。”   喻寒:“.…..”   如果真是他,断子绝孙倒不必,因为她肚子里怀的就是他的孩子。   但是,她又心存疑惑。   焚彻作为反派,黑化的剧情不应该发生得这样快。   虽然她不了解他变成令人闻风丧胆的大魔头前是怎样的人,但她总觉得,焚彻能被人下药还从树上滚下来,这铁憨憨应该不会做这种阴险狡诈之事。   喻寒决定在这里留一晚。   虽然已经荒废很久的客栈里小心翼翼开门的小二,看她的眼神宛如智障,但她还是坚定地走了进去。   既然在这里焚彻的消息传得神乎其神,那她就看看,到底是不是他。 第37章 Part 3 带球跑仙侠孽缘 睁开眼……   今晚月色格外凉薄, 推开客栈的窗户,毫无人气的街道, 让这个夜晚变得格外瘆人。   喻寒煎药喝完后,因为赶路实在疲惫,她很快躺下睡着了。   发觉异常,是腹部突然传来剧痛。   一睁眼,一个黑衣蒙面的男人,就站在自己床前。他手心升腾的邪气,如黑烟要将人吞噬, 但那道邪气在距离喻寒只有几尺距离时,突然停住了。   喻寒的小腹再次传来剧痛,她睁眼,眼里骤然闪过一道红光, 眼前的黑衣人瞳孔一震,惊慌地后退一步。   她撑着床沿站起来,就在刚才一瞬间, 她确认了肚子里的孩子在保护她。   可能是孩子身上特有的魔道血脉, 让这个吸取精气血肉之人,不能靠近。   这就进一步印证了,来人一定不是焚彻。   毕竟,如果他真的是孩子的爹,孩子不会有这样大的反应。   喻寒冷冷睨他, 与他无声对峙。   “你是魔界之人?”   他刻意压低的嗓音响起,黑暗中犹如鬼魅。   “是不是你刚才都看见了不是?那你呢?你到底是谁。”   喻寒冷冷质问,他晃神片刻,依旧嘴硬地回:“我是魔教现任掌门人—焚彻。”   她大笑,笑声令他头皮发麻。   “有谁干坏事还自报家门?我不是那些好糊弄的百姓, 说,你到底是谁?”   “你见过焚彻?”他开始不自信。   “这个不用你管。”喻寒透过他泛血丝的眼,还有一直痛苦捂着的右胸口推断,他刚才一定遭受了很严重的反噬。   “你不能靠近我,如果你想受到更严重的反噬的话。”   “我可以当作今天没有遇到你,但是,你得告诉我怎样才能去魔教找焚彻。”   听到那个名字,他下意识后退。   “你怎么保证,你找到他后不会跟他联手对付我?”   喻寒冷笑。   “你现在有选择吗?”   她慢慢靠近,那人脸上开始有了惊慌的神色。   她小腹开始传来隐痛,孩子的反噬作用,估计开始起作用了。   “如果不想你这么长时间累积的修为化为泡影,就乖乖告诉我,我可以暂时放你一马。”   他咬牙,从兜里掏出一块黑曜石,扔在她手里。   “子时的郊外墓地,黑曜石能凝聚墓地最浓厚的幽怨之气,那时,它可以助你通往魔界。”   “你的黑曜石是丢了吗?你既然是魔界之人,怎会不知魔界的入口?”   他疑惑地反问。   喻寒噎住,表情一瞬尴尬,恢复正常后,莫测一笑。   “我自然知道。”   “多谢,你可以走了。”   那人眼神满是幽怨。今晚吸取灵气不成,还在她这里被反噬,失去一块黑曜石,他心情也十分复杂。   确认他离开后,喻寒松了口气。   房间里有一扇椭圆形的大铜镜,喻寒缓步走到铜镜面前,撩起里衣前面的衣摆,露出光洁纤细的小腹。   孩子还只有三个月,看不出生理上的变化。   但刚才,喻寒真切地感知了他。   她莞尔,低头,温柔地笑了。   母性是个很神奇的东西,能给人勇敢坚韧的力量。   她好像,对于突如其来的孩子,不那么排斥和不知所措了。   因为要在子时去墓地,喻寒没有再睡下,简单收拾出门。   孩子对那人只起反噬作用,拯救那些身处水深火热中的百姓,她暂时没有办法。现在只能找到焚彻,接借助他的力量,揭开那个冒牌货的真面目,拯救百姓苍生。   喻寒拿出黑曜石的瞬间,黑色的邪气慢慢吸附入其中,她很快失去意识,等她再睁眼,自己被镇守在大门处,头顶一个犄角,长相颇具喜感的魔教教徒绑在地上。   “说!凡间的人怎么到了我们这里。”   喻寒耐心解释:“我要找焚彻。”   那人横眉竖眼,配上他会动的犄角,表情十分滑稽。   “放肆!我们教主的名讳是你能随便说的吗?”   喻寒挑眉。   “你们再不给我松绑,你们未来的小教主有三长两短,可别怪我。”   那两人面面相觑,明显没听懂。   喻寒叹气。   “拜托两位兄弟去禀报一声焚彻,就说鹿鸣山春宵一度,莫不是教主忘了对我负责的说法。”   “他听了,一定会懂。”   两小弟脸色半红半绿,似是听懂她所说何意,又不敢确信,只得战战兢兢进去禀报。   半柱香的功夫,喻寒在门外突然听到浩浩荡荡的脚步声。门被猛地推开,一个身材颇为粗犷,眉目俊秀尚可,额中还有一个黑色犄角的男人,阔步到她面前。   喻寒平心而论,这魔教教主没有那凶神恶煞的犄角,不涂黑到反光的口红,眉峰没有狰狞的疤痕,他的长相,搁现代还算得上硬朗帅哥。   只见他目光炯然,透着一缕难看和不确信,慢慢走近了喻寒。   “你,是她?”   他吸吸鼻子,没有闻到那股沁人心脾的茉莉花香,眉目紧皱,开始自我怀疑。   喻寒弯唇。   “你是犬类吗?需要靠气味辨别我?”   “你当初在我耳边信誓旦旦说要对我负责的时候,为什么不问我要一两件信物?”   焚彻尴尬地一怔,黑色的犄角随身形一抖,看傻了喻寒。   “我当时,被人算计,没有意识。”   虽然疑惑她身上没有香味,但焚彻有一半肯定。因为魔界不是凡间,邪气和瘴气庇护这片空间,凡人误入,没过多久就会感到窒息。   除非—焚彻挑眉,犹豫着问道:“你刚刚说,魔教小教主?”   喻寒不打算瞒他。 八!零!电!子!书 !w!w!w!.!8!0!8!0!t!x!t!.!c!o!m   “对,我怀孕了。”   围观的魔教众人,目瞪口呆,眼神不停往喻寒和他们老大身上流转。   见喻寒一副胜券在握、从容不迫的模样,而他们老大目光呆滞、不太聪明的样子,他们忍不住插嘴。   “老大,你不要被来路不明的女人欺骗啊,我们魔教血脉纯正,未来小教主岂能被凡人冒充!”   “老大,这个女人直奔你而来,很有可能是仙界和凡间派遣的细作啊。”   “.…..”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她小腹,胸口费劲地喘气,像在努力消化这个重磅炸弹,冷声呵斥众人:“闭嘴。”   “我自己有定夺。”   说罢,他握住喻寒的手腕,驱逐前方的邪气,带她跨进大门,去了他的寝殿。   他手心的温度比常人高出许多,贴在她细嫩的皮肤,很热。   他的房间比喻寒想象中轻简,除了墙壁挂的几副野兽骸骨,家具摆设,都算正常。   进去后,他二话不说把门关了,傻站在她面前,死死盯着她小腹。   “那什么,方便,让我摸摸你肚子吗?”   喻寒:“?”   她第一秒的想法也是眼前这人是个不要脸的登徒子,但见他目光烁烁,一脸真诚且小心翼翼的模样,她竟然鬼使神差地点头了。   果然,当他的手隔着衣服覆上她小腹,那里又传来熟悉的钝痛,她一时站不稳,被他搀扶着,他贴在她腹部的手却没放,喻寒低头,惊悚地看到她小腹处镀了一层金光。   他眸中尽是惊喜,后来喻寒懂了,那是初为人父后不知所措的喜悦。   魔道教主后代果然不同寻常,还在肚子里就能保护娘亲,而且,隔着肚皮也能跟他亲爹会晤。   那“正道”的光,一时让喻寒目眩。   她清楚地看到,焚彻头上的黑角,欢快地摆动了一瞬。   “你是鹿鸣山上名门正派的弟子对吗?却被迫跟我魔道之人混在一起,那晚,我着实很抱歉。”   他眼神羞涩中暗藏喜悦,但道歉的语气,却让喻寒颇为吃惊。   毕竟,许多人眼中的他,是独断专行,不管他人死活的魔头。   “魔道之血脉,孕育过程比凡人复杂。凡人怀胎十月,而他必须年满一岁。”   “而且生产过程十分辛苦,极易给母体造成反噬。”   说到这,焚彻眼睫下垂,紧皱眉头。   “虽然我很高兴,也很想要他,但我还是尊重你的意愿……”   他没说完,喻寒笑着打断他。   “要啊。”   “我如果不要他,我会特意来魔界找你吗?”   而且,这个孩子昨晚也救她一命,她多多少少,也有了感情。   听到这个答案,焚彻的犄角原地旋转了一圈,映衬他明澈的笑眼,多少几分滑稽。   喻寒盯着他额头上无比灵活的犄角,终于确信这东西会随他的心情变化。她捂嘴,看着它笑了。   焚彻略带疑惑地望着她,像是在问她为何而笑。   喻寒忍不住踮脚,摸了摸他灵动的黑色犄角。   “这也是你们魔道的特征吗?”   这里光线昏暗,喻寒自然看不清因为她这个动作,他瞬间红透的脸。   “算…算是吧。”   “那孩子,也会有吗?跟你一样,是黑色的。”   他略微紧张地点头,眼神密切关注她的反应。   可是,她只是大方一笑,摸了摸她的肚子。   “那挺好玩的。”   焚彻一瞬凝滞,许久,沉声问她:“你不觉得,恶心吗?”   喻寒懵了许久,望着他时而懊恼时而羞愤的表情。这个在三界呼风唤雨的魔教教主,在她和孩子面前,也像个默默期待生命降临的普通人。   “焚彻,民间有一句话: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你听过吗?”   “没有。”他很快摇头。   他从出生就生活在这黑暗无际的地底世界,去凡间的日子屈指可数。如果不是意外,他也不会和她结识。   “那现在知道了。”   “我为什么费尽心思想要来找你,就是预期了未来会发生很多不可控制的事情,这个孩子流落在外,注定不得安宁。”   “我希望他从出生起就能看到,他不同常人的外貌,遗传自他的父亲。不止是他,很多人也是这样,他有爱他的父亲,没有人会说他是怪物,也没有人生来为恶,我希望,他能一心向善,在爱和关怀中长大。”   “同理,以我的力量在这乱世不足以给他一个安宁的避风港,你会保护我们吗?” 第38章 Part 3 带球跑仙侠孽缘 睁开眼……   喻寒在魔界安顿下来。   焚彻让她住进对她身体最有滋养, 供养着千年人参和血莲的房间,还派遣了很多魔界侍女照顾她的起居, 他从凡间绑来的大夫,每天战战兢兢给她请脉。   因为这也是魔界第一次与凡人共同育有的人类后代,肚子里的孩子情况究竟怎样,他们都不清楚。焚彻虽然不说,但喻寒能感觉到他的紧张,不然,凡间的名医他也不会绑了个遍。   对于这点, 喻寒无奈也心酸。她多次想劝他不要打扰那些悬壶济世的大夫,虽然她听说,他们给她请完脉,他都会用凡间丰厚的金银珠宝, 完好无损派人把他们送回去。但是,这样强买强卖,名声总归不好。   可惜, 她见到他的机会屈指可数。很多时候想找他, 总会被侍女和魔界教徒以各种理由搪塞。   可能因为她是凡间正道的人,加上焚彻只是让她住下,并没有真正确认她的身份,她能感觉周围人对她的隔阂。   就算是她身边的侍女,可能因为喻寒跟她们格格不入的外貌, 对喻寒,总冷眼相待。   她们还经常在她身后嚼舌根。   “咱们教主怎么被这个女人像狗皮膏药一样黏住了。”   “想母凭子贵呗,咱们教主都没承认他是他的妻子。我猜啊,教主只想拖住她,到时候留住她肚子里的孩子, 把她赶出去。”   “也是,她也挺可悲的,每天待在房间里,教主也不来见她。”   喻寒:“.…..”   她总算懂了,每个主角扭曲心理的变化,都有一群没有姓名的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她们的话会让她有烦躁之感,但更多是疑惑。   焚彻不像虚情假意之人,背后一定有隐情。   这天,焚彻刚上完药,身上的衣服还没来得及穿上,房间窗户突然被人一脚踢开。   他内功开始运作,警惕地站起,结果看到一个瘦弱的身影,极为灵敏地翻墙进来,看得他胆战心惊。   是喻寒。   她朝他大步流星走来,他还有点恍然在梦中。   “你怎么能这么进来。”他边说边把衣服穿上,怕她闻到自己身上的血腥味感到不适。   “这里的人各个以为我是凡间普通人,但我好歹也是鹿鸣山得意弟子,虽然小家伙封印了我身上不少武力,但也不是动不得碰不得的娇女子。”   喻寒笑着解释,瞥过他胸前,看到白色里衣在渗血,她下意识皱眉。   “别藏了,我看到了。”   “药上完了吗?”   她刚才有注意他匆匆盖上的药瓶。   他无奈摇头,唇色微白。   “没事,一点小伤。”   喻寒坚持扯开他的衣物,胸前狰狞的鞭伤暴露于眼前。   这明显是利器蛮横所伤,不是内力损耗。   “怎么弄的?”   他神色微赧,无所谓地一笑。   “去一个村庄办事,百姓见我这幅长相就说我是不吉利之人。他们用镰刀和鞭子赶我,我总不能对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动手。”   “所以你就傻站在那儿,随他们打?”   他笑,眼神平和,这对他仿佛是家常便饭。   “反正不是第一次。”   “而且,我去村庄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帮你请大夫。”   “你是凡人,我是魔教之后,我不懂凡人医术,但我知晓,魔界中人在娘胎就会被邪祟之气浸润,我不清楚这会对你造成多大的影响,但是……”   喻寒咬牙,自顾自替他涂完药,温柔地捏了捏他的黑色犄角。   焚彻身子一激灵。   “你那不叫请,叫绑。”她笑言。   “以后不用了,我很好,也算是半个大夫,能清楚自己的情况。”   “还有,食萍镇有人冒充你的身份,到处吸取百姓精气。我没有能力与他抗衡,我想你应该可以。”   焚彻怔怔望着她,他能感觉她眼中的欲言又止,试探性地问:“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喻寒也终于意识到,自己贸然闯入他房间不合时宜。她尴尬一笑,深深看他一眼,最后还是摇头。   “没什么。”   “只是希望,如果你不是坏人,不要再无缘无故被打了。”   她笑。   “毕竟我没见过哪个魔头,像你这么好欺负。”   她走后,焚彻发了很久的呆。   他与孩子有心灵感应,而孩子与她,又母子连心。她刚才前来究竟为何,她没问出口的话究竟是什么,他多少都能猜及。   为什么他没有经常去看她,为什么他还没有履行承诺,给她一场大婚,确立她的名分。是因为她来找他之前,他在跟妖界大战时,大获全胜后的战利品是几大名门宗派交给仙界的预备升仙名单。   仙界与妖界互不相容,妖界本想依据那份偷来的名单,骚扰各宗派的翘楚,让凡间和仙界不得安宁。   那份名单他一直没放在心上,就在喻寒来找他那天,他突然想起,回房间仔细确认过。   她的名字,明明白白写在名单上。   得道升仙是万人所求,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他很清楚,如果喻寒真的跟魔道扯上关联,她这一辈子就抹上难以洗去的污点。   所以,为了她好,他不敢靠近,甚至想怎样才能不糟蹋她好不容易得来的升仙机会。   可是,焚彻掌心摸了摸自己垂头丧气的犄角。   他不懂人世情爱,只是想起她,他总有种不知所措之感。   所以他只想护她平安周全,才得心安。   ***   焚彻最近经常离开魔界。   喻寒猜,是跟她之前向他提及食萍镇假借他之名为非作恶之人有关。   他回来时,总是一身伤。喻寒想,他一个人去凡间可能并不顺利,于是一大早在他大门口等他,焚彻一开门,就看到她靠在墙角,双唇冷得泛白,两手不停摩挲。   这里毕竟是阴冷的魔界,气温要比凡间低很多。   “你怎么来了?”   焚彻一脸疑惑,双手下意识解开自己黑色的狐裘披风,披在她肩上。   他体热,喻寒身上瞬间镀上一层温暖。   “去食萍镇吗?我跟你一起。”   “你外表与正常人相比有异样,又不能对普通百姓施展功力,你去打探消息一定费劲,有我陪在身边会好很多。”   “而且,我也想救镇上的人,算是给孩子积德。”   喻寒极少对人露出这样纯粹勾人的笑,唇间贝齿盈盈,焚彻愣神,莫名随她一起笑了。   他当时单纯地想,如果孩子像她这样,笑起来一定好看。   焚彻不会拒绝异性笑脸相迎的请求,更别提是他未出世孩子的母亲。他只是再三嘱咐:一定不能乱跑,一定要待在他的保护范围之内。   喻寒欢喜地点头。   闷在漆黑暗沉的魔界太久,她自然渴望呼吸外面的新鲜空气。   出发去食萍镇前,喻寒给他伪装一番。厚厚的头巾盖住他不安分的犄角,右脸被她画上狰狞的疤痕,因为疤痕,她给他戴上黑色面纱,掩盖他比常人苍白的肤色。   而喻寒也换上粗布衣裳,挽着他的手。他们变成一对躲避瘟疫的夫妻,入住客栈时也没有引人怀疑。   月黑风高之时,喻寒已经感觉到小镇里不同寻常的气息,而焚彻眉头紧皱,站在窗前看了许久。   时辰到了,走之前,他去屋顶烤了只他刚打下来的鸽子给她充饥,但还是不放心地嘱咐。   “这里晚上很危险,你一定要待在房间。”   边说,他目光沉沉地把一个红绳串着的铃铛挂她手腕上。   “你别怕,有它,你这边有什么事我都会赶回来。”   喻寒点头,替他拢拢单薄的衣襟,笑了。   “我知道了。”   “本来想来集市给孩子买一些玩具,就是那种拨浪鼓和竹蜻蜓,只可惜,这里的集市都荒废了。”想到什么,她拉了下他的手臂,问道:“你会做吗?”   毕竟,他是天上鸽子都能打下来的神人。   犄角又别扭地缩了缩,他笑着回:“应该不难,我可以学。”   喻寒满意地笑了。   “那一言为定,你要平安回来。”   他重重点头。   当时他们都没有想到,这是很长一段别离的开始。   深夜,喻寒被一阵恶寒惊醒。她突然听到不远处有熟悉的摇铃声,于此同时,还有她最熟悉的气息。   没过多久,客栈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她心一惊,以防备的姿势站起,结果,进来的全是她最熟悉的面孔。   先是师兄难以置信地惊叹:“师妹!你失踪那么多天,没想到你在这里。”   站在人群中央的叶卿卿,看到她就红了眼圈。   “师姐,你说你去采药就再也没回来,你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吗?”   最后,是表情肃穆,紧皱眉头,目光像是审判的师父。   他的眼神,直楞楞落在她左手的红绳上,像是要把它看穿。   寒风吹开窗户,吹响她手腕上的铃铛。   于此同时,屋顶上一个敏捷的身影,正飞檐走壁往回赶。   他从隔壁窗户慌张地跳进客栈,却在门口,被人死死抠住肩膀。   虚掩的门传来熟悉的茉莉花香,他一时愣神,忘了作何反应。   只听见里面鹿鸣山掌门人揪住她手腕一摸,胎心跳动的脉搏昭然若揭,他雷霆大怒。   “说!这是谁的孽障!让你一个人躲在这里!”   叶卿卿红着眼拉住师父。   “师父息怒,师姐对师兄一片痴情,才会偷拿我的衣服假扮我。至于她跟陌生男子发生的事,一定是意外。”   师兄叹气,再抬头,看她目光不忍,多有复杂。   “师妹,你这是何苦。”   门内,面对众人的质疑,喻寒百口莫辩。   门外,听到这个答案的焚彻,一时傻站在原地,忘了一切动作。   而他耳边,一个极具蛊惑的,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了吗?”   “那个女的是鹿鸣山的人,她喜欢的是鹿鸣山鼎鼎有名的大徒弟李少言,喜欢到愿意穿上他心仪姑娘的衣服,出卖身体去勾引。”   “鹿鸣山都派人下山了,要捉拿谁,你还不清楚吗?”   “我可怜的哥哥啊,自古正邪势不两立,你怎么这样单纯。”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这回啊,你可得好好帮我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第39章 Part 3 带球跑仙侠孽缘 睁开眼……   对峙的场面没有维持多久, 喻寒辨清现在的局势后,不屑一笑。   面对叶卿卿柳眉紧锁, 一脸难以置信的神情,她缓步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质问。   “卿卿,你怎知我借用你的衣服,是为了撩拨师兄?”   “还是,你明知师兄对你有意,却故作天真单纯地装成不知。又或者, 你跟师兄早有私情?”   冷静下来,她头脑逐渐清晰,很快找到反击的切入角度。   果然,她话音落下, 李少言和叶卿卿的脸色瞬间变得不自然。   可师父,依旧揪着她不放,狠狠拽下她手腕上的红绳, 收入他囊中。   “你别说了, 作为宗派之人,却跟外人厮混有孕,你真是我们鹿鸣山的耻辱。”   “我现在就可以将你驱逐师门,按门派宗规处死你跟这孽障!”   他气愤地举起手,狠狠一巴掌就要甩在她脸上。喻寒正准备躲, 小腹传来熟悉的刺痛,等她回过神,她面前的人已经被撂倒一片。   喻寒抚抚肚子,微勾嘴角。   有个护短还大力的娃,感觉还挺不错。   师父是个年过六旬的老人, 此时扶着老腰艰难站起,看她的眼神一脸不不可思议。   “原来,你怀的真的是魔界教主焚彻的孩子!”   他的确认,让在场所有人大惊失色。   喻寒没有否认,可一直被她尊敬的师父,突然横眉竖眼,看她的眼神,仿佛在看这世上最肮脏的东西。   他甩出一根锁妖链,语气颇像匡复正义的能人志士。   “把她捆起来!”   “焚彻的孩子在这里,我不信他不现身。”   鹿鸣山作为几大宗派之首,民间的邪祟作恶,他们肩负了降妖除魔,还百姓安乐的重任。   喻寒无法估算,他们此次下山为解决食萍镇邪祟花费了多少时日。只是从他们灰败焦虑的神色可以看出,他们毫无进展。   但她从没想过,他们竟然会以这样的手段,挟持她和孩子,达到目的。   锁妖链是众所周知,降妖除魔的利器。   而一个没出世的婴孩,竟让他们顺理成章对同门使用锁妖链。   她肚子里的孩子能力有限,很快,她被锁妖链紧紧捆住。   她苍白着脸,环顾四周,寒心,化为嘴角嘲讽的笑意。   “在你们眼中,妖魔即是恶,在没有确认食萍镇作恶之人是否真的是焚彻时就认定他的罪过。面对你们的徒弟或同门,为了所谓教条宗规冷血无情,赶尽杀绝,这就是你们口中的善吗?”   “我只看到你们身上的虚伪!”   师父恼羞成怒,不留情面地下令:“把孽徒喻寒,给我带走!”   ***   焚彻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这件事魔界人尽皆知,但一般闭口不提。   焚彻是魔界根正苗红的王储,他的母亲,是魔界大将军独女,也是教主唯一的王后,但可惜,在生下他后身体亏空,不久重病而亡。   他的父亲,上一任教主,为了让儿时的他感知母爱,掳来了丞相家刚生产的小妾,小妾是方圆百里数一数二的美人,有她给他当乳娘,他父亲觉得再好不过。   一开始,小妾害怕魔界众人,小小婢女也能让她吓得一激灵,她每天也尽心尽力哺育焚彻。   后来,她慢慢发现魔界众人并不是滥用魔道法力,作恶多端的坏人后。她凭借自己出色的容貌,成功勾引他父亲上位。   很快,她怀孕了,便从区区凡人蜕变为教主王妃。   焚彻开始很喜欢这个弟弟,甚至,他并不排斥他们一家四口一直美满地生活。   直到,那年三界大战,魔界惨败,他父亲战死战场,魔界一派兵荒马乱。   他视为母亲的女人,抱着襁褓里的弟弟,头也不回准备逃跑。   是躲在石洞三天三夜的他,脸上黑扑扑全是灰,像个煤孩子,死死攥住她衣服,眼神带着乞求。   他问:“奶娘,你能带我走吗?”   她眼神一瞬不耐,是他不依不饶,她才勉强答应了,然后把包袱和弟弟一溜儿甩在他怀里。   后来,她发现初初长成小少年的焚彻,飞速成长的魔道之力,是保护她们娘俩免受欺负的最好武器,同时,也是任劳任怨的苦力。   焚彻儿时对凡间生活很熟悉,因为他随他们,在一个小镇生活了三年。   小镇里所有人都叫他怪物,因为他头上不能消去的犄角。而他的弟弟焚越,因为掺了一半凡人的血液,象征魔道身份的犄角收放自如。他和他的母亲,靠焚彻永远用不尽的蛮力坐享荣华富贵,在背后,却跟众人一起耻笑,耻笑他是有娘生没娘养的怪物。   当镇上同龄的孩子朝他扔石子时,有人问坐在路边看戏,被养的白白胖胖的焚越:“那个怪物跟你住在一起,他到底是你家的谁啊?”   他当时笑得眯了眼,语气漫不经心:“他啊,他是我家下人。”   后来的焚彻,拼命修炼自己的本事,靠自己从妖界手中夺回原来的领地,匡复魔界,再次成为众人拥戴的王,但他只要再次见到焚越,总会想起这幅画面。   当时的他,卑微地把他们视为唯一的亲人,悲伤,肯定会有吧。   但直到他一个人踏上跟妖界宣战,不知生死的征途,他从没用他身上的力量,伤害过小镇上任何人。   因为在他对母亲几乎为零的印象里,有很小的时候,他父亲噙着笑意,甜蜜又幸福的一句感慨:“其实魔道,以前不是这样的。别人听闻我们闻风丧胆,是因为我们也曾经让这世间生灵涂炭过。”   “但遇到你母亲,我变了很多。”   “她真的是我见过最善良的人,会因为我一次误杀,气到大婚之日不肯见我。”   “她有一句话,我至今印象深刻—不知者无伤。”   所以,他慈悲且懦弱的父亲,后面沉迷酒色,逐渐使魔道荒废。   而焚彻从小立志,要当一个有本事却不伤及无辜的王。   他做到了,十八岁那年一统魔界,成为三界闻风丧胆的人物,但很多关于他的传言,都只是被润泽的传闻。   后来,那个女人好像意外病亡。而焚越,他的本事不如他,却妄想着将他取而代之,逐渐走火入魔,成为魔界闭口不提的人物。   对于这个叛逆,自大自我的弟弟,焚彻一般眼不见为净。   只要他不做出太过分的事,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还多次替他善后,毕竟血缘在那,他也感激焚越亲生母亲在他儿时喂给他的那口奶。   但这次,他竟然伤及无辜百姓,残暴地吸取他们的精气,只为偷偷炼成自己的禁术。   等焚越带他回到他的藏身处—一片乌黑阴森的树林,他狠狠把他揍得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焚越,我告诉过你做事要有底线对吧?”   “那天我追你追到了鹿鸣山,为了脱身,是不是你给我下药?”   焚彻阴沉着眉眼,夜色下,脸色如夜幕尽头挂着的一抹惨白月色。   焚越像个疯子,索性躺在地上笑了。   “是又怎样,我亲爱的哥哥,你应该很满足才对。”   “第一次开荤,还弄出个孩子,搁魔界是多新鲜的事啊,跟当年我娘怀我时一样呢。”   提及往事,焚彻脸上的阴鹜愈深。   而焚越,还不知死活地火上浇油。   “哥,你这次这么生气,是因为我,还是因为那个心根本不在你身上的女人?”   “你死心吧,她费尽心思要去找你,她的黑曜石还是从我这拿的,她就是利用你,懂吗?”   焚彻的掌心,不自觉握紧。   就在这时,丛林吹来一阵阴风,焚彻仔细揣在怀里的铃铛,突然剧烈的响起。   他心脏传来刺痛,并且,断断续续加重。   他抿着苍白的唇,眼神抹不开的忧虑和紧张,望向他来时的方向。   那一刻,他几乎是断定,她跟孩子出事了。   铃铛响得愈发剧烈,黑暗里,像婴孩凄苦的哭泣声。   他咬牙,下一秒,义无反顾投身入丛林,剧烈蹦跳的心脏,牵引他找到她们所在的方向。   焚越在背后传来刺耳的笑声。   “你不愧是你们魔界血统纯正的继位人,跟你爹一样好骗。”   身体的痛掩盖不了心口的痛意,他笃定地回话:“喻寒跟你娘,不是一类人。”   她是第一个不会用歧视和畏惧的眼神看他的凡间女人,甚至,她还喜欢对他的犄角动手动脚。   她摸他额头上的犄角时,眼里真实的喜欢是不会骗人的。   每次,他欲言又止想对她说的话是—   喂,你知不知道,我们魔界男儿的犄角,是不能随便给人摸。   犄角是他们身份的另一个象征。   嗯,魔界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能摸他们犄角的,除了父母,只有妻儿。   ***   喻寒被关在客栈的地底储藏室。   这里阴冷潮湿,她衣着单薄,再加上锁妖链对她身体灵力的抽取,她眼皮耷拉,快要昏过去。   意识丧失前,她一直在盼望他的身影。   她相信他,一定会来。   他说过,他一定会回来找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是被耳边轰隆的巨响吵醒,一睁眼,她第一次看到焚彻发怒的模样。   何谓魔?即见神杀神,见鬼杀鬼。   他血红的双眼,直直望向被折磨得痛苦不堪的她,一瞬,爆发。   在喻寒心里,焚彻是个有点傻有点呆,性格很轴的魔王。   这是第一次,她见到那个有魄力也有勇气,与世间众人为敌的他。   他击溃众人后,直奔喻寒的房间,锁妖链在他手上脆弱得不堪一击。   喻寒睁眼,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   她笑着轻吟:“你来了啊。”   焚彻颤着唇在她额头印上一吻,粗砺的犄角抵在她鼻尖,轻轻磨蹭。   “嗯,我来了。”   一句话,像山川宇宙,盛满世间安稳。 第40章 Part 3 带球跑仙侠孽缘 睁开眼……   对于焚彻是怎样把她从鹿鸣山众人手中带走, 当时几近昏迷的喻寒没有印象。后来是她听说,一向处事低调、君不犯我我不犯人的魔界教主焚彻是如何残忍果决地击溃鹿鸣山众人, 大开杀戒。   他像嗜血的野兽,不计后果、不问来人。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带有恐慌畏惧,把他视为冰冷成魔的恶人。但喻寒知道,他那天把她抱在怀里,看她的眼里,明明是热的。   第二天,喻寒虚虚晃晃醒来, 莫名感觉五脏虚浮,可能是锁妖链对她身体的打击。   焚彻把她带到一个丛林里的山洞,用干草给她铺了软软的床,她身上还盖着几床寻常人家的棉被, 察觉到她质疑的眼神,他不慌不忙解释:“不是抢的,我戴上面纱, 跟人买的。”   喻寒浅笑着点头。   魔王愈来愈懂她心中所想了。   她的手握在他大而暖的掌心, 焚彻的犄角愉悦地翘了翘。   突然,旁边墙壁传来痛苦的呜咽声,喻寒竟然看到被绑的像只河虾动弹不得的李少言。   喻寒:“?”   她疑惑的皱眉,在焚彻眼里,变成了对李少言的紧张。   下一秒, 他体温凉了大半,突然松开紧握她的手。   喻寒眼底的疑惑更深。   “他怎么来了?”   他低头,眉目隐在山洞的黑暗里,让人看不真切。   焚彻嘴角勾了一抹自嘲的笑。   “我以为,你会想见到他。”   “我只是把他绑起来, 没有动他。”   “如果你想他能一直陪在你身边,我可以把他带去魔界。如果你还愿意要这个孩子,可以把他生下来后留在魔界,我来抚养成人,你可以,带他一起远走高飞。”   从此成仙成神,与他无关。   他说这话时,刻意背过身没有看她。而角落的李少言却开始激烈挣扎。   喻寒是何其通透之人,此情此景,她瞬间明白是怎么回事。   她抬头,看到的就是焚彻强行挺立的背脊,那背影,莫名倔强又可怜。   最后,她清清嗓子,无视了激动注视她,想让她替他求饶的李少言,仰头毫不退让地质问:“哦,原来你早就想好了。”   “如果我要孩子,你可以大方地让我留下孩子离开。”   “那如果,我现在就不想要他呢?你是不是可以马上放我走。”   她话音落下,焚彻终于按捺不住,转过身,愤怒又无可奈何。   身侧的拳头紧攥,他嘴唇微张,多次想说什么,却没能坚持说下去。   喻寒在心里偷笑,故意下床穿鞋,眼神望向李少言,唇角带笑。   那一瞬间,焚彻感觉心里的烦闷快让他爆炸,终于,他伸手死死扣住她手腕,喻寒瞬间停步,动弹不得。   他咬牙切齿,不让她走,也说不出一句话。   喻寒站在那,心里暗喜,面上还要装出一副悲伤难言的模样。   “你不是认定我心里喜欢的是李少言吗?你是不是打算成全我们,再给我孩子找一个后娘。”   焚彻一噎,立马否认:“我没有。”   “我们俩的事是阴差阳错,他才是你真正……”   他没说完,被她打断了:“年轻的时候,谁没爱过几个人渣。”   虽然,对李少言这丫的感情,属于在她看来不太聪明的原身。   “焚彻,我清楚明白地告诉你,你听好了—我从不后悔遇见你,可能开始我只希望你能保护我和孩子,但相处之后,我是认真地想和你一起生活。”   “我们决定不了自己的出身,就像我也会担心,我肚子里的孩子会不会后悔让我成为他的娘亲。但是,我们可以决定我们的以后。”   “所以我从来不会因为你的身份感到芥蒂。是仙是魔,度量不了一个人的品性和人心。”   说到这,她冷冷地扫了一眼地上的李少言。   “就像我的同门,只会用冰冷的锁妖链锁住一个从来没有歹念的女人。”   “我当时一直在想,你为什么还没有来,是你说一有事就会保护我。”   “但我心里认定你会回来,事实是,你也来了不是吗?”   她莞尔,突然转身,轻轻环住他的腰。   他很高,她靠在他怀里,刚好抵在他胸膛。   “焚彻啊。”   “嗯。”他呆呆地回。   “你如果再在我面前说让我离开的话,小心我真的兑现,带着孩子跑路。”   他长长叹息,鼻翼里喘出的粗气,似是一种如释重负的喟叹。   他收紧手臂,紧紧把她揽在怀里。   “不许。”   “你别走,我舍不得。”   后来喻寒回想,口嫌体正、行动高于花言巧语的直男大魔王对她说过最肉麻的话,大概就是这句吧。   跟他说清楚后,焚彻自然不会把李少言留在身边,亲自把他扔在一片深山老林,走之前,他厉声警告:“告诉你们鹿鸣山的人,喻寒不再任你们摆布,如果你们再敢伤她,我灭你们满门!”   李少言欲哭无泪。   哥哥,能把我送去有人烟的地方吗?在这里我怕被野兽生吞活剥了。   ***   鹿鸣山来降妖除魔的人只剩下一些残兵蟹将,但好在,这段时间邪祟也没有再现身。后面半个月,喻寒一直跟焚彻住在山洞,他晚上会出去一整晚,回来时总能给她捎带一些凡人的物什。   喻寒也不知他所为何事,但隐约听上山打猎的食萍镇青年说,最近镇里的人精神很多,连卧床昏迷的人也醒来不少,大家的生活也逐渐变得景气。   她隐约猜到,这些改变,跟焚彻有关。   直到那晚,焚彻离开没多久,山洞突然走进一个皮肤白皙到苍青色血管清晰可见的阴冷男人。他面上带笑,在喻寒看来,那笑容格外阴沉。   他手里提着一只死了的野兔,自顾自生起大火,野兔肥美的肥肉在熊熊大火下滋溜冒烟。   喻寒眼神警惕地看着他,他依旧不紧不慢地烤着兔子,偶尔抬头瞥她一眼,嘴角带着令人不适的笑。   她始终保持冷静地观望他,直到他的兔子烤熟了,他故作热情地撕了个兔腿给她。   “嫂子,饿了吧?尝尝,这片林子的野兔可鲜美。”   喻寒没接过,却被他的称谓惊得瞳孔一震。   “嫂子?”   他笑得人畜无害,咀嚼兔肉的声音在静谧山洞格外清晰。   “我哥没跟你说啊,我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   “嗨,我这样闹心的弟弟,他不跟你说也正常。”   他挑眉,眼里多了分幸灾乐祸。   “那他有没有跟你说过,凡人怀上魔界王族的血脉,会遭受什么?”   “不巧,我母亲,也只是一个普通凡人,身体,自然比你鹿鸣山女弟子之首要弱。”   “但当年,上一任魔界教主,也就是我爹,用魔界的上古神器驭魔石保住我们母子的命。我平安出生当天,也是驭魔石化为灰烬之时。”   “没了驭魔石,之后魔界妖界的大战,自然而然惨败。”   “可就算是动用驭魔石护命,我娘还是很早就得重病暴毙身亡。”   “这些,焚彻都没有同你说吧?有可能,他知道的只是传闻中驭魔石被偷了,所以他不清楚上一任教主为了保住我和我娘,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人与魔,本来就是不同道上的两个极端。你们不会真的单纯的以为,跨越种族的结合,就那么容易?”   “魔界的孩子会反噬母亲,如果你只是普通凡人,是肯定承受不住反噬的。”   “这次他救你,废了自己百年修为,这件事,他也没有告诉你吧?”   喻寒脸色骤变苍白,而他,轻佻一笑,脸上有报复的快感。   “知道了这些,你还要留下这个孩子,跟他在一起吗?你不怕你自己没命吗?”   他把最后一根骨头嚼碎,拍拍手,悠然自得地起身。   “兔肉吃完了,你不尝尝真的可惜。”   “麻烦你帮我把这里整整,别让他知道我过来。”   “那个疯子一气之下封了我半年功力,真是可怕。”   他的背影还没离开山洞,喻寒冷冷质问:“吸食食萍镇人精气的邪祟就是你吧?为非作恶,总得付出代价。”   她刚才仔细观察,这人和那晚她刚来食萍镇出现在她客栈房间的那人,同样是左撇子。   焚越轻笑,眼里多了分玩味。   “你比我想象中聪明。”   “走魔道,就该有魔道的样子。焚彻如果要走我那个没用的爹的老路,他迟早也会跟他一样,不得好死。”   他走后,喻寒抱紧双臂,凉意从脚趾蔓延到全身。   她走出山洞,捧起一掬山泉水,在月光下看了眼水面上她脸庞的倒影。   唇色很淡,双颊明显的瘦削,她的气色称不上好。   原本以为,是她和孩子心灵相通的心脏钝痛,现在有了另外的解释。   她抬头望着凄凉月色,心里的酸涩在翻滚。   ***   这晚,焚彻出门时,她偷偷在他衣襟口袋里放了鹿鸣山上气味独特的干花,是她之前在山上晒的。   花香的气味不浓郁,但从小在鹿鸣山长大的她能准确捕捉。   他隐入丛林时,她紧随他身后。虽然不能以他的速度离开那片林子,但她能凭借干花的香味准确找到他离开的路。   走出丛林,四周景观明朗,喻寒意外地发现,他来到了食萍镇。   焚彻飞快地窜上屋顶,走进一户人家。   喻寒跟到这已经气喘吁吁,她只能在灵识里召唤小红,拜托她让她看到他那边的情景。   小红勉强答应了,很快,喻寒边看到他站在昏睡的百姓旁边,把自己的部分元神渡给他们,助他们清醒。   虽然,消耗这些元神不算多大损失,但积少成多,对他而言总归是损耗。   焚越吞下的凡人精气不可能偿还,他只能靠自己,一点点偿还那些受害者意识。   那一瞬间,喻寒突然想哭。   他是百姓嘴里人人喊打的魔头,他还默默无闻,救他们于水火。   在她眼里,他不是傻,他是心有大爱之人。   那天,焚彻当晚的任务总算完成,他在一个工匠家里发现了漂亮精致的朱钗,他想起她那一头乌黑如墨的长发,如果用它绾起,一定很美。于是他放了十两碎银在旁边,把朱钗带走了。   结果他刚走出街道,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那弯着笑眼等他。   他一愣,眨眨眼,还以为是错觉。   她往前迈几步,与他并肩而行,他小心牵住她的手。   “山洞太闷,我就跟过来了。”她解释道。   焚彻点头,倒没有怪罪,只是后怕地嘱咐:“下次不要一个人出来,危险。”   喻寒说好。片刻,她突然看到街角一户人家,家里张灯结彩,红色的绸缎挂了一卷又一卷,门开还张贴着大写的囍字。   她捏捏他的掌心,莞尔。   “焚彻,你什么时候娶我?” 第41章 Part 3 带球跑仙侠孽缘 睁开眼……   现实世界的喻寒, 在学校或医院扎根时,总觉得结婚生子离她太遥远。   意外来到这个游戏世界, 她没有过人的法力,所谓师门,只是一群唯利是图,枉顾情分的伪君子。她从小是孤儿,进入鹿鸣山后一直以得道升仙为自己人生的终极目标。李少言是原身猝不及防的少女心动,她有时也会渴望长相厮守的感情。   喻寒来时,原身留给她的, 是肚子里说不出口的孩子,对她不念旧情的师兄,还有,那一晚彻头彻尾的疯狂。   可以说, 是一堆烂摊子,她还需要费尽心思拯救濒临黑化的反派。   焚彻对她,是逼不得已的接近, 也是她唯一想到的庇护所。   母性是天生的, 一个骨血相连的小东西降临在她身上,她就没有想过放弃。焚彻是她来到这里下的最大的赌注,最后,她赌对了。   知道他期待这个意外的孩子降生,她很高兴, 就像这芸芸众生里,她找到唯一的“同谋”。   了解他的为人和品性后,她很惊喜。所谓反派,只是一群人眼中的坏。每个人降临到这世上,不论是魔是仙还是人, 都拥有同样的善意,与身份无关。   在喻寒眼里,焚彻是她遇到的最傻最直白也最善良的人。   与其说是她拯救他,不如说,焚彻是喻寒在这个世界找到的最温暖的灯塔。这让她不得不再次怀疑,这个游戏系统崩溃的原因,是不是总把真正心怀善意的人强行安在了反派的位置?那些光看设定和头衔光鲜亮丽的人,是否德不配位?   “我想给你生猴子!”   这是喻寒曾经追星的室友抱着平板看各种周边视频时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那时她不理解室友满眼心动的光芒,跟焚彻相处后,她真正体会到这种感情。   尤其在他从人群中踏血而来,把她紧紧抱在怀里,救她于水火,她才知道,电视剧里通俗的英雄救美,真正经历时有多心动。   得知这个孩子带来的难题,她还是义无反顾选择去找他。   因为她看到了,焚彻偷偷砍了树林里的竹子,亲手给孩子做了拨浪鼓和竹蜻蜓,手指被凹凸不平的竹尖磨出血他也不说,只因为她玩笑似的一句话。   他把它们藏在他睡觉的干草堆里,喻寒给他整理他简陋床铺时发现了。   那时候,她就下定决心:给他一个家吧。   她要把孩子生下来,不管多难。   ***   魔界难得有喜事。   万年不变的黑沉沉的装饰品换成了喜庆的大红色绸缎,挂满了魔界的每个角落。   底下的人都听说了,教主即将大婚。   因为喻寒是凡人,所以焚彻特意吩咐,一切礼制按民间操办。   她是他的王后,是她唯一的妻。   大婚当天,喻寒一身红衣,长发用他送的朱钗盘起,胸前的平安锁跟他成套,是她用她这几年攒的首饰特意请工匠制成。   他牵过她的手,嘴角快笑烂了,额头上的犄角愉快地左右摆动。   站在众人之上,他慷慨地分了魔界众生五百年修为,众人感激涕零,把焚彻和喻寒的好话说了个遍,喻寒听得胆战心惊。   回到他们二人的私人空间,喻寒忍不住问:“五百年修为,你就这么大方”   他笑,捉住她的手,顺着他高挺的鼻梁往上。   “娘子,你不会知道,我等了多少年才遇见你。”   凡间一日,魔界半月。那些平静而枯燥的日子,修为,就是用流水般的时间堆成。   他话音落下时,喻寒的指尖刚好落在他犄角上,他还顽皮地让犄角在她掌心蹭蹭。   “娘子,这个,我只许你碰。”   喻寒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故意凑近,整个人快埋在他怀里,热气吐在他耳廓。   “我肚子里的孩子,也不能碰吗?”   他笑,握住她肩膀,用犄角抵了抵她额头。   “你说不许,就不许。”   喻寒窝在他怀里,这段时间,她逐渐变得嗜睡。很快,她耷拉着眼皮,整个人有些昏昏沉沉。   入睡前,她在他耳边下意识呢喃一句:“焚彻啊,我只是凡人,我会生老病死,我可能陪不了你太久怎么办?”   他肉眼可见地身子一僵,许久,双臂紧紧收拢,把她禁锢在怀里。   他吻吻他的鬓角,语气沉重而坚定。   “喻寒,我一定让你长命百岁。”   ***   不知不觉,又是两个月。   喻寒的肚子稍微变大了,而且,她愈来愈嗜睡,夸张的时候,她可以一整天卧在床上,只有几个时辰称得上清醒。   焚彻有提过给她把天上的医仙“请”过来给她看看,被喻寒坚定回绝了。   她说她懂医术,并坚称,这只是怀孕后的正常反应。   焚彻很担心,但她一直坚持,请大夫这件事也就作罢。不过他会去民间给她搜罗各种各样的吃食,调动她的精神和胃口。   但是,喻寒也吃得不多。   她最喜欢窝在他怀里,她说他很暖和。焚彻很高兴她能这样依赖自己,但他天生体热,且对温度有感知障碍,自然没有发觉,喻寒的体温一天天在下降。   他去凡间的次数变多,看到了各地的民间疾苦。最近突然发生各种自然灾害,老百姓只会说老天爷不长眼,但焚彻清楚,仙界大概出了事。   一年有自然灾害很正常,因为风雨雷电四神总有休假期,去修炼自身法力。但接连发生天灾,就不只是他们四个失职那么简单。   三界一定有不稳定的力量在作祟。   果然,那年盛夏,仙界派了仙帝最器重的五行大神来到魔界,请焚彻出手相助。   三界的关系很复杂。仙界永远是高高在上,受人爱戴的存在;而魔界,因为焚彻的掌管,为非作歹的事情少了,仙界也不再敌对他们,但是,从心而言还是瞧不起,不愿意与他们过多交涉。而妖界,永远是特立独行的存在,他不服任何一个,永远想统一三界,消灭所有妖界之外的人。   这次接连不断的灾害,就是被仙界封印的,妖界鼻祖猛鬼王耍诡计逃出监管他的大牢,回到妖界,作恶多端。   如果不是仙界拿猛鬼王束手无策,他们也不会召集江湖能人异士,更不会来到魔界,想联合焚彻制服猛鬼王。   喻寒不知道焚彻跟五行大仙谈了什么,只知道侍女扶她在门口等他时,她看到他出来脸上挂着的喜悦笑容。   喻寒虚弱地轻咳,他马上上前扶住她。   “不是感染风寒了吗?怎么还出来了?”   “我给你带的红糖圆子你喜欢吃吗?喜欢我再去给你买。”   “对了,这是仙界的五行大仙,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不如让他帮你看看,你跟孩子没事我也能放心。”   他一直是这样,见到她总有说不完的话。   但喻寒听到他最后一句时,瞳孔一缩,慌张地后退一步。   “不用了。”   她望向五行大仙的眼神带着警惕,而大仙只瞟了她苍白的面容一眼,便深深皱眉。   喻寒不知道他看出什么,但她莫名不安,抓住焚彻的手臂。   “你要去哪,能不去吗?”   她现在特别没有安全感,整晚做噩梦,这些,她都没有告诉焚彻,但她希望这段时间他能陪在她身边。   焚彻一愣,却是幸福知足地笑了,宠溺地摸摸她脑袋。   “我很快就会回来,不要担心。”   “而且啊,我回来一定带一个最好的礼物给你。”   他音调上扬,满满都是喜悦,喻寒所有话堵在喉咙,再也说不出口。   五行大仙走之前,深深看了她一眼。   焚彻是偷偷离开的,时间在半夜。他睡在她身侧,走之前还偷偷在她侧脸亲了一口,犄角乖而温柔地蹭蹭她。   “娘子,等我回来。”   他离开后没多久,喻寒就睁开眼,从床上坐起来。   这些天她睡眠很差,为了不让他担心,她只好闭着眼装睡。   他离开的所有动作,她都知道。   喻寒望着他从窗户轻手轻脚离开时不小心没关上的窗户缝,悲怆一笑。   成婚后第一次分别,她希望,她很快就能见到一个鲜活的他。   但这时,小红开始在她脑海里炸毛。   “宿主亲,这种时候亲应该要求跟他一起去啊!亲知不知道,这次叶卿卿也在参与降妖的人选里,你就不怕……”   喻寒冷笑着打断它:“我去干什么?拖他们后腿吗?”   “我看上的男人,要是轻而易举能被别人勾搭去,不用你们系统处罚,我自戳双眼。”   小红:“.…..”   它看着虚弱的宿主,叹气。   它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玩法的人,把自己命都搭进去了,这样值得吗?   事实证明,喻寒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那已经是冬天了,喻寒是通过魔界侍女们在焚彻的嘱托下每天送来的时令水果判断人间的季节。   她最近越来越怕冷,那天,她穿上了新做的红棉袄,因为她左眼皮从早上一直在跳,她以为,一定有什么好事。   结果,她没等来很长时间没音讯的焚彻,等来了一脸悲伤和不忍的五行大仙。   五行大仙把一颗边缘金光闪闪的石头塞她掌心。   “这是长生石,是我之前答应焚彻,他一旦助我们降服猛鬼王后,仙界要给你的东西。”   “有了它,你就不是普通凡人,跟我们一样,能样貌不变,长命百岁。”   喻寒忽视他说的这些,目光凄然,死死盯着他。   她问:“他呢?”   五行大仙眼神忽闪,自顾自继续说道:“猛鬼王已被降服,三界再次恢复安稳,仙界也履行承诺,把长生石给你。”   喻寒的眼眶已经红了,声音愈发歇斯底里:“我不听这些!我问你,焚彻呢?”   五行大仙终于忍不住,语气哽咽,背脊微弯地陈述事实:“他在最后一战时耗费自己所有气力,几乎跟猛鬼王同归于尽,现在已经重伤,估计活不久了。”   她有一瞬眩晕,世界,仿佛就要崩塌。 第42章 Part 3 带球跑仙侠孽缘 睁开眼……   听完五行大仙的传话, 喻寒很平静。她不哭不闹,只对五行大仙提出一个请求。   “请你带我去见他。”   小红在她灵识里马上出声阻止:“宿主亲, 你何必呢?现在救自己命最重要。焚彻这次没有黑化,死之前还拯救了苍生,你的任务可以说圆满完成,完全可以顺利到达另一个世界。”   喻寒垂眸,冷笑着反问:“那他呢?”   “这个世界的焚彻,永远灰飞烟灭了?”   小红眼神不自然飘向远方。   “一个游戏世界的反派有很多个,既然你已经帮助他洗白成功, 焚彻以后就不会再出现在这个游戏里。”   小红说得很明白。   她是唯一遇到焚彻的人,虽然这狗血坑爹的游戏可能有着相似的剧情,但每一个人物,都是有血有肉的独特存在。   意思是, 喻寒遇到的焚彻,是独一无二只属于她的焚彻。   她笑了,心里憋闷的一口气, 仿佛瞬间通顺了。   “我不要。”   “既然我是系统在他命运里强行添加的人, 那我必须让他活下来。”   “他不配一个善始善终吗?”   小红暴躁地咆哮:“那宿主亲呢?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在这个游戏世界活不下去,会是什么后果?”   喻寒挑眉,语调一分不让。   “试试看啊。”   ***   五行大仙可怜她身体实在虚弱,特意给她几颗仙丹, 勉强支撑。   他想给她输注真气,可真气却不能达她体内。因为与她身体里的力量相撞,还逼得她口吐鲜血。   “孩子与你的身体融合愈深,反噬越重,你现在就像被他抽食干净的虚壳, 趁他还未完全成魔,用长生石,或者放弃他才能救你的命。”   喻寒重重咳了两声,反问:“长生石是不是你们仙界至上的宝物?”   他点头。   “那同样,也能救他的命。”她自言自语。   他一瞬惘然。得道升仙,是多少人的梦寐以求,而她,在生命像枯枝落叶即将被消耗殆尽时,竟然把长生石弃之如敝屐。   他终于懂了,降妖时焚彻日夜不合眼的拼命,他经常挂在嘴边的妻儿,还有他困惑时问他的一句:“魔界的人,也会像凡人一样,成亲生子吗?”   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魔王在月色下竟然笑得几分羞涩,他捏了捏她送给他的平安锁。   “我活了几千年,做过最不后悔的一件事,就是那晚追人追到鹿鸣山,又意外遇见了她。”   “她告诉我,这世上没有既定的善恶。她认定我是好人,我就如她所愿,一辈子向善。”   “我答应了她,要早点回去见她。”   “其实我不是你们口中的战神,也不是降妖时冷血无情,杀人不见血的怪物。我只是喻寒归心似箭的夫君。”   “.…..”   他第一次想跟仙界那些鄙夷魔界,并将他们视为糟粕的人对峙。你看,他们的心也是有温度的,只是,没有遇到那个教会他们爱,让他们奋不顾身的人,不是吗?   看到喻寒,他瞬间彻悟。   心里只剩下一句:她值得。   喻寒很快随五行大仙来到仙界,焚彻正躺在百年冰玉制成的玉床上,脸色苍白,昏迷不醒。   他额头永远生机勃勃的灵动犄角,突然一动不动,表面,开始有明显的龟裂。   喻寒把长生石还给了五行大仙,眼神带着恳求。   大仙点头,焚彻是因为降妖重伤,性命不保,他不可能不救。   可当他将长生石的灵力注入焚彻体内时,焚彻的身体不自然地开始抽动,没多久,整个人又死气沉沉。   喻寒皱眉,心里揪紧,焦急地看向五行大仙。   大仙仔细给他把脉检查后,神色灰败地睨了她一眼。   “不论是仙还是魔,都有七魂六魄,只有魂魄完整,才能恢复原本的元气,重新活过来。”   “但焚彻,有一魂和一魄丢了。”   这句话,像是医院里给家属下的病危通知书,明明白白地告诉喻寒,魂魄丢了,就算有长生石,焚彻也救不回来。   “谁干的?”   他仔细回想,突然,一个身影闪过他脑海。   “其实这段时间,鹿鸣山的叶卿卿经常去找焚彻询问你的情况,算是跟他说话最多的人。”   “焚彻不耐烦,但她总强调从前跟你的关系有多好,她又有多担心你,所以,焚彻也不能太不留情地拒绝。”   “当时,焚彻本来能十拿九稳地擒拿猛鬼王,是叶卿卿没有及时撤退,被猛鬼王当作人质抓去。”   “那个叫李少言的大弟子马上冲上前想救她,结果,也被猛鬼王抓住了。”   “焚彻当时是为了救他们,才不顾险境冲上前。谁也没想到猛鬼王最后在那里埋了专门针对魔界之人的阵法,所以,焚彻在降服他时才会大伤。”   “当时天地一片暗色,什么都看不清楚,焚彻已经昏迷,猛鬼王被关在牢里半死不活,后来发生了什么,可能只有他们俩知道。”   大仙说完,马上派人手打听他俩的下落,得到的结果却是,他们俩在大战后就不见踪影。   房间瞬间陷入死一样的静谧,喻寒身侧的拳头紧握,第一次,眼里有了清楚的杀意。   “焚彻作为魔界教主,他的魂魄,是不是有很大用处?”她问。   他讳莫如深地点头。   “小则使武功全废之人再次成为武林高手,大则得道升仙。”   喻寒捂住胸口,重咳,瘦削单薄的锁骨,被迫震颤。   “所以,他不惜以命救苍生,而他的苍生,却要了他的命吗?”   ***   喻寒第一次感到无助和绝望,她想替他讨回公道,可现在的她却没这个本事。   她红着眼,艰辛地想从床上抱起焚彻,却没有力气。   大仙不忍,赶紧扶住她。   “你要干什么?你现在抱不动他。”   她温柔地抚抚他的犄角,笑了。   “这里冷,我想带他回去。”   五行大仙长长叹气,犹豫再三,实在不忍心看到她那副悲痛欲绝的模样,于是开口:“现在还有一个办法。”   “只要你把他的魂魄寻回来,他就能醒。”   喻寒十分有自知之明。   “我这幅样子,能打过谁?”   大仙把她扶起,目光焦灼认真地看着她,等她一个答案。   “不是没有办法。”   “你现在身体虚弱是因为肚子里孩子天生奇力,你又不属于魔道之人,所以才会反噬。”   “相反,你也可以跟他灵魂相合,借助他的力量。”   魔界之子,生来是天之骄子,覆灭天下的存在。   喻寒手掌松开,了然一笑。   “代价是什么?”   他来不及赞赏她聪慧的反应,目光满是忧虑。   “可能堕落成暴戾残忍的魔,永远不得翻身。”   ***   幽林山。   这是李少言带她来的修炼圣地,他说,这里集天地仙界之灵气,最适合他们潜心修炼。   当初,焚彻受伤晕倒后,一魂一魄意外从他身体分离,叶卿卿当时懵了。   是李少言挽住她肩膀,眼神贪婪热切地怂恿她:“拾起来。”   “这是魔界首领的魂魄,有了它,我们省了几十年修行练功的日子,马上就能成仙。”   “卿卿,你不想去仙界吗?你不想变成长生不老,貌美窈窕的仙子,我们永生永世在一起吗?”   “.…..”   当时的她,不知不觉被蛊惑了。等到反应过来时,李少言已经带着她逃离那片地方。   幽林山如其名,风景幽静,桃树成林,溪流不止,虫鸣鸟唱,的确,像是神仙落脚的世外桃源。   叶卿卿忍不住欢快地在树林里转圈,李少言满心欢喜地牵着她,陪她疯陪她闹。最后,两人满足地抱在一起,躺在柔软青绿的草地上。   “少言哥,你说,神仙的生活是怎样的?”   她满脸天真,笑颜温意。   李少言宠溺地捏她鼻子。   “傻丫头,自然比现在好。”   “我们成了仙,没有人再能欺负我们。”   他想起那个被恐惧支配的夜晚,毫无征兆把他掳走的魔头,他眼里骤然闪过恨意。   是夜,他们在泉边修炼,头顶突然闪过的影子,惊飞树林的一簇黑鸦。   叶卿卿来不及惊呼,喉咙突然被人死死掐住。   李少言眼神一凝,下意识摆出防备动作,却在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时,全身一半的血液凉了。   “偷了别人东西,你们不打算还回来吗?”   是喻寒。   她眼神在黑夜中闪着红光,狠绝鬼魅的意味,手上的力道,好像瞬间能把叶卿卿脖子折断。   李少言心惊,眼神立刻心虚。   “喻…喻寒?你竟然堕落成魔了?”   她笑,那笑容,恨意和讽刺入了骨。   “少废话,不把焚彻的魂魄交出来,你们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他如果死了,我不介意跟你们同归于尽!”   魔界的魂魄,要想融入自己身体为自己所用,必须找到一灵慧通泽之地,潜心修炼。   所以,这也是喻寒断定焚彻的魂魄还在他们手上的原因。   叶卿卿被吓哭了,已经开始腿软,颤颤巍巍拿手指了指李少言。   “师兄,全在师兄那。”   “是师兄叫我这么做的,师姐,求你放过我。”   见已经暴露,李少言咬牙,双手背在身后,打算把焚彻的魂魄用他的内功彻底摧毁,却被现在的喻寒一五一十看得清楚。   她笑他不自量力,中指和食指并拢,狠狠指向他,李少言瞬间双腿跪地,两只脚就这样折在地上,估计再也起不来了。   喻寒趁机收了焚彻的魂魄,她甩甩衣袖,眼神吐露彻头彻尾的不屑和嫌恶。   “在我面前耍花样,不自量力!” 第43章 Part 3 带球跑仙侠孽缘 睁开眼……   这是她第一次伤人。   看到李少言挫败无奈地跪在地上, 叶卿卿脸上惊慌失措,眼泪横流的表情, 她竟然从心底生出一种快感。   焚越突然从她身后冒出,笑得阴险狡猾,在她耳边蛊惑道:“怎么样?轻而易举掌握他人生死的感觉,是不是很爽?”   “喻寒,你跟我哥天生不是一条路上的人。这一魂一魄,我们俩分了,从此称霸三界可好?”   他的声音, 竟然在她心里勾起一阵异样的酥麻,她咬牙,强行逼自己收回不该有的念头,掌间不自觉发出的力量, 将他瞬间击溃在地。   焚彻抹了嘴角的鲜血,笑得得意猖狂。   “人和魔生的孩子,果然都是怪物, 我不是那个唯一的怪物了, 你跟焚彻的孩子,疯魔的力量,比我强大得多。”   “他就是天生的统治者,够残忍无情,才足以统一三界, 我也愿意,俯首称臣!”   焚越大笑,露出沾满鲜血的牙齿,像个疯子,竟然开始对她俯身作揖。   喻寒按住不安稳的胸口, 里面横冲直撞的力量快要吞噬她最后的理智。她避开焚越期盼鼓动的眼神,转身,头也不回去了仙界。   她要在她彻底堕落成魔,不能支配自己的意识时,救回他。   把一魂一魄交给五行大仙后,她长舒口气,低着头对大仙说:“我先退下了。”   大仙惊诧:“你不亲眼见他醒来吗?”   她苍白的唇因为隐忍咬出两行齿痕,坚定地摇头,还仓促后退几步。   “我身体不适,可能撑不到他醒来了。”   “大仙,麻烦你,好好照顾他。”   五行大仙不忍地望着她,在她殷切请求下,点了头。   喻寒最后看了一眼床上的焚彻,狠下心,头也不回地离开。   她快要按捺不住自己杀戮狂暴的嗜血之性,她不想变成那副不人不鬼的样子,更不想被他看到。   她躲回他当时带她藏身的那片树林,那个山洞还有他特意从集市买来铺好的温软床褥和各种玩意物什。他就用干草在她床底铺了一个简陋的床,石洞只有一块小小的平台能铺东西,他当时说怕挤着她,睡在她床边守着就好。   四周的一切越熟悉,喻寒心里的空落感愈发清楚。肚子里的孩子就像张着血盆大口的猛兽,一旦她任由他打通经脉,她的身体,就像他随意摆弄的玩偶。   ***   焚彻醒了。   他像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有一只纤细白净的手,把他拉离那片混沌。可转眼,那只手被席卷而来的乌云黑雾吞噬,不见踪影。   他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环顾四周,想找到她的身影。可他床边,只有五行大仙在焦急观望他的情况。   他皱着眉头,眼里的担忧显而易见。   “喻寒呢?”   他从兜里掏出红绳,试图摇响铃铛呼唤她,可那个被他冠以夫妻同命的铃铛,突然摇不响了。   五行大仙悲伤地从兜里掏出一张纸,递给他。   上面清清楚楚写着“休书”二字。   “焚彻,你不用再记挂她了。”   “她变了,她不再是你认识的喻寒了。”   “这个,是她亲笔写的,嘱咐我你一醒来就交给你。”   焚彻紧紧攥住那张纸,瞳孔骤睁,手臂青筋暴露,仔细看,他的手在抖。   在这段相处的时间,焚彻一直像一匹孤狼,特立独行,面对再强大的敌人,再困难的困境,他都能处变不惊。   这是第一次,他见到他因为患得患失恐慌到骨子里的神情。   过了一会,等他埋头把休书读完,他像是自言自语:“她真的,不要我了吗?”   就像是迷路的孩子找不到回家的路,五行大仙不忍看下去,只得仓促背过身。   喻寒几天前写来一封信,信里装了这封休书,还有,她苦苦的恳求,求他演一场戏,断了焚彻的念想。   五行大仙开始质疑,质疑他告诉她拯救焚彻的唯一办法,是不是正确的选择。   结果,他们都活下来了,可又不得不分开。   用他们的长相厮守换得两条生命的延续,对焚彻和喻寒到底是福是祸。他只记得喻寒仓促逃离仙界时,眼角含泪的一句话:“不管以后怎样,我不后悔之前的所有。”   他没有做错吧,因为不论是喻寒还是焚彻,都希望对方活下去,不论自己承受怎样的代价。   “大仙,求你,告诉我喻寒去哪了。”   背后突然响起的声音,惊扰了他的思绪,他转身,竟然看到三界传闻中的魔王,挫败而无力地跪在地上,眼睛可怜的红着,活生生像被人遗弃街头的小狗。   “她不是这样的人,她是不是遇到危险了,求你,告诉我昏迷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   好不容易恢复安宁的食萍镇,最近半夜开始有女魔头出没。   她身穿一身红衣,脸色如雪苍白,大而厚实的斗篷把她的身形藏得严严实实,但她只要伸手,眼前的人就没有逃生的可能。   她不怕水火,拥有的力量让镇上百姓拿她束手无策,她不杀人,靠吸取人精血维持生命。但奇怪的是,有些被她抽食干净失去意识的人,在白天正午,会突然清醒,一切如常。但一到晚上,她就像恶鬼投身,饥不择食地对百姓下手。   因此,她让整个食萍镇充斥在恐慌中。道士和宗派之人来了一波又一波,可女魔头来无影去无踪,谁都拿她没办法。   这天晚上,月华如注,食萍镇的人早早熄灯入睡,在心里祈祷自己不会成为被女魔头锁定的“幸运儿”。   而一间客栈里最靠北的房间,里面的住客把房间点满蜡烛,亮澄澄的灯火,成了食萍镇唯一一处光亮。   很快,一阵诡异的夜风吹开客栈的窗户,红衣身影灵活地跃入,她掌心一挥,鼓鼓的床铺上被子瞬间被摔倒地上,而床上空无一人。   她警惕地转身,却被身后横空出现的一只手,狠狠扼住手腕。   焚彻看着她,眼圈突然红了。   “娘子,我点了灯,你果然找到了回家的路。”   夜晚的喻寒意识完全不由自己支配,她咬牙,眼神透着杀意,猛地一挣,脱离他的束缚,两只手动作极快地钳住他的脖子,下一秒,就要把他掐到窒息。   焚彻却在笑,闭眼,没有任何挣扎的想法。   “我的命是你给的,你拿走,我毫无怨言。”   喻寒脑海突然闪过一个画面,像清风撩拨了心尖,酥酥麻麻,这是现在的她从不会有的感觉,她吓得松开了手。   跟在她身后善后的焚越此时已经追上她,看到许久未见的焚彻,他一瞬意外,压下眼里的担忧,他故意带上幸灾乐祸的笑容。   “你在犹豫什么?他是魔界教主,擒拿他,吞噬他的灵魂,你每天晚上也不会饿到到处觅食了。”   他心急地掐住喻寒的下巴,被她不耐地甩了一个巴掌。   “我要做什么,用得着你教我?”   焚越低头,故作谦卑地回:“我错了。”   “你现在是我的头儿,你要怎么处置他,我焚越悉听尊便。”   喻寒嫌恶地睨他一眼,冰冷的眼神,甩在焚彻身上。   她说不清楚心口异样的感觉,让她今晚原本旺盛的食欲消退了。她下意识把焚彻当作敌对的对象,他是第一个,让她有手足无措之感的人。   “把他带回山洞,不是魔界教主吗?挟持他,就可以威胁魔界众人心甘情愿臣服于我们。”   焚越得逞地笑了。   “还是您高明。”   ***   回到熟悉的山洞,今晚她没有其他收获,现在饿得慌,眼神开始闪着嗜血的红光。   焚彻双手被困在背后,他费劲的挪到她身前,偏头,修长的脖颈暴露于她眼前。   “饿了吗?”   “吸我的血,比普通人管用。”   他语气平淡,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喻寒也像是鬼迷心窍,覆在他下巴之下,额头抵着他粗砺的胡茬,嘴角两粒尖利的牙齿,没入皮肤,尝到今天第一口鲜血的味道。   走火入魔的魔界之人,需要靠吸□□血维持自己的功力,焚彻很清楚。   但他从没想到,他跟她的孩子,会是她现在这幅样子的原罪,让他恨不得让这个孩子灰飞烟灭。   他的血不是普通人血,有安宁的意韵。原本唇齿紧贴他的人,突然身子下滑,昏昏沉沉睡去。   焚彻叹气,轻松让绑他的绳索幻灭,怜惜而温柔地把她身子往上带,紧紧抱在怀里。   终于,她能睡一个好觉了。   她现在安宁的睡颜,才最像她原本的样子。   山洞里突然传来清脆的拍手声,黑暗中,一个熟悉的人影逼近。   是焚越。   “我就知道,你是焚彻,怎么可能这么容易被她制服。”   “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很强大,但不也是继承你的血脉吗?现在儿子应该还打不过老子吧。”   他笑,面带嘲讽。   “我是不是该为你们的爱情感到可歌可泣?你怕跟她大动干戈伤到她,情愿当我们的俘虏。”   “那如果,你只有和世间所有人为敌才能保护她,你还能做到吗?”   说到这,他眼神满是报复的快感。   “仙界的人马上要来捉拿她,这些天我陪她帮她为非作恶,你以为,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仙会放任不管?” 第44章 Part 3 带球跑仙侠孽缘 睁开眼……   那个夜晚, 她在他怀里睡得格外安稳。   等清晨第一缕阳光洒在这片寂静树林,焚彻一分不落地注视她。她睁眼, 眼眸清明澄亮,像山涧淌过的第一趟溪水,不再是深夜时冰冷杀戮的眸色,毫无感情。   她揉眼,慌乱地从他怀里逃出,望他的眼满是陌生和惊恐。   “你是谁?”   焚彻藏起他的意外和疑虑,很快接受了她不记得他的事实。   夜晚她被魔界力量支配, 耗损心智,让白天的她混混沌沌,记忆错乱,也打不起精神。   他勾唇, 耐心对她解释:“我是随你来这的人。”   她脸上一瞬尴尬和懊恼。   “怎么会?我连镇上的人都没有治好,怎么又迫害别人。”   喻寒皱眉,双手紧紧攥住已经灰扑扑的裙摆, 表情烦闷苦恼。   焚彻喉结吞吞, 犄角在见到她时已经不受他控制地扬起,他弯腰,对上她的眼,继续问道:“你白天,要去食萍镇救人吗?”   喻寒点头, 手里紧握一串佛珠,浅浅笑着,抚了抚自己已经隆起的小腹。   “我之前遇到一个活佛大师,他把佛珠给我,说我白天去救人能够给肚子里的孩子积福。”   焚彻心中了然, 难怪,食萍镇被她袭击的人过一段时间就会醒来,应该跟这串佛珠有关,它能把喻寒抽食的灵气归还给他们。   这也导致,一到晚上,她身体里沉睡的恶魔便叫嚣着支配她的身体觅食。   他突然松了口气,那串佛珠应该是难得的宝物,他十分感谢那个发现她异常却没有对她赶尽杀绝的人。   “你知道,肚子里孩子的爹是谁吗?”他试探性地问道。   喻寒垂眸,眼里尽数写满困惑和无助。   “我忘了。”   “我为什么会来这里,我的身份是什么,我都不记得了。”   焚彻见不得她小可怜的模样,心里早就软成一片,他拉住她的手,温柔地握在掌心。   “不记得也没关系,一切都可以重头再来。”   喻寒看他的眼神十分怪异,强硬地把手从他掌心抽出。   她的潜意识里,自己的手自然不能随便给人牵。   焚彻尴尬地笑笑,当即提议:“你是想救人对吗?”   她点头。   “我帮你。”   ***   现在的喻寒不能见光,她去食萍镇前,事先戴上面纱和斗篷,由焚彻牵她下山。   这次下山的路,喻寒总觉得格外漫长,可能因为身边突然出现的高大陌生男子。哦,不对,他应该不能算传统意义上的人,额头一直摆动个不停的黑色犄角十分打眼。   见她停下来,焚彻问:“累了吗?我背你。”   喻寒摇头,指了指他额头上的犄角。   “你真要这样跟我去食萍镇?这个,你不遮一遮吗?”   他一愣,隔着面纱也能感受她疑惑的眼神,他下意识问:“你觉得难看吗?还是,你会怕。”   喻寒马上摇头,实话实说:“不怕。”   “我也是个怪人,而且。”她伸手指了指犄角,“还挺好玩的。”   记得他们刚认识不久,他也问过这个问题。而她,尽管没了记忆,但她的答案,始终如一。   那一瞬间,焚彻心头滚烫,突然踩进他们之间相隔的溪流,捧住她的脸,隔着面纱,闭眼轻吻。   喻寒的脑海天旋地转,而他,终于得偿所愿,天地仿佛无声,大千世界只剩他们二人,难得安心。   他们自相遇起经历太多磨难,很少有这样安静而温暖的时候。   焚彻只祈求,这样的时间能再长一点。   吻毕,喻寒震惊地捂住嘴巴,眼神多有埋怨。他依旧笑容如沐春风,突然弯腰,把她拦腰抱起。   “这水凉,别弄湿了鞋子。”   脸皮厚的程度,让她一时竟然忘了反驳。   到了食萍镇,他熟练地带她潜入各家各户,在喻寒惊讶的眼神下,他面不改色地用自己积累的功力,救活数人。   如果她亲自动手,必然损耗极大,有时,她回到山洞就虚弱地晕倒了。   为此,她不解地问他:“你为什么要帮我?”   她明明只是一个怀着孩子却不知自己从何而来的悲惨女人,他这样救人,他自己功力一定会有亏空。   焚彻不语,执拗地牵着她的手,去市集上给她买了很多新鲜玩意儿。   他记得,她喜欢这些。   她的裙子又灰又破,他去裁缝店给她丈量了一身漂亮的新裙子。   集市上所有吃食,只要她多看一眼,他二话不说就会买来。   所以,食萍镇的人看到,一高一矮的两个带着面纱的人,并肩走过长街,扫荡一路。   男人眼里呼之欲出的爱意,让人不由羡慕。   从前有传言,跨越种族和界限的爱情,注定会遭遇惨痛的情劫。   或许,他跟她这一路,也应验了这句话。   但焚彻自己知道,这不是劫,是他千万年的独行生涯里,最大的甜。   ***   是夜。   焚彻在从前他铺了干草的地方躺下,静静看着她,慢慢睡去。   果然,天一黑她就开始嗜睡,慢慢失去意识。   而焚彻的精神却愈发紧张,他知道,另一个喻寒就要出现。   在她完全入睡前,她还拼命睁着眼,嘴里不断对他嘱咐:“你快走,这里的晚上很恐怖。”   如果不是她不能控制的睡意逼她闭上眼,焚彻猜她还是会锲而不舍劝他离开。   很快,圆月朗朗,星辰被月光揉碎了,氤氲于人间。   而山洞里,蠢蠢欲动的罪恶之源即将苏醒,喻寒再次睁开眼,已经换了一副狰狞的神色。   焚彻却不管不顾从身后抱住她。   她转身死死掐住他的脖子,他没有任何挣扎的动作,他怕控制不好力道伤到她。   “你是谁?给我滚!”   她冰冷无情地驱逐令,他置若罔闻,反倒主动凑近她的脸,冷静地劝告。   “你饿吗?想出去食萍镇?别费力气了,我不就是你摆在眼前的猎物吗?”   “喻寒,听我的话,我任你处置,绝不还手,只要,今晚你不要走出这个山洞。”   她冷厉的眼神有片刻迟疑,像是在权衡他话里的利弊。而焚彻却由不得她思考,按住她脑袋,她的唇齿,便埋在了他的颈窝。   焚彻不知道她吸了多久,只是她平静下来,再次昏睡过去时,他已经面色苍白,身形有些摇摇欲坠。   第二天一早,可能是昨天他身体消耗太重,他睁眼时,她已经醒了。   喻寒就静静蹲在他床边,眼神复杂地盯着他。   “怎么了?”   他声音格外轻,带着几分睡醒的慵懒。   她眼睫一颤,突然蛮横地扯过他胸前的衣襟,拉开,他锁骨处的咬痕那样清晰。   她挫败地坐倒在地,无助地抱紧双臂,眼神木然望向前方。   焚彻不明所以,刚握住她的手腕,又被她狠狠甩开。   “所以,真的是我是吗?”   她不傻,毫无意识的夜晚,疲累而无知的白天,还有那串佛珠引领她去一户户人家,赎去自己的罪过。从前她可以自欺欺人,但焚彻的出现,印证了这个事实。   她有些崩溃地推开他,眼里不知不觉蓄满泪。   “你为什么不走!我就是那个女魔头,你为什么要留在这受我迫害!”   焚彻最见不得她哭,心里瞬间揪成一片,他冲过去,弯着背脊,紧紧把她抱在怀里,手忙脚乱地安抚。   “喻寒,你听我说。”   “在我心里,你不管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抛弃你。”   最后一句,是他发自心底的承诺。   “你若向善,我必奉陪。你若扬恶,我必一马当先,护世人不加害于你。”   喻寒突然停住了哭泣的动作,神情呆滞地望着他,下一秒,突然痛哭。   他慌乱地给她擦眼泪,嘴里一直温柔哄着:“别哭。”   喻寒却愈发哭得像个孩子,声音断断续续。   “你为什么,为什么被我抓到这还对我这么好。”   他笑,眸中的光亮,似那日清晨拂过绿叶的光晕。   “因为我认识的喻寒,有点口是心非,有点逞强,但是我见过最果敢善良的姑娘。”   “你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我爱你啊,我的妻。”   他仰头,突然在她额间落下一个轻吻。   喻寒红着眼,怔怔地望着他,突然,她揉揉眼睛,噗呲一笑。   焚彻额头的犄角,又雀跃地开始上下摆动,把她逗笑了。   那些模糊的画面,她脑海里看不真切,她也不能记起他到底是谁,他们曾经有过怎样的故事,只是,眼前珍爱她如生命的男子,让她心里升腾久违的暖意,那种让人熟悉的依恋感,让她的心慢慢安宁。   就在气氛逐渐平静之时,喻寒手腕上的佛珠突然开始剧烈震颤。串起佛珠的红绳渐渐收紧,扼住她的脉搏,并将她的身体死死钉在石壁上。   “喻寒!”   焚彻焦急地大喊,可他却没能及时握住她的手。   洞外突然走进一群人,为首的正是当时喻寒遇到的身披金色袈裟的活佛。   他的身后,跟着密密麻麻的天兵神将。   活佛一脸歉意地对她鞠躬。   “姑娘,老朽对不住了,五行大仙特意嘱托我照拂姑娘,勿让姑娘彻底堕落成魔。”   “现今,五行大仙被天庭打入狱中,佛珠可以告知姑娘现在身处何方,老朽也是被逼无奈,不得不出卖姑娘,如果老朽不遵从仙界旨意,老朽和佛寺,必将灰飞烟灭啊!” 第45章 Part 3 带球跑仙侠孽缘 大结局……   叶卿卿推着坐在轮椅上的李少言走出人群, 李少言看喻寒的眼神满是憎恨,他愤怒地指控她:“是她不分青红皂白, 毁我修为,废我双腿,她就是不折不扣的女魔头!”   喻寒皱眉,望向他们的眼神充满疑惑。   李少言和叶卿卿对现在的她而言,就是陌生人。   焚彻终于挣脱仙界之人的束缚,冲到喻寒面前,严严实实把她挡在身后。   “你们是什么货色, 你们自己清楚!”   “喻寒是被魔障控制心智,夜晚不能自已。但她一心向善,不然也不会在白天去救助镇上的百姓。”   叶卿卿咬牙,第一次在他面前昂首挺胸地反驳:“那是她自己造的孽, 由她负责,本就是天经地义。”   “师兄是鹿鸣山背负众望的下一任掌门人,离得道升仙一步之遥, 她毁了我们的正道, 我们凭什么任她逍遥!”   焚彻听笑了。   “正道?”   他的眼神像天空中盘旋,锁定猎物的鹰,把叶卿卿身手冠冕堂皇的伪装,剥得一干二净。她慢慢后退一步,不知不觉, 如鲠在喉,艰涩地不敢抬头与他对视。   “何谓正?何谓邪?”   “出身名门正派,就是正道?生而为魔,就是自甘堕落?”   “我焚彻扪心自问,我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喻寒无意犯下的错, 我替她赎。我堂堂正正,从不倚仗央求人什么,这是唯一一次。”   “喻寒是我明媚正娶的妻,她宁愿被孩子反噬成魔也要留下我们的骨血,那我拼死拼活,也要护她们母子平安。”   他后退,手紧紧攥住喻寒,毫不放松。   仙界与焚彻僵持不下时,她曾经最敬重的师父,鹿鸣山掌门人走上前,高高举起一张刻着命格的木牌。   他笑,看向焚彻时,眼里写满恨意和果决。   “堂堂魔界教主,竟然深陷人间情爱,笑话!”   “她已不是我鹿鸣山弟子,我也没有必要再对她手下留情。每个鹿鸣山弟子上山前都会将自己的命格刻在木牌上,之后委托命格仙君记入仙界预备名录,以便日后得道升仙。”   “喻寒竟然堕落成魔,这人间已经没有她存在的必要。”   “焚彻你可知,木牌一碎,魂飞魄散。”   掌门表情凶戾,眼角微扬的笑意,写满报复的快感。   焚彻心脏漏了一拍,左手捏她的指骨,快要捏碎。   他声音在颤:“你要怎样,才肯留她一命?”   再抬头,八尺男儿红了眼圈,表情不堪重负。   掌门得意地笑了。   “这世间万物,讲究一个平衡。”   “魔界只能有一个千呼万唤的王,如果你愿意交出你的七魂六魄,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就能活命。”   “焚彻,你可否愿意?”   所有人把他们围在中间,用冷漠无情的脸面对他们,像是在看一场好戏。   叶卿卿的手不自觉握紧李少言轮椅的把手,她竟然开始紧张,紧张眼前这个危险人物的选择。   她不信,焚彻会为了一个喻寒心甘情愿交出自己的七魂六魄。所谓七魂六魄,一旦殒没,他整个人也就灰飞烟灭。   师父卑鄙地拿喻寒的命格做要挟,坐在轮椅上的李少言虎视眈眈地盯着前方。叶卿卿看到的是他们的私念,夺得焚彻魂魄后成仙的欲念。不知何时起,叶卿卿已经读不懂周围人眼里的色彩,像蒙了一层浓雾,看不清眼里真实的情感。   她震惊地看到焚彻第一次松开喻寒的手,一脸坦然地走向前。她不自觉张大嘴巴,眼睁睁看着他替她最后一次拢起耳边的发,轻轻呢喃。   “娘子,你信有来世吗?”   说完,他自己笑了。   “我信。”   “我最后的心愿,就是来世也要遇到你。”   她意外地发现,焚彻看喻寒的眼神,是少有的发着光,最纯粹的样子。   话音落下,他的手掌利落地钻进胸口的位置,握住一魂,狠狠拔出自己的身体。他凌驾众人之上,讽刺一笑,将他的魂,随意甩在地上,身体因为亏空弯下腰,明显踉跄,嘴角渗出鲜红的血迹。   叶卿卿看到,抱在怀里看她长大的师父,一直夸赞她有慧根,他一定会助她成仙的长辈,和那个年少时便对她海誓山盟,永远忠贞不二的师兄,争先恐后地去抢焚彻的魂。   魂魄掉在地上,李少言甚至挣扎着从轮椅上起来,结果重重摔在地上。   他站不起,凄惨的眼神望向叶卿卿,掌心收拢,嘴里不停乞求:“师妹,扶我起来。”   他那副狼狈的样子,着实丑陋。   而他们的师父,拿到焚彻的魂欣喜若狂地扬天长笑,最后,还不忘对他落井下石。   “少言呐,忘记我教导过你,要尊师重长吗?”   李少言愤恨地捶地,叶卿卿呆呆站在那里,像被抽去灵魂,没有进一步动作。   那一瞬间,她看透他们的虚伪。   她一心尊爱的师长,交付身心的师兄,在欲望面前,她不值一提。   叶卿卿突然开始羡慕站在焚彻身后,他到死也在护着的喻寒。   她失了神,两眼没有焦距地望着前方,像是被焚彻的动作吓傻了。   而焚彻疯了一样,继续面无表情地掏自己的灵魂。   叶卿卿脑海里急促的声音在叫嚣,逼她一句话唤醒呆滞的喻寒。   “你在干什么?他会死啊!”   洞中瞬间静寂无声,原本木然的喻寒,看到焚彻因为痛苦而直不起的背脊,眼圈开始泛红。   她低头,肩膀无声地抽搐,胸口炽热的邪力开始聚集,焚彻回头时一个意含道别和保重的眼神,让她彻底崩溃了。   原本沉睡的力量苏醒,她抱头尖叫痛哭。   顷刻间,山洞开始剧烈震动,碎石摇摇欲坠。所有人疯了一样往外逃,只有喻寒,从后面紧紧抱住他。   她不知自己为何心痛,只是那种心脏被活活撕扯的感觉,只有他能缝合。   喻寒嗓子莫名哑了,在乱石掉落的间隙,握到那根唯一能证明她存在的稻草。   这世上有这样一个人如此深爱自己,难道不是她轰轰烈烈在这世上活过的证明吗?虽然,她没有任何记忆,但她的情感告诉她,这个危难时也把她挡在身后的人,是她唯一的不能失去。   山洞完全倒塌前,叶卿卿的脚腕被地上躺着的李少言狠狠抓住。   他哭了,在死亡面前,恐惧让他丧失骨气地乞求:“卿卿,别丢下我,我不想死。”   叶卿卿被他扯着动弹不得,她急红了眼。   “山洞马上要塌了,我不可能支撑你一个双腿残疾的人一起逃出山洞,你扯着我,我们俩都只能被活埋!”   李少言却笑了,那笑容,已经狷狂。   他死死抠住叶卿卿的脚腕,手掌收拢得更紧。   “好啊,那一起死啊。”   “我李少言不该葬命于此,就算死,我也得拉人跟我一起陪葬。”   叶卿卿彻底崩溃,她跪在地上大哭:“这就是你说的爱吗?”   “一生一世的诺言在你那里轻如鸿毛,你不能活,就必须拉着我一起毁灭吗?”   “李少言,你从来没有爱过我,你爱的永远是你自己!”   叶卿卿突然想起,那日鹿鸣山上,喻寒突然袭击并把她绑进山洞,她偷走她的鹅黄裙衫时,叶卿卿其实还有意识,她几乎阖上的双眼看到了,可她却没有反抗。   因为她猜到喻寒的目的,并希望借此印证李少言的真心。   当李少言带众人来寻她,解救她于危难之时,叶卿卿以为,自己真的遇到良人,她漂泊无依的人生终于有了托付。   在倾泻而下的石头逐渐吞没她身体,掩埋她呼吸时,叶卿卿突然卑微地想,如果那天穿着鹅黄裙衫的是她多好。   很快,她又想明白了。   是她又怎样?   她不是喻寒,没有与世间众人为敌也要与他相守的勇气。   ***   那天,焚彻七魂六魄损了一魂,关键时刻,喻寒爆发的力量击溃众人,她及时用自己的魂魄给他补上,焚彻得以活命。   而喻寒损了魂魄,愈发像冬眠的动物,嗜睡疲懒,不记得他是谁,还经常记忆错乱。   后来,江湖上出现一名大盗,专偷名门正派的宝典,但民间也没有谁为非作恶的传闻。   大盗偷完典籍,还懂得礼尚往来的道理,会在那里留下各地珍宝,不至于让被盗之人太过憋屈。   谁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只是江湖传言,大盗背着一个很大的包袱,依旧毫无压力地施展轻功,上天入地。   那边,新一届武林盟主刚上任不久,震慑武林的葵花宝典被盗,武林盟主可怜兮兮地跑来仙界求助。   “五行大仙,那大盗猖獗得很,您一定要帮我除害,讨回公道啊!”   大仙不紧不慢地斟茶,嘴角挂着慢条斯理的微笑。   “可是我听说,他只是拿走了典籍,没有干任何为非作恶的事,你们武林秘籍肯定不止一本,何必这么较真。”   “武林秘籍非常人能练成,你们藏起来只会白白生霉,有人翻翻,去练得真功,倒也不错。”   武林盟主:“?”   五行大仙的新徒儿:“?”   最后,武林盟主悻悻离开,五行大仙的新徒儿小白一脸舍生取义地对他说:“师父,降妖除魔,是我们的责任。”   “不管这个大盗有多凶残,为了民间的安宁,我们都应该挺身而出!”   五行大仙皱着眉头,瞅了他很久,最后深深叹气。   “傻小子,这世上没有那么多非善即恶。”   小白一脸迷茫。   五行大仙拍他肩膀,语重心长:“明天随我一起去民间走一趟,不要只用耳朵去听,真真正正见到的,才眼见为实。”   第二天,他们来到一个偏僻的小镇,溪水边,有一户炊烟袅袅的人家。   庭院里,一个肚子大到有些吓人的女人躺在竹椅上,懒懒打着瞌睡。   突然,里面已经生好火做好饭的男人出来,把她抱在怀里,温柔哄着,指着树上的果子。   “娘子,你想吃柿子还是苹果。”   喻寒睡意太重,眼睛都未睁开,埋在他怀里,小声喃喃:“我要柿子,柿子甜。”   男人绽开笑脸,温柔地答:“好。”   话音落下,他左手以眼神难以捕捉的速度出针,轻轻松松命中了一树的果儿,打落一地。   小白惊讶:“无影飞针?他是?”   五行大仙了然一笑。   “魔界焚彻,可有耳闻?”   小白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准确地说,曾经的焚彻已经死了,他现在只是一个一身本领的普通人。”   “他不再计较往事,也不关心三界纷争。之所以选择修炼各大名门功法,是因为他怀里的女人,因为要孕育他们的孩子很辛苦,他只能用正气压制住她体内反噬的力量,慢慢唤醒她的记忆。”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他都没有伤害过任何人,尽管被世人多次加害。”   “可能因为他怀里的姑娘吧。”   小白抬眼,静静等待他把话说完。   五行大仙摸摸胡子,莞尔。   “她教会他如何去爱,如何爱世人。”   小白放下了原本打算降妖除魔的剑,终于如释重负地笑了。   那副画面让他想起一句诗: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第46章 Part 3 带球跑仙侠孽缘 番外……   焚翰出生那年, 人间四季安平,五谷丰登, 百姓都说这是难得的吉兆。   临盆前喻寒的肚子比常人要大,真正生产时,却格外顺利。   她发作后焚彻还没来得及把仙界的医仙请来护她周全,回家时,屋里已经传来婴儿的啼哭,焚彻当场就懵了。   颤着手推开门,看到她被汗水浸透的头发, 以及怀里温柔抱着的小婴儿。   “焚彻,是儿子。”   他点头。   孩子的性别没有太大悬念,就像女娲后人只能孕育女儿一样,魔教教主的骨血, 都是一脉相承的男儿。   婴儿头顶有未完全长成,颜色暂且粉嫩的犄角,喻寒好奇地捏了捏。   “你说, 他为什么会跟你一样, 有这个。”   她依旧懵懂单纯地望着他,让他嗓子干涩地吞了吞,到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咽下。   他想问,她难道还不记得他吗?   可是他不敢,他怕答案依旧让人失望。   最后, 他的犄角怂怂地缩了缩,简单回了三个字:“不知道。”   喻寒挑眉,在他落寞地转身,准备给她去厨房打水洗脸时,叫住了他。   “所以, 孩子都生了,你打算赖账吗?”   焚彻身子猛地一顿,惊喜地转头,难以置信地望着她。   脑海快速运转,他突然想起,她刚才第一句话的称呼是“焚彻”。   而不是,她失忆以来一直懵懂迷糊的—“喂”。   喻寒看到,他头顶的犄角雀跃地左右摇摆,然后他欣喜若狂地奔来,一把把她抱在怀里。   刚出世的孩子就这么被夹在中间,确实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他抱了她很久,久到喻寒半边身子僵了,无奈地拧他腰,提醒他松开。   “喻寒,谢谢。”   这一句话,浓缩了太多歉意和珍重。   她笑着捏他脸。   “笨蛋,有什么好谢的。”   “也是因为有你,我才能刚来这不久,就收获了结婚生子一条龙服务啊。”   焚彻:“?”   他肯定听不懂。   因为喻寒知道,一直在她灵识里窜来窜去的小红,已经认定这局面它不能控制,很有自知之明地躲到小黑屋面壁思过了。   等它觉得自己罪过赎清后出来,看到的就是这个游戏的大反派,背着喻寒去山涧玩水的场景。   他脸上的笑容灿烂有光,是能让万物逊色的欢喜和幸福。   喻寒也笑着,紧紧挽住他脖子,左手恶作剧般捏住他的犄角。   他身子不自然地一颤,小心提醒她:“你别随意摸我那里。”   喻寒疑惑:“为什么?”   焚彻尴尬地抿抿唇,最后还是下定决心说出来:“我那里会有反应。”   “哪里?”   她是真的没听懂。   焚彻的脸白了又红,最后像熟透的西红柿。   他侧过脸,咬住她耳垂,轻声呢喃:“我晚上告诉你。”   “.…..”   小红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所以它为什么要面壁思过?所以它为什么不会相信它百十年难得一遇的乙女游戏鬼才女主喻寒?   小红看完那些虐狗的画面,很想竖起大拇指,对喻寒说一句:“不愧是你。”   ***   焚翰五岁那年,被送回了魔界,养在他强大而不可一世的小叔身边。   当年喻寒受伤,焚彻为了救她,主动将魔界教主之位让给焚越,他带她云游四方,寻找救治她的方法。   他能让焚越坐上万人之上的王座,但焚越必须答应他一个条件:就是秉持心性,绝对不能为非作恶。不然他一定锤爆他的狗头。   焚越开始不信,偷偷带着一帮人做些欺压百姓的脏事,被焚彻知道了,他直接回魔界狠狠教他做人。   这件事也让焚越终于清楚认识到,焚彻其人,依旧是他不可战胜的存在。   既然有王座,他也不必计较太多,带领魔界众人安分生活,倒也不是难事。   从前总想着为非作歹的大魔王焚越总算消停了,可是,当喻寒生下焚翰,之前焚彻灌输给她的正气让她成功得道升仙,他们一家三口浪迹天涯,好不自在,焚越又不平衡了。   他成天待在魔界,悟出了曾经不懂的一种情感—寂寞。   可是,他对男女□□,依旧一窍不通。   所以他决定把那对神仙眷侣的儿子,召到他身边玩玩。   老子打不过,他还打不赢儿子吗?   焚翰小时候脸肉嘟嘟,像新鲜出炉的肉包子,喻寒最喜欢弯腰亲他。听说父母要把他送走,他的包子脸不开心地皱成一团。   “爹,娘,你们是不是不要翰儿了?”   喻寒心软地想抱住他,被焚彻狠心拉住。   他用力戳了戳他的犄角。   “你未必想每次跟其他小孩一起玩的时候,他们都说你是怪物?”   焚翰想起不美好的记忆,瘪着嘴摇头。   “你先要变强大,才能让所有人都认可你。”   “翰儿,爹不会害你。回到那里,你才会成长,才能知道自己的身份,才不会对未来感到迷茫。”   “爹娘不能护你一辈子,你要学会自己长大。”   焚彻摸摸他毛茸茸的脑袋。   “你难道不想以后变成很厉害的人,可以保护爹娘?”   焚翰重重点头。   他笑了,捏了捏他的脸。   “那个说要把你变成合格接班人的怪叔叔,是爹同父异母的兄弟。”   “他不会害你,但你也别被他欺负得太惨。”   “等你能把他打得落花流水的时候,再回来见我们。”   “那时候,你就是值得爹娘骄傲的焚翰了。”   焚翰重重点头,背着包袱,小身板挺得直直,屁颠屁颠地往前赶路。   喻寒抹抹眼角不舍的泪水,笑了。   那时候,焚越还不知道他招来一个多大的祸害。   后来的喻寒,回想起那段漫长岁月,只记得最后,是道不尽的圆满。 第47章 Part 4 娱乐圈爱情故事 抑郁症……   娱乐圈不乏美人, 明艳、温婉、清纯、灵秀,乱花渐欲迷人眼。在这个金钱与名誉泛滥的名利场, 光是一副好看的脸蛋可能远远不够,你需要有自己的特色,还有,能被众人认同的本领。   如果提及娱乐圈清冷低调的女星名字,一定少不了童星出道、十八岁就拿下三大影后桂冠的喻寒。   她不算多么张扬的美人,第一眼,只觉五官清致自然, 天生属于怼脸拍越拍越美的电影脸。但她左眼下角的一颗泪痣,给那张荧幕下冷漠无波澜的脸,平添几分摄人心魄的美。   在她十八岁的获奖电影《绽放》里,她以素颜高中生的形象出镜, 惊艳众人。那一颗小小的泪痣,撩拨人心,她演出了所有人青春年少时白月光的模样。   只是, 除了影视作品, 她平时低调到半年不见一次她的身影。好不容易在镜头前现身,她的表现,总有些木讷拘谨,没了电影或电视剧里的灵气。   粉丝开始失望,有人甚至传言她有严重的抑郁症, 对此,她也从未解释。慢慢地,粉丝们开始心照不宣地喜欢她演的各种角色,而对于她本人,尽管她低调到在娱乐圈再无第二人, 但对她依旧有很多指摘。   “你们发现喻寒在各种发布会上眼神都在神游吗?她不会真的有病吧?”   “有病得治,尤其是精神疾病,到时候闹出自杀就不好了。”   “娱乐圈果然不是普通人待的地方,既然姐姐那么痛苦,退圈吧,一个人好好生活。”   “楼上在说什么?退圈怎么能赚钱?我看你们是不知道明星一年收入多少,他们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退圈。”   “.…..”   她从一个低调内秀的女演员,慢慢开始站在舆论的风口浪尖。她的经纪人多次劝她可以尝试接一些综艺,把她讨喜的一面展示给众人,但在看到她蜷缩在房间的角落,面无表情地把掌心的阿米替林一口气吞了,经纪人到嘴边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她没有签娱乐圈里资本雄厚的公司,她我行我素的个性不想被公司的包装和炒作捆绑。她创立的个人工作室,并不能跟那些占据圈里半壁江山的公司抗衡。铺天盖地对她个性和状态的剖析,怎么不是一种变相的欺压和抵制。她从八岁出道,到现在二十三岁,自然悟出圈里一些生存之道。   娱乐圈,要变天了。   虎视眈眈的新人,像雨后春笋冒出,名气和地位的更迭,最是无情。   她单纯地想,如果接不到令她心仪的剧本,就这样隐退,用她的积蓄,开一间勉强维持生计的咖啡馆,每到初春和金秋,就去世界各地一览她心仪的风景人情,这样过完一生,倒也不错。   但没过多久,网上爆出一个视频。视频是多年以前拍摄的,画质不算清楚,但画面里人的脸,却被清晰记录下。   网上像重磅炸弹炸裂,一时轰动。而喻寒最后的心理防线,也崩溃了。   当她的经纪人慌张不堪地赶到她住处,敲门,无人应答,她叫人活生生把门撞开时,看到的就是浴室里,穿着她最喜欢的白色睡裙,躺在浴缸的花瓣浴里,安然睡去的喻寒。   她的肤色格外白皙,朱唇未染依旧红润,眼角的泪痣像最晶莹剔透的一滴泪,永远留在了那里。   二十三岁拿下大满贯的年轻影后,在浴室的氤氲雾气中,在入目即是她最喜欢的红与白的鲜明对比中,永远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当喻寒读档读到这样一段,一时说不出话。   这回,小红变成她养的一只纯白的可爱比熊—球球。而她,穿越到原身出事的前一个月。   她不懂,她不是路人甲的身份吗?怎么突然给她安排一个故事背景如此丰富,又极具苦□□彩的人物。   为此,小红汪汪了两声,喻寒听懂了。   它说:“介于亲任务完成得十分完美,因此,游戏系统提高了本次游戏的难度。”   “这次的反派,不是标准意义上的反派,后面亲就慢慢知道了。”   喻寒翻了个白眼。   她是人没错,这丫是真的狗。   “那你能告诉我,导致原身自杀的那个视频到底是什么?”   在记忆读档的时候,她并未得知。   小红的狗嘴露出诡异的微笑。   “这个,也需要亲慢慢发现哦。”   喻寒坐在沙发上,双手抱胸,一脸嫌弃。   “那我要你有何用?”   小红一噎,继续耐心解释:“我可以帮助亲分析这个游戏的各个人物和情势。”   “这次任务的反派叫江应尘,选秀节目出道,能歌善舞,才华不凡,是如今红炸天的国民偶像,但是,他跟你的原身一样,在性格和情感上有缺陷。”   “这次的女主依旧是叶卿卿,两年前电影学院毕业,至今没有有名气的代表作,不过,她现在是长韵传媒力捧的新人。”   原身的记忆告诉她,长韵传媒就是如今圈里占据半壁江山的大拿,能与之相抗衡的,只有江应尘所在的嘉和娱乐。   “她的气运很好,之前参加了一个女团选秀节目,很多导师对她青睐有加,虽然她没有出道,可能跟长韵本意是想让她走演员这条路,抓住国民喜爱度有关。但最后,导师推荐她去参演了影帝欧阳轩第一张专辑的MV,现在,长韵给她安排的资源很好。”   “虽然亲刚来就跟亲说这些不太好,但以原身之前的处境和状态,被叶卿卿或其他人取代,只是时间的问题。”   在现实世界,喻寒对娱乐圈关注度不高,偶尔也会赞叹某些艺人的颜值或才艺,但并没有真情实感去追过星。   没想到,这次被迫卷进这个故事,一开始,就要面对这个圈子的尔虞我诈。   她很心累,但也无可奈何。   之前的故事对她而说漫长而陌生,她心里唯一的信念就是—既然已经走到这里,为什么不继续下去?   她想回到现实,也想让她脑海里被强行抹去的记忆重现。   就在这时,经纪人敲响她的房门。   进来后,她低头看着手机,表情很是急切。   她如今的经纪人叫小乔,比她大两岁,娃娃脸却显得年纪很小,是一直跟在她身边的老人。   “寒宝,嘉和全权投资的IP新剧《樱桃》定下男主是现在最红的江应尘,而女主,刚宣布在圈内试戏选拔。”   “嘉和最近在影视剧上势头正好,出品了多部精品。这次又是国内知名小说改编的剧本,搭戏的还是粉丝基础雄厚的江应尘。宝,我知道你很少接电视剧,但这真的是你千载难逢的机会,你要是演好了,谁也不敢在你背后指指点点了。”   “.…..”   喻寒猜原身一定拒绝了,因为不演偶像剧,不和流量搭戏,是青衣女演员喻寒的原则。   但当她看到小乔眼里充满希冀的光,听到她为她愤愤不平语气,出人意料地,点了头。   “我去。”   小乔傻眼,手里的手机差点掉到地上。   最后,她擦擦眼角的泪花。   “寒宝,你终于想通了。”   喻寒无奈:“你哭什么。”   “我是替你感到委屈,你明明什么都没做,为什么有那么多人躲在背后骂你。”   “他们不是说你是个只会在电影里卖弄风情的花瓶吗?他们不是说你有镜头恐惧症吗?”   “那这次我们演给他们看,告诉他们,我们是不喜欢,不是不可以!”   ***   原身的思想和信念转移到喻寒身上,她也懂了她不跟流量搭戏,很少拍电视剧的原因。   因为她觉得电影更能保持作品的纯粹性,能叙述一个完整的故事,不会中途被制片人突然扯进剧组的人或是剧方新签约的广告影响。   但这次,既然她替原身重新活一回,她就不会让她重走自杀的路。   小红那样明显的提示她不可能看不出来,现在参加试戏,是她唯一的选择。   而且,她也想会会传闻中的江应尘和叶卿卿。   试戏大会在嘉和大厦顶层举行,嘉和娱乐的顶级导演、制作人,还有《樱桃》的原著小说的作者、电视剧的编剧都按时出席。   《樱桃》不同于一般的青春校园小说,它以校园欺凌为背景,讲述了清冷孤傲,优秀到无可挑剔的男主角转学到七中后,遇到了霸凌同学,嚣张跋扈的叛逆女主,两人在那个樱桃味的盛夏,意外撞见一场意外后彼此救赎,跌跌撞撞成长的青春故事。   跟普通校园剧甜而暖的日常不同,这部剧里面的转折和羁绊太多,男女主需要有强烈的情感爆发,女主和男主两个人物的成长,也着实称得上虐身虐心四个字。   虽然演绎难度大,但这部剧未播先火的热度,让女主角的竞争十分激烈。   喻寒去现场时很低调,直到导演在台下叫她的名字,众人才知道她也来了,底下瞬间议论纷纷。   “她不是文艺片女神吗?怎么来这凑热闹。”   “影后都来了,我们还有机会吗?”   “演电影跟演电视剧又不一样,有些人不见得适合电视剧。”   “.…..”   她的上一个是叶卿卿,导演给她选了剧本里难得甜蜜的片段,她的完成度很高,把女主少有的小女生的羞涩紧张拿捏得刚刚好。   轮到喻寒时,导演惊讶地挑眉,选了剧本里难度最大的一段。   女主跟男主坦白后两人开始激烈争执,女主不惜以死相逼。短短一段戏,争吵、谩骂、崩溃大哭、撕心裂肺的亲吻都囊括其中。   喻寒大大方方地上台,导演短暂思索,拍了拍身侧穿着亚麻色衬衣,锁骨纤细优雅,高挺纤细的鼻梁、红唇白齿如造物主最好的恩赐,是整容医院永远拼凑不出的完美模板的人。   “应尘,你上去跟她搭戏。”   这个片段,一个人演着实为难。   听到他的名字,喻寒惊讶地抬头看他,恰好,他摘下墨镜,眼神就这样直直地看过来。   她是不追星的人,但审美直觉告诉她,江应尘的长相绝对算是惊为天人,在颜值即正义的当下,他不红实在天理难容。   她发呆的瞬间,他突然站起,冷漠回绝:“抱歉,我身体不适,不能搭戏,就先走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   台下人面面相觑,就在导演犹豫需不需要给她换一段时,喻寒自信地回道:“我一个人也可以。”   “……”   原身的悟性喻寒得到保留,她只用了三分钟就征服在场所有人,告诉他们,她的影后不是白拿的。   即使是以舞台剧形式出演,即使她没有搭档,她依旧把情绪拿捏得刚刚好。编剧看完后欣喜地拍手叫好:“这就是我心目中的夏果!”   台下来试戏的明星目瞪口呆,这难道就是电影演员的共情能力?她生动地给她们上了一堂表演课。   最后,喻寒顺理成章拿下这个角色,制片人不太高兴,原本他们力推的长韵新人叶卿卿只能勉强拿到女二的戏份,因为导演和编剧毫不退让只要喻寒,他们也无可奈何。   下了台,叶卿卿突然走到她身边,握住她手腕。   “喻寒前辈,你真的很厉害,以后在一个剧组,还请多多指教。”   她笑着说好。娱乐圈的新老交替是常态,她暂时对叶卿卿没有多余的看法,只是,江应尘走之前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在她心里一直挥之不去。   结果她一个人走到地下停车场,拐角处突然冒出人影。黑色棒球帽遮住他大半张俊逸的脸,但那双犀利剔透的眼睛,她很熟悉。   是江应尘。   他死死掐住她的脖子,声音是极度的隐忍,像在崩溃边缘。   他们只隔咫尺,他颤动的呼吸落在她鼻尖。   “喻寒,你他妈到底想干嘛?”   “不是早就警告过你吗?不要在我面前瞎晃,小心,我杀了你!” 第48章 Part 4 娱乐圈爱情故事 抑郁症……   江应尘对她的恨意, 她无法溯源。喻寒双脚悬空,纤细的脖颈被他轻松捏在掌心, 呼吸被狠狠夺去。   她痛苦的眼神焦灼凝望他,在濒临窒息时,他大喘一口气,终于松手。他脸色煞白地后退,深深看她一眼,慌乱逃离。   喻寒看着他离去的方向,一种悬而未解的情绪开始蔓延。   他靠近她时, 她闻到他身上干净清冽的香水味下掩盖的浓厚药味。   他身上因为外伤一定贴附了许多膏剂,或者,他一直在长期服用某种药物。   原身附带的情感,让她在面对他时心情压抑到极致。而江应尘皮肤呈现病态的白, 显然,不论是身体还是心理,他都承担了巨大的痛苦。   回到家, 喻寒依旧百思不得其解。   原身跟江应尘之间到底有怎样的故事?她的自杀是否跟他有关?这些像藤蔓缠绕在她心头, 面对现在的处境,她第一次切身感受到不知所措。   很快,《樱桃》电视剧官博发布消息,由喻寒出演女主夏果,江应尘出演男主封泽的新闻马上登上热搜头条。   小乔及时给她发微信:寒宝, 下载一部电影看看,别看微博。   喻寒猜到微博上绝对没有什么好消息,但她还是处变不惊地点开了。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真正看到那些营销号和网友的言论,她也会寒心。   真正站在她现在的位置, 就能切身体会这个圈子依旧对女性有更大的恶意。   官博底下清一色评论,都是站在江应尘那边。   “啊啊啊啊,哥哥为什么要接偶像剧,我不许你跟别人谈恋爱?”   “喻寒不是不演电视剧吗?这么快就打脸了?”   “一直get不到她的演技,出席活动也像个木头,心疼我哥哥,这部剧期待好久,结果女主角人选直接给我劝退。”   “不是长韵新人叶卿卿是既定女主吗?那个小姐姐很适合啊,喻寒到底有多厉害的后台啊?”   “......”   她翻了一眼热评,只有一两个评论是为她打抱不平,她一个拿过大奖的电影女演员,至今没有爆出确切的污点,他们到底有什么资格去质疑她?   已经是深夜,喻寒依旧在翻看剧本。对于原著的解读,她把网站上的热门帖子看了个遍。   虽然这对她来说是一个陌生的领域,但她不服输的个性不允许自己成为被任意诽谤的角色。原身没有得到的公道,她替她讨回。   开拍前一周,剧组举行了剧本分析会。   喻寒准时出席,她对面坐着的,就是江应尘和叶卿卿。   他比上次见面时更加瘦削,精致的脸棱角分明,加大号的黑色卫衣套在他身上很宽松,帽子盖住他额头,他静静坐在那,整个人呈现一种病态的美感。   喻寒落座时,他眼睑微动,却没给她一个眼神。   倒是叶卿卿,极为懂事地给全剧组人买了热咖啡,提早放在桌上。   喻寒看过来时,她笑得很甜。   “前辈,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喝咖啡。正式开拍后我还有很多问题想请教你,到时候你一定不要嫌我烦哦。”   喻寒颔首,礼貌回以笑容。   作为一个新人,叶卿卿的确做到体贴入微,面面玲珑,剧组的人看她的眼神满是怜爱。   当喻寒翻开剧本,脸色瞬间变了。   摆在桌上的剧本,跟她之前拿到的大相径庭。   从事影视行业的人都清楚,一般一部电视剧,前五集是积累好评和吸引人气的黄金阶段,而新的剧本里,原本作为主角的喻寒,却活得像个透明人。   前五集把男主和叶卿卿饰演的青梅竹马女配柏安安相识相遇,到一起成长的故事交代得异常清楚,而作为女主角的喻寒,出场的戏份寥寥无几,更别提和男主的对手戏。   她质疑的眼神看向编剧,编剧却心虚地低下了头。   出品方和制片人大摇大摆地走进,进来时,还拍了拍叶卿卿的肩膀,调笑她:“嘉和太子爷开着玛莎拉蒂来接你,你到时候别坐你经纪人的车回去,记得去找他。”   叶卿卿在众人看戏调侃的眼神中,羞涩点头。   喻寒在心里冷冷嗤笑。   瞧,那些精彩绝伦的小说为什么拍成电视剧后被骂得很惨,其实并不是编剧无才,有时,资本的蛮横无理能将艺术贬低成一文不值的废纸。   导演试探性地问了句:“关于剧本,你们有问题吗?”   场面瞬间陷入寂静。   导演和编剧的眼神,有意无意落在喻寒身上。   江湖传言,喻寒年纪不大,对作品的要求极高。   这样魔改的剧本,她肯定难以接受。   意外地,她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反对,还积极配合他们对台词。   只是在最后,她把剧本撂到桌上,双手抱胸,嘴角依旧挂着温温柔柔的笑,语气也很是温和,但她身上自带的压迫感让众人瞬间警惕。   “我是演员,服从剧组的安排拍戏是我的责任。”   “但你们花几百万买下一部IP,改编成影视作品,肯定不想最后收获的是观众清一色的骂名。”   说这话时,她眼神直勾勾落在那几个投资方身上,毫不避让。   “剧本已经完成了,你还想怎样?”   其中一个制作方冷哼一口气,没好气地质问她。   “你们最后选择这个剧本,你们付给我演出费,我自然演好这个角色,不敢有其他意见。”   “但是,以我这些年的经验,显然是原版剧本更好。”   “我口说无凭,没有说服力,但是你们也不知道观众的选择。”   “这样吧,我个人拿出积蓄支撑前五集按照原剧本拍一个版本。如果我没记错,这部剧是边拍边播对吧?那五集之后看观众的反响,如果他们喜欢现在的版本,我再无其他意见。”   “但如果他们钟意原来的版本,那我们老老实实把剧本改回去,你们没有任何损失。”   “怎么样,你们敢赌吗?”   她说完,场面一时陷入一片寂静,原本以为自己胜却在握的叶卿卿,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煞白了一张脸。   拍戏不是儿戏,为什么投资方话语权很大,就是因为一部精品电视剧的拍摄和制作,投入巨大。   五集,相当于一部剧的四分之一,它消耗的人力物力财力,不是一笔简单的数字。   叶卿卿跟在场所有人一样,觉得她疯了。   喻寒依旧眼神笃定地等待他们的答案。   最后是导演最先发声。   “小喻,我支持你。”   “我免费帮你拍完那五集。”   人有时候被迫要对残酷的现实低头,但更多的时候,是遵从本心。   导演的支持给喻寒很大的鼓励,就在叶卿卿开始坐立不安的时候,一直低头不语的江应尘突然冷声拒绝。   “我不演。”   “我没有时间陪你参加这个无聊的赌注,一部戏,拍两个版本,你是时间太多还是脑子有病?”   喻寒皱眉,激动地站起,与他对峙。   “那你接受这个被改得面目全非的剧本?”   他笑,像是故意和她作对。   “我觉得挺好。”   “我付你片酬,请你出演可以吗?”   他笑了,掌心撑在桌面,身体向前倾,故意凑近她的脸,眼角的笑意十分轻佻刺眼。   “我的片酬,你付得起吗?”   不管他是不是喻寒的任务对象,有一瞬间,她真的想把他碎尸万段。   当着这么多人面让她下不来台的人,他是第一个。   他们无声的对峙持续很久,最后是叶卿卿拉了下他的手臂。   “应尘哥,喻寒前辈说的有道理。”   “只是再拍一个版本,对于我这种新人也是一种历练,我也愿意免费参演。”   说完,她善解人意地笑了。   就连江应尘,轻哼口气,最后不情不愿地坐下。   喻寒在心里忍不住感慨,叶卿卿的段位实在是高。   她随随便便的几句话,迎合了喻寒的提议,也塑造了自己温柔大方的形象。   很多人或许忘了,这次剧本的更改,显而易见是为了她。   ***   最后,喻寒的提议,以多胜少通过。   剧本大会结束后,他们刚走到地下停车场,江应尘的私生饭如猛虎扑食般围上来。   慌乱之中,有人用激光笔恶意去照江应尘的脸,他十分警惕地躲过,灼热刺眼的光线便落在叶卿卿侧脸,他下意识抓住她手腕,把她扯开。   叶卿卿避过了,那光线自然落在他们身后的喻寒身上。   她蹙眉,不适地轻哼,江应尘只淡淡扫过她的脸,没有吭声。   喻寒倒是听见叶卿卿的声音。   “谢谢你,应尘哥。”   他不自然地别过眼,漫不经心地点头。   等到私生饭终于被赶走,地下停车场驶进一辆拉风的玛莎拉蒂,驾驶座坐着一个头发梳得锃亮的富二代,手里抱着一大捧玫瑰,先是轻佻地对喻寒吹了声口哨,然后满脸笑意地对叶卿卿招手。   “亲爱的,过来。”   叶卿卿马上含羞带怯地跑过去,上车跟他走了。   刚才激光笔照过来的时候,喻寒下意识的反应,就是握住江应尘的手腕,把他扯开。   没想到,他自己躲了,而她的手还捏着他的手腕,没有松开。   她纤细的手指,就落在他脉搏中央,他心脏的律动,她感受得一清二楚。   叶卿卿走了,他嫌恶地扯开她的手,像是碰到什么肮脏的东西。   喻寒彻底恼了。   “有病?你梦中情人不搭理你,你就拿我出气?”   她是招他惹他了?   他不说话,一言不发地离开,留下喻寒一个人在原地风中凌乱。   她决定下次一定要控制好自己的身体,别再下意识去碰那个神经病。   转身离开时,她突然看到地上有一个被压瘪的药盒,往前看,是他离去的方向,应该是刚才人群推搡时掉下。   捡起药盒,看到药盒上的字,她下意识皱眉。   联想他瘦削单薄的背影,刚才无意触到的脉搏,喻寒眼底的疑惑愈深。   到底为什么,他会吃这种药。 第49章 Part 4 娱乐圈爱情故事 抑郁症……   喻寒在酒店门口, 找到了那个背着巨重无比的相机,看脸还像个高中生的私生饭。   她抱着相机, 看喻寒的眼神十分警惕。   喻寒开门见山:“你知道江应尘的行程?”   她面露意外,吞吞吐吐许久,不知道怎么回复。   “关你什么事?我追我们哥哥,碍着你了吗?”   喻寒不急不慢地向前一步,捂住自己还有些酸痛的眼睛。   “你说呢?刚才是你们谁拿着激光笔乱照,最后照在我脸上,我的眼睛现在还不舒服。”   “需不需要我去医院给你开一个验伤报告, 直接告到你学校?”   那个女生瞬间慌了,面对喻寒有些不知所措。   喻寒趁机追问。   “我可以不计较,但你要把江应尘的行程告诉我,并保证不把这件事告诉别人。”   “不然, 我随时可以去学校找你。”   这是她第一次威胁高中生,实施起来竟然得心应手。   “至潮公馆?”   从她嘴里得知江应尘要去这个地方,喻寒下意识蹙眉。   至潮公馆就是这座城市的富人阶级吃喝玩乐的最佳场所。   女生老实地点头。   “我们粉丝后援团的会长有五个, 我只是其中一个, 这是其他会长在我们大群里发的消息。我们粉丝后援团平日为哥哥做了很多,经纪公司帮我们联系,有时会安排我们见面。”   “我因为今天晚上有周考不能去,所以今晚她们要玩什么,我也不清楚。”   “我知道的就是这些, 信不信由你。”   喻寒下意识点头,弯腰替她捡起她刚才慌乱时滚落在地上的镜头。   “我信,谢谢你。”   “如果可以,下次我帮你要一张江应尘的签名。”   “但明星也是人,也要有自己的私人生活。好好上学, 以后跟踪尾随偷拍的事,不要干了。”   ***   回到她现在住的别墅,她开始收拾行李,被她打电话叫来的小乔看到这幅场景一时有些崩溃。   “姑奶奶,我让你接个电视剧,不是让你把自己变得倾家荡产。”   喻寒神色如常,不慌不忙地回道:“倾家荡产倒不至于,隔岸花园那儿我还有一套130平米的房,我先搬去那,这个别墅抵押给银行贷款。”   “你这是何必?早知道我就不劝你接这个剧了,什么也没捞着,还惹一身骚。”   小乔嘴上抱怨个不停,手里却积极帮她收拾行李。   “小乔,晚上你可能得帮我,我要出去一趟。”喻寒眉眼淡淡地说。   “去哪?”   “至潮公馆。”   小乔眉心一跳,担忧地问道:“你去那干嘛?”   喻寒突然停下手中的动作,眼神带上深重的疑虑,她下意识的回答,答非所问。   “小乔,我跟江应尘以前认识吗?”   “很多事,我都忘了。”   小乔惊讶地回:“你怎么突然想起他了。”   “我只知道你们是一个孤儿院出来的,至于你们以前是否认识,我没有听你提过。”   喻寒的手一滞,心里悬着的石头落下。   果然,江应尘对她的敌意不是偶然,他会随身携带那种药,其中一定有故事。   ***   是夜。   为了不被狗仔拍出,喻寒全副武装赶到了至潮公馆。   公馆是一座三十层的大厦,最高的三层,全部属于娱乐场所。   喻寒用一万块钱办了一张至尊VIP卡,有了这张卡,她才能去顶层找他。   误闯几个房间后,喻寒终于隔着狭小的门缝,在最里面的包厢看到他的身影。   里面,被粉丝们精心装饰,背面墙上还挂着“哥哥生日快乐”几个大字。空中还漂浮着各种形状的氢气球。   看来是粉丝后援会特意为他准备的生日会。   喻寒推门进去时,刚好看到一二十出头,画着与她年纪极为不符的妆容的女生,怜惜而小心地,给靠在沙发上的人点燃了一根烟。   茶几上摆放的空瓶,印证了沙发上的他醉得不轻,眼睛都没睁开,迷迷糊糊就要把烟接过,含在嘴里。   喻寒清楚听到那个女生说:“哥哥,抽根烟吧。杰森说,有了它,你再也不会因为烦心事而整晚睡不着觉了。”   几乎是直觉,喻寒冲过去,眼疾手快夺走那根烟,放在鼻尖闻闻,她之前研究过麻精毒放类药品,自然对这种烟的味道十分敏感。   那个女生愤怒地站起,指着她的脸,毫不客气地责问:“你是谁?这里怎么随便放人进来!”   喻寒戴着口罩和帽子,一张脸除了眼睛遮得严严实实,她们自然认不出。   她把烟扔在地上,脚底狠狠碾碎。   “我还要问你们想干什么?”   “杰森是谁?是他指使你们做的吗?你们知不知道他要是抽完这根烟这一辈子就毁了!你们只管他在舞台上光鲜亮丽,不管他今后的人生是死是活吗?”   “还有这个药,也是你们给他的吧?”   “市面上抗抑郁治疗的药物这么多,你们为什么偏偏给他这个?你们难道不知道药瘾一旦形成,对脑部的损害不比海落因低吗?”   “你们到底是喜欢他,还是想毁了他?!”   喻寒说完,为首的女生捂着嘴,一脸惊慌地后退。   “杰森是哥哥的经纪人,他告诉我哥哥有严重的心理疾病,很影响他的演艺事业。”   “他说这个药和这个烟能让他忘记烦恼,摆脱痛苦,我想他是哥哥的经纪人,不会害他,所以就信了。”   她也是还未染足社会的富家女,崇拜偶像,便想用金钱助他达成一切,登上顶峰,却不知道无意中就推他入深渊。   喻寒看她那副明显慌张,眼泪横流的模样,叹气。   “经纪人也分好坏。”   “有些经纪人只是把艺人当作赚钱的工具。”   “知道那个杰森为什么鼓动你们害他吗?因为只要他上瘾了,江应尘就能完完全全听他摆布,他也能靠他赚更多的钱。”   她说完,包厢里陷入死一样的静谧。   沙发上的人迷迷糊糊睁开眼,抬头看了她一眼,嘴角莫名勾起笑容。   “阿九,你来了。”   “今天是我的生日。”   喻寒:“.…..”   他可能醉糊涂了,莫名其妙开始说胡话,喻寒心累地回了句:“九你妹啊。”   说完,她使了蛮力,把他从沙发上拉起,他身体的重量全部扛在她肩上。   “你要带他去哪?”   她们红着眼,十分担心偶像的安危。   喻寒撕下一张便签纸,写上她的号码,递给她们。   “我送他回家,放心我不会害他。”   “这是我的私人电话,你们有不放心的,可以随时打电话找我。”   能跑来这里拦截下这场悲剧的,她们也心照不宣觉得喻寒不是坏人。   “我帮你叫车吧,哥哥的别墅在丽水,我直接让司机送你们去那。”   喻寒点头,道了句谢。   她扶着江应尘离开前,那群小女生又哭了,十分愧疚地问她:他是不是已经没救了,她们还能做什么。   喻寒耐心安抚:“如果只是药,要看他吃的多少。那个药盒里还剩下大半的药,所以估计他吃得不多,你们不用担心。”   “至于你们还能干什么?”   “娱乐圈不是你们想象中那么非黑即白,有些灰色交易,你们不知不觉就被当成刽子手,如果真的爱他,那就学会真正保护他,保护他合法合理的权益。”   “还有,公众人物要面临很多压力,有一定的心理疾患,这并不少见,所以你们不要听风就是雨。”   喻寒揽住他的腰,用力把要滑在地上的他搂紧。   看到他苍白脸上的红晕,像孩子表演时刻意画上的大红脸,十分滑稽。   她语气不自觉温柔几分。   “艺人如果基本的调节自我的能力都没有,那他就不是一个合格的艺人。”   “至于那个杰森。”喻寒笑,“我相信你们后援会不是吃素的。”   她说完,这群小女生马上想通了,一脸义愤填膺,默默目送他们离开。   ***   出租车很快到达丽水。   江应尘的头靠在她肩膀,像是失去了意识,死活不肯下车。   她拧他的腰,他皱着眉喊痛,却赖在她身边,嘴里嘀咕着“阿九阿九”,抱着她手臂不肯动弹。   喻寒:“.…..”   出租车司机催她下车,她无奈,只好对司机报了她家的地址,带他回家。   等到她历尽艰辛到家,用热毛巾给他擦完脸,倒了一杯温水逼他喝下后,他竟然毫不见外地霸占了她的床。   喻寒扶额叹息,在床边观察了躺尸的他很久,最后放弃了,她心甘情愿把她温软的大床让给他。   结果,就在她准备离开房间时,他突然诈尸,伸手紧紧拉住她,像所有狗血电视剧里演绎的那样。   “阿九,你别走。”   喻寒满脑问号,她真想摇醒这个醉得不省人事的人,大声问一句:“阿九到底是谁?”   当晚,她在客房将就一晚,可能因为身体太过疲累,她很快入睡了。   当天晚上,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许久未见的小红满脸笑意地通知她:“宿主亲,就在刚刚,您成功逆转了本次任务的一个大转折,对结果产生一定影响。作为奖励,我可以回答一个你想知道的问题。”   喻寒下意识想到了那个被江应尘念叨整晚的名字—阿九。   小红面带微笑,喻寒灵识里的记忆,像画卷一样铺展开来。   城南新建了一座孤儿院,孤儿院第九个接纳的孩子是个刚出生就被遗弃的女婴,所以她被取名为阿九。小女孩逐渐长大,褪了因为黄疸而暗沉的一层肌肤,逐渐像瓷玉娃娃一样精致漂亮。   她是孤儿院的宠儿,无论是院长伯伯还是护工和小朋友,都很喜欢她。在她五岁那年,院长亲自领养了这个漂亮的姑娘。院长姓喻,给她单字取名为寒,阿九终于有了确切的名字—喻寒,不过孤儿院的人依旧喜欢阿九阿九地叫她。   她八岁那年,孤儿院来了一对和她年纪相仿的兄妹。   哥哥性格冷傲沉默,妹妹有一双葡萄般晶莹明亮的眼睛,但看人总怯生生的。   他们是一对龙凤胎,兄妹俩刚来时严重的营养不良,身材枯黄瘦小,孤儿院的孩子总爱欺负他们。   她是第一个接纳他们的小伙伴,她愿意把自己珍藏的洋娃娃分给妹妹,挑食的她,总喜欢把鸡腿和鸡蛋一股脑偷偷夹到哥哥的碗里。   有人不服地问她:阿九,你为什么那么喜欢跟他们待在一起。   当时童言无忌,喻寒实话实说:因为我喜欢他们叫我阿九,我觉得好听!   兄妹俩从江南流浪而来,还带着江南软语的乡音,叫她的名字阿九,她总觉得格外悦耳。   意外听到的哥哥,从那天起,不再全名全姓地叫她,他开始唤她阿九。   在女孩的心里,那个永远穿着一身不合身的衣服,剃着平头,五官端正的男孩,认真叫她阿九时,她心跳总会漏一拍。   后来啊,男孩女孩们长大,总算到了高中,他们约定好要一起离开这座城市,开始新的生活。   可是他们没有看到身边潜藏的魔鬼,一朝镜碎,不能重圆。   哥哥这些年拒绝了很多领养的家庭,因为他不想跟妹妹分开,还有一个隐晦的原因,他从没跟人说过。   但他十七岁那年,主动联系一户曾经想要领养他的家庭,去了另一个城市。   哥哥有了新的名字—江应尘。也有了新的生活,但他依旧忘不了那座小城的一切,忘不了那个叫阿九的人。   而原本灿烂如阳的阿九,像被抽走养分的枝干,只能以喻寒的名字,继续苟活。   所以阿九是她,哥哥是江应尘。   ***   第二天一早,清晨初阳透过窗棂,喻寒睁眼时突然看到,一个笔直的人影立在她床前。   他唇色单薄,眼底的乌青印证他宿醉的憔悴。   他蹙眉,看她时神色不豫。   “我怎么会在这里?”   看到她的脸,他一顿,手掌松开又握紧,有些不知所措。   “你哭什么?”   喻寒后知后觉抹了下眼角,才发现,掌心全是湿濡。 第50章 Part 4 娱乐圈爱情故事 抑郁症……   早饭。   喻寒的厨艺水平仅限于下面和荷包蛋, 但太久没做,难免生疏。   江应尘尝了一口她做的早饭, 眉头紧皱,几乎是立刻放下筷子,钻进了厨房。   十分钟,他端出一碗色香味俱全的三鲜面。   喻寒尝了一口,忍不住赞叹:“你厨艺跟以前一样好。”   说完,两人面面相觑。   可能因为昨晚的梦,喻寒知道了他们的过往, 这句话也就脱口而出。   江应尘埋头吃面,没有过多反应,只是余光瞥见她堆放在客厅的行李,不自觉蹙眉。   “你要搬家?”   喻寒翻了个白眼。   “不算, 就是从这个别墅搬到市中心小区的套房里。”   “昨天夸下海口跟那群制片人的对赌我不可能食言,不把这个别墅抵押出去,我怎么付得起你这种大明星的片酬。”   她嘴角挂着笑, 故意调侃。江应尘含了满口的面, 死鱼眼死死盯着她,像是在辨别她这话的真假。   放下碗的瞬间,他对她说:“别搬了。”   “我不要你的片酬,算是你收留我一晚的报酬。”   喻寒冷笑:“您这一晚,还真是一夜千金。”   她话音落下, 他眼神似飞刀冷飕飕扫过。她果然触及他的逆鳞。   他离开前,喻寒把昨晚在至潮公馆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地告诉他,他反应平淡,既不意外,也没有愤怒的情绪。   喻寒受不了他这种事不关己的态度, 抓住他手臂,急切嘱咐他。   “江应尘,嘉和的人太阴险狡诈,你的合约如果快到期了,尽快做好自立门户的准备。自己开办工作室,对你以后的发展更好。”   “还有,有病得去治,那些精神类药品不能随便服用,就算是安眠药,也必需控制剂量明白吗?”   “如果你成瘾了,一辈子要跟那些药相伴,还有什么意思?”   他后退一步,故意跟她隔开一段距离,表情似笑非笑。   “现在这样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喻寒,你是不是希望我能尽快消失,这样就不会总有人出现在你面前,提醒你现在背负了多大的罪孽?”   看他那副自暴自弃的样子,喻寒气急攻心,一时没有控制好情绪,开始口不择言。   “江应尘,你是真的有病。”   “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我最不希望你跟宁宁发生任何意外。”   不自觉脱口而出的名字,让两人间的气氛愈发僵持。   江应尘冷笑着后退,看她的眼里尽数写满嘲讽。   “喻寒,你不配叫她的名字。”   她反驳:“不管我配不配,你的命是你自己的,你都不该自暴自弃。”   “你知不知道,你也是一群人心中的光,你忍心看到她们的希望破灭吗?”   “身为公众人物,你就应该明白你身上肩负的责任。”   “如果再有下次,我不管你是不是被陷害,我都会绕道走,任你自生自灭。”   “等到我去世的时候,我一定会告诉宁宁,她哥有多懦弱,不止是我,连宁宁也会瞧不起你!”   他背影一瞬间僵直,到最后,还是没有留下一句话就离开了。   他们之间一直存在一根暗刺,只要提及,就把彼此刺得体无完肤。   当天下午,娱乐版块的热搜第一,叶卿卿&江应尘两个名字紧紧绑在一起。   点进去可以看到一个视频,最近长韵力捧的小花旦叶卿卿与神秘男子一前一后进入酒店。   再加上在地下停车场江应尘护她的视频被传到网上,一时间,关于江应尘就是那名男子的传言愈演愈烈。   网上,“倾城”CP粉如雨后春笋般冒出,难以遏制。   小乔告诉她,这是新人演员最基本的炒作手段,借用名气大的明星的话题度,强行与之捆绑,获得的人气和流量愈发取之不尽。   她下意识提出疑惑:“所以,叶卿卿身边的那个黑衣男子到底是不是江应尘?”   喻寒果断地回答:“不是。”   昨天晚上他在她身边醉成一滩烂泥,如果那人是他,就成了灵异事件。   “到现在江应尘也没有出来澄清,他们是商量好一起炒作吗?”   小乔看着网上铺天盖地的营销号消息,自然而然得出这样的结论。   喻寒想起他那副臭脸,还有他对叶卿卿难得的和颜悦色,不屑地冷哼。   “他被猪油蒙了心,关我屁事。”   ***   晚上十点,喻寒终于搬完东西,成功入住市中心的房子,刚准备在沙发上躺尸休息一会,她另一个私人手机突然响起,接通后,那边只有呼吸声,很久都没人说话。   喻寒也是鬼迷心窍,没有直接挂电话,一直耐心地问他是谁。   最后,那边传来微哑的嗓音。   他说完第一句话,她就认出来。   江应尘当初是以偶像歌手出道,他的声音像微醺的气泡水,尤其是唱歌时特别好听,但他平时说话时音调总格外阴沉,可能跟他的性格有关。   “你现在住哪?”   她猜她这个手机的号码,他是从昨晚的后援会会长那得知。   “大晚上我一个独居女性,为什么要把我家地址告诉你?”   那边传来风声和沉闷地呼吸,他像是在思考怎样说服她,喻寒好整以暇地等待,结果,等来他的一句:“喻寒,你未必还怀疑我要对你做什么?”   他话里质疑的意思十分明显,就像在说:娱乐圈各色美女那么多,你是哪来的自信。   喻寒:“.…..”   她决定,江应尘没救了。   她咬牙切齿准备挂电话的时候,他着急地叫住她。   “别挂。”他艰涩地吞吞嗓子。“我在你家别墅门口等了一晚上。”   当时已经是十一月,这座城市很早入冬,晚上,窗外的寒风刺拉拉吹着。   彼此沉默良久,最后喻寒闭眼,长长叹息。   “隔岸花园B栋1101,要来就快点滚过来,记得做好伪装和掩护,别被狗仔拍到。”   “我不想被卷进莫名其妙的绯闻里。”   他到她家时,她刚好煮了一大锅泡面,她一个人吃不完,所以她顺便给他盛了一碗。   江应尘换完拖鞋朝她这边走来,她随口一问:“吃饭了吗?”   他摇头,看到桌上被她煮成一团的泡面,一言难尽。   “你就吃这个?”   “女演员不要保持身材?”   喻寒翻了个白眼,把筷子重重搁在桌上。   “冰箱里没东西,你爱吃就吃,不吃拉倒。”   江应尘深深看了她一眼,总觉得她今天的脾气格外火爆。   潜意识告诉他今天不能轻易招惹喻寒,于是他乖乖低头吃面,吃到一半,对面已经吃完的喻寒,绷着脸,一脸审视的表情。   “江应尘,你大晚上来我家干嘛?”   他手上的动作微微停滞,随后,处变不惊地回:“新戏马上要开拍,我想跟你对台词。”   这理由够扯,喻寒翻了个白眼。   “真新鲜,你不是很支持新剧本吗?那来找我干嘛?叶卿卿在新剧本里戏份比我多得多,你应该去找她。”   “你是不是担心绯闻给她造成不好的影响所以想拉我下水?我告诉你,你对人家有意思,不管是真是假,你愿意任她炒作,我不管。但你要是拉我下水,别怪我以后叶卿卿演什么角色,我都去抢。”   他揉揉眉心,看她一脸嫉恨,表情苦恼。   江应尘心累地解释:“我没想炒作,对叶卿卿也没有那个意思,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我来找你,也没有其他目的,就是……”   他声音突然消失,喻寒眉眼盈盈的看着他,眼里分明的探究。   “就是什么?”   他闭眼,无力地靠在椅背上,长长叹息时,漂亮卷翘的睫毛一颤。   “之前的药我没吃了,安定也没了,我又开始失眠。”   “整晚整晚睡不着觉。”   “那晚我喝醉了,你把我带回家,那是我这段时间睡得最好的一次。”   喻寒红唇微张,眼里流露出意外的神色,最后微垂眼眸,无奈地颔首。   她径直去房间,拿了她衣柜里最宽松的T恤短裤,还有一条崭新的毛巾,全部扔他怀里。   “衣服和毛巾我没穿过,浴室有崭新的洗浴用品,这是唯一一次。”   “我这不是收容所,下不为例!”   有人说,他的眼睛天生薄情冷漠,但刚刚他站在落地窗前的夜幕下,悲凉无奈的一张脸,极度漂亮,也极度孤独,像没有情感的牵线木偶。   喻寒承认,她那一瞬间心软了。   从她把原身与他的往事记起,她在心底告诫自己,她跟江应尘之间相隔太多东西。他是让人上瘾的糖,外表包了鲜丽的糖纸,而糖心却是能割伤舌头的利刃,聪明如她,不该有不必要的交集。   但是啊,他可怜兮兮地说他在寒风中等了三个小时,他收起利爪,像乖顺的小动物,第一次对她吐露病情,喻寒就知道,她拒绝不了。   有人生来耀眼,怎能避其光芒。   江应尘洗完澡出来,发现她坐在客厅的地毯上,头歪歪斜斜靠着沙发,手里拿着被她用各色荧光笔标记的剧本,已经沉沉睡去。   客厅开着暖气,但地上依旧很凉,他弯腰,轻松把她抱起,抱回主卧的床上。   她真的很瘦,二十三岁的体重,跟小时候差别不大。   以前,喻寒喜欢带着宁宁在花园里荡秋千,两个小脑袋一人靠着秋千的一边,在午后懒懒的阳光下睡去。   那时刚打扫完孤儿院卫生的他,洗干净手,轮流把她们抱回房间。   他总是先抱宁宁,然后是她。   对此,喻寒提出过抗议。   “虽然宁宁比我小,但你为什么总把我一个人留在花园!”   他眼皮都没抬,回得理直气壮:“她是我妹妹,你是我的谁?”   喻寒一噎,噘着嘴跟他生闷气,却无法反驳。   其实这个问题,很长一段时间,江应尘也说不出确切的答案。   直到那天,他面临最艰难的选择,在内心痛苦的挣扎和煎熬下,他第一次选择了她。   这个选择注定了他之后的人生必然在悔恨中度过,而她与他,再也回不到从前。   替她盖好被子,江应尘站在床前,望着她的睡颜,久久凝望。   他突然想起,她隐隐敌对,愤愤不平的新人叶卿卿。她的贪婪和欲望,可能被公司支配,可能是她自己的想法,他其实看得很清楚。   不管是带资进组强行改剧本,还是借他的名气炒作,他之所以没有反抗和解释,是因为那个女孩,无辜纯澈的大眼睛,笑起来跟宁宁很像,让他自我麻痹,不再计较。   又或者,他只是想报复喻寒和他自己,如果他这次选择坚定地站在宁宁这边,会不会,可以赎去他们的罪过。   但就在今晚,从七点起,他握着空了的安眠药瓶发呆,突然怀念起那天在她家生动而有烟火气的场景。   他和叶卿卿的绯闻闹得沸沸扬扬,叶卿卿发来消息,诚恳道歉后,她邀请他去一家西餐厅吃晚饭,说是给他赔罪。   他不傻,自然知道这一路肯定不太平,她在这个风口浪尖约他,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如果他去,叶卿卿能靠这次炒作成功上位,之后稍作包装,资源和人气一定大涨。   这是他的初心,有何不可?   但后援会会长急切地打来电话,问他新闻是怎么回事时,她说:“哥哥,你是不是被人利用了。你当晚跟我们在一起啊,是那个小姐姐火急火燎地把你带走了,她当时真的很担心你,还把我们臭骂一顿。”   “虽然不知道她是谁,但一定不是那个叶卿卿。”   “哥哥,你有好好感谢人家吗?”   “.…..”   挂完电话,他沉默许久。等到他踩完刹车从车上下来时,他才后知后觉,自己已经来到她家门前。   回到他休息的客房,他拿出手机,发了三个月以来,除了宣传转发的第一条原创微博。   配图,是那碗她煮的很丑的面,他当时难以下咽,就把它拍下来了。   @江应尘:单身,勿扰。   一分钟,评论破万。   他没有关心网友们说了什么,直接把手机黑屏,安然闭眼。   今夜,应该是好梦。   ***   很快到了拍摄日。   他们很早到了拍摄场地—当地一所比较有名的中学。   江应尘还是那副阴沉的死人脸,喻寒跟他碰面时,他正躺在躺椅上闭目养神,完全没有想搭理她的意思。   喻寒已经习惯了,面无表情地从他身边走过。   装不熟而已,而且,他们也不算很熟。   叶卿卿很快到了,她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江应尘,委屈而愧疚的对他说:“应尘哥,对不起,我给你添麻烦了。”   他那天晚上发的那条微博,着实狠狠打她的脸。   江应尘微微睁眼,眼里不带太多感情色彩。   “没事,以后跟人约会,小心一点。”   “不要随便被狗仔拍到了。”   叶卿卿脸色瞬间变得尴尬,在后面用余光看戏的喻寒,听到他的回答,望着剧本,忍不出笑了。   这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叶卿卿这波操作,给自己惹了一身骚。   可能因为最近的争端,开拍时叶卿卿状态一直不好,短短半小时ng了十次。   导演的耐心被耗尽,最后拍板决定,先拍喻寒的旧版戏份。   结果他左右环顾,看到这部戏的两个原定男女主角,一人站在一边没有任何眼神交流,自顾自地看剧本,他颇为惆怅地皱眉。   翻了下他们要拍的几场戏,导演挑眉,突然生出一个有趣的想法。   “你们先把第一场吻戏拍了。”   “也好消除你们的陌生感和不自然嘛。”   喻寒:“?”   江应尘:“?” 第51章 Part 4 娱乐圈爱情故事 抑郁症……   导演的话说完, 他们两个的表情十分一言难尽。   一上来就拍吻戏,也不是正常人能干的。   更何况, 喻寒在现实世界,这方面的经验为零。   原身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多年,拍摄的电影多以文艺片为主,也没有拍吻戏的经历。   而江应尘作为偶像出道,这是他的影视处女座。   导演刚刚宣布,一时间,拍摄场地的工作人员一窝蜂围过来, 满怀期待地围观,摄影老师和导演更是摩拳擦掌,一切设备准备就绪。而男女主角,一脸懵逼地站在人群中央, 相对无言。   剧本里,这是夏果和封泽冷战后第一次重逢。叛逆骄傲的夏果和一帮混混青年玩在一起,那群成天想着打打杀杀的小混混, 在学校附近的街头见到夏果, 还会调笑着叫一句嫂子。   夏果每次也会洒脱地应答,每天放学,她还会跟他们一起去网吧或台球室厮混。   这一切都看在封泽眼里,这天夏果照例翻墙逃课,在七中高高的围墙前, 她倒霉地被管理纪律的年级长封泽抓住。   他眉目疏冷又暗藏愠怒,死死把她堵在围墙的角落,沉声质问。   一个气愤嫉恨,一个挑衅嚣张,后面的剧情变得顺理成章。   导演宣布开拍, 喻寒身上作为演员的条件反射让她马上收敛精神,眼神专注地看向对面的他。   机器开始记录画面,而她也就变成了夏果,如假包换。   “我艹,封泽,我是欠你钱吗?你成天抓着我不放!”   第一句台词说出口,江应尘一瞬滞愣,他震惊于她说变就变的神情,和一丝不苟的表演态度。   对于演戏他没有太多经验,但一个优秀的搭档,两者发生的化学反应是无法估量的。   他抿唇,眉目微动,在她想要绕开他离开时,果断伸手挡住她的去路。   “上课时间你去哪?”   她不屑地吹吹自己额前的刘海,双手抱胸,眯着漂亮的眼,故意气他。   “谈、恋、爱。”   他唇齿微动,是紧紧咬合的牙齿。   “跟那帮小混混?”   他嘴里难得除了校纪校规,吐露出其他字眼。   夏果挑眉,踮脚仰头,故意凑近他的脸,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反问:“对啊。”   “小混混又怎样?至少他们对我好,跟他们在一起,比你这种冷血无情的学习机器,有趣千倍万倍。”   她故意气他,镜头转换,封泽突然搭上她背后的墙壁,低头,狠狠咬住她的唇。   江应尘不懂轻重,直到尝到她唇角的血腥味,才堪堪松了力道。   喻寒很疼,但她忍着,微微蹙眉,把面部每一个细致的表情做好。   这个不太愉快的吻,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啃咬,终于结束了。   两人焦灼缠绵的呼吸分开,再次对视,两人的眼里都有了青涩而懵懂的情动。   封泽勾唇,拇指划过她嘴角,酥酥麻麻。   “有趣吗?”   夏果低头不语,很快,又再次踮脚,笑得像个小恶魔。   她闭眼,径直再次吻住他的唇,单纯唇贴唇的亲吻,她甚至撞进他的胸膛。   “封泽,你跟别人亲过嘴吗?”   她轻笑,眼里细碎的笑意,带着调侃。   他不语,像是没有回过神。   夏果像胜利者,帅气地转身,迈着雀跃的步伐离开。   走之前,她故意留下一句:“小孩子别学大人。”   她没走几步,身后一只大手突然握住她,把她活生生拽回去。   这一回,他抱住她的腰,低头深吻。   “小孩子别学大人。”   他把这句话,留在她耳畔。   “.…..”   这一场情感细腻的吻戏,在场人看呆了,他们都没想过,从没演过偶像剧的喻寒和第一次演戏的江应尘,能如此顺利地一条过。   两个在开拍前几乎没有交流的人,一入戏,一切都那样真。   导演说完卡后,一个人带头鼓了一分钟的掌,敦厚老实的一张脸,快要笑烂了。   看会演戏的演员演戏,是一种享受。   喻寒舔舔唇角,狠狠瞪了眼前面高瘦挺拔的身影。   他是属狗的吗?下嘴怎么这么狠。   刚好,他转身,手里拿着一张面巾纸,看到喻寒还在渗血的唇角,一掌把纸糊在她脸上。   “有血,擦擦。”   喻寒:“.…..”   她发誓,江应尘这直破天的直男属性,一辈子也指望不了他学会温柔待人。   ***   剧组终于收工,喻寒回家洗完澡准备躺在软软的大床上休息,门铃突然响了。   喻寒打开门,就看到江应尘穿着一身黑色的风衣,额前的碎发被外面的细雨淋湿,他的左手还提着一个黑色的行李箱。   那一瞬间,喻寒心里有些崩溃。   “江应尘,你要干嘛?”   他吞吞嗓子,声音带着试探的凉意。   “我今天又失眠了。”   “因为今天上午拍的戏。”   喻寒无语了。   “我是安眠药吗?你失眠就来找我?”   他自顾自地说道:“为了维持比较好的身体状态,顺利拍完这部戏,我想在你家借住一段时间。”   “我可以支付高额的住宿费。”   喻寒一时傻眼,反应过来后,坚定地回绝:“我不差那个钱!”   “江应尘,咱们成天在剧组相看两生厌还不够吗?我家是我的私人空间,你硬要插一脚,这叫什么事啊!”   “你快滚,别被人看到了,那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说完,她打算直接把门关上。门外横空一只手,死死抓住门缝。   “那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告诉我答案我才能安心。”   喻寒皱眉。   “你说。”   他目光比白天炙热几分,眼里多了许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执着。   “你跟别人,接过吻吗?”   喻寒:“?”   第二天,喻寒出门领快递的时候,在电梯碰到物业管理的人,他们在讨论喻寒所住的房间对面,那个新入住的住户。   “有钱人的世界我是真的不懂啊,这栋楼也不是什么风水宝地,怎么会有人愿意用比市场价高两倍的买下1102。”   “可能是着急找个落脚地吧。那小伙子戴着口罩,看不见脸,但看眼睛年纪不大,而且也帅,有可能是着急结婚。”   “.…..”   意外听到他们嚼舌根的喻寒,把口罩往上提了提,她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电梯到了十一层 ,她看到对面那个空着的房子门口,站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回过头,静静与她对视,两人谁也没有打招呼,就那样杵着。   最后是喻寒败下阵,拖着疲累的步伐回房。   这到底是,什么孽缘。   ***   《樱桃》借鉴韩剧的播出模式,边拍边播,让演员接纳外界声音,更好地完成这部作品。   十一月底,在国内知名视频网站上,《樱桃》两个版本的五集同时发布。   当晚,《樱桃》旧版剧本的播放量力压新版,很快突破一亿。   #喻寒江应尘演技#   #樱桃kiss名场面#   轻松登上热搜前五。   喻寒跟江应尘的第一场吻戏,被称为年度最心动画面,在全国各个社交平台上流传。   而相反,叶卿卿的演技被诟病,网上几乎是对她的指摘。   “《樱桃》太好看了!儿子第一次演戏没想到演得这么好,我想一定有搭档的原因,很明显儿子跟喻寒搭戏的时候更投入更自然。”   “楼上一百个赞同,喻寒和江应尘站在同一个画面就让我觉得他们就是夏果和封泽!这大概是我最满意的一次IP改编。”   “我叛变得彻底,原本听说哥哥在里面有吻戏,我一直愤愤不平。在朋友圈看到朋友发的视频后,一晚上把《樱桃》的五集刷完了,求快点更新啊,我要看哥哥更多的吻戏!”   “楼上太真实了,主要是演技很细腻还原,怎么办,我想站真人,我要磕CP!”   “当时选角谁说喻寒不行?现在打脸了吧。从我知道她演夏果起我就很放心,果然,全中国最年轻的三冠影后不会让我失望!”   “第二版是真实的吗?投资方是眼瞎才会把剧本改成这样?我要看喻寒和江应尘,第二版那个不会演戏,只会嗲着声音撒娇卖萌的叶卿卿占了一大半的戏份,我看个寂寞?”   “《樱桃》剧组是瞎了眼才不用这么好的女主角,把剧本改成这幅鬼样子。第二版简直辣眼睛,如果《樱桃》真要按第二版眼,那嘉和娱乐我一生黑!”   “不知道你们记不记得之前江应尘的绯闻。看来这个叶卿卿不是一般新人,有人不惜为她改剧本捧她,还应拉江应尘炒作,结果被打脸,我只想说这后台真硬,而她,也是真的德不配位。”   “.…..”   舆论一时间都站在喻寒这边,小乔第一次抱着手机,看评论区乐开了花。   “寒宝,你真棒,我们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喻寒抱着球球,躺在阳台的躺椅上,漫不经心地晒太阳。   “现在觉得我的别墅抵押得值不值?”   小乔笑着竖起大拇指:“值!”   嘉和娱乐的投资方迫于压力换回了以前的剧本,喻寒凭实力漂亮地赢了这一仗。   小乔收到银行的消息,脸色顿时不豫,她看了眼躺椅上惬意的喻寒,犹豫再三,还是说出口:“寒宝,银行催你还债了。”   “你上次贷款的金额的确有些大,一个月规定至少还五万。”   “上次付完造型团队的工资,你的积蓄不剩多少了。”   “《樱桃》还没有拍完,片酬也不能到位,我们现在的资金,确实有些短缺啊。”   喻寒猛地睁开眼,一脸一言难尽。   “小乔,你的话是不是没说完?”   小乔马上换了副笑脸,激动地点头。   “寒宝,你真懂我!”   “刚才一个明星恋爱真人秀节目联系了我,他们邀请你去参加,介于你最近的高人气,他们开的条件很好。”   “真人秀?”喻寒皱眉,“不是真的谈恋爱吧?”   小乔乖巧地摇头。   “当然不是,说是真人秀,其实应该也有内定剧本的。”   “而且寒宝,签下这个节目,你银行贷款的钱就有着落了!”   喻寒眯着眼思索片刻,最后,终于点头。   她自然不想把自己一直跟江应尘捆绑在一起,但最近因为电视剧,他们的CP热度实在太高,去这个节目里洗刷掉观众对他们俩的固有印象也不错。   于是喻寒爽快地答应了。?轻&吻&喵&喵&独&家&整&理&   结果,当天晚上,《亲爱的你呀》节目组官博官宣嘉宾,全网沸腾了。   嘉宾列表了,赫然有喻寒和江应尘的名字。   他们的夏风CP就要成真了!   得知这个消息的喻寒,心情有一瞬间崩溃。   她想继承原身的遗志,当一名好演员,不想以CP或炒作博取他人眼球。   结果,她像是被骗进一个大坑。   喻寒忍不住心里的怒火,推开阳台的窗户,对着对面大吼。   “江应尘,你有病吗?”   那边毫无动静,像是没人在家,喻寒关了窗户,想窝在沙发里好好消化这个残酷事实。   突然,她家的门铃,又被按响了。   隔着猫眼,喻寒看到了脸色不太好看的江应尘。   还真是,史诗级孽缘加玄幻人生。 第52章 Part 4 娱乐圈爱情故事 抑郁症……   “喻寒, 开门。”   他冷声命令,门铃响个不停。   喻寒知道躲不过, 认命地开门,把他堵在门口,眼神无奈而绝望地抬头看他。   “江应尘,你不是很讨厌我吗?现在这是做什么?”   她是个成年人,他费尽心思住到她对面,又“偶然”跟她参加同一档节目,她不会当作只是巧合。   但对于江应尘, 除了任务要求和原身附带在她身上时而涌动作祟的特殊情感,她本人并不想跟他有太多牵扯。   就像喻寒对他的第一印象是江应尘表里如一的凉薄,波澜不惊下,他心里背负承担了太多阴郁和压抑。   他的心是闭合上的一座门, 不可能轻松推开。对于喻寒来说,除非迫不得已,她并不想跟他有过多牵扯。   作为这个世界的任务者, 她的人生本来就不易, 又何必自找苦吃。   她只要保护他不受女主叶卿卿的影响堕落黑化就好。   她突然的质问,让他在嘴边的话活生生吞下去。   江应尘站在那,喉结滚动几轮,楼道微弱的光照在他脸上,朦胧的光晕, 像漫画里的美少年。   喻寒叹气,看到他单薄苍白的唇,还有额头上因为紧张而冒出的冷汗,语气柔软下来。   “又失眠了?”   他这才有反应,缓缓点头。   “去看过心理医生吗?”   江应尘对上她的眼, 逐字逐句回答:“今天去复查了,医生开了一些药。”   他眼睫一颤,悲凉而淡薄的眼,一时多了几分意味不明的色彩。   “喻寒,我觉得你变了。”   她一愣。   喻寒从来没有考究过原身具体的样子,虽然拥有崭新的职业和身份,她并不想丢失自我,她依旧保持本真地活着。   江应尘是第一个发现她异常的人。   喻寒轻笑,一只手扶着门框,故意问他:“那你觉得,现在的我还是以前的我更好?”   他神情滞愣了几分钟,突然摇头。   “不知道。”他如实回。   “但你能从过去走出来,挺好的。”   其实他很早就明白,当年的事是一场意外,他强加于她的怪罪,不过是为他心里对宁宁的愧疚找借口。他不想一个人陷于痛苦,所以他自私地把她拉下水。   这段时间的相处,感受她身上重新燃起的活力,还有她肆意表达自己喜怒的样子,江应尘发现,他竟然不排斥,甚至心里是高兴的。   他知道,他已经很久不能正常感知喜怒哀乐了。   整夜整夜的失眠,让他格外怀念她身边的安稳。   喻寒懵了,呆呆看着他。他自顾自继续说:“我的合约到了,跟嘉和和平解约,成立了个人工作室。”   “所以参加那个节目,没有炒作的目的。因为我拒绝续约,嘉和出尔反尔把原来给我的资源收回,我亟需曝光的机会,阴差阳错,这个节目找上门。”   说到这,他停顿,因为屋里有暖气,她冬天还穿着带绒的睡裙,裸露在外的双腿如藕细白,因为楼道的寒风,她膝盖弯曲,微微颤抖,抵挡冬日的寒意。   “你看节目组新发的微信了吗?”   喻寒摇头,她没来得及看手机。   “明天去的地方很偏僻,没有暖气,各种条件也不方便,你记得多准备点东西。”   说完,他若无其事地离开,喻寒站在原地,盯着他背影,看了许久。   他很高,身形清瘦,但骨架挺拔,但喻寒就那么看过去,莫名其妙,读出几分弱小和孤独。   她不知道,他心理上的疾病并不适合参加真人秀节目。镜头二十四小时无处不在的包围,容易让人有种窒息感。   她更不知道,她有一双世上难得的灵动漂亮的眼睛,让她在演戏时传神出色,也让他新工作室的运营负责人,曾经的后援会会长一眼认出她。   《樱桃》播出后,她激动地打电话问他:“哥哥,上次带你走的就是喻寒吗?我磕的CP成真了啊!所以你跟喻寒小姐姐私下就认识对吗?你们关系是不是很好,那为什么喻寒小姐姐要去参加那个一堆十八线明星的恋爱真人秀。”   她一口气提了很多问题,江应尘只听进去了最后一句。   “你说她要参加什么?”   “恋爱真人秀哇,我之前跟你提过一嘴他们的邀约。因为我觉得那个节目不算出名,就替你回绝了。”   空气静默三十秒,江应尘望着外面逐渐阴沉的天空,抿唇。   “你帮我联系他们,如果喻寒确定要参加。”   “那我去。”   这件事,除了江应尘,只有那个长着娃娃脸的后援会会长知道。   所以她滢一整天处于吃到大瓜却不能说的烦闷中,手机屏保换成了喻寒和江应尘剧里的照片,还砸钱接管了夏风CP粉团长的职位。   她觉得自己拥有了世界上最大的秘密,却每天在保密的痛苦中煎熬。   ***   出发前的一晚,喻寒又做梦了。   她梦到她的十七岁。   孤儿院到学校必经一个堤坝,堤坝上泥泞的小路旁是那座不出名的小城的护城河。   小路很窄,她和他放学时只能一前一后通过,他总是让她走在前面,他在后面看着。   有一次,傍晚的夕阳很美,喻寒走到一半,脚步突然停下来。   不远处堤坝下的小亭子,有一对情侣紧紧抱在一起,吻得难舍难分。   她瞬间看懵了,一时不知如何动作,也忘了回避。   身后的他很快也看到了,他突然往前一步,胸膛抵着她后背,一只手摁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手,蒙住她眼睛。   她就像被他环在怀里,她能闻到他校服上清冽浅淡的薰衣草香皂的味道。   等那对情侣走了,他才放开她。   当时的喻寒,面红耳赤,第一次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   身后的他是她最信任的人,她几乎是脱口而出:“这就是,谈恋爱吗?”   “江应尘,恋爱是什么感觉?”   她是少不经事的少女,芙蓉面,柳叶眉,初初长成的姣好容貌让她很早以前就是男同学里名副其实的校花代表,但她被保护得很好,或者说,他替她阻隔了一切存心靠近的异性。   这是第一次,她开始好奇这种酸涩又甜蜜的情感。   记得当时,江应尘第一次抓住她的手,几分慌张,几分急切。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但这是长大后第一次,这样故意的肢体接触。   睡梦里,他说的那句话依旧清楚地回响。   “喻寒,等我们长大了,我慢慢告诉你。”   ***   第一期节目,为期三天拍摄。《樱桃》剧组每周六开拍,喻寒和江应尘的所有休息时间,就花在这个恋爱真人秀上。   这不同于普通的恋爱真人秀,弄清楚规则后,有几分角色扮演的味道。   他们每期节目要去到不同的地方,在不同的背景环境下,扮演自己的角色,完成情侣任务。   只有成功完成情侣任务的“情侣”,才能顺利打通下一个关卡。   他们第一次要去的地方,是位于西南边陲的高原。   那里气候恶劣,经济落后,彻底与外界隔离。他们到那就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颠簸山路把他们折磨得痛不欲生。   来这个节目的嘉宾,除了喻寒和江应尘比较出名以外,那就是叶卿卿和拿过影帝的顾淳安。   他们俩都是长韵的艺人,顾淳安一直亲切地叫叶卿卿小师妹。长韵是这个节目的投资方之一,它强买强卖,也是意料之中。   不过会有不知名的艺人偷偷议论,叶卿卿到底有怎样的背景,这个原本很糊的节目因为喻寒和江应尘的加入翻红后,她马上就来插一脚。   喻寒在车上闭目养神,从不加入她们的讨论,只是在心里冷笑。   因为什么?因为她是女主。   下车的时候,车门打开,高原刺骨的冷空气扑面而来,让人忍不住抖擞。   喻寒和江应尘不像既定的其他男女嘉宾一样坐在一起。他坐在走后面喜静,她晕车坐在第一排,一前一后,一路上一句话也没说。   不过,下车时后面的他走上来,轻松帮她把沉甸甸的行李箱扛下车。   下车后,顾淳安看到她,激动地挥手。   “真没想到,你会来才参加这种节目。”   之前,她跟顾淳安在电影里有合作。   她笑,挑眉回她:“彼此彼此,顾影帝不也来了吗?”   他是个和气儒雅的男人,听到她的回答笑弯了眼。   “看来,我和你是‘天生一对’啊。”   原本他也是玩笑的话,喻寒准备玩笑似的回。结果,身侧一直沉默不语的江应尘直接拿口罩封住她的嘴。   喻寒:“?”   “这里冷,戴口罩不容易感冒。”   他回得理直气壮。   喻寒:“.…..”   很快,导演宣布任务。   这里的山顶上有一个白云村,那里民风质朴,虽然物质匮乏,贫穷依旧是他们最大的阻碍,但村民安居乐业,自给自足,过着真正的田园农家生活。   他们三天两夜的任务地点就在那里。   出发去山上前,他们要先拿到各自的任务卡,以CP为单位领取,不同身份的生活条件和工作环境自然不同。   所以他们需要竞争较好的身份牌,而导演宣布的竞争方式竟然是--十分钟解三道初中数学应用题。   在场的人有些绝望,对于他们艺人来说,初中就像是上辈子的事,怎么还记得数学题?   导演无情地宣布开始,江应尘神色淡淡,准备上前直接开始做。   他读书时数学是强项,这几个题目不成问题。   可他没想到,喻寒会抢在他前面拿起答题的笔。   十分钟的时间,她用了五分钟,把每个题目完美解决。   她寒暑假兼职时是家教机构的王牌教师,初中数学题自然不成问题。所以她轻松拿到了优先选择权。   在周围人震惊羡慕的眼神中,喻寒没有注意到他眼底的怀疑。   江应尘明明记得,读书时她最痛恨也最常不及格的科目,就是数学。   所以,长大后离开课堂很久的她,怎么能够做到那样流利、不假思索的计算? 第53章 Part 4 娱乐圈爱情故事 抑郁症……   成功在比拼中拿到第一后, 喻寒拿到专属于她和江应尘的任务卡,上面写着, 她们的住处是山顶的白云小学。   这次的嘉宾,除了比较知名的喻寒、江应尘,以及争议颇多的叶卿卿和影帝顾淳安,还有两对“情侣”。   一个是刚出道不久,才满二十的年轻模特赵掬雅,她的男搭档是某视频平台,短视频拍摄网红文艺青年宋筠。   还有一对, 和喻寒江应尘一样,算是戏里的搭档。去年他们一起出演了一部甜宠网剧,女生长相甜美,人如其名叫安恬, 男生笑起来格外阳光,是模特转行拍戏的沈思存。   虽然他们知名度不高,但确是这四对嘉宾里最熟络自然的。一眼看过去, 就不由自主觉得他们是天造地设的情侣。   四对节目限定情侣乖乖站成一排, 导演手里攥着一沓任务卡,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   “这一次录制,大家来到美丽偏僻的山区,虽然条件艰苦,但我相信, 离开浮华的演艺圈,你们在这里一起奋斗,努力生活,一定会找到自己心中的安宁和美好。”   “不过,我们毕竟是一个恋爱真人秀, 所以该有的情侣任务不能少。”   导演把任务卡一一发放到他们手中,他们看过后,场面瞬间鸦雀无声。   任务一,完成两次牵手,两次拥抱。   任务二,男方必须做一件让女方觉得很感动的事。   任务三,女方必须满足男方的一个要求。   最后根据任务完成程度和节目播出后观众投票进行排名,排名末尾的情侣,下期节目将被新嘉宾替换。   赵掬雅双手抱胸,冷冷抱怨:“这第一期节目就玩这么大吗?都不给我们时间互相熟悉认识吗?”   宋筠看她一眼,耳根红了。   “没错,这样确实不太好。”   叶卿卿羞赧地看了顾淳安一眼,顾淳安刚好看过来,与她对视时,淡淡一笑。   “女生需要矜持些,那师妹,后面可能多有冒犯,你多多担待。”   他的声音是悦耳的播音腔,对叶卿卿说这话时格外温柔。   而安恬和沈思存,则极为熟络地互相搭上对方的肩膀。   “甜姐,拿个第一怎么样?”   安恬颊边酒窝很深。   “存哥说行一定行!”   导演对他们这种气氛十分满意,反观最后一对--喻寒神情冷漠,江应尘目光凉薄,两人隔着两米的距离,互不理睬,内心毫无波澜。   导演自我宽慰,他们一定是慢热,结果下一秒江应尘主动举手,导演瞬间两眼发光:“江应尘,你有什么看法吗?”   他扯扯嘴角,表情颇为不屑。   “没什么看法,就是问问,节目组有没有垃圾桶。”   说完,他举起一堆纸屑,就是刚刚导演发给他们的任务卡,莫名其妙被他撕了个粉碎。   江应尘的眼神瞄了眼旁边一脸淡定的喻寒,反问:“你的不扔?”   他明明看见了,她拿到任务卡后偷偷揉成一团,塞进自己书包的侧兜里。   竟然被揭穿了,喻寒大大方方拿出来,对导演赔着笑意。   “导演,没其他意思,就是觉得没必要。”   “我们在剧组里演戏,难得参加一个真人秀节目,在这里也要演戏吗?”   “至于你们的淘汰规则,我没意见,就算是第一个被替换也没关系。”   “只要……”   她话没说完,他默契地给她补充。   “只要把合约上的工资结了就行。”   导演在原地呆愣了三秒,最后捂着胸口,瞬间感觉心梗就要复发。   这俩还真是天造地设,与众不同的--气死人不偿命。   宣布完规则,他们开始上山,往他们这三天两夜的住处走。   喻寒他们需要去的白云小学位于山顶,节目组不负责送他们上山,他们要走夜路提着行李箱慢慢爬。   江应尘默不吭声地走在她后面,把她的行李箱拉去,由他提着。   走到最后,她的脚像不是自己的,灌了千斤重的铅。又是一个陡坡,她不小心踩空了,整个身子往后倒,幸好他在后面牢牢扶住她。   山里的月色格外清明,他半垂着眼,清隽的脸在雾气中多了几分仙气,他抓着她手腕,稳稳带她往上走。   “摄影老师说,很快到山顶了,快点。”   嘴里依旧没有半点温柔,但手却没松过。   终于到了平地,喻寒弯腰,大口喘气。   这么高的山爬上来,她真觉得她命快没了。   江应尘死鱼眼盯着她,抿唇,眸色有些深重,喻寒看懂了那眼神里的嫌弃。   “你别怨我,上帝在创造亚当夏娃时就决定男女间的体力差异。”   “你以为我愿意这么难受吗?”   说这话时她断断续续,鼻息不停喘着。   江应尘不语,直接把他超大号行李箱往她面前一推。   喻寒:“?”   她警惕地瞅他,以为他是让她帮他提行李。   江应尘嫌弃地翻了个白眼。   “你坐上面,这里地平,我可以推你一段路。”   喻寒傻眼,在原地呆滞了几秒。   他低头看一眼手腕上的表,不耐烦地皱眉。   “已经晚上十点,快点。”   两分钟后,喻寒感觉自己像一个大件行李,被挂在江应尘的行李箱上。   他低头看她时不屑的表情,明明在说:你这重量,还不如我一个行李。   喻寒:“.…..”   那晚月色很美,夜晚山风送亮,山峦溪水隐藏在夜色的翠绿中,像水墨山水画一样静谧美好。   行李箱上坐着的困得睁不开眼的姑娘,头无力地耷拉在行李箱杆上,一手推着她米白色行李箱,一手稳稳推着她往前走的年轻男人,表情不耐,动作却十分温柔。   那时候他们不知道,他们无意中贡献了节目开播后第一个名场面。   ***   第二天,他们按照节目组任务卡的指示去找白云小学校长报道。   校长是个五十岁的男人,叫老许,脸上黝黑朴实,眼角的褶皱笑起来叠在一起,一双眼实诚地笑成一条缝,他们却能读到他身上属于大山人的独有的真挚。   他说,白云小学是这里唯一一所学校,喻寒和江应尘算是节目组安排好的特派老师,他半个月前就开始期待他们的到来。   因为他既是这座大山唯一上过大学,拿到教师资格证的人、这所学校的承办人、校长,也是孩子们唯一的老师。   语文、数学是他的极限,他英文不好,偶尔还会充当体育老师,带孩子们运动。   这里没有网络,也没有电视,孩子们不懂什么是偶像和明星,在老许眼里,他们是能给孩子打开另一扇窗户的人。   他家里只有两斤新鲜的玉米面了,为了迎接他们,他今天五点起床,给他们做了最新鲜的玉米窝头当早餐。   老许做的窝头,形状有些奇形怪状,自然比不上他们在城里每天吃的精致早餐,但喻寒还是毫不犹豫,拿起一个就开始啃,完全没有女演员的形象。   看到她的动作,江应尘慢条斯理地拿起窝头,送到嘴边。   见这城里来的俩明星像恶鬼转世,在他面前吃起来,老许笑了。   “小哥小妹。”他用这边的方言称呼他们。   “你们慢点吃,不着急。边吃,我有件事想拜托你们。”   喻寒点头。   “白云小学只有我一个老师,所以从六岁到十二岁,他们都是一个年级。”   “虽然只有一个班的学生,但我还是想尽我所能多传授他们知识。”   “今年开学,村里几个满了十岁的孩子,他们的爸妈就不让他们上学了。”   说到这,老许叹气,苍老疲惫的眼里,满是悲伤。   “我很担心他们,如果以后长大了大字不识,就算走出这座大山,又有什么用。”   “我也上门劝过,但被他们的爸妈赶出来了。”   “可能,他们觉得我就是一个穷教书匠,就算之前走出过大山又能改变什么?我还是回到这里,继续贫苦的生活。”   “其实,我是想要帮助更多的孩子,才会回来。”   “所以我可能没有说服力,我想拜托你们上门,帮我再争取一下。”   先别提节目组嘱咐他们一切听从安排,老许这样真心而无奈的请求,他们也不能拒绝。   这次下山,比上山轻松多了。   江应尘自觉地走在前面替她开道,跨过山间的小溪时,沁凉的溪水浸过鞋底,喻寒下意识一哆嗦。   他轻声嗤笑。   “山上气温低,穿这么薄的风衣外套,里面还穿个裙子,你生怕冻不死吗?”   喻寒习惯他说话的语气,微笑着忍下来。   “哥哥,镜头拍着呢,我到底是个女明星,在节目里穿好看点不行?”   他嘲讽地瞅她一眼,淡淡睨了眼镜头,一脸不屑。   下一秒,他把他黑色的简易款羽绒服外套套在她肩膀上,没给她拒绝的机会。   “人丑,穿什么都是白搭。”   “如果感冒流着鼻涕,就更丑了。”   “还有,我最近要跟你一起活动,我不想被传染。”   喻寒:“.…..”   她觉得她来到这个世界最大的错误就是没有避开江应尘,此时此刻,她真想捡起地上的砖头,把他一巴掌呼死。   很快,第一户人家到了。   房子意料之中的破旧,屋顶挡雨的稻草已经发霉,变成腐朽的黑色。   一进去,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正踮着脚晒衣服,看到他们,一时忘了动作,傻眼了。   她应该是第一次看到那么好看的两人。   喻寒简单交代了他们的来意,里面突然冲出一个抱着婴儿的女人,用他们听不太懂的方言,指着大门赶他们。   “我们妞妞说了不上学,她都十二了,我们已经给她说好了人家,再过两年她就要嫁人了!”   “你们是许老头找来的人吗?你们快走,最近经济不景气,咱家果子卖不出去,她爸都出去打工了,我马上也要走,妞妞要在家带弟弟,上个劳什子的学!”   喻寒苦口婆心劝说了很多,到最后,情绪有些激动。   “大姐,现在社会变了,女孩早就不是从前相夫教子的样子。妞妞也有自己想要的生活,你为什么不问问她呢?她十二岁了,有自己的思想,她到底想读书还是想嫁人,我们不应该尊重孩子的意见吗?”   妞妞她妈依旧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甚至把孩子放在竹篮,冲上前对喻寒推搡。   江应尘眼疾手快,挡在她前面。   “你动手试试?”   妞妞她妈看到一个高瘦的男人突然把手横在中间,脸上瞬间惊慌失色,很快后退一步,转眼把目光投向听到俩声音懵在原地的妞妞身上。   “就是你这个不听话的,好好待在家不行非得去上那个破学,现在惹来这一堆没完没了的事,你真是个讨债鬼!”   喻寒见她开始对妞妞动手,下意识把妞妞抢过来,抱在怀里。   十二岁却格外瘦弱,发育不良的妞妞,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尤加利香水的香味,瞬间哭了,紧紧抱住她的腰。   “姐姐,哥哥,真的是你们啊。”   “你们是夏果和封泽。”   她红着眼,从屋里拿出一个破旧的收音机。   收音机表层已经褪了一层皮,但边边角角都很干净,看得出妞妞对它的珍惜。   妞妞肩膀抽搭着,把收音机塞到喻寒手里。   “这是爷爷收废品捡来的,他没有卖到好价钱,就送给了我。”   “我最喜欢晚上放学躲在被子里听收音机,每天八点,会有哥哥和姐姐的电视剧。”   喻寒和江应尘对视一眼,他向她点头。   《樱桃》确实有广播剧版本。   喻寒摸摸妞妞的脑袋,因为很久没洗头发,也从没用过洗发水,她的头发结成一块,用褪色的皮筋简单绑着。   这一个破收音机,就是这个小女孩唯一的娱乐,喻寒突然觉得很心酸。   妞妞偷偷看一眼还在气头上的妈妈,可怜兮兮地踮脚,附在喻寒耳边,卑微地问:“姐姐,我知道你和哥哥都是很厉害的人。”   “可不可以拜托你们在帮我劝劝妈妈。”   “我想上学,我想去大城市看看。收音机说很多商场有姐姐和哥哥的照片,我也想亲眼看看。”   当妞妞用蹩脚的普通话说完这些,喻寒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转头看向江应尘,后者淡淡一笑,像告诉她,她决定的一切他都可以接受。   喻寒咬牙,再次面向妞妞妈妈时,多了些底气。   “如果我们能帮你把所有滞销的水果卖出去,你愿意把赚的钱拿一部分供妞妞读书吗?” 第54章 Part 4 娱乐圈爱情故事 抑郁症……   他们继续走访了很多孩子的家, 得到的结果相差无几,家长都不愿意孩子回到学校。   究其原因, 都是因为最近国道修路,阻断了他们通往外界的唯一道路,原本可以运到城里售卖的水果和农副产品全部滞销,生活条件捉襟见肘,家里大人大多出去务工谋生,孩子只能留在家里,帮家长照顾老人或弟妹。   下山时, 夕阳已经落在山的脊背,喻寒和江应尘一前一后,她望着被四面环绕的山圈禁成四方的天地,叹息。   “江应尘, 我觉得我们还算幸运。”   虽然他们很早失去自己的家庭,成为孤儿,但至少, 他们遇到很多好心人, 扶持他们一路长大,将这大千世界览于眼底。   而这些孩子,从出生起命运就和大山紧紧缠绕,不知何时才能理清。   他眼睫一颤,看她的眼神莫名疏离, 嘴角笑意嘲讽。   “幸运吗?”   “喻寒,你是健忘还是没心没肺,我宁愿带着宁宁一直流浪,也不想进那个魔窟。”   喻寒皱眉,下意识回到:“宁宁一定更想看到现在的你。”   她无意的一句感慨, 不知怎么触到他最敏感的神经。摄影老师去吃晚饭了,他们身后没有人跟拍,他突然把她拉到一边,她的背磕到老槐树坚硬的树根,疼得她咬牙。江应尘眼神冰冷如窖,一只手狠狠掐住她下巴,收紧。   “现在的我,很好吗?我甚至都不知道我是什么样子,我就像个行尸走肉一样活着。”   “你到底是谁?宁宁是为了救你喻寒才惨死,你就这么云淡风轻?”   喻寒一噎,她没想到,江应尘心思竟然这样细腻,竟然发现她的异常。   他眼底多了几分恨意,提到宁宁,他总容易情绪崩溃和失控。   喻寒大脑高速运转,她在想怎样解决现在的危机。   江应尘不足以让她信任,她不敢告知她的真实身份。   而身后,吃完饭的摄影老师已经在焦急地叫他们的名字。   牵着手散步的叶卿卿和顾淳安,也在往这个方向走来。   真正可以称得上两面受敌,进退两难。   喻寒咬牙,豁出去了,踮脚紧紧把他抱住。   她能感觉,江应尘身子瞬间僵硬。   “我不是以前的喻寒,因为我想清楚了,人需要往前看。”   “之所以提起宁宁,是她很早之前就跟我说过,在她心里她哥哥是生来不凡的人,她一直希望你能走出孤儿院,走出那座小城,变成厉害的人。”   “你现在做到了,你是很多像妞妞这样的孩子心目中的榜样,宁宁如果活着,一定为你骄傲。”   她稍稍停顿,把他推到槐树背面,躲开叶卿卿和顾淳安的目光。   喻寒轻轻喘气,目光执着认真。   “江应尘,从前的喻寒不欠你,现在的喻寒对你依旧没有亏欠。”   “唯一不一样的,就是现在的喻寒想拉你逃离那场悲剧,不管未来发生什么,都勇敢地往前走。”   喻寒看到他整个后背都在发抖,就像被巨大的悲伤压垮,一时心里不忍,原本垂下来的手再次覆上他背脊,安抚似的轻拍。   “一个人睁着眼从天黑等到天亮,一定很难受吧。”   喻寒多少想要转移他的注意力,如果他认定她不是原身,事情就会变得很麻烦。   但想起这一路跟他经历的,眼前清俊的男子,他身上的执拗和重情重义,同样令她动容。   虽然一开始对他避之不及,但他还是霸道而蛮横地闯进她生活。   喻寒的任务是阻止他黑化,她完成得很好。   但慢慢她发现,让她对一个把自己圈禁在悔恨和绝望中的可怜人视而不见,她做不到。   他很高,当喻寒费劲地用手臂环住他时,他红着眼圈,全身肌肉放松,终于感受到久违的安宁。   他的头靠在她肩膀,哑着嗓音呢喃:“对不起。”   他为他刚才的鲁莽道歉。   喻寒轻笑:“不指望你能有多温柔,但你得帮我。”   江应尘疑惑地皱眉。   ***   第二天,喻寒早早起床,去山上各家各户查看他们滞销的农副产品。   确认产品品质上佳后,她才跟节目组进行沟通,软磨硬泡,那群人只愿意借网络,而她需要的器材设备,都得她自己提供。   喻寒咬牙,一个人下山,赶往附近最近的小镇。她首先跟住在小镇,专发田园风光视频的UP主借了器材,又在镇上唯一一家乐器行买了一把破木吉他,最后背着慢慢一背囊的东西,还有手里提的各种物什,艰难上山。   江应尘昨天难得睡了一个好觉,吃完早饭去找她,得知她自己一个人下山,他神情不太好。   换上休闲装和登山鞋,他二话不说也往山下走。   摄影老师欲哭无泪地跟上,这俩嘉宾,一个比一个不按常理出牌,他是真的心累。   走到半山腰,他刚好碰上累得断魂的她。   喻寒双手叉腰,朝他招手,没心没肺地笑。   她的眉眼浸在汗里,雾蒙蒙一片,格外剔透。   江应尘敛眉,抢过她手里提的东西,眉目不悦。   “怎么不说一声就下山?”   她笑,眼里有邀功的色彩。   “我去给你准备惊喜。”   她把背着的吉他抱给他。   “你看,这是什么?”   江应尘挑眉,难以理解地盯着她:“这种成色的吉他,你觉得我会碰?”   喻寒瘪嘴。   也是,他是国民偶像,毛病多些也正常。   喻寒赔上谄媚的笑意,不知不觉,挽上他一只手臂,低声请求。   “江应尘,你别藏着掖着了,当年C位出道,唱跳实力肯定不虚。”   “为了那群孩子,等会我想直播带货,你的性格我也不指望你推销,你只要在旁边坐着,中场边弹边唱表演一下,也是给观看我们直播的粉丝们福利,怎样?”   他一脸冷漠,回绝得毫不留情。   “不要。”   他对自己的舞台要求几近严苛,抱着把破吉他在这大山里唱歌,不是他愿意尝试的事。   喻寒揪他纤瘦的腰间,他不自觉咬牙。   “那些孩子,你就忍心看她们没有书读吗?”   他回得理直气壮。   “我可以捐钱,资助他们。”   “你没听过点石成金的故事吗?一味的给予,不能解决他们的根本问题。”   “这不单纯是明星带货直播,我们是要借助我们的名气,让大众看到他们这里物美价廉的特产,从而为他们打通售货通道,以后,他们也能正常运营和生存。”   “江应尘,你这么帅又有实力,一定不吝啬帮忙对不对?”   他脚步一顿,黑着脸,回了她一个字:“滚。”   这么虚伪的夸奖,他不会听不出来。   “江应尘,帮帮我,你不知道唱歌的男生最有魅力吗?”   “捐钱可以,不要在直播时唱歌。”   “为什么?”   “丢人。”   “……”   两人一路拌嘴,惊飞了山间的雀儿,在崎岖的泥泞小路,投下相互交叠的人影。   ***   最后喻寒如愿以偿在下午直播。   山里网络不好,直播一开始就爆满,人数直逼五百万,为此直播间还崩了好几次。   喻寒第一次在镜头前这样活泼热情,真正变成了无情的试吃机器,通过直播买的每一个产品她都会亲自品尝并给出评价。   而江应尘黑着脸,默默给她当助理打下手,粉丝看到他一闪而过的脸纷纷尖叫,在弹幕中喊着要多看哥哥的脸。   在喻寒威胁怂恿的眼神下,他乖乖抱起旧吉他,坐在她身后,开始弹唱一首民谣。   唱歌时,他嗓音格外低,像灌了一杯醉人的鸡尾酒。歌词具有很强的叙事性,而他,娓娓道来的语调,那一瞬间,四周的空气仿佛温柔了。   喻寒咬了一口掌心的果子,望着他甜甜一笑。   江应尘不知道,他穿着黑棉袄低头认真弹唱的样子有多迷人。   就像喻寒也不知道,她望他的眼神多么温柔沉静。   山间有风,蓝天为幕,白云为客。   这一切都被摄像头记录下来,有画面为证。   那天的直播,喻寒卖出去净利润五十万的产品,解决了二十户人家一年的生计。   不知不觉,三天两夜即将过去。   导演组开始催他们任务卡上的任务,喻寒被催得实在不耐烦,拉了拉坐在她旁边低头认真给吉他调弦的江应尘。   “跟我一起直播带货的心愿你已经满足我了。”   “江应尘,你有想让我做的事吗?”   “我警告你,别太过分啊……”   她话还没说完,唇角柔软的触觉湮没她原本想说的一切。   喻寒睁大眼望着他,瞬间懵了。   他笑容暗藏几分顽劣,伸出指腹,摩挲她唇瓣。   “喻寒,我突然不想太早被淘汰了。”   喻寒:“?”   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你难道还参加这个情侣体验节目上瘾了?   他跳下台阶,拍干净手上的灰,转身对她笑得人畜无害。   下一秒,他站在下面,对她伸手,稳稳接她跳下台阶。   最后一下,喻寒没站稳,直楞楞扑进他怀里。   他闷声一笑,倒没推开,一手扶住她肩膀,不易察觉的一个拥抱。   他笑:“最后一项,拥抱完成。”   “喻寒,我觉得我们下次一定能再见。”   你说要牵着我一起,走出过去的黑暗,我记住了。   那就一起向前,不问前路。   ***   《亲爱的你呀》节目播出当天,一小时播放量破五千万,喻寒和江应尘的CP瞬间火爆各大社交网站,光热搜就占了五个。   很多人评价他们俩的部分都会用到两个字—真实。   节目里一共四对“情侣”,他们不是最甜的,甚至因为两人都是第一次参加真人秀,也谈不上默契和综艺感。   但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像现实中所有普通情侣或异性朋友一样真实,总能让观众联系自身。他们之间关系的微妙变化,观众更是看得酣畅淋漓。   还有江应尘死鸭子嘴硬的温柔和守护,喻寒为了能让山区的孩子读书卖力地直播。他们没有演戏,故意装作恩爱宠溺的模样,却让观众看到一个真实的他们,作为公众人物的榜样力量。   甚至有粉丝开始炮轰节目组,把他们俩部分的时长增加,他们也能看得满足。   节目最后,那个猝不及防的吻和拥抱,观众就像置身偶像剧,两人间的微妙气氛却不像偶像剧一样刻意浮华。   那几天,是“夏风”CP粉过年的时候,每天在各种甜向剪辑里死去活来。   《亲爱的你呀》节目组投票,喻寒和江应尘在短短一天内成了断层第一。   导演组发来消息,江应尘一语成谶,他们果然需要参加下一期节目。   因为这个综艺,两人的人气得到大幅提升,许多情侣代言找上门,他们成了当前娱乐圈最火的男女明星。   关于代言,两家团队再三商议后,敲定了一款情侣手机的代言。对于高价邀请的男式女式内衣广告,江应尘黑着脸拒绝了。   但他邀请喻寒当他新专辑MV的女主角,《樱桃》也一直在顺利拍摄,因为他们俩的人气加持,追剧人数只增不减。   在两人事业发展地如火如荼的时候,网上突然曝光了一个视频。   视频的开头,是一个少年卖力地给一个漂亮少女推秋千,少女脸上的笑容,满满的青春阳光。   少年沉默不语,神情分明的温柔。   看眉眼,很容易看出那是十五六岁的喻寒和江应尘。   结果画面一转,变成孤儿院院长表情狰狞地举着相机,把瘦弱的少女压在身上,嘴里还猥琐地念到:“寒寒,寒寒,你知道我等这天等了多久了吗?”   “你就像含苞待放的花儿,越来越明媚漂亮,每次看到你笑,我总会心神一荡。”   “寒寒,你别怕,我会很温柔的。”   “.…..”   画面一转,再看到的,就是十七岁的她泪流满面的脸。 第55章 Part 4 娱乐圈爱情故事 抑郁……   喻寒的生日临近春节, 虽然在孤儿院,每次也过得十分热闹。   她十七岁生日那年, 院长满脸慈爱和温柔地要给她在孤儿院开生日Party,她委婉的拒绝了。   因为她和江应尘兄妹约好,要在护城河边一起放烟花,为了这个生日,她期待已久。   晚上七点,她换上她的新棉袄,系上去年生日时他送给她的小熊围巾, 下身换上百褶裙,绸缎般光滑茂密的发披散着,笑起来格外水灵漂亮。   十六七岁的喻寒,真正称得上出水芙蓉四个字。脸上婴儿肥未褪, 但精致秀美的五官容貌已经显山现水,在加上少女面对陌生人时清冷疏远的气质,愈发教人移不开眼睛。   这些通过她在学校日渐增多的追求者和桌上莫名出现的礼物情书可以看出。不过喻寒的生活依旧简单, 对于那些骚扰她的男生, 那时候还叫阿尘的江应尘从来没有客气过。   十七岁的江应尘身高迅速拔高,就像被拉伸的树苗,背脊挺直,格外清瘦。但少年打架很狠,真正动怒时像个疯子。他们学校传言都知道:江应尘性冷不爱理人, 随便招惹他也不会生气,唯独两个人谁也不能动—喻寒和宁宁。   那时候的他们,不懂那些复杂的感情,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让他们对彼此保留心里独有的柔软和温柔。   那天, 喻寒满心欢喜赶到护城河边的堤坝,却只看到瘦弱小巧的宁宁,无聊地坐在岸边看星星。   她问她:“宁宁,你哥哥去哪了?”   见到是她,宁宁弯弯月牙眼笑得很甜。   “我们之前存在仓库的烟花泛潮了,点不燃,哥哥就去商店买新的了。”   喻寒点头,看到宁宁双手摩擦着,朝掌心哈气取暖,弯腰摸摸她脑袋。   “冷吗?”   她点头。   “因为要放烟花太着急,穿着校服外套就出来了。”   “哥哥也是,不过,他应该比我扛冻。”   喻寒无奈地笑了,她看了眼腕表,时间还早,而且江应尘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她撑着膝盖站起。   “我回去给你们拿衣服。”   “宁宁你在这等我一下,如果阿尘回来了跟他说声。”   她乖巧点头,笑着对她说谢谢。跟江应尘截然不同,宁宁喜欢笑,笑起来也格外甜。   当时的喻寒没想到,那是她最后一次看到宁宁的笑容。   她回到孤儿院,打开门里面一片漆黑,然后她被人从身后残暴地绑住,等待她的,是变身恶魔的院长。   他一直是潜伏在她身边披着羊皮的狼,平日用慈祥和善解人意的假象,受到他们的爱戴和尊敬。他主动提出领养喻寒,让喻寒在孤儿院无忧无虑的长大,喻寒一直怀揣着长大后赚钱一定好好照顾他的想法,却不知他所谓的善良,都源于龌龊的念头。   他静静等她长大,等待她初初长成后收网,把自己静伺十几年的想法付诸实践,但喻寒身边的江应尘,以及两人不用言语的默契,让他有了危机感。   在喻寒十七岁生日这天,他等不了了。   喻寒被他压在身下,耳边尽是那些粗鄙yin hui的话语。她拼命挣扎,但她的身体还是被他牢牢禁锢。   喻寒哭了,她苦苦哀求:“你放过我好不好?院长,我是喻寒啊?”   他笑得猖狂。   “我知道你是寒寒,从我在孤儿院第一次遇到你,就发现你的不同。”   “你现在真漂亮,不愧是我的寒寒。”   喻寒第一次感到绝望,她不敢相信,在她十七岁生日那年,会发现这样残酷的真相。   就在院长红着眼,粗暴地扯下她的百褶裙,并准备有下一步动作的时候,门被人不知不觉推开了。   是宁宁。   那个一直胆小,从进孤儿院起就喜欢躲在哥哥后面的宁宁,第一次勇敢地站出来,搬起旁边的椅子,狠狠砸在院长后脑勺。   但她力气太小,院长吃痛地倒吸凉气,揉了揉后脑勺,愤怒地钳住宁宁的肩膀。   宁宁不能反抗,只能对喻寒大喊:“喻寒姐,你快走!去堤坝找我哥,她一定在回来的路上了!”   喻寒哭得泣不成声。   “那你呢?你怎么办?”   院长眼里流露出残忍的快感,伸手掐住宁宁的脖子。   宁宁眼里流露出痛苦和急切,她嗓子里拼命挤出声音:“快走!”   当时的喻寒,双腿颤抖地逃离孤儿院,眼泪一直流个不停。   在那种情况,院长已经完全变成残暴无情的变态,如果她留在那里,她跟宁宁都没有救。   她先去路边的电话亭报了警,然后开始不要命地往前跑,她心里一直卑微地祈祷,能快点找到江应尘的身影。   孤儿院位于小城郊区,人迹罕至,更别提现在是晚上,街巷空落落,没有一个人影。   在堤坝上看到他时,喻寒的眼泪喷泄而出,她紧紧攥住他的手臂,泣不成声。   地上放了一堆烟花,他平日很节省,但今天跟妹妹和她约好放烟花,他把他一学期的私房钱拿出来,买了很多烟花。   他在江边静静等待,心想,她俩一定会喜欢。   结果,他等来衣衫不整的她,苍白无力的一句:“阿尘,你快跟我回去,救宁宁!”   他们跑回孤儿院的路上,时间很短,就那么几分钟,喻寒却觉得好像过了很长很长的时间,长到路边街角的每一处风景,匆匆而过时,她都清晰地印在脑海。   等到他们赶到孤儿院时,三楼的窗户大开,宁宁的房间,她最喜欢的粉色印着凯蒂猫的窗帘,被夜风吹得在空中飘散。   而那扇窗户却不见她的身影,窗帘扬在空中,地上有一滩鲜红的血液,还有宁宁果露的稚嫩身体。   后来的喻寒,午夜梦回时,总会想起那晚在江边宁宁的笑容。   眼神明亮,写满单纯的欢喜,甜甜地叫她姐姐。   在梦里,她总会梦到宁宁长大后的样子。   是不是女大十八变,愈发清秀漂亮。是不是变得更加爱笑,笑起来像糖果一样甜。   可当她想要看轻她的脸时,她却不见了。   然后喻寒午夜惊醒,心悸整晚。   十多年过去了,当年在那座小孤儿院惨绝人寰的惨剧,偶尔被人提起,但很多人都忘了。   忘了那个衣冠楚楚的慈善家是怎样侮辱一个十五岁的少女,逼得她从窗户一跃而下,惨死于冬日冰冷的水泥地。   后来,院长被抓进监狱,判刑十五年,那座孤儿院也倒闭了。   喻寒被一对美国的华侨夫妇收养,在国外继续完成学业。   江应尘被一对夫妇收养,有了自己确切的名字—江应尘。   而宁宁,却在那天晚上,长眠于另一个世界。   后来喻寒回国,意外进入演艺圈,迎来自己光鲜亮丽的人生。   江应尘被星探发掘,签约嘉和,之后参加偶像男团选秀节目,凭借其优质的外形、性格和实力圈粉无数,成功C位出道,之后顺风顺水。   但他们都知道,那个寒风凛凛的夜晚,那场来不及点燃的绚烂烟花,再也回不来。   ***   喻寒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醒时,脸上湿黏黏,她又哭了。   按亮手机屏幕,小乔和很多圈内关系不错的好友都发来一堆微信消息,大概意思差不多,都让她千万不要看网上的消息。   喻寒心累地叹气,面无表情地点开了微博。   那个视频,现在是热搜第一。   底下的评论,的确不堪入目。   “所以,喻寒性格孤僻,跟她小时候经历过这种事有关吗?真可怜。”   “你们确定她是被强迫的吗?有谁这么傻,老老实实让人拍。”   “楼上什么意思?难道喻寒十六七岁就跟那个老男人搞在一起?不会吧?”   “回楼上:你怎么知道不会?她能装作若无其事地来娱乐圈捞钱,她藏了多少过去你怎么可能知道?你没听传闻吗?那个院长当时只收养了她一个,所以她虽然是孤儿,从小却什么都不缺,过着公主般的日子,你怎么不知道她和他不是予取予求的关系?”   “怎么办,喻寒总演清纯少女的角色,现在我不能正视她演的电影了。”   “为什么啊?我家哥哥好不容易接了《樱桃》这部大IP,女演员却出了这种事,我还疯狂迷恋他们的CP呢,这让我以后怎么好好看剧?”   “呜呜呜,我不想看《亲爱的你呀》,看哥哥跟她谈恋爱,心里总觉得膈应。”   “楼上+1,在我看来,现在的喻寒配不上我哥哥。”   “.…..”   她把高赞的评论全部浏览一遍,还有小乔隐晦而无奈地发来的通知—原本敲定的几个剧本,投资方纷纷要求换演员。   她点开微信,江应尘的头像一动不动,没有发来任何消息。   明明,这一切的真相,他全部知晓,原身当时最想得到的安慰和承诺,一定是来自他的。   而他,从昨天视频被曝光起,没有对她说一句话。   喻寒突然笑了,一个人坐在漆黑的房间,望着窗外忽明忽灭的霓虹,这场景,诡异而可笑。   “所以,这就是你自杀的原因吗?”   她突然说话,像是自言自语,实际上,她在问一个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上的人。   她关了手机,拨通了《亲爱的你呀》节目组的电话。   “你们之前跟我提议的,第二期节目用直播的形式跟网友互动,我同意。”   “后天的拍摄,你们直接从我家开始,这样也能多给你们留一些素材不是吗?”   “而且以我现在的话题度,直播那天,观看人数一定暴涨。”   “.…..”   制作方虽然不懂她的意图,但十分乐意地答应了。   球球小跑着跳上床,朝她吠了两声。   喻寒灵识里,是小红在说:“你想要干什么?”   这种风口浪尖直播出镜,她怕是身上的非议还不够多。   喻寒毫不客气地□□它的狗头,嘴角的笑意,莫名地狠绝。   “我到时候还得请你帮忙。”   “不做什么,就是原身的公道,我要替她讨回来。”   ***   娱乐圈里的男女不平等一直存在。只是另一种隐晦的男尊女卑。   男明星可以年过四十,毫无心理负担地出演偶像剧。而女演员到了四十岁的年纪,好像演长辈就是最好的选择,一旦出演偶像剧,就会担上装嫩的骂名。   男明星的胖瘦,只是网友业余的调侃。而女明星一旦胖了,总能引来网上的轩然大波,一堆恶意的评论往你身上砸。好像女明星生来就应该体重不过一百,却忘了,无论男女,我们都是从胖娃娃开始长大。   还有婚姻中常见的出轨,虽然被曝出时都会受到千万人指摘。但风头过去后,男明星总能若无其事地复出,而女明星,只有再次曝光在媒体的镜头下,一定会收获一堆冷嘲热讽。   这个圈子,对女性的恶意太大。就像这次那段视频曝光,谴责院长的人很少,很少有人注意当时喻寒脸上的绝望,也几乎没有人会问,这个视频是否遭人剪辑,恶意恶化她的形象?这件事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大众相信的,永远是他们眼睛所看到的。   许多人抱着看戏的态度,却不知不觉暴露自己心中封建老旧的思想。   在十七岁遭遇这样的事,是她的错吗?   他们只关注她身体上的缺陷,却从不换思考,她的心理,承受了多少的负担和压力。   所以,原身才会在花一样的年华,选择离开这个世界。   因为,可能天堂可以遇见长大后的宁宁。   可能天堂没有恶意的侵犯和流言蜚语,她也能像普通女孩,安稳幸福地过完一生。 第56章 Part 4 娱乐圈爱情故事 大结局……   喻寒花了半天时间说服小红。   按她的话说, 她不能动用法力,改变任何游戏世界的秩序。   喻寒一针见血地反驳:“之所以这个世界还没有结束, 是因为江应尘黑化的关键节点根本没有避开吧?”   “你说这个世界的男主不一样,是因为他早就心有所属,他爱的就是喻寒对吗?”   小红瞬间沉默了。   有时候宿主太聪明也是一种烦恼。   喻寒冷笑着继续反问:“那你觉得,现在的局面,只有我会难受,江应尘会好过吗?”   “原身自杀后江应尘做了什么你知道吗?我想,从那之后他做的事, 才是这个世界崩塌的主要原因吧?”   小红脸色一白,果不其然,她猜对了。   江应尘黑化后的报复,是因为喻寒的死亡。   “所以呢, 你还要坐视不管,让故事继续这种走向?”   小红皱眉。   “你有办法制止?”   她自信一笑。   “成不成在你。”   ***   《亲爱的你呀》官博宣布第二期节目采用直播形式时,全网沸腾了。   大家都期待视频曝出后喻寒的回应, 还有江应尘的态度。   这不, 清早七点,直播间已经有两百万人在等候。   等节目组来到喻寒所在的小区,准备敲门时,突然发现,门没有关。   走进去, 他们试探性地叫了两声,没人回应。   浴室里蒸腾的水汽还在往外冒,他们笃定喻寒可能还在浴室泡澡,继续叫她名字。   里面有缓缓的水声,可依旧静默一片。   就在节目组的人面面相觑, 不知如何是好时,有人看到了客厅茶几上用纸盒压着的遗书。   线下和网上,所有人慌成一片。   节目组身强体壮的男性,用蛮力撞开了浴室的门。   他们看到,喻寒脸上毫无血色地低头坐在浴缸里,身上穿着纯白的丝质睡衣,手腕上的伤口很深,从身体流出的血已经把浴缸里的水全部染红了。   网上一片沸腾,节目组胆小的女生,看到这幅画面,吓哭了。   而喻寒家的对面,从一早就等在直播间,并不打算在这次直播中现身给她添麻烦,又想通过直播看看许久未见的她的江应尘,脸上瞬间惨然无血色,无力地靠在沙发上。   当导演小心翼翼地探探她鼻息,发现已经没有呼吸时,慌张地往后退了五步。   “人,已经没了。”   在场的所有人陷入死一样的沉寂,网上的弹幕,也一时消停了。   而对面,有一个人疯了一样往这边赶来,他的到来让所有人一惊,当一直喜怒不形于色的江应尘哭得像个孩子时,他们更是吓到了。   江应尘要亲自去确认她是否还活着,被工作人员拼命拦住。   “刚刚已经报警,救护车马上过来了,医生嘱咐过,他们到之前绝对不能碰尸体!”   他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双手紧紧握住导演的肩膀,痛苦地弯着背脊,保留最后一丝希望地问道:“她,真的,没有呼吸了吗?”   导演悲痛地点头。   江应尘扶着门框,心里的信念瞬间崩塌了,他低头,镜头拍不到他的脸,网友只能看到,他扑簌落在地上的眼泪。   “我错了,喻寒,我真的错了。”   “我不该怪你,所有的事,都不是你的错,你不应该承受这些啊。”   “你回来好不好,打我骂我都行,我不能,真的不能再失去你了!”   “.…..”   网友一片哗然,弹幕又开始议论纷纷。   “???所以,这不是演戏,江应尘为什么这么伤心,难道他们是真的有情况吗?”   “怎么办,本来是来吃瓜的,看到这个直播瞬间抑郁了。小姐姐其实挺好,她确实没有什么错,作为演员她尽心敬业,给我们带来那么多好的作品,她还那么年轻,那么漂亮,就因为这个……唉,我真的很难受。”   “真的不能救回来吗?我哭了。”   网友们的讨论,在镜头切换到喻寒亲笔写下的遗书画面时,噤了声。   她写了很简单的一段话,像是诗,像什么也没说,却在仔细读完后,细思极恐。   从前,有一个很爱笑的姑娘。   她遇到了此生最不想提及的意外,但她坚强地挺过来了。   后来的她,发现她此生喜欢的事业,并为之努力着。   可是啊,有一天,她被扑面而来的各种声音,湮没了呼吸。   她被误解,被诽谤,可是她不能解释。   因为她是女孩,这个世界上注定弱势的群体。   当最后一根稻草被人折断时,女孩觉得这个世界变了,她再也没有提起嘴角微笑的冲动。   所以她闭上眼,安详地去了另一个世界。   她希望,所有人能够随时间把她遗忘。   到了另一个世界,她不要叫喻寒,她要在一个有阳光,有微笑的地方,以一个新的名字,开始新的生活。   所有伤害我的人,我不怨你们。   只是希望你们记住啊,有时候言语也会变成利刃,刺伤他人。   下一次,不要在屏幕后面,变成无形的杀手,好不好?   下一次,遇到像我一样的女孩,可不可以耐心地询问她真相,给予她多一点善意,好不好?   导演组的人,一脸悲伤地念完这段话,江应尘瘫软在地,像被人抽走灵魂。   而原本热闹的弹幕瞬间无声。   过了很久,有人缓缓发出一句话。   “所以这次,我就是杀死喻寒的无形凶手,对吗?”   “前面真相了,我现在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从来没有对喻寒发表过任何恶意的言论,作为对她有好感的路人,也从来没有替她辩驳什么。我现在心里很难受,原来沉默也可以无形中伤人。”   喻寒的粉丝,已经哭成一片。   “那些骂我们姐姐的人呢?滚出来啊!自己说出口的话从来不负责,现在出人命了你们就哑巴了吗?”   “视频明显有被剪辑的痕迹,谁也不知道那件事的真相,你们为什么要以那样大的恶意针对她?她也是人,也是受害者,你们有问过她的想法吗?”   “那些刽子手,我请你们记住,网络暴力真的可以毁掉一个人!”   “.…..”   江应尘突然站起,颤抖着拿起那张遗书,眼泪落在薄薄的一张纸上,浸湿了她清秀的字迹。   他努力仰起头,面对镜头,强装平静地宣告。   “我跟喻寒在同一所孤儿院长大,那件事我也是见证者,我可以用我的生命担保,她没有任何错。”   “是我错了,我不应该为了保护死人,不顾活人的感受。”   “.…..”   他最后抬头的那个眼神,被很多人记住了。   那种伤痛到骨子里的悲伤和绝望,只要看一眼,就能共情。   ***   喻寒被紧急送到医院后,原本丢失的脉搏和呼吸,神奇般地回来了。   主治医师也关注了网络上的消息,不由自主皱眉。   “手腕上的伤口不算太深,她被发现得很及时,就是流了一点血,网上怎么一片哭天抢地。”   小红紧张地打了几个喷嚏,跟喻寒经历这么多,多少积累了一点感情。她这一步棋太险,它既怕她丢了性命,又为自己私自动用灵力感到心虚。   最后的结果是,她被救回来了。   原本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乔,花了五分钟才接受这个惊喜的事实,下一秒,拿出手机,机警熟练地开始吩咐下一步任务。   工作室第一次这样硬气地发布声明—   “谢谢大家的关心,刚刚得到的消息,因为抢救及时,喻寒已经脱离生命危险,再次感谢大家对喻寒安危的关心。   最后,对于之前网络上所有诽谤喻寒,并对她的形象造成损失的言论,工作室都有截图保存,不日即将联系律师,维护喻寒小姐的名誉权。”   喻寒下午清醒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守在病床的江应尘。   短短几个小时,他憔悴了很多。   喻寒睁开眼时,他一瞬间恍然,就像置身梦里,不敢相信这是现实。   她垂眸,沉沉静静,没有过多神情地看着他。   他低头,神色隐藏于凌乱的碎发下,再开口,嗓子沙哑得不像话,双肩颤抖不停。   “喻寒,对不起。”   经过这一波,喻寒真实地不理解自杀的人的想法。当刀刃紧贴手腕上的皮肤,切入细嫩的皮肉,脊髓传输到大脑皮层的疼痛,不是常人能忍。   即使伤口已经包扎,消炎药滴入体内,她手腕上的伤口,依旧很疼。   他第一次在她面前像犯错的孩子,怯弱,不知所措,静静等待她的凌迟。   她笑着问他,云淡风轻的模样,完全不像从鬼门关回来的人。   “江应尘,你明知道你在我心里有多重要。”   他一愣,低着头,卑微而不知所措。   “对不起,喻寒,我错了。”   他们都是孤儿,很早就把彼此当做彼此的寄托,在万人与她为敌时,他选择了沉默。   虽然她理解,作为哥哥,他不希望宁宁再次成为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但他不知道,他的沉默,他的消失,对于当时的喻寒,是多大的伤害。   他哭得像个孩子,喻寒却还是笑着。   她左手还插着留置针,动作很轻地抬起,张开双臂,眼里含着泪,却是亮的。   “江应尘,你哭起来真丑。”   他呆呆地望着她,一时傻在原地。   喻寒笑:“到现在为止,我没什么可以可以失去的了。”   “唯独你。”   江应尘瞳孔里某种情感瞬间被撞碎了,他笨拙地张开嘴,喉结紧张滚动,却说不出一句话。   最后,深吸一口气,紧紧抱住病床上的她。   上天终于还是留给他一线生机,让他遇到他的阿九,从少不经事到青春懵懂,一直彼此守护的人。   他又何尝不是呢?   曾经的纠结和悔恨,曾经面对她时复杂和刻意抑制的情感,在她睁开眼,真实地活在这个世时,全部苏醒。   这次抱紧,就再也不放开了。   网上喻寒救回来的消息确认后,突然掀起网络暴力的革命。曾经对喻寒指指点点恶意诽谤的人,纷纷开始在她微博底下道歉。   #喻寒谢谢你还活着#的话题冲上了热搜榜第一位。   晚上,喻寒本人终于回应了。   她拍了一张照片,背景是医院病床,他们两人的手紧紧牵在一起。   守了她十几个小时,一直小心翼翼,精神高度紧张的江应尘,终于熬不住,趴在她床边沉沉睡去。   喻寒配字:很好,勿念。   有粉丝一眼认出,这是江应尘的手。   他酷爱吉他,掌心厚厚的茧和和弦的勒痕,一般人不会有。   这一条微博,有了另一层官宣的含义,网上瞬间又炸了。   排在第一位的评论是:“今天早上的直播真的把我吓到了,我一直觉得哥哥是天塌下来都波澜不惊的性格,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哭得那么伤心。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有怎样的故事,但你一定是哥哥心里特别特别重要的人,所以我真心希望,喻寒小姐姐一定好好对我们哥哥,你们一定要幸福呀!”   “.…..”   前十条,清一色的祝福,江应尘应该是少有的偶像男神公布恋情,网友纷纷祝福的明星。   喻寒抬头,望了眼城市的夜空中最亮的那颗星星,笑了。   这一步险棋,她终于走对了。   另一个世界的喻寒,你看到了吗?   你所深爱的江应尘,其实一直深深爱着你呀。   这世界还是有很多爱和温暖围绕着你,所以,你在天堂一定要快乐。   ***   半年后。   《樱桃》成功拍完,果不其然,成为当年最受欢迎的电视剧。年末她和江应尘一起拿了很多奖,今天晚上的颁奖晚会,是电视剧行业最重要的大奖。   喻寒和江应尘相约赴会,当他们出现在红毯,迎来一众呼声。   除了电视剧上的不菲成就,他们参加的综艺《亲爱的你呀》,两人凭借当中真实不做作的表现,收获一大批粉丝,也因此成为娱乐圈里的模范情侣。   这一年唯一不顺心的事,就是叶卿卿在资源上总是故意和她作对,她是长韵的艺人,多少倚仗公司的背景抢走喻寒很多资源。只要不是她相中的剧本,一些广告和代言被她抢去喻寒也无所谓。反倒是江应尘替她打抱不平,叶卿卿宣布跟影帝搭戏出演电影,他马上官宣喻寒是他出道三年后新专辑的唯一女主角。   叶卿卿和合作的男演员总或多或少会有绯闻,他就不一样,跟她逛街时明知后面有狗仔跟拍,还故意揽住她肩膀,恩爱秀得光明正大。   喻寒不懂叶卿卿对她莫名的敌意,他笑着安抚她:“你只要做你想做的,公道我替你讨回来。”   这次的颁奖会,喻寒本来不打算参加,是他说一定要来,他有礼物送给她。   在红毯上碰到挽着顾淳安的手,一脸笑意的叶卿卿,喻寒一瞬尴尬,对方趾高气扬地离开,一个眼神也没留给她。   颁奖礼终于开始,到了宣布最佳男演员的时候。   “让我们恭喜《樱桃》的男主角封泽扮演者—江应尘。”   主持人话音落下,全场沸腾。   观众区属于他的应援色紫色灯牌,默契地从一个方向开始摇晃,场面颇为壮观。   他理理西装的衣襟,慢条斯理地上台,接过话筒,眼神笃定而温柔地望着台下。   “借这个舞台,一些关于感谢的话,太过冠冕堂皇,我并不想说。”   “在这里,我想道歉,对我的女朋友、未婚妻喻寒小姐,真心说一句—对不起。”   舞台背后的大屏突然闪出一张泛黄的照片,里面,刚满十岁的男孩女孩,笑容像极了那年盛夏的凤凰花,如火如荼。   最左边是江应尘,最右边是喻寒,中间被他们宠溺地揽住肩膀的,正是稚气未脱的宁宁。   “我跟喻寒从小一起长大,可以称得上是青梅竹马。”   “中间,是我的妹妹,也就是网上流传的那个视频里,真正的受害人。”   “她已经不在人世了。”   底下一片哗然,开始议论纷纷。   “我一直很痛恨当时的自己为什么没有保护好她,也怨恨过喻寒,为什么宁宁选择保护她,自己被折辱致死。”   “在那天,所有人都以为喻寒已经离开这个世界时,我想明白了。”   “如果那次的受害者是喻寒,我就会感觉轻松吗?”   “不会。”   “我的妹妹希望我能幸福,所以她选择让喻寒逃离。”   “她最懂我,知道我的幸福是她。”   “我这一路,亏欠很多人,宁宁、喻寒,我曾经想过用自己的一辈子赎罪,后来发现,这是错误的选择。”   “以后,我要带着宁宁那一份,勇敢幸福地活下去。”   最后,他清清嗓子,紧握话筒,郑重而庄严地面对台下说道—“喻寒,我爱你。”   台下突然响起轰鸣的掌声,镜头全部聚焦在喻寒脸上,她捂着脸,胸口莫名的酸涩,接了满掌的泪水。   江应尘依旧握着话筒,胜券在握地说道:“十五年过去了,当年的犯人已经刑满释放,他年过六十,一无所有,艳羡我和喻寒现在的生活,试图毁灭。”   “那个被恶意剪辑的视频,源自他手。”   “而视频能被很快传播,我想,在场有一个人一定脱不了干系。”   “长韵传媒的叶卿卿,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镜头切换到叶卿卿的脸上,她无力地靠在座椅上,脸上一片煞白。   等待她的,还有江应尘特意安排人拍下的她和多个老总、富二代拍拖的视频,甚至,她还多次进出顾淳安的别墅。   太过贪婪和急功近利,等待她的,将是一场身败名裂。   ***   后来的喻寒和江应尘,结婚生子,一直携手并进,成为圈里羡煞旁人的模范夫妻。   从青年到中年,再到儿孙满堂,步入老年。喻寒真真切切体会到,如果人生细水流长般幸福,一辈子,其实很短。   江应尘六十岁那年,他不再是当年风度翩翩,神姿俊朗的少年郎,她也不再是明媚漂亮的娇娇女,他们的脸上和手上,都布满皱纹。   就在那一年,江应尘突然被检查出原发性肺癌晚期,病来如山倒。   很快,他只能躺在病床上,苟延残喘。   那段时间,喻寒坚强地没有掉过一滴眼泪,照顾他的所有事,必然亲力亲为。   可就在他弥留之际,喻寒坐在病床前,握住他的手,眼泪开始不受控制地流淌。   江应尘颤抖着手抚摸她的脸,却接了满掌泪水。   “别哭了,都丑了。”他虚弱地调侃她。   喻寒擦擦眼角的泪。   “都老了,早就不好看了。”   他笑着摇头。却是执拗地回:“老了也好看。”   喻寒紧紧握着他的手,哭得更凶。   又过了很久,仪器上的曲线逐渐走向平缓,他红着眼温柔地握了握她的手,微弱的声音附在她耳边说道:“喻寒,我爱你。”   她垂眼,眼泪肆流。   “我知道,你说过很多次了。”   他笑着摇头,一如昨日温柔。   “不,你不知道。”   “我最后说一次啊,喻寒,我真的很爱你。”   话音落下,仪器传来刺耳的声音,他永远地闭上眼睛。   喻寒后知后觉,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再也不叫她阿九,永远喻寒喻寒地唤她。   原来,他早就知道了,却装作不知,陪她走完这一生。   想起他最后一句话,喻寒的心脏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这次她能清楚感知,这是属于她自己的感受,不是来自原身。   她突然蹲下,哭得痛彻心扉。   他从来没有问过她到底从何而来,却傻傻地爱了她一辈子。 第57章 Part 5 乱世佳人 军官少尉与战……   “欢迎来到, 《乱世佳人》游戏副本。”   灵识里熟悉的声音不断回响,脑海里就像倒带的胶片, 一帧帧画面重现。   首先闪过一张冷峻的脸,五官似工笔刻意雕刻的锋利,一身笔挺的深蓝色军装,走路时,军靴发出规律的踢踏声,一下下,撞到她心里。   她的太阳穴被冰冷地枪口抵着, 模糊的印象里,她穿了一身干净清纯的学生装,湖蓝色上衣搭配下面的百褶裙,白色纱袜包裹的纤细小腿, 因为害怕在发抖。   她听见那人说:“别伤害无辜的人。”   “放开她,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举着枪的人猖狂大笑。   “穆少校,日本人马上要打到尚城来了, 你还有胆嚣张?你投降, 投靠我们伪军,才有活命的机会!”   他的话没说完,被称作穆少校的人干净利落的一木仓,正中他头顶。   喻寒就看到挟持她的人,直直倒下。   她尖叫,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死人。面前的人却眼都不眨把她径直拉到身后,她瞬间脱离危险。   她听到他的声音,带着军人独有的刚毅和清冷,像那年初秋尚城街巷吹过的一阵清凉的秋风。   “叛徒,投身敌寇, 国家耻辱。”   画面里的喻寒,目不转睛盯着他的背影,军帽的帽檐压住他坚硬的发,他两个耳垂上,极为对称地长了两颗黑色的小痣。他永远背脊挺直,身上独有的正直之气,如松柏,护她一隅安宁。   她因为害怕剧烈跳动的心没有停歇,转而,变为心动的频率。   “.…..”   画面终于消失,喻寒闭着眼挣扎。   因为小红的声音再次响起。   “宿主亲,之前的任务你非常顺利地完成,因此,系统给反派增加了气运。刚才你看到的,就是你的原身在这个游戏里,长大后第一次跟反派穆北焉相遇的场景。”   “长大后?”   “没错,你们小时候就遇见过,留下很深的缘分。但可惜,他认错了,他把你认成了女主叶卿卿。”   喻寒:“.…..”   这狗血的套路,竟让她无语凝噎。   小红耐心地继续说道:“他那次救你,你马上认出他,之后有意接近。可惜,穆北焉长大后最先遇到的是女主叶卿卿。他心有所属,对你不理不睬,你一气之下,借你爹的生日宴,把他灌醉,扶到你的房间……”   “那天晚上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外人不得而知,但结果就是,第二天你跟他的事闹得满城皆知,加上穆北焉到了适婚年龄,他迫于压力跟你成亲,你嫁入穆家后他对你的态度可想而知。”   喻寒无语:“所以,原身为什么不直接跟他说,她就是他的白月光?”   小红噎了三秒,像是重启后继续慢条斯理地回她:“宿主亲,如果那样这个世界的故事就不能继续了呢。”   喻寒:所以,很多小说里的故事,都是为了狗血而没事找事。   “今天是你回门的日子,但男主还在军营,没有陪你回来。”   喻寒早就猜到了,原身迫不及待地倒贴,在那个封建的年代,不论是丈夫还是婆家,一定不会重视她。   比起这些细节,喻寒更在意穆北焉黑化的转折点。   “所以,他的形象这样高大上,为什么会黑化?”   小红叹气。   “穆北焉是穆家三子,虽是庶出,但因为年纪最小,从小深受宠爱。长大后在战场上骁勇善战,是尚城人心中的英雄。所以他生来骄傲,却意外因为战争残废,加上爱而不得,积郁过多,最后误入歧途。”   喻寒敏感地抓住信息点反问:“哪场战争,何时开始?”   小红却闭紧嘴,摇头。   “系统规定,我能跟宿主亲交代的,只有这些。”   “这次任务情况特殊,系统决定增加难度对你进行考核。所以,我马上会从您的灵识里消失,之后也不会再有任何提示,宿主亲在这里的剧情怎样发展,全看您的造化。”   喻寒:“?”   这系统是真的不做人。   她正准备尝试撬出更多的信息,小红竟然离奇消失,没给她留下一句多余的话。   喻寒头痛欲裂地睁眼,床边坐着一个中年男人,一脸怜爱地看着她。   他应该是尚城最大的中医馆的喻大夫,也就是她的父亲。   见她醒来,他叹气,吹吹碗里的药,细心喂到她嘴边。   “嫁过去还没一个月,怎么染了这么严重的风寒,睡了一下午也不见醒。”   “爹还怕你就这样长睡不起了。”   他担忧地皱眉。   喻寒笑,乖乖接过碗,忍着中药的苦,一口闷完。   “怎么会,我就是恋床,太久没回家了。”   喻长生摇头,心疼地望着她。   “寒儿,你在穆家,是不是过得不好?为什么他连回门也不陪你。”   “如果不是这世道太乱,而你爱慕的又是穆北焉--整个尚城最能护你周全的人,我是定然不会容你当时那样乱来的。”   预见女儿的苦楚,他无奈又心酸。   喻寒摇头,握住她爹的手。   “爹,我不后悔,以后,我也会让自己过得很好,你别担心。”   喻长生轻轻点头,想起什么,紧张地嘱咐:“卿卿也在喻家,你们俩一起长大,她又是我的徒弟,你们记得彼此多多照拂。”   喻寒微愣,原来,她跟女主还有这样的渊源。   这次的任务没有退路,她只能像盲人一样摸索着向前。喻寒微勾嘴角,她生来喜欢挑战,心里莫名升腾起跃跃欲试的期待。   ***   晚饭后,从军营送他回穆家的车顺道过来接她。   穆北焉打开车窗,眉目恭敬地唤了喻长生一声,后面直到她上车,他也没有给她多余的眼神。   在后座,他们一人坐在一边,他始终看着窗外,没有要跟她说话的打算。   前座开车的副官,对少校夫妇的相处模式,已经见怪不怪。   最后,是喻寒主动伸手,扯了扯他笔挺整洁的军装衣袖。   “聊聊成吗?”   他冷笑。   “你满嘴的谎言,上次撒谎说你九岁那年跟我见过,伪装成卿卿的身份你忘了吗?我们有什么好说的。”   喻寒一愣,没想到,原身把真相告诉过他,可是,他却不信。   她冷哼一口气,眼中自带嘲讽。   “叶卿卿都嫁给你大哥穆北峦了,还卿卿卿卿的,叫得这么亲热好吗”   穆北焉的脸色黑了几寸,别过脸,越发不想理她。   副官在驾驶座冷汗直冒。   这俩就是两□□,放在一起就炸。   更别说三少奶奶回了一趟家,脾气似乎更加火爆了,从前藏在心里的话直接摆到嘴边,两人之间的气氛果不其然越发僵硬了。   “当着家里人的面,我不想跟你吵。你安心当你的三少奶奶,荣华富贵不缺你,别烦我就成。”   下车前,他冷冷对她说了这样的话。   喻寒毫无波澜的拉住他衣角,逼他停住下车的动作。   果然,他眉头立马深深蹙起。   喻寒笑容大方地对他说:“我不会干涉你,但只要求一个。”   “现在日寇来势汹汹,如果你要上战场杀敌,麻烦跟我说一声。”   他眉头越皱越深,像是在拼命探究她说这话的意思,眼里分明的质疑。   喻寒果断松手,笑得人畜无害。   “别紧张,我就是想提前做好守寡的打算。”   她说完,穆北焉狠狠剜她一眼,表情愈发嫌恶。   “放心,我没那么容易死!”   说完,他压抑着怒火下车,喻寒等他离开后,换了副神情,真心实意地对张副官嘱咐一句:“如果他要去打仗,麻烦张副官一定托人给我带个信儿。”   她不太相信,穆北焉会把她的话听进耳朵里。   张副官点头,眸色深深地看了她几眼,像是在疑惑,传闻中的三少奶奶到底是怎样的人。   ***   晚饭。   穆家三代从商,是尚城首屈一指的大户人家。如今这一辈,大少爷穆北峦继承老祖宗衣钵,在这乱世中成立了最早的公司,供给大城市的居民日常所需用品,现在奔波于全国各地,赚得盆满钵满,真正地在发战难财。   二少爷穆北风出国留洋时轮船发生意外,轮船沉没海底,再也没回来。   穆家的另一个少爷,只剩下就读军校,因为战功赫赫,只用了三年升为少尉的穆北焉。   今天刚好老爷和大少爷带领商队离开尚城,所以饭桌上比较冷清。   “老大媳妇,你明个儿去锦绣铺做几身新衣服吧,你看你这身旗袍,领口都磨毛了!”大夫人看到叶卿卿身上的素色旗袍,忍不住感慨。   “没事的,娘。现在战乱,过了今天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我能省就省了,家里的钱还是少用为好。”   大夫人赞赏地点头。   “卿卿还是和以前一样,十分懂事。”   “你精通中医,听说你还在院子里晒了中药材,卖给城里的药店。”   叶卿卿点头,笑容温婉。   “我在家反正无事可做,也是找点事解闷,能做多少是多少。”   大夫人眼中的慈爱愈深,看到一直低头吃饭的喻寒,眼神马上变了,变得多有指摘和嫌恶。   “卿卿一直这么善解人意,不像某些人,每天穿着上好的绫罗旗袍,吃穿用度皆不俗,却成天无所事事。”   按照惯例,这时候她应该装作没听到,但被人挖苦还刻意隐忍,不是喻寒的作风。   她秀眉一挑,淡淡反驳:“我的衣物是从家里带来的嫁妆,吃穿用度我也一直从我自己的积蓄里扣,没有用穆家的钱。”   她望着叶卿卿,微笑。   “如果我也跟大嫂一样,那我们这些少奶奶未免太穷酸了,配得上尚城喻家的门楣吗?”   她拐弯抹角说叶卿卿小家子气,叶卿卿听出来后脸色一白,大夫人也噎住了,不知怎么回她。   是穆北焉狠狠警告她一眼。   “吃饭的时候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喻寒不服气地噘嘴。   明明是叶卿卿先挑起,最后又怪到她头上。   某人的区别对待,不要太明显。   吃完饭,叶卿卿笑着叫住穆北焉,激动地告诉他:“北焉哥,白露要生了。”   他马上露出一脸温柔的笑意,眉目多了几分欢喜。   “真的吗?”   喻寒懒得看他们,心里疯狂翻白眼。   如果不是原身的记忆告诉她,白露是一条京巴犬,是他白露那天带回家给她解闷的,她或许还会好奇地过去凑热闹。   不知道他跟叶卿卿就一条狗的生产讨论了多久,反正他回房时,喻寒已经睡下了。   他们的新房摆着宽两米的大床,红色的蚊帐还没取下。他们俩从新婚那天起,就用中间一道帘子把床隔开,分成两半。   一人一边,谁也不干扰。   喻寒感受到床的那头凹陷下去时,她已经昏昏欲睡了。结果熄灯没多久,房间门突然被人焦急地敲响。   “北焉哥,白露难产了,已经半个时辰没有生出小狗,我感觉她已经虚脱了。”   “怎么办?小狗要是再不出来,它们都会死的!”   穆北焉果然马上下床,打开门,听到她的哭诉,紧皱眉头。   当时已经是十一月,夜晚很凉,他披起外套就要往外走,却被床上坐起的喻寒叫住。   她眯着眼,心情很烦躁。   好不容易睡着,她就想睡个好觉,没想到,女主角大晚上来敲门,她的丈夫二话不说就要跟人走。   “大嫂,半夜来敲小叔子的门,这样好吗?”   叶卿卿脸上又青又白,尴尬得说不出话。   穆北焉咬牙切齿:“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喻寒冷笑,掀开被子,披上外套往门口走,一脸不屑地反问:“那你去能干嘛?堂堂军官未必还是接生婆,能给母狗接生?”   她笑了,穆北焉皱眉,眼中尽是对她的控诉。   喻寒双手抱胸,自信满满地吩咐:“如果你们真想救白露,马上给我准备几把适合手术的剪刀和小刀,还有,消毒的酒精和煤油灯。”   “你要干什么?”他抿唇,脸色沉重。   “救狗啊,给狗接生,不然,你们有更好的选择?” 第58章 Part 5 乱世佳人 军官少尉与战……   穆家小少爷穆北焉是庶出, 很多人都知道,穆家大夫人并非他亲生母亲, 但很少人记得他娘亲的样子。   他娘亲是扬州人,是他爹去扬州行商时结识的绣娘。十里扬州,属她最水灵,又有一双心灵手巧的手,于是他爹一意孤行把她带回尚城。   她十九岁进了穆家,生下他,他娘表面上深受恩宠和尊敬, 实际上,大宅院里的偏房,大夫人又是暗地里扎针的厉害角色,她的日子怎么可能好过。   生他是在寒冬一月, 大雪压满尚城。可能因为天寒,也可能有其他原因,他娘生他时落下很严重的病根。开春后, 莫名变成了很严重的喘病。   穆北焉深深记得, 他十二岁生日的晚上,一个人坐在前堂的门槛上,眼睛盯着亮灯的厨房。   他在等他娘亲亲手煮的长寿面,这是他每年生日的惯例。   可是他等了两个时辰,娘亲始终没有从厨房出来。   就在他准备进厨房找她时, 先进去打水的老妈子惊恐地大叫了一声。   “二夫人晕倒了,该是喘病发作了,有药吗?快拿药来!”   可是,他娘亲屋里的丫头哭着回:“老爷在外面做生意一个月没回来,平日二夫人治喘病的外国药都是老爷买回来, 这次老爷没信儿,药早就用完了。”   “这可怎么办?二夫人的病发作了,要是没药,是要命的啊。”   穆北焉调头就往门外跑去,当时的他,一心只想找到药救他的娘亲。   可是,他问了街上很多家药店有没有治喘病的喷剂,得到的都是否定答案。尚城回春街的尽头,只有一间药铺了,他抱着最后的希望,敲门。   开门的是一个八九岁的女孩,散着头发,穿着浅粉色的马甲,像是准备洗漱入眠。   他当时红着眼问:“请问,你们这里有治喘病的西药吗?一喷就能缓解的那种。”   小女孩被他急切无助的样子吓到了,马上揉揉眼睛,逼自己清醒。   “我爹出去给人上门看病了,还有,我们这里是中医馆。”   穆北焉眼神瞬间灰败,准备转身离开时,小女孩突然叫住他。   “等等。”   她随手抓上爹爹常用的药包,挎在肩膀。   “我陪你去看看。”   人命关天的时候,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可当他抓着小女孩的手,以最快的速度跑回家时,家里的下人围在厨房,哭成一片。   大夫人坐在地上,抱着他娘冷冰冰的尸体,竟然也落了几滴泪。   那是穆北焉第一次经历别离,从此,再也不会有人把他抱在怀里,拍拍他头顶,温柔地感慨“阿焉又长高了。”   他再也吃不到生辰时的长寿面,也不能履行长大后一定带娘亲回扬州看看的承诺了。   他还是晚了,他最爱的娘亲,永远离开了。   记得当时穆北焉一个人跑到后院,站在池塘边,捂脸痛哭。   他不想被别人看到他哭泣的样子。   可他没有在意,跟他一起来到穆府的小女孩,一直默默跟在他身后。   在万籁俱寂,四周只剩下他悲痛的哭声时,身后突然传来的清甜嗓音,让他吓了一跳。   “我从小就没见过我娘亲,她在生我时难产去世了。”   “我爹说,她变成天上的星星,就是我一抬头就能看到的那一颗,因为她在天上也一直看着我。”   “哥哥,别哭了,你抬头看看。”   “第一眼看到的那颗星星,就是你的娘亲,每到晚上,你都可以看见她。”   穆北焉懵了,站在原地傻傻望着她。   她笑,眸中映了那晚的月色,掺杂了安抚人心的力量。   她踮脚,努力而小心地,抱了他一下。   “就像我也不知道我的出生会让我娘亲丧命一样,哥哥已经很努力了,你的娘亲不会怪你,她会一直在天上守护你。”   “.…..”   穆北焉怔了一瞬,后知后觉地点头。   她笑容很治愈,他被她牵动着,脸上总算有了点生气。   那一晚对他的打击太大,他忘了问她的名字,只记得她抱他时萦绕在他鼻尖的药香。   后来,他有去回春巷找她,因为她家药铺已经搬走了,每次都是无疾而终。   长大后他进入军校,军校毕业带兵打仗,战功赫赫。家里每次要给他说媒,他总是异常抗拒。   因为他知道,他心里一直在等一个人。   ***   回到当下,喻寒不知道大晚上穆北焉怎样拿到医用的麻醉剂,消炎静滴剂,注射器等一系列医疗用品。她不得不对他刮目相看,这军官不是白当的。   现在这种环境基本上没有宠物的专用药品,她只能通过从前机能学实验学过的知识,按照犬的□□量和渗透压,把人用药品进行简单的稀释处理。   白露已经虚脱,完全没有力气继续生产,她只能进行剖腹产。   她动刀之前,穆北焉眸色深深地盯着她。   “喻寒,你别逞强,虽然白露是狗,但也是一条生命。”   喻寒扯开他的手,不耐地回:“知道你还在这啰嗦?不知道剖腹产手术也要分秒必争吗?”   说完,她直接开腹操作。   喻寒在现实世界,去妇产科轮转的时候,产科主任很喜欢她,经常带她上手术台历练,她也在主任的指导下,成功完成过好几例剖腹产手术。   从她在学校读书起,老师同学都说她这双手天生是外科医生的手。   在仅仅因为感兴趣看过几本兽医专著的情况下,她给白露进行的剖腹产手术,十分顺利。   三公两母,五只小狗被取出,每个都发出健康的啼哭。   穆北焉和叶卿卿在一边看她有条不紊地进行操作,一时目不转睛。   最后的缝合完成,又给白露输上液,喻寒因为低头整个脖子特别僵硬酸涩。她转头看了眼傻站在那边的两人,小表情自带几分骄傲。   “母狗和小狗都平安,你们叫人负责今晚给小狗导尿喂奶,我怕白露一时半会恢复不过来。”   叶卿卿点头,看向喻寒的眼里多了分崇拜。   “谢谢你,喻寒。”   “这是你在南丁格尔医学院学会的本领吗?你真的可以当很厉害的医生了。”   喻寒扯扯嘴角,南丁格尔医学院,这么拗口的名字,还真的存在于她某个记忆角落。   当年原身为了学习西医跟喻长生的关系闹得很僵,因为她爹自然希望她继承中医的衣钵,但原身死活不肯,最后还是如愿入学南丁格尔医学院。   所以说,原身在职业选择上,倒出乎意料地与她不谋而合。   喻寒敷衍地点头,她做完手术实在累,打着哈欠往房间走去。   她总算理解,在医院高负荷运转的外科专家们为何会用一大半的时间健身,因为当医生真的是个体力活。   穆北焉回到房间,看到床上躺着的人影,抿唇。   今晚,当他看到白露大着肚子躺在地上无力□□时,当年那种面对生命的无力和恐惧,再次在他心头张牙舞爪。   最后,是他心中最不可能会伸出援手的人,干净利落地救活了白露和它的孩子。   她拿起手术刀时坚毅笃定的眼神,在他心里留下很深的印象。   看来他对她了解甚少,今天才发觉,如果她没有设计嫁给他,她可以在这个西医匮乏的战乱年代,成为一名很厉害的医生。   他嘴角勾起笑,带着自嘲。   他和喻寒,也不知道是谁耽误了谁。   但不管怎么说,今天的是,他得感谢她。   当穆北焉准备撩开帘子,郑重对她道一句谢时,他看到床上的人微张着嘴,发出匀称安逸的鼾声,早已沉沉入睡。   穆北焉:“.…..”   ***   第二天,喻寒睁开眼,身侧的人已经没了身影。   结合她听到的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他应该早早去了军区。   果然,这乱世,军官也不好当。   她身边的丫鬟急匆匆进来,递给她一封信。   “三少奶奶,刚刚收到的,送信人说希望尽快得到你的回复。”   喻寒拆开信,竟然是南丁格尔医学院的教授Dct.安森写的。他在心里衷心邀请喻寒继续回南丁格尔深造,他愿意亲自带她。   虽然她不知道这个安森是谁,但原身下意识高度分泌的多巴胺告诉喻寒,安森一定不是一般人物。   就在她正苦恼该怎样回复时,她的房门突然被推开了。   大夫人带着一帮下人,突然占据了她的房间。   大夫人没好气儿地冷笑:“我不指望你像卿卿一样早早来跟我请安,但你也不能日照三竿了还睡在床上,你这有点三少奶奶的样子吗?”   喻寒毫不怯弱地回:“大嫂,你跟娘说说,我昨晚几点才睡。”   叶卿卿却低下头,一声不吭。   喻寒:“.…..”   也是,女主要是靠谱,这游戏就不会崩了。   但她毕竟也是嫁进这个封建大家庭的人,多少也要遵从人家的规矩。   “行,今天是我不好,以后我会早起。”   “如果娘只是因为这个怪罪我,没必要带这么多人过来吧?”   大夫人慢条斯理整理自己鬓角的发,笑了。   “喻寒,你嫁给穆北焉已经一月有余,再加上那晚的事,可你肚子迟迟没有动静,所以我特意给你端来送子的汤药,再给你三个月的时间,我要听到你跟北焉的喜事。”   喻寒懵了,一脸震惊。   她是母鸡吗?还三个月?她跟穆北焉连肢体接触都嫌多余,孩子去找西北风要吗?   见喻寒不说话,大夫人直接吩咐一群老妈子给她灌药。   喻寒后退一步,自然不肯,咬牙切齿地质问叶卿卿:“你也被逼着喝过这种药吗?”   “你是我爹的徒弟,自然知道是药三分毒的道理。我没有病,为什么要喝这种药?!”   叶卿卿却心虚地避开她的眼神,一言不发。   喻寒说话的空隙,药已经被粗暴地灌进去。她捂住喉咙,拼命想吐,却吐不出来。   “喻寒,这是我问大师求的方子,特别灵,以后你自己主动每天找张妈喝药。”   见她喝完,大夫人得意一笑,带着一群人,扬长而去。   两个时辰后,喻寒突然开始腹痛,吐到胆汁翻滚,还没完没了。   丫鬟一脸担忧。   “这药反应这么大吗?三少奶奶以后每天都要喝,这可怎么是好。”   喻寒一脸怒意和决绝,她扶着肚子站起。   “能怎么样,这座黄金庙我不待了!” 第59章 Part 5 乱世佳人 军官少尉与战……   在那个女人依附男人生存, 以夫为天的时代,喻寒应该是开启离家出走先河的勇士。   不管丫鬟的眼神怎样震惊和不可思议, 她提起行囊,说走就走,离开了穆家。   她自然不会傻傻地回她爹那,安森的那封信,给了她离家出走的勇气。   虽然几十年前的医学水平自然不能跟“循证医学”和“转化医学”如火如荼进行的二十一世纪比较,但不发达的年代、战乱的背景,说不定她也能收获截然不同的知识。   既然安森邀请她回到南丁格尔学院学习, 自然不会连学校里一个安身之所都不分给她。   回到校园一周,喻寒的生活平静而充实。   每次的实习课,老师和同学都会震惊于她娴熟的外科手术技能,安森更是笑言:“寒, 我觉得作为老师我已经不能传授你知识,或者需要虚心向你请教。”   喻寒尴尬地笑笑,心想如果你们去全国有名的三甲医院轮转一年, 经历生死一瞬间的外科、妇产科和哭天抢地的儿科, 实践水平绝对也能上升一大截。   原身之前因为跟穆北焉成亲,暂时耽误的学业,喻寒只用一周补上,并成功拿到毕业证,顺便破例参加安森组织的医师考试, 顺利拿到医师证。   医师证授予仪式当晚,他们一袭白衣,喻寒把乌黑的发盘成发髻,嘴唇用当时最流行的莓果色胭脂染红,小巧的耳垂坠上细致的珍珠, 在夜色中莹莹发亮,如她眉目,顾盼生姿。   站在她身边的男同学,红了耳根,小声问她。   “喻寒,你会被分配到哪工作?市医院还是外国人建的医院?”   她理理胸前挂着的医师证,笑。   “这种时候,国难当头,我不敢只追求自己的安逸。”   “我就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男同学点头说好,颇为羞赧地继续问道:“那你结婚了吗?”   他眼里的欣赏和爱意那么明显,喻寒不会看不出来。   她正苦恼怎样回绝的时候,门口同宿舍的女生突然朝她招手。   “喻寒,有人找你!”   她只觉那人是救星,急匆匆跟男同学道别跑过去,却在看到来人时,脚步慢下来。   那天天空飘着细雪,他靠在那辆在这个时代十分气派的黑色汽车上,军帽戴得有些歪斜,像是漫不经心为之,也像是他失魂落魄,根本没有在意。   看到她出来,以及她身上像初雪一样纯白的白大褂,穆北焉熄了烟,眼神一滞。   然后他走过来,风大,将他的大衣掀起一角。脚底是一片湿濡的南丁格尔学院的水泥地,他携风带雪,大步向前。到喻寒跟前,他皱眉,忽地将军绿色大衣一解,往喻寒身上一披。   她白大褂里穿着一件单薄的素色旗袍,身段娇小,的确,看起来跟这冰天雪地格格不入。   “闹够没,回去?”   喻寒扯开他的手,把衣服脱下,狠狠甩他身上。   “我闹吗?我走的原因你清楚吗?还是被穆家那群女人添油加醋的版本蒙蔽了在心里怨我怪我呢?”   她下定决心要发脾气,自然不肯让穆北焉三言两语哄好。   “喻寒,我没信,也没怪你。”   “是大娘的错,以后我绝对不会让她们那样对你。”   “明晚有一个晚宴,要带女伴出席,你是我名义上的妻,我只能找你。”   喻寒冷笑。   “我不去,我在这挺好的,不用跟被婆婆当作下蛋的机器,而自己的丈夫却把我视为空气,还每天在我眼皮底下跟别人卿卿我我。”   “看到我身上的制服了吗?我现在是治病救人的医生,比空有虚壳的穆家三少奶奶,光荣伟大得多。”   “说到这你不觉得可笑吗?我一个十七八岁就开始接受西方医学教育的人,竟然在身体没有任何疾病的情况下,被活生生灌下去一整碗成分不明的药。”   “我受够了这种生活,我不就是先喜欢你吗?凭什么你们都不把我当人看。”   她说着,眼角竟然湿润了。穆北焉站在原地,喉结滚了滚,瞬间不知所措。   喻寒承认,她多少有借原身的情感,赢得穆北焉某些承诺的目的。   显然,在她说出:“穆北焉,竟然你们都觉得我跟你成亲是个错误,我道歉,我们离婚吧。”这样的话后,他显而易见有一瞬慌张,永远冰封一丝不苟的脸上,竟然出现明显的裂缝。   他吞吞嗓子,紧紧锁住她的手腕。   “你要去哪?”   喻寒抿唇,昂首挺胸与他对峙。   “我要去战场当军医,准你们男人保家卫国,我们女人就得守在家里无所事事吗?”   她多少是看到他身上的军装,故意刺激他这样说罢。但明显,他听了这话眉头皱得更深。   下一秒,他使蛮力把她拉近两人之间只隔一拳距离。   “不许。”   “战场凶险,你说的轻松,要是没命了怎么办?”   喻寒回怼:“我死了,你跟叶卿卿双宿双飞岂不更好?”   穆北焉闭眼,细雪落在他长睫上,他无力地叹气。   再睁眼时,他眼里多了狠绝和笃定,竟然弯腰,把她扛在肩上。   她身上不像叶卿卿,没有扑鼻而来的药香,只是医用酒精和消毒药水混杂的气味,穆北焉竟然难得地觉得不难闻。   就这样被他极为不文雅地扛肩上,喻寒自然不干,拳打脚踢开始撒泼。   他都受了,牢牢把她放进车厢里。   喻寒要开车门逃走,他直接让张副官把车门上了锁。   “穆北焉,我的死活关你屁事?”   他沉默许久,望着窗外,像是自言自语般沉吟。   “喻寒,我承认,我很讨厌你,甚至在刚成亲那会,我恨不得把你千刀万剐。”   “而叶卿卿,她虽然嫁给我大哥,我的确放不下她。”   “我从未越过雷池,但不妨碍我想对她好,不论是以朋友还是亲人的身份。”   “但你离开的这十天,我发现我也没那么恨你,甚至一个人回到空荡荡的房间,心里一阵空虚。”   他停顿几秒,在开口,声音不自觉沉重。   “喻寒,你月事是不是还没有来。”   她在心里目瞪口呆,刚刚做好静静享受他忏悔的打算,他是怎么峰回路转,把话题引到这个上面?   她略微尴尬地摇头。   “没呢,我是月中。”   穆北焉点头,眼神掺了几分寒意。   他开始以为真像大夫人所言,她离家出走真是她蛮横自大,他也没有在意,只想着她闹够了自然会回来。直到那晚他回得太晚,意外听到叶卿卿和一个男人的对话。   那男人打扮像江湖郎中,对叶卿卿点头哈腰,她给了他一叠纸票,他心满意足地离开,走之前还承诺,自己绝对把秘密烂在肚子里,谁也不说。   穆北焉的直觉觉得这件事不简单,轻松追上他后,把他制服在地。   那人也是贪生怕死之人,他简单威胁,那人马上和盘托出。   原来大夫人迷信江湖人士的偏方,要找人给喻寒开药,助她早日怀孕,叶卿卿得知这个消息后勾结他,花钱请他给了大夫人一副他也不懂有何用的方子。   把他教训一顿后,第二天穆北焉拿着方子去找尚城最好的大夫—他的丈人喻长生。   喻长生在看了一眼方子后,脸色瞬间变了。   “这是何等歹毒之人会开这种致毒致寒的药方?这种药妇人服用,对身体的损耗极大,很有可能未来都会不育。”   “不仅是影响生孩子,严重宫寒的表现,也会在女子月事时表现出来,她一定会承受很严重的疼痛。”   穆北焉懵了,他难以相信叶卿卿会害喻寒。她儿时在他这里留下的好印象全数幻灭,甚至他开始无措,以后他要怎样面对喻寒。   所以现在终于找到她,她在他面前依旧嚣张跋扈,生气勃勃,但只要想到她身体因为他所受的伤害,穆北焉如鲠在喉。   “喻寒,你想要孩子吗?”   他转头面向她,突然认真地问。   喻寒心里一阵惊悚,声音微微发抖。   “你要干嘛?”   他不会被大夫人感化,突然对生孩子开始感兴趣。   穆北焉深深望了她许久,最后,把她扔给他的大衣重新给她披上。   “没什么,姑娘家记得保暖,小心冻着。”   “我是真心的,你别像个刺猬刺我。”   “喻寒,你不想生孩子也没关系。”   “你介意我去找叶卿卿,我以后一定跟她保持距离。”   “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我保护你一辈子,成吗?”   男人剑眉星目,眼底的霁色逐渐化为疏朗的清明,长睫上的雪化了,染得眼神微微湿濡。   这是他第一次跟她说—一辈子。   喻寒压抑住心底异样的情绪,下车时横了他一眼,把外套甩他身上。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   晚宴是南方军区的司令员举办,庆贺他的六十大寿。   人都被他掳回来了,喻寒倒也没为难他,主要是她想去宴会上长长见识。   她平日穿的衣服虽然不菲,但不适合宴会出席。穆北焉特意带她去锦绣阁挑衣服。   锦绣阁不愧是当时国内唯一一家高档连锁服装店,里面很多洋装,放在二十一世纪,也不会过时。   喻寒的手伸向那些布料精简,多少露脖子露背的洋装时,穆北焉沉着脸,一言不发往她怀里塞了一堆旗袍。   喻寒:“?”   “去宴会我也穿旗袍?”   穆北焉理直气壮:“你不是医生?而且是我穆北焉的太太,穿着打扮应该端庄。”   喻寒:“.…..”   如果不是锦绣阁的衣服她实在买不起,她才不会乖乖去试他看上的旗袍。   最后,他帮她敲定了一件杏色的旗袍,袖口的纽扣,精巧地设计成杏花的图样。   他还给她买了好几件羊绒披肩,结结实实偎她肩膀,出钱时眼都不眨。   最后走出锦绣阁,喻寒挽着他的手臂,噘嘴,不太高兴。   “你们女人不是很喜欢买衣服吗?”   察觉她的不高兴,他皱着眉,真实地疑惑。   喻寒冷哼:“穆北焉,你就是个老封建!”   她现在已经能熟练地穿高跟鞋,步履极快地往前走,不想理他。   穆北焉终于理解她生气的点,颇为无奈地扯住她的手。   喻寒脚步一踉跄,就撞到他怀里。   “你喜欢洋装,下回给你买。”   “但宴会上人太多,不合适。”   那天街上人群熙攘,战争爆发后尚城难得的平静。   杏色旗袍白色披肩,踏着一双深褐色高跟鞋,乌发在脑后规整地盘成发髻的女人,被一身军装,身形如松柏的男人半抱在怀里,他低哑无奈的几句话,勾起她一刹那的心动。 第60章 Part 5 乱世佳人 军官少尉与战……   宴会在尚城唯一一家五星级酒店万国酒店举行。   穆北焉依旧是那一身一成不变的军装, 五官永远一副无波澜的样子,想把军人的戒律清规摆在了脸上。   他们刚进去, 就吸引了全场目光。   因为样貌着实出色,深绿色搭配温柔的杏色,出奇相配。他身形比寻常军人挺拔,衬得身边的她格外娇小。   旗袍这种样式的衣服,穿在不同人身上,有不同的风韵和味道。   有人媚态婀娜,有人清淡温雅, 乌发黑眸流淌着东方女子独有的气质和风采。   喻寒显然属于后者。   随着时代进步,女性地位的逐步提高,喻寒骨子里透露出的骄傲自持,自然跟那个时代大部分唯唯诺诺、一惊一乍的女人不同。   万国酒店先卫地采用自助餐模式, 中间还有一个很大的舞池,斑斓的灯球在人群中央闪烁。   穆北焉端着一杯红酒,前方有军官对他招手, 是他的上级, 他只能过去面见。走之前,他还不放心地叮嘱:“你在这等我。”   喻寒点头。   为了穿旗袍好看,她忍着没吃晚饭,现在看到自助区琳琅满目的美食,心里垂涎三尺。   结果, 她刚把一个糕点塞进嘴巴,旁边两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把一个服务员推倒在地。   “我要的是现磨咖啡,不是这种速溶的低级品!”   “你们中国的东西,跟你们这个国家一样次!”   服务员诚惶诚恐地低头,她在万国酒店做事, 英语只会简单的几句沟通,遇到现在这种情况,只能低着头,不停重复着“sorry”,他们的话,她听不懂,快要急哭了。   那俩身边又围了几个租界区的外国人,他们用英语尽情嬉笑,讽刺他们面前的服务员,也笑话这个国家。   从小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滋养下茁壮生长的喻寒,读书时学到这段屈辱历史也会义愤填膺,这种情况,她自然看不下去。   喻寒径直走过去,弯腰扶起那个服务员,冷冰冰对上那几个人的脸。   他们看她时脸上笑容轻佻,眼神由下往上,颇为猥琐露骨地审视,眼里对她的容貌多了几分赞赏。   “小姐,是来邀我去舞池跳一曲吗?”   他用蹩脚的中国话问道,喻寒吞吞嗓子,忍住胸口的反胃感。   下一秒,她开口,流利的英语口语惊呆众人。   “据我所知,咖啡是国外流传进我国的东西,酒店里的速溶咖啡,是不是也是美国的进口货?”   她又用中文重复一遍,服务员慌忙点头。   她讽刺地笑了。   “听到了吗?你们嫌弃的速溶咖啡,是美国运来的。”   “你们因为咖啡嘲讽我的国家,现在推翻了,是不是在你们心里,美国也是不值一提的低级品?”   他们脸色唰地白了,怒不可遏地反驳:“你在说什么?”   喻寒语调不急不缓。   “你们这么嫌弃我们国家,为什么不滚回去?”   “你们觊觎着我们国家的人物物力和资源,在我们国家充当无耻的侵略者,现在却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对我们国家冷嘲热讽。我们现在是落后,但别忘了,我们的落后你们每个人都有贡献一部分力量。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过中国一句古话‘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再过几十年,中国一定让你们刮目相看!”   她的英语流畅准确到那几个外国人目瞪口呆,几秒之后,他们终于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红脸瞪眼,已经暴怒。   围观的人一般不能完全听懂她话里的意思,但从那几个外国人的反应可以得知,她一定说的不是什么恭维逢迎的好话。   “来人!把她抓起来,这个女人对我们租借贵宾无礼!”   其中一个蓝眼睛外国人,无力反驳就开始用武力压制。他们来万国酒店配备了租借的卫兵,卫兵从腰侧掏出枪,直直指向喻寒,慢慢向她靠近。   周围人都在看戏,舞池的音乐不停,还有人对这边的情况全然不知。   万夫所指时,有一双手拉住她手腕,把她牢牢挡在身后。   “我看谁敢!”   他狠绝时,军人气度凛凛,有种不怒自威的魄力。   “她是我的夫人,你们不能动她。”   喻寒抬头震惊地看着他。   她承认,刚才爱国情怀占据心头,说出那番话是有冲动的因素,她没想到,穆北焉声音磁实厚重,英文口语却格外醇厚好听,更令她惊讶的,是他及时出现后不问缘由的保护。   穆北焉发声,他身后军区的人齐齐走过来,围在他身边,跟租借卫兵形成对峙的形势。   那几个外国人清楚,面前这群人现在举着酒杯,像是谈笑风生,觥筹交错的富家子弟,实际上,他们都是战场上不要命的枭雄。   跟他们这么多人对立,当下的他们不敢。   他们尴尬地笑笑,识相地摆手后退。   “误会误会。”   这场闹剧终于过去,穆北焉握着她的手腕却没松,他把她带到舞池边。   “在这种场合,太引人注意不好,你会跳交际舞吗?”   喻寒点头。   她懂他的意图,隐入舞池密密麻麻的人群中,才能让他们摆脱黑暗里或敌或友的人的眼睛。   从刚才起,他有意把她挡在胸前,不让别人看清她的脸。   进入舞池,音乐响起,他握住她的手,小心揽上她的腰,总算长舒口气。   “看不出来,三少奶奶还是个激愤青年。”   喻寒瘪嘴。   “如果你是我,一定很不喜欢这个时代,也很无奈。”   她是从那个繁荣昌盛的时代过来,这些历史的疮疾就显得格外刺眼。   穆北焉看她的目光沉重几分,最后长叹口气,下巴轻轻抵在她染了茉莉香波香味的发顶,轻声而笃定地回。   “你等等。”   “前途似海,来日方长。”   “昨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处处雀鼠尽,夜夜鸡犬惊。”   “这样的国家,也是我痛恨的。”   这是喻寒第一次清楚看到他眼里的万里河山和抱负,她第一次真切感知到这个时代为这个国家奋斗的人身上的果决和无奈。   有人挤进舞池,喻寒穿高跟鞋不稳,身子侧倒时,他眼疾手快扶住她的腰。   喻寒的额头直直撞到他胸口,他军装风衣上挂携的军功章,有些磕人。   再抬头,撞进他眼里,喻寒换了那副忧心不忿的模样,眼神明亮坚定,杏眸红唇淌着笑意。   “穆北焉,我信你。”   “我们一起等一个新的国家,一个太平盛世。”   舞池中央,人声鼎沸,熙攘喧哗。他们站在人群中,第一次在彼此眼里读到同样的默契,是岁月漫长里平静坚定的温柔,然后,相视而笑。   他们在一起极为和谐地跳了三首曲子后,音乐停了。   军区司令两鬓花白,他揽着一个二十出头,容颜明丽,身段妖娆的女人上台,酬谢宾客。   喻寒听到,身后有人在议论。   “司令这一生战功赫赫,他身边的女人,也是源源不断啊。”   “这是新纳的九姨太吧?京班唱戏的花旦,长相确实水灵,但这至少比司令小了三十多岁吧?”   “她乐意,司令也喜欢,有什么办法,说不定明年司令府上该有十姨太了。”   “这种场合,也不该带她一个偏房上台,我刚刚看到司令的原配夫人一个人落寞地在喝红酒。”   “唉,这有什么办法,高门宅院里,都是只听新人笑,不闻旧人哭。”   “.…..”   无意听完这些,喻寒默默把挽住他手臂的手抽出。   穆北焉疑惑地皱眉。   直到宴会结束,喻寒对他的态度也十分冷淡虚伪。   回到房间后,喻寒意外发现这双高跟鞋磨脚,洗漱完后她坐在床沿,把纱袜脱下,已经血肉模糊的后脚跟皮肉分离时,她疼得眯眼。   刚洗完澡,短发还湿濡着的穆北焉进门看到这一幕,兀自从柜子里拿出药箱,用棉签沾上药膏,蹲下,突然抓住她的小腿,垂眸细心地往上涂。   他手心的温度比常人热,喻寒却一哆嗦,绷着脸把脚往回缩,躲开他的手。   “别动。”   他皱眉,死死钳住她的腿。   喻寒笑着感叹,语气多少带着嘲讽。   “真看不出,三少爷懂的真多。”   “英语十分熟练,交际舞也是翘楚,我从前还真的不知道呢。”   他凝眉,淡淡地回:“我会的你不也会吗?”   “三少奶奶什么时候把英语学到炉火纯青,不比外交翻译逊色的地步,我也不得而知。”   喻寒尴尬地轻咳,下意识解释:“我医学院的老师安森,是外国人。”   他轻“嗯”,手上动作却不停,虽然很轻,她还是疼得一缩,不知不觉又挣脱了。   “就你这样还上战场?”   这么怕疼。   他轻笑,故意调侃。   喻寒微赧,咬牙死活不肯配合。   穆北焉无奈:“喻寒,我总觉得,宴会后你一直在生我的气。”   她冷哼。   “我只是在为我的未来担忧。”   “担忧什么?”   “我在想等你到了那个司令的年纪,家里是不是也有了九房姨太,九个女人共享一个男人,勾心斗角、吃醋争宠,那样的日子,我想想就是人间地狱。”   听到这,他笑了。   喻寒语气里的不忿愈发明显:“穆北焉,不管你同不同意,我绝对不会像这里很多女人一样,允许自己的丈夫朝三暮四。”   “你如果要娶别人,那就干脆利落跟我离婚,不能一生一世那就分道扬镳……”   她没说完,穆北焉突然脸色略沉地掐了一把她的小腿,她吃痛地轻哼。   “穆北焉,你有病?”   “谁许你天天把离婚放在嘴上?”   “喻寒,我不是司令,你放心。”   他云淡风轻地说出这句承诺,喻寒不知未来如何,但当下,胸口真实地一暖。   他低头,握住她的脚,小心放在旁边铜盆已经放冷的温水里,因为握抢粗砺的掌心,轻柔替她揉搓。   喻寒望着他虔诚认真的神色,一时失神。   他手上的动作逐渐变缓,抬头时,神色沉郁。   “喻寒,你为什么跟我从小到大遇到的女人都不一样。”   他目光像深海,沉静不见底,直直对上她的眼。   他第一次见到这么莽的女人,能跟租界的人横眉竖眼,能拿起手术刀刀起刀落,作为女性,从来不把自己摆在弱势的位置。   喻寒懵了一瞬,笑了,她用食指轻轻戳了下他的额头,没有娇嗔的意味,在他眼里,却有种娇嗔动人的风采。   “因为我不是金丝雀,不想被养在笼子里,被保护得很好。”   “穆北焉,我希望你记住。”   “不仅仅是男人,女人心里也可以有报国情怀。必要时,我想跟你并肩战斗。”   张副官敏感地发现,少尉最近跟从前很不一样了。   军队发的碧云斋的糕点,从前他一般直接送给他,让他带给他怀孕的妻子。最近几次,他都会自己带回家,眼里多了甜蜜无奈的抱怨。   “喻寒喜欢他家的绿豆糕,总说买不到。”   他的月钱发了,他先去了一趟锦绣阁,给她买了一件当季最时兴样式的洋装。   每次回家的路上,他都会嘱咐走路过中央医院那条路。   因为喻寒被分配到那里供职,每天累死累活,总有处理不完的病人,下班时还得吹着寒风,等路过的黄包车。   穆北焉路过时路过刚好看到她在路边等车,就载她一路。   张副官笑着调侃他:“少尉,最近您回家的次数比较多。”   明明从前,他是能在军区将就绝对不回家的人。   穆北焉一噎,尴尬地轻咳。   “天寒了,军营太冷。”   听到这个蹩脚的理由,张副官大笑。   “是是是。”   家里有软玉在怀,暖身暖心的,如何不好?   听到房门被推开的声音,在案台写了整晚病例报告腰酸背痛的喻寒揉揉脖子,下意识说了句:“穆北焉,我好累啊,你帮我捶捶肩。”   话音落下,身后的人却没有动静。喻寒转身,看到的却是红着眼的叶卿卿。   她明显哭过,此时看她的眼神,悲痛无力,又带着明显的不甘和恨意。   “喻寒,你只用了短短的两个月,就让北焉哥哥为你臣服了吗?”   “你为什么总能轻而易举得到你想要的。从小,你是师父唯一的掌上明珠,你能去高等学府上学,我跟北焉哥哥情投意合,却被你横插一脚,你跟北焉哥哥成婚。”   “我们一起长大,你为什么总要抢我的?”   最近,穆家笼罩在一片压抑的气氛中,北院大夫人的住处,每天都传来她哭天抢地的声音。   因为穆家大少爷穆北峦在行商途中被日寇俘虏,穆家老爷回来时比路边乞丐都落魄,他是侥幸逃回来的。   这个乱世,有太多无妄之灾,让人猝不及防。   叶卿卿作为穆北峦的妻子,喻寒体谅她如今情绪的崩溃,她叹气,淡淡回道:“叶卿卿,我现在不跟你计较,但你也别来招惹我。”   “咱俩到底谁抢了谁的,你又撒了怎样的慌,你自己心里明镜一样。”   叶卿卿脸色一白,后牙槽紧咬,心里一阵惊慌。   原来喻寒知道这一切,她如今跟穆北焉关系甚好,在他面前揭发她是指日可待的事。叶卿卿身侧的拳头紧攥,心里有了豁出去的决心。   “喻寒,你们小时候的事过去多久了?你未必还单纯地以为,穆北焉真的是记念小时候的情谊吗?”   喻寒皱眉。   “你什么意思。”   叶卿卿突然笑了,像一个胜券在握的胜利者。   “我跟北焉哥哥长大后相知相识,他真正心意相通的人,是我。”   “你一定很疑惑,为什么北焉哥哥最近对你的态度三百六十度回转吗?”   “因为那次灌你喝下的药,是致毒致烈的中药,只要一碗,以后你可能再也没有生孩子的机会了。”   “北焉哥哥是怎样正直善良的人,我觉得不需要我多说。你因为他遭受这种伤害,他肯定会对你负责一辈子。”   “你以为你们夫妻岁月安好,琴瑟和鸣,却不知道北焉哥哥那么厌恶你的人,为什么会对你好,因为他觉得愧对于你,单纯想要补偿啊。”   喻寒小腹突然传来剧烈的绞痛,有一股热流从身体深处流出。   叶卿卿的话,让她瞬间煞白了脸。   后退一步,小腹的剧痛让她不得不撑着桌沿站着,又刚好,手覆上了桌子上那一盒已经吃完一半的碧云斋绿豆糕。   叶卿卿刚好也看到了。   她随从的丫鬟手上献上两盒崭新的碧云斋糕点。   叶卿卿表情盈盈带笑,眼里却有恶意的快感。   “原来喻寒你也有啊。”   “北焉哥哥每周都会往我那送一盒,我根本来不及吃,又担心它坏了,这不,想拿来给你尝尝。”   “看来,是我多余了呢。”   喻寒唇色苍白,她忍着痛,冷冷扫过叶卿卿得意的脸,语气恨恨。   “原来是这样啊。”   “我知道了,如果你想达到离间我跟他的目的,我明白地告诉你,你成功了。”   “我祝你们百年好合。”   说完,她捂着小腹,提起她去医院上班的挎包,胡乱收拾了几件换洗衣物,匆匆往外走。   在大门口,她正好遇到回来的穆北焉,他手里还拿着一盒碧云斋的糕点,喻寒的眼神瞬间更冷了。   见她行色匆匆,穆北焉扯住她的手,问道:“这么晚了,你去哪?”   她狠狠瞪他一眼,拼命扯开他的手,嘲讽:“我去哪不关你事。”   他皱眉,心里立即察觉出她的异样。   “喻寒,我们回房间好好说,你到底怎么了?”   喻寒头也不回地拦了一辆黄包车。   “滚。”   叶卿卿回房时,丫鬟抱着那盒没有送出去的碧云斋糕点,恍然大悟。   “大少奶奶,我总算明白了,为什么下午你特意让我去碧云斋买一盒糕点。”   叶卿卿嘴角噙着笑意,慢条斯理地抚了抚她的发髻。   “它在我这的作用已经发挥完了,我不爱吃甜食,糕点赏你,你拿下去慢慢享用吧。”   丫鬟大喜,碧云斋的糕点着实很贵。   “谢谢大少奶奶,大少奶奶真是好人!”   叶卿卿笑意愈深,一弯柳叶眉,漂亮乖张。   好人吗?是的呢。   她只是想拿回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而已。 第61章 Part 5 乱世佳人 军官少尉与战……   穆北焉不懂她为何生气, 却默默开车跟在她后面,跟她走到南丁格尔的女生宿舍楼。   喻寒回到她之前住的宿舍, 她的室友,是一个中英混血的姑娘,叫Sue。   看到她回来,Sue震惊地捂住嘴。   “寒,你怎么回来了。”   喻寒笑容十分惨淡,突如其来的月事伴随之前从未有过的腹痛,更加印证了叶卿卿所说的都是事实。   想到这些天穆北焉对她格外的温柔和宽容, 喻寒觉得可笑。   “Sue,我估计还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打扰了。”   金发碧眼的姑娘甜甜一笑。   “哪有,我正愁一个人太孤单, 你来了正好。”   “对了,楼下那个穿着军装的中国男人,你认识吗?”   正在窗边浇花的Sue, 刚好看到宿舍楼底下的老槐树前, 站着一个身形高大挺拔的男人,疑惑地问。   听到她的话,喻寒心一沉,走到窗边探出身看一眼,像是某种心灵感应, 楼下的他刚好抬头,两人瞬间撞进彼此眼里。   喻寒眉头紧蹙,粗暴地合上窗户的门,并不想看到他。   “认识,一个渣男。”   Sue:“?”   “渣男?是新的汉语词汇吗?”   喻寒躺会床上, 面对冰冷的墙,深深皱眉,没有回话。   小腹的抽痛让她蜷在一起,真正地死去活来。   这种时候,她在心里咒骂了穆北焉很多遍,最后实在忍不住,她只能试探性地问Sue:“你有扑热息痛吗?镇痛的。”   Sue摇头,看她脸色不对,十分紧张。   “寒,你怎么了?那里疼?”   喻寒无奈地扯扯嘴角。   “我月事来了,宫寒引起的宫缩,来势汹汹,我实在忍不了了。”   Sue慌张地点头。   “那我去校医院问问,帮你开点药。”   “你坚持住啊,我马上回来!”   喻寒点头。   很快,她听到门被猛地合上的声音,应该是急忙出门的Sue。   房间又陷入一片寂静,喻寒抱着自己的膝盖,在床上弯成她认为最能缓解疼痛的姿势。明明她盖了两层被子,可从脚底窜出的冷,慢慢把她吞噬。   她突然想起前一段时间,冰天雪地的冬日,她晚上睡不暖,总不自觉越界。他体热,她下意识埋到他怀里,那是无意识的她觉得最温暖的地方,她每天好梦。他也没推开,由她千奇百怪的睡姿叨扰自己的睡眠。   可是记忆逐渐被寒意侵蚀,喻寒在疼痛中逐渐失去意识。只依稀记得,一个宽厚的身影把她背到医院,他掌心的温度很是熟悉。   等喻寒从医院醒来时,她病床边只剩下Sue。   她无力苍白地对她笑:“抱歉,一回来就给你添麻烦。”   Sue笑着摆手。   “没关系。只是,寒,我记得你以前身体很好,怎么这次竟然痛晕过去了。”   喻寒冷笑。   “Sue,我用亲身经历告诉你,男人就是这个世界上最不靠谱的动物。”   “以后我喻寒独自美丽,什么穆北焉,什么叶卿卿,去死吧。”   Sue站在那,几次吞吐,终究没有说出口。   她很想问,喻寒口中的穆北焉,是不是一直守在楼下,得知她晕倒后急得满头大汗,背着她以最快的速度往医院冲的男人。   在医生做完全面的检查,得出她以后很难怀孕的结论后,他的神情依旧波澜不惊。   回到病房后,他小心谦卑地弯腰,抱住还在昏迷中的她。   走之前,他嘱咐Sue,不要告诉她来过。   Sue当时看他的眼神充满敌意,她也是心直口快的姑娘,脑海里想的脱口而出。   “你是寒的丈夫,你要抛弃她吗?”   虽然她只听喻寒在拒绝学弟追求时说过一次,她已经成婚,但喻寒对他异样排斥的态度,让她顺记自然想到他们的关系。   而在这个三从四德七出的封建腐朽思想根深蒂固的国家,喻寒的情况,很难不被人诟病。   她记得,那个英俊漂亮的男人笑了,眼神落寞神伤地回:“我永远不会抛弃她。”   “因为她现在看到我一定很难受,所以我不想让她知道我来过。”   ***   回家前,穆北焉先去了喻家中医馆。   她是喻长生唯一的女儿,作为父亲,他有权知道她的情况。   当穆北焉把这一切交代完,一直温文和善的喻长生,第一次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他佝偻着腰,因为心疼女儿红了眼。   穆北焉垂头,没有丝毫反抗和辩解,默默承受了。   他只说了一句:“爹,你医术高明,求你想法子救她。”   “不为其他,我真的不想再看到她那么痛苦,而我却只能看着,无能为力。”   喻长生捶胸。   “我家寒儿,从生下来就没过过一天顺心的日子。”   “一出生就没了娘,九岁以前都跟我到处颠沛流离。我要出诊,她从小就一个人待在家里,我也没能多陪陪她长大。”   “十二岁那年,我收养了叶卿卿,单纯觉得这孩子可怜,而且喻寒也多了一个玩伴。”   “我哪能想到,未来有她叶卿卿,我的寒儿会受这么多苦。”   “她千不该万不该就是莫名其妙地喜欢你,还一意孤行,非嫁给你不可啊!”   “……”   穆北焉猛地抬头,眼中尽是难以置信。   “爹,你再说一遍。”   “你们是何时来的尚城,叶卿卿又是多少岁进的药铺?”   喻长生虽然疑惑,但还是极为配合地重复一遍,穆北焉脸色瞬间惨白。   原来所有他以为时光留不住的悲剧,都是人为。   他爱的人,很早就主动向他走来。   喻寒在医院住了十天。   这十天里,Sue每天都会来陪她,除了给她带各种美食,还有一碗苦得发酸的中药。   喻寒每次问她,药是哪来的,她总是含糊其辞地说:“是她找大夫特意为她开的调理宫寒的方子。”   她笑笑,每天乖乖把药喝了,也不多问。   直到除夕前几天,尚城的大雪压满枝头,北方的战乱又严重了,上级传来紧急调令,后天,他就要踏上北方战场。   临行前一天,他去医院看她。   她穿着青色袄裙,肩上披着深蓝色针织披风,平静地坐在窗边低头看书,他走近时,她没给他一个眼神。   她的精神样貌很好,听Sue说,她很快就要出院了。   穆北焉端着一碗药,耐心地蹲下,对上她的眼,细声劝道:“喻寒,最后一碗药,喝了吧。”   她缓缓放下书,看他的眼里,满是意料之中的神色。   “是你拜托Sue每天让我喝药对吧?”   “你去找我爹了,别问我怎么知道,我爹体恤患者喝中药太苦,每个药方几乎都会加上一味甘草,遮盖些苦味。”   “你们给我喝的药,我都尝到了甘草的味道。”   穆北焉轻“嗯”,短短几天时间,双颊瘦削了很多。   “爹说只能慢慢养着,你现在的情况不能一蹴而就。”   喻寒反讽:“我这样拜谁所赐。”   他沉吟:“对不起。”   喻寒笑了。   “事到如今,我不要你的对不起,也不稀罕你的同情,你既然来了,把这个签了吧。”   说完,她从拿出一直夹在书页里,早就写好的和离书。   他低头,仔细看着那薄薄一张纸上,把他们的情分算得异常明了的文字,许久没说话。   房间里再次响起的,是纸张碎裂的声音。   喻寒愤怒地站起,狠狠推他肩膀。   “穆北焉,你有病?”   “我不签。”   “不是愧疚也不是同情,在我真正知道你是谁之前,我已经对你付出真心。”   “跟你说要一辈子,是真心的。想一直对你好,也是真心的。”   喻寒愣住,如果他之前愿意对她说这样的话,她一定特别心动。   但现在,晚了。   “我不会跟你回去,所以你这次来到底为什么?”   穆北焉吞吞嗓子,说出心里话。   “我不是来逼你回去,只是想当面跟你告别。”   “日寇侵占北方大量土地,国将不国,我不能坐视不管。”   “明天我就要启程去北方。”   喻寒脸色瞬间变了。   “你要去打仗?”   他点头,眉目平静地叙述:“这是作为一个军人应该做的。”   “不过,战场凶险,又要去北方—我完全不熟悉的环境,我也没有把握。”   “战场上会发生什么谁都不知道,我就想跟你好好告别,走之前再看你一眼,然后嘱咐你一定照顾好自己。”   “天凉别受冻,回暖勿解衣。”   他平静而真挚地说完这番话,换喻寒沉默了。   她清楚记得小红走之前对她的提示,穆北焉在战场上受重伤,是故事最大的转折,也是他黑化的开始。   情节进行到这里,喻寒有预感,转折马上就要到来。   几乎是下意识,她握住他手臂,神情紧张。   “虽然说这话不应该,但你们军区那么多人,非得是你吗?”   感受到她的担忧,穆北焉难得扯扯嘴角,对她露出笑意。   “虽然说这话有些狂妄自大,但军区那么多人,能带领北方军队迎击日寇的指挥官,只有我。”   “而且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   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表,他该回军区为明早出发的事宜准备了。   他垂眸,认真而专注地对她说:“你别担心,我一定会完完整整回来。”   喻寒脑子如浆糊一般,她跟穆北焉的关系还未处理好,原定剧情雷打不动地往前进行,她有些不知所措。   等她反应过来,穆北焉早已不见身影,喻寒只看到他离开时擦过门缝的衣角。   笨蛋啊,还完完整整。   面前的悲剧,正等着无知无畏的你赴会。   再三纠结,喻寒还是打通了军区电话,直言要找张副官。   听到她的声音,张副官一激灵。   在他眼里,三少奶奶跟少尉一样,都不是“省油的灯”。   只听见那边冷静的语调。   “张副官,你们军队缺军医吗?我想跟你们一起行军向北。”   张副官惊悚地抬眉,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医疗资源军队一直供不应求,但他不敢呐。   少尉夫人跟他们一群粗鄙男人上战场,他怕少尉把他们生吞活剥了。   结果,等不到他答案的喻寒情绪有些失控。   “张副官,如果你不想穆北焉出事,军中主心骨坍塌,我一定要去!”   ***   清晨五点,他们准备出发。   穆北焉所坐的汽车上,只有两个人。他和张副官。   车经过穆家宅院,他嘱咐停下,张副官看到叶卿卿带着行李上车时,心跳一时不能自已。   穆北焉疑惑地问他:“她坚持要去盐城找我大哥,我们行进的方向刚好经过盐城,所以顺路载她。张副官,你有意见吗?”   张副官拿出手绢,颤抖着手擦了额头上的冷汗。   “没有,当然没有。”   他自然不敢有意见,但他怕之后这一路变成人间地狱。   察觉到车掉头去了另一个方向,穆北焉皱眉。   “张副官,你是不是开错方向了?”   张副官生硬地扯扯嘴角。   “回少尉,没有。”   “我们队里新招来一个军医,我要去接她。”   穆北焉刚想点头说好,毕竟,他们部队一直缺好医生。仔细想想,谁有一身本领想不通非得去随时会丧命的战场施展呢?所以,医生不愿意来部队也可以理解。   可他的话到嘴边,还没说出口,看到路边熟悉的身影时,他噤声了。   看向张副官的后背,他咬牙切齿。   “谁让她来的?”   张副官装聋作哑,很快,车门开了,看到里面坐的人,喻寒挑眉,眼里有清晰的愠色。   “哟,挺热闹啊。”   “这是去打仗还是私奔。”   叶卿卿弯了秀眉,马上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被喻寒堵住嘴。   “你不用委屈巴巴地解释,我不关心你们的事。”   “我之所以来只是为了履行人道主义的使命,治病救人。”   “.…..”   车终于上路,喻寒刻意靠窗坐,跟他隔开很长一段距离。   他们五点多出发,天还未放亮,喻寒靠着窗户睡觉,被他看到了,他二话不说把她的头靠在他肩膀上。   喻寒不耐烦地睁眼,瞪他。   “穆北焉,能别烦我睡觉吗?”   “别靠窗户,窗缝有风,冷。”   喻寒冷哼口气,偏偏靠回去。   “你管我。”   穆北焉叹气,终究还是极为耐心温柔地,脱下身上的外套,披她身上,不再扰她睡眠。   喻寒皱眉,却也没有脱下。   偷看后视镜的张副官,低头笑了。   有句话叫什么?一物降一物。   谁想得到带兵时呼风唤雨,说一不二的铁面少尉,竟然还有这样赔着笑脸,温柔哄着别人的祖宗样。   说给底下人听,他们肯定不信。   他突然觉得,擅自答应喻寒的请求把她带来,是个不错的选择。   至少这一路有趣多了。   而身侧的叶卿卿,假装闭眼浅寐,实际上,拳头早已紧紧攥住。   ***   北方军区条件艰苦,他们住的都是阴暗的窑洞。   因为盐城爆发战事,叶卿卿没有如愿去那,跟他们一路到了西北。   她虽然跟喻寒她爹学的是中医,但多少还是能派上用场。   就像因为缺乏盘尼西林,中枪的战士手术后在病床上疼得不停□□,叶卿卿就能通过中医给他们缓解疼痛。   因为房间不够,喻寒跟叶卿卿住一个房间。   这天,喻寒做完手术刚想叫叶卿卿帮忙换纱布,小战士却告诉她,一大早叶大夫就不见踪影。   喻寒有种不好的预感,回房间时,她看到案台上压着一封信。   “我去盐城了,勿念。”   喻寒瞬间懵了。   不是说了盐城现在日寇作祟,战火熏天,十分危险,她一个人去那是想送死吗?   想到这些日子叶卿卿一直很沉默,喻寒猜想,她多少心里对穆北峦存有情谊,所以一直忧心忡忡,不然这次也不会孤身一人去救他。   现在仗还在打,根本派不出人手去找叶卿卿,甚至穆北焉的人影,她已经好几天没见到。   可是,时间拖得越久,叶卿卿越危险。   最后,喻寒咬牙,拜托一个通讯兵等这场仗打完去通知穆北焉,自己背上必用的一些物什,一跃跨上马背,骑马奔去。   来这时,穆北焉送给她一把女士□□,并亲自教她枪法,直到她能出师。   她嘴上说着嫌弃,那把□□却一直收在匣子里。   看来这次,就要派上用场。 第62章 Part 5 乱世佳人 军官少尉与战……   盐城比她想象中要惨淡萧瑟。原本热闹熙攘的街道, 现在只剩下断壁残垣。   酒肆被战火烧毁的旗子被风吹得鼓动,人心里莫名涌上悲伤的情绪。   除了四处游荡的日本官兵, 喻寒未看到一个中国人的影子。盐城,彻底地沦陷了。   巡逻的日本官兵拦截下她的马,一脸警惕地问她从何而来。   喻寒不会日语,勉强用英语跟他们沟通。   “我是中国人,我想来找我的姐妹,如果你们缺少队医,我可以胜任。”   喻寒刚才看到城墙上张贴的告示, 日本军队里同样伤员无数,他们也在重金招聘外科医生。   为首的日本人只听懂简单的几个单词,一脸讳莫如深地跟身边人眼神交流后,请示上级的意思, 带她进军营。   真正来到这个时代,你就会发现,面对敌寇你根本没有抗战剧里的铜墙铁壁的本事, 除了靠血肉之躯去拼搏, 你只能赌一把。   她赌对了,没想到她的专业竟然在这乱世里成了保命的本事。   喻寒提出,她要见叶卿卿。   脸上挂着两撇小胡子的日本人,也就是看守亭岗的官兵的头儿,深深睨了她一眼。   最后一言不发, 带她去了南边一桩洋楼。   “你说的女人,就住在里面,她也是昨天才到。”   站在他们身侧的翻译复述,喻寒一时有些疑惑。   她简单跟他们描述了叶卿卿的长相,他们马上确认她就在这里。喻寒以为, 如果叶卿卿不幸被俘虏,至少应该被关在阴暗潮湿的监狱里,她没想到,叶卿卿竟然住在当年算是气派雄伟的洋楼里。   喻寒皱眉,正疑惑时,二楼晒衣服的纤细身影看到她,激动地朝她招手。   “喻寒,我在这!”   她抬头,确实是叶卿卿无误。   可是她的脸上,完全没有半点身在敌营的苦恼和忧虑。   喻寒带着满怀疑问走进洋房,一楼的大门突然被他们猛地合上,偌大的一楼大厅又陷入黑暗中。   她瞬间警觉,意识到这些异常绝非偶然,她转身,奋力锤门,可门还是死死紧闭。   “别费力气了,来尝尝进口的咖啡。”   叶卿卿披着羊毛绒的披肩,温婉贤良,慢条斯理去客厅给她倒了一杯现煮的的咖啡,嘴角噙着温柔的笑。   喻寒皱眉,左手利落的打翻她端来的咖啡。偌大而静谧的洋房,只听到瓷器碎裂的声音。   “叶卿卿,虽然我不喜欢你,但念在我们一起长大,不深不浅的情分,我冒着丢了性命的危险来救你,现在看来,你在这过得挺滋润?”   叶卿卿抿着唇,秀气地笑了。   “是挺好,换个地方过阔太太的生活,喻寒,你要不要也试试?”   喻寒第一次被她气红了眼,她伸手,狠狠掐住叶卿卿的脖子。   “所以你当了叛徒?”   叶卿卿喘不过气,重重地咳,喻寒后知后觉收回手,她掐着腰,开始大口喘气。   “喻寒,你的话能不能不要这么难听?”   “我来这是为了找谁?我现在能过上这样的日子,是拖了谁的福,未必这些你还想不明白?”   喻寒皱眉。   “所以是穆北峦叛敌了?”   叶卿卿默认了,揉揉被她捏得发红的脖子,漫不经心解释道:“他在行商路上被俘,日本人对他严刑拷打,他挨不住,就带着他的公司,一起投靠了日本人。”   “喻寒,这世道女人没有地位。未嫁从父,出嫁从夫,这句话不是没有道理。我的夫君是穆北峦,他就是我的天。”   “就像他现在被日本人重用,夜夜笙歌,身边红颜知己数之不尽,我对他来说,不值一提。他摒弃我依旧可以活得很好。”   “但我不行,我要依附他,只要我叶卿卿还是他穆北峦一天明媒正娶的妻子,那他们都得恭恭敬敬叫我一声穆太太。虽然他现在当了汉奸,但在这乱世,在日本人的庇佑下平安度过一生不好吗?”   “日本人已经答应我,只要我把你骗来,他们会送我去日本京都,保我一辈子荣华富贵。”   “我是个孤儿,我能走到现在这一步全靠步步为营的算计。所以我一直相信,我想要的,一定要自己亲自攥在手里。”   “.…..”   喻寒抬眼,静静注视着她,笑了。   笑自己自作多情,也笑叶卿卿可笑。   “所以你很早就跟穆北峦联系上了,你们的算计,一早就安排好了是吗?”   叶卿卿赞赏地点头。   “喻寒你变聪明了。”   “现在跟你说话,一点都不费劲。”   喻寒垂下来的手,紧攥成拳。   “所以,为什么是我?”   “死之前你得让我死个明白。”   叶卿卿唇角挂起胜券在握的笑容。   “死倒不至于。”她停顿。“穆北焉带领的部队在前线有多勇猛,你不会没听说过吧?”   “一个师打赢日本人五个师的兵力,也就他能做到了。”   “所以啊,穆北焉现在给日本人带来极大的困扰,他们毫无头绪的时候,穆北峦提出意见,说可以把你弄来军区。”   “穆北焉没有三妻六妾,就你一个原配妻子。而且,你的医术我也见识过,的确是翘楚。”   “你来了,可以作为威胁穆北焉的筹码,同时啊,就算他不管你死活,你也可以留在军队当医生。”   “一举两得的事儿,日本人怎么会不乐意?”   “.…..”   叶卿卿说完,喻寒直觉横冲直撞的怒意,蔓延上心头。   她逼自己冷静,故意反问叶卿卿:“你们是在痴人说梦吗?”   “我就算把我这双手剁了,也绝对不会去救日本人。”   如果她为了名利或个人安危做出这样的事,她有何脸面面对那些在战场上奋战的烈士?   “而且,穆北焉怎么会在意我?他心里装的是谁,你难道不清楚?”   “所以你们白忙活一场,有什么意义?”   叶卿卿抿口咖啡,眉眼上挑,不急不慢地反问:“喻寒,自欺欺人的应该是你。”   “要不要赌赌?”   “你被俘的消息下午就能送到军营,你要不要跟我赌一把,穆北焉会不会来救你。”   ***   张副官是第一次见到穆北焉雷霆大怒的样子,在他们收到日本人发来的电报后。   电报的意思是:欲救少尉夫人,少尉独自一人来军营做客。   他跑到她住的房间,看到那里空无一人后,怆然若失地站在那,默默站了很久。   他生来骄傲,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弯了背脊。   张副官低头一看,那是他从未在他脸上见过,悲伤到极致的神情。   外面又下起绵延的雪,等穆北焉反应过来,他披上军绿色的披风迎着风雪往外赶,动作熟练迅速地跨上马背。   张副官眉心一跳,迅速追上他。   他刚刚看到,穆北焉换了一把上满子弹的□□,藏进风衣口袋。   张副官慌张地扯住他的手臂。   “少尉,你不能走。”   “你是军队里的主心骨,我们大家都需要你。”   他苦笑,眉目染了风雪的凛冽。   “可是,我不能没有她。”   喻寒之所以会跟来,只是想在危难关头保他一命,至少能在这个世界完美地功成身退。   可她没想到,她先让自己身陷囹圄。   摊上这样不分青红皂白,思想腐朽又固执的女主,她认栽了。   一天从清晨到黄昏,喻寒不吃不喝不睡,也从未哭闹,只是平静的劝说看管她的人。   “你们死心吧。”   “不如赐我一死,你们要等的人,不会来的。”   女军官搜走她身上带的所有利器,叶卿卿自告奋勇,负责监督她24小时的行踪。   房间里所有可以用来自我了断的工具,都被搜走了。   叶卿卿涂着指甲油对她笑。   “商纣王烽火戏诸侯的故事,我想你一定听过。”   “如今大战在即,穆北焉是否愿意为你当一回纣王,糊涂一次,很快就能见分晓了。”   喻寒被关在这里才听说,日军和穆北焉相约的正面交锋,就在两日后。   如今国内正面战场节节败退,民不聊生,百姓都说国家将要灭亡。深谙这段历史的喻寒知道,他们民族可以置之死地而后生。但正面战场亟需一场胜仗,增长国人士气,浇灭敌寇气焰。   这么一想,喻寒内心深处对死亡的恐惧似乎消退了。   为国家牺牲,倒也光荣。   她迎上叶卿卿的目光,彻头彻尾的嘲讽。   “不会的,我们一定会赢。”   “叶卿卿,记住你现在的所作所为,不要后悔。”   “等将来,你就是这个国家和民族的罪人”   叶卿卿白了脸,想要反驳,却说不出话。   恰好,有人推门进来,附在她耳边禀告什么。   下一秒,喻寒看到叶卿卿脸上得意张扬的神色复现。   她看了喻寒一眼,意味深长地捂嘴偷笑。   “我告诉你,我们赢定了。”   “喻寒,你可能不知道你在穆北焉心中的地位,能让他孤身一人送上门来。”   说这话时,她眼睫一颤,胸口明显一滞。   下一秒,她吩咐人把喻寒捆好,带到城墙上。   从得知这个消息大脑处于空白状态的喻寒,站在高高的城墙上,看到下面深绿色的挺拔身影,夕阳染红他肩头,似血,他孑然一身,面容坦然。   高处的风大,风里掺了沙,不知不觉,吹红她的眼。 第63章 Part 5 乱世佳人 军官少尉与……   从前在陪祖辈看国产电视剧里, 敌人挟持主角的亲信,站在城楼上威胁主角缴械投降时, 喻寒下意识嗤笑。   这样狗血的剧情,编剧们百用不烂,但现实中,哪有这么多悲壮的情景。   等到自己亲临,喻寒红着眼,很想给曾经的自己狠狠一巴掌。   “穆北焉,你我夫妻缘浅, 就此别过。”   “你快回去,不要一个人犯傻!”   他眸光似海,伸出拇指,利落地拭去嘴角的血迹, 笑了。   “喻寒,不管过去我们有多少误会,但你永远是我唯一的妻子。”   “没有三妻六妾, 只有你一个穆夫人。”   他不顾一切地往城楼走, 从喻寒的角度,已经看到日军的少佐对手下不怀好意地使眼色,要立刻擒拿穆北焉,她瞬间急哭了。   就在日军要围住她的时候,背后突然爬上一群没穿军装但训练有素的人, 手段利落地解决了城楼上的日军,还劫持了少佐。   局势,瞬间逆转了。   喻寒还处于懵逼状态,旁边的人突然沿城楼放了一条绳子,焦急地催促:“夫人, 快下去,少尉在下面等你。”   她往下一看,穆北焉果然伸手准备接住她。   “别怕,我在呢,不会让你摔着。”   就当喻寒准备往下爬时,突然冒出一个娇小的身影,举起女士手木仓,利落地开木仓打死喻寒身边的援兵。她杀红了眼,任周围无数个木仓眼对准自己,她掐住喻寒的脖子,站在人群中央。   是叶卿卿。   穆北焉显然有备而来,日军溃不成军之时,叶卿卿的夫君,穆北峦已经被日本人处死,她侥幸逃出。但她一个卖国贼,即使回去,又有什么好下场?不如,就此一搏。   她拿枪死死抵着喻寒的脖子,猖狂大笑。   “穆北焉,是我小瞧了你,你比你那个懦弱无能的大哥强多了!”   “可就算你再厉害,你敢对我动手吗?”   “只要你们靠近一步,我马上扣动扳机,脖子这个地方,你们军人比我懂,一木仓毙命。”   喻寒白着脸,坚决不露出一分怯色,只对穆北焉,用最细微的动作摇头。   穆北焉眸色死沉,面色依旧不动声色。   “叶卿卿,你要什么条件?”   叶卿卿望着喻寒,胜券在握般勾起笑容。   “穆北焉,你说你倾慕我多时,到头来却娶了她喻寒,到现在这种时候,我也不跟你计较。”   “只是我跟她喻寒,今天只能活一个。”   “要么,我死。”   “要么,她死。”   “看在你们是夫妻,我给你一个机会,你替她朝胸口打一木仓,然后把我安全转移到国外,我就放过你们。”   喻寒难以置信地望着她。   “你想让他死?”   作为乙女世界的女主,叶卿卿可能不想跟男配穆北焉善始善终,但总不会存有害人之心。   叶卿卿假惺惺地吸吸鼻子,笑容愈发明艳。   “不是对着心脏,死不了。”   “喻寒,你难道就不想看看,你的丈夫,会作何选择吗?”   她说这话的语气,掩藏不了的得意,显然,她笃定他的选择。而喻寒在这种生死关头已经无暇小情小爱,只想简单迅速地保住两个人的命。   “穆北焉!”她大喊,他抬头,两人四目相对,她释然一笑。   “虽然我在你心里算不得什么,但你不要被所谓的伦理道义拘泥,该举枪就举枪,我就算死了,在天上也不会怪你,我会保佑你平安顺遂。”   “你也不要用那种感天动地的眼神看着我,我愿意死不是对你有多深的感情,也不是为了成全你们。”   “单纯因为—你是穆北焉,你注定是这个民族的英雄,比我活在世上,更有价值。”   “.…..”   说完,她笑着,认命地闭上眼睛。   不止穆北焉,在场军士,表情都有所震动。   因为眼前面对生死的只是一个盈盈弱女子,但她却明晰民族大义。   叶卿卿略显羞愤的掐紧她的脖子,目光狠厉地扫向穆北焉。   “少废话,快做选择。”   穆北焉望着喻寒的脸,压下胸口的紧张和悸动,眉目冷肃,举起木仓,对准喻寒的方向。   他底下的兵,红了眼,小声阻止:“少尉,不要!”   他拿枪直直指向她,毫不动摇。   “喻寒,我告诉你,你输……”   叶卿卿附在她耳边,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心脏的剧痛夺走她所有灵识,她穿着苏杭精致典雅的蚕丝旗袍,胸口,一朵浸满贪婪与欲念的血色的花绽放,腌臜死亡的咸涩。   倒下前,她瞪大眼,不敢相信地看向穆北焉的方向。   而后者,云淡风轻地收了木仓,快步向前,把喻寒揽进怀里。   没有意料之中的疼痛,却感受到异常温暖的怀抱的喻寒,茫然地睁开眼,却看到穆北焉半挑剑眉,似笑非笑地瞪着自己。   “喻寒,你就这么不信我?”   边说,他边掐了把她的腰。   “不是,是我……”她眨眨眼,看着地上叶卿卿的尸体,不知该如何解释。   她总不能说,刚才闭眼时她有强烈的预感,这次对峙不是她死就是他死,怎么也不该是叶卿卿。   因为她心里的直觉告诉她,叶卿卿注定是穆北焉一生的劫。   结果,这个劫惨死在他们面前……   穆北焉笑着,并不在意她的解释,只是收手,把她抱得更紧。   目光落在地上的尸体上,他脸上的笑意骤变薄凉。   “叶卿卿,有一点你从一开始就错了。”   “我爱慕之人,从来不是你。”   “所以你为什么会自信,在你跟她之间,我会选择你。”   “.…..”   回到驻地,穆北焉在休息时间很少能看到喻寒的影子,一问,她回来后就主动穿上军医的白大褂,去给上次城楼战役受伤的将士治伤了。   穆北焉找到她时,她正双手插兜,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催促一个小战士脱上衣。   小战士十六七岁的样子,长相青涩,性格极容易害羞。   喻寒:“在医生眼里没有性别,你不脱衣服,我怎么给你治伤?”   小战士低头不说话,余光瞥见穆北焉走过来,愈发紧张了。   “少尉,夫人…这……”   穆北焉哭笑不得,不自在地轻咳。   “没事,她是医生,你别多想,好好治伤。”   小战士总算脱了衣服,喻寒目光坦荡无比地给他包扎,包扎完,跟随小护士去治疗下一个病人,没有分给另一个人一丁点眼神。   穆北焉:“.…..”   ***   饭点,喻寒分到属于自己的饭,用筷子拨了拨饭菜,皱眉,实在是食难下咽。   不是她挑食,饭盒里除了几片白菜和炒辣椒,没有一点荤腥,也没有一点她喜欢的菜。   她知道军旅生活艰难,又是国难当头,她不会提出不合理的意见,只是饭实在吃不下去。她放在一边,叹口气,揉揉酸痛的胃,开始啃之前发的压缩饼干。   穆北焉在帐篷后门观望了很久,她丝毫没有察觉,他认命地走进去,坐到她身边,拿走她的压缩饼干。   喻寒:“你干什么?”   他笑,掏出一块牛肉干,塞她手上。   “饼干没营养,吃这个。”   喻寒疑惑地盯着他。   “你怎么会有牛肉干?”   “之前发的,一直忘吃了,小胡说你在这吃不好睡不好,所以给你带过来。”   小胡是喻寒身边的护士,对他打小报告并不稀奇。   “好吃吗?”他笑着问她。   喻寒点头。   “只是你偷藏私货给别人吃,不太好。”   穆北焉像是被逗笑了。   “你不是别人,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太太,穆太太。”   喻寒警惕坐远,离他有半米的距离。   “无事献殷勤,穆北焉,你来找我到底是干嘛?”   他脸上依旧挂着笑,突然伸手握住她肩膀。   “小胡说帐篷漏风,我想你平日晚上也睡不暖。”   “不如,跟我一起睡,两个人,互相取暖,总要暖些不是?”   喻寒:“.…..”   她反应过来,激烈地想要抗议,却被他先下手为强,拦腰抱起,往外面走去。   “穆北焉!你疯了啊!让别人看见怎么办?”   她气急败坏地在他耳边低语,挣扎着想要下来。   他不怒反笑,双手抱得更紧。   “喻寒,你我分床太久,才会在军营惹来闲言碎语。”   “叶卿卿的事已经解决,我不懂你在别扭什么,总觉得你刻意躲我。”   喻寒皱眉,望着他星月般的眉目,死死盯着自己,心里一烦,便捏住他耳朵,使劲扯。   “你不喜欢叶卿卿,就知道喜欢的是我了吗?”   “不是你还能是谁?”他十分不解。   喻寒怒目。   “我得知道,你真心爱的是过去的我还是现在的我!”   “有什么区别?”他依旧不开窍。   她咬牙,像气鼓鼓的河豚。   “当然有区别。”   说完,她头脑一热,低头,咬住他双唇。   因为从军,他头发很短,喻寒扶住他后脑时,细细的发根刺手。   吻毕,喻寒有些喘不过气。   “穆北焉,这是现在的我,你分清了吗?”   他一愣,春风得意般笑了。   “嗯。”   “我分清了,我喜欢现在怀里跟我撒脾气的小丫头。”   “.…..”   他们刚走过一个拐角,突然遇上一群蹲在石坑边吃饭的小战士。   小战士见他们看过来,立马开始疯狂扒饭,并且异口同声道:“我们什么都没看见!” 第64章 大结局 预祝宿主亲,万事顺意。   后来, 这场战事结束,他跟她一起回到穆家。   他们过了一个月的寻常夫妻生活。   穆北焉不拘泥她在深宅大院里做她的少奶奶, 她想去医院上班,他应允了,只是这乱世多纷争,他每天都会按时接送她上下班。   医院小护士开始会缠着她问,门口那个一身军装,高大英俊的男人是不是他的兄长,方便介绍他们认识吗?   喻寒笑容明媚。   “他是我丈夫。”   小护士瞠目, 很快,小心思出师不捷,行动上敬而远之了。   可能是从现代穿越而来的原因,女人天生的购物欲让喻寒特别喜欢在下班的时候把穆北焉从车里拉出来, 两人沿着街道,边逛边走回家。   他惯着她,不管看中什么, 都毫无怨言地付款, 十里洋装店,只要她多看一眼的衣服,他眼都不眨就会替她买下来。   “穆北焉,我是不是买得太多了。”她叹气,抬眼无奈地望着他笑。   她的言下之意, 他虽然是高阶军官,由着她这样买,是不是不太好。   穆北焉笑,轻拍她后脑勺,把她推倒一家新的摊位前。   “放心, 我的工资养得起你。”   这家摊位老板是个中年妇女,胸口还绑着一个熟睡的婴孩,脸上满是饱经风霜的沧桑。   她买的,是手工缝制的小孩衣裳。她的摊位很隐僻,应该是卖豆腐的大婶见她可怜分给她的一小块地方。   见到喻寒和穆北焉,她超乎年龄苍老的眼里多了一丝企盼的光。   “军官,太太,你们要不要孩子的衣服?这是我自己亲手做的,贴身穿绝对舒服,不比外头的洋货差!”   穆北焉神色淡淡,心想这个他们确实不需要,想拉她离开的时候,喻寒却站定身子,不走了。   她今天穿了一件素样旗袍,飞云簪子松散绾起耳后如墨的发,双眸灵动,朱唇鲜活,笑起来像画里的姑娘,锦绣明灿。   她说:“穆北焉,我们要个孩子吧。”   他当时站在她身侧,望着她眉眼,一时忘了言语。   心里只留下一句: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穆北焉是那年春天离家的。   穆家院里桃花开得正盛,逃之夭夭,灼灼其华。   他甚至不能留下过完这一个春天。北方局势暂定,南方风波又起。   上面命令下得紧急,他马上就要走。   那天清晨,是个艳阳天,他们在穆家门口送他离开。   上车前,他取下军帽,突然一个跨步,把她抱在怀里。   没有什么甜言蜜语,他只低声在她耳边轻吟:“一定安好。”   她笑着点头,扯下他衣襟,想要说什么,最后还是摇头,没有说出口。   等到目送他离开,汽车逐渐远去,大夫人挂在眼角的泪终于落下,她悲伤地拿起手帕拭去。   “不知怎的,这次阿焉走,我心里格外舍不得。”   “前线那么危险,他不会出事吧?”   喻寒几乎是下意识否认。   “不会的,他一定会平安归来。”   像是给自己潜移默化的暗示,她站在门口,目送他的车在远处变成一个看不清楚的小点,心里一直默念—“一定平安”。   最后,是她身边的丫鬟扶她进门。   “少奶奶,你身子才一个多月,清早风大,你得小心着点。”   喻寒弯唇,顺从地随她进去。   “少奶奶,你为什么不把怀孕的事告诉少爷,也让他高兴一下。”丫鬟疑惑地问道。   喻寒轻轻摇头。   “他在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战场上刀光剑影不留情,他不该有任何牵挂。”   “那少奶奶不觉得遗憾吗?”   “夫人说,穆家在扬州有十几家店铺,也算是家底富余,如果你能劝少爷退了军职,一家人回扬州,少爷能一直陪在少奶奶和小少爷身边,一家人幸福团圆,多好。”   喻寒闭眼,轻叹一声,再次睁眼,眸中浮现清明无奈。   “那国家呢?”   “为了一己私念,躲起来享天伦之乐,弃家国黎民于不顾,他做不到,我也是。”   “虽然现在要分别,但我为他骄傲。”   她轻抚小腹,眸中有坚毅,也淬满温柔的神色。   八月,秋老虎闹得最凶的时候,南方终于传来了消息。   或者说,是讣告。   在一场重要战役中,他以五万兵力对抗敌人十五万,在焦灼对战中,他们艰难赢得胜利,守下那座城池,可是,无一人生还,包括他。   战火烧了三天三夜,所有人,尸骨无存。   听到这个消息,穆家快被悲伤湮没,夫人甚至哭昏过去。   喻寒红着眼,扶着自己已经半年的肚子,冷静地吩咐众人料理后事。   可她垂在身侧的手,也分明在抖。   夫人醒来后,第一个来大堂找她,脸上挂着泪,手里,紧攥着一封信。   “喻寒啊,是我们穆家对不住你,你还怀着孩子,阿焉却再也回不来了!”   “阿焉可能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他出发前来找我,把这份和离书留给我,说一旦他有不测,就把这个给你。”   “他不知道你有孩子,这也是我的私心,想着穆家香火能延续,就瞒下来,没告诉他。”   “现在这种情况,只能你把孩子生下来,留在穆家,你以后还要嫁人生子,这个孩子会拖累你。”   “穆家的家业大半都归入你的名下,阿焉早就吩咐好这城里的朋友,不管世道多乱,一定照拂你后半生无虞。”   夫人吸吸鼻子,捂面而泣,哽咽得双肩抽搐。   喻寒费劲地起身,结果那封信,看到他熟悉的字迹,眼泪终于忍不住往下坠。   下一秒,她自嘲一笑,当着所有人的面,把那封和离书撕个粉碎。   “夫人,家里的家丁丫鬟,你给我留几个就好,其他的,如果愿意就跟你一起回扬州城。”   “这世道,他们要谋生也不容易,家里铺子行当缺伙计的,让他们顶上,有家眷的,也带上。”   她笑,目光笃定。   “他说和离就和离?我喻寒什么时候这么听他的话了?”   “我留在尚城,哪也不去。”   “.…..”   说完,她不顾众人惊诧的眼神,径直回到房间。   之后,不管谁劝说,她依旧是那副淡淡的神色,充耳不闻。   隆冬腊月,彻骨的寒,喻寒在尚城生下一对双胞胎,都是男孩。   老大一生下来就生龙活虎,喻寒给他取名穆山河。   老二迟两分钟出生,比哥哥娇小,从小体弱,他的名字是穆无恙。   两人的名字连起来,就是—山河无恙四个字。   除了得知他死讯的那一天,喻寒再也没哭过。   怀孕时是怕太过伤心影响孩子的健康,孩子出生后,她发现之前过于伤心,让她忘记怎样流泪。   两个孩子在襁褓中的时候,喻寒就一直跟他们说话,告诉他们父亲是为国家牺牲的英雄,他们长大后一定要出息,护这山河无恙。   孩子长大了,童年到少年,从未谋面的父亲,一直是他们心里景仰的英雄。   穆山河和穆无恙也十分争气,一个未满三十,成为国家最年轻的将军,用刀枪,为国土开辟崭新盛世。一个在国外求学后依然回国,成为新中国第一批科学家,报效祖国,为国家科研发展鞠躬尽瘁。   后面几十年过去了,尚城变成了世界闻名的大都市,穆家气派的宅子添上风雨的旧痕,穆家从前那个顾盼生辉、娉婷优雅的少奶奶,战乱时代悬壶济世的女大夫,也被时光无情偷去容貌,成为坐在院子里听歌赏花,整日昏昏欲睡的九十多岁老太太。   她的孙子,穆山河的儿子穆井然是尚城最大房地产公司的老板,名下售楼部一桩生意不知道该不该签,摇摆不定,最后问到他这里。   他也不敢擅作决定,只好把电话打到他已经退休,前军区一把手的父亲手机上。   “爸,奶奶的老宅,有人看上了,想用五千万买下来,建筑全部保留,那人是个收藏迷,只想留作纪念,你觉得……”   他话还没说完,那边开始破口大骂。   “奶奶的!从小教你的家训和孝道你是喂了狗吗?你奶奶现在都不肯离开老宅,你还说要卖?滚!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卖!”   穆井然连忙赔不是,客户面前都没有这么低声下气过,挂完电话,额头上冷汗还冒个不停。   秘书听到动静,马上进办公室问情况。   “穆总,那个房子……”   穆井然一改原本的斯文,愤怒地瞪大眼。   “叫下面的人断了念想!”   “我们穆家不差钱!那个老宅子,我们死也不卖!”   ***   九月,院里的桂花开始飘香的时候,喻寒躺在躺椅上,永远睡过去了。   她做了一个梦,梦到了从前。   是下午,他从军队里回来,看到她坐在院里看医书,嘴里跟丫鬟念叨,她想吃桂花糕,可是不会做。   他军装还没来得及脱下,挽起袖子,开始捡地上的桂花,用白布包在一起,木棒打碎后,浸了水,满院桂花飘香。   她就撑着脸坐在小石凳上盯着他,目不转睛。他笑,剑眉星目淬了柔光。   “夫人莫急,桂花糕马上好。”   他用沾满桂花的手掌拂过她的鬓角,轻嗅,是桂花甜腻的香,那个味道,她一辈子都忘不掉。   ……   喻寒在一片黑暗中睁眼,她又恢复了穿越前的样子,她困惑地叫唤小红,果然,不远处传来它的声音。   “恭喜宿主亲,成功完成五个副本任务,马上就能回到现实!”   喻寒疑惑地皱眉。   最后一个世界的悲伤还没有完全从她心中抽离,她眼眶微红,不认同小红的说话。   “可是,最后一个世界,他那么早就死了,这算是攻略成功?”   黑暗中传来小红银铃般的笑声。   “当然。”   “穆北焉死之前都是笑着的,他觉得自己已经收获幸福,所以宿主当然算攻略成功喽!”   喻寒还来不及仔细问,小红又换了种语调。   “玩家喻寒成功拯救乙女游戏世界,现在回归现实,记忆清除百分之三十…记忆清除百分之五十…”   “喂!你等等!”   “记忆清除完毕,玩家喻寒完成挑战,附赠奖品‘桃花符’。”   “预祝宿主亲,万事顺意。”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