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皇叔他嗜我如命》作者:古城青衣   文案:   摄政王霍砚徵权势滔天,却性子暴戾,欲过三旬还未娶妻,世人皆以为他不喜女色。   直至侯府被抄,娇滴滴的小郡主被贬为青楼妓。   人还没送到青楼,就被霍砚徵带回了王府。   穆陶陶问他:皇叔,以后我是谁?   霍砚徵摸了摸她的头,你永远都是永安郡主。   他宠着她、惯着她,事事依她,胜父胜兄……   *   世人都说,她真是好命。   先是生在老侯爷的掌心上,后来长在摄政王的心尖上。   及笄之日她满心欢喜,世间男儿皆不如你,不如皇叔娶了我?   霍砚徵看着她,微微皱眉,她鼓起勇气又问:可以吗?   他一愣,眼底情绪翻涌,半晌才回道:不可以。   *   后来她才知道,少年霍砚徵为了求娶她的姑姑将这京城闹得天翻地覆。   他为了姑姑放弃一切,又为了姑姑权倾天下。   *   穆陶陶从此死心,让霍砚徵为她选夫婿,可选了一年又一年,满京城的少年郎挑遍了也没挑到一个。   穆陶陶急了,闯了议事阁:皇叔,这么多少年郎你都挑不中,明日我自己去挑吧。   霍砚徵当场慌了神,半晌后当着朝臣的面问她:我娶你……还成么?   【阅读指南】   1.男主大女主十五岁,介意年龄的勿入   2.双洁、1V1、HE   3.男女主无血缘关系   4.喜欢姑姑是误会   一句话简介:宠媳妇真的会上瘾……   立意:坚持本心,凡事不必太执着,才能成为更好的自己   内容标签: 甜文 爽文 复仇虐渣   搜索关键字:主角:穆陶陶、霍砚徵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不忍(捉虫) 爹爹以前也像你这样,嘴……   “回来了!小郡主回来了!”   “快去禀报给王爷。”   穆陶陶刚踏入王府大门,就听到不知是谁最先惊呼了一声,随着这一声惊呼,摄政王府这两天压抑的气氛瞬间散去。   霍砚徵赶回来时,王府中的嬷嬷正领着侍女在给她检查是否受了伤。   穆陶陶不停的解释道:“我没事,也没受伤,那些人没有伤害我。”   话音刚落,回头就看到站在门口的霍砚徵,他的脸色阴沉,深邃的眼神如一汪深潭,深不见底,她怔了怔,糯糯道:“皇叔。”   嬷嬷婢女急忙退在一旁躬身行礼:“王爷!小郡主未曾受伤。”   霍砚徵冷声道:“出去吧。”   嬷嬷带着侍女缓缓退了出去,霍砚徵踏进了门槛,朝她走了过去。   看着霍砚徵冷冽的眼神,她紧紧的攥着衣袖,有些不安的咽了咽口水。   霍砚徵走近,沉声问道:“可有受伤?”   穆陶陶微微摇头,“没有。”   “那些刺客送你回来的?”霍砚徵问。   穆陶陶回道:“嗯,他们送我到山下,然后找了个大娘给了银子把我送到前面巷子口的。”   她如实回答,霍砚徵呵呵一笑,阴森的笑声让穆陶陶打了个冷颤。   “这些刺客倒是对你挺好的。”   “也不好,他们没让我吃好,也没让我睡好,我最喜欢这件衣裳,还弄坏了,这是北疆来的雪梨锦做的,弄坏了就没有了……”她一边说一边拉起裙摆指给霍砚徵看哪里坏了。   霍砚徵:“……”   她声音很轻,像个孩子一样说着这两天没吃好,没睡好,心爱的衣裳还弄坏了,尽数都是委屈和伤心,似是丝毫没明白他口中的挺好是什么意思!   他无声的勾了勾唇,说道:“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去做。”   “想吃合意饼和奶汁鱼片汤。”   霍砚徵牵过她的手,走出了屋子,随后吩咐了下去。   “先去洗个脸,像个小花猫似的,洗完就可以吃了。”   穆陶陶乖巧的点头:“嗯。”   “裙子坏了我让裁缝给你重新做。”   “没办法重新做了,爹爹之前就说过,这个锦缎只有北疆才能产,然后北疆与我们关闭了商贸,所以有银子也买不到了。”   这话让霍砚徵有些意外,“侯爷竟还与你这小丫头说这些吗?”   “是因为长亭郡主要抢我的裙子……”   霍砚徵垂眸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让人失笑,“原来如此。”   *   膳厅内,霍砚徵坐在一旁看着吃得津津有味的穆陶陶,眸光流转。   吃得半饱后穆陶陶才察觉到霍砚徵一直看着她,她收敛了一点吃相,挑着眉问道:“皇叔,你想不想吃?”   “我不饿,你吃吧。”   穆陶陶看着盘中仅剩下的两个合意饼,想起以前爹爹也是说不饿,让她吃,但是她喂的话爹爹还是能吃好多……   她看了看霍砚徵,又看了看盘中的饼,似乎极其艰难的做了个决定,伸手抓起那俩饼便走到了霍砚徵身边,然后把饼递到了他的嘴边。   霍砚徵剑眉微皱,“我不饿。”   穆陶陶道:“爹爹以前也像你这样,嘴上说着不饿,其实就是想等人喂。”   霍砚徵:“……”   “我是真不饿。”   穆陶陶张着嘴说道:“啊,张嘴。”   老管家和一众侍女见状都纷纷垂下了头,霍砚徵咬了一小口,轻轻嚼着,他向来不喜欢这甜腻腻的点心,今日一尝竟然也没那么难吃,在穆陶陶不停的啊,张嘴的哄骗下,他竟吃了两个合意饼。   看着面前小孩乖巧的模样,有些话哽在心头,他竟是问不出来了。   吃完后,霍砚徵看着她说道:“吃饱了的话想睡觉就去睡。”   穆陶陶点点头,便回屋睡觉去了。   可躺到床上后穆陶陶却是毫无睡意了。   脑中一直浮现着那些人说的话,是摄政王害死了她的爹爹,害死了长信侯府满门。   她替霍砚徵辩驳,说他当时不在京都,如何能害了爹爹?   那些人说,是他提前准备伪造好了证据,假意被小皇帝搜到。   穆陶陶知道,小皇帝那些所谓的证据确实是从摄政王府搜出来的,可是,摄政王与爹爹无冤无仇,怎么会如此设计陷害爹爹?罪名还是勾结前朝余孽造反,爹爹身为跟着先帝打江山的开国将军,怎么可能会去勾结前朝余孽?   他常常听爹爹说摄政王过于聪明,心机深不可测,这样的摄政王会做一个看着到处都是破绽的证据陷害爹爹吗?   显然不是那么合理。   那些人自称是父亲安排来保护她的,辅助她刺杀摄政王复仇。   可是他们却不知道,爹爹临死前对她嘱咐了什么。   ——爹爹走后,你不要轻易相信别人,爹爹毕生所愿只是希望你开心长大,一生无病无难无忧,不要想着什么复仇,没有仇。   她知道,爹爹最疼她,所以她不能让爹爹失望。   *   霍砚徵处理完事情回来时已经是亥时,石邝一直在院中候着等霍砚徵回来给他换药。   这两日他一直没怎么休息,伤口不但没有愈合还因感染变得严重了。   石邝沉声叹气,一言不发。   霍砚徵无奈道:“明日就可歇着养伤了,师哥你莫要叹气。”   “不必,我的医术好,王爷可劲儿造!死不了!”   霍砚徵:\"……\"   石邝替霍砚徵处理完伤口后,漫不经心的问道:“那小丫头没什么事吧?”   霍砚徵:“没事。”   石邝神色微变:“这么仁慈的刺客还是第一次见,你就没问问?”   “没问。”   “心真宽。”   霍砚徵道:“那些人应该是前朝余孽,想借着侯府的事情利用她对付我。”他说着轻呵了一声,“她一个小孩子,能把我怎么样?”   “不能怎样,就是能让你乖乖的吃完两块合意饼。”   霍砚徵:“……”   石邝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再像,也不是那个人。”   霍砚徵没接话,一直到石邝离开许久后他才起身进寝殿,见穆陶陶侧着身睡面对着墙,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没睡着。   带她回来时,给她安排了单独的小院,可睡到半夜她就抱着小被子出现他门口,她说害怕,想跟他一起睡,以前她害怕都可以跟爹爹一起睡。   霍砚徵觉得极其不妥,但她不走,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没有办法,只好让她住了下来。   想着刚才石邝的话,心头骤然间有些烦躁了起来。   穆陶陶半睡半醒间听见了脚步声,她翻个身看到霍砚徵站在床帐外发呆。   “皇叔回来了。”   霍砚徵猛然回神,“嗯,还没睡着?”   穆陶陶道:“睡着了一会儿,皇叔,你过来我有话要同你说。” 第2章 发烧 在皇叔这里,陶陶也可以一辈子做……   霍砚徵走了过去在床沿边坐下,看着她柔声问道:“想同我说什么?”   穆陶陶缓缓的坐起来,对上霍砚徵的眼神后抿了抿唇,半晌才开口说道:“绑走我的刺客说是你害死了我爹爹,害了侯府众人。”   她的眼神清澈,不畏惧不怯懦,也没有仇恨或者愤怒,只是那么平静的将这话说出来。   他一时竟是有些不明白面前的这个小孩说这句话是何意?   质问?语气不像。   要真相?也不像。   霍砚徵也就那么平静的看着她,想听她往下会说什么。   “他们要我刺杀皇叔为爹爹报仇,我辩驳说,爹爹出事的时候你不在京都。”   话落,霍砚徵扯了扯嘴角,眼神移开,望向角落里的烛光上,幽幽道:“陶陶相信皇叔?”   穆陶陶顺着他的眼神看了过去,烛线弯下来沾染了化成液体的蜡,发出滋滋的声音,烛光微闪。   她道:“因为皇叔确实不在京都。”   顿了顿,她继续说道:“皇叔可否告诉我,陛下拿到的证据,确实是在府邸拿到的吗?”   “是。”   穆陶陶心头咯噔一下,攥紧了手中的被褥,又问道:“证据可是皇叔伪造?”   霍砚徵回头望向她,目光坦诚直白:“不是。”   她有些不愿相信,脱口而出:“这不可能!”   霍砚徵朝后挪了挪身子,半倚着靠到了床栏上才说道:“是不是不信你父亲会勾结前朝的人?”   “皇叔,我虽然小,但我也知道爹爹是跟着先帝爷一起打天下的人,他没有理由……”   “这十几年,我也一直在找这个理由。”   穆陶陶望着他,不知道是不是烛光微弱的缘故,穆陶陶觉得霍砚徵脸色有些憔悴,似是累极了的模样。   她宁愿听到霍砚徵说是他伪造的证据,是他害死了爹爹,这样她总归会有个选择,而不是像这样,感觉自己所在的上方有一张网,你不知是谁编织的,也不知什么时候网就会收拢,而自己就成为网中猎物。   “皇叔想找到这个理由吗?”   “想。”   穆陶陶沉默了片刻道:“我也想。”   “我知道,他们把我当无知孩童,想让我成为他们手中的刀。”   “一直以来,爹爹都对我百般娇惯着,惯得我是吃不了苦,忍不了疼,但不代表我就不可以,不试试谁知道行不行呢?”   “希望皇叔莫要与那些人一般,哄骗我。”   霍砚徵静静的听着她说了这些话后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问道:“陶陶生辰是什么时候?”   “腊月二十。”   “只有两三个月了,等过了十二岁的生辰,陶陶也就不是小孩子了。”   听着霍砚徵的话,她垂下了头低声道:“要是爹爹还在就好了。”   霍砚徵摸了摸她的头,“在皇叔这里,陶陶也可以一辈子做小孩,睡觉吧。”   穆陶陶缩进被中,霍砚徵给她捏了捏被角,起身放下了床帐,也躺了下去。   一夜无梦,穆陶陶醒来时天蒙蒙亮,霍砚徵还没醒,她蹑手蹑脚的下了床。   掀开门帘一看春晓已经在门口候着了,见她出来,春晓与她心有灵犀似的低声问道:“王爷还没醒?”   “嗯,我们去隔壁洗漱。”   春晓原是霍砚徵身边伺候的人,她来了之后,霍砚徵便把春晓安排在她身边来,她害怕一个人住小院搬到霍砚徵院子里,春晓也就跟着回来了。   洗漱完,由于还早,春晓陪着她逛了逛园子。   太阳冒头后春晓去安排了早膳,穆陶陶无聊就在院中坐着休息,微风拂过,带来了淡淡的药味,她蹙了蹙眉,回头恰逢春晓进远门。   “最近有谁受伤了吗?”   春晓愣了一下,“郡主为何这么问?”   “我刚闻到药味了。”   春晓走近,寻思了片刻才道:“王爷没告诉你吗?”   “什么?”   “郡主被抓走的那天晚上,王爷追刺客中箭了。” 春晓看着她顿了顿又道:“这两日为了找郡主,王爷就一直没休息过,昨晚石大夫还说伤口被感染了。”   听着春晓的话,她有些失神,喃喃道:“皇叔很担心我吗?”   春晓道:“奴婢跟在王爷身边很多年了,从没见他这么紧张过谁。”   “你刚才……是说伤口感染了吗?”   春晓点了点头,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出口,只见穆陶陶从她面前跑过,直奔寝殿。   她急忙追了过去,她还没进殿内,就见返回来的穆陶陶冲着她着急道:“皇叔发烧了,快去请太医。”   春晓心头一惊,急忙安排人去请石邝。   穆陶陶脑子嗡嗡作响,她急得眼睛都红了,看着外间的铜盆和帕子就跑了过去,春晓急忙过去:“郡主要做什么?”   她猛然回头看着春晓,道:“要一盆凉水。”   “奴婢去打。”话落,春晓接过她手中的东西就去了。   春晓回来得很快,她急忙把帕子弄湿拧半干敷到了霍砚徵的额头上。   被冰得打了个激灵,霍砚徵艰难地睁开了眼,有气无力的问道:“这是做什么?”   “皇叔发烧了,这个可以降温。”   春晓站在一侧道:“王爷,奴婢已经派人去请石大夫了。”   “嗯。”   穆陶陶看他嘴巴也干得有些泛白,声音也沙沙的,回头望向春晓道:“春晓姑姑再去倒杯热水吧。”   这个称呼,让春晓和霍砚徵都同时皱了眉,春晓看着霍砚徵的神色,急忙道:“郡主叫奴婢春晓就行。”   话落,霍砚徵才舒展了眉头,她只顾着霍砚徵,害怕他死了,并没有发现异样,也没有把这一丝微妙的变化放在心上。   石邝赶来后,诊了脉,查看了伤口,确实是有些发热,得降一下温。   他迅速的开了方子让人去抓药,整个过程中,穆陶陶都安静的站在床头,双手紧紧地抓着床栏,霍砚徵察觉了好一会儿了,但石邝在他便没说话。   待石邝出去了,他才开口道:“过来。”   穆陶陶走了过去,眼底是难以掩藏的紧张和害怕,霍砚徵不懂小孩心思,问道:“怎么了?”   她摇了摇头,“皇叔吃完药就会好吗?”   “嗯,吃了药就会好了。”   她垂着头,好似松了一口气,霍砚徵失笑道:“陶陶是在担心皇叔吗?”   她静静的看着霍砚徵,良久才说道:“之前,哥哥家有了一个宝宝,她很听话的,每天都粘着我……后来有一天母亲说她发热了,就不让我见她了,再后来她就没有了,母亲跟我说她去外祖母家了,其实我知道她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第3章 催婚 我又不是畜生,我就是把她当成小……   霍砚徵看着她,有些分不出来她是伤心还是不伤心,是否需要安慰?   他要如何安慰她才行?   竟有些束手无策的感觉从心底升起。   看着霍砚徵沉默的样子,穆陶陶笑了笑:“原来不懂,我现在已经明白啦,只是有一点点害怕。”   霍砚徵牵过她的手,柔声道:“不怕。”   牵过手才发现她的衣袖湿了大片,问道:“衣袖怎么湿了?”   闻声,她拉起来一看湿了一片,“啊呀”一声,手就缩了回去,拉在一旁抓着拧水,她一边拧一边说道:“刚才不小心弄湿了。”   霍砚徵看着被褥上有好几处被她袖子扫过得地方,想起额头上这块湿帕子,他心头升起一股暖意。   “去找春晓,换一下,别着凉了。”   “好。”   在之前,霍砚徵就听过长信侯如何如何把永安郡主当做掌心宝,捧在手心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恐怕除了天上月,只要是永安郡主想要的,长信侯都能给她拿来。   他一直不太懂,现在看着小孩啪嗒啪嗒跑出去的背影,竟有些明白了。   他这一发热,后续几天都有气无力的,加上养伤就躺了十余天。   太皇太妃听闻霍砚徵生病,本不担忧,可这许多天了也不见他入宫,觉得是不是瞒了她什么?   独自琢磨了半天后询问身边的齐嬷嬷:“前些日子,他是不是把永安郡主那个小丫头带到府中去了?”   齐嬷嬷回道:“听闻是这样。”   “哀家记得那丫头还不到十二岁吧。”   “是,再过两三个月就满周岁了。”   主仆俩一问一答,太皇太妃脑子里的那根弦砰地就断了,急忙道:“去王府。”   齐嬷嬷没来得及问缘由,便跟着风风火火的太皇太妃出了宫。   她们赶到了王府时,正是午后。   管家见来者,想让下人赶紧去禀报一声,却被太皇太妃给叫住了。   “禀报什么?他这些天窝在这府中做什么?哀家还见不得?”这声色俱厉,老管家躬着身子道:“回老祖宗,王爷是病了,在寝殿里躺着呢。”   等进了霍砚徵住的东院,看到院子里的场景,老管家看了一眼太皇太妃,然后默默的垂下了头,他的脸有点疼。   霍砚徵躺在回廊下的老人椅上漫不经心的摇晃着,他一边剥葡萄一边宠溺的看着坐在一旁读书的穆陶陶,面前满满的一盘剥出来的葡萄堆成了小山堆,她吃一个,霍砚徵又剥出了一个补上。   太皇太妃看着这场景,感觉头皮都炸开了,望向一旁的老管家:“这病得,确实有些不轻。”   老管家轻咳了一声,回道:“回老祖宗,王爷今日才稍微好一些,出来透透气。”   这一声轻咳,霍砚徵和穆陶陶都朝门口看了过来,见门口站着的太皇太妃,两人都不约而同的就站了起来。   “母亲怎么来了?”   太皇太妃看着他缓缓走近,观他神色正常,才道:“来看你啊,怎么着?病还没好?”   霍砚徵急忙回道:“快了,明后天应该就能好了。”   穆陶陶看着太皇太妃,福了福身子说道:“老祖宗金安。”   太皇太妃微微颔首,便朝她伸出了手,穆陶陶小跑过去牵上,一老一小的并肩进了屋。   霍砚徵跟在身后,只听太皇太妃道:“丫头瘦了。”   穆陶陶道:“是陶陶长高了,就没那么多肉肉了。”   进屋后,老太太径自走到正中间的椅子上坐下,霍砚徵进来只好坐在一旁,他人刚坐下,只听太皇太妃说道:“是你皇叔不会照顾小孩,一会儿跟老祖宗回宫里吧。”   穆陶陶没有立刻回答,抬头看向霍砚徵。   霍砚徵看了他一眼,便就看向了太皇太妃,沉声说道:“宫里有什么好呆的?早跟你说了,呆宫里无聊您就搬府邸来住。”   太皇太妃定定的看着他,话是何意母子俩都心知肚明。   只听太皇太妃笑道:“你想多了,我不无聊,这不是怕你照顾不好陶陶?不然的话,你娶个正妃好了。”   这个转向,穆陶陶没想到,霍砚徵显然也没有想到,他看了看穆陶陶,大抵是觉得在小孩的面前说这个事情不合适,他含糊道:“这个事情以后再说。”   太皇太妃笑了笑,“好啊,你身子好多了吧?”   “好多了。”   “那接下来你应该也要忙朝中的事情,陶陶就先跟我去住几天。”   霍砚徵:“……我看您老人家出来看我是假,想带陶陶入宫是真。”   太皇太妃笑了笑,望向陶陶道:“陶陶愿不愿意跟我去?”   穆陶陶寻思了片刻道:“陶陶就怕打扰老祖宗。”   “不怕不怕,哀家现在就喜欢热热闹闹的。”   *   晚膳后,太皇太妃准备回宫,春晓带陶陶去取她喜欢的衣裳,膳厅内太皇太妃看着霍砚徵便没有了方才的和颜悦色。   “你这个年纪了,娶妻我催过很多遍,你不娶便不娶,反正我的话你向来是不听的。”   “但你现在是做什么?她还没有十二岁!”   太皇太妃的话,让霍砚徵皱了皱眉,沉沉一叹:“您以前答应我遇到喜欢的人再娶,这些年没遇到我能有什么法子?至于永安,我又不是畜生,就是把她当成小孩,和长缨,云桓他们是一样的。”   “长缨和云桓他们远远看见你都绕开走,一样吗?”   霍砚徵:“……”   见霍砚徵沉默着,黑着脸,太皇太妃长叹一口气道:“再过两三年,陶陶也到找夫家的年纪了,如果她一直养在摄政王府,你无妻无妾,与她又不是沾亲带故的,你好好想想。”   霍砚徵道:“没想那么多。”   太皇太妃道:“那就现在想,不要觉得我逼你,我是为了她好。”   霍砚徵心头有些烦躁,不知道是因为被催着娶妻还是因为穆陶陶,坐了一会儿说道:“我去看看怎么还没好。”   太皇太妃看着他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气,拍着胸脯才平复了心情。   霍砚徵出去刚拐过回廊,就见春晓和穆陶陶回来了,走近了,春晓福了福身子便去到了一旁。   回廊下,霍砚徵轻声问道:“是不是不想去宫里?”   她摇了摇头,“没有。”   霍砚徵看着她的样子,心头的躁闷翻腾,他有些不悦的说道:“你这孩子,想去还是不想去,是还是不是,问你什么你就说真心话。”   穆陶陶被他吓了一跳,有些慌乱的抬眸望过去,只见霍砚徵那冷若冰霜的脸,她恍恍惚惚的才记起云桓曾与她说过,“我皇叔那个人,黑着脸可是要吃人的,咱们遇到得躲远一点……”   想到此处,穆陶陶腿有些软,结结巴巴的问道:“皇…皇叔,你…你是不是要吃人……” 第4章 案情【捉虫】 过几天皇叔就去接你,在……   “……什么吃人?”   穆陶陶听着他这冰冷的语气,腿又不受控制的抖了一下,战战兢兢的朝墙边挪了挪。   “是…是云桓说的,您黑着脸可是要吃…吃人的。”   霍砚徵听着这个说辞,想起长缨和云桓几个小孩见到他都绕着走,啼笑皆非。   正想继续说点什么的时候,太皇太妃已经出来了,就站在回廊转角处看着他俩,穆陶陶面对着抬眼就瞧见了,太皇太妃是在等她,好像也顾不得与霍砚徵说什么了。   她只好直入正题问道:“皇叔会去看我吗?”   话落,霍砚徵紧皱的眉头松了松:“会去。”   穆陶陶抿了抿唇又问:“那皇叔会接我回来吗?”   看着她明亮的眼眸,透着影影绰绰的期待,霍砚徵的心情骤然间好了起来,他唇角微勾,藏不住的笑意就溢了出来。   他蹲下把她抱了起来,“过几天皇叔就去接你,在宫里乖乖听话。”   穆陶陶点了点头,这乖巧的模样让霍砚徵心情大好,抱着她送上了马车,又叮嘱了几句,太皇太妃坐在一侧面无表情的看着。   她这个亲娘还从没见过这么唠叨又这么有耐心的霍砚徵,所谓活久见也不过如此了。   马车里,太皇太妃看着一侧静坐着的穆陶陶,恍惚想起宫人闲谈,侯府的老夫人和夫人不忍受辱一把火将侯府烧得干干净净,死了无数人,就剩下了住在湖心别院里的她,有的说侯爷夫人心软,有的说侯爷夫人心狠,各有各的理。   太皇太妃觉得,被娇惯着的女孩子,在这种时候处境有多难可想而知,侯爷夫人要是心软,就带着她一起走了,一了百了。   这些年来,霍砚徵和霍云祁的关系势同水火,事发时霍砚徵又不在京城,她也不好插手不想再引起纷争。   后来霍砚徵回来了,半路截下了人,带回了王府,她还松了口气。   可看着眼下,她这口气又提上来了,她原来对霍砚徵是事事儿都很放心的,包括他一直不娶妻。   现在她却没那么放心了。   “陶陶,以后想不想就跟老祖宗住宫里?”   听着太皇太妃试探性的问话,穆陶陶笑道:“皇叔要是娶王妃了,那陶陶就一直跟老祖宗住宫里,我们再把他们的宝宝也带去一起玩。”   这话让太皇太妃喜笑颜开,仿佛明天她就能抱孙孙了一样,拉着陶陶的手连连道:“可以可以,就这么办。”   陶陶眼珠转了转,寻思了片刻道:“老祖宗,可不可以不要让宫里人知道我在您那里?”   “为何?”   太皇太妃话问出来后,见穆陶陶缓缓垂下了头,她恍然明了,眼神渐柔,问道:“你皇叔带你回来时,是怎么同你说的?”   “他说我永远都是永安郡主。”穆陶陶说道。   太皇太妃轻轻的握着她的手,柔声道:“他说是,那就是,入宫了,面对所有人,你都可以像你父亲还在时一样,明不明白?”   穆陶陶其实明白,她再也不可能像爹爹还在世那样任性了,可是听到太皇太妃这句话,心里的那一丝不安还是消了一些。   *   自从穆陶陶被太皇太妃带入宫后,霍砚徵也没有继续窝在府中,第二天就上了朝。   大理寺少卿萧豫正在给长信侯一案结案。   霍云祁坐在高位上,听着萧豫的结案陈词,眼神时不时的瞟一眼一言未发的霍砚徵。   陈词念完,萧豫等着霍云祁发话,霍云祁看着霍砚徵,霍砚徵的眼神冰冷似刀锋的望着霍云祁。   朝上无人出声,气氛诡异。   不知过了多久,霍砚徵冷声道:“陛下在等什么?”   霍云祁抓着椅子扶手,他以为霍砚徵今日也不会来上朝,所以让今日赶紧结案,但没想到霍砚徵竟然来了。   “皇叔对长信侯一案,怎么看?”   霍砚徵并未直接回答,他叉着腰慢条斯理地朝前走了两歩,转身面对着满朝文武大臣问道:“众卿怎么看?”   大家都沉默不语,垂着头,生怕被点到名字。   “陈尚书,你怎么看?”   霍砚徵突然点名,陈渊颤颤巍巍的站了出来,“回摄政王,老臣觉得,此案证据不足!”   陈渊此话一出,朝臣心思活络,瞬间便有人站出来反驳道:“陈尚书,此案乃陛下亲审,你是要说陛下冤枉长信侯吗?”   陈渊还没来得及反驳,就听霍砚徵冷声道:“那你来说说,长信侯为何会与前朝的人有联系?”   现在人杀了,府抄了,长信侯为何与前朝的人有联系,他怎么知道?肯定是为了造反啊!   “自然是为了造反!”   “如何造反?长信侯是拥兵自重?还是私下练兵?暗中是如何操作的?”   被质问的人无言以对,萧豫看着霍砚徵,说道:“摄政王这是想包庇长信侯到底吗?”   霍砚徵冷笑一声,眼中迸出嗜血的杀意,“包庇?长信侯原是前朝的平南将军,后与先帝并肩收复失地,入皇城后,他孤身一人前去与安庆帝谈判,让安庆帝心甘情愿的禅让帝位,兵不血刃居功至伟!先帝封他为长信侯!”   “再说说前朝,先帝感念安庆帝仁慈,下令不允许伤前朝的人,怎么现在还出现前朝欲孽这个说辞呢?”   “从本王府邸搜出一些无关紧要的证据,便拿来做鸡毛令箭!”   “你们别忘了,是长信侯劝降的安庆帝!承着情分在,长信侯与前朝的人有所联系纯属正常,本王十几年前就查过一遍了,那些信件往来先帝都是看过的,案情不清错杀功臣还想连坐本王?”   “呵,少卿大人,你也太着急了些!”   霍砚徵话落,满朝文武无一人发声,只听他厉声道:“陛下年幼,受人蛊惑冤枉了有功之臣也尚未可知!难道你们在朝为官,将来都想落一个这样的结局吗?既有疑点,那便继续查,查到清楚明白,再拿来结!”   “大监!”   “奴才在。”   “拟旨,长信侯一案尚有可疑之处,命大理寺少卿萧豫、兵部侍郎周朗、晋安司总司蒙尉一同查办!”   “喏!”   圣旨拟好,大监付莲拿着过去给霍云祁盖玉玺,霍云祁紧紧的咬着牙,腮绷子紧绷着,迟迟不动玉玺。   霍砚徵扯了扯唇角:“陛下可是不满让萧少卿过于劳累?想换个其他人去查?” 第5章 账本 他这个户部尚书是会生银子还是怎……   面对霍砚徵明晃晃的威胁,霍云祁脸上的笑比哭还难看。   “皇叔多虑了,年轻人到底是比年纪大的有精力,不像皇叔,发个热还要休息半个月。”霍云祁讥讽完,霍砚徵没忍住笑了笑。   “本王还以为陛下是不愿意,原来是抱怨本王这些日子不来处理朝政,这好办,明日起陛下就好好休息,接下来就由本王来处理朝政,如何?”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瞬间看向了坐在龙椅上的霍云祁,就连那些在神游的大臣也都瞬间回神,有的人愤怒,有的人窃喜,还有人带着看戏的神情。   霍云祁感觉自己脸滚烫,看着霍砚徵漫不经心的神情,他紧抓着龙椅扶手,将心底翻涌起来的恨意压了下去,轻笑道:“怎能让皇叔辛劳?”   霍砚徵不语,唇角微勾挑了挑眉,似是在思索,霍云祁对上他的眼神,迅速的拿起玉玺盖了下去。   看戏的人觉得霍砚徵今日的脾气是真好,这要换在以往,他能让人把小皇帝抬下去休息。   今天这么高的调子,竟然轻轻的就放下了,这让说书先生都找不到抑扬顿挫感了!   *   退朝后,六部的尚书欲要一同前往都堂处理公务,霍砚徵叫住了魏文攸:“尚书令。”   众人听到霍砚徵的声音都一同停住了脚步回头看过来,魏文攸穿过三两人走到前方,“摄政王有何吩咐?”   “你看看还能不能找到太元年间的户部账本,本王要看一下。”   霍砚徵这个吩咐,魏文攸愣了一下,随后望向霍砚徵却半晌都没有说话,不止是魏文攸,另外那几个大臣也是神色复杂的望着他。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就说。”霍砚徵问道。   魏文攸叹了口气道:“摄政王说的是太元年间?老臣没听错吧?”   “是太元年间,你没有听错。”   “摄政王,您要看那前前朝的户部账本做什么?这宫墙都不知道翻新过多少次了,连前朝的账册我们都找不齐全,太元年间的,哪里还能找得到?”魏文攸面露难色。   霍砚徵看着面前的几人道:“本王也知道难,想想办法去找,本王这也是在替你们想办法,前些天工部和兵部要银钱的票拟不是一直还没批红么?为何不批?户部一直喊着没银子没钱,怎么着?光嘴叭叭叭吵银子就能喊来了?”   话落,户部尚书许宏昌脸色一暗,工部和兵部已经揪着他好些天了,这些天在朝堂上每每提起皇帝就让他想想办法,想想办法!   他这个户部尚书是会生银子还是怎么着,国库里没钱!没钱!   刚想着一会儿回都堂肯定又要继续吵,没想到霍砚徵在这个时候提起来了。   魏文攸这些天也吵得头疼,账本能不能找到尚未可知,既然霍砚徵提起了这件事,那这个事情肯定就会解决,咬了咬牙问道:“找到账本,摄政王就一定能解决工部和户部要的银钱问题吗?”   霍砚徵皱了皱眉,冷嘶了一声,双手负于身后,沉声道:“找到了,就一定能解决!”   众人沉默着,心中却是稍微松了口气,虽然觉得霍砚徵有时候性子暴戾,动不动就搞死人,但朝中很多事情,该怎么解决的,他从来不含糊。   工部要的银钱是要给南洋郡修河坝的,现在雨水少,得在这个冬天修好,明年夏天才能免去一场接一场的洪涝。   兵部要的是边疆将士要的兵马粮草钱,还有年后的招兵所需费用,但凡目光所及之处都是要银钱的。   既得霍砚徵如此允诺,魏文攸沉声道:“老臣定当竭尽全力去找!”   “要快!”霍砚徵补充道。   “老臣明白。”   霍砚徵下了俩石阶,拍了拍魏文攸的肩膀:“辛苦尚书令了。”   “本王还有事,一会儿去都堂。”   话落,扬长而去。   魏文攸看着霍砚徵远去的背影,沉声道:“这事儿大家都听到了,要快!老夫一人也快不起来,各部都停一下手里不太重要的活,先把这银子的事情解决解决!”   **   永寿宫内   太皇太妃和穆陶陶正在用早膳,穆陶陶的饭量不大,太皇太妃念叨着:“你正在长身体,要多吃点,不可以挑食。”   说着便让齐嬷嬷给她盛了一晚百合莲子粥。   穆陶陶最不喜欢吃的是莲子,第二不喜欢吃的是百合,这一碗粥里竟然就集齐了。   “百合滋阴润肺,美容养颜,莲子清热降火,促进睡眠,吃了都是对身体好的。”   穆陶陶看着面前这碗粥,乖巧应道:“好!”   可就一直吃红豆酥,迟迟不动那碗粥。   都吃过半,她一边吃红豆酥一边琢磨着,这碗莲子粥一会儿该怎么说才让太皇太妃觉得她不是挑食?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霍砚徵的声音,她眼睛一亮,起身就朝门口跑去,只见霍砚徵穿着一身红黑相间的朝服,边角绣着金色的麒麟纹,殿内的光线有些暗,她总觉得今日的霍砚徵很好看,腰窄肩宽背薄,背着光他的脸好像也很好看。   霍砚徵看着里殿扒在门栏上的穆陶陶,嘴角溢出浅浅的笑。   “皇叔。”   她清脆的声音响起,霍砚徵走近牵过她的手问道:“在做什么?”   穆陶陶道:“在吃早膳。”   霍砚徵抬头望过去,太皇太妃还坐在桌前,见他来让一旁的齐嬷嬷备碗筷。   “ 母亲。”   太皇太妃放下筷子,道:“可用过早膳了?”   “还没。”   霍砚徵说着在桌旁坐了下来,穆陶陶急忙把那碗粥挪到了霍砚徵跟前,“皇叔先吃这碗,已经凉了,不烫的。”   紧接着还给霍砚徵拿了勺子放进碗中。   太皇太妃本是要让齐嬷嬷去和膳房里的厨子说一下重新给霍砚徵做早膳的,结果就看到穆陶陶把那碗粥推了过去。   两人都愣了一下,望向霍砚徵,霍砚徵也看着那碗百合莲子粥,他平时也不吃……   穆陶陶看着霍砚徵一动不动,瞪着小眼睛问道:“皇叔,需要喂才吃吗?”   太皇太妃和齐嬷嬷都瞬间伸长了耳朵,她们刚才听到了什么?   在场的人谁需要喂才吃?   霍砚徵想起前些日子吃的合意饼,柔声道:“不用,皇叔自己吃。”   他拿起了勺子,盛了一勺放入口中,莲子和百合都煮得软糯了,倒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吃。   太皇太妃和齐嬷嬷对视了一眼,像是受了什么惊吓一般,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冷颤。   霍砚徵瞧见齐嬷嬷和太皇太妃的动作,佯装没看到,直入主题的问道:“母亲和陈郡谢氏的人可还有联系?”   太皇太妃抬眸瞧了他一眼,神色冷了几分,淡淡的问道:“什么事?” 第6章 新生 他的眼神他的笑,都与往日不同,……   霍砚徵听着太皇太妃这个语气,依旧慢条斯理的喝着粥,面上风轻云淡,心底却是有点虚。   他佯装未瞧见太皇太妃此刻的脸色,说道:“想找谢老太君问一点事。”   太皇太妃抬眸望向霍砚徵,缓缓的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接过齐嬷嬷早已备下的净手帕子净了手,又端过白玉盏漱了口,沉默了片刻才回道:“早就没联系了。”   霍砚徵皱了皱眉,显然不信。   太皇太妃轻笑了一声,“你还有什么事情是需要靠情分才能去问的?”   霍砚徵看着她,她也定定的看着霍砚徵,桌上的气氛有些微妙,但僵持了片刻还是霍砚徵妥协了,道:“一点小事,既然母亲与他们无联系,那儿子再想想办法。”   太皇太妃淡淡的嗯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看向一旁的穆陶陶,脸上瞬间就换上温柔慈爱的笑容,“你个小挑食鬼。”   说着回头望向齐嬷嬷道:“让小厨房给热一碗羊奶来。”   “哀家记得羊奶你是爱喝的吧?”她看着穆陶陶问道。   穆陶陶小脸通红着点了点头,搬着椅子朝她身边挪了挪,撒娇道:“老祖宗~”   太皇太妃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   霍砚徵沉默着吃完早膳,三人一同离开了膳厅,走在回廊里,他看着身侧的穆陶陶问道:“带你去都堂去不去?”   穆陶陶一脸茫然的看向他,不知道在想什么,寻思了片刻才点了点头。   见穆陶陶应下,他看向太皇太妃说道:“母亲,还有许多事情急需处理,儿子先走了,晚点再来。”   “嗯,去吧。”   太皇太妃送两人离开后,在回廊下站了许久,齐嬷嬷道:“ 主子莫要在外面站太久了,早间霜露重。”   说完搀扶着太皇太妃朝里走了进去,她一边走一边叹气,“晚了。”   齐嬷嬷微微皱眉,只听太皇太妃继续道:“他都多久没有来我这里用过早膳了,以往每次都来去匆匆,多坐会儿仿佛椅子上长了刺。”   “他歇了那么多天,我昨儿个刚把永安带进宫来,他今儿个身子就好了……”   齐嬷嬷寻思着,问道:“主子是对王爷和小郡主不放心?”   太皇太妃看了她一眼,未语,但一切俨然明了。   齐嬷嬷宽慰道:“主子担心的应该不至于,说起来,小公主二殿下三殿下她们,谁见了王爷不是能躲则躲,不能躲则像老鼠见了猫一样畏畏缩缩的,但小郡主好像并不怕他,再者,就小郡主这讨人喜欢的模样,王爷也定是像主子一般,把她当个小孩疼着。”   太皇太妃垂着眼帘笑了笑,她生的儿子啊,她最了解不过了。   “但愿如此吧。”   **   出了永寿宫前面的巷子,霍砚徵又牵着她走了一段,太慢了,霍砚徵有些不习惯,只好把她抱了起来。   “咱们得快一点,不然等咱们到都堂,都到午膳时辰了。”   穆陶陶扒在他肩上,看着身后的红砖白墙,她的心情不是很好,跟着太皇太妃入宫来,她也不想离开永寿宫,也不太想见其他人,不论是陌生人还是曾经的熟人。   刚才霍砚徵问她去不去都堂的时候,她本想说不去的,但转念又想起了父亲,她觉得她应该去。   见她沉默不语,霍砚徵问道:“心情不好?”   穆陶陶道:“没有呀。”她话落,霍砚徵平静的看了她一眼,仿佛看清了她的心底事,她垂了垂眼帘,霍砚徵眸光微微暗。   “不诚实。”霍砚徵道。   穆陶陶扭头望向他,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柔声问道:“皇叔伤口可还疼?”   “不疼了。”   “皇叔记得要继续擦药,留疤就不好看了。”   她就是随口一说,就像是小时候摔了一跤爹娘哄她上药一般,但她这话出来,霍砚徵却笑眯眯的望着她问道:“皇叔好看吗?”   穆陶陶盯着霍砚徵仔仔细细的看了片刻才点了点头,“好看。”   话一出,霍砚徵笑出了声,路过的宫女太监听到这笑声吓得腿软了,靠在墙边,头低得要有多低就有多低。   她看着那些宫人,心底生出一些异样的感觉,乱乱的麻麻的,她还不是很明白新生的东西是什么,但她知道不久之后她一定会明白。   他们到都堂时,几位大人都在忙,伺候茶水的宫人最先开口行礼请安,几位大臣看过来,见到霍砚徵怀中的穆陶陶都愣了一下,但也都是千年的狐狸了,瞬间就恢复了常态。   长信侯府只剩永安郡主一人,他们都知道,被霍砚徵带回了府也是众人皆知。   有人觉得霍砚徵是不满小皇帝,所以救了永安郡主,也有人说是因为一桩侯府旧事,霍砚徵欠侯府的,所以把人带回去了,但永安郡主被带回去之后就没了音讯,大家也就渐渐忘了这个事。   今日看到霍砚徵抱着永安郡主出现在都堂,他们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看霍砚徵在处理事务,穆陶陶就静静的坐在一旁给他磨墨,开始大家还会瞧一眼穆陶陶,后来忙着忙着就忘了。   大殿之内偶有几位大人争来吵去的声音,便是忙不完的琐碎事务。   一整天下来,可案几上的折子,好像只处理了一半的样子,穆陶陶的胳膊有些酸,她轻轻的揉了揉胳膊,一动就被霍砚徵瞧见了。   霍砚徵侧头看着她笑了笑,他的眼神他的笑,都与往日不同,带着些许的赞赏与心疼。   “累了吧?”他问。   她点了点头,“有一点。”   “只有一点吗?”   穆陶陶伸出俩手指比划道:“这么一点。”   霍砚徵抬眸看了一下外面,天已入黄昏,几位大人也累得够呛,他扫了一眼众人道:“今日就到此吧,诸位大人也早些回府歇息。”   几人应了一声,魏文攸见霍砚徵要走便问道:“王爷明日还来都堂吗?要不老臣就让人把这些折子送到府邸去?”   霍砚徵寻思了片刻道:“也行。”   “那老臣这就安排。”魏文攸说完话,眼神就落在了穆陶陶身上,霍砚徵也看向魏文攸,还率先开口道:“尚书令的小孙女最近可有学业?若是得空不如让她来和陶陶玩几天。”   魏文攸笑了笑:“有空有空,明日老臣就带她去王府。”   那孩子好些日子没见到小郡主一直缠着她问东问西,但他也一直没见到穆陶陶啊,要是知道能见到穆陶陶不知得有多高兴。   霍砚徵道:“永安郡主最近在太皇太妃那里,尚书令直接带她来吧。”   “好,老臣明日便带她来。”   回永寿宫的路上,霍砚徵给她揉了揉小胳膊,大概是想着明日要见到好友了,期待冲淡了疲惫,她觉得胳膊也不酸了。   “皇叔,你经常在都堂去处理事情?”   霍砚徵道:“事情多的时候,就在都堂。”   “因为所有人都在,更快吗?”穆陶陶问。   霍砚徵笑着点了点头:“陶陶真聪明。”   太皇太妃让人做了晚膳等着他们,到了净手后就开始用晚膳。   这一天,摄政王走在路上笑了,摄政王带着永安郡主去都堂呆了一天,永安郡主被太皇太妃接到永寿宫里来,传得人人皆知。   霍云祁在紫宸殿内摔摔打打,付莲站在一旁看着任由他发泄。   他摔完后猫着腰喘着气,眼睛气得猩红,突然扭头盯着付莲阴森森的就笑了起来:“大监,朕又发疯了,你是准备先去禀报太后还是禀报摄政王呀?” 第7章 成长(修) 茶壶水沸了,发出咕噜咕噜……   付莲看着霍云祁这个样子,心底倍感失望,但面上却是风平浪静,让人看不出一丁点的情绪来。   “陛下此言,奴才惶恐!还请陛下息怒,保重龙体!”   他说着微微躬身颔首,霍云祁看着他这副挑不出一丝错处的恭敬模样,心中的火气越甚,他转身缓缓走到了付莲的跟前,眼中的杀意凛冽。   他看着付莲,可付莲也不退缩,面无表情的与他对视着!   僵持了半晌,付莲朝后退了一步,面上神色却还依旧,霍云祁勾了勾嘴角冷笑了一声。   “大监,你惶恐是什么样子朕可从来没看见过!”   付莲道:“奴才内心惶恐,若奴才面上就战战兢兢,怕在朝臣宗亲面前丢了陛下的脸面!那样,奴才才是罪不可恕!”   霍云祁听他这么说,僵持了片刻忽然大笑起来,伸手重重的拍了拍付莲的肩膀,连连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大监竟是这么的为朕考虑!”   付莲站着,任由霍云祁多大的力道,他都坚如磐石,纹丝不动。   “奴才受先帝嘱托要伺候好陛下,自然会事事尽心尽力。”   霍云祁皱了皱眉:“你是这样做的吗?”   “回陛下,奴才是这样做的。”   “那朕问你,摄政王有拟旨的权利吗?”   付莲想着早上的那道圣旨,回道:“没有。”他顿了顿又接着说道:“所有圣旨皆盖的玉玺,而玉玺在陛下的手中,发圣旨的向来只有陛下一人。”   付莲不说还好,说完霍云祁心口的那团气直冲头顶,他紧咬着槽牙,脸腮崩得紧紧地,衣袖下紧攥的拳头不受控制的颤抖着,他发誓这样的屈辱,将来他一定会千倍百倍的奉还给霍砚徵!   “大监,你闲暇时别忘了多替摄政王祈祷一下,祈祷他长命百岁不要早死!”   付莲看着霍云祁的样子,平静道:“奴才只会为陛下祈福。”   霍云祁冷哼一声,甩袖离去,付莲跟着出了大殿,示意小徒弟青阳赶紧跟上去。   **   坤宁宫内   皇后崔妍让人摆上了霍云祁爱吃的菜肴还有瓜果候着,一直侯到戌时末,也未见霍云祁来。   贺姑姑看着烦躁渐上心头的崔皇后,柔声道:“娘娘,要不奴婢再紫宸殿看一看?”   崔皇后点了点头:“去看看陛下是不是被什么事给耽搁了。”   贺姑姑迅前往紫宸殿,崔妍起身走到了窗前推开了窗户,天已黑定了,黑夜中漂浮着浓郁的桂花香气,若是以往,初一十五这种日子,霍云祁不管多忙都会早点到坤宁宫来,但今日没来,也没派人过来,贺姑姑一个时辰前去看了一次,说是在忙,忙到现在吗?   她心头生出了些许不好的预感。   贺姑姑到紫宸殿时,付莲正在摆放紫宸殿里的物品,看样子应是刚从库房里拿出来的,地上还堆着被清扫出来的泥土和碎片,贺姑姑有些发愣。   放置好那个红瓷瓶,付莲回头看到了进来的贺芝。   贺芝率先开口道:“大监,这是……”   付莲没有解释发生了什么,只问道:“贺姑姑怎么来了?”   贺芝笑道:“皇后娘娘还在等陛下用晚膳,娘娘让奴婢过来看看陛下是不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   付莲才恍然想起来,霍云祁今晚是需要夜宿坤宁宫的,但现在人已经走了,又在气头上,大概是不会去坤宁宫了。   “贺姑姑告诉皇后娘娘,今夜早些歇息吧。”付莲说完,贺芝一脸的为难,轻声道:“大监,今日是十五……”   话到此,付莲只好道:“陛下大概是忘了今日是十五了,明日早间你煮点醒酒汤,让娘娘送过来吧。”   贺芝冲着付莲福了福身子,“多谢大监,那奴婢就先回去了。”   付莲点了点头,一如既往的话不多,贺芝走到大殿门口又忍不住回了头,付莲背对着微光,正仔仔细细的复原紫宸殿的摆设。   贺芝有些出神,她在宫内很多年了,见的人也不少,同样是为奴为婢,大多是战战兢兢,讨好谄媚,但付莲不一样,他像是寺里的扫地僧,话不多,很少笑,好像发生任何事他都能平澜无波。   他不怕死吗?   贺芝问,却没有答案。   她回了坤宁宫,将在紫宸殿内看到的和付莲说的话都转述给了崔皇后,崔妍点了点头,便重新让小厨房重新做了碗鸡丝凉面,勉强吃了几口后早早歇下了。   摆在膳桌上的所有东西,原封不动的摆着。   贺芝下帘时,崔氏忽然幽幽道:“你说,这初一十五的皇后,本宫当着有什么意思?”   她的语气有些悲凉,贺芝急忙劝道:“娘娘切勿多想,陛下今日大抵是因为朝堂的事情所以忘了时间了,并不是故意为之。”   “我真是累得很,不管是父亲,还是太后都总与本宫说他是陛下,他还年少他很累,我是皇后,要我体谅他!可我明明比他小啊……”崔妍的话说到后面有些细碎的哽咽,她压在心底不为人知的委屈就这样的爬了上来。   贺芝沉沉一叹,蹲在床榻前,握住了她的手,“娘娘委屈,奴婢知道。 ”   崔妍侧身而卧,望向贺芝,“让你忧心了,本宫就是觉得这日子越过越无趣。”   贺芝回道:“娘娘,奴婢说句大不韪的话,人活于世,自己痛快为主。”   崔妍道:“你说的对,但在这宫墙内,本宫瞧着所有人都想痛快,但好像都不能。”   贺芝笑了笑,“摄政王啊,他可以。”   崔妍想起了霍砚徵那阴冷的脸,笑了笑问道:“他以前也这样吗?”   说起以前,贺芝的记忆线被拉得很长,“在奴婢的记忆中,摄政王好像一直都这样,他像陛下这般大的时候,经常搞事情……”   贺芝陆陆续续的说了一些事情,崔妍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忘却了今日的烦闷。   而永寿宫内,太皇太妃、霍砚徵、穆陶陶三人围着烧得通红的火盆各怀心思,火盆上的茶壶水沸了,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皇叔,你这个甜茶到底要熬多久才好?”穆陶陶已经听了一晚上的咕噜声了,她有点想睡觉,不想喝什么甜茶了,而且她觉得霍砚徵根本就做不出他说的那种像琼浆玉露一样好喝的甜茶。   霍砚徵看了她一眼,说道:“快了。”   太皇太妃也有些看不下去了,眼皮耷拉着,一脸生无可恋的说道:“快了是多快?”   “很快!”霍砚徵回道。   太皇太妃:“……”   穆陶陶:“……”   太皇太妃看向一旁的穆陶陶说道:“陶陶,困不困?咱们先去睡吧,你皇叔估计要煮一晚上,等明早起来再喝。”   穆陶陶刚准备应下,就被霍砚徵截了话头:“母亲,你困了就先去睡,陶陶再等等,很快就好了。”   太皇太妃坐直了身子,冷漠的望着霍砚徵问道:“你今日还回府吗?”   霍砚徵抬了抬眸:“回,甜茶做出来就回。”   话落,他又补了一句:“要是太晚我就不回了。”   太皇太妃无奈的叹了口气,一旁的穆陶陶也轻轻的叹了一叹。   霍砚徵缓缓的望向她:“困了?”   看着他的眼神,穆陶陶努力的睁了睁的眼睛,“还……还好。”   霍砚徵对这个答案很是满意,笑道:“马上就好了。”   来来去去就说快了,可就还不好,穆陶陶疑惑道:“皇叔,我怀疑你是不是根本就不会做……”   太皇太妃噗嗤的笑出声,困意去了大半,她算是看出来了,霍砚徵这是想赖在这里不回府,这椅子上不长刺了,她还真是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生气。   又陪着坐了好一会儿,霍砚徵终于看着一旁的齐嬷嬷吩咐道:“嬷嬷,帮我拿几个碗来。”   穆陶陶感觉看到了希望,也提起了精神。   齐嬷嬷都还没有拿碗回来,就听到砰砰的敲门声,太皇太妃皱了皱眉,看向一旁的洪公公:“去看看是出什么事情了?”   洪公公去得快,回来得也快,身后还跟着霍云祁身边的青阳,他给太皇太妃请安后,望向霍砚徵禀道:“王爷,陛下在玉芙宫出事了!”   霍砚徵皱了皱眉:“什么事?”   青阳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穆陶陶,面露难色,霍砚徵起身朝外面走去,出了门,青阳公公才说道:“陛下应是忽然过于兴奋导致的抽搐晕厥,耳鼻流血……” 第8章 宠溺 皇叔再练练,定能给陶陶系一个第……   这一说,后宫里的那点腌臜事儿,霍砚徵瞬间就听明白了。   “玉芙宫里的主子是谁?”霍砚徵问道。   “是康嫔。”青阳道。   霍砚徵丝毫没有印象,眉头紧蹙,青阳解释道:“原是萧惠妃带入宫的贴身婢女。”   “通知皇后过去,请太医!本王马上去!”霍砚徵说完,青阳匆匆离开。   他回了趟殿内,主要是要跟穆陶陶说一声,等了一晚上的甜茶也还没喝到,他回去见齐嬷嬷也已经把碗拿来了,穆陶陶盼着腿坐在摇椅上仰头看着她,满眼的期待接下来的甜茶,他难得心虚。   “陶陶,皇叔有事得先去忙,你先去睡,等我回来再给你做好不好?”霍砚徵话说得温柔极了,齐嬷嬷和太皇太妃都冷颤了一下,有些渗人。   穆陶陶现在困意都没有了,要睡觉她也睡不着,再说霍砚徵去了什么时候回来她也不知道,她想了想问道:“我可以跟你去吗?”   太皇太妃愣了一下,眼神在两人身上扫着,霍砚徵寻思了片刻,还是应了她的要求。   带着她去了玉芙宫。   他们到时,崔皇后已经到了,太医正在给霍云祁施针,外殿跪了好几个衣衫不整的女人,霍砚徵抱着穆陶陶路过时,不动声色的捂住了她的眼睛。   崔皇后见霍砚徵来,微微颔首唤道:“皇叔。”   霍砚徵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宛如死人的霍云祁,问道:“怎么样了?”   崔妍回道:“太医正在看,还没说。”   “通知萧惠妃了吗?”霍砚徵问。   崔妍愣了一下,恍然才反应过来康嫔是从萧家出来的,原是萧惠妃的婢女,她从萧豫想到了萧惠妃到康嫔,心中只觉得霍砚徵是要连坐,她提了提气努力让自己平静道:“皇叔,这件事和萧惠妃没什么关系。”   霍砚徵看了她一眼,道:“本王知道,通知她来!”   霍砚徵的语气冰冷,崔妍看着他阴沉的脸色,站在那儿就像是一座冰雕,生人勿近,终是没有再继续解释,回头对贺芝吩咐道:“让人去叫惠妃过来。”   贺芝刚离开,丰息就来了,身后还有俩內侍抬着个椅子进来。   丰息是霍砚徵身边的人,整天神龙不见首,穆陶陶见丰息来了,拉着霍砚徵的手晃了晃,霍砚徵低头问道:“怎么了?”   穆陶陶说道:“丰息来了。”   崔妍闻言回头看过来,才看到站在霍砚徵身后的永安郡主,此时眼中的摄政王仿佛跟刚才不是一个人,他的眉眼温和,说话轻柔,永安郡主牵着他的手轻轻的摇晃着,若不是亲眼所见,她不敢相信这会在摄政王霍砚徵的身上出现。   丰息对着崔皇后微微颔首,随后便指挥内侍把椅子放在了一旁。   “主子,现在带上来吗?”丰息没头没尾的说道。   霍砚徵眼神落在床榻上的霍云祁身上,扬声问道:“陛下身子如何?”   太医停下手中的针,起身向霍砚徵行礼回话,霍砚徵摆了摆手,“免了,直接说。”   “回摄政王,陛下是吸入了过多的合圭香,加上行动过激,脑内兴奋过度所导致。”   太医的话落,崔妍的脸瞬间沉了下去,她是皇后,宫内是禁止这类香存在的,竟然有妃子在皇帝的身上用这个,太后知道了少不得指责她的不是。   加上霍砚徵在,她觉得格外难堪,却也要硬撑着无事。   太医回完话,霍砚徵问丰息:“对上了吗?”   丰息回道:“对上了。”   “全部带进来候着。”   “是!”   丰息应下后走了出去,霍砚徵拉着穆陶陶坐到了刚抬进来的椅子上,她静静的听着不多一句话。   一直等到萧惠妃来了,太后也来了。   太后来后,霍砚徵便没有再询问太医霍云祁是什么情况,都是太后问太医答。   霍云祁还没醒,太后就要先处罚康嫔,霍砚徵冷声道:“要怎么处罚,等陛下醒了再说吧!左右跑不了!”   太后没有多想,也定是要以霍云祁为主,便同意了霍砚徵的提议。   太医还在给霍云祁医治,霍砚徵靠在椅背上无聊得拆了穆陶陶袖口上的蝴蝶结,拆完又给她系回去,可系得太丑了,穆陶陶的脸色很难看,自己扯开重新系上。   霍砚徵看着她系的手法,低声道:“皇叔学会了,再试一下。”   说着还不待穆陶陶同意,又被他扯开了……   一看就会,一学就废,大概说的就是霍砚徵,穆陶陶看着那个巨丑的蝴蝶结,一脸不高兴的望向霍砚徵。   霍砚徵则是喜眉笑眼的讨好,低声道:“皇叔再练练,定能给陶陶系一个第一好看的蝴蝶结。”   “我不信。”穆陶陶道。   霍砚徵笑着,扯开了她的另一只袖口。   看着散下来的带子,穆陶陶生无可恋,她伸着胳膊,霍砚徵系上又解开,解开又系上,就这样周而复始的玩得不亦乐乎。   萧惠妃漠不关心,一脸冷漠的坐在旁边,坐对面的太后和皇后,一个脸色阴沉,一个心生羡艳。   特别是傅太后,她看着霍砚徵对穆陶陶笑起来的模样,心中的恨意丛生,广袖下的手紧紧地攥到了一起,这么多年,她从未见过霍砚徵对谁这么好过,他但凡给过云樱和云桓他们一个好脸色,那几个孩子都不至于这么怕他。   凭什么?就因为跟那个人有关系,他便这样宠着哄着?   太后盯着穆陶陶,眼中恨意渐漏,穆陶陶毫无知觉,可霍砚徵却是感受到了,他漫不经心的系着蝴蝶结,手上动作未停,却抬眸冷冷的看向了傅太后。   被他抓了个措手不及,傅太后愣了一下,随即望向一旁。   霍砚徵眯了眯眼,眼神狠戾,崔妍窥到了傅太后和霍砚徵的这股暗流交锋,心里打鼓,缓缓的垂下眼帘,装作什么也没有看到。   太医扎了针,灌了药,折腾了一个多时辰霍云祁才缓缓醒来。   太后急忙扑了过去,抱着霍云祁上演了一出母子情深,崔妍起身后却感觉自己有些多余,有些无措,一回头就对上了穆陶陶的眼睛。   穆陶陶冲她笑了笑,然后拍了拍椅子,她微微摇头,心中的无措感也在一瞬间消失了。   等傅太后平静后,霍砚徵冲着殿外喊了一声:“都带进来!”   话落,只见付莲让人压着四个宫人进来,康嫔还有俩个宫女也被拖进来。   康嫔一进来就哭着扑到了霍云祁的塌前:“陛下救我!”   霍云祁脑子还是懵的,他冷眼看着面前的康嫔,一言不发,只听太后厉声道:“下贱的东西!给哀家拖下去打二十大板!”   崔妍不语,萧惠妃一脸淡漠的看着,霍砚徵皱了皱眉,沉声道:“康嫔勾结宫外之人,通过采买司的宫人从外面带回来宫中禁物,还用到了陛下身上,损了龙体!从上到下,全部杖毙!”   话落,大殿内顿时禁声,随后便有宫人喊冤枉,康嫔见霍云祁不说话,终于爬到了萧惠妃的跟前,“小姐,救救我!我没有!”   喊的是入宫前的称呼,萧惠妃微微皱眉,却是纹丝不动。   “小姐,我错了,我错了!你求求陛下,救救我!”她的眼中只有无尽的恐慌,却看不到悔意,从小一起到大的主仆情分,萧惠妃心口有些堵。   “这一切都是你自作自受,求我无用。”   霍砚徵听着这些吵闹声有些烦躁,说道:“大监,麻烦把所有证据呈给陛下去。”   付莲拿着册子递到了霍云祁的手中,册子中从哪一天,是谁,在哪里交涉,如何从宫外把这东西弄到宫里来,一幕一幕,画得清清楚楚!甚至最后竟然有他在玉芙宫的床笫之事,以及他出事后耳鼻流血的惨状,那画册若是流传出去,他就完了!   霍云祁瞬间脸色惨白,身子不受控制的颤抖着,眼中尽是惊恐之色,他咬着牙沉声说道:“全部拉下去,杖毙!”   穆陶陶听着杖毙二字,紧紧的抓着霍砚徵的衣袖,他看过来,穆陶陶也抬眸看向他,清澈的眼眸如晨间麋鹿,撞得他心生不忍,安抚道:“有皇叔在,别怕。” 第9章 打架(捉虫) 谁敢动永安郡主,摄政王……   穆陶陶看着霍砚徵深邃的眼眸,点了点头,“嗯。”   嘴上应着不怕,可紧抓着衣袖的手却没有丝毫的放松,霍砚徵微微蹙眉:“先送你回去好不好?”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摇了摇头。   “不回?”霍砚徵问。   穆陶陶回道:“我等你。”   霍砚徵听着这三个字懵了一下,脑中好似有一根弦砰的响了一声,余音不断。   “好。”   殿内烛光摇曳,殿外杖刑声不断,不知过了多久,有內侍进来禀报,康嫔已经断气了。   霍砚徵微微抬眸看了一眼霍云祁的反应,只见霍云祁也正看着他,四目相对,霍云祁眼神闪躲,霍砚徵冷哼了一声:“丢到乱葬岗。”   此话一出,霍云祁猛然抬头望向霍砚徵,眼中尽是不敢置信,不止霍云祁,还有崔皇后和萧惠妃,都是同样的神情。   “皇…皇叔。”霍云祁喊道。   霍砚徵问:“有事?”   “可否,给她留一个全尸。”霍云祁卑微的语气刺痛了傅太后,他怎能求人?又怎么可以为了一个女人而去求人?   霍砚徵没有回答霍云祁,扭头看向穆陶陶淡淡问道:“陶陶,你说呢?”   她脑子有些懵,一时间不明白霍砚徵是什么意思?   霍云祁问的是他,他反而问自己?   她看着半卧在床的霍云祁,霍云祁脸色阴沉,望着她的眼神冰冷到了极点,她也冷冷的看着霍云祁,就是这个人,害死了她所有的亲人!   霍砚徵看着穆陶陶望着霍云祁失神的模样,脸色微沉:“看陶陶这样,应该是难以抉择,小孩难以抉择,陛下还是小孩吗?”   气氛陷入僵持,萧惠妃缓缓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慵懒道:“皇叔,与其送去乱葬岗,不如直接送到萧府?”   闻言,崔妍不可置信的望向萧惠妃,康嫔是她的婢女,萧府是她娘家,如今康嫔被杖毙,她提议让摄政王把人送到萧府?   她这是疯了不成?   霍砚徵转身看了一眼萧惠妃,她能说出这句话,倒是让他有些意外似的。   “这个提议不错,那就送去萧府。”   *   玉芙宫的事情结束后,天还未亮。   霍砚徵背着她回永寿宫,丰息不知又去哪里了,幽长的巷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穆陶陶静静的趴在他的背上,沉默不语。   “被刚才的事情吓着了?”霍砚徵问。   但他的语气温和,带着浓浓的关怀之意,穆陶陶回道:“没有。”   “那是困了么?”   穆陶陶回:“也不困。”   霍砚徵眉心一拧,烦躁的感觉又上来了,他忍了忍,恍惚间想起他几年前撞见长信侯哄穆陶陶的话,他咬咬牙,有样学样的问道:“那我们陶陶怎么不高兴的样子?”   话落,霍砚徵许久没有听到穆陶陶说话,他扭头一看,只见她眼眶里溢满了泪水,眼睛一眨豆子大的泪珠顺着脸颊滚下。   霍砚徵当时就愣住了,有些无措。   愣愣的看着她,只见她伸手抹了泪,然后哽咽道:“我没事,就是有点想爹爹了。”   “皇叔,你想□□爷爷会哭吗?”她问。   霍砚徵道:“不会。”   “那皇叔想的时候会做什么?”她顿了顿又道:“爹爹之前同我说,让我不能轻易哭鼻子,我不想哭,可我就是想他。”   小孩的问题,大多是想找到答案,霍砚徵寻思了片刻道:“皇叔带你去个地方好不好?”   “去哪里?”   “等到了你就知道了。”霍砚徵说着抬头看了看天色,便大步超前走去,边走边道:“我们得快一点,不然就看不到了。”   霍砚徵背着她穿越了大半个皇宫,终于来到了雁塔前,守在雁塔前的侍卫见突然出现的摄政王,急忙见礼。   “王爷要上塔吗?”   “嗯。”   他们爬到塔顶时,弦月将落,东边的天际泛起微光,辽阔的天空都是一片墨蓝,站在这里可以俯瞰整座京城。   霍砚徵喘了口气说道:“还好咱们快,不然一会儿看不到了。”   穆陶陶看着霍砚徵额头上的汗珠,拿出了帕子递了过去,“皇叔,擦一下汗。”   霍砚徵接过来,笑了笑,“上一次这么跑,还是好多年前了。”   两人静坐在塔顶看着日出,从小到如今,她经常睡到日上三竿太阳晒屁股了才起来,从来不知道太阳出来的时候是这个样子。   绯红的朝霞,随着太阳升起天渐渐的明亮起来,能看到城门打开,远处有人家烟囱里冒出青烟,还能看到闹市里穿梭着的人群,处处都是生机。   微风刮过,卷袭着淡淡的清香,她扭头看向一旁的霍砚徵,他出神的看着远方,日出的柔光洒在他的身上,照得他皮肤白皙,侧脸格外好看。   “皇叔你真好看。”   霍砚徵唇畔间荡起了笑意,缓缓回头看了过来,“所以陶陶才看呆了吗?”   穆陶陶小脸顿时红了起来,微微跺脚:“我才没有。”   “过来。”   穆陶陶从椅子上下来,缓缓走了过去,他伸手把她捞起,坐在了腿上。   “皇叔一会儿回府后要出趟远门,估计好几天不能进宫来看你了,你在宫里要乖乖的。”   她点了点头,问道:“皇叔要去哪里?”   霍砚徵沉思了片刻道:“陈郡。”   话落他又补充道:“皇叔去哪里只告诉你了,不要告诉别人。”   “好。”   “什么时候回来?”穆陶陶问道。   “还不知道,皇叔尽快赶回来。”   *   霍砚徵走后,穆陶陶偶尔听到齐嬷嬷和太皇太妃说起康嫔之事,太皇太妃说霍云祁荒唐,齐嬷嬷在一旁叹息,回太皇太妃,康嫔不过是个被利用的棋子,开始萧惠妃那么阻拦想救她一命她都不听。   穆陶陶听得云里雾里,但大人说这些事情,她一般都不会插嘴,需要她懂的大人自会解释,不需要的,好像也不必问了。   原本要很快入宫见面的魏云曦,却一直没来。   穆陶陶等啊等啊,终于在霍砚徵走后的第三天,等来了瘸着腿破了相的魏云曦。   好姐妹一见面就抱头痛哭,魏老夫人还没来得及给太皇太妃见礼,太皇太妃看着面前的两个小哭包,摆了摆手道:“老夫人不用多礼。”   话落,太皇太妃看着脸上包了药的魏云曦问道:“这丫头的脸是怎么了?”   魏老夫人正准备回答,就听到魏云曦一边哭一边诉说道:“陶陶,我瘸了,我的脸还摔破了,哥哥说我以后就是个小瘸子丑八怪了。”   穆陶陶急忙放开她,然后从上到下的看了她一遍,一边吸鼻子一边说道:“你最美,他才是胖墩丑八怪!”   魏云曦忽然破涕为笑,太皇太妃招呼道:“老夫人里面坐,让她俩玩。”   魏老夫人跟着太皇太妃入内,边走边道:“前几天兄妹俩约着去采花,没站稳从石碓上摔下来,扭到了脚踝,脸也擦破了点皮。”   “老身本想着等她好了再送她来,但她在府中就闹着。”   太皇太妃笑了笑:“无碍,我让嬷嬷尽心照看着,你就放心吧。”   “在您这儿,老身有什么不放心的,就是这孩子比小郡主闹腾多了,怕扰了您清净。”   “人老咯,现在喜欢热热闹闹的。”   殿内的魏老夫人和太皇太妃在闲话家常,穆陶陶带着魏云曦坐在院中的石椅上晒太阳。   “要是早知道我能来陪你,我死都不去采什么狗尾巴花,都怪魏小胖!”魏云曦气得就要踢脚,穆陶陶眼疾手快按住她的膝盖。   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这腿受伤了,嘿嘿一笑:“还是陶陶最好。”   穆陶陶笑了笑,问道:“你脸怎么样?疼不疼?”   魏云曦道:“给你看看。”说着就扒开了纱布,穆陶陶无奈的看着她,“我只是问你疼不疼,现在不换药你扒开做什么。”   “那你看不看,不看我包上了。”说着就做势要包回去,穆陶陶急忙道:“看看看,给我瞧瞧。”   摔下来的时候侧脸着地,摩擦破了好大一块皮,现在还有一条一条的猩红,但看得出来在结痂了。   但这一片,结痂后估计也会留疤,穆陶陶心里想着得去给她找找祛疤的膏药。   “快好了快好了,赶紧包上吧。”   魏云曦道:“快好了吗?还有点疼疼的。”   “给你吹吹。”   “等晚上你再给我吹吹,白天没有晚上疼。”   穆陶陶从小就没破过皮,但她也是摔过屁墩儿的,是真的疼。   魏老夫人坐到黄昏才离宫,离开前左叮嘱右叮嘱的,让魏云曦不要太闹腾,不要闯祸,其实该交代的在来之前都交代了,只是忍不住还想再唠叨几句。   穆陶陶看着魏老夫人道:“姨祖母放心,我和云曦都会乖乖的,不会闯祸。”   魏老夫人看着穆陶陶,眼神怜爱,“我知道,我们陶陶一直都是乖孩子。”   魏云曦吐了吐舌头,“我不跟她一样乖的么,祖母偏心眼。”   老太太听到这话扬手就做势要敲她头,吓得她转身就要跑,但腿瘸了跑不了了,惹出一片哄笑。   吃完晚膳,太皇太妃传来了太医,给魏云曦重新换了药,才坐了一会儿太皇太妃就说困了,齐嬷嬷笑而不语,只好送穆陶陶和魏云曦去睡觉。   黑夜里,魏云曦翻了好几次还没睡着。   穆陶陶问:“你伤口疼了吗?”   “不疼。”魏云曦道。   穆陶陶翻了个身,面对着魏云曦问道:“那你是想说话?”   “你怎么知道的?”   “我猜的,是不是家里人还不让你说,但你特别想说?”穆陶陶说完,魏云曦嘿嘿的笑了起来。   她来之前,母亲和祖母都嘱咐她了,不能和穆陶陶提家里人的事情,不能提在摄政王府的事,可她就是想问问,纠结。   “你想说什么你就说吧,我替你保密。”   “摄政王他对你好不好?我听说他超凶的,生气的时候还会吃小孩!我这些天就害怕你被他吃了!”魏云曦的声音很小,躲在被子里穆陶陶都能感觉到她的害怕。   穆陶陶回道:“他有时候凶,有时候不凶,不凶的时候还会笑,对我挺好的。”   魏云曦的关注点显然不在好不好了,而是:“摄政王还会笑啊,他笑起来恐怖吗?”   听她这么问,穆陶陶觉得自己竟然有些想念霍砚徵了,也不知道他到没到陈郡了,什么时候回来?   半晌没听到回答,魏云曦碰了碰她胳膊:“陶陶?”   “嗯?”穆陶陶猛然回神,说道:“他笑起来挺好看的。”   魏云曦想了想显然不太信,“好看吗?”   “嗯。”   魏云曦想了想,柔声道:“好不好看不重要,他对你好就好了。”   “很好的,你放心吧。”   “嗯。”   魏云曦躺了会儿又说道:“对了,我跟我爹娘说好了,以后你就跟我同一个爹爹,同一个娘亲,如果你不嫌弃胖墩你也可以喊他哥哥,指他向东他就不敢向西。”   穆陶陶听她这话,眼眶一酸,吸了吸鼻子,“你是不是傻,人只有一个爹爹一个娘亲的。”   魏云曦道:“我不管,以后我的就是你的。”   穆陶陶靠在她肩膀上蹭了蹭,“知道了。”   *   自从魏云曦来了,永寿宫每天都很热闹,穆陶陶安静一些,魏云曦却是个话唠,每天能拉着太皇太妃讲故事讲半天,讲到太皇太妃装睡不想说话。   太皇太妃经常传太医来给魏云曦换药,宫里的人以为是太皇太妃病了,都望风而来。   崔皇后来了,萧惠妃也来了。   后来霍云祁也来了,还带着太医来的。   “听闻老祖宗这几天都在传太医,可是身子哪里不适?”   太皇太妃笑道:“让你们担心了,不是哀家,是云曦,摔了一跤擦破了点皮,让太医勤来换药。”   霍云祁顺着太皇太妃的眼神看过去,只见魏云曦脸上还包裹着纱布,道:“孙儿还以为是老祖宗身子不适,特意带太医过来。”   “哀家没事。”   太皇太妃特意看了看霍云祁的气色,身体应是好一些了,便也没问什么。   只听霍云祁道:“来也来了,那就给魏小姐再看看吧。”   太医欲动,穆陶陶率先开口说道:“昨天刚换了药,院令说了,得明天才能拿下来,今日就不用看了,多谢陛下!”   霍云祁听着她这话,眼神在魏云曦身上打了个转,漫不经心的说道:“行吧,太医,朕记得你那儿有祛疤膏,效果不错,给魏小姐一瓶。”   太医还没回话,太皇太妃看着穆陶陶的神色,柔声道:“让陛下费心了,祛疤膏,哀家这里早给她备下了。”   霍云祁攥了攥手,只听太皇太妃道:“陛下今日可忙?若不忙的话留下用晚膳吧。”   “就不叨扰老祖宗了,近日皇叔一直不见人影,孙儿有点忙。”   太皇太妃笑了笑,“哀家也经常见不到他,你派个人去他府上看看,别不是偷懒躲在府里。”   “孙儿这就派个人去看看,多谢老祖宗。”   霍云祁离开后,谁也没有再提起刚才的小插曲,反倒是几日后,魏云曦的腿好多了,想出去逛逛,太皇太妃安排了俩宫女陪着去逛了百花园。   好死不死的冤家路窄,长亭郡主和长缨公主竟然也在百花园,穆陶陶和她们不对头,总是一见面就吵。   魏云曦自然也知道,长亭郡主抢穆陶陶裙子那次,穆陶陶跟她特别生气的说了好久。   想起魏老夫人临走时的交代,还有霍砚徵也让她乖乖的,本着不能惹事的原则,准备避开。   刚转身就听到身后传来了长亭郡主的声音:“我这是看到了谁?是永安郡主呀!”   穆陶陶皱了皱眉,继续朝前走去,只听长缨公主接了一句:“郡主看错了,现在哪里还有什么永安郡主,已经被我皇兄贬为青楼女支女了!”   长缨的话刚说完,魏云曦就炸了,她拖着瘸腿转身冲到了二人面前,“你说谁是女支女?看我不撕烂你这张臭嘴!”   长缨公主被吓了一跳,一把就扯过长亭郡主挡在前面,长亭愣了一下,但吵架要紧,伸手推了魏云曦,“哪里出来的丑八怪,敢在本郡主面前大放厥词!”   魏云曦脚瘸着,没站稳差点就摔了下去,穆陶陶急忙冲了过去,也推了一把长亭郡主,“你才是丑八怪,你全家都丑八怪!”长亭郡主没站稳,撞到了后面的长缨公主,两人一同倒在了地上。   身后的宫女纷纷跑上来,只听长缨哭喊道:“给本公主打死这两个贱女人!”   魏云曦眼睛一瞪,“谁敢动永安郡主,摄政王回来不把你们杖毙了!”   杖毙二字,余威还在,宫里的人谁不知道前些日子被杖毙的康嫔还有宫人,听闻陛下都替康嫔求情了,但摄政王没答应。   这一说,几个宫女都垂下头没再上前,长缨见宫女被魏云曦唬住,气得都快炸了。   “你们几个胆小鬼,摄政王是本殿下的皇叔,她算什么东西?本殿下还不信皇叔能为了她打我?”   一边说一边拖着长亭郡主爬起来,朝穆陶陶和魏云曦扑过来。   四个人扭打在一起,长缨抓着穆陶陶的衣裳,衣领的盘扣都已经撕坏了,长亭被魏云曦扯着头发,魏云曦看着穆陶陶被扯着扬声说道:“陶陶,你抓她头发!我看路边人家打架就是这么打的。”   话音落,穆陶陶当机立断,扯散了长缨的头发,首饰歪歪倒倒的挂下来。   太皇太妃和太后赶来拉开时,四个女孩披头散发,衣衫凌乱,红彤彤的脸蛋,白皙的胳膊和脖颈上都留下了不菲的战绩!   长亭郡主和长缨郡主一边哭一边朝太后告状,而穆陶陶和魏云曦则是觉得闯了祸了,垂头丧气的站在太皇太妃身侧。   齐嬷嬷给穆陶陶检查了一下,没什么大碍,又给魏云曦检查,主要是魏云曦她脚本身就瘸着,这要是再扭到的话,伤势得加重了。   “云曦小姐,脚疼不疼?”齐嬷嬷问道。   魏云曦摇了摇头:“不疼。”   太后看着长缨和长亭身上的抓痕,怒气蹭蹭冒头,抬头正想训斥穆陶陶和魏云曦,就见太皇太妃冷眼看着她,那眼神她很多年前看到过一次,以至于到如今都心有余悸。   太皇太妃略过她,看着长缨和长亭说道:“公主和郡主说的,哀家都听到了,是谁先骂的人?”   长缨指着穆陶陶道:“是她!”   魏云曦立刻辩解道:“是她先骂陶陶是青楼……”   后面两个字她没说出来,可太皇太妃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望向太后厉声质问道:“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公主?”   太后脸色涨红,咬着牙道:“母妃何必计较孩童之言?”   “哀家向来不计较,但这俩丫头都是摄政王托哀家照看着的,不知道他计不计较?”太皇太妃说完,对着一旁齐嬷嬷说道:“带她们回去换身衣裳。”   齐嬷嬷急忙对一旁侍女吩咐道:“快去请太医。”   临走时,太皇太妃看着太后不咸不淡的说道,“对了,你可以告诉一下皇帝,摄政王今晚回来。” 第10章 心疼(捉虫) 公主殿下,永安郡主她是……   永寿宫内   齐嬷嬷带穆陶陶和魏云曦去换了身衣裳,又重新梳了发,用清水给净了面。   太医来得很快,她们出来时太医就已经在殿内候着了。   太皇太妃一脸严肃的坐在椅子上,穆陶陶和魏云曦你瞥我一眼我瞥你一眼,不敢做声。   齐嬷嬷看着太皇太妃是在唬她们俩,明明刚才见着俩主子那狼狈样儿,心疼得不得了。   穆陶陶拉着魏云曦在太医面前坐下,低声说道:“先看看她的脚踝有没有事。”   太医看了一眼太皇太妃,见无异议,便先给魏云曦看脚踝,摸了一下骨头位置,并没有错位,但活动得久了,有点肿,估计又还得多养好些天了。   “骨头没事,就是活动多了又肿了,再擦点药酒,包几天药就没事了。”   听见太医说没事,穆陶陶松了一口气,只见魏云曦轻声道:“我就说没事的吧。”   话刚落,太皇太妃一记飞刀眼就丢过来了,魏云曦吐了吐舌头垂下了头。   只要脚踝没事,那剩下的都是一些皮外伤,太医给她们俩擦了伤口,然后上点药粉。   上好药粉,太医走后,太皇太妃看着齐嬷嬷道:“去把铜镜给搬出来,让着两位打架高手看看自己的脸。”   齐嬷嬷笑了笑,还真把铜镜给搬了出来。   魏云曦看到脸上,脖子上又添了新伤,现在上了药粉,那个药粉黑黑的,她就像只小花猫,都快丑哭了。   穆陶陶也是,脸上被挠了几条痕,上了药粉之后,就感觉黑漆漆的两条挂脸上,也是丑哭了,但姐妹俩在铜镜中对视一眼,竟没忍住笑出了声。   “陶陶,你现在好丑啊,好像我家墙角下蹲着的那个大黑脸猫。”   “你以为你不像吗?光说我。”   魏云曦哈哈大笑,“我就是觉得我也像,但我总不能说我自己丑得像那只大黑脸猫。”   太皇太妃看着被彼此丑笑了的穆陶陶和魏云曦,竟也跟着笑了起来,年少岁月里的情谊,单纯又美好,可以一起哭一起笑,一起打架一起丑着,不论你如何我都陪到底。   “两只黑脸猫,不疼吗?”太皇太妃扬声问道。   俩鬼机灵对视了一眼,急忙放下手中的铜镜跑到太皇太妃身边。   “老祖宗,我们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您别生我们的气好不好?”   认错的态度极好,俩人异口同声,好像是排练过了无数遍似的。   “穆陶陶,你先来说,你错在哪里了?”太皇太妃连名带姓的喊了她,她心底觉得不妙,但是要细说哪里错了?她好像又不觉得自己错了。   但她肯定是有错的,先说说看吧。   “我不该打架。”   “还有呢。”太皇太妃继续问道。   “云曦还受着伤,我没保护好她。”穆陶陶喏喏说完,太皇太妃抬眸看着她,沉声说道:“嗯,你知道你皇叔小时候我是怎么跟他说的吗?”   穆陶陶静待下文,魏云曦也伸长了耳朵。   只听太皇太妃慢悠悠的说道:“我都是告诉他,打不赢就不要动手,要动手就一定要赢,要是动了手还输了就别回来了!”   “你们今天,赢了吗?”   穆陶陶看向一旁的魏云曦,只听魏云曦不太确定的说道:“应该…赢了吧?”   太皇太妃指着她们的伤痕说道:“就冲你们俩这花猫脸,你们就没赢,赢了的人不挂彩,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那不叫赢,那叫以命换命,明白吗?”   魏云曦和穆陶陶眨巴着大眼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太皇太妃这套说法,和以往父母训斥的可不太一样,还能这么干吗?   俩人异口同声的回道:“明白了。”   但魏云曦看着穆陶陶,真的好想问一问摄政王打输过吗?但她不敢问,只好冲穆陶陶不停地挤眼睛。   穆陶陶皱了皱眉头,似乎领会到了她的意思,望着太皇太妃问道:“那,皇叔他小时候打架输过吗?”   太皇太妃笑了笑,“从未!”   这二字落在魏云曦耳中,比无敌还霸气,难怪现在的摄政王能这么凶,原来从小就没有打输过!   **   永寿宫内一片祥和,章含宫却是屋顶都快被长缨公主和长亭郡主的哭声给掀了。   太后请太医来看了,清洗了伤口,给上了药。   同样是黑漆漆的药粉洒上去,刚上了药,长亭就指着长缨说了句你现在好丑!   长缨公主爱美,又备受太后宠爱,贵女捧着,谁见了都夸她一句公主天姿绝色,是当今的第一美人,哪里听人说过丑?   她不信,抱着铜镜看了看,是真的丑,又看了看长亭郡主也丑,便道:“你比本公主丑多了,本来就丑,以后留了疤痕更丑,你肯定都嫁不出去,要被送去庙里做姑子!”   长亭郡主不干了,一边哭一边扯着嗓子说道:“你才要去做姑子,你以为你就好看,人人都骗你好看你就真好看了吗?”   两人当下就吵开了,边吵边哭,哭声震耳欲聋。   太后看着面前这两位祖宗,脑子嗡嗡嗡的响,头皮都要炸了,心中也有些怨起了嘉柔公主,若不是她今天入宫看太皇太后,把长亭郡主送到这里来,这俩人也不会想着去逛什么百花园。   看长缨脸上那一道道的挠痕,不知道要多少天才能好,好之前不知道要闹多少次。   霍云祁的事情就已经够让她烦心的了,这会儿长缨也这样,长亭郡主也是个不省事的,每次惹事都有她!   “哭哭哭!别哭了!”   “打不赢还有脸哭?”   太后突然吼了起来,长缨和长亭的哭声戛然而止,脸上还挂着泪珠,眼睫湿漉漉的。   “今天伺候的宫女各打二十大板,送去浣衣局,罚三个月俸禄!竟然眼睁睁的看着公主被一个罪臣之女给打了!”   嘉柔公主听闻长亭和长缨在百花园和永安郡主打架,匆匆从太皇太后那边赶了到了章含宫,到殿外恰好听到傅太后生气的吼了人,心生不悦。   “太后自己生气也不必拿孩子出气!那丫头拿摄政王唬住宫人也不足为奇。”嘉柔公主一边说一边扭着身子走进来。   太后听着嘉柔公主这话,脸色真是雪上加霜。   长亭郡主见亲娘来了,委屈的哭着就扑到了嘉柔的怀中,嘉柔怜惜的哄了哄长亭,再看长亭脸上胳膊上的抓痕,脸色也甚是难看。   傅太后听着她的讥讽声,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你皇兄去得早,留下我们孤儿寡母的被人欺负确实不足为奇,但公主不一样,公主有太皇太后撑腰,摄政王又是你皇兄,总归是不会欺你,那替小郡主和小公主讨回公道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嘉柔郡主听到傅太后提起了太皇太后,脸色骤变,在这宫里谁不知道太皇太后已经是行将就木?   尊贵为太皇太后,却看着儿子郁郁寡欢英年早逝而无可奈何,现在孙子登上帝位,更是被人前后掣肘,宛如傀儡。   她恨了一辈子的女人,如今正活得恣意自在,不过是一个都没有资格与先帝合葬的妃子,却被人尊着供着。   嘉柔刚从太皇太后宫里出来,心里也是带着无数怨气,若是她的兄长能多撑几年,亦或者傅太后能够给霍云祁娶一个得力的皇后,都不至于是如此局面。   嘉柔听着傅太后这嘲讽,她咬了咬牙,沉声说道:“孩子的公道本宫自会去讨,太后既然记得本宫兄长去得早,那希望您也别忘了,太皇太后还是您的婆母,该如何尽孝想来太后知道,若是不知道的话本宫也不介意让御史提醒一下您!”   说完,嘉柔不等傅太后说话,就拉着长亭郡主转身走了。   看着嘉柔扬长而去的背影,傅太后气得摔了一旁的茶盏,溅了一地!   刚出殿门的嘉柔听到杯盏碎裂的声音,冷笑了一声。   牵着的长亭边走边哭,好似还沉浸在自己以后丑得嫁不出去的想法中。   嘉柔心头有些烦躁,但女儿是她一直宠着的,忍了忍才道:“别哭了,过些天就好了,你怎么每一次都这么傻,有宫人在,往前冲什么?”   长亭心里委屈极了,“我没往前冲,是长缨把我推倒前面去的。”   嘉柔皱着眉,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看着面前的长亭,“她推你去前面你就去,你不会躲吗?小小年纪心眼还不小,像她娘一样!”   “是她先骂永安郡主是青楼女支女,才惹怒了魏云曦。”   嘉柔公主沉默了片刻道:“她倒也没说错,这世上没有什么永安郡主了。”   “可是她都不是郡主了,为什么舅舅还把她送到宫里来啊?”   长亭郡主的孩童之言,像一根刺深深的扎进了嘉柔的心里,虽然霍砚徵也是她皇兄,可皇兄和皇兄之间也是有区别的。   霍长风与她一母同胞,从小感情甚好,霍砚徵则不是,就算不是一母同胞,她们与静姝公主还能维持一个表面的和平,见了面称一声姐姐妹妹,让人看着好歹是一家人。   而霍砚徵呢,叫她什么?   三公主、嘉柔公主。   从小到大,她就没有见过像霍砚徵这么冷漠的人。   可她没想到这么冷漠的人,竟然也会爱人,会为了那人放弃一切,她心里嫉妒得发了狂,那个女人死的时候,她在府里高兴了好久。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早已经忘了当年事。   开始听闻霍砚徵救了穆陶陶,她以为是霍砚徵不满霍云祁,以此来表态,但如今穆陶陶在太皇太妃的身边养着,那性质就不一样了。   她似乎可以肯定,霍砚徵是因为那个女人才留下的穆陶陶,想着想着心底就萌生了个想法,她似乎预料到了胜利,笑了笑带着长亭郡主离去。   *   吃过晚膳,穆陶陶就一直拉着魏云曦坐在回廊下。   魏云曦听了太皇太妃的话,决定与穆陶陶一起复盘今日打架,争取下次再打时会赢。   穆陶陶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她还记着白日里太皇太妃说的,霍砚徵今晚回来了,他应该是会入宫来看她的吧?   见她没什么兴趣,魏云曦也失去了兴趣,感叹道:“其实今天要是哥哥在就好,他一屁股就能坐死她们俩!我们肯定也不会受伤。”   穆陶陶听着她这话忍不住笑了起来,“那样可完了。”   “爹爹要是知道我今天把公主和郡主都打了,我才是完了,你说王爷知道你打架会不会骂你呀?”   穆陶陶还认真的寻思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不知道,他走之前让我乖乖的,打架了就不算乖了吧。”   “完了完了,我们俩都要被骂了,你说我们俩怎么这么苦?”魏云曦说着就靠在了穆陶陶肩上,还不忘伸手把穆陶陶的头给按过来靠在自己头上。   左等右等,一直等到夜已深太皇太妃都喊她们该去睡觉了,霍砚徵也没有来。   藏着心中的失落进入了梦乡。   霍砚徵回到王府时,三更天的梆子声都已经过去很久了,清幽夜色,上弦月正悬挂在上方。   放置好了东西,管家问道:“备好了点心,王爷现在用还是沐浴后再用?”   “不用了,我换身衣裳去趟宫里。”   管家没再做声,心想着这么急想来也是有什么不得不现在办的事情。   永寿宫内,太皇太妃被齐嬷嬷唤醒。   “主子,王爷回来了。”   齐嬷嬷说着便撑着把人扶了起来,拿了件披风给她披上。   “刚回来吗?”太皇太妃问道。   齐嬷嬷回道:“说是刚回来,到府中放下东西就来了。”   “怎么这么晚?”太皇太妃一边说着一边下了塌,朝外面走了出去。   霍砚徵坐在是摇椅上,看上去好像瘦了一些,“这一趟可还顺利?”   “多谢母亲的那封及时信,挺顺利的。”@泡@沫   太皇太妃点了点头,在他对面坐下,问道:“吃过东西没有?要不要让小厨房给做点?”   “晚上吃过了,现在不饿。”   “陶陶没什么事吧?”霍砚徵问,太皇太妃脸色微变,“等了你一晚上没等到你来,带着失落睡着了。”   霍砚徵心头被戳了一下,“您告诉她我今天回来了吗?”   “白日里,魏云曦与她和长缨长亭在百花园打了架,太后过来领那俩,我就说了。”太皇太妃说完,霍砚徵的脸色沉了下去,“受伤了吗?”   太皇太妃回道:“有点皮外伤。”   “怎么打起来的?”   “还不是因为之前皇帝下的那道圣旨。”太皇太妃的话落,霍砚徵想到了圣旨的内容,沉声问道:“长缨拿圣旨内容骂她了?”   “嗯,魏云曦脾气火爆些,就打起来了。”太皇太妃话落,霍砚徵便起了身,“我去看看她。”   太皇太妃看着他快速离去的背影,口中那句‘她已经睡着了’又咽了回去。   齐嬷嬷急忙跟着去,提上了灯,套了灯罩,光线微弱,怕吵醒两丫头。   魏云曦睡在里面,侧身而睡面对着墙,穆陶陶恰好与她背对背的靠着,霍砚徵提着灯,看到她脸上脖子上,还有胳膊上那几条抓痕,心底气血翻涌。   他轻轻的把穆陶陶的手放到被子下,压了压被角,才随着齐嬷嬷出来。   齐嬷嬷看他脸色阴沉,柔声说道:“王爷不用担心,太医看过了,就是一些皮外伤,过些日子就好了。”   霍砚徵眼神冰冷,齐嬷嬷觉得自己劝说的这句话可能毫无用处,便也没再多说。   “嬷嬷先走一步,我随后就回来。”   齐嬷嬷点了点头,提着灯便离开了,待齐嬷嬷走远,霍砚徵才冷声说道:“出来!”   红袖从屋顶一跃而下,落在了院中,霍砚徵站在阴影里,冷声说道:“把长缨公主和长亭郡主都捆来!”   “是!”   红袖离开后,丰息无声的出现在霍砚徵身后,“王爷。”   “去准备。”霍砚徵吩咐道。   丰息犹豫了片刻,霍砚徵回头望向他, “怎么?”   “属下觉得,都是小孩儿口角,这样会不会……”   霍砚徵冷哼了一声,“本王的小孩儿就该被欺负?”   丰息未语,霍砚徵顿了顿又道:“本王打个样,以后她们的爹娘就会知道怎么教她们了!”   *   长缨是被疼醒的,伤口火辣辣的疼,她突然惊醒,发现自己是在水中泡着,手脚都被绑着,她张了张嘴却发现喊不出声音来,她不能动弹不能说话,恐惧浮上心头。   脸上的伤口像是被蚂蚁爬过,麻麻痒痒的无法忍受,她可能要死了!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了脚步声,她看着有人提着灯走了进来,灯光微弱,她看不清来人,一直到走近了,她才认出来面前的人是霍砚徵。   她张了张嘴,霍砚徵看她那嘴型,大概是喊他救她。   霍砚徵微微一笑,笑容温和平静,是她从小到大都没在霍砚徵身上见到的笑。   “长缨,感觉怎么样?”霍砚徵问。   霍长缨说不出话来,霍砚徵转身把灯挂在旁边的墙壁上,“皇叔觉得,长缨平时说话太难听了,所以以后还是不要再开口说话为好。”   霍长缨泪眼朦胧的看着霍砚徵疯狂摇头,霍砚徵俯下身,定定的望着她,“长缨一定不知道,在皇叔这里,乱骂人的皇叔就割了她舌头,打人的就砍了胳膊,抓脸的就拔了指甲。”   霍砚徵漫不经心的说完,霍长缨在水中颤抖着。   看着她的样子,霍砚徵沉声说道:“你今天不是说,不相信皇叔会打你吗?皇叔怎么着也得证明一下,是会打你的。”   话落,霍砚徵一把按住了她的头,直接按进水中,水中放了酒,伤口遇酒火辣辣的疼,霍长缨挣扎着,但却动弹不得。   半晌霍砚徵才放开了她,甩了甩手上的水渍,霍长缨看着霍砚徵仿佛在看魔鬼,眼中都是不可置信,眼泪大颗大颗的从脸颊滚落。   “公主殿下,永安郡主她是皇叔的小孩儿,而你在皇叔这里,才什么东西都不是!” 第11章 手段 让他这个皇帝收回圣旨,受如此奇……   穆陶陶做了个梦,梦到霍砚徵半夜回来了,还来她们的房间里看她了。   梦醒时,房间里空荡荡的,身边只有魏云曦睡熟的呼吸声,她看着从窗户透进来的微光,蹑手蹑脚的起床,离开了房间,看天空才微微亮。   刚走出屋门,就看到霍砚徵从院门口进来,她以为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睛再看去,只见霍砚徵正朝她走来。   “陶陶。”他唤道。   穆陶陶眨巴着眼睛,朝他跑了过去,“皇叔,你回来了?”   霍砚徵看着迎面跑来的女孩,他笑着叮嘱道:“跑慢点,别摔了。”   话音刚落,穆陶陶就绊了一下脚,扑腾了两下,霍砚徵眼疾手快冲了过去,整个人都摔到他怀中。   穆陶陶以为自己要摔个狗吃屎了,没想到被霍砚徵接住。   霍砚徵皱了皱眉:“都跟你说了跑慢点,皇叔还会消失不成?”   她嘿嘿一笑,霍砚徵抱起她,呢喃道:“怎么像个小傻子。”   “才没有。”她辩解道。   霍砚徵看着她脸上的抓痕,周边还有轻微的红肿,眼底一片寒凉,他装作不知低声问道:“脸怎么弄的?”   穆陶陶眼神闪躲,四处眨巴,半天不回答。   “嗯?不能告诉皇叔么?”   只见她眼眸一亮,望向他说道:“我和云曦出去玩,摔到荆棘里了,就破相了。”   霍砚徵眉头紧皱,“哪里的荆棘?”   “就是那边的。”她说着随意指了一个方向,。   “哪边?”霍砚徵问。   穆陶陶感觉这个谎言被霍砚徵识破了,垂下了眼帘,“就是那边。”   “那一会儿陶陶带路,我让宫人去把那荆棘除了!”   霍砚徵话落,穆陶陶抿了抿唇,刚才脸上的欣喜之色全无,抠了抠手指才说道:“皇叔,我错了。”   “我跟人打架了,脸是打架打伤的。”   她仰着头望着霍砚徵,眼珠泛着水光,牙齿紧紧的咬着嘴唇,委屈的模样戳得霍砚徵心头一滞。   他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头,“小傻子,你以前被人欺负了也会这样骗你父亲?”   她低声道:“我以前没有打过架。”   霍砚徵想了想,以长信侯宠她的样子,几乎很少有离开大人的时候,又怎么可能有机会与其他同龄人打架的机会。   他没再追问原因,只是道:“以后不管发生了什么,要如实跟我说。”   “知道了。”她喏喏道。   过了会儿她见霍砚徵没有骂她,她想起魏云曦,开口说道:“皇叔可不可以跟云曦爹爹说一声,让他不要骂云曦?”   霍砚徵没回答,只听她又继续说道:“她是因为我才打架的,她昨天都担心一天了。”   “知道了。”   他应着笑了笑,小屁孩的感情可真好,回头就安排丰息去和魏家人说了一声。   昨儿个嘉柔公主带着长亭郡主出宫后,四个孩子打架的消息就传遍了,魏老夫人担心了一晚上,都是郡主公主的,魏云曦可能还是下手最重的那个。   不料大清早的,摄政王府就就来了人,只是传了一句话,不要因为打架的事情骂魏云曦。   无头无尾的,老太太寻思了片刻就笑了。   *   今日早朝,霍砚徵没去。   尚书令魏文攸询问了萧豫:“萧少卿,长信侯一案不知查得如何?”   萧豫脸色一沉,抬眸望向霍云祁,还不待霍云祁暗示,一旁的晋安司总司蒙尉就回道:“暂时并未找到能确定以及证明长信侯谋反的证据!”   魏文攸闻言笑道:“蒙大人你们需要多长的时间能找到确凿的证据呀?”   蒙尉还没说话,就听萧豫问道:“尚书令大人很着急吗?”   魏文攸道:“不急,不过一日没找到证据,陛下就要一日背着错杀长信侯的名声,萧少卿是想陛下一直背着这个名声吗?”   萧豫语塞:“你……”   一旁的周郎看了一眼魏文攸问道:“尚书令大人是什么意思?要给我们下一个时限吗?”   魏文攸还没说话,蒙尉就说道:“我晋安司的人是全都派出去了,将侯府翻了个遍也没翻出个什么子丑演卯来。”   魏文攸摸了摸长须说道:“蒙大人的意思是,一时间找不出确凿的证据来么?”   蒙尉讥笑了一声:“难。”   魏文攸回头看了看众臣,而后对着霍云祁上疏道:“既然此案证据不足,并未定罪,请陛下收回对长信侯府抄家杀头的圣旨!”   此话一出,霍云祁差点就从龙椅上跳了起来,朝臣劝皇帝收回圣旨的事情,从古至今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如此荒唐之言,今日竟然就出现了。   更为荒唐的是,满朝文武对此话,似乎并不吃惊,包括整日不是参这个就是参那个的御史,也未曾站出来说话。   霍云祁紧紧地攥着双手,半晌没有说话。   朝堂上气氛诡异,僵持了片刻之后,堂下朝臣跪倒了大片:“请陛下收回圣旨!”   开始还站着的那些人,在君臣僵持许久之后,也缓缓的跪了下去。   霍云祁一直不说话,大殿上跪着的人就一直喊:“请陛下收回圣旨!”   霍云祁看着面前跪倒的人,想起昨日长缨骂穆陶陶青楼女支女的而打架的事情,长信侯府已抄,长信侯府人几乎全死了,唯独活着的就是没及笄的穆陶陶!   让他这个皇帝收回圣旨,受如此奇耻大辱,就只是为了她吗?   他的皇叔,真是好大的手笔啊!   他倒是想看看,他就不,霍砚徵能把他怎么样?直接杀了他吗?   正当他要拂袖而去之时,太后的人和嘉柔公主的人来了被拦在了政务殿外,大喊着“求见陛下!”   吵闹声大,霍云祁示意付莲去把人带了进来,人小跑着进殿,嘴里还喊着:“陛下!长缨公主和长亭郡主被人绑了,太后请陛下救她们!”   霍云祁看着面前的场景,想着被绑了的亲妹妹和表妹,昨天半夜才赶回来的人,就这么几个时辰的功夫,就让群臣统一了意见,就不动声色的绑走了人!   真是好手段!   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只感觉头重脚轻,天旋地转,一个跟头就从龙椅上栽了下去…… 第12章 恨意 长信侯府的老夫人,那可是救过先……   霍云祁摔下龙椅,付莲一个健步冲过去接住了他才没至于摔到头。   但人已经晕过去了,霍云祁仰着头,有鲜血从鼻腔里涌出来,付莲觉得不太妙,急忙让內侍把霍砚徵抬到了后殿。   又安排人请太医,通知了霍砚徵。   霍砚徵到金銮殿时,众臣还跪着,大殿之内一片寂静。   人刚进殿,霍砚徵就扬声问道:“太医到了吗?”   付莲回:“还没到。”   霍砚徵走到台阶前,回头看着还跪着的众臣,问道:“众卿还有要上奏的事情吗?”   无人出声,他淡淡道:“既无事,那就都起来去忙吧。”   出了金銮殿,魏文攸的脸色不是很好,他没想到霍云祁会从龙椅上摔下来,也没想到霍砚徵还会绑了长缨公主和长亭郡主。   他这是真想逼死小皇帝?   可他又想,这么多年,先帝还在世之时,亦或者再往前,霍砚徵有无数个机会可以坐到龙椅上,他也没有往前走一步。   时间越久远,便就越看不清霍砚徵在想什么。   朝臣刚散,太医就赶来了。   替霍云祁诊了脉,又迅速施了针,扎上针之后才对一旁的付莲说道:“麻烦大监让人去打点凉水来。”   霍砚徵插着腰站在一旁,观太医松了口气他才问道:“陛下身子如何?”   太医道:“回王爷,陛下就是急火攻心导致的晕厥,与前些日子的香有点关系,陛下的身子还没养好,近日应该是又有大补,才导致鼻腔流血,无大碍。”   霍砚徵眉心微不可查的蹙了蹙,“开好药方后,给陛下开一个食疗的方子,让他把身子养好。”   太医点了点头。   太后匆匆赶来便就听到了霍砚徵这吩咐,气得她抓着嬷嬷胳膊的手都紧了几分。   “摄政王何必在此惺惺作态?”太后厉声说完,殿内所有人都垂下了头,默不作声的做事。   霍砚徵听着太后这话,脸上风轻云淡:“太后若是觉得陛下不需要,吩咐太医便是。”   傅太后望着霍砚徵,半晌才挤出一句话来:“你知道哀家不是这个意思。”   “太后是什么意思,与本王无关。”   话落,霍砚徵便要立刻,太后刚到床榻边坐下,看转身要离去的霍砚徵问道:“王爷要走?”   霍砚徵道:“陛下已无碍,本王还有事要忙。”   傅太后看着躺在床榻上的霍云祁,还有下落不明的长缨,她咬着牙哽着心间的那口气问道:“我们孤儿寡母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你满意?”   霍砚徵轻笑了一声,“太后这话说得奇怪,本王可有做什么为难你们的事?”   傅太后定定的看着霍砚徵,今日的霍砚徵穿了一身灰色宝璘簇团秀镶边的的锦衣,看上去清冷了许多,他的模样,从少年时就这样不曾再变过,十余年过去,时间除了让他心思越藏越深之外,似乎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其他的痕迹。   少年时,他活得张扬又肆意,那么的让人心动又想要靠近。   到如今,他活得嚣张又冷情,而她阴差阳错成为了他的皇嫂,无数次午夜梦回,心中的不甘汹涌翻腾,似永不停息。   霍砚徵看着傅太后眸光流转,越发的让人厌恶,他不想再多说一句废话,提步朝殿外走去!   太后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双手紧抓着宫装裙摆,徒然起身喊道:“霍砚徵!”   霍砚徵顿了住了脚步,脸色阴沉得似地狱寒冰,他回头,眼神尖锐如鹰,杀意乍现。   傅太后看着他的眼神顿时泄了气。   “可不可以放过长缨?”太后问。   霍砚徵道:“霍云祁什么时候收回圣旨,霍长缨就什么时候回来!”   傅太后咬着牙却还是气得忍不住发抖,“摄政王如此逼迫云祁,就不怕将来到地底下无颜见先帝,见列祖列宗吗?”   霍砚徵眯了眯眼,冷冷的勾了勾唇,他眼底毫不在意的模样,让傅太后的心中充满了浓浓的无力感。   “太后,陛下趁本王不在对长信侯府下了手,他还年轻本王暂且不与他深究,可你就那么恨长信侯府的女人?”霍砚徵说完,傅太后的脸色惨白,她唇瓣微微蠕动,却是一个字没有说出来,只听霍砚徵继续道:“若说无颜见列祖列宗的应该是你,长信侯府的老夫人,那可是救过先帝命的人!死得那么惨厉,太后可曾有半点的亏心?”   “太后不要觉得本王逼陛下,害了陛下的是你!”   “本王等陛下的消息!”   话落,霍砚徵扬长而去,看着霍砚徵消失的背影,太后无力的瘫坐在了床榻上。   太医还在给霍云祁拔针,他听着太后和摄政王这对话,心头瘆得慌,额头冒出密密匝匝的汗渍。   付莲给太医递了帕子,太医抬头感激的看了他一眼,接过帕子擦了擦额头。   只听傅太后眼神空洞的看着前方问道:“太医,陛下何时会醒?”   “回太后,一两个时辰后。”   太后回头看着霍云祁苍白的脸,心头的恨意像毒蛇吐了丝,紧紧地将她缠绕。   *   霍砚徵还没回去,齐嬷嬷就将金銮殿的事情如数禀报给了太皇太妃,她听了之后脸色有些难看。   看了一眼正在隔壁换药的穆陶陶和魏云曦,沉沉的叹了口气。   “金銮殿那边太医怎么说?”太皇太妃问道。   “太医说无碍,就是急火攻心导致的晕厥,摔下来的时候付大监接住头了,没伤到人。”   太皇太妃微微颔首,随后道:“哀家还是,给他选一个王妃吧。”   齐嬷嬷神色一顿,也抬头看了看在隔壁的穆陶陶,也不知该如何说才好,只好顺着太皇太妃问道:“主子心里头可有人选了?”   “这几年他一直没这个心思,哀家逼他也无用,所以也不曾留意,和他年纪相仿的大概是寻不到了,你午后去看看,找找比他小个几岁,但因为一些特殊原因没有成亲的姑娘,不要在意门户,就看看姑娘正派,家世清白即可。”   齐嬷嬷问:“小个五六岁?”   太皇太妃点了点头,但心里却是有些虚,小霍砚徵五六岁的姑娘,也是二十一二岁了,就算是家里遇到了亲人去世守孝三年的,恐怕都拖不到这个年纪还未嫁。   难不成,她还要再放宽一点标准?亡夫寡居的,也行? 第13章 为你 若真是这样,那摄政王是不是对你……   霍云祁并未像太医说的那般在两三个时辰醒来,他一直昏睡到了天色黑定。   醒来时,见太后坐在床榻边望着他,眼中着急的多过担忧。   见他一睁眼,便急忙扑了过来:“祁儿,你终于醒了,身子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霍云祁看了一眼太后,又看了看几乎与太后一同扑过来的嘉柔公主,他杵着床垫缓缓的坐了起来,半靠在床栏上,付莲急忙给他身后垫一个枕头。   嘉柔一脸欣喜的望着霍云祁说道:“陛下终于醒了,可让我们担心坏了。”   霍云祁神色冷淡:“姑姑担心什么?”   嘉柔的脸微微一僵,面露尴尬,傅太后见嘉柔吃憋,眼中浮现出讥讽,霍云祁不动声色的尽收眼底,抬眸看着站在最后面的崔妍,她的神色如常不咸不淡,眼中无悲无喜,刻板得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没有七情六欲。   亦或许,只是没有爱,也不担心不关怀。   他淡淡的扫了一眼之后便收回了眼神,崔妍对上他那冷淡的眼神,也收回了眼神望向别处。   傅太后看着霍云祁问道:“饿不饿,御膳房已经备好了晚膳。”   霍云祁道:“不饿。”   傅太后看着他担忧道:“你一天没吃东西了,不吃点怎么行?”   “母后可吃过了?”霍云祁问。   傅太后回道:“没有。”   “那便传膳吧,我们母子也很久没有一起用过膳了。”霍云祁说完,又看向嘉柔和崔妍道:“姑姑和皇后也一起留下吧。”   崔妍微微颔首应道:“是。”   霍云祁的膳食是太医开的方子,吃得清淡,竟无意间撞到了崔妍的口味上,傅太后和嘉柔与霍云祁都各怀心思,并未怎么吃,只有她埋头吃。   看她吃了半天她也没有发现,霍云祁的脸色缓和了不少。   傅太后吃得食不知味,霍云祁明明知道她们等在这里是为什么,可他就是不说话。   嘉柔也心急,可傅太后不说话,她这个姑姑哪里有亲娘好使?只能焦灼的等着。   崔妍自顾自吃着,一直待她吃饱抬起头,才发现桌上三人都望着她。   她有些尴尬,只听太后冷声道:“皇后吃饱了吗?”   崔妍脸颊绯红,起身道:“好了。”说完望向霍云祁:“既然陛下无碍,那臣妾便先回坤宁宫了。”   说罢,便要离去。   霍云祁看着她道:“皇后今日就留下陪朕吧,坐这边来。”   崔妍看了看傅太后和嘉柔公主,想着今日之事,她真是不该来着金銮殿,可她是皇后,皇帝生病她不来好像又被人诟病,如今来了却成了夹心饼。   她应着头皮走到霍云祁身边坐下。   傅太后想到霍长缨平日里娇气的样子,现在落到霍砚徵的手中,不知可怜成什么样。   咬了咬牙还是下定决心主动提道:“长缨还在摄政王手中,陛下准备怎么办?”   霍云祁微微挑眉,嘴角露出一抹冷笑,“朕不准备怎么办。”   嘉柔公主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不敢置信的望着霍云祁问道:“陛下就放任长亭和长缨不管吗?”   霍云祁觉得嘉柔这话甚是好笑,是长亭和长缨惹出来的祸为何要他来承担后果呢?如果不是这事儿,霍砚徵也不至于这么生气,直接逼着他就范。   “姑姑这话怪好笑的,她们俩在摄政王手中,你们就去找他啊?找朕有什么用?”   话落,傅太后一颗心都凉了下去,霍云祁这是不打算管霍长缨了?   “长缨她可是你亲妹妹!”傅太后道。   霍云祁看向嘉柔公主说道:“摄政王也是姑姑的亲哥哥呢?姑姑怎么不去找他?”   嘉柔脸色涨红,难堪得紧,只听霍云祁继续说道:“对了,母后和姑姑可以去找宗正啊。”   傅太后徒然起身,冷眼看着霍云祁问道:“陛下是要以一己之力对抗摄政王吗?”   霍砚徵阴沉着脸,傅太后挺直了脊背,扬起了高傲的头,厉声道:“你要是以为你不顺了他的心意他大不了杀了长缨和长亭那就大错特错了,陛下别忘了早上群臣跪倒的场面,他是摄政王,大概换个皇帝也很简单。”   霍云祁闻言,眼底猩红:“他敢!”   傅太后垂着眼眸,缓缓的笑了起来,“不是还有哀家吗?”   这话,就像是一把利剑,一剑直捅到了霍云祁的心底,他攥紧的手微乎其微的颤抖了一下,“母后这是威胁朕吗?”   “陛下误会了,哀家只是难以想象,若有朝一日哀家的命落入敌人之手,陛下也是这般的袖手旁观!”   霍云祁沉沉的闭上了眼睛,没有了他,还有二皇子三皇子,太后若和摄政王联手换个皇帝,那怎么会是难事?   他不敢赌。   霍云祁连夜重新下了一道旨意,大意是长信侯一案有新的证据,还有疑点未清,之前所下圣旨作废,已故之人待案情查清平反,尚在人世的永安郡主恢复郡主称号。   圣旨下了没多久,霍砚徵就让人把是长缨公主和长亭郡主各自送了回去。   傅太后看着送回来的长缨,除了原先打架的那些伤口,并没有其他新伤,可问话不答,眼神中皆是惊恐和怯懦,完全像是变了个人。   傅太后看着好好的人儿变成了这样,心里恨极了霍砚徵。   长亭郡主的情况略好一些,至少还抱着嘉柔公主嗷嗷的哭了几嗓子,安抚好睡下了。   穆陶陶听到霍云祁下的那道圣旨时,脑子都是懵的,她不太明白霍云祁这是什么意思?   杀错了人?一句平反?死的人能复活吗?   她得要去找霍云祁问个清楚明白!   魏云曦拉着她不让去,穆陶陶道:“你别拉我,我就是想问问,爹爹和哥哥还有母亲祖母,侯府的百余人,是不是就白死了?”   魏云曦把她拉回了房间,低声道:“你别冲动啊,这事儿还好像和摄政王有关,是因为长缨公主骂你,摄政王生气所以逼皇帝下了这道圣旨,主要只是为了活着的你啊,要是如此,你去找皇帝岂不是撞到气头上。”   穆陶陶陷入了沉默,魏云曦看着她,几次欲言又止才道:“若真是这样,那摄政王是不是对你有点那个意思啊?” 第14章 吃醋 就算是努力藏住心底的情绪,也会……   穆陶陶一心都在魏云曦说的那句,摄政王生气所以逼皇帝下了旨,主要是为了活着的她。   至于她后面说的那句,她浑然不知是何意,望着外面阳光明媚,她心头浮上了浓浓的愁绪,起身去了窗户边推开了格子窗。   魏云曦跟在她身后,姐妹里一同趴在窗边,她才反问道:“你刚才说的那个意思是什么意思?”   见她眼神纯净,一脸的懵然不懂,魏云曦眼神闪躲,或许是自己想岔了,霍砚徵多大啊,都快跟她爹爹一般年纪了,而穆陶陶还小呢。   要是让穆陶陶知道她说的那个意思,大概会说她不知羞,还是不说了。   “就是摄政王对你还挺好的。”   穆陶陶并未发现她的不自然,魏云曦觉得自己受话本影响太大了,得转移转移注意力。   霍砚徵寻过来时,便见俩少女趴在窗户边,小小的脑袋伸到了窗外,头顶的四个羊角包圆嘟嘟的,系在羊角包上的丝带随风飘扬。   姐妹俩的头发都是太皇太妃梳的,大抵是人老了闲来无事,把俩人收拾的可可爱爱。   霍砚徵本想喊她,但见两人不知道在说什么悄悄话,便没喊,径自朝太皇太妃那边走去。   太皇太妃见他来,看向齐嬷嬷说道:“你说,他是不是不准备回王府了?”   齐嬷嬷笑了笑,对着走近跟前的霍砚徵服了服身,转身进殿去取东西。   “母亲这是嫌我烦了?”   太皇太妃道:“不会不会,对了,一会儿吃完晚膳给你看个东西。”   她笑得一脸神秘,霍砚徵却只觉得不太妙。   “对了,我接下来忙得差不多了,陶陶我就接先带回府吧。”   他坐在一旁,话说得轻飘飘的,太皇太妃看着他,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问:“你跟她说了?”   “还没呢,刚看她和魏小姐趴在窗户上说悄悄话,就没喊她。”   太皇太妃道:“魏小姐与她是真的好,如亲姐妹一般,你要是把她带回王府了,魏小姐总不能跟着你去王府吧,怕是要不开心。”   霍砚徵倒没有想到此处,寻思了片刻道:“都在宫外,平日里两人也可往来,无大碍。”   太皇太妃看了看他,眼神清冽。   霍砚徵又陪太皇太妃坐了一阵,见穆陶陶和魏云曦还没出来,便起身又走一趟。   俩人躺在床榻上,已经睡得开始打呼噜了。   霍砚徵无声的笑了笑,只好折了回去。   太皇太妃见他脸上那笑,跟少女怀春有什么区别?   她有些后悔,但也来不及。   穆陶陶睡醒也是傍晚,夕阳的余晖从窗户照进来,洒在地板上,空中飞舞的灰尘在阳光的照射下似金子一般。   她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魏云曦,轻轻的推了推她:“曦曦,天都要黑了。”   魏云曦猛然惊醒,蹭的坐直起来,揉了揉眼睛看到面前还是一片光亮,她喃喃道:“哪里黑了,你个骗子。”   “快黑了,我们怎么睡着了。”   魏云曦睁开了眼睛,挪着身子便要下床穿鞋,边挪边道:“我只是躺躺,但你一会儿就睡着了,你睡了我就跟着睡了。”   俩人收拾完便一同出了屋子。   太皇太妃刚让齐嬷嬷去传了晚膳,准备弄好再去喊她们,俩人就来了。   晚膳过后,外面天色已黑,太皇太妃看了一眼齐嬷嬷,不到一会儿工夫,齐嬷嬷就从内殿抱出来一卷画,在桌面上铺开却是有数张美人相。   穆陶陶和魏云曦都还不懂这是要做什么,霍砚徵却是沉了脸。   只听太皇太妃说道:“陶陶,来帮老祖宗看看,哪一个好看?讨来给你皇叔做王妃。”   穆陶陶愣了一下,抬眸朝霍砚徵看过去,只见霍砚徵也看着她,神色复杂,魏云曦的眼神在穆陶陶和霍砚徵的身上来回扫,扫了几次之后,霍砚徵发现魏云曦这个姑娘的脑子里,可能想了一些他和穆陶陶的事情,很是不对劲。   见霍砚徵也看着她,魏云曦眼神闪躲,不停的眨巴着,伸手杵着下颚,侧过脸望向陶陶面前的画像,装作自己刚才什么也没发生的模样。   霍砚徵抿了抿唇,心情豁然开朗,便笑了笑。   穆陶陶看着画像上的人,好像都挺好看的,她想让霍砚徵看,抬头就见霍砚徵在笑。   要娶妻了,他很开心吗?   但她好像不是很开心了,明明前些日子太皇太妃说要给霍砚徵娶王妃时,她还不难过的。   她还看着霍砚徵,可是思绪却已经飘远。   “陶陶是选中手中这人了吗?”霍砚徵的话忽然响起,把她拉了回来。   她结结巴巴道:“没……不是。”   话落,她看着霍砚徵眼眸中的那一丝戏谑,知道他在逗自己,便转头看向太皇太妃道:“老祖宗,皇叔要娶的王妃,还是让皇叔自己选吧。”   说着,便像是耍小孩子脾气一般,把那些画像往霍砚徵面前一推。   “陶陶说得有道理,皇叔自己选。”   霍砚徵原是慵懒的靠在座椅上的,看画相滑到跟前,说完话也就直起了身子,捻着画像仔仔细细的看了起来。   他的皮肤白皙,手指细长又骨骼分明,穆陶陶静静的看着。   看着他仔细地把那些画相一张又一张的看完,边看边道:“这个不错……这个也不错……这个也还行……”   穆陶陶听着他的话,原本明亮清澈的眸子渐渐的就暗了下去。   到底是小孩子,就算是努力藏住心底的情绪,也会从眼睛里漏出来。   太皇太妃瞧惯了他这模样,大概又是一个都没看上,嘴上却说的这不错那不错,都是逗穆陶陶的。   而她再看穆陶陶,一张小脸努力的撑着平静的情绪,眼睛睁得大大的,总觉得一会儿怕是要哭出来。   她心中多无奈,看着霍砚徵冷声道:“都不错,那就选一个做正妃,其他的侧妃,妾室,都一起抬进府?”   霍砚徵没把太皇太妃的话放心上,反而定定的望着穆陶陶问道:“陶陶觉得呢?”   这话一出,魏云曦的眼睛都亮了,刚才那肆无忌惮在霍砚徵和穆陶陶身上扫荡的眼神又出来了!   穆陶陶却有点烦,做什么要问她?   他想娶谁就娶谁鸭! 第15章 出宫 不娶妻养个娃也不错…………   穆陶陶一直没说话,霍砚徵眼里的笑却晕染开来了。   魏云曦觉得,就以她看完七姑姑珍藏的所有话本总结出来的经验来看,摄政王有八成是喜欢她姐妹了。   但是她害怕,不敢说。   看着穆陶陶不语,她轻轻的扯了扯穆陶陶的衣袖。   “皇叔自己定,我不知道。”   霍砚徵看着她这有些赌气的模样,嘴边的笑容荡漾开来,“这样啊。”   他说着将那些画相往太皇太妃的面前推了推,又慢吞吞的开了口:“虽说都不错,但就是不喜欢,得等遇到了喜欢的再娶。”   太皇太妃长长地叹了口气,看着霍砚徵的眼神有些不悦,又看了看坐在一旁的魏云曦和穆陶陶,起身离开了桌子,霍砚徵知道太皇太妃生气,但是他今晚心情莫名的有些好。   说不上来为什么。   起身跟了过去。   太皇太妃见跟着出来的霍砚徵,平静了一下心情才问:“你是不是下定决心不娶妻了?”   霍砚徵道:“没有,这不是不合适么?”   霍砚徵看着太皇太妃烦躁的神色,放软了些语气。   “您不说都不操心这事儿了吗?怎么又……”霍砚徵说完,缓缓的靠在了回廊下的红色柱子上,四方天井上方的天空繁星密布,看这样子,明日又是一个艳阳天。   太皇太妃觉得他明知故问,剜了他一眼,“你心里知道。”   霍砚徵微微皱眉,浑不在意的说道:“你还担心陶陶啊?”   “不然呢?”   他闻言轻笑了一声,似是觉得荒唐:“您真的是想太多了,我多大,她多大?你也别觉得我是因为什么前尘往事带她回王府,那多少年的陈年旧事了,我还不至于如此。”   “那你是因何……”   太皇太妃的话音还没有落,霍砚徵就回道:“就那天突生了恻隐之心,别无其他。”   霍砚徵是否说了实话,太皇太妃心烦得已经看不出来了,她沉声问:“以后怎么办,你要一直把她养在身边?”   霍砚徵未语。   太皇太妃道:“若你一直未娶妻,那她就这样养在你身边便会多有不便,就把她留在我身边吧,待她长大了,我定会给她选一门好亲事。”   霍砚徵没有同意,说道:“我还是带她出宫去好一些。”   原因是何?   他没解释。   太皇太妃觉得有些无力,从小到大,他决定了的事情,又有谁劝得了?   她退了一步,“在我这里养到及笄呢?”   霍砚徵没说话,那便是没有答应,但养到及笄他都不让,太皇太妃一颗心都坠了下去,霍砚徵心底肯定还有什么事情瞒着她罢。   *   穆陶陶和魏云曦看着回来的太皇太妃与霍砚徵脸色都不是很好,姐妹俩对视了一眼,道了一声困了,便就让齐嬷嬷送她们去洗漱睡觉了。   魏云曦刚在洗漱,霍砚徵就跟过来了。   穆陶陶只好出了屋子,她低声道:“皇叔。”   “还想在宫里住吗?”霍砚徵问,穆陶陶仰着头望着他,有些不太明白为什么这么问她?   她寻思了片刻试探性问道:“皇叔不想接我回去了吗?”   霍砚徵眉心微拧,伸手揉了揉她那个羊角包,说道:“老祖宗想留你在宫里住一段时日,皇叔给拒绝了。”   他话落,穆陶陶看着他的眼睛都亮了几分,暖光里,她漆黑的眼睛格外好看。   “但皇叔刚才想了想,觉得还是问问你的意思,若是你想与老祖宗住一起,那便在宫里住着,要是想跟皇叔一起住,那明日皇叔便来接你。”   她点了点头,眉眼间都是笑意,这一笑依稀能看得出故人的影子,难怪身边的人都觉得他是别有用心。   这模样,实在是很像。   但他们都不知,穆陶陶与她姑姑,除了这容貌相似,其他没有一丝相似的。   他已经想不起十几年前荒唐时的心境,但他清楚的知道,看着眼前的这个小萝卜头,他这心里头好像什么烦心事都没了。   这么想着,觉得不娶妻养个娃也不错。   穆陶陶想她是回王府了,那魏云曦岂不是不能跟她一起了?她眼睛叽里咕噜的转着,一看就是在想事情,霍砚徵问:“怎么了?”   “曦曦还可以跟我住王府吗?”她问道。   霍砚徵笑了笑,“不可以,不过皇叔可以给她王府的令牌,她要是想你了随时来找你。”   她想了想,觉得这样就可以了,奶声奶气的说道:“那皇叔明天要来接我哦。”   霍砚徵看着她,感觉自己的手好像有些不受控制,揉揉她头又轻轻的捏了捏她的脸包,在碰到她那白皙软糯的脸蛋后,他似乎突然就明白了长信侯的心情。   “知道了,快去洗脸睡觉吧,睡醒皇叔就来了。”   *   不论太皇太妃都多担心,霍砚徵还是把穆陶陶接走了,魏云曦也跟着一起出了宫。   偌大的永寿宫忽然就安静了下来,太皇太妃见不到俩丫头的身影,也没有了笑闹声,心情别提多失落了。   让齐嬷嬷去叫了俩先帝的太妃来了永寿宫,开始打竹牌。   穆陶陶让霍砚徵送魏云曦回府,姐妹俩别提多少不想分别了,霍砚徵提早准备了王府的令牌,在魏云曦下车的时候递给了她。   魏云曦眨巴着眼睛,不解的望向穆陶陶,许久没有伸手去接。   霍砚徵道:“以后陶陶住在王府,你要是想来找她玩便拿着令牌来。”   “真的吗?”她一脸的惊喜的接过令牌,眼睛瞪得像铜铃,抱着穆陶陶就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兴奋得手舞足蹈“啊~陶陶我明天就来找你。”   霍砚徵看着被亲的穆陶陶,眉宇微凝,脸色沉了沉。   魏云曦感觉到不善的目光,忽然放开了穆陶陶,回头对着霍砚徵认认真真的道了谢。   送了魏云曦,他们直接回了打道回府,到了王府门前马车刚停下,穆陶陶就拉开了车门要先下车。   霍砚徵在后面嘱咐道:“你慢点,别摔倒了。”   她“嗯”了一身,头已经探出去了,却被府前站着的这一排美人惊住了,这些人似是在等着霍砚徵回来,为首的还带着面纱。   两人对视了一眼,她好似在哪里见过这人? 第16章 相似 那你以后可不能悄悄的离开皇叔。   霍砚徵见她发楞半晌不下去,伸手拉开了车窗,见到了府门前的这一排好颜色,特别是见到为首那女子的眉眼,眸光阴冷。   只听车窗啪的一声响,便落了下去。   穆陶陶回头朝霍砚徵看去,见他沉着脸,她也没有说话,踩着车凳走了下去。   霍砚徵也随之出来,为首的女子对着他盈盈服身,道:“奴给摄政王请安!”   霍砚徵从车凳上下来,牵起了穆陶陶的手,见那女子还屈着膝未起,他冷声问:“从哪里来?”   “回摄政王,奴从清河来。”女子说完依旧保持着刚才行礼的姿势,似乎霍砚徵不说起,她便能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   “叫什么名字?”霍砚徵问。   “奴名秋月。”   那女子说完,霍砚徵嗤笑了一声,“抬起头来。”   话落,那女子缓缓的抬起头,额间露出来的肌肤白似初雪,一双翦水秋瞳,看一眼便能让人陷进去。   穆陶陶仰头看着她那双眼睛,那种熟悉感太强烈了,霍砚徵垂眸看了她一眼,随后对那女子说道:“从哪里来的,就回哪里去。”   女子未动,但转瞬间脸色煞白,霍砚徵拉着她朝大门走去,不再看身后那女子,穆陶陶再不知世事,此时也明白了这是有人给霍砚徵送了女人。   她的脑海中一直回荡着那个女人看她的眼神,她一定见过这个人。   她徒然顿脚,回头望去,那个女人还是刚才的姿势,还未起身。   霍砚徵见状问她:“怎么了?”   她没有回答,放开了霍砚徵的手小跑着回到那个女人跟前,“我在哪儿见过你吗?”   秋月见去而复返的穆陶陶,眼中泛起水光,微微颔首道:“奴第一次见郡主,给郡主请安。”   穆陶陶看着她,心里这感觉怪怪的,说道:“你直起来吧,这样怪累的。”   “多谢郡主。”   秋月说着直起了身子,穆陶陶看着她又看了看站在门前台阶上看着她的霍砚徵,皱起了眉头。   她垂着头沉默了片刻又一言不发的跑到了霍砚徵的身边,但那有口难开的模样让霍砚徵挑了挑眉,“怎么?你喜欢这个人?”   她点了点头,霍砚徵啧了一声,表情严肃,寻思了片刻便拉起她朝府中走去。   老管家在门口候着,只听霍砚徵吩咐道:“把为首的那人留下,其余的打发走。”   霍砚徵如此吩咐,老管家还是稍微有些意外,以往送那些送女人的,可从没有一个能过了这门,今日竟是为了那永安郡主破了例。   老管家想着摇了摇头又无声的笑了笑,摄政王为永安郡主破的例又何止这一个,以后恐怕会更多。   *   书房   春晓伺候穆陶陶睡下,待穆陶陶已经熟睡了之后她才泡了茶端着前往书房。   霍砚徵看着她来问道:“郡主睡下了?”   她动作轻缓地把茶盏置于书桌上,应道:“郡主已经睡着了。”   “那就把那个女人带到隔壁来吧。”   春晓微微颔首,“是。”   老管家把秋月一人安排在西边的阁楼里,这偌大的王府到深夜里格外安静,秋月看着蜡烧了大半,但霍砚徵还没有让人来传她,她应该还要再等等。   思索间起身自己动手剪去了弯下来的棉线,拿起一旁的灯罩缓缓罩上,推开了面前的檀木雕花窗,微风迎面吹来,她想起了上一次见穆陶陶,那个时候的穆陶陶还是个肉团子,生下来就白白净净的,惹人怜爱,如今隔了十余年再看,已是亭亭玉立的小姑娘了。   今日她能入这王府的大门,本应很开心,但愁绪却挥之不去萦绕在心头。   她轻轻一叹,叹息声刚落,就听见了上楼来的脚步声,她止了心绪,拉上一扇窗,然后前去开门。   春晓扬手欲要敲门,秋月就从里拉开了。   春晓看秋月衣着妆发都还是白日的模样,这个时辰了,难道她还知道今夜王爷会找她吗?   “秋月姑娘还未就寝吗?”春晓问。   秋月微微一笑,柔声道:“在等春晓姑娘。”   春晓看着她的笑容发了愣,听着她这话又回了神,道:“姑娘,王爷有请。”   秋月微微颔首,便踏出了屋门,跟着春晓下了阁楼,一同前往。   春晓把秋月带到时,霍砚徵已经在屋里坐着喝茶了,屋子开着窗,微风袭过,灯火摇曳。   秋月独自上前,望着霍砚徵盈盈一福,“奴给摄政王请安。”   霍砚徵看着她这扶风弱柳之姿,眼神冰冷,“看来姑娘一直都在等本王传,既如此,那本王就先听听姑娘之言。”   秋月直起了身子,柔声道:“奴双亲亡故,被师父收养,习了些琴棋书画,做了淸倌,前些日子楼里来了个贵人,给我赎了身,带着我们来的京城,送与摄政王。”   她说得直白又简单明了,脸上也丝毫都没有风月女子身上的媚色,本是让人极其难堪的事情,在她嘴里好像失去了那股子难堪劲儿。   “买你的贵人是谁?”霍砚徵问道。   秋月回道:“嘉柔公主。”   “还有呢?”   “公主想送泼天富贵给奴,无非也就是觉得将来奴受宠了,可以吹耳边风,能感念公主的恩情。” 秋月说完顿了顿又道:“不过,奴有自知之明,这泼天的富贵奴恐怕是无福享受,但求摄政王将奴留下,为奴为婢也没所谓。”   霍砚徵听她说完,盯着她看了片刻,似是想把她看个透彻,半晌之后才道:“从明日起,由你来伺候永安郡主,你可愿意?”   秋月道:“奴愿意。”   末了,春晓送秋月回了阁楼,回去的路上秋月心情不错,春晓看着她走路时脚步轻快的模样,忍不住道:“秋月姑娘不觉得可惜吗?”   秋月愣了片刻,问道:“可惜什么?”   春晓笑了笑,“在这王府里,还没有女主人,就算不是王妃侧妃,能做王爷身边的那个人,也比为奴为婢好不是吗?”   秋月微微仰头,看了看天空,圆月高空挂,此时月色清幽,王府中重了桂花,风过留香,她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又长长的呼了口气。   “虽说没有谁愿意为奴为婢,但我若是出了这王府,生死便难料了,活着就好了,不用想太多,再者,攀富贵本就不是我本意,何来可惜?”   春晓闻言,便道:“我在王府的时间稍久,秋月姑娘以后若有什么事情找我便是。”   “那以后我便不客气了,我还不熟,少不得要麻烦姐姐。”   春晓笑了笑:“不用客气。”   两人边走边聊,一直到了阁楼下,春晓道:“我就不送姑娘上去了,姑娘今夜早些歇息吧,天色不早了。”   “好,多谢春晓姐姐。”   两人道别完春晓独自上了楼,都到了楼梯口她忽然喊住了春晓,“刚才忘了问姐姐,我有月钱吗?”   春晓噗嗤的就笑出了声,“有的。”   说着给她比了个巴掌,她问:“五吊?”   春晓摇了摇头,“两。”   秋月对这个数额有些吃惊,脸上都写着开心,迅速的上了楼,她回屋后算了算,五两,她攒一段时间便可以给陶陶做裙子了。   春晓迅速回去复命,霍砚徵问:“她什么反应?”   “她挺开心的。”春晓说着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但觉得有些反常。”   霍砚徵点了点头,嘱咐道:“多盯着她点,看看她想做什么。”   “是!”   *   翌日,五更天的梆子声一过,秋月便迅速起了身。   她凭着昨日浅浅的记忆,从阁楼转到了东院来,老管家也正在张罗一天的琐事,见她的身影还愣了一下。   只见她带着一张笑脸便小跑了过去。   “管家早。”   “秋月姑娘,你这是有什么事吗?”   秋月道:“王爷让我以后伺候永安郡主,想问问郡主住的院子在哪里?”   “就在这里。”   老管家话落,秋月面色一滞,“这不是……”王爷住的院子吗?   后续的话还没有出来,见老管家的眼神,她及时住嘴,可心里却是犯了嘀咕。   “王爷和郡主都还没有起身,你还没有住的地方吧,待会儿春晓姑娘来了,让她带你先去住的地方把行囊放下。”老管家说完就去忙了。   秋月等了一会儿,春晓就来了,她带着秋月去了后院把东西放置好。   天蒙蒙亮,霍砚徵准备起身了,穆陶陶昨夜睡得早,霍砚徵一动她也就跟着醒了。   “皇叔,早。”她眯着眼好似还想再赖一会儿床。   霍砚徵本要直起来的身子又躺了回去,“醒了?”   她闭着眼睛道:“还没。”   霍砚徵看着她紧皱的小脸,伸手捏了捏:“皇叔知道你还没醒,别皱着脸。”   她嘿嘿一笑然后便睁开了眼睛翻了个身,裹着小被子滚到了霍砚徵跟前,“我醒了,可是外面冷。”   “要多穿点衣裳,别冻着了。”霍砚徵柔声说道。   秋月跟着春晓站在门外,清晰的听到了里面霍砚徵和穆陶陶的对话,她这心紧紧的揪到了一起,穆陶陶还不到十二岁……   她越想越多,脸色越来越难看。   一直到里面二人说起身了,春晓先开帘子今去,身后伺候梳洗的婢女还候着。   秋月也跟着进去。   见穆陶陶真在霍砚徵的床上,她差点就没有忍住情绪,走近了看是两床被褥,中间隔了一点,她稍微平息了一下心里的不快,换上一副笑脸。   霍砚徵已经更衣完,去洗漱了,秋月还在给穆陶陶更衣,她借着更衣无意间掀了穆陶陶的衣襟袖口,看着无恙才松了口气,脸上的笑也才自然了起来。   春晓正在铺被子,余光瞥了一眼,就看到了秋月借着穿衣给穆陶陶检查身子,想着昨夜霍砚徵的吩咐,她算是稍微松了口气。   如果是为了郡主好,那便不是什么大事,就怕是怀有歹意,伤害了郡主的话那就完了。   秋月给穆陶陶搭了一身藕色石榴裙,搭了件梨花白的抹胸,在外面搭了一件浅粉色的褙子,这一身素素的装扮,让霍砚徵蹙了蹙眉。   但穆陶陶看着镜中的自己,好像很是喜欢这粉粉嫩嫩的衣裳,笑得很开心。   秋月道:“郡主今日想要什么发型?”   穆陶陶眼珠叽里咕噜的转着,半晌也没说出来想要什么样的,大概是有些纠结,秋月只好道:“不如奴先给您梳,梳出来看要是不喜欢了奴再给您换?”   “好呀好呀。”穆陶陶连连点头,秋月笑了笑,拿起一旁的梳子,把她一头乌黑秀发梳顺,从后脑勺把发丝整齐均匀的分成两片,动作轻缓的开始给她编发。   用时略微长,梳出来的发髻有点像双丫髻,但又有细微不同,看起来更落落大方,又不失俏皮可爱。   穆陶陶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甚是满意,她伸手摸了摸从耳侧落下来的丝带小辫,眼中皆是笑意。   秋月看着喜笑颜开的穆陶陶,她站在一旁,眼神温柔如水。   穆陶陶从铜镜中看到站在身后的秋月,有一瞬间竟然觉得她们有点像,昨日那熟悉感是何原因,她在此刻都明白了。   但秋月与另一个人更像,那就是她姑姑穆望秋。   秋月,穆望秋……   穆陶陶思索着,秋月见她望着自己发起了呆,轻声问道:“郡主喜欢吗?若是希望那奴就先给郡主洗脸了。”   听着秋月的话,她急忙回神笑道:“很喜欢,我们洗脸吧。”   伺候完梳洗,去吃早膳,霍砚徵看着被秋月打扮成这粉嘟嘟的模样,眉心直突突。   但见穆陶陶蹦蹦跳跳开心的模样,霍砚徵也没去说什么。   春晓手里忙着其他,心却是一直在秋月和穆陶陶身上的,所以秋月看到穆陶陶开心时的那眼神,她也瞧见了。   两人站在一起,特别是笑起来,那眉眼相似得把她吓了一跳。   嘉柔公主可真是会选人。   后来没几天,穆陶陶和就秋月相熟了,秋月照看穆陶陶那叫一个事无巨细,霍砚徵给穆陶陶请来了原来给她授课的先生,白日里也不能随意玩耍了,要去听先生授课。   穆陶陶有个习惯,也大概是所有爱玩的小孩都会有的习惯,先生一讲话,她就想睡觉,坐在那儿浑身不得劲,不是动来动去就是昏昏欲睡。   秋月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青橘,剥开一个那酸味蔓得整个屋子都是,闻着那股子酸味,睡意全无。   她只要不睡觉,动一动好歹是听着先生授课的,两者相较好多了。   老先生后来与霍砚徵夸穆陶陶,顺带提了一嘴,还有那个丫鬟婢女的功劳。   霍砚徵从不爱橘,所以这府中也不备着一类水果,让春晓去查了才知晓,是秋月自己跑到外面去买的,再加上这个季节价格贵得吓人。   回来禀报给了霍砚徵,春晓道:“这秋月姑娘,也太舍得了。”   霍砚徵漆黑的眼眸蒙上一层寒气,他放下了手中的折子道:“去账房领点银钱,教给秋月,告诉她以后要花在郡主身上的找你这边支。”   春晓应下,观着霍砚徵的神色,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霍砚徵道。   春晓抬眸看了一眼霍砚徵,寻思了片刻才说道:“据奴婢这些日子的观察,秋月姑娘把郡主伺候得很好,应是没有什么其他的心思。”   霍砚徵看着她挑了挑眉,“三公主送给本王的女人,入了府从不往本王身边凑,连眼神都不给本王一个,一心一意伺候小郡主,你刚才也说了,给郡主买青橘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她一个淸倌儿,就算攒钱又能攒下多少银钱,你觉得她这么做是为什么?”   春晓顿时语塞,抿了抿唇,想着那相似的眉眼,又看了看霍砚徵的神色,终究是觉得话问出来可能越界,便压了下去。   霍砚徵道:“她是人是鬼,等着看吧。”   时光如流水,不知不觉的就入了冬,京城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鹅毛大雪呼呼飘,穆陶陶蹲在门口眼睛都直了,若不是霍砚徵在后面盯着,此刻她应该在院中的雪地里打了几个圈了。   秋月和春晓在她身边看着她,霍砚徵交代了要玩雪只能等雪停了才能去,她便一直蹲在门口等雪停。   鼻尖冻得有些泛红,她吸了一口鼻子,秋月开口哄她,让她进屋,她一动不动,还和秋月撒娇,秋月毫无法子。   霍砚徵听着她与秋月的对话,微微蹙眉冷声道:“穆陶陶,进来!”   穆陶陶吐了吐舌头,眨巴着眼睛,秋月道:“还不进去,王爷生气了。”   她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外面的飘雪,才转身进了屋子。   秋月和春晓相视一笑。   穆陶陶刚进屋不一会儿,重华公主府便送来了帖子。   帖子递到了春晓手上,是请永安郡主的,她拿着帖子进了屋。   “王爷,大公主府送来了帖子,说明儿个是明珠郡主的及笄礼,请郡主过去观礼。”   霍砚徵接过帖子,他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帖子肯定是最后一张发出来的,谁家明日观礼,今日才送帖子?   或许想请穆陶陶的,也根本不是什么重华长公主,而是三公主。   想着门口的秋月,霍砚徵看了看穆陶陶,问道:“想去吗?”   穆陶陶摇了摇头:“我与明珠不怎么好,不去了。”   霍砚徵点了点头,把帖子递给了春晓,看了一眼春晓,只听春晓道:“小郡主要不要问问魏小姐去不去?”   穆陶陶眼睛一亮,笑道:“对哦,云曦去的话我也去,我好几天没见她了。”   “那奴婢差人去问问?”   穆陶陶点了点头,春晓急忙去办。   霍砚徵近俩月都很忙,尚书令魏文攸还是找到了前前朝的账本,户部的人一同查了两天两夜,统计出来了当时商贸繁荣时税收,翻到最后魏文攸和许宏昌都已经明白了霍砚徵的用意。   带着账本和做出来的预算数,急匆匆的找到了霍砚徵与之商议。   后来朝堂上,许宏昌便上了要与周边各国打开商贸的折子,反对的人占大多数,这些年大大小小的战乱不断,重开商贸谈何容易。   魏文攸搬出了前前朝商贸巅峰时期的账目,如今国库缺钱,用钱急在眼前,不论如何都要办。   霍砚徵从陈郡谢老太君手中拿到了各国富商在庆国留下的暗桩联络点,安排人联系谈判,他们给各自的主子带回去了信,嗅到银子的味道自然也会出点力,再安排了使团前往各国,双管齐下。   这俩月霍砚徵忙得都抽不开身,一直到近两日才把急用的那两笔银钱筹够,今日又逢天色不好下了大雪,便在府中休息。   他坐在软塌上,围着前面的火盆,穆陶陶在外面冻了一下小手冰凉,直接就伸到火盆上方去了,霍砚徵微微蹙眉,“过来,你这样烤一会儿要难受了。”   她坐在软塌上,都不想站起来,屁股朝霍砚徵缓缓的挪着挪过去,霍砚徵看着她这慵懒模样,眼中都是宠溺,伸手就把她提到了身边来。   穆陶陶身子一倒,就靠到了他腿上,看着他嘿嘿一笑,傻乎乎的。   霍砚徵心情不错,把她双手握在手心暖着。   他的掌心很大,也很暖和,不一会儿她的手就暖起来了,她忽然抬眸,正对上了他垂眸看她的眼神,深邃又神秘,大概是这几日太累了,眼底有些微的疲惫。   穆陶陶心里头竟然生出了一丝莫名的想法。   霍砚徵望着她的眼神,想起了明日明珠郡主的及笄礼,他轻唤了她一声:“陶陶。”   穆陶陶应道:“嗯。”   他问:“皇叔对你好不好?”   她答:“好呀。”   霍砚徵勾了勾唇,便笑了起来,“那你以后可不能悄悄离开皇叔。” 第17章 两面 真难想象,平日里冷如煞神的摄政……   听着霍砚徵的话,她点了点头,她以后就算是要去哪里肯定会跟他说的,怎么会悄悄离开呢?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王府和魏府离得不算远,春晓派人去问了之后知道魏云曦也去后,给公主府回了帖子。   第二天雪停了,可还未化,一尺多深的白雪,踩下去咯吱咯吱响,穆陶陶穿着靴子,玩得忘乎所以,霍砚徵见她这样,看着春晓交代道:“到了公主府看着她点,要玩带她回府里玩。”   话落又对管家说道:“除了必走的路扫一下,其他的地方的雪先别扫。”   管家应下之后,霍砚徵喊道:“还不去换衣裳,一会儿魏小姐来了,还得等你。”   霍砚徵说完,她蹦跶着跟秋月去换衣裳,衣裳还没换完,魏云曦就到了,在王府门口等着她。   魏府去的就不止魏云曦了,驸马爷的妹妹嫁给了魏云曦的三叔,沾亲带故魏老夫人,以及魏家几个夫人,还有小辈,也都一同前往。   魏府的马车停在门口,魏云曦坐不住下了马车,跑进了王府。   俩人一见面就是一阵腻歪,霍砚徵听着这叽叽喳喳的吵闹声,不知道魏府的大人是怎么受得了魏云曦的。   他出声提醒道:“长辈还在外面等着,你们俩还不快点?”   俩人匆匆忙忙弄好,春晓和秋月陪着穆陶陶前去,带上了准备给明珠郡主的礼物,霍砚徵把人送到外面,上了马车。   魏云曦这会儿跟着穆陶陶上了王府的马车,也不回大人跟前了。   霍砚徵亲自上前与魏老夫人打了声招呼,请魏老夫人帮忙照看一下穆陶陶。   老夫人连连道:“王爷放心。”   霍砚徵转身又推开车窗,对着穆陶陶一番交代,才让她们离开。   待马车离开了王府门口的箱子,魏二夫人才悠悠道:“真难想象,平日里冷如煞神的摄政王,私下里竟是这样的。”   魏老夫人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二夫人看了一眼大夫人和三夫人,道:“这不是只有咱们娘儿几个吗。”   大夫人道:“永安郡主好福气的。”   魏老夫人点了点头,“那孩子乖巧又听话,是个有福之人。”   三夫人沉默了半晌才道:“我瞧着永安郡主越来越像穆七小姐了,想想十多年前,那在京城闹得多轰动,摄政王真是情深。”   三夫人这话一出,大夫人和魏老夫人脸色都阴沉下来了,老夫人还没说话,大夫人就说道:“三弟妹还是莫要说这样的话,十多年前那事儿也没什么可编排的,如今这么说可就难听了。”   大夫人这话,三夫人不以为然,“我也不是故意编排,若是没有做,谁还能无风起浪?我瞧云曦与永安郡主关系不错,大嫂还是管一管云曦,别到时候有样学样。”   大夫人本就很喜欢穆陶陶,俩孩子小时候就很投缘,穆陶陶虽然被娇宠着,但是嘴巴甜又听话,天真单纯的一小姑娘,魏云曦虽然闹腾,可也是单纯善良,就算是如今侯府出了事,她也不会干涉魏云曦和穆陶陶的友情。   可三夫人这话说得太难听了,前言暗示穆陶陶和摄政王关系肮脏,后语说魏云曦有样学样,她气得咬紧了牙。   良久才道:“云曦和谁玩就不用三弟妹操心了,三弟妹要是太闲不如把三弟那几个外室接进府里来,免得一天在外面不停的闹,说三弟妹容不得人嚣张跋扈,毁了魏府的声誉。”   刚才三夫人那话,把魏老夫人气得不行,听着好脾气的大媳妇说了这一通刻薄的话,心里的气才顺了点。   她瞥了三夫人一眼,“今日是去公主府,你是小姑子,但你也是魏三夫人,什么话什么事儿,希望你在心里好好想想再说出来,如果想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说,就让你二嫂给你几本书,多看看。”   三夫人臊红了脸,几人一言不发,另外两辆马车里,魏府的公子小姐也吵吵闹闹的,魏云曦和穆陶陶也叽叽喳喳的。   秋月做了俩很好看的暖炉套,一人一个。   魏云曦捧着暖炉看了半天,笑嘻嘻道:“多谢秋月姐姐,竟然也有我的份。”   秋月笑道:“魏小姐喊我秋月就行,姐姐不敢当,郡主与你情同姐妹,奴自然不会忘了魏小姐的。”   春晓坐在一旁,瞧着秋月眼神温柔的看着魏云曦和穆陶陶,秋月对穆陶陶好得有些不正常,虽说她先前已经接受过冷冰冰的摄政王对永安郡主也好得不正常,但那好歹能解释为,大人对小孩?   秋月呢,无缘无故的,为何要对穆陶陶这么好?   想着霍砚徵临走前的交代,春晓的脑子一直紧绷着弦,不敢松懈。   *   她们到公主府时,公主府门庭若市。   明珠郡主及笄,未婚夫婿可还未选,今日来的除了女眷,还有不少半大儿的小郎君。   就连宫里的二皇子和三皇子都来了。   穆陶陶以往都是跟着大人走串的,今日她只好跟在魏老夫人身边了,可人刚下车,迎面便来了另一府的人,那老太太拉着魏老夫人就寒暄了起来。   魏大夫人看着几个孩子无聊,便拉过魏云曦和穆陶陶,把春晓和秋月也喊过来,她先带着人递了帖子进了府。   刚进大门,便就看到了不远处的二皇子霍云谵和三皇子霍云恒。   二人也回头看到了她,霍云恒眼睛一亮,小跑着冲了过来,霍云谵不知在与人说什么,迅速的结束了话头,也跟着慢悠悠的走了过来。   “陶陶。”霍云恒喊道。   穆陶陶看着他,糯糯的喊了一声:“云恒哥哥。”见霍云谵也走过来,她也补了一声:“云谵哥哥。”   霍云谵望着她,淡淡的嗯了一声,声音低沉面色冷峻,可是眼神却一直停留在穆陶陶身上。   魏云曦福了福身,“二殿下、三殿下。”   两人也都对魏云曦相熟,霍云恒开口说道:“魏小姐不用多礼。”   霍云谵看着一旁的魏大夫人,微微颔首,便道:“我们站这里挡路了,去那边亭子里坐吧。”   魏云曦望向魏大夫人,大夫人面带微笑,柔和道:“曦曦,你忘记了什么事?”   魏云曦恍然回神,忙道:“我还没去给明珠郡主送礼物,先把礼物给郡主送过去吧。”   穆陶陶也是要先去送礼物的,便与魏云曦一同前去了。   她们到明珠郡主的院子时,院中正热闹,少女的说笑声频频传出。   入了院,方见长缨公主和长亭郡主都坐在明珠郡主身旁,还有几位世家姑娘也在一旁坐着,几人见魏云曦和穆陶陶的身影后,院中顿时安静了下来。   她们俩前些日子刚和长缨长亭打了架,大家都以为长缨公主今日可能又要和永安郡主呛起来。   但长缨和长亭都是眼神闪躲,一言不发。   穆陶陶看着面前一众人,拉着魏云曦走了过去。   明珠郡主看着她的眼神,冰冷疏离,她扯出一抹笑意,淡淡道:“恭喜郡主,这是我和云曦的礼物。”   她这次没有喊明珠姐姐,以往跟着爹爹来公主府,明珠郡主拉着她妹妹长妹妹短,要叫明珠姐姐,但她刚才看到明珠郡主那个眼神便知道,她还是永安郡主,但也不是永安郡主了。   明珠起身结果盒子,将魏云曦的递给了身后的嬷嬷手下,穆陶陶的她却拿在手中,眼神尖锐的刺到穆陶陶的身上。   “永安,这礼物是你送我的,还是舅舅送我的?”舒明珠问。   穆陶陶的脸色微微变,她知道舒明珠说的是什么意思,咬了咬牙道:“皇叔没有来,也没有托我给郡主送礼物,可能要过些日子自己亲自给郡主?”   舒明珠的脸色涨红,霍砚徵是她的亲舅舅,她的及笄礼他都没来,也没拖人送礼,这不是打她母亲的脸,打她的脸吗?   虽然被打脸的也不止长公主一人,不管谁家什么事请了他,看得顺眼的他派人送个礼,看不顺眼的就像这样,人不到,礼也不会到。   舒明珠看着穆陶陶的神情,冷笑了一声,“这么说,这礼物是永安送我的了,可是永安现在都寄住在舅舅府中,不会送礼也是拿王府的东西来送吧?”   围在一旁的世家小姐挺多,大家都在看她的笑话。   只听身后的秋月幽幽开口:“回郡主,王爷本来让春晓姐姐去选了个钗子让永安郡主带过来,但是郡主觉得觉得这好歹是明珠郡主的及笄日,所以亲自去库房重新选了,王爷当时还夸永安郡主大气,给明珠郡主挑了个更贵的。”   秋月一席话,让在场的人脸色微微一变,至少告诉所有人,王府的东西,永安郡主想拿还是想换,那都是摄政王愿意的。   而摄政王原是让婢女随意选了支钗子,根本没把明珠郡主的及笄当回事。   舒明珠一记刀眼杀过来,“哪里来的奴婢,主子说话也轮得到你插嘴?”   春晓道:“回郡主,奴婢们是摄政王府来的,摄政王吩咐奴婢们陪着永安郡主来送礼,这礼,明珠郡主是不愿收吗?”   舒明珠咬着牙,捏着手中的盒子,若是可以,她真想把这盒子捏成灰烬。   “永安妹妹送的礼,姐姐怎么会不收呢?” 她说着把盒子递给了身后的嬷嬷,可那嬷嬷还没接到,盒子啪的一声掉在地上,随之而来的还有盒子中的玉器摔碎的清脆声。   穆陶陶看着盒子摔坏了,里面玉器的碎片也掉了出来,虽然已经碎了,但大家还是能看出来那玉的成色,怕是全京城也找不出另一套这样的来,红色玉片,清透脆亮毫无杂色,钗子桌子项链耳环是一套,带在身上不知道有多夺目。   竟被明珠郡主就这么摔了!   穆陶陶看着那玉碎了,感觉自己的心被人踩在地上践踏了一般,眼眶有些酸涩,咬着牙才没在人前落泪。   春晓的脸色也很难看,只见秋月面不改色的走过去把盒子打开,将掉出来的玉片拾回去。   她缓缓起身,看着舒明珠道:“郡主既不要这礼,那奴就带回去了,但是奴会如实禀报给王爷,看到时候这套首饰值多少钱,明珠郡主总不能摔坏了别人的东西不赔吧?”   舒明珠瞥了一眼那透红的玉坠,她都没有那么好看的首饰,要是她知道里面是这样的,她绝不会摔。   可是现在已经摔了,她不信舅舅真的会来找她要她赔钱!   穆陶陶看了一眼舒明珠,眼睛水汪汪的。   “我们走吧。”穆陶陶话落,魏云曦牵着她一起出了院子。   刚出了院子,穆陶陶眼泪就滚下来了,她伸手擦了一下眼泪。   魏云曦拉着她找了一个角落,秋月要跟过去被春晓拉住了。   “让她们俩呆会儿。”   秋月把手中的盒子递给了春晓,道:“姐姐拿一会儿,我趁现在去躺茅房。”   春晓点了点头,看着秋月离开并未多想。   *   秋月穿过几条小径,又绕了几圈拐进了公主府的西苑门。   客人都在东苑那边,西苑里无人,格外安静,她进了院子,径自朝最左边的屋子都了过去,推开了门。   嘉柔公主站在屋里,穿着一身大红色宫装。   “公主殿下。”秋月道。   嘉柔看着她,缓缓的笑开来,“秋月姑娘最近怎么样?在王府可还好?”   秋月微微颔首:“拖公主殿下的福,妾一切都好。”   “不过本宫怎么听说,摄政王让你去伺候永安郡主了?”嘉柔皱着眉,显然是对秋月没有爬上霍砚徵的床不太满意。   秋月微微颔首:“是。”   “不过妾觉得,那么多女人都未能进王府大门,妾进去,便是成功了一半,公主觉得呢?”秋月话落,嘉柔道:“那是自然。”   秋月看着嘉柔的神色,继续道:“至于伺候永安郡主,正是妾的计划,摄政王对永安郡主非同寻常的好,妾伺候好永安郡主,得到了郡主的信任,时间久了,摄政王自然也会信任妾,到那时,还怕达不到目的吗?”   她眼神里的欲望外泄,眉眼间皆是那股子向上爬的劲儿,成功的说服了嘉柔。   嘉柔道:“秋月姑娘只管去,若有什么困难可告诉本宫,本宫等你的好消息。”   秋月笑了笑,对着嘉柔盈盈一拜:“妾将来一定不会忘记公主殿下的恩情。”   离开了屋子,秋月还是一副欲要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模样,嘉柔看看她那样不屑的嗤笑了一声,关紧了窗户。   秋月也在那一瞬间泄了那股子气,嘴角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第18章 萌芽 霍砚徵抱着她,轻轻的拍了拍背,……   王府内   穆陶陶走后,霍砚徵回到屋内坐下,火盆烧得正旺,他拿起刚才翻了几页的书,下意识的就朝一旁看去,空荡荡的屋内就他一人。   虽然穆陶陶比不上魏云曦闹腾,但她坐在一旁,也总会有不定时的碎碎念,很难有这种寂然无声的时候。   这些日子以来,穆陶陶一直在他身旁,就算忙到很晚回来,他也能见到她趴在门口等他。   骤然间走了,他竟是有些不习惯。   “丰息,明珠郡主及笄礼什么时候结束?”   丰息听着霍砚徵突然发问,愣了一下,女儿家及笄礼几点结束他还真不知道,他回道:“这个属下也不确定,一般客人散场都是晚膳后了。”   丰息话落,许久没有听到霍砚徵的回音,他探头一看,见霍砚徵还盯着手中的书,只是许久都没有动手翻下一页。   “郡主估计也要到晚膳后才回来,不如主子也出去走一走?”   丰息嘴上这么说,但心里却不这么想,他和红袖都呆在霍砚徵身边很多年了,从未见霍砚徵对谁这么上心过,永安郡主还是第一个。   虽说永安郡主现在年纪还小,可再过两三年,也就及笄了,对于孤寡老人霍砚徵来说,两三年估计也无所谓。   作为下属,不敢直接问,侧面证实一下他还是可以的。   说完,一脸期待的看着霍砚徵答应,但他等了半晌,只等到霍砚徵沉声道:“你进来。”   丰息进去,霍砚徵漫不经心的抬眼看向他:“你在想什么?”   丰息愣了一下,有些心虚,回道:“属下没想什么。”   “说实话!”   看着霍砚徵的神情,丰息斟酌了片刻缓缓的蹲了下来,伸着头小声问道:“主子是不是觉得小郡主不在有点不习惯?”   霍砚徵被戳中心事,心头咯噔一下,但面不改色,淡淡的看了丰息一眼:“本王觉得是你太闲了。”   丰息嘿嘿一笑,继续说道:“属下听说,当一个人片刻都不想与另一个人分开的时候,这个人一定是喜欢上另一个人了。”   霍砚徵的眼眸微变,瞪了丰息一眼,丰息心神领会的闭上了嘴。   蹲了一会儿他忽然又道:“对了,今日二皇子和三皇子也去了公主府,属下曾听说,三皇子喜欢小郡主,不知今日他们会不会见到面。”   霍砚徵拿着书本的手指微微一顿,只听“啪”的一声,他合上了手中的书。   丰息吓了一跳,急忙站了起来,“属下去安排。”   *   公主府内   明珠郡主摔碎了永安郡主送的礼,不一会儿的功夫就传遍了。   重华长公主听到消息后赶了过来,但寻了一会儿没寻到穆陶陶的身影,便让人去找。   霍云恒和霍云谵最先找到了穆陶陶和魏云曦呆的角落。   她先前落了泪,但她平复了一下心情便没有再哭了,刚准备离开的时候二皇子和三皇子寻过来了。   霍云恒看着她眼睫湿漉漉的样子,伸手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别难过了,摔碎了就摔碎了,改天我送你一套。”   穆陶陶听着他这话真是哭笑不得,她哪是因为东西碎了而哭。   但三皇子就是这么个憨憨,才能跟她玩得那么好。   霍云谵站在一侧,她不经意间抬眸看过去,便看到了他眼神悲悯的望着她,有怜惜,有心疼,他知道穆陶陶因何而哭,但却不能直言。   穆陶陶望着她抿了抿唇,还不待说话,便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霍云恒,你在干什么?”   是霍砚徵的声音,几人一同回头看去,霍砚徵眼神凛冽,脸色阴沉,这神态霍云恒可太熟悉了,他皇叔在生气,还是很生气的那种……   完了,也不知道是谁惹到他了,那个人真是倒霉啊。   穆陶陶看着忽然出现的霍砚徵,刚平复下去的心情又泛起了涟漪,眼眶一酸,泪水溢满了眼眶,眼前一片朦胧。   看着她水汪汪的眼睛,霍砚徵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蓦然紧缩,放柔了声音说道:“过来。”   穆陶陶走了,霍云恒才发现自己的手一直搭在穆陶陶的肩上没拿下来,原来惹皇叔生气的人竟是他……   他张了张嘴想解释,但最后只是无力的喊了一声:“……皇叔。”   穆陶陶走得很慢,含在眼中的泪水一直没滚落。   到了霍砚徵跟前站定,她的靴子上沾了很多雪,鼻尖冻得通红,脸颊也微红,霍砚徵看她这模样,缓缓的蹲了下来,伸手给她暖了暖脸颊,她眼睛一闭,豆大的泪珠落在了他的手上,他拇指微动,给她擦了泪痕。   霍砚徵来了,重华长公主听闻后带着人匆匆赶来,这偏僻的角落围了很多人,谁也没说话,就看到平日里一言不合就夺人命的摄政王,竟然小心翼翼地在给永安郡主暖脸,在温柔地给她擦拭眼泪。   擦完泪水又拿帕子给穆陶陶擦了一下她靴子上的雪,低声问道:“脚凉不凉?”   听着霍砚徵的话,她摇了摇头,眼中又瞬间溢满了泪水,在眼泪滚落的瞬间扑进了霍砚徵的怀中。   霍砚徵抱着她,轻轻的拍了拍背,哄道:“乖乖,皇叔在,不哭。”   嘴上说的是轻声细语,看着春晓和秋月的眼神却是杀气腾腾。   春晓急忙走至跟前,手中还捧着那个摔坏了的盒子,“回主子,明珠郡主觉得小主子拿了王府的东西来送礼,便给摔了。”   霍砚徵看着那个盒子,想着自己挑出来的那支俗气的金钗,想到怀中的这个小东西说,姑娘的及笄是顶高兴的事,得送好看的东西。   她眼光倒是很好,一眼就挑中了那套古血玉首饰,现在要想找到一套一模一样的的恐怕已经天方夜谭了,竟就这样被摔得稀碎。   更让他生气的是,他养着宠着的姑娘,竟是随便一个阿猫阿狗都上来欺负!   看来,像长缨长亭那样的惩罚还远远不够让人看清楚他的态度!   转瞬间漆黑的眼眸如淬了地狱寒冰,薄唇轻启,“明珠郡主呢?” 第19章 护着 本王想要发作从不需要借口,本王……   霍砚徵话落,重华长公主头皮一麻,急忙上前说道:“二皇兄,外面寒气重,先带永安进屋里吧。”   “不用,把明珠带过来。”霍砚徵的语气冷淡,眼神中的戾气未减反增,当着众人的面一丝面子都不给。   长公主顿时难堪得脸色涨红。   虽说早就知道霍砚徵从不没把她们放在眼里,但是当到这样的时候,霍砚徵如此做派仿佛就是把她这个长公主的脸踩在泥里。   长公主当然不会把明珠叫过来,今日是明珠的及笄礼,不用想都知道把明珠叫过来会怎么样?   她是不允许让明珠在这个时候受这样的屈辱的。   见她不说话,霍砚徵眉宇微微皱,不咸不淡的问道:“重华,这么多年以来,本王可曾踏进过你的公主府?”霍砚徵声音冰冷,长公主懵了片刻,只听霍砚徵继续道:“本王今日来,皆是因为永安郡主在这里,永安郡主可是你发帖子请过来的?”   长公主回道:“是,永安郡主是皇妹递了帖子请来的客人。”   “嗯,你请来的客人。”   霍砚徵眼眸冰冷,脸色阴沉:“帖子你是发到本王的府邸把永安郡主请来?怎么?你对本王很不满吗?”   长公主的脸色一凝,开口解释道:“皇兄,明珠与永安都还是小孩,小孩子之间有点小摩擦是正常的,明珠也肯定不是故意摔坏礼物的。”   又是这一套说辞,霍砚徵听着都烦了,他轻声嗤笑:“永安确实还是小孩子,长公主觉得明珠也还是小孩子吗?”   重华长公主一时语塞,今日是明珠的及笄礼了,接下来就是议亲,该出嫁的姑娘了,她哪里还能回霍砚徵一句明珠还是小孩子,还是不知轻重,不知利害关系,只是被她宠坏了的小郡主?   见长公主许久都没有回答,霍砚徵冷声道:“重华,明珠还是小孩子吗?”   他又问一遍,长公主知道,今天霍砚徵是怎么也不会罢休的了,咬了咬牙道:“明珠在我这里,一辈子都是小孩。”   霍砚徵笑了笑,垂眸看了一下怀中的穆陶陶,眼神骤然间变得花浓酒软的模样,“你这话倒是不错,永安在本王这里,也一辈子都是小孩,本王会为她的一生负责到底,想来重华你也是能为明珠的一辈子负责到底的。”   话到此处,霍砚徵顿了顿,眼神冰冷的看向重华,道:“既然明珠还是小孩,那今日的及笄礼便没有办的必要,以后重华就好好养着明珠一辈子吧。”   他的声音平静,但眼神却是不容忍反驳,不容忍质疑,重华的眼中皆是不可置信,她摇了摇头,几次张了张嘴才说道:“皇兄,世间没有这样的道理,她到了及笄之日为何就不能办这个礼?”   长公主的这话出来,霍砚徵笑了笑:“这个礼代表着什么?长大成人了,公主殿下刚才不还说她是小孩吗?”   长公主一时语塞,霍砚徵失去了耐心,沉声道:“是你养在家里,还是以后道观里,长公主自己想想。”   “皇兄一定要如此以势压人吗?再怎么说,我是你的亲妹妹,明珠是你的亲外甥女,永安郡主是皇兄您的什么人,值得你如此护着?”   长公主说着顿了顿又道:“莫不是传言是真,永安郡主真是你和穆望秋的女儿?”   话刚落,只见霍砚徵手起手落,“啪”的一声,清脆的巴掌声让周边所有人都怔在了原地。   长公主半边脸颊通红,瞬间就肿了起来,头上的发髻歪了,钗子掉了俩在雪地里,落地无声。   明珠郡主院中的人听闻出事了,一群女孩赶过来,正巧看到霍砚徵打了长公主的场面,所有人都吓住了。   长亭和长缨脑中想起了那天晚上,身子不受控制的颤抖着,怯生生的不敢去看霍砚徵的眼神。   只听霍砚徵看着她俩喊道:“长缨长亭,把明珠带过来。”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拉着舒明珠过来了。   长公主一个箭步就把舒明珠拉到了身后,她扬起了头,挺直了脊背,抬出了公主殿下的骄傲。   “你有什么不满就冲着我来!何必用孩童之间的借口发作?”   霍砚徵轻蔑的看着她,冷笑了一声:“长公主,你也太不了解本王了,本王想要发作,还需要借口?”   “就比如,十六年前重华殿内,公主得了一个琉璃香炉甚至喜欢,殿内熏香缭绕……本王手下的一个画师,画工极其了得,那日恰巧被那个香炉吸引,留下来画了一幅画……”   “又比如,十五年前来舒府做客的舒府表小姐的表小姐……”   “再比如,明珠郡主——”霍砚徵盯着长公主,他的眼神告诉她,老子随随便便就能够弄死你,你今日还车什么发作的借口和理由!   长公主的脸色寡白到了极点,身子摇摇欲坠,抓这舒明珠的手捏得她胳膊生疼,感觉要将她的骨头都捏断了!   众人被提起了兴趣,霍砚徵口中的事情,第一他们不知道是何事,第二却是让舒府的人惊了一下,表小姐意外落水身亡,难道还有什么隐情吗?第三明珠郡主怎样霍砚徵还没说,大家都在等后续,只见长公主扑通的跪了下去,纤细白皙的手指紧紧的攥到了一起攥得皮肤通红。   她咬着牙,腮帮子被崩得紧紧的,转瞬间眼圈猩红,抬眸看着霍砚徵沉声说道:“皇兄,是我的错,我没有教导好明珠!她确实还没长大,今日及笄礼取消,待她懂事之后再办及笄礼!”   霍砚徵看着她,眼神冰冷无温,抱着穆陶陶转身离去,他边走边道:“本王最近是心情太好了,才以至于有些人不停的试探本王的底线,本王想要发作从不需要借口,本王想要护着个人,从不需要理由!”   “长信侯府一案证据不足还未结案,陛下已经下旨恢复永安郡主的名誉,若将来还有人再以此嚼舌根,别怪本王心狠手辣拔了他舌头!” 第20章 哄女孩(捉虫) 皇叔从来没哄过女孩,……   众人禁声,看着霍砚徵抱着永安郡主扬长而去的背影,再看跪在雪地里狼狈不堪的重华长公主,都不约而同的散去。   不知跪了多久,重华双手杵在白雪中,被冻得红了又紫。   舒明珠看着众人离去后,终于从长公主的那句及笄礼取消中反应过来,她脑中一片空白,看着跪在雪地里一动不动的母亲,她才懵懵懂懂明白自己可能闯下大祸了。   “母亲。”她轻声喊道。   长公主听见声音缓缓回头定定的望着她,那眼神陌生得让她害怕,像是透过她的眼睛再看另一个人。   母女四目相对,舒明珠心中生出一丝恐慌,“母亲,我不是故意的。”   长公主点了点头,低声说道:“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没事。”   “那我的及笄礼怎么办?”舒明珠问到。   长公主道:“不办了。”   明珠的脸色变了变:“那什么时候再办?”   “永远都不办了。”长公主沉声道。   舒明珠明亮的眼眸蒙上了一丝恐慌,颤颤问道:“母亲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的意思,母亲养你一辈子。”长公主话落,舒明珠总算是彻底的明白了长公主话里话外的意思。   她想到了二皇子霍云谵,想到了她与那些世家贵女说过的,及笄礼过后她就会和霍云谵订婚,她就是二皇子妃。   如今她却不能有及笄礼,不能与喜欢的人成亲,那怎么行?   只要想到以后这满京城的世家贵女都会嘲笑她,她就无法接受。   “那怎么行?以后让别人怎么看我?别人会嘲笑我的!”舒明珠一脸的不愿意,重华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别人怎么看?世人的嘲笑?她这个长公主一生尊贵,活了半辈子,不曾如此难堪过!不曾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这都是因为谁?   “你是明珠郡主,何必在乎别人怎么看你?你是明珠郡主,谁敢嘲笑你?”   “怎么不敢?她们肯定都在背后议论我,嘲笑我!”舒明珠跺着脚,一副天都要塌下来的模样,让她恨铁不成钢。   驸马送走了客人后返了回来,见站在一侧还在闹脾气的女儿,还有跪在雪地里还没起来的妻子,他深吸了一口气大步走了过去。   “舒明珠,你闹够了没有?”   舒诃脸色难看,舒明珠怔怔地站在那里,只见长公主厉声喝道:“你吼她做什么?刚才霍砚徵在这里的欺辱我们母女的时候,你怎么不出声?现在来耍什么威风?”   舒诃原本对肿了半边脸还跪在这里的妻子有些怜惜,觉得她向来高高在上,此次被摄政王打压,心里不知多不痛快,想宽慰一下她,但此时看着这张脸,看着眼中憎恨的神情,那一丝怜惜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站在那里,看着妻子女儿,眼中只觉得讽刺。   “殿下长这么大还没被人如此打过脸吧?明珠也是,你一向是教她高高在上,从不会尊重别人,你自己也是弄权欺世之人,如今摄政王比你更会这一招,落在他手里也算是公主殿下的因果报应了!殿下也正好亲身体会一下是何种感觉。”   舒诃说着顿了顿又看向一旁的舒明珠:“虽然你也同你母亲一样,没把我这个父亲放在眼里,但我最后给你说几句,是你请来了永安郡主来参加你的及笄礼,她精心准备了礼物送来给你,你不但没有感谢她,你还摔了她的礼物,说话欺辱她!你觉得摄政王是你的舅舅,她拿了你舅舅的东西来送你,你终于可以羞辱她了是不是?你就没有想过,你所谓的舅舅,连你母亲都没放眼里,你又算得了什么?人活于世要学会尊重别人,如果今日你满心欢喜的接下礼物,真心感谢她,那此时此刻你的及笄礼已经完成,而你的舅舅还有可能站在一旁观礼。”   舒明珠听着舒诃的话,脸色苍白。   舒诃见她好像把话听了进去,继续说道:“你今日错在目中无人,还自以为是,你践踏了永安郡主的一片真心!你母亲说你在她心里永远都是小孩,但你已经不小了,这么多年,你母亲可曾告诉过你做错了事情要怎么办?”   “要意识到自己错在哪里,真心实意的去道歉!求得别人的原谅,明白么?”   重华的脸色阴沉,看着舒诃的眼神像是要把人千刀万剐。   舒诃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随后落在了舒明珠的身上:“你好好想想,是想要你母亲养你一辈子,还是想要知错就改,去王府给永安郡主道歉,让永安郡主原谅你。若是前者,那便当我没说过,若是后者,想清楚了错在哪里?如何道歉?那你来找我,我带你去王府找永安郡主。”   舒明珠懵懵懂懂,一脸陌生的看着舒诃,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一般。   重华听着这个话,冷笑了一声:“呵,她是我的女儿,她不必向任何人低头!你的那套贱民理论教育她,别拿来出来丢人现眼!”   舒诃微微蹙眉:“殿下是想明珠以后也像你现在这样,那你就继续纵容着她。”   *   王府内   穆陶陶被霍砚徵带回来后一直有些闷闷不乐,午后又飘起了雪,霍砚徵望着飘雪说道:“又下雪了,皇叔陪你去玩雪好不好?”   她摇了摇头,趴在他的腿上一动不动的,呆呆的望着外面,眼眸黯淡无光。   “欺负你的人,皇叔已经让她们得到惩罚了,以后肯定不敢了,你别难过了好不好?”   霍砚徵的语气温柔得如三月和煦的春风,站在外殿的丰息和春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寒颤,丰息眼神微挑,示意春晓一同出去。   春晓点了点头便跟着出了屋门。   霍砚徵见二人离开,把穆陶陶抱了起来,圈在怀中坐着,在她耳边轻声喊道:“陶陶?”   “嗯。”穆陶陶低低的应了一声,抬眸对上了他的眼睛。   只听霍砚徵道:“皇叔从来没哄过女孩,陶陶可否告诉皇叔,怎样哄女孩开心?”   穆陶陶寻思了一下,回道:“我见过嫂子不高兴了,哥哥就亲手做了很多嫂子爱吃的东西,就把嫂子哄好了。”   “那陶陶喜欢吃什么?”霍砚徵问道。   穆陶陶回道:“我喜欢吃合意饼,还有糖葫芦,还有冰羊乳糕,还有好多好多。”   霍砚徵听着这些名字就甜腻腻的东西,微微蹙眉,但还是柔声问道:“那皇叔亲手做给你吃,你会不会开心?” 第21章 相守(一更)(捉虫) 天色暗了,飞雪……   闻言,穆陶陶微微一愣,小脑袋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没有回答。   霍砚徵眉宇微挑,轻轻的摇了摇她。   “嗯?”   看着他询问的眼神,她点了点头,却道:“那皇叔会做吗?”   霍砚徵:“……会,你想吃什么皇叔都会。”   “那好吧。”   她半信半疑的点了点头。   霍砚徵活了半辈子,人生第一次踏入厨房,把众人吓一跳。   府中做点心的是尚食局出来的老嬷嬷,听闻霍砚徵要她教如何做点心,脸色骤变,连连道:“不可不可。”   老管家温声道:“嬷嬷莫问其他,主子想学教就是了。”   等看了单子,青嬷嬷一看都是女孩子偏爱的点心,脑中不知怎地就想起了永安郡主。   这府中,一直也不怎么备甜点,就永安郡主来了,她才有点事情可做。   现在摄政王亲手来做,大概也是给永安郡主做的,青嬷嬷这般想着,又觉得自己以后可要对永安郡主更上心一些才行,多研究一些新鲜口味的点心来。   霍砚徵在厨房里折腾了一个午后,终于做出了色香味都还不错的成品。   他拎着食盒回来时,穆陶陶趴在火盆边的软榻上睡着了。   漆黑顺滑的发丝覆在脸颊上,殿内太过于安静,能听见她清浅的呼吸声。   霍砚徵将食盒放置在一旁的案几上,拿了一条被子给她盖上,随后在软榻旁坐了下来。   看着屋外,已入黄昏,天色暗了下来,飞雪还未停,听着她浅浅的呼吸声,他竟有了前所未有的心安。   他想着,若是两个人能够这样相守着,那也挺好的。   念及此处,他无声的笑了笑,从未想过,到了这个年岁,他竟会萌生出这样的想法。   年少时,差不多年岁的男儿郎都有了心仪的姑娘,他却是心无波澜,静得像是一潭死水。   那时,长信侯正得帝心,先帝有意和长信侯府结姻亲,那时试婚又得长信侯喜欢的,便是穆府小小姐穆望秋。   就这样,穆望秋成了秘而未宣的准太子妃,待时机合适便会公告天下。   他得知这个消息后,不惜冲撞了先帝,上演了一出心悦穆望秋的戏码,此生非她不娶,硬生生的搅和了那一场让先帝和穆府都满意的婚事。   先帝大怒,寻了个理由把他贬得一无所有。   那时所有人都信以为真,以为他因为穆望秋疯魔了,甘愿放弃一切。   后来先帝给霍长风另选了太子妃,他松了一口气,正想着要如何解决这一场闹剧时,穆望秋找上了他,那天她穿了一件烟青色的锦衣,披着一件墨色的披风,神色淡漠,眼眸清冷无温。   他见过穆望秋很多次,但每一次见都是在长信侯身边,在他的印象中,穆望秋有一双会笑的眼睛,不论何时何地,她都是笑意吟吟的模样,与此刻的眼前人判若两人。   他愣了愣神,半晌都没有请穆望秋入府,只见穆望秋微微抬眼,淡淡道:“怎么?二殿下看见我来很意外吗?”   “穆小姐请进。”   他请了穆望秋进府,面对面而坐,他平日演得很逼真,可这样面对面的坐着时,他却清楚的认识到了自己冷漠和绝情,心底没泛起一丝波澜,真是个彻头彻尾的恶人。   “穆小姐怎么过来了?”   穆望秋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随后道:“按往日惯例,殿下此时应该早到长信侯府献殷勤了,今日见殿下没来,我便亲自上门看看,殿下是否是病了或者伤了,还是被什么事绊住了?”   他听着这话,没有解释,只见面前的少女垂眸轻笑,笑中带着几分不屑。   “方才一见,我看殿下气色红润,却眉头微皱,看来殿下是身体无碍,却是愁绪上头,可是发愁如何给自己开脱?”   穆望秋漫不经心的说着,那双冷清的眸子仿佛看透一切,他自以为自己精于算计,精于藏匿,以至于父亲和兄长都觉得他是恣意胡闹,不顾后果。   从未想过第一个看穿他的是穆望秋。   “穆小姐什么意思?”他问道。   穆望秋笑了笑:“我拒绝二殿下的求娶,二殿下不会有意见吧?”   他怔了怔,寻思着没回答,便又听她说道:“殿下不想我成为太子妃,我已经沉默着为殿下解决了问题,如今太子妃已定,二殿下可安心了,难不成,二殿下真想娶我吗?”   穆望秋顿了顿又道:“就算二殿下真想,我还不愿呢。”   “穆小姐是何时看出来的?”他问。   穆望秋回:“去年的除夕夜。”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脸色微变,沉声道:“看来穆小姐一直都很清楚自己的身份。”   “自然清楚,所以,我也要感谢二殿下替我解决了这个难题,若不是二殿下这么心急,我还不知道要怎么麻烦父母兄长。”穆望秋神色淡然,一字一句轻飘飘的,如雁过无痕。   他无声的笑了笑:“不敢当穆小姐这一声感谢,此次算我欠穆小姐的,往后穆小姐若有需要的,但说无妨。”   穆望秋见他应下,笑着起了身,他送她出府,临出府前她忽然顿住了脚,低声道:“二殿下不争一争吗?依我看,你比太子殿下更合适。”   他身子一滞,眼眸冷了几分,只听穆望秋轻声道:“人总是这样,总以自己的喜好去偏爱,误人误己,殿下的第一步就输在心机太深,无太子的敦厚纯良,陛下,更信任太子殿下。”   他闻言双手有些不受控制的颤抖了一下,强压着情绪上浮,笑道:“人各有所爱很正常,但我也很好奇,穆小姐怎么就那么笃定的?”   “因为殿下看我的眼神,没有一刻是安心的,等殿下真的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便就明白了,”   霍砚徵以前一直没有把这句话放在心上,但此时此刻,他侧眸看到正在熟睡的穆陶陶,却想起了这句话。   他隐隐约约觉得,太皇太妃的担忧或许并不是杞人忧天。   又或许,他是因为身边一直都没有女人,所以才会生出这荒唐的想法。   可他却不想去验证,心中还隐约有了任其自由生长的期待。 第22章 别扭(二更) 知子莫若母,太皇太妃果……   穆陶陶做了个梦,梦见了侯府被官兵围的那一晚。   她在自己的院子里,浑然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只见父亲急匆匆的跑到她的小院,推开了她的屋门。   “陶陶。”父亲唤她。   她本已上了榻,听见父亲的声音又掀开被褥跳了下来,“爹爹,你怎么回来了?”   “爹爹想陶陶了,所以回来看看陶陶。”   他说着抱起了她,双臂勒得紧紧的,紧得她有些不适。   他在她的耳边说道:“陶陶,若是以后爹爹不在身边,要好好的生活,快乐的长大,不可再任性啦。”   “爹爹要去哪儿吗?”她不解的问道。   “爹爹不去哪儿。”他说着放开了她,却是定定的看着她,眼眸一片猩红,又过了片刻,他才道:“陶陶,你记住爹爹的话,以后不要轻易相信别人,不管是谁,要努力长大,相信自己好不好?”   她懵懵懂懂的点着头,只管应下,却不知大祸临头,爹爹就快要死了。   她在梦里跌跌撞撞,追着父亲的背影一直跑一直跑,跑了很久终于跑到了菜市口,周围围了很多很多的人,父亲的身影消失在人海中,她站在原地恍惚听到众人的惊呼声,她寻着声看过去,只见有一个鲜血淋漓的头滚到了她跟前。   她定睛一看,是爹爹。   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声,她噌地从坐起了身子,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霍砚徵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喊声吓得一哆嗦,回头喊道:“陶陶?”   穆陶陶听见喊声回头望着他,定定的看着他看了许久,眼泪一个接一个的往下掉,看了半晌之后伸开双臂朝他扑了过来,哽咽着喊了一声:“爹爹。”   霍砚徵:“……”   “我是……”皇叔。   听着她抽抽搭搭的哭声,皇叔二字终是没有说出来,大概是做噩梦,还梦见长信侯了。   他抱着她,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哭着哭着又睡了过去。   刚才到底是醒了还是没有醒,霍砚徵也有些弄不清楚了。   哭够了,睡着了。   看着她眼睫上还挂着水渍,他伸手给她轻轻的拭去,看着这张还带着一点点婴儿肥的脸,霍砚徵心中的罪恶感从心头升起。   知子莫若母,太皇太妃果然早就看穿了他是个禽兽不如的东西。   她把你当爹,而你却只是一个肮脏的东西。   对自己有个清楚的认识之后,霍砚徵的心里多了几分烦躁。   喊了一声:“春晓。”   春晓从外面进来,还以为是要传膳,却听霍砚徵吩咐道:“把小郡主的东西收拾一下,从今天晚上开始,让她回小院里住。”   春晓愣了一下,心想着这不是中午才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要赶她回去。   但她见霍砚徵脸色不悦,并未多话,迅速的把东西收拾好,送回了沁园内。   将东西摆置好,又让人在屋内烧了地龙,把火盆也烧好,确保晚上屋内不会冷。   *   东西都搬走了,霍砚徵才让上晚膳。   他叫醒了穆陶陶,只见她翻了个身,一只眼闭着另一只眼努力睁开,看清是他之后呢喃道:“皇叔,你做好回来啦?”   霍砚徵道:“嗯,醒了没有,起来用晚膳了。”   穆陶陶伸了个懒腰坐了起来,霍砚徵下意识的伸手去给她理凌乱的发丝,手都伸过去了,又突然反应了过来,叫了秋月进来。   给她梳洗后,一起用完晚膳。   她心里惦记着合意饼和糖葫芦,便只吃了一点点饭,便就去吃甜点了。   她一边吃一边望着霍砚徵,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线,霍砚徵看着她这模样,嘴角不知不觉的扬起一抹笑。   “好好吃,皇叔你尝了吗?”   霍砚徵听着她的话恍然回神,敛了敛嘴角的笑,淡淡道:“我不爱吃甜的,你吃吧。”   “可是上次合意饼你都吃的啊。”   霍砚徵蹙了蹙眉,“就是那次吃了,觉得不好吃,以后不吃了。”   穆陶陶神色暗了下去,勉勉强强的吃完手中的那块合意饼,便没再拿下一块。   “不吃了?”霍砚徵问。   她轻轻的摇了摇头,道:“吃饱了,明天再吃。”   话是这么说,可霍砚徵看她脸上那点高兴的样子全没了,他不知道自己哪一句话得罪了这小孩,语气又软了软:“还吃得下就多吃点,明天又重做。”   “吃不下了,明天再吃。”她说着望向外面的秋月,“秋月帮我收好哦。”   秋月应道:“好。”   吃过晚膳后,霍砚徵坐在火盆旁看书,她在旁边蹲了一会儿,有些无聊便就想要去床上躺着了。   去到了床边才发现自己的小枕头小被子都没有了。   她愣愣的站了一会儿,霍砚徵回头看到她呆呆的不知想什么的模样,开口道:“你的东西,我让春晓送回你的小院子里了,秋月和春晓都陪你过去,你长大了要自己住了。”   她定定的看着霍砚徵,一言不发的看了许久,然后便走了过来,在他面前又站了片刻,见他不说话,就转身走了。   霍砚徵看着她,示意春晓她们急忙跟上 。   春晓跟上后问道:“郡主是要睡觉了吗?”   穆陶陶点了点头,回了院子,春晓和秋月便伺候她梳洗后看着她睡下。   霍砚徵见人去了好一会儿还没回来,心头烦躁,丢下了手中的书追了过去。   他到时,她刚躺下。   春晓禀道:“主子,郡主已经歇下了。”   霍砚徵问道:“嗯,她哭了吗?”   春晓摇了摇头:“没有。”   闻言他皱了皱眉,便朝寝殿内走去,看到他的身影,穆陶陶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他站了片刻轻声喊道:“陶陶。”   “嗯。”   就应了一声,然后就没音了,霍砚徵皱着眉,问道:“你不高兴了?”   “没有。”   霍砚徵解释道:“你是女孩子,长大了就是要自己一个人睡的,明白么?”   “嗯。”   “那你睡吧,皇叔回去了。”   穆陶陶听着这话,双手紧紧的抓着被子,回道:“好。”   “你要是害怕,就喊秋月进来陪你,知道吗?”霍砚徵嘱咐着,只见她头也未回的应道:“好。” 第23章 做个人 她是不会生出什么其他的心思,……   听着她的回答,霍砚徵顿在原地良久,总感觉这反应有些不太对劲,但他也说不上来,毕竟她一直都这般的乖巧,好似也没什么不对。   他沉默了片刻才脚步轻缓的退出了寝殿。   秋月站在寝殿门口,见霍砚徵出来后微微颔首,春晓跟着他出了屋门,一直跟到院中他才停下脚步。   “你晚上守好她。”   霍砚徵吩咐,春晓点了点头。   他想着穆陶陶刚才那问一句答一个字的模样,微微蹙眉,寻思了片刻继续说道:“她大概不懂,你有空便与她说说,告诉她什么是男女之事。”   霍砚徵话落,春晓眉头紧蹙,霍砚徵一低头便瞥见了她的神情,沉声道:“怎么?”   春晓抬眸望向他,解释道:“奴婢觉得,小郡主现在年纪小,她也不会生什么其他的心思,主子何不再等等?现在与她说男女之事,大抵也是懵懵懂懂,一知半解的时候往往会更糟糕,等她情窦初开时,主子再与她说,她便会明白了。”   霍砚徵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去,不愧是在他身边呆了很多年的人,一句话便直戳到他的肺管子里头。   她是不会生出什么其他的心思,可是他已经生了这个心思了。   她是还小可以等,但他怕自己等不到她长大便做了禽兽。   “你和丰息一天是不是闲得慌?”   听着霍砚徵不悦的语气,春晓微微后退了一步,微微颔首:“奴婢失言,主子恕罪。”   霍砚徵瞪了她一眼,淡淡道:“她晚上害怕,你们俩多陪陪她。”   “是。”   春晓应下,霍砚徵才离开了院子,看着霍砚徵离开的背影,春晓无奈的叹了叹气,自言自语道:“何必折腾呢?又不是能断?”   霍砚徵回到东院内,火盆中的碳烧得正旺,屋内很暖和,但感觉一瞬间就变得空荡荡的,冷清了起来。   他压下心中的躁闷,在软塌上坐下继续看书,心不在焉的翻了几页便再难继续。   脑中都是穆陶陶刚才站在床榻前看自己东西不见了的失落神情,他有些后悔,毕竟是小孩子,应该等她醒了与她商量好,再送她回去,这般安排,不知道她今晚会不会哭鼻子。   坐了半晌,他困意全无,只好对老管家吩咐道:“去酒窖里拿两坛陈酿送到石大夫的院子。”   石邝正在院中炼药丸,见霍砚徵的身影出现,他停下了手中的活,想起今日发生的事情,戏谑道:“王爷怎么大半夜来我这里了?”   看着石邝的眼神,霍砚徵感觉自己来错了地儿,骤然间有了想退回去的冲动,回头一探只见老管家已经抱着酒坛出现了,又压下了心中的冲动,走了过去。   “师兄可有空,一起喝两盏?”   石邝笑道:“师弟约酒,怎能无空。”   两人说着便朝暖阁里走去,老管家给温好酒便退了出来,暖阁内只剩二人。   观霍砚徵的神色,石邝便知道他定是心中不大痛快,笑道:“这是怎么了?午间还追到公主府去,午后又破天荒的入了厨,怎么晚上就把人赶走了?”   \"就是忽然觉得她住在我那而不太合适。\"霍砚徵淡淡说完,石邝轻笑道:“那丫头就还是个孩子。”   霍砚徵沉声道:“嗯,就因为她还是个孩子,才不太合适。”   听这话,石邝微微蹙眉,知道这事儿确实不是什么玩笑了,一本正经道:“我看这小郡主,也不太像穆望秋。”   “是不像,除了眉眼间有些相似之外,性子截然不同。”   石邝给他斟了酒,淡淡道:“这可不太像你。”   “搞得如临大敌似的?”   “真不知道长信侯是如何想的?”他说着顿了顿,石邝端着酒杯静待下文,只听他低声道:“太干净了。”   石邝沉沉一叹,“长信侯老来得女,自然是千娇万宠的,谁又能料到会有此横祸,若是没有一遭,长信侯便是护着她一辈子。”   “可再怎么宠,也应该告诉她一些……”霍砚徵话说一半,他就是觉得,若是长信侯能够告诉穆陶陶什么是男女有别,她便不会大半夜的时候抱着小被子出现在他的屋门口,也不会睡在他身边还那么安心,她把她当亲爹一样,可他却知道自己是畜生。   若不是畜生,他断不会生出这样的心思!   石邝劝道:“人你已经带来了,总不能不管她,等以后长大些,你再教她也是一样的。”   霍砚徵沉默着,石邝看着他愁绪上头的模样,便是明白,等长大了,教她什么,再给她寻一个如意郎君什么的,霍砚徵断不甘心。   相识这么多年以来,还以为他这么多年未动春心,是因为当年被穆望秋伤了心,现在看来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   这几年太皇太妃一直催他成亲,他一点心思都没有,石邝还一直想看看最后到底是谁能让他动心,千算万算没想到是这么个小丫头。   细想起来也在情理之中,霍砚徵事实机关算尽,心中弯弯绕绕不知有多少,而永安郡主心思单纯,不仅不怕他还粘着他。   “都这个年纪了,好歹是个大人,忍忍吧。”   霍砚徵无奈的瞪了他一眼,“虽然心脏了点,但请把我当做个人。”   石邝笑笑,与他碰了碰杯。   *   沁园内   穆陶陶静静的躺在床上,脑中还想着白天做的那个梦,她本想与霍砚徵说的,可是话还没有说她便感觉到霍砚徵不高兴了。   明明午后都还好好的,一觉睡醒就变了。   还把她的东西全部都让人搬出来,她是哪里惹他生气了吗?   可她就是睡了一觉,什么也没有做啊。   若是她做错了什么事情,告诉她就好了啊,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越想心里越委屈,眼眶一酸,她扬起手用衣袖擦了眼泪,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他赶她,那她走就是了。   春晓见她突然坐起来,赶紧走过去问道:“郡主要拿什么?奴婢给你去取。”   她回头看着春晓,想着春晓原来伺候霍砚徵的,肯定不会听她的话,她眸光一动,泪眼朦胧的望向春晓:“皇叔是不是想赶我走了?”   春晓急忙道:“没有没有,王爷就是觉得郡主是小女孩,女孩子都是一个人睡的,所以才让郡主回来。”   穆陶陶显然不信,说道:“我肚子疼,你去帮我请大夫吧。” 第24章 出走(重提交) 以后都随她   穆陶陶的第一次离家出让整个王府都动了起来。   春晓信了她的话,赶去东院找霍砚徵,又安排秋月去请石邝过来诊脉。   待她们返回时,沁园已经没人了。   霍砚徵看着还挂在衣轩上的红色斗篷,脸色阴沉得可怕。   迅速询问了王府前后门的守卫都说未曾看到永安郡主出去,霍砚徵也以为她还在府中,让丰息带着人把王府翻了个底朝天,也未曾把人找出来。   夜已深了,一尺多深的雪覆盖着整个京城,外面寒风凛冽,刮在脸上似刀割一般。   霍砚徵万万没想到,平乖巧听话的小孩儿,竟会离家出走 。   他总以为小孩儿难过一晚上,第二天就好了,以前静姝被太皇太妃训斥的时候,不就是这样的吗?   前一天不吃东西不理人关着门 ,第二天就像是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样。   霍砚徵眉心紧蹙,太阳穴突突直跳,怒从心头起,不知是气自己还是气穆陶陶,看着丰息沉声吩咐道:“应该是出府了,安排人去外找,你再去魏府问一问,看她有没有去找魏云曦?”   “是。”丰息应下,匆匆离开。   霍砚徵站在原地深深的吸了口气 ,转身直奔长信侯府。   *   此时的长信侯府,大雪覆盖了整片废墟,正大门上还贴着封条,霍砚徵绕到了后门 ,果然寻到了穆陶陶的脚印,顺着印记来到了侯府唯一没有被烧的湖心小筑,那是穆陶陶原来住的小楼。   透着白蒙蒙的光,小楼内没有光亮,霍砚徵看着台阶上的脚印,便顺着上楼。   走到楼梯拐角,抬眸便看到了蹲在楼梯口的穆陶陶,小小的一团黑影,身上的衣裳单薄,未挽起来的柔顺墨发散在肩头。   白蒙蒙的雪夜,除了呼啸而过的风声,便是少女隐隐绰绰的哭泣声,霍砚徵心头的怒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随之而来的是难以抑制的心疼。   “陶陶。”他轻唤道。   穆陶陶听到熟悉的声猛然抬头,就看到站在楼梯转角口的霍砚徵。   他穿着一身褐色的锦衣,披着的是黑色的大氅,手中还拿着她的红色斗篷,就站在她前面的台阶下。   像是幻觉,她擦干了眼泪再定睛一看,只见他正走上台阶,朝她走来。   他不是要赶她走吗?   怎么还能找到这里来?   霍砚徵大步走上台阶,解下身上的大氅把她裹住,抱了起来,隔着大氅,霍砚徵都能感觉到她身上的寒气。   他原想着,等找到她了,一定要好好的教训一下她,有什么不乐意说出来就是了,还能惯出离家出走来!这冰天雪地的冻坏了怎么办?身边没有人陪着,遇到了坏人又怎么办?他总是觉得长信侯太过于娇惯她,养得不食人间火,不知人心险恶。   这些,他都可以告诉她,可以让她知道。   可是,当他看到她蹲在楼梯口受着冻,看她听到自己喊她是时擦干眼泪确定是不是真的,当他把她抱入怀中只有小小一只时,哽在喉中的千言万语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只是顿时松了口气,觉得找到了就好了。   把她带回府后,霍砚徵直接把她带回了东院。   因为受了冻,回去之后便病了,还发了热。   石邝诊脉后开了药方,又亲自去抓了药回来熬。   “这药是驱寒的,去热你得看着给她换帕子。”   石邝说完,霍砚徵点了点头,“嗯”了一声,随后问道:“她没什么事吧?”   “等病好了就没事了。”   话落,却见霍砚徵皱了皱眉,他恍然回神说道:“她还没来葵水,现在没事。”   “以后呢?”霍砚徵问。   “以后不一定,严重的会宫寒,每个月都痛,但这可以调养,等她退了热,病好了,我再给她诊诊脉。”石邝话落,霍砚徵眸光微变,涌出阵阵悔意。   见状,石邝微微摇头,缓缓的退了出去。   石邝开的药稍微猛一些,不是那么温和,但也苦。   春晓熬了药端进来,霍砚徵亲自喂。   小勺子喂进去一点,应是太苦了,只见穆陶陶小脸一皱,喂进去的药汁全部都吐了出来,   悉数全吐在了霍砚徵的衣裳上,幸而他衣裳也是褐色的,药汁浸进去很快就融为一体。   春晓和秋月站在一旁,见状都想上手。   奈何霍砚徵淡淡的抬眸瞥了她们俩一眼,眼神冰冷无温,两人都不约而同的扭过头,看向别处。   霍砚徵又试了两次,还是没有喂进去,她扭着身子,挣扎着不喝,嘴里呢喃道:“我难受。”   伸手拍过来,差点打掉了霍砚徵手中的药碗。   秋月看着穆陶陶红彤彤的脸,定是难受极了,又看着霍砚徵像是喂瓷娃娃一样下不了手,这一碗药汁洒了半碗,还有什么用?   良药苦口这个道理,不需要懂,但药一定要吃。   她一个箭步就到了霍砚徵跟前,把穆陶陶抱到了怀中,柔声说道:“囡囡,喝蜜水了。”   穆陶陶嘤了一声,她接过霍砚徵手中的碗便直接喂了过去,穆陶陶喝了一口苦得皱着脸,但却被秋月拍着背已经咽了下去,只听秋月一边喂一边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嘴上还哄道:“快喝,喝完这个才能喝蜜水了。”   春晓和霍砚徵都目瞪口呆的看着穆陶陶为了秋月口中那句喝完才能喝蜜水,格外努力的喝完那一碗药。   待喝完药,秋月又喂了她温水漱了口,才递回霍砚徵怀中。   喝了一碗苦药汁,蜜水也没喝到,昏昏沉沉的就睡了过去。   霍砚徵看着秋月很想说点什么,但最后什么都没有说,末了只得吩咐道:“去问问石大夫,有没有什么甜的,但是不解药性的?”   秋月应下便退出了寝殿,春晓看着穆陶陶现在躺的是霍砚徵的床榻,寻思着问道:“主子,需要把郡主的东西再搬过来吗?”   听着春晓问,他望着怀中的穆陶陶,沉默了片刻说道:“不用搬了,她想住这里就住这里,想住沁园那就去住沁园,以后随她。” 第25章 小祖宗 你别和皇叔一般计较行不行?   紫宸殿内   隐卫周平正在事无巨细的向霍云祁禀报今夜摄政王府的动作。   霍云祁听后,殿内落针无声,周平纹丝不动的立在大殿中央,付莲微垂着头站在霍云祁旁边,他们都在等年轻帝王的反应,但霍云祁听完后思绪飘远,瘫坐着一言不发。   只见鎏金錾刻的香炉里慢悠悠的飘出一缕又一缕的青烟,这样无声的僵持,付莲早已经习惯,可周平却在心里打鼓,僵持久了心下也就不安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神游结束的霍云祁眼中闪过一抹精光,目光欣喜的看向周平道:“太好了!”   付莲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只见霍云祁沉声道:“从今日起,你的目标换成永安郡主。”   周平颔首应下后退了出去。   待周平离开之后,只听霍云祁冷笑了一声,自言自语道:“真是万万没想到,朕这位皇叔竟然也有软肋了!”   话落,他扭头看向付莲,少年稚嫩的脸庞,眼神却像是淬了毒一般,阴狠而尖锐。   “大监,你说要是永安郡主死了,摄政王会怎样?”   他问,付莲缓缓抬眸望向他,眼底情绪涌动,对峙了片刻之后,付莲敛了眸:“奴才不知。”   “朕也不知,所以朕很好奇,大监难道不好奇?”   霍云祁的眼神闪着光,付莲看一眼便明白,霍云祁不会放过任何一丝能够刺痛霍砚徵的机会。   关于皇帝和摄政王的争斗,他向来不怎么理会,但为何要拿永安郡主来做筹码呢?   付莲沉默着,霍云祁心生不悦:“大监?”   “奴才在。”付莲沉声回道。   “你在想什么?想着如何向摄政王告密?”霍云祁话落,付莲眉宇微动,淡淡道:“奴才在想,陛下怎知摄政王不是在下棋?”   霍云祁定定的看着他,随后癫狂大笑。   “若是如此,那岂不是更好?以永安郡主为筹码,朕与摄政王见高下!”   霍云祁言辞间杀意乍现,永安郡主为筹码这几个字,让付莲攥紧了手,他垂着眼帘,眼底的情绪捉摸不透。   这一夜,霍云祁兴致高涨,连着宠幸了几个宫女。   付莲站在大殿外听着里面传来的污秽声,看着被大雪覆盖的京城白蒙蒙一片,寒风呼啸而过,雪花漫天飞舞,京城上一次下这么大的雪,还是很多年前了。   同样是少年帝王,那人站在风雪中,听臣下禀报寒冬冻死了人,城外饿死的难民数不胜数,他急火攻心吐血重病,这一病再没起来。   他说,他毕生所愿很简单,就是不会再有人被冻死,不会有人被饿死,能国泰民安。   付莲迎着风雪,心道现在如他所愿了。   可惜他已看不到。   太.祖爷更喜欢先帝敦厚纯良,不喜摄政王心机太深、行事乖张,但谁又能料到,在这些许年后是手腕狠辣的摄政王步步为营,才为无数人免去苦难。   所以,他才记着先帝的嘱托,但又未曾偏向霍云祁与霍砚徵对抗。   周平向霍云祁禀报永安郡主的出走,让霍云祁心中翻腾,又何尝不是搅动了他心中的风云。   望着这满城风雪,最终他还是下定了决心。   *   王府内   霍砚徵守了穆陶陶一夜,天亮了热还没有退下去,又让石邝过来给扎针放了点血,直到第二天午后才退了热。   又昏昏沉沉的睡了一夜才醒来。   睁眼便见霍砚徵坐在床榻边看着她,她张了张嘴巴唤了他一声:“皇叔。”   “嗯。”   见她醒来,霍砚徵柔声问道:“身上还有哪里难受?想吃什么东西?”   她摇了摇头道:“想喝水。”   春晓和秋月都在外面,只见他起身走至桌旁,倒了一杯温水端了过来。   穆陶陶喝了点水润了润嗓子才舒服了一些,她定定的望着霍砚徵,只见他脸色憔悴,眼中布满了血丝。   环顾四周,这不是沁园,她抿了抿唇,心中不解。   霍砚徵看她神色变幻,心头微滞,开口问道:“想什么呢?”   穆陶陶咬着唇,耷拉着眼皮一言不发,只听他柔声说道:“我没有赶你走的意思,让你住沁园去不过是觉得你是女孩子,长大了会有自己的院子,自己的屋子。”   “嗯。”她低声应道。   只听霍砚徵继续说道:“以后随你,想住东院还是沁园都可以,以后再有什么事情,不允许再一声不吭的就跑了。”   穆陶陶点了点头,自知自己出走理亏,应道:“好。”   见她应下,霍砚徵神色缓和了些,低声道:“小骗子,前些天你不是才答应过我,不会悄悄离开的么?”   闻言,穆陶陶缓缓的抬起头看向他,眼眶湿漉漉的,话音出来有些哽咽。   “你都要赶我走了,我还赖着做什么?”   霍砚徵微微蹙眉,无奈道:“我何时要赶你走了,刚才不是与你解释了吗?”   穆陶陶愣了一下,努了努嘴,“可你那天也没同我说清楚,我与你说话你也不高兴,我让你吃甜点,你还说你以后都不吃了?我不过是睡了一觉,醒来你就变脸了,睡前你还说给我做甜点的,点心你做了,可是你心头不痛快了,就怪我咯?”   听着穆陶陶这一通数落,霍砚徵的脸色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深吸口气又努力撑出点笑意,小孩儿真是记仇哇。   “都是皇叔的错,没有提前与你说清楚,甜点以后也还吃,那天就是心情不太好,你别和皇叔一般计较行不行?”   穆陶陶挑着眉,瞧着霍砚徵轻声细语的模样,点了点头:“好,下不为例。”   霍砚徵抿着唇没忍住,便笑了起来,他还没敢对她说重话下不为例,她倒是先说起来了,不论如何可算是好了,柔声应道:“知道了,小祖宗。”   因为这一病,大雪融化了穆陶陶也没能出门玩,眼睁睁的看着雪化成水。   霍砚徵见她愁眉苦脸的模样,想着分散一下她的注意力,询问道:“陶陶,生辰快到了,有没有想请来与你一起过生辰的该写帖子了。”   她寻思了片刻回道:“我得想想。”   霍砚徵含笑望着她,眉眼间都是宠溺。   秋月站在回廊尽头望着此情此景,想着她收到的那封信,信中只有四个字——问主子安。 第26章 腊八 温热的气息穿过丝绸亵衣,落在了……   信是突然出现在她的枕头下的,是谁放的什么时候放的,她不知道。   她原以为是家里人递进来的,但拆开一看字迹陌生,内容就是一句简单的问候。   攥着信纸,她的手心冒出密密匝匝的冷汗,信从何处来?这王府里竟也有人潜藏在暗处吗?   那人为何忽然给她递了这封信,没头没尾的,让人想不明白。   霍砚徵并不相信她淸倌儿的身份,一直安排春晓盯着她。   想来她做了很多不符合她身份的事。   但看目前的情形,只要不伤害穆陶陶,霍砚徵应该也不会对她做什么,为避免节外生枝,她焚烧了信,全当此事未曾发生。   午夜,秋月忽然从梦中惊醒,心像是要跳出来一般,她大口喘着气,许久还未平静下来,她起身披上衣裳便跌跌撞撞的朝石邝住的院子走去。   夜深人静,院子清幽,药堂内烛光微黄,光晕散在屋内显得有些昏暗 ,石邝最近在配置新药丸,便熬着未入睡。   秋月推门而入,石邝听见屋门咯吱声响,从屏风后探头出来,见来人时微微愣神。   “秋月姑娘。”   秋月扶着门框,对着他微微颔首:“深夜冒昧打扰先生,还请见谅。”   石邝见她脸色惨白身子虚弱,放下手中的东西,起身走了过去:“姑娘可是身子不适?”   秋月点了点头,石邝将她扶到矮凳上坐下,又给她探了脉,只感觉她脉搏跳动过快,气息紊乱,摸了摸她的额头,一片冰凉。   “姑娘平日里可是会心悸心慌?”石邝问。   秋月微微摇头,虚弱道:“以前未曾有过。”   话落,石邝对上她的眼睛,灯盏在侧,微弱的光晕打在她的面容上,添了几分虚弱感,石邝住在这王府里,王府里的大多事情他都一清二楚。   比如面前这个姑娘,长得很像穆望秋,是嘉柔三公主送给霍砚徵的淸倌儿,理应是奔着荣华富贵来的,却被霍砚徵打发了去伺候穆陶陶,本以为会掀起什么风浪,没想到她似乎甘愿为奴为婢,对穆陶陶好得让人费解。   “先生,我这可是病了?”秋月垂着眼帘,柔声问道。   石邝收回了打量的目光,起身走到柜旁打开柜子,从罐子里倒出一颗药丸,又倒了一盏温水一起端了过来。   “姑娘勿忧,不是什么大问题,吃下药丸,安心休息勿多思虑,便可痊愈。”   秋月接过石邝手中的漆黑药丸,用水渡了下去,靠着墙歇息了许久才缓和了些平静下来。   药堂内摆设简陋,一个柜子,柜子前放着数个药罐,药罐旁放着的是铺满了药材的架子。   整个屋内充斥着浓郁的药草味,这味浓郁,可她刚进来时,竟是一丝都没闻到。   她刚才难道嗅不到味道了么?   皱了皱眉,抬眸望去,只见石邝坐在火盆旁轻轻的搅动着药罐里的药汁,直至她盯了许久他才淡淡道:“夜已深,姑娘若是感觉无碍,那便请回吧。”   秋月收回目光,缓缓的直起身子,轻叹道:“是啊,夜已深,先生当真是辛苦。”   “石某从小习医,做着喜欢的事情甘之如饴,并不觉得辛苦。”他说完缓缓的抬起头,望向她,眼神中多了几分冷清。   僵持了片刻,他唇角微微勾起,“就像姑娘,也不会觉得辛苦,不是吗?”   秋月微微皱眉,眸光渐渐的暗了下去,并未反驳。   她站起身,挺直了脊背,阔步离开了药堂,那背影不再是扶风弱柳的模样,石邝看着消失在黑夜中的身影,无声的动了动嘴角。   *   穆陶陶的生辰是腊月十二,霍砚徵曾问她有没有想一起过生辰的朋友,可以下帖子请来。   思来想去,她的朋友并不多,侯府出事后,也只有魏云曦了,她便只写了一张帖子。   生辰还未到,先迎来了腊八节。   太皇太妃派人来王府,要霍砚徵带着穆陶陶入宫过节。   自从霍砚徵住进王府里来之后,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回宫里和太皇太妃过节了,若不是有穆陶陶,想来太皇太妃也不会让人传这个信。   內侍还在等他的回信,他迟疑了片刻望向正在抄书的穆陶陶询问道,“陶陶,去不去?”   穆陶陶头都没抬,清脆的声音响起:“皇叔去我就去。”   霍砚徵看着她这模样,对那內侍说道:“回去跟齐嬷嬷说一声,不要再做莲子百合粥了,小郡主不爱喝。”   內侍颔首应下,匆匆返回宫里。   太皇太妃得了准信,让齐嬷嬷去安排膳房准备膳食。   腊八当日,早间打了霜,虽是晴天,但冷风刺骨,穆陶陶早早醒了,却不愿起床,她将枕巾裹在头上,被褥拉到鼻梁处,就漏出两只眼睛。   霍砚徵半睡半醒间,只感觉身侧的小孩翻来覆去的不安分。   他昨夜睡得晚,现还没睡醒,被身边的穆陶陶打扰着,他忍着困劲儿说道:“醒了就先去吃早膳。”   他的嗓音低沉,穆陶陶眨巴着眼睛静了下来。   也不过片刻的功夫,她又像只松鼠似的,弄得耳边都是细细碎碎的声音,霍砚徵深吸了口气,掀开被褥把她捞了过来,禁锢在怀中。   “睡觉。”   穆陶陶是不动了,靠着他的胸膛,好像没过多会儿就睡着了,温热的气息穿过丝绸亵衣,落在了肌肤上,他睡意全无。   他忍了又忍,终是忍无可忍,努力克制着轻轻掀开被褥下了床。   春晓听到了动静,脚步轻缓的进了屋,准备伺候霍砚徵更衣,只听他声音沙哑冷声说道:“不用更衣了。”   听这沙哑的声音,春晓微微蹙眉,询问道:“主子可是身子不适?可否要请石大夫过来?”   霍砚徵皱着眉,脸色有些泛红,春晓细看去,发现他似乎连脖子上都是红的,当机立断说道:“奴婢这就去请石大夫。”   霍砚徵见春晓即将出门的身影,急忙喊住:“不用,你看好郡主。”   春晓顿在原地,只见霍砚徵披着大氅直奔清泉池。   她一脸的担忧,还在犹豫要不要把石邝请来。 第27章 梦成真 摄政王他为何这样?   秋月进来时碰见霍砚徵匆匆离去,见春晓呆站在门口,轻声问道:“春晓姐姐在这儿干嘛呢?”   春晓回神,看着还在熟睡的穆陶陶,拉着秋月的手出了门。   到了屋外,她才低声说道:“王爷今早很不对劲!”   “如何?”秋月问。   春晓将刚才发生的一切告诉了秋月,说完后,只见秋月一副明了的神色,她皱着眉询问道:“会不会是有什么隐疾,讳疾忌医可不太好,我就想着要不要去请石大夫过来。”   秋月摇了摇头:“我觉得姐姐想多了,摄政王就没什么隐疾。”   “那他为何……这样?”   看着春晓这模样,秋月实在是有点不敢相信,且不说有没有这个心思,但很多权贵府中,贴身伺候的丫鬟变成通房的有很多,男女这点儿事,春晓应该明白才对。   后面秋月再想,春晓虽是贴身丫鬟,但霍砚徵又没什么女人,自然这王府内也不会有那些事儿。   低声在她耳边说了一下,春晓瞬间从耳朵红到脖子,她绝望的望着秋月,想着她刚才问霍砚徵的话,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完了完了,我要死了!”   秋月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安抚道:“无事无事,再见摄政王就装没发生过任何事。”   春晓道:“我在这院子里伺候好多年了,从未碰见过这……”   看着面前这个纯情姑娘,秋月按捺着某些想随口出来的污言秽语。   过了大半个时辰,霍砚徵回来了,春晓记着秋月的话,装作自己早晨从未说过任何话,也不再提请石大夫的话。   “郡主还没醒么?”   春晓点了点头,应道:“是。”   霍砚徵低声呢喃道:“小东西,早早醒来把人吵醒,自己倒睡得很香。”   跟在身后的春晓不敢接话,秋月却从霍砚徵这话里听出了一丝浅浅的怨念,她抿了抿唇,故作平静,春晓瞥了她一眼,见她扯了扯唇瓣,又狠剜了她一眼。   穆陶陶这个回笼觉一直睡到了巳时末还没醒,眼看午膳时辰都要过了,霍砚徵数着时辰等她醒来,这睡得也太久了。   他只好亲自把她给唤醒。   穆陶陶正在做一个美梦,听见霍砚徵喊一声,她应一声,然后翻个身闭上眼睛继续梦。   霍砚徵见她这般又继续喊道:“陶陶?醒醒,起来吃午膳了。”   她嘤了两声,却不见睁眼。   实在是睡太久了,只好把她抱起来,抱时没觉得有什么,但人抱起来后霍砚徵就后悔了,他想把她放回去,但穆陶陶已经双手抱紧了他的脖子,放不下去了……   他沉沉一叹,吩咐道:“把郡主今日要穿的衣裳拿过来,伺候她梳洗。”   穆陶陶是被秋月她们洗漱折腾醒的,醒来后一脸怨气的看着霍砚徵,霍砚徵捏了捏她的脸,“还没睡够?一会儿不入宫了?”   “我刚才梦见我进了个大宅子里,里面好多好多好看的裙子,还有很多好看的珠宝,里面有个人说让我选,选中喜欢的可以带走,可我选中了很多带不走,就一直在想办法,我还没有想到办法呢,你把我弄醒了。”   她生气的说着,霍砚徵看着她气鼓鼓的模样,薄唇轻抿,脸上的笑意无声的绽开来,眼神温和平静,他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问道:“生皇叔气了?”   穆陶陶噘着嘴望着他,也不答话,只听他笑道:“虽说皇叔也不是故意的,可怎么办才能让陶陶不生气呢?”   她看着霍砚徵一脸的笑意,低声道:“我也不是很生气。”   “那咱们陶陶还是不高兴了。”霍砚徵说着刮了刮她鼻子,继而道:“走,带你去看个东西。”   话落,牵起她的手朝沁园走去。   见是去沁园的路,穆陶陶有些抗拒,不安的问:“我们去看什么东西?”   “自然是陶陶喜欢的东西。”霍砚徵说着垂眸看向她,轻轻的攥紧了她的手,拉着她前往。   自从上次之后,穆陶陶从没有回过沁园,开始他还以为,她只是单纯的喜欢东院,不想一个人回沁园住,但后来他慢慢的发现,小孩儿的心里有阴影,她抗拒曾经让她没有安全感的一切东西。   就像此刻,她预感到自己带她去沁园,她就有点不想去了。   这样可不好。   穆陶陶一直不开心着走到沁园外,她小心翼翼的观察着霍砚徵的神色,见他面带笑意,也没有放开她手的意思,她才随着进了院子。   沁园内养了两只鹦鹉,俩人一进院,那鹦鹉就开口说了话:“给郡主请安,给郡主请安!”   “陶陶要天天开心,陶陶要天天开心!”   她眼睛一亮,满脸的新奇,放开了霍砚徵的手便跑到了鸟笼旁,她小心翼翼的戳了戳鹦鹉的头,那鹦鹉也似通人性一般,轻轻的啄了啄一下她的指腹。   她玩了一下才回头望向靠在廊下红柱上的霍砚徵,“皇叔,它们有名字吗?”   “没有,以后你要养它们你再给它们取名字。”   话落,她高兴得蹦了两下,“我可以养它们吗?”   “当然可以,但只能养在这里,你要回来喂它们,在东院太吵了。”霍砚徵一边说着一边观察她神色,见她抿了抿唇似是在思考。   寻思了片刻才回道:“好啊。”   虽是喜欢占据了上方,但心底大概还是有些失落,霍砚徵看在眼中,柔声说道:“里面还有你喜欢的东西,推开门进去看看。”   她站在鸟笼旁边,看着紧闭的屋门迟疑着不动脚。   霍砚徵静静的看了她许久,她喏喏开口道:“皇叔陪我进去吗?”   “陪你到门口行不行?”   她犹疑了片刻便跑到他身侧,抓住他的手,朝屋门口走去。   到了,霍砚徵便止住了脚步,她抬头看向他,他点了点头,“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穆陶陶鼓起勇气推开门,塌进屋门前还回头看霍砚徵还站不站原地。   他道:“我不动,在这里等你,快去吧。”   她怀着不安的心情进了屋子,只见屋内陈设莫名的熟悉,她一步一步往前,一直走到寝殿方才发现,这是她原来住的屋子。   从床的颜色,款式,床帐的花样,一旁的梳妆台,就连窗户的一模一样,她缓缓走了过去,掀开床帐坐了下去,好似回到了湖心小筑。   顿了顿,她起身推开侧门,屋子内挂着数条雪梨锦的裙子,不同的款式,还有一条与上次被刺客带走弄坏的一模一样。   裙子的一旁还放着数排珠宝,都是与衣裳是相配好的,还有她喜欢的珍珠绣鞋,还有……   她站在原地恍惚了许久,原来只有爹爹才会给她准备齐全这些东西,每一次爹爹看她满心欢喜都会说,要她乖乖听话,健康长大,以后要孝敬他老人家。   但这是皇叔给她准备的。   霍砚徵在屋外等了许久没等到她出来,心里正担忧着,只见她雾眼朦胧的从屋里走出来,站在他面前仰着头说道:“皇叔,我会乖乖听话健康长大,等你老了,我会孝敬你的!”   看着她可怜见儿的模样,顿时心生怜惜,但再一听这话,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第28章 情敌 怎么好?长大后……陪皇叔到白首……   霍砚徵垂着眼,纤长浓密的眼睫遮住眼眸的变幻。   沉默了良久他沉沉一叹,伸手轻轻的替她擦去眼角的泪渍,问道:“喜欢吗?”   穆陶陶点了点头:“喜欢。”   话落,她不解的问道:“雪梨锦皇叔是从哪里买到的?”   霍砚徵回道:“现在咱们和北疆可进行商贸往来了,再过些日子,京都也会有卖的了,喜欢就穿,坏了再重新去做。”   “是皇叔办到的吗?”她的眼眸璀璨明亮,透着隐隐的崇拜,霍砚徵勾了勾唇便笑了起来。   见霍砚徵笑而不语,她蹦了两下便抱住了霍砚徵的腰,“太好了。”   小孩儿就是这么容易心满意足,就是这么容易开心,他竭力促成这些,是为民众生计,为国库筹钱,解决了问题却从没有什么开心的感觉。   但此刻看着穆陶陶笑意堆满眼睛的模样,心底却有丝丝涓涓的欢喜生出来。   “你喜欢就好,这本是给你准备的生辰礼物,怎滴就做梦梦见了?”霍砚徵笑着打趣道。   她仰头嘿嘿一笑,“那我生辰还有礼物吗?”   霍砚徵拉着她走下台阶,闻言顿住脚:“你个小贪心鬼,生辰还想要什么礼物?”   她摇着头,笑道:“没有想要的了。”   话落,她又补了一句:“谢谢皇叔,我长大了一定会好好孝敬你的。”   又来,霍砚徵微微蹙眉,定定的看着她,声音低沉地问道:“你想如何孝敬皇叔?”   如何孝敬?这个问题她还没有想过。   以前哥哥一说这些,母亲怎么说的来着?好像是说让哥哥早些生个孩子叫她一声祖母,就是对她最大的孝敬了?难不成她以后也要有个孩子来孝敬皇叔吗?   想到此处深觉为难,小脸拧到了一起。   @泡@沫   霍砚徵打量着她的神色变幻莫测,时而明朗,时而发愁,他淡淡问道:“怎么?只是口上说说哄骗皇叔?”   她反驳道:“才没有。”   “那是怎么孝敬?”霍砚徵锲而不舍,穆陶陶眨巴着眼睛,战战兢兢的回道:“我长大以后有个孩子让她叫你皇祖父?”   霍砚徵心口一滞,抬头看看天,虽是腊月里但是阳光明媚晴空万里,但此时一阵狂风刮过,刮得他透心凉,脸色也沉了下来。   “这就是你的孝敬?”   “大可不必!”   听着这话,这语气,对她说的不是很满意?还很生气?   穆陶陶拧着眉,抓着霍砚徵的衣袖晃了晃,眼神有些无助,喏喏道:“我以前听见母亲就是这么对哥哥说的呀。”   “皇叔你不喜欢么?我再想想,你别生气!”   霍砚徵听着,神色未动,只听她继续道:“你放心,我长大以后肯定会对你好的。”   “怎么好?长大后……陪皇叔到白首?”   看着她稚嫩的脸庞,霍砚徵终究还是选择做了个人,稍微含蓄的问了这话,穆陶陶对男女之情还未开窍,她只觉得是一直陪着一个人,那她可以。   “好啊!”   她笑着应道,霍砚徵脸色缓和了一些,牵过她的手问道:“想不想回沁园来住?”   闻言,她立刻摇了摇头,都不用思索的就拒绝了霍砚徵这个提议,他彻底放弃了这个想法,只能交给时间,或许过段时间她自己想要回沁园来,不用他说,她自己就回来了。   “不回来住你要记得来喂你的鹦鹉。”霍砚徵嘱咐道。   她点了点头,“好。”   “我能教会它们说话吗?”她问。   “可以。”   “那我下次教会它们说话,再带去见老祖宗。”   霍砚徵说道:“老祖宗可不喜欢闹腾的。”   “不会啊,老祖宗说她喜欢热闹。”   他垂眸望着她,心道,老祖宗是喜欢你啊。   *   已经是午后,他们才磨磨唧唧的进了宫。   太皇太妃本以为他们会上午去然后一起用午膳,没想到到过了午膳时辰也没见人。   她老人家对霍砚徵一肚子的怨气,刚进来时霍砚徵就感觉到了太皇太妃的怨念,以为迎面而来的就是对他的怨怼声讨。   但就在他静等太皇太妃发作的时候,手中的穆陶陶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奔跑着朝太皇太妃去,一边跑一边奶声奶气的问道:“老祖宗,你想不想陶陶?”   霍砚徵眼睁睁的看着天皇太妃立刻换上了一副慈眉善目的神色,看着奔跑的穆陶陶连连喊道:“慢点慢点,看脚下别摔了。”   话刚落,穆陶陶便已扑入太皇太妃的怀中,一老一小亲昵的真像是祖孙俩。   霍砚徵像个闲散人员,慢条斯理的走了进去。   只见穆陶陶已经向太皇太妃分享她有了两只会说话的鹦鹉,是皇叔送她的,等她教会了给老祖宗请安,她就带进宫来。   太皇太妃与她说着话,却冷冷的剜了霍砚徵两眼,从小到大,他最讨厌的就是叽叽喳喳的声音,以前她养了两只燕子,就是他嫌烦,不知什么时候就放飞了!她又养过两只花狸猫,后面不知道被他什么时候就送人了。   稀奇了,现在竟然会为了这丫头买两只鹦鹉养府中。   霍砚徵瘫坐在贵妃椅上接受着太皇太妃的陈年旧怨,无奈的摊了摊手。   有穆陶陶这个小孩,永寿宫热闹了起来,便是霍云谵和霍云桓听到穆陶陶进宫来过节,两人都趁太后不注意便跑到了永寿宫里。   若不是穆陶陶在,他们除了每年跟着太后来给太皇太妃请安,他们自己是不会来的。   虽然太皇太妃不算很严肃,但架不住怕碰到霍砚徵。   两人到了宫门口也没有坦坦荡荡的入宫门,在宫门口鬼鬼祟祟的探了好一会儿,霍砚徵坐久了出来活动一下筋骨,便看到探头探脑的两人。   沉声道:“你们俩,要进就进来,在外面做什么?”   霍云桓想起上次在长公主府霍砚徵看他的眼神,心里有些打鼓,腿也有些软,便想退。   但奈何霍云谵拽着他,直接就拽进了大门。   他只好跟在霍云谵身后,只见霍云谵抬头挺胸强撑着得体仪态对着霍砚徵作揖,“云谵给皇叔请安。”   霍云桓跟在身后有样学样,请安的话声若蚊蝇。   霍砚徵淡淡的嗯了一声,看着他们皱了皱眉,“你们俩在外面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他的声音淡漠,眼神疏离,虽是亲皇叔,却不敢有丝毫的造次,但霍云谵觉得霍砚徵定是不会喜欢性子唯唯诺诺的人,他缓缓的抬起头对视过去,平稳道:“听闻郡主来宫里过节,云桓便说过来看看她在做什么,可以一起出去玩。”   话落,霍砚徵缓缓抬眸,眼神中闪着刀光剑影,直直的落在了霍云桓的身上,他的内心在疯狂的反驳,我没有,我不是!   但在霍云谵回望过来的眼神威逼下,他只好点点头嘿嘿一笑问道:“是,皇叔,永安呢?”   看着面前这俩半大少年郎,霍砚徵眸光微变,漫不经心的说道:“在里屋呢。”   声音很轻,带着一丝玩味的感觉,落入霍云桓耳中却让他觉得瘆得慌,有些捉摸不透霍砚徵这是高兴还是不高兴?进退都不是,只见霍云谵鼓起勇气问道:“皇叔,我们可以带她去玩吗?”   沉默了半晌,霍砚徵才缓缓开口:“自己去问她。”   得了准信,两人顿时喜上眉梢,没什么心机也没想着掩饰心情的少年眼神明亮,满心欢喜的就小跑着进了屋。   微风吹过,吹得院中的灯笼纸沙沙作响,霍砚徵感觉阳光有些刺眼,转身也进了屋。   屋内太皇太妃在教穆陶陶绣荷包,霍云桓已经挤到了穆陶陶身边,一脸好奇的看着,霍云谵自持一些,在一旁看着。   霍砚徵进去时,正听霍云桓说道:“陶陶,等你学会了给我绣一个吧。”   穆陶陶正聚精会神的学习针法,听霍云桓的话就随口应了一个,“好。”   “你们在说什么?”霍砚徵冰冷的声音传来,穆陶陶拿着那个未成雏形的荷包蹿了起来,冲着他扬着手,“皇叔,我学会绣荷包了!”   一副求夸奖的模样,霍砚徵望着她的眼神温柔如水,柔声问道:“陶陶真棒,想给谁绣荷包?”   穆陶陶奶声道:“不告诉你。”   她鼓着腮帮子,歪着小脑袋,霍砚徵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叮嘱道:“小心点,别戳到手指了。”   之前他们在公主府就见识过霍砚徵对穆陶陶很好了,如今再一看,万年老黑脸,竟然会笑,他们还能看到?感觉比太阳从西边出来还觉得惊悚。   霍云桓看了看穆陶陶,又偷偷的瞧了瞧霍砚徵,在心底暗暗发誓,以后可能千万不能惹穆陶陶生气,不然他可能就死定了。   站在一侧的霍云谵,比霍云桓要稍微沉稳一点,在穆陶陶面前也没有表现得很热络,不仔细看倒真像是惯着弟弟不得不跟着前来找穆陶陶玩的一般。   整个午后,由于穆陶陶沉迷于绣荷包,两人也没能带她出去玩,反倒是跟着她一直呆在永寿宫内,霍云桓话唠,一直跟在穆陶陶身边叽叽喳喳的说话,就没停过。   霍砚徵越看越不顺眼,扬声喊道:“霍云桓。”   霍云桓听见喊声猛然回头,只见霍砚徵一脸不耐烦的望着他,他心道这是又怎么了?他什么也没做哇!   “皇叔,你叫我?”   “过来。”霍砚徵沉声道。   霍云桓摸了摸后脑勺,一头雾水的走到他跟前,他指了指面前的椅子道:“坐这儿。”   人刚坐下,就听霍砚徵说道:“你今年十四了吧?”   “嗯。”霍云桓应下后眸光一闪,只见他一脸惊奇的说道:“皇叔,你竟然记得我几岁啊!”   霍砚徵:“……嗯,可以娶妻了。” 第29章 旧怨 她脸上还有些婴儿肥,但是身上不……   此话一出,霍云恒嘿嘿一笑,红着脸摸了摸后脑勺,乍一看这模样还娇羞了起来。   霍砚徵原是漫不经心的提一句,他倒好似当了真,霍砚徵脸色微凝,只听他道:“母后说等过了这个年开春后,便给我选一个成亲,然后去外面开府。”   “嗯。”霍砚徵垂着眼淡淡的应了一声,随后问了一声:“可有人选了?”   这话,让霍云恒面色一怔,人选么?在太后心里自然是有的,至于他心里有没有,似乎没那么重要,霍砚徵问他有没有是什么意思?单纯的问他可有心上人,还是想听母后给他选的人家?   观着霍砚徵慵懒的神色,他看不清楚,也猜不到。   “有还是没有,这么难回答?”霍砚徵见他迟疑了许久,有些不耐烦。   看着霍砚徵不耐的神色,他敛去了脸上的笑意,淡淡道:“我没有,母后心里应该有吧。”   霍砚徵听着朝穆陶陶的方向淡淡的看了一眼,“你就没有喜欢的女孩?”   闻言,霍云恒挠了挠头发,也随着看向穆陶陶,笑道:“我觉得陶陶就很好。”   话落,霍砚徵的脸色骤变,如六月的天瞬间就阴沉了下来,看着霍云恒的眼神很是不悦,杀气凌厉,“你说什么?”   这冰冷的语气,好像忽然刮过的穿堂风,让人脊背一凉,霍云恒对霍砚徵的忽然变脸摸不着头脑,讪讪道:“陶陶妹妹很好。”   他说着,见霍砚徵的眼神越来越冷,他又补充道:“皇叔放心,我以后就算是娶了媳妇也会对陶陶好的,当亲妹妹一样!”   霍砚徵这才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只是觉得很好,但又不是喜欢,对穆陶陶没那方面的心思,他神色稍微缓和了些。   “嗯。”   过了半晌霍砚徵又补了一句,“要是有喜欢的,可以来跟我说。”   霍云恒点了点头:“好。”   霍云谵站在廊下,清晰的听到屋内霍砚徵和霍云恒的对话,他的心里忐忑,紧攥着的手心冒出不少冷汗。   他感觉霍砚徵对霍云恒有点敌意,而这个敌意来自于霍云恒黏着穆陶陶,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他的错觉。   若不是错觉,那霍砚徵对穆陶陶是什么样的心思?如长信侯一般的长辈对晚辈的爱护吗?还是其他心思。   他不怕霍砚徵和长信侯是一个心思,就怕如传言中的那般,霍砚徵把穆陶陶当做她姑姑的替身养着,末了也只能做只笼中雀。   他不能接受。   思至此处,心中越发不愿承认的好像就是事实。   长辈对晚辈么?霍砚徵何曾是这样的人?   因为他们在,太皇太妃让齐嬷嬷早早就备下了晚膳,把霍云恒和霍云谵也被留了下来,想着吃完饭还可以带着穆陶陶出去走走,消消食儿。   晚膳还没吃完,章含宫里就来了人。   “奴才给老祖宗、摄政王请安!”话语急切,神色慌张,太皇太妃微微皱眉:“什么事?”   “回老祖宗,太后让两位殿下速去慈宁宫。”   太皇太妃放下筷子,望着霍云恒和霍云谵说道:“快去吧。”   二人一同放下碗筷,起身对太皇太妃作了个揖,便跟着内侍速速离去。   饭桌上便只剩下他们,穆陶陶继续吃着东西不语,太皇太妃却像是忽然失去了兴致一般,沉默了良久才说道:“我前些天听太医说她可能快不行了。”   霍砚徵给穆陶陶夹了点菜,面色不悦。   “你还特意去问了太医。”   太皇太妃移开眼看向桌上的火烛,神色一讪,眼中泛出些许愁绪,淡淡道:“也没有特意,就遇见太医了,随口问了一句。”   霍砚徵夹完菜后放下手中的筷子,寒声道:“她早就该死了!”   “也不值得你关心。”   太皇太妃缓缓抬眸看向霍砚徵,见他怒形于色的模样,低声道:“我都早就不在意了,你何必生气?”   穆陶陶听着这对话,看着太皇太妃和霍砚徵都不是很高兴的样子,忽然也食不知味,但她又不能太突兀的打断这气氛,只能埋头继续吃。   霍砚徵见她吃得香,又拿起筷子给她夹了点菜。   她皱了皱眉头,只得道:“皇叔,我快吃饱了。”   太皇太妃闻言,面露柔光,摸了摸她的头道:“陶陶多吃点。”   看着面前的情景,霍砚徵压下了心中浓浓的怒气,两人也没在穆陶陶面前继续说,一直等到穆陶陶吃撑结束,齐嬷嬷带她去漱口了。   霍砚徵才沉声说道:“你不在意了那你就开开心心过你的日子,她的死活你不要管。”   “我没想管。”   顿了顿,她又继续道:“就是忽然觉得老了,总是不经意的想起很多年轻时候的事。”   霍砚徵沉默了片刻道:“要不要把老太君接到宫里来陪你过年?”   太皇太妃摇了摇头:“她怕是不会来,再者她年纪大了,长途跋涉的一趟也不容易。”   “不然今年我陪你去一趟,呆到年后再回来。”   太皇太妃思忖着,良久没有回答。   穆陶陶在外面漱完口,齐嬷嬷收了茶盏,柔声道:“外面有点凉,郡主回屋吧。”   她摇了摇头,低声道:“皇叔和老祖宗在说事情,我一会儿再进去。”   齐嬷嬷回头看了一眼屋内,又看了看天色,和声应下,“那老奴陪郡主出去走一走?”   “好呀。”   齐嬷嬷将茶盏递给了侍女,陪着穆陶陶准备出去,人刚到门口,就见慈宁宫的邢嬷嬷已经到了门口。   两人皆是一愣,齐嬷嬷顿时间就冷了脸。   “你来做什么?”   “太皇太后让老奴来请太皇太妃过去一见。”邢嬷嬷话落,齐嬷嬷冷笑了一声,“劳烦邢嬷嬷等一等吧,老祖宗在和摄政王说事情。”   闻言,邢嬷嬷的脸色骤变,眼中露出一抹急色,太皇太后是已经快不行了,拼着气要见太皇太妃一命,这齐嬷嬷不通报,要是误了事情,她万死难辞其咎。   她咬了咬牙,放低了姿态:“还劳烦老姐姐进去给老祖宗通报一声,我在这里候着。”   齐嬷嬷见她变脸这么快,脸上的那抹冷笑日渐浓郁,很多年前的太皇太后变脸可比这快多了,她抢走的,夺走的,报应来得可真晚,现在还没死!   她望着面前的邢嬷嬷,幽幽道:“好啊,你且等着吧。”   话落,她关上了大门。   领着穆陶陶又返了回来,在院中站了许久。   穆陶陶安静得像是不存在一样,她隐约觉得,太皇太后和老祖宗关系不好,还是一些陈年往事,她这个小孩子,不能插嘴多话引得大人烦心。   天色渐渐的暗了,日落的余辉也散去,烟青色的天空慢慢的盖了下来,冷风卷席而过,齐嬷嬷想起那些陈年旧事还是觉得周身彻骨皆如寒冰,心中的不平和愤恨叠叠涌起。   但想着刚才太皇太妃与摄政王的话,她压下心口的恨意,还是领着穆陶陶进了屋。   “主子,慈宁宫的邢嬷嬷在门口候着,求见您!”   此话一出,太皇太妃愣了愣神,只听霍砚徵沉声道:“让她滚!”   齐嬷嬷未动,看着太皇太妃等她开口,僵持了片刻太皇太妃才询问道:“可有说什么事?”   “邢嬷嬷说,那位想请见你。”   太皇太妃皱着眉望向霍砚徵道:“我去见见她吧。”   霍砚徵一言不发,脸色阴沉,穆陶陶轻轻的走到他跟前,挪着挪着身子就坐到了他腿上。   她仰起头还能看到霍砚徵那烦躁的情绪浮在眼眸上,她撅了噘嘴,撒娇道:“皇叔,我吃撑了,你摸摸我的肚肚。”   说着就拉起霍砚徵的手按在了她的肚子上。   她脸上还有些婴儿肥,但是身上不算胖,此时隔着衣裳,她肚子摸上去圆乎乎的。   “难不难受?”他问。   “有一点点,你陪我出去消消食儿吧。”   穆陶陶话落,霍砚徵把她放下了地,也随着起了身,边走边说道:“小鬼头,护食又贪心,吃饱就放筷,怎么还吃撑。”   话虽这么说,但语气温和完全没有怪她的意思,反而带着浓浓的关怀。   太皇太妃见霍砚徵带着穆陶陶出去了,一旁的齐嬷嬷柔声说道:“数年未见,主子换身衣裳吧。”   太皇太妃点了点头,觉得也有道理,便起身去换了身衣裳。   待她们到慈宁宫门口时,慈宁宫内传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而霍砚徵抱着穆陶陶从慈宁宫内走出来。   母子四目相对,沉默了半晌后霍砚徵先开了口:“母亲来晚了一步。”   太皇太妃眉头紧蹙,定定的望着霍砚徵。   穆陶陶从未见过太皇太妃露出过那样的神情,如寒冬里的风,裹着雨挟着雪,打在身上如利刃剔骨,冰冷得让人害怕。   她是用那样的眼神看霍砚徵的。   沉默了许久,她唇瓣微微蠕动,终是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便扶着齐嬷嬷的手颤颤巍巍的转身离去,狭长的巷子里那么暗又那么远,穆陶陶看着太皇太妃远去的背影,似乎瞬间就苍老了许多。   她不太明白,为何太皇太后薨了,老祖宗会不高兴?两人不是有恩怨吗?   她又为何用那样的眼神看着霍砚徵?   霍砚徵站在原地目送着天皇太妃离开后,才淡淡道:“皇叔送你回府吧。”   穆陶陶点点头,两人一同出了宫。   出了宫门很远,都还听得到敲丧钟的声音,似乎响彻了整个京城,马车内霍砚徵的神色凝重,穆陶陶靠在他身边,柔声问道:“皇叔一会儿还要回宫吗?”   霍砚徵应道:“嗯。”   “那你晚上是不是不回府了?”   “这几天皇叔都会很忙,你自己要早点睡,害怕就让秋月和春晓陪你。”霍砚徵淳淳叮嘱,她颔首应道:“好。”   回到王府门口,只见静姝公主在门口候着,见霍砚徵一下马车就迎了过来,问道:“皇兄,是不是慈宁宫的那位去了?”   霍砚徵看着她,说道:“来了怎么在门口等着,外面不冷?”   “我还好,宫里什么情况?”   “进去说。”霍砚徵抱着穆陶陶大步入府,将人交给了春晓,叮嘱道:“这几天你们照顾好郡主。”   春晓拉着穆陶陶应下。   静姝公主跟着霍砚徵去了书房,刚进屋子霍砚徵就沉声说道:“你进宫后去看看母亲。”   “她怎么了?不舒服吗?”   霍砚徵眉头紧锁,敲了敲桌面,“我惹她心情不好了,慈宁宫那位要见她一面,但没见着那位就去了。”   静姝分析着霍砚徵的这句话,渐渐的也皱起了眉头,想通后沉沉的叹了口气,“皇兄你这是何必?” 第30章 大姑娘了 陶陶,生辰快乐!皇叔等你长……   往后的几天,霍砚徵都很忙,她总是睡到半夜忽然惊醒,看床边空荡荡的然后有点难过。   腊月十一那天,霍砚徵还没有回府。   穆陶陶一整天都兴致缺缺的,秋月和春晓看着她趴在书桌上,笔上的墨晕染了白纸,她就顺势图了一个大大的黑圆圈。   等到亥时了霍砚徵还没有回来,她垂头丧气的洗漱便睡下了。   霍砚徵是子时赶回来的。   秋月和春晓还在外间烤瓜子嗑,霍砚徵回来时,她俩惊了一下,急忙起身。   霍砚徵看着她们不见穆陶陶的身影,低声问道:“郡主睡了?”   “刚睡下一会儿?”秋月回。   霍砚徵“嗯”了一声,轻轻的推开了屋门进了寝殿,脚步轻缓的走到床榻边撩起床帐,穆陶陶面对着墙侧睡着,也不知道是睡着了没有。   他弯腰探头,准备看看她睡着了没有。   刚探头过去,就见穆陶陶忽然翻过身掀开被子一气呵成的坐了起来,“皇叔你回来啦!”   霍砚徵被她吓一跳,扶额叹气。   “没睡着?”   穆陶陶嘿嘿一笑,便爬到床沿边来,抓着他的衣袖,“我在等皇叔。”   “你怎么知道我会回来?”   她脑袋一歪,俏皮道:“我就是知道皇叔会回来?”   霍砚徵轻轻的拍了拍她小脑袋,“困不困?”   她本想摇头,说自己一点都不困,但看着霍砚徵眼球上的血丝,眼底的疲色,她轻声道:“有点困了,皇叔今晚陪我一起睡觉觉好不好?”   看着她眼睛清澈明亮,哪里有什么困意?   但小丫头大概是看着他累了,便说自己也困了要他陪着,还算是有良心知道心疼他。   “过来皇叔抱抱。”   霍砚徵说着便把她拢入怀中,蹭了蹭她额头,“这几天有没有好好吃饭睡觉?完成课业?”   听这么问,穆陶陶眼神闪躲,“有…有的。”   瞧她这神色,便知道她这两天定是没有好好完成课业,估计只顾贪玩了。   抱她下来,又给她穿上衣裳,带着她出了府。   “皇叔我们去哪儿?”   “带你出去逛逛。”   白日里的京城,因为太皇太后的薨逝冷清了很多,禁了不少杂耍娱乐的,街上飘着白幡。   而西栅栏的夜市却很是热闹,靠着岐淮河,河上有游船,河边挤满了小商贩。   穆陶陶一到市口就买了两串糖葫芦,她想的是两人一人一串,结果霍砚徵不吃,她只好自己啃一串,另一串让霍砚徵给她拿着。   她快吃完一串的时候,闻到了糕点的香甜味,直觉自己吃不完了,便把手中的喂到了霍砚徵嘴边。   霍砚徵拧着眉,“我不吃你吃吧。”   她哄道:“皇叔吃一个,真的非常非常好吃,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糖葫芦!”   见拒绝不了,霍砚徵免为其难的咬了一个下来,酸酸甜甜还黏牙,霍砚徵头皮有点炸裂。   看着霍砚徵难以下咽的样子,穆陶陶还一脸欣喜的说道:“是不是特别特别的好吃?剩下的那串就给皇叔了。”   霍砚徵黑了黑脸,见她眼勾勾的看向点心铺子,他沉沉一叹。   又带她去买了点心,像个松鼠似的,一晚上嘴巴都没停过。   子时过半,她们穿过西栅栏的夜市,去到了鸿恩寺前的广场,广场周围人不多,霍砚徵抱着他上了站台,刚站上去便见天空中流星如瀑,红的、绿的、白的、金的五彩缤纷,焰火飞溅从高处坠落,如银花火树,流光飞舞美不胜收!   这是每年花会时或者元宵时节才会有的烟火,这忽然燃起,西栅栏那边的人忽然就全部挤了过来,随着表演高潮跌宕,喝彩声阵阵。   穆陶陶看得眼睛都直了,以前她也看,可是每次爹爹都不让她上前,今天站的近还在高处,好看极了。   “皇叔,今天是什么节吗?怎么会有烟火?”   她眼睛看着前方,在喧闹的喝彩声中大声问道。   霍砚徵把她抱在怀中,身上的大氅罩着她,他的下颚抵在她头顶,形成一个护着她的姿态,他微微侧头,在她耳边说道:“你再想想,今天是什么日子?”   穆陶陶寻思了片刻,猛然反应过来,“啊~今天是我的生辰,谢谢皇叔!”   她话落,仰头便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霍砚徵怔在了原地,身子僵硬,抱着她的动作一动不动,唇瓣温热的温度好像还留在脸颊上,心跳骤快他瞬间有些心慌意乱,而作案的家伙已经沉迷于看铁花表演去了,欢呼着,叫好着,脸上的笑容明媚,眼眸里闪着光,看个烟火都能这么开心。   不知道是被感染,还是因为那个算不得吻的亲亲,他的心情也莫名的好。   “陶陶,生辰快乐!快些长大,皇叔等你。”   穆陶陶在喧闹声中只听到了霍砚徵说的生辰快乐,她笑着扭过头,“谢谢皇叔!”   待铁花表演散场了,穆陶陶虽然兴奋,但架不住眼皮打架,霍砚徵抱着她回府,人还没回到府中,便已经睡着了。   回府后又给她简单的洗漱了一下才让她睡下。   霍砚徵在宫里守孝呆了几天,熬得筋疲力尽,可此时看着熟睡的女孩,脑子却是很清醒,睡意全无,他给她捏了捏被角,呢喃道:“小丫头,什么时候才会长大?”   半卧在床榻上呆了许久,听着她浅浅的呼吸声,眼皮也开始打架,才兀自睡了过去。   霍砚徵第二天是被哭声吵醒的。   他迷迷瞪瞪的睁开眼,穆陶陶在旁边哭得抽抽搭搭的,眼圈通红,泪水挂在眼角,一个接一个的掉入发丝中。   霍砚徵细看去,枕巾都哭湿了半边。   昨晚不是还好好的,怎么一觉醒来还哭了?   “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霍砚徵问完,她哭得更凶了,眼睛水汪汪的像是闸开了一般。   半晌才抽抽搭搭的哽咽道:“皇叔,我要死了!”   霍砚徵掀开被子坐了起来,伸手给她擦了一下眼泪,摸了摸耳朵上面的鬓角位置,湿哒哒一片,这是哭了多久了?   他起身拿了帕子过来,给她擦了擦眼泪,又擦了擦脸,把发丝也擦了擦,轻声道:“好好的,怎么就要死了?今天还是你生辰呢,快别哭了,眼睛都肿了,跟我说说怎么了?”   说着,霍砚徵便要把她抱过来。   但她裹着被子,挣扎着不起来,眼泪还在继续往外滚,霍砚徵蹙了蹙眉,“乖乖,不哭不哭,怎么了?跟我说说?”   她抽抽搭搭半天才结结巴巴说道:“我流了好多血!我一会儿肯定就要死了!”   这话,霍砚徵也有些懵,没反应过来,柔声问道:“哪里出血了?”   问出来后,还不待穆陶陶回答,霍砚徵便猛然回过神来,心情就像是昨夜的烟火顿时间噼里啪啦的炸开了来,他抿了抿唇露出一抹笑,“是不是染到被褥上了?”   穆陶陶边哭边点头。   霍砚徵问道:“肚子疼不疼?”   她摇了摇头,霍砚徵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不哭不哭,这是好事,以后陶陶就是大姑娘了。” 第31章 三合一 她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心中却……   霍砚徵居然说是好事, 她什么都没有做还流了那么多血!   他还笑了,眉眼间都染着喜色。   她太难过了,伤心欲绝的望向霍砚徵, 不可置信的问道:“我死了在皇叔心里竟然是好事?”   看着她的眼睛, 再听这话, 霍砚徵忍笑忍得辛苦。   他轻咳了一声,敛去了笑意,低声道:“谁说你要死了?”   穆陶陶嘟着嘴唇湿漉漉的眼眸疑惑的望着他,只见他转过身子要把她抱起来。   她不动, 也不起。   “坐起来, 我跟你说。”霍砚徵软声哄着, 但她纹丝不动。   他有些无奈,凑近在她的耳边柔声道:“小傻瓜,这是葵水至, 证明你长大了。”   “长大就要流血吗?我不要长大。”她哭卿卿抗拒着。   霍砚徵蓦地有些为难,这要怎么跟她解释?太浅了感觉她不明白, 太深了觉得不是很合适。   纠结了半晌, 霍砚徵沉声道:“女孩子都会有这个过程, 到了十二岁至十四五岁之间,都会来癸水,来了葵水之后,才能证明这个女孩长大了,以后就可以生下自己的宝宝了,你见过怀着身孕的女子吗?”   霍砚徵问, 她止住了哭声,但一脸的茫然,半晌才点了点头, “肚子里会长宝宝吗?”   “嗯。”霍砚徵应着点了点头。   她寻思了片刻又问道:“要来这个,以后才会有宝宝吗?”   “嗯,每个月都会来,一次会来四至七天,这几天不可以碰凉水要做好保暖,不然会肚子痛,是要喝药的听明白了吗?”霍砚徵语重心长的嘱咐着,穆陶陶重重的点了点头。   看她好像是明白了,霍砚徵才道:“所以,起来吧,要把弄脏了的衣裳和被褥都换下来清洗。”   她慢慢的松开了紧紧抱着的小被子,被霍砚徵拎了出来,带她去清洗了一下,让春晓去取来了葵水条给她系上,换了身干净的衣裳。   穆陶陶走路都很忐忑,她总感觉不习惯怪怪的。   她醒来得早,哭了好一会儿,收拾好了之后外面的太阳才冒头出来。   收拾好,准备去吃早膳,正在去膳厅的路上,魏云曦就来了,一起来的还有魏则则。   魏云曦两手空空,一堆的东西全在魏则则手中,他又比上一次见的时候更胖了,抱着好几个盒子感觉都看不到前面的路,一晃一晃的跟在魏云曦身后,那有魏老夫人和魏大夫人给准备的礼物。   霍砚徵还是第一次近距离见到魏则则,小家伙看着有些喜庆,霍砚徵看着他慢吞吞的模样,示意春晓去帮他拿东西。   魏云曦则是飞快的跑到了穆陶陶身边。   她道:“陶陶,生辰快乐呀。”   穆陶陶笑着扑向她,姐妹俩抱在一起,要是以往,穆陶陶准和她一样蹦蹦跳跳的了,今天反而是乖巧得有些非同寻常。   放开后,见穆陶陶眼睛有些肿,像是哭过。   她想问怎么了,但霍砚徵又站在一旁,她抬头看向霍砚徵,微微屈膝见礼:“云曦给王爷请安。”   霍砚徵微微颔首,“不用多礼,你们俩用早膳了吗?”   魏云曦嘿嘿一笑,“还没有,我要陪陶陶一起吃。”   话落,魏则则也走过来了,看着霍砚徵也行了个礼,然后道:“生怕郡主先吃了早膳,她今天天还没亮就吵着要来了。”因为太闹腾还被暴打了一顿,魏则则没继续往下说。   听魏则则在抖她的糗事,回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霍砚徵让厨房煮了长寿面,吃过早膳后,霍砚徵有事离开了一会儿,穆陶陶带着魏云曦去沁园看鹦鹉,魏则则坐在东院的台阶上,他太无聊了,想回府,但是魏大夫人交代了,要他把魏云曦安全带回去,只能等着。   去了沁园后,俩人蹲在院中。   这会儿没了人,魏云曦才问道:“你早上怎么了?眼睛都哭肿了。”   穆陶陶扒着眼睛,嘿嘿一笑,“很难看吗?”   “不难看,跟天仙下凡似的。”   俩人看着对方嘿嘿一笑,跟俩傻子没什么区别,穆陶陶抿了抿唇,才声若蚊蝇一般问道:“曦曦,你来那个没?”   魏云曦愣了一下,看着穆陶陶直勾勾的眼睛方才反应过来,“葵水吗?”   穆陶陶点了点头,“嗯嗯。”   “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就是前几天下大雪的时候来了,肚子疼可把我疼死了,听说你感冒了,害得我都没法来看你,我可恨死它了。”   她说得义愤填膺,气鼓鼓的模样,让穆陶陶心头一暖,傻笑着。   “你的来了没有?”魏云曦反问道。   穆陶陶回道:“就是今天早上,我流了好多血,我以为我要死了,所以就哭了好久。”   听她低声说着,魏云曦的眼底闪着光,兴奋的情绪从眼眶溢了出来,穆陶陶比她小了快一岁,本以为还要过一年,但没想到竟然就没差几天。   “你肚子不疼吗?”魏云曦问道。   穆陶陶微微摇头,“我不疼,皇叔说不能碰冷水就不会疼了,肚子疼要喝药的。”   听到喝药二字,魏云曦打了个寒颤,“我可不要喝药,就几天,走了就好了。”话落,她脑子灵光一闪,低声问道:“摄政王知道你来葵水了?”   “嗯嗯。”   “那他都跟你说什么了?”   穆陶陶想了一下说道:“就是说这个是每个女孩都会来的,来这个就证明长大了,以后会生宝宝。”   魏云曦点了点头,说道:“还有,母亲跟我说,长大就不能跟别人睡一起了,特别是男的,便是爹爹哥哥都不行。”   穆陶陶懵懂不知,想了想问道:“那以前在府中哥哥和嫂子就是住在一起的呀,她们怎么可以?”   魏云曦敲了一下她脑袋,“你傻呀,嫂子跟哥哥成亲了啊,他们是夫妻,所以可以住在一起。”   看着穆陶陶,魏云曦有些着急,觉得穆陶陶的母亲怎么什么也不跟她说?现在人没有了,她啥啥都不懂,被人欺负了可怎么办?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还有,不住在一起他们怎么生宝宝?等你以后有了喜欢的人,和他成亲了,你们也可以住在一起,也会有你们的宝宝,不成亲便坚决不可以。”   听着魏云曦的话,像是听天书似的,她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心中却是忽然担忧了起来,那她和皇叔住一起,会不会也有宝宝?   她不想一个人回沁园住!   *   宫内   太皇太后薨逝,太皇太妃当日曾到过慈宁宫门口,未曾踏入慈宁宫,听到院内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折过身回了永寿宫,便没再见过任何人。   静姝知道缘由后,每日在慈宁宫守一会儿孝,便去永寿宫想和太皇太妃聊聊天。   但永寿宫的大门就没再开过。   她每日去,每次都是闭门羹,霍砚徵忙了两天也去了一趟,同样被拒之门外。   太皇太后薨逝的第四天,也是穆陶陶的生辰了。   临近年关,又是大雪天后,日光很好,她让宫人把摇椅搬到了院中的日光下,她坐了上去,懒洋洋的一躺便是半天。   齐嬷嬷站在一旁,柔声劝道:“主子,你不见王爷可以,公主又没做错什么,你就见一见她吧,看她这几天也一直在慈宁宫那边守孝,得空了就往这边跑。”   太皇太妃闭目养神,仿佛没听到齐嬷嬷的劝说一般,自从那晚从慈宁宫回来,她的神色就不太好,精神也不好。   她是在生气的,所以才不见霍砚徵,其实齐嬷嬷大抵也能猜到,不见静姝是因为静姝肯定会为霍砚徵说话。   她现在连别人为霍砚徵开脱的话都不想听。   齐嬷嬷见她不理会,也没再继续说。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淡淡问道:“今儿个是永安郡主的生辰吧?”   齐嬷嬷回道:“是的。”   “你把那套带暖玉的头面送去给她,当生辰礼物。”   太皇太妃话落,齐嬷嬷没有立刻动,那套头面乍看不是很华丽,但做得很精美又耐看,是之前太皇太妃特意请工匠打回来的,那是她准备将来给霍砚徵的王妃的。   这给永安郡主是什么意思?   齐嬷嬷还在沉思着,太皇太妃便缓缓的睁开了眼,她的眼神清冽。   “你是知道的,对吧?你什么时候开始连我都瞒?”她的声音冰冷,眼神中带着怒气。   她突然被太皇太妃的眼神刺了一下,仔细想来,太皇太妃已经有很多年没生过气了,也没再因什么事情而发怒。   她撩开裙摆便跪了下去,“是老奴的错,任由主子责罚!但老奴不悔。”   一句不悔,太皇太妃眼眶微酸,缓缓的坐直了起来,望着跪在地上的齐嬷嬷,伸手把她拉了起来。   齐嬷嬷未动,沉声道:“主子以为,她想见你一面是为何?为了给多年前的恩怨做一个了结吗?还是为她之前做下的孽向主子道歉?”   “她临死了,都不认为她错了!连下地狱前求一个心安理得都不愿?主子何必在这个时候仁慈?”   太皇太妃沉默了许久,纤瘦的手不受控制的颤抖着。   “想起年少时的种种,我只是有些不甘,想给她最后一次机会,见了,了结了,以后她走她的,我过我的,再无瓜葛。”   齐嬷嬷听着太皇太妃的话,缓缓的抬起头,眼中皆是不可置信,太皇太妃看着她的眼神,脸色渐暗。   为何会这样?齐嬷嬷不懂。   “她与您还有年少时的温情吗?老奴以为你们所有的情谊都化在万马奔腾的泥水里了!”   太皇太妃眼眸惧变,像是被什么狠狠的刺中了一般,双臂颤抖得更厉害了,她咬着牙,许久才说道:“好!很好!霍砚徵是,霍静姝是,如今连你也是!你们都厉害!”   “你们都说,死在马蹄下英儿是她做的,证据在何处?她承认了吗?她就要死了,我去见她一面,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她总会说,我总会知道!可你们背着我做了什么?”   太皇太歇斯底里的说完,她俯着身捂着胸口,眼底一片猩红,泪珠大颗大颗的滚落,吓坏了跪在地上的齐嬷嬷。   她急忙去搀扶,却被太皇太妃狠狠的扒开。   日光照着,微风拂煦,可齐嬷嬷耳中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见,周身彻骨冰寒。   她还以为,太皇太妃是真的原谅了慈宁宫的那位,是想去见最后一面,便听从的霍砚徵的话,在中间耽搁了一会儿,就那么一会儿,霍砚徵先到的慈宁宫,等她们到时,慈宁宫的那位就已经断气了。   “是老奴的错,是老奴的错!任由主子责罚!”   “我罚你也好,怨你也好,我怪谁都已于事无补。”   *   临近黄昏,穆陶陶送走了魏云曦和魏则则,齐嬷嬷才将妆盒送到王府。   将妆盒给了穆陶陶后,她去书房见了霍砚徵。   霍砚徵见她,沉声问道:“齐嬷嬷怎么来了?母亲她还好吗?”   齐嬷嬷微微福身,回道:“老祖宗让老奴来给永安郡主送生辰礼。”   “嗯。”他淡淡的应了一声,只听齐嬷嬷说道:“当年英公子的死因,王爷可是已查清?”   未关窗户,微风从窗口灌入,灯盏火苗差点被刮灭,霍砚徵起身走到了窗前关紧了窗户,淡淡问道:“嬷嬷怎么问起这个事儿?”   “是老祖宗的心结。”齐嬷嬷道。   霍砚徵的脸色阴沉,缓缓的朝齐嬷嬷望了过去,“嬷嬷觉得,查清了就能解开母亲心里的心结?”   齐嬷嬷顿住,无言以对。   “我自然是已经查清楚了,查清楚后,我手刃了那人,弟弟是怎么死的,我也让他以同样的方法死去!”   齐嬷嬷望着霍砚徵,脑中闪过无数画面,想起了好几年前严家父子俩一同醉酒骑马,最后马儿疯了,把二人几乎踏成了肉酱,拖着跑了大半个京城,最后除了俩脑袋在缰绳上拴着,尸首都没找全。   而太皇太后也是那时急火攻心一病不起。   她惊愕的望着霍砚徵,待霍砚徵望过来后缓缓的垂下了头。   “查出来时已经过了好些年,我便没有告诉母亲,想着免得给她徒增伤感,嬷嬷回去不妨劝劝她,这些年她信佛了,心软了,有关慈宁宫的那位,她恐怕也觉得我心狠手辣,不太高兴。”   霍砚徵说完,齐嬷嬷微微颔首,“老祖宗想见一见慈宁宫的那位,便是想弄明白英公子去了的真相。”   听着齐嬷嬷这话,霍砚徵露出了一抹冷笑,“可惜,慈宁宫的那位并非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人。”   “这几天劳烦嬷嬷多陪陪她,待我忙完了我会去与她解释。”   *   齐嬷嬷走后,穆陶陶抱着妆盒就寻到书房来了。   “皇叔,老祖宗送给我的生辰礼物。”人还未见,先闻其声,霍砚徵听着她小跑着的碎步,起身拉开了门。   只见她抱着盒子奔跑而来。   回廊里的灌着风,吹得她发丝浮动,幽幽清香扑鼻而来,他轻笑着问道:“喜欢吗?”   “喜欢。”她回道。   “老祖宗生辰是什么时候?到时候我也要给她送个礼物。”穆陶陶话落,霍砚徵眸光流转,“老祖宗的生辰要等年后了,你要进宫感谢一下她吗?”   “要的。”   霍砚徵道:“那我过几天带你去。”   “好。”   看着她抱着那个大盒子,他道:“让秋月帮你带到沁园里去放着吧。”   她傻笑道:“你还没看过,我要抱来给你看看。”   霍砚徵哭笑不得,蹲在回廊里看了她这一套头面,皆是金饰镶嵌了暖玉,现在她带的话显得老气了些,并不合适,大一点再带便是很好看了。   “看完了,送去收着吧。”   她合上盖子,又要抱着回去,霍砚徵瞧她这样,只好接了过来,替她抱回去。   秋月帮她送回沁园放着,她便跟着秋月去了沁园。   人刚走,老管家就又抱着两个盒子进了院。   霍砚徵还没有进屋,见老管家手里的东西,微微皱眉:“什么东西?”   老管家道:“说是送给永安郡主的东西。”   “谁送来的?”霍砚徵问。   “不知。”   “给我吧。”   霍砚徵接过俩盒子,淡淡道:“先别告诉郡主。”   老管家应下,只见霍砚徵抱着盒子直接回了书房。   书房内,他打开了盒子,一个盒子里是一套衣裳,从里到外包括袜子帽子,都很齐全,但并未留名。   另一个盒子里,留下了封信,是穆家三小姐穆径微寄来的东西,信中就是一些关怀的话,另说她就快要生宝宝了,无法长途跋涉来京看她,等宝宝降生,她带着宝宝来京城接她,祝她生辰快乐。   盒子里放了一些胭脂口脂,还有堃城的特产。   这些日子以来,霍砚徵倒是忘了,穆府还有个穆三小姐,远在堃城,竟会记得小那么多岁的妹妹的生辰。   他缓缓的将信纸折叠了起来,锁进盒中,让老管家拿来了两把锁,把两个盒子锁了起来,放置在书架后面,就当着两个盒子从未进过王府的大门。   接走吗?   进了他王府的人,除了他愿意,不然谁也接不走。   恰恰穆陶陶就是他不愿意放走的人。   沁园内,秋月放置好妆盒,环顾了一下寝殿的布置,低头看身边的小身影,漫不经心的说道:“寝殿布置得好漂亮呀,郡主不回来住吗?”   穆陶陶摇了摇头,“不住。”   “为什么呀?郡主如今也是大姑娘了,住在王爷那边会有很多不方便的。”她声音轻柔,加上平日里对穆陶陶又好,她说这话穆陶陶并不反感。   寻思了片刻道:“这个房间是爹爹布置的,我住了肯定会变样的,要是不住,我又不敢一个人……”   秋月看着她,眼神浸满了怜惜,柔声道:“奴婢陪着你也还会害怕吗?”   穆陶陶不语,只是默默的摇了摇头。   秋月见她如此,不再继续劝,背着她回了东院。   白日里一天无事,腰不酸肚子不疼,到后面还能蹦蹦跳跳的,待睡到半夜,应是肚子就开始疼了,翻来覆去的没睡好,疼得时不时就发出冷哼的声音。   霍砚徵让秋月去煮了姜糖水来给她喂下,又给她揉了一晚上的小腹,三更天的梆子声在黑夜中沉闷的响起时,穆陶陶才睡得稍微安稳了些。   他也才随着睡下去。   *   太皇太后出灵定在了腊月二十三。   盖棺后,京城竟涌出来了无数流言蜚语,都在说太皇太后拖着病重的身体逼摄政王霍砚徵还政于皇帝霍云祁,但霍砚徵不愿还政,迫于太皇太后的威逼,直接下手杀了太皇太后。   此流言一出,有很多人望风而动,皇帝已长大,可摄政王依旧把持着朝政,很多大事都是摄政王决策,这也是满朝文武都清楚的事事。   关于霍砚徵嚣张跋扈的种种事迹随之而来。   甚至有人写了整整一页纸,将霍砚徵种种恋权又暴戾的事迹罗列出来,散发到大街上。   在太皇太后刚刚薨逝时,霍砚徵就对蒙尉下了令,京城内最近如果冒出了什么事,什么人,看着就行,不要管不要动。   可事态发展得越发的诡异,越来越严重,特别是撒了纸之后。   晋安司蒙尉终是坐不住了,挎上长刀去见了霍砚徵。   他到时,霍砚徵正在教穆陶陶练字,手把手的教,说话轻声细语,面带柔光的摄政王,蒙尉也是第一次见。   “怎么来了?”   蒙尉看着穆陶陶,漫不经心道:“坐不住了,出来逛逛,不知不觉的就走到了王府!便来见见王爷。”   穆陶陶听着蒙尉这话,微微挑眉,就霍砚徵在外的凶名,还有朝臣会因为逛逛就逛到王府来?那不太可能,她这么想着,又抬头细细的看了看面前的这个人,毕竟这是第一个逛到摄政王府来的人,定是有过人之处。   蒙尉见穆陶陶偷偷瞧她,皱了皱眉头,在这京城里,所有人都说他长得凶神恶煞的,吓哭小孩从来都是家常便饭,小郡主难道不觉得他长得让人害怕?   或许,他还是长得有一丝俊美的?   霍砚徵见蒙尉那猥琐的眼神,冷咳了一声,蒙尉回神,只见霍砚徵双眼泛着杀气,正盯着他。   他急忙收回眼神,只听穆陶陶轻声说道:“皇叔,你去吧,我会写了。”   “好好写,我一会儿回来要检查的。”   霍砚徵柔声叮嘱着,穆陶陶重重的点了点头:声音清脆的回道:“知道了。”   出了书房走得远了一些,蒙尉才脱口而出:“还不管吗?这满京城都传遍了,口口相传,到最后在众人心中,摄政王便是想翻也难了。”   霍砚徵闻言,哈哈一笑,这笑声爽朗但落在蒙尉耳中,怎么觉得那么渗人,他望向霍砚徵,只见他笑容灿烂,狭长的眼睛却是如锋利的白刃,随时都能够一剑封喉,置人于死地。   “怕什么?本王就没想过要翻!”   话落,蒙尉皱起了眉头,呢喃道:“不翻?”   霍砚徵斜睨了他一眼,“对,不翻,本王就是想看看,他们还有什么底牌?要使人灭亡必先让其疯狂!本王等这一天等许久了。”   蒙尉听这话,既是等来的,那便不可能束手无策,只是在等待更好的时机而已,他长长的叹了口气,摸着胸口道:“搞得我这几天这心惶惶的。”   “怕什么?”霍砚徵问。   蒙尉惺惺一笑,“也不怕,就是觉得这次来势汹汹。”   霍砚徵走着走着冷笑了一声,“那是自然,他们本有更好的机会,更好的理由,但失败了,只好不管什么都往外搬,只要他们有的!都想搬出来压一压本王,呵,天真。”   看着面前的霍砚徵,蒙尉想起了自己刚和霍砚徵认识的时候,霍砚徵是个嚣张的少年,他也是一方土霸王,王不见王,王若见王那必有一败,一战之后,他成了霍砚徵的手下败将,那个时候他只是二公子,年纪轻轻嚣张至极,招招出手心狠手辣。   如今快过了二十年了,他算是见证了他从二皇子变成了个一无是处的闲散人,又见他从一个闲散人变成了战无不胜的大将军,后来成了手握重兵的王爷,再后来成了权倾天下的摄政王。   呵,天真……   这三个字,初见的时候,他挑衅,霍砚徵就是这么说的,然后他被暴打一顿差点就丢了小命!   是啊,天真的人最终都会为了自己的天真付出代价。   离开了王府后,想着自从长信侯府出事后的霍砚徵,唯一一次稍微用力,还是逼小皇帝收回圣旨,但并未见血。   小皇帝觉得屈辱,但好歹大家都赖活着,没有血淋漓的尸体抬出来,其实已经是幸事儿了。   那么,霍砚徵的等了许久,是从何时开始等的?   太皇太后死前是不是真逼他还政于霍云祁?她的死是不是真与霍砚徵有关?   蒙尉身在局中,早已看不清。   他也只是随便想想。   罢了罢了。   *   紫宸殿内   崔皇后因为杖刑了国丧期与霍云祁翻云覆雨的几位秀女,惹得霍云祁不快,两人争吵后被罚跪在大殿之上,霍云祁坐在上首怒气冲冲的瞪着崔皇后,崔氏还穿着一身白麻衣,额头被霍云祁扔过来的茶盏给砸破了,鲜血顺着额头鼻梁缓缓的流淌了下去。   “你信不信朕废了你?”   霍云祁嘶吼着,崔妍挺直了脊背,目光冰冷的望着霍云祁,唇角勾勒出一抹冷笑,“那便请陛下下旨废了臣妾!”   崔妍这话,让霍云祁怒火中烧,他扬声喊道:“来人呐!拟旨!”   喊的是付莲,可付莲缓缓走了过来,低声劝道:“废后一事事关重大,现在又是国丧期,请陛下三思!”   霍云祁恶狠狠的瞪着付莲,“三思?你莫不是想朕要废个后都要经过摄政王同意?只要摄政王同意了,就不重大了?”   “回陛下,这与摄政王无关,却也有关,与满朝文武都有关。”   话落,霍云祁长袖一扫,满桌的折子砚台笔墨全落到了地上,杂乱一片。   崔妍心中鼓着一口气,死盯着霍云祁道:“陛下说得有理,您想废后就废后,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都与摄政王无关!与满朝文武无关!”   “您是不是觉得这样您才能高高在上?您知不知道,您这行为,和五岁孩童也没什么区别,陛下知道吗?小孩都不会像您这个胡作非为啊。”   崔妍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嘲讽和蔑视,霍云祁起身冲了过来一脚便狠狠的踹翻在地。   这一脚踹在了崔妍的腹部,她趴在地上,捂着肚子,疼得她半晌都喘不过气来,一动不动的趴在地上趴了许久,只感觉腹部有一股热流涌出来,她意识到自己可能失去了什么,顿时间脸色惨白。   皇后和皇帝吵架,贺芝不敢去找太后,问了宫人说摄政王在宫内,她飞奔着去找了霍砚徵来。   霍砚徵到紫宸殿时,崔氏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白麻衣裳上已经染了红,他皱了皱眉,望着付莲道:“还不让人去请太医?”   付莲弓着身子退了出去,青阳腿脚快,跑去请的太医。   霍砚徵看着趴在地上的崔妍问道:“还能起来吗?”   崔妍缓慢的摇了摇头。   霍砚徵再问:“皇后稍微动一下,看看是不是伤了骨头。”   崔妍道:“皇叔,我骨头没事,肚子疼。”   虚弱无力的回答,让霍砚徵脸色微微一变,沉声唤道:“来人!”   话落,站在外面的宫人鱼贯而入,宫女內侍都低垂着头,不敢抬头看,霍砚徵看着她们吩咐道:“去俩人把皇后背到塌上躺下。”   吩咐完,宫人便开始活动,霍云祁看着霍砚徵完全无视他的样子,厉声道:“没有朕的命令,谁敢动!”   宫人脚步一滞,霍砚徵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漫不经心的说道:“速度。”   淡淡的两个字,宫人见崔氏趴地上一动不动的,心中是又惧又怕,只听霍云祁嘶吼道:“谁动朕灭谁九族!”   霍砚徵眯了眯眼:“搬!”   宫人听着霍砚徵的话,速度把崔皇后搬到了床榻上,只见霍云祁暴跳如雷,脸色涨红:“朕要诛你们九族!”   霍砚徵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说道:“都出去吧。”   众人点头应下,迅速全部退了出去。   人刚出去,太医就来了,替崔皇后诊了脉,她已经有了筷三个月的身孕。   霍云祁这一脚,把自己的第一个孩子踹没了。   听到太医的话后,他眼底闪过一丝慌乱,怔了怔,这一变化完完全全的落入了霍砚徵的眼中。   “陛下还要废后吗?”霍砚徵冷声问道。   霍云祁眼眶猩红的瞪着他,紧紧的咬着牙,腮绷子都硬了。   “摄政王是要插手朕的后宫之事吗?”   霍砚徵看着他,眉头紧蹙,看着他的眼神尽是不屑和一言难尽。   他确实觉得一言难尽,霍长风怎么说也是性格温和的,虽谈不上多善良,但好歹是个正常的有脑子的,怎么生出这么个脑子装粪的玩意儿?   “皇后肚子里的孩子被皇帝一脚踹掉了,这还是后宫之事吗?都说男人休妻有什么七出之条,什么无后为大,凭什么陛下就觉得你一脚踹掉了孩子,便可以平安无事?”   这话落入霍云祁的耳中,他是忐忑不安的,这事儿要是传出去,那这些天的铺垫都会变得毫无意义,但是,他每时每刻都不想在霍砚徵的面前低下头。   “摄政王能耐朕何?”   看着他这般的有底气,霍砚徵缓缓的笑了起来,像是笑他无知,笑他愚蠢,走近后伸出手在他的脸上轻轻的拍了拍,动作轻柔但霍云祁感觉自己此刻被霍砚徵踩在地上狠狠的侮辱了。   “陛下,可怎么办呢?你天真得让本王不太忍心。”   霍云祁死死的盯着他,可也只能到这里了。   “今日紫宸殿发生的一切,宗室里的人都会知晓!”霍砚徵说着顿了顿,又道:“对了,你们铺垫了这么多天,是不是只等永安郡主入宫便能收尾?”   这突然一句话,把霍云祁击得溃不成军,他缓缓的移开目光看向付莲,付莲面色平静,他并未给霍砚徵通风报信,可偏偏霍砚徵知道。   这满殿的人,有时候真看不太清,到底谁是摄政王的人,谁是宫里人。   见他脸色骤变,霍砚徵漫不经心的笑了笑,道:“别看大监了,他可没给本王报信。”   霍云祁的脸色涨红,感觉一口白牙都要咬碎,嗓子里感觉涌出一股子腥铁味,只感觉头晕目眩,身子便开始摇摇欲坠。   付莲迅速过来搀扶住他,对着霍砚徵微微颔首,将霍云祁扶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霍砚徵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朝殿外走去。   出了大殿,霍砚徵站在紫宸殿门口等了片刻,付莲不到一会儿跟着出来了。   “老奴见过摄政王!”   霍砚徵并未看他,而是平静的望着远方,淡淡道:“本王有一件事很是好奇,想问问大监,还希望大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摄政王请问。”   霍砚徵道:“大监每次站在这里出神的看着远方的时候,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付莲的眼眸一顿,平声回道:“老奴在想,夏日不发洪涝,不发旱涝,冬日不冻死人,四季世人都能吃饱穿暖,这便是最好的世道了。”   霍砚徵面色严肃,回头看了他一眼,“本王没想到大监竟是菩萨心肠。”   付莲道:“摄政王何尝不是?”   话音刚落,霍砚徵便笑了起来,“这话稀奇,人人骂本王嚣张跋扈,心狠手辣是恶魔,大监竟觉得本王是菩萨心肠。”   “若不是摄政王菩萨心肠,前几天的那场大雪,不知道要冻死多少人!”   付莲话落,霍砚徵沉默了片刻,沉声道:“长信侯与前朝之事,大监知道多少?”   他问得直接,付莲感觉心口像是被什么撞击了一般,身子僵硬了片刻才回道:“老奴只知长信侯原是前朝的平南将军,后投奔了太/祖皇帝,再后来的王爷也知道了。”   霍砚徵望着远方眯了眯眼,轻笑了一声,“本王还以为,大监还会像刚才那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老奴曾经位低人卑,能知晓的也就这么一点了。”   “是吗?前朝九公主和长信侯府的关系,大监也不知道?”霍砚徵盯着他,眼神尖锐,不容退缩。   付莲心下一沉,霍砚徵既然问出来,那便是知道的。   但知道多少?他确定不了。   “老奴只记得,前朝九公主在荷花池溺亡,并不知道与长信侯府还有什么关系。”   他的嘴撬不开,霍砚徵微微摇头,“此处就你我二人,大监不必如此防范,本王只是好奇而已,实在难解心中疑惑,便问一问大监。”   付莲微微颔首:“摄政王多虑了,老奴并未防范,只是王爷所问,老奴并不知。”   “呵—”霍砚徵轻笑了一声,沉沉叹了口气,并未准备结束这个话题,继而说道:“那便不说九公主了,说说穆府小小姐,穆望秋吧。”   付莲不语,霍砚徵也不动,二人就这么僵持着,过了许久,霍砚徵才冷冷道:“穆望秋是如何成为一个叛敌将军的亲妹妹的?大监不会不知道吧?”   付莲垂着眼,无奈的勾了勾唇:“摄政王既已知,又何必为难老奴?”   “怎会是为难,本王是已知身份,却不知过程,这中间有太多的东西不符合常理,故而想请大监解惑。”霍砚徵说得漫不经心,好似是随口闲谈,但他无温的眼神却告诉付莲,这是一个决定生死的问题。   “这中间周折,王爷还真是问住老奴了,这个问题或许只有长信侯本人,或者穆望秋穆小姐能够知晓了。”   付莲这张嘴,看来是撬不开了。   霍砚徵有些不悦,淡淡道:“ 本王有时候想,或许长信侯府被抄,也不是那么冤,虽没勾结前朝的证据,但也是有事实存在过。”   他话落,常年从不变色的付大监,变了变脸色,眼眸中露出一抹痛楚,“这个世上有很多人,生在前朝,死在今朝,他们不会太记得朝代更迭,不会记得现在的皇帝是谁,他们只是想平安健康的活到老,无灾无难。敢问摄政王,他们难道仅仅是和前朝有关,就该死吗?” 第32章 起意(一更) 现在最喜欢的人是皇叔,……   此时天空中万里无云, 阳光打在琉璃顶上,折射出刺眼的光,霍砚徵眯了眯眼, 叉着腰慢步走下台阶, 边走边道:“把皇后送回坤宁宫养身子, 再去一趟崔府把崔夫人接进来陪陪皇后。”   话落无音。   霍砚徵的脑海中回荡着付莲的话,仅仅是和前朝有关,就该死吗?   事实并非如此。   当年起事时,天灾人祸民不聊生, 路有冻死骨, 易子而食遍地是, 天下四分五裂,民众暴起,太/祖带人起事, 打的是匡扶的旗号,但一路下来聚集的人马越来越多, 但发展壮大的也不止太/祖一支, 眼见着就要形成分割对立之势, 大家都有些不甘心,又发动了几次战争,伤亡惨重,以为就要止步于此,长信侯便是曾经的平南将军竟带着一支队伍投奔了太/祖。   因为平南将军反叛出来,当时军中士气大振, 接二连三的打了胜仗,直逼京城。   西梁帝开城门接太/祖入城,提出要求, 要谈判,若达成协议,他自动禅位奉上玉玺,太/祖登基更名正言顺。   去和西梁帝谈判的人便是长信侯。   西梁帝已经给安氏一族人都下了死令,安安静静的活到死,不可再生是非,而他对太/祖的要求的要求是保他安氏一族人平安到老,这个要求说来简单,说来也难。   太/祖寻思后答应了这个要求,西梁帝昭告天下退位让贤,由太/祖登基为帝。   太/祖登基后,西梁帝自绝于上阳宫。   那时太/祖刚登基,西梁帝的死引起了轩然大波,一时间就把太/祖推到了背信弃义之位上,众人皆以为,是太/祖杀了西梁帝。   就在那时,一封西梁帝的罪己诏横空出世,里面记录了他登基后的大小事无数,每一次的艰难和无能为力,他愧对天下无数苦难的人,所以他心甘情愿退位让贤,但他也愧对列祖列祖,所以,他生于上阳宫,葬于上阳宫,想求一个圆满。   此诏一出,安氏本就凋零的族人,自发组织了一次殉葬。   太/祖保全了名声,却也很是唏嘘。   这是有史以来最为平和的,也是最为诡异的一次朝代更迭。   霍砚徵觉得,西梁帝是这个世上第一个让他看不清的人。   和谈结束后,他们入宫,他是第一次见到西梁帝,一张惨白消瘦的脸,眉清目秀的看上去有些阴柔,身材看上去比平常男子柔弱,肩很薄腰很窄。   民间都传什么皇帝残暴无良,推翻暴君等等的。   但他知道,西梁帝不是,若他是暴君,那么他们大军逼近皇城时,他或窜逃,或抵抗,介时又不知道要死伤多少人,怎么会那么平静的接受他们的到来?   所以,付莲问的,是否仅仅因为和前朝有关便该死也不对,以往提前朝大多是前朝余孽,但就西梁帝来说,这么称呼侮辱了他做的所有努力。   他问,只因时至今日他都没想明白,长信侯府与西梁帝之间,到底有什么样的交易?   他可以知道了不动声色,却是不能不知。   *   看着霍砚徵消失在长阶尽头的背影,付莲提了一口气,微微动了动脸部肌肉,恢复了往日里的形象,返回紫宸殿内。   霍云祁瘫坐在地上,他走近对着他躬身道:“陛下可需要梳洗?”   话落,霍云祁毫无反应,他朝后退了一步,欲要开口时,只见霍云祁忽然抬头杀气腾腾的望着他,就这么定定的看着他,像是想把他千刀万剐了。   付莲平静的回望着,询问道:“陛下可有吩咐?”   霍云祁不语,付莲道:“若无,老奴便先把皇后娘娘送回坤宁宫。”   说完,他躬身退了出去,便安排人把崔皇后送回了坤宁宫,又让人去崔府请崔夫人入宫。   到了坤宁宫后,他人还没离开,太后就带着一群人怒气冲冲的赶来了。   他缓缓上前,躬身道:“老奴给太后娘娘请安!”   太后看了他一眼,从身旁走过,边走边厉声问道:“贺芝那个贱婢在何处?”   贺芝还在内殿伺候崔皇后,并未出来,付莲一看太后这架势,便是来找事的,大概是怪贺芝去寻了摄政王来救皇后,他慢步上前,“回太后,贺姑姑在寝殿里照顾皇后娘娘。”   傅太后横了他一眼,对着身边的老嬷嬷吩咐道:“去给哀家把她拖出来!”   俩老嬷嬷得了令,转身便朝皇后寝殿走去,付莲快一步挡在了寝殿门口,还未说话,太后厉声问道:“大监这是何意?”   付莲平静的望向太后道:“太后息怒,此时皇后身边离不了贺姑姑,还请太后心疼一下刚刚落胎的皇后娘娘!”   太后看着付莲,眼神像是毒蛇芯子,冷哼了一声:“你一个阉人,倒是会心疼人?”   “老奴是心疼陛下!”   太后瞪着他,听到这句话后眼底涌出数不清的恨意,抓起案几上的茶盏直接就扔了过来,距离不算近,扔得不算准,砸到胸口上后落在了地上,茶水洒在身上,茶盏落地后碎了,碎片飞得四处都是。   “你心疼陛下?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也能舔着脸说心疼陛下?”   付莲轻轻的拍了拍落在胸前的茶叶,慢条斯理的回道:“奴才是陛下的人,自然是心疼陛下,若今日奴才让太后的人进了皇后娘娘的寝殿将贺姑姑拖了出来,明日传遍大街小巷的,便是陛下国丧期间□□后宫,皇后劝诫被踹得落了胎,太后赶到坤宁宫将皇后的贴身大宫女乱棍打死!”   “以上,是摄政王留下的话,摄政王会做出什么样儿的事,太后娘娘很清楚!若这样的话传出去,想必心疼皇后娘娘的人会很多,站摄政王人也会很多。”   太后气得脸色涨红,胸口此起彼伏,身后的宫女为她拍着背顺着气,她越想心口越是堵得慌。   原本是想着用太皇太后的死直接把太皇太妃拉下来,到时候霍砚徵必会为了太皇太妃妥协,他们才有机会!   但怎么也没料到,霍砚徵会比太皇太妃先到慈宁宫,她们还没出手,太皇太后就已经死了,太皇太妃却被摘得干干净净。   她们筹谋着,外面风雨飘摇,奈何霍砚徵不动如山,似乎不管不顾不在乎。   霍云祁竟还在这个时候一夜宠幸了几个小贱人,崔妍原不是爱管这些的人,但奈何现在又是在国丧期间,便把那几个人杖毙了。   按理来说,崔妍做的没有错。   可坏就坏在贺芝这个贱婢去找了摄政王。   付莲很清楚太后此时此刻的想法,这几天外面腥风血雨的流言飘着,全是对霍砚徵不利的,可持续了几日后,霍砚徵并未像他们预料的那般有所行动,反而是不动如山,让人捉摸不透,这等待的过程,换谁都会寝食难安。   *   霍砚徵出了皇宫,直接回了王府。   穆陶陶正在院中拉着秋月给教她绣荷包,她那荷包绣了好几天了,他看到了好几次,可是每一次看到的都是一个新的,大抵前一个又绣坏了。   见他进院,她抬头柔声唤道:“皇叔回来了。”   “在做什么呢?”霍砚徵边走边问道。   他的声音温和,似是与往日无什么两样,可落入穆陶陶耳中却变了味道似的,她凝了凝神,望向走近的霍砚徵。   她的直觉并没有错,霍砚徵今日情绪有些低沉,这么久以来,她还几乎没有见过情绪低沉的霍砚徵。   扬声回道:“秋月在教我绣荷包呢,我太笨了,一直绣不好。”   霍砚徵笑了笑,“那天在宫内老祖宗教你的就忘记了?”   她挠着后脑勺嘿嘿傻笑道:“……已经忘得差不多了。”说着,她把荷包交给了秋月,起身走到他身边,揪着他的衣袖一同与他入了屋内。   “皇叔今天累不累?”她轻声问道。   霍砚徵道:“不累。”   她笑了笑,说道:“皇叔也会骗人么?”   闻言霍砚徵愣了一下,摸了摸她头,唇畔间露出一抹宠溺的笑容。   两人在围着火盆坐下后,春晓上了茶。   霍砚徵看着面前的少女,好像是一瞬间的功夫,长高了不少,眉眼也张开了些,脸上的婴儿肥也消了下去,她一双眼眸清澈明亮,眼底似有万丈星光,照得那些心有污秽的人无处遁形。   他定定的望着她,勾着唇,轻轻的摩挲着手指,一直看了许久。   穆陶陶望着霍砚徵的眼神从平静到渐渐的迷离起来,心底像是被什么撞开了一道闸一样,有些说不上的感觉正慢慢的滋长出来,占据着整个心脏。   她的脑子里想起了魏云曦说的话,长大了,会有喜欢的人,将来她会跟喜欢的人成亲,然后有小宝宝。   喜欢是什么样的感觉,她不懂,原来她最喜欢的人是爹爹,现在最喜欢的人是皇叔,那她会和皇叔成亲吗?   这么想着,她抿了抿唇垂下了眼眸,轻声问道:“皇叔怎么这样看着我?”   霍砚徵听着她的话回过神来,轻笑道:“皇叔觉得好几天没有好好看陶陶,陶陶似乎更漂亮了。” 第33章 喜欢 “你回去以后就跟摄政王说,亲了……   穆陶陶听着这话, 脸颊微红。   女孩被夸好看向来都是会心底美滋滋的,她眸光流转,望向霍砚徵, “皇叔觉得我好看?”   霍砚徵笑道:“当然, 陶陶最好看。”   礼尚往来, 穆陶陶也不含糊,“我也觉得皇叔很好看。”   她这一回,霍砚徵眼眸清冽了许多,唇畔间的笑意也明朗了几分, 他朝她招了招手轻声道:“过来。”   穆陶陶杵着垫子便起身走到霍砚徵身侧坐下, 只见他缓缓的向她凑近, 幽幽问:“皇叔可是陶陶心里最好看的人?”   她点了点头,身子一动不动,像是被定住了一般, 望着面前这张脸,心砰砰的跳得有些快, 她鬼使神差的伸出了纤细白皙的手指, 指腹轻软的落在了霍砚徵的眉毛上, 顺着眉毛往下到眼皮又滑到鼻梁上,她一时兴起戳了一下鼻尖,一起一落由白泛红,她又戳了一下,似是玩出了兴致,嘴角笑意起, 眼睛弯弯似月牙。   温软的指腹划过肌肤,霍砚徵被她弄得酥酥麻麻心痒痒,从出生到现在, 第一个敢玩他的脸的也就只有她了。   玩一会儿便罢了,她越玩越放肆,竟开始戳他的嘴唇……   霍砚徵喉咙发紧,他咽了咽口水,一把将人捞到了怀中坐下。   穆陶陶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但她望着霍砚徵深邃的眼眸里并未生气,便讨笑着,霍砚徵望着而她如玉凝脂的肌肤下唇若丹霞,手指轻轻的佛过,深邃的眼眸越发朦胧,心口有些发紧,嗓子发干,他低声道:“喜欢玩儿?”   她星眸中浮现着懵懂不解,像是会勾人的魂似的。   霍砚徵按在她腰上的手发紧,“可不是那般玩的,皇叔教你可好?”   还不待她点头,穆陶陶袖中的帕子不知何时已落入他手中,转瞬间散开来扑落在了她的脸上,她朦朦胧胧中只瞧见霍砚徵的头俯了下来,他的唇瓣落在了她的唇上。   隔着薄如蝉翼的丝帕,唇瓣紧紧的贴合在一起,温热的气息扑打在面上,穆陶陶只感觉面上滚烫,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呆呆的望着霍砚徵的眼睛,此时此刻,他的眼眸中映着她的倒影,她的眼中亦只有他一人,屋内静得似乎能听到砰砰的心跳声。   霍砚徵本是想逗一逗她,谁让她那么放肆。   可是落下去之后,他便后悔了,怀中的人儿似乎并不怕,睁着懵懂的眼睛望着他,他一手覆了过去,一手掐紧了她的腰眼,加深了这个吻,娇软得让人无法克制。   穆陶陶看不到外面,只感觉霍砚徵似乎是要将她生吞了一般,心底有一丝未知的迷茫和恐慌,她伸手推了推霍砚徵坚硬的胸膛,他才将她放开。   大口的喘着气,她扯开脸上的丝帕,对上霍砚徵深不见底的眼眸,似有万千沟壑,难以填满,让她觉得陌生得紧。   她双手捂住滚烫的脸,不知道红成什么样,眼底有几分盖不下去的慌乱,又看了一眼霍砚徵,只见他戏谑的望着她,穆陶陶感觉自己完了,翻滚着从他怀中挣脱了出来,跑了出去。   她小时候偷偷瞧过哥哥嫂子亲亲,被身边的老嬷嬷捂着眼睛带了回去,嘴里还念念有词说什么非礼勿视。   按云曦的话,哥哥和嫂子是夫妻,可以那么做可以住一起,可皇叔为何这么对她啊?难不成也是想和她成为夫妻?   霍砚徵看着穆陶陶离开后,他起身去了清泉池。   作茧自缚,做个人真难。   穆陶陶红着脸跑出来一会儿,秋月见到霍砚徵也从屋内走了出来,二人皆是面颊泛红,穆陶陶去了沁园,霍砚徵直奔清泉池,刚才殿内发生了什么引人遐想。   秋月到了沁园时,穆陶陶正好平息了一下心情,见秋月入院,她缓缓站了起来,说了句:“我想去找云曦玩。”   “去魏府吗?”秋月问。   她点了点头。   秋月只好去和老管家说,霍砚徵在汤池里泡着,听老管家前来禀报:“王爷,郡主说想去魏府寻魏小姐玩。”   霍砚徵瘫靠在白色的搪瓷床上,半身莫入水中,脑中浮现出她捂脸的模样,无声的笑了笑。   “安排马车让春晓和秋月陪她去。”   *   魏府   魏云曦今日行了懒病,说是头晕气闷浑身不舒服,不愿意去听先生授课,魏大夫人看她神色倦倦,还真以为是哪里不舒服,请了大夫替她诊脉。   大夫说她寒气湿重,气血有些不通,所以容易倦怠,喝几副药调养调养就好了。   魏大夫人想着她上次葵水时肚子疼,怕也就是这个原因,便没想到她是行了个懒病,还有些心疼她,看她兴致缺缺的躺着床上,没了往日的那个跳脱样儿。   要说以往,她总嫌魏云曦没有个女孩的文静,整日里蹦跶像个男娃,不成体统,现在她安静了,又怪不习惯的,寻思了一会儿后说道:“药我先让人熬着,你要不要去你七姑姑那里玩一玩。”   魏云曦嘟囔着嘴巴,满脸写满了不高兴,“不去,你不说我七姑姑癫儿得很,我也跟我七姑姑一样,每天癫癫儿的,野得没边了。”   魏大夫人看着她,有些无语,扬手就打了她一下,“我啥时候说你七姑姑癫儿得很?你别在外面给我乱放屁!”   “我哪里有乱放屁,你之前就是这么跟我说的!”   魏大夫人被她气得半死,这话可能也说过,但肯定主要是为了说魏云曦,她那个七姑子,虽说确实特立独行,但这又不碍谁什么事儿。   “那我说的也是你,不是你七姑姑!”魏大夫人话落,魏云曦撇了撇嘴,“不都说我和七姑姑像吗?说我不就是说她。”   “你爱去不去,不去就在这儿躺着吧。”   魏大夫人说着便要佛袖离去,魏云曦见状缓缓的坐了起来,“我去不就是了,以后你可别再说我,这是你让我去找我七姑玩的。”   听这话,魏大夫人顿住脚回头看她,只见魏云曦头发凌乱,衣衫不整,屁股都不愿意离床挪着就到了床沿边,裤腿都往上滑堆到了一起,露出了莹白的双腿。   她深吸了一口气,心想着她也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个福气,再生一个女儿吧。   魏若冰的院子位于整个魏府的最后面一排,清幽宽阔,就她一人住,院中杂草丛生,还养了两只白鹤,原来会飞的白鹤,现如今胖得走路都摇摇晃晃,瘫在院中。   魏文攸和魏老夫人可从不踏进这个院子的,伺候的下人要收拾,魏若冰不让,说收拾太整洁了配不上她的气质。   便让那野草野花肆意生长,挡路了她踩两脚,不挡路了就放任着。   魏云曦懒洋洋的去了,见魏若冰穿着灰白相间的宽松道袍,正蹲在院中的大火炉旁边炼丹,乌黑如浓墨的长发束于脑后,扎成了马尾状散落在背。   “七姑姑,你又在炼丹?”   她喊了一声,魏若冰甩头看了过来,清秀的脸庞上沾染了点灰,但就那一动,一回眸,竟有一股子说不上来的飒爽。   魏云曦都看呆了,她就很爱跟魏若冰玩,但家里的人可都不是很喜欢她这个七姑姑,可魏云曦觉得,她七姑姑可是个奇人啊,可能整个庆国也找不出几个像魏若冰这样的人来。   原先定了个亲,但与她定亲的那人不知道哪根弦搭错了,要出家皈依佛门,魏若冰不依便追到了寺中,可惜已经没办法了,倒也不是爱得有多死去活来离不开那人,就是觉得这事儿对方做得不够厚道。   她想了想,要不她也出家算了?   但佛家的清规戒律出来后,就把她吓跑了。   再后来,她从寺中下来遇到了一个年纪轻轻的小道士,长得白白嫩嫩煞是好看,她便跟着人走了,去了道观,闲云野鹤这她可以,当场就认了小道士做师弟。   就这样,开始了她找仙草炼仙丹的修道之旅,不管不顾的就便住去了道观里,无缘无故的,当时和魏文攸还闹了好一通。   年纪很大了,不嫁人也不相看,后来魏老夫人觉得算了,不嫁便不嫁吧,要炼丹也回来炼,所以就留了个后院给她。   现在已经全京城独一无二的大龄女子了,但魏云曦就觉得她七姑过得潇洒自在,又无拘无束,甚好。   “话本在我床头,你自己去拿吧。”   魏云曦哈哈一笑,问道:“七姑你看完了吗?”   “看完了。”   “那我要去看了。”说着就猫进了屋,这院子内只剩青烟袅袅,好像没人来过似的。   穆陶陶到魏府,魏府的人与她也很熟悉了,大夫人拉着她一番嘘寒问暖后让人去把魏云曦喊回来。   她急忙道:“不用叫她回来,我去找她就好。”   魏大夫人看了看她,笑道:“好,那我让清姑送你过去。”   “多谢大夫人。”   她声音轻柔,看上去文文静静,魏大夫人这看得是心口妥帖,也轻声细语道:“郡主和云曦是好姐妹,来府邸不用客气,就当到了自己家里。”   她乖巧的点了点头,清姑把她送到了魏若冰的院子门口。   “谢谢姑姑,我自己进去找云曦吧。”   清姑点了点头,站这一侧看着她进了院,院里传来了说话声才回去给魏大夫人复命。   魏云曦原是在屋里躲着看话本,听到穆陶陶的声音话本一扔,飞奔着冲出来,尖叫声冲破云霄,把那两只胖白鹤都给吓一跳,两个小萝卜头抱着蹦蹦跳跳,踩翻了一片杂草。   魏若冰看着面前这俩丫头,深吸了一口气,挑了挑眉:“你们俩,去屋里蹦,我的仙鹤被你们吓死了。”   闻言两人静了下来,穆陶陶望向魏若冰,乖巧的笑了笑:“七姑姑好。”   魏云曦跟魏若冰很好,她也是跟着魏云曦一样称呼,魏若冰望着她笑了笑:“小郡主好,我瞧郡主今日面带桃花呀。”   此话一出,魏云曦撇了撇嘴不信,穆陶陶住在摄政王府,哪里会有什么桃花上门,出言护犊子:“陶陶还小,七姑姑可不允许调侃她。”   魏若冰抿了抿唇,见穆陶陶发着愣,便知自己说对了。   “我哪里是调侃,不信你问郡主?”   魏云曦望向穆陶陶,只见她面若桃花,她心里乐开了花,心情激动的拉着穆陶陶便跑进了屋子,把门关上。   “快说说,真有桃花吗?是谁家公子?谁那么大胆敢进王府?”   魏云曦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穆陶陶都不知道回答哪一个了,只是最后这句,她倒是驳了一下:“没有谁进王府。”   “没有谁进王府?”魏云曦的脑子飞快运转,想起了之前在永寿宫时霍砚徵的态度,她双手紧紧的抓着穆陶陶的肩膀,声音低沉且激动的问道:“是摄政王吗?”   穆陶陶眼神飘忽,想到刚才霍砚徵隔着丝帕亲了她,她心中一知半解,便对魏云曦全然托出了:“皇叔,他……他……”   这话说出来太羞耻了,她结结巴巴半天也没说出来,魏云曦急死了,“他怎么了?”   看着魏云曦那迫切想知道的模样,穆陶陶脸色绯红,垂眸低声说道:“他亲了我嘴巴。”   “啊!!!”   又一声尖叫冲破了屋顶,魏若冰望着那紧闭的屋门,笑出了声。   尖叫之后魏云曦迅速的冷静了下来,询问道:“后来呢?他跟你说什么了没有?”   穆陶陶摇摇头,“没有。”   魏云曦冷嘶了一声,再次确认:“什么也没说?”   “嗯。”   “就没有跟你说他喜欢你?”魏云曦问道。   她继续摇头,只见魏云曦皱起了眉头,疑惑道:“那他为何要亲你?”   “他只有喜欢我才会亲我吗?”她问完,魏云曦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脑子嗡嗡响,拉着穆陶陶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魏云曦疯狂点头,她好像也明白了似的点了点头,只听魏云曦问道:“那你呢?你喜欢摄政王吗?”   “喜欢啊。”穆陶陶脱口而出。   可正是这脱口而出,魏云曦笑了,问道:“那你喜欢霍云桓吗?”   “也喜欢呀。”   听着这个回答,魏云曦轻轻一叹,平日里她觉得穆陶陶挺聪明的,说什么一说就懂,这大概就是情场迟钝,她寻思了一下还觉得估计得有点东西刺激一下才行。   “那如果霍云桓要娶皇子妃了,你会不高兴吗?”魏云曦问道。   穆陶陶微微摇头,“我为什么要不高兴,他娶皇子妃我会给他送礼物的呀。”   “那摄政王如果现在娶一个王妃,你会不高兴吗?”   魏云曦问出来,她便沉默了下去。   “不高兴吧?你看你对摄政王和霍云桓的喜欢就是不一样的。”   话落,寻思了片刻魏云曦又道:“你回去以后就跟摄政王说,亲了你就是喜欢你,喜欢了你就不允许娶别人,要等以后娶你!听到没有?”   “好,我知道了。”   *   嘴上应着知道了,但是回来后心里怂,便是什么都没有提。   晚间早早的洗漱好,上床裹好自己的小被子躺下。   霍砚徵见她睡下后,也没再坐多久就就寝了,过去时穆陶陶正背着他,又是侧着睡的,他轻唤了一声:“陶陶?”   穆陶陶没答应,霍砚徵上/床之后便俯身去看她,只见她闭着眼,眼睫毛抖动着,他笑了笑:“为什么装睡?不想理皇叔了?”   被拆穿后,穆陶陶只好睁开了眼睛,转过身望向霍砚徵,“我才没有。”   “那刚才喊你你干嘛不答应?”   她努了努嘴,“我没听见。”   霍砚徵“哦”了一声道:“原来是没听见,我还以为是陶陶讨厌皇叔,不想理皇叔了。”   “我才不会。”   看着她,霍砚徵笑着躺了下去,幽幽道:“去魏府玩得怎么样?”   她想着魏云曦与她说的那些话,回道:“挺好的。”   “嗯。过几天皇叔会很忙,你乖乖的在府中,一个人不能独自出府,知道吗?”霍砚徵嘱托着,穆陶陶乖巧应下:“好。”   给她捏了捏被角,平声道:“睡吧。”   躺在床上,灯盏已经灭了,穆陶陶却是很清醒,翻来覆去的半晌还没睡着,。   “想什么呢?睡不着?”   霍砚徵的声音在黑夜中响起,她低声回道:“忽然不太困了。”   “饿了?”他问。   穆陶陶道:“不饿。”   “那是想跟皇叔说点什么?”   她想着魏云曦与她说的,原话她可感觉自己说不出,但是她还是想问一下,“皇叔喜不喜欢我?”   黑夜中,她看不清霍砚徵的神色,只听他柔声道:“怎么?你觉得皇叔不喜欢你?”   “不是,就是想问问。”   霍砚徵轻笑道:“喜欢,赶紧睡觉。”   翌日里,穆陶陶醒来时,霍砚徵已经起了。   她刚爬起来,秋月和春晓便进来了。   “皇叔呢?”   秋月回道:“王爷去宫里了,郡主起吗?”   想起昨晚霍砚徵叮嘱她的话,忘记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了,心情不是很好,“起了。”   洗漱用早膳,去听先生授课,回来后便看魏云曦借给她的话本。   话本中的爱情荡气回肠,话本中的男女爱得肝肠寸断,她们为爱而生,为爱而死,她抱着话本高兴时笑,悲伤时哭,见圆满时又心满意足。   不知是不是错觉,春晓和秋月都感觉穆陶陶在几天内褪掉了许多孩童稚气,渐渐的长成少女的模样。   春晓与秋月说过几次,要不要好好与穆陶陶说一下,那话本中写的都是假的,是世人编写来消遣的玩意。   但秋月阻止了,她觉得,话本中的是真是假不重要,穆陶陶也自会辨别,重要的是话本里的故事能给她带来不一样的情感体验,她会慢慢的懂得一些大人无法宣之于口,无法直接告诉她的东西。   那便行了。   看完了话本,她慢慢的回想起这些日子与霍砚徵相处的异常之处,想起那天晚上霍砚徵口中的喜欢,心口有些发紧。   她已经是大姑娘了啊,不再是婴啼孩童。   *   时间转瞬即逝,腊月二十三太皇太后出殡。   @泡@沫   规模盛大,浩浩荡荡的送葬队伍从宫门出去,官兵开道前往皇陵,街道两边站满了人。   太皇太妃出了永寿宫,在齐嬷嬷的陪伴下去了城门口,看着那樽远行的棺木,那个人的一生画上了一个句号。   她的心中并没有太多其他的感觉,只是这件事提醒这时光流逝,她也不年轻了。   霍砚徵没有送葬,见太皇太妃上了城楼,他让红袖取来了一件披风,带着上了城楼,   太皇太妃生气,母子多日未见。   霍砚徵上楼,给她披了披风,“高处风大,母亲当心着凉。”   她伸手拢了一下披风,顿了顿道:“ 你不跟着去皇陵吗?”   “陛下去了。”   太皇太妃点了点头,他们也不存在什么嫡母不嫡母之说,封了太皇太后为后时,太/祖答应的,太皇太妃的所有子女由她自己抚养,与皇后膝下的皇子公主同等地位,无嫡庶之分,只按年龄顺位,所以霍砚徵就算不送葬去皇陵,也无人敢指摘霍砚徵为不孝。   “母亲还在儿子的气。”霍砚徵轻声一问。   太皇太妃神色微变,“没有了。”   她的声音温和平静,是没有生气了,但齐嬷嬷说的,有心结也是真的。   “那日齐嬷嬷来府中给陶陶送生辰礼时与儿子说,英弟的事儿母亲心里还很介怀。”霍砚徵问,太皇太妃沉默不语,只是静静的望着远方,眼神淡漠而伤感。   霍砚徵心里像是被什么刺了一般,咬了咬牙说道:“母亲想要的证据,我都找到了,但当时时隔两年,母亲刚从悲伤中走出来,儿子便不忍再惹母亲伤心,擅自替弟弟报了仇。”   “是她吗?”太皇太妃问。   “是她的意思,具体是严家父子所策划,那天原本该死的是我,只是阴差阳错害了英弟。”他的话音刚落,太皇太妃眼底一片通红,“所以,你以牙还牙杀了严家父子,所以,你毒杀了她。”   “儿子心中有愧,只盼着母亲往前看。”   太皇太妃静静的望着他,冷风卷袭而过,吹得她心口一片发凉。   要说霍砚徵有什么错?他什么错都没有,他小时候对弟弟很好,后来弟弟死后他为他报仇,他不想她再难过,他知道太皇太后最后想以死搏一回拖她下地狱,所以他带着穆陶陶走一趟慈宁宫不动声色的杀死了太皇太后。   他事事算计以为很好,殊不知她也没想要他替她做那么多。   儿子的仇她想自己报,儿时玩伴的恩怨她想自己解。   你要说他有什么错,他什么错也没有,只是喜欢事事算计在先,筹谋在先。   罢了。   “知道了,以后就放下了。”   听她这么说之后,霍砚徵的心里却没有一丝高兴,闷闷的堵在心口。   母子俩在城门上沉默着站了好一会儿,太皇太妃见送葬的队伍已经消失,她伸手搭向齐嬷嬷道:“回宫吧,起风了。”   “那儿子送母亲回去。”霍砚徵说着便跟了上去。   刚下城楼,太皇太妃就顿住了脚步:“现在宫内乱糟糟的,你表妹江覃晚上到京城,你去接上她再回府。”   “住我府上?”霍砚徵问道。   太皇太妃睨了他一眼,“怎么?我本来是想带她入宫陪我住一段时日的,但霍云祁最近那作天作地的样子,指不定会闹出多大的事情来,还不如住你府中,改日你带她入宫见我。”   霍砚徵眉头紧锁,脸色不佳,太皇太妃也皱起了眉头,“多年未见,小时候像个小尾巴的跟在你身边,如今也是大姑娘了,你可不能再欺负人。”   听天皇太妃这话,霍砚徵轻轻一叹,“她为姨母守孝结束了吗?”   “嗯,守孝结束了,年龄也大了,亲事却还没着落,暂住在你府上,我再给她相看一门亲事。”   话到这里,霍砚徵也算是听明白了,但太皇太妃说的也有道理,住宫里去确实不合适。   “知道了,可我们是很多年没见了,她现在长什么样?”   太皇太妃道:“前几日来信,我给她回信时带了你的画像,告诉她你在城门口等她,你记得等着就是了,就别送我了。”   霍砚徵:……   王府内   穆陶陶知道今日太皇太后出殡,结束后霍砚徵便就回来了。   她已经好几天未见到他了,便早早的在前院玩耍等着,明着玩耍,实则她就是想霍砚徵一进王府大门就能看到她。   从午后就等到了黄昏,人还没有回来,也没有信儿。   春晓安排了晚膳,与她说:“郡主先用晚膳吧,王爷可能被什么事情耽搁了,要晚些才回来。”   她也没多说什么话,一个人吃着饭,长长的桌子空荡荡的屋子,心情也低落,没吃几口便就让撤了。   她一直拉着秋月与她在前院踢毽子,等到了天黑定,等到空中弦月高挂,霍砚徵才回来。   听到大门口传来说话声,她飞快着朝门口跑去,大门打开,霍砚徵从外面走进来,可是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怀中还抱着一个女人。   穆陶陶那句满心欢喜的“皇叔”也没能喊出口便愣在了原地…… 第34章 我不小了 原来单纯天真的小女孩开始长……   太皇太妃让霍砚徵在城门口等, 夜间还会关城门,他不等着那江覃今晚可能就连城门都进不来,他一直等到了深夜, 等得他甚是不耐烦时, 才等到姗姗来迟的江覃。   也就夜色中看不太清脸色。   接上头后, 江覃人也没下马车,只是掀开了车帘探出头来开始道歉:“表哥,真是对不住,路上遇到点事情, 这才到晚了。”   话说得轻声细语, 面是一副我见犹怜。   霍砚徵皱了皱眉, 也没再多说什么,等带到府门前马车停下后,江覃却迟迟不下车, 霍砚徵淡淡道:“表妹下车吧,到了。”   只听江覃应了一声, 却不见出来, 半晌后才又掀起车帘声若蚊蝇的说道:“可不可以请表哥抱我下车?”   霍砚徵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 这什么毛病?他站着不动,只听江覃的侍女垂首道:“我家小姐在路上不小心摔了跤伤了腿脚,受了伤无法走路。”   “什么时候的事情?刚才怎么不说?”   霍砚徵问,侍女青禾眼眶一酸,哽声道:“好几天了,小姐的腿都肿得不成样子了, 刚才奴婢想说,但小姐说免得麻烦,等到了再去请大夫来看。”   他沉沉的吸了一口气, 伤了骨头可不是小事,多大的人了不先去看大夫是不是有点毛病?非要等着来京城看?   虽这么想,但太皇太妃交给他照看一下,他还不能不管。   拉开马车门,探进身去只见江覃半躺在车内,隔着衣裙也能依稀看得出她腿估计都已经肿坏了。   他愣了一下,只见江覃抬眸望向他,柔声道:“对不住,给表哥添麻烦了。”   小时候太皇太妃就很喜欢这个表妹,还带在身边带了两年,也就是那时江覃就像个小尾巴一直跟在他身后。   他真是……但江覃未婚,让其他陌生男子抱更不合适,所以只好他来。   想着这个点,陶陶估计也已经入睡了。   但万没想到,大门一打开,那身影就朝他奔跑而来,再看清他的身影之后,脸上明媚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迈出来的腿也收了回去,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他瞧着穆陶陶的神色,从明转暗,月下清幽,她没有披袄子,穿得有些单薄,又是几日未见,她好像有些不一样了,少了些孩子的稚气。   “陶陶,怎么这么晚了还在这儿?”霍砚徵问道。   穆陶陶心就像是针扎了一样,她望着霍砚徵怀中的那个女子,又看了一眼霍砚徵,脸上挤出了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   “我和秋月在这里踢毽子。”   穆陶陶话落,身后的秋月也跟了过来,点头附和着,柔声道:“王爷回来了。”   霍砚徵嗯了一声,眼神落在了穆陶陶的身上,“夜深了起露,在外面玩怎么不披件袄子,回头别冻坏了身子,回去了。”   江覃在霍砚徵的怀中,眼睁睁的看着霍砚徵从刚才把自己从马车里抱出来的脸色铁青,到见到这个小姑娘时的温柔似水,仿佛不是一个人。   这也不是她认识的那个讨人嫌的表哥啊,好像也不是传闻中那个性子暴戾的摄政王……   她看了一眼走在霍砚徵身侧的穆陶陶,低声道:“这位可是永安郡主?”   既没有喊霍砚徵表哥,也没有其他的称呼,但大家都知道,她就是问霍砚徵。   霍砚徵眸光微变,淡淡道:“嗯。”   “小郡主好。”江覃说道。   秋月听着这话,脸色一沉,转眼望向穆陶陶,只见穆陶陶的不悦瞬间就写到了脸上。   她抬眸看了一眼江覃, “我不小了,倒是姐姐,几岁了还要人抱?不知羞吗?”   江覃懵了一下,秋月亦是懵了一下反应过来便笑了,想不到平日里娇软可爱的小郡主,竟然能说出这句话来。   被刺了一下后江覃看了一眼霍砚徵,只见霍砚徵嘴角隐隐浮现出一丝笑意,她深吸了一口气,不再开口说话。   回到东院后,霍砚徵让侍女去请石邝过来给江覃看腿,又对老管家说道:“这位益州表小姐,老祖宗不方便带她入宫,暂住王府,你安排一下。”   老管家微微颔首到:“表小姐好。”   江覃道:“以后多有麻烦,辛苦了。”   老管家笑了笑:“应该的。”   江覃似乎还要客气说什么就被霍砚徵打断了,“与小厨房那边说一声,她们赶路还未用晚膳。”   老管家应下后,江覃说道:“表哥,不用麻烦了,我吃不下。”   霍砚徵也无心与她推脱来推脱去,进院子后,穆陶陶便自己寝屋了,并没有跟着他们进偏厅。   春晓还立在跟前,霍砚徵看了她一眼道:“你在这里等一下石大夫。”   说完便迅速离开了偏厅,朝寝殿赶了去。   他进去时,秋月正在给她散发,准备去沐浴,见他进去她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就转回去了,眼神冷冷的,一句话不说,招呼也不打。   霍砚徵瞧着她,生起气来脾气还不小。   “陶陶。”他唤了一声朝着她走了过去。   “嗯。”   她淡淡的应了一声便不说话了。   秋月看着赶过来的霍砚徵,又看看还在生气的穆陶陶,柔声道:“奴婢先去看看热水好了没有。”   秋月走后,霍砚徵走到她身后,轻轻拢了她散在身后的秀发。   “陶陶生气了?”他问。   穆陶陶不语,眼底却浮现出一抹委屈。   霍砚徵伸手扶着她的肩膀,微微弯下腰贴着她的头,望着铜镜中的两人,霍砚徵柔声解释:“皇叔不知道陶陶在等,所以回来晚了,下次皇叔在外若是回来晚,定会提前让人告诉陶陶,不会再让陶陶等这么晚,好不好?”   望着铜镜中的霍砚徵,穆陶陶心头像是扎了根刺。   “皇叔为何抱那个女人?”   霍砚徵望着铜镜,随后笑了笑转过了她的椅子,“陶陶是不高兴皇叔抱了表小姐呀。”   陶陶看他还笑着,心里更气了,生气道:“是!我就是生气。”   只见他缓缓的蹲了下来,蹲着她跟前帮她把刚才生气踹飞了的靴子给穿上了,“那皇叔以后除了抱陶陶,不会再抱其他女人,好不好?”   闻言她寻思着,对他的话半信半疑,“皇叔是不是喜欢她?”   “不喜欢。” 八`零` 电` 子` 书 w w w . 8` 0` 8`0`t``x``t . c`o``m   “那皇叔为何抱她?”   “因为她腿受伤了,无法走路,皇叔是她的表哥,才抱她进来的。”霍砚徵说完,穆陶陶并没有开心起来,但听完解释和不喜欢,也没那么生气了,她寻思了片刻道:“那我要抱抱。”   霍砚徵低头看了一眼衣裳,说道:“你等皇叔一下。”   说着便起身大步的走向内殿,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他便换了一身衣裳出来,又在一旁的盆里净了净手,才过来抱起了她。   “秋月,把内殿里本王刚换下来的衣裳拿去丢了。”   穆陶陶看着他这样,撅着嘴缓缓的笑了起来,低声道:“皇叔你好幼稚。”   霍砚徵道:“怎么,陶陶长大,这就开始嫌弃皇叔幼稚了?”   抱着她,霍砚徵捏了捏她胳膊,感觉好像是瘦了,他微微蹙眉:“你这几天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   穆陶陶将头埋在他肩头,低声道:“没有,每一顿都好好吃了。”   “那我怎么感觉你瘦了?”   “我长高了呀,肉肉也跟着我长高了。”   这一说辞,惹得霍砚徵噗嗤的就笑出了声,“胡说。”   *   偏厅里,石邝带着药箱来时,扫了一圈屋内不见霍砚徵的身影,话还没问出口,便听春晓心神领会柔声道:“石大夫,王爷去更衣了,这位是表小姐,腿脚摔伤了,麻烦您给看一看。”   石邝望向江覃,一身浅绿色的衣衫,头上简单的挽了个发髻,带着一根玉钗,这装扮让整个人看上去都素雅极了。   看模样装扮,石邝已经猜出了这位应该就是在家守孝耽搁了亲事的那位表小姐了。   只是,这怎么住到王府来了?   石邝没继续往深里想,只听江覃坐在软榻上微微颔首:“麻烦石大夫了。”   石邝回道:“表小姐勿要多礼,应当的。”   江覃被伤到的是小腿,肿得乌青发紫像是紫面馒头似的,石邝摸了摸骨头的位置,轻轻一按,只听江覃痛得冷嘶了一声,面目狰狞。   “很痛?”石邝问道。   江覃有些尴尬,抬眸望着石邝点了点头,只听石邝道:“摔脱臼了好几处,表小姐前几天都不痛?”   “痛。”   石邝闻言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心道,痛你不去找大夫,拖了好几天都更严重了你才找大夫。   “要是表小姐当时就去找个大夫看看,现在已经好了!就不会这么痛了。”石邝说完回头望向春晓:“麻烦姑娘给我找一个茶壶,再找一坛酒来。”   春晓走后,石邝看着江覃说道:“我一会儿给你把脱臼的位置给接上,会很痛你忍忍,再给你用酒揉一下,还要包草药,但我这里没有得明天早上现上山去采,采回来再给你包。”   江覃点了点头,柔声应道:“好。”   话落后,屋内顿时安静了下来,春晓还没回来,感觉气氛怪怪的,石邝又道:“你不要担心,不用多久就会好,平时不要下地先养养。”   “好的。”   春晓速去速回,很快带来了酒和茶壶。   “石大夫,是要把酒煮热吗?”   石邝回道:“是的,春晓姑娘会不会煮?”   闻言春晓笑了笑:“这个有什么不会的。”   话落,石邝也笑了起来,递给她一包药,“把这个倒进去一起煮,酒煮变色就可以了。”   春晓在一旁的火盆上方架起茶壶,把药倒入茶壶,干炒了一会儿才倒入酒,石邝正在用酒热手,回头看到春晓的操作笑道:“春晓姑娘以前学过吗?”   “看到别人做过。”   石邝热好了手,拿过凳子在软塌旁边坐下,看了一眼江覃,她面上很是平静,只听石邝道:“表小姐,我开始了。”   “好。”   石邝将她的腿抬高了一点点,摸到脱臼的位置忽然发力,只听咯噔的一声便知接上了,但就在这咯噔的一声后,一声尖叫感觉把整个屋顶都掀了,这在石邝的预料之中,看着江覃尖叫了一声之后晶莹剔透的泪珠就顺着脸颊滚下来了。   但骨头接上后,好像就没那么疼了,她不好意思的看了石邝一眼,擦了擦眼泪。   只听石邝说道:“你轻轻动一下看看。”   她轻轻动了一下,点了点头,石邝见她没事了,才继续说:“那我就继续了。”   错位了好几个地方,也不知道是怎么摔的,就连脚背上的小骨头都有几处错位的,接一处干嚎一嗓子,过了大半个时辰终于接好了。   江覃疼得泪眼朦胧,都不好意思直视石邝。   但又不得不道谢,只得呢喃细语道:“多谢石大夫。”   “表小姐客气了,稍等一下,药酒煮好了我再给你揉一下消肿。”石邝一边说着一边净手。   江覃点了点头,春晓煮上药酒后让侍女给石邝泡了杯茶,又让人先去膳房取了些点心过来。   “表小姐,厨娘在做还需要一会儿才好,您先吃口点心垫一下。”   江覃并不是很饿,食欲也不是很好,但跟着她的那俩丫头估计是饿着的,她看了一眼春晓说道:“我不是很饿,麻烦春晓姑娘给我带来的那俩丫头吃。”   春晓笑道:“表小姐放心,她们也给了的。”   “多谢了。”   “表小姐客气。”春晓回道。   偏厅里,穆陶陶听到了江覃的干嚎声,她犹疑了片刻问道:“皇叔,要不我们过去看一下表小姐吧。”   霍砚徵看着她说道:“再等一下过去。”   “可是她好像很痛的感觉。”   “脱臼接骨都这样,接上就好了。”霍砚徵说着,心里却是觉得,就算是表妹那也是男女有别,石邝是大夫可以不避,但他在那边看着却也不合适,索性就等会儿过去。   但穆陶陶明显没反应过来。   那边安静了好一会儿,穆陶陶也去泡澡了,霍砚徵过去看了一眼,石邝正好给江覃揉好了腿。   “怎么样?”霍砚徵问道。   江覃看着进来的霍砚徵,微微颔首柔声喊了句:“表哥。”   他“嗯”了一声,然后说道:“石大夫医术高明,你听他的话不用多久就能好。”   石邝笑了笑:“好好养着就是。” 话落望向霍砚徵道:“肿得太厉害了,得敷草药,明早才能进山去采。”   管家给江覃安排在阁楼的,暂时住在一层,等她腿脚方便了再定想住哪一层。   听着管家的安排,霍砚徵道:“再安排几个丫头过去。”   “已经安排了。”   老管家还在库房里翻出来了一个落了许久灰的木轮车,腿脚不便坐上去可以推着走,省些力,自己也能推着动方便一些。   霍砚徵想,他这也算是够细致的安排了,至少不会让太皇太妃挑他的毛病了。   翌日里,五更天的梆子声敲过,石邝便起身准备出府去采药。   王府前大门还没开,他带上篓子从后门走的。   刚出后门,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石大夫这么早出门,是要上山采药?”   石邝回头一看,见秋月蹲在墙头,正笑意盈盈的望着他,他笑了笑:“秋月姑娘早,石某是要上山采点药。”   “不知石大夫是去哪边的山?”秋月问道。   石邝回:“东边。”   “那巧了,石大夫回来时可否麻烦你帮忙买点青橘回来?”秋月说完,石邝寻思了片刻道:“可以。”   见石邝应下,她跃下墙头,递给了石邝一个钱袋,又递给他一个食盒。   “石大夫别忘了吃。”   说着,人已经退进了屋门,石邝一手拿着食盒,一手拿着钱袋,他愣了片刻便笑了。   石邝采回来草药,兖碎了给江覃包上。   这药效确实很好,到除夕夜时,江覃腿上的肿几乎消除了,但站起来走还得等等,进宫不是很方便,只好把太皇太妃接到府中过除夕。   太皇太妃本是不想动的,但想到江覃也在王府,她又是一个人,只得依从霍砚徵的安排出了宫。   她到时,江覃在剪纸,穆陶陶和秋月在贴年画。   这场面看上去甚是和谐。   见她进院,穆陶陶站在小凳子上,一边贴年画一边开心的喊道:“老祖宗。”   闻言,太皇太妃笑容堆满了脸,望着她踩的小凳子,一边回头看她一边没放手中的活,担忧道:“你专心贴画,小心点。”   江覃坐在石椅上,见太皇太妃进来,她还没来得及请安,便被穆陶陶抢了声,她愣了一下看着太皇太妃与穆陶陶相熟的模样,心中竟冒出了点点酸涩。   过了片刻,太皇太妃走近石椅旁,江覃才柔声唤道:“覃儿给姨母请安。”   太皇太妃打量着她,片刻后便湿了眼眶,走到木轮车旁边抱了抱她,“覃儿路上辛苦了。”   江覃心头骤然间涌上许多酸楚,但今日除夕了,万不能落泪,她吸了吸鼻子,柔声回道:“不辛苦。”   太皇太妃轻轻的拍着她的背,许久才放开她,。   在一旁坐下后,才柔声道:“让我看看你的腿,现在可还疼?”   江覃未动,“已经快好了,姨母莫要担心,表哥让石大夫给我包了草药,丑得很。”   太皇太妃摸了摸她的秀发,听她这话打趣道:“你这孩子,草药有什么丑不丑的。”   江覃长得像她的母亲,恍惚望去与太皇太妃也有些相似,此次让江覃来京城,主要也她因为守孝失了姻缘,这年纪也大了,母亲也去世了,实不好议亲,让她到身边来,还可以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穆陶陶贴完年画从椅子上下来,回头看太皇太妃眼含泪光的抱着江覃,她的脑海中里忽然就闪过母亲的身影。   她听闻表小姐是因为母亲去世守孝,原来的未婚夫喜欢上了她人,所以退了亲事,所以太皇太妃才接她来的京城。   太皇太妃对江覃的心疼跃于脸上,溢于眼中,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有些伤感。   不仅是因为父母都已去世的缘故,而是她的脑海中不知为何会生出一丝不太应该有的念头,侯府夫人,也就是她的母亲,永远对她笑意盈盈的,一次也没有责怪过她,可在她的记忆中,好像也没有怎么抱过她,祖母外祖母姨母,好像都是。   猛然回神,她被自己心头的想法吓了一跳。   对着秋月嘘了一声,便悄悄的进了屋子,不去打扰江覃和太皇太妃说话。   后来江覃和太皇太妃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两人虽没落泪,但都眼圈通红。   霍砚徵忙了点事情回来发现她情绪低落,以为她心里定是想家人了,便带着她去给王府下人发赏钱。   过年了,除了正常例银,霍砚徵每年除夕这天下午都会发一次赏钱。   这要是有女主人的府邸,内宅的这些事情也轮不到他了,定是王妃去安排了,可惜他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娶妻,只能领着老管家发一遍。   今年他带上了穆陶陶。   虽然只是跟在身边,但在下人的眼中却是有特别的意思。   如今表小姐和永安郡主都住在王府,她们原来还在背后猜测,比较表小姐和摄政王年龄相当,摄政王虽然对永安郡主很好,但是毕竟永安郡主小了摄政王十几岁,大家都觉得,可能表小姐梗可能成为这王府的女主人。   可现在发赏钱,却是带着永安郡主。   一时间,大家心里都觉得,霍砚徵这是故意带着永安郡主走这一趟的。   发完赏钱,府中有多少人,多少年纪大的多少年轻的,男的女的,穆陶陶竟都记得七七八八。   最后剩东院的还有江覃身边的几个丫头没有给。   霍砚徵把东院的那份给了穆陶陶,“春晓和秋月一直都是照顾你,还有几个小丫头,你自己给她们。”   她看着那钱袋,半晌没有接,虽然霍砚徵让她自己给她也挺开心的,但她却开始觉得连自己都是寄人篱下,怎么还能拿霍砚徵的银子去收买人心?   霍砚徵看她不接,蹙眉问道:“怎么了?”   她回神笑道:“啊—没怎么?有点不好意思,皇叔你给她们吧。”   霍砚徵定定的望着她,仿佛一眼便看透了她心里的想法,她缓缓垂下眼帘,不与之对视。   “拿着。”他说完顿了顿又道:“侯府被抄的那些银子我拿回来了,先给你放着,这赏钱便是从里面拿出来的。”   她闻言眼睛一亮,望向霍砚徵:“皇叔什么时候拿回来的?”   “就前两天。”   听着霍砚徵的话,她又问道:“案子呢?结束了吗?”   她明亮的眼睛中饱含期待,霍砚徵心头咯噔一下,沉声说道:“还没有结果,只是把府邸抄没的那些银子取回来了。”   “好,谢谢皇叔。”她说着,眼底的明亮却是暗沉了下去。   霍砚徵望着她,原来单纯天真的小女孩开始长大了,会有自己的小心思,对很多事情开始有界限感,他并不是很喜欢这种感觉。   “拿去发吧。”他道。   穆陶陶接过沉甸甸的钱袋仰头笑了笑,“好。”   末了霍砚徵对着老管家说道:“表小姐身边的,你去发一下吧。”   除夕晚膳吃得比较早,吃完了晚膳才天色黄昏,太皇太妃起身出了屋门,走到回廊下,她望着夕阳落下后的余晖,烟青色的天空盖了下来,屋内有穆陶陶和霍砚徵的说话声,府中的下人也开始吃准备吃年夜晚膳,置身于院中,好像被浓浓的烟火气息包裹着。   她有些不想回宫内住了。   饭后,霍砚徵给了穆陶陶很多金锞子,其实不多,但是小玩意,上面还打上了吉祥如意之类的字,她拿到手中开心得像个小孩。   霍砚徵杵着下颌,身子微微侧向她,唇角因笑勾出弯弯的弧度,他望着穆陶陶的眼神温柔平静。   江覃瞥了一眼便轻咳了一声,收回了眼神。   霍砚徵回神瞥了她一眼,眼神顺过去发现石邝也皱着脸,一言难尽的望着他。   他敛了神色,拍了拍穆陶陶:“老祖宗外面呢,你去问问看她是不是想打竹牌?”   “可以赢金锞子吗?”她眼睛闪着光,霍砚徵抿了抿唇,抿唇道:“可以的。”   穆陶陶从椅子上蹭了一下蹦下来,便朝屋外跑去,霍砚徵也缓缓起身出门。   刚踏出屋门,霍砚徵就问道:“母亲想要回去了?”   太皇太妃回头扫了他一眼,沉声道:“我今夜不回去了。”   霍砚徵还愣了一下,以往让她出来住总不来。   “今晚我陪覃儿住一晚。”   听她这么说,霍砚徵点了点头,穆陶陶站在太皇太妃身侧听着他们说完才问道:“那老祖宗陪我们一起守岁吗?”   “陪你们守岁。”   穆陶陶笑了笑:“可还有很久哎,老祖宗不如教我陶陶打竹牌吧。”   太皇太妃看着她笑了笑,“上次教你绣荷包,学会了吗?”   穆陶陶眼神飘忽,笑道:“会了会了。”   霍砚徵含笑望着,这一听就是没会,但这些天也没见她绣了,不知道是不是放弃了。   “行啊,但打竹牌可是要有彩头的,你皇叔刚给你的金锞子你可要收好了,输了不允许哭鼻子。”   她嘿嘿一笑,望向霍砚徵,“陶陶可不是小孩子了,输了不会哭鼻子。”   太皇太妃拉上了石邝和江覃,带着穆陶陶就开始打竹牌。   霍砚徵坐在穆陶陶身旁教着她,打了俩时辰,赢了一堆金锞子,她开心,霍砚徵开心。   江覃在心底打量着穆陶陶,虽然年龄不小了,但谁不想被人娇惯着?   她想,永安郡主真是好运,生在侯府被老侯爷宠着,侯府没了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又被无亲无故的摄政王宠着。   真是让人不嫉妒都难。   过了子时,大家也都有些累了,便各自回去就寝。   因为太皇太妃在,所以霍砚徵带着穆陶陶先把太皇太妃和江覃送到了阁楼,两人才一同返回。   待霍砚徵和穆陶陶走后,太皇太妃和江覃一同洗漱后躺下了。   太皇太妃牵着她的手,自言自语道:“你也太瘦了些,平日里不要有太多的思虑,有我在,你放心。”   江覃眼眶酸得有些难以控制,她咬着牙,平缓了半晌才道:“到姨母身边了,我也就安心了。”   “万事有姨母在。”太皇太妃说着拍了拍她手背。   两人又聊了几句后,江覃寻思了片刻问道:“姨母,表哥是不是心悦永安郡主?”   太皇太妃侧眸望向江覃,她已经知道了霍砚徵的心思几乎都在穆陶陶身上了,但最后怎么样也实在是难料。   不过她也是很了解自己的儿子,他认定了就很难更改了。   原本觉得,若是有缘,江覃嫁给霍砚徵,都在她跟前也不错。   但现在这样,最好还是江覃没什么心思,她给她另寻两人,免得到最后伤了心。   寻思了片刻她回道:“嗯,你也看出来了?”   “看出来了,我刚来那天晚上小郡主在前院等他,但当时我腿站不起来,表哥抱我进来的,小郡主不高兴了,表哥刚把我送到屋内就去寻她了,估计哄了好一会儿。”江覃话落,太皇太妃微微蹙眉,她还是直言问道:“你呢?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太皇太妃这么直接问,她脸颊滚烫,沉默了片刻道:“我听姨母安排。”   “我怎么安排也还得看你心意,你若不喜欢姨母还能强安排?”太皇太妃的话落下来,江覃琢磨了片刻才说道:“姨母同意我争取一下吗?”   这话,倒是让太皇太妃有些意外,她寻思了一下,还未回答。   江覃看着太皇太妃的神情,想着她也是很喜欢穆陶陶,肯定也不希望她伤害了小郡主,于是她补充道:“在不伤害郡主的情况下。”   太皇太妃望着她,“若是被拒绝了呢?”   江覃笑了笑,“那我也是努力过了。”   “嗯,那就年后再看吧,这几天还有许多场过年酒,万一这些天你看到喜欢的郎君了,那便也不用如此了。”   “好,都听姨母的。”   东院内   穆陶陶蹲在火盆边数着金锞子,霍砚徵催促道:“夜深了,明天再数,赶紧洗漱就寝。”   她不听话,也不动,无奈之下霍砚徵也只好蹲下来帮她数,数清楚明白了,她才赶去沐浴。   沐浴回来换了身白色的亵衣,虽然穿得严严实实,但依稀还是看出了身形,小孩儿是真的长大了不少。   他的眼眸深邃,盯着这身影移不开眼,看着她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来,微微蹙眉,这大半夜的怎么还洗发了?   还不待他问就听她抱怨道:“我本来不想洗头发的,我白天才洗过,可是我在浴桶了滑了一下就摔进去了,头发也打湿了,这下完了,我可能要坐到天亮了……” 第35章 软肋 看就看了,皇叔又不小气,但陶陶……   霍砚徵原已有些困意, 看着她这样蹙了蹙眉,心道,祖宗你就不能慢点, 洗个澡还能在浴桶里滑倒。   心下虽如此想, 但也不忘关怀道:“没磕到哪里吧?”   “没有, 就是头发打湿了。”   闻言,本走向床榻的霍砚徵转了身,同她道:“到火盆边来。”   她边擦着头发边走过去,到旁边的软塌上坐下后, 手中的帕子被他接了过去, “躺下我给你擦。”   穆陶陶脸上露出了浅浅的笑, 格外自然的就趴到了他身上,霍砚徵眉心微动,动作轻柔的给她擦着乌黑秀发上的水。   大概是泡澡放了花瓣, 她的身上头发上都浮着淡淡的清香,暗香浮动勾着霍砚徵的心弦, 殿内光线昏暗, 霍砚徵手上的动作未停, 可是眼神却不经意的从她的身上扫过,就这段时日,好似真的长大了不少,人高了瘦了,腰细了,可某些位置却正在渐渐凸显出来。   “皇叔, 得擦多久才能擦干啊。”她低声嘟囔道。   霍砚徵收回眼神说道:“困了你就先睡,有火,不用多久就会干了。”   “好。”   她应着, 趴了一会儿就睡着了。   估计过了大半个时辰,霍砚徵擦干了她的长发,拿来了梳子给她梳顺,再将人抱到了床上。   看着她熟睡的面容,他原先的困意已然全无。   这些日子,外面腥风血雨,他一心都系在她身上,把红袖都留在了她的身边守着。   这数十年来,他能够这么心狠手辣,是这些人无法伤他,也伤不了他。   但他得到消息霍云祁竟是把穆陶陶当做威胁他的筹码时,他的心里竟是生出了一丝的慌乱,他不允许在她的身上出现一丝的意外。   可有些意外,在很久之后突然袭来,是他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的。   *   大年初一,按京城里的习俗,各大家族里便会各家开始走动拜年,递上一个年酒帖子,这年酒得从大年初二开始吃,一直吃到元宵后才差不多结束。   霍砚徵常年孤家寡人一个,按往年的惯例,各个侯府、蒙尉、魏文攸、太尉府会给递个帖子,他也会去一下,下面的官员也会在场,会说一些公务上的事情。   蒙尉还私下说过,大过年,大家请您吃酒,王爷就好好让大家放开吃酒,不要提公务,这休沐的日子里提公务多累人。   末了他注意了一下,去了各府后发现大家依旧不自在。   但没想到今年的初一,便不止这两三张帖子,一张接一张,各府之间给的帖子很有意思,以府相邀的给他,小辈相邀的给了穆陶陶,各府夫人竟然还给太皇太妃递了帖子。   ……   霍砚徵看着这一摞帖子,太阳穴突突直跳,穆陶陶则是翻看着帖子,仿佛她还在侯府,每年都有人递帖子,她跟着父亲各府串着吃酒,年龄相仿的小孩很多,每一天都又玩得很开心,玩累了爹爹又抱她回去。   太皇太妃翻着这些帖子,她原计划是去一趟静姝公主的府邸,她带着江覃去,借着年酒时也能相看一下。   但眼下这些帖子一张接一张的进来,她想了想,反正都在外面了,就走一走也可以。   把那些帖子顺了一下,对着一旁的齐嬷嬷道:“都给回一下帖子,哀家也好些年没吃过外面的年酒了。”   齐嬷嬷应下后,太皇太妃望向霍砚徵:“今年一起?”   江覃望着霍砚徵,见霍砚徵沉默不语,她柔柔一笑:“表哥一起吧。”   话一出,霍砚徵便淡淡道:“我不凑这热闹。”   穆陶陶本以为,太皇太妃去那霍砚徵自然也会去,听到霍砚徵说不去心里有一些失落,若是霍砚徵不去,那她就只去一趟魏府,其他的就不去了。   她心想着,只听太皇太妃道:“那我就带着覃儿和陶陶去了。”   霍砚徵眼神落在了穆陶陶身上,询问道:“陶陶要去吗?”   穆陶陶抬眸望向霍砚徵,抱着那一堆帖子笑了笑:“我就去和云曦玩一玩就行了。”   “嗯。”霍砚徵应了一声转身走进了屋,在屋内静了片刻,他想起原来长信侯带着穆陶陶坐在席间,小姑娘玩累了跑回来扑进父亲的怀中,说困了想睡觉了,长信侯抱着她起身便于人告辞回府。   他偶然听过人提了嘴,这长信侯真是宠永安郡主,早些年间那些儿子女儿也没见他这样,小郡主倒是一日都离不了,一直黏在长信侯的身上。   那时穆陶陶能玩得那么累,定也是和年龄相仿的孩子玩得很开心。   原来都粘着长信侯要去,现在就不想去了?   他思忖了片刻唤来了管家,“把各府的帖子回一下,郡主的也一同回了。”   不管霍砚徵去不去,太皇太妃都准备带着穆陶陶和江覃初二去静姝那边。   年初二,穆陶陶早早就得起,她伸了个懒腰一拳过去就打到了霍砚徵的鼻梁上,打到人后才彻底醒了。   她以为霍砚徵还睡着,一回头发现他半靠半卧的躺在床头,正温柔的望着她。   “皇叔怎么这么早就醒了?”她讪讪问道。   霍砚徵道:“大概是为了接你这一拳?”   “哈哈哈——陶陶错了,皇叔疼不疼?我给你吹吹。”她说着便爬了起来,跪在床上挪到了他的跟前,伸手轻轻的摸了摸他的鼻梁,而后突然凑近吹了吹。   边吹边问道:“还疼不疼?”   她的眼睛因为刚睡醒水露露的,樱桃小嘴也粉粉嫩嫩,如含苞待放的花蕊一般,让人不忍采摘但又难以克制。   温热的气息扑在脸上,他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周身燥热,他定定的望着面前的女孩,压抑这兽性沉声警告道:“上次皇叔教你的都忘了么?”   穆陶陶的手还在他的脸庞上,她听着霍砚徵的话,想起了上次那个是丝帕下的吻,她似乎并未听出警告的意思,垂着眸红了脸:“还记得……”   话落,她却忽然捧起了霍砚徵的脸,便覆了上去,有些笨拙又有在刻意模仿那日他的动作,一点一点的加深……   她的唇很软,力道很小,就像是猫咪舔着一般,但就这样,霍砚徵感觉的脑子里的那根弦噌的一声就断了,他伸手把她按入怀中,翻了个身便压了下去。   穆陶陶望着上方撑着手的霍砚徵,气息浑厚,眼神深不见底,眸中布满了情谷欠,上一次霍砚徵也是这样的眼神,原来她不懂,但是现在她已经有些明白了。   她在身下,纤细瘦弱,两两对望片刻,霍砚徵便覆了上去。   他一只手扣在她脑后,另一只手却是不知不觉的就爬到了衣襟内,一寸一寸往上挪着,他的掌心滚烫,穆陶陶哆嗦了一下,下意识的躲了一下,却被他紧紧的禁锢着动弹不得。   感受着他向上的手,她心里生出了一丝惶恐,身子不受控制的抖了一下。   霍砚徵发现了她的异样,深吸了一口气停了下来,将她按在怀中相拥着,将她的衣襟拉平整。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幽幽道:“皇叔知道陶陶学会了,下次不许这样了。”   穆陶陶的脸感觉像是被火烧着一样,滚烫的她不敢抬头,只听他又道:“陶陶已经是大姑娘了,这种事情不许对别人做?明白吗?”   听他的声音还有些沙哑,刚才那气氛还未全部散去,她埋着头低声道:“嗯,知道了。”   就这样相拥着,霍砚徵缓和了许久才缓和下来,他动了动身子,掀开了被褥柔声道:“起吧,一会儿要让老祖宗等了。”   穆陶陶飞快的起身把被褥给拉了回来,将整个人都蒙到被中,才回道:“皇叔先起。”   看着她这般模样,霍砚徵笑了笑,“害羞了?”   穆陶陶躲在被子中不说话,霍砚徵也不逗她了,迅速起身,霍砚徵洗漱更衣结束后,穆陶陶还没从被褥里爬出来,他返回床榻边低声道:“皇叔先出去了。”   “好。”   待霍砚徵离开后,她才从被褥中钻出来,双手捂着脸颊,眼眸里神采飞扬,她竟有些喜欢这种感觉是怎么回事?   秋月拿来了几套衣裳给她选,红色的一套,粉色的一套,还有一套梨花白的,红色的喜庆,粉色的可爱,梨花白的素雅偏温婉一些。   她想了想指向了梨花白的那一套。   秋月寻思了片刻还是说道:“今年还在过年,郡主要不要穿红色的喜庆一些?”   “不要。”她拒绝了秋月的提议,她心道,穿得喜庆像个孩子,她想快些长大,不想做个小孩子了。   她脸长开了,个子也长高了,秋月发现她若隐若现的月凶部,去取来了她亲手给缝制的袔子。   “奴婢亲手做的,郡主看看喜不喜欢?”   秋月递上来,穆陶陶看着她手中的东西,也看不出是什么东西,便接过来一边打开一边问道:“这个是什么?”   秋月道:“袔子。”   穆陶陶红了脸,看着秋月做的这个,像是看了她的尺寸做的一样,上面宽下窄还可以束腰,袔子上绣了细细碎碎的花瓣,看起来俏皮可爱又不俗气。   “我现在就要穿这个了吗?”她低声问道。   秋月看着她,缓缓的凑近低声说道:“穿上这个会更好看,跑动起来也会舒服一些。”   她的脸红的像是猴子屁股,望着秋月说道:“谢谢你。”   “郡主喜欢奴婢就很开心了。”秋月说完顿了顿又道:“以后郡主喜欢什么颜色或者花样的都可以跟奴婢说,奴婢给你做。”   穆陶陶望着秋月的眉眼,缓缓的笑了起来,今日她的心情特别特别好。   梳妆结束后,太皇太妃已经在等她了。   今日倒是巧了,平日里江覃喜欢素雅,但是今日却换了件粉丝的衣裳,平日里穆陶陶喜欢可爱甜美的,今日却穿了件素雅的。   “老祖宗久等了。”   她话落,太皇太妃道:“等我们陶陶美美的出门,老祖宗愿意等。”   “都好了那我们就走吧。”太皇太妃说着,几人便就一同出府。   三人一同前往,定是坐一辆马车了,出了府门却见两辆马车停在门口,太皇太妃以为是给她们安排的两辆马车,便回头对一旁的老管家说道:“她俩跟我一起就行,不用两辆马车。”   老管家还不待回话,霍砚徵的声音就从马车里传出来,“陶陶跟我一起。”   说着他掀开了车窗,穆陶陶看着霍砚徵的身影脸颊绯红,眼眸中却又透着欢喜,太皇太妃沉沉叹了一声,“唉哟~哀家老咯。”   霍砚徵望着站在台阶上的三人,微微摇头,“陶陶,还不过来?”   穆陶陶抬头望向太皇太妃,只见她点了点头:“去吧。”   得了准许,她才朝霍砚徵那边走去。   江覃想着昨日霍砚徵说的那句,我不凑这个热闹,心里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   侍女帮忙扶着江覃上了马车,坐稳出发后,太皇太妃看着神色不佳的江覃,淡淡说道:“你表哥这个性子,我说的话都不一定好使。”   江覃敛了敛神色,低声道:“表哥今日一起是因为永安郡主?”   太皇太妃微微一笑,“也没有其他的原因了。”   这话刺了江覃一下,她想着穆陶陶那个软糯的性子,她其实也是一个温柔的性子,同是温柔刀,她有点不信自己还敌不过一个小孩。   霍砚徵的那辆马车里,穆陶陶一直垂着头,不敢抬头直视霍砚徵,但又忍不住偷偷瞟几眼,霍砚徵看着小孩儿的举动,幽幽道:“我只是让你不许再那么做了,没说不让你看,想看皇叔就光明正大的看。”   穆陶陶脸色霎红,辩解道:“我才没有。”   看着她可爱的模样,霍砚徵笑得肆意,却是说了句臭不要脸的话:“看就看了,皇叔又不小气,但陶陶看了可是要对皇叔负责,万不能始乱终弃。” 第36章 傻子 皇叔换衣服也要人哄才去吗?   各府请酒一般都会通个信儿错开一些, 免得去了你府上来不了我府上。   今年因太皇太妃在摄政王府的缘故,但摄政王府又不请年酒,所以太皇太妃定是会去公主府的, 索性初二就吃静姝公主府的酒。   太皇太妃她们到时, 静姝和公主和驸马正在门口等着她们。   她早说表妹来了在皇兄府上, 还受了点伤,但年关她实在是太忙抽不开身也没能前往探望,此番跟着太皇太妃一起过来便是腿脚不太方便的。   见马车到,静姝匆忙唤人过来帮忙。   掀开车帘, 静姝上前扶着太皇太妃下了马车, 又伸手搭江覃。   望着静姝公主伸过来牵她的手, 她顿了顿神,只见静姝公主笑意盈盈打趣道:“覃妹妹不认识我了不成?”   “表姐。”江覃轻唤了一声,才把手递过去。   静姝的手很暖, 人看着也和和气气,虽是公主殿下了, 好像还和小时候那般性子好。   “妹妹小心些。”   她叮嘱着, 江覃步子艰难的挪了两歩, 侍女搀扶着坐到了木轮车上面。   江覃刚落地,对面就迎来了东郡王府的老郡王妃以及几个媳妇还带着几个半大高的小孩,一排的马车一个接一个的下来,这模样一看就是全府出动。   郡王府的郡王妃一看在门口遇到了太皇太妃,笑意盈盈的提快了步子走了过来,太皇太妃看着她的身影, 唇间的笑似夏日盛开的花。   她站在原地等着,近了老郡王妃便要撩衣行礼,太皇太妃急忙拉住她的手:“何须多礼, 看你那样本想喊一声你慢些着点,我还能飞了不成,想着又看你身后一帮小辈臊你脸便忍住了。”   老郡王妃低声道:“臊什么臊,我这不是很久没见到你了,才赶来这么早,就想着你肯定来一起坐坐。”   她们的声音很低,周边的人就看着俩老太太手握着手说悄悄话,也未故意去听说了什么。   听闻老郡王妃的话,太皇太妃笑道:“过些天你莫嫌我烦,我准备吃完这半个月的酒再回宫。”   “那感情好啊,过两日你来郡王府,陪我住几日。”老郡王妃说完,太皇太妃还没接话,静姝就道:“外面有些凉,母亲您和郡王妃进府聊吧。”   太皇太妃忙道:“进去进去。”   话音落,太皇太妃回首看身后的江覃,老郡王妃的眼神也顺了过来,“这位姑娘是?”   “外甥女,江覃。”话落,只听老郡王妃说道:“这个就是之前你带在身边的那个小姑娘?都长这么大了。”   “是,一晃便是十几年的光景了。”太皇太妃感叹道。   江覃坐在木轮车上无法起身,冲着老郡王妃就微微颔首恭敬道:“给郡王妃请安。”   老郡王妃笑道:“不用多礼不用多礼。”   回头扫一眼,没见永安郡主,老郡王妃也未询问,俩老姐妹搀扶着便入了府。   待人进去后,穆陶陶蹲在马车门口问道:“皇叔,我们下去吧?”   “老祖宗和老郡王妃进去了吗?”   “进去了。”   穆陶陶也不太明白,为何要等太皇太妃和老郡王妃进去了,她们才下马车。   “我们为何要等老祖宗进去了才下?”   霍砚徵淡淡道:“躲唠叨。”   真是难得,堂堂摄政王竟也会怕唠叨。   其实霍砚徵是看东郡王府下来了数人,女眷颇多,聊起来没完没了,听着实在是过于聒噪,所以等等。   静姝郡王府的客人送进府后又返回来,只见穆陶陶和霍砚徵正从马车上下来,她抿唇浅笑着走了过去唤了一声:“皇兄。”   穆陶陶望着静姝,一身绯罗青烟金刺凤鸾吉服,不够艳丽张扬,但却内敛幽华,“公主吉祥。”   静姝看了一眼霍砚徵,又看了看长高了不少的穆陶陶笑道:“郡主越来越漂亮了。”   穆陶陶脸颊微红,眼睛瞟向霍砚徵,柔声回道:“公主殿下莫要取笑陶陶。”   话音刚落,又有客人来了,霍砚徵带着穆陶陶准备入府。   还没上台阶,就听到身后传来了呼喊声:“陶陶你——”等我二字还没喊出来,魏云曦已经被魏大夫人捂住了嘴巴,训斥道:“公主府前,怎能如此无礼喧哗,永安郡主会飞了不成?”   魏云曦疯狂摇头,希望魏大夫人放开她,望着她兴高采烈的模样,魏大夫人叮嘱道:“不准大声吼叫,听到没有?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她疯狂点头,魏大夫人才放开了她。   只见她像只撒欢的狗儿一样,飞快的奔向了穆陶陶,魏大夫人想着自己对女儿的这个形容……有些无可奈何。   听到了喊声,穆陶陶自然是停下来等魏云曦了,霍砚徵也一同站在了原地。   只见魏云曦挣脱了魏大夫人的掌控之后,飞快的跑过来,扑进穆陶陶的怀中。   “陶陶你今天好好看啊!我以为我看到了仙女。”   穆陶陶笑道:“仙女只能看到仙女。”说着给她顺了一下额前的头发,刚才跑太快了,她额前整齐的头发从中间整齐的分开了。   两个孩子叽叽喳喳的说半天,霍砚徵在旁边候着面色平静没有丝毫的不耐,静姝不经意的看了一眼,无奈的笑了笑,呵,听不得老母亲的唠叨听不得其他女人的聒噪,身边的那个叽叽喳喳他一点都不烦呐,这就是她的皇兄。   魏三夫人下马车看到魏大夫人头疼的模样,阴阳怪气的说道:“云曦也真是一惊一乍的,把我都吓了一跳,这要是吓到公主,该多失礼。”   这话音虽不大,却也是静姝能听到的音量,她望着面前这位重华长公主的姑子,魏府的三夫人,想着上次在长公主府中发生冲突的明珠郡主和穆陶陶,心头有些不悦。   魏大夫人听着这话脸色微变,老太太亦是,还不待俩人开口,静姝就率先开口说道:“本宫也是为人母的了,很理解魏小姐这个年龄的孩子,就这点声音吓不到本宫,孩子嘛,跳脱一点天真一些,比较讨人喜欢。”   此话一出,魏三夫人红了脸,欲要开口说话静姝也没有给她机会,而是和魏老太太和魏大夫人二夫人打起了招呼,将人迎进府。   入了府,魏云曦已经跟着穆陶陶不见了踪影,魏大夫人四处张望寻不到人,又安排侍女出去看看,可不要闹事。   今日公主府的酒席,来的人众多,重华长公主,嘉柔三公主也都来了,长亭郡主明珠郡主,但二人都被嬷嬷鞠在了身边,并未出去玩。   坏就坏在,酒席都快结束了,霍云恒和霍云谵从宫里逃出来了,还入了府邸。   下人来报时,静姝正在给江覃介绍人,闻言后匆匆离去。   管家将二人带过来,静姝看着俩半大少年皱了皱眉:“就你们俩出来的吗?”   霍云恒挠了挠头,抓着静姝的胳膊撒娇道:“姑姑,求求你了,我们吃顿饭就走,躲在屋里不让人看见,行不?”   这撒泼的浑样子,也不知道是像谁,她打了他手一下,沉声道:“都这么大了,别撒娇!你们俩是不是经常这么干?”   “没有没有,怎么可能,我们只是偶尔一次。”   霍云谵站在一侧,寻思了片刻才说道:“我们一会儿就回去了,姑姑不要担心。”   想着人已经到府上了,让人看着点应也不会出什么事。   左右现在人都已经出来了,再说什么也没用,只能让他们在府上玩,末了派人送回宫。   明珠目明耳尖,不知道听谁小心翼翼的提了一嘴二皇子和三皇子来了,他的耳朵听到二皇子这三个字,瞬间就竖直了。   霍云恒本没那么想出宫来,但霍云谵想见穆陶陶,便撺掇霍云恒一起来了公主府,霍云恒一根直肠子,根本看不出霍云谵心里的小九九。   所以霍云谵带着霍云桓在公主府四处逛的时候,他根本没有反应过来霍云谵是在找穆陶陶。   此时穆陶陶跟魏云曦还有郡王府的的三小姐、还有长乐郡主在假山后面的的草地上找石子。   霍云谵已经看到穆陶陶的身影了,加快了脚步朝她所在的方向走去。   却被忽然窜出来的明珠郡主给拦住了。   “二表哥。”   霍云谵被吓了一跳,霍云桓亦是,刚想训斥发现是明珠郡主,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明珠表妹。”霍云谵淡淡唤道,他的心思一直在穆陶陶那边,眼神也不自觉的就朝那边飘去。   舒明珠并未发现穆陶陶她们就不远处的假山后面,她看周围无人,一把拉住霍云谵的手腕道:“二表哥与我去一个地方,我有话同你说。”   霍云桓看着舒明珠的举动,立刻伸手把舒明珠的手打掉,“表妹,你快放手,男女有别你这样被人看到了就完了。”   一句男女有别,让舒明珠脸色通红,她满怀期待的望着霍云谵,只听霍云谵淡淡道:“云桓说的有道理,男女有别,表妹要说什么话?你说我听着。”   霍云桓就站在旁边,让她怎么说?   她望着霍云桓询问道:“三表哥可否避一下?”   霍云谵冷声打断:“你我孤男寡女的不妥,他不用回避,你说便是。”   看着舒明珠的眼神,霍云谵其实知道她要说什么,但是他其实并不想听,他自诩从未给这位表妹表达出什么让人误会的信息,他也没对她好过,也没对她怎么样?无缘无故也可以喜欢上一个人吗?   他觉得舒明珠最好还是不要说出口的好,因为他也不会什么怜香惜玉,免得说了什么话还伤了她的心。   四目相对僵持了许久,霍云谵眸光微变,只见舒明珠脸颊绯红,她双手攥着衣袖,脚尖扣着地。   今日是她的最好的机会了,以后的年酒就算是母亲愿意带着她去,也不一定会遇到霍云谵,如果霍云谵答应要娶她,那么及笄之事也就有了缘由,有太后皇帝出面,再有母亲,舅舅应不会再说什么了。   她攥紧了手,尖锐的指甲嵌入手心,她感觉不到疼痛,咬了咬牙,仰起头望向霍云谵。   “二表哥,我喜欢你,想嫁与你为妻。”   一句话落,依稀能听见她这句话中的颤音,少女鼓起了所有的勇气,但结局却不一定美好。   霍云桓肠子都悔青了,要早知道明珠郡主是要同霍云谵表白,他也不会像个二傻子似的站在一旁听着,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他身子不动脚却转了放向,用最小的动静转了身,跑开了一点点距离,替他们放着风。   舒明珠比霍云谵矮了一个头,应只到他胸前的高度,说完之后,垂眸片刻后便仰着头满怀期待的望着他。   看着她这双眼睛,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看着舒明珠的眼神没有那么厌恶,可也仅仅是没那么厌恶罢了。   “多谢表妹的喜欢,可我心中已有心悦之人,无法接受表妹的心意,还请表妹另寻良人!”   他的声音平静,话音温和,落在舒明珠的耳中,却像是五雷轰顶一般,不仅仅是霍云谵拒绝了她,而是那句,他的心中已有心悦之人了!   她的脸色骤然惨白,不可置信的望着他问道:“那个让表哥心悦的人是谁?”   霍云谵的眼神落到了远处穆陶陶的身上,这次舒明珠发现了霍云谵飘忽的眼神,顺着方向忘过去,是穆陶陶和魏云曦还有郡王府的三小姐,她从没见过霍云谵和三小姐有什么往来,长乐已经定了亲,剩下的就是穆陶陶和魏云曦,二者之间,她的直觉是穆陶陶。   心想着,嘴上便也问了出来:“二表哥心悦的是永安郡主吗?”   霍云谵淡淡道:“是谁与表妹无关。”   舒明珠看着他,这根本不是她想象中的结局,也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不知道是自尊心被伤,还是被喜欢的人拒绝,舒明珠心里憋着一口起难以吐出来,她咬着牙望着霍云谵冷声道:“我不会放弃的。”   说完便走了。   霍云谵皱着眉,今日的好心情瞬间荡然无存。   舒明珠走后,霍云桓也不关心一下霍云谵那张黑脸,还一脸好奇的问道:“怎么样?皇兄拒绝她了?真没看出来啊,明珠郡主竟然喜欢你。”   他像个话唠,叨得霍云谵耳朵疼。   回头瞪了眼他,再朝穆陶陶的方向望去,已经没有人了。   霍云谵捏了捏袖中的钗子,最终还是追了出去。   魏云曦要捡好看的石头,带回去给魏若冰,长乐领着她们找,在假山后面没找到后长乐灵机一动,说荷池边肯定有,四人又一同前往。   小跑了一段后气喘吁吁,便慢了下来,霍云谵追过去也才追上几人。   “陶陶。”   他喊了一声,几个小姑娘一同回头望过来,长乐率先喊了句:“二表哥。”   霍云谵点了点头应了一声,然后望着穆陶陶招了招手。   穆陶陶一脸茫然的走了过去,只听霍云谵道:“你东西掉了,我捡到了给你送过来。”   长乐她们信以为真,但穆陶陶心里却想着,她没掉什么东西呀?   走过去后,霍云谵便拿出了一支白玉钗,轻轻的插入了她的发髻中,只听他低声道:“迟到的生辰礼物,和你今天的衣裳很配。”   穆陶陶愣了愣神,低声道:“生辰礼物二殿下不是送过了吗?”   霍云谵听着她的话笑了笑,那个是所有人都看着的,是宫人选的,和这他亲手挑给她的哪里能一样。   “这个才是我亲手给你挑的。”   穆陶陶看着霍云谵的眼神,不似往日里的那般冷清和平静,不是很正常,她恍惚意识到了什么,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说,她头上带着的仿佛不是一支玉钗,还是一个六月的天雷。   此时钗子已经带上了,身后还有郡王府的三小姐还有长乐郡主,若是她取下来还给霍云谵,那霍云谵刚才那句谎白说了。   待找个私下的机会再说清楚罢。   她福了福身,柔声道:“多谢二殿下。”还想再说句什么,只听霍云谵说道:“快过去吧,她们都在等你,我和云桓一会儿也要回去了。”   她顿了顿便没有继续说,一只钗子而已,人家多余的话一句没说,她要是会错了意思岂不是更尴尬。   后也没继续多想,过去之后长乐她们也没有多话,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   而在不远处的拐角处,舒明珠死死的盯着穆陶陶,恨恨道:“果然是你!”   长乐她们捡了一会儿石头感觉有些无趣便懒得捡了,说想回去歇会儿,魏云曦觉得还要再捡几个,便让她们先回去,穆陶陶陪她继续围着荷池捡。   她们走后,穆陶陶问道:“七姑姑要这么多石头做什么?还要在公主府捡,一会儿你娘看到可要说你了。”   魏云曦混不在意,嘿嘿一笑,凑到穆陶陶耳边悄声道:“七姑姑说,她可以凭借我们捡到的石头算出我们的姻缘。”   穆陶陶瞪着眼睛一脸的不敢相信,“她怎么算的?”   “这我也不知道,但你看她还练什么驻颜丹,有很多人吃了都气色红润皮肤白皙,真的有驻颜效果,还有,你上次是不是什么也没有说她就看出来了,我觉得我七姑姑大概是快要修道成仙了!”   魏云曦这翻感叹,惊到了穆陶陶。   修道成仙,她只听说书的说过,还没见过谁真的要修道成仙了。   “我要不要也挑两个你带回去让七姑姑给我算一下?”穆陶陶低声问道,魏云曦笑道:“你不用带了,七姑姑给你算过。”   魏云曦话落,穆陶陶眼睛明亮,满脸期待的等着下文,只听魏云曦道:“可七姑姑没跟我说,等有时间你自己去问她。”   两人正说得投入,不知是谁突然从后面蹿出来猛的推了一下穆陶陶,她没蹲稳,人又瘦弱,整个人像车轱辘似的,直接滚到了池水中。   魏云曦回头是一看那人已经跑了只看到一个背影,她担心穆陶陶也跳进了池中。   跳下去才反应过来,她也不会游泳……   扑腾了喊了几句救命!   霍砚徵坐在前厅等着穆陶陶玩累回来,但看到长乐和三小姐都回来了还不见她踪影,便问了长乐。   他起身寻来,还离着一段距离就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喊救命。   声音太小,他脑子顿时嗡嗡作响,飞快的赶到荷池边,不见魏云曦也不见穆陶陶,水面上还有扑腾过的波纹。   他一跃而入,跳入水中。   捞上来后,两人都不严重,吐了些水,便就醒过来了,但池水冰冷,两人冻得瑟瑟发抖。   霍砚徵的眼神阴鸷,幸而是他来得快,不然淹死了都无人知晓。   静姝匆匆赶来把俩丫头带回了房间,找了干净的衣裳重新换上,让人把湿哒哒的头发给擦干。   见俩人换了衣裳,霍砚徵望着她俩问道:“你们怎么落的水?”   魏云曦还没说话,穆陶陶就率先说了话:“我不小心脚滑了摔进去的。”   “魏云曦呢?”   魏云曦看了一眼穆陶陶,缓缓的垂下了头,才回了霍砚徵话:“我见陶陶掉水中了,我是想救她就跳进去了,我就是忘了……我不会游泳。”   此话一出,满屋子的婢女忍住不敢笑,静姝公主也忍着,只听穆陶陶噗嗤的一声打破了屋内的诡异气氛。   “魏云曦,你是不是傻!”   魏云曦嘟着嘴,“我当时太着急了嘛,脑子没有跟上腿我能有什么办法。”   霍砚徵眼神严肃的看着这二人,无奈的扶了扶额。   他的一身衣裳还是湿的,静姝柔声说道:“皇兄换身衣裳去吧,我让府医给魏小姐和郡主煮一碗姜汤去去寒。”   霍砚徵看着穆陶陶半晌没有动。   穆陶陶有些心虚,今天是大年初二,又是在静姝公主的府上,是谁推的她们也不知道,要是闹开了难看的是静姝公主,便是没有这个必要,过年嘛就热闹点喜庆点,她们也没什么大碍,就当真是失足落水好了。   她望向霍砚徵,微微仰起头,问了句:“皇叔换衣服也要人哄才去吗?”   霍砚徵:“……”   静姝:“……”   魏云曦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姐妹,她忽然有些好奇,在王府上到底是谁哄谁啊?   愣了片刻,霍砚徵看着她低声喝道:“胡说八道。”   话虽如此,但人却是没有再停留,转身出了屋子。   霍砚徵走后,静姝看着穆陶陶那傲娇的小脸,终于没忍笑出了声,“郡主和魏小姐在屋里歇着,等头发干了再出去。”   两人乖巧的应下,静姝公主离开了一会儿,太皇太妃和魏大夫人就来了。   进来看到俩丫头裹着俩被子,面对着面做着鬼脸,魏大夫人那已经提到胸口的气忽然间就消了下去。   见她没什么事情,佯装生气呵斥了她几句,便没有多说什么。   魏云曦和穆陶陶落水之事,传出去也不好听,加上穆陶陶有意隐瞒,静姝也顺势就按了下来。   送霍砚徵他们离府时,静姝站在霍砚徵身边沉声说道:“皇兄放心,此事我查明白一定给皇兄一个交代。”   “应该不是你府上的人,查到了是谁跟我说一声。”   “好。”   回了王府后,江覃的心情不算很好,她看着今天太皇太妃有意撮合她与东郡王府的小公子,可是那小公子细皮嫩肉的,看上去和她似的,如佛风弱柳,要是成了亲结为夫妻,夫妻外出游玩遇到山匪,指不定是谁救谁。   再说那面相,她的年纪本就有点大了,听老郡王妃说的那小公子比她还小三岁,她瞧着可不止小三岁,那模样至少五岁打底。   老郡王妃还一直在说,女大三大金砖。   那小公子也同她一般脸皮薄,老郡王妃让打招呼,他轻声细语的唤了声:“姐姐好……”   她咬着牙,也回了句:“弟弟好!”   太皇太妃和老郡王妃喜笑颜开,甚是满意。   小公子满不满意江覃不知道,但她不是很满意。   回府后便沉默了许多。   太皇太妃知道她心思,也没逼太紧,这事儿只能循序渐进。   而霍砚徵这边的心情也不太好,进了院子,进了屋内,身边无人,霍砚徵缓缓的从衣袖中取出那支玉钗放在桌上。   穆陶陶愣了一下便望向他,心下也虚。   只听他冷声问道:“这钗子是你的?”   她微弱的点了点头,又疯狂的摇了摇头:“不,不是我的。”   霍砚徵眯了眯眼,拿起了玉钗,仔细的观摩着,许久才道:“不是你的,为何上面刻着你的名字?”   “谁送的?” 第37章 理政 王爷的姻缘其实我也算了,王爷想……   看着霍砚徵凌厉的眼神, 穆陶陶抿着唇半晌才喃喃道:“是二殿下送的。”   此话一出,霍砚徵皱了皱眉:“霍云谵?”   她点了点头,急忙补充道:“我没想收, 但当时云曦还有长乐她们都在等着我, 我也不想推搡, 所以想着过后再寻个时间还给他。”   “他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就说是补给我的生辰礼物。”   霍砚徵深吸了一口气,一只猎鹰却被鹰啄了眼,他守在跟前, 一直以为是霍云恒那小子有心思, 没想到闷葫芦竟存了这心思。   好啊!有胆量。   霍砚徵沉默了许久, 脸色阴沉并不好看,穆陶陶望着他轻轻的扯了扯衣袖,柔声问道:“皇叔不想我收他礼物吗?”   霍砚徵狐疑的看了她一眼, 只见她眼如星渊,面若桃云, 是问, 也是期待。   他不语, 便见她缓缓靠近趴到了他的肩头,“皇叔是不是吃醋了?”   醋什么醋?醋是什么东西?   “胡说什么?”   穆陶陶见他嘴硬的模样,缓缓的就笑了起来,“皇叔不喜欢我收二殿下的礼物就是吃醋了。”   霍砚徵闭口不言,不理会她这般言语,吃也一个小屁孩的醋, 他还犯不着!他有的是法子治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他往年都给你送生辰礼物?”   “送的呀。”   霍砚徵忽然冷笑了一声,“呵呵……”   这笑声落入耳中,穆陶陶打了个冷颤, 心头竟生出了一丝不妙的预感,她缩了缩头,便送他肩头滑了下来。   静如鹌鹑的坐在一旁。   忽闻霍砚徵冷声问:“喜欢吗?”   她愣了一下,茫然回道:“什么?”   “玉钗。”   玉钗她是喜欢的,只是这个时候说喜欢是不是不太合时宜?她迟疑了片刻正了声:“不喜欢。”   霍砚徵轻笑着望着她,那玉钗还在他手中转着圈,仿佛随时便要丢出去,她轻轻一叹好好的玉钗可惜了。   不料半晌后,霍砚徵也没把那支玉钗扔了,而是放在了一旁的案几上,起身不知做什么去了。   穆陶陶没有再去碰,唤了秋月前来,“你找个盒子,把这支玉钗装上。”   秋月照做后询问道:“要收起来吗?”   “你收着,找个机会要拿去还人的。”   秋月笑了笑,便将盒子拿走了,替她收了起来。   这年酒一直吃到初八还家家迎来送往,好生热闹。   穆陶陶和霍砚徵都跟着太皇太妃走了好几府之后,终于两人都像是行尸走肉一般。   初九早间,穆陶陶躺着不起,霍砚徵也躺着不动,两人似是敌不动我不动,春晓和秋月在外间候着,想着两人起身要伺候,但一直没有听到动静,便心中生疑。   春晓进了里屋,先开门帘蹑手蹑脚的进了寝殿,走到了床榻边。   依稀能听到床帐内两人的呼吸声,这喊不喊?   太皇太妃那边可是已经快弄好了,一会儿还得一起出发。   她站在一旁寻思着,只听霍砚徵淡淡道:“你跟老祖宗说一声,让她带着表小姐先去,我们午后再过去,就说本王有事。”   “小郡主呢?”春晓问。   “跟我一起。”   “是。”   没有人喊,两人未用早膳,一直睡到了中午,穆陶陶忽然惊醒,只见屋内被阳光直射进来照得满堂通亮,能有这个太阳,肯定很晚了。   不是还要去吃年酒吗?也不知道老祖宗去了没有?   她伸手揉了揉眼睛,回头一看霍砚徵还躺在身旁,既然皇叔都没去,那她也不用担心了,伸了个懒腰依旧感觉身上还是没劲儿,拉回被子又躺了下去。   但屋内太亮,也没再睡着了,躺了一会儿肚子就开始饿了。   她翻过身子看着霍砚徵,他睡着的时候眼睫很长,鼻梁高挺,嘴巴也很好看,最主要的她这样侧着看,因为他皮肤白皙,此时此刻脸上泛着柔光,是清醒的霍砚徵从不能给人的感觉。   柔和。   她盯着看了半晌之后,弱弱的伸出了手,伸向了他的睫毛,捉住之后轻轻的拉了拉,没拉下来怕弄醒了人也不敢使劲儿。   “哎,这么长的睫毛要是长在我眼睛上就好了,你长了多浪费。”   听着她这话,霍砚徵微微蹙眉,但依旧闭目养神,他已经醒了好一会儿了,只是见她还睡着便陪着她,也没先起。   这才听到了她的自言自语。   这微微皱眉,可没让穆陶陶错过,她嘀咕道:“睡着了还皱眉头,本来年纪就不小了,皱眉头可是会老得很快滴。”   说着手巴掌就按在了他的额头上,平推。   本来年纪就不小了是什么意思?嫌弃他年龄大?   忍无可忍噌的睁开了眼。   穆陶陶正在给他抚眉,被忽然睁眼的他吓了一跳,怔了片刻,她笑嘻嘻的说道:“皇叔醒了。”   霍砚徵没有应她,只是淡淡的望向她,眼神中还带着浓浓的不悦,只听他冷声问道:“陶陶,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这话一出,她呆在了原地,眼神恍惚闪躲。   “什么话?”   “你刚说的话你就忘记了?”霍砚徵看着她努力装傻,但是又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样子可爱极了。   穆陶陶心虚得不行,她攥着被褥,想着大概是躲不过去,但是爹爹就很不喜欢别人说他老来得女,不喜欢人说他老,皇叔肯定也是一样的,可她刚才说了。   完了,被他听到了。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她在霍砚徵的注视下,瞬间站了起来,突兀的说道:“我要起了。”   说着就要从霍砚徵的身上跨下去。   却被霍砚徵一把拉住了脚踝,“想跑?”   她跌坐在霍砚徵身上酝酿了一会儿情绪,瘪着嘴,眼神委屈的望着他,哭道:“皇叔,你吓唬我。”   霍砚徵眸光变了变,甚是不解这到底是什么操作。   “我哪里吓唬你了?”   “你就是吓唬我!你刚才拉我的脚吓到我了,都把我吓摔倒了!我的魂儿都被吓走了,以后我就没魂儿了。”   霍砚徵看着她表演了半天,以为真就演,没想到眼泪还出来了,他心头咯噔一下,缓缓的坐了起来,将她抱在了怀里,轻轻的拍着背。   “错了错了,皇叔的错,别哭了,什么魂儿走了都是骗小孩的。”   哄了好一会儿,她才自己擦干了眼泪,红着眼睛说道:“我饿了。”   “那赶紧起,中午想吃什么?”   “什么都行。”她应着,从他的身上下去了。   秋月和春晓带着侍女端着水依序入内殿,给二人洗漱梳妆。   一直到午膳上了,穆陶陶全神贯注的吃着,霍砚徵看着她的吃相,才缓缓的反应过来,他被这个丫头骗了。   午膳后,玉行掌柜的来了府邸。   拉来了一马车的妆盒,老管家让人全部搬到了东院。   穆陶陶吃饱就犯困,她觉得此时真是应该睡一觉,可是歇息一会儿还得去吃年酒,上午就没去了,下午去吃晚上的也行,便懒洋洋的坐在回廊下。   老管家安排人抱进来的这些妆盒,她也没有注意,一直到堆了大长排之后,她才皱了皱眉,望着春晓问道:“这什么呀,怎么全放在院子里?”   春晓摇了摇头:“奴婢也不知道是什么。”   只听老管家对着霍砚徵回禀:“主子,都齐了。”   霍砚徵点了点头,老管家便退了下去。   他抬头看向穆陶陶喊道:“陶陶,过来看看。”   她不想动,摇了摇头:“我不想动。”   霍砚徵看向春晓,只见春晓走下台阶,把放在穆陶陶前面的那一排妆盒全都打开了。   穆陶陶望着缓缓的直起了身子,不可置信的望向霍砚徵,她扶着摇摇椅的扶手,生怕自己没坐稳掉了下去。   下面的那些妆盒里,一个妆盒里一套,里面有玉簪、玉钗、玉环、玉镯、玉梳还有颈饰流苏等一整套。   各个色,深的浅的、紫的红的、粉红嫩绿……在阳光的照射下精美绝伦,流光溢彩美不胜收。   霍砚徵看着她明亮的眼眸,缓缓的笑了起来。   “喜欢吗?”   他问,穆陶陶点了点头,“喜欢。”   “那都是你的了。”   春晓和秋月站在一旁听着这对话,怎么有种说不上来的滑稽,春晓不知道,但是秋月还还记得前些天穆陶陶让她收起来的那支玉钗。   那好像是二殿下送给郡主的,王爷不高兴了。   所以让她收起来了。   看着面前这些精美的玉首饰,秋月在心中咯噔一下,这仅仅是一支玉钗就这样了,那以出现比那一支玉钗更为严重的,也能这样吗?   穆陶陶望着霍砚徵,有些不敢置信,反问道:“全部……都是我的?”   霍砚徵道:“对,都是你的。”话落,他顿了顿:“不过,也有要求,以后你不许收别人送的。”   穆陶陶:“……”   想着那支还没还回去的玉钗,她轻轻一叹,点了点头,这各色齐全,样式齐全,也不知道霍砚徵是不是把所有的款式颜色都弄来了。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都搬到沁园去放着吧,单子秋月帮你保管。”   她点了点头,“好。”   春晓和秋月一同去的沁园,那里面已经堆了很多了,放置好后,春晓感叹道:“这沁园这样倒是挺好,够堆。”   秋月笑了笑:“王爷也太夸张了些。”   春晓也没忍住,淡淡道:“这大概就是年纪大又没怎么喜欢过人的有钱爷会做的事情。”   秋月挑了挑眉:“王爷没怎么喜欢过人?”她凑近低声道:“不是说,王爷这些年都是在为一个人守身如玉?”   春晓神秘兮兮的笑而不语,秋月有些遗憾,春晓的嘴还是很紧,并没有因为闲聊两句就透露了她想要的答案。   两人一同出了沁园后,春晓才望着秋月道:“我们做奴婢的,外面有人说什么,都与我们无关,伺候好我们该伺候的人才是正事,毕竟要看当下。”   秋月含笑点头:“是这个理儿。”   午后歇息了会儿,俩人便一同前往郡王府吃年酒,没想到会在郡王府后面的长巷里遇到魏若冰。   她不太出来活动,整日守在那院中。   今日来郡王府都是因为郡王府的大小姐,因为吃了她的驻颜丹心情大好,亲自去府邸请她。   实在是推脱不掉,便只好跟着来了。   她的道袍还是没脱,头发还是就插着一根玉钗,简单清爽。   见到人,穆陶陶唤了句:“七姑姑。”   这个称呼,让霍砚徵眸光微暗,眼神平淡的落在了魏若冰的身上,魏若冰看到了他的眼神,也不怯,直愣愣的就回望了过去。   就这样四目相对,直至穆陶陶扯了扯魏若冰的衣袖,她才收回了眼神,“郡主来了,云曦在那边的西院里。”   穆陶陶想起上次在池边魏云曦的话,她道:“七姑姑,我先不找云曦,找你。”   “找我何事?你也要驻颜丹?”   穆陶陶摇了摇头,“我不要。”   “那也对,郡主年轻,花容月貌,何须什么驻颜丹?王爷说是不是?”   霍砚徵不悦的皱了皱眉,他感觉魏若冰似乎对他有点敌意。   “魏小姐,在京城乱卖丹药,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魏若冰垂眸笑了笑,“多谢王爷提醒。”   话落,她也不再与霍砚徵纠缠,眼神柔和的望着穆陶陶问道:“郡主找我有何时?”   话问出来,还不待穆陶陶回答,她便自己回道:“可是想问姻缘?”   穆陶陶脸一红,眼神瞟到了霍砚徵身上,霍砚徵走过去牵起穆陶陶的手,冷声道:“走了。”   “王爷的姻缘其实我也算了,王爷想不想听一听?”   霍砚徵没有说话,也没有停拉着穆陶陶朝前走去。   只听魏若冰轻声道:“王爷与心爱之人有一道坎,轻则镜花水月梦一场,重则烟消玉陨抱憾终身,希望王爷做每一个决定都慎之再慎!”   穆陶陶听得云里雾里的,霍砚徵蓦地停下了脚,握着穆陶陶的手紧了几分,他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深吸了一口气后抬眸望向前方,坚定不移的朝前走去。   穆陶陶对魏若冰的这句话甚是不解,皇叔的心爱之人,是她还是不是她?什么镜花水月烟消玉陨是她吗?   她自己的还没问到,有些不甘心,停下了脚步回头望向魏若冰,“七姑姑,我呢?”   魏若冰换了一副神色,微笑着,柔声道:“郡主啊,不强求方得圆满。”   不强求吗?   是强求了谁呢?   转瞬间好像所有的好心情都没有了。   *   过了元宵节后,静姝公主来了一趟王府,和霍砚徵一起去了书房聊了什么穆陶陶不知道,但是出来时两人脸色都不太好。   送走了静姝公主,霍砚徵回来后就总是打量着她,怎么感觉像是他做了什么错事一般?   “皇叔,你怎么这么看我?我做错什么了?”   霍砚徵微微挑眉,淡淡道:“那天你为何要说是自己掉进荷池里的?”   穆陶陶一脸难为情,弱弱道:“我没看到推我的人,那天公主府上人又多,闹起来也是落公主的面子啊,反正我和云曦都没什么事情了,就算了。”   她说得平静,好像觉得不是什么大事。   但霍砚徵却不这么想,他的人,受了欺负没有大小之分。   “你个小孩,哪里来的那么多心思,你怎么样了就实话实说,大人怎么处理不是你该担心的事情。”   霍砚徵的语气有些严肃,穆陶陶心生委屈,喃喃道:“知道了。”   听她这委屈的声音,霍砚徵又有些后悔。   “我没有怪你,只是跟你说谁欺负你了,要跟我说。”   “知道了。”   顿了顿,穆陶陶才问道:“查到是谁推我了吗?”   “查到了。”   “谁呀?”她问道。   “明珠郡主。”   霍砚徵说完,穆陶陶沉默了片刻,自从上次之后,她还没有见到明珠郡主,大概也是因为上次的事情吧。   她没继续说什么。   后来大概是过了半个月,她忽然听到一个消息,陛下赐婚明珠郡主和二殿下霍云谵。   而霍云谵圣旨都没有接就逃走了,至今下落不明。   听闻霍云谵逃走了,明珠郡主在府邸一哭二闹三上吊,要重华长公主把霍云谵找回来。   重华长公主连夜进宫找了太后,却亲眼见到了霍云祁坐在步撵上摔下来,摔得一动不动。   她吓得惊慌失措,眼睁睁的看着太监手忙脚乱的把霍云祁抬回了步撵上,抬回了紫宸殿。   唤来了太医,扎了针灌了药,霍云祁却一直没醒。   过了些日子,不论朝臣还是太后,都觉得这样不行,需要有一个人理政。   太后想要二皇子登基,太医一口咬定霍云祁还活着,朝臣抵制,皇帝尚在位,岂可再有一个皇帝?将来皇帝醒了,二帝岂可并存,那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最后由尚书令牵头提议,皇帝昏迷,摄政王理政而尘埃落定。   当晚下了开年来的第一次春雨,淅淅沥沥绵延不绝。   大监付莲替霍砚徵撑开了伞,“风雨大,奴才送一送摄政王。”   霍砚徵侧眸淡淡的看了一眼付莲,幽幽道:“今后,可是要辛苦大监了。”   “是奴才的荣幸。” 第38章 长大 他伸手扣住了她,不容退去…………   元庆十九年深秋, 秋高气爽,雁山上的红叶红得似火,漫天晚霞铺在天边, 昭示着出门的人们该归家了。   俩少女穿着黑红相见的骑马装从繁华喧闹的街道上打马而过, 浓墨的秀发高高束起, 伴着马蹄声迎风飘扬,说不出的英姿飒爽。   有不知所以的小孩儿感叹道:“那俩哥哥好好看啊。”   身侧的大人笑道:“那不是哥哥。”   小孩看着背影挠了挠后脑勺,一脸的疑惑:“那就是哥哥呀。”   大人笑着,正想回答, 便听少女扬声喊道:“陶陶, 你等等我呀!”   听着魏云曦的话, 她回头笑道:“皇叔今天回来,你快点儿。”说着双腿夹了一下马肚子,甩了一下缰绳轻呵了一声“驾”, 身下的红毛骏马飞驰而去,魏云曦赶紧追上。   马蹄声回荡掩盖了那路人的回答。   最终还是穆陶陶领先一步跑到了王府门口, 她从马背上一跃而下, 拉着缰绳站在门口等着后面的魏云曦。   府中下人出来把马儿牵回马厩, 魏云曦道:“跑得我累死了,摄政王肯定还没回来,你着什么急。”   “我哪里着急了?他不是不准我再去骑马嘛,要是我回来被他逮到了,那我就完了,得在他之前赶回来才没证据不是?”她低声说着, 魏云曦无奈的摇了摇头,“那也没见他骂过你,不过是之前你脚崴了没好不允许你折腾。”   “你不懂。”   “是是是, 我不懂。”   姐妹俩打打闹闹的进了府。   两年时光一晃而过,俩人早已褪去了孩童的稚气,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   魏云曦因为一直过于淘气,魏大人就给她请了个武师傅,没想到她竟然很有兴趣也不喊苦也不偷懒,穆陶陶经常和魏云曦混在一起,便也学了点三脚猫功夫,练着练着,人好似就没之前那么娇弱了。   秋月一见她俩入府,便步履匆匆的赶了过来,盈盈一拜:“郡主,魏小姐好。”   魏云曦笑了笑,只见穆陶陶开口就问:“皇叔还没有回来吧。”   秋月微微摇头叹了口气,沉声道:“回来了,郡主,王爷已经等你多时了。”   穆陶陶:“……”   她苦着脸喃喃道:“不是说今天很忙议事要议到晚上才回来?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秋月露出一抹假笑:“无事,奴婢瞧着摄政王并不生气,不如——”秋月说着把眼神落在了魏云曦身上,魏云曦眯了眯眼感觉有些不妙,一个箭步转身就跑:“陶陶,你保重啊,我先回府了。”   她边跑边说道:“我早已过了当着面敢背锅的年纪,现在我怂。”   穆陶陶望着她的背影,肩膀缓缓的垂了下来,有气无力的朝东院走去。   霍砚徵坐在院中,今日的他穿了一身墨紫色的朝服,薄肩窄腰长腿一如既往的好看,自从小皇帝霍云祁昏迷后,霍砚徵似乎没有那么暴戾了,像是沉稳了下来,但却多了一股子不怒自威的感觉,不动手了,但朝臣却比那时更惧怕他了。   穆陶陶到了院门口没有直接进去,探头悄悄看一看,本是想看看霍砚徵在哪儿,没想到头一伸出去,便就对上了霍砚徵望过来的眼神。   他平澜无波的眼神如不见底的深渊,明知可能有危险,却依旧有让你想要靠近想奋不顾身的魔力。   被逮到了,她也不藏了,蹦跳着进了院门。   “皇叔,你回来了。” 她招呼着,人便到了他身边。   他嗯了一声,挑了挑眉示意她在旁边坐下:“做什么去了?”   望着霍砚徵的眼神,她鼓着嘴巴,露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喃喃道:“和云曦出去骑马了。”   话落,霍砚徵定定的看了她片刻,无奈的摇了摇头,轻叹了一声,“脚踝疼不疼?”   @泡@沫   “不疼。”   霍砚徵心头无奈,她长大了,有自己的心思了也喜欢外面的世界了,有魏云曦作伴,她会去跑马,会去狩猎。   “我的话你是不听了。”霍砚徵说着,弯腰替她脱了靴袜,脚上的肤色有些泛红,大抵是因为跑动的缘故,他摸了摸之前受伤的位置问道:“这里疼吗?”   那个位置,按到了还是有一点点感觉,她道:“不疼了。”   霍砚徵望向一旁的春晓吩咐道:“打一盆热水,把药酒也取来。”   春晓迅速弄来,霍砚徵撩起了衣袖蹲了下去,将穆陶陶双脚置入盆中,清洗了又换了盆水,倒上药酒动作轻柔的揉着。   霍砚徵这动作,王府里的下人早已经习惯。   以前表小姐的腿刚好一点,还住在王府时,耍了点小心机对摄政王表明心意,还惹得永安郡主误会出走,摄政王连夜就让人把表小姐送到了永寿宫,还出言未嫁人她不许踏入王府半步。   后来穆陶陶又与魏云曦一起学骑马摔了腿,霍砚徵便是这般事无巨细的照看的,特意找石邝学了按摩的手法,每次她不听话出去玩了回来脚肿,都是他来揉。   这两年间,这府里府外,这京城,谁人不知摄政王待永安郡主很好,事事宠着娇惯着。   不知是谁传出来说二殿下曾心悦永安郡主,明珠郡主又争风吃醋害得永安郡主落水,摄政王一怒,便将两人安排在了一起,乍看好像是喜事。   可二殿下不喜明珠郡主,圣旨未下便逃了,如今是死是活,人在何处都没有音讯。   而那明珠郡主,霍云谵逃婚了,她沦为了全京城的笑柄,重华长公主为了哄她开心,去寻来了一些长得眉清目秀的小倌儿陪她。   倚然是放弃了,自甘堕落。   摄政王的心狠手辣,没有谁想去领教,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交代府中的公子小姐,有事没事不要招惹永安郡主,就算有事也忍忍。   好在,穆陶陶也是个好性子的,郡王府的三小姐偶尔会攒聚,差不多年岁的小姐玩一起的有好些,一直下来也没有什么摩擦。   揉了半天之后,霍砚徵轻声道:“没多久就是你的及笄礼,赞者是不是就定了请魏小姐了?”   她点了点头,应道:“嗯,就她了。”   “那你要早些同她说,请她做你的赞者,礼物我给你备好了。”霍砚徵叮嘱道。   穆陶陶道:“好,礼物我给她备好了的,只是还没说。”   霍砚徵笑了笑,“那送她两份礼她肯定也开心的。”   “那正宾呢?你有什么想法吗?”   及笄礼的正宾一般都是要德才兼备的女性长辈,她还真不知道请谁。   见她沉思着,霍砚徵轻声道:“没有人选吗?”   “静姝公主可以吗?”她问。   霍砚徵微微蹙眉,似是在思索着什么,观他神色,穆陶陶询问道:“有什么不妥吗?”   “也没什么不妥——”静姝虽可以做她的长辈,但静姝是他的妹妹。   罢了,选德才兼备的也要选她熟悉的,与她好的。   替她揉好脚,俩人在院中坐着休息了好一会儿,夕阳的余晖渐渐散去,春晓来禀:“王爷,晚膳好了。”   “开吧。”   吃过晚膳,两人又一同回了东院。   这么久以来,她一直同他住在东院,虽说很多时候备受折磨,但也还是克制住了。   现在这般大了,无论如何都该分开住才好,就算及笄后他们能成亲,那也分开住为好。   但他用了心思了,她也没有自动回沁园,现在沁园已经就沦为一个存放她衣物首饰,养鹦鹉养花草的园子了。   他想开口,却是几次欲言又止了。   穆陶陶察觉了他的欲言又止,询问道:“皇叔是想说什么?”   霍砚徵轻轻的摸了摸她柔软的秀发,说道:“你长大了,搬去沁园自己住好不好?”   闻言她愣了一下,她及笄了,长大了,是个大姑娘了,男未婚女未嫁的在一个房间确实不好,可她又还是不太想一个人住在沁园。   忽然有些不想长大,可她也没法子了,不是小孩子就该学着克服恐惧,忍一忍,待及笄后,她名正言顺的嫁给他,又可以顺其自然的回来了。   想到后者,她心生欢喜,可当下她要面对的依旧侵染了她的情绪,有些失落。   她深吸了一口气,回道:“好,那我明天再搬好不好?”   霍砚徵愣了一下,一没想到她答应了,二没想到她竟然直接说了明天搬。   望着她清澈的眼眸、明艳的面容,他的心像是瞬间失重,塌陷了下去,空了大半,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蔓延着,心生不适。   半晌才回她:“好。”   这一晚,两人都早早歇下了,殿内的灯盏已灭,一片漆黑,两人都合着眼假装睡着,心下却是格外清醒。   一直到半夜,穆陶陶听着霍砚徵平稳的呼吸声觉得他应该睡着了,才轻轻的挪了过去,半趴着将胳膊搭在了霍砚徵的身上,隔着被褥,她不敢掀开。   搭上去之后便开始闭眼准备入睡。   霍砚徵察觉了她的动作,维持着一个姿势躺了好一会儿才轻轻的翻了个身,伸手出去碰到了她的胳膊,就像是往日的习惯一般,拉着她的手掀开被褥放了进来,又摸着给她压了压被角才把手收回来,搭在她的腰上,便形成了一个将她搂入怀中的姿势。   一系列的动作做完,霍砚徵还是闭着眼的。   穆陶陶望着她,心下的呼吸漏了半拍,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平静下来。   仰起头,在他的唇上轻轻的点了一下,正欲退下来时,霍砚徵的手从她的腰上瞬间移到了她脑后。   扣住了她,不容退去…… 第39章 在乎 她总是仗着自己年幼,以为他不舍……   感受着他急迫又克制的细口勿, 穆陶陶那低落的心情似乎得到了缓解。   她生涩的回应着,霍砚徵有些失控,但他这两年都这样周而复始的失控、克制。   他原对这事儿没多少大的兴趣, 但她在跟前, 可能什么也不做, 便能让他难以抑制的渴望。   何况,她还总是仗着年幼,以为自己不会欺负她而肆无忌惮。   天知道,他有多疼爱她便有多想欺负她。   不知过了多久, 她嘤咛了一声, 他猛然回神, 将她按到怀中,紧紧的抱着没再继续。   靠在他的胳膊上,穆陶陶终是没过多会儿便睡着了。   霍砚徵听着她平稳的呼吸声, 睡意全无,他凝了凝眉心, 就这样躺到了天都亮了才睡过去。   早间穆陶陶醒来时, 霍砚徵还未醒, 秋月伺候她梳洗,更衣后她轻声道:“你一会儿把我的东西收拾一下,搬到沁园,我今晚开始就回沁园住了。”   秋月愣了一下,不解的望向她,眼神还有丝丝担忧。   她撑着笑解释道:“我都这么大了, 一直住在这里不妥,就搬回沁园住。”   “王爷知道吗?”秋月问。   穆陶陶回头看了一眼还在熟睡中的霍砚徵,点了点头, “知道,昨晚说好了,你收拾就是,我去沁园那边看看怎么安排。”   说着便起身独自前往沁园。   其实她放在东院的东西不多,就是一些小东西,秋月不用多大会儿就收拾好了带到了沁园。   春晓回来之后不见二人,问了下面的丫头后也跟着过去了。   她到时,穆陶陶正在犹豫东西怎么摆置,之前铺好的那个屋子就那么放着,她得单独布置一个屋子住。   春晓看了看迅速的帮她规划了一下,她寻思着也可以,便按春晓的想法,布置了个房间做她的寝室。   沁园里的花草长得格外茂盛,那两只鹦鹉一直在院子里喊着郡主吉祥郡主吉祥,一副生机勃勃的模样,让她有些低荡的心情都不好再继续荡下去了。   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心情,去喂了鹦鹉。   霍砚徵一觉醒来习惯性的回头看一眼,发现旁边的被褥和软枕都已经不见了,空荡荡的一大半,让人心里空落落的。   他起身发现她梳妆台上平日里摆着的胭脂盒首饰盒也不见了,他去拉开了衣橱,发现里面也空荡荡的。   他喊了一声春晓,人没有应,倒是跑进来了一个丫头,“王爷,春晓姐姐陪郡主去沁园了,您需要梳洗了吗?奴婢让人进来。“   他点了点头,迅速梳洗更衣后直接去了沁园。   本以为穆陶陶估计会哭鼻子,不高兴,但他到时见她正笑呵呵的喂着鹦鹉,一边喂一边逗道:“以后我就来跟你们俩一起住了,多多关照呀,小桃桃。”   看着她的笑容,他的心里有些酸,原来她长大了,离开他不习惯的反而是他了。   “陶陶。”他柔声轻唤,穆陶陶闻言急忙回头,见霍砚徵的身影便放下了鹦鹉料朝他走了过来。   “皇叔怎么过来了?我这边还没有收拾好,春晓和秋月正在给我铺床。”   听她说的,霍砚徵微微蹙眉,“怎么要重新铺床,之前铺的那间不喜欢吗?”   “喜欢的,就是因为喜欢,所以才不要破坏了,就让它一直放在那儿,不会消失,要是住进去了没多久可能就变样了,我想留着。”她的声音轻柔,眼眸蒙上了一层雾,霍砚徵知道那屋子是她在侯府住的摆设,还是他亲手一点一点的对照着安置下来的。   “嗯。那现在床铺铺在哪儿?”   她回道:“西耳间。 ”   两人说着,便一同踏进了屋,春晓和秋月见霍砚徵前来起身行礼,动作还未出来,霍砚徵便淡淡道:“忙你们的。”   收拾洒扫,一直忙活到午后,午膳都没有去膳厅里,直接让人送到沁园,霍砚徵陪着她一起。   午膳后,穆陶陶同秋月说道:“在院子里置俩秋千架吧,可以偶尔玩会儿。”   说完她又看了看,似乎也没缺什么了,便回头望着还没准备走的霍砚徵问道:“皇叔今日无事吗?”   她知道的,一年到这个时候,霍砚徵都很忙,就像前几天就是忙得抽不出身来,她才有机会和魏云曦出去骑马。   但今日都午后了,霍砚徵还未动,一直呆在沁园。   她随便问了一句,霍砚徵神色微怔,“怎么?你有什么事儿?”   “我想去一趟魏府,找一下云曦,把礼物给她,然后和她说一下做赞者的事情。”   霍砚徵缓缓起身,心底有些失落,面上却也没露出来,淡淡的嗯了一声,“去吧,早些回来。”   秋月陪着穆陶陶去的魏府,带上了两份礼物。   出了王府坐上马车,秋月望着穆陶陶询问道:“郡主和王爷昨晚吵架了?”   “没有啊,怎么了?”   秋月轻轻一叹,“今儿个你和王爷看着都不高兴。”   穆陶陶垂着眸,淡淡道:“我也没有不高兴,就是突然搬过来有些不习惯,心里有些不舒服,至于皇叔么,他估计在怪我早上起来就搬过来了,都没有等他醒。”   秋月道:“那还不是因为在乎郡主。”   穆陶陶嘴角露出了一丝苦笑,只听秋月继续说:“若郡主不出来,王爷今儿个估计要在沁园呆一天。”   “我知道,所以我才出来的,他呆一天晚上走了,留下我一个人呆着更难受,所以我才用要出门找云曦做借口,让他走。”   她话落,秋月叹了口气,这只是分个院子啊,怎么两人还弄得像是要分开了一样。   但她也能理解,穆陶陶从小粘着长信侯,后来又有霍砚徵给她粘着,这长大了要有一点点距离,自然会多愁善感一些。   魏府走一趟,关于穆陶陶的请求,魏云曦兴高采烈的答应了。   事情办完,两人又去一同去了魏若冰的院子,魏若冰今日没有炼丹,倒是在晒草药。   原来她和魏云曦都以为魏若冰的丹药都能让人驻颜,那她将来肯定能得道成仙,但随着她们慢慢的长大方才知道,所谓的丹药,和石邝的药丸也没多大的区别,石邝的治病,魏若冰的调理,她还在所谓的丹药里加了糖衣什么的,盖住了药味。   像什么驻颜丹,大多是女子服用,吃了气色红润皮肤吹弹可破,那就是调理气血调理身子,加上她教了人一些什么道法,必须什么时辰入睡,什么时辰醒来,醒来后需要围着院子拜几圈……   活生生的像个骗子。   但丹药管用,又无人会说她是个骗子。   只是令俩少女的期待的落空了,什么得道成仙是没什么希望了。   还有那从公主府弄来的石子,最终被魏若冰拿来垫炼丹炉了。   魏云曦知道真相后大闹了一场,魏若冰才说,她会算姻缘,但跟石头没关系,说什么魏云曦的未来夫婿也是个贵人,成亲后夫妻感情和睦,相爱相伴一生等等的。   她说的话,真的假的魏云曦已经猜不出来了,便也没有再信。   但就算魏若冰是胡诌的,也不影响俩人喜欢往她院里跑,无他,只是这个修仙问道的道姑,沉迷于人世间的话本子。   魏大夫人不让魏云曦看,霍砚徵也不让穆陶陶看,俩人只能跟着魏若冰,一有新篇章出来,俩人便不约而同的往这院里跑。   魏若冰在铺草药,见俩人进来微微皱眉:“新篇章还没有出来,你俩怎么来了?”   穆陶陶笑道:“七姑姑,我过些日子办及笄礼,你到时候和云曦一起过来呀。”   闻言,魏若冰愣了片刻,随后便放下了手中的簸箕,笑意盈盈的走了过来:“好啊,郡主要成大姑娘了,我到时候一定给郡主送一份大礼。”   “七姑姑人来就好了,不用备礼的。”   魏若冰笑而不语,一副神秘模样,穆陶陶并未多想其他。   在魏府玩到了夕阳要落了她才回来,回道王府时天色已入黄昏,并没有去东院,直接回了沁园,但没想到霍砚徵竟在沁园等着她。   “郡主,王爷在屋内等着你一同用晚膳。”   听着春晓的话,她顿了一下,蹙了蹙眉,“好。”   吃过晚膳后,她望着眼含担忧的霍砚徵问道:“皇叔是担心我吗?我没事,几天我就习惯了,您一直在这里我才是习惯不了。”   霍砚徵心头一滞,沉默了许久才道:“你是要我回去吗?”   看着他的眼神,她幽幽道:“也不是这个意思。”   “那我一会儿看着你睡着了再回去。”   霍砚徵这么说,她没再赶他走。   晚间睡下后,霍砚徵就坐在床沿边,她抱着他的胳膊没多久就睡着了,倒是没有早间想象的那么困难。   可霍砚徵却是就这样坐了一夜,她抱着他胳膊一晚上就没有松过手,他也不想把她弄醒,就这样在陪了她一晚上。   天亮了,院中的鹦鹉叽叽喳喳的叫了起来,听见了鸟鸣声,穆陶陶半睡半醒这才放开了霍砚徵翻了个身。   他望着她的的睡颜,眼神温柔似水,似乎这尘世间只剩下她一人。   坐了一会儿他起身离去,对秋月嘱咐道:“别告诉她我昨晚在这儿。”   “好。”   待穆陶陶醒来时,外面日光正好,她伸了个懒腰,看着窗外明亮的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她昨晚竟然睡着了还挺好,也没有做噩梦。   霍砚徵回了东院,本是一夜没睡困意连连,可躺上去后却又格外清醒。   他的心情有些烦躁,便又起身去了沁园。 第40章 及笄 祝陶陶如愿以偿……   霍砚徵去而复返, 脸色不佳。   秋月和春晓心有灵犀的看了彼此一眼,微微福身见礼,不多说一句话。   穆陶陶看着大清早就出现在她屋子的霍砚徵, 眼眸明亮如流光。   “皇叔, 我昨晚竟然没有做噩梦哎。”   她语气轻松, 透着愉悦。   霍砚徵笑了笑,“陶陶真厉害。”   穆陶陶笑了,“皇叔呢?好不好?”   看着的眼眸,霍砚徵顿了顿才轻声道:“皇叔不太好, 忙了一晚上没睡。”   他这话, 穆陶陶没有多想, 还以为他是因为忙事情,所以一夜未眠,还大早的就赶过来看她。   “那皇叔赶紧回去睡会儿吧。”   霍砚徵皱了皱眉, 幽幽道:“陶陶长大了,不需要皇叔了。”   穆陶陶微微歪着头, 琢磨着他这话, 这是觉得她不需要他陪着也很好所以失落了?   她寻思着抿唇笑了起来, 起身过来抱住他胳膊,撒娇道:“陶陶哪有这样?”昨日她只是害怕他不在她会一直睡不着,既然昨夜她睡着了,也没有做噩梦,那她也就没那么害怕了。   话落,霍砚徵的脸色并未变好, 她寻思了片刻道:“不然,我们一起用早膳,吃完早膳皇叔在这里休息?”   霍砚徵不语, 穆陶陶瞧他脸色缓和了一些,回头示意秋月传早膳。   两人简单的吃了一点,霍砚徵便在她寝室歇下了,她坐在旁边陪着,没过多久便就听到了他平稳的呼吸声,人已睡着。   外面的鹦鹉时不时的传来几句鸣叫声,日光暖和,清风和煦,穆陶陶靠在窗前的软塌上看着书,案几上的茶盏飘着氤氲的香气。   秋月和春晓喂了鹦鹉,忙完了琐事也在回廊下歇着。   屋内静悄悄的,春晓起身朝屋内探头看了一眼,瞧见的此番景象,微微叹气,低声同秋月道:“你说,他们这样折腾是为了什么?”   “你看昨晚王爷一夜没睡的守着郡主,我本来以为只有郡主不习惯,但你看看现在,也不知是谁更不习惯一些。”   秋月笑了笑,“其实这样也挺好,反正他们愿意。”   自从分了院子后,东院慢慢的就冷清下来了,霍砚徵用膳在沁园,就寝也大多在沁园,他好像忘记了自己因什么原因要穆陶陶搬到沁园了。   时光如白驹过隙,一晃而过。   离及笄的日子越来越近,穆陶陶心中是既期待又迷惘。   魏云曦是赞者,静姝公主为正宾,太皇太妃都带着人出宫来了王府,便是为穆陶陶张罗及笄礼。   及笄礼的前两日,穆三小姐穆径微来了,只带着那个两岁的女儿前来。   入城后,她在客栈安顿好,留了侍卫仆从守着女二,独自一人直接上了王府的门,都没有回侯府看一眼。   门口的侍卫拦着人,请了来了老管家。   老管家望着面前的穆三小姐,此时霍砚徵未在王府,他觉得自己不能让穆三小姐和永安郡主私下里见面,但又不能把人拦在外面,思忖了片刻躬身道:“三小姐请。”   穆径微望着老管家那双清冽又精明的眼神,微微一笑,提裙踏进了王府的大门,人刚进来便就说道:“还请管家直接带我去见小妹。”   老管家并未领着她去沁园,而是前往正厅的路,边走边道:“这会儿真是不巧,郡主和王爷入宫了,不知什么时辰回来,还请三小姐随我去正厅稍作休息。”   穆径微眼神渐渐的暗了下去,脸上的笑意却是丝毫未减。   入了正厅后,穆径微静候着,丝毫不急,   老管家已经安排人入宫去通知霍砚徵了,却也知道需要一些时辰。   而此时永安郡主就在沁园,要是得了消息,肯定很快就过来了。   人越是担心什么,便越是会来什么,穆径微刚到王府门口,秋月就得到了消息,她第一时间告诉了穆陶陶。   穆径微身侧的茶还未凉,穆陶陶就出现了在正厅门口。   “三姐姐!”她大喊着冲进了正厅,穆径微望着原来精雕玉琢的小姑娘如今已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想着已故的亲人,她的眼眶一酸,起身走了过来张开了双臂。   穆陶陶扑入她怀中紧紧的抱着她。   穆径微泪水从脸颊上滚落下来,落到了穆陶陶的脖颈上,滚烫的泪像是一根刺,灼得她生疼。   大姐二姐已故,三姐姐已经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老管家站在门口,看着姐妹相拥,心情复杂得难以形容。   抱了许久,穆径微才放开了她,紧紧的握着她的手,从上到下,前前后后的打量了一遍,哽咽道:“我们的陶陶长大了。”   穆陶陶看着穆径微溢满泪水的眼眶,看着她泪珠一个接一个的滚落,她抿着唇,伸手抹去穆径微脸上的泪水。   “三姐姐莫哭,我很好。”   “看到你这样,三姐姐便知道你很好。”   穆径微话落,穆陶陶拉着她的手,“我带姐姐去我住的院子吧。”   “好。”   姐妹俩一同前往沁园,老管家并未阻拦,也无法拦,只好跟在身后,一同前往。   入了沁园,穆径微观着院子中的一草一木都打理得极好,两人刚进门,两只鹦鹉就唤道:“郡主吉祥,三小姐吉祥。”   穆径微看着那两只鹦鹉柔声问:“ 陶陶养的吗?”   穆陶陶回道:“皇叔送我的生辰礼物。”   听着她的话,穆径微并未接话,只是仔细的观察着这院中的一切。   春晓上了茶,姐妹俩坐在回廊下喝着。   “三姐姐一个人回来的吗?”穆陶陶问。   穆径微回:“带了你的小外甥女,在客栈,等过会儿三姐姐带你去见她。”   “好啊,她长得像不像我?”   闻言,穆径微端着茶盏的手一紧,望着她那双眼眸,还是那么的清澈明亮,眼底似有万千繁星,在家族经历了这样的祸事之后还能这样,可见霍砚徵将她保护得很好。   穆径微的心底一点一点的缩紧,穆陶陶出生时,她已出嫁,父亲待穆陶陶比对她们兄妹几个都要好上无数倍。   小时候她被父亲娇宠着,后来父亲出事后,霍砚徵又宠着她,才能将她养得这般干净。   若是没有那样宠着她的父亲,也没有这般宠着她的霍砚徵,她还能这样纯真无邪吗?还能这样干净吗?   穆径微心底的答案是肯定的,不会。   有些人也不是生来就肮脏,也不是生来就在泥里,只是无可奈何,只是被逼无奈。   穆径微想着想着失了神,穆陶陶望着她出神的模样,轻轻唤了一声:“三姐姐?”   她猛然回神,只见穆陶陶还在等着她的答案,她笑了笑:“长得像你,乖巧可爱。”   穆陶陶闻言,瞬间就期待了起来。   正想说,我们现在就去看时。   霍砚徵回来了,人还没入院子便就扬声喊了句:“陶陶。”   闻声,穆陶陶起身朝门口走去,边走边道:“皇叔,三姐姐来了。”   听着她轻快的话,有着难以掩盖的开心,他的心中有些乱,却也在看到她朝自己走来时平静了下来。   看着她明媚的笑容,他脸色微微变好,一眼看过去就看到了还坐在廊下的穆径微,笑意盈盈的望着她,可是眼底却是一片冰冷无温。   待人走近了,穆径微才缓缓的放下茶盏,慢悠悠的起身。   “妾身见过摄政王。”   她的动作规范,挑不出一丝的毛病,霍砚徵眯了眯眼,望着她沉声道:“将军夫人从堃城来,怎么也不提前来个信?”   穆径微缓缓起身,对上霍砚徵的眼睛,“也不是什么大事,何须惊动他人。”   “夫人何时入的京?”霍砚徵问。   穆径微回道:“今日入的京,已经安顿好。”   “夫人既是来看陶陶,那便住府里来吧,何必还要住客栈。”霍砚徵的话落,穆径微缓缓的笑了起来。   “摄政王笑话妾身不是?双亲亡故,唯一的妹妹都没能接到身边,还是摄政王菩萨心肠,护着舍妹,妾来京看妹妹,她倚然是在王府寄身,妾没有不把她接走反而住进王府的道理!”   穆径微的声音轻柔,一字一句说得让人无法反驳,是啊,永安郡主住在王府是什么身份?她是什么身份?为何要住在王府来?   这些暂且不论,因为穆陶陶及笄后,霍砚徵定会给她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但穆径微的那句,要将穆陶陶接走却是刺到了霍砚徵。   他的眼神瞬间就冷了下来,“本王还以为,夫人是为了参加郡主的及笄礼而来。”   穆径微笑道:“自然也是。”   穆陶陶站在旁边听着穆径微和霍砚徵的对话,明明两人都是笑意盈盈的,但她总感觉后背有些发凉,怎么感觉三姐姐和皇叔在争锋相对。   她轻轻的拉了一下霍砚徵的衣袖,霍砚徵垂眸望向她,随后眼神才缓和了些。   “皇叔忙完了?”   霍砚徵点了点头:“ 嗯。”   望着霍砚徵,虽然眼神缓和了些,但很明显的他好像不喜欢三姐姐,她本想说和三姐姐去看看小宝宝,但这时说了好像她马上就要跟着三姐姐走了似的。   良久没有出声,穆径微看着她,随后望向霍砚徵说道:“正巧摄政王回来了,我带陶陶出去走走,顺便给她买点东西。”   霍砚徵想都没有想,直接拒绝了,“她还要试及笄时穿的吉服,也不缺什么东西,夫人不用破费。”   这话好似在穆径微的意料之中,她笑了笑道:“买东西是次要的,我既回来了,那定是要回侯府看看的,陶陶也长大了,过两日便及笄了,不应该回府邸看看吗?”   她说着,眼神落在了穆陶陶的身上。   迎着穆径微的眼神,她开口道:“皇叔,让春晓和秋月跟我一同回侯府一趟吧,我该回去一趟。”   霍砚徵淡淡的嗯了一声,春晓和秋月跟着她们一同出了府。   人走后,霍砚徵在原地站了许久。   老管家看着他脸色阴沉,这是风雨欲来的感觉。   “主子,以往不好说,现在郡主这般大了,平日里您如何对她,她心里都知道,她心思也在您身上,便不用过于担心,穆三小姐带不走她。”   老管家说的,他自是知道,但穆径微连掩饰都未掩饰,直接告诉他想带走穆陶陶,那岂会未做准备?   *   出了王府,她们并未坐马车,姐妹俩并肩同行。   春晓和秋月跟得不是很近,春晓倒是想近一些,但秋月拉住了她,低声道:“姐姐跟太紧了反而会坏事。”   春晓望着穆陶陶和穆径微的背影,让她跟着是霍砚徵的意思,穆陶陶心底自然也是明白的。   姐妹刚相逢,这么久未见,想来穆径微也不会这么急,至少在及笄礼前她定只会是循序渐进。   穆陶陶不经意的回头看了一眼秋月和春晓,两人正有说有笑的不知道在聊什么,似乎也没关注她。   她挽着穆径微,柔声询问道:“三姐姐这次在京城呆多久。”   穆径微回道:“还未定,至少要等你及笄礼完,加上姐姐也好几年没回来过了,若无事,尽量多呆一段时日。”   “那挺好的。”   穆径微带着她现去逛了成衣铺,逛了胭脂铺,逛了金殿,从衣裳首饰胭脂水粉都给她买了。   穆陶陶说不要,但穆径微不依,便买了一堆。   逛结束后,姐妹俩才一同回的侯府。   看着断垣残壁,穆径微的眼底一片哀伤,从后门进去后,两人都沉默不语。   待走到了湖心园前,穆径微止住了脚步,望着唯一还存在的湖心小筑,在穆径微的眼里是那么的陌生。   她们小时候,这侯府没有湖心小筑,这是长信侯特意给穆陶陶建的,是属于她一个人的,与他们兄妹,与其他人都无关系。   如今整个侯府都葬在了火海中,她的母亲,她的祖母,她所有的亲人都已经死去,只有穆陶陶还活着,这侯府所有院子都烧了,就连她出嫁前住的院子,也化为了灰烬,唯有湖心小筑还在。   “陶陶,你想爹爹吗?”   她幽幽问道,穆陶陶点了点头,“嗯。”   穆径微缓缓的望向她,“那你想过为爹爹复仇吗?”   闻言,她缓缓地垂下了眼眸,许久没有回答,她想为爹爹复仇吗?可是爹爹的话还在她耳边回荡着。   穆径微等着她的答案,等了许久都没有听到她的回答,只见她缓缓的蹲了下去,双手环臂轻轻的抱住了自己。   “那三姐姐呢,此次回来是为了给爹爹报仇吗?”   听着她柔柔的一问,穆径微心一点一点的缩紧,她良久没有说话,蹲在地上的穆陶陶回过头仰望着她。   “三姐姐觉得我们该找谁报仇呢?找小皇帝还是……摄政王?”她说到一半顿了顿,穆径微静静的望着她,想从她的眼中读出她是何意,但她看了许久,也没看透。   “你喜欢上了摄政王?”穆径微问。   穆陶陶缓缓的站起来,“嗯。”她又补充道:“他也喜欢我。”   她的眼神坚定,神色自信,穆径微笑了笑,柔声问道:“所以呢?”   “所以,及笄后我会嫁给他。”   穆径微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看她的眼神像是看一个无知孩童一般,穆陶陶很不喜欢穆径微这个眼神,只听穆径微淡淡道:“他说了你及笄后就娶你?”   “还没有。”   “那你怎知他会娶你?”   穆陶陶秀眉蹙起,她怎么知道?他是爱她的,她感觉得到。   “他会的。”   “嗯。”穆径微淡淡的应了一声,沉默了片刻才说道:“既然陶陶有自信,那三姐姐就相信陶陶,祝陶陶如愿以偿。”   穆径微没有听到她希望听到的答案,心头有些不适,带着穆陶陶去了趟客栈,见了一面小宝宝,天黑后便就送她回了王府。   霍砚徵一直在前院等着她,见她进来,霍砚徵起身走了过去,穆径微站在外面看着来接穆陶陶的霍砚徵,淡淡的看了一眼便转身离去。   “皇叔怎么在这里?”她轻声询问。   霍砚徵的思绪被拉远,两年前,她和秋月在这里踢毽子等着她,今夜换成了他在这里等她。   “等你。”   话落,她浅浅的笑了起来,可笑意却未达眼底,霍砚徵看在眼中却没有问缘由。   “可是在外面吃过晚膳了?”   “吃了一点,皇叔吃了没有?”   霍砚徵道:“还没有。”   她笑了笑说道:“那我陪皇叔再吃一点。”   膳厅内,她喝了碗汤,又吃了两块合意饼,霍砚徵似乎也没什么食欲,简单的吃了几口便没有继续吃了。   吃过晚膳后,两人一同出了膳厅,不约而同的散了散步,霍砚徵牵着她的手,他的手很凉,这么些年来,他的这双手牵过她无数次,可每一次都是暖的,唯有今夜是凉的。   “紧不紧张?”   霍砚徵问,穆陶陶笑了笑:“有一点,可皇叔在的话我就不紧张了。”   “放心,皇叔肯定在的,流程不是带你走过很多遍了吗?到时候会有嬷嬷在身边提点着,别紧张。”霍砚徵叮嘱着,像个老人家似的有些唠叨。   她点了点头,“我都记着的,皇叔放心。”   话落无音,陷入了无端的沉默中,走了一段路后霍砚徵才漫不经心的问道:“你,可是想跟穆径微去堃城?”   穆陶陶有些不懂他这话是何意,抬眸望向他,探索着猜测着,这是想她去还是不想她去?   不知为何,穆径微的话这是竟在她耳边回荡起来。   ——他说了你及笄后就娶你?   ——那你怎知他会娶你?   她许久没有回答,只见霍砚徵伸手拉过她拥入怀中,在她耳边低声道:“别去,好不好?”   穆陶陶的心徒然紧了一下,只听他又说:“就算你想去,也等以后皇叔陪你去。”   刚才脑中无端想起的话突然见烟消云散,她微微勾唇笑了起来,柔声回道:“好。”   淡淡的一个字,冲破了浮在两人心头的愁绪。   永安郡主的及笄礼,满朝文武,这京城有头有脸的权贵都来了,就连离京多年的谢老太君,都带着谢家人前来观礼。   人虽多,但王府内早就安排得妥妥当当,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穆陶陶虽然早就跟着嬷嬷走过很多遍流程,她要换三次吉服,要梳三次头发,加簪三次,但到了眼下,她竟是有些紧张了起来。   穆径微在旁边,魏云曦也在身侧,便是连长乐郡主和郡王府的三小姐都在旁边陪着她,她的心还是感觉跳得很快,一直静不下来的感觉。   她抓着广袖,望向秋月:“皇叔呢?”   秋月道:“摄政王在前院呢。”   穆陶陶寻思了片刻道:“你去唤他来好不好?”   秋月放下手中的活,迅速的赶往前院。   穆径微看出来了她可能是有点紧张,轻轻的拍着她的背,柔声道:“陶陶别怕。”   她望着穆径微笑了笑,“嗯,不怕。”   魏云曦太懂她此刻的心情了,她那时也是这样的,别人的安抚根本没什么用,得一直等到大礼结束。   霍砚徵来得很快,推门而入后看着她坐在椅子上,眼神迷惘的望着他,轻唤了一声:“皇叔。”   屋内的一众人都退了出去,霍砚徵轻轻的伸手给她拂了拂鬓边的发。   “今天过后,你就是真正的长大了,怎么?紧张了?”   穆陶陶不语,静静的望着他,“皇叔抱抱我好不好?”   霍砚徵无奈的笑了笑,还是张开双臂将她抱入怀中,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安抚着,她深吸了一口气才低声道:“也不知道怎么了?我心里有些不安。”   这话落入霍砚徵的耳中让他心疼不已,他道:“什么都不怕,有皇叔在。”   “好。”   而此时的前院,宾客纷纷而至,便是魏若冰也来了,她依旧是穿着一身道袍,身边还带着一位蒙着面纱的道姑,听说是她的师叔,下山寻她她便一起带过来了。   脸受了伤,所以带了面纱。   这及笄礼,颇为耗时间,穆陶陶穿着吉服,站在正殿中间凝神听着静姝公主训诫,静姝公主的话语温柔至极,便是连训诫的语气都带着对她的疼爱与期待。   训诫结束后,魏云曦端着托盘将手中的发簪托到静姝公主的跟前,由静姝公主给她带上发簪。   霍砚徵站在一侧望着穆陶陶,嘴角是藏不住的笑意,眼中是掩不住的欢喜,她长大了。   大礼结束后,穆陶陶抬眸望向霍砚徵,对上他的眼眸,缓缓的笑了起来,少女的笑容明艳张扬,四目相对,对的是心心相印。   穆径微望着此情此景,觉得有些刺眼,缓缓的望向人群里,看着人群中穿着道袍的那二人,她缓缓的笑了起来,笑容有种说不出来的诡异。   魏若冰站在人群中观礼,看着穆径微那笑容微微蹙眉,正不解时只感觉自己的胳膊一紧,被身侧的师叔紧紧的抓住,似乎是要把她的手臂给捏断。 第41章 傻子 世间男儿皆不如你,皇叔娶我可好……   大礼已成, 穆陶陶心口松了一口气,秋月扶着她出了正殿回沁园去换衣裳。   霍砚徵温柔的眼神随着那美妙的身影缓缓移动,直至穆陶陶走远他才收回眼神, 缓和的扫过满堂宾客, 眼神落在了魏若冰身边的蒙面道姑身上。   他的心中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眼神也冷了下来。   魏若冰看着霍砚徵不善的眼神,心中有些不安,她唤了穆望秋一声:“师叔,郡主走了。”   穆望秋缓缓回神, 看到魏若冰有些不安的眼神, 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 “没事,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还不等魏若冰问去哪里,穆望秋便已经走出了人群。   霍砚徵看着她的身影, 也离开了大殿。   东院,书房内   穆望秋摘下的面纱, 霍砚徵的心一点一点的往下坠, 一个在道观中死去多年的人, 竟然又活生生的出现在了他面前。   看着面前的故人,霍砚徵算是明白了之前魏若冰那句无头无尾的话是何意,原来竟是在为今日铺垫。   “王爷,好久不见。”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面容,死而复生的故人, 让他心乱如麻。   穆望秋选择在这一天出现在王府,必然是有她的目的,他得知道她的目的。   沉默了许久, 他沉声道:“你还活着。”   穆望秋微微勾唇,平静回道:“自然。”   她的话语平静,又是那么的自然。   霍砚徵想着那一年穆望秋公开拒绝了他,然后去了道观,她去道观后的第二年生病故去。   他当时自然是不信的,亲自查验了尸身,确认她是真的死了。   对于穆望秋的这个结局,他虽不爱,但也是有愧的,后来也便没有再去关注了。   但没想到,十几年后,已死之人却活生生的站在了他面前。   “既已假死遁世,今日何必现身?”   他问得直接,穆望秋闻言却是变了脸色,眼神中一片寒凉。   她望着霍砚徵,沉声道:“让穆径微把陶陶带走。”   还是与穆陶陶有关系,这又在他的意料之中,他负手站在窗前,外面有人谈笑风生,院内静如黑夜,这一方院子似与世隔绝了一般。   “穆三小姐与本王提过,但去不去是陶陶的自由。”   穆望秋了冷笑了一声,睨着霍砚徵,眼中尽是嘲讽,“自然是她的自由,但有人哄着她欺着她,她又怎知什么是她的自由?”   “这一直以来,本王是真心待她。”   听着霍砚徵谈真心,穆望秋笑出了声,仿佛听到了这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一般。   霍砚徵,是不可能爱上一个人的。   “摄政王如今已是而立之年,还在玩十几年前拙劣的手段吗?”穆望秋提到十几年前,自然是指那一场闹剧,霍砚徵脸色阴沉,但他还是解释道:“十几年前本王确实是用了手段,但那也是无奈之举,穆小姐若是对当年之事耿耿于怀,那是本王有错在先,穆小姐想要如何尽管说,但与陶陶无关。”   “当年之事,我已不介意,但前提是陶陶与王爷没有关系的情况下。”她说着顿了顿又道:“我看得出来,她喜欢你。”   霍砚徵蹙了蹙眉,“ 本王也喜欢她。”   他话刚落,正想继续说话,就被穆望秋打断了,“你有多喜欢她?能为她做到什么地步?拱手让江山做得到吗?”   穆望秋这一句话,让霍砚徵心头咯噔一下,她这话是何意?他眯了眯眼,冷声问道:“穆小姐所言何意?”   看着霍砚徵眼中的戾气,穆望秋缓缓的笑了起来。   “王爷莫要紧张,我已经是一个死人,没有那么大的妄想,我唯一的要求,便是希望王爷让她没有一丝牵挂的离开王府,让穆径微带她去堃城,将来王爷与她各自嫁娶,两不相干。”她的声音轻柔,语气却是坚定,眼中那笃定的神色让他心头不悦。   “本王不答应又如何?”   霍砚徵问,穆望秋脸上的笑缓缓的凝了下来,“庆国如今这样样子,皇帝昏迷,王爷理政,想来将来的不久,那小皇帝便会断气,摄政王荣登大宝!”   她说着,霍砚徵静静的听着没有接话,他倒是想听听她手里还有什么。   “王爷说,你喜欢她,所以会娶她做王妃,将来你为帝她为后,你们会有孩子,那孩子为继承皇位?会这样吗?”   穆望秋定定的望着他,他轻笑了一声,“自然如此。”   看着他轻笑的模样,穆望秋也笑了起来,“当年太/祖要赐婚我与太子你都没法答应,现在却能接受自己娶陶陶?真是笑话!”   听着她这话,霍砚徵的脸色骤变,心口像是被什么狠狠的撞了一下,他眯着眼,眼神阴鸷的望向穆望秋,似乎要将她凌迟了一般。   “什么意思?”   “王爷已经猜到了何必再问?”   “本王要的是证据!”霍砚徵厉声说完,穆望秋咬了咬牙说道:“她是我与长信侯的女儿!是前朝的郡主!”   此话落入霍砚徵的耳中,像是一把锋利的刀,狠狠的刺向他的心脏,他咬着牙,眼神冰冷无温,他在极力忍耐着:“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若我死了,那世人都会知道。”   霍砚徵不屑的笑了笑,“还有吗?”   穆望秋看着他的神色,直觉他不该是这样的反应,这不是她曾认识的霍砚徵。   她千不该万不该放任穆陶陶在王府生活,任由她怎么想都觉得霍砚徵大穆陶陶那么多岁,不可能出现今日这般情况,但她还是算错了。   “若她知道你曾做的事情,知道我们母女分离是因为你,知道长信侯的无端灾祸是因为你!知道她的身份,知道你把感情当算计,你说?她会怎样?到如今我已不奢求王爷能兑现当年的诺言,只求王爷可怜一下她,趁早断了她的心思让她离开这里。”   “若王爷愿意放她离开,那这些事情她一件都不会知道,不过是一场感情没了而已,时间久了也就好了!”   穆望秋说了这么多话,霍砚徵就记住了那句,她会怎么样?   若是她知道了,她会怎么样?   会恨他怨他会觉得他歹毒吗?   穆望秋离开之后,霍砚徵在书房内呆了许久。   穆陶陶换了衣裳后,前面已要开席,可霍砚徵不在,穆陶陶听到消息之后,便改道去了东院。   她寻了一遍才在书房内寻到霍砚徵的身影,他定定的立在窗前,脸色甚是难看,也不知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她这么想着,提着裙子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皇叔。”   少女清脆的声音响起,霍砚徵猛然回神望向她。   “怎么过来了?”他问。   穆陶陶看着他的眼神愣了一下,不知为何她觉得霍砚徵看她的眼神有些陌生。   “前面要开席啦,我听说皇叔没在前面,就找过来了,皇叔遇到什么事情了?”   霍砚徵敛了敛情绪,柔声笑道:“公事,无碍的,走吧。”   两人一同走出书房,朝前院走去。   筵席开了之后,一直吃到下午才结束,宾客散去,穆陶陶还坐在桌上趁霍砚徵没看到,偷偷喝了两盏果酒。   她望着不远处的霍砚徵,不知道在和静姝公主说什么,脸色不是很好,她皱了皱眉,心里想着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很严重的事情,她感觉霍砚徵心事重重的样子。   今天过后,她就是个大人了。   她长大了,便可以嫁给他了吧。   霍砚徵感受到穆陶陶的目光,回头望过来,只见她杵着双手捧着笑脸,静静的望着她。   他和静姝交代了几句后便走了过来,见她脸色绯红,他微微蹙眉:“你喝酒了?”   穆陶陶听着霍砚徵问的话,摇了摇头,仰头望着他:“没有。”   清澈的眸子,灿若繁星,她望着他笑得眼睛弯弯的,似天边的月牙,他心生不忍,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喝了就喝了,怎么还说谎了。”   她嘟了嘟嘴,双手抱住了他的胳膊,脑袋就靠了过来,“我喝了一点点果酒,就一点点。”   她撒着娇,唇带笑,眼染桃,眸中有星光。   望着她,他失了神。   纵然他事事机关算尽,纵然他心狠手辣事事不留余地,他也不忍毁了她。   一段情而已,她还年轻,现在伤了心往后总会好的。   他希望她一生都这么干干净净的活着。   “皇叔,我长大了。”她仰着头望着他,她的心思跃于眼中,她在期待什么,一眼便已明了。   他攥紧了手,柔声道:“对,陶陶长大了。”   “云曦同我说,长大了便是可以和喜欢的人成亲了。”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柔柔的话语中带着少女娇羞的欢喜,刺得霍砚徵心骤然紧缩,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攥住了,无法呼吸。   他别过脸望向他处,也没去接她的话。   冬日里的风轻轻拂过,像是带着无数刀锋,刀刀刮骨。   “外面凉,回屋休息去吧。”他沉声说完,便唤来了秋月,让秋月送她回沁园。   她摇了摇头,抓着他的衣袖一直不放手,“我要皇叔送我回去。”   霍砚徵垂眸望向她,沉默了许久后牵过她的手,可她坐着不起身,却伸开了双臂。   他弯下腰将她抱起,朝沁园走去。   穆陶陶靠在他怀中,双手勾着他的脖颈,沁入鼻腔的熟悉的香味,她抿着唇心满意足的笑了起来。   从前院到沁园,霍砚徵每一步都走得极慢,想来今日之后,他便不会再有抱她的理由。   “皇叔——”她抓着他的衣襟,紧张的唤了一声,继而道:“我喜欢你。”   霍砚徵的身子一滞,抱着她的手紧了几分。   她满心欢喜并未察觉他的情绪不对,“在陶陶心里,世间男儿皆不如你,皇叔娶我可好?”   霍砚徵垂眸看着她,微微皱眉,她鼓起勇气又问:“可以吗?”   他紧紧的抱着她,眼底情绪翻涌,半晌才回道:“不可以。”   ——不可以   自从侯府覆灭,她被接入王府以来,霍砚徵从未拒绝过她什么。   这三个字像是她的幻听一般,她的笑僵在了脸上,求证的望着他,“皇叔说什么?”   霍砚徵喉中如有刺,半晌才淡淡重复道:“不可以。”   穆陶陶望着霍砚徵的眼睛,深邃的眼底像是淬了寒冰,冻得她心疼。   她宠着她,惯着她,事事依着她。   他抱着她入睡,他吻过她。   他说,那是只有对喜欢的人才可以做的。   他那么做过,不代表喜欢吗?   “为什么?”她问。   霍砚徵别开了脸,望向前方,她挣扎着从怀中下来,他紧紧的抱着想把她送回沁园。   但她挣扎了几下还是从他的怀中挣扎了下来。   她抓着他的衣袖,一双清澈的眸子蒙上了水雾,眼底裹着的不可置信刺痛了霍砚徵。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穆陶陶听着这话从霍砚徵口中出来,冷淡至极带着一丝厌烦,她眼眶一酸,泪水滚落下来。   “这么久以来,皇叔都不喜欢我?都是哄我的骗我的吗?”   霍砚徵望着她的样子,缓缓的笑了起来,低声道:“小傻子,回去吧,长大了,以后便要学着自己照顾自己了。”   说完,他转身走了,走得干净利落。   望着他的背影,穆陶陶觉得陌生极了。   这不可能!为什么会这样呢?前两日他们都还好好的?   他还抱着她让她不要跟三姐姐去堃城,今日为何就变了呢?   “皇叔!”她喊了一声,霍砚徵没有停,她问:“你骗我的对不对?”   他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一般,没有应她,只是加快了离开的步伐,像是怕她会追过去似的。   望着远去的背影,她的心像是被刀割了一般,沙沙的疼,眼泪一个接一个的滚落。   穆径微在沁园等着她,等了许久没有等到回来,她出来寻,便见她蹲在路口哭着。   “陶陶。”   听到声音,她抬头望去,“三姐姐。”   看着泪流满面的穆陶陶,穆径微柔声问道:“陶陶,你这是怎么了?”   “他不喜欢我,三姐姐,他不喜欢我。”   她的话落,穆径微缓缓的蹲在了她的面前,平静的眼神告诉了她,这个结局穆径微早已知晓。   她想起了前日她与穆径微的对话。   ——及笄后我会嫁给他。   ——他说了你及笄后就娶你?   ——还没有。   ——那你怎知他会娶你?   ——他会的。   ——既然陶陶有自信,那三姐姐就相信陶陶,祝陶陶如愿以偿。   是她后知后觉,没明白穆径微话中的意思,但现在她明白了,可是晚了。   “三姐姐早就知道是不是?”   穆径微点了点头,“是。”   “那三姐姐是如何知道的?”   看着她哭得心碎的模样,沉默了许久才淡淡说道:“因为,摄政王喜欢的另有其人。”   穆陶陶不相信这个答案,拼命的摇着头,哽咽道:“不可能。”   “为何不可能呢?你就不想想,侯府覆灭,他为何将你带回来?陶陶,这个世上没有谁会无缘无故的对你好的,摄政王更是,他不可能没缘由的对一个人好,除非这个人有利用的价值,或有他想要的东西!比如你,就生了一副与他喜欢之人相似的容貌!仅此而已啊。”   若霍砚徵的拒绝让她难过,那穆径微的话就像是冬日的惊雷打在身上,将她击得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大抵是不愿抑或是不敢相信,那颗含在眼眶中的泪水迟迟没有掉下去,只是摇着头,几次张嘴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穆径微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我的傻妹妹,难道从没有人告诉你,摄政王曾为了求娶姑姑将这京城闹得天翻地覆吗?”   话音落下,穆陶陶眼眶里的泪珠也随之滚落。   姑姑吗?   她因为长得像姑姑,所以才被带回王府,秋月因为像姑姑,也才能进这王府来。   霍砚徵喜欢的是她的姑姑,从不是她!   看着她哭得泣不成声,穆径微才弯腰拉起了她,“起来,我带你去堃城。”   她牵着她,似是拉着行尸走肉一般,出了王府。   秋月追了出去,春晓却没能跟去,匆匆回了东院。   “主子,郡主跟着穆三小姐离开了。”话音与酒坛一同落下,坛中酒溅了出来,溅得霍砚徵的靴上衣摆上都是。   春晓被碎裂的声音惊了一下,抬眸望去只见霍砚徵眼圈猩红。   “主子——”   霍砚徵这模样,她是第一次见,有些担忧,轻唤了一声。   “她哭了吗?”霍砚徵问,还不待春晓回答,便听他自己回道:“她肯定哭了。”   春晓到嘴嘴边的话瞬间就哽住了,沉默了许久才禀道:“秋月跟着郡主去了。”   “知道了。”   话落后良久无下文,春晓提了口气柔声问道:“奴婢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郡主心思单纯,主子有何事与她好好说,她定是能接受的。”   霍砚徵未接春晓的话,淡淡道:“出去吧。”   *   穆径微并未直接带着她离开京城,而是继续住在京城的客栈中。   她整日躺着不吃不喝,哭累了便睡,睡醒了便哭,周而复始。   秋月在身边伺候着,不过几日的功夫,她便瘦得脸都脱了相,原来神采奕奕的眼眸,没有一丝光,就这样的暗了下去。   京城下雪了,鹅毛大雪,一夜间便铺满了整个京城,霍云谵就是冒着大雪出现在客栈的。   穆径微说,“陶陶,外面下雪了,我们还得过些日子才能走,你要不要出来看看雪?”   她披风都忘了披便就出了门,站在客栈的楼道里,她在楼上,霍云谵在楼下。   可他抬了头,便看到了她。   他的衣帽上还有未融的雪,似是刚到。   她想到了那年初二,静姝公主府,他送了她一支玉钗,上面刻了她的名字。   后来,他被赐婚娶明珠,然后消失在了这偌大的京城里。   他望着她走上了楼。   “陶陶。”他唤道。   穆陶陶努力撑出一丝笑,“二殿——公子。”   话到一半她及时改了口,霍云谵望着她憔悴消瘦的模样,有些心惊。   她没有问他这两年去了哪里?   他亦没有问她为何住在客栈?为何变成这样。   相对而坐,两人不用言语,掀开窗户望着外面的飘雪,一人捧着一盏茶,茶凉了便换一盏继续捧着。   或许是有外人在,穆陶陶很少哭了,但心里的难受却丝毫未减。   她在这客栈住了许多天了,霍砚徵一次都没有出现过,可见他是真的一点儿都不喜欢她,原来她小并未表达出心意,他便容着她惯着她。   到她要嫁给他,便到此为止了。   若他心里有她,那她离开了这么多天,他早就寻来了,何以到今日还未见人影。   心里那一点点的希望,都在一天一天的失望中耗尽。   腊月二十六   大雪还没化,天空被阴霾笼罩着,春晓突然只身来了客栈。   霍云谵藏了起来。   不过是小半月的时间,穆陶陶变了个样,看得她心惊不已。   “奴婢见过郡主殿下。”   穆陶陶望着春晓,柔声道:“春晓姑姑怎么来了?”   “是太皇太妃病了,派齐嬷嬷来了王府想接郡主入宫陪她住几天。”春晓的话落,穆陶陶蹙了蹙眉:“老祖宗病得严重吗?”   “听齐嬷嬷说,已经好几日没吃什么东西了,食欲大减,现如今天又冷冰天雪地的……”   春晓欲言又止,穆陶陶也明白她话中的意思,天冷重病,很多老人都是在这寒冬腊月里离世的。   她寻思了片刻说道:“你稍等,我换身衣裳。”   换了衣裳,穆陶陶望着铜镜中的自己,脸色惨白,皮包骨头,眼窝也凹了进去,看着格外渗人,老祖宗还让齐嬷嬷去王府找她,想来是不知道她已经离开了王府,这样子让她老人家一看,便知是出了事,莫要到最后宽慰没有带到,还徒增了烦恼,寻思着唤来了秋月:“帮我上一点妆吧。”   秋月给她上了浓妆,可就算如此也掩盖不了她脱相了的事实。   她上了一个颜色艳一点的口脂,气色看起来稍好了一些。   春晓陪着她去的长寿宫,这条入宫的路她走过无数遍,今日却觉得是最后一次了,待雪化了,离开了京城,她怕是不会再回来了。   她刚踏进永寿宫的大门,便看到了站在对面廊下的霍砚徵,他今日穿了一身梨花白的朝服,面色严峻,不知是与太医在说着什么,见她进来,抬眸淡淡的瞥了她一眼。   对上那冰冷的眼神,穆陶陶攥紧了手,提着气才朝前走去。   到了跟前,春晓躬身行礼,她也微微福身行了个礼,规矩得挑不出一丝错处。   “给摄政王请安。” 第42章 不强求 我确实不喜欢她。   她微蹲了身子, 垂着眼,看不清她眼底的情绪。   他淡淡的嗯了一声后,只见她起了身后径自朝殿内走去。   望着她的背影, 原就纤瘦的身子如今看上去单薄得让人心惊, 她今日穿了一身素烟色的裙子, 衣裳是原来的尺寸,如今穿在身上却有些空荡荡的,裙摆随着她的步子飘荡。   一声摄政王,淡漠而疏离。   他心口像是被什么攥住了一般, 呼吸间扯得生疼。   从门口走到殿内, 不过是短短数十步的距离, 穆陶陶走得极其艰难,霍砚徵那冷冰冰的眼神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是他骗了她,是他不要她, 她便是心里再难受再痛苦,也不能再有留恋和不舍, 徒增厌恶罢了。   提着一口气, 装作一个陌生人, 装着如他一般的冰冷淡漠,原来也是会刺痛自己。   直至进屋拐了角,殿外的霍砚徵看不见她,她才松了一口气,将紧绷着的肩膀松懈下来。   齐嬷嬷引路,走得很慢, 她见到穆陶陶的第一眼被吓了一跳,不过是这么几天的功夫,一个人的变化怎么能如此之大?   身子瘦得像是风一吹便会倒, 脸也瘦得脱了相,眼神中没有一点点光,像是整个人都没有了生机。   她骤然间有些心疼。   齐嬷嬷领着她慢慢的往前走,或许是太皇太妃病的严重,齐嬷嬷的脸色也不是很好,她边走边低声询问道:“嬷嬷,太医怎么说?”   齐嬷嬷回头看了她一眼,“太医说是风寒,可是喝了好些天的汤药都没有效果。”   穆陶陶点了点头,不过一会儿便到了寝殿内,寝殿内地龙烧得很暖,百格窗开了一个缝,太皇太妃卧在塌上,脸色暗沉,亦是没有了往日精神烁烁的模样。   听见脚步声,她睁开眼仰头望过来,穆陶陶瞬间撑起了轻松的笑容,柔柔唤道:“老祖宗。”   说着人就已经走到塌前。   太皇太妃望着她,从上到下的打量了一遍,那双浑浊的眼眸泛起了水光。   穆陶陶望着她的眼睛,眼眶也瞬间就泛起了酸意,她不动声色的吸了一口气,“老祖宗,我来啦,你身子可好些了?”   太皇太妃望着她,撑着身子便要坐起来,她急忙弯腰去扶,齐嬷嬷也过来帮忙在身后放了一个软枕。   “看到你,我就好多了。”太皇太妃说着拉过她的手在塌边坐下,她摸着她的手,看了看手心又翻过来看了看手背,反问了句:“陶陶可是也生病了?”   穆陶陶愣了一下,忙笑道:“没有,我身子好着呢。”   太皇太妃并不信她这话,眼睛定定的望着她,她恍然反应过来,解释着:“您是不是觉得我瘦了?我长大了呀,胖了不好看,所以最近便刻意少吃了点,您放心,我只是看着瘦,好着呢。”   虽然话是笑着说的,可到底还年轻,根本骗不了太皇太妃。   一老一小的各怀心事,却也因说着有趣的事情传来阵阵笑声,太皇太妃让齐嬷嬷做了点她喜欢吃的点心,她陪着太皇太妃吃了午膳,又看着她喝了药。   没躺多久便就看着乏了,她没再多话,看着太皇太妃睡着了她才从寝殿里出来。   齐嬷嬷在门口低声询问:“郡主可还要再用点膳,老奴瞧郡主刚才吃得少。”   她摇了摇头,“不用了,我吃饱了。”   齐嬷嬷迟疑了片刻,“王爷也没有用,郡主不用怕麻烦,一起吧。”   她笑了笑,转过身便看到屏风后面霍砚徵的身影,他坐在火盆边,正对着她这个方向,看不清是何神色。   他在这里坐着,那她便只能出去走走。   “不用,我出去走一走消消食儿。”   说着便走了出来,眼睛望着前方,像是大殿之内无人存在一般,径自无声的走了出去。   霍砚徵看着她迎面走来,脸上的浓妆都掩盖不了她憔悴的气色,无温冰冷的眼神让他陌生,他以为小孩儿会哭闹,会耍赖,但也会很快的就变好。   这些天他希望她变好又怕她彻底的走出他的生活,他以为不好的话她应该就会回来,可今日一看,她一点都不好,却已经在努力学着适应没有他的生活。   他紧紧的端着茶盏,手不受控制的颤抖着,看她踏出了大门,他手中的茶盏砰然碎裂,残片掉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茶水洒在了衣裳上。   刚踏出门槛的穆陶陶听到屋内像是茶盏碎裂落地的声音,她顿了一下,便听到齐嬷嬷的声音传出来。   “王爷!要不要让太医过来包扎一下?”   “不用。”他的声音阴沉中带着些沙哑。   她还站在原地,便听到屋内的霍砚徵说道:“传午膳吧。”   闻言后,她没再继续停顿,迅速的朝回廊尽头走去,她走得有些快,她不想霍砚徵出门后还能在回廊里看到她。   如她所愿,霍砚徵踏出屋门四处张望只看到了她消失在拐角的裙摆。   霍砚徵去换了身衣裳并没有直接去膳厅,而是寻着她离开的方向找了过去。   她其实并没有什么心情逛,只是想避一避霍砚徵而已,穿过回廊,看着前方有凉亭,她便进了凉亭在冰冷的长椅上坐了下来,呆呆的望着庭院中的雪景,脑中思绪放空。   听说堃城天气热,就连冬日里都不用烧地龙,更不会下雪,等这场雪过后她去了堃城,再见这样的雪景怕是难了。   霍砚徵走到了回廊尽头抬眼便看到了坐在亭子里的身影,他慢步走了过去,直至走近亭子走到她跟前,她才收回了思绪,有些惊愕的望向他。   也不过是转瞬间,她便调整了情绪,缓缓起身见礼,唤了一声:“摄政王。”   他望着她,有无数的话想说,但最后只是淡淡道:“回去吃饭。”   她缓缓的朝后退了一步,颔了颔首:“刚才已陪老祖宗用过了,现在还不饿,多谢摄政王。”   霍砚徵放开了紧攥着的手,伸手去拉她的手腕,她皱着眉眼眸中露出了厌恶的神色,朝后退了一大步,避开了他。   那神色刺痛了他,他的手悬空着,人也僵在了那里。   “男女有别,还请摄政王自重。”   她的声音冷清,与这冰天雪地融为一体,让人彻骨寒。   他缓缓的收回了手,沉默了许久幽幽道:“我与陶陶之间,是不是无了男女之情便就是陌生人了?”   穆陶陶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替身也好,有目的也罢,他在她对什么都懵懂不知的时候,照顾了她,养着她,护着她,其实便是无了男女之情,也是有相互之谊的,她懂。   “若只因不能有男女之情,陶陶便这样一口一句冷冰冰的摄政王,也真是让皇叔伤心。”   他声音低沉,穆陶陶缓缓的抬眸望向他,他也瘦了些,虽然神色一如既往的冷,但脸色暗沉,眼眸上蔓着红血丝,像是多夜未眠的样子。   望着望着,她的眼眶里便溢满了泪水,眼睛一眨,泪珠顺着脸颊滚落。   “抱歉,让您伤心了,还请您给我一些时间,待我自己调整好了心情,能心无波澜的把您当长辈了,我会继续唤您一声皇叔的,在这之前,还请您看在自己大我十几岁的份上,不要太计较。”   她没有撒娇,没有耍赖,落了泪却还能直言告诉他,她正在努力调整心情,正努力从少时的这份感情里走出来。   心无波澜的把他当长辈,再唤他一声皇叔?   还让他不要太计较。   可大了十几岁又如何?怪他桃花开得晚?   “陶陶这话没有道理,纵然我比你大了十几岁,但在感情上与陶陶也是一样的。”   听着他这话,她垂着的眼缓缓地笑了起来,这笑连着唇瓣脸颊都颤了起来,慢慢的笑声越来越大,她人却抖得像筛子似的。   看着她这样,霍砚徵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去,眉心紧蹙。   过了许久,她才缓缓抬眸望向他,讥讽道:“原来摄政王欺我年幼,哄着我骗着我玩,如今还要继续吗?”   “我何时欺你年幼?哄你骗你?”   看着他一副不解的模样,她冷声道:“从头到尾!”   “你在感情上怎么会和我一样?真真假假你做的游刃有余,而我呢,说好听点何是单纯天真,其实就是傻,只有傻子才辨不清真情假意!我以为是喜欢,而我在你的心里,不过是别人的替身,是你无聊时消遣的玩意罢了。”   “这怎么会一样呢?”   什么真情假意,无聊消遣,霍砚徵的眼眸越来越冷,替身二字他听得尤其清楚。   “穆径微告诉你的?”   他冷声问,穆陶陶自嘲的笑着,淡淡道:“谁告诉我的重要吗?难不成还能瞒一辈子不成?”   “是不能。”   “但别人说的,也不见得就是事情的真相。”   “那什么是真相?当年太/祖爷爷要给穆望秋和先帝赐婚,不是你从中阻拦吗?不是你告诉所有人,你此生非我小姑不娶吗?难道你想告诉我,你不喜欢她?这么做只是闲得无聊吗?”   霍砚徵紧咬着后槽牙,腮绷子紧绷着,面对她的声声质问,他沉默了良久才说道:“我确实不喜欢她。”   穆陶陶笑着垂下了眼眸,她抬手擦去眼角的泪渍,定定的望向他:“传言摄政王狠辣无情,从不会做无利之事,怎么就发了善心将我带回了王府?这满京城有无数人给你送过女人,怎就一个秋月入了府?”   “这是因为什么呀?谁敢不信你深爱着穆望秋?”   霍砚徵向来只有他问得别人哑口无言,还无人能让他如此,但此时穆陶陶的一字一句,都让他解释不清。   “霍砚徵,我知道你不喜欢我,那便算了,我不强求。” 第43章 报应 想要解下来还给他,想要泾渭分明……   寒冬里的天空阴沉沉的, 或许又是要降雪了,乌云黑压压的盖了下来,刮起了冷风。   冷风从衣领袖口灌进去, 她打了个冷颤, 卷了一下宽大的衣袖, 抱紧了胳膊。   她的话已经随着刮过的冷风散去,却也深深的留在了霍砚徵的心中,他心口绞着却无言以对。   瞧见她的抱臂的动作,霍砚徵格外熟练的解下身上的白色氅衣, 便就要往她身上披过来。   穆陶陶稍微移了一步错开了, 他双手撑着却晾在了原地, 她微微福身,垂眸间却看到了霍砚徵手掌上被茶盏碎片划破的伤口,伤口有点长未上药也未包扎, 就这么晾着。   她的眼神顿了顿,不过须臾间他已经将那狐狸毛的氅衣裹到了她身上, 后在胸前系了一个规整的蝴蝶结, 又将衣帽拉起来给她带上。   她与他的身形悬殊, 这氅衣她披着很大,整个人都罩得严严实实,帽子一盖,便是那张小巧的脸也遮住了大半。   刚从他身上解下来,上面还留着暖意,扑入鼻尖的都是熟悉的气味, 她半是依恋半是恼意,不该看他手上有伤口便失神,不该让他有可趁之机把这氅衣披到她身上。   想要解下来还给他, 想要泾渭分明,却又觉得那般格外幼稚。   她垂眸看着胸前这个蝴蝶结,想起那年杖毙的康嫔的那个晚上,他百般无聊扯开了她袖口的蝴蝶结,又系上,折腾了一晚上也没系好。   不知道是何时练的,竟系得比她系得还好了。   霍砚徵捉到了她看着他手上的伤口失神的模样,此刻又垂着头沉默着,不知在想什么,他淡淡开口:“无事,只是皮外伤。”   穆陶陶蹙了蹙眉,心中想的是皮外伤也需要包扎一下,可她抿了抿唇没再说话。   独自走出了亭子。   霍砚徵跟在她身后,她走得慢,他也走得很慢,似乎便是跟定了她。   她不理会,迅速的回屋里,他没再跟进来,倒是春晓在屋门候着,她一进屋便将那氅衣脱下来递给了春晓,走向烧得通红的在火盆边。   春晓接过氅衣,跟着她走了过去。   此时太皇太妃在寝殿睡着了,齐嬷嬷也没在屋内,偌大的大殿只有她和春晓二人。   春晓还是一如既往的话不多,只是在旁边陪着。   但她其实还是有挺多关于霍砚徵的话想告诉穆陶陶的,但穆陶陶不问,她便也不好去说。   思忖了许久她才柔声开口问道:“郡主什么时候回来?因为郡主不在,那两只鹦鹉都没往日活泼了,每天像两只鹌鹑似的。”   闻言,穆陶陶想起了那两只鹦鹉,顺着便想起了沁园,想起了王府里的点点滴滴。   她及时止住了思绪,望向春晓。   “不回去了。”   她的声音很轻,春晓听后抿了抿唇,“郡主这些日子还好吗?”   “挺好的。”   “在郡主没有来王府之前,王爷最讨厌叽叽喳喳的鸟,最不喜有人上他的塌,最是讨厌吵闹,偌大的王府数十年如一日冷冰冰的,而王爷自己呢,戾气横生,我们这些为奴婢的,每日都提心吊胆不敢有片刻的松懈。”   “后来郡主来了,王爷亲自去买了鹦鹉回来给郡主也养,郡主不敢一个人睡便分走了王爷的一半位置,便是静姝公主与王爷这般好,长乐郡主她们到王府了都规规矩矩的不敢造次,只有郡主,可以肆无忌惮的,想要如何便如何。”   “奴婢在王爷身边很多年,第一次见王爷对一个女子这么好过。”   “那天郡主走后,王爷好像又变回以前的样子了。”   春晓絮絮叨叨的说了一串,听得她心里难受,深吸了一口气淡淡的问道:“春晓姑娘与我说这些做什么?”   她这一问,问得春晓愣在了原地。   看着春晓戛然而止的神色,她皱了皱眉,“我知道这两年来摄政王对我的好,不管这个好是因为什么,我都会记住他对我的爱护之情。”   “除了喜欢郡主,王爷他还能因何而对郡主好呢?”   穆陶陶就望着她笑了笑,“以后春晓姑娘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从她的笑里,春晓看到了伤心,也看到了她努力释然的样子,心道,霍砚徵要是再不把穆陶陶哄回去就要完了。   她及时住嘴,“是奴婢多嘴了。”   坐了不到半个时辰,外面果然又飘雪了,冬日昼短夜长,太皇太妃睡到了天色暗了才醒来,大殿内早早掌了灯。   醒来后边说有些饿了,齐嬷嬷急忙安排了膳食。   她老人家还起了身,出来与她们一同用膳。   看着气色,好似好了很多。   吃着饭,太皇太妃柔声道:“陶陶,在宫里陪我住些日子吧。”   陶陶想着这场雪化去可能也还需要一段日子,一时间她们也离不开京城,便应了下来。   三个人用膳,穆陶陶和霍砚徵分别坐在太皇太妃的两边,倒成了面对面坐。   霍砚徵给她夹了菜,她意思的尝一口,便堆在一旁不再吃,霍砚徵给她盛了汤,她看着太皇太妃的眼神,意思的抿了一小口,也不再喝,两人脸色都不好,又一言不发。   太皇太妃只当是两人吵了架。   待吃过晚膳后,天皇太妃将春晓唤来询问了,才知道穆陶陶在及笄当日便就离开了王府,一直没有回去,还决定了要和穆径微去堃城。   她听完后捂着胸口,气得发抖,指着门口厉声道:“你去,把霍砚徵喊进来。”   春晓听着太皇太妃连名带姓的喊,也不含糊,急急忙忙的跑了出来,“主子,老祖宗让您过去。”   霍砚徵应了一声站起来便去了,一进屋便看到太皇太妃冷眼望着他。   “母亲。”   “你们怎么回事?”她问的直接。   霍砚徵微微皱眉:“没事。”   “没事?没事她会瘦成那样?一晚上你夹给她的菜她都扒在一旁,那碗汤就抿了一点,她可喊都没有喊你一声,这是没事啊……”   霍砚徵的脸色极差,沉默不语,太皇太妃瞪着他,“你喜欢上别的女人了?”   “没有。”   “那你不喜欢她了?”   “您好好养病就别问了,我会处理。”霍砚徵说完把太皇太妃气得脸都黑了。   她瞪了半晌后气哼哼道:“你在这里说清楚要怎么处理?反正我是不同意她去堃城的,若是你不喜欢,不娶她,那我就把她留我这里了,我给她寻一个人家,保证不会让她受欺负!”   霍砚徵定定的望着太皇太妃,仿佛不是亲娘一般。   沉默了许久之后,他才沉声道:“穆望秋还活着。”   穆望秋这三个字在太皇太妃的脑中炸开了来,“她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   “不仅如此,陶陶还是她的女儿,是她和长信侯生的。”   “这……这怎么可能呢?陶陶知道吗?”太皇太妃的脑中一片空白,“……她威胁你了?”   霍砚徵不语,太皇太妃不敢置信的问道:“你就这样被她威胁了?”   霍砚徵拧着眉,“她用陶陶来威胁我,我也不得不如此。”   “而且,穆径微还告诉了陶陶,十几年前我做的那荒唐事,说我带她回王府都是因为穆望秋!我与她说我不喜欢穆望秋,她也不信,我总不能告诉她……”   太皇太妃沉沉叹了口气,“你这就是报应。”   “是,我知道这是报应。”   “这事儿我觉得你自己去与她坦白,或许还有机会,虽然她有可能会恨你,但你爱她的话后面还是可以弥补的。”   太皇太妃说着,霍砚徵机械般的点了点头,到底听没听进去她也看不出来。   当晚,穆陶陶被留在了永寿宫,霍砚徵也一直到半夜才出宫。   第二天霍砚徵很早就来了,给她带来了一些衣裳首饰,还有那两只鹦鹉也提进来了。   穆陶陶垂眸看着面前的东西,半晌后才掀起眼帘望向他,“多谢摄政王,我最近瘦了些,这些衣裳靴子都不合身也不合脚,我带着的够了,不用麻烦,这鹦鹉……我最近怕吵,也养不了,还请摄政王带回去。”   “衣裳我让改了尺寸,不会不合身,靴子也是;至于这鹦鹉,本就是买给你的,还要你就养着,不要你就送人或者丢了,随你。”   话落,还没等她应下,霍砚徵便已转身离开了屋子。   她看着那衣裳靴子,又看了看那两只鹦鹉,终究是提起了鸟笼朝窗口走去,她打开鸟笼,若它们要飞走,那就放走好了。   她打开了窗户,正准备放生的时候,那只蔫蔫的小桃桃便开了口,“陶陶,皇叔只喜欢你,从来只喜欢你一人。”   是霍砚徵的语气,但又像是醉酒后说的话。   她顿了一下,迟迟没有打开鸟笼,冷风从窗口灌进来,格外冰冷,这两只鹦鹉就像春晓说的那般,像两只鹌鹑一般,没有了一丝活力。   她关上了窗户,又将鸟笼提回了案几上放下,起身去了太皇太妃的寝殿。   白日里无事,她得出宫去一趟,虽然秋月留下肯定也给穆径微留了话,但她要是一直不出宫,说不定穆径微会不高兴。   有时候她的直觉不是一般的准确。   回到客栈时,穆径微正生着气,沉着脸望着她。   “回来了?收拾东西!我们即刻回堃城。” 第44章 真相 你就这么走了,那我呢?   听着穆径微的话, 穆陶陶愣了愣神,只是有些不解穆径微口中的即刻,以为发生了什么事。   “就今日走吗?”她问了一声。   穆径微应道:“对。”   她点了点头, 似乎对此也没多大的意见, 沉默了片刻还是询问道:“可是出什么事了?”   穆径微不语, 眼神冰冷的看了她许久。   “早晚我们都是要回去的,早一天回去早一天好。”   她“嗯”了一声,脑中思索着是否还有未办完之事,那离京前定是要办好了再走。   她刚答应了太皇太妃陪她在宫内住几日, 但穆径微要走, 她也没有办法了, 只能跟太皇太妃说一声。   穆陶陶看着外面白茫茫的一片,天空阴沉沉的,也不知什么时候会放晴, 启程后怕也是走得很慢,得备一些东西, 免得路上出麻烦。   “三姐姐可否再给我半日的时间?”   她问, 穆径微皱了皱眉:“你要做什么?”   “太皇太妃要我在永寿宫陪她住几日, 我以为三姐姐要等化雪后再走便应下了,我出宫来是为了跟姐姐说这个事儿的,既然咱们要走了,那我还得回去一趟,告个别,去了堃城后我应该也不会再回来了。”   “摄政王这几日也在永寿宫吧?”穆径微忽然问了一句, 她点了点头,“在。”   话落,穆径微淡淡的抬眼望向她, 眼神凌厉,“你是想与太皇太妃告别还是想见摄政王?”   看着穆径微的眼神,穆陶陶垂着眸,抿了抿唇:“就与太皇太妃告个别,我以后不想回京城来了,她年纪大了,说不定这就是最后一面。”   她解释得诚恳,穆径微缓了缓神,“那就去吧,快去快回,回来若还有时间再回府里看看,我们就走。”   “好。”   她应下后便朝宫里赶去,一路上心里头都懵懵的,已经快到年关了,还以为因为这场大雪,会在京城过完这个年再走的,没想到穆径微要走。   忽然这么急,肯定是有原因的,但她问了穆径微也没有告诉她。   穆径微明显的不高兴她去宫里,她若是再追着问,只怕是惹得她更生气,算了,如她所说,早一天回去早一天好。   穆陶陶回到永寿宫时,霍砚徵不在,而齐嬷嬷手中端着太皇太妃喝的药,黑黝黝的一碗,闻着浓浓的苦味。   “郡主回来了。”   “嗯,老祖宗醒了吗?”   齐嬷嬷笑道:“醒了,喝了小半碗粥,准备喝药了。”   穆陶陶想着一会儿要与太皇太妃说离京之事,心里还是有些难受,她接过齐嬷嬷手中的盘,柔声道:“嬷嬷给我吧,我给老祖宗送进去。”   齐嬷嬷看着她寻思了片刻将药递给了她,“那郡主小心些,别烫到。”   穆陶陶接过盘,端着进了屋,太皇太妃见她端着药进来,缓缓的直起了身子将药接过去放置在一旁,“你不是出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穆陶陶坐在旁边,轻轻的用勺子搅动着药汁,还有些烫得凉一凉才能喝,听着太皇太妃的话,她回道:“就出去一会儿。”   她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太皇太妃望着她动作轻柔的搅着药汁,柔声问道:“可是出什么事情了?”   穆陶陶手下动作一顿,笑了笑,“没什么事,老祖宗喝这个药可感觉好一些了?”   “好多了,再喝几天应该就好了。”   齐嬷嬷也跟着说了几句,这一聊便过了半柱香的功夫,穆陶陶伸手试了试碗的温度,已经不烫手了,“不烫了,应该是可以喝了。”   伺候着太皇太妃喝完药,漱了口吃了个蜜饯才完。   齐嬷嬷将碗收走,穆陶陶抓着椅子的扶手,半晌才起身提裙,在太皇太妃的面前跪了下去,磕了个头。   太皇太妃当场就懵在了那里,急忙伸手去拉她起来,一边拉一边说道:“你这孩子是做什么?行这么大礼?地上凉快起来快起来。”   穆陶陶直起身子,眼神中都是不舍。   “老祖宗,我不能留在宫内陪您了,三姐姐要即刻回堃城,我回来就是想跟你磕个头,待我到那边了,我给您写信。”   太皇太妃心头一滞,将她拉起来坐下,这外面冰天雪地的,怎就要赶这么急?   “怎地赶这么急?没几日便过年了,你们现在启程,路上又滑,除夕都不定能赶到。”   “有三姐姐在,老祖宗不必担忧,我也会照顾好自己的。”   太皇太妃看着她的模样,心口顿时空落落的,心里头忽然就怨起了霍砚徵,若不是他这般,面前这丫头定也不会跟着穆径微走。   “今日就要走吗?”太皇太妃问。   她点了点头,“嗯。”   太皇太妃顿了顿,又问:“要与你皇叔说一声吗?”   她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不了,之前就说过了,他知道我三姐姐是来带我走的。”   齐嬷嬷站在门口听着屋内的对话,脑子嗡嗡作响,急忙朝政务殿赶去寻霍砚徵。   瞧着殿外的身影不见了,太皇太妃松了口气,眼神温柔的望着她说道:“不能留下来吗?就算不跟你皇叔住王府,还可以跟我住宫里,以后有喜欢的小郎君了,老祖宗定让给你风风光光的出嫁,绝不会让人欺负了你。”   穆陶陶笑了笑,太皇太妃这话她信,可穆径微是她的亲姐姐,来接她了自然是要跟着走的,至于出嫁,她还没想过。   “听说堃城一年四季都很暖和,我长这么大还没出过京城,想跟着三姐姐去看看。”   太皇太妃拉着她的手,不愿意放她离开,面对离别她有些伤感。   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齐嬷嬷把霍砚徵找来,穆陶陶说还要去魏府见一见魏云曦,便不能多留了,太皇太妃只得让她走。   *   此时的政务殿外,齐嬷嬷急得来回渡步,青阳小公公看着格外急躁的齐嬷嬷,轻声道:“嬷嬷再等等吧,摄政王此刻正在气头上呢!”   里面发生了什么齐嬷嬷没听全,但有大臣被打了板子,声音从殿内传出来,打一板齐嬷嬷这心就颤一下。   一直等了许久,大殿的门才被打开,被打的人抬了出来,有几个大臣灰头土脸的跟在后面。   青阳公公急忙端着茶进去,与付莲说了齐嬷嬷来找的事儿。   霍砚徵看着案几上的奏折,气得脸色铁青,抬眸看到外面青阳在付莲耳边窃窃私语,眉头一皱,扬声问:“怎么了?”   付莲急忙接过茶盏端了过来,躬身道:“齐嬷嬷来了,在外面候着。”   “老祖宗那边出什么事情了?”霍砚徵问,付莲眸光微转,“好像是说永安郡主的事情。”   话落,霍砚徵放下了手中的折子,等不及叫齐嬷嬷进来回话,人已起身大步走出了政务殿。   齐嬷嬷站在外面,见忽然出来的霍砚徵惊了一下,急忙行礼说道:“王爷,永安郡主刚才回来了,与主子辞了行,说今夜便要离京了。”   “她人在哪里?”   “老奴过来时还在永寿宫,但现在……”   后续的话还没说出来,霍砚徵的身影已经消失在眼前。   霍砚徵是跑着去的永寿宫,他冲进屋内,没有穆陶陶的身影,只有太皇太妃一个人失落的坐在那里。   “她……走了吗?”霍砚徵问。   太皇太妃缓缓抬眸看向他,淡淡道:“现在应该已经出宫了。”   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太皇太妃沉默了片刻说道:“她应该会去魏府找魏云曦。”   “多谢母亲。”   穆陶陶此时已经到宫门前,她停下了脚步,回望着那红墙绿瓦层层叠叠,屋顶铺满了雪,檐下挂着长长的冰凌子。   她想多看一眼,记住,然后忘记,以后,她应该是不会再回来了。   停了片刻后,她提步出了宫门,没有再回头。   马车还在宫门外不远处候着,秋月见她出来便让车夫驾车过去。   “郡主,直接回客栈吗?”   秋月问,穆陶陶摇了摇头:“先去侯府,一会儿再去一趟魏府。”   虽然穆径微说要回侯府里看看,但上次她们一起回侯府时,穆径微到她住的小楼下便住了脚,并未踏入。   那时她便知,偌大的侯府都没有了,唯有她的湖心小筑还在,所有亲人都走了,唯独她还活着,三姐姐对她,心里定是有怨的,只是她没有说出来罢了。   到了侯府,车夫在外候着,秋月陪她进去。   湖面上结了冰,上面铺了雪,拱桥上亦是,她走上拱桥秋月急忙扶住她,生怕她从拱桥上摔下去掉进湖中。   “郡主小心些。”   穆陶陶笑了笑,反手握住她,携手走过了拱桥。   说来奇怪,秋月是嘉柔郡主送给霍砚徵的女人,最后却心甘情愿成了伺候她的婢女,她每个月发了例银都会给她买零嘴,好像只要是她喜欢的,秋月能做到的都会给她,就像她离开王府了,秋月也就跟着离开了。   好像是她去哪里,秋月就跟着去哪里。   她为何要跟着她?为何要对她这么好?穆陶陶从未问过。   湖心小筑是一个三层高的小院,穆陶陶喜欢看风景,所以三层被布置成平日里歇息玩耍的地方,二层是她平日的居所,一层膳厅和书屋。   穆陶陶先上了三层,许久未住人了,里面潮湿阴冷,她转了一圈便下来了,二层的屋子里稍微好一些,这些东西还是离开时的模样,除了落了许多灰,什么都没有变,待去了堃城,不知什么时候会回来,回来后也不知会变成何种模样了。   秋月默默的跟在她的身后,看着她驻足在回廊下许久没有回神,她有些心疼,半晌后还是轻声询问道:“郡主在想什么呢?”   穆陶陶缓缓回神望向秋月,她伸手指了指远处的断垣残壁,呢喃道:“ 我在想,母亲和祖母拉着这侯府女眷自尽时,为何没带上我呢?”   这话让秋月有些心慌,“郡主怎么会这么想?活着多好呀,可以吃很多好吃的东西,可以去看大好的山川河流。”   闻言,穆陶陶笑了笑,望向秋月解释道:“我说的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秋月面色一愣,尴尬的笑了笑:“奴婢想岔了。”话落,她才补充道:“侯夫人她们定是心疼舍不得郡主。”   “也不知怎么回事,我站在这里回想起来,母亲来湖心小筑的次数屈指可数,她总是笑意盈盈的望着我,但一点都不像云曦和她娘一样,祖母亦是,好似还不如太皇太妃对我亲昵。”   她的声音轻轻柔柔,微风拂过一吹就散,秋月眼眶微酸,眼前朦胧一片,她抿了抿唇垂下了头,将溢出来的泪水又压了回去。   “郡主怎么会这么想呢?”   秋月问,穆陶陶回:“就是偶尔会回想起一些往事,发现自己好像没有多少和母亲在一起的时光。”   “下去吧。”   楼下的膳厅内,摆放的东西很少,就是一些花瓶屏风,看了一圈,穆陶陶推开了隔壁书屋的大门。   书架上的书摆得整整齐齐,上面铺了纸却也落了厚厚的一层灰,书架最右边放了俩透雕镂孔青釉,下面放了俩剔花白釉,中间放了个釉里红。   她细细的看着,想将这些都记在脑海里。   看着最上面的那个青釉,想着以后这屋内要是有老鼠,那可能一碰就倒了,便搬了椅子过来站上去想取下来。   却没想到她没能拿来了,使劲儿掰了一下,一动不动的,她皱了皱眉,伸手拿下面那个,轻轻的就拿起来了,就上面那个好像和书架是粘在一起的。   她掰没掰下来,朝右轻轻一拧,只听咯吱一声。   她愣了一下回头望向秋月,秋月也望着她愣住了,她再一转,只见咯吱咯吱的声音响起,顺着响声望去,见案几下的木板竟是朝两边所了进去,露出一个方方正正的洞来。   秋月急忙走过去往下一探,“郡主,好像有个盒子。”   穆陶陶从椅子上跳了下来,拿着手中的帕子便走了过去,看着秋月道:“你帮我一下,把案几搬开点,我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两人合力把案几搬开,穆陶陶趴着把里面的盒子拿了出来,不知是何时藏的,如今都还干干净净的一尘不染。   她想打开看看,却发现是锁着的。   这东西既然是藏在这个小楼里,那应该就是可以给她看到的。   她想了想望着秋月说道:“你看一下钥匙在不在那个瓶里。”   秋月迅速过去伸手进去掏了掏,果不其然的掏出来了一把小钥匙。   拿过来打开后,秋月便去了一旁。   穆陶陶望着盒子里有一对手钏,一摞银票,还有一堆书信,俩印章。   最上面的那封上写着“陶陶亲启。”   字是绢花小楷,写得清婉飘飘,却看着有些陌生。   她又翻开了其他的,外面都未留字,她将盒子放在一旁,拆开了那封留给她的。   吾女陶陶,见字如面。   提笔又落笔,不知道第一句话该和你说什么。   但我想了想,我应该先跟你道歉,对不起了,将你留在了你爹爹身边,而我却不能回去。   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看到这封信,也不知道你看了信会不会怨我。   但我有必要告诉你事情的前因后果,有必要让你知道真相。   ……   穆陶陶拿着这封信细细的往下看,手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她一直忍着,看到最后一句话。   看到落笔人,九公主安燕绥,你的娘亲:穆望秋。   穆望秋在信中写了她喜欢上了长信侯,太/祖却想要赐婚她与太子,霍砚徵在背后调查了她的身份,知道了她是前朝九公主,便从中阻挠,以爱她的名义搅和了她与太子的婚事,她拒绝了霍砚徵后不得不离开侯府步入道观。   到了道观后却发现已有身孕,是长信侯的孩子。   长信侯知道后,便与长信侯夫人演了一场戏,她悄悄的生下了孩子,送回了长信侯。   寥寥数笔,证实了穆陶陶所有的怀疑。   为何祖母与她不亲昵,为何母亲与她不亲昵,为何她们放火自尽也不带她。   不论是穆望秋还是她,留在侯府就是火种,是灾难,是稍不注意就万劫不复的灾难。   如今不就是么?   整个侯府都因为她们而覆灭!她有何什么资格怪别人?   复仇么?是她们害了侯府众人啊。   她想着出事前,爹爹对她说的话:陶陶要快快乐乐的长大,长大后找个两情相悦的小郎君成个家,有爱你的丈夫,有可爱的孩子,平安健康!不要管侯府的事情,也不要复仇,没有什么仇,一切都是爹爹心甘情愿。   她连连应下,他却不信。   要她发誓,用他发誓。   她当时边哭边发誓,如今想来,恐怕那个时候爹爹就怕她知道真相怨恨自己,怕她恨自己。   她红了眼,眼泪簌簌往下掉。   泪珠落在纸上,像一朵绽开了的花朵,瞬间就污了笔迹。   她缓缓将信叠起来,又拆开了几封。   都是穆望秋写的随笔,有记录她喜欢长信侯的心境,有记录她有孕后的心情,有写思念亲人的心情。   还有一封里写了霍砚徵,她说,所有人都觉得霍砚徵是在和太子争帝位,唯有她知道,霍砚徵不是争帝位,他只是怕身为前朝公主的她作乱,想肃清前朝,满京城的人都说他用情至深,为了一个女人什么都不要了,她却清楚的知道,霍砚徵无情无心,就算是好言好语同你说了一句话,可能都带着算计。   穆陶陶看着信,想着那天亭子里,霍砚徵说他确实不喜欢穆望秋,可是原因却说不上来。   她问他,为何将她带入王府?他没有答。   原以为是因为穆望秋,但如今看不是,若她的母亲是前朝的公主,那她是前朝的郡主,身为摄政王的霍砚徵,还能有什么原因将她带入王府?   自是以宠爱的名义将她监视起来,放在身边,就算是有什么动作,也难逃他的眼睛。   今日她才明白,他不是说不上原因来,只是那原因无法宣之于口罢了。   也难怪了,如今小皇帝昏迷不醒,他是摄政王,理着朝政,这帝位早晚是会到他手中的,而她是前朝的郡主,他怎么可能会娶她呢?   还能让她离开,不要了她的命,已经是他仁慈了。   念及此处,穆陶陶感觉心口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良久缓不过来。   秋月看着她捂着胸口脸色惨白,急忙跑了过去,“郡主,您怎么了?”   她抓着秋月的手,眼泪一个接一个的落下,大口喘着气,许久才平缓过来。   她知道,她该彻底的放下了。   将信一一叠好放回盒子里锁上,将一切归回原位,抱着盒子离开了侯府。   由于在侯府逗留了许久,霍砚徵去了魏府,见她没在又去了客栈,见她没有回客栈又才来了侯府。   他刚进侯府后门的长巷,便看到她抱着盒子与秋月走出来。   刚出来,秋月先看到的霍砚徵,她低声道:“郡主,摄政王怎么来了?”   她回头望去,见霍砚徵站在巷子口,距离有些远,看不清神情,她没有回避,对秋月说道:“ 你们先出去,在外面等我一下。”   车夫先赶着车出去了,穆陶陶才朝着霍砚徵慢步走了过去。   他也迎面走了过来。   走近了,她看着他红了的鼻尖,眼圈猩红,像是在冷天里跑得急了被冻的模样。   她正想福身行礼,胳膊便被他一把拽了过去,扑到他怀中,被他紧紧的抱住。   穆陶陶推了推他,没推开,却抱得更紧了,越发的动弹不得。   她僵硬的站着,想着那盒子里穆望秋留下的信,尽管他的怀中很暖,却暖不了她已经放凉的心。   “皇叔怎么出宫来了?”她低声问。   霍砚徵感觉像是幻听,她昨日还一口一句摄政王,她昨日还说,待她什么时候能把他当一个长辈了,她再唤他一声皇叔!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她便放下了吗?   他缓缓的放开了她,怔怔的望着她,看她眼圈通红,应是刚才哭过了,眼睫还湿湿的,他伸手想要替她擦拭,却被她轻轻躲开了。   “你准备就这么悄悄的离开京城,都不想与我说一声的吗?”   穆陶陶垂着头,柔柔道:“我以为皇叔早就知道了,就没去特意说了。”   “我如何早就知道?”   他问,她仰着头微笑着,“那是陶陶的不是,皇叔不要生气。”   “是三姐姐急着回堃城,所以我就回来看看,一会儿还要去见云曦,我们晚上就走了。”   她的眼神平静,嘴角有笑,还是喊着他皇叔,话说得好似还是很亲昵,可他知道,那分明就是不一样了。   她这就放下他了吗?   霍砚徵攥紧了广袖下的手指,心口也随之攥紧,像是被什么缚住了一般,有些喘不过气来。   “你就这么走了,那我呢?” 第45章 绑架 及笄那天,我贪杯醉酒了,说了一……   “什么?”   穆陶陶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太可能听到的话一般, 愣了愣懵声问了出来。   霍砚徵喉间一动,那话脱口而出,有些可笑, 却是此时他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望着穆陶陶茫然的眼神, 他知道她听清楚了, 只是不敢相信这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话吧。   四目相对,皆是红了眼。   看着霍砚徵的眼神,深邃复杂,克制心疼, 似乎他深爱着她, 而她做了那个负心汉, 离他而去。   格外可笑。   她的心情复杂,她不懂、不明白,既不爱她, 又何必表演情深?   他是摄政王,想把她留在京城监视着, 想让她一生都在他眼皮底下, 也非难事, 何必如此做戏。   她顿了顿,收回了飘远的思绪,柔声问霍砚徵:“皇叔刚才说什么?”   “我说,你就这么走了,那我呢?”   穆陶陶闻言后怔怔的望着他,随后便无声的笑了起来, “待来年有空了,我自会回来看皇叔,若是皇叔得空了也可去堃城, 几日的功夫就到了。”   看着她的笑,他的脸上的血色一点一点的淡了下去。   她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却学会了装傻,她好似突然间就释然了。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穆陶陶皱了皱眉,沉默了片刻才说道:“及笄那天,我贪杯醉酒了,说了一些胡话,皇叔莫要放在心上,至于去堃城,三姐姐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她来接我,那我自然是要跟她走的,这两年谢谢皇叔照顾我。”   她说得认真,一字一句都说得清楚。   那天她醉酒的样子,她满心欢喜的说着喜欢他的样子,她听见他说不可以后伤心的样子,都缓缓的浮上脑海。   再看眼前她眼神清澈明亮,却没有了少女的期待,他伤害了她,亲手掐灭了她心中的期待。   听着她亲口推翻那天的话,心口沙沙的疼,似被一刀一刀的割着。   他想告诉她,那些不是胡话,他也放在了心上,他也同样的爱着她。   但她还会信他吗?谁会信一个前不久才拒绝过自己的人呢?   他良久没有说话,穆陶陶看了看天色,又回头看着在那头候着的马车,她出来的时间太久了,还得去见一见云曦。   “皇叔,天色不早了,我还得去见一见云曦,我就先走了,您……保重。”   她说完还没有等他应话,便已经转身,她挺直了脊背,步子迈得很大,靴子踩在雪中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陶陶。”他唤了她一声。   穆陶陶顿住了脚,只听他说:“我不喜欢穆望秋。”   “嗯。”   “我不是因为她才对你好。”   她的眼眶有些酸涩,抿了抿唇,“我知道。”   话落,她再也没有停留,加快了速度朝前走去。   上了马车,秋月看着她湿漉漉的眼眸,思忖道:“郡主,其实奴婢觉得,摄政王应该是喜欢郡主的。”   穆陶陶挑着眉望向秋月,“非本人说出口的觉得,其实都是自以为是,我已经自以为是过了,不要再提这件事情。”   秋月抿了抿唇不再说,马车内安静了下来,穆陶陶靠在马车上,其实心里还是很难过,只是知道了真相后明白了自己该如何做而已。   他对她做的一切,只要忘记真相,没有人可以不被骗过去。   她把那当做是爱,也是正常。   魏府内   穆陶陶到时,魏云曦正在院中滚雪球,见她出现,急忙跑了过来。   “陶陶,你怎么来了?”   “想你了。”   穆陶陶话落,魏云曦回头吩咐婢女继续滚雪球,滚好了喊她,她挽着穆陶陶进了屋。   进了屋,穆陶陶脱了斗篷,魏云曦歪着头打量着她,眨巴着眼睛:“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穆陶陶笑了笑:“就瘦了一点点。”   话是这么说,可魏云曦却脸色一沉,围着她转了一圈,又望向她的脸,神色凝重:“你这哪里是瘦了一点点?”   “你生病了?”   “没有没有,你别担心了,我好着呢,你坐下我有话要跟你说。”穆陶陶说着便拉着魏云曦坐了下去。   魏云曦的手滚雪球滚得有些凉,她轻轻的握着给她暖着手,轻轻的搓揉着,半晌后才凑近火盆上方。   “你要跟我说什么?”   看着魏云曦的神色,穆陶陶深吸了口气,犹豫道:“我说了,你不许生我的气哦。”   魏云曦皱了皱眉:“我什么时候生过你的气,赶紧说,吊我胃口。”   “我要跟着三姐姐去堃城了。”   她说完,正逢婢女给魏云曦递茶盏,她都忘了去接那茶,定定的望向她,“你不是说你不会跟着三小姐去堃城吗?之前摄政王不是还留你来着,不想你走。”   及笄时见穆径微在,魏云曦就问过她,是不是要跟着穆径微去堃城,她当时说不去的,霍砚徵让她等以后一起去。   “摄政王会同意你去堃城?”   穆陶陶沉默着,她想了又想才喃喃道:“曦曦,及笄那天晚上,我说喜欢他了。”   “然后呢?”   “我问他可不可以娶我?”   魏云曦看着穆陶陶的神色便知道,结果一定不好,但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也忍不住话,“他怎么说?拒绝你了?”   “嗯,他说不可以。”   魏云曦眉头紧锁,“为什么?他不是一直都对你很好的吗?”   “曦曦,他是摄政王啊,是只千年的狐狸。”   穆陶陶的话,让魏云曦心里有点难受,她一直以为霍砚徵喜欢穆陶陶,穆陶陶那么依赖他,现在说不喜欢,多伤人心啊。   “那你要走,他知道吗?”   “知道,刚才我们见过面,曦曦,我有点难过,但是又觉得没有办法,只能跟三姐姐走。”   魏云曦看着她的样子,心疼极了,搂过她的头靠在肩上。   “别难过,等去了堃城,说不定会遇到顶好看的小郎君,可是你走了,我们就好久见不到了。”   “你说要走,他什么反应?”   穆陶陶想起了霍砚徵的脸,低声道:“他问了句我觉得很奇怪的话,我就这么走了,他怎么办?”   魏云曦皱起了眉头,“是很奇怪,不是他先说不可以娶你的吗?这话明显又是想要你留下,真是够矛盾的。”   “是啊,我也不懂。”   穆陶陶想着那些信,那个盒子,她很想告诉魏云曦,但这样的秘事,知道了也没什么好处,还不如不知道的好。   “那你就放弃了?”   “嗯,放弃了。”   穆陶陶是否跟霍砚徵在一起,只要穆陶陶开心就可以,她不在意,但是穆陶陶离开京城去堃城,她就很惆怅,以后见不到了怎么办啊 。   “你们决定什么时候走呀?”   “三姐姐着急,一会儿就要走了。”   “怎么这么急?现在还冰天雪地的,你们走得也慢啊!”   听魏云曦也这么说,她笑了笑,每一个人都觉得太着急了,可穆径微突然的决定,她也不知缘由。   “三姐姐定的,我跟着走就是啦。”   魏云曦紧紧的抱着她的胳膊不放手,穆陶陶心中又多出了无数的伤感。   “是你们几点启辰,我去送你。”   “我还不知道,回去问问三姐姐,问完我让秋月来同你说。”   穆陶陶在魏府也没有呆多久,她还要回去看看需要买点什么。   马车缓缓离开了魏府前的长巷,回去的路上经过了四方街,叫卖的小贩多,吃的零嘴也多,她让马车在一旁停下,秋月去买。   秋月说道:“郡主,你们在前面那个拱桥下等奴婢吧。”   为了不挡路,她同意了。   刚到拱桥下,马车还没有挺稳,一道离她极近的惨叫声惊得她失了魂,叫声落后,车帘上像是被人泼了一盆狗血似的,鲜红的颜色瞬间就侵染了整个车帘。   马儿受了惊一纵而起,马车尾朝后坠了下去,她身子失重也沉沉的倒了下去,撞得她七晕八素眼起黑晕,本能的挣扎着要起来,马车又偏了一下,还不待她抓住能起身的东西,又是一撞。   后面的车门忽然被劈开,她以为是秋月,还不待看清人,她就被人一把抓进了袋子中,往肩上一撂,扛着离开了。   她倒挂着,腹部颠得极疼。   疼得她眼泪都出来了,此时此刻她知道,自己被绑了!   刚才车帘上的那血,可能就是车夫的,那车夫死了,因她而死。   那人扛着她跑了一阵都将她摔到了一个马车上,那马跑得飞快,她在狭小的袋子中随着马车的颠簸撞向马车四壁。   她咬着牙忍着疼却依旧昏迷了过去。   秋月还在买点心,她想多买点,穆陶陶爱吃,万一在路上买不到了她又想吃可怎么办。   掌柜的说卖完了,要再等一会儿的功夫,她候着。   忽然人群中有人议论:那车夫死得真惨,一刀就把头砍下来了,鲜血喷涌,骇人极了。   她皱了皱眉,一把抓住那人,“你们在说什么?”   那人还没有回答,周边就有人替他回了话,“拱桥那边,有个车夫被杀了,像是寻仇的。”   秋月听到拱桥二字,转瞬间脸色惨白,从人群中飞奔而去,拱桥下,马儿不知去哪里了,车夫的尸首还躺在地上,马车内的穆陶陶已经没有了踪影。   穆陶陶出事了!她身子难以抑制的颤抖着,抖得跟筛子似的,脑中一片空白…… 第46章 计划 她知道了,为何反而放下了?……   霍砚徵在看她离开之后, 便进了侯府。   径自去了湖心小筑。   他总觉得,穆陶陶这么快就转变了态度有些奇怪,昨日今晨都不是这样的, 不过是出宫一趟, 她出宫就见了穆径微, 然后来了侯府,若是穆径微能让她放下的话,她早就放下了,也不会等到现在。   所以, 她定是在这侯府里想通了什么。   这院子他以往来过, 也仔细的看过里面的所有陈设, 才会将沁园里她的屋子布置得一模一样。   看着雪地里的脚印,她是先上了楼,又从楼上下来后再去的膳厅。   他没有迟疑, 顺着她的脚印上了楼,里面灰尘有些重, 她好像什么都没有碰, 就是看了看便离开了。   好似就是回来看一眼。   他没多停留, 转身出了屋子下了楼,一楼的膳厅也落了灰,浓浓的潮味,他有些不喜,蹙了蹙眉推开了隔壁书屋的门。   脚还没有踏进去,他便已经看清这屋内被翻腾过的痕迹, 从书架上那几个瓷器的摆设,到案几下方有磋磨的痕迹。   他走进去,看着那个干净了许多的青瓷, 他皱了皱眉头,只见那瓷瓶后底座是连着书架的,他轻轻一拧,便听到了木板的咯吱声。   循着声响望去,正是那案几下,露出来了一个方方正正的暗格。   他一拧到底后,才过去搬开了案几,就是一个小机关,里面也不大,也就够存放一个小物件。   可是什么样的小物件才需要特意弄个小暗格来藏?   霍砚徵的脑海中浮现出穆陶陶方才离去时的对话,他说,他不喜欢穆望秋,她的反应平平,他澄清他并非是因为穆望秋才对她好。   她回了什么?   她说,她知道。   她知道什么呢?   知道他不喜欢穆望秋,知道他不是因为穆望秋才对她好的!   可是,知道了,为何反而放下了?   霍砚徵的心头涌出一个不好的念头,让他脸色骤变,出了侯府直奔魏府而去。   但穆陶陶在魏府停留的时间短,他到时她人已离开。   方营桥下   秋月望着地上那瘫血迹,看着那被劈了的马车,她懵了一瞬后恢复了清醒。   她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去找霍砚徵,也不是去找穆径微,而是站在原地放了信号弹,阴沉的天空下银装素裹中,一束接一束的烟火冲向天际绽开来,声响极大,一连响了四声,只看天空中鲜红的火焰转瞬掉落,随后烟消云散消失不见。   末了,她抓了一个牵着马的路人,给了人一锭金子买下了马,着朝大陀寺飞驰而去。   这声响,这白日里的焰火,引得无数行人驻足观望。   丰息在霍砚徵身后,自然也是看到了。   “那是什么地方?”霍砚徵问。   丰息道:“方营桥。”   “过去看看。”   丰息策马而去,霍砚徵心里头的不安越发强烈,若是有人以观赏为目的放烟花,一般会选在晚上,不会这白日里。   这个时辰放的烟花,只可能是信号弹。   他们赶到时,京兆府尹的人正在清人。   在□□里,还在繁华街道上直接被一刀砍下,尸首分离,那人属实嚣张。   见忽然出现的霍砚徵,纷纷躬身行礼。   丰息见了那马车和车夫,脸色阴沉:“主子,是郡主坐的马车。”   车夫死了,不见秋月和穆陶陶的身影,霍砚徵目光冰冷的盯着地上那瘫血,“刚才是谁在这里放的烟花?目击之人全部带回去,问清楚事发的全部经过!”   话落又望向一旁的丰息:“你带着人,立刻去找,一定要把她给本王安全找回来!”   他可以放她走,他可以如她的愿,只求她平安无事。   很少怕什么的他,此时心中却是被恐惧包裹着,喘不过气来。   他怕她出事。   而此时,秋月已经赶到了大陀寺。   并未从前院入门,她直接去了寺庙后山。   寺庙依山而建,后面竹林茂密将那寺庙后院掩盖得严严实实,秋月到时,院中已有数十人到位,见她出现皆利落躬身见礼:“见过秋月姑娘!”   秋月负手而立,脸色肃穆眼神冰冷,“今日可是有人擅自行动?”   各堂口负责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回道:“没有行动。”   话落,她的脸色更难看了些,众人望着她,异口同声的问道:“可是出什么事了?”   秋月看着他们,沉声道:“郡主被绑架了,在方营桥下,不过是一会儿的功夫!”   为首的美艳妇人眼中闪过一丝不安,望向秋月:“自从三年前那次之后,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过行动了,是谁绑了人姑娘可有头绪? ”   “或许是太后一党,或许摄政王!各个堂口的人都放下手中活,全部出去寻,务必要安全的把她带回来!”   众人应下之后,急匆匆离去。   城门已关,所有人都不让出入,整个京城,丰息带着暗卫,蒙尉带着晋安司的人,秋月带着各个堂口的人都不约而同的动了起来。   据旁观者的供述,依着刺客离开的方向,开始了挨家挨户的盘查和搜寻。   而此时太后的步撵浩浩荡荡的出现在了同福客栈的门口。   侍卫整个客栈团团围住,掌柜的战战兢兢的前去迎接。   太后入了院,站在客栈大厅,示意身后的内监上楼查看,但人刚踏上台阶,楼上便有人打开了屋门走来出来,是霍云谵。   他回京之事,无人知晓,太后又是如何找来的?   隔壁屋内的穆径微,也开了屋门走了出来,两人四目相对,穆径微脸上的烦躁肉眼可见,穆陶陶已经出去好久了都还没有回来。   “陶陶还没有回来吗?”   他问的平静,穆径微眯了眯眼,揣摩起了霍云谵这句话的意思。   “还没。”   听着穆径微的回答,霍云谵的脸色渐渐的沉了下去,太后为何知道他在这客栈?有很大的可能是她盯着穆陶陶,为什么要盯着穆陶陶?这他不用想也知道,自然是为了对付霍砚徵。   “她可有与你说什么时辰回来?”霍云谵问,穆径微漆黑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解,“没有,但说了快去快回的。”   霍云谵转过身缓缓的拉上屋门,朝楼下走去,路过穆径微的身旁时,他淡淡道:“三小姐今日恐怕是走不了了,不如安心等着陶陶回来。”   穆径微的心头一滞,急忙问道:“二公子什么意思?”   “陶陶可能出事了。”   话落,人已经走到楼梯口,提步下了楼,身影消失在拐角。   她转了眼神,望向站在楼下的傅太后,傅太后也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嘴角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嘲弄笑意。   霍云谵跟着傅太后回了宫。   到了章含宫之后,傅太后扬起手一巴掌就打在了霍云谵的脸上。   “若不是我知道了你回来的消息,你是不是永远也不准备回来?”   霍云谵对这一巴掌似乎早有预料,望着傅太后的眼神冰冷,“没错,我是这么想的。”   傅太后看着他的模样,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霍云祁是长子,先帝驾崩后继位的是霍云祁,都是他的儿子,谁继位对于她来说都是一样的。   可霍云祁出了事情,霍云谵就是顺位,若当时霍云谵不逃走,那怎么会有群臣联名请求摄政王理政的场面!   想到往日种种,她恨得抓心挠肝。   但这一次,她不会再输了。   *   找了快一个时辰,大家依旧是一无所获,秋月心急如焚,她们的人虽然不够多,但胜在隐匿于市井中,搜寻起来比较容易,而且她知道霍砚徵的人也还在找,这就说明人还没有踪迹。   她深吸了一口气,提上了手中的剑直奔摄政王府。   霍砚徵不在府上,秋月也不是去见霍砚徵的,她直奔石邝的药堂。   见突如其来的秋月,石邝皱了皱眉,只见秋月一身肃杀的气息眼神冰冷淡漠,她挺直了腰肩,看上去有几分英气,已全然不是往日王府里那个温柔如水的婢女。   “秋月姑娘怎么来了?”   “可是出了什么事?”   秋月定定的看着他,“郡主出事了,我们搜了很久没有找到人,我怀疑绑她的人是宫里的。”   石邝顿了顿,随后关怀道:“摄政王可知道了?”   他的答非所问,让秋月眸光冷了下去。   “自然是知道的。”   “那秋月姑娘便不用担心,你能想到的,摄政王也定是能想到。”   霍砚徵那边到底还是人多速度快,宫外搜不到,便转进宫内搜,又听闻了太后出宫,二皇子回来的消息后,更加确定了人在宫内。   宫内的人翻天覆地的找,章含宫里的傅太后却是格外的淡定,她精细的用完晚膳,又歇了半晌才对着身后的嬷嬷问道:“药灌下去了吗?”   身后的老嬷嬷躬身道:“都灌下去了。”   “灌下去了就好,再等一炷香的功夫吧。”傅太后端起一旁的茶盏,轻轻的捻起盖子,抿了一口,过了一会儿又问道:“她可还撑得住?”   老嬷嬷不知太后这话是何意,揣摩了片刻才回道:“一炷香后,定是撑不住了。”   “按计划行事吧。” 第47章 二合一 是我的错……你别恨我好不好?……   雪天戌时, 天色已黑,却又因莹莹白雪让着夜色变得万分朦胧了起来。   霍云祁已经昏睡许久,躺在那塌上像是睡着了一般, 还有脉搏呼吸, 就是不见醒来。   付莲还是在跟前精心伺候着, 每日灌一些流食进去,除了消瘦了一些,与往日并无什么变化。   霍云谵来时,付莲刚刚喂完晚膳, 宫人有条不紊的进出, 伺候完膳食又给清洗。   见忽然来前来的霍云谵, 付莲神色变了变,起身道:“老奴见过二殿下。”   “起来吧,不用多礼。”他说着走到霍云祁的床榻前, 眼神直直的落在了霍云祁的身上,心中百般滋味在翻腾, 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叫嚣着冲破禁锢, 那东西似乎不讲感情, 不谈人伦,无情无义。   霍云祁是他的兄长,是他父皇册封的太子,他们一母同胞,从小到大相处也和睦,并无什么矛盾。   他知道, 之所以能和睦是因为他不曾对这个位置有任何的想法。   霍云祁对他有芥蒂是从何时起的呢?   是霍长缨惹事后,霍云祁不愿意为了霍长缨与霍砚徵抗衡,他的母后, 傅太后便为了逼迫霍云祁妥协,说出了她并非只有一个儿子的话。   他什么都没有做,什么想法都没有,就成了霍云祁心里的一根刺。   平日里皇弟长皇弟短,让他一点点防备都没有,后来却在他的膳食中发现了□□,也就是赐婚前几天,他才查清楚那毒药是霍云祁安排的。   不论傅太后怎么想,他对这个位置没什么想法,兄弟一场,再怎么样确认一下他的想法也是可以的,可他连试探都不曾有,便直接痛下杀手,真让他寒心。   在那一瞬间他恍惚就明白了霍砚徵那独来独往不可一世的处事态度,对谁也没留半分情谊,不是他无情,是这肮脏的深宫之内不配有。   他喜欢穆陶陶,只有一个简单的想法,就是与喜欢的姑娘的成亲,与之携手白头,做个闲散王爷甚好。   可就连这么简单的梦想,都被他们亲手打碎。   这位置到底有什么好争的?   他躲躲藏藏的回来一趟,却被傅太后顺藤摸爪逮到了个正着。   他回来了,那接下来便是霍云祁的死期,只有霍云祁死了,他成为新的傀儡,他的母后才会罢手。   但是,他并不想做那个傀儡。   “大监,今晚宫内闹哄哄的,你可知是发生了什么事?”霍云谵问得漫不经心,付莲微微垂首,“回二殿下,老奴不清楚其中细节,好像是摄政王在找什么吧。”   霍云谵皱了皱眉头,环顾了一下四周,这大殿内似乎还与两三年前无什么两样,所有的陈设,摆放的位置,上面一尘不染,可见其伺候得足够用心。   一个能伺候霍云祁用心还能够在霍砚徵面前露脸的人,霍云谵觉得,他应该就是霍砚徵的人。   “在找永安郡主吗?”霍云谵这一问,付莲垂着的眼帘瞬间就掀了起来,直视着,“老奴不知。”   霍云谵没有错过他刚才听到永安郡主便瞬间抬眼的细节,微微扯了扯嘴角,“麻烦大监跑一趟章含宫给太后带一句话。”   付莲听着,半晌没有听见霍云谵的下文,他问:“二殿下要奴才去带什么话?”   霍云谵寻思了片刻说道:“就说,皇帝醒了吧。”   付莲心中不解,疑惑的望向霍云谵,只见他面色平静,似乎并不是开玩笑。   见付莲未动,霍云谵又补充道:“另外,也麻烦大监给皇叔带一句话,章含宫内太后的寝殿下,有一个冰窖,推开观音手便可进,不妨去看看。”   这话一出,付莲的心中大孩,他也不知为何,冲着霍云谵行了一个跪拜大礼,“老奴这就去。”   看着付莲匆匆忙忙离去的背影,他在霍云祁的床榻上坐了下来,伺候的宫人都在大殿之外,殿内空荡荡的,金禧镂花的香炉上飘出袅袅青烟,殿内的灯都盖了灯罩,灯光从罩纱中漏出来,让整个大殿都充斥着落日余晖的温和。   他也不知道霍云祁这到底是中了什么邪,有脉搏有呼吸没有死但就是不醒过来,所有人都只能当他还是活着。   坐了好一会儿之后,霍云谵起身把一旁帐勾上的绳子拆了下来,打了个结,动作轻柔的套到了霍云祁的脖子上。   他顿了顿,眼神温柔的望着霍云祁的面容,喃喃道:“皇兄,来世投个好人家。”   大殿内寂然无声,霍云谵的心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他咬了咬牙,一点一点的收紧了绳子,眼睁睁的看着霍云祁的脸色涨红,看着霍云祁忽然掀开了眼皮,瞪着眼睛不可置信的望着他。   霍云谵被忽然睁眼的霍云祁吓了一跳,但他并未松手,直至看着霍云祁眼神涣散,脸上的涨红渐渐的散去,他才轻轻松手。   *   付莲安排了青阳去找霍砚徵传话,自己则是亲自去了章含宫给太后带话。   章含宫内,傅太后看着付莲,眼中露出不愿相信的错愕。   “你说什么?”   付莲躬身道:“陛下醒了要见太后娘娘,老奴已经安排人去传太医了。”   听着付莲的话,太后脸色一凝,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厉声问道:“陛下今日的膳食,已经伺候了吗?”   付莲一时不太明白太后这句话的意思,直觉却告诉他太后不会无缘无故这么问,喂霍云祁流食的时辰是定好的,他们也是按时给喂,所以太后这个时候问,便是想要确认什么。   他道:“回太后,老奴正准备伺候膳食,二殿下就来了,所以陛下今日的晚膳还未用。”   话落,只见傅太后腮绷子紧绷,望着付莲的眼神似乎要将他千刀万剐。   她徒然起身,带着人直奔紫宸殿去。   他们人刚走,霍砚徵就带着人来了章含宫,所有的人都控制住,冲进了傅太后的寝殿,霍云谵口中的观音手就在床榻旁边的暗红色柜子上。   拧开之后,只听木板吱呀吱呀的声音响起,暗门打开,冷气铺面而来,丰息沉声道:“主子,属下先下去看看。”   但他话还没说完,霍砚徵人已经下去了。   走下狭窄的阶梯,里面是一个和寝殿差不多大小的冰室,冰室里置着一个冰棺。   冰棺透色,穆陶陶今日穿了一身红白相间的衣裳,那红色从冰棺里透出来,霍砚徵冲过去掀开了棺盖,将她从里面抱了出来,全身冰冷,她的脸色泛青,唇色发紫,脖子、手臂等能看得到的地方都是一片乌青。   霍砚徵抱着她,猩红的眼眸中瞬间就落了泪。   “陶陶!”霍砚徵轻轻的唤了一声。   怀中的人儿却没有应他。   穆陶陶这个样子,绝非只是被冻了,可能还是中毒,他抱着她飞快的出了冰室。   冷冰冰的身子无声无息的躺在他的怀中,他的身子不受控制的颤抖着。   太医正在替穆陶陶诊脉,霍砚徵已经安排人去接石邝入宫,去接的人才离开不到半炷香的功夫,石邝就已经到了章含宫了。   霍砚徵看着来得这么快的石邝,喜压过惊,只要有石邝在,那穆陶陶就不会有事。   他这么想着。   一众太医在后面眼睁睁的望着石邝诊脉开除药方后迅速的给穆陶陶扎针放血,又吩咐霍砚徵给穆陶陶用温酒揉手脚。   而平日里疾言厉色的摄政王,竟也不计较这人的使唤,亲自给永安郡主暖手暖脚,也不知道是因为这位寂寂无名的大夫,还是因为那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永安郡主。   或许,还是因为那是永安郡主吧。   傅太后赶到紫宸殿内,霍云谵不在塌前,并未见到什么醒来的霍云祁,反而看着霍云祁脖子上还未解的绳子。   她伸手轻轻的探了探,已无呼吸。   那一瞬间傅太后不知道自己是开心还是难过,在她的计划之内,霍云祁就是在今晚死,差不多也是在这个时辰,可是死在她手中,是她给了他生命,死在她手中也算是轮回。   可付莲说,那晚膳没有喂给霍云祁,又不是她亲手结束了他的生命。   她咬着牙,回头瞪着付莲:“是谁干的?”   付莲弓着身子,沉默着。   “是我!”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塌后传来,霍云谵缓缓的从后面走出来,他一脸笑意的望着傅太后不敢置信的神色,幽幽道:“母后为何这么惊讶?这难道不是你想做的吗?”   看着霍云谵那脸上的笑,听着他那话傅太后攥紧了手,回头看了一眼床榻上的霍云祁,脑子嗡嗡作响。   “母后想杀了皇兄,嫁祸给摄政王,但又怕摄政王不会束手就擒,便绑了永安郡主!是与不是?”霍云谵的字字句句都精准的猜中了她的计划。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傅太后问着,脑子中想的却是霍云谵让她来紫宸殿的目的,他不会知道她把穆陶陶藏冰窖!她宽慰着自己,心里却是渐渐没底了。   “我是不是胡说母后心里最清楚不过了,待晚一些,我便会成为弑君的霍云谵,不知道三弟愿不愿意做母后手中的傀儡?”   这话,像是冬日里的惊雷,她小瞧了这个儿子,如今霍云祁已死,若是穆陶陶已经回到是霍砚徵的手中,那她将失去最后的筹码!   她不再理会霍云谵,转身匆匆朝外走去,路过付莲的身侧时,她定定的看了付莲一眼,幽幽道:“大监,二殿下今日可来过紫宸殿?”   付莲没有立刻回答,反而望向霍云谵,傅太后见状淡淡道:“哀家希望大监还记得先帝的恩情,就算不记得了也没关系,那便考虑考虑自己,一个前朝公主身边的宦官,不知道摄政王会不会留?”   弓着身的付莲还没来得及应,霍云谵便开了口:“母后现在想要回去也来不及了,我已让人通知了皇叔,现在估计皇叔已经把她带走了!”   傅太后闻言身子一颤,她疾步返回,扬起手狠狠的一巴掌打在了霍云谵的脸上。   “你为何要这么做?”   霍云谵今日已经被打了两次了,他冷笑了一声,“那母后为何要这么做?”   “我这么做自然是为了你们,为了你的父皇!为了我们庆国的江山!”   傅太后的话说得冠冕堂皇,付莲缓缓的退到了门口,但殿内母子的对话声极大,他还能听得个清楚明白。   “母后不必将自己的私心说得那么大义凛然,为了我们?我们谁也没有想要这个位子,为了父皇?为了庆国的江山?皇兄在位的这些年,母后总说,皇叔狼子野心不会放权,母后又何尝不是如此?唯一的区别就是,皇叔握权还会为民谋福祉,母后握权只是为了……母后您心里清楚!”   霍云谵的话诛心,傅太后望着面前陌生的儿子,心中倚然完全失望。   “你是怎么知道的?”   霍云谵笑了笑,“母后是如何知道我在客栈的?我便是如何知道母后在做什么的!”   “我不想要这个位子,也不会想做下一个霍云祁!”   “你与皇叔的这场争斗,我从不会说什么,若只有你和他,我也不会插手!可为什么你们总是要把无辜的人扯进来?她们又做错了什么?”   听着霍云谵的话,傅太后心中的愤怒越来愈烈,“你……你喜欢永安那个小贱人?”   霍云谵垂着眸,未语。   傅太后拂袖离去,直奔章含宫,回章含宫的路上,各处的守卫已经换成了新面孔,她的脸色惨白,对着抬步撵的宫人沉声道:“再快些!”   章含宫内   穆陶陶被放了血,石邝又给她猛灌了药,那药恶臭,闻之呕吐,灌下去之后,他把穆陶陶的身子翻了过来,趴在霍砚徵身上。   药刚灌下去不久就发作了,一阵干呕后便全部吐了出来,吐了几波之后,她的脸色才渐渐的缓和了一点。   石邝松了一口气,望向霍砚徵,额头上都是密密匝匝的汗渍。   “人没事了,带回去好好养着,我再给她配个药方调养调养。”石邝话落,霍砚徵微微颔首:“是什么毒?”   石邝迟疑了片刻道:“是寒香散,女子喝多了则终身不会有子嗣,但郡主身上大部分的都被逼出来了,我后续再给她调一调,不会有事。”   霍砚徵的眼中杀气横生,他抱着穆陶陶出了章含宫,石邝跟在身后。   刚出了章含宫便遇到了赶回来的傅太后。   傅太后看着霍砚徵怀中的穆陶陶,眼神阴冷。   霍砚徵垂眸看了一眼怀中的穆陶陶,淡淡的看了一眼蒙尉,只见晋安司的人一拥而上,直接就把傅太后按了下来。   “你们放肆!竟敢对哀家不敬!滚开!”   她嘶吼着,所有的人都一言不发,只有兵器碰撞的声音,霍砚徵抱着穆陶陶离开,他要将穆陶陶送回去,再回来处理这些事。   傅太后见霍砚徵连正眼都没有给她一个,心中的嫉妒恨意一涌而出!   “霍砚徵!你真是个畜生,她都可以当你女儿了,你竟然喜欢这么一个小贱蹄子!”   “哀家给她灌了药,将来她不能生儿育女,便是一个废人,哀家便要是你知道,是你害了她!”   “你能有多喜欢她?会为了她放弃权利?还是会为了她与所有人为敌?”   “被你喜欢着够倒霉的!想想穆望秋大好年华本应是太子妃,只是被你喜欢,最后不得不入道观,不得不英魂早逝!穆陶陶也逃不过!霍砚徵,她会恨你,永永远远的恨着你!”   傅太后的风言风语在幽深的巷子里回荡着。   霍砚徵出了巷子,坐进轿中,他拉开了氅衣,将穆陶陶团团捂住,身子轻轻的弯了下去,轻轻的贴了贴她的脸,她细腻的肌肤冰冷。   是他的错,才有今日之过。   “陶陶,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你别恨我好不好?”   他呢喃着,不知是心疼多一些还是悔恨多一些,泪水顺着脸庞滑过。   秋月在王府候着,见霍砚徵抱着穆陶陶从轿中下来,一个箭步冲了上去。   “王爷,郡主如何了?”   霍砚徵抱着穆陶陶直入府内,许久才淡淡道:“她没事。”   穆陶陶被安置在了东院,还是春晓和秋月贴身伺候着,霍砚徵将她送回来安顿好后就回了宫。   翌日里,天气放晴,一尺多厚的积雪开始融化,宫人开始四处扫雪。   章含宫里血水和雪水溶在了一起,看着格外骇人。   傅太后连着下面伺候的宫人,无一幸免全部被霍砚徵亲手砍了头,傅氏一族连夜被抄家下狱。   朝野传遍了傅氏一族联合傅太后造反,下毒弑君。   霍云祁驾崩,先帝的皇子还剩下霍云谵和霍云桓,无遗诏,无遗言,便是按顺位继承,那就是霍云谵继位。   朝臣原以为霍云谵没有回来,却不料在朝堂之上,霍云谵和霍云桓一同出现,请摄政王霍砚徵登基为帝。   霍砚徵当时并未应,只留了一句等先帝后事办完再议。   穆陶陶醒来是在翌日的午后,外面阳光明媚,屋檐上的白雪化成了水,从瓦檐上流了下来,流水滴石的声音让她有些恍惚,她的身子酸痛,像是被什么压过了一样,她缓缓的坐起来,环顾了一遍四周,是霍砚徵的寝殿。   她记得她被绑架了,后来在那颠簸的马车里撞晕了过去,后来发生了什么她一点都不记得了。   是霍砚徵救了她吗? 第48章 身份 殿下,是何时知道的?   霍砚徵处理完事情后便回了王府。   他回来看着穆陶陶还在熟睡中才去沐浴更衣, 刚回来就看到她坐起来撩开了帐纱。   撩开帘抬眸就看到了霍砚徵踏入门槛的身影,动作一滞,帐纱还没挂上去, 松手又放了下来。   骤然间才发觉自己指尖上的针眼, 碰上去还有些刺痛。   透着纱, 看着霍砚徵朝她走了过来,撩起帐纱挂在金钩上,眼神温柔的望向她:“醒了。”   “身上可有什么不舒服的?”   “皇叔,秋月呢?”   两人一同开口, 话出来之后却又都愣了神, 霍砚徵回答了她的问题, “秋月在外面,你受了点伤,得将养一段时间, 我让石邝过来给你诊个脉。”   穆陶陶点了点头,除了昏迷前被绑架的记忆, 后来昏迷后发生了什么她全都不知, 她不清楚穆径微知不知道她回了王府。   她望着霍砚徵, 柔声回道:“我还好,不是很难受,皇叔可不可以让秋月进来一下?”   “好。”   霍砚徵把秋月叫进来便出去了,大抵也是觉得她有话要对秋月说。   秋月见她醒来,眼眶中浮上一层薄薄的水雾,面容憔悴得一眼看上去有点陌生。   她走近, 在穆陶陶的面前跪了下来,“对不起,是奴婢没有保护好郡主, 请郡主责罚!”   穆陶陶微微蹙眉,伸手将她拽了起来,“这哪能怪你,当时马车都还没有挺稳,明显是早就有人盯上我了,趁没人就下手了。”   “是奴婢疏忽了!”秋月的话落,穆陶陶哭笑不得,柔声宽慰:“幸好你当时不在,不然我们岂不是要一起被绑啦,快起来。”   秋月听着她这话,不但没起来,头还直接磕了下去。   她身手尚可,虽不一定能杀了绑匪,但若是在场,定不会让穆陶陶被绑,但她骗了穆陶陶,一直也未曾禀明自己的身份。   如今这个关头再向穆陶陶坦白,会不会被接受都是两说。   但事到如今,他们几乎所有人都出来活动,还和丰息带着的暗卫以及晋安司的人打过照面,今天无论如何她都得和穆陶陶坦白她的身份。   跪着不起,劝了还磕头,穆陶陶皱了皱眉头,低声道:“你是不是想跟我坦白你的身份?要说也起来说,跪地上做什么?我又不怪你。”   秋月的身子一僵,良久才抬起头望向穆陶陶。   “殿下,是何时知道的?”   望着她错愕的眼神,穆陶陶笑了笑,“起来吧,我昏睡了很久吗?今天都化雪了……”   秋月缓缓的站了起来,眼神飘向窗外,“昨晚天黑了摄政王才带郡主回来,就睡了一晚上,今天早上天放晴化雪了。”   “摄政王救的我吗?是谁绑了我?”她的声音轻飘飘的,秋月想着宫里传出来的消息,心中的恐慌至今还未散去,幸好是穆陶陶没事,不然她只有以死赎罪。   “嗯,是傅太后绑了郡主。”   “为何?”   “二殿下藏身在客栈被傅太后知道了,带回了宫里,大概是想要利用郡主威胁摄政王,让二殿下继位吧。”   “皇帝不是还在吗?二殿下如何继位?”   秋月望着穆陶陶清透的眼眸,低声回道:“现在皇帝已经驾崩了,傅太后也死了。”   看着秋月的神色,听着她压低了的声音,穆陶陶迟疑了片刻问道:“怎么死的?”   秋月回头看了一眼门口,霍砚徵不在,她才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章含宫所有人,都被摄政王亲手处理了,小皇帝好像是太后杀的。”   穆陶陶想到霍云谵,太后想要霍云谵继位,那霍云祁必须死,怕摄政王不束手就擒,所以绑架她做筹码吗?这倒是像傅太后能做出来的事情,但不论如何霍云祁都是她的亲生儿子,虎毒都尚且不食子,她就这么能下得去手?   至于用自己去威胁霍砚徵,傅太后是如何觉得她能掣肘到霍砚徵?   若真是用她能胁迫到霍砚徵,那也不枉费她受这一场罪,至少可以说明,在霍砚徵的心中是有她的。   她自嘲的笑了笑,没再去想霍砚徵,转而问起了霍云谵。   “二殿下呢?他没事吧。”   “二殿下和三殿下都没事,今早二人还一同上朝了,带头请摄政王登基。”秋月说着,见穆陶陶的脸上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云,继而道:“但摄政王还没应下。”   穆陶陶望着秋月,眼眶莫名的有些酸涩,她低低道:“这是早晚的事儿。”   知道她想知道的消息之后,穆陶陶调整好了情绪,望向秋月,“说说你吧。”   她忽然转个弯,秋月愣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郡主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了吧?”   “嗯。”   “我的身份不是什么淸倌儿,我的母亲是靖陵郡主,我的外祖父是靖安侯,我和郡主相貌有一丝相似是因为我们是表姐妹。”秋月的话落,刚才压下去的那丝酸意又忽然间涌了上来,她长长的舒了口气。   秋月见她红了眼圈,心情也有些低落,抿了抿唇,“不过母亲和祖父他们早就不在了,也只剩下了我。”   穆陶陶早就猜过秋月的身份可能与前朝有关,果然如此,她思索了片刻才问道:“除了你还有谁吗?”   闻言秋月的眼神缓缓的暗了下去,“除了我,我们还有挺多的人都藏在京城,郡主被绑后我召集了人,他们在摄政王的人眼前露了面。”   话到此处,秋月没有再继续说话,就这样沉默了下去。   穆陶陶倒是也明白了,秋月从入王府便被霍砚徵安排在她身边来了,所以,从最开始,霍砚徵可能就怀疑秋月的身份,但却又什么话都没有说,默认了秋月存在在她的身边。   以霍砚徵的性子,知道她的身份,知道秋月的身份,这次秋月为了她把那些藏在身后的人都带了出来,大家的命似乎都攥到了霍砚徵的手中。   在她不知道的那些日子里,这些人都是因她而活着。   就算不是因为她一个人,那也是为安氏的人活着,她不能不管。   她沉默着,思索着,秋月紧攥着手,正要开口劝穆陶陶不要多想的时候,穆陶陶开了口:“有多少人?”   秋月给她比了个数,穆陶陶又问:“他们都是经历过训练的吗?”   秋月颔首应道:“是的。”   “我知道了,你不要慌。”她说着顿了顿才问道:“三姐姐还在客栈吗?”   “是的。”   “你去,问一下摄政王,就说我想见一面……”话到一半,她忽然顿住了,改了口:“还是我出去见她吧。”   说着便下了床,秋月眼中都是担忧,“郡主,还是奴婢去请三小姐来。”   “不用,麻烦你帮我更衣。”她话落,秋月皱着眉头,还没有动作,霍砚徵便从外面进来了,“你躺着休息,让秋月去请三小姐进来见你。”   穆陶陶赤脚站在地上,抬眸望向霍砚徵,嘴角努起一抹清浅的笑,“皇叔不用担心,我没事,去见一面三姐姐我就回来了。”   霍砚徵看着她漆黑的眼眸,眼底无爱无恨,还多了许多掩藏得不是很好的防备。   他垂下眼,见她赤着脚踩在地上,皱了皱眉,大步走过去将她抱了起来,放到了床上,替她穿上了长袜。   “你不用担心,我不会为难穆径微,你想见她让她来就是了,想说什么也好,还是想跟着她去堃城,我都不会阻拦你,但必须在你的身体养好之后。”   看着霍砚徵深邃的眼眸,藏着她读不懂的伤感,她点了点头,望向秋月道:“你去吧。”   秋月冲着她和霍砚徵微微福身,脚步轻缓的退了出去。   待秋月走后,屋内只剩下她与霍砚徵,她抿着唇,思索了良久才幽幽道:“多谢皇叔救我。”   霍砚徵的心骤然紧缩,“若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被绑,说到底不是我救了你,是我害了你!”   “那也是要谢谢皇叔的,我听秋月说了,若不是皇叔去宫里搜,我可能死了都没人知道。”她的语气轻柔,但少了依恋,多了疏离,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之后,收回了心中的爱意,便是那那仅存的感恩之情,都已经消失了。   她还喊他皇叔,但这俩字和摄政王、和王爷这样的称呼,好似也没了什么区别。   “我们心平气和的聊一聊好不好?”   他刚说完,还没等到穆陶陶回答,石邝就已经进了屋子,话便没有再继续。   石邝还是熟悉的样子,穿着一身灰色的书生袍子,头发简单的束起,一个大夫比书生还更像书生。   “郡主感觉怎么样?可有恶心的反应?”他一进屋门便扬声问道,穆陶陶摇了摇头,“没有,就是感觉全身酸软无力酸痛,腹部有些不适,也不是疼,像是有点胀但也好好像不是。”   她说完,石邝笑了笑,“酸软无力酸痛,是因为郡主撞到了身子,只要没有恶心呕吐的反应,那再吃几副药就会好了。”   穆陶陶点了点头,石邝给她诊了脉,开了药方。   刚弄好,穆径微就来了。 第49章 筹码 我喜欢你啊,我在等你长大,等你……   见穆径微来, 霍砚徵和石邝一同离开了寝殿。   穆径微对着霍砚徵微微福身,算是见礼,两人对视了一眼, 眼神冰冷淡漠。   错身过后, 穆径微来到了床榻前。   她站着未动, 静默的望着面前的穆陶陶,双手置于身前被长袖盖住,不知内里举动,   穆陶陶也仰头望着她, 唤道:“三姐姐。”   看着她的气色, 以及胳膊和腿上露出的淤青, 便知她是受了不少罪才捡回来了一条命,有些不忍却也同样的不快。   昨日霍云谵走后,她独自回了一趟府邸, 第一次踏入穆陶陶的湖心小筑。   里面的有三个人的脚印,她都大致猜出来了, 那书屋里有东西被带出来了, 依她的猜测, 东西也应该是穆陶陶带出来的。   都已经同她说好,回来一起回侯府的,她却瞒了她,一个人先去了侯府。   “你昨日回侯府了?”   穆陶陶想着那盒子里的信,点了点头,“嗯。”   “不是说好回来我们一同再去, 你怎么就一个人先去了?”穆径微的质问,穆陶陶垂了垂眸,“我想先去一趟, 再同姐姐去一趟,也不冲突的。”   “为何?”   “上次我同姐姐回去的时候,姐姐到湖心小筑就没再走了,我主要是先去之前的院子里看一看。”   她语气平静,说得坦然,穆径微脸色不悦。   “原来你知道。”   穆径微话中的嘲讽,她听得出来,却也没有做多余的反应,只是柔声道:“是妹妹的不是,三姐姐莫怪。”   “若真有不是,便是应该摆正态度做出反应,而不是让人莫怪,这个道理你懂吗?”   穆陶陶心口微微一滞,抬眼望向穆径微,“请三姐姐指教。”   “我且问你,你还会跟我离开堃城吗?”   穆陶陶想着秋月身后的那些人,能不能去堃城,她还得安顿好这些人才可以,所以她目前应该是去不了了,得等后面再看。   她寻思着还未回答,穆径微就说道:“不能去了么?”   “你还要继续留在摄政王府吗?还不死心?”穆径微压着心口的愤怒,克制了语气,但眼中流露出来的情绪穆陶陶却看得真切,那中间有对霍砚徵的恨,或许也有对她的?   只是穆径微知道她的生母是穆望秋吗?   穆径微以为的,却已不是她心中所挂念的了,如今身份在这里,秘密她已知,关于霍砚徵,她怎么还会有那样的妄想,不能了。   “姐姐多虑了,我现在不能走,是还有点事情要处理。”她说完,穆径微皱了皱眉:“什么事?”   穆陶陶没有说话,姐妹俩静默着望着对方,过了良久,穆径微才问道:“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穆望秋才是你的生母?”   听着穆径微的话,她低低“嗯”了一声,垂下了头,双手杵在塌上,身上的衣裳松松垮垮,从上看下去,单薄极了,穆径微攥紧了手,心口堵得慌。   但她还是咬着牙关,狠下了心。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穆陶陶回道:“昨天。”   “你母亲的身份,你也知晓了?”穆径微拧着眉,话中说的是你的母亲,并未喊穆望秋姑姑,想来穆径微是怨恨穆望秋的。   她知道,穆径微可以怨,毕竟是穆望秋打破了侯府的平静,是因为她们,穆氏一族人才会有如此结局。   “知晓了。”   “既已知晓,那你怎么想?”这个问题,让穆陶陶想起了之前在侯府,穆径微问她是否要给爹爹复仇的事情来。   是霍砚徵发现了穆望秋的身份,是她们的身份害了侯府,这个仇的根本在她们身上,她们就是祸根,她们就不该存在。   但现在死了就能让一切回到原点吗?   显然不能了。   但穆径微心里有气,总要让人把气给出了。   她怎么想?她也不知道。   “是我欠三姐姐的,您想如何?请直言,陶陶尽全力办到!” 她的语气坚定,眼底平澜无波,不过是半个多月的功夫,她身上的那点天真稚气好像全都消失了。   就像眼下这句话,穆陶陶似乎已经明白了她回来的目的,想起初次见面时的穆陶陶,她还不是这样的。   既然穆陶陶已经明白,那她便不会再藏了。   “你真会尽全力办到吗?”她问了一句,穆陶陶微微提了口气,“三姐姐请说。”   “杀了霍砚徵。”   穆陶陶缓缓抬眸望向穆径微,“这是姐姐此行的最终目的吗?”   看了她一眼,穆径微缓缓地移开了眼神,看向一侧,声音淡漠:“是这样。”   “姐姐要报仇的话,其实根源在我和她的身上,若不是我们,摄政王也不会有机会找到那些证据,也不会被霍云祁翻出来。”   穆径微听着她这话猛然回头,一记刀子眼丢了过来,冷笑了一声,“穆陶陶,你想错了,你们母女纵然是前朝的人,但你们造/反了吗?爹爹造/反了吗?霍云祁拿到的证据可是造/反的证据!这些证据霍砚徵从何处找来的?”   她咬着牙关,脸颊都抖了起来,眼中猝然升起的恨意,这话就像是一把利剑,直挺挺的插/进了穆陶陶的心上。   “你到底还是天真,霍砚徵要的,从来不是太子之位,不是皇帝之位,他只是霍氏一族守江山的利剑,你怎么就知道,杀我们穆氏,不是他和霍云祁的里应外合?你怎么就清楚他不是故意把那些所谓的证据故意透给霍云祁,利用霍云祁的手除掉穆氏?”   穆径微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说完,她的眼圈通红,穆陶陶望着她也红了眼,“我可以去做,但我不一定能成功。”   她答应了,穆径微的脸色微变,半信半疑的望向她。   “若要去做,不是你死,就是他死,穆陶陶,想想爹爹,想想你死了值不值得!”   穆陶陶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三天之内,我等你的消息。”穆径微说着转了身,穆陶陶望着她的背影,柔声喊道:“三姐姐,可以问我一句好不好吗?”   穆径微的脚步忽滞,双腿似灌了铅,站了许久她才恍惚想起来,今日她来,似乎都没有关怀她一句,虚假的关怀都没有。   “你的好与不好,自己心里知道就好了,不要逢人就说逢人就问,别人没那么想知道。”   话落,她提步离去,走得干净利落,没有一丝的留恋。   她出来时,外殿无侍女,直至走到院中,才看到院门口站着的秋月和春晓,霍砚徵似乎不在这院内。   秋月见她出来迎了过来,微微福身:“三小姐,要回客栈吗?”   “嗯。”   “奴婢送你回去。”秋月话落,穆径微便拒绝了,“不用。”   秋月更担心穆陶陶,既然穆径微说不用,那她也不会客气,站在一旁的春晓也看出了秋月的担忧,接话道:“秋月,你去看郡主吧,我送穆三小姐出府。”   穆径微还未出东院门,霍砚徵便进来了,他没有去看穆径微,穆径微也径自走了出去,她恨霍砚徵,但她不能动手,她得为她的丈夫她的孩子考虑,霍砚徵想杀她,但他得顾及穆陶陶。   所以,让穆陶陶去杀霍砚徵,再好不过了。   *   穆径微走后,穆陶陶一动不动的坐在床榻上,她蜷缩着双腿,伸手圈抱着,缩成了一团。   穆径微说的不错,她的好与不好,已经不重要了。   她也不必再让人知晓。   这样也挺好。   霍砚徵进来时见她这般模样,眸光渐渐暗了下去,他走近,低声道:“要不要躺下。”   她闻言摇了摇头,霍砚徵没有强迫她,只是拿起了被褥,轻轻的裹到她身上,裹好后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霍砚徵望着空荡荡的大殿,许多画面浮现在眼前,她趴在他的肩头,抱着他的胳膊,躺在她的怀中,她的眼神清澈明亮,她的心思天真又单纯,她会撒娇会耍赖,他愿意宠着她惯着她,给她肆无忌惮的底气。   如今还是在这个屋子,他们并肩而坐,距离却变得遥远了起来。   他知道,往事不可追矣,却也放不下。   “皇叔打算怎么处置秋月以及那些人? ”穆陶陶忽然一问,霍砚徵的心头咯噔一下,面上却是平静,“陶陶想如何?”   “放他们走,让他们去过平常的生活,我留下。”她在跟霍砚徵谈条件,虽然这个筹码弱了些,但她不想秋月她们死在这京城里,顿了顿她又补充道:“皇叔放心,我这一辈子,不嫁人不生子,安氏血脉,到我为止。”   不嫁人不生子,她的话落入霍砚徵的耳中听的他心都碎了,心底的痛窜出来涌入四肢百骸,疼得人无法呼吸。   他眼底一片猩红,他最担心的,最不愿的,如今都已经成现实了,他在她的心里和在世人的心里,一模一样。   她的心里怕他吧,也恨他,她在以自己为筹码与他谈条件。   “你觉得没有你的这个条件,我会把他们如何?杀了?”霍砚徵侧眸望向她,但她没有看他,只是垂着眼,呆呆的望着地面,过了许久她才淡淡说道:“我知道我这个筹码很弱,若皇叔觉得不公平,那么,用我的命换他们的命可以吗?我知道,根源在我身上,皇叔担心的一切都在我身上,我没了,他们也就散了。”   霍砚徵伸手掰过她的头,四目相对,“过往也好,别人说的也罢,这两三年我对你如何?你觉得我为何对你这么好?是因为你是前朝郡主的身份吗?如果我把你当做威胁,为何要将你养大?”   穆陶陶望着他猩红的眼眸,忆起无数往事,晶莹剔透的眼泪像豆子一样从眼眶滚了出来,他不知道霍砚徵的话她还能不能信?为何要将她养大,她原以为,他也爱她,但他亲口拒绝了她,她也就不懂了。   她眼泪不止,微微摇头。   他腮绷子紧绷着,盯着她一字一句道:“穆陶陶,我喜欢你啊,我在等你长大,等你及笄,等着娶你为妻。” 第50章 亏欠 陶陶,信我一次,好不好?……   若是及笄那日听到这句话, 她不知道会有多高兴。   但今时往日早已不同了,如今听到了这句话,她的心口有些堵得慌, 有些难受, 却没有了欣喜。   脑中有了片刻的空白, 她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该做何反应。   霍砚徵看着她平澜无波的眼眸,一眼能够看到底的双瞳,里面没有欢喜,没有开心期待, 仿佛他说了一句与她无关的话一般。   “你不相信我说的话了吗?”   他低沉的声音中藏了一丝未曾掩藏住的不安, 双瞳中是她的倒影, 失去了生气。   穆陶陶努力撑起了一抹柔和的笑意,“皇叔大可不必为了哄我开心说这样的谎,您对我的好我都明白, 您的心意我也明白,我太年轻, 又长期只与您一个男子相处, 误会了而已!喜欢不喜欢的只是人生中一件极小的事情, 真不用您这么费心。”   霍砚徵静静的望着她,呼吸牵扯着心肺,疼痛的感觉渐渐的从心底蔓延开来,他缓缓的放开了手。   “那些人是为了保护你才存在的,既然如此,那便让他们留下继续保护你好了, 不用走。”   “也不要说什么用你的命换别人的命,谁也换不了。”   “至于你,倒不至于说那种一辈子不成亲不生子的话来戳我的心。”他说完, 穆陶陶抿了抿唇,无力的解释道:“我不是……”   霍砚徵打断了她的话,沉声问道:“穆径微交代你的事情,你能做到吗?”   这话一出,穆陶陶的眼神瞬间就暗了下去,“三姐姐同我说的,皇叔听到了?”   他虽没听到,但是他猜得到,穆径微恨穆望秋,觉得是穆望秋牵连了她们穆氏一族人,穆径微也恨他,觉得是他算计了穆氏,这正好啊,穆陶陶是穆望秋的女儿,又在他跟前,用穆陶陶来复仇是再好不过的选择了。   以他对穆陶陶的了解,她知道了真相,觉得自己亏欠穆径微,自然也会答应穆径微的要求。   哪里还需要去偷听?   穆陶陶望着霍砚徵沉默的样子,心底也打起了鼓,她能做到吗?   能不能她没得选择,她必须做到,但是……   看着她也不说话,霍砚徵心底松了一口气,就算是她心底有一丝的犹豫,那也说明她的心里还有他。   他摸了摸她的头,轻声询问道:“现在累不累?”   这声音温柔了许多,话题也转得有些太快,让人捉摸不透,她懵懂的摇了摇头:“还好。”   “那我给你这个机会。”说着,他便从广袖里拿出来了一把匕首,递向她。   穆陶陶心中如有惊涛骇浪在翻腾,不可置信的望了望他,又看了看那把匕首,匕首手柄上还镶嵌了五颗滴绿的翡翠,匕首套上锈了二龙戏珠,栩栩如生,   她的眼中有迟疑,有不解,迟迟没有伸手去接那把匕首。   霍砚徵看了她许久,一直未动,伸手拉过她的手腕,递到她的手中。   穆陶陶抓着匕首的手不受控制的颤抖着,穆径微的话还在她的脑海中回荡着,不是她死,便是霍砚徵死。   刺杀摄政王,他若死了,那她也逃不了的。   霍砚徵将她的身子转了过去,他也转过来面对着她,面对面坐着,霍砚徵的面容平静得让她心里慌乱。   “皇叔什么意思?”她问。   霍砚徵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拉起了她的手,拔掉了匕首套子,指向了自己,那如镜的刀身泛着冷光,锋似严霜,应能削铁如泥。   “陶陶没有杀过人,一定不知道刺向什么地方最准最快能让一个人死。”   穆陶陶的手颤抖得厉害,望着霍砚徵的眼眸蒙上了一层薄雾,只见霍砚徵拉着她的手,指向脖子,“ 这个位置,横着下去一刀,神仙也救不回来,不过要小心,会喷血,溅到身上会脏了衣裳的。”他握着她的手缓缓的从脖子上移下来,移至左胸前,“这里是心脏,一刀下去也活不了,不过陶陶要用点力。”他顿了顿再拉着她的手往下移,边移边道:“再往下腹部,得多捅几刀才行,不然死得慢,活受罪。”   穆陶陶颤抖着,用尽全力握着那把匕首,那刀尖滑过霍砚徵胸前的衣裳上,无声的划破了那锦衣。   他望着她的模样,自嘲问道:“不知道我要是死了,陶陶会不会难过。”   穆陶陶紧咬着牙,眼泪从眼眶滚下,“我听说,西梁帝是主动禅位后自尽于上阳宫。”   “对。”   “既然他愿意自动禅位,又自尽而亡,那他留下穆望秋做什么呢?为何不带着安氏一族人全去死?这样就不会有今日这个结局。”   “你应该问清楚真相,若没有造反,那她只因为是前朝公主就没有活着的权利吗?我没有活着的权利吗?为何我什么都没有做就成了罪人?”   她哽咽着,泪流满面,霍砚徵望着她,说道:“陶陶不是罪人,是我,是我疑心不死,是我心狠手辣,是我的错!”   “但是陶陶,我纵然对穆望秋百般算计,但我对你的好从没有掺杂其他,我只是没想到你会是她的女儿,我领你回来的原因只是觉得你太小了,侯府已没了其他人,就剩你一个……我喜欢你,也是真的,别的不求,就求你信我一次。”   他说着湿了眼眶,穆陶陶泣不成声,手抖得匕首都快握不稳,可霍砚徵握在她的手上,紧紧的握着,刀尖对着自己。   她想缩回来,却被他紧紧的抓着。   “信我一次,好不好?”他定定的望着她,眼中饱含着期待,多希望她能点点头,或者应他一声,但穆陶陶没有说话,他的眼中满是失望,沉默了许久才幽幽道:“若我死了,那你就去找魏若冰,就说我让你去找她的。”   话刚落,穆陶陶只感觉自己的手被扯着朝前一送,那匕首无声的刺入了霍砚徵的胸口,便是他刚才说的心脏位置,她的手还在匕首上,他的手还握在她的手上,鲜血缓缓的从刀身溢出来,浸湿了衣裳,她的手指碰到那鲜血,是温热的。   她张了张嘴却是一句话都说不上来,霍砚徵只感觉喉咙腥味浓烈,鲜血涌出来他离她太近,撑着侧了身吐了一口气,人也随着倒了下去。   “秋月!秋月!”穆陶陶忽然撕心裂肺的喊了两声,春晓和秋月一同冲进来,看到霍砚徵被刺的场景,瞬间变了脸,春晓直接就对穆陶陶拔了剑,秋月迅速挡在跟前。   “去找石大夫!快去!”   秋月不动,怕春晓伤了穆陶陶,春晓也不动,怕穆陶陶和秋月逃走!   穆陶陶望着她们,沉声道:“秋月你去,你赶紧去! ”   秋月回头望了穆陶陶一眼,咬着牙飞快的跑了出去。   她跪坐在霍砚徵的身侧,双手染了鲜红的血,她一心只想嫁给他,纵然被拒绝,纵然死了心,纵然知道了那许多秘密,但那些事不是她能以一己之力撑起来的。   就如霍砚徵说的,不论他对别人百般算计,但他对她的好是真的,她心底承认,只是不敢应了而已。   她就是胆小了些,就是这十几年来都事事太顺了些,遇到这一次挫折后她不敢再来一次,不想再伤一次心。   他说喜欢她,她连相信都不敢去相信了。   但就算是如此,她也不希望他死,不能。   “霍砚徵,你不要死,不要这么对我,你说的话我信就是了。”她颤抖着双手捧着他的脸,霍砚徵痛得脸色苍白,眼睛无力的望着她,努力挤出一抹笑:“从今往后,你便不欠他们了,陶陶信我,便一切都值得。”   他的声音微弱,被刺的地方鲜血不断的涌出来,穆陶陶的的心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坠入深渊。   秋月去得快,石邝也跟着来得快,身后带着俩药童一起来的。   他看着霍砚徵躺在那里,看着穆陶陶满手都是血,可能还擦了眼泪,脸颊上也染了大片鲜红,她墨发未挽,泪眼朦胧,眼神无助又恐慌。   他知道,霍砚徵对穆陶陶是动了真心的,但这小郡主伤了心就软硬不吃,他还以为霍砚徵是用手段将穆陶陶骗了留下来。   但走近看到那匕首插的位置时,脸色惧变。   春晓望着石邝脸色大变,面露担忧:“石大夫……”   石邝也不解释,冷声道:“去准备,温水热水,酒。”   春晓没再追问,只得按着石邝的吩咐,迅速去是准备。   石邝得拔了匕首,止血,看看是否伤了内里,缝针,这场面太过于血腥,他回头看了一眼秋月,柔声道:“ 带郡主下去洗洗。”   穆陶陶摇了摇头:“我要在这里。”   石邝皱了皱眉:“你在这里影响了我,郡主不想摄政王活吗?”   看着石邝的神色,她没有再说话,呆滞的走出了寝殿,秋月看着她的模样,心疼得一塌糊涂,她拉过穆陶陶,抱在怀中轻轻的拍了拍背,“郡主不怕,不怕。”   寝殿内的血水一盆一盆的端出来,穆陶陶看着进进出出的婢女,紧紧的抓着秋月的手,喃喃道:“你去,告诉三姐姐她让我做的事情我做好了,让她赶紧回堃城吧。”   秋月的眉头缓缓的皱起,“是三小姐让你刺杀摄政王的吗?”   穆陶陶摇了摇头,“没有,你去说就是了。”   “好。”   秋月正准备去,太皇太妃就来了,她本是来看穆陶陶的,一进院子看着从寝殿里一盆一盆端出来的血水,吓得失了色。   “这是谁怎么了?”   婢女福身,“回老祖宗,王爷遇刺了。”   “是谁,刺客抓到了吗?严不严重?”太皇太妃厉声问着,那婢女还没有回话,只见穆陶陶闻声后走了出来,她穿着单薄的寝衣,寝衣上染了血,浓密的墨发有些凌乱的散在身后,脸上沾着血泪,看起来格外刺人心。   秋月望着太皇太妃心生担忧,一旁的穆陶陶却催促道:“你赶紧去吧,快去快回。” 第51章 醒来 重新开始   穆陶陶的吩咐, 秋月得去,只是她是真的担心,特别是这个时候, 太皇太妃还来了。   虽说她知道太皇太妃平日里对穆陶陶挺好的, 可霍砚徵到底是她的儿子, 再好能好过儿子的命吗?   临走是都频频回头望,三步一回头的走到门口了,穆陶陶冲着她挥了挥手,才匆忙离去。   太皇太妃问刺客可有抓到, 问霍砚徵严不严重, 婢女都避而不答, 她微微蹙眉,朝着穆陶陶走了过去,这还是冬日里, 虽说天气晴了,但冷意侵骨, 穆陶陶身上这一点衣裳, 要是换做静姝小时候, 是要被她骂的。   但那是穆陶陶,爹娘都没有了,她连凶都凶不起来。   解下身上披着的青绿色鹅毛大氅,裹到了她身上。   看着给她垂首系衣带的太皇太妃,她缓缓的垂下眼帘,将那迷茫无可依的眼神藏了起来。   “老祖宗, 刺…刺客,是我。”她的声音很低,太皇太妃正在系衣带的手一顿, 不过一瞬间她又继续起了刚才的动作,系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蝴蝶结,系好了之后,她伸手轻轻的将她散在额前脸颊旁的发丝别到了耳后,伸手将她拉入怀中,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头。   她还以为是谁安排了刺客刺伤了霍砚徵,所以问问。   但手无缚鸡之力的穆陶陶刺伤了他,除了他自己愿意,穆陶陶能刺伤他才真是奇了。   太皇太妃沉沉一叹,心中只觉得霍砚徵可能一辈子都改不了他的这个性子了,人总是要为自己的自以为付出点代价的。   “没事,你皇叔福大命大,你别担心。”   她的声音温和,话中没有丝毫责怪穆陶陶的意思,但说对霍砚徵一点担心都没有那也不可能,看了一眼齐嬷嬷后,齐嬷嬷进了内殿,大抵是询问了石邝,过了一会儿才出来,并未多说什么,主仆俩心照不宣知道了答案。   坐在外间,太皇太妃让齐嬷嬷给穆陶陶熟悉了,换了一身衣裳,静静的坐在身侧。   看着穆陶陶纤瘦的身子,以及太后死前给她灌下去的那些药,其心太恶毒了,越看越让人心疼。   关于刺了霍砚徵,除了太皇太妃,她不害怕去面对谁,除了太皇太妃。   但她说完是她之后,太皇太妃既没有怪她,也没有骂她,好似不用她解释,不用她说明发生了什么,太皇太妃都明白。   *   客栈内   穆径微坐在百格窗前,窗户推开了一半,屋顶的雪大概是快融完了,瓦檐上滴下来的水了许多,这雪化了,客栈周围的人潮又多了起来,顿时间又喧闹了起来。   她端着茶盏,望着远方有些出神,穆陶陶虽然应下了她的要求,但就看她那软软的性子,也不知道能否做到。   若是失败了,那霍砚徵会不会放过她?   她是不是要将穆陶陶带回去?若是不带,将来百年之后见了爹爹,爹爹可会怪她?   可她想起了死都不带着穆陶陶的祖母和母亲,心中的种种情绪又涌上心头来,她连最后一面都未曾见到。   正当她出神之时,婢女掀帘进来,“夫人,秋月姑娘来了。”   “她来做什么?”穆径微问,那婢女微微摇头,“说是有话要与夫人说。”   “让她进来。”   穆径微放下手中的茶盏,望着跟着婢女进来的秋月,穿着一身浅蓝色的衫裙,前面的衣襟上还沾了血迹,她望着穆径微,只是微微颔首,“郡主让我带话给三小姐,您交代她的事情,她已经做好了,请三小姐回堃城去吧。”   秋月的语气不善,眼神阴冷,穆径微皱着眉,眼中闪过一抹不愿相信的神情,“她刺杀摄政王了?”   “是!此时摄政王还生死不明,想来郡主是觉得待摄政王醒了,那三小姐就离不开这京城了。”秋月冷声说完,穆径微脑中还嗡嗡作响,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穆陶陶就行动了?   她有些不敢相信,但看秋月身上的血迹,便知道是真的。   秋月望着穆径微的神情,嘴角露出一抹嘲讽之色,“长这么大,有人让我佩服,有人让我讨厌,有人讨人喜欢,只有三小姐一人,令人作呕!”   话到最后,她的话里泛着杀气。   穆径微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你想为她抱不平?也要有资格才是,若她不觉得亏欠,我又怎么能要求她做什么?”   秋月缓缓抬眸,轻蔑的看了穆径微一眼,“听闻当年是侯夫人耍了手段才嫁给老侯爷,所以这半生下来两人都只能维持相敬如宾?一直以来老侯爷对你们也只是尽了一个父亲的责任并不是那么亲昵,我倒是也可以理解三小姐嫉妒郡主!”   提及此事,穆径微骤然盛怒,冲过来就要掌秋月的嘴,可惜秋月也不是能站着让人打的,她一把抓住穆径微打下来的手腕,两人僵持着。   “穆望秋那个贱人,我穆家供着她养着她,最后却养到了床上,她生的贱种,也配让我嫉妒吗?她算什么东西!”穆径微怒骂着,秋月紧紧的捏着她的手腕,像是要将她碎骨一般,“穆家供养她?真是笑话?穆氏的人是傻子吗?谁供养了谁等你死了之后还去问问你爹吧!”   穆径微的脸色微变,秋月甩开了她的手,冷声道:“滚回堃城吧,永安郡主可不欠你什么!”   秋月走后,穆径微颓坐在老人椅上,她的心口堵得慌。   过了许久,她才面无表情的起身,望着婢女吩咐道:“回堃城吧。”   那婢女沉默了片刻,终是一句话都没有再说,收拾好了东西,把东西装上了马车,一行人离开了京城。   离城门越来越远,穆径微回头望着城门,脑海中浮现出了穆陶陶的声音,她说,三姐姐,可以问我一句好不好吗?   昨日听的时候不觉得她委屈可怜,今日在脑海中回荡却让人心口有些酸意,父亲对穆陶陶有多好,母亲的心里就有多不快,她一直都清楚。   可穆陶陶就不可怜吗?她也可怜,穆望秋也狠心,将她留在侯府后没抱过她一次,母亲心有芥蒂,也不可能对她贴心。   穆径微自嘲的笑了一声,拉下车帘,扬长而去。   王府内   石邝的医术高明,但位置凶险,也在寝殿内忙活了两个多时辰都忙活完,他出来时一脸的疲惫之色。   看着坐在外间候着的太皇太妃禀道:“老祖宗,王爷无事了,等他睡醒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太皇太妃听着石邝这话,柔声道:“辛苦了。”   “分内之事。”石邝话落,便见太皇太妃轻轻的拍了拍穆陶陶,安抚道:“听到啦?没事了,你要不要进去看看?”   穆陶陶看了看太皇太妃,又看了看石邝,迟疑的站了起来,见石邝未阻拦,她才提步朝内殿走去。   她进去之后,石邝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太皇太妃起身跟着石邝走到了外面,石邝才低声道:“万般皆是命,王爷是有后福之人。”   太皇太妃笑了笑,石邝才解释道:“王爷的心脏竟然不在左边,不然正中位置,我可能真是无能为力了。”   他说完之后,太皇太妃也惊了一下,“此事不要对外说。”   “ 老祖宗放心。”   霍砚是在后半夜醒来的,屋内只剩一盏灯亮着,还罩了灯罩,灯光极其微弱。   他看了一眼旁边,穆陶陶并不知道,又往床沿边看了一眼,发现她就趴在床榻旁。   伤口扯着疼,他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手刚落上去穆陶陶就忽然惊醒了过来,他的手扬在了上方。   “皇叔,你醒了。”   “饿不饿?要不要喝水?”她一句接一句的问完后又自言自语道:“可是石大夫说了,你得明天晚上才能吃东西,你忍忍。”   她伏在床榻边,眼中露着担忧,说话轻声细语,又好似回到了她及笄之前。   他定定的望着她,好似一瞬间就酒软花侬,伤口也没那么痛了,“怎么不睡?”   穆陶陶缓缓的垂下了头,霍砚徵伸手拉过她的手,轻轻的拍了拍旁边的位置,“天快亮了,上来躺着。”   话落,见她未动,又道:“不然让春晓送你回沁园,你去睡会儿。”   穆陶陶终究是没有惊动隔壁的春晓,轻手轻脚的上了塌,在一旁躺了下去。   她望着霍砚徵,抿了抿唇还是说了句:“对不起。”   霍砚徵摸了摸她的头,说道:“这对不起该我先说。”   四目相对,有些事情渐渐的开始释然,霍砚徵柔声说道:“过去的就此揭过,以后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重新开始吗?穆陶陶想着离京了的穆径微,点了点头。 第52章 真相 母女相见   重新开始, 霍砚徵以为的是她与他的感情重头来过。   穆陶陶知道霍砚徵的意思,但她有自己的想法,重新开始于她来说, 是放下过去种种开始新的生活。   对于她来说, 情窦初开时对霍砚徵的那些欢喜, 也在她该放下的过去中。   她想进一步解释,但想着霍砚徵身上的伤,她思索着觉得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引得他不快,便没有谈开。   这几天霍砚徵对外宣称偶感风寒, 身体不适, 躺在府邸养伤。   穆陶陶在府邸陪着霍砚徵养伤, 闲暇时猛然想起霍砚徵那天说的话,若是他死了,让她去找魏若冰, 找魏若冰做什么?   本想弄清楚,但迟迟没有出府的机会。   她让秋月给魏云曦递了信, 她暂时不走的消息, 魏云曦收到信高兴坏了。   也顾不上年关的许多事, 风风火火的就来了王府。   她的手里还有当年霍砚徵给她的王府令牌,人进了王府穆陶陶才得到消息。   霍砚徵躺着养伤,魏云曦来东院显得有些不太合适,管家就把她带到了沁园,又让人通知了穆陶陶过去沁园。   姐妹间几天不见都有许多话可聊,原来的穆陶陶是不会藏任何事情的, 但最近魏云曦却是感觉出来了,穆陶陶的眼底是藏了事情的,连她都未说。   她恍惚间想起那个住在七姑姑院子里的道姑, 一直带着面纱,偶然一次风吹过面纱,她看到了一个侧脸,和穆陶陶像极了。   她向魏若冰打听过,魏若冰不高兴了,她便没有再问。   但此时看着穆陶陶的模样,和那道姑的眼神也有些相似,终是开口询问道:“陶陶,原来长信侯府可有人入了道观?”   穆陶陶愣了一下,“怎么这么问?”   她寻思了一会儿才道:“穆望秋入了道观,但她早就没在了。”   魏云曦听着这个名字,脸色缓缓的僵了下来,难怪她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又说不上来,平日里不就有人传穆陶陶长得像穆望秋吗?   所以,七姑姑院里的那个人,可能是穆望秋?   “你怎么问起这个事情?七姑姑让你问的?”   魏云曦摇了摇头:“我前些日子在七姑姑的院子里见到一个人,感觉长得与你很像。”   穆陶陶握着魏云曦的手忽然一滞,“现在还在七姑姑院子里?”   魏云曦点了点头,穆陶陶结合着霍砚徵说的话,临时起意道:“七姑姑在府邸吗?我们去找她吧。”   这话,魏云曦顿时心神领会,“在,现在去?”   “嗯。”   穆陶陶让春晓和霍砚徵说了一声,她就与魏云曦离开了府邸,秋月随着她去的。   魏府,魏若冰的院中。   穆望秋在和魏若冰配药,魏若冰看着她心如止水的样子,几次欲言又止,穆望秋看了她一眼,“你想说的我都知道,别催我,让我再想想。”   “师叔啊,你都回来了,你就去见一见她,她能不能接受你再说?若是一直不去见,等将来她知道了,心里定是比现在怨气还多。” 魏若冰说着,穆望秋深吸了一口气,她就想着穆陶陶跟着穆径微离开,去堃城。   但没想到穆径微走了,穆陶陶还是留在了王府。   可相认了,她难道带着穆陶陶去道观吗?   她会跟着她去吗?还有霍砚徵那边也是一个问题。   “我想想。”   穆望秋想要再想想,可由于魏云曦,穆陶陶她们已经来了府邸。   还是直奔魏若冰的院子来,推门而入,魏若冰和穆望秋没有一丝丝的准备,当场四个人就愣在了原地,大眼看小眼的望着对方。   魏云曦和魏若冰的眼神都在穆陶陶和穆望秋身上扫视,穆望秋此时没有带着面纱,面容露在外面,穆陶陶又在跟前,那股子刻在骨血里的相似,更加明显了。   穆陶陶早有一丝的心理准备,但此时她的心里还是如海浪翻涌,无法平静。   只是一眼,她便知道了,这个人是穆望秋,是将她带到这个世上来的那个女人,是她的母亲。   可是,她为何不去看她?为何躲在魏若冰这里?霍砚徵让她来找魏若冰,是否也是因为知道穆望秋在魏若冰这里?   穆陶陶那无法平静的心下滚过这个念头后,心如凉水。   “穆望秋?”她问。   直呼其名,把在场的三人都恍了一下,穆望秋亦是,她双手叠握着,应了一声:“是我。”   听着她承认的声音,穆陶陶淡淡道:“你还活着啊。”   穆望秋心头一哽,但忍了忍还是说道:“假死,不方便露面。”   “了解。”她道。   了解二字落入耳中,穆望秋的心间泛起了酸意,良久没有说上话来,穆陶陶缓缓走近,看着她有些失态的神色,继续问道:“霍砚徵知道你还活着吗?”   “你及笄那天他知道的。”   听到及笄,穆陶陶蹙了蹙眉,她不是很喜欢及笄这一天,包括这一天发生的所有事情,便是这一天,打破了所有的平静。   “你去观礼了吗?”   穆望秋低声应:“去了,你很漂亮。”   “你去了,霍砚徵都可以知道你还活着,就我不可以知道吗?”   她的面容冷冷清清,情绪说是平静,但到底还是气的,压着怒气才会面前看上去平静了下来。   穆望秋面对她的质问无法回答,魏云曦有些不明所以,穆望秋是陶陶的姑姑,可听着两人的对话,看着两人的神情,怎么看都不太像是姑侄俩的见面。   魏若冰见状急忙走到穆陶陶身边,柔声道:“陶陶来了,进屋进屋,咱们进去坐下说好不好?”   “云曦,带陶陶进屋。”   魏若冰发话,魏云曦挽上穆陶陶的胳膊,拉着她朝屋内走去,边走边低声询问:“怎么回事呀?”   穆陶陶也不瞒了,淡淡道:“她不是我姑姑,是我亲生母亲。”   听着这话,魏云曦半晌才回过神来,“她不是你姑姑吗?怎么……那你爹爹……”   “她不是我亲姑姑,跟我祖父祖母没有一点点关系,爹爹还是爹爹。”穆陶陶的话,让魏云曦脑子嗡嗡响,这么说那侯府夫人就不是陶陶的亲娘,她的亲娘也就是穆望秋生下了她就没有陪过她一天,魏云曦越想越难过。   她抱着穆陶陶,轻轻的拍着肩膀。   院中,穆望秋的脸色惨白,魏若冰拉着她道:“进屋吧,跟她说清楚,她会理解的。”   穆望秋深吸了一口气,她想过很多次与穆陶陶见面应该怎么说话,应该怎么解释,应该怎么告诉她我就是你的母亲,她也想过穆陶陶会喊她一句娘。   可刚才穆陶陶是直接喊她名字的,她没有喊她姑姑,就说明穆陶陶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   魏若冰带着穆望秋进屋,魏云曦和穆陶陶两人并肩坐在火盆旁的软塌上,见她们进来便垂下了头,也不看。   穆望秋走了过去,魏若冰朝魏云曦递了个眼神,魏云曦又望向穆陶陶,低声说道:“陶陶,我去隔壁等你哦。”   “好。”   魏若冰把魏云曦带走了,屋内就剩母女二人。   沉默了许久之后,两人都抬起了头打量起了对方,最终还是穆望秋率先开了口,“对不起呀,我没想到你没有跟你三姐姐走。”   闻言穆陶陶皱了皱眉,“你想要我跟穆径微走吗?”   “我只是想你离开摄政王。”   穆望秋话落,穆陶陶抿了抿唇:“你写的那些信我看了,我知道你担心的事情,所以你放心我不会嫁给霍砚徵的。”   “但穆径微恨你,你知道吗?”穆陶陶这一问,让穆望秋愣了愣,“恨我吗?”   “你觉得她不会恨你吗?”   穆陶陶反问,穆望秋未语,她定定的望着面前的女儿,许久才问起:“那你,恨我吗?”   “不恨。”   明明是该高兴的答案,却高兴不起来。   “我有一事不明,西梁帝既然甘愿禅位,那她为何要留下你呢?还有为何留在穆府?”   这是霍砚徵一直想知道的,也是穆陶陶想知道的,西梁帝已死,长信侯也已经没了,便只有穆望秋一个人知晓答案,所以,她必须要问清楚。   穆陶陶的称呼是西梁帝,与世人的称呼没什么区别,穆望秋骤然间心里的堵得慌,数十年过去,提起这个人她还会酸了眼眶。   “西梁帝,姓安,名虞,字谨之,她是你的姨母。” 穆望秋望着穆陶陶一字一句的说出来,她每个字都咬得很重,语气却又很轻,她的眼眶湿漉漉的,穆陶陶皱着眉,感觉自己像是听错了似的,“你说她是我的什么?”   穆望秋眨了一下眼,泪珠从脸颊滚落下来,重复道:“西梁帝,姓安,名虞,字谨之,她是你的姨母,我的长姐。”   “她留下我,只是因为我当时太小了,想找个可以托付的地方让我长大,霍砚徵总是觉得前朝的人存在就是会造反,可他不知道,你姨母之所以要将我安排在穆府,就是不想我被有心之人利用去造反,去生事,她只是想要我活着罢了。”   穆陶陶还沉浸在西梁帝是一个女人的消息里面,西梁帝不是她的舅舅,而是她的姨母。   “这怎么可能呢?”她喃喃道。   “有什么不可能的,没有皇子,你的外祖母便把你姨母当做男儿养大。”穆望秋伸手拭去了脸颊上的泪,眼前清晰了许多,“至于我去穆府,还有禅位,包括你爹爹带兵投奔太/祖都是你姨母和你爹爹早就商量好的。”   听到这里,穆陶陶听得目瞪口呆,一个皇帝和自己将军商量好了,一个答应禅位一个反叛出去再打回来。   她不是在听话本子啊……   不止她不解,这事儿说给任何人听了都不会相信吧。   “这……他们为何要这么做啊?”   穆望秋笑了笑,笑着笑着就落了泪。   “自然是为了天下百姓,都说打江山难,其实守江山也难,皇位一人一人的传下来,自然也有人做得好,有人不好,当一个皇朝从内里腐朽了,从没有人能够从内里自救,你姨母接到手的就是一个满目疮痍的江山,她做了许多努力,耗尽心力也没能力挽狂澜。”   “她是在凛冬里做的这个决定,那天突然下了一场暴雪,冻死了无数难民,她身子骨本就不好,听到消息后就彻底的倒了下去。”   “所以,她密诏了你爹爹入宫,让在当时的几支队伍中选一个,反叛过去,你爹爹选了太/祖。”   穆陶陶听着穆望秋的话,心口震惊得迟迟没有回过神来。   穆望秋看着她的样子,苦涩道:“霍氏一族,其实太/祖最初就应该立霍砚徵为太子,他那薄情寡义心狠手辣的性子,最适合做一个孤家寡人,震慑朝臣,为民谋福祉,河清海晏,时和岁丰,是你姨母一生的心愿。”   话到此处,穆望秋看着穆陶陶的神色已不是刚才初见时那般的淡漠,喃喃道:“对不起啊,因为这些事情,让你一个人长大。” 第53章 心照不宣 我娶你……还成么?……   或许是因为安虞的这个事情对她的心里冲击很大, 穆望秋对她道歉时她竟没那么抵触了。   她虽然没有穆望秋的陪伴,但穆昇对她很好,侯府夫人虽然没有那么亲昵, 但也没有苛待她, 侯府没有了之后, 霍砚徵对她其实也很好,这么想起来,穆望秋比她更可怜,她从小到大只有父亲一人, 长大后又因为霍砚徵不得不离开侯府。   穆望秋也不是故意的不要她吧。   这么想了之后, 她缓缓的望向穆望秋, 抿了抿唇,“以后你怎么打算?”   她这一问,穆望秋顿了顿, 她还没有想好怎么打算,其实主要是没有想好怎么安排穆陶陶。   但望着穆陶陶眼底星星点点的期盼, 她不想让穆陶陶失望, 想了片刻才柔柔开口:“我的打算, 要看你的想法,你愿意跟着我吗?我们在京城一起生活也可以,或者去其他地方也可以,道观里太枯燥了,你不会喜欢的。”   “我知道了。”穆陶陶说着点了点头,却没有回答穆望秋, 她能否离开王府,她不知道。   秋月和那些人能否平安,能否过上平静的生活, 是系在她身上的。   穆陶陶在魏府呆的时辰有些久,想着晚一些再回去的,但天色还未到黄昏,魏大夫人身边的人就来了魏若冰的院子。   “郡主,摄政王来接你了,在府前等您呢。”   老嬷嬷一脸的笑容,大抵是觉得霍砚徵对穆陶陶也太好了,还亲自来接。   穆陶陶却想到霍砚徵身上的伤,带着伤他也亲自来了,是怕她走了?   她没那么确定,但绝不是老嬷嬷心中所想的那般。   穆望秋听着老嬷嬷这话脸色沉了下去,有些担忧的望向穆陶陶,“现在要回去吗?”   “嗯,你最近都在七姑姑这里吗?”   穆望秋“嗯”了一声,穆陶陶道:“那我有空再过来。”   魏云曦送穆陶陶出的府,霍砚徵的步撵就在魏府门口停着,魏大夫人他们也在门口候着,穆陶陶出来辞别了魏大夫人她们,上了步撵。   霍砚徵半卧在软枕上,见穆陶陶上了步撵,他扣了扣窗,步撵被缓缓抬起。   穆陶陶看着他唤了一声,“皇叔。”   霍砚徵的脸色不太好,也不看她,听见她喊之后才缓缓掀起眼帘,“我不来接你,你是不是就不回去了?”   “没有,我准备一会儿快用晚膳了再回去。”   “见到穆望秋了?”   他的声音很冷,望着穆陶陶的脸色微微一变,他的心口忽然一紧,有些东西似乎从手中流失了一般,扯着伤口一点一点的疼了起来。   “见到了。”   她回答后便没有再说话,霍砚徵缓缓的攥紧了手,半晌没有说话,里面的气氛低沉。   穆陶陶动了动身子,正对向霍砚徵。   “皇叔不用来接我的,安排个人看着我就是了,其实不看也没关系,我不会一声不响的离开的。”   她这话,一字一句的正戳到他心尖上,穆陶陶和魏云曦出门时,同他说的是出去逛逛,他真是这么以为,却迟迟没有等到她回来,他也不知是怎么了,等着等着忽然就心慌了起来,穆陶陶是去见穆望秋了,她们会相认吗?她会跟着穆望秋走吗?她还会回来吗?   一个接一个往外冒的念头像是春日雨后的笋,埋不住藏不住。   “我不是怕你走才来接你的。”他话落,穆陶陶点了点头,也没有争论,好像是认同,实则并不是,她只是懂得乖巧了。   其实这几天的相处他都知道,原来的她本就乖巧,那是单纯的乖巧,但这些日子她的乖巧,是她心里觉得,她应该这样。   说好的重新开始,又哪里会那么容易,一句话真就能做到心无芥蒂的重新开始。   “我们相认了。”穆陶陶主动说道。   霍砚徵沉默着,她接着又道:“她问我愿不愿意同她一起生活,我还没有答应她。”   她说完之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坐直了身子定定的望着他,眼神中多了一丝他看不透的坚定,骤然间就让他心里乱了。   “皇叔,及笄那日我问你可不可以娶我——”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他打断了,“可以。”   他脱口而出,穆陶陶被噎了一下,随后就柔柔的笑了,“不是这个意思,我还没有说完。”   “陶陶,我说可以。”   穆陶陶笑着垂了眸,“皇叔会逼我做我不愿意的事情吗?”   霍砚徵哽在喉中,他从未逼她做过什么她不愿意的事情,又怎么会逼她?可现在她这么问,接下来她还会说什么,他都已经猜到。   他迟迟未答,穆陶陶双手交叉而握,霍砚徵盯着她的手慢慢收紧,听着她轻柔的声音响起。   “皇叔会让我和穆望秋离开吗?”   她问完霍砚徵瞬间就变了脸,她知道他不会同意了,心中有些无奈,才又开了口:“若我留下,皇叔可以给我在京城选一个夫婿吗?”   霍砚徵的眼神像一把刀子,刷的射过来,她纹丝不动,装作未看透这眼神后面的意思,继续道:“我与皇叔之间其实不合适,一是皇叔大我太多岁了,二是我们的身份也不合适。”   “皇叔,你我的身份是我心中过不去的坎。”   她说得直白,过不去的坎,时间久了会过得去吗?霍砚徵没有问,穆陶陶也没有继续说。   但霍砚徵心口堵得慌,他比她大十五岁啊,他等她长大,长大后她介意他的年纪了。   原来是他介意穆望秋的身份,那是因为他对穆望秋没有任何感情,可关于穆陶陶是前朝郡主的身份,他并不介意。   可现在换成她介意了。   霍砚徵定定的望着她,见她的神色中没有丝毫可退的余地,沉默了许久才应了下来,“好。”   “谢谢皇叔。”   *   昭庆三年初春,是霍砚徵登基后的第三年。   他登基后,霍云谵和霍云桓分别在外面开了府邸,霍云谵如今还孑然一身,霍云桓和魏云曦阴差阳错的看对了眼,霍砚徵赐了婚,已成亲一年之久。   在年前生了个女儿,满月酒在正月里。   自从她生孩子,穆陶陶就成了王府里的常客,早去晚归,免得出入宫麻烦,她就住回了摄政王府。   那小孩儿刚生下来没多久,就是一肉团子,穆陶陶觉得甚是神奇,那孩子不睡觉,她就一直在旁边玩小孩。   魏云曦见她那样便问道:“陛下不是说给你选夫婿吗?这都几年了,还没有选到合适的啊。”   穆陶陶笑了笑,轻声道:“估计就是没选到合适的。”   “那你也不问问。”   “不着急。”   魏云曦皱了皱眉:“你还想嫁给陛下?”   这话,让她愣了一下,随后又低下头逗孩子,“怎么可能,我只是也没有遇见喜欢的郎君,他没选到我也就不着急,等我遇到了,我会主动说的。”   她边逗孩子边说,说得漫不经心,一副没所谓的样子,魏云曦眼中闪过一丝担忧,霍砚徵这个年纪了,没有皇后,没有妃子,也没有宠幸过的宫女,身边就一个穆陶陶,但依旧是永安郡主的身份,也不封后,也不封妃,大家实在是看不明白。   朝臣都急疯了,折子一个接一个上去,却从没有回音,就连霍云桓回来都跟她抱怨了很多次,但霍云桓是心中笃定霍砚徵喜欢穆陶陶,不然不会一直这么宠着她惯着她,只是不清楚霍砚徵到底是怎么想的。   魏云曦觉得,霍砚徵和穆陶陶就是彼此耗着,霍砚徵说什么给她选夫婿,可这满京城但凡优秀点的少年郎,他都会主动给人指婚……这哪里是想好好给穆陶陶挑夫婿的样子。   穆陶陶心中是清楚的,但她对那些小郎君没有喜欢,所以自然也不会去争取。   两人就这样心照不宣的耗着。   魏云曦觉得这样一直耗着也不是个事儿,特别是穆陶陶也住宫里,她只是郡主,也不是公主,和霍砚徵没有任何血缘关系,这京城里的人虽然不敢说,但心里会怎么想?   自然是把她归成霍砚徵的女人。   所以,不能再这么含糊着。   “你要是一直遇不到呢?就保持现在的状态?”魏云曦神色认真,穆陶陶起身从摇篮旁走了过去,“你这是坐月子太闲了想把我嫁出去?”   魏云曦摇了摇头:“母亲跟我说过很多次了,说她不好跟你说,让我劝劝你。”   “其实我觉得现在挺好的。”   “穆陶陶,你觉得陛下有真心在给你挑夫婿吗?三年了,他一直没有挑到合适的,你一直不过问,陛下心里会不会想你是默许他这么做的?”魏云曦说完,穆陶陶淡淡道:“我确实是默许的。”   “你默许是因为你不想成亲,你没有喜欢的人,但陛下心里的想法与你应该是不同的,他会不会觉得你还喜欢他呢?你说过你们身份不合适年龄不合适,你说过你有心结,所以,你说陛下会不会就想这样宠着你,陪着你,他不娶,你不嫁……”   魏云曦的话落下来,穆陶陶眼神暗了暗,心情也荡了下去。   看着她的样子,魏云曦低声问道:“你心里,真的不喜欢他了?”   穆陶陶深吸了一口气,半晌没说话,魏云曦拉过她的手,握在手中,“试一试如何?陶陶,不要怕呐。”   沉默了半晌,她摇了摇头:“不然我也去道观吧。”   魏云曦蹙着眉,重重的拍了她一掌,“烦死了你,你不嫁人将来我们怎么结亲家?”   穆陶陶哈哈一笑,讨饶道:“开玩笑开玩笑,你打轻点。”   末了,她轻声说了句:“让我考虑考虑。”   穆陶陶今天都没有呆到晚上,说回宫一趟就走了。   霍砚徵正在议事阁与朝臣议事,春晓和青阳以及一众宫人都在外面候着。   穆陶陶匆匆而来,身后一个人也没有带,春晓冲着她福了福身,“郡主,陛下正在里面议事。”   “人多吗?”穆陶陶问。   春晓点了点头:“嗯。”   “郡主有急事吗?奴婢进去禀,若是不急那郡主稍等一下?”   穆陶陶看着春晓,深深的吸了口气,柔声道:“我自己进去。”   春晓愣了愣,一旁的青阳摇了摇头,便没有阻止,穆陶陶提起裙摆,大步上了台阶,朝里面走去,只见她走到门前便扬声说道:“皇叔,你给我挑的夫婿挑到没有啊?这么多少年郎你都挑不中,不如安排一下明日我自己挑?”   她说着推开了门,殿内原本严肃的气氛瞬间被打破,所有人都回头看了过来,只见穆陶陶站在门口,双手还扶在屋门上,她看着满殿的朝臣也愣在了原地,恍惚她并不知道里面有人议事,无意间出了丑似的。   霍砚徵坐在正对面,大臣坐在下首两边,气氛一度很尴尬,大家看了看穆陶陶,回头看霍砚徵。   只见那向来运筹帷幄的帝王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似是慌了神,竟未顾得上面前这一众朝臣,开口询问道:“我娶你……还成么?” 第54章 封后 穆陶陶坐在他的旁边,脸红得想找……   霍砚徵低沉的声音如晨间的老钟骤然敲响, 惊起一滩鹰雀。   这话,把穆陶陶也惊了一下,她只是想让众人知晓一下, 她和霍砚徵不是那种关系, 只是想让人知道霍砚徵答应了她会给她选夫婿。   只是……想打破霍砚徵心中的默认。   但她没想到霍砚徵会突然来这么一出, 还是当着满殿朝臣的面,她抓着门栏的手还未放,僵在了原地,半晌没有回答。   许久没有听到穆陶陶的声音, 大家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不约而同的低下了头, 霍砚徵放下了手中的折子,缓缓的起身朝穆陶陶走了过去。   见走过来的身影,穆陶陶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她望这霍砚徵的眼神,脑子骤然清醒, 放开了扶着门框的手, 转身就朝外面跑了出去。   霍砚徵岂会让她溜走, 疾步追了出来,殿内的朝臣伸长了脖子。   春晓和青阳守在殿外,清晰的听到了穆陶陶与霍砚徵的对话,见穆陶陶小跑着出来,霍砚徵紧跟着追了出来。   “陶陶!”   穆陶陶听着喊声,背对着他顿住了脚步, 躲得了一时也躲不了一世,不过眼下无人,她也就转了身, “皇叔。”   “跑什么呢?”他慢慢走近,声音低沉。   她垂着头抿了抿唇,“我不知道殿内有那么多人。”   霍砚徵看着她的样子,伸手轻轻的抬起了她的头,强迫她望向他,“嗯,他们不重要。”   看着他深不见底的眼眸,穆陶陶心下忐忑,蹙了蹙眉,不重要,所以他就当着朝臣问出那样的话来。   见她蹙眉,他伸手轻轻的替他抚了下去,“为何皱眉,给皇叔一个答案很难吗?”   她轻咬着下唇,耷拉着眼皮,细长的睫毛盖住了眼眸,瞧不出情绪,霍砚徵望着她,半晌后才听到她淡淡说道:“皇叔为何要说那样的话?”   “什么样的话?”   霍砚徵问,穆陶陶沉沉的舒了口气,仰起头望向他,“我以为我们之前说好的。”   “是说好了,但陶陶只是让我给你选,没说我不能做人选是不是?”   听着他这话,穆陶陶心情复杂,霍砚徵见她不语,低声问道:“你还喜欢我吗?”   她还没有说话,便听到他继续道:“我喜欢你,从元庆十六年开始到如今,我知道未来我也会一如既往的爱你,我不能接受你嫁给别人,也不能接受你离开,你若不想成亲,那我也不成亲,只要你还在,那我就觉得这叠叠深宫内,我们是在一起的。”   霍砚徵这话让她眼眶微酸,还真让魏云曦猜中了啊。   “若是我这一辈子不成亲,皇叔也一辈子不成亲吗?”   “有何不可?”   “当然不可,你若无后,将来谁来继位?”   看着她泛着水光的眼眸,他攥紧了她的手, “有霍云谵,霍云桓,再不济你看霍云桓还生了个女儿。”   穆陶陶:“……”   “陶陶,嫁给我好不好?”   霍砚徵说完之后许久没有听到穆陶陶的回音,心间忐忑不安,他紧张得喉咙发紧。   看着他的模样,想着这些年一起经历的点点滴滴,她还喜欢他,魏云曦问过,穆望秋问过,太皇太妃问过无数次,她都是格外平静的告诉她们,不喜欢了。   可她心里也清楚,霍砚徵登基后,面临着封后封妃选秀,每每有人提起她都会不舒服,她每次不舒服都往外跑,晚到宫门下钥才回来,不论是天晴下雨,他都会在宫门口等着她,看到他的身影,她那一天的坏心情才会渐渐消逝。   她还是喜欢他,可那些喜欢也不敢再宣之于口。   人长大后就是有一点很好,可以将心事藏心底,不让人窥视。   “陶陶还喜欢我吗?”霍砚徵迟迟没有等到她的回答,继而问道。   她不敢看他的眼睛,垂下了眼帘,声若蚊蝇低低道:“不喜欢了。”   霍砚徵感觉被泼了一盆凉水,沉声道:“既然不喜欢了,那就抬头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吧。”   她未动,霍砚徵轻捏着她的下颚抬起了头,她的眼眶中溢满了泪水,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她眼眶里的泪珠都瞬间滚了下来,他的心口像是被针扎一样,沙沙的疼,他俯身吻了她脸庞的泪,温热的呼吸喷在他的脸颊上,感觉周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一股热流蹿到小腹,他的身子瞬间就僵了,垂眸看着她粉润的唇,他移了过去。   穆陶陶朝后退去,敲打着他的胸膛,却被他紧紧的禁锢在怀中。   像是夏日里的暴风雨,来得那么快又那么急,像是下一秒就要将她生吞了一般,她身子轻颤,随后闭上了眼。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缓的放开她,她的脸色潮红,唇瓣鲜红欲滴。   他眼底的情绪翻涌,“承认喜欢我,就那么让你难受吗?”   “陶陶,我做过很多事情,可唯一后悔的就是那日回答了你不可以,我错了,陶陶不能原谅我一次吗?”   看着霍砚徵的眼神,她咬了咬牙,“皇叔真想好了吗?真想娶我……为后?”   “自然。”   “那以后呢,这宫里会有其他妃子吗?”   “不会。”   “若是群臣知晓我的身份,逼你呢?”   霍砚徵还没有说话,站在窗后的魏文攸就开了口,“郡主和陛下的事,可不要拿老朽们做挡箭牌啊!”   后面传来了窸窸窣窣的笑声,穆陶陶红脸,霍砚徵皱了皱眉有些不悦,但低头看着穆陶陶红着脸眼里有了点点笑意,也便没有去计较殿内群臣蹲墙角的事情了。   “陶陶还有什么问题吗?”   穆陶陶低低道:“我得去跟穆望秋说一声。”   霍砚徵急忙道:“我跟你去。”   “你不是还要议事?”   “明日再议。”   穆陶陶:“……”   自从两年前母女相认后,穆望秋没有再回道观,在京城买了个院子,两人一起在那院中炼丹,就这样就住了下来。   霍砚徵跟着穆陶陶到时,两人正练出一炉来,两人都素面朝天,穆陶陶常去早已经彼此习惯了,可霍砚徵是第一次见到这场面,还被惊了一下。   一个前朝公主,一个丞相之女,私下里竟是这样的。   他很是后悔,若是他足够了解穆望秋,便不会那么顾忌引出那么多事情,耽误了他娶穆陶陶。   这样的前朝公主,真的不太可能有造反的心。   穆望秋和魏若冰回头望看到了穆陶陶身后的霍砚徵,也愣住了,两人都擦了擦手站了起来,望着穆陶陶询问:“怎么……”   那眼神就是问穆陶陶,霍砚徵怎么跟着来了?   霍砚徵抢道:“是我跟着她来的,打扰你们了。”   魏若冰受宠若惊,“不打扰不打扰,里面请。”   穆望秋则是神色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要娶穆陶陶的缘故,霍砚徵原可以无视的眼神,竟有些在意了起来。   之前她就不同意,这次还会不同意?   若是她不同意,陶陶会不会也不同意?应该不会吧。   魏若冰将人带到正厅坐下,让婢女上了茶,穆陶陶看着霍砚徵道:“我去找一下她。”   霍砚徵立刻放下茶盏,就要起身,“我跟你去。”   这举动,穆陶陶和魏若冰都愣住了,她急忙摆手:“我先自己去。”   “好,好吧。”   话落,他坐了回去,回头看到站在一旁的魏若冰,面露尴尬。   魏若冰看着霍砚徵这样,真是有些似曾相识,好像在那些提亲的小郎君身上上演过很多次,她有些不确定的问道:“陛下,郡主这是答应嫁给您了?”   霍砚徵看着她挑了挑,“你算出来的?”   魏若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摇了摇头,“陛下说笑了,看出来的,恭喜陛下了!”   霍砚徵“嗯”了一声,静坐着喝茶,心下还是有些忐忑。   穆望秋在后院屋内,穆陶陶去时她正在净手,“他怎么跟着你来了?”   穆陶陶看着穆望秋,自从相认,她还没有喊过穆望秋一句娘,但她怎么也是她娘,她既然要决定嫁给霍砚徵,那肯定也是要与她说一声的,平时也未觉得她有母亲的威严,可现在要开口说婚嫁之事了,却突然怯了。   穆陶陶冷嘶了一声,穆望秋看着她那样,皱了皱眉:“你是不是想嫁给他?”   她弱弱的点了点头,穆望秋顿了片刻,淡淡道:“我知道,他喜欢你,不然也不会对你那么好。”   “嗯。”   “但我之前就是觉得你也没经历过什么事,单纯天真,而他,满心的算计手腕又狠辣,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加上那个时候他阻拦了我与太子的婚事,我怕他知道你的身世后负了你,就在你及笄前威胁了他。”穆望秋突然提起了及笄那日,穆陶陶皱了皱眉:“那日你用什么威胁了他?”   穆望秋看她神色平静,才继续道:“其实我就是用过去他做的事情威胁了他,他对你很好,他在你的眼中也很好,若那个时候你知道他很久之前做的那些事情,定是很难接受,他怕你厌恶他吧,所以才拒绝了你。”   穆陶陶怎么也没有想到,霍砚徵拒绝她还和穆望秋有关,难怪他后来一直说不喜欢穆望秋,但为何拒绝她也不说。   “你后面怎么不告诉我呢?”   “我不喜欢你嫁给他。”   穆望秋说得直接,穆陶陶愣了一下,她思索了片刻道:“现在也一样不喜欢吗?”   她问,穆望秋沉思了片刻道:“不喜欢,可若是他还爱你,你也还爱他,那你决定就好,我尊重你的想法。”   “谢谢阿娘。”   她这话出来,穆望秋怔了一下,随后就笑了:“恭喜陶陶。”   穆望秋答应了,穆陶陶很是开心,回来时满脸的笑意,穆望秋跟着她一同出来的,霍砚徵一颗心落了下来。   可魏若冰看这场面却有些想笑,一报还一报,这世间到底还是有因果报应的。   她和穆望秋对视了一眼,便朝着穆陶陶喊道:“陶陶,我带你去看我们今日练出来的丹药。”   穆陶陶知道可能是穆望秋和霍砚徵有话说,便跟着离开了。   正厅内,穆望秋坐下后慢条斯理的吃了几口茶,才望向霍砚徵:“陛下真是好耐心。”   “只是此生认定了她而已。”   穆望秋微微颔首,“真不会介意她的身份?”   霍砚徵沉默了片刻道:“我爱她,只是她,你放心,我会护着她一辈子,不会伤她不会负她。”   “那就好。”   “有个事情我想了很久想不明白,冒昧问一问你。”   “什么?”   “长信侯府与西梁帝之间,有什么协议在吗?”霍砚徵问完后,穆望秋沉默了许久才说道:“你能接受长信侯府与西梁帝之间有什么协议?”   霍砚徵蹙了蹙眉,看了一眼在院中的穆陶陶,她正回头望着他笑,他也笑了笑,“只是想不明白,请告知。”   “长信侯与西梁帝确实是有交易,便是西梁帝送穆昇一个新朝的开国将军,但穆昇需要照顾好我,一辈子将我当做亲妹妹!”穆望秋说着也望向了外面,霍砚徵的眸光微变,“长信侯带兵叛出是西梁帝授意的?”   “应该说,是西梁帝放权给穆昇去选,穆昇选中谁那西梁帝就禅位给谁,穆昇选中了太/祖。”   这个答案,在霍砚徵的意料之外,就像是巨石沉入深海,击中了他的五脏六腑,“西梁帝为何这么做?”   穆望秋笑了笑,“她啊,平生所愿便是国泰民安,她努力了,做不到了,她心甘情愿让别人来做,只要是河清海晏,时和岁丰就行。”   霍砚徵的脸色惨白,穆望秋望着他轻声道:“所以,你可以放心。”   “我见过西梁帝,在和谈结束后,我们入宫,他脸色惨白,眉清目秀的看上去有些阴柔,身材看上去比平常男子柔弱,肩很薄腰很窄。民间都传什么皇帝残暴无良,推翻暴君等等的,但我建到他后和想象中的很不同,我至今都不解他是怎么做到心甘情愿的禅位的,因为不解,所以我怀疑他和长信侯下了一盘很大的棋。”   他说完之后顿了顿,“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穆望秋柔声道:“我虽在陶陶之事上对您很不喜,但我其实还是那句话,您是比当时的太子殿下更适合的人。”   “我会好好爱陶陶的,你放心。”   正月十五,霍砚徵借着元宵佳节,举行了宫宴,不论大小官职所有朝臣携妻入宫参加。   他亲手拟了立后的圣旨,可上面却没有什么恭顺贤淑、嘉柔成性,性秉温庄之词,而是洋洋洒洒的写了一篇表白的誓词,说的是娶她为妻做他的皇后,一辈子爱她护她……   霍砚徵自己的念的圣旨,穆陶陶坐在他的旁边,脸红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满朝文武对他这个骚操作目瞪口呆,可不管怎么说,可算是有个皇后了!   三十几年没有女人的男子,他们此生也就见过这么一个。   看在政务出色的份上,后宫就对他宽容点吧。   魏文攸这么想着,一旁的魏老夫人笑开了花,“ 老头子,回去你也给我写一封吧。”   魏文攸:“……老夫老妻都写这腻歪的东西做甚?”   魏老夫人:“可你年轻的时候也没写。”   “可我说了。”   “那我忘了,你写了我就算忘了也还能拿出来看看!”   魏文攸:……   果然,对别人宽容就是对自己残忍。 第55章 大结局 不要怕,我不会让你疼的。……   二月二十二, 钦天监选的好日子,寓意好事成双。   这一天的仪式繁琐,终于等到一直结束, 穆陶陶卸掉身上厚重的喜服, 拆掉头上锦簇的头饰, 换上轻薄的喜袍,重新梳头,待一切准备就绪,便只等霍砚徵回来。   她坐在大红色的龙凤床上, 屋内贴满了大红喜字, 她成亲了, 还是如愿以偿的嫁给了霍砚徵。   无数回忆涌上心头,尽管中间多有波折,但她也足够幸运, 小时候有爹爹宠着,后来又遇到了霍砚徵。   望着红烛上的火焰摇曳, 她想起了那年生辰时漫天的烟花。   霍砚徵进屋时, 见她正痴痴的望着那红烛, 思绪飘远,不知在想些什么,望着她坐在那里,心中溢满了欢喜,他慢步走了过去。   穆陶陶猛然回神,抬头望向面前的霍砚徵, 他也换下了喜服,净了面,烛光下他的眼神深邃, 转瞬就让人沉溺了进去。   “皇……”她喊了一个字之后,不知是该叫皇叔,还是该叫皇上,还是叫什么?   当场就迟疑在了那儿。   霍砚徵望着她迟疑的样子,低低的笑了起来,“今日我们成亲了,你该叫我什么?”   穆陶陶红了脸,垂着眸一脸的娇羞,她咬着唇有些叫不出口,半晌才喃喃道:“夫君?”   听着这俩字,霍砚徵的心下终于安定了下来,在床沿边坐下,伸手将她搂在怀中圈住,下颚抵在她肩头,轻声道:“陶陶,从今日起,我们就是夫妻了。”   他温热的气息扑在她的脖颈上,轻颤了一下,想着前几日魏云曦给她塞了一摞各式各样的书,内容丰富,看得面红耳赤。   今夜是她和霍砚徵的洞房花烛。   霍砚徵感受到她的轻颤,顺势便覆了过去,轻轻的咬了咬她的耳垂,一股奇怪的感觉在身体里乱窜,身子僵硬。   感觉到她的紧张,霍砚徵压着自己心口的躁动,缓缓的放开她,柔声道:“夜深了,就寝吧。”   说着给她掀开了里面的被褥,示意她躺上去,这一举动倒是让穆陶陶放松了下来,脱掉绣鞋便爬了上去,规规矩矩的躺下,霍砚徵也跟着躺了过去,放下床帐,才拉过被子盖下。   枕头是双人枕,又盖着同一个被子。   原在东院的时候,虽然住一起,但有两个枕头,两个被子,今日他们躺是在一个一床被子下,感觉又有些不同。   帐纱透着烛光,今夜洞房花烛,那蜡烛得燃一夜,穆陶陶毫无困意,她心底紧张,侧眸望向霍砚徵,只见他唇角带着掩不住的笑意,见她这样,他翻了个身侧过来面对着她。   被中的手却是覆到了她的腰上,将她搂了过来,“隔这么远,陶陶是害怕么?”   穆陶陶眨巴着眼睛,脸上滚烫,红得似火烧云一般。   她低低道:“不,不怕。”   嘴上虽说不怕,但心底对未知的东西是既害怕又期待,魏云曦还和她说了一些,她心底还是有些害怕的。   霍砚徵见她如此,将头靠近了一些,在她的耳边低声道:“不要怕,我不会让你疼的。”   穆陶陶的头越垂越低,头都抵到了霍砚徵的胸口去了,他轻轻的将她捞起来,四目相对,望着她粉润的唇便覆了上去。   他们接过吻,在从东院搬到沁园的那天晚上她还记得,只是那时他们与现在不同。   她在他的怀中,白皙润滑的肌肤,娇软的身子,无一不在刺激着他的感知,身上的燥热,腹部的暗流,一波接一波的折磨着他。   怀中的女孩终于在他的引导下渐入佳境,唇齿间溢出细细碎碎的声音,一路俯首往下,直至幽林之处,穆陶陶猛然回神,受到了惊吓一般便往上蹿,霍砚徵双手按住了她的腿,不容褪去。   她轻唤了一声,后续的话还没有出来,只感觉身下有什么滑过,身子一阵颤栗,双手紧紧的抓住了被褥,说不上来的难受从脚趾蔓延到了头顶。   她低低呢喃了句,我难受。   霍砚徵终于松了口气,缓缓推入,虽说不容易,但到底是好了很多,不过一会儿她便适应了。   一夜沉沦,是她与他一生的开端,未有不适,未曾落泪,是个好兆头。   霍砚徵原来没有开过荤,看书也好,偶尔泡冷水澡也好,感觉不过尔尔,但今夜之后,他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做鬼也风-流。   翌日穆陶陶醒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了,霍砚徵还在旁边躺着,正含情脉脉的望着她,“陶陶醒了?”   霍砚徵低低的笑声传来,她愣了一下立刻拉被子捂住了脸。   穆陶陶躲在被中,身上不着寸缕,想着昨日种种,身子有些酸,倒没有听说的那么疼痛难受。   半晌没有探出头去,霍砚徵轻唤道:“在被中不闷吗?快出来。”   “你先起。”   霍砚徵不依她,“新婚的第一天,新人要一起起床一起梳洗,今天所有的行动都是要一起的,不能分先后。”   这说辞,穆陶陶第一次听说,她抓着被褥探出头,一脸认真,“为何?”   霍砚徵凑近她耳边,低声道:“民间有个说法,早上谁先下地谁在下面,你让让皇叔好不好?”   穆陶陶眼珠叽里咕噜的转着,她这什么民间说法她怎么没有听说过?但重点不在这里,而是霍砚徵口中的上面下面……这人,成亲和未成亲是两幅面孔吗?   她脸皮薄,瞬间羞红了脸,可霍砚徵还笑意盈盈的望着她,她微微挑眉,“我若不让,夫君当如何?”   霍砚徵愣了一下便笑出了声,“那自然该为夫让你,在下……也不是不行,只是……”   穆陶陶见他还在胡诌,一把捂住了他的嘴,“我起,我起。”   她一只手捂着他的嘴,一只手捂着按着被褥。   霍砚徵将她搂了过来,趴在他的胸膛上,他的手掌灼热,覆在她的背上,烫得她一激灵。   肌肤贴着,霍砚徵的眼眸瞬间蒙上了一层雾,穆陶陶抬眸看了他一眼便知那眼底是什么意思,可外面阳光高照,屋内亮堂,他怎么能……   “我们起吧。”她喃喃道。   霍砚徵嗓音沙哑,“好。”   她准备爬起来,可他双手却不松,她眨巴着眼睛望着他,他也定定的看着她,眼眸都是她的倒影。   她正准备再开口,便被霍砚徵翻身压了下去。   永寿宫内,太皇太妃早早起来候着,怕霍砚徵和穆陶陶来敬茶,一直等到了午后还没有来,她困怏怏的等了个寂寞。   齐嬷嬷见状笑道:“主子要不要睡个回笼觉,等陛下和皇后来了,奴婢再喊您?”   太皇太妃微微摇头,“也不算很困。”   齐嬷嬷笑了笑,“他们年轻。”   太皇太妃道:“他已经不年轻了。”   “那更应该这样,不然主子什么时候抱得上孙女孙子。”齐嬷嬷话落,太皇太妃面露难色,皱了皱眉:“可不分白昼的,是不是不太好,我主要是有些担心陶陶那丫头,你说他要不知节/制……”   齐嬷嬷听这话老脸一红,“主子啊,陛下疼皇后您又不是不了解?”   太皇太妃翻了个白眼,幽幽道:“这事儿上,有几个男子是真的疼女人的?”   齐嬷嬷:“……”   因为霍砚徵这一番折腾,俩人墨迹到了晌午后才去的永寿宫。   太皇太妃看着霍砚徵神采奕奕的样子,眼神落在了穆陶陶身上,见她如一株含羞草似的,眼眸里那些明亮的光又回来了,她稍微放心了一些。   但待他们欲要离开永寿宫时,太皇太妃还是把穆陶陶留了下来,原来她还未成亲,说了她也不懂,还怕羞,现在好了,她经历过了自然也就懂了。   “母亲有什么话要同我说吗?”   太皇太妃望着她,低声问道:“不难受吧?”   穆陶陶懵了一下,看着太皇太妃的眼神,恍然明白了过来她问的是什么,结结巴巴道:“不……不难受。”   太皇太妃看着她这模样,伸手摸了摸她一头的顺发,说道:“你成亲前就想跟你说的,怕说了你害羞又不懂,在那事儿上,要你自己舒服,你若不舒服就让他伺候到你舒服为止,明白么?”   穆陶陶脑中骤然浮现出许多画面,脸色霎红,到底还是脸皮薄,眼神闪闪躲躲,但还是乖巧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见她应下才说道:“去吧。”   霍砚徵见红着脸出来的穆陶陶,微微凝眉:“母亲跟你说什么了?”   “没……没说什么。”   “还不能告诉我么?”   穆陶陶见他那不太高兴的样子,真的与他年龄不太符,挽着他胳膊低低道:“我晚上跟你说。”   *   六月中旬,入了夏后天气炎热,穆陶陶整日就瘫在殿内不愿出去走动,每日吃了睡睡醒吃,霍砚徵见她提不起兴的样子,还以为她生病了,喊了石邝来给她诊脉。   石邝刚搭上脉搏一会儿就探出来了,“殿下身体无碍。”   霍砚徵蹙着眉,“那是怎么回事,她这样有几日了。”   石邝道:“是喜脉。”   喜脉这二字,让霍砚徵和穆陶陶都怔住了,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倒是霍砚徵先反应过来,一把就抱起了她,开心得像个傻子。   石邝站在一旁面无表情的看着霍砚徵。   穆陶陶有孕的消息传出去后,魏云曦和穆望秋第一时间入了宫,随着静姝公主也来了。   大概穆望秋的心情是最复杂的,虽然穆陶陶和霍砚徵成了亲,但不到最后她都没那么放心。   现在穆陶陶有了身孕,她提着一颗七上八下的心入了宫,见霍砚徵喜笑颜开穆陶陶说啥是啥的样子,看得出来他也很喜欢这个即将到来的孩子,这才放下心来。   隔年草长莺飞的三月里,穆陶陶生下了一对龙凤胎,一双儿女。   公主取名为霍清晏,大皇子取名为霍清时。   霍砚徵大赦天下,也特此为长信侯翻了案。   穆望秋那日也在宫内,见穆陶陶平安生下一双儿子,穆陶陶说:“阿娘,你要做外祖母了。”这平平淡淡的一句话,让她忽然觉得漂泊了半生的心好像有了归处。   再见付莲,也是这一日。   在无人之处,付莲跪在她跟前行了一个大礼,她的眼中浸满了泪水,弯腰将他扶了起来,“大监,过去的都过去了,我们都不必再记着往昔踌躇不前了。”   付莲老泪纵横,“见主子安康,奴才这一生便到此也足矣了。”   “大监这话不妥,看如今光景,未来的日子会越来越好,得好好活着,待你可以是离宫,我来接你。”   付莲垂泪,“奴才怎么敢让主子如此?”   “忘掉过去吧,把我当个故人,我们都开始新的生活。”   后来付莲特意向霍砚徵讨了个恩,想来伺候小殿下和小皇子。   霍砚徵看着他眼中的欢喜,应下了。   穆望秋看着付莲尽心伺候小皇子和小公主的样子,终还是对穆陶陶说道:“陶陶,对他好一点,等他可以离宫了,你跟我说一声,我来接他出宫。”   “他是?”   “一个故人。”   穆陶陶后来才知道,付莲竟是之前伺候穆望秋的人,从穆望秋出生到后来死遁离宫都是他在伺候,以及到后来去了穆府,他也还是一如既往。   某日,穆陶陶歇下了,付莲起身去查看俩孩子,而霍砚徵忙于政务,刚和朝臣议政回来,就碰了个面。   “陛下!”   霍砚徵嗯了一声,人走过后又顿住脚步说道:“大监何时若想离宫,来与朕说便可,如今她们娘三儿好,朕也就好!你最挂念的人在那宫外头,趁现在人还康健,可以去看看这大好河山。”   付莲跪下磕了个头:“奴才,多谢陛下。”   “起来吧。”   话落,霍砚徵凝了凝眼眸,幽幽道:“安虞,她是一个了不起的皇帝。”   付莲心口一颤,对着霍砚徵的背影又一大拜。   在初秋来临之际,付莲离宫了。   穆望秋来接的他。   穆望秋给穆陶陶留了信,说想去看看这大好河山,勿念,后续会给她写信的。   主仆俩便一同离京了。   后来隔了几日,霍云桓骂骂咧咧的抱怨霍云谵撂挑子走了,把事情都留给了他,他也想去出去玩,答应了魏云曦要去江南玩一直没有去,他还没有去,霍云谵倒是先去了!   穆陶陶才知道,一同走的还有魏若冰和霍云谵。   “你说,他一个人,不好好做事去玩有什么意思?”   穆陶陶看着他这暴走的样子笑了笑:“就因为他是一个人,才应该出去玩,说不定回来就给你带一个嫂子回来了!”   霍云桓想了想,好像这样也还行。   但很多时候,人也不会一直得偿所愿,霍云谵这一走,竟然就入了道门,认了魏若冰当了师姐,成了修道三人组……   霍砚徵不是很高兴,但穆陶陶却觉得人不过一生,怎么恣意怎么活。   道理霍砚徵懂,他不过是觉得,霍云谵曾喜欢穆陶陶,他一日未娶妻,那他的心可能就还在穆陶陶身上。   霍砚徵这有些低迷的情绪,一直到魏云曦和霍云桓带孩子入宫,魏云曦在穆陶陶身边说起魏若冰。   “前几日母亲跟我说,七姑姑来信了,说她好像红鸾星动了,只是那男子小她许多岁,不知道祖母能不能接受?”   “我又和母亲对了信中的许多信息,怎么感觉七姑姑信中的男子是二殿下啊?”   魏云曦向来擅长联想,穆陶陶惊了一下,“这不太可能吧?”   正准备解释如何不可能等等的,就听霍砚徵道:“怎么不可能,你再去打听打听,要真是朕就赐婚!”   魏云曦点着头,应道:“好。”   后来魏老夫人再三追问,虽然年龄有差距,但要是魏若冰能成亲,他们也不介意了,但后来魏若冰说等以后回京再说,也就没有再提了。   待到俩孩子开始蹒跚学步后,霍砚徵坐在案几前看着折子,见穆陶陶躺在软塌上看话本,不知道是不是有些嫉妒,他幽幽道:“皇后殿下,您爱我吗?”   穆陶陶回头睨了他一眼:“爱你要如何?”   “爱我可否替我分担一点?”   “分担什么?”   “折子看不完……”   穆陶陶:“……这我替你分担不了,你才是皇帝,我是皇后。”   “话不能这么说,夫妻一体,分什么皇帝皇后,来来来……过来。”说着,他就起身把穆陶陶从软塌上拉了过去,坐在他旁边。   穆陶陶看着那一堆折子,皱了皱眉:“我不会。”   “没事,你随便看,拿不准的问我,看完什么意见直接批一下。”   霍砚徵说得坦坦荡荡,穆陶陶看着他,就觉得霍砚徵是嫉妒她闲着有空看话本,但霍砚徵每日也确实累,她若能替他分担点也是好事。   抱着这样的心态,她做得很上心,也做得不错,朝臣拿到折子上是皇后批的,还是难受了一阵,但霍砚徵温水煮青蛙,慢慢的也就习惯了。   再后来,霍砚徵临下朝时,对着众臣说了句:“明日朕想多睡会儿,皇后上朝,对朕是什么样,就对皇后是什么样,多谢众卿体恤朕了!”   一众朝臣:……   穆陶陶还是通过宫人的口,才知道霍砚徵搞了这么个事情,第二天霍砚徵就躺着,怎么也喊不起来,不但不起,他还在一旁说:“殿下要不再快点就要迟了,第一次上朝迟了不好吧?”   穆陶陶要有多生气就有多生气。   气冲冲的更衣离去,霍砚徵迅速起来换了身太监的衣裳,就跟着去了。   大殿之上,朝臣跪满一地,直呼着:“殿下万岁!万万岁!”   穆陶陶也不知为何,耳朵嗡嗡作响,脑中一片空白,她想起了安虞,她是女身,却以男子之身坐在这里,直至死亡,那些人也不知他们的陛下是个女娇娥。   她的眼眶微酸,眼神微微瞟过去,只见霍砚徵就站在殿旁的柱子侧,正笑意盈盈的望着她,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原来,他不是嫉妒她太闲啊……   她翻开面前的第一本折子,上面写着:皇后殿下,余生我们携手并肩守这山河无恙!霍砚徵留于昭庆六年六月初六。   【全文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