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摄政王又在脑补我爱他   作者: 汤圆一碗   简介   温芷秋前世被未婚夫背叛抛弃,父母又遭到陷害双双离去。   她从众星捧月跌落至尘埃,最终惨死山崖。   重生归来,她还不知要如何改变自己悲惨的命运,就被奇怪的梦境侵扰了——   她无意买下一批奴隶。   梦中原本尸骨无存的自己便被人风光厚葬了;   她随手救下了被府上下人欺负的奴隶。   梦中原本惨死的自己便在追杀中得了救……   “奴,多谢小姐救命之恩。”   直到温芷秋看着眼前俊美的男人嗓音低沉对她这般道来,她才赫然反应过来。   滴水之恩他便救了她一命,倾囊相助他能否助她改变命运?   *   温芷秋将人带到身边,却发现梦境朝着诡异的方向改变了。   梦里,她被他锁在身边,夜夜娇宠。男人双眼发红,不允许她离开半步。   梦外,他望着她时也愈发眷恋,刻骨偏执之意浓烈欲滴。   温芷秋害怕了,绞尽脑汁也没能想出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叫这人总用这般眼神瞧她   直到自己被送上与他成婚的花轿上   周遭的人却纷纷祝贺她终于得偿所愿,嫁给了她心仪许久之人   心仪?!   她逃都来不及,什么时候心仪他了啊!   *   卫珣贵为皇子,却出生丧母,命途坎坷,困于宫墙。   一朝被害,他被打成重伤丢出皇宫。   为返京城,他掩去身份混入卑微低贱的奴隶群中,却被一个娇柔明艳的女人买回了府上。   昏迷之际,一双纤细白净的手向他探来,将他从无边的黑暗中拉出。   她维护他,亲近他,给了他温暖,给了他光亮   从此,他的心底有了一道刻骨的烙印   为她夺权,护她周全,步步为营,成为权倾朝野的摄政王   可新婚当晚,他在新房的窗沿上看到欲要跳窗逃跑的新娘——   男人将窗边人拉回,执着她的手,语调轻柔,眼神却暗沉阴郁:“秋宝,天下皆是我所有,你想逃到何处去?   食用指南:   1.甜文无虐,非打脸爽文,主要是男女主感情线,惩奸除恶打脸渣贱剧情略倍速,介意慎入   2.自我攻略男主,娇软貌美女主,男二火葬场,骨灰扬了   3.1V1+sc+HE   ?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重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温芷秋,卫珣 ┃ 配角:专栏预收《穿书后反派砸了我的铁饭碗》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男主被自我攻略的每一天   立意:将心底的爱勇敢说出来 第1章   初冬,朝国各地接连迎来冬日的第一场雪。   唯有越临江边上的江南水乡,仅是下了一场绵软阴雨降了些气温,丝毫未被山河后的暴风雪侵扰半分。   府邸内,几个丫鬟踏着雨后湿淋的小路手中端着几盅冒着热气的盅罐,正一路朝着温芷秋的院子里去。   到了地方,便被院门前替温芷秋守夜的贴身丫鬟映月拦了下来:“小姐已经睡了,端回去吧。”   其中一人闻言,朝院内探了探头担忧道:“小姐心情还是不佳吗?”   映月轻叹一口气摇了摇头:“老爷和夫人因着旁事耽搁了几日,哪曾想被大雪封住了去路,若要等雪停再赶路,不知几时才能抵达江南了,小姐独身一人在此,得此消息难免心情低落。”   映月口中的老爷便是温家当家的,朝中大理寺卿,温廷元。   温廷元年少入朝为官,在朝中摸爬滚打十余年,而后一步步爬到了大理寺卿之位,得此高位才放下了打拼的脚步,年过三十娶了如今唯一的夫人刘氏,而后却又一直未能有子嗣,年近四十才诞下一女。   身为温家老来得女的独生女,温芷秋生来便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家世显赫,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每年到了冬季,温芷秋不耐京城的寒冷,温廷元便会携妻女一同前往四季如春的江南水乡避寒,直至开春才返回京城。   只是今年,温廷元因着朝堂之事须得在京多耽搁几日,温芷秋因着心中念想之人,等不及同父母同行,这便先一步启程抵达江南。   室内,珠帘遮挡后的红木软塌上,温软的被褥中绻着一人。   温暖昏暗的烛火轻柔洒下,恰好落在她欺霜赛雪的面庞上,像是笼罩着一层极为不真实的浅浅纱光,肌肤如踏进云端一般的绵软,被褥外的云纹衫领口偏低,侧躺时露出一截雪白纤细的脖颈,颈间若隐若现的锁骨陷出好看的弧度。   两弯黛眉下,明眸紧闭,朱唇微翘,细长浓密的眼睫轻轻颤动着,像是睡得不太安稳。   旁人以为温芷秋是因着父母被大雪封城无法抵达江南与她团聚而忧愁,却无人知晓,眼下的她内壳里已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再醒来便回到了十年前。   此时,她枕着玉枕,陷入了一段极为冗长的梦境之中。   梦里,天色如江南冬季到来的这场雨一样,阴沉又压抑。   温芷秋又梦到了前世的事。   她自小便倾慕常将军之子常钦,她一直认为,他们门当户对自然也是天造地设。   此时她提前从京城赶来江南,为的便是迎接征战归来的常钦。   可那时的她并不知常钦心中所想,只当他也同自己爱慕他一般对她倾慕,却不曾想他不仅心中从未有过她,娶她也只是为了温家的权势和地位,他假意迎娶自己,得了温家的权势支持后,不过一月便把真正的心上人明目张胆接回了府上,先是将其当外室养着,后来便更是变本加厉,将她贬为妾室让他的心上人夺去了她正妻之位。   至此,温芷秋已是心灰意冷,命运却没打算放过她。   父亲抓住犯下贪污罪的李太尉,却因证人夫妻双双在牢狱中服毒自尽进而死无对证,李太尉一举翻案,反咬父亲一口,那年温芷秋十七岁,父亲锒铛入狱,母亲病卧不起。   而后短短一年时间,温芷秋奔波在各大权贵人士之间,只求能有明事理之人为父亲说句公道话,李太尉的罪行众人看在眼里,却因他是皇后身边的红人,无人敢说半句不是。   唯有一生正直的父亲秉公执法,最后却只能含恨死在狱中。   温芷秋这才明白,李太尉贪污事小,想将温家斩草除根才是皇室背后真正的目的,皇帝病重,众子夺嫡,而温家被迫卷入朝堂争斗之中,成了夺嫡之争的牺牲品。   父亲死后没多久,母亲也药石无医,就连夫妻一场的常钦,也在这时为了自保将她狠心驱逐出府。   一时间温芷秋无依无靠,从众星捧月跌落尘埃。   然而悲剧至此还未结束,她一心救父的冲动行为引来了杀身之祸,四处流连逃窜,最终仍是没能逃过一劫,惨死在山崖,尸首被乌鸦虫蛆肆意啃食,直到化为白骨。   再见这荒凉凄惨的一幕,仍是叫温芷秋浑身发凉。   画面一转,模糊的梦境中她头一次看到了她死后的画面。   腐烂的尸首附近悄然出现几道身影,为首之人一身玄色大氅,身子高挺背脊宽厚,仅是一个无声的背影,便叫人生出几分敬畏来,他站在她的尸首旁半晌,温芷秋从背后却无法瞧见他的面容。   这人是谁,难不成前世她到死都还没能逃过一劫吗。   正想着,男人忽的有了动作,手一抬招来了下属,温芷秋听见一道低哑沉冷的嗓音,划破了山崖的寂静:“将她下葬,好生安顿。”   男人沉寂的嗓音中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温芷秋一愣,视线里,男人缓缓转过身来,映入眼帘一张俊美邪魅的面容,棱角分明的五官,刚毅的面部轮廓,英挺剑眉,眼眸狭长,弧度极为好看的薄唇紧抿着,冷白的肤色叫他周身透着矜冷高贵的气质。   温芷秋一时间没能认出此人是谁,直到脑中赫然意识到什么,顿时从梦中惊醒过来。   噩梦惊起冷汗涔涔,温芷秋失神地看了眼窗外,天不知何时已经大亮。   心绪未定,萦绕在脑海中的仍是梦醒前看到的那张面容。   这怎么可能?   如果是别的时候,温芷秋定是不会将那样一张俊逸非凡的脸庞和自己几日前见过的一张肮脏狼狈的脸结合在一起,可那的确太像了,尤其是那双眼,带着沉冷的光,漆黑却湛亮。   重生回到十年前,温芷秋花了好几天时间才适应了自己又活过来的事实,可即使是活过来,前世所发生的一切都叫她太过胆颤,她无力去扭转,更想不出自己要如何逃脱。   慌乱之下,她抵达江南后便带着人去了奴隶市场,前世的逃亡让她实在害怕,好像多买几个强壮的奴隶在府上,她便能得以安全。   直到挑了二十几个奴隶回府上后,温芷秋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此刻一切都还未发生,她甚至还未和常钦成婚,更不会有人追杀她。   于是那批奴隶就这么被温芷秋随意安置在府上了,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今日会在梦中,再见到市场上见过的那双眼。   当时在一群肮脏卑微的奴隶中,她一眼就看到了角落里那个蜷缩成一团奄奄一息的男人,不是因为别的,正是因为他即使身处阴暗角落,那一双叫人一眼看去便像是被吸了去一般的眼眸。   那是一双和其余奴隶皆为不同的眼眸,像是被困在牢笼中的猛兽,却又隐忍而克制的波澜不惊,所有人都垂着头期待着自己能被温芷秋选上,唯有他的眼神非常具有侵略性,即使狼狈不堪,却丝毫不显怯懦,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她看,眼底的光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圈,最后落在她怔愣的脸庞上,放肆又大胆。   鬼使神差般,温芷秋将他一并也买下了。   可一个奴隶怎会在她梦中变成了锦衣华服的权贵,温芷秋虽不知他的身份,却能从他的行头和随从看出,他的身份绝不一般。   梦里所见当真是自己前世死后发生的,还是自己噩梦做多了生出了臆想?   毕竟前世,她并没有在江南买过奴隶,也从未见过那个男人。   视线落到床榻边的书案放着的信纸上,那是昨日收到的父亲从京城寄来的信,如前世一样,大雪封城,他们暂时无法前往江南。   温芷秋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前世和父母的分别犹在眼前,撕心裂肺般的痛苦难不成要叫她再经历一次。   这几日接二连三的梦境都在不断提醒着她前世一步错步步错,温芷秋不知自己重活一世究竟要如何去改变悲惨的命运。   心下烦乱,温芷秋提笔便要给父亲回信。   她若记得没错,此次父亲因事耽搁在京城,便是为了李太尉一事,只是这事还处于开端,父亲刚查到一点端倪,若要真的定罪李太尉,还得有个一年多的时间。   温芷秋无法在信中写得太过明显,眼下谁也不知道李太尉在朝中肆意贪污,她也只能将自己知晓的后事旁敲侧击告知父亲,父亲应当在这些事上有一定的定夺,其中最关键的还是那对死在狱中的证人夫妻。   温芷秋在信中浅浅提及了几句,也不知这是否会引起父亲的注意,只是即使父亲提前注意到了那对夫妻,但他们最终会在牢中自杀的原因仍然不得而知,得想办法在回京后查明这件事,再提前做应对。   如此想着,温芷秋很快写好信,将信纸四四方方叠好,披上外衣便出了房门。   刚踏出门前,端着一盆铺满花瓣的温水的映月迎面而来,随即她抬眼看到温芷秋愣了一瞬,连忙三两步上前惊道:“小姐,您起身了怎未唤奴婢,奴婢这就为您梳妆打扮。”   温芷秋抬了抬手淡然道:“就在院中洗漱一番便可,这封信派人寄回京城。”   映月闻言疑惑道:“小姐,今日常将军归来,咱们不是还要前去城郊迎接,您……”   温芷秋眉心微蹙,提及这个称号心里就有些不舒坦,重生这几日还没得闲细想这人,映月忽的一提她这才想起,前世她先父母一步前来江南,为的就是早日见到边防归来的常钦,算算时间,正好是今日。   眼眸一沉,温芷秋顿时不悦道:“不许再提这人,今日就在府上,哪也不去。”   映月瞧着自家小姐不是以往提起心上人时的女儿家露出的羞怯,而是极度明显的不悦,显然有些不明所以。   可常钦对温芷秋的冷淡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一直都看在眼里,一边心疼小姐的执着得不到回应,一边又只能顺应着小姐,每每送去常府的糕点吃食,转个头就会被倒掉,映月有次瞧见了,话还未对温芷秋说完,便被温芷秋气恼打断,还让她不许这般污蔑常钦,定是她瞧错了。   温芷秋不愿面对现实,做下人的也不敢再多说半句,只得眼睁睁看着自家小姐一头扑了去。   如今倒是突如其来的转性,映月也不知温芷秋这突然是怎么了,兴许只是叫什么事给气恼了,小姐的性子惯来骄纵,随着自己的性子,时常叫人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就好像前几日突然去买回来二十几个奴隶,便叫众人甚感疑惑。   映月这头正想着,温芷秋也同样想到了此事。   心下思虑一番,忍不住开口问道:“前几日那些奴隶可安顿好了?”   “小姐,管事的已将奴隶们进行筛选安置在了各个岗位,这几日劳作下来,倒还挺顺手,小姐挑的人自然是不错的。”   温芷秋点了点头,故作淡然紧接着问出了自己真正想问之人:“那个受伤的呢,情况如何了。”   映月缓了一瞬才反应过来温芷秋问的谁,随即道:“他身上有伤,也不知能活几日,带回府上后便一直让他在西屋的废旧柴房中,这几日也不知还活着还是死了。”   温芷秋猛然瞪大了眼,来不及去想梦境的细节始末,连忙紧张吩咐道:“怎可当真不管人死活,赶紧派人去瞧瞧。”   作者有话说:   下一本写《穿书后反派砸了我的铁饭碗》   为了进编制拿铁饭碗,云卿考上了宇宙公务员   以全宇宙倒数第二的好成绩,分配到了小说局快穿员的工作   面对第一个工作,穿成反派的早死白月光   云卿付出了一百二十分的激情   她出现在反派黑化过程中最阴暗落魄的时期,照亮他温暖他拯救他   云卿超常发挥,和反派爱得死去活来   最终死在仙族手中,完美谢幕   岂知,云卿死后,反派黑化值突破天际   云卿上一章领盒饭,反派下一章就带兵攻打仙族,把仙族屠了个干净   好家伙,男女主都给干死了,小说还没入v就全面崩盘   小说局慌乱之下改写了剧本,重启了小说世界   云卿再次进入这个世界中,拿起了恶毒作精女配的剧本   为顺利完成任务,云卿作天作地,放飞自我——   为了不和魔尊同住:一屋子暗色,死气沉沉还以为到了阴间,本仙女喜欢粉色。   第二日,英明神武的魔尊大人寝殿粉红蕾丝满天飞。   为了激怒魔族增加黑化值:仙女得喝清晨最清新的露水,这点小事都办不到,真叫人失望。   当夜魔界森林中,魔尊大人端着木盆从深夜站到天明。   为了花光魔尊的钱:这都舍不得买吗,魔族该不是要破产了。   结果逛到腿快断了,魔尊大人仍然面不改色利落付钱。   眼看任务毫无进展,云卿只好使出必杀绝技——   大婚当晚,司夜在寻乐坊中逮住了穿着华丽喜服正和三个肌肉猛男打麻将的云卿   【系统:反派黑化值100%,一级戒备】   云卿脸色一变,这就一步到位了?   头一次面上失了冷静的男人怒不可遏走向她   带着凉意的手扼住她的手腕,眼底阴冷的偏执几乎将她淹没   开口却又若无其事一般:“卿卿,赢钱还是输钱了?”   云卿傻眼:你到底啥时候黑化杀我,我再不领盒饭,铁饭碗都要砸了啊!   食用指南:   1.全文存稿,日更到完结   2.男主重生,前世被救赎的疯批美强惨,转世狂拽酷炫三界男德标兵   3.甜文1v1+sc+he 第2章   书房内,温芷秋撑着手肘,指腹轻轻翻动书页,衣袂轻滑,砌玉堆雪般露出半截皓腕,明眸盯着书案上的书页,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买回奴隶后她便把这事给抛之脑后了,买回一个带着伤又无力劳作的奴隶本就叫下人们不解了,府上下人也并未把那批奴隶放在心上,毕竟奴隶身份低贱,见温芷秋没多做吩咐,这便无人再去管那无用的奴隶了。   可温芷秋仅是回想了一番那人的伤势,这若当真无人管他,该不会真死了吧。   她不知那人出现在她的梦中是否是巧合,前世所没发生的事,突然在梦里清晰展现,温芷秋很难不去在意此事。   映月端着一叠小食进屋打断了温芷秋的思绪,温芷秋抬眼看去,忍不住问道:“可寻大夫看过那奴隶了?”   一日内温芷秋接连问起那奴隶两次,映月偷瞧了她一眼,不知温芷秋心底作何想法,只能回应道:“大夫看过了,那奴隶倒是身子骨硬,说是身上大多为皮外伤,并未伤及筋骨,但那些伤看着可真是骇人,大夫替他上药时,他竟连吭也未吭一声,普通人若是遭此重伤,别说支着身子同小姐的车马一路回府,就是连动弹一下都得疼得龇牙咧嘴,那日见他面色如常,我还以为他没多大事,今日一见,倒真叫人咋舌。”   竟如此严重?   温芷秋神色有些凝重,但到底是个奴隶,她想了想才开口道:“那便叫人照看着,待他伤好后再安排劳作,这几日叫他先好生养着,莫叫府上闹出人命才是。”   “是,小姐。”   想来也奇怪,那人究竟是上哪将自己弄得这般伤痕累累的,温芷秋浅尝一口热茶侧头问道:“可知那人的来历?”   映月闻言一颤,似是想起什么来,有些犹豫道:“小姐此次挑选的这批奴隶皆是从边防那边运送而来,其余人都是因边防战事而四处流落的下等人,可有关那人的来历……奴婢也不知是真是假。”   如若那梦中所见为真,日后锦衣华服奴仆簇拥的男人,眼下怎会流落至此,不论真假,温芷秋迫切的想要知晓他的来历:“说来听听。”   “听其余奴隶传言,那人是从边防的斗兽场出来的,边防战事居多,杀戮心重,原本专有供人消遣娱乐的场子,将人抓入关有猛虎野兽的栅栏中,以看人与兽厮斗为乐,惨死其中的人不计其数,能幸存下来者少之又少。”   温芷秋倒是头一次听闻这样的地方,眼眸微颤,忍不住打断道:“那他是从那地方逃出来的?”   映月摇了摇头:“斗兽场可不是轻易能逃出的地方,只要还活着,便会一次又一次被当做野兽爪下的猎物送入斗兽场,那人前后约莫进了斗兽场十余次,前不久,忽有一场大火将整个斗兽场烧了个精光,也不知那人走了什么运,带着一身伤倒也没被烧死,就这么脱离了斗兽场。”   温芷秋蹙眉:“一场大火?是谁纵的火?”   “这……奴婢便不知了,本也只是边防来的奴隶们的闲聊话谈,几分真几分假咱们便不得而知了,只是那场大火倒是在边防人尽皆知,小姐若是想知详情,可要派人前去查探一番?”   温芷秋默了一瞬,心下有些杂乱,微微颔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还是嘱咐道:“莫要大动干戈,不过是个奴隶,我只是怕他来路不明。”   “是,小姐,奴婢明白。”   *   是夜。   雷鸣闪电,狂风呼啸,滂沱大雨击打得周遭砰砰作响。   温芷秋反应过来,她在做梦。   如此清晰的认知,却全然无法从梦中醒来,又一次出现在临死前逃亡的山谷中,温芷秋下意识想要逃避眼前的景象,下一瞬,一张冷峻警惕的脸庞猛然出现在她眼前。   温芷秋一愣,这与她前世的记忆截然不同,这人是从何处冒出来的。   来不及多想,身侧传来一声利器相撞的声音,只见那人一把锋利的剑挡住了正朝她砍来的大刀,身子被他提起,一挥剑,温芷秋惊呼出声。   有什么热烫黏腻的液体洒在了脸上,她颤抖着身子却没办法停歇,只能跟着他死命逃跑。   视线中,那人颈后一块明显的红色胎记映入眼中,混杂着沾染在衣襟的鲜血,格外晃眼。   断崖处,是她的葬身之地,一路上那人不知砍杀了多少刺客,她奔得精疲力竭,他也负了伤。   没地方逃了,她仍然会死在这,知晓这个结局的温芷秋清楚自己在做梦,思绪缓和过来,抬眼看着那人刀削斧凿般的侧脸,心底微微颤动着。   千钧一发之际,突然从四面八方传来马蹄声,以断崖为圆心,一众人马在顷刻间将刺客包围了起来。   手腕被那人缓缓松开,温芷秋怔然看去,便见那人沉冷的目光扫过众人,一抬手,后来的人马迅速冲了上去,将所有刺客一并斩杀。   耳畔传来男人低沉平稳的嗓音:“没事了,你得救了。”   猛地一个激灵,温芷秋从梦中惊醒。   轰隆——   天未亮,雷声轰鸣。   温芷秋呆坐在床榻上怔愣许久,划破天际的闪电落在她惨白的面容上,许久未能将她从骇人的梦境中缓过神来。   她怎会做这样的梦,那个人竟又一次出现在了她梦中,甚至改变了她前世的命运,将她从刺客的追杀中救了下来。   怎会如此。   这梦究竟是什么预示,还是她心绪杂乱的臆想,可那梦境实在太过清晰,真实得就像是此时此刻发生的事一般,而那人为何又屡次三番出现在她梦中。   温芷秋再难入睡,脑海中不断回响着那人在她耳畔的低声,在床榻上呆坐许久,终是忍不住心中的疑虑,下床披上一件暗红色的披风,用发带束起长发,拿着伞悄然步出了闺房。   夜已深,暴雨来临,除了巡逻的护院外,下人几乎已经睡了。   温芷秋本想把宿在隔壁屋子守夜的映月喊醒,思虑一番又觉自己这般大半夜前去奴隶屋子叫人知晓了有些不妥,可她心下没法安宁下来,她不知自己见着那人又该如何,可梦中一幕幕闪过眼前,脚下的步子便加快了起来。   温芷秋提着灯笼撑着伞,避开了巡逻的护院,一路踏着湿泞的小路走到了下人院后的西屋。   那人被买回来后,因身上带着伤,便被独自一人安顿在废弃的西屋,好在此时他没住在奴隶的大通铺里,不然她倒不知要如何解释自己夜里为何出现在此。   可她为何要来此地。   温芷秋在心底也这般问自己,她压根不知怎的,噩梦惊醒,鬼使神差般的,自己就朝着这来了。   可此时夜深,那人定是入睡了,就算还醒着,她又能同他说什么,一个毫无依据的梦境,难不成还要问他前世可当真救过自己。   莫不是疯了。   温芷秋心底打起退堂鼓来,思绪逐渐冷静下来,她转身便打算要走。   哐当——   忽的一声响,险些将温芷秋手中的灯笼惊掉,一转头,四周又异常安静下来,未曾闻见异样,只有雨水砸着地面的噼啪声。   突然,一旁的阴暗角落陡然响起一道呼吸声,夹杂着痛苦的轻喘,在这寂静的院中十分明显。   温芷秋愣了几秒没动,捏着伞柄的手微微发颤,视线向角落移去。   稀薄的光线下,她隐约看到了角落中一个高大的轮廓,应该是被丢弃的垃圾堆成的小山包,西屋常年荒废,此处也被下人当做临时堆放垃圾的地方。   她等了等,并没有什么异常发生,就连刚才的呼吸声也小了,像是幻听了一般,那人受了重伤正躺在屋中,大雨夜又怎会有人出现在院中。   温芷秋屏住呼吸,朝着前面又走了两步,正要略过那垃圾堆,那道呼吸声再次响起。   近在咫尺的距离,温芷秋听得非常清楚,像是什么在夜雨中瑟缩在雨中发出的求救低喃。   温芷秋愣了一下,再次停住了脚步。   阴影中,似乎有什么东西颤动了一下。   一只布满污垢的手从黑暗中露了出来,湿漉漉的在雨中缓缓向前,触碰到了温芷秋的裙摆。   温芷秋神经紧绷,全身汗毛竖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紧抿着双唇,死死握着伞柄,几乎就要惊叫出声。   乌黑的夜空在一阵电闪雷鸣中,劈亮了天空,照亮了这团黑影。   是个人!   温芷秋心中一惊,低头便对上了一双漆黑的眼眸,带着湿气和虚弱的目光,眼皮耷拉下来,湿淋的发丝贴在两颊,双腿屈膝蜷缩成一团,身子止不住的微微颤抖着,身上破旧的衣服露出了他的手腕和脚踝,赤着的双脚上满是伤痕。   再一看,温芷秋却瞧见这人腿脚被粗麻绳捆绑住,整个人被强行绑在了角落之中,地上散落着一根麻绳,像是他方才才挣脱开来的手上的束缚,那只手紧拽着她的裙摆不松手,视线却压根没能对焦在她身上。   他不是应该在屋中吗!   此时他正吃力地仰着头,苍白的嘴唇微张着,发出近似呜咽的低喃。   天空很快再次陷入了黑暗,雨势转大,噼里啪啦低落在地。   温芷秋猛然回过神来,连忙上前两步惊呼道:“你怎在这里,是谁将你绑在此处的!”   话语间,伞被丢至一旁,温芷秋有些慌乱地伸手去解他腿上的麻绳,雨水打湿她的衣襟,迅速沾湿她的发,手上动作一慌,碰到他的露出的脚踝,触及之处满是滚烫。   鼻腔里传来若有若无的血腥味,男人微弱的呼吸声在头顶减弱,直到温芷秋终于在慌乱中将他松绑,忽的一道阴影压了下来,肩上一沉,满怀滚烫。   他晕了过去。 第3章   温芷秋到底是叫所有人都知晓了她夜探西屋之事。   天蒙蒙亮起,一夜的暴雨也逐渐平息了下来。   几名下人踏着雨来回奔走在院中,奴隶屋中新买回的二十来个奴隶跪地垂头在温芷秋跟前。   温芷秋一袭明艳的红裙,两弯黛眉紧紧蹙成一团,精致的小脸上愁云密布,焦躁抬眼看向跟前的一众奴隶,咬了咬唇怒声道:“是谁将他绑在院中的!”   奴隶们摸不清主人的性子,却也知此刻开口无疑是自讨苦吃,众人憋着一口气,连大气也不敢出一下,更无人敢应答她。   温芷秋心中气郁难消,若不是她昨夜因着那梦去了一趟西屋,只怕那人被绑在院中淋一夜雨,会给活活冻死,更别说他身上本就带着伤。   “无人承认是吧,映月。”温芷秋抬手招来映月,她向来是赏罚分明,不知这些人因着何事要如此欺辱那人,她自是不会让府上平白无故出现这等事,“派人将昨夜之事彻查,究竟是谁在府上使如此恶毒的计谋,一经查出,严惩不贷。”   映月知晓小姐素来不爱府上下人勾心斗角,不过如此大动干戈倒是头一遭,顿了一瞬,这才瞥见温芷秋还蹙着眉头看她,连忙垂下头应声道:“是,小姐。”   底下跪着的奴隶们闻言忍不住抬头了好几个,众人面面相觑,像是当真不知是何人做的此事,又唯恐事情牵扯到自己身上。   温芷秋视线在奴隶当众扫了一圈,正欲再说什么,院门前躬身跑来大夫的身影:“小姐,老夫替那人看过了。”   温芷秋连忙问道:“他情况如何?”   大夫叹了口气,神色凝重摇了摇头:“此前老夫替他诊治时,他便全身是伤,轻则淤血凝聚重则皮开肉绽,好些处一看便是伤了多日未曾处理,一片血肉模糊,几乎无法分辨是由何利器所伤,虽有溃烂发炎但好在还没感染出什么病症,这还未将伤养好,如今又染上了风寒,高热不退,情况有些不妙,老夫已尽力为他医治,但能否醒来,还得看他自个儿的造化了。”   温芷秋闻言微微一愣,仅是听大夫这般说,便觉得骇人。   打小她便养尊处优,被人捧在手心娇养长大,连小磕小碰都极少有过,实难想象如此严重的伤势到底得有多疼啊。   温芷秋抿了抿唇,一想到梦中那人挡在自己身前极力护她的模样,便不由得想起昨夜他拽着她的裙摆,奄奄一息。   深吸一口气,温芷秋低声道:“既然他已入了温府的奴籍,那便尽力医治他。”   “是,小姐。”   *   遣退了下人,温芷秋在屋中呆坐一阵,心下仍是有些不安。   自重生归来,她都接连梦见前世之事,起先是不断梦见前世她是如何被常钦所辜负,自己后来又是如何跌落尘埃,再到众叛亲离,惨死山崖,那几日的梦境不断提醒着她前世的悲剧。   可直到她买回了这批奴隶后,这些梦又突然开始有了变化,先是梦见自己死后被那人找到,那人将她厚葬安息,而后又梦见自己竟然在逃亡中得了救,根本就不会遭受惨死之苦。   仅是几夜的梦境,这并不能说明什么,可温芷秋仍是觉得这并非巧合。   她能重活一次,便已是奇迹而又不同寻常之事了,那这些梦,若是真的也并非全无可能。   思及此,她决定去看看梦中之人,步入安顿那人的小院,挥去了下人独自走进屋中。   屋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草气息,方才下人替那人处理了伤口,换了身衣服,此刻他仍昏迷在床榻上。   温芷秋走近床榻边,血和泥污一去,五官便显露了出来。   男人有着极为好看的容貌,就如她在梦中梦见的那般,立体漂亮的五官,高挺的鼻梁窄长眼,眼尾长而上挑,眼睫很长,若是睁开眼来,便是更加生动。   眉眼间带着几分还未褪去的稚气和少年感,他与她在梦中的相遇已是几年之后。   视线落到衣领处露出的淤青,温芷秋抿了抿唇,不知他衣衫下的伤势如何,显然他此刻也睡得不太安稳。   梦中的他,有着矫健的身手,敏锐的洞察力,锦衣华服身侧随从众多且都身手不凡,可如今怎又只是个卑微的奴隶,被人抓进斗兽场中,还被入了奴籍任人欺辱。   温芷秋沉默着,眼看这人昏迷不醒,她也无法询问他什么,正欲转身离开,床榻上的人呢喃一声似要转醒。   “你醒了?”   男人眼睫微颤,像是要睁眼,一双剑眉却紧蹙成一团,痛苦地挣扎了一下。   脚步一顿,温芷秋不知他是否清醒过来,又试探性的朝着那躺在床上的身影喊了声:“喂?”   但那人再无反应,屋内静得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   温芷秋心底一慌,怎方才还有反应这会又像是没了气息一般,也顾不得身份悬殊,紧张得屏气凝神的伸出手探到他的鼻翼下边,感受到了还是有细微的气息后才松了一口气。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余光瞥到了他身上微微打开的衣领,思绪中忽的闪过梦中她曾见过的那块红色胎记。   她自是不知眼前这人究竟会不会有那道胎记,便也不存在在梦中将如此细致的细微末节也给一并梦到,如果那个梦并非自己的胡思乱想,那这人颈后,会不会有一块同样的胎记。   可这人平躺在床榻上,温芷秋根本无法看到他的颈后,若要查看,就需得扒开他的衣服将他身子抬起些许。   温芷秋看了眼这人又下意识朝身后紧闭的房门看了看,犹豫了一瞬,难敌心中对此事的疑虑,趁着屋中无人,迅速在他床前弯下身来,伸手便朝着他的衣领去扒。   谁知手刚扯开他的衣襟,床上那人却蓦地睁开眼,凛冽的寒意瞬间从他的眼眸中迭出,犹如蓄势待发的猛兽一般,像是下一瞬就要伸手反击。   可在看清了眼前之人后,那人微怔一瞬,眼底浮现了一抹诧异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炙热,下意识张了张嘴,唇边泄出一声低哑的轻唤:“小姐……”   温芷秋一惊蓦地抬头,便对上了一双漆黑却感觉带着火的眼眸。   此刻她正身子压在他的上方,那只探在他衣领上的手在慌乱下触到了他的脖颈,脖颈处热烫一片,像是又叫他烧上了高热。   温芷秋心跳骤然加快,不知是被那颈间的温度烫到了,还是自己身上发出的热意,被当场抓包的尴尬叫她感觉到自己浑身上下都快被火烧着了一般,连着呼吸也不畅了。   似是咬着了舌头一般,她连忙向其解释道:“我、我只是……只是想看看你的身子……嗝!”   伤势如何了。   后半句在温芷秋心慌紧张下的一个嗝给卡在了嗓子眼,再垂眼看去,那人惊愣地瞪大了眼,眼底像是涌上了什么热烫又浓烈的情绪。   这一瞬,温芷秋脑袋嗡嗡作响,被这人瞧得连后半句话也没能再接得上,脸上霎时轰然涨红一片,瞪眼看着面前的人,很快又反应过来,她是主他是奴,她为何要羞恼:“谁准许你这般看我的!”   给自己涨了些底气,舌头也不打结了,嗝也不打了,温芷秋倒是显得有些盛气凌人了。   那人愣了一下,很快收敛了自己的神色,似是想要起身,却又被虚软的身子拖累得有些动弹不得,只得敛目低眉,但却不显半分卑微,沉声道:“小姐,待奴身子好了再看可好?”   温芷秋一惊,刚褪下的几分红热似是又要攀起,但很快她又镇定下来,站直了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仿佛这样便不显得她方才的行径奇怪了,清了清嗓才故作镇定缓声道:“你在此尽快将伤势养好,痊愈后到我院中来,可知晓了?”   话一说出口,温芷秋又觉自己这番话有些不对劲,喉头发干,神色变得有些尴尬,只能硬着头皮盯着他。   那人仍是垂着头,额前的碎发遮挡住他的眼帘叫人瞧不见他的神色,顿了一瞬才闻他应道:“是,小姐,奴知道了。”   知道什么啊!   这人怎么一副做好了奉献自我的准备的感觉!   温芷秋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气氛愈发不对劲,她堂堂大小姐,竟叫一个奴隶给弄得慌神慌脑的。   但即使还未真正看到他颈后的胎记,温芷秋也显然意识到这人并非只是个普通的奴隶,他日后位居高位,此时身为奴隶定是有什么隐情,否则一个虚弱得险些就剩半条命的伤病人士,又怎会有这般叫人难以忽视的压迫感。   屋内沉寂一瞬,温芷秋估摸着自己该离去了,正侧过身去,身后又忽的传来他暗哑低沉的嗓音:“奴,多谢小姐救命之恩。”   温芷秋身子一颤,脚下步子就这么顿在了原地。   救命之恩。   脑海中混沌繁杂的思绪像是在此刻豁然开朗起来,温芷秋回过头凝视着那人,顿了好一会,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缓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第4章   温芷秋匆忙从西屋出来后,在西屋的院外碰上了映月。   两人皆是一愣,温芷秋这走出来的方向,显然是刚去了西屋,可那是奴隶的屋子,她昨日夜探西屋在整个府上传了个遍,今日便在大白天里明目张胆了去,这着实叫人讶异。   温芷秋又哪是明目张胆的去,只是方才正值下人们吃饭换班的时间,她本只是想去看看那人,好解开自己心头的疑虑,可哪曾想一去便耽搁了这么大会时辰,出来便被映月撞了个正着。   温芷秋撩了下头发神色淡然,反正她已是被众人知晓了夜探奴隶房一事,如今大白天,她去了趟西屋又如何,这便又继续迈开了步子。   映月见状也不敢多问,连忙上前跟在了温芷秋身后。   回到自己屋中,映月替温芷秋沏上一壶热茶,温芷秋浅尝一口茶,忽又思及那人屋中的寒碜,想了想开口道:“仓库可还有棉被?”   映月一愣,歪头想了想很快道:“小姐可是觉着被子薄了,虽是冬季,但江南倒也暖和,来此前便未给小姐准备太厚的棉被,仓库内的都是下人用的,奴婢这便派人去加制一床厚实的棉被。”   温芷秋连忙抬手制住了映月:“不是我用,下人用的正好,去仓库挑一床干净些的给西屋送去。”   又是西屋?   映月怔愣地看着自家主子,还不待她回话,温芷秋想起什么,又道:“待会去问问大夫,那人的伤若要好得快些需什么药材,若是府上没有的,便派人去买。”   若是替他出头,那便是温芷秋见不惯府上下人勾心斗角,若是请大夫替他诊治,也是因着温芷秋心地善良,可这又是赐棉被,又是叫他用上最好的药材,映月思绪中不禁想起今日在西屋见到的那人洗净污秽露出的面容。   那奴隶相貌俊美,瞧着倒不像是个奴隶,反而有几分贵气,不仅在奴隶中显得鹤立鸡群,就是好些富贵子弟也不定能比得上这张面容。   难不成小姐这是瞧上他这张脸了?   *   午后,闺房中的贵妃榻上绻着一道纤细的身影。   塌上美人,一袭雪白长裙,腰间搭着一条素色毛毯,一双玉足在贵妃榻尾端露出,云鬓丹唇,明眸紧闭,一场短暂的梦境悄然而至。   眼前的画面迅速闪过,无声却十足清晰。   那人救了她,她免去了惨死的悲剧,那人将她接回府上,她看着眼前庞大幽深的府邸,再次发觉,这人的身份兴许比自己原本所设想的还要高贵。   可追杀她的是李太尉的人,李太尉身后还有皇后在为其撑腰,那人这般舍身救她,还杀了前来追杀的所有刺客,这岂不是公然和皇后作对。   再大的官职,对上李太尉和皇后,只怕下场不会好过。   可下一瞬,画面一转,温芷秋像是个旁观者一般,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那人带着一大众人一路杀到了太尉府上,将整个太尉府屠尽,鲜血洒满太尉府,四处回荡着叫他血液沸腾的惨叫声,即使这狠狠为她出了口恶气,可眼前这暴虐血腥的一幕仍叫温芷秋感到毛骨悚然。   猛然从梦中惊醒,温芷秋一脸惨白大口喘着粗气,屋内安静祥和,唯有温芷秋心中波涛骇浪。   那画面太过骇人,叫画面即使从眼前消去,也仍在脑海中盘旋。   温芷秋不知前世她死后李太尉过得如何,总归是因着皇后在背后扶持着他,又无人敢动他的位置,一路风生水起了,可那人却毫无顾忌地将李太尉一家以极其残忍暴虐的手段给歼灭了。   梦境越来越荒唐,这压根是温芷秋无法想象之事。   可怎会如此连贯,又怎会次次都与那人相关。   “奴,多谢小姐救命之恩。”   那人低哑暗沉的嗓音蓦地从脑海中响起。   温芷秋猛地从贵妃榻上坐起身子,难不成这梦真是她这一世日后会发生的,她因着重生后一次无心之举买下了那个奴隶,再因着她阴差阳错地救了他一命,日后他飞黄腾达了,便对她的滴水之恩投以涌泉相报,不仅救了她的命,还替她的家族报了仇。   这有可能吗!   一个奴隶,怎可能在短短几年时间后位居高位。   温芷秋又忽的想起那人的回答,他说他不记得他的名字了,也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兴许只是不愿暴露身份的说辞罢了,那人能在斗兽场中多次存活下来,那自然身手不凡的,再看他即使伤重也气场凛冽,多重奇怪的线索叠加在一起。   心头猛然“咯噔”一声。   房门忽的被人推开,一道女子娇俏的嗓音打断了温芷秋的思绪:“你还当真在府上啊,我还以为你府上的人唬我玩呢,你这几日没出门?常将军不是都回来了,这两日你怎未去寻他!”   温芷秋一愣,这才回过神来。   来人是温芷秋的手帕交,自小一同长大的礼部尚书次女,岳清玲。   岳清玲比温芷秋年长一岁,去年刚及笄便被家人远嫁江南,不过好在岳清玲所嫁之人还算不错,成亲一年岳清玲也逐渐接受了这桩婚事,两人甚是有不断感情升温的趋势,如今也在江南安稳定居了下来。   温芷秋此次未同父母一起出发前往江南,就是打着能早日见着一年未见的手帕交的幌子才得以被父母同意的,不过前世她的原意并不是为了来寻岳清玲,而是为了岳清玲口中的常将军,常钦。   岳清玲的突然出现才叫温芷秋这才想起这人,怔愣地看着岳清玲一瞬,才缓和了些脸色低声道:“也就你咋咋呼呼往我屋里闯了。”   两人打小便玩在一起,自是熟悉的,温府上的下人们见来人也更加不会阻拦,岳清玲自顾自地在一旁坐了下来连忙又追问道:“你还未回答我呢,你怎未去寻常将军?”   温芷秋侧头反问道:“寻他作甚?”   这下轮到岳清玲怔愣了,瞪大眼睛看了温芷秋片刻,才松了口气道:“我出嫁这一年你转性子了?我还以为你此次提前来江南还当真是为了常将军。”   岳清玲口中频繁提到常钦,叫温芷秋不由得不断想起前世常钦所做之事,眼底闪过一丝冷冽,很快又消失不见,只着淡然语气轻笑道:“就不能是为着早日见你?”   岳清玲闻言也笑了,以往她只知温芷秋开口闭口都提着那常将军,她耳根子都快听起茧了,如今倒好,像是压根对那人不在意了,兴许也只是这一年叫温芷秋心绪有了变化,她也并未放在心上,转而开口闲谈道:“这几日叫那围猎之事给耽误了,我早便想来看你了,一年未见,我独自一人在江南可真是无趣。”   温芷秋歪了歪头:“围猎?如今冬季,怎有围猎一事?”   “可这是江南呀,外头虽冰天雪地,可江南四季如春,山上的猎物仍旧活跃着,冬季围猎便是江南的习俗,打上一些猎物,好在春节之际齐家享用。”岳清玲也是嫁来江南后才知晓这事的,作为新媳妇头一年在夫家过年,这围猎一事诸多重担都担在了她身上,这才叫她耽误了好些时日没能来此与温芷秋团聚。   说到这,岳清玲忽又想到什么,问:“芷秋,你可有兴趣前去狩猎?届时我可带你一同参与。”   温芷秋顿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我哪会狩猎,我连骑马也不会啊。”   温芷秋向来是养尊处优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骑马狩猎一事她虽有过兴趣,但父亲一直认为那些事太危险了,从不让她学。   岳清玲自然也知晓此事,连忙又道:“你不是一直想试试,正巧这些日子你爹娘还未赶到江南,有此机会便同我一起去瞧瞧呀,若是不会,开开眼界也是极好的,你老在府上待着,多无趣呀。”说罢,又朝温芷秋眨眨眼低笑道,“届时,还有不少青年才俊,说不定还能有入你眼之人呢?”   听闻岳清玲这般邀约,温芷秋有了些动摇。   倒不是因着岳清玲口中的青年才俊,而是因着日后究竟会如何发展她也无法知晓,究竟那梦是真是假眼下还无法完全做出定夺。   当年她便是因着不会骑马,无论是前面为了父亲四处奔波还是后面四处逃亡,都吃了不少苦头,重活一世,她自然不可再心安理得当着她养在深闺中的娇小姐,前去尝试学习一下骑术射猎似乎也是不错的选择。   若是叫父亲知晓她悄悄去了猎场,定会大怒,可父亲不在。   眼眸一转,温芷秋露了笑:“好,不过这事得悄悄的,莫要叫我爹知晓了。”   “那是自然。”岳清玲也捂嘴笑了起来,围猎之日有温芷秋与她作伴,她也多了些乐趣,思及近日听闻之事,又忍不住开口问道:“听闻你买了一大批奴隶到府上,你不常在江南,买这么多奴隶做什么?”   温芷秋眸色微动,很快开口道:“那日闲着没事,便上集市挑选了几人,要在江南住上几月,自然也需要用人。”   岳清玲眨了眨眼,显然关注点压根不在温芷秋买奴隶一事上,她盯着温芷秋继续道:“听说有个奴隶长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你莫不是瞧上人长得好,才突发奇想买上那么一大批奴隶掩人耳目吧。”   温芷秋一听,顿时一惊,这丫头无论何事怎都能同男女之情扯上,她堂堂一个小姐怎会瞧上一个奴隶,没好气地看了眼岳清玲,淡然解释道:“不过是买了几个奴隶,你脑袋瓜子都装的什么呀。”   那人的确长得好看,即使伤重令他面容憔悴狼狈不堪时,也遮挡不住他精致俊朗的五官,而今她让人将他收拾干净,在西屋内养伤,进出西屋的下人自然也是瞧见了他的模样,对此就连她也曾在下人口中听闻些许对他容貌的惊叹。   俊美非凡,五官精致,恢复了些许血色后的脸庞甚是比女孩子还要好看,但却丝毫不显女气,眉眼间的不属于他年纪的厉色又将清秀之色中和了去,显得更加英挺俊逸,别说是江南,就连繁华京城,也少有这般容貌出挑之人。   眼下他还未完全长开,稚气未脱,旁人都没见过的是那人在她梦中的模样,比现在的他,要更加俊美无涛。   所以现在温芷秋也并未否定那人好看这一说法,随口敷衍了一句,便被岳清玲逮了个正着,一脸坏笑道:“奴隶怎么了,若他当真这般好看,说不定是什么家道中落的少爷,不过是落魄了才入了奴籍,我便曾见过这样的几个人,不过听起来都没你府上那位好看,要我说,与其追寻那常年四处征战的常将军,还不如招个乖顺好看的赘婿入府上,也省得像我这般远嫁了,叫你爹娘心疼,你说是不。”   温芷秋被岳清玲一连串话说的脑中嗡嗡作响,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不过买了几个奴隶,怎就又扯到了那叫人心烦的常钦了,温芷秋扯了扯嘴角,懒得与岳清玲再多说此事,只怕是再说下去,便会越说越离谱了,只得摆了摆手无奈道:“是是是,所以啊,别再提那人了,我当真不再念想他了。”   谈话间,两人未曾注意到一道瘦小的身影正出现在门前。   映月端着茶点呆在了门槛外。   她都听见了什么?!   不得了了!小姐竟然当真瞧上了那个奴隶,还为了他放弃了常将军,打算招他为赘婿! 第5章   岳清玲在温芷秋屋中待了好几个时辰,两人许久未见,像是有说不尽的话一般,直到天色渐暗,才依依不舍分别。   映月送走岳清玲折返回来后,温芷秋抬手唤她过去又吩咐道:“映月,去药房将那人的药端去,顺便瞧瞧他今日情况如何了,棉被一事,也别忘了。”   温芷秋虽与岳清玲聊得忘我,却也没把西屋那人之事给忘了,他虽是在白日里醒来了,可以他奴隶的身份,只怕府上下人也不会过多重视他,这才想借映月前去也好叫下人们知晓,此人莫要太过怠慢了。   原本这仅是温芷秋吩咐下来的一件小事,映月将汤药端了去便会很快离去,可方才无意间听见的一席话,叫映月心底实难平静,一进屋便忍不住直朝那人看去。   若说那仅是小姐与密友间的玩笑话,可显然温芷秋的桩桩作为皆和那话中之意对上了,再瞧这人安静淡漠的侧脸,映月下意识咽了口口水,还未来得及收回视线,那人忽的侧头,将她偷窥的视线逮了个正着。   映月一愣,神色霎时不自然起来,像是被窥见了心事,连忙放下汤药又匆忙唤进运送棉被的小厮,脑子一乱,便提高了几分声音慌乱道:“得了小姐青睐,便要好生养伤,莫要辜负小姐的一番好意,这药你赶紧喝了,还有这被子,夜里盖牢实了,莫再染上风寒了。”   这般说辞倒也无错,映月说完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那人却是瞳眸微颤了一瞬,紧盯着映月,似是被她这番话给怔住了。   “青睐?”低哑的嗓音带着几分不属于他这年岁的成熟,话语间喉头上下微动,方才还犹如冰封一般的脸庞,在吐露出这二字后便有了破绽。   这词,用在一个有过功劳或是有过人之处之人上才合适,可他,除了一身伤病,连身为奴隶最基本的劳作此刻也做不到,给小姐添了不少麻烦,还险些死了给府上带来晦气,何来“青睐”。   映月见状,方才被逮着偷窥的慌乱也平静下来不少,光明正大看了眼这人,这样貌的确是叫人难以忽视,难怪小姐如此破例对待一个奴隶,见他还不明所以,便好心解释道:“你该庆幸你长了一张不错的脸,否则以你奴隶的身份,又怎会得此殊荣,行了,赶紧把药喝了。”说罢又朝一同前来的几个小厮招了招手,“咱们走吧。”   留下仍在怔愣中的男人,几人很快从屋中离开了去。   从西屋出来,方才也同样听到这番话的几个小厮忍不住开口问道:“映月姐姐,你方才所说的,可是真的?小姐当真瞧上这奴隶了?”   映月瞥了眼小厮,小姐虽未将此事道明,可如此明目张胆赏赐一个奴隶,只怕是在等老爷夫人来此后,再正式公布,于是摆了摆手敷衍道:“大家心知肚明便可,此事八字还没一撇呢,莫要声张。”   这话说了便是承认了,映月是小姐身侧的贴身丫鬟,这消息自然是假不了了,几人面面相觑一瞬,不疑有他,眼底又是惊讶又是艳羡,这奴隶可是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呀。   *   温芷秋这头还不知自己的小道消息短短几个时辰便在府上各个角落传了个遍,甚至连消息里的另一位主人公,也因着这突如其来的“青睐”惊得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沐浴一番,温芷秋着上轻柔的棉衣躺上床榻,午后的梦境叫她心底有些后怕,可又忍不住想知晓后事,不知那之后又会发生什么,那人可会遭到李太尉和皇后的报复,而她活下来了又会有怎样的生活。   这般想着,很快便入了梦。   刚意识到自己出现在梦中,温芷秋便赫然发现那人正立在自己上方,屋内光线昏暗,微弱的烛火在夜色中摇曳,周围萦绕着她甚是陌生的氛围。   而视野里出现一个男人,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被这一幕顿时惊得险些跳起来,眼前麦色一片令她霎时脸红心跳,连眼睛也不知该放置何处,只能惊愣抬起,对上了一双漆黑的眼眸,眸底满是浓郁的热烫。   温芷秋只觉喉咙干涩,不自觉的吞咽了下口水,吞咽声在两人耳边响起,只叫本就难耐的气氛更加暧昧深沉了几分,她的脸更红了,没法再跟这个男人对视,立刻别过脸去。   那人却借此贴近她的耳畔,灼热的气息从他口中扑出,将她牢牢圈在臂膀中。   温芷秋顿时脸色通红,热烫从脖颈处一路窜上头顶,几乎不敢相信这是自己发出的声音。   可还未缓过神来,身上之人便微微起身,炙热的视线深深看了她一眼,便带着强悍的气势吻了过来,鼻息间满是属于男人的气息,陌生又叫人战栗,唇舌被侵占,陌生的感觉叫温芷秋承接不暇。   !   即使温芷秋知晓这只是个梦,可她哪曾见过这副架势,眼前的一切和灼到身上的热度都真实得不像个梦,她只觉自己的脸快烧着了,浑身的肌肤快焦灼了。   不知过了多久,那人放过了她的唇,却将她抱得更紧,下颚抵在她的颈窝,闷在颈间的热气令人无法忽视,他忽的开口,嗓音沙哑又低磁:“秋宝,你好香。”   听到这声“秋宝”,温芷秋身躯猛然一颤。   他、他怎可以……怎可以如此亲密唤她!就连父母,也只曾唤过她的小名秋秋。   这声秋宝肉麻得叫她几乎当场想从床榻上钻下去。   床榻上?!   温芷秋猛然反应过来,这是在塌上!   那他……   接下来的梦境,温芷秋从几乎快羞愤得跳起来,到委屈得想要逃离,到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事情发生。   惊醒之际,不同于此前每次被噩梦惊醒的浑身冰凉,她面色通红,大口喘着气,汗水浸湿了衣襟,浑身上下热得几乎要将她点着。   见鬼了!   这绝对不是真的,怎会有如此荒唐的梦境!   简直是不堪入目! 第6章   因着做了一个荒唐的梦,温芷秋将自己关在屋中,她不敢想象那将是她日后会发生之事,要么这梦是假的,要么她便哪也不去啥不也做,总归不能叫梦中之事再发生。   梦里她可被欺负得惨,她被他弄得频频落泪,还不断求着他,他却根本不愿放过她。   她不知自己为何会在梦中发出那般声音,可显然,无论从何角度看去,这都是被欺负了,那人明明是在向她报恩,可怎就突然这般报复起她来了。   可事与愿违,接连三日,即使温芷秋足不出户,那令人羞愤的梦境却接连造访,一次比一次香艳,一次比一次离谱,叫她到了后来,夜里都不敢入睡,唯恐自己又梦见什么奇怪的东西,可最后仍是难敌困意,闭眼便是满室旖旎。   直到第四日,温芷秋顶着一张憔悴的脸终是顶不住了,眼下的一片乌青叫映月吓了一跳,她却打起精神来愤愤道:“备马车!”   “小姐,您这是要去哪啊,您可是身子不适,还是在屋内休息吧,奴婢叫大夫给您看看,您看您这脸色……”   不待映月说完,温芷秋眉头一皱,这哪还敢休息,再睡只怕又要梦见奇怪的东西了:“我要去玄山寺,求个符回来,辟邪!”   *   华贵的马车一路朝着城郊山上的玄山寺而去,一路上引去了狭窄小道上熙熙攘攘来往行人的视线。   直到马车在小道尽头停下,前面的路马车已是无法再去,正巧众人纷纷探着头往马车里看。   只见一双细白的手率先撩开了车帘,葱白如玉的腕子露了出来,一旁的映月连忙上前将车帘彻底打开,马车内走出窈窕身影的同时,周遭惊起一阵不小的惊叹之声。   来人一袭淡紫色缕金挑线纱裙,灼灼日照漫天洒下,恰好落在她白里透红的面庞上,两弯黛眉下,细长浓密的眼睫轻轻颤动,一双轻灵通透的瞳眸里泛着令人移不开视线的柔光,嫣红的唇在胭脂的点缀下娇艳欲滴。   温芷秋扶着映月的手踏下马车,立在马车旁,体态轻盈骨而不瘦,举手投足间皆是令人为之颤动的美艳,叫人一时间看呆了眼。   “这是哪家的小姐,竟生得如此动人,若能娶这天仙般的女子为妻,定是做梦都能笑醒。”   “你瞧她的衣着打扮,就是这辆马车你一辈子也买不上一辆,这是你能肖想之人吗?”   “应当是城中来的小姐吧,多瞧上几眼,也值了。”   江南的玄山寺远近闻名,平日里不乏有城中的名门望族慕名前来祈福,只是众人眼前这般美人却是十足少见,没有浓妆艳抹却叫她精致的五官更加清晰动人,没有披金戴银却丝毫不显素朴,反倒叫她生出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来。   美得不可方物。   温芷秋瞥了眼前方的小路,此处距离玄山寺也不远了,这便抬手示意其余人在此等候,独自带着映月上了山。   映月一路跟在温芷秋身后,心底不免有些疑惑。   小姐从不信神拜佛,闭门几日不出今儿怎突然想起要来寺庙,这山路虽不远,却不好走,自小便娇生惯养的小姐,又是怎想的要来受这份苦。   直到温芷秋在庙中求得一道符走到门外后,两人视线中出现了几道高大健壮的身影,映月这才恍然大悟起来。   温芷秋抬眼看见来人,脸色不可避免地迅速沉了几分。   冤家路窄,几日不出门,出门便见鬼,常钦怎会在此。   温芷秋这才忆起,前世自己时刻缠着常钦,似有一次,她便跟着常钦来了玄山寺,说是为他平安归来祈福,却没曾想是为了他心中那个心上人求了一签姻缘。   常钦看见寺庙前立着的窈窕身影也是一愣,几乎是下意识的,步子就往旁侧了一步,高挺的身形将身后之人挡去了大半,随即才反应过来自己这动作有些刻意了,不过好在温芷秋压根不知自己心中所想,自然也不会有所察觉。   可常钦不知,温芷秋早已过完一世,视线一撇,便看见了常钦身后被他挡住了半边身子的女子,女子身着一身朴素的衣衫,看不清全貌,但温芷秋还是一眼便认了出来。   那便是前世常钦一直藏在心中的心上人,在她嫁给常钦之前,她压根不知还有这样一人存在,可眼下一看,却是她此前自己忽略了,这人早便跟在了常钦身侧,想必此刻丫鬟的身份,也只是常钦为了与她苟且而捏造的掩人耳目的身份。   今日带她前来,自然就是为了那签姻缘签,还真是明目张胆。   温芷秋心中一阵恶寒,脸色也更难看了几分。   对峙了片刻,常钦先有些沉不住气了。   他没曾想会在此遇见温芷秋,遇见她后第一反应便是烦闷,只觉这女人竟提前知晓了自己今日会来此特意跟了来,可眼下温芷秋已经达成了目的与他撞了个正着,她怎迟迟未有反应。   常钦缓和了几分脸色先行上前几步走到了温芷秋跟前,清了清嗓温声道:“芷秋妹妹,好巧,在此遇上了你,何时来的江南,怎未曾叫人来通报一声。”   前世,哪还需人通报,常钦征战归来抵达江南那日,温芷秋便一大早守在了城门外,满心欢喜凑了上去。   可经历了前世他对她的百般嫌弃和侮辱背叛,温芷秋又哪还有半分想法要将心思挂在他身上。   淡漠地看了常钦一眼,温芷秋视线不着痕迹扫过他身侧的丫鬟,随即缓声道:“前几日便来了。”   常钦一愣,没曾想温芷秋会是这副冷漠的样子,他这句话已是放低了身段与她友好示意了,她却只挑了其中一句应答,并且一句话将话给堵死了,叫他一时间都不知要如何接话了。   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尴尬,映月在一旁看着气氛诡异的两人眨了眨眼,还以为小姐今日来此是为了与常将军偶遇,但看来小姐真是将心思都放在那好看的奴隶身上了,如今对上了常将军,也丝毫不为所动。   即使尴尬,常钦也无法就这么甩了脸色走人,温家的权势和地位对他大有帮助,而温老爷也早便有意将女儿嫁给自己,虽还未正式定下婚约,但温芷秋此前对他的热络程度,这事已是十拿九稳了,也不知今日她是哪根筋搭错了,估计是小姐脾气犯了。   常钦如此想着,视线落到温芷秋手中的符,讪笑一声找到了话题:“芷秋妹妹这是来求符了?求的什么符,最近可是有什么心事?”   大抵是为他求的符,常钦嘴上这般说着,心里却觉得幼稚,无非是什么平安符姻缘符之类的,亦或是压根没打算来求符,只是为了在此制造与他的偶遇,他心中无她,自然对她这份情意感到抗拒。   温芷秋垂眼看了眼自己手中的符,思及自己来此的缘由,又在此遇见了常钦,真是一桩桩事没一件让人省心的,心绪烦闷了几分,语气便带了几分不客气,冷声丢下一句:“辟邪的符,不过看来没什么用,没辟得住,还是撞了邪,不打扰常将军烧香祈福了,我先行一步。”   说罢,温芷秋抬腿便迈开了步子,连看也没再多看常钦一眼,只给常钦留下一道冷漠的背影。   常钦呆愣在原地,他何时遭到过温芷秋这般不客气的对待,她向来都巴不得能时刻粘在他身侧一般,叫他烦不胜烦,况且她不是在此制造与他的偶遇吗,这话还未说几句,这就走了?   直到温芷秋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常钦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温芷秋方才那句话。   辟邪没辟得住?   她这是在辟哪门子邪?! 第7章   温芷秋一路上脸色都不怎么好看,出行一趟,甚比出门前更加不悦了几分。   若是不知那个女人早就跟在常钦身侧还好,没曾想竟这么早便已经被他带在了身边,她前世却丝毫未曾注意过。   回到府上,温芷秋快步朝着自己的小院走去,打算沐浴一番,也好洗净今日的晦气。   快走到院门前时,温芷秋一抬眼,隔着树荫看见了站在她院门外的高挺身影,背脊宽厚,身材欣长,这不是那个本该躺在西屋休养的奴隶吗!   似乎有所察觉,原本侧对着他们的男人忽然转身朝着温芷秋的方向看来。   只是远远的一眼,温芷秋便感觉到了有一股莫名的压迫的气息从对面传来,一股麻意从她的尾椎骨窜上,让她莫名一慌。   下一瞬,这几日梦中的缠绵便猛然窜上了头顶,叫温芷秋浑身一颤,霎时便想拔腿就跑。   但很快,那人看见温芷秋的身影后,恭敬地垂下了头,乖顺待在原地一动不动,极为臣服的模样和梦中那强势霸道的模样又丝毫不沾边。   “小姐?”温芷秋忽的顿住脚步叫映月忍不住开口唤了一声,一转头,才顺着温芷秋的视线看到了远处站着的人。   映月愣了一下,似是也因这人短短几日便能下床站立的恢复能力感到惊讶,随即又想到了什么,再转头看温芷秋时,便见自家小姐一张娇俏的脸蛋可疑地攀上了红晕。   这也太情不自禁了,不过是看了一眼罢了,这便少女情动了。映月如是想着,又很快垂下了头,不敢多言。   温芷秋回过神来,这才想起自己前几日叫这人伤好后到她院中来,只是她没能想到他这么快便好了。   领着映月,温芷秋让神色淡然了些许,慢腾腾的往自己院子的方向走去。   压低了声音问身后的映月:“他这几日情况如何,这才多久,他伤便好了?”   映月也是不解,回道:“奴婢昨日前去西屋,大夫还说要再多休养几日,别的奴婢便没有多问了。”   短短的一小段距离,温芷秋却是走得极慢,不知要怎么去面对他。   温芷秋微微呼吸了一口气后,微抬下巴,好让自己显得镇定,梦是梦,现实是现实,这人如今不过是个奴隶,又能将她怎样。   走到了那奴隶跟前,他倒是毕恭毕敬弯下腰朝温芷秋行礼:“奴见过小姐。”   见他态度并无不好,温芷秋心下也松了口气,但这道低沉的嗓音从他口中道出,又丝毫不显得卑微,若不是这一身粗布麻衣,甚是连温芷秋也觉得,这人像是个彬彬有礼的公子。   温芷秋瞄了眼他,即使在心底给自己鼓了气,但当真面对此人时,心便跳得有些快,只得强装镇定淡声道:“伤未好瞎跑什么,回西屋去。”   那人身形未动,依旧低头垂眸,沉稳道:“奴伤已无大碍。”   不容置否的语气,全然不像是温芷秋在命令他,反倒是他在向她陈述事实。   温芷秋被噎了一瞬,想强硬起来,却又觉着,他愿意忍着伤痛在此站着便叫他站着好了,梦中他对她坏事做尽,她又为何要煞费苦心管他。   这般想着,温芷秋心底又有了些底气,昂起头像只骄傲的孔雀一般,道:“跟着,到院中来。”   映月一惊,光天白日的,小姐这便要将人享用了吗!趁着老爷夫人不在,小姐便这般大胆,这可如何是好。   紧张地咽了口口水,见温芷秋已经迈开步子进了院,映月连忙回过神来,还不忘催促一旁站着的奴隶:“愣着干嘛,还不赶紧进去,可别叫小姐等急了。”   温芷秋是挺急的,此前让这人伤好了来院中,便是想直接看看他颈后是否有胎记,可现在有或没有又有什么区别,他救了她是一码事,可那般欺负她又是另一码事,若他当真有这胎记,她还不知要如何应对才好,左右也得看,看了赶紧让人走,他在眼前,总叫她觉得莫名的压力。   三人心思各异进了院中,院内的下人很快为温芷秋摆上了软椅,缓缓坐下,温芷秋便朝这人伸出了手指:“转过身去。”   映月站到温芷秋身后疑惑地歪头看了去,小姐这是打算做什么。   那人顿了一瞬,很快便按照温芷秋的意思转过了身去。   然而今日他的衣领偏高,仅是这般看,也并不能看见他颈后是否有胎记。   深吸一口气,温芷秋又站起身来,上前两步便朝他的衣襟探出了手去,刚一伸手,还未触及他的衣襟,那人像是有所察觉一般,忽的回过头来,眸底带着沉冷的光,生出几分凌厉警惕的气势来。   温芷秋一愣,似是不满,梦里他便总是这般欺压着她,叫她怕得不行,可眼下她是主他是奴,被这般压了气势,黛眉微蹙便喝道:“转过去,我就看看。”   那人闻言,显然可见身子顿时僵硬了,背脊紧绷,背部肌肉被粗制的麻衣包裹住,显露出肌肉线条来,缓缓将头转了过去,只觉身子不自觉有些燥热。   少女的逼近带来了一阵若有似无的幽香窜入鼻腔之中,即使背对着她,他也能清晰感觉到背后那道不属于他体温的微热温度,方才匆忙瞥见的那白皙纤细的指尖近在咫尺,他却不知她何时会触及到他。   温芷秋没察觉此人的异样,站近了才更加真切感觉到,这人很高,比她甚是高处了一个头还要多,身子健硕,浑身都像是充满了力量一般,就如同他将她压倒在身下时一般,令她动弹不得,无力抗拒。   !   靠近这人便觉脑子里不正常的东西又要涌上来,温芷秋瞳眸微动,迅速将那些奇怪的东西从脑海中挥散开,眼神飘忽一阵,没能注意到那抹攀上他耳根的红晕,伸手便扯住了他的衣襟。   一块淡红色的印记映入眼中,比梦中匆忙一撇的更为清晰真实,形状和颜色深浅一模一样。   意料之中的结果。   但亲眼见证了,温芷秋心跳还是猛然漏跳了一拍。   映月不知温芷秋这是唱的哪出,光天白日便罢了,这还是在院中,难不成要扒了这奴隶的衣服,见状不妥,连忙硬着头皮上前道:“小姐,院中下人看着呢。”   温芷秋一愣,很快收回了手,她不过是想看一眼胎记,旁人看着又如何。   只是确定了这人的确是梦中之人,这便也证明了梦中之事兴许当真是日后会发生的事。   梦境没变得奇怪之前,她还想着自己是否能借助此人,日后免去前世的悲剧,可若按照梦境中的发展了去,那她付出的代价也并未比前世好上多少。   心底还拿不准要如何去做,温芷秋轻叹一口气摆了摆手:“那你便先退下吧。”   那人缓缓转过身来有些不明所以,映月则是瞪大了眼,这便叫人回去了?   该死,都怪自己嘴贱,小姐女儿家脸皮薄,她这样一说,小姐自然是不好意思再继续下去了,小姐待会不会怪罪她坏了她的好事吧。   可眼下话也说了,温芷秋也并无再留他的意思,径自从他的身旁经过,似是打算进屋。   那人沉沉地看着她的背影,眼底漆黑一片,像是沉入了复杂的思绪,只是眼底暗色还未消散,温芷秋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脚步顿住回过头来:“你说,你不记得你的名字了是吗?”   梦里那人叫什么温芷秋也不知晓,眼下这人不愿道出姓名佯装失忆她也没必要刻意去拆穿,可他在府上,之后也不能总是“那人,那人”这般唤他,总得有个代号的。   那人敛目低眉的回:“是,小姐,奴没有名字。”   那名字,不要也罢。   默了一晌后,温芷秋仔细的想了想,才道:“既然如此,那另外起一个名字,就叫……”   温芷秋一时也不知给他起什么名字比较好,视线落在他刀削斧凿般的脸庞上,似乎想从梦境中找到些与他有关的线索来取名。   可回想了一下,脸瞬间一红。   与他相关梦境,最为清晰的皆是不堪入目的画面,若要叫她想,那便只剩“流氓、禽兽、下流”了。   但温芷秋哪敢取这样的名字给他,即使他现在只是个奴隶,日后飞黄腾达了,定是会报此刻她羞辱他之仇,到时候说不定比梦里之事还要荒唐离谱。   越发深想,温芷秋原本就比较白皙的脸就越红,连着呼吸都有些许的急促,连忙止住了思绪,转而道:“那便为你取名卫珣,如何?”   珣,为美玉,这人生得这般好看,自是担得起这个字,卫姓普遍,念着也顺口,如此便不像是随口取的名字了,他应当不会不满意吧。   那人闻言,瞳眸微颤一瞬,抬头看向温芷秋,原本晦暗不堪的眼眸像是闪过了一丝光亮,唇角细弱无声地呢喃了一遍这个名字,随后喉头滚动,垂头掩去了眼底的神色,低哑道:“奴,多谢小姐赐名。” 第8章   皇宫,德兰宫内。   李太尉垂头请安,贵妃榻上之人雍容华贵,漫不经心地扫去一眼,缓缓掀起眼皮沉声问道:“找到尸体了吗?”   李太尉神色有些紧张,躬身作揖禀报道:“回皇后娘娘,派去的探子抵达斗兽场时,那斗兽场烧得连灰都不剩了,里头找出的尸体大多都烧得面目全非,如此惨状,只怕是无人能从那大火中幸存。”   皇后闻言却是怒意横生,一拍桌喝道:“瞧你出的馊主意,直接将人了结了又哪会有这么多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可现在人是死是活都不知,你叫哀家如何能安心!”   被皇后呵斥一顿,李太尉身子颤了颤,后背直冒冷汗。   他也没曾想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本是皇后下令让他处理掉七皇子,可皇后又不想就这么便宜了他,所以李太尉这才出了个主意,将人送进远在边防的斗兽场中,让其受尽折磨最终尸骨无存。   当时提议时,皇后倒是乐得合不拢嘴,好一番赏赐,可如今罪责却全怪在了他身上,他也不敢说半句不是。   皇后瞥了眼已是吓得不敢说话的李太尉,心里难免有些愧疚,毕竟这事也是自己大力支持的,这才缓和了些语气,像是自我安慰似的:“罢了,那大火烧得如此旺,玄羿又怎可能逃出,你说是吧,李太尉?”   见皇后给了台阶,李太尉连忙点头哈腰附和道:“是,皇后娘娘说的是,七皇子自是没可能生还了。”   皇后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话锋一转,又低语道:“可好端端的,斗兽场怎会起火,是意外还是有人刻意为之?”   李太尉连忙接了话:“臣这就派人去彻查此事,还请皇后娘娘放宽心。”   “眼下宫中还有几个碍眼的家伙,哀家又怎能放宽心。”   此话意有所指,李太尉也是瞬间明白过来:“原本打算扶持七皇子的祺贵妃膝下仅留有十四皇子一儿,十四皇子尚且年幼,自祺贵妃被打入冷宫后,十四皇子后背无靠山,又怎会是十皇子的对手,其余人,便更不在话下了,太子之位,非十皇子莫属。”   十皇子,便是皇后的儿子。   朝武帝后宫嫔妃众多,膝下子嗣更多,如今朝武帝年岁渐高,早在几年前宫中便暗涌流动起夺嫡之争,而其中当年最受宠的祺贵妃便成了皇后最大的敌手。   偏偏这祺贵妃野心庞大,眼看自己儿子尚且年幼,担心无法与之抗衡,便暗地里拉拢了出生丧母但却小小年纪就在朝武帝面前崭露头角的七皇子。   皇后担心本就能力出众的七皇子有了祺贵妃撑腰,会对她造成威胁,这便使计谋害了七皇子,再顺势将祺贵妃一并打入了冷宫,这下,宫中便无人能与十皇子为敌手了。   听李太尉这般奉承,皇后心头也舒坦了几分,轻哼一声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嘴上仍是叮嘱道:“只要皇上一日为立储,便一日不可掉以轻心,到时候可别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多派些人手盯着其余宫中近日动向,还有边防一事,尽快查明。”   皇后虽如此说来,但眼下能够有机会登上太子之位的,便只有十皇子了,李太尉心底窃喜自己早早站对了阵营,朝着皇后露出谄媚的笑来,躬身凑近几分答:“多谢皇后娘娘信任,臣定不负所望。”   *   深夜温府。   西屋紧靠府邸边侧,高耸的围墙上一个黑影悄然翻入,动作极轻,片刻间便消失在了黑暗之中,就连树枝上的小鸟也不曾察觉。   屋外的隐秘角落,黑衣男子单膝跪地沉声开了口:“殿下,李太尉的人已经去了边防,不过火烧得干净,他们什么也没查到。”   前来接应的,是卫珣手下的暗卫涧羽。   卫珣立在阴影之中,月光照不到他的脸庞,仅留下一片阴暗的侧脸,让人看不清神色,他沉思片刻道:“你继续跟着那批人,他们定不会就此罢休,切不可叫他们查到任何蛛丝马迹。”   涧羽愣了一瞬,很快问:“那殿下您……”   “大理寺卿温府,一个不错的掩护,我且先在此掩住身份,开春后温府便会启程回京,借助温府,便可掩人耳目。”   此举倒是阴差阳错。   卫珣自一把火烧了斗兽场,便混入了一路北上京城的奴隶贩子队伍中,奴隶,卑微低贱的身份,本就是他最好的掩饰了,他当时身上带伤,自然不会有人瞧得上这般受了伤的奴隶,只要他一路上都未被买走,便可跟着队伍最后抵达京城。   可在江南,那个骤然闯入他视线中的明艳的女人,他不可避免地多看了她两眼,她便就此将他买下了。   那日他本打算在雨夜中假死脱逃,却不曾想这女人竟莫名其妙夜闯奴隶房,还大张旗鼓为他疗伤为他医治。   而后他得知了此处为大理寺卿温廷元在江南筑的宅子,温家每年冬季都会在此避寒,计划就这样阴差阳错改变了,为逃犯或是为奴隶对于卫珣来说并无太大区别,但有温家做掩护,自是比独自逃回京城要安全许多。   涧羽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这几日大雪封城,路也不好走,况且宫中还未完全放松警惕,千方百计返回京城,也并不是良举,见卫珣做此打算,他也很快应下:“是,殿下,属下这便返回边防,处理完后事会尽快来此再与殿下汇合。”   卫珣默不作声点了点头,涧羽不宜在此久留,起身打算离开。   忽又想到什么,卫珣开口道:“等等。”   “殿下有何吩咐?”   默了一瞬,耳畔似是回荡起那娇滴滴的嗓音,带着几分傲气又带着几分少女的娇俏,开口时嗓音便带了几分暗哑:“若有女子想看你的身子,是为何?”   涧羽:?   如此紧张严肃的时候,卫珣突然一句没头没脑的问题将涧羽问蒙了。   谁敢看七皇子殿下的身子!   不对,现在殿下都沦为奴籍了,又还会有谁要看他的身子?   还不待涧羽回答,卫珣又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时辰耽搁了,你退下吧。”   涧羽:??   抬眼的瞬间,月光正巧洒在了卫珣侧过去的脸庞上,微弱的光线将他眸底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照得极为清晰,再加之方才奇怪的问题,涧羽整个人凌乱了。   不敢多问,又实在想问,涧羽咬了咬牙,殿下心思向来不是他等能妄自猜测的,兴许又是什么新的计谋,这才起身轻巧越上了围墙,迅速消失在了黑夜中。   院内寂静了下来,仿佛方才谁也不曾来过,什么也不曾发生过。   唯有仍站在阴影中的卫珣缓缓抬起眼帘看了眼挂在天际的明月,指腹轻轻摩擦着,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   青睐他?   明知他身份不明,还带着一身血污从斗兽场中出来,这位大小姐,瞧上他什么了? 第9章   自那日在院内扒了卫珣的衣领后,温芷秋唯恐自己的作为又叫梦境变得更加可怖,不过好在这几日倒像是消停了一般。   清晨醒来,一夜无梦,温芷秋心情大好,起身摸了摸放在枕边的符,果真辟了邪。   难得心情舒畅,便将闲置多日未能完成的刺绣拿了出来。   细碎的暖阳洒在温府府邸门前,一辆精致华贵的马车在门前停下。   岳清玲来此时,温芷秋正将最后一针线挑起,指尖灵活地在尾端收了线。   一抬眼,映月探身进屋来:“小姐,岳小姐来了。”   温芷秋起身看去,岳清玲便从屏风后走了过来,怀里抱着只毛茸茸的小家伙,通体洁白毛发松软,小小一只将头埋在她的臂弯,露出的一截尾巴正微微晃动着。   温芷秋眉头一皱,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道:“你怎把它带来了?”   这狗是前年岳清玲花大价钱托人从西域进购而来的稀有品种,说是个头小不掉毛,粘人软糯又漂亮,实属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温芷秋头一次见着时,也被萌化了一颗心。   但不懂养狗的她,正当小狗进食时伸手去摸,不懂规矩的小狗护食,当即就咬了温芷秋一口。   伤口不大,可此前因被狗咬而生出狂犬疯病一事已经在朝国发生了数起,温府、岳府上上下下又惊又慌,请了数位名医来替温芷秋小小的伤口进行诊治,好在也只是虚惊一场,并无大碍。   温芷秋心有余悸,至此见着这狗便绕道走,更别说有想法再摸一下了,而后岳清玲便带着狗一路嫁到了江南来,今个见岳清玲将狗协同一起来找她,她自然心底有些抵触。   岳清玲小嘴一撇,自知上次一事叫温芷秋有了心理阴影,没靠得太近,将狗在怀里又抱紧了几分哭丧着一张脸道:“芷秋,我也是没办法了,它这么可爱,我总不能当真把它赶出府上让它四处流浪吧,在江南我也没旁的亲人朋友,这事,只能拜托你了。”   温芷秋一听,顿时明白过来岳清玲此来为何了。   抵达江南前,她便在信中得知了岳清玲被诊出有了身孕,身孕与养猫养狗一事早在几年前就被京城的各大名医证实过,并无大碍也无影响,只需注意一些特殊事项,有了身孕仍然可以豢养这些宠物,可除了京城外的其他地方对此还并无太大研究,不少人仍是持原有的那套理论,其中当然就包括了岳清玲的夫家。   因着夫家不让岳清玲再养这只狗,岳清玲还同夫君大吵了一架,而后她的夫君也在夫人和娘亲之间左右为难,最后岳清玲没有办法,只能求助于温芷秋了。   但温芷秋却是想也不想便拒绝道:“不行,我害怕它,我不会养狗的。”   这狗的确看着小巧可爱,此刻待在岳清玲怀中更是乖巧温顺,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温芷秋此刻连靠近它都做不到,更谈何养它。   “那次是个意外,小狗正进食,它以为你要同它抢食物才攻击你的,之后我已经狠狠惩罚过它了,况且现在它也不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奶狗了,已是受了训导懂规矩了,早就改掉了护食的坏毛病了。”   温芷秋一听惊讶道:“这狗,还能同人一般知错就改?”   岳清玲笑了笑,小心翼翼地抱着狗往温芷秋身边移了一步:“那怎不会,这狗买回来时才两个月大,就像一张白纸一般,什么也不会,什么也不知道,你如何教导它,它便会如何去做,越是打小就养着,便越是好教,一些你不喜的陋习,就叫它改正,一些你想让它学的东西,便叫它去学,只要你悉心教导,日后便会朝着你想要的性子去了,这不,你看它现在多乖啊。”   说着,岳清玲将小狗放下,对着狗下了一道“坐下”的口令,只见那狗便当真乖乖坐在了她跟前,仰着头摇着尾巴,一副乖巧至极的样子,哪还有当初对着人便龇牙咧嘴的凶恶模样。   温芷秋一怔,没由来地想起一个人。   “你是说,如若想叫一人……不,想叫这狗温顺乖巧,在早时正确引导了,它便不会捣乱作恶了?”   见温芷秋接了话,岳清玲觉得有戏,连连点头答道:“对啊,你瞧那些孩童,若是打小就上学堂,日后也能读书识字,但若打小流浪街头,日后目不识丁一身陋习便难成大器,这养狗也是一样的呀,你忍心叫这么可爱的小狗勾流浪街头最后和那些四处咬人不识礼数的流浪狗一般吗?”   狗不狗的,温芷秋一时间还没心思去想。她想的却是住在西屋的卫珣。   此时卫珣应当同她差不多岁数顶多比她大个一两岁,如此性情应当也还未定型。   梦中的卫珣不仅是对她的百般欺负,就连他为她报复李太尉的手段,也叫人咋舌,李太尉虽是罪有应得,可屠尽他全家,以及府上那些无辜的下人,也叫温芷秋每每想起都觉得残暴无情。   再说温芷秋在梦中所见到的卫珣府邸上下,无一不对卫珣感到畏惧,整个府邸终日死气沉沉的,虽未瞧见细节,但显然也是被卫珣喜怒无常的性子压迫得见着他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听闻岳清玲这般说来,温芷秋在心头默然一瞬,卫珣虽真当有可能是从哪流落在外的贵族公子,可不知他在外流浪了多久,还在斗兽场那种惨无人道的地方待了数月,在之后应当是一直在她府上为奴,他外表那些骇人的阴狠,皆是为自己竖起的尖刺,如今他连自保都难,日后他重拾身份,有了那般残忍暴虐睚眦必报的性子也不足为奇。   梦境没有告诉她卫珣究竟是经历了多少苦难才一步步重新站了起来,温芷秋虽未觉得自己有那般大的能耐可以彻底扭转卫珣的性子,但如若从此刻起,好生待他,教他以礼待人,让他在重拾地位之路上少受些曲折,他日后是否就不会变成梦中那样扭曲的性子,兴许也不会再那样欺负折磨她了。   心中千回百转,短短片刻间,温芷秋将如何实施这事在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遍,越发觉得这兴许是自己免去遭卫珣那般对待的唯一办法了。   思绪终了,温芷秋神色一凛,当即开口道:“好,这狗我就先替你养着!”   *   卫珣踏入院中时,小狗正撒欢儿似的围着院子四处疯跑,岳清玲正唠唠叨叨同温芷秋讲着养狗需得注意些什么准备些什么。   温芷秋听得兴趣缺缺,一抬眼,看见院门前立着的高挺身影唇角一动,打断了滔滔不绝的岳清玲:“喏,人来了,有什么便同他吩咐吧,我可记不住。”   岳清玲转过身,便看见一英俊高大的男子朝她走过来。   目光一怔,她猛然瞪大了眼,这男人是谁?!   直到卫珣沉步走至两人跟前,垂头弯腰行了礼:“奴见过小姐。”   温芷秋点了点头,没注意岳清玲惊愣的目光,只是心下对卫珣此刻的恭敬有些不解,若说要教他以礼待人,眼下看来不也挺规矩的,压根不像梦中那般蛮横,这中间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叫人日后变成了那副模样啊。   正想着,岳清玲忽的凑了过来,唇瓣贴近她耳畔小声问道:“这人谁啊?”   温芷秋挑了挑眉,侧头看向岳清玲,好一会才低声回道:“就是你听说的那位。”   嘶——   岳清玲倒吸一口凉气,竟长得这般端正,这可比她所听说的字眼要惊艳俊美太多了。   岳清玲有点发愣,看了看卫珣的脸,又不好意思的别开脸,隔了一会后然后又忍不住看他的脸。   随即,岳清玲再看向温芷秋的目光变得有些意味深长了。   招赘一事她起先说笑来着,温芷秋的回答也颇为敷衍,她也并未当真,毕竟堂堂大理寺卿独女,温廷元再怎样也不可能当真让她与一个奴隶成婚,即使是入赘。   可眼前这人便说不一定了。   温家要什么有什么,钱财权势皆不缺,此人招入府中,就是为着赏心悦目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再回想当时温芷秋脸颊微红的模样,便当即认定那是在羞怯。   岳清玲脑袋瓜子转得快,视线流转两人之间片刻,脑子里便已经想出了种种可能性,最后在捕捉到卫珣起身后朝温芷秋投来的一抹深沉的目光后,敲定了下来。   啧啧,这是要喝小姐妹的喜酒了啊。   温芷秋坐在藤椅上,殊不知短短片刻间,自己的婚姻大事就被好姐妹在脑子里胡乱安排了一通,懒懒的指了指一旁跑得欢快的小狗,道:“给你安排份差事,养狗会吗?”   卫珣顿了一下,唇角向下压了压,转而将视线朝不远处一团白毛看了去,很快又收回了眼神,嗓音低沉,叫人听不出他是乐意与否,只是应道:“奴谨遵小姐吩咐。”   岳清玲这才回过神来,连忙上前半步又将自己方才同温芷秋交代的事情又同卫珣交代了起来。   卫珣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直到岳清玲说了好些话,神色也一直淡淡的,哪还有半分面对温芷秋时恭敬又郑重的模样。   “大抵就是这些了,很简单的,你明白了吗?”   卫珣点头,道:“嗯。”   岳清玲一愣,有些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敢情自己说了大半天,就换得了一个“嗯”?   温芷秋见事情交代完了,也没多想,摆了摆手便道:“好了,将狗带下去吧,好生照料着。”   岳清玲看着卫珣离去的背影,声音放的很低,身子凑近温芷秋有些兴奋道:“他可真俊啊,芷秋,你还真是捡了个大便宜。”   温芷秋顺着岳清玲的目光看过去,卫珣刚跨出院门,肩宽腿长,连背影都好看,但:“捡什么便宜?”   摊上个大麻烦才是,温芷秋眼下都不知应当是对他报以救命之恩的感谢,还是报以无良欺负的怨念,何来便宜一说。   岳清玲捂嘴偷笑了起来,看着温芷秋的眼眸中闪着精光,像是将她的口是心非给看穿了一般,贼兮兮点破道:“你这丫头,是不是瞧上人第一眼,便动了歪心思?”   “什、什么歪心思?”温芷秋心下一紧,她心底的歪心思的确不少,被岳清玲这么一问,总觉有些心虚,可又总感觉,岳清玲所言同她所想不是同一回事啊。   岳清玲见状笑意更深了,步步紧逼问道:“你敢说你对他没那么点意思吗?”   这下温芷秋反应过来是什么不对劲了,难怪岳清玲方才眼神怪怪的,敢情是误会她了,这可万万使不得,她连忙解释道:“你别胡说八道叫人听见了,他虽相貌俊美,但岂是我能肖想之人!”   而后一句声音不自觉拔高了几分,叫院门前还未走远之人闻声顿住了脚步。   吱吱——   一阵微风拂过,吹动院外的大榕树树叶沙沙作响,停落在树梢的几只小鸟叽叽喳喳叫着扇动翅膀飞离了树梢,混杂着周围的声响,一句含糊不清的话语传入了卫珣耳中,白皙的耳后在阳光照射下,迅速攀上了带着燥热的红晕,耳根热红了一片。   “他相貌俊美,是我肖想之人……” 第10章   温芷秋道完这话才反应过来自己声音有些大,下意识看了眼四周,好在院中下人各自忙着事情似乎并未听见。   进了屋,仅有她们二人后温芷秋才松了口气,连忙拉着岳清玲在桌前坐下,解释道:“我与他不是你想的那样,事情说来复杂,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总之你可不许再拿此事笑话我了。”   岳清玲一副了然的模样看着温芷秋,瞧她这一本正经的样子,说得跟真的似的,不过女儿家脸皮薄,这便点了点头,不再多说此事了。   而后两人又商讨了一番围猎之事,直到时辰不早了,岳清玲才道别离去。   夜里,温芷秋又一次梦见了那些画面,羞恼却又毫无办法,不知她一个黄花大闺女为何总要面对这些不堪入目的画面。   前世她与常钦成婚,却一直未有夫妻之实,起先是常钦不愿,而后温芷秋得知了外室一事便是她不愿了,她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曾经历过这样荒唐又羞耻的事情,可自打卫珣入了府这短短时日间,她却在梦中翻来覆去看见自己与卫珣欢爱的样子,实在恼人。   温芷秋抬眼便对上了一双双炽热浓烈的眼眸,眼尾微红,深邃得像是要将她吸了进去一般。   卫珣就这么沉沉地看着她,忽的停了动作,一声眷恋低哑的轻喃:“秋宝。”   温芷秋已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从梦中惊醒了。   他怎又这般唤她!   一双杏眼瞪得圆圆的,黛眉紧蹙,连脸蛋也红得快滴出血来。   温芷秋愤然从床上起身,不知究竟是自己哪一步做错了,最终会叫施她以救命之恩的卫珣,总是这般无赖对待她。   得赶紧在此时就将他规矩教顺了,不然以后可还怎么睡安稳觉。   如此想来,温芷秋披上外衣便匆匆往外走去。   刚走到院门前,正巧撞见提着食盒的映月:“小姐,岳小姐差人送来的糕点,说是答谢您替她养狗……”   温芷秋摆了摆手,心底阴郁之气还未散去,脸色不佳道:“放屋里吧。”   “小姐,您这是要去哪?”   映月转头问话间,温芷秋已快步走远了好几步,只朝扔下一句:“去西屋。”   又去西屋?!昨日不刚见过吗,这还主动寻了去,小姐对那奴隶未免也太过上心了。   眼看温芷秋的身影已迅速消失在视线中,映月也只能在心底暗自嘀咕,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看来这俊美男子,也叫美人难以自持。   温芷秋步入西屋小院时,院内传来一阵敲打声,叮叮咚咚,力道大得像是要将什么砸碎一般。   温芷秋心头一惊,不禁想起梦中卫珣那喜怒无常的样子,该不是那狗何处惹着他了,他要趁人不在将其杀死吧。   连忙提起裙摆跑入院内,一进门,眼前却并未有骇人血腥的一幕。   卫珣就坐在院中央,手里拿着榔头,脚边是堆砌杂乱的木板,似是没察觉身后有人来了,正躬着身子挥动榔头一下下砸在木板上,将两块木板固定在一起。   他动作很娴熟,那看起来沉重粗蛮的榔头到了他手上,像是个不轻不重的玩具一般,敲打一瞬,他又拿出一根粗粝的麻绳,粗绳缠着他的宽大有力手掌,一层一层的被紧缠在木板上。   长腿叉开,修长的手臂上肌肉微微凸起,他面无表情的微垂着头,侧脸显得有些冷漠,目光紧盯着眼前的木板,看上去认真又俊美。身姿挺拔,肩膀宽阔,衣袖被卷起露出一截小臂,而堆起衣衫的上臂仍显露出强健有力的肌肉线条,蕴藏着力量的背肌隐藏在衣服里,又到腰腹处收窄,腰臀曲线几近完美。   领口稍微敞开着,锁骨处沟壑分明,蜜色皮肤上汗珠细密,一路顺着脖颈滴落至下,性感至极。   温芷秋被眼前这一幕吸引住了视线,眼前的男人并没有高高在上的矜贵,也没有睥睨众生的高傲,仅是这般却叫她只觉喉头有些干涩,她抿了抿唇,正想移开目光时,卫珣却毫无预兆的偏头看了过来。   两人的目光猝不及防的对上。   温芷秋心里一跳,显然意识到自己此刻的眼神定是有些不对劲,连忙移开眼来,像是偷看被抓包了一般。   听见身侧榔头落地的声音,卫珣快步上前沉声唤道:“小姐。”   温芷秋被他这一声唤得有些慌张,但没叫面上显露出来,定了定神才回过头去和他对视,淡声道:“我来看看白雪,你在做什么?”   白雪便是岳清玲送到温府来的这只小白狗,此刻听到自己的名字,便摇头晃尾地一路朝温芷秋奔来。   “站住!别过来!”温芷秋一惊,即使岳清玲已是说了白雪改了性子,但她心底仍是有些抵触,远看还好,这一股脑朝自己冲来,唯恐又被咬上一口,一声惊呼便连连后退了几步。   “白雪。”一道沉声,刚还兴冲冲的白雪当即止住了步子,瑟缩地看了眼卫珣,像是被他喝住了一般,呆站在了原地。   见白雪不再疯跑,卫珣才缓声向温芷秋解释道:“江南夜里天冷,奴在为白雪造屋子。”   温芷秋一愣,白雪不再靠近心底也没那么慌张了,这才想起岳清玲临走前似是交代过,得找软垫子让白雪睡觉,不过屋子什么的,她未养过狗,自然也就不知晓了。   只是当时岳清玲滔滔不绝交代这些事时,她分明看到卫珣一副淡漠的样子,像是压根没听进去,没想到倒是将这狗的事放在了心上。   本打算因着昨日的梦前来找机会教训卫珣一番,此刻温芷秋倒不知要如何说起才好了,交予他的差事,他似乎做得还不错,再看白雪一副乖顺的样子蹭着他的裤腿,短短一夜倒是和他熟络了起来。   温芷秋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方才一路上的怒气冲冲仿佛也消散了不少,只得讪讪道:“你想得倒挺周到。”   卫珣回道:“小姐交代的事,奴自会尽心尽力去做。”   如此说着,像是她交付一件何等大事一般,这样恭敬乖顺的样子,却又丝毫不显得卑微谄媚,温芷秋肚子里的话全被堵了回去。   他明明,挺乖的啊。   那梦中为何又要那般对她!   温芷秋眉头一皱,气没处撒,摆了摆手道:“那你便忙着,需要什么材料向府上要便是,我只是来看看。”   说罢,像是想起自己之前因着打嗝说过的奇怪的话,连忙又补了一句:“看看白雪。”   大清早,仅披了一件外衣,匆匆赶来,就仅是为了来看一只连靠近她几分都会害怕的小狗?   卫珣瞳眸颤动一瞬,唇角勾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顿了一瞬才接了话:“是,奴明白。”   *   从西屋回来,温芷秋坐在桌前气呼呼地喝了口茶,总觉得自己方才发挥得不好,她分明是去找卫珣麻烦,想解心头之气,怎就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莫名其妙去,又莫名其妙走,还有他最后那似笑非笑的样子是什么意思!   说是要给人教规矩,可他里里外外皆规矩得很,见她便是恭恭敬敬,办事皆是不留余力,有什么可教的!   映月在旁站了许久,看着自家小姐自西屋回来后,一张精致的脸庞上表情变化多端,一会沉思,一会愤怒,一会又红了脸。   看到最后,映月终是忍不住心中的疑惑,大着胆子小声问道:“小姐可是在想西屋那个奴隶?”   “嗯。”温芷秋正想得出神,随口就应了下来。   !!!   果真!   外头的说书先生总说,女子陷入男女之情中便会心绪繁杂,一会开心一会失落,上一秒怒下一秒又笑,这便是坠入爱河的表现。   小姐这样子,坠得深啊。   温芷秋应了声没一会才反应过来,瞥了映月一眼,自是不知她脑子里在想什么,只是心头烦闷,忍不住打开了话匣:“你觉得卫珣如何?”   如……何……   未来姑爷,映月又哪敢说半句不是,想了想,很快在脑子里挑出了自己会的为数不多的夸赞之词:“相貌惊为天人,身形人中翘楚,除了身份地位稍有些不尽人意,不,奴婢是说,他兴许是哪家没落贵族的公子哥,气质更是不凡,小姐眼光自是不会差的。”   温芷秋眉头一皱,这话听着怎有些不对劲,可想到映月兴许是在说她当时买下这人时一副狼狈的样子,现在倒是人模人样了,又叹了口气道:“我不是说这个,算了,无事,我乏了,你退下吧。”   映月歪了歪头,小姐这是同那奴隶有了什么麻烦吗,难不成是老爷夫人不愿让小姐与之在一起?   但没敢多问,映月正要走,温芷秋眉眼一抬,看见了桌上今晨岳清玲送来的食盒,想了想又抬手道:“把这给西屋送去。”   岳清玲这食盒是为着她替她养狗一事送来的,可差事都交给卫珣去办了,她连那狗都不敢碰,功劳是卫珣的,那便索性赏给卫珣好了。   映月自是不敢怠慢,岳家小姐送来的,自然是上好的糕点,小姐现下是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西屋那位,想必夫人和老爷那头现下不同意,日后也是拗不过小姐的。   这般想着,映月应了声提着食盒朝着西屋去了。   东西送到西屋,映月也没多道什么,只说是小姐赏的,这便匆匆离去了。   院内的白雪已经舒舒服服躺入了他今日为它筑的小木屋中,卫珣有些茫然地看了眼桌上的食盒。   应当是甜食,已是闻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的香甜气息。   他最不喜的便是甜食。   可卫珣忽的想到昨日在院门外听见的那句话,胸前跳动得厉害,仿佛对食盒内放置的甜食隐约间有什么预感。   他不疾不徐伸出手,沉冷的目光像是要将食盒看穿一般。   啪嗒一声——   食盒盖子被打开。   托盘上一块乳白色的糕点,赫然立着一只颜色鲜艳造型别致的鸟。   两个头,一双翅膀,紧紧倚靠在一起。   比翼鸟,寓意着一生一世一双人。   顿时,卫珣强力抑制的热烫猛然从耳后一路窜到了脖颈,浑身都燥热了起来,看着这对比翼鸟眉心突突直跳。   她一个黄花大闺女,怎可如此直白! 第11章   临近围猎之日,岳清玲前来温府找上温芷秋,打算上街逛逛,采买一些用得上的东西,顺道白雪在温府也需要添置一些物品。   提到白雪,温芷秋便想到了负责照看白雪的卫珣,还不待她开口,岳清玲便像是她肚中蛔虫一般,先一步道出:“将那个奴隶也一并带上呀,我交代什么你都不爱听,你不是说他将白雪照看得挺好的吗。”   说罢,岳清玲就一副,知晓你不好意思,我便替你说了,随后,便在温芷秋脸上瞧见了“正有此意”的神色。   就知道你想将人带在身边又不好意思开口。   苍天可鉴,温芷秋可没觉得不好意思,仅是岳清玲嘴太快了抢在了她前面,仅此而已。   踏上马车,岳清玲坐在马车内忍不住撩开窗帘朝外看了一眼,马车旁,穿着粗布麻衣的男子身姿挺拔,背脊很直,肩宽腰窄,淡漠地看着前面,待马车内的动静安稳下来,便上前几步朝车夫道:“可以出发了。”   越看越觉得不像个奴隶,岳清玲忍不住低喃道:“芷秋,你说这人究竟是从哪来的?”   温芷秋闻声抬眼,顺着岳清玲的视线朝马车外看了一眼,好巧不巧外头卫珣正回过头来,视线不偏不倚与她对视在一起。   偷看他。   卫珣双唇紧抿着,脑海里不禁想到前几日的那份甜食。   似是觉得难为情,很快他便移开了视线,老老实实地站回了马车旁。   岳清玲将这一幕瞧在眼里,捂着嘴轻笑道:“我就随口一问,好了别眉来眼去了,真当我不存在啊。”   温芷秋一愣,恍然回过神来,方才她也在想,卫珣真正的身份究竟是什么,怎么就是眉来眼去了:“你别胡说八道。”   兴许是卫珣长得好看,岳清玲向来爱这般逗弄她,温芷秋只是小声抱怨一句,并未放在心上。   看在岳清玲眼中,倒像是羞怯了,难不成今日她来此还显得多余了?   马车内时不时传来女子间小声话谈的声音,伴随着少女的娇笑,卫珣走在马车旁,即使听不清谈话的内容,却总能从两道模糊的声线中分辨出温芷秋的声音。   她的嗓音偏柔,明明是北方京城所生之人,口音却偏向温软绵蜜的南方,带着几分江南水乡的婉转,像一汪泉水潺潺流进耳蜗之中,笑起来时又像一只百灵鸟,卫珣记得她唇角有两个浅浅的梨涡,上次他侧眸时无意间瞥见的,若不仔细瞧,倒并不显眼。   而后便有些反省自己,既然不显眼,他怎一眼便记住了。   正想着,马车内突然拔高的一道声音闯入耳中:“他有名字的,你别老奴隶奴隶唤他,他叫卫珣。”   话语像是带着几分娇嗔,同姐妹间说话时,温芷秋的嗓音又娇又软,唤出“卫珣”二字时,尾调上扬了几分,明明是全名,却像是唤了什么亲昵的昵称一般。   “好好好,是是是,卫珣便卫珣,你咋想到给他起这个名字?”   卫珣呼吸一窒,马车内二人一路谈天说地,压根不知外头之人还能听见她们说话,而此刻这条街上行人稀少,马车内的声音便变得清晰可闻起来。   卫珣有些担心,想听,但又隐隐觉得不该听,心底颤动着,像是有什么要碎裂了一般,咚咚敲击着他的胸腔。   思绪中不禁回想起自己原本的名字,玄羿。   他曾闻宫中人说,名字是父母对孩子降生美好的祝愿,父皇赐名玄羿,寓意让他旋风直上,展翅高飞。   他曾也是喜欢那个名字的,可却鲜少有人唤过这个名字。   后来他才知道,并非何人都能直呼皇子的名字,可母后能,但他没有母后。   久而久之,这个名字成了无人问津的尘埃,直到噩梦开始的那个雨夜,他趴在宫墙外听到了这个名字:“把玄羿杀了,留着叫人心烦。”   “珣,美玉也,他说他不记得以前之事了,晶莹如玉,便这般取名了。”   “哎哟,真叫人不好意思,玉是其次,美才是你心头好吧。”   马车内少女的声音将卫珣从沉暗的思绪中拉了回来,胸前一颤,他而后听见了温芷秋又慌又急让岳清玲莫要胡说八道,那急切压低的嗓音,似是都能想象出她满脸通红的羞恼模样。   心跳没由来加速,脚下的步子也逐渐变得有些僵硬,耳后不自觉攀上了红热,燥得浑身酥麻。   这般形容他,叫他原本像是结了霜的一张冷脸有些失去了控制,唇角微微松动,最后仍是抑制不住那上扬的弧度,在唇角勾起一抹笑来。   真是不害臊,她究竟知不知晓,他在外头能听得见。   温芷秋当然不知,一路上被岳清玲逗弄得羞恼得不行,可岳清玲哪懂她这般对待卫珣的苦衷。   没多久马车驶入江南正街,下了马车这才消停了下来。   “今日怎这么多人上街啊。”岳清玲立在马车旁有些怔愣,自嫁来江南,哪曾有过这般多人集聚在街道上。   温芷秋一愣,很快忆起今日的日期,这才想起,今日是江南一年一度的玉瑶节,似是同有关江南的古代神话有关,具体是何她记不太清了,只知每当玉瑶节,江南街道上便会张灯结彩,从清晨起,到日落街道上都会热闹非凡,众人齐聚一堂庆祝节日,后来渐渐转变为了城中还未成家的善男信女在这日与心仪之人共度节日的习俗。   温芷秋当时也是听闻城中人说起后,便硬是拉着今日原本打算陪另一人的常钦一同前来度过玉瑶节。   若是记得没错,当时常钦便带上了那个丫鬟,理由是出门在外总得有下人跟着不是吗。   温芷秋信了,但现在想来,这是被她坏了事不成,就是偷偷摸摸的,也要在一起过节日,而她当时的一举一动看在那人眼中,就像是小丑一般吧。   想到这,温芷秋神色冷了下来,嫣唇微启便接了一句:“江南的玉瑶节,看来我们出来的不是时候。”   今生她不再缠着常钦,想必此刻常钦已是兴冲冲邀约了心上人,打着主子和奴婢的名义,在街道上浓情蜜意吧。   温芷秋思绪在这头,岳清玲却在那头:“玉瑶节是什么,芷秋你怎知今日是玉瑶节?”   温芷秋回过神来,这才发觉自己说漏了嘴,只得连忙敷衍解释道:“这不每年冬季都会来江南,所以便知了。”   岳清玲点了点头,但嘴里还小声嘀咕着:“可往年你这个时日还在京城啊……”   话音未落,一转头,岳清玲赫然在街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眼睛一瞪,惊呼道:“那不是常将军?!他身侧的女人是谁啊!” 第12章   温芷秋闻声看去,只见不远处,高挺的男子一身白衣,同前世的今日同样款式的衣服,只是他身侧站着一个瘦小的女人,背对着这边看不清容貌,但衣着打扮显然不是个丫鬟,上等的丝绸交领衫下翠绿烟罗裙摆下绣着金丝细线,发髻上的白玉簪仅是远看便知是价值不菲之物。   而当女子侧身同常钦说话时,那半张脸落入温芷秋眼中,正是常钦的心上人。   温芷秋冷哼一声,看来没了她,这两人倒是越发明目张胆了。   像是感觉到一道冷冽的视线射来,常钦忍不住挠了挠脖子,下意识朝旁边看去,耳畔还传来女子的娇嗔,视线里却赫然出现了温芷秋的身影。   “兰芳,等等。”常钦身子一颤,连忙开口止住了一旁还在抱怨人太多的简兰芳。   简兰芳不满嘟囔了一句,朝常钦所看的方向看去,随后也惊住了,神色又慌又乱:“怎么办,阿钦,她怎么会在这?”   两人的话语声自是传不到温芷秋这边,可看见她便乱了阵脚,温芷秋也大抵知道了这两人在说什么。   收回视线,像是方才什么也没看到一般,温芷秋淡然道:“走吧,清玲,去那边逛逛。”   岳清玲还在怔愣中,便被温芷秋一把拉走,不时回头还朝常钦那头看了几眼,但很快远处的身影便淹没在了人群中。   转过街角,岳清玲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芷秋,咱们就这么走了吗?那女人是谁啊,此前怎未听说过常将军身边有别的女人?难不成你和常将军就是被那女人给……”   说话间,岳清玲下意识扫了眼身后的卫珣,这一眼便叫余下半句话给卡在了嗓子眼里。   她下意识咽了咽口水,也反应过来卫珣现在才是温芷秋的正主,如此说来实在不妥。   温芷秋摆了摆手道:“别瞎想,那都是年少不懂事,现在他与谁好,皆与我无关,为何不走,本也不怎熟悉不是吗。”   只言片语几句话,卫珣未能了解全貌,但也猜了个大概。   那是她以前倾慕之人?   不知怎的,意识到这个事后,胸前便有些发闷,一股烦躁之意一涌而上,连带着面色也霎时沉冷了下来。   倒是自己异想天开了,怎会有人当真待他好,又怎会有人对他抱有“青睐”之意,况且他在温府就仅是个奴隶的身份,他听见的那些话仅是她用来与那位常将军置气之言吧。   两人随意买了些围猎之日用得上的东西,这便转而前去市集给白雪挑东西,看到一窝软垫,温芷秋不知卫珣做的那木屋究竟多大,正准备转头去问,却见一直默不作声跟在身后的卫珣有些不对劲,疑惑道:“怎么了卫珣,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跟着的其余几个下人闻言,连忙把头垂了下去,他们都看了一路了,温家小姐怎这才发现,自打遇见了常将军后,这人脸色就一直黑沉沉的,哪里是不舒服,分明是煞气冲天,想叫别人不舒服。   岳清玲也侧头看了一眼,被吓了一跳,该不是自己方才那话叫他听了去,所以不高兴了吧,完了,小两口该不会因为她的一句无心之言闹矛盾吧。   想到此,岳清玲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唯恐罪责当真落到自己头上。   卫珣敛下眼眸,声闷道:“奴无事。”   温芷秋仍是觉得不对劲,出门前不是还好好的:“真无事?”   “无事。”   那便无事吧。   “那你看看这几个软垫,给白雪挑个合适的。”   卫珣沉着一张脸,连看也没看软垫一眼,伸手便随手拿了一个:“这个。”   这叫无事?   温芷秋张了张嘴,正欲对卫珣的敷衍表示不满,店铺门前的人群中忽的窜出一个身影,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迅速朝温芷秋身后的映月逼近,众人还未来得及看清,一声惊呼——   “啊!”   映月被人从身侧猛地撞了一下,身子一个踉跄,险些撞上前面的温芷秋,一抬眼,便见一个敏捷的身影迅速从眼前窜走。   心里一惊,映月一垂眼,便见自己挂在腰间的荷包不见了:“小姐,那人偷了钱包!”   卫珣神色一凛,反应快到几乎未叫人看清,手中的软垫一扔,带起一阵风便追了去。   温芷秋回过神来时,卫珣已经追了好一截了,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明目张胆偷盗,钱袋都没了,又何来钱买软垫,眉眼一皱,兴许是知晓卫珣身手了得,定是能制服住那小贼,连忙提起裙摆追了去。   待卫珣抓住那人,她定得好好教训他一番。   卫珣速度极快,身手敏捷越过来往的行人,不断同那人缩短距离,很快也将温芷秋甩在了后面。   温芷秋只见那两人追赶进了一条小巷,连忙加快了脚下的步伐,朝着小巷一路奔去。   小巷中是个死胡同,温芷秋气喘吁吁赶到时,那小贼已是被卫珣堵在了墙角,无路可逃。   卫珣身高腿长,就这么往小贼跟前一站,无端生出一股气势来,压得小贼几乎要喘不过气。   小贼又哪曾想到一个跟在富家小姐身侧粗布麻衣的奴隶竟有这般架势,他就是看准了温芷秋一行人未带侍卫出行才下手的,结果此刻被卫珣冷眼一瞪,便被吓得脸色惨白,双腿发软。   温芷秋平顺了片刻呼吸,看着卫珣的背影不禁眨了眨眼,似是忆起梦中他也曾这般挡在她身前,沉声安抚她:“别怕,我会救你。”   收回眼神,温芷秋连忙上前几步,有了人撑腰,气势也足了几分,朝着小贼就伸出手大喝道:“把我的钱包还给我!”   小贼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瞧见而后赶来的女子,心下顿时生出另一份计谋来,卫珣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他垂落在身侧缓缓移动的手。   一瞬之间,小贼脸色一变,以极快的速度将手探入囊中,与此同时,卫珣迅速反应过来,伸手便一把抓住温芷秋的胳膊,将人往自己身侧带去,没能收住的力道叫温芷秋惊呼出声。   掌心下是一截柔软纤细的触感,扑鼻而来一阵幽香令卫珣动作微动一瞬,怀中涌入温软的热意,分神的瞬间,温芷秋只觉抓着自己胳膊的手掌微微一颤,一声皮开肉绽的刺入声,还未反应过来,卫珣一个回身,猛地一脚踹开飞扑而上的小贼。   小贼一声闷哼,身子顿时被踢出几米远,巨大的力道令他瞳孔迅速紧缩,全然没能想到连他刺去的匕首都无法躲掉之人,竟有如此敏捷的身手还击。   他方才不是刺中了他吗,他怎还有如此大的力道。   还未能想明白此事,小贼后背猛地撞上墙壁,前后震击,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温芷秋视线一转,赫然看见卫珣后背一片鲜红的血迹,衣衫被划开一条口,后背一道骇人的刀伤。   若不是亲眼瞧见伤势,仅看卫珣副面不改色的淡漠神色,压根就像是被人不痛不痒挠了一下一般。   温芷秋打小便未受过什么伤,一点小伤小痛便会娇滴滴地皱起眉头,而前世临死前的那次逃亡,叫她从头到尾不知流了多少血,那疼痛至今都叫她想起了便觉得胆颤。   怎也没想到一个偷东西的小贼随身竟还带着刀,当下慌了神,顾不得男女大防,从卫珣怀中挣脱出来伸手便抓起他的手来:“你怎么样,快,我带你回府看大夫。”   卫珣视线垂落在那双柔弱无骨般的手抓着自己手掌的位置,说是抓着,那力道却轻柔得像是牵住了他的手。   怀里落了空,手背却烫得像是被灼烧了一般,温软的触感径直传入了肌肤之中。   卫珣怔愣地看着两人相握在一起的手,头一次知晓,女子的手心,仅是这般的柔软。   眸色颤动,再抬眼,视线中便映入了温芷秋满脸焦急的样子,哪还有方才那个姓常之人的影子,漆黑的瞳眸中倒映着的,仅有他一人。   卫珣唇角微动,勾起一抹弧度,连带着身子也放软了些许,像是当真因着这伤,要开始体力不支,疼痛难忍了,静静凝视着温芷秋,好一会才低声应道:“保护小姐,是奴的本分。” 第13章   一路匆忙回府,温芷秋连忙唤人去传唤大夫,顺便拿些金疮药和纱布过来。   直到大夫入了西屋,温芷秋在院外才缓缓松了神,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方才似乎太过紧张卫珣了。   只是那伤口看着血流不止,伤口被血迹蒙住,也不知究竟是伤到筋骨了还是只是皮外伤。   一把小刀罢了,应当不至于如此严重吧,可那小贼也没见着收住力道,猛然刺来,连给人躲避的机会都没有。   可无论伤势如何,她对待一个外人眼中的奴隶,的确太过紧张了。   她这般失措定然会让人觉着诧异,旁人又不知她与卫珣之间的牵扯,就连卫珣自己也不知,她方才那样,应当很奇怪吧。   温芷秋呼了一口气,可她又怎能不紧张他,梦里救了她,如今又护了她安危,她又不是无情无义之人,即使是个奴隶,护主受了伤她也应当该表示关怀,没什么奇怪的。   如此在心头将自己说服,撇去了脑中繁杂的思绪,温芷秋这才才抬脚入了西屋。   卫珣背对着房门坐在屋中央,大夫正站在他后侧查看他的伤势,伤口已被简单处理过了,止住了血后,看着像是并无大碍的样子,只是那道口子,看着仍是叫温芷秋喉头一紧。   但温芷秋看了眼他那挺得直直的背影,即使只是皮外伤,但那也却是皮开肉绽的疼痛,卫珣竟是从头到尾连哼也没哼一声,眉头也未曾皱过一下,怎这般忍得。   卫珣早已听见温芷秋的脚步声,所以在她进来后便转过了身,唤了声:“小姐。”   一双黑眸紧盯着温芷秋,目不转睛的,仿佛还带着几分光亮,正巧与温芷秋抬起的眼眸对了上。   温芷秋被他这般眼神瞧得心里一慌,但又不知自己在慌什么,连忙别开眼生涩开口道:“你别看我,叫大夫好好替你看看。”   温芷秋话一落,卫珣顿了一下,便缓缓回过了头去。   看着他沉默的背影,温芷秋又想着自己是否语气太过生硬了,好歹卫珣是为了帮她追回钱袋才受的伤,那点钱压根不足挂齿,若早知晓那小贼竟带了刀,温芷秋说什么也不要那钱袋了,就当舍财免灾了。   况且当时那小贼还是朝着她而来的,若不是卫珣身手敏捷一下挡在了她跟前,如今被刺伤的,便是她了。   温芷秋抿了抿嘴,目光再次落到卫珣后背上,方才还未细瞧,此时竟瞧见除却今日添上的这倒伤,后背还有几道老旧的疤痕,狰狞可怖盘在他的腰间,即使早已愈合黯淡,却仍从这些疤痕上瞧出,当时定是血肉模糊般深重。   除了这些,几道还未完全结痂的伤口也借着这划开的一道口子露出些许痕迹来,未能看清全貌,但显然这是之前叫他好生休养时,身上带着的伤。   她就说怎会有人身受重伤几日便好了,这压根就没好全啊。   头一次清晰直面看到这些伤口,温芷秋不禁想起他来此前曾被抓进了斗兽场中,他这后背看着就像是压根没一处好的一般,心中不禁默然一瞬,只觉自己因着一点小事又叫他添了新伤,心底有些愧疚。   迟疑了一晌,温芷秋移开视线忍不住开口问道:“大夫,他的伤如何了?”   又怕大夫会多想,又欲盖弥彰补充道:“他今日是为了护我而受的伤。”   这般,大夫便知她此刻一反常态出现在这里的缘由了,忠心耿耿的奴仆,她作为主子,担心他也是自然的。   卫珣闻言,低敛的眼眸中露出了几分思索。   见大夫欲要张嘴说些什么,忽然开口低声道:“大夫,我觉着有些疼,可是伤到骨了?”   温芷秋闻言顿时一惊,未能瞧见大夫一脸疑惑的怔愣模样,一急便脱口而出:“我瞧瞧。”   说着连忙迈近几步,走到卫珣身侧便上手去掀卫珣的衣裳,想要将伤口看得更全面一些。   卫珣怔愣了一息,似是也未想到温芷秋会突然冲上来,愣神间他的目光被她格外白皙透亮且纤细的颈项所吸引,视线微微往下,因她低下身子而微微掀开的衣领,露出一小片雪白的肌肤,慌乱步伐下飘起的裙摆露出了纤细的脚踝,那一抹白皙悄然露出了分毫,透亮光洁得刺入了他的眼眸。   看到此,卫珣的喉结滚动,一时间觉着口干舌燥,后背的伤势并不怎么疼,身子的难耐却叫他有些难忍躁动。   她身上,是香的。   温芷秋的冲动只有一瞬,下一刻动作便直接僵住了。   她这是做什么!   屋内还有旁人,自己竟不知羞上前直接掀男子的衣服!   温芷秋抬起头望向卫珣之时,卫珣已经敛目,目光垂落至地,并未朝她看来,所以温芷秋未看到卫珣方才瞧自己的目光,只以为他因疼痛难忍,并未注意到她的莽撞。   温芷秋立即松开抓着他衣裳的手后退了两步,尴尬地朝大夫看去,清了清嗓子,道:“大夫,府上什么都有,需要什么便尽管开口,他护我有功,自是好生医治他。”   大夫动了动唇,下意识朝卫珣看了一眼,接触到一抹警告的目光,顿时脖子一缩,方才要说的话全数咽回了肚子里,连忙改口答道:“是,小姐。”   这时映月与另外一个唤富贵的小厮把药和清水端了进来。   上药须得把上衫完全脱下,温芷秋也不是没见过男子光膀子的,但她方才的举动已是有些奇怪,留下来的话难免会有闲话,来此也算是瞧过他的伤势了,若是再叫旁人多想,那便有理也说不清了。   却不知屋内站得较远的几个下人已是交头接耳小声议论道:“你们瞧小姐那紧张的模样,还真是那么回事。”   “卫珣可是为了护着小姐才受伤的,小姐对他定是又情重了几分。”   “映月姐姐不都说了,你们别多言了,小心被听着了。”   温芷秋正尴尬着,自是没听见下人们的议论。   那头很快没了声响,映月这头放下伤药后却一脸谨慎走到温芷秋跟前,进到屋内道带来了另一个消息:“小姐,常将军……来府上求见。” 第14章   映月声音不大,但屋子小,声音自是清晰传入了其余人耳中。   一旁几个下人惊愣地面面相觑,谁人不知这位常将军乃是自家小姐旧爱,况且说是旧爱,也只是眼下瞧上了卫珣这长着一副好容貌的新欢。   可说到底,卫珣毕竟是个奴隶,再好看,身份地位也是压根比不上常将军的,那卫珣岂不就只是小姐暂时消遣的玩物,兴许小姐心底真正装的,还是那常将军。   温芷秋一愣,似是也没想到常钦会登门造访,此刻他不应当是与简兰芳在外共度玉瑶节吗。   随即一想,温芷秋很快明白过来,这是被她撞见了,才不得已上门来了。   前世无论常钦如何不待见她嫌弃她,可他心底仍是想着温家的权势和地位,为了这些,他就是虚情假意,藏起真正的心上人,也要将温芷秋骗到手。   不过今生已是不同,同样的当,温芷秋不会再上第二次。   眼眸闪过一丝冷意,温芷秋侧头吩咐道:“富贵,看着他上药,不可怠慢。”   温芷秋一走,卫珣也抬起了头,眼眸也清冷了几分,眸底似是还带着几分不悦之色。   富贵把金疮药打开,他虽为下人,甚是比身为奴隶的卫珣还要高上一等,可卫珣显然在小姐那地位不一般,奴隶身份说不定也只是暂时的,这便开口带上了一丝恭敬:“你把衣裳脱了吧,我替你上药。”   “不必,我自己来。”声音平缓而冷漠。   富贵一愣:“可后背……”   余下的声音在看到卫珣那副冷漠且没有半点表情的脸后都吞回了腹中。   大夫瞧了眼卫珣后背的伤,方才他便想同小姐说,这伤就是皮外伤罢了,伤口不深,也未伤要害,并无大碍,这便拉了拉富贵轻声道:“这伤上了药好生休养便可,他身子骨硬,用不了几日便能愈合,我便先走了。”   在此待着也怪尴尬的,富贵瞥了眼卫珣,既然他不需要他帮忙,也就开口打算离去:“那我也……”   卫珣忽的又开口道:“等等。”视线转向正欲退出房中的富贵踌躇一瞬,才开口问道,“那位常将军,是何许人也?”   大夫已经先一步离开了屋中,富贵停下步子转身来,想了想便回道:“那是驻守江南的常将军,在常将军还不是将军时,小姐便与他在京城相识了。”   卫珣眼神一凛,沉冷的目光扫向富贵,富贵身子一颤,也不知自己究竟是哪句话说错了,连忙哆哆嗦嗦又道:“就、就仅是相识罢了,常将军常年出征在外,京城距江南甚远,一年到头小姐与常将军也见不上几面。”   这眼神可着实骇人,就连脑子不怎么灵光的富贵也察觉出卫珣提及常将军时,显而易见的敌意。   这能不有敌意吗,富贵心里自是清楚的,小姐此前心悦常将军之事,人尽皆知,眼下虽是给了卫珣些许甜头,但到底是八字还没一撇,若是常将军对小姐有意,那又哪轮得到卫珣区区一个奴隶,如今小姐已过及笄,说不定今年待老爷夫人抵达江南,两人便要定下婚事了,初来乍到的卫珣又怎会知晓这些。   卫珣手臂轻桌上,指尖轻点着桌面,在富贵说完后,顿住了手上的动作,默了一瞬才稳声道:“你出去吧。”   富贵只觉眼前的卫珣神色太过冷冽,浑身像是结了冰一般冰冷,而他低沉的嗓音即使没有半分波动,却仍叫人觉得气场强势。   卫珣深黑的眼眸中流转着几分令人捉摸不透的神色,富贵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再待下去都快要喘不过气来了,这才连连点头,很快便转身退出了小屋。   卫珣眯了眯眼,眼眸中的淡漠逐渐浮上些许阴郁和晦暗,来回摩擦着指腹,忽的一抹嗤笑,不知是在笑何人,亦或是在讥笑他自己。   阴沟里的臭虫,又怎会有人,是当真喜欢的。   *   温芷秋前往前厅的步子并不算快,仿佛对常钦主动登门造访并不欣喜。   这要换做以前,她定是三步并作两步,乐得都快找不着北了,如今却是面色沉稳,眸底甚是还流露出几分厌烦之意来。   常钦是练武之人,自小便在军中崭露头角,自打温芷秋见着他的第一眼,便被他英勇神武,气宇轩昂的样子吸引了,常钦从未正面回应过温芷秋的喜欢,所以向来都是温芷秋围着他打转,而他则是对她爱答不理,偶尔她因着受了冷落闹起脾气来,常钦才会软下身段来与她多说几句。   就这般不冷不热吊着温芷秋,竟也叫温芷秋觉得常钦定是心悦自己的。   以前她定是被一颗春心萌动的少女心给蒙住了双眼,可当一切再回头来看时,她才知道自己那些年为常钦付出的有多么不值得。   常钦与她的婚事,便是在这一年定下的,待到父母从京城抵达江南后,她与常钦便会定下终身。   眼下温芷秋自是不可能再与常钦成亲,但常钦为了温家的权势,也不会就此罢休,她若直接对常钦不管不顾了,爹娘那边兴许会觉得奇怪进而胡思乱想,她得想个法子将此事完全隔绝掉才行。   步入前院,温芷秋远远便看见了院中站着的那道身影,一身白色长袍,干净整齐,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敛去了他周身常年习武的戾气,反倒给他增添了几分文人雅士的气质,看着人模狗样的。   温芷秋缓缓走去,不着痕迹地上下打量了常钦一番,她记得前世自己便觉得常钦长得俊逸非凡,时常同旁人感叹,世间怎会有如此英俊的男子。   可如今再看,却觉得不过如此。   常钦脸型偏方,略带几分钝感叫他显得有些粗蛮,眼眉浓密过甚,明明应是少年却显得极为老成,嘴唇很厚,若是紧盯着五官细看,便会觉得与之格格不入。   十分普通的长相,不及卫珣千分之一,她当年究竟是怎么被迷惑了心智。   温芷秋忽的一愣,她怎忽然想起卫珣了。   但卫珣的确是她两世见过最好看之人,况且旁人也如是觉得,自然不是她一人之词。   温芷秋脸上露出几分不自在来,看在常钦眼里,便是女儿家见着心爱之人的羞怯,这才放下了一路上来此时的担忧。   但直到温芷秋走至跟前,脸上的神色敛去,抬眼却只是一脸淡漠,不冷不热开口唤了声:“常将军。”   常钦一愣,以往温芷秋鲜少唤他“常将军”,像是为了凸显两人关系亲密,时常都是“常钦哥哥”这般唤他,即使偶尔唤他“常将军”,也是一脸笑盈盈的,像是在撒娇一般,相比之下,这一声倒是显得很是疏离了。   常钦想起今日来此的缘由,只得连忙撇去心底的奇怪,扯出一丝笑来,自顾自道:“怎这般唤我,可是怪我来晚了?方才叫一些事耽搁了,但我一直记着你说想看看江南的玉瑶节,这不忙完事情,便来府上寻你了,芷秋,今日是玉瑶节,我带你去街上看看。”   前一刻还在与简兰芳亲亲我我,这一刻便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前来邀约她一同过节,温芷秋心里清楚,若不是今日被她不小心撞见了他与简兰芳同行,常钦定是不会记起她曾在信中说过想要同他一起看看江南的玉瑶节。   况且,看常钦此刻这架势,显然是打算不认账,若是她此刻道出方才在街上看见他了,他定是咬死也不会承认,毕竟方才隔得远,又是匆匆一眼,只要他不承认,温芷秋再怎么闹也无济于事。   前世她的确会闹,不过现在,温芷秋摆了摆手:“常将军请回吧,我今日有旁的事,并无空闲去过节。”   冷漠疏离溢于言表,常钦顿时脸上浮现出尴尬之色,他自是做好了今日需得陪温芷秋过节的心理准备,虽是不情愿,但也别无他法。   可是,被温芷秋拒绝了?   常钦心底咯噔一下,把温芷秋的态度归结于她在同自己闹脾气,毕竟以往温芷秋时不时就会这般闹脾气,这也是他最不喜她的一点,娇纵任性。   但常钦的耐心也并无多少,他登门造访就已是给够她甜头了,再多也没必要了,她若还要置气,便多晾她一会,过几天她自然就好了。   这般想着,常钦心里已经在思绪简兰芳那边回去还得好生哄哄了,好好同心爱之人过个节日,全被温芷秋给搅和了。   但常钦面上未显分毫,做戏做全套,他抬手招来身后的下人,取来一个黑色的小盒递给了温芷秋:“既然你今日有事,那也可惜了这次机会,芷秋,这个送给你,下次得了闲,我再带你上街转转。”   温芷秋闻言,垂眼瞥了眼常钦手中的盒子,并未伸手去接,顿了一瞬微昂着头朝身旁道:“映月,打开来看看。”   此话一出,常钦顿时有些慌了。   温芷秋当然知道常钦在慌什么,见他如此神色,眉眼间倒是染上了几分笑意。   前世,温芷秋往常府送的东西数不胜数,虽说常钦压根就不珍惜,除了贵重物品,一些吃食总是被他扔掉,但送得多了,常钦也偶尔会为了安抚她的情绪回一些礼。   但回的礼,如今想起那些东西,温芷秋都觉得自己当年可真够傻的,竟还当个宝。   常钦也是抓着温芷秋这心思,他知道温芷秋定会欣喜收下,然后独自一人回房后悄悄打开礼物,可他怎么也没想到,温芷秋竟要在此当众打开。   这怎可以……   温芷秋是没脑子好糊弄,可旁人若是见他将这种东西送出手,他的脸面要往何处放。   映月应声的同时,常钦下意识便将手收回了几分,忙道:“芷秋,东西你收着便是,待回房再打开看。”   温芷秋笑道:“回房?为何要回房,你难得送我礼物,我自要让大家都看看。”说罢,笑意逐渐敛去,不容置否道,“映月,打开。”   “不是,芷秋你……”常钦心底更慌了,还未能想出应对之策,映月这便一伸手,盒子便被打开了。   话音戛然而止,周围也霎时安静了下来。   只见看似精致的小黑盒里,孤零零躺着一块石头,不是玉也不是翡翠,竟就只是一块,路边随处可见的破石头!   “怎么回事,常将军怎就拿了块石头赠予小姐?”   “小姐赠予常将军的,向来都是名贵物品,怎到常将军回礼便只拿了一块石头来搪塞小姐?”   “这常将军莫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有些困难吧?”   “再怎困难,登门造访带块石头,这也太不是回事了吧。”   一时间,见此情此景,周围站着的下人都忍不住议论起来,就连常钦带来的下人,也愣住了,温府胆大的还朝着常钦指指点点,声音不大,却依稀传进了两人耳中。   常钦顿时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他方才当真没怎作想,他连一根草都送过,温芷秋还宝贝得不行,送块石头又如何,温芷秋肯定会觉得这定是什么特殊含义,总归只要送她,她都能欢喜,可怎会想到竟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叫人知晓他登门只带了块石头。   如今再解释石头有何特殊含义已是无法糊弄过去了,常钦眉头一皱,被周遭的议论声扰得心烦意乱,脸面越发挂不住,当即便气急败坏朝身后的下人怒斥道:“怎么回事你们,不是让你去拿府上那块上等的玉石,怎拿了块破石头,玉石呢!”   下人惶恐万分,府上哪来的玉石,将军也压根未曾吩咐过要准备什么玉石。   成了替罪羊的下人敢怒不敢言,颤颤巍巍垂着头连连认错求饶。   常钦的登门造访俨然成了一场叫人看尽笑话的闹剧,但他仍是硬着头皮回过头来朝温芷秋解释道:“芷秋,你听我说,此次我本是准备了一块上等玉石,可这狗奴才竟然将其换成了石头,你莫要放在心上,我这便叫人回去取,我怎会只送你一块石头呢,你说是吧,芷秋。”   温芷秋眉眼一抬,似笑非笑地看着常钦,冷不丁开口接话道:“哦?要送我玉石吗,想必定是块上等金贵的玉石,那我便先谢过常将军了。”   这话说得,常钦顿时脸色更加难看了,他只是慌乱之下的搪塞之词,以温芷秋的性子,又怎会当真要他破费,可温芷秋这般一说,他当场就骑虎难下了。   为难地看着温芷秋,可话已说出口,温芷秋也丝毫没有要客气的意思,僵持一瞬,他只能硬着头皮道:“那、那是自然,不必客气。”   对于温府来说,一块玉石随处可见,但对于常钦来说,那可不是个小数目。   温芷秋笑了,连着语调也上扬了几分:“映月,送客。” 第15章   温芷秋今日的态度,简直叫映月刮目相看。   旁人不知常钦时常用一些不起眼的小玩意糊弄温芷秋,可映月却是知晓的,起初她还替小姐感到高兴,常将军能回礼,自然是好的,可直到瞧见那连她都瞧不上的破玩意,再看小姐当时那一副乐开花的样子,都不知该如何做想了。   但这次,很显然温芷秋毫不留情叫常钦当众吃了瘪。   映月一路跟着温芷秋回到屋中,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小姐,今日常将军上门来寻,您怎像是不太欢迎他的样子?”   温芷秋手上动作顿了一下,抬眼反问道:“为何要欢迎他?”   映月歪了歪头,很快答:“以往小姐,不是最期盼着常将军能来府上寻您吗,您还说,老是您去常府,要是什么时候常将军也能来一次温府就好了。”   温芷秋回过身去,弯腰将柜子底下一个箱子取了出来,将箱子往地上一扔,淡声道:“把这些东西拿出去扔了吧,我以后不会去常府寻他,更不想他来温府,见着就心烦。”   映月看了一眼,很快认出这箱东西是什么,惊愕道:“这不都是常将军送给小姐的吗?”小姐以前最宝贝这些东西了,一些破铜烂题的小玩意,却碰也不让人碰,现在却一点留恋也没有了。   温芷秋摆了摆手道:“今时不同往日,我心已无他,便不必再提了,扔了吧。”   映月一听,心下顿时想到了西屋那位,主子莫不是真的喜欢上了那奴隶吧?本在常将军来此时众人还在猜测着,小姐仅是想借卫珣气气常钦,可现在看来,压根不是这么回事,小姐好像是真的,移情别恋了呀。   若是如此的话,老爷和夫人知晓了吗,小姐可有同他们写过信说起此事,若老爷和夫人还是介意卫珣的身份可怎么办,小姐这般性子,该不会打算要和卫珣私奔吧!那若是私奔,她要不要也跟着一块走?   温芷秋还不知道自个婢女脑海中的想法偏得完全没边了,只是抬眼见她一脸神色复杂的样子,也只当自己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她觉得奇怪了。   这便笑了笑,解释道:“我那般送上门去,他也仅把我当个笑话罢了,他不把我当宝,自然有人会将我珍惜的,不是吗?”   映月连连点头,顿时了然了,那卫珣可不就把小姐当个宝一般捧着吗,只要小姐出现在他面前,他那一双眼就直勾勾地粘在小姐身上,眼底的神色直白得叫人看了都羞怯,今日为了护小姐,旧伤未好又添新伤,如此毫无保留的爱意,难怪小姐会对他动心。   最重要的,是他长得还特别好看,比常将军好看不知多少倍!   这样一想,映月连忙抬起箱子:“小姐,奴婢明白了,奴婢这就把这些东西全拿去扔了!”   说罢,映月便转身往屋外走去,徒留温芷秋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不禁疑惑,方才映月还一副想不明白的样子,这怎突然像是什么都明白了的样子。   她明白什么了呀?   *   扔垃圾,自然是往西屋那头去扔,府上的垃圾大多都堆积在那,到了时候便会叫奴隶统一带出府上处理掉。   小姐不再痴恋常将军,映月心头也像是放下了一块重石一般,一路脚步轻快朝着西屋去。   还未到地方,正巧碰见从自个儿屋里出来的富贵,富贵见来人,便上前问候道:“映月姐姐,这是拿的什么东西,让小的帮你吧。”   小姐身边的贴身丫鬟,府上的下人都要待其尊重几分。   箱子不算沉,但映月还是抬手将箱子递给了富贵,嘴角一扬,忍不住道:“小姐总算是想通了,这不,常将军以前送的东西,都处理掉了。”   富贵一听,也是讶异:“处理掉?那小姐她这是打算……”   话未道明,但两人已是步入西屋院子中,富贵意有所指敲了眼那头紧闭的房门。   映月抿嘴点了点头,有理有据道:“卫珣的确身份低微了些,但小姐本也不缺什么,缺的便是能真心待他之人,我倒觉得,卫珣还挺合适的。”   “照映月姐姐这么说,小姐当真是对卫珣动心思了?”   话音刚落,小屋的房门忽的一声响,房门从里面被打开来。两人闻声一愣,侧头便见房门前,卫珣神色微怔站在那,显然方才的话叫他听见了。   气氛停滞一瞬,富贵眼底的惊愣逐渐转为了艳羡,看着卫珣半晌才反应过来,连忙抱着箱子凑上前去笑道:“卫珣,你可真是好命啊。”   卫珣默不作声看了富贵一眼。   好命这词,可未曾出现在他身上过。   *   温芷秋这些天晚上都睡得不好,老是梦见奇怪的东西,索性白日里便总会小睡一会。   让映月把东西都拿走后,自个也躺上了床,几乎是一沾枕便睡了过去。   白日里做梦少,但也并非全然不会做梦,在意识到自己又一次入梦后,温芷秋有些无奈,但也有些习以为常了,即使在梦中表情不这般,但心底却淡然地等待着接下来又是春色一片的场景。   可等了一瞬,温芷秋却并未在梦中见着那些画面,只见屋外白雪皑皑,屋内却是一片温暖祥和,她正同父母围坐在桌前,他们似是在谈论她的婚事,她看见自己笑得羞涩,眼底却是满满的幸福。   温芷秋一怔,她很确定这不是前世她要嫁给常钦时的景象,那她这是要同谁成亲。   再看父母的模样像是与现在过了有几年的样子,父亲两鬓添了些白发,母亲眼角也多了些皱纹,难不成因着种种原因,不仅她不会惨死山崖,父母也能改变死去的命运!   心中一喜,这便是最好的结局。   可很快,画面一转,冰天雪地中,一道长长的脚印一直蔓延到远处,温芷秋瞧见雪地中跪着一个熟悉的身影,直到视线清晰,才看清那是自己。   她跪在父母的坟前,一张毫无血色的脸憔悴又绝望。   这是怎么回事!   她不是已经得救了,父母不是也逃过一劫。   这与前世父母死后的情景也完全不同,可为什么,他们还是离她而去。   炮火连天,硝烟四起,眼前的战事令温芷秋感到害怕,这又是何来的战事,又是谁与谁战。   意识到这兴许是日后会发生之事,温芷秋虽不知为何会发生前世所没有的战事,但仍是克制着心头的慌乱,仔细看着眼前的景象。   下一瞬,温芷秋竟看见卫珣身披战甲从战火中杀出一条路来,□□烈马奔驰,浴血而战,一路朝着前方厮杀而去。   视线一转,与卫珣对峙之人像是有几分熟悉,在心头思绪片刻,温芷秋才猛然认出,那人竟是十皇子,前世朝武帝驾崩前,将其立为了太子,只是不知他最后可有顺利登基,因为那之后温芷秋已经死去了。   卫珣怎会与十皇子发生战争,那可是与皇室为敌,甚至是与整个朝国为敌。   难不成卫珣这是在造反?!   卫珣冲到十皇子面前,两人的厮杀一触即发,可显然对方根本难敌卫珣猛烈的进攻,很快节节败退下来,欲要逃离之际,卫珣翻身掠过马背,□□扫去直指十皇子颈部,没有丝毫犹豫将其刺中跌落下马。   鲜血横流,十皇子狼狈地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即使他仍在死命挣扎着,但大势已去,胜负已分,滴着血的枪头指来,十皇子微颤着身子,眼底已满是绝望。   可更多的,却是不敢置信,他愤然瞪向卫珣,咬牙切齿道:“玄羿,本是同根生,你为何将我逼至绝路!”   !   卫珣面色未变,温芷秋却在梦中惊得心跳猛然加速,她听见什么了!   睡梦将醒,模糊间,温芷秋看见卫珣居高临下睥睨着十皇子,面色冷冽,眼底的寒光令人胆颤得几乎无法直视,耳畔响起那道熟悉,却又冰冷得陌生的嗓音:“敢动她,这就是下场。”   眼前被一片猩红蒙住了眼,鲜血洒满眼前,十皇子惊恐地瞪大了眼,喉头的声音还未发出,利剑挥去,一颗带血的人头咚咚滚落。   温芷秋猛然惊醒,惨白着脸色大口喘着粗气,衣襟被冷汗打湿,凌乱的碎发沾在脸颊两侧,眼底挥散不去方才的惊悚景象。   心绪未定,屋外又忽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门前闻见映月慌张道:“不好了小姐,西屋出事了!” 第16章   云天破晓,天际却光线黯淡得像是还在夜里,阴暗压抑的乌云密布在上空,今日气候不佳,压得人像是心口快喘不上气来一般。   院中一道明黄色身影快步穿过,温芷秋朝着西屋一路小跑而去,胸腔如雷鸣般咚咚响,眉心突突直跳,未施粉黛的脸因着慌张显得有些没有血色。   是慌的。   梦中的“她”是她吗,如若当真是她,那卫珣因着她起兵造反,生生砍下十皇子的头颅便是日后会发生之事,父母又是因着何事再次丧命,她要嫁之人又是谁。   心中一连串疑问,却仅有一个事实浮出水面,卫珣可不是什么落魄贵族的公子,他是当朝皇子!   这已完全超出了温芷秋的预想,原本仅是知晓他日后会位居高位,可哪曾想过会是如此高贵的身份,叫皇子在她府上为奴,温芷秋总算是明白自己在梦中怎会被卫珣那般欺负了。   皇子为奴,这是多么荒唐的事,他找回身份后,怎可能咽得下这口气。   一想到梦中自己哭哭啼啼在卫珣身下求饶的惨状,温芷秋脚下的步伐更急了,裙摆被略过的清风吹向身后,发丝抚动着脸颊她也无暇顾及。   映月带来消息,卫珣在西屋同人打起来了。   说是打起来了,可当温芷秋赶到西屋时,却见卫珣沉着一张脸立在院中央,周围围着众多下人,而站在卫珣跟前的,是府上的奴隶头子,手握一根臂膀一般粗的皮鞭,正巧在温芷秋进院时,一挥手重重打在卫珣身上。   啪嗒一声——   只见那高挺的身影纹丝不动,后背却霎时渗出红艳的血迹,卫珣面无表情看着奴隶头子,双唇紧抿成一条线,眼底的神色是令人胆颤的厉色,深暗的瞳眸湛着沉冷的光,仿佛下一瞬就会上前拧掉对方的脖子。   可卫珣一动不动,任由奴隶头子怒着一张脸,一鞭下去还嫌不够解气,抬手就打算又是一鞭。   “住手!”温芷秋一声厉喝,三两下拨开围观的下人,提着裙摆就冲了上去。   周遭这才发现小姐亲临此处,神色一慌,连忙退散开来。   手握皮鞭的奴隶头子一愣,很快又回过神来,像是一下找着了靠山一般,连忙上前几步朝温芷秋道:“小姐,您怎么来了,这狗奴才,以下犯上,还养坏了您的爱犬,小的正在这帮您教训他呢!”   温芷秋一听,只觉得心头怒火更甚,瞪着奴隶头子声音一下拔高了好几度:“什么以下犯上,谁准你教训他了!”   以下犯上,到底谁上谁下啊!   温芷秋快气得喘不过气来了,胸脯微微上下起伏着,视线一转,便见卫珣方才仅是渗出些许艳红的衣衫此刻竟已染红了大半,这究竟是挨了几鞭子,他身手了得,就不知道躲吗!   这头是温芷秋知晓了卫珣的身份,又猜测着自己日后被他夜夜禁锢的缘由,这才见他挨了鞭子怒不可遏,就连奴隶头子提到以下犯上和爱犬也像是毫不在意一般,一副说什么也要护着卫珣的样子。   可这番举动叫周遭下人瞧了,便又有了别样一番意味。   众人瞧了眼温芷秋微微凌乱的发髻,再瞧她微喘着气的焦急模样,显然是一路跑着来的,这份情谊,自然是将卫珣看得重得很,这奴隶头子今日可是要遭殃了。   奴隶头子也没想到自己将卫珣的罪状道了出来,温芷秋却压根不在意,手里拿着皮鞭有些不知所措,支吾一晌又赶紧解释道:“小姐,小的今日路过西屋便见白雪在院中呕吐,进来一瞧,昨日白雪都还活蹦乱跳,今日都快焉儿了气了,卫珣还不管不顾,显然没将小姐的爱犬放在心上,说不定就是他使了什么坏把戏折腾了白雪,小的便找来他细细过问,哪知他丝毫不配合,还口出狂言以下犯上,这不明摆着做贼心虚!”   下人们闻言面面相觑一瞬,奴隶头子说得倒也没什么问题,就是话语中添油加醋一番,显得当真像是卫珣的错了。   实则,有的人瞧见了全过程,今日白雪的确状态不佳,不知为何缘由,奴隶头子找上门来时,卫珣正收拾着白雪留下的污秽,那模样也算是尽心尽力了,实在不是奴隶头子所说的不管不问。   再来,奴隶头子开口便质问卫珣,一副咄咄逼人的模样,作势便要狠狠收拾卫珣一顿,一直默不作声的卫珣,就更不存在什么以下犯上的罪名了。   只是这些,此刻自然无人会上前去替卫珣解释。   卫珣闻言,侧过头来看向温芷秋的方向,深黑的瞳孔中没有丝毫波动,只是静静看着她,像是已经了然她下一步会怎样做了一般。   一对上卫珣的眼,温芷秋心头猛然跳动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他砍下十皇子头颅那一幕,但却又像是想起他居高临下站在十皇子面前,道着为她报仇的话语。   温芷秋默了一瞬,而后深吸一口气便大步上前,一把夺过奴隶头子手中的皮鞭,立在卫珣跟前朝着奴隶头子怒斥道:“是黑是白我自会叫人查探清楚,谁给你的胆子未明真相便对人动粗的,一大早便在府上闹出大动静,我温府不要这等没规矩的下人。”   说罢,又侧头吩咐下人:“把他关进柴房,没我的吩咐不许放他出来,唤兽医来替白雪看看。”   卫珣身子一顿,抬眼看向温芷秋纤细的肩背,她背对着他叫人看不清她的脸庞,但却显然能感觉到她的怒气。   因何而怒?   因他被人冤枉了?   可真相尚不明了,她又怎知他是被冤枉的。   原本平淡的心跳忽的漏跳了一拍,随即便有些乱了节奏。   眸底的暗涌在此刻翻腾了一瞬,晦暗不堪的瞳眸像是要涌上什么别样的思绪,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她,直到温芷秋转过头来霎时与这双沉着却又肆意的眸子撞了个正着。   温芷秋呼吸一窒,看着卫珣此刻面无表情的样子心中有些没底,方才她这番作为他可还满意,可别因着这事给她记上了一笔,日后再变本加厉奉还给她才好。   怔愣一瞬,还未来得及想出要说些什么,卫珣忽的垂了头,额前的碎发掩去了那极具侵略性的眼眸,周身的戾气收敛了起来,开口低沉又平稳:“奴,多谢小姐信任。”   温芷秋一听,微不可闻松了口气,看来是挽回了一手,这才放下心来,视线瞥见卫珣的肩部,血迹已逐渐蔓延开来,才因着她受了伤的后背此刻定是又一片血肉模糊。   黛眉微蹙,下意识瞥了眼周围还站着的好些下人,如此明目张胆偏袒一奴隶实在不妥,可她又没办法明知卫珣身份不一般,还任由旁人当真拿他当个奴隶随意欺辱。   一想到日后的夜夜交缠,那都是卫珣此时记下的仇,动了动唇,最终还是硬着头皮在众目睽睽下朝卫珣道:“随我去院中,映月,唤大夫。” 第17章   温芷秋一走,卫珣还站在原地有些茫然。   周遭的议论声不小,皆是因为温芷秋一句将卫珣唤入院中看大夫,看大夫不能在西屋看,还得将人唤去自个儿院子,这叫人怎能不多想。   卫珣垂落在地面的视线缓缓抬起,视线中那道明黄色的身影步伐慌张离开了西屋,像是羞的,又像是急的。   “看到了吧,我就说小姐这次是动真格了。”   “起初你说小姐扔了常将军送的东西我还不信,这下我信了。”   “那卫珣岂不是要成咱们姑爷了,要不要趁现在先去巴结巴结?”   “人家哪有空搭理你,小姐还要带人回院子里呢。”   一抹红晕悄无声息爬上了卫珣的耳根,周遭下人的议论统统传入耳中,想质疑,但却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从未有人如此待他,偏袒、信任、明目张胆,都从未有过。   卫珣忆起自己的过往,诋毁、谩骂、不分青红皂白的冤枉,似乎已是家常便饭,那些人需得用这些手段来打压他,而旁人也不屑于去寻求一个真相,毕竟他的死活无人会关心更无人会在乎。   周遭的议论越发起劲了,卫珣听得有些思绪烦乱,见映月在门前朝他招手示意他赶紧跟上,这才敛住心神,迈开步子朝温芷秋离开的方向跟了上去。   *   温芷秋没让大夫去西屋而是来了她自己的院子,也是因着方才一事还是得问问清楚才好,西屋围着下人,不方便说话,她也想借此,试探一番卫珣的身份。   只是旁人眼中,卫珣此刻还只是个奴隶,回到院中,温芷秋便觉得有些后悔了。   她几次三番这般对待卫珣,旁人定是会觉得诧异,她又无法将其缘由解释出来,若是叫人误会了那真是有理说不清了。   在屋内坐下,抬眼看见而后跟随而来的卫珣,见他一脸神色淡然,像是方才压根没被鞭打,身上毫无伤痛一般,也好像并未对她将他唤来院中而感到异样。   罢了,卫珣不会误会她的心思便好,只要卫珣觉着她未曾亏待他,梦中那些未来之事应当是还有机会改变的。   卫珣走到温芷秋跟前,恭敬唤了声:“小姐。”   温芷秋微微皱着眉头,想从卫珣的脸上看出些他此刻的情况,可这人硬像是个没事人一般,一脸淡然。   衣裳还红着,也不知这人莫不是不知道疼,只能抬手唤来映月道:“给他摆个凳。”   映月自是不敢怠慢,拿了屋里的软凳,顺道瞧了眼温芷秋,卫珣一身血迹,若是坐上去,定是会将软垫给弄脏,她将凳子放在卫珣身侧后,竟还看见温芷秋眼底流露出些许满意,全然不在意凳子是否会弄脏。   果真,小姐待卫珣可是完全不同的。   卫珣侧眸看了眼凳子,仍是站着,低声道:“奴身上脏,站着便好。”   “让你坐就坐着,一个凳子罢了。”   说完,温芷秋又有些紧张,自己这语气是不是太强硬了些。   下意识瞥了眼卫珣,见他只是迟疑了一瞬,随后顺从地坐了下去,这便又松了口气。   这可不是她能随便同他大小声的奴隶,可还有旁人在此,她又不能显得太过奇怪,只能放缓了些许语气,淡声又道:“身上可疼?”   说完,像是觉得没将自己的心绪表达清楚,又补充了一句:“你此前一直都将白雪照顾得极好,白雪信任你,我也信任你,今日一事我会让人查明,不会叫你白挨这打的。”   卫珣耳中旁的话似是没能听进去,留在耳畔的仅有那句“我信任你”。   她好像,当真不知今日事情的缘由,但却无条件信了他。   忽的抬了头,卫珣望着温芷秋清澈的眼眸,像是想从中看出些端倪来,可却并未看出什么异样,思索片刻,许是想要印证那个既离谱却又无力反驳的传言,开口道:“小姐待每个下人,都这般上心吗?”   温芷秋一愣,这人分明答非所问,还冷不丁反问了她一句这样的问题。   “自、自然……”不是的。   哪可能待每个下人都这般上心,可卫珣不是一般的下人啊。   气氛凝固了一瞬,正巧这时大夫匆匆赶来,一进院,看见前厅内坐着的卫珣,和他后背一片血迹,脸色一变,连忙快步走了过来:“小姐,这……他怎又……”   温芷秋连忙起身给大夫让了位置,解释道:“给他瞧瞧伤,只怕是昨日的刀伤也给裂开了,需得什么药,我让下人去准备。”   大夫道出一些常用的外伤药,温芷秋忙吩咐下人去取,这边一回头,见大夫拿剪子剪开卫珣后背的衣裳,霎时露出几道血淋淋的鞭痕。   心里一惊,顿时惊呼出声:“他这是打了你几下,你怎不知躲啊!”   卫珣回头看去,只见温芷秋一脸焦急,那惊慌紧张的模样,像是将一颗心都揪紧了。   温芷秋的确心都揪紧了,这可是千金之躯,在她府上给折腾成这样,她哪还能淡定得下去,这要是没了旁人,她巴不得给卫珣跪了,只求别把这事记在她账上。   卫珣默不作声,似是不知这点皮外伤怎能叫温芷秋这般紧张,她就当真如此在意他?   面色僵了一瞬,像是还不太适应旁人的如此关怀,可心底却隐隐涌上一股酸胀之意,陌生的感觉填满胸腔,下意识抿了抿唇,忍不住道出实情:“五下。”   “太不像话了!”这可是皮鞭,温芷秋死死盯着卫珣后背露出的鞭痕,若是她去晚了,难不成那奴隶头子还打算将人活活打死,就算卫珣当真只是个奴隶,也不能待人凶狠至此啊,“映月,你在此看着他上药,莫要叫他四处乱跑。”   说罢,温芷秋皱着眉头转身便往外走去。   卫珣侧头看着一路快步朝外走的身影,耳边传来映月的声音:“小姐这是替你出头去了,卫珣,你可真好命。”   好命。   他又听见这词了。   他莫不是当真,有了一个会愿意爱他之人。 第18章   一整个上午,温府上下为着今日一事忙碌不已,各屋奴隶皆被唤来盘问,近几日接触了白雪的下人也都没能逃脱。   一来这狗本就是岳清玲寄样在此的,自是不可出半分差错,二来此事叫小姐的心上人蒙受了冤屈挨了打,更是要严查。   原本众人对自家千金小姐瞧上一个奴隶之事还抱有怀疑,一传十十传百,消息总会与事实有所出入,可今日这事一出,再无人对此有疑虑,小道消息也成了铁铮铮的事实。   有人艳羡有人嫉妒,可再看卫珣那种俊逸非凡的脸庞,又只能自愧不如,小姐什么也不缺,有颜有财有权有势,只要心悦一人,即使卫珣只是个奴隶,只怕是老爷夫人也是会点头答应的。   那常将军,自然便成了过去式。   *   常府。   常钦脸色不佳,看着眼前明晃晃的玉石只觉心口疼得快喘不过气来了,他这两日四处托人寻一块能拿得出手又不那么贵的玉石。   那日从温府回来,他总觉得有哪不对劲,心中隐隐感到些许不安,一向对他千依百顺的温芷秋一改常态,细想起来,自他此次出征回来就不太对劲。   他懒得去猜温芷秋的心思,可他与温芷秋的婚事,不能有差池,简兰芳这边,已经等不了了。   正想着,屋外一道脚步声传来,简兰芳踏入房中,一身丫鬟服饰,举手投足却丝毫没有丫鬟的模样,进屋看见桌上放着的玉石,顿时脸色一沉,迅速移开了眼,像是没看见一般,唤了声:“将军。”   常钦不愿猜温芷秋的心思,但对简兰芳,却是一个眼神便会牵动他的心绪,看简兰芳此时的神情,自然知她因着自己花大价钱给温芷秋买玉石叫她心里委屈了,连忙上前揽住她的肩柔声哄道:“兰芳,别苦着一张脸,你知我做这些,都是为了咱们的以后,我同她,只是逢场作戏罢了。”   简兰芳微微挣扎一瞬,却也只是欲拒还迎,被常钦紧紧搂住后,便顺势柔顺地靠在他肩头,眼眶渗出些酸意来,吸了吸鼻子,虽未有泪,开口却有了哽咽:“咱们还要这般偷偷摸摸到几时啊。”   常钦叹息一瞬,将怀中人紧紧抱在怀里,两人依偎在一起,他抚着她的发丝低声安抚着:“兰芳,我也不想如此,但你知我的难处,只有取得温家的支持,我才能坐上江南总兵的位置,娶她只是为了温家的权势,我心里仅有你一人。”   这些话,常钦已是同她说过无数次了,简兰芳当然也知其中的缘由,只是仍是想一遍遍从爱人的口中得到肯定的答复:“你娶了她,便会很快接我进门的对吧,你不会碰她的对吧。”   “那是自然,待温大人到江南,我便尽快上门提亲,开了春便将她娶进门,届时温家返了京,我的位置牢固了,我便接你进门,温家远在京城,自是管不到这么远的事,到时候你我便可光明正大在一起了。”   常钦的这些话还是不能让简兰芳完全安心,她从他怀中抬起头来,眼眸已是泛上泪光:“可是将军,兰芳不想为妾,即使你心中有我,但妾永远都只是个低贱的身份,她会永远压我一头,她得不到你的爱,是不会让我好过的,我们的孩子只能为庶子,一生都比别人矮一头。”   简兰芳说着,慢慢垂下眼睛,积攒在眼眶的泪珠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一滴又一滴,颗颗落在常钦的手背上:“将军,我真的,不想为妾。”   简兰芳一哭,常钦哪还有半点办法,手忙脚乱替她擦去眼泪,慌乱又急切承诺道:“我怎舍得让你为妾?让我们的孩子做庶子?兰芳,你放心,我定会风风光光娶你进门的。”   简兰芳泪眼婆娑望着常钦,这不过是她同他撒娇的小手段罢了,想要勾住一个男人的心,便要时刻提醒他在心头挂念自己,闻常钦这般坚定的承诺,她心里也舒坦了些许,视线落到一旁的玉石上,委屈道:“可你送她这般贵重的玉石,到时候又是以正妻的身份将她娶进门,我又如何能夺她正妻之位啊。”   常钦一听,连忙举起一只手对天发誓:“那只是权宜之计,在她进门后,肯定找机会卸了她的正妻之位,日后寻着机会,我立马将她休了,兰芳你别不信我,我是真心爱你的,你若不行,我便发誓,我发誓绝对不会让兰芳做低贱的妾室,否则……”   适当的撒娇便够了,常钦表现得已是让简兰芳满意,她连忙伸手急忙捂住他的嘴,低语:“不许说不吉利的话……”   常钦轻轻去擦简兰芳脸上的泪,哄她:“别哭了,哭花了小脸儿就不好看了。”   说罢,常钦从兜里拿出一条手链来,牵起简兰芳的手,便将手串往她手腕上戴:“我第一次见到这条手链时,便想起兰芳这双巧手。”他俯身吻了吻简兰芳的指尖,“那玉石,只是为了搪塞温芷秋的,但这手链,却是我真心想要赠予你的。”   简兰芳一愣,垂眼看着自己腕上的手链,顿时又欢心了,爱不释手抚了抚手链,抬眼脉脉含情地望着他:“多谢将军,这手链可真漂亮。”   “你喜欢便好。”   如此,常钦给温芷秋买玉石一事,简兰芳心里倒是放下了些许,只是常钦说是会给他一个光明正大的正妻身份,但她心里却并不踏实。   她不知常钦有什么法子破局,说不定只是眼下哄她开心的话,她自然也不可坐以待毙,此时她便又成了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小女人,为着常钦的大计出谋划策起来:“将军若是想尽快拿下温芷秋,我倒是有个好办法。”   “嗯?什么办法?”   简兰芳慢慢扬起唇角露出一个乖丽柔情的笑来,一颦一笑,皆是她悉心研究和练习过的,如何勾得常钦的心,她自是颇有研究,此时常钦眸底落入这抹笑,软玉在怀便有些心猿意马,随之亲吻便落了下来。   “将军,你先听我说。”简兰芳轻推着常钦的肩,手却落在他结实的胸膛上,像是无声的撩拨。   常钦哪受得这引诱,哑声哄着:“嗯,我听着呢。”   “我知将军近来在烦闷些什么,自将军出征归来,温芷秋的态度便变得有些奇怪,这个节骨眼上,若是节外生枝可就前功尽弃了,所以咱们得尽快将事情给定下来,过几日温芷秋要同岳清玲前去围猎,我记得将军与岳清玲的夫家有些交情。”   常钦抚着简兰芳后背的动作顿了一瞬,思索一番,道:“兰芳可是想着,让我一同前去,然后使英雄救美一计?”   简兰芳勾唇一笑,眼底意味不明的神色显得有些狡黠,但很快又消散不见,只将头埋进常钦怀中柔声道:“算是吧,这事将军若是信我,便交由我去办,到时候定能助你彻底拿捏住温芷秋。”   英雄救美?   常钦是她心中的英雄,但她自然不可能让温芷秋当那个美人。   一个一石二鸟之计已在简兰芳心中冒了出来,身为女人,她又怎会不知男人本性,温芷秋长着一张勾人的脸,不管常钦如何保证,她怎样都不可能彻底安心。   唯有,毁了她那张脸。   耳畔传来常钦的笑声:“我自是信你的,得此贤内助,夫复何求。”   热烫的吻再次落下,喘息间,简兰芳心中大计已成,心中让温芷秋就此跌落的快感剧增,身体回应着常钦异常热烈。   房门关上,常钦将简兰芳抱起来,床榻上春色一片,久未欢爱的两人交缠在一起,忘乎所以。   作者有话说:   手动感谢名单: 第19章   卫珣挨打一事,很快便有了结果。   一下人见白雪乖巧可爱,忍不住带了些小食前去西屋,想逗弄白雪一番,但那小食,狗不宜食用,吃后没多久,白雪便肠胃不适上吐下泻,这可吓坏了那个下人,趁着卫珣挑水未归,连忙跑了,唯恐罪责担到自己身上。   卫珣回来见白雪状态不对,便找上了奴隶头子,请示需得请兽医前来看看。   奴隶头子早看卫珣不顺眼了,他进府好几年,一步步从低贱的奴隶混到了个头领的位置,可卫珣进府才没多久,小姐的偏袒和他要当上姑爷了传闻让他心中嫉妒又愤恨,逮着这个机会,自然不会放过卫珣。   起初无人承认白雪因何而生病,奴隶头子便把罪责全数怪罪在卫珣身上,那个跑了的下人躲在人群中也不敢吱声,而后便有了温芷秋撞见的那一幕。   这事被温芷秋彻查一番,真相大白,那个下人被贬为奴隶发配到了马房,奴隶头子挑起事端不分青红皂白惩治手下奴隶,仗责二十,逐出府邸。   事情得到了解决,温芷秋却仍是心事重重。   屋内烛火摇曳,映照在她白皙的脸庞上,镀着一层柔光,却散不去她眉眼间的愁云。   书案前,温芷秋皓白的手腕撑着下巴,脑海中不断回想起那夜的梦境。   在前世父亲蒙受冤屈入狱的时间节点,她却同父母围坐在桌前其乐融融,那今生便是找得了法子规避这件事,可她最终仍是跪在了父母坟前,究竟是何事让她今生要再次面临与父母的生离死别。   脑海中一道白光闪过,十皇子被生生砍下的头颅赫然出现,血淋淋的画面叫温芷秋仅是想起便觉得浑身颤栗,卫珣为她报复至此,难不成父母丧命一事,与十皇子有关?   可温芷秋前世与十皇子压根就没有任何交集,只是前世她早早嫁给了常钦,几年来远离京城,而后又奔波在父亲入狱一事上,今生她不再嫁常钦,便会发生这些事吗?   温芷秋顿时觉得浑身冰冷,一想到梦中的场景,便像是坠入冰窖一般,身子止不住地微颤起来。   一个人在屋中静下来后便有些后知后觉的害怕,前世所经历的一切已是叫她不敢再去回想半分,可今生为何她还是躲不过这些命运。   越想,心中便越是发慌,温芷秋慌乱抬眼,视线落到角落里放着的凳子上。   软凳的坐垫上沾着明显深一度的污渍,是卫珣来此坐着时留下的印记,这两日忙着查探白雪一日还未来得及让人拿去处理掉。   此刻温芷秋一见这软凳,便想起卫珣的脸来。   梦中,卫珣为她造反,替她报仇,他救她、助她。   温芷秋想起自己近日来的所作所为,似乎在她每一次待卫珣好一些后,梦境中便会发生一些变化,起初她在梦中逃脱了惨死山崖的命运,便是因着她在雨夜中救了卫珣一命。   那还有可能再改变吗?   如果她待卫珣再好一些,更好一些,她能彻底改变今生的命运吗?   想起卫珣这根又粗又壮金灿灿的大腿,温芷秋便只觉自己做得还不够,卫珣日后对自己的恩情深重,于情于理她都该待他更好,更别说她还指望能借此依仗卫珣摆脱十皇子即将对温府的残害。   但一时间不能太过明显和唐突了,温芷秋慌乱起身,连忙跑到柜子前一阵翻找,在柜底翻出一盒包装精致的膏药,又出声唤来映月:“映月,你进来。”   屋外映月推门而入,见温芷秋朝她招手,快步走近了去:“小姐,夜深了您怎还未入睡?”   温芷秋露出手中拿着的膏药时,映月愣了一下,很快便闻她道:“这个,送到西屋去。”   映月心头刚萌生出的一点猜测就被温芷秋的话语证实了,饶是如此,仍是惊得瞪大了眼:“小姐,这可是御赐的金玉膏药,您、您赏给卫珣,这不合适吧……”   温芷秋现在这副样子看在映月眼里,就和曾经她一股脑倾慕常钦一个样,不,甚至更甚。   映月太过了解自家小姐的性子了,若是心悦一人,便巴不得把自己的心窝子都掏给他,以往她便是这般待常钦的。   可映月还没从温芷秋终于彻底放下常钦的事中安下心来,小姐这便又陷入了另一段感情中。   这膏药是前年皇帝赏赐的金玉膏药,对于外伤疤痕有奇效,膏体更是晶莹剔透,馨香四溢,温芷秋未曾受过伤,自然也用不上这膏药,但膏药本就十足珍贵,这便一直珍藏在她的柜子里,可今日她竟要给卫珣用这膏药。   卫珣的确受了伤用得上这膏药,可他一个奴隶,就是再怎么得温芷秋喜欢,又怎可用这等珍贵之物。   映月本以为,卫珣身份卑微,温芷秋即使喜欢他,也总算能稍微硬气些,犯不着怎么讨好勾勾手指便能得卫珣的誓死追随,可没想到温芷秋陷进去后,仍是一股脑地要将人捧上天。   实在是,令人咋舌。   温芷秋哪知短短片刻间映月脑子里就胡思乱想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只觉卫珣本就是金贵身躯,如今在她府上屡屡受伤,她又怎能毫无表示任其伤着,这膏药本就是宫中之物,卫珣使着正好。   她确实是在讨好卫珣,但讨好的缘由却与映月心中所想全然不同。   温芷秋眉眼一抬,不由分说将膏药盒子塞进映月手中,道:“有何不合适,膏药得来,便是要用的,难不成你是希望我哪日受了伤当真用上这膏药?”   映月一慌,连连摇头:“自然不是,奴婢怎会想小姐受伤,奴婢知道了,奴婢这便将膏药送去。”   说完,映月拿着盒子迅速转身出了屋子。   只是她嘴上这般说着,心里却不踏实。   小姐这样子,显然陷得深,卫珣入府还没多久,小姐一颗心便牢牢挂在了他身上,虽说只要是小姐喜欢,要如何待卫珣全凭小姐高兴,可卫珣呢,他心中究竟是如何作想的。   卫珣平日里少言寡语,虽待温芷秋顺从,却又从未表明过自己的心意,温芷秋已是在常钦那受过一次伤了,映月不愿再见温芷秋又一次真心错付。   一路朝着西屋去,映月也暗暗在心底决定,今日怎么着也得撬开卫珣的嘴,问上一问。   入夜的温府格外寂静,几名巡逻的护卫看见映月自温芷秋的院子一路到了西屋,忍不住窃窃私语议论了一番。   步入西屋的小院,院中的屋子还亮着微弱的烛光。   映月深吸一口气,抬手推开了房门,一进门,便见卫珣立在屋中,闻声看来一时怔愣。   “卫珣,小姐让我把这个给你。”   说罢,映月将手中精致的盒子拿出放到了桌上。   卫珣视线落去,眉头便不自觉缩紧了几分,金玉膏药,宫中才有之物,一想到那幽深的宫墙,便像是有众多令他心生戾气的晦暗记忆要涌上心头,连带着脸色也沉下。   映月未曾注意到卫珣的异样,原本进屋前打算气势汹汹盘问卫珣一分,也在进到屋子面对这无声但气场强大的男人后,顿时没了气势,但她也未打算就此作罢,只得视线垂落不自在道:“这可是好东西,一般人还用不上,小姐念着你身上带伤,疼惜你才赏给你的,你可莫要辜负小姐的一番心意。”   卫珣闻言呼吸停滞了一瞬,眼底的冷意逐渐散去,看向那盒膏药便多了几分思索。   那日她紧张他的模样似是又浮现在眼前,挡在他身前,当着众人的面为他出头。   如若没有温芷秋的出现,不过是几鞭子,他受着,便受着了,这点小伤不痛不痒,该遭到报复的人,他又怎会当真放过。   可他那些暗藏在阴暗角落里晦暗不堪的思绪,被温芷秋明目张胆的偏袒和信任消散,他分明还未曾报复那人,心底却像是被填满了一般,得到了抚慰,更得到了一丝满足。   这种微妙的感觉,他不知为何,却总让他每每夜深人静便想起她。   今日,他便又一次在屋中念想到她那一抹明黄色的长裙辗转难眠,这才站起身来在屋里走动。   卫珣缓缓将手伸向桌上的盒子,拾起盒子,似有馨香溢出,指腹摩擦一瞬盒子的边缘,唇角便不自觉松动了几分。   映月话毕等了半晌却未等到卫珣的回话,一抬眼看见卫珣拿着盒子仍是不开口,不知卫珣心中作何想法,忍不住又道:“小姐待你这般用心,你怎一点反应也没有啊!”   卫珣抬眼,眸底有些颤动,喉头上下滚动一番,才缓声道:“小姐,当真如此在意我?”   方才还觉得卫珣冷冰冰的有些可怕,但现在却显得被天降喜事砸晕了头一般不敢置信,映月轻哼一声提醒道:“那是自然,不过你也莫要得意忘形,你若不真心对待小姐,我第一个不放过你!”   与此同时,少女的闺房中,刚沐浴过躺上床榻的温芷秋毫无征兆地打了个喷嚏。   “阿嚏!”   吸了吸鼻子,温芷秋有些疑惑,这是谁在背后说她小话了? 第20章   常钦再来寻温芷秋之时,温芷秋有些讶异。   还以为以常钦的性子,那日在她这吃了瘪,说什么也得回去缓个好些日子,而她提到的玉石,自是更没想过常钦会备来了。   不过由此看来,常钦对这桩婚事却是势在必得的,前世她一股脑扑了上去,叫常钦不费吹灰之力便得了温家的支持顺利坐上江南总兵的位置,但今生,她又怎可能再让常钦如愿。   映月前来传话后,见温芷秋没什么反应,便道:“小姐,可是要请常将军回去?”   温芷秋这才回过神来,淡然一笑,道:“不必,让他进来。”   老是拖着,待父母抵达江南后,常钦再缠上她的父母可就麻烦了,趁早将其彻底隔绝掉,她心下烦心事还多着,实在不想在常钦身上浪费过多的时间。   比起将时间用在她已经彻头彻尾看清真面目的男人身上,还不如她多花些心思想想怎么供着府上那尊大佛,如何抱紧他的大腿,不能太明显,也不能太不明显,这事可叫温芷秋伤透了脑筋。   没多久,院外便有了声响,许是不想让常钦进院染了晦气,温芷秋先一步走出房中,在院门前与常钦对上,不冷不淡开了口,道:“常将军。”   一见温芷秋主动前来迎接,常钦唇角上微扬,甚是温柔的关怀道:“芷秋,几天不见过得可还好?”   温芷秋眉目淡然,对常钦刻意装出的柔情丝毫不为所动:“尚可。”   常钦闻言眉头微蹙,这都又过了几日了,温芷秋待他却还是这副不冷不淡的样子,他早便觉得奇怪,但也想着,过几日总会好转的,可这下仍是没有好转,甚至更加冷淡了几分,叫他心里有些发慌。   常钦脸色僵了一瞬又很快扯出笑来:“芷秋,外边风大,你在屋里等着我便好,还特意出来迎接我,咱们先进去说吧。”   温芷秋一见这虚伪的笑,只觉浑身膈应,这笑以前也在常钦脸上出现过,但那时却是欢喜的很。   约莫是以前眼瞎了吧。   如是想着,温芷秋立在院门前没动分毫:“常将军今日所来为何,在此说便可。”   常钦一愣,没想到自己竟被拒之门外了。   他脸上神色尴尬起来,温芷秋心绪有了变化的猜测在心底越发扩大,显然已不只是他的猜测了。   常钦不知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此时也没法去细想,只得赶紧把身旁小厮手上的锦盒拿了过来,递给温芷秋,道:“芷秋,我今日来自是为了上次乌龙一事,你瞧,我那日当真是为你准备的玉石,你看看可还喜欢?”   那锦盒似乎很是朴素,单从盒子来瞧,全然猜不出里边装的是何等珍贵的礼物,不过常钦已经明道出里面装的是玉石了,温芷秋却也仅是淡淡地扫了一眼,像是毫无兴趣一般。   “映月,打开看看。”   常钦吃过一次亏,又怎会再吃一次,这一次锦盒中准备的,自然是货真价实的玉石,花了好些价钱,如今想起还觉得肉疼。   温芷秋瞥了眼常钦淡然自若的神色,倒也知道常钦不会再犯一次傻,只是不知常钦给她买了块上等玉石,他府上那位又作何感想。   映月应声上前半步,伸手将锦盒打开,里面果真一块色泽通透的玉石,日光下绽放着靓丽的色彩,一下便吸引了一旁围站着的下人们的视线。   常钦嘴角一扬,脸色这才缓和了些许,这下总该是拿捏住温芷秋了。   可不待常钦得意多时,温芷秋仅扫了一眼,便很快移开了视线,没有半分欣喜和激动,反倒是带着些许不悦,沉声道:“怎是这等货色,常将军可是在敷衍我?”   听到这话的常钦脸色微微一变,顿时手心冒出些汗来,这玉石虽是看着色泽靓丽,但的确不是真正的上等玉石,为了省钱他才托人找到这样一块既看着高档,又能少花些价钱的玉石,若不仔细瞧,也压根瞧不出来。   可方才温芷秋都没怎么看这玉石,又怎可能知晓他的投机取巧,常钦定了定神,硬是挤出了一抹笑意来,道:“芷秋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怎会敷衍你,这可是上等玉石,你瞧这色泽质感,大家伙不也都瞧见了。”   温芷秋轻笑一声:“怎的,常将军这是在说我不识货?”   这话一出,常钦脸上的笑已是挂不住了,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语气也不似方才那般讨好,开口甚至带了一丝质问的意味:“温芷秋,你什么意思,这是故意在刁难我不成?”   这样便沉不住气了,倒是在温芷秋的预料之外,她还以为要多激他一阵呢。   见目的达到,话也大可敞开了说了,不过为避免节外生枝,温芷秋抬手挥退了周围的下人,仅留二人站在原地。   待下人们退离开小院门前,温芷秋才看回常钦,开门见山道:“常将军,既然你知我在刻意刁难你,便也应当明白我的意思了,过去之事不提也罢,往后你也无需再来府上找我,你既然心中并无我,又何须如此勉强自己。”   原本温芷秋是想在众人面前狠狠扫一下常钦的面子,为着自己前世所受的委屈报复一番的,但眼下她却只想将事情尽快解决了,常钦这事日后若是有了功夫,再叫他好看也不迟,可梦中的预兆提醒着她眼下还有更多重要之事要做。   她也懒得同常钦在此过多周旋,有这闲功夫,还不如多花心思在卫珣身上。   常钦听到温芷秋的话,眼底闪过一丝慌乱,温芷秋果然同他所猜想的那般变了心思,可突如其来的,他却全然不知是为何,可心底乱成一团,自然也没了脾气好声好气哄着,脸色一沉,呵斥道:“温芷秋,你这是在胡说八道什么,我若心中无你,又怎会想要与你定下终身,原本我们今年便打算订婚不是吗,你这突然蛮不讲理胡闹,可是要我当真与你置气了你才满意?”   温芷秋嗤笑了一声,像是听见了什么可笑的话语一般。   常钦至此都还觉得自己当真是非他不可了,说什么做什么也都只是小女孩在同他闹脾气,当不得真。   “常将军,你是听不懂人话,还是在装糊涂?我和你从未定下过终身,这也只是我年少不懂事自说自话罢了,婚事你便莫要再想了,我不会与你成亲的。”   常钦这下彻底慌了,情绪变得有些激动起来,连带着声音都拔高了几度:“婚事早已定下,你怎可说不嫁就不嫁了,温大人和夫人还未到江南,这事怎由得你做主,你再这般胡闹我便写信告诉温大人,你娇蛮任性也得有个度,怎可拿这些事做气话!”   温芷秋看着他还是如此理直气壮的模样简直要气笑了,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贪婪的欲望写满了他的脸,只怪自己当年识人不清,怎会陷进这样的感情之中。   如今清醒过来,自是不会再被迷惑分毫,看向常钦的眼神愈发厌恶,脸色也逐渐严肃了起来:“这里是温府,不是你胡搅蛮缠的地方,你若不想你那些龌龊的事叫旁人知晓,就赶紧打消这可笑的念头,以后再莫出现在我眼前,否则,我定叫你身败名裂。”   常钦何时见过这般咄咄逼人且压制得让他反驳不出来的温芷秋,一时说不出话来。   温芷秋的话叫常钦顿时乱了阵脚,她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她知道自己和兰芳的事情了,但这不可能,兰芳在府上只是一个寻常的丫鬟,不会有任何人注意到的。   难道是玉瑶节那天!   常钦心里一惊,连忙开口否认道:“芷秋,你误会了,你可是听了什么风言风语,我只是平日不善表达,可从未有过异心,这些年你待我的好我都看在眼里,我又怎可能再与旁人有染,我心里只有你,你得信我啊。”   温芷秋笑了,眉眼弯弯看着常钦,慢条斯理道:“常将军,我何时说你与旁人有染了,你这是,不打自招?”   常钦脸色顿时变得极其难看,温芷秋只说他龌龊之事,可并未道明,自己情急之下慌乱解释,这不等于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可他不能失去温家的支持,他若不当上江南总兵,早晚会被皇帝派去驻守边疆,届时战火连天,稍有不慎就会战死沙场。   常钦眸色一变,像是生出什么阴暗邪恶的想法。   温芷秋还未意识到常钦即将情绪失控,没了心思再做纠缠,冷淡至极下了逐客令:“滚吧,别叫我再看到你。”   “温芷秋,我已多次忍让你,你莫要得寸进尺!”常钦全然接受不了温芷秋突然改变的态度,甚至面临着他要失去温家权势支持的机会,气急攻心,他大吼着直朝温芷秋逼近。   温芷秋都不知常钦哪来的底气道她得寸进尺,看着步步逼近的常钦,她冷着一张脸,指明道:“离我远点,究竟是黑是白你心底清楚,若不想闹得太难看,就滚。”   即使看见他变了脸色,温芷秋也依旧冷眼相看,这番话像是压倒了常钦心中最后一根稻草一般,猛地抬手怒斥道:“你再胡说八道!”   扬起的手像是要落下的一巴掌,温芷秋瞪眼,似是没想到常钦竟要对她动粗,身体来不及反应,下意识想躲,可那巴掌却以极快的速度朝她扇来。   忽的一道风从一旁袭来,眼前一晃,温芷秋几乎没看清来人的动作。   一抬眼,只见自己跟前站了个熟悉的身影,宽厚的手掌大力抓住了常钦,这才叫那一巴掌没能落下来。   被扼住的常钦顿时想要甩开卫珣,一使劲却发现自己压根挣脱不了分毫,恼羞成怒大喝起来:“放肆!哪来的下人!”   温芷秋没想到卫珣会突然出现,来不及多想他怎会在此,心下却是没由来松了口气。   一连退后两步,原本只想着与常钦之间将话说明白便能了解此事,可没想到常钦竟恼羞成怒,若是没有卫珣及时挡在这里,是不是常钦还打算扇她一巴掌。   前世她仅看到了常钦的无情无义,今生却是更加看清,他根本就是个龌龊的败类。   事情闹成这样,她原本所想的简单明了与常钦结束自然也是办不到了,但现在她已不想再和他多说半句。   温芷秋背过身去,卫珣高大的身影将她遮挡了大半,只闻身后传来不带一丝温度的冷声:“卫珣,让他滚。”   常钦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失去理智险些酿成大错,见温芷秋要走,连忙出声道:“不,芷秋,我方才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太着急了,我没想怎样,你别走,我还有话未说完……”   身后常钦令人膈应的声音逐渐远去,温芷秋屏着气往自己屋中去,没有一丝停顿,更不会回头。   “啊……你!”常钦还欲喊些什么来留住温芷秋,手腕上突然传来的巨大力道令他顿时扭曲了面容,疼得龇牙咧嘴起来。   卫珣眼带厉色看着常钦,微眯着眼,像是在欣赏常钦此刻惨叫哀嚎的模样,一开口便冷冽得像是叫人坠入了冰窖一般:“自己滚,还是我帮你?”   *   温芷秋面色沉静步入屋中,待房门关上,脸上伪装的面具才卸下,露出了些许后怕和担忧。   如若方才卫珣没有及时出现护着她,指不定常钦在四下无人的情况下,还会对她做出什么更为下作之事。   若是将事情闹大,不知缘由的众人肯定会胡乱猜测,常钦甚至可能颠倒黑白。   温芷秋重重地叹了口气,一方面觉着自己以前可真是识人不清,一方面又觉得自己倒霉,暂时没了心思去想这些令她烦闷之事,只想躺下好好歇息一会。   温芷秋走到屏风后将衣衫全数脱去,本想沐浴一番却发现屋中的热水用尽了,只得用温水浸湿了毛巾简单擦拭一番后,转身要往屏风后去取干净衣服。   脚下脱去的衣衫乱摆了一地,温芷秋瑟缩着身子担心着凉,没了丫鬟伺候,自己倒有些手忙脚乱了,刚一抬脚,挡在跟前的裙身将脚踝勾住,一个踉跄。   “啊!”身子猛地向前倾倒去,慌乱间温芷秋伸手想要稳住身子,却一下又将屏风推倒了去。   咚——   屏风落地一声响,屋外霎时传来卫珣的声音:“小姐!出什么事了!”   房门被大力推开,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   “啊!”   女子的尖叫声再次响起。 第21章   卫珣眼前白花花一片,惊得他霎时眸色一变,猛然瞪大了眼。   幽然馨香争先恐后地窜入鼻腔,独属于女子闺中的香气将他全身瞬间包裹在其中。   温芷秋更是吓坏了,顾不上摔倒在地的疼痛,惊声尖叫起来:“你怎么还在这!谁准你进来的!出去!”   话毕,温芷秋想要赶紧起身,慌乱拿起地上的衣物遮挡自己,可一有动作,脚下一股钻心般的疼痛袭来。   卫珣回过神来,连忙转身,还未走出半步,身后又传来温芷秋气恼的声音:“站住!椅、椅子上的衣服给我递过来。”   屋内沉寂一瞬,卫珣才缓缓转过头,一眼看见了一旁的贵妃榻上叠好的衣物。   紧绷着身子走过去,探手触及到柔软华贵的丝绸时,眼底暗涌的炙热滚烫像是要将他整个人点着一般。   未着片缕的女子仅隔他几步之遥,就在身后的屏风后,卫珣拿起衣服,微微仰头想将方才无一瞥见的光景从脑海中挥散开去,可喉头仍是干涩发紧,忍不住上下滚动一番,越是不想去回想,便越有一股陌生而强烈的冲动从他心底快速蔓延到了他的血液之中,让他的血液沸腾而起。   温芷秋等了片刻,贵妃榻就在几步远,卫珣却迟迟未将衣服拿来,光着身子,屋子里还有个总在梦里对她作恶多端的男人,她一颗心早就慌乱得乱了节奏,忍不住开口催促道:“卫珣你找着没,就在贵妃榻上!”   少女带着几分颤抖的嗓音又急又慌,可尾音因紧张乱了调,生出几分娇意来,不仅没叫卫珣缓下心境来,反而更加燥热了几分,继而只能闭上了双眸调息,微微的呼出了一口微烫的浊息后再睁开眼,那双黑眸又恢复了以往的沉着内敛。   “小姐,奴把衣服放这了。”背对着屏风,卫珣将衣物向里面探去。   一只皓白纤细的手腕迅速伸了出去,抓住衣服就猛地缩回。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卫珣觉得步子有些沉重,但他自是不能再待在屋内,刚一迈开步子,便又被温芷秋唤住了:“站住,你就在那站着,不许动,更不许转过来!”   温芷秋道完,一张脸红得像是快滴出血来,热烫布满双颊,连带着身子也没了方才的寒意,唯有浑身难耐的燥热,叫她几乎要抬不起头来。   可是她脚伤着了,自己压根站不起来,周遭又无旁人,只有个卫珣能使唤了。   来不及多想卫珣怎么一听见声响就赶到了,只能赶紧将衣服穿上,声如细蚊般小声道:“我、我脚伤了,你来帮我一把。”   卫珣犹豫了一瞬,才缓缓迈步过去,转身看去,温芷秋已将衣衫穿好,无助地坐在地上,视线落到她未着袜子的脚踝处,眉心一皱,迈大步子上前去。   温芷秋伸出手来,打算就着卫珣的力气站起身来便可,刚一张嘴,还未来得及说话,眼前高大的声音忽的矮下身来,小声的惊呼从唇边泄出,卫珣长臂一伸,穿过她的双腿,一把将人横抱了起来。   “小姐,冒犯了。”   这会才说冒犯!   卫珣的身上传来令人无法忽视的高热,温芷秋还未完全褪下的红热似乎又一次攀上来,她慌乱推搡了一把卫珣焦急解释道:“我只是想让你扶我,你放我下来!”   卫珣一愣,抱着温芷秋站在原地。   他以为,她是想让他抱。   再垂眼看怀中的美人,细腻的肌肤白里透红,整个人像是被煮熟了一般,又羞又恼。   少女心事他不明白,但也曾听人道起过,欲拒还迎。   身体的躁动像是难以平息,靠近她,屋内的馨香像是找到了源头一般,绵软的身体窝在他的臂弯,卫珣深吸一口气,紧抿着唇没有答话,三两步走至贵妃榻前,动作轻柔地将温芷秋放下。   怀里落了空,思绪才平缓了下来。   温芷秋本是羞恼至极,应当趁此好好教育卫珣一番,但脚上的疼痛又叫她皱着眉头伸手去捏脚脖子,该不是扭伤了吧。   碰到脚踝并不怎么疼,只是脚踝一扭动便疼痛难忍,温芷秋委屈地撇了撇嘴,今日真是诸事不顺,没好气地看了眼卫珣,还未开口,卫珣便像是知晓她想说什么一般,先一步道:“小姐,奴去拿毛巾。”   温芷秋一愣,侧头看去,卫珣已转身去到屏风一旁,仅着一件白色里衣的男人看起来没有那么肃杀,他背对着她,微微弯着腰,将一张干净的毛巾浸入水盆中。   温芷秋靠在贵妃榻上看着卫珣的背影,背肌稍稍隆起,肩膀宽厚有力,脊背间有一道凹陷,腰腹相对精瘦。   这些她似是在梦里也时常见到,只是每每做梦,她都惊慌又失措,卫珣也丝毫没有给她多余遐想的时间,满屋的春色,留下的仅有羞愤和恼怒。   可此刻,他轻柔地浸泡着毛巾,背影显得沉稳又温柔。   每每她看见卫珣乖顺地在她跟前,她好像都没有办法把梦中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阴鸷男人联到一起去,这间有一种极为割裂的感觉。   温芷秋觉得奇怪,卫珣于她而言,应是可怖的,他在梦里欺负她,在梦里杀人,可她似乎并不害怕他,梦里她紧紧拉着他的手,四周鲜血散尽,她却将自己更加贴近他,仿佛待在他身边,便是最为安全的。   如若他不像梦中那般总对她做禽兽之事就好了。   正想着,卫珣这头打湿了毛巾转过身来,正好对上温芷秋的目光,见她一副神色凝重的样子,问:“怎么了小姐,可是疼得厉害?”   话语间,步子已经先一步朝这边迈来。   温芷秋回过神来,也不知自己方才究竟是什么眼神看卫珣被逮了个正着,总归是想到那些事情,就不会是什么好看的眼神,连忙别过脸去,道:“没什么。”   说罢,梦里羞怯之事被撇去,可方才卫珣就那么大喇喇看见了她未着片缕的样子又浮上心头,温芷秋眉头一皱,正要开口,脚踝处一片冰凉敷了上来。   毛巾落下之际,卫珣的指尖不可避免碰到了一丝滑嫩,指尖下的脚微颤着往回缩,卫珣滚滚喉结,大脑短暂的空白了一下,将指尖收回,挡在了毛巾后。   “我、我自己来便好。”即使隔着一张毛巾,温芷秋也像是感觉到男人掌心的热度一般,下意识就想缩脚。   可刚一动,疼痛便席卷而来,疼得她龇牙咧嘴。   “别动。”   卫珣就着毛巾捂住了脚踝的部分,他单膝蹲在贵妃榻前,十分规矩地敛目没有看她露出的肌肤分毫,即使此刻他身矮一头,却仍旧叫人感觉到他浑身的压迫感阵阵袭来。   温芷秋不敢乱动了,一是疼的,二是被卫珣的气势给吓的。   可她又没做错什么,梦里梦外卫珣都老是用这样沙哑又低沉的嗓音吓唬她,现在他明明还只是个奴隶,越想越委屈,温芷秋撇了撇嘴,不满控诉道:“今日之事,不许告诉旁人!”   卫珣手上动作一顿,目光有一瞬放空,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连面色也变得有些不自然起来,随即才缓缓抬头,一双幽深的眼对上温芷秋,不紧不慢道:“小姐指的,是何事?”   她被常钦纠缠的事,还是他看到了她身子的事。   温芷秋一听,霎时就要从贵妃榻上跳起来,自卫珣进屋后,脸上的红热就没退下去。   心里慌乱,又想在卫珣面前乱了阵脚,皱着眉头便拔高了几度声音呵斥道:“不许说!都不许说!”   卫珣手上用了些劲,酸软的感觉叫温芷秋霎时腰身一软,刚立起几分的身子又靠回了贵妃榻上,想缩脚又不敢缩,顿时没了气势。   卫珣看了眼温芷秋,她惊慌失措的神情全数落在眼底,全然没了平日那端庄淡然的矜贵小姐模样,如今就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可爱得紧。   唇角松动了几分,卫珣敛目遮去眼底的神色,才低声应:“嗯,不说。”   卫珣不说,温芷秋心里也没好过多少,他方才究竟看到了多少,她已是慌乱将自己身子遮挡了大半,可也不知是卫珣先瞧见还是自己先遮住。   可今日之事,若不是卫珣出现,自己可能更得遭殃,如此一来,她连训斥他也没了底气,总不能得了他保护,还倒打一耙吧。   湿凉的毛巾接触了两人的体温,很快便不再冰冷,卫珣起身之际,温芷秋连忙开口:“你、你出去吧,我躺着就行,去把映月唤来,叫她来帮我就好。”   卫珣眼底的神色叫人有些捉摸不透,他站直了身子看了温芷秋一眼,还欲张嘴说什么,门外忽的传来映月的大喊声。   “小姐!小姐!发生什么事了,常将军他……”   砰的一声——   兴许是映月在温芷秋身边待久了,时而也多了些随意,遇上要紧之事,就这么大喇喇闯了进来。   映月余下的话被堵在了嗓子眼,徒留满脸的惊愣,就这么呆在了原地。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还是大白天啊小姐! 第22章   温芷秋就没这般心虚过,明明方才她与卫珣什么事也没有,可硬是被映月这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看得心里直发慌。   她欲解释什么,可又觉得自己同一个丫鬟解释这么多,就好像此地无银三百两一般。   什么都没有,她仅是摔倒了,卫珣不会说出去的。   可映月又不问,她什么也不问,一副了然的模样,叫温芷秋想说些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   屋内沉寂一瞬,映月见温芷秋臊得慌,这才先一步开口打破沉默:“小姐,您的脚可要叫大夫来看看?”   温芷秋微不可闻松了口气,回道:“方才扭了一下,不碍事,休息一会便好了。”   映月红了脸,大白日里这般激烈,还扭了脚,她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哪还有胆继续往下问。   *   隔日便是围猎之日,岳清玲此时前来温府,神色有些不对劲。   温芷秋遣退下人后,岳清玲便急不可耐拉着她道:“芷秋,你与常将军是怎么一回事?”   “什么怎么一回事?”   岳清玲皱着眉头,上下将温芷秋打量一番,唯恐她出了什么大事,见她似是无恙,这才道:“昨日常将军突然来我府上。”   温芷秋皱眉:“他去你府上做什么?”   “我夫君与常将军有些交情,但也算不上特别熟识,只是他突然造访,我夫君便顺道说起明日的围猎,本是客气邀约一番,可谁知常将军顺势就应下了。”   “常钦明日要一同去围猎?!”   岳清玲点了点头:“芷秋,我觉得这事有些奇怪,所以这才连忙来告知你,你这几日可是同常将军发生了什么,我总觉得他昨日并非闲来无事上门造访,好像就是为着围猎而来的。”   温芷秋沉默片刻,本以为那日事情过后,常钦再怎么也会消停些日子,但没想到他竟莫名其妙找上岳清玲的夫君,想要一同前去围猎。   见温芷秋不说话,岳清玲有些着急:“芷秋你说话呀,你和常钦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温芷秋抿了抿嘴,这事同别人不便道出,可岳清玲是她最好的朋友,眼下常钦需得一同前去围猎,那她也自然得将常钦的真面目告知岳清玲。   除去后来卫珣瞧着她羞恼一事,温芷秋将那日之事一五一十道了出来。   语毕,岳清玲猛地瞪大了眼:“什么?!他竟是这般恶毒之人!还好有卫珣及时出现,诶,不过卫珣当时为何会出现在你院门前?”   岳清玲一提,温芷秋才猛然反应过来。   对啊,卫珣当时为何会出现?   *   西屋内。   卫珣坐在桌前,手中拿着金玉膏药的盒子来回翻转着。   那日他原本是打算将此物归还给温芷秋的,却没曾想撞见了那样一幕。   身体的反应撞破了理智,几乎没怎么思考,在看见常钦欲要打她时,立即便冲了上去。   可他分明是打算去回绝她的心意的。   他一个奔波流离之人,周遭随时可能出现血光淋漓的杀戮,他踏着尸山血海一步步走到今日,原本的目的仅是想借着温家顺利返回京城。   回京后,等待他的,是勾心斗角的争斗,是万劫不复的报仇。   他不应让旁的事影响他的心绪,更不能叫旁人牵制住他的手脚,温芷秋的出现已是计划之外,她的一步步靠近,一点点温情,叫他感到陌生,和慌乱。   卫珣总在夜里想起那张明艳动人的脸庞,她恬静的笑,娇软的嗓音,还有……   喉头一紧,那日撞破的光景再次涌上心头,卫珣顿时身子一僵,蹭的一下从桌前站了起来。   这些年,遍布他周身的皆是阴谋、陷害,以及一切晦暗不堪的杀戮,他鲜少接触男女之事,更不明白自己为何总是这般想起她,一想到她就总是浑身不自在。   他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猜测是因着那从未有人给过温暖让他一时间有了错觉,但这些并不会是长久的,不会有人在知晓他真实身份后还这般待他,更不会有人愿意接纳他那些肮脏的过去。   为了止住这悄无声息蔓延的心绪,他便打算将其趁早扼制住,但似乎,适得其反了。   门外忽的传来声响,卫珣下意识将手中的金玉膏药藏进衣袖,一转头,便见富贵一路小跑着来:“卫珣,小姐让你去一趟前厅。”   *   卫珣步入前厅时,温芷秋已在里面坐着了。   温芷秋原本还淡然自若磕着瓜子,闻声抬眼,正巧就同卫珣的视线撞上,手中瓜子一滑,落了两颗,两人像是不约而同想到了什么,顿时脸色变得不自然起来,皆移开了眼。   一旁的映月狐疑地在两人间流转了一番视线,人是小姐叫来的,叫来了怎么又奇奇怪怪的。   温芷秋轻咳一声缓解了自己的尴尬,随手又抓了一把瓜子,拿在手里却又没了心思吃。   站在几步之外的卫珣,略微低敛的目光落在温芷秋纤细而白皙的手指上,耳根后却不自觉攀上了些热烫。   温芷秋拿着瓜子半晌又将瓜子全数扔回了盘中,拍了拍手才看向卫珣,问:“卫珣,身上的伤可好得差不多了?”   卫珣一愣,若不是温芷秋提起,他几乎都快忘了那点小伤小痛,本就无足轻重,淡声道:“小姐,伤势并无大碍。”   富贵在一旁连连点头,何止是无碍,这几日他都看着呢,卫珣说是受了伤,可一点没耽误干活,若不是偶尔见他在屋内换药,他几乎都以为他身上那些伤都是摆设。   温芷秋见富贵也在一旁应和,这便道:“今日找你来,想问问你,可有意愿入前院担任护卫一职?”   这话一出,除了卫珣,屋内其余人皆一副了然的模样,压根不惊奇。   小姐瞧上卫珣,自然是一步步将人往上提了,今天是护卫,明儿可能就当上护卫长了,再过些时日,也好顺理成章将人招入院中当姑爷啊。   可温芷秋心里想的可不是这么回事。   卫珣怔愣一瞬,还未做声,只是抬头看向温芷秋,视线中,座上美人一双秋水剪瞳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像是在期待他的回答。   被这样一看,卫珣到嘴边的婉拒悄无声息收了回去,开口便成了:“奴荣幸之至。”   温芷秋松了口气,连忙接了话:“既然如此,明日你随我一同前去参加围猎,届时也瞧瞧你的本事,若是合格,便将你提为护卫。”   温芷秋不知道卫珣的身手如何,只觉得既然都能在猎场那等凶险的地方活这么久,身手应该也不差,也不知他日后那些强健的身手是何时习来的,总归升他为护卫,待众人瞧见他的身手后,也不会觉得奇怪。   这样一来,她明日前去与常钦碰面,心中也有了些底气,能叫卫珣不再为奴,也算是计划的一部分了。   温芷秋心里对自己一石二鸟的计划沾沾自喜,殊不知屋内的其余人,嘴角都撺着笑,像是在看自家小姐就这么明目张胆的宠情郎,哪还会觉得有半分奇怪啊。   卫珣抿了抿嘴,倒是非常的听话的应了声:“奴明白。”   温芷秋点了点头,既然这事已经办成,就得谋划着明日怎叫常钦落得好果子吃。   正要让他退下,目光落在了他那一身粗布麻衣上,想了想,便吩咐富贵:“富贵,你带卫护卫去管家那领两身护卫的衣裳,身上这个便不用了。”   早看这衣服不顺眼了,印象中,卫珣身着玄色大氅的模样甚是英俊,只是梦中他大多数时候都不穿衣服。   !   怎又想到这些,温芷秋脸上一热,连忙摆了摆手,富贵这便带着卫珣退了出去。   映月探头看着卫珣的背影,直到两人离开了厅内,才小心翼翼地问:“小姐,您这是不打算等老爷夫人到江南,就要将卫珣招入院中了吗?”   正在喝水的温芷秋猛的咳嗽了起来,吓得映月赶紧的替她顺背。   温芷秋差些没被映月的这一句话给呛死。   缓和过来后,才疑惑地看向映月:“什、什么招入院中,我何时说了要招他入院,我只是看他身手不错,叫他当个护卫罢了。”   温芷秋这慌乱解释的样子实在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而且,什么叫不打算等老爷夫人,仅是升个奴隶做护卫,等她爹娘做什么。   映月想了想,兴许小姐已是在信里告知过老爷夫人自己已有心上人一事了,这便笑道:“是,小姐说的是。”   温芷秋总觉得映月这话怪怪的,可又说不上来。   过了一阵,卫珣换了一身黑色的护卫衣裳进来,映月随意抬眸看了一眼,只一眼便愣住了视线。   此前只觉得卫珣长得有几分俊,小姐瞧上他也不是什么奇怪事,可当瞧见稍加装扮一番的卫珣,这才惊觉。   这人岂止是好看,简直是,惊为天人,这才叫小姐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难怪小姐这么急匆匆的不等老爷夫人到江南就要将人尽快提拔一步步招入院中,就这长相和气质,只怕是不带在身边,都不得安心吧。 第23章   温芷秋闻声便也就抬起了头,看到换了一身衣裳却如同换了一个人的卫珣之时,也是愣了一下。   卫珣体型偏瘦,但却看起来并不孱弱,温芷秋知晓他衣衫包裹下的身材有着怎样的健壮,一身黑衣下,反倒叫他显得更加身姿挺拔,浑身散发着阳刚之气也甚是赏心悦目。   冷峻的相貌,沉稳内敛的气质,淡漠的眼神倨傲却又丝毫叫人讨厌不起来。   换了衣裳后,连头发也束得一丝不苟,露出他刚毅立体的五官,整个人一下就变得不一样了。   像是与梦中他矜贵的模样接近了几分,温芷秋怔愣地看着卫珣,明明注视着他那张俊脸,却不知怎的一下想到了梦中他衣裳之下的健壮身躯。   温芷秋顿时脸上发热,连忙移开眼神,口干舌燥地端起一旁的茶水猛喝了一大口,还险些呛着。   这副举动全数落在卫珣眼底,他意味不明地盯着温芷秋,直到她缓过神来,才悄无声息移开眼,仿佛方才并未去关注过她的小表情。   温芷秋深呼吸了一下,梦里都见过那么多次了,有什么可一直瞧的,这才站了起来,眼神有些飘忽道:“明日你便同我一同前去围猎,今日早些休息。”   说完要走,走出几步却见映月还呆站在原地,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卫珣,像是舍不得移开眼一般。   有那么好看吗!   温芷秋不承认自己方才也看了半晌,没好气的朝映月唤了一声,“走了,还看!”   从高座上走来,温芷秋快步略过卫珣身旁。   适时有一股清风掠入,一抹淡淡的暖香也随之窜入了卫珣的鼻息之间,与那日她闺房中的香气一模一样,原本这几日一直萦绕在心头的却又不明为何的,在这一刻似是得到了解答。   他在想她。   *   常府。   常钦焦急在厅内来回踱步。   直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他连忙回头,不待属下走近,就先一步上前去,急急问道:“怎么样,查到了吗?”   一旁的简兰芳闻声也凑了过来,下属作揖禀报道:“回将军,属下查到,那人是温府府上一奴隶,温姑娘前些日子到江南后才买回府上的。”   “奴隶?!”常钦一听,直接跳了起来,“你确定没查错?”   那人身上显然有种令人胆颤的戾气,那时他本欲怒斥这个无礼放肆的下人,却硬是被他的气势吓得没敢再多说什么,慌乱之下就离开了温府。   可这人,连个下人也算不上,就仅是个奴隶?!   “此人确实只是个奴隶,不过属下还打探到一些温府的小道消息,说是温姑娘与这奴隶似乎关系不一般。”   简兰芳眉头一皱,凑近常钦的耳畔低语道:“将军,温芷秋这些日子的反常会不会和这个奴隶有关?”   如此一问,常钦心头思绪顿时明朗了起来,温芷秋对他的冷淡,对他的排斥,以及极其反常地要和他断绝关系,再想到那人因着自己靠近温芷秋怒气横生。   常钦面色一沉,几乎是咬牙切齿道:“好你个温芷秋,竟学会红杏出墙了。”   *   围猎这日,因着常钦的突然加入,温芷秋原本想借此机会试试骑术涉猎的想法也有些没了兴致。   但仍是起了个大早,将一头秀发高高束起,精致的五官显露出来,叫原本艳丽的脸蛋又显出了几分飒爽来,略施粉黛,挑选了一件相对简单的马术服,如此装扮倒是这些年头一遭。   温芷秋站在铜镜前有些不习惯自己这副装扮,左右来回审视一番,又侧头去问映月:“我这样看着可还行?”   映月眨了眨眼,自小姐起床打扮到现在,已经来回折腾了快一个时辰了,况且眼前的少女,美得不可方物,别样的英姿飒爽更是叫人移不开眼,又怎可能不行。   视线撇向一早便在院中候着的高挺身影,一声护卫的黑衣,与小姐今日最终挑选的这套白色间黑条纹的马术服相互呼应上,男人背对着屋内,站得笔直。   映月抿嘴一笑:“小姐自是最好看的,这衣服很搭。”   和卫珣很搭。   温芷秋满意地点了点头,和她的妆容很搭。   毕竟是自己期待已久的围猎,这些装束她打小便想有机会能扮上,但因着父亲不同意,两辈子也未能如愿,今日除了突然冒出来的常钦,一切都应该是最好的样子。   见温芷秋露出满意的神色,映月也打心底里替小姐感到开心,连忙上前笑道:“小姐,那咱们出发吧,可别叫人等急了。”   卫珣已是等了一段时间了。   温芷秋想了想,难不成岳清玲这般够义气还来府上等她了,这便又点了点头,迈开步子朝屋外走去。   今日阳光徐徐,院中茂密的树枝下映照着星星点点,树荫下的卫珣背对着屋门,阳光落在他的发梢,又滑至肩头,那张刀削斧凿般的侧脸像是被镀上了一层柔光,风吹得很轻。   温芷秋没想到卫珣已经在院中了,此刻还未能联想到方才映月所说的有人等着,只是开口唤了声:“卫护卫。”   卫珣闻声动了动身子,树枝上停靠的小鸟被来人的动静惊扰,齐刷刷飞走,树干略微晃动了一下,树冠上的淡粉色花瓣就纷纷扬扬落下几片。   温芷秋朝着卫珣走去,正巧撞上卫珣回身看来的视线。   卫珣神色一顿,微怔在原地,深黑的眼眸目不转睛看着温芷秋今日与众不同的造型,眸底映照着少女缓步向他走来的身影,洁白的裙,乌黑的发。   一段带着细枝的花苞缓缓飘落,温芷秋一抬眼,花枝轻飘飘落下,挂在了她鬓边的头发上。   她安静亭然地立在树下,花枝别在她耳边,花不及人美。   温芷秋一愣,抬手伸向发梢,花瓣很软,她细白的指尖一触便散落下来,挂在发梢和裙角上,光照下,连成一片柔和的雾,犹如一副美不胜收的画卷。   卫珣定在几步之外,就那么牢牢盯着她。   风很柔,带动着他的心绪阵阵飘去,像情人的手,绕过她的发丝,又像温软的唇,亲吻她的脸颊。   被卫珣这样一瞧,温芷秋下意识有些紧张,小声问道:“怎么了,我这般很奇怪吗?”   映月跟在身后摇了摇头,这哪是奇怪,分明是叫卫珣看呆了眼。   卫珣默不作声,想将视线移开,却怎么也移不开,他常年少眠,天不亮便会起身,干活或是练拳,怎样都好,可他为何独独来了她的院子,望着漫天繁星,直到太阳东升。   “卫护卫?”   这人怎一夜未见傻了,温芷秋不解,嫣唇轻启又唤了一声:“卫珣。”   卫珣看见眼前的少女朱唇微动,看到她身后的树梢飘动,感觉到微风吹动。   站立一瞬,他缓缓回过神来,沉声唤:“小姐。”   温芷秋微微一笑,嘴角的梨涡像是盛了蜜一般,眉眼一弯,笑:“想什么这么出神,走吧,卫护卫。”   这一刻,眸底少女的娇笑伴随着怦然跳动的心跳声,卫珣这才意识到。   风未动,草未动。   原来是他心动。 第24章   江南四季如春,即使已是寒冬腊月,但山林里的动物依旧活跃着。   以往在京城也会有这样的活动,不过父亲从未让她去参加过便是了,温芷秋上了马车还有些兴奋,撇去那些烦心事,也不知自己此次能否试试挽弓射箭,若是能射中一只猎物,那得叫她高兴好些时候了。   围猎的地点在江南城郊外十几里的一座高山上,约莫过了两个时辰,太阳升至正上空,马车才缓缓停了下来。   温芷秋刚刚下马车,便闻身后有人唤她:“芷秋!”   温芷秋回头一看,便见岳清玲一袭艳丽的红色马术服,笑眯眯地朝着她挥手。   见到岳清玲,温芷秋惊喜的快步走了过去,看着她身上漂亮的服饰有些羡慕:“你这身衣服可真好看,这颜色很衬你,早知这般,我也应当穿一身颜色更鲜艳的衣服才对。”   女子间见面,自是讨论这些穿衣打扮的话题了。   话语间,卫珣将马车停好已缓步走到了温芷秋身后站着。   岳清玲一抬眼,正巧两人一黑一白出现在她眼前,卫珣一身黑衣整个人气质与之前大不相同,本就俊朗的外形,在这一身沉稳的颜色衬托下,显得更加有男人味了。   而温芷秋,白色的马术服上一些黑色的装点,像是在同卫珣的服饰相互呼应一般。   这样一瞧,岳清玲抿嘴笑了笑:“那哪能一样,只是可惜我夫君说什么也不愿陪我穿红色,还是你这样的好看。”   温芷秋眨了眨眼,没太听懂岳清玲此话的意思,侧眼往后边的人群看去,远远站着的那个墨色衣服的男子便是岳清玲的夫君,厉杨。   转而便看见了正与厉杨言笑晏晏之人。   温芷秋顿时脸色一沉,下意识拉紧了几分岳清玲的手。   顺着视线,岳清玲也看了过去,知晓了那些事后,她对常钦的印象也完全颠覆了,她拍了拍温芷秋的手背小声安慰道:“没事,有我在,他不敢对你怎么样的,咱们只要当他不存在就好。”   温芷秋冷眼看着常钦,直到常钦像是察觉到什么一般,侧头朝这看来,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撞,她却并未回避。   厉杨也发现了刚赶到的温芷秋,露出一抹笑来,连忙朝自己的妻子招了招手,示意两人过去。   岳清玲心道不妙,那事她并未告诉厉杨,那岂不是这会在厉杨眼中,温芷秋就还是那个她曾告诉他的,喜欢常钦喜欢得不行的小姑娘。   这可太膈应了,岳清玲连忙拉了一下温芷秋:“芷秋,我夫君他……”   温芷秋抬手打断道:“无事。”   说罢,便一脸淡然拉着岳清玲朝那边走了去。   走近早已搭好的敞开式帐篷中,温芷秋这才瞧见,一旁的小食长桌前,简兰芳正装模作样摆放着糕点。   这倒是叫她有些惊讶,常钦这算是破罐子破摔了,竟还敢将人一并带来。   常钦有些慌乱地看了简兰芳一眼,很快又收回了眼神,并非他胆儿大要将人带来,那日温芷秋一番话将他的事全给抖了出来,他心里慌乱得很,可今日简兰芳说什么也要硬跟来,不然就要同他闹脾气。   一会是说自个儿没见过围猎,想去长长见识,一会又说,那计谋她不亲眼瞧着便不放心,总之是好说歹说软硬皆施,最后没了办法,常钦才将人一并带来了此处。   温芷秋视线投去的一瞬间,常钦心里就慌了,也不知她那日说的究竟是真是假,她到底是在试探他,还是当真知晓了他与简兰芳的事,毕竟他怎么想都觉得自己隐藏得极好,应当是不可能被发现才对。   厉杨倒是没察觉出气氛的异样,见温芷秋走来,便笑着迎接道:“温姑娘,许久不见,感谢你赏脸前来参加我厉府的围猎大会。”   温芷秋微微颔首:“厉大人客气了。”   “今日虽是我厉府自家举办的围猎大会,但没想到还能有此荣幸邀请到温姑娘和常将军前来参与,真叫厉某受宠若惊,两位今日来此想必也是想体验一番冬季的射猎,那待会温姑娘同常将军一组,叫常将军带着你试试骑射,温姑娘意下如何?”   厉杨说这话,自然是明摆着撮合两人了,他早听妻子说,两人好事将近,温芷秋也倾慕常钦多年,今天他做东,自然也就当了一把媒人的角色。   岂知,话刚落下,温芷秋却抢在常钦开口前先一步道:“谢过厉大人好意,不过今日我自个儿带了护卫教我,就不劳烦常将军了。”   “什么护卫?”常钦下意识接了话,一转头,就见一身黑衣的卫珣正站在不远处,冷着一双眸子紧盯着他。   常钦吓得一个哆嗦,但很快又将慌乱收敛起来,前几日还只是个奴隶,这会就摇身一变成了护卫,看来查探到的消息果真不假,是不是再过些时日这人就要被温芷秋纳入院中了。   厉杨有些疑惑地看了眼温芷秋,他好心为她牵线搭桥,她怎还拒绝。   一旁的岳清玲连忙走到夫君身边拉了拉他的衣袖,一时半会这情况也解释不清,但自然是不能叫常钦与温芷秋一组的。   被拒绝了的常钦有些气恼,但这个结果在来此前他就已经预料到了,温芷秋变了心,那日他又做出冲动之事,寻常的办法自是无法挽回她的心。   简兰芳此前已经和他商讨过了计谋,他要做的也并非是此刻找机会和温芷秋相处,等到时机成熟,他自然有机会挽回她。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厉杨见常钦也未坚持,自家夫人又在一旁欲言又止的样子,他也只得作罢。   围猎开始之前,众人先在帐篷内做着准备,岳清玲四处忙碌着,还需得招呼前来的宾客,一时间也未能顾得上她。   温芷秋倒也落得清闲,走到长桌前打算吃些小食,不过她下意识扫视了一下四周,却见常钦和简兰芳突然没了踪影,只是周围人都忙碌着各自的事情,并无人注意到。   温芷秋眉头一皱,总觉心里有些不踏实。   没过多久,岳清玲带着几个下人一路小跑着到她跟前:“芷秋,围猎开始了,大家都出发去狩猎了,夫君让我跟他一同前去,我怕你无聊,叫人给你备了匹小马驹,你让卫珣带着你骑马四处转转,小马驹很温顺,正巧适合你。”   温芷秋一听,方才的心事被抛之脑后,抬眼就见下人已经牵着小马驹过来了,连忙道:“好,你去忙吧,我正好想试试骑马。”   一行人往四周的方向散去,至此温芷秋也没能再找着常钦和简兰芳的身影,她抿了抿嘴,撇开思绪招来卫珣:“我想试试,你替我牵着马。”   卫珣沉声应下,上前接过缰绳,站到了温芷秋身侧。   温芷秋伸出手来时,卫珣犹豫了一瞬,视线落到她白皙的指尖,喉头不自觉上下滚动了一番。   探出手来,掌心便落入了一抹柔软的温热,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一般的酥麻从掌心一路蔓延而上,卫珣下意识收紧手心,将搭在他手上的柔荑完全攥进了掌中。   温芷秋一愣,霎时感觉到手心中温度攀升,正欲抬腿上马的她惊愣一瞬,随即便有些红了耳根,皱着眉头小声斥道:“松开些,我没法上马了。”   卫珣回过神来,适当松了些力道,温芷秋便借着他掌心的力翻身上了马。   一坐上马背,温芷秋便紧张地缩回了手,双手抓紧了缰绳,似是有些不适应马背的高度,这还仅是一匹小马驹,可对于从未骑过马的她,还是有些害怕。   小马驹踢了踢马蹄,不自在地扭了扭头,直到温芷秋坐稳,才朝卫珣道:“走吧,去林子里四处瞧瞧。”   卫珣牵着缰绳,温芷秋紧张地坐在马背上,不过小马驹似乎很听卫珣的话,也不知是他有驯马的本事还是他长得凶狠,叫小马驹原本还一脸倨傲昂着头,后来便是卫珣往哪牵,它便乖乖往哪走。   没多久,温芷秋似乎也适应了在马背上的感觉,两人走出营地些许距离后便跃跃欲试道:“卫珣,你将缰绳放了,我自己慢慢骑着试试。”   卫珣看了眼温芷秋,不过这也仅是一匹小马驹,他就在一旁,这便松了绳。   温芷秋自己骑着马,心情很是雀跃,虽然仍是一步步慢慢往前走,但到底是头一次骑马,很是开心。   不过走了一会她便有些不满足了,正欲扬起缰绳加快些速度,一抖缰绳。   忽闻一声凄厉的嘶鸣,座下的小马驹忽然双目凸起,高高撂起马蹄,顿时像是失去了神志一般,发狂似的大力扭动着身子,要将温芷秋从马背上颠下来!   卫珣霎时变了脸,迅速伸手要去拉缰绳,可小马驹像是意识到了一般,马蹄飞驰,猛地蹿了出去。   耳畔的风宛如刀削掠过,温芷秋惊慌失措匍匐在马背上,张着嘴想要大叫却压根发不出声,只能死死拉着缰绳,全然不知要如何应对。   她强撑着神智,手掌勒得生疼,剧烈的颠簸让她胃里一阵翻腾,她几乎都无法抬眼辨别自己在往哪个方向奔去,卫珣又是否能追得上她。   胃中翻涌,嘴里弥漫开淡淡的血腥味,浑身都疼。   不行的,卫珣找不到她的,人哪有马跑得快,等她力气耗尽,马就会将她颠下马背,如此高度摔下去,她定是会受伤的。   可事情似乎远比温芷秋想的更加严重,当她在慌乱中抬起头,本想找寻卫珣的声音,可耳畔仅有呼啸的风声,一抬眼,却见,前方隐隐透出光亮,赫然一处嶙峋的断崖。   小马驹不管不顾地冲了去,猛然在离断崖不到三尺远的地方堪堪刹住,踏碎的石子纷纷滚落崖底,极度的惊狂和疼痛使得它口鼻吐沫,嘶声人立而起。   猛地抬蹄跃起,温芷秋直立起身来,身后似乎传来了奔跑的脚步声,可她来不及回头去看,小马驹跃起的力度将她的身体抛向半空中,身体没了着力点,缰绳也霎时丢了手。   失去平衡的瞬间,温芷秋直直地朝崖底坠去,眼前是幽深的悬崖,看不到尽头,她却没有半分回转的余地。   突然——   耳畔风声刮来,一道黑色身影出现在视野中,腰身被巨大的力道紧紧攥住。   下一瞬,那股力道又猛地将她往后推去,她不受控制地重重摔在了地上!   作者有话说:   下一本写《穿书后反派砸了我的铁饭碗》   为了进编制拿铁饭碗,云卿考上了宇宙公务员   以全宇宙倒数第二的好成绩,分配到了小说局快穿员的工作   面对第一个工作,穿成反派的早死白月光   云卿付出了一百二十分的激情   她出现在反派黑化过程中最阴暗落魄的时期,照亮他温暖他拯救他   云卿超常发挥,和反派爱得死去活来   最终死在仙族手中,完美谢幕   岂知,云卿死后,反派黑化值突破天际   云卿上一章领盒饭,反派下一章就带兵攻打仙族,把仙族屠了个干净   好家伙,男女主都给干死了,小说还没入v就全面崩盘   小说局慌乱之下改写了剧本,重启了小说世界   云卿再次进入这个世界中,拿起了恶毒作精女配的剧本   为顺利完成任务,云卿作天作地,放飞自我——   为了不和魔尊同住:一屋子暗色,死气沉沉还以为到了阴间,本仙女喜欢粉色。   第二日,英明神武的魔尊大人寝殿粉红蕾丝满天飞。   为了激怒魔族增加黑化值:仙女得喝清晨最清新的露水,这点小事都办不到,真叫人失望。   当夜魔界森林中,魔尊大人端着木盆从深夜站到天明。   为了花光魔尊的钱:这都舍不得买吗,魔族该不是要破产了。   结果逛到腿快断了,魔尊大人仍然面不改色利落付钱。   眼看任务毫无进展,云卿只好使出必杀绝技——   大婚当晚,司夜在寻乐坊中逮住了穿着华丽喜服正和三个肌肉猛男打麻将的云卿   【系统:反派黑化值100%,一级戒备】   云卿脸色一变,这就一步到位了?   头一次面上失了冷静的男人怒不可遏走向她   带着凉意的手扼住她的手腕,眼底阴冷的偏执几乎将她淹没   开口却又若无其事一般:“卿卿,赢钱还是输钱了?”   云卿傻眼:你到底啥时候黑化杀我,我再不领盒饭,铁饭碗都要砸了啊!   食用指南:   1.全文存稿,日更到完结   2.男主重生,前世被救赎的疯批美强惨,转世狂拽酷炫三界男德标兵   3.甜文1v1+sc+he 第25章   温芷秋眼前一晃, 身子被撞得生疼,眼冒金星视线模糊了一片。   她大口喘着粗气,意识到自己似乎被什么推了过来, 落到地面的踏实感立刻涌上心头, 她没有摔下去,她得救了。   直到她缓过神来看清眼前, 悬崖边一只血肉模糊的手死死拽着藤条, 藤条颤颤巍巍的样子根已经被拔出了大半,好像下一瞬就会彻底断掉。   心里一惊, 温芷秋连忙从地上爬起, 顾不上身体的疼痛冲到悬崖边。   碎石不断掉落的崖边,卫珣满头大汗紧咬着牙关,整个身体悬在了空中。   温芷秋呼吸一窒,耳边是碎石噼里啪啦滚落深涧的声音, 眼前是卫珣死死抓着藤条的样子。   脑中空白一瞬,随即迅速反应了过来,伸手大喊:“卫珣,你坚持住,我拉你上来!”   惊慌之下, 温芷秋身子止不住颤抖起来,视线略过卫珣朝崖底看去,雾蒙蒙的崖洞, 望不到底的深渊,一旦坠下, 必定粉身碎骨。   不敢再看悬崖底部, 转而将目光放在卫珣脸上, 可一看到卫珣下颌线紧绷额脸庞, 温芷秋又急得快哭了,眼眶泛红,伸手握住了卫珣青筋暴起的臂膀,使着劲却怎么也拉不动他。   “小姐,放手,你会掉下去的!放开!”   卫珣的怒吼声在悬崖中回荡,像是用尽了他最后的力气,喊出声时连声音都是哑的。   大喊间,他的身子似乎又下坠了几分,那脆弱的藤条几乎要支撑不住他身体的重量一般。   泪水一涌而出,颗颗如断了线的珍珠般滴落,模糊了眼前,温芷秋却怎么也不松手:“不,你别往后看,你抓着我,我拉你上来,我不会放手的。”   相比温芷秋的慌乱,卫珣显得淡然很多,他静默地看着头顶哭得梨花带雨的少女,即使止不住不断往下掉的眼泪,却仍旧死死拉着他的手,一股向上的力气不断传来,但仍是无法将他拉上去。   藤条快支撑不住了,她再这般抓着他,她会被他一起带下去的:“小姐!放手!”   温芷秋哭得说不出话,也没力气说话,她只能不住地摇头,力气都用在拉拽卫珣上了。   哭是因为害怕,或许还有别的,她一时间想不清晰。   可卫珣是因为她才要掉下去的,原本此刻挂在这里的是她,是她自以为是能将马儿控制好,叫他放了手,她驯不住马,马儿失控奔至了悬崖。   是卫珣。   在她即将要掉下去的时候,连命都不要了,舍身救她。   当梦境照进现实,温芷秋心中的情绪难以言喻。   以往,那些只是在梦中出现,即使她相信了卫珣日后会将她救下,可那样的感觉远不如此刻亲身经历到的深刻。   卫珣为何会为她做到这样的地步,她只是顺手将他买回了府上,她为他做的,根本就是微不足道,可卫珣,为何,连命都不要了,舍命相救。   那些繁杂的思绪化为不断滑落脸颊的泪珠,她只知道,卫珣不能死,他还没找回自己的身份,还没重新回到高位,梦里他该是锦衣华服,高高在上,可怎能因为她为了抱他的大腿,因为接近了他,让他改变了原本应该有的轨迹,命丧于此。   卫珣仰头深切地看着此刻哭泣不止的温芷秋,一滴晶莹的泪落在他抓着藤条的手臂上,带起一路水痕,最终滑落至崖底,消失无踪。   温热的。   有人在为他落泪。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悬崖,深不见底,迷雾四起,但视线却迅速扫过周围的环境。   很快,卫珣回过头来,伸出另一只手,生生掰开了温芷秋的手指:“小姐,藤条快断了,你放手,奴不会死,奴会有办法上来的。”   这怎么可能,温芷秋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被掰开,她想抓住卫珣,可怎么也抓不住,手臂几乎已经没了力气,直到手指被彻底掰开。   啪嗒——   一声脆响,被卫珣拽着的藤条也达到了极限,断裂的瞬间,眼前的身影迅速朝下坠去。   “不!”   温芷秋声嘶力竭喊叫着,眼底布满了绝望。   下一瞬,却见卫珣身手敏捷抓住了悬崖壁上的另一根藤条,一只手从峭壁嶙峋凸起的岩石上擦过,带起一路血痕,剧烈的疼痛让他逐渐涣散的思绪又清醒了过来。   直到他攀上一棵扭曲横生的树枝,山支承受着他突然到来的力道猛烈颤动了几分,山石坠落,连到底的声音都未能听见。   卫珣感觉到自己体力即将耗尽,但他不能死,他也不想死。   爱他之人,为他哭红了眼,生与死的距离,太过遥远,他要留在她身边。   卫珣用尽全力,在树枝断裂之前卫珣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猛力将自己往外抛去,这一幕将温芷秋看得心跳都快停止了,好在卫珣身体猛地撞上了峭壁,最终落到了一个勉强容身的平台上。   鲜血将峭壁染红,刺痛了温芷秋的眼,悬崖下没了动静,浓雾遮挡了一部分视线,仅能看见下方不远处一道黑色的身影。   温芷秋朝那道一动不动的身影大喊起来:“卫珣!卫珣你在吗!卫珣!”   底下传来声音:“小姐,奴无事。”   怎可能无事!这人最喜欢说无事了!   温芷秋还是松了口气,他没有掉下去,他暂且安全了。   可她得想办法将人救上来,温芷秋起身朝着下面喊:“你等着!坚持住,我这就想办法来救你!”   卫珣还想制止她,他能想办法攀上去,想叫她莫要涉险,可刚才滑落至下,后背被磨损一片,手臂的力量早已超过了负荷,伤痛和虚脱几乎叫他没能再有力气朝上面喊。   温芷秋从悬崖边退开,她应该去叫人来救卫珣,可刚走出两步,她压根不知道此处是哪里。   一旁的小马驹已经倒在了地上没了呼吸,方才小马驹一路狂奔,似是奔走了很远,营地在哪个方向她根本分不清楚了。   不行,她不能走,自己若是迷路了,卫珣在下面就更加没了生还的可能。   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温芷秋回到悬崖边,视线落到峭壁上的藤条上。   藤条粗长,方才那么大重量拉拽,也只是将它连根拔起,并未断裂。   温芷秋仅犹豫了一瞬,伸手便去扯藤条,葱白细嫩的指尖被藤条上的尖刺刺破她也浑然不顾,血珠渗出,她却一咬牙猛地将其连根拔起,手心伤痕一片,但她却丝毫没有停下,继续拉拽着下一根藤条。   悬崖边随时可能有掉下去的危险,她也只能将心底的害怕死死压住,直到扯下好几根藤条,连忙回到安全地方。   要往下去救卫珣,温芷秋自然是心中胆颤的,她没有矫健的身手,更没有灵敏的反应力,她一个深闺中的小姐,若是当真往下去,稍有不慎便会得不偿失。   可她并非无情无义之人,相反,卫珣的救命之恩已是大过了天。   卫珣是因为她才掉下去的,梦里梦外,他总是救她的那一个,前世自己便是惨死在了悬崖边,可今生,在悬崖边将她救回的,是卫珣,并且是两次。   咬了咬牙,温芷秋心中一横,连忙行动了起来。   将几根藤条连接起来,打了个死结,一头拴在粗壮的树干上,一头拴在自己腰上。   腰间传来刺痛感,仅是这般拴着,便这般疼,若是到了下面叫藤条拉拽,这疼痛岂能忍受。   温芷秋小心翼翼朝悬崖下看了一眼,委屈和害怕的泪水再次流出,可现在不是她哭的时候,她若不坚强起来,卫珣在下面情况会越来越危险的。   温芷秋在心里给自己好一顿打起,终于,她抬手擦干眼泪,抓着峭壁上凸起的石头开始一步步往下爬去。   卫珣陷入了短暂的昏迷,意识模糊不清,迷糊间竟看到有一个白色的身影,颤颤巍巍向下而来,不断在自己眼前放大。   温芷秋一步步往下,手攀着岩壁,好在身上的藤条给了她些许安全感,平台就在眼前,卫珣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她心里又慌了几分。   手脚的动作加快,她紧张得连呼吸都要停滞了,直到就快靠近平台时,一不留神,脚下一滑,身体瞬间失去了平衡,不受控制向前倾去,直冲冲地就朝平台的方向落去。   温芷秋脸色一白,几乎同一时间,岩壁上的几块拳头般大小的碎石松开脱落,叮叮咚咚径直往下坠,不偏不倚就在卫珣的头顶。   温芷秋身体往卫珣扑去,就在石头掉落的瞬间,砰的一声——   温芷秋痛呼了一声,头隐隐发晕,身体落了地,摔得她又是一阵疼,下一瞬,一只坚硬手臂就猛地揽住她,把她大力往里拉去,她整个人霎时摔进了他怀里。   男人体温灼热,温芷秋头昏脑涨地睁开眼,撞上一双火光跳跃的黑瞳。   卫珣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剖,方才混沌的思绪在此刻看清掉进怀中的人儿后,彻底清醒了过来:“你不要命了?!”   她居然下来了,那么高的地方,她怎可以下来!如此危险,她是不是当真不要命了。   山石滑落,她不管不顾替他挡,悬崖峭壁,她将自己弄得浑身是伤也要救他。   他这样一个被所有人算计着想要他命的人,唯有她,不顾一切,要将他从深渊中拉出来。   同生死,共患难。   她当真就,这般爱他入骨。   承受着臂膀锥心刺骨的疼痛,卫珣揽着她的腰,将人紧紧扣在怀中。   那么你赢了,这条命,是你的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支持正版的小天使   鞠躬鞠躬鞠躬~   手动感谢名单: 第26章   温府。   温廷元带着夫人好不容易等到京城解封, 连夜连晚赶路,本是为着能尽快见到女儿,带了好些东西, 打算弥补这些日子让温芷秋独自一人待在江南数日, 想哄她开心。   可谁知,一到江南, 温芷秋坠崖受伤昏迷不醒的消息便传到了他们耳中。   等到两夫妻火急火燎赶到府上——   温刘氏坐在温芷秋的床榻边, 满脸愠怒。   她恨恨地戳了下温芷秋的额头,留下了一点红印, “你爹是不是告诉过你不许你去干那些危险的事情, 你都多大的人了,竟趁着我们不在,悄悄跑去围猎!”   温芷秋撇了撇嘴,她捂着自己的额头往后躲了一下, 嘀咕道:“这不已经没事了吗……”   温刘氏简直恨铁不成钢:“什么没事了!你瞧瞧你额头上的伤,你莫不是想额头上带着疤嫁到常府去吧!”   温芷秋一听,顿时变了脸色,忙从床榻上蹭起身来,严肃道:“娘, 我不嫁他了。”   这话一出,屋内沉寂了一瞬,温刘氏静静地看着温芷秋, 半晌没说话。   好一会过去,像压根没听见这话一般将话题又转了回去:“幸亏这次你仅是受了点轻伤, 我听闻你骑的马突然惊了, 还险些掉到悬崖下去, 你知不知道爹娘得此消息时, 人都快被吓晕过去了!”   温芷秋心底仅疑惑了一瞬,怎她突然告知母亲自己不嫁常钦了她也不惊讶似的,可很快,温刘氏这头开始滔滔不绝地训她,叫她压根就没机会再去多想,只得垂着头,有一搭没一搭地附和着。   兴许是太久未见,这件事也叫温家夫妇惊吓不已,温芷秋也头一次体会了母亲的唠叨功力,直到她实在是听得耳朵都疼了,连忙作出倦态,一副乖巧甜糯,软声道歉:“娘亲,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不会再去做这些危险之事了,你便饶了我吧,好吗?”   温刘氏轻咳一声,也知自己一直说着就没停过,温芷秋也不知听进去了几句,但仍是止住了话,摇了摇头宠溺道:“真拿你没办法,好生歇息吧,我就先出去了。”   从院中出来的温刘氏并未回房,反倒一路朝着西屋而去。   西屋外,一众下人守在门前,神色好奇想往屋里去看,却又不敢动弹分毫。   听闻脚步声,这才找着机会动了脖子,一抬眼却见温刘氏出现在眼前,这下更惊讶了。   老爷夫人接连往西屋来,这刚到府邸都还没来得及歇口气呢。   “岂有此理!”   温刘氏刚走到屋外就闻里面传来温廷元的怒斥声,心里一惊,连忙上前推门而入:“老爷……”   余下半句叫温刘氏愣在了嗓子眼里,她以为进屋会瞧见下人跪在地上被温廷元重重责罚的样子,岂知一进屋却看见两人似是和睦地对坐在桌前。   卫珣抬眼看见来人,倒是很快起了身,眼睫微颤一瞬像是因着起身的动作牵扯了后背的伤势,但面色仍显沉稳,并未露出分毫破绽。   温廷元目光落在卫珣身上,他起身之时,便上下将其打量了一番,他微变的神色自然也落入了温廷元眼中。   精明如他,又怎会不知卫珣此刻强忍着伤痛,只是他这份忍耐力看在温廷元眼中,便有了几分惊叹,而后收回眼神,才道:“夫人,怎么过来了?”   温刘氏不知温廷元同卫珣在屋内聊什么,疑惑地看了一眼两人,最终在桌前坐下后,才算是将卫珣看了个清楚。   他们抵达江南之后便闻温芷秋出事的消息,急忙回府后才得知温芷秋只是轻伤,倒也没什么事,这便细问起近来发生的事。   一来,是温芷秋自个儿跑去参加围猎一事,温廷元得知了细节始末便气冲冲找去了西屋,二来,是温芷秋到江南后瞧上了一个奴隶,温刘氏觉得这事荒唐至极,可方才在温芷秋屋中听见那话,已是有了端倪。   再看眼前之人,鼻梁英挺,面容俊朗。   温刘氏忽然想通了什么,但仍是眉头一皱,眼神略有不满:“问出什么了?”   不是说这奴隶因着救了自家女儿身受重伤,所以这才没能将他传来主屋,而是温廷元亲自前来问话,可这人好端端的就站在这,一脸淡然,怎么就身受重伤了。   温廷元轻咳一声,问及此事神色便严肃了起来:“那日猎场中,秋秋所骑的小马驹有问题,应是被人下了药。”   温芷秋那头还以为是她自己不会驭马,可卫珣从悬崖上爬上来后,便查看了一番小马驹的状态,口吐白沫,眼珠凸出,这显然是被下了药,这便在此禀报了温廷元。   温刘氏一听,急切起来:“可有查出是谁所为!”   温廷元看了眼卫珣,而后抿了抿嘴没有作答,反倒站起身来,视线与卫珣齐平,威严的声色叫人听不出喜怒,却也气场强大:“今日先问到这,伤势好转后到主屋来,我还有事要问你。”   温刘氏一听,又看了眼卫珣,这人还要如何好转,除了唇色有些苍白,面色有些紧绷以外……   温刘氏愣了一下,注意到卫珣鬓角渗出的汗珠,以及衣襟处露出的些许暗红色伤痕。   之前大夫来替他看过后便有上报过他们卫珣的情况,他后背的皮肤几乎全被磨损坏了,失血过多,又拉扯着伤口一路将温芷秋背回营地,听闻在场的下人说,当时还以为没什么事,皆大欢喜,可没想到他一倒下才露出那些骇人的伤,简直吓坏了在场的每个人。   这要随便换个人,早就疼得动弹不得了,又怎可能还背着一人的重量徒步行走那么远,而这又才过去没两天,如今卫珣直立在这里。   温刘氏下意识咽了口口水,便闻卫珣波澜不惊道:“是,老爷。”   回到主屋后,温刘氏憋了一路的疑惑,待下人都退出去后,终于忍不住发问道:“老爷,这事可有眉目了,怎会有人故意下药陷害,可是什么仇家找上门,那可得多加派人守着,莫要叫秋秋再遇危险了。”   温廷元摆了摆手示意她别这般慌乱,饮了口茶冷不丁问道:“夫人觉得,这个卫珣怎么样?”   温刘氏一愣,她这头担心着女儿的安危,温廷元却没头没脑问起那个奴隶来,眉头一皱,道:“一个奴隶,还需怎样?”   “那日的情况比我们从下人口中所听说的还要危急许多,那奴隶,为了救秋秋,命都豁出去了,如此情意,以夫人对咱们女儿的了解,你觉得女儿会如何作想?”   温刘氏张了张嘴,回道:“老爷这是觉得秋秋她当真想要以身相许报答这奴隶?”   温廷元默了一瞬,缓声道:“夫人莫要想太多,先找出陷害秋秋之人,这个卫珣,看着不简单,先派人将他盯着,其余的事,之后再论。”   *   夜深,温府府邸陷入了沉寂之中。   昏昏沉沉中,温芷秋发现自己身处马车中,在微弱的颠簸下醒了过来。   她应是在自己的闺房中入睡,突然变了地方又有着如此清晰的意识,想必又是梦见了什么。   温芷秋警惕地看了眼四周,发现马车很熟悉,是最近府上才打造的一辆新马车,前几日她才乘着马车去了围猎大会。   看马车的成色仍旧很新,温芷秋推测,难不成今日的梦境是近来将发生的事?   一阵剧烈的晃动,打断了温芷秋的思绪。   温芷秋身子一歪,头撞在车壁上,疼得她“哎呦”一声,不由皱眉朝马车外斥道:“怎么赶马车的!”   话音刚落,马车外却传来马夫慌张的声音:“小姐,有山匪!”   温芷秋一愣,即使在梦中,也警惕了起来,连忙支起身子将车门推开一些,往外望去,果然见到黑压压的一片山匪正在逼近。   山匪多为劫财,她心下慌乱,四下看了一周,发现卫珣并不在身侧,只有几个府上的护卫跟着,还有几个丫鬟和小厮同路,也不知自己这究竟是要去干什么,对方人多,他们势单力薄,只能连忙招来下人:“把钱都给他们,莫要与他们起冲突。”   舍财免灾,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然而,当那小厮拿着他们今日带出的所有钱财奉上之际,为首的山匪却利刃一挥,不给人片刻反应的机会,生生将小厮的头颅砍了下来。   鲜血溅射,惊得马车周围的丫鬟惊声尖叫起来,温芷秋也吓得惊呼了一声。   但很快又冷静下来,她这是在做梦,她慌张不得,她得在梦中尽可能多了解一些情况,好规避这次的遇险发生。   温芷秋心思流转,视线扫向那一伙山匪,却发现山匪群中,好几个人并非真的山匪,衣着整齐,面容干净,显然是混迹在山匪群中的。   那这便是有人刻意为之,她飞快琢磨着是什么人要她的命,可眼前的山匪已经冲了过来,心里一时没有得到答案,不知得罪了什么人。   刀光剑影在眼前闪过,随行的护卫很快寡不敌众,节节败退下来。   温芷秋来不及多想,只见一个假扮山匪的男人直冲冲向自己冲来,眼疾手快,找准了机会,一击命中。   利剑刺入胸膛中,温芷秋在梦里感觉不到疼痛,但她却是真真切切遭遇过一次死亡,面对死亡的恐惧在此刻再次浮上心头。   直到那人冷笑一声,沾染着鲜血的剑又猛地从她胸口抽出,带出的鲜血洒了她一脸,那一道猩红的光像是将她的感官都重新唤醒了一般,撕心裂肺的一般的剧痛席卷而来,窒息的感觉仿佛下一瞬叫要再次要了她的命。   凄声惨叫,温芷秋猛地从床榻上立起身来,听到这声尖叫,正打算歇息的映月忙从外间快步了进来。   见温芷秋脸色惨白且浑身发着抖,映月也被吓了跳,忙问道:“小姐您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看到映月的一瞬间,温芷秋才彻底从梦境中回过神来,仿佛又一次死而复生一般,方才的恐惧霎时一泄而出,再也止不住眼底的酸意,泪珠顿时涌了出来。   温芷秋哭得梨花带雨,叫本就惊慌的映月更是吓得不清,手足无措站在一旁,就被温芷秋拉住了衣角呜咽道:“卫珣,卫珣在哪,我想见他。”   这似乎是她下意识的反应,梦中卫珣不在身侧,她心底的慌乱被放到了最大,醒来后,她一颗心乱跳着早已没了节拍,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脑海中却不断浮现卫珣的样子。   她害怕,她想见卫珣。   映月闻言微怔一瞬,提醒道:“小姐,卫护卫他……”   话未说完,温芷秋哭得更大声了,像是要将方才梦中所遭受的痛苦一股脑发泄出来一般。   映月原本想说,卫珣身受重伤,那伤势她偷摸瞧见了,怎可能起得来身到这来,更何况现在夜都深了。   只是叫温芷秋这样一哭,映月也乱了手脚,只能先胡乱答应下来,安抚住温芷秋的情绪:“小姐您莫急,奴婢这就去西屋唤人,您不要哭了,奴婢这就去。”   说罢,像是担心温芷秋哭得更狼狈叫她更加手足无措,只得连忙转身出了屋,像是一路要往西屋去的样子,直至小跑出了院,才缓缓停下脚步。   西屋就是去了,人也没法叫来,也不知小姐这是做了什么梦,将自己吓成这样。   映月不慌不忙往西屋去时,屋内温芷秋也逐渐平静下来了心情。   做噩梦早已不是一次两次了,刚重生时,她每夜每晚梦到自己前世惨死的样子,也不曾哭得这般脆弱,可在遇见了卫珣后,她没由来地总会想到他,下意识就要依赖他,方才醒来第一句话竟是说要见他。   温芷秋脸上一热,也不知自己这究竟是怎么了,连忙撇去那些思绪,有些担忧地朝屋外的方向看了一眼。   她知那日回来卫珣受了很重的伤,可爹娘一回来,一会逮着她训斥一会又逮着她问这问那,她都还没能有时间去看看卫珣。   不知道他伤势如何了。   听映月说,伤得惨重,但人还活着,静养伤势便可。   但那日在悬崖下的遭遇,让温芷秋如今想起仍是觉得后怕,没有卫珣,她便死了,好在她也没有退缩,只是最后自己竟没用地晕了过去,也不知他们最后是怎么被人找到带了回来的。   不过没事便好。   心下没觉得映月会当真去叫伤重的卫珣大半夜来此,温芷秋平缓了一瞬思绪,这便又躺回了床上。   * 八 零 电 子 书 t x t 8 0 。CoM   这头映月的确没打算把卫珣唤去,但倒也当真来了一趟西屋。   小姐吩咐之事,自是得办,办不成也就当替小姐问候卫珣一声。   这样想着,映月躲过了巡逻护卫的视线,偷摸进了西屋。   才到后院,卫珣便察觉到了,映月正要敲门的时候,门忽然开了,映月看着站在门后的卫珣,怔愣了片刻,惊道:“卫护卫,你身上的伤好了?”   自是没好,怎可能好。   可人怎么站起来了!   卫珣眼眸清冷,并未回答映月,只是沉声问道:“何事?”   映月怔愣地上下打量了卫珣一番,他外表看不出异样,像是未曾受过重伤一般,随即又想起此前卫珣刚入府时,身上也是带着一身的伤,小姐让他伤好后来院中,结果没两天就来了。   卫珣不是一般人。   映月得出这个结论后,想起小姐的吩咐,连忙道:“小姐做噩梦惊醒,哭着说要见你,可能是……”   话还未说完,原本淡漠的卫珣,脸色微变,直接从映月的身旁掠过,径直往院外走。   映月一回头,自己还打算提醒他几句,这大半夜的,若是叫人发现了怎么办,可不待她多说,人已经没了影。   *   温芷秋躺了一会却仍是没能睡着,虽说心境平复了下来,可脑子里却一直想着方才的梦境。   究竟是何人要杀她,难不成和此前梦中出现的十皇子有关吗,可如今她还压根不认识十皇子,那又会是谁呢。   想得认真,突然窗边传来声响,声音不大,却在静谧的屋中格外明显,吓得温芷秋一个激灵,霎时变了脸色。   什么声音!   温芷秋吓得不敢动,若是平日她也不会这般一惊一乍,可才做了一个可怖的噩梦,深夜里窗边的动静就像是来索命的恶鬼,她紧紧攥着被褥的一角,在窗边的声响又一次响起时,立即坐起了身子,张嘴就要大喊。   一个黑影窜入房中,在她喊出声前,迅速出现在她跟前,声音低而稳:“小姐,是我。”   温芷秋一愣,怔怔地看着眼前逐渐清晰的面容,方才神经紧绷的压迫,和紧张得跳个不停的心脏,那让她奇怪的脆弱又一次涌上了心头,没由来的,眼眶一红又哭了:“你、你怎么从窗子进来,大半夜的,你想吓死谁啊……”   温芷秋哭得稀里哗啦,活像是被人欺负了一般,不住地抽泣着,她自己也没想到,她怎是这般爱哭的,但又好像,是因着卫珣在眼前,所以她才没能忍住心底的委屈,连带着这几日受的苦一并哭了出来。   “小姐莫哭。”向来沉稳得不动如山的卫珣,表情上有了些许的无措,连忙解释道:“屋外有下人守着,夜深了,叫人瞧见对小姐不好,我便从窗户进来了。”   成了护卫后,卫珣便不再自称奴了,此刻他蹲在床榻边,蹩脚地哄着哭泣不止的温芷秋。   温芷秋眼前一闪,似是想起自己某一次的梦境,向来居高临下的卫珣,因着将她欺负狠了弄哭了她,她坐在床榻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那时的卫珣,似乎也像现在这般,蹲在床边,像个无措的少年。   只是下一瞬,温芷秋很快想起自己在梦中并未被卫珣哄好,而是仗着他放低姿态便越哭越厉害,而后卫珣见怎么也哄不好她,就欺身压了上来,用自己的方式堵住了她哭泣不止的嘴。   温芷秋面色一沉,顿时止住了哭泣,慌乱地看了眼卫珣,甚是害怕他如梦中那般压上来。   温芷秋抽泣两声后,忽的想起什么,惊愣道:“你身上伤如何了,不是说伤势严重,怎么过来的!”   莫不是映月当真以为自己下了死命令,不管人伤势轻缓,就强行将人给唤来了吧。   温芷秋当然没这般不明事理,微微起身想看清卫珣的情况,可夜色正浓,屋内没有点燃烛火,仅看得见卫珣没什么波动的脸庞。   “伤已无……”   “不许说已无大碍!”温芷秋可是被这话给糊弄了好几次了,这人莫不是不知道疼,每每受伤非得把自己折腾死才满意。   温芷秋一喊,卫珣便不出声了,夜色中看不清他的神情,温芷秋心里有些紧张。   卫珣向来爱说无事,但那伤可不是开玩笑的,一想到他是因救自己而受伤,温芷秋垂头在被褥上搅了搅手指,低声道:“我没事,只是做了个噩梦说胡话了,你、你赶紧回去吧,在屋子里好好养伤,莫要乱跑了。”   话音落下,似是又觉得不够,想了想又小声补上一句:“我过两日去西屋看你。”   卫珣一愣,微微垂了头,唇角勾起一抹笑来,沉沉道:“多谢小姐关心。”   本就是卫珣受了伤,她作为主子,表示慰问关心,探望一下,这并无什么,可温芷秋却听着卫珣这语气哪哪都觉得不太对劲。   他这是带着笑?   温芷秋不确定,黑夜中也瞧不清他的神色,而后便觉得自己多想了,卫珣向来冷冷清清,又怎会因着自己说去看他,就露了笑。   平静下来后,温芷秋用袖子抹了抹脸上的眼泪,只觉自己大半夜将卫珣唤来屋中也太过荒唐了,若是叫人知晓了,那当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于是带着浓浓的鼻音警告他:“今晚你来我这的事,不许告诉别人!”   这般一说,叫两人不约而同想起上一次卫珣来到温芷秋屋中,温芷秋也这般凶巴巴地警告他不许往外说。   只是那场景,一浮上脑海就叫人霎时红了耳根,屋内气氛陷入一阵沉寂的暧昧中。   顿了一瞬,卫珣忽的脸色微变,像是察觉到了什么,顿时起身,三两步走到房门前。   温芷秋不明所以,但隐约觉得不对劲,那个噩梦叫她心里提心吊胆的,忙起身凑了过去,紧张问:“怎么了?”   卫珣正巧转头,没料到她一下子跑到了跟前,抬眼便与近在咫尺的温芷秋对上了眼神,门前的月光格外明亮,正巧洒在她刚哭过的脸上,粉雕玉琢的脸庞还带着未完全干涸的泪痕,微红的眼尾,湿润的眼眶,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卫珣嗓音有些发干,张了张嘴,却觉得甚是口干舌燥,滚动着喉结,半天没说出一个字来。   温芷秋也愣了下,意识到两人隔得有些近,忙退了两步。   鼻息间那抹馨香褪去,卫珣暗暗的呼了口气,却又有些意犹未尽,但很快,屋外动静渐近,他回过头去沉了脸,道:“小姐,有人来了。”   温芷秋又愣了下,反应过来卫珣的话后,双红肿的眼眸瞬间瞪得圆圆的,三两下走到门前,透过房门却看不清屋外的动静,只得紧张问:“这么晚了,谁来了?”   话音刚落,温芷秋便在房门的缝隙出看到那个熟悉威严的身影,已然跨入了院中。   大半夜的,她爹怎么会突然来自己院子!   一回头,看到自己屋中站着的高大男子,温芷秋面如菜色,顿时反应了过来。   “快!你快躲起来!”   这下,是真的要玩完了。 第27章   自温廷元下令盯着卫珣后, 西屋外边便有人一直奉命紧盯着。   夜里院中悄然窜入一道身影时,消息便传到了温廷元耳中。   一听温芷秋要在夜里私会卫珣,温廷元顿时盛怒:“简直是胡闹!”   为了不影响温芷秋的声誉, 温廷元连自家夫人也没告诉, 带了几个信得过的护卫,气冲冲朝着温芷秋的小院去了。   卫珣豁出性命救了温芷秋是一回事, 可这臭小子明目张胆在他眼皮子底下夜探他闺女房间又是另外一回事!   温廷元心里还是觉得下人们所传的消息不像是真的, 温芷秋出发前往江南前,她心底那点小心思还被他猜破了, 明明为了见常钦而来, 又怎可能一两个月时间便将心思转到了旁人身上。   还是个奴隶。   他心底大抵还是觉得,多半是卫珣瞧着自家闺女欢喜,而温芷秋就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思及此,温廷元面色更加难看, 脚下步子加快,很快到了小院外。   *   温芷秋在屋内看到温廷元的身影后,便慌乱得不知要怎么办才好,虽然她和卫珣并未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可屋中这么个大男人立着, 怎么看都十分不妥。   她刚惊醒过来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想过这后果,就只是想见到卫珣, 本能的觉着只要卫珣在她身侧就会安全,就不会怕, 这才在慌乱之下让映月去唤了人, 卫珣这身子原本也不应能够起身前来的, 她也没想到卫珣当真会来。   可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 因为她父亲已经到屋外了!   温芷秋脸上浮现慌乱,四处寻找屋内能够让卫珣藏身之处,最后视线落到了角落的衣柜上:“卫珣,你快躲到衣柜里,千万不能叫我爹知晓你此刻在我屋中,不然就完了。”   说着就拉着卫珣的胳膊往衣柜那边走去,声调有些急。   卫珣垂眼看向抓在自己臂膀上的那双柔嫩的手,即使在冬季,江南不算太冷的温度让向来体温偏高的卫珣穿着单薄,所以他能非常清晰的感觉得到姑娘家的手有多嫩,有多软,与他那双粗糙得扎人的手全然不同。   握在他的臂膀,似乎还能感受到她温热的体温。   这头温芷秋在急得不行,他却在盯着人家的小手看。   温芷秋把卫珣拉到了衣柜前忙打开柜门,只见里面满满当当的一柜衣服,开门时还扑面而来一股独属于少女的清甜馨香。   两人一愣,温芷秋上前拨弄了一下衣服,空出来的地方连半个人都藏不了,温芷秋一下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一热,拉着卫珣就直朝另外个地方去。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还没能将人藏起来的温芷秋一颗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慌乱之中,脚背不小心踢到了自己的红木精雕床的一角。   没时间犹豫了,温芷秋连忙将人往床上拽,这大力又丝毫没点羞怯的样子,活像个要将卫珣就地正法的女流氓。   可眼下哪有心思想到那去,温芷秋掀开被子把卫珣塞了进去,放下床幔朝里面紧张道:“委屈你了,躲好了别出声。”   被褥中的卫珣身子一僵,温软的床榻还残留着她方才躺在这里的余温,透过后背丝丝传入体内,然而这里的香气甚是比衣柜里更甚,被褥蒙着他的头,将他圈在这个相对密闭的空间中。   卫珣嗅着这抹馨香有一瞬恍神。   她好香。   这个念头窜入脑中后,身体便不断开始攀上一股陌生的燥热,下腹感到紧绷,喉头有些发热,身体的变化让卫珣有些不明所以,他未曾有过这样的变化,像是一团无名火烧在心头,有什么呼之欲出的冲动要从下一涌而上。   与此同时,屋外传来了敲门声:“秋秋。”   温芷秋深深吸了口气,担忧地看了眼床榻的位置,有床幔的遮挡,根本看不出里面有人,只要没人去翻她的床。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只是一想到自己的床榻上现在躺着一个男人,叫她脸上的红热怎么也退散不去,温芷秋轻轻拍了拍脸才上前将门打开。   屋外温廷元沉着一张脸,温芷秋也不敢与其对视,只得垂下眼眸故作镇定唤了声:“爹爹,您怎么了来了?”   温廷元抬腿跨入屋中,视线在屋内扫视了一圈,并未发现什么异常,不过他仍未缓和脸色,在桌前坐下后,问:“听下人说你做噩梦了,过来看看你。”   温芷秋一听,也没细想是哪个下人告诉温廷元自己做噩梦了,连忙点头答道:“是啊,近来老是做噩梦,今日噩梦格外可怖,将我惊醒了,没想到还惊扰了爹爹。”   温廷元挑了挑眉,再次看了一周屋内,似是在找能叫人藏身之处,随即没能找到,便收回了眼神,开门见山道:“因为吓着了,所以找了护卫来陪你?”   这话一出,温芷秋顿时愣在了原地,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噩梦就只有屋外守着的映月知晓,她爹又怎可能这么快知晓她做了噩梦,这时前来,摆明了就是不知从哪得了消息,知道卫珣在这,才大半夜来此的。   可消息是怎么传到她爹耳朵里的,难不成她爹还派了人监视她!   即使如此,温芷秋也没那胆子就这么承认了,扯出一抹尴尬的笑来,忙道:“爹爹,您说什么呢,女儿就是被吓着了,什么护卫啊?”   温芷秋摆明了揣着明白装糊涂,开玩笑,若是当真叫她爹在屋子里见着了卫珣,别说卫珣会被打死,她也逃脱不了干系,温廷元虽宠爱她,但打小都是十分严厉的,即使从不打她也不骂她,但温廷元那不怒自威的气场,还是叫温芷秋多少有点害怕她爹的。   然而,温芷秋刚一说完,温廷元脸色更黑了,皱着眉头语气已经难掩愠怒:“是你自己说实话,还是我把人找出来?”   温芷秋慌了,她爹是个老狐狸,特别擅长揣摩人心,否则自然也没法在朝中立足担任大理寺卿一职,她从小撒谎就没能在他面前圆过去过,回回对上他那双精明的眼,像是将她都看穿了一般,所以她也鲜少在她爹面前撒谎,因为压根就瞒不过去。   她猛然想起床榻上的卫珣,从自己的床上,找出一个男人,这个后果温芷秋连想都不敢想,简直是荒唐至极!   要是被找出来了,肯定遭到重罚,卫珣身上还带着伤,若是被好一顿罚,怕是命都没了,况且,卫珣还是皇子的身份,她又没法向她爹道明,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爹给自己身上揽上大罪啊。   不能承认,死都不能承认!   温芷秋咬了咬牙,心一横,怒道:“爹爹这是在怀疑女儿吗,您要将您那套审犯人的姿态用来审您的女儿吗,难道女儿在您心里就是这般,夜里叫男子入闺房的荒唐模样吗!”   温芷秋说这话自己都觉得脸红,可没办法,自己造的孽,硬着头皮也得将谎给圆过去。   温廷元默了一瞬,眼底浮现出一抹不敢置信和无奈来。   屋中分明弥漫着一阵淡淡的药草气息,这不是西屋那位受了重伤的护卫留下的,难不成是自己这嫌药苦,怎么也不肯喝药的女儿留下的吗?   人定是藏起来了,可他没想到女儿这般维护卫珣,即使是将人找出来了,他又怎可能当真下狠心罚女儿,最多惩治一番卫珣。   可显然,女儿胳膊肘往外拐了,还拐得如此理直气壮。   想到这,温廷元更是不悦了,站起身来就要屋子最里面去。   温芷秋心里一惊,床榻就在前面,卫珣就藏在里面,她不能让她爹过去,连忙追了上去,像是更加气恼道:“爹爹!您就是不相信我,难不成还要搜我的房间吗!”   温廷元顿住脚步,回头看了眼自家闺女,看这反应,人果然藏在这里,衣柜,还是竹帘之后?   温廷元又板着一张脸扫了一圈,他每看一次,温芷秋的脸上就要慌乱一分,这点小表情压根就瞒不过精明的老狐狸。   但温芷秋已是一副要誓死捍卫的模样了,这便没了那动作,却转而道:“既然女儿说屋中无人,那便无人。”   闻言,温芷秋松了口气,可还没来得及放下心,温廷元话锋一转又道:“那便看看是哪个护卫不守规矩夜里四处走动,现在就派人将府上侍卫集合起来,若是夜里不在屋中者……”   “杖责二十。”   !   温芷秋一听险些跳起来,杖责二十!卫珣身上带着伤,若是被打二十杖,岂不是命都没了。   “爹,您这是要干什么,都说屋里没人了,大半夜您不叫护卫们好好歇息,大动干戈集合做什么,什么事都没有,您还责罚护卫,那不是叫下人们白白受罚吗!”   温廷元冷笑一声,视线落在温芷秋脸上,不疾不徐的说:“既然这样,那便找着那不见了的护卫,擅离职守,就当逐出府邸,日后也莫要想再见你一面,不打,不罚,赶出去,女儿觉得意下如何?”   这话虽是在问温芷秋,但却分明是朝着屋子里面躲着那人在道,温廷元的举动已是异常明显了,他分明就知道了屋里有人。   不行,不管温廷元眼下如何说,只要没抓着人,就还有的辩解,实在不行,明日在母亲那撒娇求助一番,也不会出什么大事,眼下就得赶紧将她爹给糊弄走。   这样想着,即使知道她爹心里有谱了,温芷秋也不打算承认,上前便欲要又说什么。   忽然,床榻上传来声响,轻微的动静吓得温芷秋心跳都快停止了一般,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僵硬地转头看去,只见床幔被缓缓撩开,那原本不该出现任何人的床幔后,一个身影缓缓起身,随后露出了样貌。   温芷秋:……!!!   他是疯了吧!温芷秋顿时变了脸,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温廷元也是一愣,余光还撇在角落的大衣柜上,他以为最多是将人藏进了衣柜,可是,床上?!   温廷元眼眸带怒,呵斥出声:“卫珣,该当何罪!”   卫珣微抿着唇,面色平静,上前几步在温廷元跟前垂下头来沉声道:“属下甘愿受罚。”   顶着她爹的盛怒还能如此平静,反观温芷秋已经快原地炸开了,她的床榻上,大半夜走出一个男人,她完蛋了。   温廷元眼神微眯,冷声道:“要么驱逐出府。”   “属下不想走。”   温廷元轻哼一声,这人自是不想走,否则也不会在他以此话激他下现身,转而便道:“那就杖着三十。”   旁的温芷秋闻言猛地瞪大了眼,方才还二十,这下就变三十了,不管是二十还是三十,寻常人都受不住的罚,受了伤的卫珣又怎可能受得住,她立即上前挡在卫珣身前,语速极快:“不行,不可以打他!”   温廷元挑眉看向女儿,反问:“那就驱逐出府?”   温芷秋脸色一变,还没来得及说话,卫珣想也不想就拒绝道:“属下不想走,杖责四十,属下不走。”   温芷秋不敢置信地转头瞪向卫珣,哪有自己给自己的责罚涨价的,卫珣莫不是疯了:“你不要命了?!”   温廷元却是勾唇一笑,抬手招来下属:“好,拖出去,杖责四十。”   屋里突然进来两名护卫,吓得温芷秋连忙惊道:“不行!爹!四十杖会将他打死的!是女儿让他来屋里的,不关他的事,他救了女儿的性命,还身受重伤,爹您怎可以这般罚他,要罚就罚我吧,我替他受那四十杖!”   这话一出,赶来的两名护卫愣住了,卫珣愣住了,温廷元也微怔一瞬。   温芷秋话毕也有些尴尬,四十杖,她可受不下来,方才她是情急之下才这般说出了口,可她爹若真要她去挨打怎么办,心里顿时又怕得不行。   温芷秋眼巴巴地看着父亲,撇了撇嘴有些委屈道:“爹爹,您就饶了我们吧,好不好。”   温廷元正欲开口说什么,被温芷秋这话给弄得顿时一席话堵在了嗓子眼。   什么叫饶了你们!   你们是什么苦命鸳鸯吗!   怎搞得他像个拆散小夫妻的罪人一般!   温廷元气得重重地出了口气,看向卫珣的神色愈发不满,这小子究竟给自己女儿下了什么迷魂药,简直是岂有此理!   老父亲心里闷得不行。   可事情闹成这样,再这么下去,只怕女儿为了个狗男人要和自己反目成仇了,卫珣罚不得,女儿打不得,温廷元又没法咽下这口气,只得气呼呼道:“行,你要替他受罚,那便罚你在家反省半月,没我的准许不许出门!”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啊啊   好开心看到大家的评论啊   呜呜呜,爱你们~   手动感谢名单: 第28章   温芷秋被禁足了, 虽心有不满,但无奈自己理亏。   谁能想到自己马上就要将父亲糊弄走了,卫珣一听要把他赶出府去就立刻沉不住气跑了出来。   温芷秋也不知卫珣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他在梦里那般欺负她不就是因着他觉得自己这些时日在温府为奴憋屈了吗, 能离开温府对他来说应当是好事啊,怎还开口闭口都是不走。   温芷秋没能想清楚其中的缘由, 之前在父亲面前的理直气壮皆在卫珣现身后啪啪将她的脸打得生疼, 最终只能委屈巴巴应下这惩罚。   第二日温刘氏闻此事后便来了温芷秋屋中,看着女儿一脸气呼呼的样子, 不禁失笑道:“行了, 知道自己理亏,还不想想办法向你爹低头认错,兴许你爹还能少关你几日。”   温芷秋哼了一声别过脸去,显然在生父亲的气:“他派人监视我, 我又不是犯人!昨日一事确实是我做得不妥当,可我又没干什么出格之事!”   “大半夜与男子在屋中,这还不出格?”温刘氏没道出温廷元其实监视的不是她,而是卫珣,但这也都没差了, “而且,为何他会在你床上?”   这事也是温廷元交代温刘氏前来问清楚的,毕竟是床上!不是什么衣柜, 床底或是什么别的地方,虽说夫妻俩觉得有可能是温芷秋慌乱之下将人藏了过去, 但心中又隐隐担心两人该不会当真做了什么出格之事。   “那、那不是的……”温芷秋又理亏了, 支支吾吾想解释什么, 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最终只能没了气焰小声道,“女儿担心被爹爹瞧见解释不清楚,这便将人藏到了床上。”   说来说去,都是因着自己脑子发热叫来了卫珣,可她也道不清自己为何噩梦醒来,就想见到卫珣,兴许是因着自己的每次梦境中,卫珣都在,就唯独昨日的梦没在。   而后她便惨死剑下。   思及此,温芷秋神情有些凝重,那梦究竟是何时发生的事,又是谁要杀她。   温刘氏这头不知温芷秋心中所想,瞥见闺女这副神情忍不住问:“怎么了,在担心那个护卫?”   “什、什么护卫啊。”她担心自己都来不及呢,被温刘氏这样一问有些不明所以,不过她爹不让她出门,她也没法去看卫珣,既然母亲问到了,便顺势问道,“卫珣他怎么样了,昨日那般一折腾,伤势可有大碍?”   温刘氏无奈地笑了笑,这还不承认自己担心人家,屋子关住了她的人,可没关住她的心。   但提及卫珣,温刘氏逐渐严肃起来,正色道:“秋秋,你老实跟为娘说,你和那个护卫,是怎么回事?”   温芷秋不明所以,眨了眨眼,甚是无邪道:“什么怎么回事?娘亲为何这般问?”   兴许是觉得自家女儿天真单纯,还不明白男女之事,虽说温芷秋的所作所为已是极其明显了,但温刘氏与只会生闷气的温廷元不同,女儿家这些事,还是得细细道来才行。   这便又换了个方式问:“你觉得,卫护卫长相如何?”   温芷秋更懵了,她在问卫珣的伤势,母亲怎问这个。   但很快想到,兴许是父亲让母亲来问话的,她若没答好,稍有不慎就会害得卫珣不是被赶出去就是被打板子,这便连忙道:“相貌英俊,瞧着顺眼,带出府也倍儿有面!”   温刘氏哑然,这丫头还真是一点不含蓄。   温芷秋琢磨着自己是否夸赞得还不够,她得让爹娘也觉得卫珣是个好人,这样便不会责罚他,更不会想着将他赶出府上了,想了想又补充道:“不仅如此,他还身手矫健,武功高强,胆大心细,忠心耿耿,他多次护着女儿,保护女儿的安危,爹爹和娘亲不在的日子里,幸好有他在身侧,不然女儿还不知要遭多少罪,他……”   “好了好了。”温刘氏没想到自己女儿竟是这般模样,连忙摆摆手打断了她,若是叫她继续说下去,这都快将人夸到天上去了。   温芷秋小心翼翼地看着温刘氏,还不知自己这番作为,母亲心里早就歪得没边了,还在想着,这样一说,应当是能将昨日一事糊弄过去了吧。   只是她不知,不仅没糊弄过去,在温刘氏回屋将话原封不动传给温廷元后,温廷元气得胡子都歪了,猛地一拍桌:“真是荒唐!那小子有那么好?!夫人你说说,我年轻的时候,哪样不比那小子强,秋秋这是看上他哪了!”   温刘氏抿嘴笑了笑,说起来,温廷元年轻时,也是个毛头小子出身,无权无势,没地位没靠山的,倒和那小子有些像,不过论别的,似乎卫珣还要更胜一筹才是,但这话,她也没敢当着温廷元的面道出来。   温刘氏倒没温廷元这般气恼,丈母娘看女婿,总是比老丈人宽容许多的,这卫珣除了身份低微了些,其他样样都还算不错,昨日之事,温廷元气急,但温刘氏得知了事情始末后倒觉得,那小伙子对自己闺女有求必应,出了事也一点不推脱,倒是个男人样。   “不行,这人身份不明不白的,我得派人去查查他的来历。”温廷元说罢,便招来了人,交代一番,作势要将卫珣查个底儿朝天。   温刘氏知晓温廷元看不顺眼卫珣,应当是说,他哪个男人也看不上,女儿都被他捧上天了,嫁给谁他也能挑出一堆刺来,之前常钦那头,也是温芷秋软磨硬泡好些年,温廷元才稍稍松了口。   思及常钦,温刘氏担忧地看了眼温廷元,温廷元似乎也同样想到了此人,侧头看向夫人,沉声道:“我知道夫人在想什么,我也觉得奇怪,但兴许是女儿和常钦之间出了什么问题,待解决完这些事再问问她吧。”   说到底,温廷元这头,好不容易说服自己接受了一个男人要娶自家女儿,结果女儿头也不回就换人了,又来一个新的,这叫老父亲心底实难接受,这要说服自己,不又得让他心闷好久了。   *   不能出门,即使梦中之事暂时不会发生了,但温芷秋心里仍是不安心。   想起自己在梦中见到的那张脸,温芷秋想,那兴许是唯一的突破口了,于是在屋中画下那名男子的面容,找来映月叫人出去替她寻找这名男子。   没过两天,映月便带回来了消息,这名男子是常钦手下的下官,官衔不大,但却查到他是几年前从水源村走出来的,这个地方旁人兴许不知,但温芷秋却知道,简兰芳就是水源村人。   难不成梦里那件事与简兰芳有关?   常府。   简兰芳在屋中急得团团转,外头已有消息在传,温廷元抵达了江南,温芷秋遇害一事叫他大怒,已是下令严查当日马儿失惊一事。   温廷元是怎样手段狠厉毒辣之人她很清楚,他手下破获的疑案悬案不计其数,更别说她这点小把戏了。   简兰芳是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她原本只是想陷害温芷秋一番,给她的马儿下了药,在温芷秋骑马过程中马儿就会发疯,将她颠下马背,或是让她摔个跟头,怎样都好,可她没想过马儿会跑到悬崖边去。   事已至此,她想过很多办法,卖药的老伯,打点马厩的马夫,还有府上知晓她一同前去围猎大会的人,她的破绽太多了,如果温廷元真要查起来,她绝对跑不掉。   如果她被发现了,常钦会不会帮她?   简兰芳不敢去问,更不敢把此事告诉常钦,常钦一心想着靠温廷元坐上江南总兵的位置,又怎可能因为她去和温廷元作对。   这一切都是温芷秋的错,如果没有温芷秋,她就能顺理成章嫁给常钦了,如果温廷元的女儿不是温芷秋而是她,常钦哪里还会再多看那个女人一眼。   都是温芷秋的错。   昏暗的光线下,简兰芳的脸色变得古怪扭曲起来,横竖都是一死的话,走到尽头,她也不会让温芷秋笑着看她的笑话,只要她把罪责推出去,到时候死无对证,怎么也不会再查到她身上来了。   能替她担下这个责任的,唯有一人。   屋外,一个男人的身影出现,推门而入,正是温芷秋梦中刺杀她的那张面容:“小芳,大晚上你来找我有何事?”   *   得知这事兴许和简兰芳有关,温芷秋联想到自己那日坠崖一事,马儿无缘无故失惊,也是口吐白沫倒地不起,显然是被人下了药,那会不会下药一事也和简兰芳有关。   这个恶毒的女人,这是看陷害她不成,打算直接要了她的命啊。   但眼下温芷秋没有证据,总不能空口无凭直接道出她的罪行,她得想个办法让简兰芳自己暴露出来。   有了提防,她以身试险引蛇出洞便是唯一的办法,可眼下的问题是,她出不了门啊。   她不出门,简兰芳何来的机会。   这倒成了个难题。   事情若是一直未能得到解决,也只会叫人夜长梦多,思绪几日后,温芷秋决定去向她爹低头。   温廷元见女儿前来时,憋了几天的怨气总算也消散了不少。   岂知女儿一开口,叫他好不容易压下去的胸闷又一次涌了上来:“爹爹,您就让我去常府待一会吧。”   常府?!   怎么的又常府了!   温芷秋当然也是无奈之举,那日一事叫她爹看卫珣哪哪不顺眼,按照前世的经验,温芷秋想着,她爹应当是担心她与常钦的婚事黄了,毕竟她爹挑剔,前世也算是在常钦的手段下勉勉强强接受了他。   如今这个时间节点,正是她和常钦快要谈婚论嫁之际,她虽不会再嫁常钦了,但将常钦拿出来利用一番,倒也是个办法。   而且她暂且也不应当与卫珣走近了,虽是她和卫珣都没那份心思,但她爹容易胡思乱想,若是叫她爹误会了她与卫珣,给卫珣带去了不必要的麻烦,那便得不偿失了。   殊不知温廷元这头真的是气到胸闷,已经胡思乱想了好一通了,真是女儿大了留也留不住,他都不知道她心底到底在想什么了。   这叫好不容易将卫珣查了个底儿朝天的温廷元,这下心里又懵了,少女心海底针,真是难为死老父亲了。   可关了这么些日子,他也早就没想再继续罚她了,见温芷秋这般说,他眼下还忙着调查马儿被下药一事,这便松了口道:“好了好了,真是拿你没办法,想去就去吧。”   得了温廷元首肯,温芷秋一脸乐开了花,亲昵地上前拥住父亲,撒娇道:“我就知道爹爹最好了,那我这便去常府寻常钦去了,天黑之前指定回府!”   话音刚落,门前的脚步突然顿住,发出一声不大却刺耳的声响。   屋内两人一愣,温芷秋回头看去,只见温廷元的书房门前,卫珣沉着一张脸站在那。   温廷元也是心里咯噔一声,这还真是不凑巧了。   作者有话说:   因为17号上夹子,17号的更新挪到晚上23:00   感谢各位支持正版的小天使   截止18号0点,本章下2分评发红包~   再次给我的预收打打广告啦~   娱乐圈苏爽甜文《撕了作精剧本后我爆红了》   先婚后爱古言甜文《娇娇在上》   追妻火葬场古言《明月入怀》   穿越轻松无虐甜宠《穿回夫君少年时》   感兴趣的宝子点进专栏看看文案吧,别逼我跪下来求你!   手动感谢名单: 第29章   温芷秋看见卫珣的第一反应是, 他怎会在此。   随即,便心里一慌,她爹该不是还没将那事翻篇, 还想着要惩罚卫珣吧!   温芷秋下意识看了眼温廷元, 却发现温廷元也在看她,那耐人寻味的眼神, 似乎是在想着看温芷秋如何处理眼下的情况, 这也似乎是在等着温芷秋的一个态度。   什么态度。   若是她稍稍有不妥之处,那她爹肯定还会以为她和卫珣之间有着什么猫腻。   自是不能如此, 温芷秋连忙站直了身子, 像是没瞧见门前站着的那人一般,轻咳一声,朝温廷元道:“爹爹可是还有事要办,那我便不打扰爹爹了。”   说罢, 温芷秋福了福身,转身就走。   温廷元意味不明地看着温芷秋离去的背影,直到温芷秋走到门前和卫珣擦肩而过。   卫珣张了张嘴,一声小姐还未唤出口,温芷秋已经快步离去了。   从书房走出好远后, 温芷秋才微微松了口气,方才她这模样她爹应当还满意吧,她与卫珣就仅是普通的主子和护卫的关系, 那日的夜里仅是个意外罢了,这般看来, 她爹应当不会为难卫珣了。   书房内。   若有似无的低气压萦绕在站在温廷元跟前的人周围, 卫珣微垂着头, 似是恭敬等待温廷元的指示, 但似乎心绪早已不在这了。   他听见了温芷秋要去常府的那番话,她不是已经与那人断了联系,还去常府做什么。   袖口下的拳微微缩紧,眼底眸色阴沉沉一片,双唇紧抿成一条线,俨然一副生人勿近的冰冷模样。   温廷元上下将其打量了一番,过了片刻才缓声开口道:“知道我叫你来干什么吗?”   卫珣闻言抬了头,丝毫不避讳地与温廷元视线对上,直言道:“盘查我的底细。”   温廷元一愣,他的确是这意思,但没想到卫珣这般直白道了出来,面色松动忽的一笑,他换了个姿势继续道:“我自是不会将身份不明不白之人留在府上,更不可能让这样的人待在我女儿身边,说说看吧,你的身份。”   温廷元此前派人前去查探了一番卫珣的来历,他所查到的,同其余人知晓的并无多少差别,从斗兽场出来,一路流转到了江南,最终被温芷秋买下。   可在斗兽场之前,却是查无此人。   旁人兴许只会觉着卫珣气质不凡,相貌英俊,看着不像是个奴隶,却也不会有旁的心思,毕竟他已经是个奴隶了,或是家道中落的贵族公子,亦或是仅有一张好的皮相,却没那个好命。   但温廷元这双眼睛精明着,一个查不到身份来历,却有着超乎常人的气场之人,这其中定是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   卫珣自然也知,温廷元会将他唤来盘问,已是先将他查探了一番。   他视线在周围扫视了一圈,温廷元很快会意过来,手一挥,道:“你们都退下吧。”   *   温芷秋这头倒也确确实实去了一趟常府。   常钦得知温芷秋主动来寻,此前那些情绪一扫而空,只当温芷秋到底是心里放不下他,正巧温廷元和温刘氏也到了江南,指不定这便是来同他提两人婚事的。   热情接待一番,岂知温芷秋仍是那不冷不热的态度,但她来此自然不是为了婚事,见简兰芳鬼鬼祟祟在一旁,温芷秋便将计就计与常钦道出小马驹被人下药一事。   常钦自然是不知道此事,他原本与简兰芳商讨的是另一个计划,只是想给他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可计划未能实施,温芷秋就发生了意外。   看常钦的反应,像是不知此事的样子,可一旁慌得将茶水都倒洒了的简兰芳,便像是不打自招了。   温芷秋心下已是确定了此事与简兰芳脱不了干系,在常府晃悠一阵后,便派了人暗中盯着简兰芳,这便打道回府了。   刚回到府上,没有跟着温芷秋一同前去常府的映月慌慌张张跑来:“小姐,您可算回来了。”   “怎么了,何事慌慌张张的?”   映月担忧地朝西屋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即放低了些声音道:“今日小姐出府时,老爷将卫护卫唤去书房问话。”   这事温芷秋知道,她还好巧不巧正好给撞上了,挑了挑眉示意映月继续:“谁知卫护卫进屋没多久,老爷便将所有下人都遣退了出来,两人在屋内待了近一个时辰,也不知究竟问了些什么,只是当卫护卫从书房出来时,奴婢瞧见他一张脸阴沉得吓人,像是在屋内遭了什么委屈一般!”   温芷秋一听,脸色微变,连忙转身就要朝西屋去,卫珣身上还带着伤,她爹不会当真还在计较那日之事又将卫珣惩罚了一番吧。   快步走了几步,温芷秋脚下步子又忽的顿住,不行,若是叫她爹知晓她又去了西屋,卫珣岂不是又要挨罚了。   思及此,温芷秋眉头一皱:“我爹在哪?”   “老、老爷在后院赏花。”   爹啊,你都快大难临头了还有心情赏花!   *   后花园,温芷秋急匆匆赶来,看温廷元一副闲情雅致的模样,好说歹说半天,再次重复道:“爹爹,您这样是胡搅蛮缠!卫珣他没有欺负女儿,女儿和他什么也没有!”   打从温芷秋闯入后院开始,她这一张嘴就没停过。   许久之后,温廷元才轻飘飘的落下句话,“你喜欢那护卫?”   “嗯……?!”温芷秋反应过来,眼眸也睁得大了半,惊慌道:“什么乱七八糟的,这怎可能!”   温芷秋说完,还连连摇头,只是心底一阵发虚,也不知是被温廷元这像是看穿一切的眼神还是别的,可没头没脑的,怎要问她这种问题。   温廷元淡淡地说道:“那你这般急匆匆地来找爹爹理论作甚,我处置一个下人,你又何须如此紧张?”   果真!卫珣被处置了!   温芷秋别的没听见,就听见了“处置”这两个字,心里更慌了,忘了反驳,连忙解释道:“爹爹,他身上还带着伤,怎能受得住重罚,况且他并无什么过错,这无缘无故将其惩罚一番,岂不是叫人寒了心,他舍身救女儿,一直忠心耿耿,爹爹您这般不赏反罚,叫我怎能不着急!”   温廷元缓缓收回了目光,嘴角似是带着笑,像是对自己女儿这副奋力为卫珣说话的样子感到有趣,端起一旁桌面上的茶水饮了口,道:“一个下人而已,秋秋何必这么关心,他的确有功在先,那便赏他些银两便可,但他夜入小姐闺房,不论何原因,都是大罪,自是该罚,况且你爹我又不是那等草菅人命的人,打残不打死,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   温芷秋闻言,瞪大了眼:“爹爹您打了他?!”   温芷秋一口气快喘不上来了,她不过出府半日,卫珣怎就挨了打。   打残不打死?!   这是什么诛九族的危险发言啊!   他们温家以后还要不要活了,若是被卫珣记在心头,怪他们温家忘恩负义,恩将仇报,那梦中那些事皆不可能发生了,只会叫她前世的悲惨命运更加悲惨了。   温芷秋心焦的等着她父亲的回答,半晌后温廷元才慢悠悠的说:“打倒是没打,但爹同他说了些话,你猜怎么着?”   说啥都好,没将人打残就好,温芷秋松了口气,也不知自己心中究竟是担心自家以后会被卫珣报复,还是单纯的为卫珣担心,转而心不在焉接话道:“爹爹同他说了什么?”   温廷元轻笑一声:“爹说,叫他莫要痴心妄想,你早就心有所属,年初与常钦的婚事便会定下,日后为人妻,自是不会再搭理他这个小小护卫,劝他趁早死了这条心。”   温芷秋一惊,忙道:“什么心有所属!爹爹,我不嫁常钦!这事我已经同娘亲说过了!”   温芷秋激动得连声音都拔高了几度,像是生怕自己立场不坚决,她爹就当真要把她嫁给常钦了。   温廷元挑了挑眉,精明的眼眸静静地盯着温芷秋的脸,这倒是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温芷秋不想嫁常钦这事,他自然是知晓了,女儿心思变了他当然也不会强求,可方才这话,他显然是意有所指,可温芷秋却浑然未觉。   难不成,他们想错了,这事是那小子的单相思?   思及此,温廷元得意地轻哼了一声,温芷秋这边才霎时回了神来:“不对,爹爹,您说什么痴心妄想?”   温廷元摆了摆手:“没什么,不嫁便不嫁,为了个护卫,扰得你爹我赏花也赏不清净。”   温芷秋脸上一热,起初以为温廷元把卫珣给怎么样了,自然是着急了些,现在得知只是训话一番,自己方才那副紧张的样子便显得有些傻。   既然卫珣没事,温芷秋这边还有别的事要做,这便讨好地朝温廷元笑了笑,娇声道:“是女儿鲁莽了,爹爹也别老逮着一个小小护卫过不去了,我与他什么都没有,那女儿这便不打扰爹爹赏花了。”   温芷秋走后,温刘氏给温廷元端了些糕点过来,听闻了方才女儿前来“大闹一场”的事,温刘氏问:“秋秋为了那护卫来找你理论了?”   温廷元吃了口糕点点了点头。   温刘氏想了想,问道:“常钦和卫珣,老爷更瞧得上谁一些?”   温廷元把糕点放下,脸色有些臭:“谁也瞧不上!”   温刘氏抿嘴一笑,但笑意又很快散去,担忧地看了眼温廷元,好一会才低声道:“老爷可是在担心那事?”   温廷元向来是见不惯这些臭男人的,自家的小白菜,哪头猪他都不想让他来拱,可如今又是调查卫珣的身份,又是试探女儿的心意,心里自然是揣了些事情。   今日与卫珣在书房中的问话,看似谈论许久,实则也并未问出什么来,卫珣坦言自己无父无母,年少时就徘徊在边防一带,身份低微之人,自是不会有名有姓,所以温廷元派人去查却什么也没查到也说得过去。   只是卫珣说得那般轻描淡写,叫温廷元心底还是有些不踏实,但说来说去,也还是本能的排斥着被女儿瞧上的男人罢了,看他是哪哪都不顺眼。   但现在已是容不得他挑三拣四了。   温廷元默了一瞬,而后才点了点头:“夫人如何作想?”   “我?我倒觉得那卫珣不错,兴许是女人的直觉,常钦虽身份地位相对看得过去,但我一直瞧他也不是太满意,只是奈何女儿以前喜欢,不过女儿现在显然对他已经没了那心思,这卫珣虽然你我尚且对他还不算了解,但单凭眼下知晓的这些事,他处处护着秋秋,把秋秋看得比自己的命都还重,这份情谊,实属难得。”   温廷元皱眉:“可卫珣是个奴隶呀!”   其实奴不奴隶的,温廷元倒也没那么在乎,他们家衣食无忧,什么也不缺,卫珣就算是个乞丐,也能养他个好几辈子了,只是一想到自家女儿像是一颗心都扑了上去,比前些年待常钦甚是还要在意一些,老父亲心里难免吃味,吃得还凶着呢。   温刘氏笑了笑,道:“女儿若是不愿之人,你就是替她挑上百个千个,她也不会看上一眼,秋秋娇惯日子过惯了,当真将她嫁到那些规矩繁多的名门望族家中去,你只怕是夜夜都担心得难以入眠,再者说,而今情况特殊时间也比较紧,若女儿当真对那卫珣有那么点意思,将其招入府中为婿,又未尝不可?”   被自个夫人这么一说,温廷元有些哑口无言了。   他何尝不知这个理儿,只是思及那事,又微微叹了口气。   温刘氏上前替温廷元捏了捏肩骨,又娓娓道来:“起初你我不也想过给秋秋招个婿,她能留在你我身边也叫我们能安心些,只是秋秋一心扑到那常钦身上,别的人又压根瞧不上眼,这又是远嫁又是倒贴的,这样一想,我就更满意卫珣一些,况且我瞧这小子身手不凡,性格沉稳,说不定是个能成大事者,好生栽培一番,定不会委屈了秋秋的。”   温廷元:“给秋秋寻良人,身家自然不是最重要的,可方才我试探了一番,秋秋似乎又像是对卫珣没那意思,女儿家的心思我是真搞不明白了。”   温刘氏愣了愣,很快道:“怎会没意思?我不是听说你方才骗秋秋将卫珣给打残了,她都急得快跳起来了。”   温廷元摇了摇头:“不知道,搞不明白,要不夫人你去问问?”   末了,又补上了一句:“那事,可拖不得了啊。”   作者有话说:   零点就更明天的,晚睡的宝宝们可以稍等一小时后~   之后更新都在晚上零点! 第30章   从后院离开后, 温芷秋心里还是有些不踏实。   她爹说没有打卫珣,只是问了些话,可这两人能有什么话要聊近一个时辰之久。   温芷秋越想越不对劲, 该不是她爹嫌她喋喋不休, 所以拿话糊弄她的吧,再想到以卫珣的性子, 就算是伤着了, 也从不声张,外表跟个没事人一般, 兴许旁人也都还未发觉。   可那毕竟是凡胎肉身, 血淋淋的伤又怎会没有感觉,温芷秋揣摩着卫珣的性子,若真叫他带着伤却无人问津,那定是会拿小本本记下一笔, 日后加倍奉还。   想到这,温芷秋不禁打了个寒颤,脚步蓦地停住,跟在身后的映月疑惑的唤了声:“小姐?”   看了眼映月,温芷秋眉头一皱, 决定道:“走,去西屋。”   光天化日的,温芷秋胆子也大了些, 虽仍像是做贼一般遮遮掩掩的怕被人瞧见,但心底已是在盘算着, 就算被发现了, 就说大白天的, 能有什么, 她就是来看看,再不济,就说是来看白雪的也成。   这样在心底里各种给自己找了借口,温芷秋带着映月一路到了西屋外,院子里静悄悄的,白雪察觉到动静从它的小木房子里探出头来。   温芷秋连忙朝小狗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也不管它究竟是看得懂看不懂,反正她就看一眼就行,只要确定屋内那人并无大碍就行,到了窗户外边便猫下了身子,小心翼翼用手把窗户打开了条小缝。   西屋的窗户和门远不及她小姐房中的屋子修得精巧,这看似没什么毛病的窗户,就这么轻轻一推,竟突然发出一声刺耳的声音。   吱呀——   温芷秋心里一惊顿时变了脸,这是个聋子都得知道有人在推窗户了,忙把推窗的手收回,转身就想要跑路。   刚一转过头,咚地一下又撞上什么,“哎哟”一声,视线里出现了一双黑靴。   “小姐,门在那边。”低沉的嗓音从头顶传来,温芷秋身子蓦地僵,双手更是不自觉的攥得紧紧的。   额头被撞得生疼,头帘下的肌肤定是微微泛红了,这人吃什么长的,胸膛这般硬,而且他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的,该不会从她鬼鬼祟祟进院后就一直没吱声等着看她笑话吧。   心里抱怨了几句,温芷秋却只觉得自己此刻当真像是个小贼被抓了个现行一般的尴尬,关键是这人还一点也不留情面提醒她门在那边。   她能不知道门在哪吗!她就是不想从门前走!   懊恼的闭上眼睛,抿了抿唇,继而呼吸了口气后,温芷秋这才把弯着的腰挺直了起来抬了头。   卫珣依旧是那副寡淡的脸,面色也不差,衣服干净整洁,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丝毫没有受过刑后的狼狈。   温芷秋松了口气,看来她爹没骗他,卫珣没事就行。   既然没事,她便该走了,转头朝映月道:“走,回去了。”   映月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这不刚来,怎就又要走了,但她没敢多言,连忙垂头就要跟上。   温芷秋略过卫珣径自转身离开,身后的卫珣眼眸微微的敛了下,随后朝着她的背影忽的开了口:“小姐可是在与我置气?”   自那夜他去到温芷秋屋中被温廷元发现后,温芷秋对他的态度就大有转变,不仅不同他说话了,早早答应过来西屋看他也再未来过,今日前来却也是偷偷摸摸,见着他了立即就要转身走。   卫珣不懂女儿家的心思,直到富贵见他情绪低沉才没头没脑提点了他几句。   那日温芷秋为了护着他让他躲起来,为了保护他还不惜和她爹起了冲突,但他却没听她的话乖乖躲起来,担心温廷元当真把他赶出府邸就现了身,原本是打算什么责罚他都能一人揽下,却害得温芷秋被禁足多日,温芷秋与他生气也是自然的。   他头一次接触男女之事,被她冷落的感觉不好受,却又不知要如何讨女孩欢心。   温芷秋闻言却是一愣,回过头来看了卫珣一眼,他那眼巴巴的样子,活像是受了什么委屈一般,她有什么可同他置气的,她还想求卫珣莫要与他们家置气呢。   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心绪一转,连忙回过身来走回去问道:“今日我爹同你说了什么吗?”   难不成是她爹说了什么话,让他误会了。   见温芷秋愿意同他说话了,卫珣脸色好转了一些,缓声交代道:“老爷问我的身世来历,又问我将来的打算。”   “就这样?”   卫珣顿了一瞬,随即点头:“嗯,就这样。”   其实不止这样,近一个时辰的谈话,自然不止这样,温廷元是个老狐狸,将他唤去问话的缘由他心里也很清楚,他不仅问了他这些,还顺着温芷秋要去寻常钦一事,拐弯抹角说了一些,大抵是两人之前的事,又说到谈婚论嫁一事。   温廷元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自然不会不懂,他在试探他,也在逼他知难而退,即使卫珣在屋中答得游刃有余,没叫温廷元占着半点上风,但从书房出来,思及温芷秋去了常府,还是没法抑制的黑了脸,这便见守在外面的映月瞧见了。   卫珣没打算将这些告诉温芷秋,他自是信她的,她去常府一定有她的缘由,他们的感情经历了生死患难的考验,便不会因着旁人几句毫无依据的话而动摇。   温芷秋也觉得奇怪,她爹为何突然把卫珣叫去就问了这么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还谈了那么久,但想到卫珣也没必要在这事上欺瞒她,这便点了点头,又准备要离去。   见温芷秋要走,卫珣张了张嘴,忙又开口留人:“小姐,围猎那日的事,我查到些眉目。”   这话一出,温芷秋的步子果然顿住了:“查到些什么?”   药是简兰芳下的,温芷秋已是知晓了,可她知晓的缘由原自她做的一个梦,这并不是能定她罪的证据,况且简兰芳为了掩饰自己的罪行还打算对她痛下杀手,如果能掌握一些证据,她便能一举解决这麻烦事了。   卫珣的确有去探查这件事,不过温廷元也在查这事,今日在书房,温廷元一直以挑剔的眼神看他,直到他说出了这些事,温廷元的神色才缓和了不少。   温芷秋还在同他置气,他本不屑邀功,但又想到温芷秋兴许会因着此事夸赞他,或者就此消了气,这才厚着脸皮将此事道了出来。   “我后来去山上检查了小姐所骑的那匹小马驹的尸体,发现小马驹被是一种被称为‘活影子’的药所毒害,这药是一种极为常见的药引,各大药店皆有贩卖,这味药本身没什么危害,只有加大到几十倍之多的剂量,就会对身体造成损害,而马本身对这味药就有着排异性,如若大剂量服用后,短期就会引发不适,随后就会口吐白沫,全身抽搐不止,严重的便会当场死亡,那日小姐所骑的小马驹就是以这样的症状死去的,每日在药店购买这味药的人很多,但整个江南,会一次性购买能致死一匹马的剂量的,只要查探一番,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这似乎是温芷秋听到过卫珣一口气说过的最多的话,他向来寡言少语,话语间神色也没什么变化,唯有在话音落下后,抬眸看向她,眼眸之中似乎浮现了光亮,在阳光之下熠熠发亮。   ……   像是在说,我查得清楚吧,你可以夸夸我,或者别生气了。   温芷秋:?   消化了半天卫珣这席话,而后温芷秋忽的瞪大了眼,惊道:“你跑去山上,把马给开膛破肚了?!”   卫珣:……   说完这话,温芷秋也觉得自己的着重点不太对劲,可一想到那血淋淋的场面,她难免有些心惊,不过卫珣查出的这事的确是个突破口,只要顺着方向,将京城各大药店购买活影子的人找出来,肯定能查到简兰芳头上。   那便算是立功了,温芷秋扯了扯嘴角,仍被卫珣那样盯着,沉默片刻,终是动了动唇夸赞道:“做得不错,想必事情很快就能水落石出了,多亏有你查到这个。”   随即,卫珣嘴角扬起的一抹淡淡的弧度印证了温芷秋方才心中那略有些荒唐的猜测,这人竟当真是想得她赞赏,未来身居高位的狠厉男子如今竟是这般容易满足的吗?   意识到自己在西屋已经逗留了许久,温芷秋担心她爹赏完花闲着没事又来查探她的动向,这便开口道:“那你好生在屋中养伤,那日你伤势严重,我可是知道的,不许骗大夫说已无大碍,我先回去了。”   她来此,果然是因为担心他的伤。   卫珣微微动了下后背,已经开始结痂的伤觉得有些发痒,但仍是乖顺地点了点头,一双眼目不转睛地看着温芷秋,似是在欣赏她此刻为自己担忧的神情。   温芷秋欲转身走,想了想又回头补充道:“过几日你随我去个地方,到时候派人来唤你,这几日别瞎折腾了。”   说罢,这回是真的走了,走时也像来时一般,半猫着腰,遮遮掩掩躲躲藏藏。   卫珣嘴角的笑意更甚,直到那抹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才缓缓敛去了神色,默了片刻,忽而开口道:“出来吧。”   话音落下,一旁的树梢上跃下一个人,正是此前留在边防应付李太尉的涧羽。   边防那边事情得到解决后,涧羽连夜连晚赶回了江南,温芷秋来之前,卫珣便在此与涧羽商讨之后的事。   只是方才匆忙躲到树上的涧羽将方才温芷秋与卫珣的谈话全听了去,不仅听到了谈话,在高处的位置,卫珣看温芷秋那柔得快滴出水的神情也看得一清二楚。   跟在卫珣身边多年,涧羽深知卫珣一直过着怎样的生活,周围是阴暗不见光的阴谋算计围绕着他,鲜血、杀戮、逃亡与复仇,寻常人这般大的时候,应当是在想着考取功名或是结婚生子,有时他便也会担心,当一切尘埃落定之时,卫珣还能否拥有一个正常的生活。   直到方才,他像是终于在卫珣身上看见了些他这个年纪该有的青涩和悸动,这便在现身后,忍不住问道:“殿下,您可是心悦方才那位姑娘?”   问出口后,涧羽又有些懊悔,自己这般问是否太过逾矩,怕是会引得卫珣不悦。   谁知,卫珣唇角一勾,目光看向涧羽时,眸底的闪烁的,分明是几分炫耀和得意之色,而后才微微昂着头,缓缓道:“不是。”   “我们是两情相悦。”   作者有话说:   活影子这味药,我瞎编的,嗯,考究党见谅,哈哈哈哈 第31章   没过几日, 温芷秋派去盯着简兰芳的人就传回了消息,时机已经成熟,就待鱼儿入网了。   温芷秋假意要去一趟江南城郊外的温泉山庄, 她提前在路上安排了人, 出行时仅带上了映月和富贵这俩丫鬟小厮以及卫珣这个护卫。   虽说这事已经谋划了数日,她也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她也不知那日她怎的就忽然想到要将卫珣一同带在身边, 兴许是觉得有他在要安心许多。   事情也进展得很顺利,简兰芳抓着温芷秋出行之时, 便暗中派人埋伏了她, 以与她同村的那个护卫为首,一同混入了打点好的山匪群中。   一切都如温芷秋梦中所见一般在发展着,直到那人提剑朝温芷秋冲来,卫珣当即冲上前去将人拿下, 提前安排在四周的护卫也一并涌了上来,山匪被全数围住,不过顷刻间,危机解除,形势瞬间扭转。   将人押至官府后, 那人起初抵死不认账,温廷元闻讯赶来,将此前卫珣提供的药店的信息盘查清楚了, 拿出了指证简兰芳的重要证据,官府立即出兵前去常府捉拿主犯。   常府。   厅前乱做一团, 常钦不敢置信地看着简兰芳, 没曾想她让他把事情交给她去办, 她竟办成了这副样子, 事情败露,虽与他无关,他也不会因此治罪,可简兰芳是常府的人,出了这样的事,温廷元要怎么看他,温芷秋又要怎么看他。   简兰芳一张脸早已哭花,她跪在常钦脚边拉着他的裤腿凄惨道:“将军,您不能不管我啊,您帮帮我,您不会就这么看着我去坐牢的,对吗?”   原本待她柔情似水的常钦,此刻就像是在看一个带着瘟疫的病人一般,连忙扯开自己的裤腿,一连后退好了好几步,愤然道:“你怎这般糊涂做出这等事来!你这样做不仅讨不到半分好处,还拖累了我!温大人是干什么的你不知道吗,你以为你这些小把戏就能逃过他的火眼金睛?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和你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一会官兵就来了,有什么你就老实去向官府交代,说不定还能给你减轻些罪责。”   简兰芳一听,眸底霎时涌上万千情绪,不甘、绝望,甚至觉得眼前与她夜夜同床共枕的男人很陌生。   她呆愣地看着几步之外的常钦,自打她十二岁从村里出来,便一直跟在常钦身边,她仰慕他,崇拜他,即使只能当他身侧一个见不得光的身份,她依然心甘情愿伴在他左右,他承诺会娶她,早晚会给她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她愿意她也相信,所以她等,一直等。   可最终。   简兰芳突然带着泪笑了起来,那笑声渗得人头皮发麻,她的面容有些扭曲,缓缓从地上爬起来,绝望地看着常钦低喃道:“都是骗我的对不对,你根本不会娶我,你的眼里只有权势,你那一颗心里装的只有你的野心,所有的一切都是骗我的。”   常钦张了张嘴,试图为自己辩解些什么,他从未想过骗简兰芳,他认为自己是会娶她的,虽然她不如温芷秋美艳,但却比温芷秋更好拿捏,如果当真要选,最终等一切都到手了,他仍是会选择简兰芳。   但现在,他不会。   常钦冷冷地瞥了一眼简兰芳,曾经眼底的爱意骤然消逝,在利益面前,爱与不爱已经不重要了:“你进了牢里,我会让牢狱多宽待你一些,你莫要怪我无情,怪只怪你自己,做了傻事。”   简兰芳不知道,在他们的上一辈子,常钦同样对一个女人说过这样的话,他说:“你走吧,常府容不下你了,留你在府上,只会连累了常府,你莫要怪我无情,怪只怪你自己,没能力救回你爹。”   最终,简兰芳被官兵押走,证据确凿,□□,试图谋杀,多重罪名加之在一起,这辈子她估计也没法从牢中出来了。   *   事情得到了解决,但温府却弥漫着一股令人紧张的压抑气氛。   厅前,以温芷秋为首,身后的映月和富贵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头都快垂到地上去了,卫珣站在其中一脸淡然,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温廷元一脸愠怒之色,胸口微微上下起伏着,显然气得不清。   沉默许久,到底是舍不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怒斥自己闺女,只得压着怒气愤愤道:“你早便知晓那女人打算对你动手,你怎不告诉爹爹,单枪匹马跑出去,若是安排的人来迟了一步,你想过后果没有!”   温芷秋撇了撇嘴,做这个计划时她就料到她爹会气得不轻,但她这也是无奈之举,事情未完全浮出水面之前,她也没法同温廷元道明事情的真相,就算她说出简兰芳要派人杀她,可无凭无据的,总不能说是因着自己做了个噩梦吧。   一说到噩梦,便又会联想到卫珣那夜在她屋中,解释起其他的缘由就更是叫她脑瓜疼,虽说此举的确有些冒险,但富贵险中求嘛,她也算是有九成的把握,步步都盘算到位了,只是她爹仍当她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罢了。   此时她爹正在气头上,温芷秋也没想着往刀尖上闯,乖顺地垂着头,不敢多言。   温廷元重重地出了口气,担心温芷秋是一方面,自己是最后知晓这事的又是一方面,舍不得责罚闺女,便只有拿下人出气,眉头一皱,厉声道:“你们几个,明知小姐要涉险,还帮着她瞒着此事,说,该当何罪!”   话音刚落,就传来“扑通”一声。   只见身后早就吓得不行的映月和富贵两人直接跪了下来,富贵先一步惊慌失措的求饶:“小的什么都不知道呀!求老爷饶命!小姐今日让小的带着卫护卫一同出行,哪曾想会遇上这等事,小的也是今天才知道的呀!”   说着惊恐万状的朝着温廷元重重地磕头。   温芷秋:……   富贵的确冤枉,她仅是想着卫珣一人跟着两个女子出行不太妥当,这便顺带捎上了他,这样说起来,除了映月,卫珣也是无辜的。   只是富贵这认错速度也太快了。   温廷元见状挑了挑眉,意外的脸色缓和了些许,旁人不知,温芷秋还能不知晓她爹那点心思吗,气归气,事情都过去了,他不过是在要面子,觉得如此大的事情,作为一家之主,他竟是最后一个知晓的。   现在发现还有别的人不知晓,心里也就舒坦了些。   温芷秋有时也不明白,男子都是这般一大把年纪了还如此好面子的吗。   再僵持下去,富贵的头都快磕破了,温芷秋抿了抿嘴,上前几步到温廷元身侧拉住了他的胳膊娇声道:“爹爹,您就别生气了,女儿这不是没什么事吗,女儿知道您担心,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瞒着爹爹干这等危险之事了!”   温芷秋服了软,温廷元便也不继续板着脸了,轻叹一口气,缓声道:“你说说你,一个女儿家,怎就那么大胆子,好在你没出什么事,要真有个三长两短,你叫我和你娘怎么办啊。”   温芷秋抿嘴笑了笑,小声道:“那不是还有卫珣在吗。”   这话一出,温芷秋自己先愣了一下,随即下意识视线朝几步之远的卫珣那头看去,但又很快觉得自己没必要去看他,她又没说什么奇怪的话,连忙又收回了视线。   这便错了卫珣在听闻此话后,耳后一道薄薄微红。   她很依赖他。   唇角勾了一下,而后又平缓了下来。   温廷元没好气地看了眼温芷秋,什么叫有卫珣在,那小子他也信不过!   但很快,温廷元像是忽的想到了什么,神色凝重起来,视线在厅内扫了一圈,煞有其事站起身来道:“秋秋,你随我进屋,我有些话要同你说。”   温芷秋一愣,不明白父亲为何突然严肃了起来,只得连忙也跟了上去,心底隐隐有些不安。   温芷秋跟着温廷元入了书房后,便见温廷元绷着脸神色更加凝重了几分,似乎是遇上了什么难缠的事情了。   两人在桌前坐下,温芷秋很快开口问道:“爹爹,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温廷元深吸一口气,才缓声道:“这事本不想让你知晓,但眼下情况也不得不让你知晓了,今年我们应当要提前返京了。”   “提前返京?为何?”   温廷元从一旁的抽屉里拿出一封金灿灿的请帖,看上面的花纹样式,显然是宫中之物,温芷秋疑惑地接过请帖打开来看,温廷元便开口道:“今年皇后娘娘的生辰正巧与春节临近,皇上设宴宴请朝中大臣,携家眷一同前去参加。”   温芷秋一愣,忆起此事,她想起前世的这一年,爹娘的确提前返回了京城,只是那时她已与常钦订婚,开春便会完婚,自己又舍不得离开,这便没同父母一起回去参加宴席。   只是今生她既不会与常钦成亲,自然是要跟着父母一同回去的,看完请帖递回去道:“无妨,过几日我们动身回京便是,冬季也快结束了,回去也冷不了多少时日的。”   温芷秋以为,温廷元是担心她不愿意走,独留她一人不放心。   闻言,温廷元却摇了摇头:“爹担心的不是这个,此来江南前,我进宫面圣,皇上无意间提及到你,谈及你年过及笄还未婚嫁,特意问过我这事,只是当时我以为你将与常钦成亲,这便如是回答了皇上,我本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温芷秋怔愣地看着温廷元,他话未说完,但她心底却涌上一丝不祥的预感,这是前世她所不知道的事,但眼下却要因着她重活一世而有所改变了。   “可在我们临到出发前,皇后突然派人来府上取你的画像,这便又耽搁了几日,传唤我进宫,便再一次提及到你的婚事,字里行间便是十皇子瞧过你的画像后甚是欢喜,我将情况道明,皇后却浑然不在意,只说既然还未婚嫁,就应当带到宫中来见一见,能当皇妃,便是我温府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这话一出,温芷秋猛然想起梦里自己在冰天雪地里跪在父母的坟前,而后便是卫珣与十皇子的大战,那颗血淋淋的头颅叫她霎时寒意从脚底窜入,蔓延全身,让她冷得发抖,连牙齿都在打颤。   原来她与十皇子的纠葛是在这里!   那前世为何没有?   温廷元:“我本是口头上应付了皇后,与夫人打算着既然你心悦常钦,想与他成婚,趁着这几日就尽快将婚事定下来,届时就同宫中称你在江南时已与常钦定下了终身,等我们赶到时已经要到成亲的地步了,这便能将这事给挡了去,可眼下,你不愿再嫁常钦,常府又出了这等事,爹娘自是也不愿再将你嫁给他。”   温芷秋这才明白过来,前世她一股脑扑在常钦身上,旁人皆看得出常钦对她的虚情假意,她爹娘又怎会看不出,百般挑剔的父亲突然就态度转变,她硬要嫁,他便点头答应了,原来是因为其中还有这样一件事。   温芷秋害怕的模样落入温廷元眼中,温廷元甚是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头顶,无奈道:   “爹知道,宫中水深火热,你定是不愿去到那样水深火热又规矩繁多的地方,爹也不愿让你深陷泥潭,况且这事也不像普通婚嫁那般简单,如今正是争夺太子之位的时候,我在朝中处于中立位置已经许久了,十皇子虽在宫中并无强劲对手,但能否当上太子却仍是未知数,他若拉得我这一派的支持,那便是能更近一步太子之位,所以此事若叫他们有了机会,定不会放过,可一旦站了派系,诸多繁杂之事便一并而来,爹怕你会卷入这场深渊中啊。”   温芷秋顿时心又凉了一大截,原来前世她爹遭到陷害,就是因为此事,她未能入宫,抢在这之前嫁给了常钦,于是皇后就派来了李太尉报复她爹,最终落得凄惨的下场。   可梦境里已经有了改变,有卫珣在,李太尉不会有机会陷害到她爹,她知晓了后事,待返京后也一定会用尽全力保全那一对证人夫妻,规避此事的发生。   思绪间,温廷元又继续道:“所以眼下,必须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来让皇后死了这条心,思来想去,唯有你已为人妇,否则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罢休的。”   温芷秋一听,霎时以为她爹执意要让她重走上一世的路,猛地摇头:“我不要,不要嫁给常钦!”   温廷元一愣,怔愣片刻才茫然道:“我没说他。”   “我说的是卫珣。”   作者有话说:   卫珣:我俩两情相悦,婚事还不快办?   手动感谢名单: 第32章   这一夜, 温芷秋躺在床榻上辗转难眠。   嫁给卫珣?!   这是她从未想过的事情,也压根不敢想!   卫珣高贵的身份被迫藏于她家,他救她, 便是因为她最初的救命之恩, 他助她,便是因为她之后一点一点的讨好, 可他也会报复她啊!   温芷秋听人说过, 成亲之日要做一件隐秘又令人羞怯之事,前世她在嫁给常钦前, 就暗暗担心, 听闻那事又疼又痛苦,全全叫男子舒爽了去,做女子的为了丈夫,也只能忍耐, 若是得了个疼她的丈夫要得不狠那还好,可若是丈夫夜夜纵欢,只怕身子弱的,年纪轻轻就会香消玉殒。   这事,便是她嫁人前听一些小姑娘家说的, 为此她吓得不清,后来还特意观察过已为人妇的岳清玲,她不好意思问, 便只用眼睛瞧,岳清玲气色日渐红润, 甚是比做姑娘家的时候, 看上去还要光嫩一些, 再看厉杨平日里待岳清玲的态度, 这般疼爱她的男子,想必就是要得不狠的那一种。   前世,常钦从不曾碰她,她倒也为此松了口气,但现在也知晓,那不是常钦疼爱她,而是他有别处去发泄。   可在她的梦中,卫珣将她困在身边,夜夜纵欢,她能清楚地在梦中看到,她总是在求饶,有时会哭,有时会逃,可他从来不会放过她,温芷秋记得,她在梦里对卫珣说过最多的话便是:“不要了,求你了。”   这不是报复是什么!!   这还是她并未与他成婚之时的样子,好不容易她根据梦中之事,一点点做出改变,如若一切能顺利进行下去,想必日后卫珣也不会觉得心有怨念而报复她了,可若是他们成婚了呢?!   此事变成顺理成章之事,即使卫珣不报复她,一想到梦中卫珣那副深陷情/欲的模样,温芷秋脸上一热,眼底却是暗沉的绝望。   这绝不可以!   温芷秋几乎胡思乱想了一整夜,直到天蒙蒙亮才逐渐睡了去。   睡梦中,她似乎真的做了一个梦,不同于那些显露未来之事的梦,这个梦模糊不清,转瞬即逝一般。   梦里,锣鼓喧天艳红一片,卫珣一身喜庆的红色喜服,衬得他俊朗的外貌更加出众,身姿挺拔,视线灼热,就如同每次瞧她一般,直勾勾地盯着她。   温芷秋发现自己也换上了一身红嫁衣,衣料繁琐,做工精致。   卫珣阔步上前,高挺的身姿彰显着他矜贵的气质,那热烫的视线仿佛一团烈火一般,滚烫地将她包裹在其中,避无可避,退无可退。   洞房之中,那叫温芷秋胆颤羞恼之事再一次发生,不过相比无比清晰的预知梦,这个真实的梦倒是一闪而过。   随后便是日日夜夜的交缠,她肉眼可见的身子虚弱了下去,脸色越发憔悴,头发也越来越稀少。   直到好友岳清玲出现见着她这副鬼样惊讶道:“你怎落得如此惨状,你的夫君不疼爱你吗?”   !!   “不要!”一声惊呼,温芷秋猛地从床榻上坐了起来。   大口喘着粗气,一股委屈之情霎时涌上心头。   不疼爱,卫珣不会疼爱她的。   *   书房内。   温芷秋气冲冲找来,不待温廷元弄清楚事情缘由,开口就道:“爹,我不嫁,我不能嫁给卫珣!”   温廷元不明所以看着温芷秋,他这头刚与夫人将此事商议得差不多了,昨日还迷迷糊糊要点头的温芷秋,今日突然就态度大变,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   温廷元:“那嫁谁?”   温芷秋一下语塞了,常钦不可能,十皇子不可能,路边随便找个人就更不可能了,最终也只能支支吾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卫珣也不见得愿意啊……”   后面这句声音渐弱,但仍被温廷元听见了,他抿了抿嘴,还真不信这鬼话,那日在书房与卫珣谈话时,他拿常钦激他,那小子的眼神都快将人活剥生吞了。   要不是事情难办,温廷元也不想便宜了卫珣那小子,但看温芷秋此时这般抗拒,又一计忽的浮上心头,还未开口,闻见屋外的声音,便抬眼道:“愿不愿意,让他自己说吧,进来。”   温芷秋一惊,回头看去,书房门从外面打开,卫珣缓步走来。   怎还要当面说!   温芷秋本就生出些慌乱来,被卫珣那深沉的目光一瞧,像是被烫着了一般,连忙收回眼神来,求助似的看着她爹。   但温廷元没理会温芷秋的眼神,待卫珣走到跟前来后,便开门见山道:“今日唤你前来,是想问你,你可有婚配的打算,可愿入我温家门为婿,与秋秋在一起?”   温芷秋险些从椅子上跳起来,一张脸瞬间涨得通红,她以为她爹会含蓄一番,先说点别的,再提这事,哪曾想这人刚进屋,他直接就将话明明白白道了出来。   卫珣也是一愣,瞳孔微缩,面部也紧绷了一瞬,怔愣间转头看了眼一旁坐着的温芷秋,慌乱紧张的小模样落入眼中,脸一路红至了脖子根,俨然一副被道破少女心思的羞怯模样。   她方才在此,是在求温廷元允诺他们的婚事?   也对,他们之间互通心意后,她想急着在一起也不是没道理,他又何尝不想,总是隔着主子和下人的距离,连去她屋中,也要担惊受怕,若成了婚,自然不必顾虑这些了。   只是温廷元为何会如此轻易就答应了?   还在思索缘由,温廷元就开口明了了真相:“不过要进我温家的门也没这般容易,你若答应,就先与秋秋将婚事订下,订了婚,我还要考察你三个月,若有半分待秋秋不好之处,这桩婚事便就此作罢,你意下如何?”   卫珣这次不再思索,几乎是温廷元话音落下的瞬间,便开口应道:“好,任凭老爷考察。”   温芷秋一听瞪大了双眼,他就这么答应了?!他为何答应!   温廷元露出一抹意料之中的笑来:“听到了吧,他愿意。”   这话问得,就好像温芷秋来此求父亲成全她和卫珣,但又担心卫珣那头会不愿入赘,温廷元便直接将人唤来,当面问出了结果,要叫温芷秋安心一般。   可温芷秋不是这意思啊,她不是担心卫珣不愿,是她不愿啊!   温芷秋一急,张嘴就想说什么,却被温廷元一口打断道:“这事就先这样说定了,这两天就先将你俩的订婚宴在府上简单办了,待你通过我的考察,这事才算正式敲定,明白了吧?”   “好。”   “行了,我与秋秋还有些话要说,你退下吧。”   这两人一唱一和仿佛当温芷秋不存在一般,一个觉得这是温芷秋费心为她争取来的机会他要好好把握,一个心里早已有了完善的计划,两人都没有要询问温芷秋的意思,就这么把事情定了下来。   直到卫珣离开书房,温芷秋这才苦着一张脸道:“爹爹,您当真要让我嫁给卫珣吗?”   温廷元挑眉道:“之前不是还处处护着这个护卫,人前人后都将人夸上了天,怎的,这又不愿了?”   温芷秋一愣,忙道:“不是的,我不是那个意思,他是个好人,可是我……”   她不敢嫁啊,不想面黄枯瘦,不想被夜夜折磨,更不敢想,她一个大理寺卿之女,要堂堂皇子入赘他们家,更何况,她当真要嫁,也只想嫁自己心仪之人啊。   这些话温芷秋没说出来,只得化作眼底的委屈,撇了撇嘴,仍是不愿的模样。   温廷元这才缓缓开口解释道:“秋秋放心,爹方才都说了,要他经历三个月的考察,不过这只是权宜之计,说给卫珣听的,三个月时间,足以应对宫中那事了,待风头过去了,再随便找个理由让他考察不合格,直接将婚事作罢就行了。”   这话一出,温芷秋怔愣了片刻,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她爹这意思,是打算利用卫珣来挡过进宫一事,但又不会真的把她嫁给他吗,这样一来,她的确得利了,可这岂不是骗婚吗。   温芷秋当即就否定道:“不行,这太不道德了。”   温廷元揶揄一笑,眸底的精光像是将少女的心事都参透了一样,一边说着不嫁,一边不还是处处为他考虑着吗。   “那秋秋可还有其他的办法?莫不是当真要嫁入宫中?”   温芷秋连忙摇了摇头,她不想嫁入宫中,也想不出别的办法,唯有答应此事,似乎是解决这件事的唯一办法了,可这对卫珣是否太不公平了些。   *   又是难以入眠的一夜。   温芷秋心里思索着今日一事,怎么也无法踏实入睡。   卫珣处处护着她,日后还会帮着温家脱离困境,可她却要这般不道德的利用卫珣,俨然是恩将仇报。   只是卫珣今日为何会毫不犹豫答应此事呢,难不成他为此也有什么计谋,想借助温家之力达成什么事情吗?   温芷秋心里想不明白,但也越发心慌,昧着良心之事,她怎么也做不来的。   终是没法过心头那关,温芷秋登时起身,披上一件外衣就朝西屋去了。   她得将事情与卫珣说清楚。   到了西屋,温芷秋敲了敲门,但门似乎没关紧,只是碰到了一下,便开了一条门缝。   温芷秋顿时手上一顿,思及上次推窗户发出的刺耳的声音,她可不想大半夜又招来一大片人,连忙收回手,只对着门缝往里喊道:“卫珣,我有事找你,你出来一下。”   屋内没有回应,一条门缝里看去,屋里黑漆漆的,是不在屋中吗,可这么晚了,卫珣怎会到处乱跑,难不成是睡了。   温芷秋轻叹一口气,这人倒是睡得踏实,被骗婚了都不知道。   站在门前犹豫了一瞬,到底是没好意思夜探男子屋内,虽心里揣着事,也只得作罢下次再说,这般想着,温芷秋正欲转身,忽的一声“吱呀”,门内伸出了一只手蓦地抓住了温芷秋的手腕。   温芷秋一懵,魂都被吓飞了一半,下意识就要张嘴大叫,还未来得及叫出声,抓着她手腕的那只手用力往里一拉,她轻飘飘的身子顿时被这股力道拽入屋中。   后背抵上房门,虽是不疼,却叫心头猛然一颤,借着月光看清面前之人,顿时惊道:“你干什么卫珣,你吓死我了!”   话音落下,温芷秋才发觉卫珣此刻隔得很近,她整个人几乎是被他压在了门上,他粗粝的大掌还抓着她的手腕,力量与柔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手腕传来令人无法忽视的滚烫温度,连带着并未碰到的上身,也感觉到有灼灼热气包围了过来   温芷秋听到一阵节奏不一的心跳声,正想着是谁的心跳这般杂乱,卫珣鼻息间带着淡淡的酒气洒到了温芷秋的脸上。   温芷秋顿时一愣,挣扎了两下却被他拽得更紧了几分,只得慌慌张张问:“你、你要干什么,你是不是喝酒了……”   卫珣怎会喝酒,他这是上哪去喝的酒啊!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的支持和喜欢嗷   每次看到你们的评论我都好开心!   捉虫、bug、用词不当、逻辑漏洞都可以在评论区指出来,虚心接受,积极改正,红包奉上!   手动感谢名单: 第33章   卫珣越发的靠近, 整个人像是将温芷秋圈在了怀中一般,近在咫尺的温香软玉让他的血液沸腾,气息粗沉。   深黑的眼眸在黑暗之中闪着些许光亮, 紧紧盯着温芷秋, 眸底丝毫不掩藏的情愫呼之欲出,同温芷秋在梦中每每被卫珣压在身下时看到的一模一样。   温芷秋已经整个人慌乱得不行, 心底涌上害怕来, 挣扎着想要逃离。   温芷秋害怕得几乎要哭出来了,怎么也没想到卫珣为何会突然这般对她, 耳畔被热烫的气息逼近, 而后便闻见卫珣低沉暗哑的声音:“小姐,我要娶你了。”   温芷秋一听更害怕了,完全忽略了卫珣声音里掩藏的一抹欣喜之意,她听着这话, 就像是卫珣在给她处决前的提醒,好像在说:“我要折磨你了,做好准备了吗?”   想到此,泪珠便开始在眼眶打转,连带着声音也带上了哭腔:“你、你不能这样, 我会对你好的,我不会骗你的,你能不能别欺负我。”   这话听在卫珣耳朵里, 就像是心爱之人的深情告白一般,他呼吸逐渐加重, 嗓音低哑:“不会欺负你的, 你放心, 我会通过考察的。”   什么跟什么啊!不欺负怎还要通过考察, 况且她爹摆明了会百般刁难他啊,温芷秋一边哭一边没好气道:“不用你通过考察,我们不成婚,我不会让你入赘的。”   此话一出,卫珣身子顿了一下,就连扑在颈间的鼻息也停滞了一瞬,随即肩上一沉,他便像是极其依恋一般靠在了温芷秋的肩头,头埋在她的颈窝声闷道:“小姐是在担心我入赘觉得委屈?”   这话似乎没什么不对,怎会不担心,堂堂皇子入赘,已经不是委屈来形容了,简直是荒唐,温芷秋连连点头,只盼卫珣能稍微清醒些,把答应了的话给收回去。   黑夜中一声男子低磁的轻笑声格外清晰,就在温芷秋的耳边,像是一根探入耳中的羽毛一般,叫她身子微微一颤,下意识垂头去看,卫珣却正巧在这时抬了头。   两人四目相对,瞳孔中映照着对方的身影,呼出的热气扑洒在对方脸上,女子的馨香和男子身上的酒气交缠混杂在一起,叫周遭的温度像是都上升了一般,热得人浑身难耐。   温芷秋想要后退,可后背已是抵上了房门,根本退无可退,趁着卫珣放松的一瞬将自己的手抽出来,攀上他的肩头就将人往后退了些许。   但不大的力道却丝毫未将人推动,反倒像是情人间亲密的触碰一般,卫珣勾着唇角,伸手握住肩头的柔荑低声道:“我不委屈,我愿意。”   温芷秋正憋着泪,手再一次被抓住,下意识就又想挣脱,但听到卫珣这话却是直接愣住了。   在温芷秋惊愣之时,卫珣又缓声道:“我喜欢小姐,愿意入赘。”   温芷秋的眼睛渐渐的瞪得很大。   卫珣喜、喜欢她?!   这话如块巨大的石头猛地落入水,掀起了惊涛骇浪,这是温芷秋怎么也没想过的答案,下意识便说出口:“你喝酒喝糊涂了吗?!”   卫珣静静地看着温芷秋,瞳眸中除了那令人无法忽视的炽热,却又格外的清澈明亮,分明不像是醉酒后的迷蒙,显然他清醒得很。   那如此清晰怎会说出这样的胡话!   温芷秋连忙又道:“不行,你不能入赘,卫珣,你能不能向我爹收回今日的话,我们不定亲了。”   卫珣眉头一皱,表白之际被温芷秋如此直接的拒绝,兴许是酒劲上了头,当即就板着脸带了些厉色:“不能。”   温芷秋有些害怕,怯怯地看了眼卫珣,但仍是打算将真相道明,又抬头焦急道:“可我爹根本没打算真的定这门亲事,三个月一到,他就会找借口让你不通过,取消这门婚事的!”   千算万算,温芷秋没能算到卫珣会喜欢她,这样她便更不能去欺骗卫珣了。   卫珣甚是专注地看着温芷秋为他担忧焦急的模样,原来她是为这事来的,她苦苦哀求温廷元,却仍是没能得到他的认可,温廷元才想出了这么个办法来让他知难而退。   以他现在的身份,的确没办法让温芷秋风风光光的嫁给她,但无需很久,有了想要靠近之人,他会尽快,以最快的时间将所有的一切都办妥,再明媒正娶八抬大轿迎她过门。   于是温芷秋再次被人抱了个满怀,卫珣抵着她的头顶郑重道:“无碍,我会想办法的。”   闻言,温芷秋简直快崩溃了,她觉得自己与卫珣压根就说不通了,都说了她爹在骗他,他怎还一股脑往里钻。   温芷秋觉得卫珣兴许是喝了酒,压根就没把事情听明白,再说下去也是徒劳,待他清醒后再与他说这事,现在她只觉得自己再待下去,就快被卫珣给活剥生吞了。   温芷秋连忙伸手推了推卫珣道:“我不同你说了,你、你放开我,我得回去了。”   卫珣静默片刻,有些依依不舍地放开了怀中之人。   就在卫珣后退的那瞬间,温芷秋想都没有想,顶着一张热烫的脸颊,瞬间夺门而逃。   *   说是之后再与卫珣谈论此事,可当温芷秋慌慌张张回了屋后,便再没胆子往西屋那边去半步了。   卫珣喜欢她这个事情,她后知后觉才觉得震惊非常。   他究竟喜欢自己什么?   温芷秋思绪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自己一直想着他日后救她助她是因着她对他的救命之恩,可仔细一想,那些连她都觉得微不足道之事,又怎值得卫珣一而再再而三舍身为她。   兴许在最初的梦中,他找到她的尸骨为她下葬的确是念着曾经她将他买回了府上给了他一点帮助,可后来,她的命运骤然扭转,卫珣带兵救下她身负重伤,卫珣杀入太尉府将太尉一家屠了干净,后来更是离谱,直接砍了十皇子的头要造反。   温芷秋懊恼地拍了拍脑门,梦中之事已经十足明显了,她居然到现在才反应过来。   就这样,温芷秋躲了三日。   本想当个缩头乌龟不去面对此事,谁知她爹急匆匆的直接就将消息放了出去,直到岳清玲闻讯来了温府,温芷秋才知道,这事都快人尽皆知了。   岳清玲一手撑着下巴侧着脸饶有趣味地看着温芷秋,两人在屋中坐了好一会了,可温芷秋一直愁眉苦脸,一副欲言又止又不知从何说起的样子,终于看不下去了,她这才开了个头问道:“说说吧,何事叫我们大小姐这般苦恼?”   温芷秋就像是憋了许久终于找到了发泄口一般,岳清玲刚问完,她就急急忙忙讲起最近的事来。、   在好姐妹面前,本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况且她现在都快要苦恼死了,更得找个人帮她出出主意了,于是从十皇子的事,到她爹的计划,再到那晚卫珣的表白,事无巨细一股脑全讲了出来。   过程中,岳清玲的表情也十分丰富,直到听到最后,她嘴巴微张,有些惊讶道:“那你苦恼什么,他都说喜欢你了,你也喜欢他,你们两情相悦,这不是好事吗?”   温芷秋一怔,像是被踩着尾巴了一般当即就惊呼道:“我不喜欢他啊!”   岳清玲也是一怔:“怎么可能,你不是心仪他许久了?”   温芷秋一听,猛地瞪大了眼:“我哪有心仪他许久,我、我没有!”   岳清玲一下子懵了,她早便以为温芷秋对卫珣一见倾心,这便一直格外偏袒他,温芷秋待卫珣,早已超出了主子对下人的态度,这不是喜欢是什么,可到这个节骨眼上了,温芷秋竟然还否认。   岳清玲眉头一皱,问:“那你讨厌他排斥他?”   温芷秋想了想,很快摇了头。   “那他靠近你,亲近你,你可有反感之意?”   温芷秋一愣,霎时有些脸红,可细细回想那夜卫珣的靠近,她只是有些紧张,他贴近之时,搅得她的思绪一团乱麻,但却并未有反感之意,于是又摇了摇头。   问到这,温芷秋自己心里都有些没底气了,方才还理直气壮说自己没有,这会却没什么底气再反驳一次了。   这些感觉无关梦境,也无关未来之事,就仅仅是她在面对现在卫珣时,她当真是不讨厌他的。   “可、可就算是这样,我也不觉得我是喜欢他的,况且,他不会疼爱我的!”   岳清玲:?   还得怎么疼,人家都快把你捧天上去了。   不过岳清玲倒没把这话说出来,她算是看出来温芷秋这是压根就没明白自己的心意:“既然如此,那便就按照温老爷所说来做不就挺好的,三个月的时间,你也可以看看他是否当真会疼爱你,若是他并非良人,那取消婚约便可,但如若你认清了自己的心意,岂不就是好事一桩。”   温芷秋瞪大了眼:“可这岂不是欺骗了卫珣。”   岳清玲点了点温芷秋的脑袋瓜笑道:“这怎能算骗,既然他喜欢你,那便要对你好,他想娶你,就得通过这三个月的考察,这不是明摆着说好了的,他也同意了,若他真的能通过,你们郎才女貌,不就喜结良缘了。”   “可、可我爹说了会随便找借口让他不通过。”   岳清玲失笑:“你若当真被他打动,只要你喜欢,难不成温老爷还会断送你一生的幸福吗?”   温芷秋顿时哑然,一时间竟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了,心下甚至生出一丝若卫珣不会像梦中那般欺负她,说不定自己当真会喜欢他。   被自己这想法吓了一跳,温芷秋正打算说什么,屋外突然传来映月的喊声:“小姐,不好了,卫护卫和常将军在府门前打起来了!”   作者有话说:   秋宝:好吧,那就给你一个追求我的机会   卫珣:老婆好爱我,老婆好关心我,老婆好在乎我   手动感谢名单: 第34章   说是打起来了, 温芷秋赶到时,却见卫珣一拳将常钦打到了地上,门前响起常钦的痛呼声, 随后是他的破口大骂:“你敢打我?!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声落, 温芷秋便见常钦猛地从地上跃起,拔出腰间的佩剑就要刺向卫珣。   温芷秋心里一惊, 迅速往门前去, 大喊一声:“住手!”   缩在一旁吓得不清的富贵见到温芷秋,连忙跑上前:“小姐, 您可算来了, 常将军硬要进府,卫护卫不让,两人就打起来了,这、这……”   温芷秋眉头一皱, 三两步走到卫珣跟前,视线却转向常钦,面色不悦,道:“常将军这是做什么,带了一批人打算大闹温府吗?”   常钦顿时变了脸色, 连忙将手中的利剑收回鞘中,开口却是质问的语气:“芷秋,外面的传言是怎么回事, 你怎会突然要定亲了,消息传得沸沸扬扬, 不知是何等小人胡乱放出的消息想要坏了你的名声, 我便来此想要告知你此事。”   温芷秋默了一瞬, 本不想承认, 可一见常钦这副讨打的面容,竟还理直气壮来府上质问她,开口便转了话锋:“此事并非传言,我的确要定亲了,消息是我爹放出去的,常将军这意思是特意登门造访辱骂我爹是小人?”   “不、不……我不是这意思……怎么会?芷秋,你怎会要定亲,可是还在与我置气,那件事不关我的事,是她自作主张,与我无关啊……”   温芷秋冷哼一声,仿佛在看一个笑话:“常将军怕是有什么误会,我不与你置气,也不屑与你置气,你在我温府门前大吵大闹,还对我未婚夫刀剑相向,你若还要在此继续闹事,我便要报官了。”   未婚夫。身后的卫珣听到这句话之时微微一怔,凝望着身前的温芷秋,而后微微勾了下唇,方才面对常钦时紧握的拳缓缓松开来。   反观常钦这头,顿时脸一阵青一阵白的,温芷秋一句未婚夫,像是导火索一般,瞬间点着了他,瞪着眼看向卫珣怒斥道:“什么未婚夫?和这个护卫吗?!你们才认识多久你就要和他定亲了,你是不是此前就背着我跟他搞在了一起了!”   常钦用词的字眼十分刺耳,听得温芷秋一度蹙眉,直到他说完最后一句,温芷秋瞪大了眼简直不敢置信。   下一瞬,身侧的人忽的冲上前,一把提起常钦的衣领,猛地将人背部抵到墙面,动作快到常钦几乎都没来得及反应,就有一把佩剑抵在了他脖子的一侧,那刀尖黏在他脖子的皮肤上,再往前移动一点,就能割穿他脖子里的血管。   常钦顿时惊得不敢动弹,怎么也没想到卫珣竟然敢用剑抵着他,这可是温府门前,他可是当朝将军,他区区一个护卫,怎么敢!   剑身冰冷的光泽,倒映出常钦正在颤抖着的下巴。   卫珣眼里生出残忍弑杀的狠意,握着剑柄的修长手指微微一压,那刀尖就缓缓往常钦的脖颈逼近了几分,目光凶戾如刃,语气森寒:“这张嘴不会说人话,我不介意帮你一把。”   常钦咬着牙,试图一把反擒住卫珣,伸出一只手抓住卫珣压着他身体的右臂,却没想到自己根本移动不开,他竟完全敌不过他单手的力气!他越反抗,那力道压制得越紧!   “你、你疯了你!我是将军!你敢……你敢……”常钦吓坏了,一旁的温芷秋默不作声,周遭的人也只当看热闹一般远远站着,全然没有人要上前来阻止卫珣。   被这样一双寒彻骨的眼神盯着,常钦身子止不住的哆嗦,几乎觉得下一瞬这把利剑就要彻底刺入他的喉咙。   这个人想杀他!大庭广众之下他也要杀他!   “何事在我温府门前吵吵嚷嚷?”   威严的嗓音令众人一愣,卫珣回头看去,只见温廷元沉着一张脸站在门前,犹豫片刻,似是想到什么,这才缓缓松开了牵制常钦的手,利剑收鞘,面不改色站在了一旁。   常钦一见来人就像是见到了救星一般,连忙拉了拉衣领三两步走到温廷元面前道:“温大人,在下今日前来府上拜访,岂知这下人竟将我阻拦在外,恶言相向不说,还对我大打出手,方才若不是您出现,只怕是要在此当众见血光了,如此凶残之人,真叫我吓坏了。”   温廷元淡淡地看了常钦一眼,忽的轻笑一声,神色看不出喜怒,只是缓声道:“何来下人?那是我府上未来姑爷。”   常钦原本还指望着这事是谣言,或是在温廷元面前将卫珣的恶行败露,在听见温廷元这话后,彻底绝望了。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温廷元,明明这桩婚事是他和温芷秋的,他需要温家的权势,他需要江南总兵的位置,怎会被一个区区护卫抢了去,他凭什么!   常钦双唇微颤一瞬,仍想辩解些什么:“温大人,我与芷秋相识已久,她怎会突然要定亲了,近来我府上出了那样的事,我深感惭愧,可那事与我无关啊!”   温廷元听出常钦这话的意图,却压根没想同他解释太多,只道:“那件事与常将军是否无关,待官府那边审查完毕便知晓了,可常将军今日来我府门前闹事,可是对我温家有何不满?”   “怎、怎么会,不是的,温老爷,我……”   常钦没有想到温廷元是一点情面也不留,还想说什么,温廷元却没了耐心再和他周旋,直言道:“小女定亲在即,府上还有诸多事需得筹备,今日就不便招待常将军了,常将军请回吧。”   温廷元已是下了逐客令,常钦就是再蛮横不讲理,也不敢在温廷元跟前造次,若当真惹急了他,只会叫自己吃了苦头。   即使不甘心,常钦终是只能咬咬牙,不敢再多说什么。   “好了芷秋,进来吧。”温廷元摆了摆手,示意身后的下人送客,朝温芷秋道完后,视线又落到了卫珣身上。   温芷秋一愣,下意识就想替卫珣方才的冲动之举辩解,他是因着常钦胡说八道才动手的,还未来得及开口,却闻温廷元用周遭人都听得见的声音道了一句:“做得不错。”   说罢,徒留一个背影,先一步进了府。   *   温廷元方才在屋内正同夫人谈论闺女的婚事,被下人唤去了门前,一回到屋中,温刘氏便连忙上前询问道:“方才外面怎么回事,事情可都解决了?”   温廷元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温刘氏看了眼丈夫,显然出去一趟,回来后有些情绪不佳,这便又问道:“怎的,事情不都解决了,怎还臭着一张脸?”   温廷元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好一会才道:“此前我便看那常钦不顺眼,奈何女儿喜欢,我只是在想,若是秋秋此次没有改变主意,说不定我还当真有可能为了避免那事,一时大意将秋秋嫁给他,若是嫁给那样的人,岂不是害了女儿。”   温廷元想起这事便觉得心里不踏实,虽并未发生这样的事,但心里总觉得,他当真有可能这样做,也不知是在梦里,还是在什么时候。   温刘氏闻言也默了一瞬,若两人知晓前世当真造就了这样的悲剧,想必会无比庆幸此刻没有做这样的决定。   沉默片刻,温刘氏忽的又笑了:“那老爷可是看卫珣顺眼了?”   温廷元一愣,下意识皱了下眉头,但很快又舒展开来,敛目不知想了什么,才缓声道:“他倒是知晓维护秋秋,慢慢考察吧,若不合格,我第一个把他踹出去。”   *   常钦走后,两个小姐妹又回到了屋中,刚一坐下,岳清玲这头便激动地拉着温芷秋的胳膊欣喜道:“芷秋,瞧见方才卫珣那架势了吗,可真护着你,怎样,有没有觉得很心动?”   话音落下,处理完府门前的事的卫珣刚步入院中,岳清玲声音过大,“心动”二字落入卫珣耳中,步伐一顿,随后便转头朝身后的下人吩咐道:“我守在门前便好,你们先退下吧。”   一众下人对未来姑爷的命令不疑有他,行了礼便转身离开了小院。   卫珣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香囊,攥在手心中散发着淡雅清甜的香气,那日无意唐突了她,她躲了他三日了,有了上次的经验,心爱之人,得悉心哄着才行。   唇角勾起微弱的弧度,卫珣迈开腿步到房门前。   温芷秋闻言心头一跳,连忙摆手道:“方才我都快吓死了,哪、哪还想得了那些啊……”   岳清玲捂嘴笑了笑,问回了之前的话题:“那我们方才谈论之事,你觉得如何?”   温芷秋为难地皱着眉头,虽说岳清玲的提议说得头头是道,她根本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可一想到要和卫珣成为那样的关系,即使只是定亲,能否成婚还是个未知数,仍是叫她心里有些慌乱,也不知自己究竟是在慌什么。   最终还是苦着一张脸道:“可我还是觉得,我是不会喜欢他的。”   即使他在外做得再好,在那事上,是不会疼爱她的,她都梦到了!   正说完,门外忽的传来映月的声音:“卫护卫,怎么不进去,可是有事找小姐?”   屋内两人顿时一惊,一回头,毫不知情的映月已经先一步推开了虚掩着的房门。   四目相对,温芷秋霎时惊慌地站了起来,一脸错愣看着门前绷着一张脸的卫珣:“你你你……没听到什么吧……”   作者有话说:   卫珣:哦豁,我老婆不爱我   隔壁新坑《撕了作精剧本后我爆红了》开文啦!   确定不去瞅一眼吗?(星星眼)   手动感谢名单: 第35章   在一阵诡异的尴尬气氛中, 见势不对的岳清玲和后知后觉明白自己闯祸了的映月蹭的一下一溜烟跑没了影。   两人离开时,还十分贴心替他们关上了房门。   这一点也不贴心!   温芷秋紧张地捏着裙摆,甚是慌乱地看了卫珣一眼, 却连他的神色都没来得及看清, 又连忙移开了视线。   他定是听见了。   温芷秋没由来觉得心虚,她当着岳清玲这般说来, 似是没觉得有何不对, 可这话叫卫珣听了去,她也不知自己怎就这般心虚和慌乱了。   是担心卫珣因此不愿与她定亲从而让她陷入险境吗?   温芷秋在心底这样问自己, 却很快又否认了, 不是因为这个。   思绪正一团乱麻,站在跟前沉默不语的卫珣却忽的开口打破了沉默:“既是不喜欢,小姐为何要答应老爷与属下定亲?”   卫珣的嗓音淡漠平稳,划破屋内的沉寂, 却叫人听不出喜怒。   温芷秋犹豫了一瞬,但上次未能道清楚之事,眼下正是时候说清楚,若是再逃避,定亲宴一过又哪找得机会去说, 于情于理,卫珣都应当知晓事情的真相,而不是被蒙在鼓里。   这样想来, 温芷秋咬了咬牙,抬起头来对上了卫珣的视线, 正色道:“此事早该告知你真相, 却一直未能寻得合适的机会, 今日我便将事情都告诉你。”   卫珣被衣料覆盖着的身体看不出异常, 但裸露的脖颈和手背上,青色筋络鲜明地绷着,他压紧的齿间逐渐涌上淡淡的铁锈气,但面色却仍是毫无波澜的,等待着温芷秋将一切道明。   温芷秋细细这事道了出来,但她并未将其身份明说,朝堂之事,即使她十分信任卫珣,也不能将这些事摆在明面上说出来,况且卫珣便是皇子,十皇子与他为兄弟,自然也隐去了宫中的信息,只说被逼无奈,需得以妇人的身份免去麻烦。   语毕,她顿了一瞬,又连忙补充道:“此事也是爹爹情急之下想出的办法,但我思来想去,你与此事无关,自是不能将你也一并拖下水,况且我对你……并无那份心思,如此便是辜负了你,所以你放心,待会我便会去同爹爹讲明此事。”   静静的听了许久,卫珣双唇紧抿着,直到温芷秋说出“并无那份心思”,他才神色一凛,开口时声音格外的沉:“那人是谁?”   那人指的是要逼娶温芷秋的人,卫珣眼底透露出丝丝寒光,垂落腿侧的手紧握成拳。   温芷秋那日不是在书房苦苦哀求温廷元成全他们的婚事,她根本就没曾想与他成婚,也更未对他有过别样的心思,一直以来,他都误会了。   他从未被她爱过。   卫珣垂下眼帘,试图掩住里面溃不成军的灼痛。   听到这渗透着丝丝阴沉的声音,温芷秋一愣,连忙道:“你别问了,也别想着做什么傻事,总之,此事我会和爹爹再另想办法的。”   温芷秋的第一反应便是卫珣要去杀十皇子,梦中的卫珣便是这般做的,可她没能梦见卫珣之后的结局,也还没弄清楚父母又一次惨死是为何,总之这并不是一个好办法,她也更加不能让卫珣身陷险境。   卫珣沉默一瞬,忽的又开口道:“小姐,你救了我的命。”   “我……”温芷秋张了张嘴,总觉得眼前的卫珣被笼罩上了一层浓浓的郁色,想说些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   她不知卫珣指的是哪一次的救命。   若是那个雨夜,那仅是举手之劳,任何人在看到那样一个可怜之人倒在雨地中,都不会见死不救的,况且她也仅是替他找来了大夫而已。   若是围猎那日的悬崖下,温芷秋便更不知要如何回答了,卫珣救她护她,她又并非无情无义之人,怎可能丢下他自己一人逃走,但当时的心境似乎还藏着什么别样的心绪,此时温芷秋却已是回想不起来了。   “所以,属下想报答小姐,如小姐所说,需得以妇人的身份才能免去麻烦,那便让属下配合小姐,保小姐周全。”   温芷秋一听,瞪大了眼:“你是说,你愿意与我假定亲?”   “假定亲”这个字眼,未免有些太过刺耳,但卫珣仍是点了点头:“不过三个月的时日,能助小姐免去麻烦,属下自是愿意的。”   温芷秋没想到卫珣竟然会愿意,怔愣地了他半晌,想起他喝酒那日在屋中对她所说的话,心里又是一慌,下意识问道:“那你上次说的那些……”   卫珣一愣,问:“上次?”   “就、就是那夜我、我在西屋,你、你说你……”温芷秋说着便不由得想起那日被卫珣浓烈的气息包裹住,一时间红了脸,也没好意思将话道出来。   卫珣抿了抿嘴,瞳眸里似是映着不明所以的神色,见温芷秋越说越小声,最后也没将事情说明白,不由得道:“那日属下喝了酒,不记得了,可是说了什么不妥之言,还望小姐恕罪。”   温芷秋闻言,眨了眨眼睛,眼里还带着几分疑惑。   真记不得了?   “那日为何喝酒?”   卫珣如是答道:“那日是发工钱的日子,一般得了工钱,大家都会买上些小酒庆祝一番,属下闲来无事,富贵相邀便答应了,没曾想不胜酒力,这便醉了去。”   看卫珣的样子的确不像撒谎的样子,温芷秋微微松了口气,他莫不是真不记得了,若是不记得了,那她是不是也可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样想着,卫珣却又追问了一句:“属下那日,可是说了什么惹得小姐不悦了?”   “啊?没有啊。”温芷秋一愣,连忙摆了摆手,“我就是头一次见你喝醉,所以问问罢了。”   卫珣闻言,像是也松了口气一般,这才从袖口中拿出方才就一直拿着的香囊:“小姐这几日似是心情不佳,属下以为那日属下醉酒说错了什么话惹恼了小姐,所以特意去街上买了女子喜爱的香囊,想叫小姐莫要与属下置气了。”   这话倒是真的,卫珣来此,本就是为此,可没曾想,却听见了那样的话。   温芷秋怔愣地看着卫珣手中的香囊,精致小巧,一拿出便闻见了一抹淡然的馨香,沁人心脾。   本还在想卫珣为何会突然出现在她门前,没想到竟是为这来的。   他竟还会花心思买香囊来哄她欢喜,温芷秋心底一软,缓缓伸手接过了香囊,来回看了几遍,不仅做工精细,就连香囊上的刺绣,也正巧符合她的喜好。   温芷秋张了张嘴,小声呢喃着:“你哪来的钱啊……”   这般精致的香囊,看着可不便宜。   卫珣敛目,沉声应:“这两月,攒下的工钱。”   温芷秋简直哭笑不得,下人们通常得了工钱,要不就是欢欢喜喜犒劳自个儿一番,要不就是将钱攒起来,哪有像他这样的,自己一分不花,一股脑全给用掉,却是为着给她买一个香囊哄她开心。   心底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香囊落在手中,却是当真感受到了卫珣的用心。   小心翼翼地将香囊收起来,温芷秋才小声道:“谢谢,我很喜欢。”   说着话的时候也抬起头看向卫珣,这便看到了卫珣那嘴角微勾,眉眼含着浅浅笑意的模样,温芷秋咽了口口水,惊诧道:“我、我还是头一次见你笑。”   笑得还……挺好看的。   卫珣的笑意很快敛了去,但开口却是轻缓的柔声:“小姐喜欢,我自然高兴。”   温芷秋闻言,脸颊一下子又红了起来,不知怎的,近来她面对卫珣,越来越容易身热脸红了,以往是想起那些荒唐的梦境而觉得羞恼,可现在她时常与卫珣一说话便脸红,也不知这是为什么。   而后温芷秋才觉得卫珣这话听着怪怪的,怕他有什么误会,连忙上前半步急急解释道:“我是说,喜欢这香囊。”   卫珣神色一顿,而后又微微点了点头:“属下说的,也是香囊。”   她不喜他,又何妨。   头一次有了想要紧紧抓住之人,他又怎会轻言放弃,温芷秋并不排斥他,他还有很多机会,他向来不是安分守己之人。   能否当真成为她的丈夫,不也是全凭本事。   说罢,唇角又再次勾起微微的弧度,笑道:“小姐喜欢看我笑,那属下以后就多笑,可好?”   救命!   温芷秋脸又又又红了!   她本以为被卫珣听到这事,气氛是尴尬的,沉重的,甚至卫珣会觉得自己被戏弄了,被利用了,怎么也没想到最终就这么平静地将事情解决了,不仅没叫她烦恼半分,反倒还顺势解决了心头的麻烦事。   卫珣笑得,实在太过蛊惑人心,那抹淡淡的笑意,勾在他的唇角,叫这张原本冷硬俊朗的脸,霎时带上了柔和,好看得叫人移不开眼。   温芷秋反应过来自己像是看呆了一般傻乎乎盯着卫珣的笑颜看,连忙又移开眼神,下意识退了半步。   卫珣却像是一眼看透了她的羞怯,上前半步沉声问:“小姐为何脸红了?可是热的?”   “不不不、不是的!”温芷秋只觉眼下气氛有些不对劲,慌乱摆了摆手,又在慌乱之余提醒道,“此事莫要叫我爹知晓了,待事情解决后,我便答应你一个要求作为回报,你看可好?”   总觉得自己这般像是占了卫珣便宜一般,温芷秋思及在回京后卫珣兴许会去找回他的身份,届时自己说不定也有能帮得上他的地方,便提出这样的条件,也不算是白白叫他陪自己演这出戏了。   卫珣闻言,轻挑了一下眉梢,深邃的眸底波动了一瞬,而后他又笑了:“什么要求都可以吗?”   温芷秋心跳有些加快,想了想便点头道:“只要我能办到的!”   卫珣敛目,笑意更深了:“那便,先谢过小姐了。” 第36章   当日的晚膳, 卫珣便被温廷元唤来,上了桌,还同他们一家人一起用膳。   温芷秋伸筷子夹了口菜, 视线却忍不住朝身侧坐着的卫珣看了去。   这场景, 她总觉得有些像那一次的梦中,她梦见她与父母坐在一起谈论她的婚事一般, 只是梦中, 仅有他们三人,并无卫珣。   温芷秋不知, 那个梦中他们所谈论的她的婚事的对象是谁, 总归不会是十皇子,毕竟气氛融洽,相谈甚欢。   但也总不会是卫珣吧,温芷秋在心里嘀咕着, 却迟迟想不出理由为何不可以是卫珣,只得苦恼地咬着筷子,一时想不出头绪来。   正想着,身侧的身影忽的向她倾来些许,卫珣夹了一小块肉放进她碗中, 耳畔传来卫珣低沉的嗓音:“小姐,多吃点。”   温芷秋一惊,这才发觉自己夹回碗里的那根菜迟迟未进嘴里, 而她却一直咬着筷子,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卫珣, 若不是卫珣出声提醒, 她只怕是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都回不过神来。   温芷秋慌乱收回视线, 下意识瞥了眼一旁的父母, 温刘氏顿时同别过脸去,像是没眼看了一般,唇角带着一些笑,温廷元也尴尬地轻咳了一声,像是在叫她收敛着些。   温芷秋一张脸顿时羞红了,连忙垂下头扒拉着碗里的饭粒,却闻温廷元忽然道:“既然都要定亲了,这称呼也该改一下了。”   温芷秋一听,顿时又坐直了身子,有些紧张地侧头看向卫珣,脑子里却不自觉回想起梦中,男人低哑的嗓音贴近她,一遍遍唤她“秋宝”的模样,连忙支支吾吾道:“就、就唤名字就好了,是吧?”   他应当没这般大胆吧,当着她爹娘的面,他怎敢喊出这般亲昵又肉麻的昵称,他若敢这般唤她,她第一个就不同意!   卫珣敛目思索了片刻,而后,才缓声开口道:“那我以后,便唤小姐芷秋好了。”   温廷元和温刘氏满意地点了点头,温芷秋却像是一口气提上来了却又没下得去的感觉,半晌才回了一声:“好。”   芷秋吗?   她以为,卫珣借着这机会,会随着她爹娘唤她一声“秋秋”的。   她不是失望!   就是……有点奇怪而已。   *   定亲这日,虽是远在江南,但以温廷元的地位,自然也是邀请了不少人前来府上祝贺,毕竟此事也是当真要办得人尽皆知才好,所以也丝毫不含糊。   温府大设宴席,前来宾客众多,温芷秋倒不用出门迎客,只需坐在屋中便可。   只是坐了一会,便又觉着无聊了,不知她堂堂温家大小姐与一个护卫结亲,外头的人知晓了会如何评论呢,也不知这般做是否当真有用,如此回了京,十皇子就当真不会再对温家有想法了吗,那为何又会有梦中的那些事发生呢。   心里正胡思乱想着,一抬眼,便瞥见映月手里不知端着什么,一路进了院。   映月抬腿跨进屋中,温芷秋这才见她似乎端了一盅汤,盖沿冒着丝丝热气,显然是刚出炉的,不由得问道:“这是什么?”   映月将盅罐放到了桌上,隔着毛巾掀开了盖,香甜绵密的气息扑面而来:“小姐,这是卫……不,是姑爷吩咐奴婢给您送的甜汤,姑爷怕您独自在院中觉得乏味心情不好,说是还吩咐了厨房备了些您爱吃的甜食,一会奴婢便去厨房给您取来。”   一声“姑爷”叫温芷秋愣了一瞬,她还不怎习惯卫珣在旁人口中换了身份,随即便将视线落在了冒着热气的甜汤上,还以为所有人都在前厅忙碌着,将她给忘了呢。   口中乏味,温芷秋忍不住拿起汤匙浅尝了一口,丝丝香甜顺着喉头滑入,带着些许暖意,叫人浑身顿时舒畅了不少,方才无聊烦闷的心情也挥散了去。   温芷秋抿了抿嘴,像是惦记了许久,但开口时又带了几分漫不经心朝映月问道:“外头如何了?”   映月想了想答道:“今日府上来了好些客人,奴婢瞧着,老爷几乎是将江南城中有名有姓之人都邀请了来,当真是十足重视这门亲事了。”   温芷秋眼眸微微颤动一瞬,放低了些声音又问:“那他,可应付得来?”   映月咧嘴一笑,小姐和姑爷当真是相互挂念着,可真叫人羡慕,想起今日卫珣的模样,眼角的笑意便更深了:“小姐今日是未能瞧见,姑爷今日的扮相可真俊啊,奴婢还是头一次见姑爷这副模样,差点叫奴婢看呆了去。”   “谁、谁问你他的扮相了,我是问,今日来了这么多客人,可有人难为他!”   饶是这般说着,温芷秋的脑中却努力想象着卫珣衣装笔挺的模样,那是昨夜她替他选的,一身白色长袍,与他之前所着的护卫黑衣不同,也与梦中卫珣时常的穿着打扮不同。   梦中的卫珣,素来爱重色衣物,深沉地令人感到压迫,就如同他暗沉的性子一般,无端让他生出些戾气。   下人拿来几套服饰时,温芷秋一眼便瞧中了那身白色长袍,袍身用银线绣起云纹,腰间扎眼的白玉腰带,衬得衣袍矜贵儒雅,她当即选中了这身白袍,但随即又觉得,卫珣兴许是不会喜欢这类颜色的衣服,或许他会拒绝。   而后却得来下人回话,卫珣称,一切她说了算,便将此事应了下来。   至此,温芷秋并未亲眼看见卫珣穿上这身衣服,此刻在脑海里想要想象,也一时间也想象不出是什么样。   映月似是还在回想方才在前厅瞧见的卫珣俊朗的模样,好一会才开口,却又是答非所问:“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姑爷本就长得俊,此前换上护卫衣服时,便叫人眼前一亮,今日一见,又叫人……诶,小姐,您去哪啊!”   映月话未说完,温芷秋便起身直朝屋外走去,一路小跑着跟上,便闻温芷秋低声道:“我去前厅看看。”   映月急忙提醒着:“小姐,老爷吩咐过,今日您不便在外露面,应当在屋内等着便好,这要是去了叫老爷瞧见了,会责罚奴婢的。”   温芷秋抿了抿嘴,脚下步子却未停,她知晓此时去前厅是有不妥,卫珣有何可瞧的,梦中他更加气宇轩昂的样子,早被她看了数次,如今又能有何等令人惊艳的扮相,需得这般特意去瞧。   可她不是去瞧卫珣的,她只是,有些担心他应付不来今日的场面,需得亲眼看看,才能安心,谁叫映月老是答非所问。   如是想着,温芷秋淡然解释道:“我在院门前瞧一眼便好,不会叫人发现的。”   映月拗不过小姐,只得一路跟着往前厅去。   前厅的方向传来嘈杂的人声,议论、道贺、寒暄,的确是聚集了许多人。   院门前,一抹紫烟色悄然躲到了一旁的灌木丛后,温芷秋一双水灵的大眼朝厅内看去,本以为如此多人,她要花好些功夫才能在人群中找见那抹白色的身影,却没想到,身材欣长的男人在人群中格外显眼,一身洁净的白袍,一眼便叫她看见了。   温芷秋一愣,被两位中年男子围住的卫珣正一脸沉着应对着来宾的道贺,他微微颔首,背脊挺得很直,这身衣袍十分贴合他的身形,白玉腰带竖起的腰线,勾勒出他结实宽厚的背部线条,袍身下欣长的双腿让他的身姿显得挺拔。   剑眉星目,鼻梁高挺,从头到脚几乎都叫人挑不出半分瑕疵,举手投足间,冷峻沉稳,气场强大,无一不透露着他强势且高贵的气质。   卫珣的长相并非粗犷的模样,只是他身形高大,肩臂有力,再加上以往都是粗蛮的奴隶装扮,而后又是严肃冷漠的黑衣护卫,所以给人的感觉,像是不易近人且阳刚威猛,就连温芷秋在梦中所见,那些深色的衣袍,和低沉的神色,令他看上去高不可攀又令人感到敬畏,但今日这身白袍遮掩了几分他的霸道,虽然高冷依旧,脸上并无过多表情,但还是也让人觉着没那么的凛冽慑人,反倒增添许多平和的柔意。   不说话时,静静抿唇侧耳倾听,眼眸冷清,脸色恬淡寡欲,满是贵气,在人祝贺他与她的婚事之际,那双淡漠的眼眸又会无意间流露出些许柔情来,点着头低声道上一句“多谢”。   温芷秋的目光直直落在卫珣那张英隽的脸上。   这是她头一次瞧见这样的卫珣,没有高高在上的凛冽,却又带着不凡的气质,叫那些原本还打算来阴阳怪气一番温家不要将军为婿招了个护卫的人,顿时也挑不出半点毛病来,对上卫珣时,便只会笑呵呵道:“卫公子与温姑娘,当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看得入神,卫珣像是察觉到什么一般,忽的侧过头看来,视线略过身前的诸多宾客,直直地落到了远处的院门前,温芷秋露出的半只眼就这么毫无征兆地与他对上,那痴痴的眼神里带着的惊艳,无一不落入了卫珣眼中。   温芷秋一惊,霎时回过神来。   也不知自己方才究竟是用什么眼神在看卫珣,莫要太奇怪才好,若就是平常路过瞥上一眼,她大可说来看看前厅的情况,顺便看看他应对得如何,可偏偏,她像是做贼一般,猫着腰蹲着身,以奇怪的姿势趴在院门外,还将自己给看痴了去。   显然就是偷看被逮了个正着!   心绪如她,温芷秋慌得当即就想逃跑,一见卫珣抬手告退一旁的宾客,迈开步子似是要朝她这走来,温芷秋急中生智,慌乱的眼眸瞥见一旁正吃得乐呵的岳清玲正巧朝她这看了来,忙招手道:“清玲,我找你半天了,这么多人险些没瞧见你,快过来,我有话同你说。”   岳清玲一脸茫然,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见温芷秋连连点头,以为有何要事相说,这便拿着一块还未吃完的桂花糕,迈开步子朝院门前走了去。   岳清玲的身子挡住了卫珣的视线,卫珣脚下步子一顿,那抹慌乱的身影拉着岳清玲就迅速逃离了院门。   卫珣站在原地,愣了片刻,忽的露了笑。   一旁有人瞧见这英俊的温家姑爷看着一个方向露出了笑,不由得上前问道:“怎的了,卫公子,可是瞧见什么有趣之事?”   卫珣缓缓收回视线,唇角的笑意却未散,只是轻描淡写道:“无事,瞧见一只前来偷看的猫,怪可爱的。”   猫?   温府还养猫了?   作者有话说:   手动感谢名单: 第37章   温芷秋一路拉着岳清玲快步走, 直到远离前厅好一段距离后,才慢下步子来缓缓松了口气。   “怎么了芷秋,可是发生什么事了?”岳清玲仍在不明所以, 见温芷秋这副慌慌张张的模样, 还以为她遇上什么麻烦事了,不由得有些担心。   可哪有什么事, 不过是被当场抓包了, 慌乱之下逃脱罢了。   被岳清玲这样一问,温芷秋顿住脚来不由得有些尴尬, 摸了摸鼻子胡乱答道:“无事, 就是一个人在屋中待得无聊,想叫你陪陪我。”   岳清玲:?   需得这么慌慌张张的吗?   岳清玲倒也没再多问,前厅各门各户的宾客客套寒暄也叫她坐在那无聊了好些时候了,和小姐妹在院中喝茶聊天倒也自在了不少。   温芷秋垂眼看着岳清玲还未显怀的小腹, 那里面正孕育着一个小生命,但她听人说过,女子怀孕便是夫妻间的那档子事后,便会有的。   脸颊不由得攀上些许红热,岳清玲会怀孕, 那便是厉杨也欺负过她了,不过岳清玲脸色这般好,那应当是欺负得少了, 不像卫珣……   !   温芷秋登时浑身一热,连忙移开了眼, 自己怎又在想这些奇怪之事!   注意到温芷秋的异样, 岳清玲抬眼一看, 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笑道:“怎的, 想到什么了脸这般红?”   温芷秋一愣,忙回过神来,抿了抿嘴,犹豫一瞬才开口道:“只是有些羡慕你,厉大人疼爱你,并未怎欺负过你。”   岳清玲:???   “突然胡言乱语什么呢,谁欺负你了?”   温芷秋皱着眉头,自是不会说是梦中的卫珣欺负了她,不过她和卫珣的定亲是假的,也不会叫卫珣再欺负她了,这便摇了摇头。   岳清玲觉得不对劲,视线在温芷秋的脸上和自己的孕肚流转一瞬,忽的像是想到了什么,瞪大眼惊道:“芷秋,温夫人可有教过你如何行男女之事吗?”   “自、自是教了,我、我也在旁人那听了不少。”   温芷秋有些羞怯,前世出嫁前,母亲的确来她屋中与她谈论过这些,但她当时一心想着能尽快嫁给常钦,而父母对常钦的态度却并不怎么好,甚至有些不赞同,却又因为一些难言之隐不得不将婚事应了下来。   如今想来,当初的难言之隐便是皇后那边的压力了,只是当时温芷秋担心母亲又是来劝说她再好好想想的,所以便有些不耐烦,也不怎听得进去,于是说了没两句,便摆着手道:“知道了,知道了,娘,您就莫要再说了。”   这便叫温刘氏当时在心头准备的一番给女儿讲述男女之事的话给落到了心底。   岳清玲狐疑地看了眼温芷秋,道:“都教你什么了,你上哪去听的这些事啊?”   温芷秋小声道:“不就是男子欺负女子一事,在京城时,那些姑娘家都是这般说的,我自然便知晓了。”   “欺负?何来欺负,这事你听一些未出嫁的小姑娘胡说什么?”岳清玲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忽然想到此前温芷秋奇奇怪怪说的一些话,什么卫珣不会疼爱她之类的,这才恍然大悟,“傻丫头!你……你真是……行了!等着!翠玉!”   温芷秋一慌,忙拉住岳清玲:“清冷,你叫人干什么,别告诉别人,这事,怎能到处与人说……”   岳清玲摆了摆手,自家的贴身丫鬟已经到了门前,她吩咐道:“翠玉,你回府上一趟,把我屋中第三个柜子里最下面那一层的小箱子取来。”   突然被主子叫进来的翠玉不明所以:“夫人,现在吗?”   “嗯,现在,速去速回。”岳清玲说罢,朝温芷秋眨了眨眼,“就当是我送给你和卫珣的定亲礼物了。”   *   从白日到黄昏,前厅的热闹仍在持续着,宾客还在用膳,温芷秋独坐在院中,手里拿着一个沉甸甸的箱子。   是岳清玲让下人送来的。   她神神秘秘将箱子塞给她后,就返回了前厅,临走前还反复叮嘱她,趁着现在无人,赶紧好好学学看看。   还说,是她的独家珍藏。   温芷秋总有种不祥的预感,只觉这珍藏之物,不是什么正经玩意。   但四下的确无人,她若是偷瞧上一眼,也不会有人知晓吧。   这般想着,温芷秋缓缓伸手,打开了箱子。   只见里面也并无什么奇怪之物,只是几本看上去有些老旧和做工粗略的书籍,最面上这一本,封皮上什么也没有,就是被丢到了哪个角落,也不定有人会去翻看一下。   温芷秋皱了皱眉,将箱子放到了一旁的桌上,拿出最面上那本书翻开来看——   【他粗粝的指腹带着几分暗示的意味,不轻不重地抚过她柔软的双唇,指尖的热度激起身子的阵阵酥麻,腰间的手掌轻捏了一下她的腰窝,耳畔传来他暗哑低磁的嗓音:“做吗?”】   做吗?!!   做什么?!!   温芷秋登时脸就红了,即使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但显然,这不是一本正经书籍!   岳清玲怎送这种东西给她。   温芷秋仅看了几行字,就羞得不敢再继续看下去,猛地合上书籍,轻喘了几口气,警惕地看了眼周围。   心底有道声音在指使着她再次翻开,温芷秋鬼使神差般又一次将书翻开。   书中的描写看得她一次次想将书紧紧合上,但眼睛却不自觉一字一句往下看去,身体开始攀上一股莫名的燥热来,手心也逐渐渗出些汗。   书中的女子不断感受到舒畅和欢愉,本只是一些文字的描写,却无端在温芷秋的脑海中蹦出画面来。   男子的脸变成了卫珣,而那女子也变成了她自己。   这些字眼怎么看都不像是痛苦的描写,不仅不痛苦,温芷秋还从话本的字里行间,读出了女子的快乐。   温芷秋脑海中不断浮现出自己和卫珣的画面,可画面中,她并非痛苦地哭哭啼啼,像是有些受不住那番感觉,但却又紧紧回抱着卫珣。   那些字眼描写得十分细致,导致温芷秋脑海中的画面越发清晰,搅得她脑中混沌不堪,全是些没法见人的东西。   院门前一道身影走近,脚下的脚步声并不轻,院中的少女却丝毫未能察觉,她涨红着一张脸,目不转睛盯着手中的话本,不时紧张地吞咽一口唾液,又不是瞪大了眼仿佛看到了什么令她无比震惊之事。   直到身后突然压来一股带着淡淡酒香的气息,耳畔便猝不及防传来与脑海中男子同样的低哑声线:“小姐在看什么?”   “啊!”温芷秋几乎是当即就吓得尖叫出了声,手中的书本霎时被扔飞了出去。   卫珣眼疾手快,长手一伸,稳稳接住了那本书。   温芷秋脸色一变,连忙起身上前就一把抢过那本书紧紧攥在怀里:“不许看!你怎么走路都没声,你想吓死我吗?”   脸上的热烫还未褪去,温芷秋一双杏眼瞪得圆圆的,胸口微微上下起伏着,显然吓得不轻。   卫珣有些冤枉,自己走路声音不小,是她自己没有听见罢了。   “天色渐暗,若要看书,便进屋点上烛火再看,莫要伤了眼睛。”卫珣好心提醒着。   【男人在院中勾起女人的下巴,唇角攥着一抹笑,低声道:“天色渐暗,夫人若是想,你我进屋行欢愉之事可好?”】   “啊!”又是一声大叫,温芷秋仿佛被谁踩了尾巴一样,顿时后退了好几步,“我不进屋!”   卫珣皱了皱眉,被温芷秋的一惊一乍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垂眼看向温芷秋怀中的那本书,她究竟是看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将她吓成了这样。   温芷秋也被自己的声音唤回了神,这才觉得自己有些咋咋呼呼了,连忙又往前了几步,故作镇定问道:“你怎么来了,宾客们都离开了吗?”   卫珣顿了一瞬,才缓声道:“我不胜酒力,再喝怕是要醉了,这便找了借口先行离开,故而来看看你。”   温芷秋愣了一下,思及卫珣上次喝了酒将她抵在门上,脑子里那些不正经的东西就又一次涌上了心头,慌慌张张道:“我有什么好看的……”   卫珣上前半步,视线仍落在她怀中的书上,问:“那你方才在看什么?”   卫珣一上前,温芷秋就下意识后退,一方面不知自己为何面对他时,莫名生出些紧张来,以前明明不会这般紧张的,连眼睛也不知要放哪才好,另一方面又担心自己方才看小黄书叫他知晓了,那可太丢脸了。   可卫珣似乎很想知道一般,步子渐近,就盯着那书本看,温芷秋慌乱后退,忽然脚下一滑,不知是绊着什么了,后一步一落空,身子瞬间就失去了平衡。   一声惊呼,身体向后仰去,温芷秋还未反应过来,腰间一只有力的臂膀稳稳接住了她,宽厚的手掌紧握着她的腰,一用力,她整个人就被拉了回来,撞进了一个温热的胸膛。   温芷秋惊愕地瞪大了眼睛,似是还没反应过来自己险些摔倒,又幸运得救了,直到感觉头顶一道灼热的视线看来,一仰头,便见卫珣俯着头,正直勾勾地盯着她。   若有似无的酒香萦绕在周围,这气息甚至还没有上次的一半重,怎会叫人喝醉。   卫珣揽着不盈一握的纤腰,手心处柔软一片,衣物相熨,温芷秋身前的绵软正与他的坚实紧紧贴合在一起。   属于他的热息把她团团笼罩了起来,温芷秋下意识想逃离,脚下却像是生了根一般动弹不了分毫,心骤然跳得激烈。   卫珣呼吸渐重,两人离得极近,气息更是缠绕在了一块,漆黑湛亮的眼眸中,倒映着此刻温芷秋那张娇艳的脸蛋,无措地看着他,微张着嫣唇,仿佛一只无意间闯入陷阱的小鹿。   卫珣的眼神热得像是把她给烫伤一样,温芷秋下意识动了动身子,小声道:“多、多谢,我站稳了,可以放开我了。”   就好像陷阱中的小鹿在对猎人道:“我不小心掉进来了,你可以放开我吗?”   当然是不可以。   卫珣手下的力道未松,看着她一张一合的唇瓣,本并未叫他混沌的酒劲,却不知怎的忽的一涌而上,呼吸有些粗重,眼神也是无比的幽深,开口时,嗓音便带上了难以言喻的沙哑:“秋宝,我想吻你,可以吗?”   温芷秋身子一颤,脑子瞬间一片空白。   说是在问她,可卫珣却丝毫未有给她反应和回答的时间,在他话音落下的一瞬,高大的身躯俯下,随即便低下头攫住那嫩红的双唇。 第38章   山头隐去了落日的最后一道余晖, 天边泛起绚烂的色彩,云层斑斓的颜色映照在大地,小院的榕树下两道相拥的身影在地面映出长长的影子。   直到天色终暗, 温芷秋惊愕的瞳眸中, 眼前的身影也陷入了夜色中。   卫珣放大却毫无瑕疵的容颜倒映在她的眸底,唇上的触感太过真实, 混合着他带着酒香的呼吸, 与梦中每一次所见都不一样。   紧贴着她的胸膛那般坚硬,映在唇上的温热却柔软得不像话, 胸腔涌动出一股陌生却又酥麻的悸动, 方才便乱了节拍的心跳声,顿时像是雷鸣一般,几乎要要从胸腔中冲撞而出。   她被动承受着他的夺取,丝毫不留余地的进攻, 卫珣无师自通地窜入她的呼吸之中,唇下馨甜的温软叫他几乎迷失在这温香软玉之中。   温芷秋逐渐有些呼吸困难,她无助地探手想要将其推开,一切就如梦中一样,稍有动作, 便被抱得更紧,丝毫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双腿开始发软, 浑身上下的感官似乎都混乱了,空白一片的大脑让她几乎无法思考, 只能徒劳地攀附着他宽阔结实的肩, 从唇缝中发出细碎的呜咽声。   卫珣平日里的冷硬在此刻化为乌有, 热情绵长的吻像是要将心中涌动的情愫全数倾泻而出。   他的确在酒劲的迷惑下有些冲动了, 她会怪他的鲁莽,气他的唐突,卫珣微微抬眼,幽深的眸底中倒映出不知何时闭上了双眼的温芷秋,少女面颊绯红,微颤着浓密的长睫,无措又慌乱。   真是,可爱极了。   温芷秋生涩的反应令他有些欲罢不能,唇间的气息变得愈发粗重,揽着她软若无骨的手忍不住轻捏起她的腰窝,舌尖不断追寻着她,肆意汲取她的甜美,周围的温度都开始攀升,喘息间甚是还发出了令人羞耻的水声。   直到小腹处忽的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变化,温芷秋登时理智回炉,吓得下意识唇上一重,齿尖咬了那双欺负她的罪魁祸首,一把推开了卫珣,当即就恼羞成怒道:“你你你!你怎敢!我没同意!我没答应!你怎可这般欺负我!”   话语间,她慌乱的视线瞥见卫珣的身下,原本平坦的长袍此刻却隆起一处明显的轮廓,登时就又要跳起来。   卫珣注意到温芷秋的视线,瞬间明白了什么,有些无措地抬起手乖顺地后退了半步:“我并非有意欺负你的。”   一听这话,温芷秋更是气得不行,抡起拳头就朝卫珣的胸膛打去,一拳拳毫不留情,却被那坚实的胸膛弄得自己手背生疼,一瞬间委屈就涌了上来,红着眼尾怒道:“不是有意的那就是故意的了!你就是故意欺负我!你上次喝了酒也欺负我!”   正要再打过去,手腕却忽的被卫珣一把抓住攥进了手心里,轻揉了两下,怕她将自己给弄疼了,而后才沉声道:“上次我未曾欺负你。”   温芷秋一愣,抬眼瞪去:“你不是说你喝醉了不记得了?你骗我?”   卫珣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也没露出半分懊悔之意,反倒坦然道:“我记得,秋宝,我喜欢你。”   再次听见卫珣的表白,温芷秋仍是难掩心中的惊愣,慌忙收回被卫珣握住的手,上前就捂住他的嘴惊道:“不许说喜欢我,也不许那般唤我!”   卫珣皱眉,隔着她的手闷声道:“为何,你方才还来偷看我。”   !   “我没偷看你!我、我是去……是去寻清玲的,我不是偷看你!”温芷秋否认得太快,似有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说完也觉得自己没了几分底气,缓缓收回手小声补充道:“总之不许喜欢我,我又不喜欢你。”   卫珣默了一瞬,盯着温芷秋又看了半晌,而后沉声问:“可你不讨厌我,不是吗?”   “我、我……”温芷秋想说出讨厌卫珣来叫自己占去上风,可“我”了半天,又压根没办法看着卫珣道出这句讨厌,本就一肚子火被他那直勾勾的眼神看得更是羞恼,一把推开卫珣大喊道,“不讨厌也不许你欺负我!”   说罢,略过踉跄两步退开的卫珣,一溜烟跑回了屋中。   卫珣站在原地顿了顿,唇上似是还残留着她的气息和温热,身体早已平缓了下去,但心里却仍旧沉溺在方才的柔情中。   视线一转,他瞥见石桌上,放书籍的箱子还留在那里,温芷秋手上那本被她拿着进了屋,卫珣犹豫着是否要提醒温芷秋把这些也带进去。   犹豫了片刻,缓步走到石桌前。   刚一伸手,方才重重关上的房门又“砰”的一声打开,屋里跑出一个慌乱的身影,嘴里还大喊着:“不许看!不许碰!”   温芷秋进屋才想起自己手上这本虽抢回来没叫卫珣瞧见,可院中还摆了整整一大箱,这才连忙又跑了出来,红着一张脸,连看也不敢看卫珣一眼,从他跟前一把抱起箱子,又再次跑回了屋中。   卫珣怔愣地看着紧闭的房门片刻,而后唇角噙着笑,转身离开了小院。   *   皇宫。   西域使者长途跋涉抵达京城,朝武帝大设宴席款待。   此次来京,使者向朝武帝进贡西域奇物,朝武帝甚是欢喜,酒过三巡,便提出比武切磋助兴。   朝武帝视线在自己的众多儿子中扫了一眼,却未曾见到老七的身影,眉头一皱,不由得低声问身后的太监:“玄羿还未归来吗?”   “回皇上,听说还在宫外养伤,近些日子皇后娘娘特意寻了位神医,想必不日便能将七皇子殿下治愈了。”   朝武帝有些不悦,他倒不是关心玄羿需得多久好起来,只是这与西域的比武,去年便是玄羿获得了最终的胜利,今年他不在,也不知自己其余这些儿子有没有长进,莫又像去年一般输得叫他丢了脸面。   西域的武士体魄魁梧健硕,他们的民族本就彪悍,在武力上,颇有力量,去年便是这位武士一举赢得了朝武帝膝下的所有皇子,最后却败在了玄羿手上,并且败得一塌糊涂。   他的战败不仅震惊了西域一方,更震惊了其余皇子,就连朝武帝,也突然一下注意到了自己这个从未用正眼看过的儿子。   也正是那一次比试,让皇后心里起了坏,没过多久,就设计陷害了玄羿,一举将人丢出了宫外。   此刻她坐在一旁看着登上台的武士冷哼了一声,这一年玄笠各方面都进步了不少,去年他会落败,也只是那几日正巧感染了风寒,今年玄羿也不在,能大获全胜的定是玄笠无疑了。   武士站在台上看了一圈,有些疑惑怎么未见到去年的对手,除去那一位对手,其余的,他几乎连名字都记不住,更别说样貌了。   比武很快开始,一个个皇子接连上阵,却都难敌强手。   朝武帝面色上显露出了不悦,还是一样的没用,他不知自己子嗣繁多,为何却无一人像当年的他,真当是生活过得太安逸了,一个个都养得娇生惯养了。   直到玄笠上场,他与武士相对行礼,随后开始出招。   皇后有些紧张地看向比武场,武士已是接连对战数局了,体力上应当能让玄笠占去上风,只要赢下比武,定是能在皇上心中留下好印象。   玄笠对战得有些吃力,西域武士果真强大,他本以为自己的武艺进步神速,定是能轻松赢下,可同去年一样,他仍是被打得节节败退。   玄笠紧咬着牙关,如今朝武帝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但却仍未立储,即使宫中除了他不会再有旁人有能力继承帝位,但近来他却听闻朝武帝似乎在为十四皇子寻找支持。   一个毫无作用的小屁孩,他绝对不能让他抢走了自己的皇位,他必须在皇帝面前做出些成绩了。   趁着武将轻敌的间隙,玄笠一剑朝他刺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掉了武士的武器。   武士一愣,动作停下了,方才他对战得有些走神,想起去年与那位对手打得酣畅淋漓,今年却是毫无乐趣,这便被钻了空档,不过无妨,再打下去也没什么乐趣可言,这便拱了拱手,道:“是我输了。”   一直仅提着一口气的皇后这才松了口气,朝武帝似乎能看出玄笠赢得并不怎么光彩,但好在是赢了,脸色也缓和了些许,但也丝毫没有半分惊艳,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西域使者见状也并无太大的情绪起伏,武士前面赢得不费吹灰之力,最后输了,也算是给□□皇帝一个面子了,这便笑呵呵地道:“□□当真是人才辈出,十皇子好气魄,真是叫人敬佩啊。”   “使者过奖了。”   “不知十皇子殿下可有婚配了,若叫我们公主瞧见如此英勇健将,定是会一见倾心。”   这便是本次西域前来的本意,西域公主今年已到适婚年龄,与□□联姻,自是能够促进两国交好,来此之前,西域国王也与朝武帝通过书信,不过朝武帝并未有正面回答。   玄笠愣了一瞬,还未作答,皇后便先一步道:“倒是可惜了,玄笠虽还未有婚配,但近来倒是见他瞧上了一位姑娘,整日魂不守舍的,说来都叫人笑话。”   朝武帝一听,不由得问:“哦?是哪位爱卿府上的千金,朕可得替玄笠把把关。”   “回皇上,大理寺卿温大人府上那位,臣妾瞧着也是不错的。”   “温爱卿?朕记得他府上,仅有一位千金不是?”   皇后点了点头:“正是那位。”   皇后便是打算提前先给朝武帝这边说道说道,待温廷元这边回了京,很快便能赐婚下来,那温家这边,也就没了拒绝的余地了。   朝武帝眉头一皱,道:“玄笠是在何时认识她的,朕听说,前些日子,温爱卿在江南为女儿定亲了啊。”   “定亲?!”   酒席散后,皇后沉着脸色,一脸忧心忡忡地回到了自己宫中,叫来了自己的心腹,冷声吩咐,“江南那边是怎么回事,温廷元出发前你们不是才调查过,怎么短短几日那女子就定亲了。”   心腹也是刚得知的消息,连忙惶恐道:“回皇后娘娘,此事也是今日早朝时,朝中与温大人相熟的一位大人说起的,说是那位温姑娘在大雪封城前便先一步去了江南,而后便与自己府上一位护卫相恋了,本是想瞒着,结果待温大人和夫人抵达时,两人相会被撞了个正着,女子名声在外,若是不成亲很难收场,这才急急忙忙定了亲,要将那名护卫招入府中为婿。”   皇后眼里闪过一抹幽暗的狠厉:“护卫?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护卫!立刻派人去查!”   十四皇子那边已经有了几派政党支持,她决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让十皇子的立储受到半分影响。   区区一个护卫,她倒要看看,是什么情况坏了她的好事。   作者有话说:   手动感谢名单: 第39章   因着时间紧迫, 在江南定亲后,温家便很快出发返京了。   江南返京的这段路上,最叫人难熬的便是这段水路, 水上船只颠簸摇晃, 时常叫温芷秋感到不适,偏偏这段水路又要持续十来日, 每次行水路之时, 她都病恹恹地窝在船舱之中。   一般白日睡得多了,晚上便会有些睡不着, 一连几日都这般日夜颠倒, 到了夜里无人伺候,她又不想将已经熟睡的下人叫醒。   这天夜里,本就有些头晕的她,被一阵浪潮颠簸得忽的涌上了一股想要呕吐的感觉, 她生生压了下去,却仍是觉得不舒服,这便起身给自己倒茶水。   温芷秋此刻经受着这些痛苦便想着自己前世,每年都这般来回在京城和江南,旁人以为她是因着畏寒, 但只有她自个儿知道是因为常钦。   想起这人心里就更加不舒坦了几分,温芷秋端起茶杯,仰头便要一饮而尽。   刚喝下一大口, 船身忽的一颤,那一口热茶直接呛到了嗓子眼, 温芷秋顿时洒了剩下的大半杯茶, 手撑着一旁的圆桌便剧烈咳嗽了起来。   “咳咳咳……”   几乎是屋内有声音的一瞬间, 房门忽的被人推开, 门前背着光出现一道高挺的身影,匆忙窜入:“芷秋,你怎么样?”   话音落下,温芷秋一口气总算是顺了一下,一抬头,便见卫珣就这么大喇喇出现在了自己屋中,她惊愣地瞪大眼,道:“大半夜的,你、你怎么会在这?”   卫珣在桌前顿住脚,视线落到洒了一地的茶水上,这才反应过来,温芷秋只是被茶水呛到了,并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这才缓缓松了口气,低声道:“你这几日不舒服,怕你夜里没人照顾。”   温芷秋一愣,盯着卫珣看了好一会,言下之意便是,他夜夜在此守着她吗?   前几日她夜里虽是醒了,但也只是有些烦闷地睁着眼,而后翻来覆去一阵便又睡了去,半梦半醒间似是听见门外有什么动静,但又好像什么也没听见。   应当是自己睡迷糊了吧,卫珣怎可能夜夜守在门外,今夜兴许是有何要事出现在船舱外,这便碰巧听见了她屋内的动静。   如是想着,温芷秋开口问道:“今夜可是水上出了什么事,这么晚你还未去休息。”   卫珣默了一瞬,眼底流出些许无奈的神情,但瞧见温芷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眉眼间又松缓下来,直言道:“无事,我是专门守在门前,怕你夜里需要人照顾。”   温芷秋一听,下意识攥紧了自己的裙摆,怔怔地抬眼看着卫珣,心里边竟觉着有一丝丝的……欢喜?   似是听见令自己满意的答案了,连眉眼间也带上了些许喜色,但仍是小声道了一句:“你已经不是下人了,不需要这般守夜……”   “但我是你丈夫。”卫珣一字一句道,而后又补上一句,“未来的。”   温芷秋瞪着眼睛小声惊道:“我们是假定亲,不会成亲的!”   卫珣眸色一沉,忽的上前半步,身子径直逼近了温芷秋,即使两人并未相触,她却霎时感觉到了独属于卫珣的高热体温,夹带着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气:“秋宝讨厌我靠近你吗?”   “不许这般唤我!”一声“秋宝”,叫温芷秋霎时连腰都软了。   近在咫尺的男性气息包围在这狭小的船舱之中,这叫温芷秋避无可避地想起那日在院中的榕树下,他贴得极近,两人唇舌相交的夜晚。   那缠绵又暧昧的回忆让她霎时脸上染上了红晕,身子也不自觉燥热起来,如此奇怪的感觉,叫温芷秋下意识就想往后退开,步子微微后退半步,脚后跟却踢到了身后的矮凳上,她并未要摔倒,腰肢却忽然被卫珣手臂一揽,原本正退开些许的距离,一下被拉近到紧密贴合在一起。   温芷秋被这突如其来的东西吓得呼吸停滞了一瞬,待回过神来,便发觉自己下意识双手便攀在了卫珣结实的臂膀上。   不是头一次与他这般亲密了,温芷秋倒少了些慌乱,仅是皱着眉头扭了扭身子道:“我并未要摔倒,我能站稳。”   绵软贴合在坚实的胸膛上,这一扭,叫卫珣的身体瞬间紧绷了起来,但他却并未松开:“秋宝,我不是怕你摔倒,只是想抱你。”   温芷秋瞪着眼睛看向卫珣,没曾想他这般明目张胆要占她便宜,还坦荡荡给说了出来。   几欲张嘴说点什么狠话想叫卫珣放开,却一口气堵在嗓子眼里,竟就这么任由他抱着了,到最后也只没了什么底气小声警告他:“爹娘就在隔壁的船舱,你大半夜在我屋中,若是叫他们瞧见了,非得打断你的腿不可,还有,我说了不许这般唤我。”   看着温芷秋这副模样,卫珣嘴角带上了一抹笑,声音不自觉的染上了几分喑哑,嘶哑低沉道:“他们睡了,不会知晓的,称呼,也是老爷叫我改一改的,为何不许这般唤。”   “那、那你那日不是说唤芷秋吗,怎可、怎可唤得这般……”   腰肢上的手掌带着叫人难以忽视的热度,两人隔得很近,温芷秋有些不敢抬头去看他的眼睛,微微垂着头,一想到卫珣那般低哑的唤自己“秋宝”,一时间也不知自己到底是想制止他,还是想再听一次了,说到后面,声音便更小了。   卫珣沉沉地看着怀中的少女,另一只手缓缓探去抬起了她的下巴,一张染着红晕的娇俏脸庞出现在眸底,哑着嗓子轻笑道:“那日看你对此有些失望,便想,秋宝应当是想让我唤别的称呼,对吗?”   心思被一语道破,温芷秋慌乱解释道:“我、我哪有失望,我没有!”   随后又觉自己这般有些欲盖弥彰,显得一点也不坦诚,最终还是小声承认道:“只是觉得有些生分罢了。”   粗粝指腹下小巧的下巴光滑细嫩,被迫抬起头的少女没法将视线从眼前的男人脸上移开,只得带着几分羞怯看着他,这副模样落入卫珣眼中,只叫本就紧绷的身子,更加燥热了几分。   卫珣的拇指轻抚上她的唇,上次的记忆就像是冲破理智的束缚一般一股脑涌了上来,他记得她唇间的馨香,贪恋那抹柔软,更沉溺在她不自知的回应中。   想吻她。   卫珣便这样问了:“秋宝,可以吻你吗?”   温芷秋一惊,上次卫珣便是这般,说是在问她,却压根没给她回答的机会,不由分说便将她吻了去。   这一次她学聪明了,卫珣话音刚落,她连忙抬手,手背立刻挡住了自己的唇,瞪眼道:“不可以。”   被温芷秋抢了先,卫珣动作顿了一瞬,而后却伸手握住她的手背,沉声道:“秋宝,你不讨厌我亲近你的,不是吗?”   “是、是不讨厌。”温芷秋不是擅于撒谎的人,心底当真是不讨厌的,便如实回答了。   走神的片刻,握着她手背的大手便将她的手拿了下来,卫珣目光沉沉,额头抵上她的额头,两人几乎要吻上,他却耐心问道:“既然不讨厌,为何不可以?”   如此亲密的姿势,温芷秋羞得满脸通红,但她应当是要奋力推开的,身体却诚实地一动不动,任由他抱着自己,任由他拉着她的手,也任由他越靠越近。   脑海中没法思绪出这个问题的答案,最终也只是声音微颤着道:“可我若允许了,你便会欺负我。”   卫珣不知温芷秋这小脑袋瓜里究竟在想什么,她似乎总在说他欺负她,可他未曾欺负过她,几乎是将她捧在了手心,如此还不够吗。   卫珣低下头在温芷秋的唇上亲啄了一下,在温芷秋愣神间,他已经凑到了她那圆润小巧的耳垂旁,低而哑的道:“这般算欺负吗?”   男人呼出的热息拂到温芷秋的耳垂上,身子麻得轻颤了一下,脸烧得更加厉害,但仍是老老实实答道:“不是这个欺负。”   “那秋宝说的是什么?”   耳畔男子低磁暗哑的嗓音几乎搅乱了温芷秋全部的思绪,他们如此亲密的抱在一起,就似一对真正的夫妻一般,但意外的,温芷秋不讨厌,也不害怕,甚至贪恋着这样的亲昵。   卫珣的吻,带着温热和柔软,即使他上一次的亲吻激烈得她有些承接不暇,但不可否认的是,她自己也沉迷在了其中,甚至是喜欢他吻她。   卫珣兴许不知自己的嗓音有多么蛊惑人,这般唤着她“秋宝”,叫温芷秋在这么一瞬间,觉着自己或许是真的有一点喜欢他的。   她总在回避那些有关她对他的感情的想法,找了许多借口,却最终无法说服自己,因为那些借口,都不成立。   或许不是一点点,是很多点。   温芷秋抬眼与他对视,卫珣的眼眸中映照着满满的都是她的身影,她能感受到他的情意,也认清了自己的心绪。   相拥之际,便有些情不自禁地抵着他的双手,不自觉的攀附上了他的肩膀,相互的气息更是紧紧痴缠在了一块,开口时便像是被卫珣传染了一般,嗓音带了些意味不明的低哑:“总之,你若答应不欺负我,我便同你亲近一些。”   说完,便觉更是燥得慌了,她竟说了这样叫人羞耻的话,这便是答应让他吻她了。   思及上一次激烈缠绵的吻,温芷秋眼睫微颤一瞬,被自己心中的期待激得有些脸红心跳。   下一瞬,腰间的手掌骤然收紧,卫珣神色一变,下意识护住了怀中的人,眼眸浓情散去,顿时蒙上一抹狠厉:“秋宝,船上来人了。”   作者有话说:   这周应该就会完结啦   手动感谢名单: 第40章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温芷秋神经霎时紧绷了起来。   卫珣严肃的神情显然不像是在说笑, 很快温芷秋也察觉到船舱外传来的异响,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寂静的夜中极为安静。   此处是江南去往青州的水路中段, 夜里正巧会经过两座城池中间的一个运货码头, 码头一般会在晚上的是时候上货,天亮便会出发, 所以在夜里的时候, 这段路是畅通无阻并不会遇见船只的。   所以这几天夜里,船上巡夜的水手也会趁着晚上多休息一会, 此时除了控制室的船长, 几乎都入睡了,那船舱外的声音是哪里来的!   温芷秋紧张地拉住卫珣的衣角,卫珣握着她的手安抚道:“秋宝,在船舱里, 别出来。”   说罢,卫珣转身从船舱旁的小窗敏捷地翻了出去,屋中只留下温芷秋一人。   没过多久,外面便响起一阵拳脚相向的闷响声,动静不大, 丝毫不足以吵醒其余正在睡觉的人,可温芷秋在屋中却听得十足清楚。   怎还打起来了,究竟是什么人在夜里想要偷袭他们的船只, 是仇家吗。   温芷秋脑海中迅速思考着,可前世她并未跟同一起回京, 父母回京的路上也风平浪静, 那这些人就不是冲着温家来的。   是卫珣!   温芷秋意识到这些人是冲着卫珣来的, 顿时一股凉意从后背袭来。   听着外面的响动, 她完全没办法安然躲在屋子里,船上只有卫珣一人,对方来了不知有多少人,他一个人怎能敌得过。   要将其他人叫醒吗?   温芷秋很快又摇了摇头,自是不能叫人知晓的,卫珣的身份若是叫父母知晓了,只怕事情会更加复杂,来人应当是宫里的人。   船舱外的声音有一瞬忽的停息了下来,温芷秋呼吸一窒,来不及思考更多,连忙打开了房门。   “卫珣!”温芷秋一声惊呼,只见甲板上横七竖八躺着好几个黑衣人,卫珣独站在中间,看来是解决了麻烦。   卫珣闻声回头,见温芷秋出来了,连忙上前拉住她:“不是让你在屋里待着,外面危险。”   卫珣一靠近,温芷秋很快闻见了血腥味,这才发现他黑色的衣袖上血淋淋一片,浸湿了衣袖却看不出异样,连忙拉住他的手:“你受伤了,快,进屋,我帮你看看。”   “秋宝在担心我?”卫珣扬了扬眉,刀剑无眼,方才的乱战中他并未察觉自己受伤了,此刻被温芷秋将手臂握在手中,这才感觉到了伤口处传来的刺痛。   温芷秋皱着眉头:“自是担心的!”   卫珣微微勾唇,转头看向地上躺着的人,沉声道:“得先将这些人处理掉。”   温芷秋点了点头,方才的打斗声令她心有余悸,地上的人也仅是晕过去了并未真的死掉,她有些不敢去碰那些人,便叫卫珣将人抬起扔进水里,她便负责将甲板上的痕迹清除。   即使那些污秽的血迹叫她感到害怕,但温芷秋也丝毫不敢放慢动作,心中有太多的疑惑,这些人显然是想要卫珣的命,前世她并不知卫珣最终究竟是如何找回身份的,可宫中显然有人不想让卫珣活着回去,或者说,卫珣会流落在外也与这有关。   卫珣身为皇子,既然这些人加害与他,那便是他的存在对那些人造成了威胁。   是皇后。   温芷秋很快想明白这一点,如今众子夺嫡,即使温芷秋并不怎么了解此事,但也知道皇后膝下的十皇子一心想要继承皇位,皇后会打上温家的主意原因也是在此。   如此说来,难不成宫中已经知晓了卫珣的踪迹,那卫珣此时岂不是处境非常危险。   正想着,温芷秋忽的转头,却见卫珣身后躺着的一人突然有了动作。   卫珣背对着那人,正将手上提着的一人往船下扔去。   扑通——   伴随着水声,那人起身的动静被完全掩盖了去,温芷秋霎时瞪大了眼,身体比思绪先一步反应过来:“小心!”   温芷秋猛地朝卫珣的方向冲去,从地上爬起来那人抽出腰间藏着的匕首直冲冲地就要刺向卫珣,卫珣迅速回身,温芷秋冲撞着就将他推开了两步。   刺啦一声,温芷秋后背传来令她面目扭曲的刺痛,皮开肉绽,霎时让她难受地皱起眉头来,身子落入一个宽厚的怀中。   刚要得手的刺客瞬间被卫珣单手掐住脖子提了起来,手臂上的肌肉都因愤怒而鼓胀迸起,卫珣眼底沉冷的光像是一把杀人的利剑一般,寒意和戾气吓得那人顿时身子颤抖了起来。   几乎是让人在痛苦之中度过了最后的生命,卫珣掐着那人,硬生生让他挣扎着窒息而死,连一句呼救也没能喊出声来。   温芷秋身子忽然悬空,人被卫珣打横抱一把抱了起来,她疼痛之余想到他手臂的伤,忙道:“你手上有伤,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从她的角度,仅能看见卫珣紧绷的下颌线,他面色阴沉,手臂上却尽量极轻地搂抱着她,眸色微微颤动着,像是在隐忍着什么,嘴唇微微动了一瞬,终还是抿着嘴,什么也没说。   惊吓大过伤痛,被卫珣抱回屋中后,温芷秋这才缓缓平息了下来,似是感觉也并未被伤得太重,只是毕竟是刀口划伤,但也不至于太过紧张。   一转头,却见卫珣仍是一副如临大敌般的模样,方才出现危险时,也不曾见他这样。   卫珣将温芷秋放在软塌上,转身在屋中的柜子里拿出药箱,他衣袖上的血迹逐渐凝固,他却无暇顾及,眼眸深沉得像是一汪深潭,开口时声线嘶哑暗沉:“秋宝,疼吗?”   本是并不怎么疼了,被卫珣这般一问,竟又涌上几分委屈来,似是想得到他更多的关心和疼惜。   温芷秋发觉自己面对卫珣时,总是没了那般坚强,其实前世她在逃亡之际,受过的伤比这重的都有,临死前的悲惨更是叫她至今都难忘。   但在她苦痛的命运中,有了一个人将她拉了出来,给了她庇护,给了她安稳,好似在他身边,她便有了无穷的安全感,不由自主地想依赖他,想看他满眼都是她的样子。   即使方才那般危机,她似乎也并不害怕,身体先一步做出动作,她也想护着他。   这便是喜欢吗?   温芷秋想,自己果真,并非只有一点点喜欢他。   温芷秋摇了摇头,低声道:“不疼。”   卫珣闻言,脸色却并未好转,深深地看了一眼温芷秋,而后才缓声道:“我替你上药。”   他低哑的嗓音带着沉重的情绪,伸手探去温芷秋衣襟时,也并未带起半分令人不适的唐突,温芷秋心跳一时间有些加快,缓缓褪去外衣,白皙的香肩裸露出来,在带着冷气的夜中,却攀上了一丝热意。   刀伤并不深,但印在温芷秋光嫩白皙的肩头,却十分刺眼。   卫珣方才打人有多狠,此刻替她上药的动作就有多温柔,待到药酒沾上伤口,一阵刺痛还是叫温芷秋轻颤了一瞬身子,身后传来卫珣沉沉的声音:“为何要冲过来。”   即使是那匕首刺上他的身体也无所谓,可为何偏偏伤到了她。   温芷秋垂下眼帘,并未看到卫珣的神情,却听出他语气中浓浓的自责,默了一瞬才柔声安慰道:“看到那人起身刺向你,来不及多想,便冲上前去了,我没事的,只是一点小伤,并没有很疼,很快就会好的。”   卫珣沉默了一阵,悉心将伤口处理过后,道:“你不问他们为何找来吗?”   温芷秋一愣,没曾想卫珣会直接将此事这般问了出口。   其实他未说,她也早已猜到,就算她并未从梦中知晓他的身份,但一个普通的奴隶,又怎会突然招来刺客。   卫珣一直在温府隐藏着身份,他知晓温家曾去查探过他的来路,但温芷秋却一直未曾问过他。   知晓他的身份并非什么好事,只会招惹来更多的麻烦事,他起先并不打算告知温芷秋,也不会叫温家知晓他的身份,可今日一事似是已无法再隐瞒下去,他想与温芷秋相守,可他身边危机四伏,今日叫她受了刀伤,下次不知还有何等危险会悄然来临。   如若在他未曾注意之时,卫珣不敢去想,仅是想到那般可能性,便觉得心痛难忍。   他还不够强大,还无法给她最周全的庇护,他本只打算回京背水一战,将他所遭受的苦难以数万倍奉还,他的仇恨他的孤勇,皆在遇见温芷秋后,悄然有了改变。   他想和她有个家,想叫她永远如现在般明媚,想叫她能毫无顾忌地被他拥在怀中,不再遭受半点苦难。   温芷秋忽的回头:“卫珣,你想离开对吗?”   卫珣怔然,他还并未说出口,却先一步被温芷秋道出了口,他默然看着她,却闻她继而缓声道:“那你还会回来吗?”   “会,一定会。”卫珣没有半分犹豫,从身后一把拥住了温芷秋,脸颊贴着她的肌肤,想用力将她拥紧揉进骨血之中,却又顾及着她的伤势,小心翼翼像是捧着世间珍宝一般。   温芷秋再次将头转回去,不知为何,突然松了一口气,一直以来因为那些梦境,她想着能借助卫珣来避免自己前世所遭受的苦难,可随着事情的改变,一切也都渐渐有了改变,她担心因为这些改变,会影响到卫珣原本的命运。   他要离开,自是有他的理由,有他要去做的事情,只要他还会回来。   “嗯,我等你。”   话音刚落,身后裸露的肌肤扑来一抹热烫的气息,温芷秋肩头微颤,下一瞬,便有柔软的唇触上了她的肩,轻柔得像是微拂过的羽毛,挠得心尖涌上悸动。   他的吻带着他心底浓烈的情绪,最终却化作了万分柔情,落在她的肩上,温软的双唇叫她脸红心跳,被一股酸胀的情绪填满了胸腔之中。   温芷秋怔愣回头,对上一双浓烈炽热的眼眸,卫珣的眼里倒映着她的身影,耳畔传来他低哑却又郑重的嗓音:“秋宝,我很爱你。”   温芷秋愣了一瞬,很快,唇角松动,嘴角带起的笑像是盛满了蜜一样甜。   她缓缓靠近,将她灼热的气息与卫珣交缠在了一起,屋中摇曳的烛火映照在两人脸上,窗户上映照出的两道影子不断贴近在一起。   直到她抵上他的额头,嫣唇微启,缓缓道出了她心底的情意:“我想,我也是。”   而后,便吻上那双,道着爱她的双唇。 第41章   卫珣走了, 旁人不知他是因何而走,只知温家的女婿在回京的路上便失踪了,两人刚定亲不久, 温廷元这边大肆操办, 一朝却丢了女婿,一时间外头传言颇多。   温廷元气恼, 背地里几乎要将卫珣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一遍, 温府上也战战兢兢,遭此糟心事, 担心温芷秋会想不开郁郁寡欢。   可卫珣失踪一个多月以来, 温芷秋并未有什么异样,离了水路她的气色也逐渐好了起来,除了有时会怔愣地看着一处发呆,其余的负面情绪却一点也没有。   她只是有些想他。   而这短短一个月间, 温家一行人还未抵达京城,却有京城的变动传入耳中。   听闻皇上突有一日卧病不起,原本计划的春节之际的宴席也临时取消了,皇上病重,宫中提心吊胆, 大臣们轮番上奏,恳请皇上立下太子,但储君之位仍是未有定夺。   如此一来, 宫中各派的明争暗斗便逐渐浮上了水面。   然而在这时,有传闻称, 离宫许久的七皇子突然回宫, 早的时候有人传七皇子在宫外遭遇不测身亡, 如今突然完好无损的回来, 便有人像见了鬼一般,吓得不轻。   温家抵达京城后,似是朝中出现动荡,温廷元每日忙得几乎没时间着家,外头的风言风语越传越烈,温芷秋也不由得有些担忧了起来。   传言中突然回宫的那位皇子,一定是卫珣,知晓他现在平安无事,温芷秋却又担心他能否在如今混沌不堪的皇宫中得以生存。   春节那日,以往热闹温暖的节日,却因着如今的形势,仅有温芷秋和温刘氏两人一同度过。   母女俩在一起说了许多话,从她小时候,到将来。   当晚,温芷秋便做了一个梦。   梦中,卫珣带着丰厚的聘礼回到了温府,衣冠笔挺的男人如今已是位居高位。   在朝武帝驾崩后,卫珣便扶持着祺贵妃膝下的十四皇子登上了帝位,十四皇子年幼,祺贵妃垂帘听政,卫珣手握重权,权倾朝野,而他,也如约回到了她身边。   那次梦中的场景再次出现在眼前,一家人其乐融融围聚在一桌,温芷秋羞涩地垂着头,耳畔是父母正商讨着她的婚事。   原来这桩婚事当真是她和卫珣的,她当真会嫁给卫珣,成为他的夫人。   在梦中,他们的婚礼异常盛大,几乎叫全天下的人都知晓了,那个一步步从泥沼中攀出的男人,最终娶得了他心爱的女人。   卫珣带她去了他生母的坟前,至此温芷秋才知卫珣有着怎样的过去。   出生丧母,他便被喻为不祥之物,那年朝武帝极为宠爱他的生母,却因他的降生,夺去了他爱妃的生命,于是所有的罪责全数怪在了一个襁褓中的婴儿身上。   卫珣生来便不得宠,皇帝的漠视,便引来了周遭人的看轻,他在宫中如履薄冰,起初以为自己只要能出人头地,便会拾回众人对他的尊重。   小小年纪的七皇子初次崭露头角之际,却也给他带来了杀身之祸。   身处宫中,只要会成为威胁之人,便会被权势所铲除,没有靠山更没有庇护的卫珣成了众人的眼中钉,他夜不能寐,周遭危机四伏。   直到那日他趴在宫墙外听见了皇后下达的命令:“把玄羿除掉,以免后患无穷。”   梦醒后,温芷秋在自己的床头看见了一支桃花,白里透红,娇艳欲滴,春日的微风拂来,带起阵阵花香。   她失神地看着虚掩着的窗户,清晨的阳光洒进屋中,是谁在她睡着之际,悄然送来了这支花。   *   温芷秋一直记得卫珣离开前让她等他回来,她知晓他一定会回来,一定会平安回来,春天已经来了,她想他很快便能披甲而归,迎娶她过门。   温芷秋权衡之后,也决定将卫珣的身份告诉父亲,她无力帮上他些什么,可她想让卫珣知道,他并非一个人在战斗,她会在原地等他回来。   温廷元知晓此事后,沉思片刻才缓缓开口:“此前确有传闻称宫中的七皇子身受重伤,被送往宫外寻名医为其医治,可七皇子久未归来,早已有了七皇子不治身亡的传闻,如今正巧在卫珣失踪之际,七皇子归了皇宫,如此说来,他当真有可能是那位七皇子,不过秋秋,你是如何得知此事的?”   温芷秋垂下头来,有些紧张地搅了搅手指,一时间也不知用何理由去告诉父亲自己所知道的一切,若是说这些都是她梦见的,未免也太过奇怪了。   不过好在温廷元也并未追问,只是又换了个方法问道:“秋秋这是想让为父站七皇子一派吗?”   温芷秋很快点了点头:“他与我早已定亲,自是温家的人,是女儿未来的夫婿,女儿……女儿这辈子,便认定他了。”   如此坦然在温廷元面前承认了自己的感情,温芷秋仍是有些不好意思,但当她道完抬眼时,眼底又是对这份感情坚定不移的信念。   “七皇子近来将被打入冷宫的祺贵妃接了出来,在皇上病重之际,又将整个宫中搅得一团乱麻,朝中看来要变天了。”   果然事情都如她在梦中所见一般,卫珣的目的是将祺贵妃膝下的十四皇子扶持上位,那皇后那边自然也不会善罢甘休。   在与父亲谈论过此事后,温芷秋派人前去找到了前世在牢中自杀的那对证人夫妻,打压皇后一派的势力,自是要先铲除她手下的重臣。   李太尉作恶多端,贪污银两,迫害百姓,早就该得到他应有的惩处,前世他们家因为李太尉一案凄惨收场,如今温芷秋不会再叫这样的事发生。   她不能在此时如此关键的时刻拖累卫珣,还叫卫珣为她的事分心,李太尉自然会遭到他应有的报应。   而后的大半个月中,温芷秋将那对证人夫妻安顿下来派人严加保护,从他们口中,她得知原来李太尉那边一直在用他们的儿子在威胁他们。   温芷秋推测,前世便是因为李太尉抓住了他们的儿子,他要求这对夫妻在牢狱中自杀,只要他们去死,便答应保全他们的儿子,而这对夫妻手上握有李太尉罪证的关键信息,他们死后他的罪证便会死无对证。   那对夫妻前世在牢狱中仅思考了一夜,他们无力再护着他们的儿子,可他们的儿子还年轻,还有大好的岁月,就这样,他们便信了李太尉的话,被冠以了畏罪自杀的头衔。   温芷秋不知前世他们的儿子最终如何了,但以李太尉的手段,又怎会让他们的儿子好过,只要留有一人在,他始终不安心,这一次,温芷秋在得知了这个信息后,迅速找到了他们的儿子。   温廷元这边早已掌握了李太尉的罪证,一举将其打入大牢中。   手下心腹被温家如此摆了一道,皇后无法再沉住气了,空中七皇子的手段极为激进,像是要不计后果一般,也要夺得这番权势。   原本她胜券在握,只要再坚持一会,待朝武帝驾崩,十皇子就能顺利登上帝位了,半路杀回来的七皇子打得她措手不及。   她必须要尽快采取措施,决不能叫自己的好事就这么被这个不详的怪种给坏了。   *   温芷秋在回府的路上被人敲晕了。   她在夜里前去安顿那对夫妻的小屋里,向他们告诉了李太尉获罪一事,在返回温府的途中便遭遇了不测。   随行的护卫不敌强手,死伤一片之中,她被人带走了。   待她再次稍有些清醒的时候,已然是在马车里了,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见马车里只有一个垂眸等候的丫鬟, 她顿时反应过来方才发生的事,下一瞬就想要起身逃跑,可刚一起身,身子又瞬间无力地倒了下去。   身体的不适令她瞬间明白自己兴许是被下了药,她努力想要分辨究竟是什么人将她抓走,可混沌的思绪却让她压根无法细细去思考。   身上涌上一股奇怪的热,温芷秋咬了咬舌尖,疼痛让她的思绪清晰了一些,开始隐隐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她动了动手臂想要支起身子来,却发现自己竟然浑身都使不上力气,身子一软,直接倒了下去。   坐在一旁的丫鬟察觉到动静转过头来,见她醒了也并不紧张,只是淡淡道上一句:“温姑娘莫要挣扎了,越挣扎,药效蔓延越快,还是老实待着吧,一会便能进宫了。”   进宫?   温芷秋顿时觉得有股凉意从脚底窜上,与浑身的燥热交织在一起,身子不自觉地微微颤抖起来。   以这种方式让她进宫,自然不是邀她去做客的。   春日的夜晚,凉风慢慢的吹拂,掠过车帘吹进来,让她艰难地找回了些许神志,脑海中挣扎一瞬,她费尽地呼出一口,虚弱开口试探着说道:“能…能让我喝口水吗?”   丫鬟闻声瞥了她一眼,像是也没打算当真就在车上将她折腾折磨,犹豫片刻后,从一旁取来水壶后,就着马车内放置的瓷杯给温芷秋倒上了一杯。   温芷秋虚弱地伸手去接,当丫鬟将瓷杯递到她手中的一瞬,她手上一松,盛了半杯水的瓷杯顿时掉落在地,发出碎裂的响声,热烫的水全数泼洒在了丫鬟身上。   丫鬟惊呼一声,被烫得面容扭曲,顿时半站起了身子。   就是现在。   温芷秋用尽全身的力气弯腰捡起地上破碎的瓷片,瓷片扎入手心的剧烈疼痛让她的思绪回炉了大半,在丫鬟还未回过神来之际,拿着手里的瓷片,纤细的迅速手臂环住了丫鬟的脖颈,对着的喉咙狠狠的一划——   鲜血涌出,丫鬟叫不出声来惊慌的捂着伤口,温芷秋药性未退,力道不重,也不知自己究竟制住了她没,撩开马车的窗帘,一个弯身便跃了出去。   温芷秋从小大第一回 做这种情,从行走的马车上滚落,整个人翻滚了好几圈,只觉全身上下都要被碾碎了一般,但疼痛也正好驱散了她体内的药性,当下也顾不得那么多,身后传来响动,来不及去看颤抖着手扔了瓷片,拔腿就跑。   前来绑架她的人兴许是想着给她下了药,便尽可能的少安排人在周围,以免人多引起注意,这便给了她逃跑的机会,但赶车的人和同行的人很快便注意到了马车内的动静。   一见人不见了,顿时喊了起来。   “快!快!温姑娘跑了!!”   “人跑了!快去追!”   “她被下了药跑不远,快!去追!”   夜晚的凉风吹在她身上,她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有这么用力的跑过,到底是身体被药性变得行动迟缓了,即使伤痛令她找回了些许理智,但体力仍是很快被消耗,脚下似有千斤重一般,她快要跑不动了。   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近,温芷秋脚下一个踉跄,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一般就要倒了下去,而下一秒她就被人紧紧的搂在了怀里。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坚实滚烫的胸膛,强健有力的手臂紧紧揽住了她的腰。   温芷秋怔愣一瞬,一抬眼,暗影中头顶的轮廓模糊不清,却又那么熟悉,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轻声问:“卫珣?”   卫珣脸色冷的仿佛结冰,在他们站定的一瞬,方才追赶温芷秋的人已经迅速追了过来,为首的男人手上拿着刀,指向卫珣就大喊道:“把人交出来,就放你一条生路,若是不交……”   那人话未说完,一道银光闪过,男人倒在地上连一声惨叫也未来得及呼出,鲜血喷洒,惊得温芷秋身子一颤,便闻卫珣声若冰霜道:“不交,你们都得死。”   而后赶来的几人被卫珣的身手吓住了,站在原地犹豫了一瞬,但仍是打算一齐冲上来,卫珣收回剑同温芷秋道:“等我一下。”   “闭上眼睛,很快。”   温芷秋微颤着身子闭上了眼,感觉卫珣从她身边离开,身体便又失去了支撑力开始绵软下来。   思绪开始不清晰,但身体还残留着卫珣方才抱住她的体温,她又见到他了,他来救她了。   像是因为卫珣的出现而安心下来了一般,耳畔传来几声惨叫,随后便是□□摔倒在地的声音。   像是过了许久,又像是只过了片刻,腰肢被温柔的力道再次揽住,温芷秋强撑着理智睁开眼,卫珣逆着光,将她笼罩在了阴影之中。   昏迷之前,她听见了卫珣低哑的嗓音:“秋宝,别怕,有我在,已经没事了。”   作者有话说:   下章完结!   手动感谢名单: 第42章 全文完   卫珣就像是出现在幻境中一般, 短暂地出现在她面前救了她,而后又没了踪迹。   那日,温芷秋被掳后, 温府乱作一团, 跟去的护卫死的死伤的伤,对方手段极其粗暴, 就是打定了主意要将温芷秋掳走, 如此架势,一时之间除了皇后, 再不作想第二人选。   就在温府焦头烂额一筹莫展之际, 温芷秋却又被人悄无声息送了回来。   温芷秋足足昏迷了两日,醒来后便是四处寻卫珣的踪迹,府上皆是称没有见过卫珣,她却坚持道是卫珣救了她。   温廷元起初以为温芷秋是被吓傻了, 身上伤痕累累不说,神志也有些不清楚了,担心她是思念成疾产生了幻觉。   可很快,朝中出现政变,一切都如温芷秋所梦见的那般, 皇帝驾崩,七皇子欲与祺贵妃共同扶持十四皇子登基,皇后这边自是不会坐视不管, 她为此早已准备了许久。   但她这头还未来得及出手,一场令人措手不及的刺杀, 就这样明目张胆地发生在了皇宫之中。   谁也未能想到, 七皇子会如此大胆, 丝毫不顾及朝中的暗流涌动, 他想杀,便杀了。   剑指喉头,卫珣阴寒着一张脸,居高临下踩在皇后身上:“动她,这便是你的下场。”   皇后惊恐地瞪大了眼,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着,她披散着头发,头顶的凤冠早就掉落在地,脸上带着血污,华贵的衣服满是破痕,整个人狼狈不堪,再无之前高高在上雍容华贵的模样。   皇后遇刺,朝堂之上明知是谁为凶,却无人敢言半字,一时之间各路大臣皆提着嗓子眼,唯恐自己这些年所做的罪证被查出来,七皇子的手段阴狠毒辣,毫无半点情面可言。   然而,七皇子似乎并未打算就此收手,一时间朝中人心惶惶,惶的是曾经皇后一派之人。   在十四皇子登基大典之后,七皇子被封摄政王,位居高位,手握重权,一举拿下朝中叛贼余党,整个朝廷天翻地覆,看似腥风血雨,实则却是处处在为天下铲除隐患。   直到三个月后的某一天。   温芷秋如往常一般坐在院中的榕树下望着天,她偶尔会这般出神,下人们知晓小姐在想念姑爷,但小姐总是不吵不闹。   卫珣在朝中的作为,温芷秋多少有所耳闻,他当真如梦中那般,一步步在向着他应去到的高位攀爬着。   如此便是最好的。   待一切安定下来后,他会回来娶她吗?   正想着,忽然院外传来一阵急促跑来的脚步声,温芷秋一抬头,便见映月慌慌张张出现在院门前,胸口上下起伏着,显然是跑了好一段路,大喘了几口气指着一边道:“小、小姐!外面、外面……”   温芷秋皱眉,起身上前几步道:“别急,你慢慢说,外面怎么了?”   “外面……”   话音未落,只见院前的林荫小道上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   温芷秋身子一颤,呆愣在原地,高挺俊逸的身影步步向她走来,迎着光,漆黑的瞳眸中映着她的身影。   映月回头一瞬便连忙低下了头,识趣地退到了一边,不再打扰两人的重逢。   温芷秋只觉眼眶有些发酸,仅是这般看着他,就好像快要哭出来了一般。   这几个月来的思念,和对他的担忧,皆在此刻,化作了眼底的颤动,她定眼看着向她走来的卫珣,直到那抹身影站立在她面前。   卫珣垂眼,伸手一把揽住了眼前娇柔的身躯,将温芷秋紧紧抱在怀中,直到真实感觉到了这令他日思夜想魂牵梦萦的温软后,才缓缓沉声道:“秋宝,我回来了。”   *   梦里未曾梦见,温芷秋也未曾有想过,卫珣这一回来,竟然是直接带着聘礼而来。   前院中,穿着盔甲的士兵将院子围了个满,下人小厮们忙碌着将一箱箱聘礼从外抬进来,温府的下人们探着头往外看去,眼睛瞪得圆圆的,似是在惊叹,这怎还未搬完,究竟有多少啊。   温芷秋有些走神地看着院子里一箱箱往里般的聘礼,耳边是父母和卫珣讨论着婚事的声音。   这场景还当真出现了,他们其乐融融,相谈甚欢。   回想自己惨死山崖再重活一世,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不过短短半年间。   温芷秋转过头来,视线落在卫珣棱角分明的侧颜上,他似乎瘦了,面容带着几分疲乏,但眼底的神色炯炯有神,似是听得很认真。   此刻的卫珣,又与梦中高高在上不近人情的冰冷模样有些不同,他们当真要成婚了。   大婚这日,温芷秋一大早便被下人们唤醒,云里雾里被一路簇拥着摆弄梳妆。   华贵的喜服,繁琐的头饰,温芷秋顶着比她头还重的凤冠,盖着红盖头被映月搀扶着上了花轿。   花轿绕着城中走了一大圈,卫珣昭告着天下,今日是他与心爱之人成婚的日子。   锣鼓喧天,热闹非凡,他们一路走来,终在此刻获得了圆满的结局。   直到温芷秋安静坐在新房中,等待着卫珣在外迎完宾客前来掀她的盖头,房门却突然被人打开,静悄悄的屋中响起一阵鬼鬼祟祟的脚步声。   温芷秋一愣,顿时浑身紧绷起来。   今日怎还会有人闯入,难不成又要出什么意外。   慌乱之下,那脚步声步步逼近,温芷秋心下愈发紧张,全然无法再装作听不见,一手下意识攥住了身下的床单,另一手迅速掀开自己的盖头。   正欲喊叫,却见跟前出现岳清玲猫着腰左顾右盼的身影。   “清玲,你怎么来了?!”温芷秋惊呼出声,瞪着眼睛看向她。   在温芷秋与卫珣定下婚事后,岳清玲立刻带着夫君千里迢迢赶往了京城,昨日抵达,今日便赶上了手帕交的婚礼,此刻她应当在前厅的宾客席上才对。   岳清玲嘴角一扬,笑得有些古怪,她半蹲着身子,怀里似乎还藏了什么,神神秘秘到了温芷秋身侧才轻声道:“好不容易我才溜进来的,这不今夜你的洞房花烛夜,我来给你送点好东西。”   温芷秋眨了眨眼,不明所以:“吃的吗?可是喜婆说,此刻不让我吃东西的。”   岳清玲瞥了温芷秋一眼,从怀里拿出一个圆形的盒子来,像是什么胭脂水粉:“吃什么吃啊,一会有你折腾的,还是莫要吃多了才好,我啊,给你带这个来了。”   温芷秋接过圆盒看了看,本以为是胭脂水粉,可拿在手中一看,却又不像那么回事:“这是何物?”   “这可是我的珍藏,大老远从江南带来的,你可得好好谢谢我。”岳清玲洋洋得意道,“当初我就是因着吃了不懂事的亏,洞房花烛夜这晚,没少叫我受苦,今日有了这,保准你夜里体验绝佳。”   岳清玲笑得一脸暧昧,温芷秋却听得云里雾里的,什么受苦,什么体验绝佳。   温芷秋垂眼看向手中的圆盒,缓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猛地瞪大眼道:“你你你……你是说,这个是,用来、用来,那个……那个的吗?!”   见温芷秋的脸庞肉眼可见的迅速涨红了起来,岳清玲知道自己这趟是来对了,要是不来,这傻丫头岂不还是啥也不懂。   岳清玲不能在此久留,这不合理数,于是连忙把圆盒打开,挑重要的点讲道:“这物名为月香膏,是房事之物,尤其是女子头一次行房事之时,有了它便能缓解那疼痛,还能体会到更多其中的欢愉。”   温芷秋听得面红耳热的,见岳清玲越说越直白,简直快要听不下去了:“清玲,你快别说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也太羞了,你别说了。”   温芷秋脸皮薄,可岳清玲脸皮厚啊,扒拉开温芷秋制止她的手,继续道:“不可不说,上次我便发现你这丫头啥也不懂,此事切不可因害羞给糊弄了去,你知道当时我与夫君,因着没用这玩意叫我吃了多少苦头吗,三天我都走不动道,你瞧你男人那模样,今日肯定不会轻饶你。”   温芷秋一听,心下猛然颤动了一下,似是想到了曾经梦中那些令她羞愤的画面,脸上红热更甚,心中也有了几分害怕:“用、用了这物便不会难受了吗?”   岳清玲想了想道:“也不是,因人而异吧,不过总归是比不用的好,你赶紧收好了。”   “因人而异?”温芷秋想到自己在梦中哭着求饶的模样,那她一定是那一类用了也同样痛苦之人,顿时更慌了,“不行,清玲,我害怕,我……”   “好了好了。”岳清玲摆了摆手,丝毫没注意到温芷秋的异样,东西送到她也得赶紧走了,“不与你多说了,一会叫人撞见可就不好了,我先走了,今夜好好享受吧。”   “诶!清玲!”温芷秋还在呼喊,岳清玲已是轻车熟路猫着腰迅速离开了屋中。   屋内再次恢复了安静,可温芷秋一颗心却砰砰直跳,手中拿着岳清玲送来的月香膏,不断地回想着梦中那些场景。   她本以为岳清玲一直被她夫君好生宠爱着,可没想到她在新婚之夜也遭此折磨了,那若换做是她,她可不想再像梦中那般了。   岳清玲说得这般可怖,若她的体质用了月香膏也没什么作用可怎么办。   心中的思绪越发混乱,直到温芷秋快把自己给吓死了,她终是坐不住了。   *   卫珣被一群起哄打闹的宾客一路闹到了新房门前,眼尾带着微醺的红,唇角带着浅浅的笑,今日是他和心爱之人成婚之日。   “好了好了,各位赶紧回吧,春宵一刻值千金,咱们还是不要耽误我们的新郎官了。”   “走了走了。”   “走吧。”   一群人笑呵呵离去,卫珣收回眼神,伸手触到了新房的门把手。   轻轻推开房门,唯恐惊扰了屋中的新娘。   可当他将房门一推开,视线抬起,却赫然看见,新房的窗户打开,窗边一个艳红娇小的身影正攀上了窗户,俨然欲要逃跑。   温芷秋被开门的声音吓了个激灵,一转头就看见卫珣正站在门前,深黑的眼眸直直盯着她,他嘴角那抹笑意正在肉眼可见的褪去弧度。   温芷秋夜没曾想卫珣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来了,她只是一时间太害怕了,把自己给吓坏了,她打算逃跑,又犹豫着是否要逃跑,来来回回在窗边翻上翻下,就连方才屋外不远处的声响都没能注意到。   卫珣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新婚之夜,他在新房的窗沿上看到欲要跳窗逃跑的新娘,这叫他如何笑得出来。   卫珣迈开步子就要向前,温芷秋一惊,当即心中更慌了几分,抓着窗沿的手一滑,身子顿时失去了平衡就要倒下。   “啊!”   身体摇晃的一瞬间,那道原本还在房门前的身影迅速冲了过来,腰上一紧,一双强健有力的手紧紧扣住了她的腰身,身体倒入一个宽厚热汤的怀抱之中,满鼻的酒香扑面而来,将温芷秋团团萦绕在其中。   卫珣一把将窗边的人拉回,揽着她的腰,执着她的手,语调轻柔,眼神却暗沉阴郁:“秋宝,天下皆是我所有,你想逃到何处去?”   温芷秋微颤了一瞬,下意识咽了口口水,想从卫珣的怀中挣脱出来,却一下被抱得更紧了几分,只得认命靠在他怀中,小声道:“我、我不是想逃,我只是,你不能那般欺负我的。”   卫珣盯着温芷秋看了一瞬 ,似是在思考她话中之意,很快又像是忽的想明白了什么,微微弯腰,手臂穿过她的腿弯,一把将人打横抱抱了起来。   “你、你还没回答我呢!”温芷秋一惊,下意识环住了卫珣的脖子。   待她反应过来之时,便被卫珣一把抱回了床榻上。   后背躺在绵软的大红喜榻上,面上压来一片阴影,卫珣的俊脸出现在正上方,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何为欺负?”卫珣嗓音带上几分暗哑,脸庞向下凑近,眼底倒映着温芷秋的面容。   温芷秋嫣唇微启,正欲说些什么,忽然唇上一热,卫珣放大的脸庞近在咫尺。   “这般便算欺负?”   温芷秋眼帘蒙上一层水雾,心跳不自觉地加快,开口时连嗓音都带起了娇:“不、不算……”   话音刚落,铺天盖地的吻便席卷而来,今日之后,她便是他的妻,那些一直隐忍在心底的念想,那些想要将她独占的yu网,侵占她的唇舌,品尝她的甜美。   温芷秋被吻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双手无助地攀在卫珣胸前,抓着他的衣襟,几乎要承受不住着狂风暴雨般的侵袭。   一吻结束,卫珣抵着她的额头,再次哑声问:“那这般,可算欺负?”   温芷秋已是被吻得不知今夕何夕了,那被卫珣包围的汹涌情意,流淌在两人之间的热潮铺天盖地笼罩着她。   眼前这个,是她深爱的男子,今日他们终得成婚,她又怎会觉得他会欺负她。   卫珣会保护她,陪伴她,爱她。   那可怖之事,如若是同卫珣,似乎也没那么可怖了。   温芷秋缓缓睁开眼来,看着眼前的男人,缓缓将手抬起,而后抚摸上了他的面容,眼尾泛着羞怯的红,开口时声音几乎微不可闻,却又带着几分坚定:“你若待我温柔些,轻一些,我便不当你在欺负我了。”   语毕,温芷秋捧着卫珣的脸,主动的不断向他凑近,在双唇贴上他时,抵着他的唇,轻声道出了她的爱意:“夫君,我爱你。”   卫珣身子一颤,下一瞬,再也无法抑制地,紧抱住身下之人,重重吻了去。   春宵一夜,烛火不知在何时熄去,迷蒙间,温芷秋在耳畔听见了那带着粗重喘息的回应。   “秋宝,我,很爱很爱你。”   作者有话说:   给追文的读者道个歉,拖了这么久,因为当时打算新来的一本数据不好,影响到了心态,一时间也没了灵感,断更这么久,直到今天才再次提起心情把这本的结局写出来   9月前本章下留评都发红包,另开一个抽奖,作为对小天使们的补偿,再次道歉   之后我打算全文存稿再发文了,我实在容易被连载期的数据影响心情,所以下一次开坑,一定是全文存稿,日更到完结的   下一本写《穿书后反派砸了我的铁饭碗》   为了进编制拿铁饭碗,云卿考上了宇宙公务员   以全宇宙倒数第二的好成绩,分配到了小说局快穿员的工作   面对第一个工作,穿成反派的早死白月光   云卿付出了一百二十分的激情   她出现在反派黑化过程中最阴暗落魄的时期,照亮他温暖他拯救他   云卿超常发挥,和反派爱得死去活来   最终死在仙族手中,完美谢幕   岂知,云卿死后,反派黑化值突破天际   云卿上一章领盒饭,反派下一章就带兵攻打仙族,把仙族屠了个干净   好家伙,男女主都给干死了,小说还没入v就全面崩盘   小说局慌乱之下改写了剧本,重启了小说世界   云卿再次进入这个世界中,拿起了恶毒作精女配的剧本   为顺利完成任务,云卿作天作地,放飞自我——   为了不和魔尊同住:一屋子暗色,死气沉沉还以为到了阴间,本仙女喜欢粉色。   第二日,英明神武的魔尊大人寝殿粉红蕾丝满天飞。   为了激怒魔族增加黑化值:仙女得喝清晨最清新的露水,这点小事都办不到,真叫人失望。   当夜魔界森林中,魔尊大人端着木盆从深夜站到天明。   为了花光魔尊的钱:这都舍不得买吗,魔族该不是要破产了。   结果逛到腿快断了,魔尊大人仍然面不改色利落付钱。   眼看任务毫无进展,云卿只好使出必杀绝技——   大婚当晚,司夜在寻乐坊中逮住了穿着华丽喜服正和三个肌肉猛男打麻将的云卿   【系统:反派黑化值100%,一级戒备】   云卿脸色一变,这就一步到位了?   头一次面上失了冷静的男人怒不可遏走向她   带着凉意的手扼住她的手腕,眼底阴冷的偏执几乎将她淹没   开口却又若无其事一般:“卿卿,赢钱还是输钱了?”   云卿傻眼:你到底啥时候黑化杀我,我再不领盒饭,铁饭碗都要砸了啊!   食用指南:   1.全文存稿,日更到完结   2.男主重生,前世被救赎的疯批美强惨,转世狂拽酷炫三界男德标兵   3.甜文1v1+sc+he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