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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夏，孤儿，联盟慈善机构抚养长大，刚刚完成基础教育，即将成年失去来自联盟的无条件供养。成绩不够格去接受更高等级的教育，金钱也不够，更没有什么出色的技能值得更高等级的学校提供贷款。 　　庞大的联盟疆域中微不足道的一个人类。 　　门外敲门的是她不咸不淡的朋友，只要有机会，双方都会毫不犹豫地抛下对方离开，如同记忆中以往曾经发生过的那样。 　　一个可怜的，孤单的人。 　　可是，她满意极了。 　　是人类啊。 　　是鲜活的人类的身体。 　　是可以随便动的，健康的人类身体。 　　她长长地松一口气，对镜子露出笑容：“现在，我就是何夏。” 　　唇角的弧度一点细微的变化，镜中人已经失去以往冷漠又失意的气息，有什么东西鲜活起来。一瞬之后，这一点不同也被抹平了。 　　“马上出来。”她大声地说。 　　姜芮按捺住心中的暴躁又等了两分钟，门终于打开了。她来不及去看何夏的表情，拉着她的手臂就开始狂奔：“快点，我们要早点去。” 　　何夏只来得及顺手带上门，就已经被她踉踉跄跄地拉出了住宅楼。 　　头顶的天空又蓝又紫，洒满了一天星斗。人造的卫星假装成半弯新月挂在天边，冰冷地注视大地。 　　这是人类疆域的边缘，头顶的星空与中央星域同样地广阔冷漠。 　　城市却已经热闹起来。 　　飞行器与代步器布满天空与地面，所有的人都直奔着一个方向而去。 　　包括此时的何夏与姜芮。 　　两人在人群当中穿梭，远远地传来强烈的喧哗，仿佛沸腾的水面，无法抑制地扩散。 　　“唉，叫你早一点你不肯，现在都排队到广场外面了。”姜芮踮着脚尖眺望广场的方向，不甘不愿地在机器人的指点下，走到一个长队的末尾站定。何夏紧随其后。 　　两人还没有站稳，身后的队伍以更快的速度蜿蜒开去，瞬间就看不到头了。 　　“广场里面大概能站两千多人，我们距离广场1.3公里……”姜芮在细细盘算还有多久才轮到自己。何夏在整理记忆，张望四周的风景。 　　自从变成一棵树之后，她再也没见到过这么多人。 　　仿佛是在做梦一样，持续了多年的愿望忽然变成现实。虽然不是自己的身体，却已经足够让她喜悦。就算要在这里等上一些时间，也没关系。 　　“半个小时就够了。”姜芮喜悦地说：“还好我们隔得近，来得也早。要是再迟一点，说不定纪要等到下午了。” 　　“是啊。”何夏言不由衷地赞同。 　　真好啊，她想，多么鲜活的气息。 　　“要是我能有星主的天赋就好了。”姜芮张望人群，充满期待地说：“那就不用担心以后的日子怎么过了。” 　　有人在旁边嗤笑，不屑的眼光轻飘飘地从她们身上飘过。 　　星主？ 　　哦，是的，星球之主。 　　何夏找到了关于这部分的记忆，升起莫大的兴致。 　　可真有趣啊，这个世界，居然还有凭借天赋成为星球之主这种事情。是什么样的天赋？何夏的手指蠢蠢欲动，好想看看能成为星主的人啊…… 　　“希望你有。”她真心实意地说。 　　如果有，那就让她看一看，到底和这四周的其他人有什么不同。 　　刚才嗤笑的人又冷笑起来。 　　姜芮的愤怒在看到对方身上的纹饰后化为乌有。她压低了声音对何夏表达自己的震惊：“居然是一个贵族，太不可思议了。我们这个星球，怎么会有贵族？” 　　贵族？ 　　哦，星主的……亲戚、后代、关系人，诸如此类的存在。又或者，联盟建立初期被授勋的那群人的直系后代。 　　何夏的目光好奇地落到那个贵族身上，是个少年，有一张在人类中算得上漂亮的脸，眉目之间有种与众不同的傲气。除去身上的装饰，他的灵魂与周围的人并没有什么两样。 　　她不感兴趣地移开了视线。 　　这样的目光仿佛让对方感受到了冒犯，令他不快地皱起了眉头：“一个没有常识，一个没有礼貌，平民之所以是平民，果然是有道理的。” 　　“星主天赋是亿万人中才有一个的奇迹，能成为星主的更是其中百里挑一的存在，你们这种人，居然也敢痴心妄想。” 　　周围的人群散发出敢怒不敢言的气息，落在这个小贵族身上的视线变得不善。 　　没有人站出来，没有人发出反对的言语。 　　“您说得对。”更糟糕的是有人附和。 　　那是一个少女，穿着连衣裙，短裙象盛开的花一样撑开，腰身极细。她有一张漂亮的脸，长长的睫毛在脸庞上投下阴影，卷翘睫毛下的眼中此时盛满了钦慕与敬佩。 　　“平民就该有平民的觉悟，不要总是妄想一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何夏若有所思地点头，指着那个小贵族对少女说：“就像你妄想他一样吗？” 　　那一瞬间，四周响起低低的轻笑声。 　　有谁看不清那少女眼中的野心呢，可是被人说出来，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少女的脸庞顿时失去了颜色，小心地瞟着那贵族的脸色。这样的视线落到何夏身上时，就变成了一种凶狠的表情。 　　人类真有趣，何夏想。 　　对，现在我也是人类了。 　　她的心情更好，甚至对少女笑了笑。 　　旁边贵族少年的表情仿佛吃了什么糟糕的东西一样难看，在他发火之前，机器人护卫走到他身旁：“尊敬的方澈先生，依据条例，您拥有优先检测权，请您跟我来。” 　　怒意迅速变成趾高气昂的炫耀，仿佛孔雀炫耀自己的羽毛一样整理自己的衣衫，他的视线在周围转一圈，留下不屑的冷笑，跟着机器人护卫离开。 　　队伍迅速地前进一位，没有人对他的离开发表任何看法。只有丢了脸的少女低着头涨红了脸。 　　姜芮目瞪口呆地注视何夏：“行啊何夏，胆子变大了。但是这样虽然能引起那个人的注意，也很危险啊。你要是出事，别带上我。我可不愿意去矿星待到死。” 　　“你觉得我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力吗？”何夏有些好奇，身体已经情不自禁地开始反驳：“他会注意你的。因为他最开始就是为了反驳你。” 　　姜芮：…… 　　她变得紧张：“他不知道我的名字，对吧？刚刚我们都没有说名字，也没有说身份信息，他应该找不到我们。还有，明明刚才那个女的让他更丢脸。”她到处寻找刚才附和的少女，看到对方的身影之后立刻松一口气。 　　然后，她开始抱怨，抱怨何夏不该开口；又开始期盼，期盼对方宽宏大量忘记这件事；时而又生出妄想，希望对方觉得何夏与众不同而记住何夏，忘记自己最好；如果可以，最好是让自己成为星主，到那个时候，就轮到对方来跪舔自己。 　　真是有梦想，何夏想。 　　被她当做垫底期盼的少女在旁边冷笑，那笑声与之前的贵族少年如出一辙：“别做梦了。就你，还星主？”她的视线不屑地从姜芮身上扫过，仿佛在看什么垃圾：“反正我是看不出来，你这种人有什么希望成为星主的。百亿人当中独一无二的那一个，你觉得可能落到你身上。这种白日梦，我都不敢做。” 　　她没敢与何夏说话。 　　姜芮瞪着她，却不敢说什么。她知道，对方说的也是事实。 　　四周一片沉凝，窃窃私语流淌。 　　“上个十年一个星主都没选出来。” 　　“今年估计也够呛，我们也就是过来走个过场。” 　　“万一呢？” 　　“连中央星域的旅游抽选都抽不中的人，你还做梦希望当星主？” 　　“没那个命的，别想太多。” 　　沮丧的气氛开始蔓延，姜芮已经刚开始考虑等会去干什么。 　　何夏移开视线，看着自己的手指。这个世界庞大广阔，大多数人类的心却一如既往地狭窄。 　　队伍缓慢地前移，她渐渐看到之前离开的贵族少年，与有着同样神态的人站在一起，旁观这一场盛大的仪式。 　　他的视线扫过人群，一秒钟都没有落在她们身上。在他眼中，她们根本就是不存在的人。 　　“下一个。”机器人说：“身份信息读取成功，请进入空置仪器。” 　　工作人员头也不抬：“真是浪费时间，到这种边缘星球，连星网都要迟一天。” 　　“最后一天了，忍耐下，”另一个人说：“等有身份信息的人检测完了我们就走。” 　　没有人关注即将进行检测的人群，没有人期待这里会出现一个未来的星主。 　　这里怎么可能有星主，联盟几万亿人，几百年了才那么几十个人成功成为星主，现在这群人里面有？工作人员宁愿相信夏天会下雪。 　　何夏就在这个时候进入仪器，两侧的面板关上，眼前被黑暗笼罩，亮光在眼前炸裂，她下意识眨了眨眼。 　　下一刻，面板打开，人群的喧哗在她耳边哄然炸响。 　　她听到一个高昂的声音宣布：“恭喜您！您具有星主的天赋！” 　　片刻之前还冷淡又高傲的联盟工作人员已经冲过来温柔而殷切地扶住她的手，激动又狂热地注视她的脸庞：“恭喜您！何夏小姐！” 　　何夏回头看到自己身后的仪器，闪烁的灯光与其他仪器别有不同。 　　刚刚从仪器中走出来的姜芮嫉妒地侧脸去看，想看看是哪个幸运儿，自己有没有攀上的机会。 　　然而，她看到何夏的脸，所有的笑脸都朝着何夏，小心地奉承。仿佛有什么猛然间敲了一下她的头，让她晕头转向几乎站不稳。 　　是何夏？ 　　是何夏！ 　　她在脑海中大声尖叫这不可能，身体呆呆地站在原地，被人粗暴地拉了下去。人群迅速地遮盖了她的视线。 　　然后，她才从刚才的记忆中清醒。 　　那个有星主天赋的人，居然是何夏！ 　　嫉妒迅速地爬满了她的心。 第2章 新来的星主，何夏 　　何夏被人小心地带到工作人员暂时休息的房间去。 　　负责她的工作人员自称叫做艾米丽，穿着长裙，笑容非常真诚，耳朵上的宝石耳坠闪亮。 　　“何小姐，现在测试尚未完成，还请您在这里稍微休息。在这颗星球上，您还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吗？如果有，请您尽管说出来，我们都将尽心尽力为您完成。等所有的人员测试完成之后，您将于我们一同前往主星。” 　　何夏想了想，原身的记忆当中，居然没有任何值得牵挂的会念。她的人生如斯乏善可陈，每一天都仿佛一只辛勤的工蜂，也只是为了活着而已。 　　她摇了摇头：“没有什么需要做的事。” 　　艾米丽笑容可亲：“好的，您需要换一个随身光脑吗？或者将您的朋友请过来陪您说说话？” 　　“换一个光脑。”然后，她说：“我没有朋友。” 　　艾米丽的眼中闪过微不可见的惊讶。但她的笑容分毫不显，依旧温暖又安定：“好的，请您稍后。” 　　她随后取来一款新的随身光脑，外表是精美的雕花手镯，颜色是银蓝色，不管从那方面看，都是很好看的装饰品。它同时拥有最新款的芯片和存储装置，运行速度比起何夏之前用的，也就快了不到十万倍。 　　这个世界的中心与边缘，差距实在是有些大，几乎不可能通过常规的发展追上去。 　　看着何夏似乎没有什么想说的，对方体贴地退出房间，将空间留给她。 　　何夏站在窗前，看到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也许是因为方才出现了一个星主天赋者的缘故，此时的人群正沸腾不休。所有人都在热切地交谈，有人脸上生出殷切的期盼。 　　她远远看到人群的边缘，有人正在竭力挣扎，机器人按住她，像按住一条离开了水后不停拍打地面的鱼。 　　那是姜芮，曾经的、原本的朋友。 　　不管是原身残留的情绪，又或者是现在的何夏自己，看到这样的场面，仿佛看到底片上的影像，没有色彩，没有实体，恰如她没有丝毫波动的内心。 　　她与姜芮之间，原本也没有多么深厚的感情。将来姜芮如果因此而怨恨她，她也觉得理所当然。 　　不过，她觉得不可能了。 　　星主天赋是一道高墙，将自己送上了更高的地方，将她拦在了门外。按照边缘星与主星的差距，不管多少年，她都不会再追上来。 　　她坐在椅子上，慢慢地笑了笑。 　　这个世界，真有趣。 　　飞船飞离这颗星球的时候，何夏站在窗前凝视外面的场景。她在飞船上的房间占据了最好的位置，智能管家模仿出仿古的装饰。燃烧着火焰的壁炉，壁炉前的仿古沙发，地毯上的花纹典雅精美，灰蓝色的花瓶在小几上占据一席之地，里面的鲜花不知道从何而来，还散发着幽幽的香味。后面不远的地方是一扇小门，进去才是她的卧室，同样也布置得精心又华美。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其它工作人员的房间。两人共享一个不超过十平米的小房间，拥有最简单的生活功能。 　　艾米丽在她的房间停留一阵，向她道歉：“飞船上简陋，请您见谅。” 　　何夏却并不觉得，这个房间，比起记忆中逼仄狭小的福利房已经好太多。对方依旧觉得不足，只能说明，他们平时的生活，要比这好太多。 　　“我觉得已经可以。” 　　艾米丽心中松一口气，带着难以言说的情绪对她说：“飞船上还有另外两位贵族与我们一同返回主星。如果对方冒犯了您，请不要犹豫地告诉我们。您在飞船上，拥有最大的权限。” 　　“最大权限？”何夏发出好奇的询问。 　　“是。包括飞船的开火权限。” 　　何夏没想到自己居然这么受重视，有些错愕。她问出在心底盘旋许久的问题：“为什么？” 　　为什么，只是还没有成为星主的天赋者，都拥有这样大的权力？ 　　艾米丽的脸庞上闪过一丝狂热：“有天赋也已经很难得。联盟这么多年，也没有遇到多少有天赋的人。况且，谁知道你会不会在下一刻成功通过最后的测试，成为星主呢？”停一停，她悄悄地补充：“另外，星主的亲属自动成为贵族。” 　　何夏恍然，旋即好奇：“最后的测试是什么？” 　　“抱歉，”这样好回答的问题，得到的却是歉意的答复：“我不知道。除了成为星主的人，没有谁知道星主的最后测试是什么。” 　　“那些没有通过测试的人？” 　　“都失去了这段记忆。” 　　“如果我不能成为星主，会怎么样？” 　　艾米丽恭敬地低下头：“您可以在主星上一直居住到您不愿意居住下去，联盟会承担您的生活费用。同时，所有的大学会向您开放，只要您愿意，都可以去学习。” 　　被人趋之若鹜的主星居住权，还是终身居住权，甚至无需担心如何生存下去，加上各种大学意味着的知识与人脉。何夏不得不为联盟政府的手笔感到惊叹。这可真是相当丰厚的待遇，由不得人不心动。 　　可这样的待遇，也并没有多少人能够享受。这个世界拥有星主天赋的人，实在是太少。这让何夏也更加好奇，星主，到底是什么？ 　　带着这样的疑惑，飞船上的日子一闪而过，很快就要穿越虫洞。 　　穿过虫洞之前，除了必要的工作人员，其他人都不得不进入维生舱陷入沉眠。想要看看虫洞里风景的何夏也不得不如此。 　　她以为只是眼睛一睁一闭，就已经到达一个新的地方。可出乎意料，她并没有如同其他人一样沉睡过去。半梦半醒之间，有奇异的歌声在心底响起，低沉、悠远、厚重，似乎亘古以来就在这里，自光与暗诞生的那一刻就已经存在。 　　她的灵魂几乎要随着这样的歌声飘远，永远地沉溺下去。 　　下一刻，强烈的震荡袭来。人还没有清醒，就已经感受到强烈的飓风从身边滚过去，无数破碎的飞船碎片仿佛被狂风席卷的花瓣一样扑面而来，打在她身上，漂亮的衣裳瞬间就变成了破布。 　　她下意识睁开眼，黑暗中却陡然亮起闪亮的光，强烈的光刺痛她的双眼。 　　所有的这一切几乎都在瞬间发生，鼓膜与双目被刺痛占据，她看不见，听不见，双手所及之处一片空茫。 　　就连肺部都炸裂般地刺痛，仿佛周围已经没有空气，维生舱无法保护其中的人，支离破碎地四散开去。 　　寂静笼罩四周。 　　痛苦旋即席卷全身，何夏觉得仿佛身体破了一个大洞，热量与温度从这个洞口漏出去，疼痛却开始填满其中。好似沉积了许久的痛苦，在这一刻一点一点地扩散开来。到最后深入骨髓，全身上下都只剩痛楚。 　　她张开嘴无声地呐喊，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头脑甚至无暇去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用尽全部的理智去对抗着忽如起来的痛苦。 　　终于，寒冷与黑暗笼罩一切，她失去了意识。 　　醒过来的时候，眼前依旧一片黑暗，耳中却有好像隐约有什么声音。她想要睁开眼，眼皮仿佛被什么粘起来，根本无法睁开。 　　意识渐渐回笼，方才的那种痛苦又隐隐地传来，她胡乱地想，这里是什么地方，发生了什么？ 　　没有人能回答她。 　　“醒一醒，醒一醒，新来的星主，你醒一醒。” 　　星主？ 　　谁？ 　　谁要醒一醒？ 　　脑袋里仿佛是一片浆糊，混沌得无法思索，只能发出下意识的疑问。 　　“为什么这个时候会有新来的星主？最近有消息要我们做引导的吗？” 　　“没有！两次测试了，连天赋者都没有。星主和星主天赋者这些年的出现频率更低了。” 　　“那，为什么，现在会有一个新的星主出现？！” 　　何夏迷糊地想，不，谁说没有天赋者，我不就是吗？来自边缘星的天赋者。不是说这个消息已经全联盟通报，为什么他们都不知道？ 　　耳边的声音一下子消失了，一阵可怕的寂静重新笼罩了她。 　　何夏的意识清醒又迷糊，脑海里重新变成空白，眼看着就要再度陷入沉眠。随后，强烈的痛苦席卷了她，让她止不住地发出支离破碎的痛呼声。 　　“啊啊啊啊啊啊……” 　　一道像是来自虚空的声音在这个时候忽然出现在她的脑海中，温柔地、舒缓地叫着她的名字：“何夏，醒一醒。” 　　很快，有另外的声音加入进来。 　　很多不同的声音齐声呼喊她的名字。 　　“何夏，醒过来！” 　　何夏陡然间睁开了眼，眼前是一片璀璨星空。幽深的虚空中，天河沉寂，星辰仿佛散落在上面的宝石，闪烁着不同颜色的光芒。 　　这里是…… 　　星空。 　　她看不到自己，只看到了一片灿烂星空。巨大的星球远远近近，沉默又安静地在虚空中沿着轨迹前行。而她伫立其中，渺小如同尘埃。 　　“啊，你终于清醒了。能听到我们说话吗，新来的星主，何夏？” 　　我，星主？ 　　何夏陡然间落回了现实。 第3章 我大概是这颗星球的星主 　　何夏茫然不知所措。 　　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自己就成了星主？ 　　她刚刚恢复的意识尚且不足以让她思考这么复杂的问题。 　　脑海中说话的人似乎能听到她的心声，在她说出这个问题之后，也沉默下来。 　　好一会儿，才有人轻声说：“她不知道。” 　　“一个不需要我们引导就成功融合星球的星主。” 　　“联盟没有任何消息！” 　　“几十年来唯一的一个。” 　　“她居然成功了！” 　　…… 　　议论声在她的脑海中嗡嗡作响，引动身体的痛楚。何夏难以自制地闷哼一声。 　　这些声音顿时就安静了。 　　最后，还是最开始的那个声音，轻轻叫她的名字：“何夏，冷静下来。仔细感受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告诉我们，你身上发生了什么，还有你在什么地方。” 　　那个声音仿佛有一种奇异的力量，将翻腾的痛楚压制下去。 　　她剧烈地喘息，终于成功将自己的注意力从痛苦中转移。她终于能够低头去检视自己现在的状况，却惊骇地发现…… 　　自己变成了一颗球。 　　一颗星球。 　　仿佛有什么终于尘埃落定一般，某些之前一直没有把握的东西终于变成了现实。 　　她终于明白，什么叫做星主，为什么要叫做星主。 　　当你变成星球，那么，你就是星球之主。 　　“所谓的星主，就是会变成星球的意思吗？”这一切都令人措手不及，可她迅速地接受了这种现实。做过几万年的树之后，再变成一颗星球，似乎也没有什么了不起。 　　“是，这就是星主的含义，星球之主。恭喜你，你现在是一个名正言顺的星主了。” 　　何夏感受着这颗星球，身体上的痛楚在意识清醒之后，难熬却已经并不是不能忍受。 　　“我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恭喜的。这颗星球看起来状况非常糟糕。”何夏一点一点地探查这颗星球：“可能发生过战争，留下了许多不太好的痕迹。” 　　这实在是夸奖了这颗星球的状况。以何夏的状况，她清楚地意识到了这颗星球糟糕的状况。荒凉，冷寂，寸草不生，几乎没有什么生命。 　　明明在合适的范围内有恒星，是适宜生命生存的地方，可是没有。 　　不，有一点，地下的空间里，有非常少量的生命在生活。地面之上，只有非常少的植物在苟延残喘。 　　依旧是最开始的那个声音：“你的位置在哪里？也许我们在你的附近，可以帮助你解决一些问题。” 　　“我不知道。”何夏坦然地说：“这里的星空很陌生，我对联盟的星图也并不熟悉。”她终于探查完这颗星球，内心深处几乎生出怜爱。 　　“我不知道这颗星球上发生了什么，我只知道，这颗星球虽然到现在还没有变成一颗死星，但是，应该距离这个结局也不远了。” 　　她一点一点地点出星球存在的问题：“辐射，各种污染，空气中不知道有什么遮挡了光芒。这样的星球，还能有东西在上面生存，我觉得，非常了不起。” 　　所有听到这番话的星主心中忽然出现一颗星球的名字。 　　可，这怎么可能…… 　　那颗星球已经毁灭在人类尚未走出星际的年代，距离人类如今的主星不知道有多少光年的距离，远在人类脚步能到达的边界线上，比所谓的边缘星更遥远不知道多少倍。 　　这颗星球…… 　　“抱歉，何夏，这个问题非常重要。这颗星球是不是有两颗卫星，距离它最近的两颗星球，是不是一颗呈现出土黄色，另一颗是金红色？” 　　这里面有多少忐忑不安，何夏不知道。她简单地探查四周，给予肯定的回答。 　　然后，又是一片可怕的沉默。何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脑海中发出困惑的提问：“你们知道这颗星球？” 　　良久一个声音，才平静地回答她：“是的，我们知道这颗星球。” 　　“那是人类的起源之地，最初的母星。” 　　母星？ 　　这颗几乎已经被彻底遗弃，充满了污染，几乎完全不能生存的星球就是人类的母星？ 　　“那人类对自己的母星可真是糟糕。”她的语调非常奇怪，似乎是将自己摘出了人类之外。但这一刻没有人察觉到其中的不同，所有人不约而同的沉默。 　　过了好一阵才有声音对她说：“抱歉，母星距离现在的人类疆域十分遥远，我们短时间之内无法到达你那里。” 　　这样的回答也并不让何夏失望：“猜到了。不是说还有最终的星主测试，为什么我没有经历过的这个过程，就直接变成了现在这样？” 　　“因为所谓的测试，就是找到那颗和你契合的星。” 　　何夏恍然大悟。她正要再说什么，忽然一阵剧烈的波动袭来，让她的头脑忽然一沉，眼前一黑一亮，她从空中落下来，啪叽一下摔在地上。 　　这是……又变成人了？ 　　何夏不可思议地举起双手，看到手腕上银蓝色的手镯。那是艾米丽给自己送过来的光脑，居然还存活着。 　　身上的衣裳已经变成碎布片，却倔强地没有完全破碎。让何夏觉得高兴的是，身上这件衣服是联盟的最新材料所制成，恒温恒湿，自动清洁之余，还能依据穿着人的设定改变样式。谢天谢地，现在这个功能居然还好使，不至于让她真的穿着碎布过日子。 　　她给自己换一件衣裳样式，环视了一下四周。如同自己与星球融为一体的时候看到的那样，这里看上去格外荒凉。没有生命的气息，空气中充满烟尘，只有苍凉的风呼啸而过，带走一地苍白的灰尘。 　　这是自己的星球。 　　一颗，不适合生命生存的星球。 　　奇异的是站在这里许久，何夏居然还好好的。那些白灰，那些无处不在的辐射，无法呼吸的空气，似乎都没有对她造成任何影响。 　　耳旁没有了那些星主们的声音，寂静得仿佛能听到时间的流动。 　　她试探地迈出一步，却跨越了宽广的距离，到达一口黑乎乎的池塘旁。池塘里的水浓稠黝黑，似毒药，而不似生命之源。 　　不远处一座荒凉的森林，只剩枝桠的树木无声地对着天空招摇，没有阳光，也没有生命。除去风声，一切都是静悄悄的。 　　何夏站在原地，忽然之间一片茫然，她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儿。这颗星球属于自己，可这颗星球上，还有什么？ 　　耳旁忽然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仿佛有什么在地底穿行。何夏被惊醒过来，视线无声地穿透了地面，看到下面行走的东西。 　　有着类人的四肢和五官，指甲和耳朵却尖锐。 　　好像……野兽。 　　脑海中忽然闪过这样的念头，何夏陡然间回过神。她顾不得自己奇怪的状态，盯着地下的生物。 　　他们走到不远处的某个洞穴当中，小心推开洞口的巨石，刚刚探出头，就与何夏的视线相碰，然后迅速地被吓得缩了回去。 　　又过了好一会儿，其中一个再度小心翼翼地探出头。 　　再一次碰上何夏的视线。 　　何夏能看到对方因为惊讶而停滞了片刻。旋即，那人头部左看右看，整个身体随之飞快地窜出来，冲到何夏身边，拉着何夏就走。 　　“你是哪个聚居地的孩子，怎么敢这么站在这种满是辐射的地方，不要命了吗？” 　　奇怪的语调，从未听过，却一下子就听懂了。这种语言仿佛是刻在骨子里一样，不需要熟悉，就已经自发自动理解。 　　这声音中都是关切，于是她没有反抗，任由对方将自己拉入洞穴当中。巨石在头顶落下，遮盖了仅剩的天光。 　　然后，她被那人拉着，迅速地在地底的隧道中弯腰前行，越来越向下，到最后不知道多深的地底。 　　不，星主的能力清楚地告诉她，在一点三公里的地底。 　　头顶上都是厚重的岩土，将来自地面的辐射降到最低。一个空荡荡的洞穴当中，带着何夏一路走过来的人脱下了身上穿戴的衣服，点亮一点微光，隐约看清人影。 　　“你还好吗？”是个女声：“你在地面停留了多久，身上有没有什么不舒服？你的长辈没有教过你，地面上还有辐射，不能毫无防护就上去吗？你甚至没有穿鞋，直接接触还带着辐射的土壤……” 　　喋喋不休，何夏却觉得很温暖，让人安心。 　　她不敢直接伸手触碰对方，也怕自己身上依旧带着辐射反而对对方有害，只敢开口说：“没关系，我觉得我没有事。” 　　两个人明明说的不是同一种语言，却彼此都奇异地听懂了。 　　对方忙碌地想要在身上找药的手一下子就停了下来，整个队伍都倒退着离开她，警惕又防备地将武器握在手中，就好像防备什么强烈的危险源：“你不是其它聚居地的人。你是谁？” 　　何夏不知道他们怎么忽然就看出来了，被这样警惕着，她反而失去了不安的感觉。 　　“对，我不是。我从来就没有说过我是。” 　　她对着对方不安的视线，坦诚地说：“我大概是这颗星球的星主。” 第4章 你好 　　星主是什么？ 　　这个问题对对眼前这些生存在地底的人来说，是一个新鲜词。但来自奇妙意志的能力，让语言不通的他们很好地理解了何夏话语中的含义：“星球之主？谁说的，我们都不认！” 　　一声呼喝，所有人都握紧了武器。 　　灯光微弱，几乎只能照亮眼前的方寸之地，依稀可以看清人影。来自聚居地的人警惕地注视着呼吸声传来的方向，紧紧地握住手中的武器。这些东西给予他们力量。 　　对面明明是个纤弱的少女，所有人都能确定这一点。但这一刻，他们都摒弃了内心深处无谓的怜惜，将自己当做一张弓一样绷紧了弓弦，蓄势待发。 　　何夏看得到大部分人脸上的表情，那是一种防备的姿态，眼神异常凌厉，像是一群即将开始狩猎的猛兽。 　　“其实我也不知道星主是怎么回事，但是，我得说，我确实是。”她叹了一口气，意识到自己果然已经不再是一个普通的人类。普通人不会在这种环境中清楚地看见对面的场景，连汗毛竖起的姿态都看得分明。 　　“不管你是什么狗屁星球之主！我们都不会承认的！这颗星球，属于我们！” 　　何夏倒退一步，拉开双方的距离。只是岩洞逼仄，退无可退，也不过多出两步路：“这不是我能选择的。”她觉得疲惫，仿佛浑身压着一座山，疼痛再度袭来，从躯干，从大脑，从身体任何一个角落，仿佛连灵魂都要为之颤抖。 　　“我希望……” 　　她的话没有说完，仿佛有什么在脑海中炸裂，灵魂刺痛得仿佛被撕裂，似乎就要这样不受控制地消散在虚空当中。 　　在那些人惊骇的注视中，她的身形开始摇晃，像是喝醉了酒一样，倒头摔了下去。 　　将何夏拉进来的人扑过去，指尖却只捞到一缕清风。 　　那样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从他们面前消失了，似乎从未出现过。空气中没有她停留过的温度与味道，似乎刚刚还在这里的那个人，只是一个投影，而不是真实存在的人。 　　可是，不久之前，是她亲手将对方拉进这里的。 　　阿米娅不由得一阵寒战，身上冒出了鸡皮疙瘩，目光中出现一丝恐惧，转瞬即逝。难道，自己碰上了传说中的鬼怪？ 　　被当做鬼怪的何夏此时正被痛楚笼罩。她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却能感觉到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最开始是刺痛，如同什么锐器刺进胸膛，钝痛在片刻之后紧随而来，并不那么强烈，却分外绵长，随着每一次心跳扩散到全身。 　　更可怕的，是她已经开始渐渐习惯这种疼痛。在这样痛楚难当的时候，她甚至清醒地想，看起来自己又变成球了。 　　定下神，就能在耳边听到细微的交谈声。当注意力集中起来，这声音就被放大，到最后定格为一个合适的分贝。 　　很快就有人发现了她：“何夏回来了。” 　　“你还好吗？刚刚你忽然下线。” 　　…… 　　一番交谈，何夏总算是对自己的状况有了更深一步的了解，知道自己为什么一忽儿是人，一忽儿是球了。因为她的星球现在状态太糟糕，如果将星球比作一个人，那么，她现在就是正处于陷入沉眠的边缘。一个不慎，星球会彻底沉寂，作为星球之主的她烟消云散。 　　“听起来真糟糕。所以我应该做些什么？” 　　“发展你的星球。”一个声音斩钉截铁地说：“让你的星球繁荣却又不影响星球本身的运转，你会得到超出你想象的东西。” 　　超出想象的东西，何夏将这几个字念了一遍，忽然觉得自己又能呼吸了：“现在，我只希望，我不会一直被绑定在这颗星球上。” 　　有人轻笑：“你可以期待。” 　　这次她的稳定时间比想象的长，询问过许多事，也终于对星主有了更多的了解。 　　星主们热切不吝解答，在她最后离开前，还叮嘱她不要担忧：“我们已经向你的星球派出援助。” 　　何夏道谢完毕，眼前一黑，已经重新变回人身。 　　她出现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应当是地底，气流闷闷的带着一股沉积的尘土味。触手可及之处有闪烁的荧光，看形状是一个个的小蘑菇，暗绿色的光芒点点闪烁，让这里多出几分阴森。更远的地方是大片闪光的苔藓，有隐约的光影晃动，似乎有活物在行动。 　　只需要集中注意力，这一切都变得清晰起来。 　　于是，她发现，那些闪光的确实是蘑菇。绿紫色的小蘑菇圆头圆脑，看上去柔嫩得一伸手就会被掐断。 　　往前走了两步，忽然红光一闪，机械尖锐地叫起来：“警报，警报，警报！” 　　前面的洞穴中立刻有脚步声急速传来，有人从中冲了出来，手里提着的东西在荧光下光芒一闪。 　　何夏意识到，那是一把锐器。 　　她倒退了一步，试图将自己隐藏在黑暗当中。但这似乎并不凑效，对方在第一时间就将视线落在她身上，不说话，防备地看着她。 　　一阵可怕的沉默。 　　“你好。”何夏试图打声招呼，但这似乎只起了反效果，反而让对方更加警惕起来，视线变得锐利，身体绷得紧紧的，似乎下一刻就会跳起来大打出手。 　　何夏叹一口气：“这里是哪里？”她想着之前见到的那几个人：“是聚居地吗？” 　　“罗利，发生了什么事？”她听到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外面是什么？” 　　叫做罗利的人不答话，一声唿哨，里面乱七八糟地传来不少人的脚步声，不一会儿，一群人出现在她眼前。 　　阿米娅看到熟悉的身影，看上去年轻的少女站在那里，干干净净，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对她露出纯净无暇的笑容。 　　她倒吸一口冷气，绷紧了脚趾：“你到底是什么？！”她大声地吼，试图通过这种方式给自己一点勇气。面前这个人在不久之前忽然消失在她面前，而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看明白她是如何消失的。 　　“我已经说过了，”何夏看到熟悉的人，心底略微安定一点：“我是这个星球的星主。” 　　她抬起手，众人所站立的空间晃动起来：“也许，这可以让你们相信我。”伴随着她的话语，整个空间都开始震动，地面仿佛波纹一样起伏不停，就算是最强大的猎人都无法在上面站立。 　　阿米娅一头栽倒，胡乱地伸出手想要抓住点什么来站稳，手中抓住的只有一阵流风，空荡荡地让人害怕。身侧不时传来同伴摔倒的声音，呼痛的声音与愤怒的叫嚷声夹杂，听得人心都揪起。 　　她自己在地上滚了好几滚才总算是停了下来，脚抵着不知道是谁的身体。落在地上的照明灯跟着一起滚，在地面上留下长长的影子。 　　地面上？ 　　阿米娅惊觉抬头，空气中流动的风味道发生了变化。她伸出手，原本应该是墙壁的地方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她飞快地爬起来，甚至没有注意到地面已经平稳，自己可以安稳地站立。她只顾着巡视四周，试图发现周围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 　　“现在，也许你们可以相信我一点了。”差一点已经被她忘在脑后的声音在不远的地方想了起来，奇怪的语言，却奇异地让所有人都听懂了。 　　是那个女孩。 　　她陡然抬起头，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 　　白色的短裙在黑暗中颇为醒目，那些荧光闪烁的蘑菇已经顽强地生存，彼此之间的间距却增大许多。这似乎也能从另一方面证明，这个地方的空间，确实是变大了。 　　阿米娅不安地吞了吞唾沫，紧紧地握住手中的武器，嘶哑着问：“你到底是谁？” 　　什么星球之主，从来没有听说过的东西，想要骗她，还早得很。 　　何夏深深地叹息了一声：“这样做我也很费力的。结果，你居然还是不相信。你们都是这样顽固吗？” 　　她歪头思索了一下：“如果，你们都是这样顽固的话……那么，我只能放弃你们了。” 　　简单的话充满了不祥的味道，让因为这边的动静而出来探查究竟的人心中生出奇妙的不安。 　　“请等一等。”一个声音说：“抱歉，请问，发生了什么事？” 　　一个男人提着灯走了出来，微弱的灯光照亮他的面孔，和面前的方寸之地。这样一点灯光，足以让他看清这里的形式了。 　　地面上横七竖八滚成一团的人和忽然间无形扩大许多的空间都让他的瞳孔剧烈收缩，视线再度落到何夏身上，固然是防备的，却已经带上敬意。 　　“你好，我是这个聚居地的首领，林西。如果我的同伴做了什么让您不快的事，我非常抱歉。” 　　他一伸手，制止了身后急急追出来的身影，恭敬地向何夏弯下了腰。 　　他听到轻轻的脚步声，有些轻飘飘的，落地的步子也并不稳，仿佛来人只是一个普通的没有经受过锻炼的少女。 　　那个少女缓步走到了他面前，在他身前停住，微微调整了一下地面的高度，让两人能够平视对方。 　　“你好，我是这颗星球的星主何夏。” 第5章 说不定…… 　　林西从来没听说过什么星球之主。 　　但是在事实面前，他不得不承认这样一个少女的自称。没有什么人能够凭空将地下空间的范围扩大，不管对方是真的星球之主或者是有超能力，现在自己这些人都不够她打的，只能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恭敬地将何夏请到自己这群人真正的居住区去。路上的时候，他特意落后几步，询问之前赶出来的人发生了什么。阿米娅说出的事情让他脸上露出惊容：“忽然消失了？” 　　阿米娅苍白着脸，她的手心现在都发冷，心脏正在从急速的跳动中缓慢地平稳下来：“是。”她详细描述了当时的场景，紧紧地握紧自己手中的刀：“她真的是人吗？” 　　何夏在前面听得清楚，惆怅地想，我也不知道我现在还是不是人。 　　到达聚居地之后，林西小心地招待何夏。平日里小心搜集的净水被送上来，在碟子里薄薄一层，摆在何夏面前：“请用。” 　　何夏却并不觉得渴，也并不觉得饿。她只是摇摇头：“你们自己留着吧。我……” 　　她忽然停了一停：“这水，好像有辐射。” 　　在林西眼中，她的身份又增添一份迷雾。自从大灾变之后，这片大陆上哪里没有辐射。就算是深藏地底，也不过是辐射略微小一些而已。 　　他紧抿着唇，下颌拉出一条生硬的弧线，藏起了心底的一切猜测。 　　他看到黑发的少女抬起了头，眼睛并不如同发色一样纯黑，反而呈现出淡淡的浅棕色，娇嫩的唇瓣是粉色的，让人羡慕的健康。 　　“辐射，是最大的威胁吗？” 　　她好像对这颗星球一无所知，无知到林西都觉得震惊的地步。他忍不住猜测，她根本就不是在这颗星球上长大的，那么，所谓的星球之主，又是什么？ 　　胡思乱想的时候，他没有忘记回答他的问题：“这个星球上，威胁人类生存的问题太多了。”他皱了皱眉，吸一口气，随后又叹息一声，唇角浮现苦涩的笑意：“辐射，不能呼吸的空气、被污染的水源和土壤、不适应生物生存的环境……”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上面纵横交错的都是伤口，有些已经愈合，留下伤痕，有些不久前才出现，还带着痛：“人类在这颗星球上已经苟延残喘了许久，也许终有一天，会消失的吧。” 　　“那个时侯，人类就彻底灭绝了。” 　　“不会，”他听到那个少女说：“人类已经在星际中建立了庞大的联盟。灭绝的，只是生存在这颗星球上的人类而已。” 　　林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脑一片空白。她刚才说了什么？僵硬地扭过头去，站在身边听到这句话的人也是目瞪口呆。 　　何夏看着这一幕，忽然轻轻地笑了笑：“正如你们听到的那样，我是来自这颗星球之外的人类联盟。” 　　何夏带来的消息仿佛一阵狂风席卷了整个聚居地。曾经有人类乘坐飞船离开了这颗星球，为人类去寻找一个延续种族的可能。 　　这样的传说已经代代相传许久，却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那么，他们为什么不来找我们？”阿米娅固执地想要一个答案：“他们生活得那么好，为什么不来找我们？这颗星球上的人类，已经不足一千，就快要彻底灭亡了啊！” 　　这个问题，何夏也无法回答。 　　她只能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她说起自己的身世和来历：“所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这里变成所谓的星球之主，我也只是一个……” 　　她的声音停了一停，最后终于找到合适的词：“苦苦求生的人。” 　　又停一停，她说：“也许是个球。” 　　就算阿米娅原本也是盈满了愤怒，听到这句话，脸上的怒意却消失了大半，最后叹息一声：“是啊，谁不是艰难求生呢。” 　　对着何夏的时候，她的笑意就多了一些，被压下去的好奇心也冒出头：“你说，你是星球之主，那星球之主，到底是什么啊？” 　　这个问题可真好，好到何夏思索了一阵，也只能对她摇摇头：“我也说不好。” 　　“不过……”她深吸一口气，露出笑容，在对方陡然变得惊骇的视线当中慢悠悠地说：“终归是为了让这颗星球变得更好而努力吧。” 　　余音袅袅，人却已经再度消失在空中。 　　“林西！！”阿米娅惊叫起来。 　　何夏发现现在自己的状况确实非常不稳定，自己不能随心在人类与星球状态之间转换也就罢了，连时间也无法自己控制。 　　不过作为星球的时候，倒是可以与那些其他的星主们多加联系。 　　她熟练地再度连接上星球之主们的聊天空间，已经习惯她突然而来又突然而去的星主们纷纷对她打了声招呼。 　　其中有一个机械之星的星主活泼地对她说，自己已经向母星的方向派出了飞船：“虽然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希望到达的时候还能给你带来一点点帮助吧。” 　　何夏对他说一声谢谢，正要再多询问一些经验，突然就有一个人说：“那艘飞船到达主星了。” 　　顿时间所有人都沉默下来。 　　“所以说这真的不是一次意外而是一场谋杀？” 　　这句话出现在何夏的脑海中，她陡然明白他们所说的那艘飞船，也许就是自己乘坐的那艘。 　　自从忽然与这颗星球融合之后，她一直没有考虑过自己为什么忽然到达这里的事情。如今听到这艘飞船安然无恙到达主星的消息，这个问题终于被摆在她面前。 　　“我出事可能不是意外？” 　　有一位星主安抚她：“不要着急，亲爱的。我们会仔细调查，最后一定会给你一个答复。敢于对星主动手的人，无论如何他们都将付出足够的代价。” 　　“其实早就有猜测了吧，星主的出现率再低，也不会100多年来低到只有一位。” 　　…… 　　议论纷纷，何夏恍然明白，星主们与联盟之间早有龃龉，只是一切沉在水底，表面上依旧波澜不惊。星主们看上去依旧是备受尊崇，联盟对星主也是照顾有加。 　　只是可惜了这么多年来发现的星主天赋者。如果何夏没猜错，不是早已消失在天地之间，就是自己放弃了成为星主。 　　这个消息对何夏来说，俨然又是一个坏消息：“也就是说，我大概是没办法从联盟得到什么帮助了。” 　　“不仅如此，你还需要小心联盟对你动手。”一个星主幽幽地说：“你刚刚成为星主，还没有办法脱离星球。联盟只需要出动歼星舰，很容易就可以毁灭你。” 　　“这可是联盟人类的母星！”有人不敢置信地喊，另一个声音冷笑：“这么多年了，你看他们有回去寻找母星的计划吗？” 　　一阵可怕的沉默之后，何夏笑了笑：“还好，这里在联盟疆域的边界，联盟的视线没那么容易落到这里来。” 　　之前说派出了飞船前往那位机械系星主戴维德出言安慰：“虽然联盟没办法帮你，我们还是可以的。放心吧，我派去的都是绝对可信的人。” 　　何夏说一声谢谢，提起母星上的情况：“现在有点无从着手。” 　　有人呵呵地笑：“既然星球选择了你，那就说明它觉得你可以解决这些问题。也许你可以仔细回忆你的过去，在你的记忆当中，一定有灵光闪现，足以点燃火花，帮你找到那个解决问题的契机。” 　　虽然这个回答玄之又玄，也依旧给了何夏的一点提示。 　　由联盟抚养长大的何夏有什么特别的经历与记忆吗？没有。那么，代替了何夏活下来的自己呢？ 　　有的。 　　她闭上眼，黑暗如同潮水般褪去，直到一点微光在眼皮上留下微弱的光感。有人低低地尖叫了一声：“啊！” 　　睁开眼，何夏对面前惊叫的阿米娅露出笑容：“你好，阿米娅。” 　　对面的少女手已经按在刀上，似乎下一刻就要□□。等看清面前的身影，她才长长地松一口气，拍拍胸口：“你好，何夏。可以拜托你下次出现的时候不要这么诡异吗？” 　　“我可不能选。”何夏回答：“林西在哪里？” 　　“找他有事？”阿米娅随口问，指了指方向：“他在那边安排种植工作。你昨天改动了地形，我们探查过一遍，种植地改变了很多，种植任务要重新安排。” 　　何夏可没想到那里居然是他们的种植田，闻言不免也有些讪讪，赶紧往林西的方向去了。 　　“何夏小姐，”林西看到何夏过来，连忙将手上的工作都安排完，快步走过来，“何夏小姐来了。” 　　何夏对他点点头，也不多说什么，直截了当地问：“聚居地有见过什么植物，能在辐射很强的地方生长的吗？” 　　林西的脸上浮现出明显的错愕，随后低头，认真思索。好一会儿，他才不确定地说：“我曾经看到过长辈的记录，确实有过。但是那里不是人类该去的地方，所以……” 　　他抬起头，看到面前的少女微微地笑了笑：“没关系，我去看看。如果真的存在这种植物，说不定……” 　　“辐射就不是问题了。” 第6章 重回地面 　　何夏的话落在林西耳中，分外不可思议。虽然已经见识过何夏的神出鬼没，对何夏自称星球之主心里头是承认的，在面对她的时候，林西依旧不自觉地将她当做一个需要照顾的小女孩。 　　实在是她的外表太具有欺骗性。 　　此时听到她这样说，他一边怀疑，一边忍不住想，如果这是真的，那可真好。 　　带着这样的期望，他小心地带着何夏去聚居地的资料室，在故纸堆里翻找了许久，才找到那份存在与记忆中的记录。 　　“看，”他将那张已经变得脆弱的纸张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隔着空气指向那一行字：“这就是当年的记录。” 　　何夏低下头，看到粗糙的纸面上，用黑色炭笔写出的字。 　　“……遇到了最糟糕的情景，我们慌不择路之下，进入了高辐射区。这里是人类的禁区，是防辐射装置完全损坏之后，人类再也没有踏足的地方。令人惊奇的事，我们发现这里生存着一种顽强的藤蔓植物……” 　　她松一口气，顺着记录继续看下去，终于在这张纸的末尾找到那个地方。 　　一个高辐射区，在人类仅存的防辐射装置全部损坏之后，就再也没有人去过的地方。 　　林西在旁注视她的表情，在看到她露出轻松的笑容之后，心底却莫名地生出不安。何夏从桌前直起身，他不安地站起来，手指紧紧地握成拳：“那个，你是想去这个地方吗？” 　　“是。”何夏给了他肯定的回答。他站在那里，嘴唇嗫嚅着，手指松开，按在桌面上，变得苍白。可能在并不明亮的光线当中他自觉藏得很好，可实际上，何夏看得清清楚楚。 　　“我不会有事。”何夏安慰他：“别忘了，我就是这颗星球。那里辐射再多……”她想了想，露出微笑：“也只是我身体的一部分。” 　　她迈步走出去，林西只是一眨眼，她的身影就已经消失不见。快步走到门口，视线所及之处，昏暗的灯光下，只有忙碌的人群，而没有那个少女的身影。 　　那一瞬间，林西的心情格外复杂，仿佛打翻了调料瓶，酸甜苦涩都涌了上来。 　　他捂住脸，大口地喘气，最后放下手，又变成那个值得依靠的首领，冷静、坚定，最重要的是，永远做出对的选择。 　　对何夏而言，只是一眨眼，她就出现在这颗星球的地面上，跨越了不知道多远的距离，到达了自己的目的地。 　　她松一口气，喃喃：“还好地址写得足够清晰，经纬度都记下来了，否则，我还真找不到地方。” 　　她站在空荡荡的荒原之上，空气中一片静谧，连风声都没有。 　　脚步落下，只有灰白的尘埃，软塌塌地落在脚面上，带着死亡的不祥，挥之不去。 　　前方不远，是一个凹陷下去的山谷，只剩苍白的岩石光秃秃地矗立在那里，荒凉的气息扑面而来。 　　何夏慢慢走过去，昏暗天空之下，就算是荒原上，光芒也不比山谷里更耀眼。 　　昏暗的光线下，何夏慢悠悠地前行，不慌不忙地注视这块区域。 　　几百年过去了，没有阳光与雨水，生物几乎完全灭绝，这里依旧保留着当年的模样。偶尔从地面上残留的痕迹，可以推测当年生存在地球上的那些人是如何努力地想要探索到更多资源，让仅存的人类生活得更好。 　　何夏看到地面上的脚印，物体在地上被拖动的痕迹，也看到人类死亡之后留下的残痕，在那里空洞洞地注视每一个到达这里的生物。 　　她走过去，将那些残骨移动到地下，给予他们迟到的安眠。 　　这里，就是她的星球啊……荒凉、残破、没有人烟，更不适合生物生存。 　　这是一颗荒星，就算是在星际时代，除了采矿之外，也没有多余的存在价值。 　　“难怪他们不再回来了。”她现在山谷的谷底左右环视，喃喃自语：“如果这不是我的星球……” 　　“我大概也不太愿意到这里来。” 　　她闭上眼，这块地域上存在的痕迹都清楚地出现在脑海中。仿佛亲手搭建的城堡，连每一个角落都了如指掌。 　　她没有找到藤蔓，也许是因为这些曾经鲜活的植物如今已经烟消云散，也许是因为它已经进入蛰伏期——因为她找到了还残留着生命力的种子，不知道是什么植物的，生命力也已经很微弱，但依旧顽强地挣扎着想要破土。 　　“好孩子。”何夏将它从深深的地底翻出来，深褐色的表皮已经干枯发皱，仿佛已经彻底失去活力。但她能感觉到，这样卖相不佳的表皮内，还有属于生命的活力。 　　何夏没有带着它回去，她在这里坐了下来。 　　头顶的天光黯淡，纵然是白天，也如同黄昏，几乎可以想象当黑夜来临，这里会陷入如何深不可测的黑暗当中。 　　没有雨水，没有足够的养分，连微生物都只能在更深的地底求生而不能在表层存活。能够在这里存活下来的植物是什么样的？ 　　何夏觉得，它的养分也许不该是这些普通植物能拥有的东西。作为饱含自己期待的植物，它的养分，只能是一样东西——辐射。 　　“这可真是有点难度。”虽然这么说，她的眼睛却发亮。那是遇到了挑战，发现了自己感兴趣的事情才会出现的精光。 　　她随意地在地上坐下来，白灰在空中弥漫，又缓慢地落下来，再也不动了。 　　“做了这么多年的树，还是有点好处的。”何夏对自己说着，绿色的光芒从她手中泛起，然后弥漫，最后浸入手上的这颗种子。 　　脑海中出现纵横交错的线条，进一步放大，最后变成纠结的突触。何夏就知道，自己找到地方了。 　　在漫长的岁月中已经无数次做过这种事的她熟练地略过了那些已经有了明确意义的区域，直奔那些被当做无意义冗余的区域。这里，是最有可能发生突变的地方。 　　寻找合适的地方与进行修改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中间还需要长时间地给这颗种子提供生命力，避免它在生根发芽之前就彻底丧失活力。 　　何夏在聊天空间里上上下下好几次，中间也没忘记回到聚居地告诉林西与阿米娅，自己很安全，让他们不要着急。 　　等她终于将这颗种子调整到自觉可以试一试的程度，时间已经悄然到了聚居地收割食物的日子。 　　林西早早地邀请了何夏一同去收割食物，脸上洋溢着丰收的喜悦：“之前你扩大了种植田的面积，这次的收获比之前预想的要多出很多。” 　　一段时间不见，他额头的皱纹又深许多。何夏看在眼中，只觉得心惊。她觉得，自己可能太过高估这篇土地上生存的人类，将他们的能力想得太高，又这颗星球的危险性想得太低。 　　一片混乱当中，她笑着点头：“好，我也一起去看看。” 　　于是就一同去。林西絮絮叨叨地说起这次种植遇到的事情，就连被地底的动物突袭了几次这种事，他都记得一清二楚。说着，他小心地问起何夏这些时候在做什么。 　　“高辐射地……” 　　“我去了。”何夏的话让他的心脏剧烈地紧缩，视线下意识地往她身上飘，心里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感觉。期待她有所收获，还是期待她更好地保护自己？林西也说不出来。 　　“不过你说得藤蔓没有找到，所以，还在努力当中。” 　　林西的嘴唇动了动，想说要不就别找了，内心的渴望却清楚地告诉他，他希望有这样一种可能，这样的话，他说不出来。 　　所以最后，也只是闷声闷气地说：“那你小心点。” 　　何夏轻笑：“放心吧，没问题。” 　　两人一路走到种植田去。深藏在地底的种植田种植不了常规意义上的植物，入目所见，全部都是蘑菇。各种各样的蘑菇像巨伞一样撑在他们头顶、两侧和脚下，视线所及之处，除了层层叠叠的蘑菇再看不到别的东西。灰白色的蘑菇们肆意成长，将整个空间都占去大半。 　　何夏惊叹：“这可真是……壮观。” 　　林西满意地笑：“这次是大丰收。也要谢谢你替我们增加了种植面积。” 　　场面上洋溢着欢快的气息，采收蘑菇的人们脸上多出了笑容，甚至有人哼着不成调的歌曲，采摘蘑菇的时候，手在空中轻快地舞动。 　　何夏走在中间，忽然生出好奇：“只是蘑菇足够你们生存吗？” 　　林西坦白地说：“不够。除此之外我们也会进行狩猎，另外的地方还有别的种植园，种植一些苔藓地衣等。” 　　他的眉眼之间写满深深的忧虑：“但是地底的空间还是不够。就算有我们努力种植狩猎，我们的人数也在逐年减少。” 　　“所以，有时候我们会去地面看看，希望发现地面上的辐射强度已经降到足够让我们生存的程度。那个时候在地底居住了几百年的人类，大概才能彻底摆脱这种紧巴巴的日子。” 　　虽然这么说着，两个人却都明白想要重回地面，人类需要面对的远不止辐射问题。但这个时候两个人却依旧畅想着那样的未来，露出了同样充满期望的笑容。 　　“会的，”何夏笑着说：“相信我，会很快的。” 第7章 如果辐射真的消失………… 　　“嗨，何夏。”阿米娅在很远的地方朝着这边挥手，欢快地跳过来。路上被人笑骂：“小心点啊！踩到蘑菇了当心我打你。” 　　阿米娅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放心啦，我有数的。” 　　她如同一只欢快的小鹿一样蹦到何夏面前，棕色的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何夏，你是星球之主，对吧？” 　　“是。”何夏好笑地看着她，听到她说：“你创造这块田好像只用了一点点时间……”她抬手比划出一点点微小的距离：“这对你来说，是不是很简单。” 　　何夏几乎已经猜到她要说什么，依旧点了点头。 　　果然，她听到阿米娅悄声问：“那你能将其他的种植田也扩大一点吗？” 　　林西瞪眼：“阿米娅！”对方不为所动，漫不经心地摆摆手，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何夏，想得到一个肯定的回答。 　　“当然……可以。” 　　“诶诶诶？”几乎以为自己要听到否定回答的阿米娅措手不及，顿时露出非常可爱的迷茫表情，迅速地眨了眨眼。 　　林西脸上也浮现惊容，旋即转为担忧：“何夏小姐……” 　　何夏不得不抬手制止他说话：“这对我来说确实很简单。当然，如果有你们的帮助，那就更好了。” 　　阿米娅顿时来了精神：“我有什么可以帮助的？” 　　“帮我圈定地方，还有，确定大小。最后，还有最重要的，告诉我这篇地方用来做什么，需要什么样的养分，以便我在改变地形的时候尽量调整。” 　　何夏的话对林西与阿米娅而言不亚于一道强心剂，两个人顿时都振奋起来。尤其是阿米娅，那双眼睛更是雪亮，脸上更是浮现出遮都遮不住的笑容。 　　“就这么说定了！”她迫不及待地说着，飞快转身往居住区跑，一边跑一边叫着伙伴的名字：“托德，阿什利，快来，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很快就有人在种植田中抬起头，一边抱怨着，一边将手中的工作交给别人，走了过去。林西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的场景，眼眶微红。视线落到何夏身上，发现对方只是含笑注视着这一幕。 　　他心里就松一口气，恭敬地对何夏行礼表达出自己的谢意：“实在是不知道怎么感谢您。” 　　“无需感谢，”何夏平静地说：“这是我的星球。你们生活在我的星球之上，就是我的子民。作为星球之主，我有责任与义务让你们生活得更好。” 　　“所以不要强撑，偶尔你也可以相信我一下，将一些困难说出来，也许我就能解决呢。” 　　她的声音如此温柔，仿佛清甜的泉水缓缓流过干渴的土地。在责任面前从不露怯的林西，忽然间热气上涌，眼眶不自觉地红了一下。 　　告别童年之后，有多久没有人在他面前说出这样的话？这一刻他仿佛不是这群人的首领，只是一个普通人。 　　这边发生的事，阿米娅全然不知，她欢快地与小伙伴会和，说出自己的来意。 　　托德与阿米娅年岁相当，他一边听阿米娅说话，一边不自觉地就皱起了眉。等到阿米娅说完，他的眉头已经皱成山峰，棕色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不赞同。“听着阿米娅，我不知道你最近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对那个小姑娘那么信任。但是，星球之主这种事……我不相信。” 　　阿米娅瞪圆了眼：“托德，种植地就是她变成现在这样的。” 　　“也许她有什么特殊的手段。”托德满不在乎地说：“况且我没有见到过，所以我并不能确定，一定是她。这种时候，我们应该快点将蘑菇们采下来，赶紧处理好方便存储，而不是在这里做这种毫无意义的事。” 　　他停住脚步，不肯再向前一步：“我要回去了。蘑菇长得快，老得也快，再不快一点，就来不及了。” 　　“托德！”阿米娅目瞪口呆地看着转身就走的托德，在他身后大吼了一声。 　　阿什利拍拍她的肩膀：“他就是这样的，别生气。”他有金灿灿的头发，如果在阳光下会如同金子一样闪光，但在这里却无人关注：“我们可以先做。等托德收完蘑菇，他会过来的。” 　　阿米娅不得不赞同，因为她也如此了解托德，这个少年总是有种不属于这个年龄的焦虑，时常为了族群的未来而担忧。 　　这个时候，让他放弃唾手可得的食物而选择他还不知道真假的某种可能…… 　　“算了，就知道不能指望他。” 　　阿什利在旁边轻笑：“所以，我们从什么地方开始？”他倒退着走，让自己和阿米娅面对面：“不如从蕨菜那边开始？正好要准备下一次的种植了。” 　　阿米娅用力点头：“阿什利你说得对，找你果然是对的！” 　　两个人欢欢喜喜准备去探查现场，又絮絮叨叨说等蘑菇收完了去找擅长种蕨菜的询问种蕨菜的秘诀。 　　林西远远看着这一幕，只觉得一片欣慰。这么多年他的眼前始终被黑暗笼罩，看不见面前方寸之地，更看不清人族的未来通向何方。 　　可此时此刻，他自心底生出感悟，面前的阴影正在退去，未来是光辉灿烂的。 　　只是，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看到那一天了。 　　“我觉得应该可以。”一个声音在旁边说：“你还年轻。” 　　林西茫然地想，我已经四十，不年轻了。却忽然意识到说话的人是自称星球之主的何夏，浑噩头脑仿佛有一阵清风吹过，让他陡然清醒。 　　“何小姐的意思是……” 　　“不要着急，”何夏说：“一步一步的来。现在，先解决面前的小问题。” 　　托德总算忙完手上的事情，将面前所有的蘑菇都收完。他疲惫不堪地直起身，下意识捏了一把腰。 　　“托德，”旁边的人叫着他的名字：“阿米娅在找你。” 　　托德的眉头紧紧地皱起来，阿米娅之前说过的事浮上心头。“谢谢你，苏乐。”他向居住区走，路上看到那个叫做何夏的少女，站在居住区的门口，看着门廊上挂着的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与在地底长大的人截然不同，皮肤没有那么苍白，手指与脚趾也变得尖锐，更接近记录中的原生人族。 　　托德相信她来自外界，也对她拥有相当程度的好奇。可让他承认什么星球之主，他宁愿相信明天就能返回地面。 　　他从何夏身边走过去，停住脚步：“你想要什么？” 　　他看到她回过头，那张好看的脸上写满了惊讶：“什么？” 　　托德不得不将自己的话重复一遍：“我们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不管你有什么目标，我们大概都不是一个好对象。” 　　他的视线在何夏身上打了个转，今天的何夏换了方便活动的裤子，是他看不出的材质做成，就是裤子好像有点短，露出一截小腿，在黑暗中仿佛莹莹地闪着光。他不自然地移开视线，闷声说：“你应该换一个对象骗。” 　　何夏笑起来：“你觉得我在骗人吗？” 　　“我骗了什么？到现在，我没有吃过你们的东西，没有喝过你们的水，可能占据了一块地方用来休息，但是也是原本就空置着的。” 　　“你刚刚收蘑菇的地方是我扩大的，下面还要帮你们扩大别的种植田。如果这样也是骗子，那我还真没见过这样不求回报只求付出的片子。” 　　“所以，托德，你是叫做托德吧？你觉得，我想从你们这里骗什么？” 　　这个问题也是托德一直以来的疑惑，如今被问起，他有些狼狈地转开视线：“谁知道呢？说不定你就是为了将人类引向毁灭之路。” 　　何夏尚未说话，阿米娅不敢置信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来：“托德！”她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我知道你不喜欢改变，可我不知道，你居然已经固执到了这个地步！” 　　托德被惊得跳了起来：“阿米娅，你怎么在这里？” 　　昏暗灯光下，他看到阿米娅的表情，难过、痛心、愤怒，不一而足。他开始慌乱起来，试图为自己辩解：“阿米娅，我只是……” 　　“就像何夏说的那样，”阿米娅反而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哽咽着说：“她现在骗了什么？你就算心里面有怀疑，在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时候，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不明智的事？” 　　“你就不能等到事情发生之前，再跳出来当你的救世主吗？” 　　何夏在旁边看着这一幕，觉得有意思极了。事情明明是因她而起，现在她却十分愉悦地看起了戏。 　　托德笨嘴笨舌地试图为自己辩解，阿米娅却似乎已经当真失去信心。两个人在单方面的争吵之后，以阿米娅发出宣言“如果你不认识自己的错误，那我们将不再是朋友”后怒气冲冲地离开，托德呆立原地茫然不知所措作为终结。 　　看完这一场戏，何夏终于心满意足。可惜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记录下这样的场景，日后回想起来，这样青春活力满满的场面，也只能通过叙述重现了。 　　她这样遗憾地想着，身旁托德终于回过神。他盯着何夏看了好久，咬着牙说：“这就是你所期望的吗？让我们都反目成仇，好实现你的目的？” 　　何夏笑出声：“当然不是。如果你不来找我，事实上我也没有和你们打交道的想法。现在的结局，其实……” 　　托德的头发丝都竖了起来：“你是想说是我自找的？” 　　何夏没有说话，但她微微颔首的姿态落在托德眼中，简直就是挑衅，让他的拳头都紧紧地捏了起来。 　　在他内心激烈挣扎，是否要制服眼前这个令人讨厌的女孩，让她承认自己居心不良的时候，一个困惑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过来：“何夏小姐，托德，你们在这里聊天吗？” 　　林西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一个愤怒的少年，和一个面带微笑的少女。两个人站在灯光下，让他心生不妙。 　　何夏终于等到自己等的人，笑微微地对他招了招手：“你终于来了。” 　　林西快走进步，走进居住区：“何夏小姐找我有事？” 　　“是。”何夏点了点头：“我有一个工作，想委托给你。” 　　林西顿时精神一振：“何夏小姐请说，能帮上忙的，我义不容辞。” 　　托德在旁边瞬间打起精神，竖起耳朵听两人说话，试图从中找到什么证据，来证明何夏不安好心。 　　何夏笑眯眯地对林西说：“你还记得那个藤蔓吗？” 　　林西的眼中精光一闪，点了点头：“是，我记得。”他的心脏开始剧烈地跳动，忽然间充满了期待。不久前说过的事情，他记得清清楚楚，对方说过的话此时在他心中重现，让他生出渴望。 　　如果辐射真的消失…… 　　“现在，它发芽了。但是，我不能判断它的作用有多少，因为我感觉不到这颗星球上的辐射。你们应该有检测的仪器，我希望你能够定期上去检测一下藤蔓对辐射的吸收情况。” 　　托德毫不犹豫地跳了出来：“果然是这样！你根本就不怀好意！” 第8章 这可真是有用的天赋 　　跳出来指责何夏之前，托德脑袋里一瞬间飘过很多。 　　但他最终还是决定站出来指责何夏。他觉得，林西是个聪明人，只要自己指出何夏的险恶用心，揭穿她的真面目，林西一定会想明白其中的关窍，将面前这个可恶的女人赶走。 　　实际上的效果与他想象的正相反。 　　当他在林夕面前指责何夏居心不良的时候。两个人都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随后就扭过头开始商量具体的事情，并没有多加搭理他，仿佛他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跳梁小丑。 　　想象的所有事情的落空，让他忍不住抓住了林西的手臂，打断他与何夏的对话：“你没有听到吗？她让我们去查看辐射情况，说什么自己看不清楚。这分明就是借口吧！那种地方，前辈们已经帮我们探查清楚了，几百年的时间里，根本就不可能恢复到一个可以接受的地步。再说了，还有什么人是没办法感知到辐射的吗？除非她不是人！” 　　林西停住了与何夏的交谈，视线投过来。 　　托德觉得他的视线让自己觉得不安，那中间隐藏的情绪让他觉得，自己是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 　　这种不安让他更加愤怒：“你是我们的首领。你应该冷静又理智，不能被这种人骗了！” 　　何夏觉得有些厌烦起来，如果只是年轻人一时的激愤，冲到自己面前多说两句，她觉得没有关系。但是不分青红皂白，为了自己心中的那一点猜疑，对所有的事情不听不看，毫无根据地只为了反对而反对…… 　　她冷酷地想，对，你说对了，我不是人，所以，我不用人的道德来要求自己，也可以的，对吧。 　　“既然你不相信，那就用你自己的眼睛来看一看吧。”她看着托德，用托德眼中十分不怀好意的语气说：“不如带着他一起去？” 　　仿佛是在征询，语气当中却是毋庸置疑的肯定。 　　林西叹一口气，视线落在托德身上，点了点头：“好的，如果这是何夏小姐的意志。” 　　托德生出更加庞大的不安，但这种时候已经没有了他反对的余地。 　　于是他只能眼睁睁的听着林西与何夏对话，最后决定，隔上一周的左右的时间，林夕就会带着自己前往地面，去往辐射最强烈的地方检验那个女人所说的成果。 　　这简直就是对自己的谋杀！ 　　他觉得自己不能够再这样下去了，在心中暗自做下决定，自己要将这件事情告诉其他人，让其他人看看这个女人的真面目！也让他们知道，林夕已经失去了自己的理智，不足以再作为首领。 　　看着他愤怒跑开的背影，何夏微微地笑了笑：“不准备拦住他吗？” 　　“没有必要，这种事情也瞒不住其他人，总有让大家都知道的那一天。早一点告诉他们，也让他们早一点开始准备，准备好重返地面，回到过去的生活。”林西转头看着何夏，恳切地说：“总会有那么一天的，对吧？” 　　在他面前，身形纤弱的少女缓缓地点了点头：“是，一定会有那么一天的。” 　　“那么，这就足够了。” 　　正如托德所想的那样，他所说出去的消息在人群当中引起了轩然大波。有人愿意去相信这样一种可能，因此而充满了希望，也有人对这一切都抱有怀疑的心态，因此而生出巨大的不安。 　　明明是短暂的休息日，却没有一个人安安静静的休息。大家相互之间说着话，交流着彼此的看法，整个居住区因此而显出一种躁动不安的气氛。 　　阿米娅从工作室走出来，活动一下因为长时间伏案工作而显得有些僵硬的身体。一个动作尚未做完，旁边就有人叫她的名字：“阿米娅，你知道的吧？” 　　她不得不放下手臂，转过头去，流露出十足的困惑：“什么事？” 　　来的是她的邻居安格斯，脸上此时正写满了好奇，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地盯住她：“托德说的是真的吗？那个人真的有办法消除辐射，让我们重返地面？” 　　阿米娅大吃一惊，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忽然之间就有这样的消息沸沸扬扬。 　　“发生了什么？”她忍不住问：“大家都在讨论这件事情吗？” 　　安格斯欢快地点头，双手放在胸前，做出畅想的姿态：“如果这是真的就好了。听说地面上有广阔的空间，有多种多样的植物和动物到了地面上，我们就不用老是吃蘑菇和蕨菜了吧？” 　　阿米娅也顺着他的话想了想，随后飞快地回神摇摇头将这种想法从自己的脑海当中晃出去。 　　“我不知道他能不能做到这一点，安格斯。但是我希望她可以。” 　　安格斯听了这样丧气的话也不沮丧，依旧愉悦的说：“既然首领作出了判断，我觉得还是可以相信首领的。托德一定是因为胆小，不想亲自去地面查看情况，所以才说出那种话来。” 　　阿米娅心中一跳，一阵不安涌过全身：“他说了什么？” 　　于是安格斯就将居民当中流传的话语说一遍，重点指出何夏对这些居民图谋不轨：“但是我觉得不太可能。虽然我和那位女士没有太多交道，但是她什么都没有向我们要求过呢。” 　　“谢了，安格斯，多谢你告诉我这些事。” 　　安格斯哈哈地笑：“这有什么好谢的，就算我不告诉你，你打听一下也都知道对了，你在忙什么事情，居然连这么大的消息都不知道？”他好奇地靠过来：“你还带了阿什利，好像还有迪莉娅和唐纳德叔叔，你们都在忙些什么？” 　　阿米娅心中一动，对他招了招手：“我们在忙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你愿意参与进来吗？”她蛊惑地说：“对我们的生活会造成巨大影响的大事。” 　　安格斯的眼睛顿时就亮了：“当然！” 　　将安格斯塞进了工作室，为工作间增添一员新力量之后，阿米娅反而皱着眉出了工作室。她想知道，外头这些纷纷扰扰的，会不会对何夏小姐造成什么影响？ 　　被她记挂的何夏这个时候根本不在居住地，正在与星主们交谈，叙说自己的成果：“……新的植物，目标是将辐射物吸收出来，改变环境。” 　　“很有创造力的想法啊，”有人赞叹：“要是成功了，到时候我跟你换一点。我觉得这个挺有用的。” 　　“你的天赋是改造，还是什么？这可真是有用的天赋啊。” 　　“伊迪斯你少来了，你的天赋难道没用？” 　　笑语声中，何夏的心情不自觉地好起来。 　　“何夏，”忽然有人叫她的名字：“大哥说要去看你。” 　　大哥是谁？何夏迷糊地问，有人轻笑着给她做解答：“是这个世界第一位星主。他的状态和我们不太一样，所以，可以去看你。” 　　何夏想起自己现在与星球成为一体的状态，也明白对方的意思。 　　“别不放在心上，大哥的动作很快的。”有人随意地说了一句，话题很快就转向能力开发，何夏也瞬间集中起注意力，开始学习掌握自己星主的能力。 　　等她从星主的空间中脱离，回到星球上的时候，心念一动，人就到了那颗种子种下的地方。 　　被特意改造过的种子有着顽强的生命力，在完全不适合生物生存的环境中，艰难地探出了头。和常见的植物比起来，这颗种子的幼苗难看得十分独树一帜，仿佛是一只黑乎乎的金属锥子一样，尖锐地从地底冒了头。 　　何夏能感受到底下的根系，分外发达地向着地底延伸。坚硬的地面在它面前根本不值得一提，轻而易举地就破开，向深处钻进去，向辐射物的存在地点爬过去。 　　“好孩子。”何夏满意地夸奖了它，初生的幼苗不为所动，沉默地伫立在地面上。 　　这里是何夏特意挑选的地方。是记录中有名的辐射区，这里也许曾经有过葱茏的丛林，但在武器的破坏下，最终什么都没有留下来，连深埋在地底的种子也在往后的岁月中失去了破土而出的能力。 　　这是植物们的埋骨地，也是何夏为它们挑选的新生之地。 　　要快快长大啊。 　　何夏回到居住区的时候，正是居住区的起床时间。她却意外在自己的门口捡到了一个蜷缩成一团的少女。 　　阿米娅缩成了一团，抱着自己的膝盖，仿佛一只被打湿了皮毛的小猫猫，可怜兮兮地靠在墙壁上，呼吸细细的，人已经睡着了。 　　何夏看得好笑，戳一戳她，她就呜呜一下，将头更深地埋进膝盖里，头发立刻就从旁边掉了下来，擦过小腿。不一会儿，她忽然惊醒，立刻跳了起来，睁着一双迷蒙的眼睛，看到隐约站在身前的人影，心脏猛地一缩。 　　身体上的不适迟迟地传递过来，酥麻的感觉让她差点倒下去，被扶住的时候，她也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是谁。 　　“何夏！”她激动地叫：“你终于回来了！” 　　“你去哪里了，我找了你好久！” 　　何夏打开门让她进去。这是林西特意为她准备的房间，各种设施倒是一应俱全，只是何夏并不怎么在里面休息，空荡荡的没什么人气。 　　阿米娅一瘸一拐地走进去，找了张椅子坐下，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她：“何夏你别担心，我已经教训过托德了，他会好好干活的！” 　　她的表情中写满担忧：“你不要因为这件事生气，大家都是支持你的。” 　　何夏笑一笑：“好。” 　　其实，有没有支持，也没有关系。不过这种话显然不能对眼前的小姑娘说，否则她大约会难过起来。 　　因为有阿米娅的出面，再次见到托德的时候，对方识趣地闭嘴不说话了。 　　林西穿戴着所剩不多的防辐射装备，看起来十分紧张。他连笑容都是僵硬的，走路的时候整个人身体硬邦邦。托德在旁边背着食物等东西，一双眼睛在两个人身上扫来扫去，紧紧地抿着嘴，表情中写满了不高兴。 　　“我准备好了。”林西对何夏说完，就咽了口唾沫，随后不好意思地笑一笑，松开虚握的手，擦去手心的汗水。 　　聚居地还有的防辐射装备都是在长久的岁月当中从古旧的遗迹中翻找出来的，还有多少效用也说不好。这次，林西是做好了准备回来之后就远离居住区，一个人独自生活的。 　　他已经想好了，等出发之后，就劝说何夏，将托德留在外围，不要跟着自己进去。托德这孩子其实也没有太坏的心眼，只是…… 　　他紧张地抿了抿唇，计算着到达那里所需要的时间。 　　可事情往往出乎他的意料，当他说完准备好了之后，何夏伸手握住他的手，并示意托德握住另一边。 　　托德瞪圆眼睛，不情不愿地走过来：“你想干嘛？” 　　林西瞪他，托德不得不低头，不情不愿地伸手握住了何夏。 　　“防护衣都穿好了？” 　　面罩背后传出闷闷的回答：“穿好了。” 　　“那么，走吧。” 　　走？ 　　林西还在思索，眼前陡然一亮，就已经变了模样。 第9章 请问…… 　　这是林西从未来过的地方。 　　裸露着的土地很多都已经琉璃化，地面混杂着各种颜色，仿佛是随手画出来的场景。他小心地上前一步，警报就嘟嘟地响起来。 　　老旧的仪器支离破碎地叫：“辐射超标，请注意防护，尽快撤离。” 　　何夏身旁，托德目瞪口呆。他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最后用力甩甩头，再次睁开眼，却发现面前的场景依旧没有变化。同样空旷而荒凉的土地，同样没有任何活物安静得仿佛在梦中的场景。 　　他飞快地转身看向旁边的何夏，长大了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混沌的脑袋里陡然间闪过一个念头，她说她是星球之主，难道是真的？这里是他从未来过的地方，可这一切与地底如此与众不同。头顶没有厚重的岩石泥土，视线可以辽阔地看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这里是地面。是人类的脚步已经很多年没有涉及的地方。 　　他看向身侧的少女，依旧穿着显得有些短的裤子，脚底是聚居地里常见的鞋子，用随意找到的材料拼凑而成，与她身上的衣服极为不配。当然，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她完全没有穿防护服。 　　察觉到他的视线，少女转过脸来看他，挑眉：“什么事？” 　　“你真的不用防护吗？”托德胆战心惊地问：“会掉头发的，会皮肤溃烂的。” 　　林西在旁边摇摇头，当先迈出脚步：“是这个方向吗？走吧。” 　　三人一路前行，脚步声在空荡荡的荒原上飘出很远。何夏第一次在有人陪伴的情况下走这条路，忍不住说一说周围的场景：“这里之前有一具尸骨。” 　　托德吓了一跳，听到她说：“不知道多久了，只剩下白骨。被我埋在了下面。” 　　林西诚恳地说：“谢谢您。”托德也跟着别扭地说谢谢，被何夏笑着看了一眼，心头莫名地生出奇怪的感觉，仿佛有什么堵在心底，闷闷的，有些无法呼吸。 　　“还有多久？”他问。 　　“不远，”何夏说：“我不敢直接送到旁边，怕不小心伤到它。你们过去的时候，也要小心一点。” 　　脚步落下，白灰溅起，最后落在脚面上。头顶的天光越暗，山谷深深，人行走其中，更显渺小。 　　仿佛走了很久，又仿佛只有一眨眼的时间，四周的风景丝毫未变，何夏却停住了脚步。 　　“到了。”她惊喜地叫起来：“长得还挺快的。”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林西看到一株倔强冒头的植物，还是嫩芽，却已经开始抽枝。他瞪着那黑乎乎的植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是……”这也太丑了，他在心底想，但是，是能在地面上生长的植物，是能吸收辐射的植物。 　　眼眶不自觉地有些热。 　　“是个小可爱。”何夏过去蹲在旁边，温柔地说：“应该是藤本植物，也许就是记录中那些藤蔓留下的种子。” 　　林西凝视这看上去一点都不可爱的藤蔓幼苗，不自觉地笑：“好像长得有点快。何夏小姐你跟我说种下去到现在，也没几天。” 　　“是的，对特性进行了一点点调整。”何夏看着也很满意：“辐射越强，它的成长就越快。” 　　“你记录一下这里的辐射状况。” 　　托德这才回过神来，从背后的背包中掏出仪器，紧张地打开。在地底，测量辐射强度的仪器是必备的，毕竟谁也不知道，今天取回来的水到底能不能喝。 　　刚一打开，尖锐的叫声就连成一条线，托德被吓得差一点就将仪器掉下去，被林西一把扶住，才避免了这种惨状。 　　两人一同将数值记录下来，林西看着上面的数字惨笑：“以前，长辈们都说，等地面上的辐射消退了，我们就可以回到地面上了。现在看来，大约只是一个梦想。这个浓度，想要降到人类能安全出入的程度……” 　　他苦涩地摇了摇头。 　　托德笨拙地安慰：“现在有何小姐和她的藤蔓，应该很快就可以的。” 　　何夏直起身，笑着挑眉：“现在，你倒是对我有信心了？” 　　托德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只摸到了防护装置。 　　两人将周围的地形记在心底，对何夏说一声已经记录完毕：“暂时可以离开了。” 　　林西说：“不过，我们现在这样，也不适合直接回到居住区，还是在种植区外围给我们找一个地方先住一住。”托德迷茫之后顿时恍然，点头赞同：“是，还是先不要回去了。” 　　何夏自然不会在这个问题上反对他们，于是干脆将他们挪到种植区边上。看着两人飞快地从种植区离开去寻找暂居的地方，她在心底叹一口气。母本有了，但是还是太少。 　　所以，小可爱要快快长大啊。 　　藤蔓自然不知道自己才刚刚发芽就已经被惦记上，兀自舒展着枝叶，长得愉快。 　　何夏在改造它的时候也用了很大的心力，表现出来的成果也相当不错。隔了一个星期，林西与托德再来，小家伙已经开始对外扩展，几根细嫩的枝蔓向四周探出了自己的脚步。 　　林西看着黑乎乎的枝蔓，小小的叶片同样黑乎乎，闪着诡异的光芒。这一眼看上去怎么看怎么不对劲的场景，他却觉得可爱极了。 　　虽然目前数字上的变化不太大，可有一种植物能在这样强辐射又没有水分没有阳光的地表生存，他也能从中感受到磅礴的生命力，是希望的力量。 　　就连托德也瞪着这小小的叶片发呆。 　　在地底，他最常见的就是蘑菇和蕨菜，偶尔有一些其他种类的植物，也少有这样阔大的叶片。它们往往都是细小的，微弱的，仿佛只是迫不得已，才长出那么一点点象征意义更大的叶片。 　　“地表上的植物，都长这样吗？”他喃喃。 　　何夏从远处走来，闻言轻笑：“当然不是。植物有很多种，阔叶和针叶就是截然不同的两种。” 　　“针叶，”托德回神：“我知道。松树就是。但是我们没有人见过，只在书里看到过。”他的目光中闪动着期盼的光：“希望有能看到的那一天。” 　　“会的。” 　　再次记录下数据，将两人送回到暂居的地方去。何夏正要往居住区去，耳旁忽然响起来自星主们的呼唤。 　　“你失事的那艘飞船，还记得吗？现在调查结果出来了。” 　　说话的人是距离主星最近的一位星主，大家都叫他尼尔森。此时他的声音格外地冷静，冷静到了有些过分的地步。 　　何夏的愤怒也只是上涌了一刹那，瞬间又被她压了下去。 　　“结果如何？” 　　尼尔森平淡地说：“该飞船在脱离虫洞的过程中，发生了意外事故，有两个维生舱脱离飞船，两位工作人员丧生，无更多伤亡。” 　　何夏吃了一惊：“还有一个维生舱？” 　　“我调查了飞船上所有的人员，”尼尔森说：“另一位消失的工作人员叫做艾米丽，是政府工作人员。” 　　何夏尚未来得及反应，尼尔森又说：“也是唯一没有贵族背景的工作人员。” 　　一直安静听他发言的星主们沸腾起来；“所以，是贵族们搞的鬼？” 　　何夏皱眉思索了片刻：“我有星主天赋的消息当时是在广场上播报的，那么多人都听说过，总有一天会传到别的星球去，要怎么瞒过你们？” 　　“星网上关于星主，有关键字封锁。除了关键资料，不允许有别的传言。看起来，他们倒是很好地利用了这一点。”戴维德这么说着，大大咧咧地安慰何夏：“放心，一定会给你报仇。贵族算不得什么。这个世界的发展，还是控制在星主们手中的。” 　　他飞快地转移话题，喜滋滋地向何夏报告：“我派出去的飞船已经穿过最后的虫洞了，现在就只剩往你那边飞，这个过程，我也说不好要多久，不过你应该能第一时间看到。我给你带了一些可能用得上的仪器，还有一些种子。那时候还不知道你的天赋是什么，不过看起来种子倒是带对了。” 　　他言辞之间很是为自己的举动自得，然后很快就遭到其他星主们的打击：“何夏别听他的，我们派出去的人也在路上了，可能慢一点，但是绝对更有用处。” 　　笑闹声中，何夏觉得心中暖意融融，再三谢过星主们之后，方才离开。 　　因为星主们慷慨的帮助，她走进居住区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然后，就被阿米娅抓住了：“何夏！我们做好准备了。” 　　她拉着何夏一路小跑，将何夏带得踉踉跄跄的。 　　“慢点，”何夏不得不抱怨起来：“我可没有你这么快的速度。” 　　“何夏你身体太差了啦。”阿米娅一边说着，一边放缓了脚步，转过头来看她。这一看，阿米娅心中就一突。以前她只顾着感叹何夏与自己这群人的不同，今天一看，才发现面前的少女也是身形瘦削，手腕上的骨头都凸起，看上去就没有好好养过。 　　想起何夏曾经说过的经历，在联盟的养育机构长大，又想起好像从来没看到过何夏吃东西，她陡然停住脚步，小心而颤巍巍地问：“何夏，我好像还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诶。” 　　何夏从记忆中找几样觉得味道还不错的东西报给她，就听阿米娅说：“可是我们这里都没有。我们有的这些东西，你最喜欢吃什么？” 　　她终于问出自己心底盘旋不去的问题：“我好像都没有看过你吃东西！” 　　自从成为星主之后，何夏的身体状况就处于一个微妙的状况。人类的东西，她可以吃，可是，似乎也没有了那些迫切的念头。进食与睡眠，对她而言，似乎已经不再是必须。 　　她这时候才深深地意识到这一点，恍惚地说：“因为，我不需要吃。而你们的食物总是不足，所以，留给你们比较好。” 　　话音一落，她就感觉到手臂上的力量变大，阿米娅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臂。 　　“那怎么能行！”阿米娅大声地叫起来：“你不需要为了我们而委屈你自己，想吃就随便吃啊。你都帮了我们这么多了，一点点食物算什么！” 　　两个人一边就这个问题争论，一边到了工作室。 　　工作室里好几个人眼睛熬得通红，推门的那一瞬间，视线立刻落在何夏身上。那些眼中闪动的情绪各不相同，但深藏在最里面的，是相同的期望。 　　阿米娅对众人笑一笑，露出牙齿：“我把何夏带来啦。” 　　居中的中年男人当先行礼：“何夏女士，你好，我是唐纳德。”旁边的女士也露出笑容：“我是迪莉娅。” 　　其他人也一一报上名字，纷纷过来与她握手。他们都小心地收起自己的的尖爪，握手的动作又轻又柔，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伤到了她。 　　何夏对众人笑一笑：“你们好，我是何夏。” 　　唐纳德代表众人将图纸递过来：“这是我们的想法。如果何夏女士觉得有什么需要调整的，尽管与我们说就好。” 　　何夏接过来细细地看。 　　这卷图纸用的是某种植物的外皮做成，握在手里一面粗糙一面光滑。上面的字都写得小心翼翼，不见多少修改，显然写下的时候就已经字斟句酌。 　　在心中盘算一遍，何夏终于点了点头，在场所有的人顿时神色一松。 　　“什么时候开始？” 　　“现在。” 　　一群人顿时喜不自胜，阿什利与阿米娅相互击掌，安格斯在旁边不甘示弱地喊“我呢我呢”，于是两人分别与他击掌一次。 　　说走就走，收拾好东西，一群人一同涌出门去。 　　刚走两步，有人冲过来，在何夏面前站定：“你好，请问，我的儿子托德到哪里去了？” 第10章 眼前这位少女，就是这颗…… 　　托德？ 　　来人有和托德相似的棕色头发，相似的棕色眼睛，身材高大，站在那里就表现出极大的压迫力。何夏后退了一步，才能看清他的全貌。 　　“他走的时候，没有跟你说过吗？” 　　来人摇了摇头：“他说有一个任务去做，可是，他没有说过，他会离开这么久。” 　　“那么你稍微等一等，我去把这边的事情忙完，就带你去看他。”何夏低头翻看图纸，绕过他往外走，口中说：“其实不是很远，就在种植区的外围。” 　　一个身影拦住她：“可以现在带我过去吗？” 　　何夏干脆放下了手中的图纸，随手塞给旁边不安注视这里的阿米娅：“如果你不放心，也可以。” 　　安格斯在旁边叫出声：“诶，我还想看看种植区怎么变样的。上次我就没看到。”他大咧咧地看向托德的父亲：“皮埃尔大叔，就等一等嘛。上次据说就只用了几分钟，这次也会很快的。” 　　皮埃尔冷着脸扫他：“你是托德的朋友，难道不为他担心吗？况且，眼前这个人承诺的事，她真的能做到吗？你们一点都不怀疑？” 　　阿米娅跳起来：“皮埃尔大叔，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怀疑我们亲眼看到的东西吗？” 　　皮埃尔只是看她一眼，根本就不多答话。他的视线固执地落在何夏身上，目光中充满了怀疑：“你说托德就在附近。这么久了，他为什么不来看我们？” 　　“也许是因为害怕自己身上的辐射？”何夏觉得好笑地回答一句，看到不远处隐隐绰绰的人影，都张望着这边，显然那些都是与皮埃尔有相同疑惑的人，此时正偷偷关注着这边等待一个答案。 　　阿米娅已经不满地与皮埃尔吵了起来，在异常激烈的争吵声中，那些观望着的人们慢慢地向这边靠了过来。 　　有人过来拉住阿米娅的手：“阿米娅，皮埃尔是你的长辈，你需要尊重他。” 　　“我们与皮埃尔一同生活了这么久，你应该知道他只是关心托德的下落。并没有什么坏心思。” 　　“他不仅带走了托德，还带走了首领，我们只是关心林西的下落，只是想看到他平平安安的。” 　　…… 　　七嘴八舌，一双双手纷乱的伸出来拉住阿米娅，按住她的肩膀，捂住她的嘴。 　　阿什利的表情变了，灰蓝色的眼睛睁大。他冲上去试图将阿米娅从人群当中解救出来，却被人胡乱地推到了一边。 　　“不要到处乱跑，不要干扰我们。我们也只是想求一个真相而已，并不会对她做什么，你们就安心的在旁边等着结果就好。” 　　迪莉娅与唐纳德大声说话，让他们都住手，只可惜无人听从。 　　何夏只看到。一张张嘴冲着自己询问，一双双手伸出来，试图抓过抓住自己。一片纷乱当中她轻笑一声，抓住了皮埃尔的手。 　　皮埃尔心中一跳，低下头就看见这个少女对自己露出奇异的笑容，仿佛是嘲笑：“你不是想知道托德在哪里吗？我带你去见他。” 　　皮埃尔陡然生出不祥的预感，还不等他反应过来眼前天旋地转，微弱的光亮也从眼前消失，眨眼之间就仿佛已经换了一个地方。 　　他还没来得及发脾气，旁边就有人乍乍呼呼地叫起来：“是谁过来了吗？” 　　这声音如此熟悉，熟悉到他一直紧绷着的身体陡然间放松下来。旋即热意涌上心头，几乎要冲破他的防线，让他眼泪都流出来。 　　“托德，”他大声的叫嚷：“你为什么不向我报平安？你知道我有我多么担心你？” 　　从临时搭建的居所愣愣地探出头来，托德的表情满是疑惑。他挠头，困惑不解地问：“爸爸，你怎么在这里？我有让何夏小姐报平安，我知道她不认识你，让她告诉苏乐转告你的。苏乐没有告诉你？” 　　皮埃尔脸上的表情很好看，各种颜色变幻不停。最后他用力抹一把脸，转过身对何夏鞠躬：“抱歉，何夏小姐，是我的错。是我固执地不相信苏乐带来的消息，总觉得是你们在欺骗我。” 　　托德这才恍然明白发生了什么，瞪圆了眼睛，大神地嚷嚷：“爸，你怎么可以这样！” 　　皮埃尔没好气地抬手拍他：“还不是你自己，出发前都说了些什么你忘了？现在还有人觉得你和林西只怕是被害了，就指望着我闹起来呢。” 　　托德僵住，偷偷瞟一眼何夏，发现对方已经走到林西的门口去与林西说话，连忙拉了皮埃尔到旁边去：“爸，你现在应该也相信了。何夏小姐是真的超有本事。” 　　他的声音更低，贴着皮埃尔的耳朵说：“我觉得，她说的都是真的。什么星球之主之类的。” 　　话未说完，就被皮埃尔又抬手拍了一下：“还用你说？” 　　说完这些，皮埃尔才来追问他与林西为什么不回居住地，等听到说是怕身上沾染了什么辐射物，他手上的动作就轻了：“还是回去吧。这么多年了，我们真的就完全摆脱辐射的影响了吗？并没有。” 　　他伸出手指，指甲尖尖，如同野兽一般。 　　托德的视线落在上面，又往何夏的方向看：“真正的人类，长那样，对吧？我们现在还是人类吗？” 　　皮埃尔闻言没好气地又拍了他一下：“当然是，只是和正常的人类有些不太一样了而已。这些是我们身上发生的进化，进化懂不懂？” 　　何夏听到那边的动静，唇角不由得翘了翘，对林西说：“其实我觉得皮埃尔说得也有道理，这一点辐射，影响并不大。” 　　林西的态度终于软化：“好的，我明白了。” 　　他与托德说一声，两人终于决定回居住地去。皮埃尔脸上顿时就有了笑，问起他们的任务，听到那吸收辐射成长的藤蔓，顿时眼睛放光：“是真的吗？我们可能有一天回到地面上？” 　　他说着话，忍不住地挥舞着手臂，似乎想要跳舞。等看到旁边的何夏，脸上的表情羞愧又敬佩，想要过来表达一下自己的激动，却又怕冒犯了她，最后在旁边转了几圈，小心翼翼地问；“何夏小姐喜欢吃蘑菇干吗？” 　　何夏摆摆手，说：“你们慢慢回去，我先过去帮阿米娅他们拓展蕨菜种植区。” 　　不等林西答话，她的身形就已经消失。 　　皮埃尔看着她消失的地方，表情惊叹不已：“刚才原来我是这样过来的？这可真是了不起的技能。” 　　从何夏消失，阿米娅等人所在的这里就仿佛被按下了休止符，所有人都尴尬地停了下来。 　　最为关键的人物消失，让他们所有的愤怒都没有了对象。对着与自己一同生活的同伴，场面顿时变得滑稽。 　　阿米娅终于从好几个人手中挣脱，气得眼泪都下来了：“你们……你们太过分了！明明这次蘑菇丰收，对大家都有好 　　处，为什么非要做这种事？” 　　阿什利上前按住她的肩膀，看她还想挣脱，干脆伸手将她抱住：“嘿，阿米娅，冷静点。现在何夏小姐已经走了，事情很快就会水落石出的。” 　　他的视线在在场的所有人身上扫过，露出一个冰冷的笑：“到时候，他们就知道他们多么无知了。” 　　他拉走了阿米娅，迪莉娅和唐纳德在旁边摇头：“你们啊……”他们也跟着离开。 　　安格斯在那里左看右看，眨眨眼：“为什么大家都走了？” 　　留下的人群也相互看着，相互安慰：“我们也只是为了知道事情的真相。” 　　“没错，我们只是心急了一点。” 　　…… 　　这样相互劝慰的过程让他们很快就变得更加理直气壮起来，几乎不觉得自己有错。就在这个时候，居住区出来熟悉的震荡，地面开始如同水波一样荡漾，几乎无法站立。 　　安格斯大叫一声，手忙脚乱地扶住了墙，却依旧无法借力，不一会儿就倒在了地上。然后，他就干脆躺在地上，任由地面动个不停。 　　“是地震，还是什么？” 　　没有人能回答他。没过多久，地面平静下来，他一溜烟地爬起来，左右转着圈想寻找阿米娅的身影。 　　只是阿米娅没找到，却看到了一个高大健壮的身影。 　　“皮埃尔大叔，你们回来了？” 　　地面上躺了一群的人心中一惊，抬眼看过去，正看到林西左边皮埃尔右边托德走了过来，脸上的表情顿时格外精彩纷呈。 　　皮埃尔看到他们的表情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闷声闷气地说：“何夏小姐没有骗人。”话音刚落，远处就有人高声惊呼：“这里发生了什么？！” 　　安格斯抬眼看了看方向，眼睛一亮：“是蕨菜种植区。”他飞快地跑过去，托德心中一动，也赶紧跟了过去。 　　两个人脚步飞快，很快就到了目的地，抬眼一看，顿时惊讶地站在了原地。 　　原本只有一小块利用天然洞穴开发出来的蕨菜种植田，面积居然扩大了十倍有余！ 　　白色裙子的少女站在田地中间，对着众人的方向笑了笑：“任务完成了。” 　　安格斯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因为这个笑容而剧烈地跳动起来。他现在真的相信了，眼前这位少女，就是这颗星球的神明。 　　对，所谓的星球之主！ 第11章 庞大的星舰穿越空间，缓…… 　　何夏发现，这个聚居地的人对自己的态度发生了很大变化。从最开始的防备，到后来的怀疑，现在，她得到的已经多数是带着感激的笑脸。 　　气氛一日比一日融洽的时候，何夏的藤蔓也终于枝繁叶茂。 　　藤蔓的是并没有瞒着其他人，大家都对号称能吸收辐射的藤蔓充满了好奇，殷切地期盼它的成长。 　　这天，托德和林西出门之后，他抱着仪器呆呆傻傻地回来了。阿米娅在旁边叫他好几声，他才回过神。 　　“你怎么了？”阿米娅不安地伸出手，没碰到他，就被他一把抓住了。 　　托德棕色的眼睛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息，喜悦几乎在他身上开出花：“阿米娅，是真的，是真的！” 　　他大声地呐喊：“那个藤蔓，是真的可以吸收辐射！” 　　意识到他在说什么，阿米娅带在原地。好一会，她才反应过来，迫不及待地追问：“是真的？你是怎么知道的？” 　　托德快活地拿出记录：“看，以前的记录都是超出上限的，现在，有数字了！” 　　虽然那个数字依旧高得可怕，落在阿米娅眼中，却是人类等待了几百年的希望。 　　她抓着记录本一遍一遍地看，眼泪模糊了眼眶，一把擦掉，接着看。短短几行数字，她看得心潮澎湃，心底迸出喜悦。 　　“我要告诉大家！”她大声地叫，抱着记录本就跑。托德在她身后连忙追上去：“喂，记录本！” 　　消息很快传到所有人耳朵里，几百年来的渴望忽然变成可以期待的未来，整个聚居地都沸腾了。 　　有人嚎啕大哭，有人狂喜地咆哮，有人拉着人跳舞，也有人只是和邻居相视一笑，点头示意。 　　但喜悦是相同的，感激也是相同的。 　　没有人愿意一直待在地底，就算自出生以来，他们从未见过真正的蓝天，依旧不能阻挡他们的向往。所以这个时候，大家一致认定，何夏小姐就是人类的救世主。 　　他们开始真心实意地信仰起她。 　　何夏很快就感受到了这样的变化，她身体里的隐痛忽然缓解许多，仿佛隔了一层膜。 　　星主们纷纷恭喜她：“这是好事，你的子民对你越信任崇拜，你对星球的掌控力就越高。” 　　何夏心中一动：“那我是不是能在整个星球范围内更细致地搜索？” 　　“你可以试试。” 　　何夏试了，除了成功发现一两个人类聚居地的残迹和大片已经死亡的森林，并没有如同自己所想的那样找到还存活的植物。 　　也许那些森林中还有，但是显然现在的她做不到。 　　“你的星球上智慧生物太少了，等多了，就可以。” 　　好吧，任需努力。 　　她不由得对已经葱葱郁郁的藤蔓说一声加油：“我等着你大发神威啊！” 　　藤蔓自然不知道她的殷切期盼，只是按照自己的节奏生长。但它的成长速度，依旧远超林西的预期。 　　这一周，它还只有不到三米，下一周，就已经延伸到了十米；再过一周，已经遮盖住一小片山谷。 　　林西激动得有点站不稳，报出读数的时候，声音都在颤抖。 　　托德在旁边几乎将字得飞出去，显然也是激动得难以自控。 　　两个人记录完数据，就看到何夏正现在藤蔓前，一脸若有所思。 　　“何夏小姐？” 　　林西叫一声，将何夏从思绪中唤醒：“小家伙有什么不妥当吗？” 　　何夏摇摇头：“不，没有。就是……”她没有说下去，伸手摸上藤蔓宽大的叶片，冰冷的手感好像是在抚摸金属制作的造物。这样的叶片在山谷中肆意张扬，已经遮盖了面前这片山谷的地面，并在逐渐向上攀升。 　　各种颜色混杂的琉璃化地面如今一片黑漆漆，看起来似乎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林西与托德要拨开叶片，才能找到站立的地方。在他们的疑惑中，何夏缓缓地说：“我觉得，长势这么好，好像可以试试扦插了。” 　　扦插？ 　　林西补过课，知道这是一种植物种植的手法，曾经被广泛应用。 　　此时听到何夏这样说，他心里却生出一阵不舍。眼前这条藤蔓是他看着一点点长大的，从一点点小芽，然后抽枝，然后长叶，到现在霸道地占据地面和山壁。他见证了它的成长，对它寄予厚望，如今听到说可以扦插，有一种奇妙的自豪，又不舍于它即将收到的伤害。 　　嗫嚅片刻，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反倒是托德两眼放光：“就是说，可以种更多的这种藤蔓了？对了，它叫什么名字？” 　　何夏点了点头：“问得好，我也不知道。毕竟是改造物种，应该有个新名字的。” 　　她歪头想了片刻，在两人期待的眼神中，拍手：“决定了，简单点，就叫辐射吸收藤。” 　　林西抽了抽唇角，对这个名字不予置评。托德却大点其头：“简单直白，好！” 　　林西扭过头去，当做没听到。他的心隐隐作痛，这么好的东西，取这样的名字…… 　　托德积极地询问何夏关于扦插的事，想要帮忙的心溢于言表。何夏却严肃地拒绝了他：“需要种植的地方都不适合你们过去，而且路途遥远，所以还是我自己去。” 　　她看着托德失望的眼神，眼睛湿漉漉的，让她想起记忆中的某种兽。 　　“不要难过，以后，还有更多植物需要你们来种植。”她伸手指点周围：“这一切，都需要经过改造，才能变成更适合你们生存的地方。” 　　托德看着不能呼吸的空气，看着远处干涸板结甚至琉璃化的地面，看着更远处黑乎乎的水面，终于承认，人类想要返回地面，还有很长的路我要走。 　　藤蔓的扦插工作有条不紊地开展起来，有何夏的能力帮忙，加上土地中大量的辐射物充当营养，那些藤蔓很快就落地生根，并以一种令人目瞪口呆的速度蓬勃地生长起来。 　　这一切都让居民们充满了希望，每一天都恨不得抓住林西追问藤蔓生长得怎么样，辐射吸收得怎么样，我们距离返回地面，还有多久？ 　　明明几百年来都这么过来了，大家也都有充足的耐心去等待，可现在，情绪变得迫切，心脏跳动的节奏都变得迅速，只为了知道这个期望什么时候能实现。 　　阿米娅甚至缠着何夏，想跟上去到地面看看，被何夏塞给林西去头疼了。她的举动俨然提醒了大家，林西很快就被众人包围。 　　“我们也想去看看！” 　　“只是操纵仪器记录这种事，我也会做的？让我代替托德，去看看！” 　　“托德你都去了那么久了，让一次怎么了！” 　　…… 　　林西与托德目瞪口呆，很快就被人群淹没，只剩下无望的挣扎声：“不要扯我衣服啊啊啊！” 　　何夏对此毫无心理负担，她愉快地去检查过藤蔓的情况，并惊喜地发现了另一种植物。 　　一种覆盖地面的草。个头不高，形状也已经变异，但毫无疑问地在地表存活着。 　　这种草整体呈现蓝绿色，边缘异常圆润，内里空心，伏在地面上一节一节攀爬。 　　何夏差点就错过了埋在沙砾下的它。 　　将它从地面上□□的过程异常艰难，它的根系深深地深入地底，紧紧地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东西，将自己固定在地面上。何夏想到这片区域的环境，顿时恍然。 　　这里是风暴区，凌厉的风几乎昼夜不停，没有这种抓住一切的力量，大概很久就会被狂风卷走。 　　这是自然的选择。 　　“好孩子。”何夏夸奖一句，取了一小截带走，并在这个地方做个标记。 　　等她回到居住区的时候，针对查探藤蔓的斗争也已经分出胜负。阿米娅与一个叫做罗利的少年胜出，得到了去地面看看他们的希望的权利。 　　两个人都非常激动，穿好防护服，带上装备以后，就目光炯炯地盯着何夏。 　　被这些的视线盯着，何夏却不慌不忙，找林西要一点水，将之前找到的草放入其中。 　　送水过来的林西被旁边两人的视线盯得头皮发麻，将东西送到赶紧离开。 　　何夏则还多观察了几分钟，才露出笑容：“是个好孩子。” 　　做完这一切，她才转向旁边目光已经变得哀怨的两人：“好的，可以出发了。” 　　带着两人到达最早种植的藤蔓让，无视了两个初次见到这一切的孩子大呼小叫的声音，何夏去看了看藤蔓的情况。 　　上次来的时候，她就发现藤蔓已经开花，却不知道，这次过来有没有什么新的变化。 　　事实证明不负她所望，藤蔓的叶片中藏着小小的果实，身形圆润，颜色继承了藤蔓的一贯风格，黑乎乎的。唯一的不同里在于，藤蔓的黑是哑光黑，果实则是亮黑。 　　看着努力成长的果实，何夏现在有点好奇，不知道这些果实里面到底藏着什么。 　　正在思考这个问题，眼前忽然光影闪动，视角发生了变化。 　　这是一种相当神奇的体验，明明还是人类的身体，视线中出现的却是作为球看到的场景。 　　广阔的宇宙中，恒星喷吐热量，行星一刻不停地运转。 　　这些亘古不变的背景中，庞大的星舰穿越空间，缓缓行来，逐渐逼近。 第12章 种草会吗？ 　　何夏从未见过这样庞大的星舰。就算是原身的记忆里，也没有这样大的怪物。 　　它像一艘庞大的船，行走在浩瀚宇宙当中，也像一阵穿过海洋的风，自由自在地穿梭在行星、恒星、星团与星云当中，穿过各种虫洞黑洞，躲过暗物质的纠缠与能量风暴，到底目的地。 　　何夏感受到了人类自身的渺小。她长久地凝视那艘星舰，看到它背后的舰队。 　　阿米娅发现她的沉默：“何夏，发生了什么事？” 　　现在这里的何夏虽然身体在这里，眼神却似乎已经飘到了极远的地方。阿米娅有一种错觉，现在的何夏，眼中看到的，和自己是不一样的风景。 　　呵，怎么可能，她不就站在这里吗？ 　　“我们可能有客人了，”她听到何夏说：“也有可能是敌人。” 　　什么？ 　　何夏没有搭理她的疑惑，将心神沉入星主们聊天的空间，将自己方才所见的场景发送过去：“戴维德，这是你的舰队吗？” 　　仿佛无时无刻不在的戴维德立刻出现：“是的。居然这么快就到了吗？我以为，路上还需要几个月。” 　　他爽朗地笑：“那真是太好了，何夏你可以找块地方让他们降落。不用担心辐射问题，没有原生的人类，都是人工智能。” 　　“对了，何夏你那边现在应该也连不上星网。他们带了基础设备去，什么时候你觉得需要了，可以了，将设备启动，就可以连接星网。” 　　何夏忽然生出一个猜测：“星网的诞生与你有关？” 　　戴维德的声音都充满了得意：“不能说完全没有关系，只能说，有出一点力。” 　　有星主戳穿他的自傲：“你也就提供了基础设施，最终的成果可不是你一个人能做出来的。” 　　戴维德跳脚：“我都只说出了一点力了，我又没有撒谎！” 　　一片欢声笑语当中，何夏谢过了戴维德，离开空间。 　　阿米娅被何夏之前的话吓得不轻，何夏回神的时候，就感觉到胳膊被紧紧抓住。睁开眼，阿米娅与罗利一左一右将她护住，紧惕地观察四周。 　　“怎么了！”何夏的声音响起，阿米娅抖了一下，差点将手上握住的刀甩出去。 　　她很快回神，小心地问：“何夏你刚才说可能有敌人，在哪个方向？” 　　罗利也跟着点头，没有看她，只是紧惕地注视空无一人的山谷：“何夏你放心，我们一定会保护你的安全。有什么不对，你就赶紧先走。” 　　何夏恍然，拍拍他们的手臂，让他们不要那么紧张：“不用这么紧张，我已经确认过，来的是客人。” 　　“客人？”阿米娅终于看上去冷静了一点点，却依旧带着十足的迷惑：“可是，他们从哪里来？这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何夏笑起来，指了指头顶。 　　“从天空。” 　　罗利是最早遇到何夏的那群人之一，只是他曾经对何夏所说的话一直都将信将疑，没有阿米娅那样坚信不疑，也没有托德那样坚决怀疑。 　　但是，在吸收辐射的藤蔓出现以后，罗利的心态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他开始相信何夏，比相信自己更甚。 　　此时听到何夏的话。他下意识抬头看向天空，那里被厚厚的尘埃遮蔽，什么都看不到。 　　阿米娅却愣了一下：“天空？什么客人会从天空过来？会飞？” 　　人类曾经通过科技翱翔天空的过往，完全不在她的脑海中。 　　何夏但笑不语，将两人从山谷带出去：“你们是先回去，将消息告诉其他人。也许几天之后，我会带着他们去拜访。” 　　罗利闷闷地应一声，拉住还想追问的阿米娅：“到时候见到了，就知道了。” 　　何夏送他们两人回去，看着蔓延的藤蔓，喃喃：“如果再过几天过来，说不定，正好能赶上果实成熟？” 　　被她惦记的舰队也正好在讨论面前的这颗星球。作为老牌星主手下的舰队，他们曾经的经历也异常丰富。人工智能没有寿命的困扰，除非自我崩解，否则将可以永存，区别只在于是否能跟上新时代的发展。 　　就算是走过了宇宙中那么多的地方，眼前这颗星球也让他们感叹了片刻。 　　远在人类疆域的边界居然还有这样一颗星球，上面还有人类，还有星主？！这些已经足够让他们诧异，等到了地方，亲眼看到这颗星球，这份惊讶更甚。 　　这颗星球，居然是黑乎乎的。 　　传说中人类的母星是一颗漂亮的星球，蓝绿色相间，夹杂云朵的白，看了就让人觉得心生希望。当然，那一场让人类不得不远离家园的灾难之后，这颗星球也不会保持原来的景象。 　　但他们也没想过，自己会看到一颗黑乎乎的星球。 　　这种黑仿佛从星球的深处透出来，突破环绕在星球表面浅灰色的大气层，落到星舰上众多人工智能的眼中。 　　“哪位星主融合了这样的星球，可真是……”为首的林顿在词库里找一个委婉的词：“发展会很艰难。” 　　“好了，大家都尊重点。那位星主大概已经发现我们的到来了，我们也该对她表现出足够的敬意。降落点选好了吗？” 　　“降落点已选择完毕。”掌控星舰的人工智能达芙妮回答，并在屏幕上显示出位置。 　　当星舰突破大气层，缓缓向下降落的时候，林顿惊讶地发现，在天空中看着黑乎乎的星球，并不是因为星球本身是纯然的黑色。 　　而是因为，星球上生长着一种奇特的植物。 　　这种植物在大气层产生剧烈波动的时候摆动着叶片，声音清脆好似金属相击。 　　林顿莫名有种奇妙的危机感，但他的理智让他压下了这种奇妙的感觉。不过是一颗已经告别科技社会几百年的星球，除了那位星球之主，没有什么能威胁到自己这一群人的存在。 　　出于谨慎，他并没有彻底降落在这颗星球的土地上，而是保持在一个微妙的高度。方便货物的运输，也拒绝了与星球的直接接触。 　　他从高空中跳下来，远远地就看到不远处的山崖上，站着一个瘦削的少女。黑发雪肤，红色的长裙随风飞扬。 　　他的眼睛变幻焦距，终于成功看清少女的面容。 　　黑发，并不那么纯黑的眸子，有些苍白瘦削脸。最重要的，是面容与星主交给自己的一模一样。 　　看起来，这就是这颗星球的星主了。 　　他还没来得及向那边弯腰行礼，眼前一闪，那位星主就已经到站在了自己面前。 　　头顶上星舰正在往下运输货物，狂风席卷过这里的土地，尘埃与阳光一同光临。 　　少女的发丝纹丝不动，仿佛处于另一个不同的空间。林顿看一眼就低下头，这是属于星主们的力量，是他需要尊重的存在。 　　“何夏星主，我是戴维德星主旗下的人工智能林顿，向您问好。”他弯下腰向何夏问好，随后送上一块手表：“这是星主让我亲手交给您的。” 　　何夏伸出手，林顿一眼就看到她手上银蓝色的镯子，温声说：“何夏星主，这款光脑还请您取下。它身上带有联盟的插件，会随时通过星网向联盟发送信息，包括但不限于通过它进行的活动，以及使用人全天候的影像和记录。” 　　何夏吓了一跳，林顿的手指已经温柔地握住她的手臂。 　　虽然是人工智能，但很显然戴维德的这些手下通过生物科技拥有了相当不错的身体。林顿的手指落在她胳膊上，温热的触感与真人一般无二。 　　他随手取下了那个银蓝色的手镯，将自己带过来的手表带上去：“这是星主大人让我带给您的，可以代替光脑使用，但性能上比光脑更好。据说有一些了不起的妙用，只有星主才知道。” 　　他松开手，恭敬地后退半步：“这次我们带过来了一些特殊的仪器，包括医疗、食物制造、基础建设等。同时，还有一批专用货物，是星主送给您的。” 　　“相关信息，星主表示他已经给您留言，请您自行查看。” 　　他弯了弯腰：“我们会在这颗星球停留星际时间大约三个月的时间，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请您务必告诉我们。我们遵从星主的吩咐，在此期间，无条件为您所使用。” 　　何夏顿时觉得，戴维德这个礼物送得大了。 　　这些仪器现在有些用不上，但是这群人工智能的到来，却比什么都重要。 　　星球上的原住民确实很努力想要帮上忙，但是他们现在的处境并不好，地面上也并不适合他们生存，所以现在很多事情，何夏都只能亲力亲为。 　　现在有了人工智能…… 　　很多事都可以加快速度了。 　　于是，林顿就发现，眼前的少女星主看着自己的时候眼睛发亮。那样的视线让他也觉得有些发憷。 　　没过多久，他就听到何夏小心又期待的声音：“什么事都可以？” 　　林顿下意识想说是，停一停，他谨慎地换了一个说辞：“在不危害我们的安全，同时不违反星主命令的前提下，都可以。” 　　下一刻，他觉得，那双眼睛里放出来的光更加亮了。 　　“那么，种草会吗？” 第13章 他们可以初步考虑从地底…… 　　种草？ 　　林顿怀疑自己的耳朵。但是人工智能不会出错，就算声音再细微，都能听得清楚。 　　好吧，他想，也不过是种草而已。 　　“我们带了基础零件，可以现场组装成播种机。”他客气礼貌地说：“不知道您需要播种的草种在哪里？” 　　何夏兴奋地说一声稍等，身形模糊了一瞬间，再度出现的时候，手上已经捧着一大捧草种：“这是一种花。” 　　草本花。林顿了然地想，但是，这种环境，真的适合种植吗？ 　　不过，既然是这位星主要求，那么，就种吧，总会有办法的。 　　他顺手接过来，询问应该种在什么地方，已经开始盘算，这件事让谁去做了。 　　何夏将自己新改造出来的草种交出去，脸上浮现出好看的笑涡。 　　这些草种都是近期催生的，之前遇到的那种草，在遇到水之后几乎是疯长，短短的时间内就从一截草根膨胀到了一桌子。如果不是何夏回去得及时，大概就会完全占据她的屋子。 　　它这样高速生长的能力非常被何夏看中，并在一次次的催生与收获当中，成功捕捉到了对应的片段。 　　这些草种，就是最后的成果。 　　她看着林顿将种植任务交给一位人工智能，对方缓缓起飞并走远，愉悦几乎要从心底溢出来。 　　顺手将戴维德送给自己的手表样装置开机，短暂的闪烁之后，眼前出现半透明的屏幕。 　　人工智能们抬头往这边看了一眼，很快又低下头。 　　何夏的眼前出现神奇的画面，那屏幕对着自己扑过来，光芒闪烁，她出现在翠绿色的草坪上。 　　身体的感触告诉她，她还在自己的星球上，眼睛却欺骗她，告诉她正站在一栋屋子面前。几乎是何夏到达的那一瞬间，门被打开。 　　一个高大健壮的男人站在那里，对她哈哈地笑：“何夏来了？猜猜我是谁？” 　　熟悉的声线让何夏顿时放松：“戴维德，你好，初次见面。” 　　戴维德过来拥抱了一下她：“他们到了。东西你都收到了吗？”他怜爱地上下打量她，拍拍她瘦削的肩膀：“你太瘦了，这样不好。好好养身体，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跟我说。” 　　“这是你第一次来这里，我先带你去登记。” 　　事情忙完，戴维德将她轻轻一推：“以后有时间，随时来这里找我们聊天。” 　　光影闪烁，她眼前又是熟悉的风景。 　　何夏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这块手表，许多用法不必言说，已经出现在心中。这是星主们之间独有的联系装置，同时也可以通过这个链接星网。 　　林顿一直守在旁边，见她的眼神重新又有了焦距，方才过来向她行礼：“何夏星主，关于那批专用货物……” 　　何夏这才想起这件事，跟着他一同去接收。 　　戴维德送过来的专用货物占据了整整一个货仓，码起来比何夏不知道高出多少倍。她走到近前，仰着头都看不到顶。 　　“这是……什么？” 　　林顿浅笑：“是属于您的专属货物，星主说，您知道应该怎么开启。” 　　何夏盯着它看了一阵，忽然间生出一种玄妙的感觉。她需要这个货舱里的东西。 　　她不自觉地向前一步，手掌贴在货仓壁上，一眨眼，整个人就进去了。 　　林顿看着这一幕，眼睛一眨不眨，心中却想，这位果然是一位货真价实的星主。 　　何夏一进去，就仿佛进入温暖的泉水当中，身体中的疲倦与疼痛一下早就被安抚了。温柔的水波抚慰她身体中的痛楚，一直以来没有好好休息过的精神也得到放松，她几乎就要睡去。 　　懒洋洋的倦意爬上心头，她几乎就要睡去。 　　然后，水波褪去，她从温泉又落到了地上。 　　林顿恭敬地在她面前弯下腰：“货物您已经接收了，对吗？” 　　何夏恍惚，片刻之后回神，苦笑：“是，我已经接收了，谢谢。” 　　戴维德送过来的，还真是她所需要的东西。星主本身最需要的东西，星球本身的力量。也不知道这样的东西是从哪里弄来的。 　　得到了这样的力量补充，她对星球的掌控程度大大地提升。原本属于自身的能力也得到了极大的强化。 　　外在表现来看，就是星球上那些黑乎乎的藤蔓，生长速度在这一刻不知道提升了多少倍。像是放了快放的镜头，枝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展起来。 　　林顿察觉到了这种变化，在心中暗自猜测这位星主本身的能力到底是什么。 　　但是很快，他就顾不上猜测了。 　　“救命！”有人向他发来了求救信号：“这颗星球正在吞噬我们？！” 　　这是被他派过去种草的莫雷，一个年轻的人工智能，性格很沉稳，平时一直都不骄不躁。他这样惊慌失措的声音，林顿几乎是第一次听到。 　　何夏也听到了这样一个留言，顿时愣住：“怎么会？星球并没有……” 　　林顿恳切地在她面前半跪下来：“何夏星主，请您带我到他身边去。我知道您不会对我们是什么，我怕他遇到什么无法解决的意外。” 　　何夏抿着唇，伸手握住他的手，一眨眼，已经找到那惊慌求救的身影。 　　他被黑漆漆的藤蔓纠缠包围，柔软的触须从机械身体的缝隙当中钻进去。明明是很容易就能挣脱的藤蔓，这一刻却化身恶魔的绳索，莫雷动弹不得。 　　他看到林顿与何夏一同过来，焦虑地眨着眼睛向他们求救，也向他们示警。 　　林顿从站在这里的那一刻开始，头皮就发麻。之前刚刚降落星球时那种不祥的预感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所有的感觉都在告诉他，这里非常危险，应该立刻离开。 　　是因为辐射？不，人工智能使用的机械身体对辐射并不那么害怕。 　　那么，是因为什么？ 　　视线落到地面上攀爬的藤蔓上，林顿有种诡异的感觉。这些植物，就是让他觉得害怕的东西。 　　何夏已经走过去，手动帮莫雷从这些藤蔓的纠缠中解救出来。视线无意中扫过藤蔓上的果实，她的手就顿了一下。 　　等到林顿扶着莫雷，她捏着藤蔓，慢吞吞地问：“你们的身体，行动的时候使用的燃料，是核燃料？” 　　“冷核聚变电池。” 　　“原来是这样。”何夏将藤蔓上的某个东西揪下来，摇了摇头：“那你们避开这些小东西比较好。”她将自己揪下来的果实放在手心给林顿看：“这些小家伙的营养，就是核物资。” 　　她的手指是一种苍白，手中差不多占据整个手掌的果实却散发着油亮的黑光，仿佛在闪光一样。 　　林顿被蛊惑一般将那颗果实拿在手中，问：“这是什么？” 　　“他们的果实。”何夏带着笑意说：“这颗星球的第一种特产。” 　　“安全好存放的核原料。” 　　林顿差一点将手上的果实丢出去。 　　何夏的话给林顿很大冲击，当他回到飞船上，用飞船上的仪器检验过这颗果实并确认之后，陷入了沉思当中。 　　达芙妮叫他的名字：“你在想什么？” 　　“你见过植物系的核燃料吗？” 　　达芙妮给予否定的回答：“但是，她是星主。” 　　林顿苦笑：“你说的对，她是星主。星主就是化不可能为可能的存在。我想，我们大概要做好准备，迎接一个新时代的到来了。” 　　“对了，通知所有人，避开地面上的藤蔓，不要被它们缠上。否则会被吸干身体里的能源。如果真的被缠上了，及时发送信息，我们好去拯救。” 　　何夏正在与其他星主们联系，向他们报告，自己所获得的初步成果。 　　某个星主陡然冒了出来：“当真是安全的清洁原料？” 　　何夏认真给予确认：“是的。”她将林顿做出的测试结果放上来：“是戴维德手下的林顿做的。” 　　对方很快就翻完，感叹：“这可真是……划时代的创举。可以用来挖矿吗？不管了，等到时候能够联通了，请务必帮我定制一批这样的植物，价钱你随便开。” 　　“这种植物，是不是还有类似的品种？”对方充满期待，何夏却苦笑：“暂时还没有。我这边原生居民太少，环境还不适合他们生存，现在我只是为了先改造星球变成更适合他们生存，才调配了这样的植物。” 　　“以后如果有新的植物，我会及时告诉你们的。” 　　等到何夏与星主们告别，短短时间内，她已经接到了好几个订单，都是关于这种植物的。 　　看着上面需要的数量，何夏看着那些蓬勃生长的藤蔓，感觉眼睛都变成了钱的模样。 　　虽然星球现在用不上，但是总有一天，自己会与联盟有所往来，到时候，这些钱就很用得上了。 　　“所以，要快点长啊。”她喃喃自语了一番，忽然满怀期待。 　　林顿这边终于将东西都安置好，初步划定了范围建立了一个简单的营地之后，就过来询问何夏，能否带他去认识一下这颗星球的原住民了。 　　“关于营地的建立，还需要问一问他们的意见。” 　　何夏点点头表示明白：“不过现在地面上辐射太大，只能让你去地底见他们了。” 　　林顿颔首，停一停，又说：“其实……营地周围的辐射，已经降到联盟人类允许的居住环境了。” 　　“如果可以，他们可以初步考虑从地底迁移出来了。” 第14章 无法呼吸 　　自从阿米娅与萝莉带着消息回来，说地面上来了客人之后，聚居地一直都充满了期待。 　　是什么样的客人，会带来什么样的改变，他们为什么能在地面生存？ 　　这些问题让他们来来回回地议论，为此争论不休。 　　所有人都想知道，来的是什么样的客人，又会带来什么样的惊喜。 　　林西作为首领，却想得更多。这颗星球已经多年没有过外人的光临，就凭自己这些人，称得上是毫无还手之力。这次有何夏说是客人，自己可以放心。如果某一天，来的不是客人呢？ 　　向来深谋远虑的林西为思考许久，连皱纹都又多几条。 　　他觉得，虽然现在确实是无能为力，但对外界的了解却不能少。只有知道目标在什么地方，才能迎头追上。 　　终于得到何夏的消息，说客人想过来拜访他们，所有人都欢呼雀跃。 　　他们难得地将所有的灯都点亮，虽然提前说了不需要食物，但他们依旧捧出了珍藏的肉干。不能燃起篝火，那就用笑容来弥补。 　　前方传来脚步声时，他们个个都挺起了胸膛，表现出自己最好的姿态。 　　地面上影子晃动，客人出现在眼前。 　　所有人都愣在那里。 　　人工智能们只来了两个，一个林顿，一个因为之前被藤蔓纠缠而难得生出害怕的莫雷。两人分别代表人工智能两种对身体的喜好——机械造物和生物造物。 　　林顿从外表看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类，除了漂亮得太过精准之外，完全完全看不出和人类有什么区别；莫雷就是彻头彻尾的机械派，金属的外表明晃晃地表现出与人类的不同。 　　当他们看到灯光下等候在那里的人群，也陷入了沉默。 　　虽然对这颗星球上的原住民状况有所猜测，可这副模样……不知道什么材质的纯天然衣裳，露出了很多的皮肤；因为饮食不足而瘦削的身材；长久以来在这颗星球生存而发生的变化。这些让他们一眼看过去，更似有文化的野蛮人，而不是曾经拥有发达科技的社会。 　　他们能活下来，一定也过得很艰难。 　　莫雷心中涌出莫大的同情，对自己被派过来做这件事，有了更深的理解。 　　林顿也有些惊讶。他克制地动了动眉头，在林西过来的时候弯腰：“你好，我是林顿，隶属于戴维德星主。” 　　林西想要拥抱他的动作僵硬了一下，不太习惯地同样弯腰行礼：“我是林西，这个聚居地的首领。”停一停，他深深地看一眼旁边的何夏，才慢吞吞地说：“目前在何夏星主的星球上生活。” 　　林顿讶异地动了动唇角，在林西看过来之前，变成客气又礼貌的笑。 　　两个人的手终于握到了一起。 　　来自地面的客人带来了显然不止一个好消息。他们带来的各种仪器让久居地底的人们发出惊呼，其中为幼儿准备的基础教育机器人让许多人热泪盈眶，对他们也更加热情。 　　莫雷被人围住，大家的热情让他无法拒绝，不知不觉之间，已经说出好多目前星际的状况。 　　林顿远远地看他，眉头又是一挑，最后什么都没有说。 　　正热闹的时候，何夏悄声告诉林西，林顿说过的，某些地面的辐射已经基本消失的消息。 　　林西差一点打翻了手上的水杯，震惊地站了起来，红着眼大声问：“这是真的吗？真的有地方辐射基本消失，我们可以回到地面了？” 　　就算旁边热闹非凡，仿佛许多人在一起说话，林西的话依旧成功地让所有人都平静了下来。 　　整个空间陡然安静，下一刻，爆发出更大的喧闹声。 　　各种声音都在异口同声地问：“我们可以回到地面了？” 　　那些视线先是落在林西身上，然后渐渐地落到了何夏身上。顶着所有人的目光，何夏缓慢地点了点头。 　　仿佛按下了什么开关，那一瞬间，每个人都开始说话。他们脸上迸发的喜悦让莫雷吓得倒退几步，将自己藏在这个空间的最边上，成功靠在岩壁上，才停住了脚步，惊恐地注视人群。 　　他不是特别能理解那些又哭又笑的人到底包含着什么样的情绪，但他能感受到这个空间中那样强烈的感情，浓烈得让他惊讶。 　　何夏敲了敲桌面，又敲了敲桌面，依旧没能成功让大家安静过下来。她无奈地笑，眼中却带着欣慰。 　　林西第一个平静下来，抹去眼角喜悦的泪水，他哽咽着对何夏说：“抱歉，实在是有些太兴奋了，有些失态。” 　　他殷切地看着何夏：“那么，我们现在就可以准备回去了吗？” 　　何夏觉得不太可以，毕竟地面上现在还有许多问题。但她觉得不能打击得太狠，于是谨慎地说：“也许你们可以先派人去看一看。毕竟，你们也有许多代没有在地面上生活过了，也许，短时间内并不能适应。” 　　她觉得自己说得委婉，可惜并不能打消对方的热情。 　　林西喜悦又急匆匆地对她和林顿说声抱歉，转身就冲过去抓住几个平时颇有声望的人一起去商量了。 　　于是，这样一场见面会虎头蛇尾地告一段落，何夏带着林顿他们回到地面上去。 　　“何夏星主，你好。”地面上的负责人第一时间过来向她通报信息：“您所交给我们的种子已经播种完毕。请问是否还有其他任务？” 　　何夏摊手：“目前没有，也许你们可以和林西那群人商量商量，他们到时候想要什么样的房子。” 　　将人打发走之后，她就准备去看自己的草。林顿轻声问：“我可否一同去看看？” 　　“你对这个有兴趣？那就一起来吧啊。”何夏满不在乎。 　　她带着林顿往自己指定的播种地点。那是一口黑乎乎的池塘，那些草被简单地丢进水中，完全浪费了之前煞费苦心准备的种植机。 　　被她改良过的草显然继承了改造前的优良基因，明明是不久前才丢进去的，现在水面上就已经能看到他们的身影。 　　这次是符合大多数人常识的绿色植物，一朵两朵的漂浮在水面上，绿油油的煞是可爱。 　　林顿很惊讶，居然有植物能在这种水面上生存。 　　在当初播种之前，他已经对这个水域进行过取样。数据告诉他，不管是这些水体，还是这些水体下面的土壤，里面都充满了大量的污染物——包括但不限于各种有机物，重金属等。 　　土壤中曾经似乎还有过高浓度的放射物，各种残留的特征都表明了这一点。但现在，这些放射物已经消失。 　　他的视线转向不远处正在蓬勃生长的藤蔓，黑油油的果实在上面照耀，叶子却似乎有些发蔫。 　　发蔫？ 　　他将焦距拉近，再一次确认了这一点。 　　“何夏星主，这些辐射吸收藤，似乎出了什么问题？” 　　何夏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过去，身形一闪，已经出现在藤蔓前。林顿也跟过去，脚踩在这些藤蔓的叶片上，才发现，那些仿佛金属的质感也是真的，这些叶片，冰冷得仿佛真的是金属制成。 　　他好奇地抓起一片叶子看了看，远处看到的发蔫似乎只是一种错觉。 　　何夏满意地点了点头：“它要死了。” 　　林顿大吃一惊：“死？” 　　“它的作用就是吸收放射物，让这片土地摆脱辐射的影响。如今既然目的已经达到，失去养分的它，自然要进入最后的阶段，牺牲其他部位，长出种子。” 　　林顿又捏了捏叶片，然后放下来：“这些叶片，会枯萎吗？” 　　“不会。它们会逐渐硬化，最后变成真正的金属叶片，然后从藤蔓上落下来。这些藤蔓会被吸干所有的养分，从距离种子最远的地方开始枯萎，最后什么都不剩下。” 　　她捏了捏眉心：“看起来，这些果实要开始收割了。” 　　说着，她转身就走：“这种事，好像委托你们有点欺负你们了。我去找他们过来帮忙。” 　　“这可是我们的第一个产品。” 　　林顿想起之前被这些藤蔓缠住的莫雷，哑然。手上轻轻用力，一片叶子已经被揪了下来。他将叶片捏在手心，准备回到飞船上之后再做一个检测。 　　这种完全违反他记忆中规律的植物，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 　　林西尚未和大家商量好如何重返地面，就接到了来自何夏的委托——有一些藤蔓上的果实成熟了，需要他们去采摘。 　　对这个需要去地面上的工作，显然大家都非常热切。报名的人数之多，让林西也愕然。 　　“毕竟是去地面上。”迪莉娅笑眯眯地对他说：“我也想去看看呢。” 　　想到何夏星主说，那些果实完全成熟，意味着藤蔓将这篇区域所有的放射物质都吸走了，辐射绝对合格，她不由得也生出期盼，想去看看祖祖辈都想回去的地面。 　　想必，和自己一样想的人不在少数。 　　只是事情并没有如他们所料，辐射消失了，人类就能顺利重返地面。 　　好容易选好了人选，回到地面的第一时间，就有人捂着胸口，脸涨得通红，哐当一下倒在了地上。 　　就好像，无法呼吸一样。 第15章 作用是，污染物吸取 　　阿米娅惊叫一声：“安格斯！” 　　她甩开身上的东西跑过去，还没走两步，肺部就火辣辣地疼，捂着胸口艰难地呼吸。扭头一看，所有人都是这样的表现。 　　就仿佛，空气中有毒。 　　一个面罩从旁边递过来，轻轻盖在她脸上，空气立刻变得清新，比记忆中所有的呼吸过的空气都清爽。 　　一个人智能闷声闷气地说：“何夏星主已经提醒过你们，地面上暂时还不是能够随意活动的地方。” 　　林西被人从地面上扶起来，呼吸着被过滤后的空气，他的面颊通红：“抱歉，是我做出了错误的判断。” 　　林顿在前方平静颔首：“这是何夏星主的星球，我想，你们不会比一位星主更了解自己的世界。”他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去，林西却臊得不敢抬头。 　　这是人类在历经多年之后，第一次大规模重返地面。这样值得载入史册的时刻，却因为自己忽视了来自星主的警告而变得不完美。 　　他用力地捏着脸上的呼吸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何夏在远方出现，对他们招手：“快点。这里可不是个适合长时间停留的地方。到营地去，那里有空气过滤罩，你们可以摆脱呼吸罩。” 　　一群人脚步匆匆向前。队伍的末尾，唐纳德取出辐射检测仪，上面的数字让他不敢置信地定定看了许久，最后露出淡淡笑意。 　　“唐纳德大叔，快点！” 　　有人在前面闷闷地叫他的名字，他回神，连忙快走几步跟上去。 　　人工智能们挑选的营地在一块平原上，距离地底的居住区不太远，四周虽然现在光秃秃的一片，但是远远地可以看到黑乎乎的湖水，更远的地方有轻轻一碰就化为飞灰的树林。 　　曾经一度，这里应该也是个宜居的好地方。 　　空气过滤罩在空中呈现出幽幽的蓝色。来自地底的居民在走进其中之后，试探地取下了脸上的呼吸罩，然后，清甜的空气就涌入了鼻腔。 　　这样甜美的气息，身在地底的他们从未感受过。 　　阿米娅呆呆地站在那里，用力抽着鼻子，喃喃：“好像是甜的。” 　　从她旁边走过去的一个人工智能看她一眼，不自觉地带上同情。这里的空气事实上并不太好，氧气含量偏低，对人体来说算不上是最适宜的配比。但这样的空气，居然能让他们发出这样的感叹。 　　他想起莫雷回来后形容这些地底居民生存环境，对他们生出更大的同情。 　　同时对那位何夏星主生出了十足的敬意。绑定了这样一颗星球，这位星主要走的路比别人更崎岖几分。这样，他看到的也是一个温柔又坚定的少女。他不由自主地生出更多的喜欢。 　　一群刚刚到达地面的地底居民因为这样自由的空气又哭又笑的时候，也有人察觉到四周荒凉的环境。干涸的地面，灰蒙蒙的天空，没有一丝绿意的大地。 　　不，远处，好像有一点微微的绿色？ 　　发现这一点的迪莉娅向那边走了两步，远远地看见黑乎乎的湖水上，似乎飘着什么植物。她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不自觉地往那边多走几步。 　　林西在那边叫着让所有人集合，她恋恋不舍地多看两眼，才转身离开。心中早已埋下种子，想要知道那个湖面上的植物到底是怎么回事。 　　能吃吗？怎么吃？好吃吗？ 　　那边林西叫着人去分配人工智能们构建出来的房子，一群人叽叽喳喳，难以抑制心中的兴奋之意。这个营地大得出乎他们的意料，就算将所有的人都迁移过来，房间都绰绰有余。 　　林西抑制住心中的激动，和人工智能中负责这件事的达芙妮一起，将位置分配给大家。 　　等到所有人都确认好了位置，他察觉到，所有人都集中在营地的一边，而另一边却空着没有分配给任何人。 　　林顿走过来，对他点点头：“已经分配完了吗？星主大人有事召见你们。” 　　阿米娅跳过来：“我也要去见何夏！” 　　她的话刚刚说出口，林顿就用一种异常惊诧的眼神看她。虽然他很快若无其事地转过了脸，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林西依旧注意到了，并在心底生出疑惑。 　　他没有太迟疑，在路上就问起林顿方才因为什么而觉得惊诧：“我们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妥当吗？” 　　林顿停一停，忽然问他：“你们知道，什么是星主吗？” 　　林西困惑地回答：“星球之主的简称？拥有可以操纵星球的能力？” 　　“不止如此。不过，这些都不必多说。我只想知道，面对能轻易操纵你们所有人生命的强者，为何我在你们身上看不到应有的尊重？” 　　阿米娅在旁边听到，立刻就知道是在说自己。 　　她不服气地想要反驳，却忽然顿住。 　　没错，何夏很宽宏，自己随意叫她的名字，恳求她做事，总能得到应许。可是，她的宽宏，是自己可以这样随意的理由吗？ 　　她的指尖微微颤抖，心里面忍不住为自己辩驳。也许何夏也需要和大家一起，她并不觉得自己高高在上。 　　可更多的细节冒出来，让她的心都颤抖起来。 　　不，是自己这群人需要她，而不是她需要自己这群人。 　　她需要的，只是这个星球。 　　只有这个星球。 　　自己这群人不过是星球上无关紧要的寄生虫。 　　她变化的表情落在林西眼中，不免在心中叹息。他跟着林顿向前走，心中情绪格外复杂。 　　远远地看见一座纯白色的房子，用不知名的材料做成，窗明几净，落地窗就算在这种连荒草都没有的荒原上依旧一尘不染。 　　容貌漂亮精致的少女在桌前弯下腰，恭敬地给星主何夏送上水杯，颜色艳丽的果汁吸引视线。 　　他低下头，跟着林顿走到何夏身前。 　　林顿按照以往每一次那样，在不远的地方就停下脚步，弯下腰行礼：“向您致敬，何夏星主。” 　　何夏招招手让他起身：“你来了。林西和阿米娅，你们也来了。” 　　她指一指对面的座位，让他们坐下：“大家都安排好了吗？” 　　林西心中一紧，连忙起身回答：“是，已经安排好了。”他有心想问另一边空着的屋子到底是为什么，最后还是没有问出口。 　　想必，星主另有安排。 　　何夏就笑了笑：“那就好。目前地面上还有一些问题没有解决，你们想要迁移到地面上也需要一定时间，你们可以慢慢来，正好将地底种植的东西都收割了。” 　　林西道谢，迟疑了片刻，问何夏：“关于地面上的事……有什么是我们现在可以帮上忙的吗？” 　　何夏轻笑一声，摇了摇头：“现在林顿他们在这边，你们忙自己的事情就好。有什么事，我会吩咐林顿他们的。地面上需要你们做的事情，现在也暂时不着急。” 　　阿米娅在一旁听着这样的对话，心中生出强烈的危机感。 　　如果有一天何夏不再需要自己这群人…… 　　她紧紧地抿着嘴，脸颊涨得通红。 　　“阿米娅怎么了？”何夏忽然提到她。被提起的阿米娅猛然间跳了起来，心念急转之下，她异常恳切地说：“建设星球的事，请让我们也参与进来吧。这也是我们的家园。” 　　何夏惊讶地看着阿米娅：“我以为你们更加希望尽快从地底搬上来，是我疏忽了。”她对林西点点头：“现在地面上的工作是尽快进行植物的种植。” 　　她对这几个人招招手：“跟我过来，我带你们去看看即将要种植的植物。” 　　阿米娅怀着一颗激动的心跟在她身后。路上穿过忙碌的人群，阿米娅看到自己认识的所有人脸上都带着笑，那是在地底从未见过的灿烂笑意。 　　前面有了希望有了光，而他们正在向光辉灿烂的未来前行而去。 　　这一切都是何夏带来的。 　　对于这颗星球而言，她是救世主是神明。 　　她在心中将星主几个字默默的念了几遍，最后的一点儿不快也烟消云散。 　　走到湖边的时候，何夏发现湖边居然有人。这里并不是什么好地方，四周光秃秃的，湖水黑乎乎还散发着刺鼻的气味。这样的地方，一个思维正常的人应该避得远远的。 　　头发已经花白的地底居民站在湖边，手指紧紧的蜷在一起。她尖锐的指甲掐入掌心，却浑然不觉的疼痛。 　　林西连着叫了好几声，才将对方唤醒。 　　“迪莉娅，你在这里干什么？” 　　迪莉娅被林西从自己的思绪当中叫醒，回头就看见何夏正站在自己的身后。林顿在稍远的地方，摆出护卫的姿态。 　　她连忙就要行礼：“抱歉，星主大人。我只是……好像看到了什么植物在这里生长，有些好奇，想过来看一看。” 　　她的眼中涌动着难以抑制的激动：“我从未见过能在这种环境下生存的植物。” 　　何夏浅笑：“很出色的小家伙，是不是？” 　　她的眼中闪动着狡黠的光：“你喜欢它们吗？”见对方毫不犹豫地点头，她眨眨眼：“那么你愿意来照顾它们吗？” 　　迪莉娅顿时愣住，回神之后开始疯狂地点头：“是的，我愿意。” 　　何夏满意地笑了起来：“那么，就是你了。这就是我说的植物，你们的新工作。”她的手指指向黑乎乎的湖面。 　　手指所指向的地方，飘在湖面的草已经开始蔓延，仿佛滴入清水的墨迹，一点一点一点地扩散开去。 　　黑乎乎的湖面上，已经有了不少绿色的影子。 　　但更让人惊叹的，是它高效的生长速度。就在几人说话的时间内，那片绿色的阴影几乎是肉眼可见地扩大了一点面积。 　　“浅水区和土壤均可生长的水草，作用是，污染物吸取。” 　　何夏漫不经心地丢下了炸弹。 第16章 作为子民的我们，被您所…… 　　林顿几乎无法抑制自己的表情。 　　污染这种事，在星际时代也是难以避免的问题。就算是科技发达到了某个程度，在提前做出预防的前提下，确实可以避免很多问题。但某些侵染与扩散依旧无法抑制。 　　如果这个小东西…… 　　他情不自禁地将视线投向湖面，盯着湖面扩张的草毯呆了呆。 　　这个速度，是不是也太快了点？ 　　“它的特点就是成长速度快，产物……”何夏摇了摇头：“我还不确定会以什么样的形式表现出来。我有融入一点辐射吸收藤的特性，也许会与辐射吸收藤相似的方式。” 　　她看着迪莉娅：“如果你看到它们开了花，请立刻过来告诉我，可以吗？” 　　迪莉娅大声地说好。 　　“我也想……”阿米娅刚说了开头，就被何夏打断：“这件事，还用不到这么多人。我有更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们。” 　　林西顿时挺起胸膛：“请星主大人吩咐。” 　　何夏随手指着空气净化罩外围的藤蔓，笑眯眯地说：“它们的果实快要成熟了。采摘的事，还要拜托你们。” 　　在林西就要脱口而出保证完成任务的时候，她慢吞吞地说：“藤蔓的成长极为迅速，到现在，加上扦插的，已经占据了大概百多万平方公里的土地。” 　　林西顿时沉默，林顿在旁轻笑起来：“是，星主大人，我会联系我的同伴，让他们与林西先生的族人一同完成这个任务。” 　　这句话让林西松一口气，露出感激的眼神。 　　“那些果实，并不能吃。”何夏叮嘱林西：“它们是纯净的核燃料，最好不要弄破外皮。当然，一般情况下也不会出现这种可能。” 　　“只有成熟了的果实才可以从藤蔓上摘下来，如果发现果实无法取下来，那么说明它尚未成熟。” 　　她将辐射吸收藤的一些特性都告诉林西，听得林西目光中异彩连连。 　　这样神奇的物种，就是眼前的这位星主创造出来的，让这颗星球逐渐恢复生机。他在心中再次深深地感谢何夏，送上深切的祝福。 　　何夏将这些都吩咐出去之后，方才与林顿一同慢悠悠地返回居所。 　　她现在的居所由林顿等人一手打造，十分典雅大气，唯一的问题就是没有各种花草树木作为点缀。 　　何夏盯着那个房子看了看，最后一声叹息：“等……我一定要种上很多漂亮的花。我的星球，一定要是最美丽的星球。” 　　林顿听着她的话，微微地笑着没有回答。 　　林西很快就将事情安排下去，一部分人回去收拾地底的居住区，一部分人留在地面上干活。 　　知道辐射吸收藤的特性之后，大家也都啧啧称奇，对这些立下大功的功臣们更加小心翼翼起来。摘取果实的过程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简单。 　　这种藤蔓似乎完全理解自己的使命，在辐射物被吸收完毕之后，就开始自发自动地枯萎。 　　当叶片全部落在地上，露出光秃秃的藤条和上面的果实，只需要轻轻一碰，那些果实就咕噜噜地滚落下来。 　　而大家要做的，只是将他们从地面上捡起来，放入背后的背篓中。 　　“这些叶片，好像是金属材质？”有人拿着掉落的叶片过来问林西：“要不要也一起捡回去？” 　　林西犹豫了一瞬间，果断点头：“捡！” 　　于是，一群人欢欢喜喜地带着叶片和果实回去。在他们身后，失去了果实的藤蔓缓缓地枯萎，最后变为飞灰，被风一吹，就融入大地。 　　罗利扛着一筐子的果实，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放在地上。 　　在知道这些果实的本质是什么之后，没有一个人敢轻忽地对待他们。越是纯净，越是让人害怕。 　　那些外来星球的人倒是好像非常喜欢，隔三岔五就有人在外面张望，看着这些果实的样子似乎都要流口水。罗利分外好奇，这样危险的东西，他们为什么那么喜欢的样子。 　　他将最后一筐果实放入仓库当中，松一口气，将背篓放在仓库的边上，走出门去。临走前与看守仓库的皮埃尔打声招呼。 　　出门之后就看见一个熟悉的外星人。他连忙举起手打招呼：“嗨，莫雷。” 　　这些外星人当中，他最喜欢的就是莫雷。那些漂亮得不像人的家伙们就不说了，那些将身体搞成机器的家伙们个个都有一种自命不凡的高高在上，只有莫雷还能说几句话。 　　莫雷回过头：“你好，罗利。” 　　罗利快走几步到他身边去：“又过来看果子？” 　　“是，”莫雷承认得很痛快；“没想到那么可怕的藤蔓，能结出这么优秀的果实。” 　　罗利终于问出自己心中的疑问：“你们为什么喜欢这些带有放射性的东西？”他的眼睛一瞬不瞬地落在对方身上，听到一个让他愕然的答案：“这些都是非常优秀的资源。纯净的核燃料不管什么时候，都是受欢迎的。某种程度上，这是宇宙当中的硬通货。” 　　罗利茫然了一瞬间，意识到，这大概是自己所无法理解的科技。 　　“原来是这样。”他故意装作自己明白的样子，心中有些懊悔。这颗星球与真正的星际时代差距有多少？他想，那些人，想要毁灭这颗星球，是不是也很容易？ 　　莫雷惊讶地看他，罗利这才发现自己已经不自觉说出心里话，顿时耳朵一红：“我只是好奇。” 　　莫雷的视线在他的尖耳朵上面一扫，若无其事地转回去，说：“毁灭星球需要动用歼星舰，人类联盟也只有两艘。” 　　罗利惊呆：“居然真的可以？” 　　“当然。” 　　两个人一边讨论着人类联盟现在的科技能做到些什么，一边往生活区走过去。 　　现在居住在地底的人们都已经搬了上来，加上来访的人工智能，除了居住区之外，又多出了供人们消遣的生活区，和围绕着何夏的居所所建立的办公区。 　　生活区现在面积很小，全部由人工智能打造的机器负责，大家也只有及其偶尔的时候，才过去坐一坐。生活如此繁忙，可没有多少消遣的心思。 　　走到半路，忽然就听到安格斯大呼小叫地从空气净化罩外头回来了：“我找到了不一样的果实！！” 　　他手中捧着好几颗褐色外皮的果实，与众不同的颜色彰显出它们与那些核燃料果实完全不同。 　　很快就有人围过来，好奇地打量他手中的果实：“好像第一次看到？” 　　大家纷纷表示赞同。 　　“不如交给星主大人，请星主大人看一看？她是藤蔓的制造者。” 　　有人在人群外面高声地说，提醒了被人围在中间的安格斯。他裂开跳雷起来：“没错，我要交给何夏星主看看。” 　　说着从人群中挤出去，往何夏的居所方向过去了。 　　走到门口，就被两个机器人拦住了去路：“请通报姓名和拜访目的。” 　　他将那几颗果实捧在怀中给机器人看：“我捡到的，我想给星主大人看看。” 　　不一会儿，林顿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他的外表显然相当好看，至少安格斯每一次看到，都情不自禁地生出自惭形秽的情绪，连话都不想说。这次也不例外，但有更重要的事情支撑他，让他欢欢喜喜地说出自己的来意：“我觉得这个很重要！” 　　林顿带着笑意将他请进去。安格斯连忙将东西往林顿怀中一塞，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又拉了拉自己的衣服。 　　“这样可以吗？”他大大方方地问林顿，后者给他一个鼓励的眼神。他顿时就满意了，将东西从林顿手中取回来，大步地往里走。 　　何夏手中正捧着不知道从这颗星球的什么地方找到的植物发呆，坐在那里眼神空茫。 　　安格斯不自觉地放缓了脚步和呼吸，远远地就停住了脚步。 　　他看着前方的少女，似乎比之前刚来的时候，好看了一点。也许是皮肤变得通透了一点，也许是面颊变得红润了一点，也许是头发不再那么枯黄…… 　　总而言之，她的容貌没有太大变化，整个人却似乎更让人倾倒。 　　安格斯的脚步刚停下来，何夏就睁开了眼。视线落到他身上，那双眼睛温柔地笑了笑：“你好，安格斯。” 　　安格斯立刻挺胸：“你好，星主大人。” 　　他乐颠颠地将手中捧着的东西递上去：“这是我发现的。和之前的果实都不一样，我觉得它很重要！” 　　林顿从他手中将东西接过来，转送到何夏手中。 　　看着果实在何夏手中打转，安格斯渴望地注视她，心里面充满期待。 　　不一会儿，他就高兴地看到，何夏露出了笑脸。他顿时更加高兴，为自己帮上了忙而感到兴奋。 　　“确实是很重要的东西。”何夏轻笑着说：“这是藤蔓的种子。” 　　种子！ 　　不管是林顿还是安格斯，眼睛都是一亮。 　　“那，这些种子，以后还可以再长出那种藤蔓？”安格斯急切地问，那双闪闪发亮的眼睛让何夏都被闪动了一下。 　　“是。” 　　林顿顿时迫不及待地说：“何夏星主，关于这些……” 　　何夏笑着摆手，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我和戴维德之间已经交流过了。”林顿顿时就放下心。 　　然后，何夏对安格斯说：“你找到了这个，有什么希望得到的奖赏吗？” 　　一贯大大咧咧开开心心的安格斯在这个时候却卡壳了。 　　他认真地思考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提出了问题。 　　“我们，是您的子民，对吧？” 　　“那么，作为子民的我们，被您所期待吗？” 第17章 开花了 　　安格斯虽然看上去大大咧咧，却有一颗非常敏锐的心。从外星球的人光临开始，他就察觉到那些人眼中若有似无的同情与鄙夷。 　　他谁都都没有说，只是小心地观察他们。偶尔他能从那些人的对话当中知道，对一个星球之主来说，生活在星球上的子民也是非常重要的。以往的记录当中，也有星主为了让子民更加配合自己，让原住民全部离开到别的星球去，从别的星球引入更加配合自己的居民。 　　“这些人的身体素质太差了，配合性也很差。对星主大人也缺乏应有的尊重。” 　　“别说了。”有人看到了安格斯，制止了同伴继续说下去。 　　从那之后，安格斯就时常在想，作为星主的何夏是怎么看到自己这群人的呢？ 　　而今，他终于找到机会问出这个问题。 　　他觉得，他还是希望，自己能够与星球一同成长的。 　　对上他迫切的目光，何夏在短暂的错愕之后，轻轻地笑了笑：“你们也是这颗星球的一部分。” 　　她的神态如此温柔，目光如此清澈，安格斯丝毫不怀疑她是否真心实意，也觉得自己被很好地安抚了。他恭敬地低下头行礼：“谢谢您的慷慨。我会努力证明，您的选择没有错。” 　　“我们会成为让您骄傲的子民。” 　　他走出去，林顿注视他的背影：“您对他们太过宽容。”他在心中想，一点儿少年人的锐气都没有，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刚刚掌握了偌大权力的少年人，反而像是阅尽千帆之后返璞归真的智者。 　　何夏温和地笑：“我以后还会有很久的岁月，当时间拉长之后，你会发现，世界上绝大多数东西，都不值得一提。” 　　作为一个AI，林顿也几乎拥有无限的时间。他想起那些曾经与自己争锋的人类，在短短的百多年之后就化作尘埃，只剩下自己的记忆当中还残留关于他们的记忆。 　　他垂下了眼帘：“您是睿智的。” 　　何夏对他笑一笑，又重新投入对植物的探查当中。 　　在这颗星球上目前生存着的植物都有奇妙的特性，对这些特性进行修改与发扬光大，这样的过程令何夏觉得分外有趣，以至于忽略其他。 　　等她终于将某种新的植物改造出来，准备开始测试，林顿送来了消息。 　　到星球的另一面去劝星球上另一个聚居地的人工智能回来了。 　　“那个聚居地的人数并不多，只剩下几十人，并且已经没有小孩子。再过十几年，他们将彻底灭亡。我们的出现真是时候，他们在短暂的犹豫之后就做出了最后的决定，很快就决定跟随我们离开。” 　　“只是在离开之前，我们遇到了一点小问题，才耽误了进度。同时，为了让他们了解情况，也对他们进行了一些时间的教导。” 　　人工智能乔伊斯向何夏汇报。她给自己选择的外表是高大健美的女性外表，流线型的身体彰显力量，深深的眉眼浓墨重彩。 　　她半跪在何夏面前，说出自己在帮助那些人搬迁的过程中发生的事情：“他们现在都在营地的入口处，正在等待您的接纳与许可。” 　　何夏对她伸出手：“谢谢你的帮助。” 　　乔伊斯更深地俯下身：“我的职责。” 　　何夏走到那群人聚集的地方去，林顿紧跟在她身后。远远地，她就看见一群身体矮小瘦削的人，身上穿着几乎算得上是衣不蔽体的衣裳，与林西他们相似的尖利爪牙，长久没有修建的头发散乱地垂落在身旁。 　　他们几乎已经失去自己的文明。 　　何夏与林顿的脚步声惊醒他们，打头的老人头发花白，眯起眼看到跟在他们身后的乔伊斯。 　　只需要看乔伊斯那副护卫与跟随的姿态，他就明白，最前面的这个少女，就是能决定自己未来的人。 　　那可真是个年轻的孩子。她的皮肤洁白又细腻，嘴唇红润，头发被打理得整整齐齐，拥有和最初的人类同样的面容与身体。 　　他恭敬地俯身跪下去：“伟大的星球之主阁下，您的子民向您报道。” 　　他身后，与他来自同一个地方的人以同样的姿态跪了一地。 　　林西远远地就看到了这边发生的动静，一时间心绪格外复杂。人类最开始的时候，还能在地底建立联系，后来，联系渐渐地断掉，他也不知道，其他聚居地的人类生活得怎么样。 　　其实，早在他当上这个首领之前，就已经很多年没有和其他聚居地的人类联系上过。 　　那个时侯，他就曾经想过自己这一群人是否是最后的幸存者的可能。 　　如今看到这一群人，他心中既有看到同类的高兴，也有自己这一群人不再是唯一的小失落。但最后，喜悦压倒了所有的负面情绪，让他快步地走到前方去。 　　此时，周围已经围满了人。 　　工作回来的人们安静地注视这群新来的人，脸上的表情都分外好看。 　　他们看着何夏伸手示意，让那群人站起来，又看着他们被分配到之前一直没有分配的那半边区域去，最后人工智能上前，带领他们进入居住区，同时开始向他们讲解这个营地的事项。 　　“真好，”有人压低声音说：“又有人得救了。” 　　也有人叹息：“他们的状况比我们更糟糕。” 　　“但是现在，大家都在同一个起跑线上了。”身旁有人低语：“我们现在都在星主的领导下，为了重建这颗星球而努力。” 　　气氛陡然间有些沉闷起来，可这样的沉闷底下，似乎又有什么在涌动，什么在悄悄地发芽。 　　新来的人很快就融入了这个营地。 　　自诩为先来的人们不愿意被比下去，也不愿意在那些人面前露怯，一时间，原本就斗志昂扬的营地变得更加地躁动起来。 　　何夏对这一幕倒是有几分喜闻乐见。这颗星球这么大，人却这么少，如果大家不能同心协力一同努力，想要发展起来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不过，人多了，另一个问题就摆在了面前。 　　食物供给。 　　现在的营地其实是靠着林顿他们带来的食物制造机和原料供应的，但是很显然这并不是长久之计。林顿他们迟早会走，原材料也会消耗殆尽。 　　在存储的食物和食物制造机的原料消耗完之前，必须找到一个合适的食物来源。 　　辐射吸收藤的果实采摘工作交给了林西他们，何夏召见了新来的人群的首领赛德斯。 　　“有一项任务想要交给你们，”何夏轻声细语地对赛德斯说：“这关系到这个营地以后是否能够长期继续下去的根本。你有信心接下这个任务吗？” 　　赛德斯的年纪已经很大了，他的身体已经开始衰老，但头脑却一如既往的聪敏。 　　听到何夏的问题，他回答得毫不犹豫：“我们将竭尽所能，用尽全力，不惜一切代价完成这个任务。” 　　他的心中生出隐密的喜悦与期望。只要是被需要的，那么就有存在的价值。他不怕生存环境艰苦，也不怕需要付出的代价多，只怕不被需要。 　　他坐在那里，殷切地注视前方的少女。 　　“整个营地现在有居民三百六十八人……”何夏缓缓说出现状，看着对方的表情从茫然到恍然。 　　“你们的任务，就是种植粮食。” 　　塞德斯小心地问：“现在地表的情况我们也不太了解，能否请您赐下种植的解说？” 　　何夏点了点头：“那是自然。” 　　她招招手，林顿就取出一个箱子：“这里面是种子。并非常见的粮种，而是我为这种特殊情况调配出来的种子。它成长速度快，只需要短短月余就能成熟，产量也大，唯一的问题就是需要大量的水。你们可以考虑将它种在离水不远的地方。” 　　塞德斯想起那些黑乎乎的湖面，心中不安，只是在何夏面前，他按捺住了心中的疑惑，没有问出来。 　　那些被污染的水，真的可以种植粮食吗？ 　　他小心地捧着那一箱种子出了门，一边缓慢地走，一边在脑海中想着自己的问题。 　　不一会儿，一个人工智能走到他身边来：“你好，塞德斯。我是莫雷，林顿大人派我过来帮您们完成种植任务。” 　　塞德斯颤巍巍地与他打一声招呼，任由莫雷将手中的箱子接过去。 　　“你选好种植的地点了吗？”莫雷问。 　　塞德斯将何夏之前说的话重复一遍，笑眯眯地说：“营地周围最适合种植的地方，也就只有那里了。” 　　莫雷闻言点点头：“那我们先过去看一看。” 　　两个人并肩朝湖边走，路上塞德斯小心地问起关于种子的事。莫雷将辐射吸收藤和它的果实细细叙说一遍，叹道：“我想，何夏星主的能力毋庸置疑。她既然说这个种子可以做到月余就成熟，那么想必已经做过实验。” 　　塞德斯沉默地点点头，随后露出笑脸：“看起来，我们有福了。” 　　两人远远地就看见湖边站着一个头发略有些花白的妇人，正盯着湖面，手中捧着记录本，不知道在记录什么。 　　这样的场景两人在之前的时间中也已经见过不少次，见状并不惊奇地走过去，与迪莉娅打招呼：“你好，迪莉娅。” 　　“你好，莫雷，你好，塞德斯。” 　　迪莉娅惊奇地问：“你们怎会到湖边来？” 　　塞德斯说出来意，迪莉娅沉默了片刻，叹道；“星主大人真是高瞻远瞩。” 　　她示意众人看向湖面：“你们看看，这个湖发生的变化。” 　　塞德斯心中一动，连忙定睛看过去，就看到原本黑乎乎的湖面虽然看上去依旧有些黑，却和之前已经大不相同。 　　以前的黑是湖水和底部一起黑，可现在湖面已经透明许多，水面似乎只剩下一点点浅黑色，只是被湖底黑乎乎的底泥衬托得卖相不佳。 　　塞德斯的眼睛猛然间睁大，他的嘴唇颤抖起来：“这是怎么发生的？” 　　迪莉娅崇敬地注视湖面中蓬勃生长的水草：“这都是星主大人的功劳。” 　　“这些水草，可以吸收污染。” 　　莫雷在旁边看着，忽然问：“那些花有什么意义？” 　　迪莉娅惊叫：“开花了？”她连忙眯起眼去看，只是毕竟不如莫雷这种机器身体，最后无奈地摇摇头：“我看不到。不过，星主大人吩咐一旦开花就赶紧告诉她，我觉得，这种花应该是某个阶段的证明。” 　　她欢欢喜喜地转身就走，留下莫雷与塞德斯站在原地，一个心潮澎湃，一个感慨万千。 第18章 幽灵一样的舰队 　　“开花了？”何夏收到消息有一点惊喜：“没想到这么快。” 　　她叫上林顿一同往湖边去：“这种草短时间内是不会有果实的。”迪莉娅在旁边竖着耳朵听，听到林顿问开的花有什么意义。 　　何夏笑眯眯地说：“自然是有意义的。” 　　莫雷已经将塞雷斯送回去，自己站在湖边将眼睛中的拉进拉远，就是想仔细看看那些花。 　　身后传来脚步声，他回头就看见何夏与林顿一同过来了。他连忙向两人行礼，还没有弯下腰去，就已经被何夏挥手制止：“不必行礼了。你们总是太守规矩。” 　　她踮起脚尖试图看清湖中的花，结果显然并不如人意。 　　莫雷连忙说：“我去找一搜船过来。” 　　他带来了船，也带来了好几个好奇的人工智能。甚至连掌管星舰的达芙妮都换了个身体过来围观，对着林顿严肃的视线不为所动。 　　“那些花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 　　何夏做上船，小小的船上只有她与林顿两人。其他人各显身手，不是在空中飞过去，就是有同伴抱过去。只有迪莉娅没办法被留在了岸上，但莫雷也答应她，到时候给她看视频信息。 　　“按照我的设计，这些就是它去除污染的产物。”何夏沉吟：“只是实际效果如何，我也不好保证。” 　　“还是去看看再说。” 　　小船划过湖面，缓缓向湖中间而去。 　　林顿低头看着湖水，眼中闪过一连串的数字，一些可以通过观测直接得出的数据在他眼中闪动。 　　随后，他看一眼何夏，将心底的惊讶按捺下去。 　　每一位星主都很了不起，这一位……也不负星主本色。 　　这个湖几乎已经恢复纯净，说是几乎，只是因为时间还不够。他丝毫不怀疑，最后这些湖水一定会被进化得干干净净。 　　科技可以做到吗？当然可以，可不会这样轻描淡写，也不会这样没有其他的后遗症。 　　一行人很快到了所观测到的花朵面前。何夏伸出手，莹白的手指轻轻用力，就将那朵花摘了下来。 　　这是一朵颜色很奇怪的花，明明是绿色植物，花却仿佛是金属一样，闪动着银白色的光芒。 　　林顿盯着那朵花，眸子中流光闪烁，片刻之后，露出惊容：“这是纯度极高的金属。” 　　何夏笑眯眯地点了点头：“没错，这就是金属。”她将这朵花递给林顿：“看起来这个湖水里面，这种金属的含量比较高。所以，这朵花先开了。” 　　林顿恍然之间明白了她的意思：“您是说，每一种花，都具有自己不同过的特性，吸收的是不同的污染物？” 　　何夏点了点头：“是的。我原本以为这个设想会失败，没想到居然还能顺利表现出来。不过现在也只开了金属花，到时候各种盐类和有机物，才是需要注意的重点。” 　　林顿原本已经将这种植物拔得足够高，闻言心中依旧掀起惊涛骇浪。 　　他将那朵花紧紧地捏在手心，轻声说：“回去之后我会做一个检测，看看这些花的成份与特性。” 　　“那就拜托你了。”何夏笑微微的，心情很好地伸手从湖水中拂过：“如果这里的已经开花，那其他地方的应该也有了一些成果。这些东西的采集，大概只能委托你们。” 　　林顿低下头：“是，这是我们的荣幸。” 　　两人对话的同时，周围围观的人工智能们尽管没有说话，却在连接着的核心程序中疯狂地呐喊：“这位星主实在是太厉害了！” 　　“这样的技术，联盟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吧？她是怎么做到的？” 　　“没错，是跨时代的技术。如果是在联盟，联盟的发展又可以往前跳跃一阵。” 　　“好像她一直没想过联系联盟诶，那个连接星网的装置，她一次都没开过，一直丢在那里没有动。” 　　“听说，这位好像是没有经过联盟就成为星主的。” 　　“什么？！” 　　“什么？！” 　　一时之间，不少偷窥的人工智能纷纷出声：“怎么可能有这种事发生？” 　　林顿皱眉，在连接中轻咳一声，制止了他们继续讨论下去。转头看向身旁的何夏，他心中也是生出各种猜测。有一艘星舰出了问题导致两位政府工作人员失踪的事所有的人工智能都知道，可没有人知道，这两个工作人员当中，有一个其实是星主天赋者。 　　想起自己最后一次连接星网之前，星主大人告诉自己的信息，林顿无声地笑了笑。 　　那些掌权的人根本就不知道，他们试图控制的到底是什么。难道当真以为，有了歼星炮就可以毁灭星主吗？ 　　何夏不知道自己身旁的人在想些什么，船到了岸边，她从船上站起来，一闪身就已经出现在土地上。 　　迪莉娅连忙迎接上来，有些不安又有些兴奋地向她行礼：“星主大人，那朵花……” 　　林顿伸出手，那朵花在他手上一点儿形状都没有发生变化。 　　迪莉娅出神地看着，好一会儿才回神：“这是……” 　　“小家伙从湖水中提取的金属。”何夏笑眯眯地说：“你可以继续在这里观测，如果看到了花开，就告诉他们让他们摘下来。” 　　迪莉娅放心地舒一口气，对这个问题却摇了摇头：“这个任务……还是交给别人吧。” 　　她忙乱地为自己解释：“我并不是嫌弃这个任务，只是……这样的任务，根本就不需要我在旁边时时刻刻盯着。我还年轻，我还有经历去做更多的事。现在营地的大家都在为了将来忙碌，我觉得，我也该多做点什么。” 　　她是如此恳切，以至于何夏颇为感慨：“既然是你的选择，那么，你自己决定就好。” 　　迪莉娅闻言顿时露出笑容，恭敬地对何夏行礼，快步走回去。 　　林顿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说：“我觉得，也许他们还是有一些可取之处的。”何夏顿时就笑了起来：“当然。” 　　湖水被净化的消息很快就通过迪莉娅与塞德斯传了出去，这样的消息在营地中又引发一阵对星主的崇拜狂潮。 　　大家再次深切地意识到，星球之主这种存在，是真的能创造奇迹的。 　　正如那些外来人所说的那样。 　　人工智能们开始到处采花的时候，塞德斯开始了自己种田的过程。 　　湖水被净化的消息很好地刺激了他和他的手下，让他们在开垦荒地的时候都表现出十二万分的热切。塞德斯小心地按照林顿通过星主的言论总结出来的种植指南将种子催生，然后种下去，就开始眼巴巴地盯着。 　　他严格按照指南上的要求来进行，说是八小时浇一次水，就绝对不会是八小时零一分。 　　偏偏这么想的人还不止他一个，几乎是所有的人都这么干。 　　何夏无奈：“其实根本没有这么要求严格。” 　　林顿微笑：“他们谨慎一点也好。” 　　何夏叹息：“可是这样，人手都被牵制在那里，我就找不到人去帮我撒播种子了。” 　　那一刹那，林顿心中下意识地想，什么样的种子？ 　　星主们对着问题也很好奇：“你已经创造了两种在联盟都大有用处的植物，和一种暂时的过渡性植物，现在又有新产品了？” 　　戴维德得意地笑：“我的人就快回来了，我可以第一个拥有！” 　　话音刚落就被一位看上去分外温柔的白发女郎大力敲头，身形一个波动，就从这个空间消失了。 　　何夏对此已经见怪不怪，这些时候戴维德大力炫耀，不知道多少星主都想揍他一顿，只不过动手的都是极少数而已。 　　其中一位就是眼前的白发女郎克丽丝，她是一位和戴维德合作起来效果１＋１＞２的星主，星网的建立更大程度上依靠这位星主的创造。 　　她将戴维德打出去，转过头来对着何夏又笑得温柔：“何夏现在创造的都是功能性的东西啊。” 　　“没办法，现在星球的状态不太好，总要先将星球的状态恢复过来，才能进行调整。” 　　克丽丝点点头，坐到何夏对面来：“我派过去的人大概也快到了。到时候你让戴维德那边的家伙们将身体留下，让我的人给你们编一些程序，我送你两个人工智能，让他们先帮你处理一下杂事。” 　　她看着何夏仿佛在看一个小孩子，目光格外地温柔：“你不要着急，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向我们求援。所有的星主都愿意帮助你的。” 　　何夏对她露出感激笑脸：“谢谢你克丽丝，等我改造出最漂亮的花，我一定先送给你。” 　　克丽丝闻言顿时眼睛一亮：“那就这么说定了。” 　　两人说笑一阵，才有人问何夏：“你的下一个目标是什么？还是功能性的植物？” 　　何夏点头：“是，现在的状况还不太适合他们毫无顾忌在星球上行走，所以暂时先将星球上的污染都解决掉，才好进行下一步的事情。” 　　“说得也是。那我们就等着你的成果了。” 　　何夏正要回答，忽然身形一动，整个人就从这个空间消失。之前大家都还担心是不是她的状态不稳，如今却已经明白，她大概是外界发生什么事了。 　　而此时，何夏的视角又切换成了星球状态，目光所及之处，如同幽灵一样的舰队划破星空而来。 　　没有星主们的旗号。 第19章 我那么大个星舰呢？ 　　何夏有一种奇妙的预感，她觉得，眼前这正在向这颗星球行驶来的星舰来意不善。 　　就好像玩游戏时，被系统明晃晃标红的人群。 　　“这可真是……”糟糕。 　　她脱离了星球视角，将消息转告给星主们：“我不知道他们有什么目的。现在我的星球也没有什么能够对他们造成威胁的武器。” 　　星主们齐声大笑起来：“亲爱的何夏，你知道吗？星主被人害怕，也因为星主们拥有的能力啊。” 　　一个很久没有出现的声音压过所有人：“发生了什么事？” 　　何夏扭过头，看到一个陌生人。这是何夏第一次在这个星主们专属的空间中见到这个人，一个清俊的青年，面容俊朗，眉目之间有一股清寒。 　　星主们齐齐站起来问好：“大哥！” 　　何夏顿时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响，这位就是之前只闻名不见人的大哥？她连忙站起来，有些紧张地问好。 　　对方点点头：“你好，何夏。我是第一任星主苏辞。”他微微眯起眼，视线在何夏身上一扫而过：“你的状态看上去不太好 。” 　　星主们七嘴八舌地向他说着何夏的状况，何夏在旁边看着，隐约有种后宫争宠的错觉。 　　苏辞很快点头表示自己知道，转而对何夏说：“不必着急，只要对方降落到你的星球上，就是你的主场了。” 　　“走吧，让我来教你如何使用星主的能力。” 　　何夏还没来得及说话，人已经被苏辞推动着离开。克丽丝看着两人的背影，忽然生出奇妙的预感，将这样的场景截图下来。 　　总感觉，以后会派上奇妙的用场。 　　何夏从星主们的空间里退出来，有些恍惚。她看向天空，那里有不知道来历的星舰，而自己身边，有史以来的第一位星主正在旁观。 　　莫名地有种大佬过来视察底下小喽啰打活动打得怎么样的错觉。 　　她将这种思绪按捺下去，将林顿叫过来，将事情告诉他。 　　林顿脸上错愕一闪而过，很快就变回自己惯常的恭敬:“我们的星舰上装备有武器和反击系统，是否需要我们……”他做个手势，压抑地看到对面的少女摇摇头。 　　她的表情有些奇怪，仿佛是心虚，又仿佛是期待：“我想试试，我作为星主的能力。” 　　星主的能力？ 　　这一点超出林顿的知识范围，只能恭敬应是，下去通知众人立刻回到营地，短时间内不允许再外出。 　　众人猜测纷纷，却没有一个人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人工智能不在此列。达芙妮早就通过星舰的观测系统注意到外太空飞来的星舰，也已经做好了出击的准备，结果等到的却是不一样的答案。 　　“星主的能力？”人工智能们议论纷纷，“星主有什么能力可以应对这样庞大的星舰？” 　　他们都充满了怀疑，也都做好了准备。 　　“我的武器系统已经自检过，确认没有问题。” 　　“我也是。” 　　“我带了一些威力比较大的小家伙，也许可以试一试。” 　　…… 　　人工智能们纷纷说着自己能做什么，林顿在旁叹息：“毕竟是星主，你们难道就不能有点信心？” 　　人工智能们一愣，随后笑起来：“虽然是星主，可是并不代表什么都能做到吧。” 　　“她手下也没有特别能打的人，想抵抗估计不容易。” 　　“什么特别能打的，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文明倒退几百年，还能维持现在这个程度其实很不错了。当年还是留下了一些好东西的。” 　　林顿摇摇头，不再参与他们的对话。 　　他对何夏的选择也充满了疑惑。从对方至今没有将消息告诉那些本土居民就可以看出，对方显然没有将希望放在那些人身上，似乎准备依靠自己的能力来进行这样一场战争了。 　　也许不是战争。 　　收到消息赶回来的林西有些焦虑。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让所有人都这么焦虑地回来，但他总不安的感觉。 　　“阿米娅，托德，你们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被抓住的两个人都摇摇头。迪莉娅缓步走过来，闻言轻声说:“相信星主大人吧。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星主大人既然不告诉我们，那就说明她觉得我们还没有到能够帮上忙的程度。既然这样，不如为星主大人祈福，祈祷她能顺利解决事情。” 　　托德也在旁点头表示赞同，林西看一眼阿米娅，叹一口气：“我知道了。” 　　他目送几人回到自己的房间，看看依旧有些灰蒙蒙的天空，不自觉地叹息。 　　辐射吸收藤的采摘已经接近尾声，他并不希望在这种时候停下来。 　　隐约的担忧从心底升起，让他坐立难安。走到生活区，就看见人工智能们正在聊天，姿态放松，浑然不担忧即将发生的事。 　　林西走上前，很快就被人发现他的不安。一双胳膊大大咧咧地放到他的肩膀上：“林西先生在担心什么？” 　　林西说出自己的担忧。 　　对面大笑：“不用担心，虽然星主没有告诉你们，但是也不用担忧。不管怎么样，这里还有我们。” 　　一群人的视线都落到他身上，纷纷说出同样的话。 　　“就算失败了还有我们。” 　　“我们做了十足的准备哦。” 　　“何夏星主信心十足，你们好歹也给她一点信心啊。” 　　“虽然听起来有几分不尊重，但是我真的想不到能够怎么赢啊。” 　　…… 　　好歹他们还记得控制自己的音量，没有放肆地大声说出来，但依旧让林西听得浑身冷汗直冒。 　　而何夏面无表情地站在黑暗当中，没有一个人看到她的身影。 　　苏辞轻笑：“看起来，没有人相信你。” 　　“所以，我会让他们知道他们有多浅薄。”何夏的愤怒值一点一点滴被积累了起来。她深深看这边一眼，转身离开，没有丝毫波动，空气都没有动过一下。 　　“戴维德融合的星球非常不错，拥有很出色的地理条件。当时星主们与联盟也处于蜜月期，他的前期建设，联盟给予了很多帮助。所以，星主的很多能力，他都没有对外表现过。” 　　“这些被他创造出来的小家伙们，就更不可能见识了。” 　　苏辞的音色有一点清冷，但语气中的情感却显示并非如此。他说了一阵往事，忽而轻笑：“像你这样在完全没有帮助的情况下开发自己的星球，从星主出现以来，就没有过。你是第一个。” 　　何夏回答得毫不犹豫:“不，星主们都给了我很大的帮助。” 　　苏辞轻笑：“比起他们曾经得到的帮助，这些完全算不了什么。不过，你也是唯一一个，不通过联盟的星主。也许，对星主们而言，你也是一次难得的尝试。” 　　“我很荣幸，做那个第一人。” 　　何夏缓步行走在这颗星球上。她的脚步只是向前，身后却已经落下大片的空地。灰白的地面没有一点波动，连尘埃都波澜不惊。 　　她好像是行走在另一个空间，穿梭在虚空当中，对现实没有造成任何影响。 　　仰头看向天空，视线无声地穿透灰白的大气层，落到太空中的那艘星舰上。它慢慢降落，何夏迈步向前，当星舰落到地面的那一瞬间，她已经站在不远处的空地上，无声地注视那缓缓降落的庞然大物。 　　“还好，他们选择了距离营地很远的地方。”她对自己说：“要不然就让我很为难了。” 　　苏辞轻笑：“不错，他们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他以一种旁观者的角度跟随何夏向前，走到星舰的旁边去。 　　舱门慢慢打开，带着呼吸面罩的人走下来，小心地观测四周，低头去看手中的仪器。 　　“咦，老大，辐射居然消失了。” 　　“什么？”星舰内传来惊诧的反问：“居然还有这种好事？” 　　一群人纷纷探头：“空气怎么样？” 　　“还得带面罩。” 　　“算了，不用穿防护衣就好。那狗屁防护衣，每次都热我一身汗。这地方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以前就那么重的辐射，偏偏还挖不到矿。” 　　一群人骂骂咧咧地走了下来。 　　当何夏感受到星舰内只剩寥寥几人之后，她微微笑了笑：“现在应该可以了？” 　　“应该可以了。”苏辞轻声说，目光跟着何夏落在那群人身上。 　　下一刻，天翻地覆，地面震动，裂开，庞大的星舰落入裂缝当中，随后被泥土与岩石淹没，消失在众人眼前。 　　刚刚下来星舰的一群人还刚刚在剧烈的震动中稳住自己的身形，没有让自己随着地形的变动滑落下去，下一刻，就看见他们的星舰消失了。 　　被称为老大的那个目瞪口呆地看着前方，怪叫起来：“我星舰呢？！” 　　“我那么大个星舰呢？刚刚还在这里的！” 　　他的手下也都尖叫起来：“星舰呢？！独眼他们还在上面啊！” 　　一群人呆呆地看着对方，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片刻之后，再次确定星舰已经随着这样的事故被埋在了地底，一群人惨叫起来。 　　“没了星舰，我们还当什么海盗，怎么回太空啊！” 第20章 想杀你的是 　　“原来是星际海盗。”苏辞说：“这里也不适合作为中转点，不知道特意过来干什么。” 　　“不管是星际海盗还是什么，现在，都是我的星球上的人了。”一直为星球上的人太少而头疼的何夏毫不犹豫地说。 　　她向那些海盗走过去。 　　显然这些陷入了狂乱的家伙们根本就意识不到她的接近，直到她站在这群人面前，为首的老大才陡然发现站在面前的少女。 　　这是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太过单薄的衣裳，完全没有防护的外表，最后是漂亮的容貌。 　　不管从哪方面看，都不该出现在这颗荒星上。 　　这里根本就不适合人类生存。 　　不适合人类？ 　　老大忽然意识到这一点，脸色大变，毫不犹豫地举起能量枪就射击。让他惊恐的画面发生了，能量枪仿佛穿过了根本就不存在的虚影，连一点波纹都没有留下，就消失在远方的山巅。 　　滚滚落下的落石告诉他，能量枪其实是发挥了自己的能力的。 　　陡然就被攻击的何夏不得不叹一口气：“我还以为能谈一谈，结果……” 　　老大张口就要说什么，就见对面的少女一抬手，言辞之间无限遗憾：“还是先关起来吧。到时候再来处置。” 　　回过神来的海盗们纷纷嘲笑起来，虽然此时状况不好，也不妨碍他们对更弱小之人动手。 　　横七竖八的能量波冲着何夏而来，后者向前一步，种子落在地上，然后迅速地发芽生长。在海盗们猝不及防之际，就已经将他们困住了。 　　更让他们惊恐不安的，是这些藤蔓，居然在吸收能量枪中的能量！ 　　这是什么可怕的植物？ 　　老大艰难地抬起头，看到少女的身形如同水一样在自己面前缓缓消失。他额头的冷汗顿时就冒了出来。 　　一个可怕的猜想在他心中升了起来。 　　与此同时，被深埋地底的星舰中，留在上面的几个人也发现了不对。 　　轰隆隆的声音先传进来，然后是窗外的光亮忽然消失，星舰的中控系统响起警报：“星舰遭到攻击，防护罩破损度10%，防护罩破损度23%……” 　　几乎是一眨眼，防护罩就已经完全破损，下一刻，就轮到了星舰的其他系统。当动力系统出现故障的时候，就算其他的系统还在正常运行，也已经让留守飞船的人发狂。 　　“发生了什么？！” 　　留在飞船上的海盗叫做独眼，因为瞎了一只眼而觉得自己颇有当年星球时代海盗的遗风。他拒绝了身体修复，找了眼罩将瞎掉的眼睛遮起来，从而得到了独眼的称号。 　　此时，他在摇晃着的星舰中竭力想要站稳，抬头去看星舰的操控台，上面飞速闪过的信息流让他的心一点一点地往下落。 　　更多的他不懂，上面一连串的损坏还是看得懂的。 　　破损到了这个程度的星舰，在被修复之前，毫无疑问地失去了回到太空的可能。 　　他想起先出去的兄弟们，心中一片冰凉。连星舰都扛不住的攻击，那些兄弟们还有命在吗？如果他们不在了，自己能修好星舰然后进入太空吗？ 　　不可能。 　　他抓着自己的头，尖叫起来。事情怎么会落到这一步的？这颗星球来过许多次了，一直都平安无事。降落之前也特意观察过，四周没有任何的武装，应该是和往常一样的平常地降落，处理飞船上的人，然后离开。 　　对了，飞船上的人！ 　　他起身往门口冲，就算是死，也要先让那几个人死！ 　　他刚刚走到驾驶室的门口，眼角忽然什么一闪。只有半边眼睛的他下意识转过脸，看到一个唇色苍白的少女，看上去柔弱又可爱。 　　这是飞船上要处理的那几个人之一吗？他记不太清楚了。但不管是什么人，这个时候，都得死。 　　何夏看着独眼的海盗疯狂地冲过来，觉得恶心头疼。刚才将星舰埋到地底的行为还是太过勉强了一点，后遗症现在终于来了。 　　这种感觉已经许久没有出现过，现在倒是久违了。苏辞的声音带着笑意：“感觉怎么样？” 　　“感觉……”何夏终于回过神，扶着星舰的墙壁站直了身体：“戴维德给我的那份礼物白给了。一朝回到解放前。” 　　话音刚落，独眼手中的刀疯狂地插进了她的胸口。 　　然后，收势不及，整个人穿过她一头滚在了地上，手中的刀被地面一阻，反过来插在了他的胸口。 　　何夏：…… 　　喔嚯，这可不是我干的。 　　她不由自主地笑了笑，落在独眼眼中，就是十足的嘲讽。他感受着胸前迅速流失的热量，怎么都想不明白刚才的那一幕。 　　是鬼？是神？ 　　眼中的光渐渐暗淡，到最后，他也没有想明白。 　　何夏长吁一口气：“我可这么没想到会出现这种事。”苏辞轻笑：“在星主的星球上对星主出手，就算不这样，也会被星球厌恶，以后也讨不了好去。” 　　稳定了一下心绪，何夏慢悠悠地往另外几个生命源那里走。可惜这么大个星舰，在自己的力量恢复之前，看起来只能埋在地底了。 　　希望它能顽强一点，到时候自己将塞在各个角落里的岩石清理出来之后，还能启动。 　　好大一个星舰呢！看起来就很值钱！ 　　然后，何夏意外地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艾米丽？” 　　被叫了一声的人悚然一惊，身体下意识地颤抖，颤巍巍地回过头来，看到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陌生是因为两人真的没有相处多久，熟悉是因为，出事之后，她曾无数次在脑海中描摹对方的面容。 　　“何夏。”她颤抖着叫出对方的名字：“你也被抓了吗？” 　　何夏轻笑一下：“没有。”她请点了一下现场的人，遗憾地放弃了一个一个带出去的想法，操控泥土形成一条小通道：“走吧。” 　　被禁锢的人各自相互看了看，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不管对方有什么目的，至少现在都是救了他们的人。 　　飞船外的星际海盗们已经被藤蔓捆成了一团一团，有些人还在里面怒骂，更多的人已经意识到自己状况不妙，不声不响地试图节省体力，还有人在隐蔽地积蓄力量，想要挣脱藤蔓的捆绑。 　　从飞船里出来的人听着那边的动静，想起出来之前看到独眼的尸体，最后摸了摸自己头上的呼吸面罩，一言不发。 　　在那之前，接到通知的人工智能已经刚开始向这里出发。 　　路上，他们还在讨论这位星主大人到底做到了什么样的程度，自己等人需要去收拾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残局。 　　等到了地方，所有人都沉默下来。 　　就……果然是残局。自己这群人准备好力挽狂澜，结局是星主大人一己之力干掉了一艘星舰，困住了一大群星际海盗。 　　林顿下意识看了看时间，从达芙妮观测到星舰降落，到自己等人接到消息过来，中间只有不到十分钟。 　　他看了看天翻地覆的现场，将所有的话都藏在了心中。 　　何夏星主身边站着几个人。林顿过去的时候，其中一个人扑了过来：“林顿大人！”林顿的脚步一顿，试图从呼吸面罩中发现那人的真面目。 　　“是我啊，古德拜啊！两年前与您在主星见过一面的！” 　　如果不是人工智能，林顿觉得，自己真不一定能从记忆中找出这么一号人物。不过，托福，他还是搜索出来了。 　　“你好，古先生。” 　　他对古德拜点了点头，古德拜顿时大喜过望：“您还记得我真是太好！我被这群星际海盗抓住了，您不知道我吃了多少苦头，我已经……” 　　林顿充耳不闻，直接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古德拜在一众人工智能怪异的眼神当中，一边说一边追上去。 　　然后，他仿佛被掐住了喉咙的鸭子，陡然间失去了自己的声音。他看到了什么？林顿居然在带自己等人出来的那个少女面前半跪了下来！！ 　　古德拜迷茫地看看身后，所有的人工智能都笑眯眯地看着他。明明是人工制作出来的产物，他却从他们的眼睛中看到了怜悯。 　　下一刻，人工智能们一同上前，齐齐行礼：“见过何夏星主。” 　　古德拜双眼一翻，干脆地晕了过去。 　　艾米丽愣愣地站在原地，听到人工智能们的声音，心中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情绪。 　　星主。 　　何夏星主。 　　她真的成了星主！ 　　她呆呆地看着何夏吩咐人工智能们做事，分外熟练的样子，又看到人工智能们纷纷听从，似乎对她心悦诚服。 　　还陷在自己的情绪当中，就有人工智能走到他们面前来，开着小小的车：“上车吧，去营地。” 　　艾米丽陡然惊醒过来，视线落到那边仿佛变成了盆景的海盗们身上，张了张嘴，艰涩地说：“他们是星际海盗。” 　　过来接他们的人工智能奇怪地看她：“是，这一点何夏星主已经告诉我们。” 　　“何夏，是星主了？” 　　“当然，”人工智能的表情更奇怪：“你不是都听到了？” 　　艾米丽深吸一口气：“我能见见她吗？我有一个秘密想告诉她。” 　　何夏迷惑地去见艾米丽：“什么事？” 　　艾米丽注视眼前的少女，明明当了星主，和过去的样子却相差无几。加上入目所及之处这荒凉的星球，她就知道，对方和联盟不会是一条心。 　　“想杀你的是方澈。”她平静地说出了自己知道的秘密：“因为你一直对他不动心，对所有的东西都不动心。” 　　“这注定，你不会成为贵族们操纵的棋子。” 第21章 再过不久，这颗星球的环…… 　　方澈是谁？ 　　何夏在记忆中搜索了一下，终于从角落里找到一个名字。 　　那个……贵族。 　　曾经在广场上见过一面，后来和自己上了同一艘飞船回主星。 　　她只是略加思索了一下，就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我知道了，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艾米丽震惊地看她：“你不生气？” 　　“现在生气也没用，毕竟，隔得太远。再说，你说的那家伙能动手对你和我出手，后来还有人替他遮掩，说明这背后没那么简单。” 　　艾米丽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遮掩？” 　　“是，”何夏说：“飞船上失踪了两位工作人员，一个是你，一个是我，当然，我顶着别人的名字。” 　　看着艾米丽保持震惊的姿态离开，何夏几乎能感受到她心中破碎的信仰。 　　可怜的孩子。 　　转头将消息告诉星主们，星主们的表情各异。 　　“方家，是联盟初期的那几家之一，在联盟有非常深厚的根基。”克丽丝坐到她身边，对她说：“不过你放心，这件事，不会就这么过去。” 　　何夏笑眯眯：“当然，我相信大家。” 　　我也相信我自己，总有一天，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所有的人，包括所谓的联盟。 　　苏辞看着她的表情，在她离开的时候站到她身边去。等到走出了大厅，他才压低声音说：“你心里面有火焰。” 　　何夏歪头假装无辜，苏辞却轻笑：“那就燃烧吧。” 　　这件事就仿佛没有发生一样过去了，何夏的注意力很快就转到了那些星际海盗身上。 　　毕竟是送上门的战斗力，她觉得不能这么轻易地放过了。于是很快，那些海盗们身体里就被注射了纳米炸弹，只需要何夏一动念，就会在他们身体里爆炸。 　　然后，这群人被打发出去种草了。 　　何夏依据最开始的原本开发出的第二种草，不会开花，会匍匐在地上肆意扩张，只需要一点点水，就足够支撑它们的扩张。 　　时间就在这群人种草的过程中飞逝，林顿他们离开之前，所有已经成熟的辐射吸收藤的果实终于采摘完毕，更多的种子被种下去，开始新一轮对环境的改造。 　　塞德斯种植的粮食也收获了第一批，沉甸甸的果实几乎要将枝条压到地上，却顽强地和地面保持了那么一点点距离。 　　带着他们总结出来的种植指南，林顿他们给这颗星球留下了一套自动灌溉系统。 　　现在，他们有了能源——来自辐射吸收藤，有了方便的基础设施——虽然仅限于营地附近不远的地方，也有了配套的设施。 　　如果不是天空中的污染始终没有清除，这颗星球已经可以算得上是宜居的星球了。 　　海盗的老大哈维对此深有感触。在这里种草的时间里，他见识到了这个营地迅速的变化。最开始的时候看起来只是一个居住的地方，现在，各种功能区域已经有模有样。 　　当然，更让他惊诧的是那些神奇的植物。不管是能吸收辐射的还是能吸收污染物的，听起来就透着一股子不科学。 　　偏偏是真的。 　　听说这颗星球有星主，大概，这就是星主所拥有的神奇力量。 　　明明是一颗荒星，明明一天天的做的也是无聊的活，哈维却觉得，如果真的是刚融合了星主的星球……也许自己改换一下门庭也不是不可以。 　　这天，他扛着种草的装备回来，就听见营地里议论纷纷。 　　稍微打听了一下才知道，那些看上去风格就和这里格格不入的家伙们要走了，那几个从自己的船上被救出来的家伙正在闹着要跟着一起走。 　　很显然，他们并没有如意。 　　“为什么？！”哈维溜到现场的时候，正碰上一个家伙在大声呐喊：“我是拥有主星居住权的，我只是不想在这个连星网都没有的星球待下去，为什么不能带上我？” 　　那个看起来格外斯文败类的，感觉是那些人头领的家伙，叫做林顿的用一种听了就想打他的语气说：“抱歉，我们的星舰不会前往主星。” 　　“我不需要去主星啊，将我带出这颗星球就好。” 　　林顿干脆不说话了。 　　他转身就走，那个人在身后大声地呐喊，想问个明白。 　　哈维认识这家伙，这家伙是有人特意送到自己这群人手上的。不出意外，应该是什么内部倾轧。但是这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自己也不过是个拿钱办事的人。 　　他嘲讽地看着那家伙，这颗星球现在都没有得到来自联盟的援助，明摆着和联盟不是一路人，就这样还想回到主星？不可能的事。 　　正这么想着，就见当时星舰上那三个家伙中唯一的胖子站了出来，拦住了大喊大叫的家伙：“常先生，常先生，冷静点。林顿大人想必也是有不带上我们的苦衷，我们可不好咄咄逼人，是不是？” 　　古德拜的一番话并没有被常先生认同，他大力地推开了古德拜：“你这个满身铜臭味的胖子，滚开！你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 　　古德拜被推得一个踉跄，站稳了之后，笑眯眯的脸也有一刹那的阴沉，但很快转为了惯常的笑意。 　　哈维啧啧感叹，那家伙真是没脑子啊，到现在还在得罪人。那家伙要是因此送了性命，他想，我就去找那个星主投诚。一个狠得下心的首领，总比总是纵容自己手下人的首领好。 　　常先生大闹的事很快就被何夏知道了。 　　她没什么笑意地将手中捧着的植物放下来，问林顿：“你可以带上他吗？” 　　林顿低头：“如果是您的意志。” 　　何夏笑眯眯的：“他说他只是想离开这颗星球。那就让他离开这颗星球嘛。” 　　艾米丽今天正好过来，听到这样的对话，顿时白了脸色：“星主大人，这样……不安全。”她纠结地说：“您没有通过联盟就成为了星主，还和方家有隔阂，我担心……” 　　她试图劝说何夏，林顿却已经点头：“好的，我明白您的意思。我会按照他的要求，给予他想要的结局。” 　　何夏就笑眯眯地点了点头：“谢谢你，林顿。” 　　艾米丽最终也没有劝服何夏，忧心忡忡地离开。就连何夏说有了一点新想法的好消息都忘记告诉别人。 　　她现在居住在塞德斯那群人的区域中，神不守舍的表现很快就被人发觉。 　　“发生了什么事？” 　　艾米丽将事情一说，因为担心而围过来的塞德斯也带上担心的面容：“这样会不会给星主大人造成什么损失？” 　　艾米丽激动地说：“当然。”她试图分析何夏与联盟，联盟与贵族之间的关系，话说到一半，对面的塞德斯已经站起来：“既然如此，那么就让我们替星主大人解决了这个问题。” 　　“如果星主大人因此想要责罚谁，那就责罚我吧。是我违反了星主大人的决定。” 　　他紧紧地握住了手中的刀。 　　“这种事可轮不到你们。”一个声音在外面说，林西掀开帘子走了进来：“你已经老了，这种事，还是交给我来做吧。” 　　塞德斯冷声说：“就是因为老了，所以才需要为族群做出贡献，不要浪费资源。” 　　两人开始争论，旁边听到消息的众人若无其事地对视，各自走出门去。 　　艾米丽在旁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想要劝说，却谁都劝不动。 　　她忽然有些后悔。 　　林顿他们离开的时间就在晚上，距离此时已经不足两个小时。不必交流就已经达成统一的居民们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寻找着常先生的身影，腰间挎着的刀在灯光下闪烁。 　　可惜常先生显然是个惜命的，虽然时间还早，人却已经爬上了星舰。 　　一群人盯着星舰眼睛都发红，恨不得能找个机会冲上去干掉他算了，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时间到，星舰起飞。 　　古德拜看着这一幕，遍体生凉的同时又有些羡慕与嫉妒。至少他跟着星舰走了啊，说不定就回主星了？ 　　他不无遗憾地想，如果自己是星主，就绝对不会放他离开。万一有了变数，哭都来不及。 　　被人嫉妒的常先生此时正趴在窗口看着外面渐渐变小的星球。灰白色的大气层看得他头皮发麻。这种可怕的地方，居然想将他扣在那里？不可能！ 　　眼看着星球逐渐消失，常先生终于松一口气。 　　然后，他的肩膀就被人按住了。 　　他忽然不安，带着讨好的笑打招呼：“你好，林顿先生，有什么事吗？” 　　林顿慢条斯理地对他点头：“你好，常远先生，按照约定，我们将你带出了母星。” 　　常远一怔：“母星？” 　　还来不及思索，林顿的话又在耳边响起：“那么，我们之间的约定已经完成。现在，你可以下船了。” 　　常远的头皮发麻，惶恐与不安席卷了全身。他拼命挣扎着，疯狂地叫：“不，你不能这样，你这是谋杀，谋杀！在外太空将我丢出去，我会死的，会死的！” 　　声音渐渐远去，林顿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清洁系统清理一下这里。” 　　于此同时，哈维正仰头看着天空，表情变了又变，心里头想，那人，是死了，还是没死？ 第22章 你们是人类？ 　　无法看到外太空的哈维此时看着天空中闪烁的星光，猜测哪颗星是那艘正在离开的星舰。同时怀念起自己被深埋地底的星舰。 　　早知道这颗星球上已经有星主了，他怎么会自投罗网。 　　正仰头看天，身后慢悠悠走过来一个人：“看什么呢？咦，今天的星星不错啊，居然能看到这么多。” 　　哈维一听就知道是乔瑟斯过来了。他是海盗团的军师，来历不明，是被哈维强逼着加入的海盗团。进了海盗团之后，他仿佛也想通了一样，给大家找了不少活计。 　　他摇摇头：“你说，那个什么姓常的死了没？” 　　乔瑟斯同样仰头看天：“死了吧。反正我是不会让他活着走的。” 　　哈维就点了点头：“你说得也有道理。”他摸着下巴，忽然伸手勾住乔瑟斯的肩膀：“来，帮我分析下。你觉得，要是我们找星主投诚，她会答应吗？” 　　乔瑟斯震惊了片刻，认真思索，缓慢点头：“我觉得，可能会。”在哈维说话之前，他拍拍自己的胸口：“她宁愿给我们植入炸弹也没杀了我们，说明我们这点人，对她还有作用。” 　　“说得是。”哈维沉重地叹息：“就是要是绑定这么颗星球，我总有几分不甘心。” 　　乔瑟斯翻了个白眼，立刻就被哈维勾住了脖子：“别以为我没看到，有话快说！” 　　撕开他放在自己脖子上的手，乔瑟斯用一种哈维很久没见过的视线打量他，看得哈维心头火起，手痒痒的想打人。好在乔瑟斯知道分寸，赶在哈维动手之前说：“你觉得，要不是这个环境，你想加入一位星主的麾下，有机会？” 　　这么一说，也是！ 　　想明白了这一点，哈维顿时就不迟疑了，晚上回去之后，干脆地将自己的打算和兄弟们说了一声。出乎他的意料，兄弟们居然纷纷应和。哈维这才知道，原来只有自己还在犹豫不决。 　　他拍了乔瑟斯一巴掌，算是出了这口恶气。 　　第二天种完草回来，哈维浑身无力地躺在地上休息，还在纠结着自己怎么不露痕迹地表明自己的想法，又不让自己显得太过卑躬屈膝。一个人忽然就从他身边跑了过去，脚步飞快，惊起无数尘埃，哈维被呛得剧烈地咳嗽起来。 　　等等，咳嗽？ 　　哈维猛然间从地上弹了起来，倒是显出了几分当年星际海盗的矫健身姿。 　　怎么会咳嗽？自己不是带着呼吸面罩？ 　　他想起了什么，战战兢兢地抬起手，小心翼翼将面罩拿下来，定睛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上面已经破了一个大洞。 　　发现这一幕，他的表情在惨白与惨绿之间来回打转，上下抚摸着自己的身体，捏一捏自己的喉咙，渐渐地露出了明显的困惑。 　　为什么，自己没有感觉到难受？ 　　不带呼吸面罩，居然没有难受？ 　　看了看天边，嗯，很好，虽然太阳已经落山，但是方向没错。捏了捏大腿，很好，还是疼的，不是在做梦。 　　所以…… 　　他恍恍惚惚地提着呼吸面罩，慢吞吞地往空气净化罩外面走。 　　阿米娅从外面回来，就看到当初被抓获的海盗头子表情迷离地往营地外走。他的表情格外迷幻，阿米娅不安地往旁边闪了闪，让出了道路。 　　但是对方居然在空气净化罩面前也没有停下脚步，更没有带上呼吸面罩，只是停顿了一下，就毫不犹豫地走了出去。 　　阿米娅看得脸色大变，一溜烟地冲过去：“不要啊！” 　　刚刚登上地表时大家难受的表情在眼前浮现，虽然她和海盗头子不太熟，可也不愿意看到营地里的有生力量出了什么事。 　　扑过去的时候，她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脸涨得通红，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对方，不敢错开了一点。 　　而这个时候，哈维站在外面，缓缓地吐出了肺部的气流，短暂地犹豫之后，毫不犹豫地呼吸。 　　他已经做好了准备，顶多往后一靠，自己的头部就会回到空气净化罩内，自己不会出什么大事。 　　但出乎意料，似乎也在情理当中地，气流缓缓地通过气管，进入肺部，在里面转了一圈，最后出来。 　　没有什么不适，顶多就是有一点干。 　　他不敢置信，又抽了抽鼻子，刚吸进去，就被人狠狠地撞在身上，一口气卡在喉咙不上不下，呛得他连连咳嗽。 　　阿米娅一听咳嗽声，越发地手忙脚乱：“喂，你不要出事啊！”一边说，她一边将对方往空气净化罩里面拉。 　　不过哈维毕竟是个成年男人，还是个身材壮硕的成年男人，阿米娅虽然也是数一数二的猎手，拖起来也颇为费劲，一时间眼泪都要急出来了。 　　哈维被她一把拉住衣服，领子禁锢了脖子，一时间更加无法呼吸起来。 　　他挣扎着想拉开对方的手，阿米娅却在他身后，看不见的情况下胡乱挥手，最终也不知道抓住了什么，他一用力，居然就将抓住的东西撕了下来。 　　撕了……下来…… 　　阿米娅觉得小腿一凉，下意识低头，迅速地尖叫放手。 　　哈维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后脑勺不知道碰到了什么，眼冒金星头晕目眩。好在总算能呼吸了，他连忙大口地喘气，刚呼吸两口，又被人按住了：“你对阿米娅做了什么！” 　　托德远远地就看见阿米娅在营地外围不知道做什么，他兴致勃勃地准备过去和她说两句话。走近才发现，阿米娅正在和一个人搏斗，那人手上还抓着一块布料，而阿米娅的小腿上明显地缺了一块。 　　他顿时怒火上涌，大吼一声就扑了过去，拳头在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落在了那人身上。 　　居然敢欺负阿米娅！！ 　　哈维：…… 　　TMD，祸从天降！ 　　哈维毕竟还是个海盗，短时间的错愕之后，就迅速地反应了过来。身经百战的他很快就控制住了场面，单手按住了托德，顶着一张被托德揍得生疼的脸，示意阿米娅：“你来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免得你的爱慕者说我欺负你。” 　　阿米娅刚刚试图劝架，此时见场面终于平静下来，大大地松一口气。 　　正要说话，抬头看见哈维脸上空荡荡的没有带着呼吸面罩，又有些惊慌失措起来：“你快带上呼吸面罩。” 　　被强迫地低下头的托德陡然间生出了不妙的预感。刚才哈维的话和此时阿米娅的话…… 　　不会，真的是自己误会了吧？ 　　哈维摆了摆头：“没事，不用呼吸面罩也可以。这小子也没带面罩，不也活蹦乱跳的。” 　　托德弱弱地发声：“那个，要是刚才真的是误会，对不起，大叔。” 　　“大叔？！”哈维愤怒了。 　　“我才三十多岁！我还很年轻！” 　　“你都三十多岁了，不该叫大叔吗？”托德分外震惊地反问，就算被人压着头，也没妨碍他说话。 　　哈维：……MD，好生气，好想打人。 　　他气呼呼地松了手，忿忿地说：“快点给他解释啊！” 　　阿米娅恍恍惚惚：“真的可以呼吸诶。” 　　托德也忽然间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呆愣原地：“真的可以呼吸。” 　　两个人的表情如此相似，让哈维忘记了之前不愉快的对话，嘲笑起他们来。 　　“你们以为我为什么要出空气净化罩，不就是为了测试空气是不是已经能呼吸了吗？” 　　两双眼睛同时看到他身上，哈维得意地摸了摸下巴，将自己手上提着的呼吸面罩给两人看：“之前干活的时候就坏掉了，我一直没发现。” 　　他有些不解的皱起了眉：“我记得这颗星球上的空气挺糟糕的，怎么忽然间就变得可以呼吸了？” 　　另外两个人都没有听他在说什么，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天。 　　太阳已经落下，晚霞也在逐渐消失，星星们开始闪烁自己的光芒，但是并不多，只有最亮的几颗星在半白不白的天幕上散发自己的光芒。 　　“好多星星，原来这就是星星。”阿米娅喃喃地说，手指紧紧地蜷起，尖利的指甲刺入了手心，疼痛也没能让她清醒过来，依旧出神地盯着星空。 　　托德也是同样的表情：“星星当中也有的星球上生活着人类吧。” 　　哈维惊讶了：“不是吧，至于这么夸张吗？怎么表现的跟从来没见过星星一样的。” 　　阿米娅认真地回答了他：“从当年的事情之后，人类已经有几百年没有见过星空了。” 　　哈维愣了一下，若无其事地说：“几百年，你们以为人类能活几百年？不对，等一等，你们是人类？” 　　他是真的震惊了。自从来到这个星球之后，他就一直在迷惑这颗星球上的智慧生命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已经离开的那些家伙是人工智能，这一点毫无疑问；看上去最像人类的是星球之主，曾经大概也是人类，但是现在已经是另一种生命。 　　而人数最多的这一群，从外表看有一点像野兽，但很明显有自己的文明，哈维曾经想过，是不是某种有了自己文明的新智慧生物。如今他却忽然听说这些人居然是人类？ 　　这完全不可能，人类怎么可能长成这副鬼样子！ 　　这一刻因为这件事而引起的震惊，甚至压过了为什么空气会忽然变好的疑问。 第23章 重新回到这颗星球 　　三人默默地对视了一段时间，哈维若无其事地提着自己破了一个大洞的呼吸面罩往营地里走。剩下两人在他身后安静地看着他。 　　走了几步，哈维的动作陡然加快，飞快地跑开了。 　　看看方向，赫然是何夏的居所。 　　这可是投诚的大好机会！可不能被人抢了！ 　　阿米娅与托德注视着他的背影，看着他离开的方向，陡然明白过来他想干什么了。 　　两人对视一眼，齐齐拔腿就跑。 　　这种好事，怎么能让他先告诉星主大人？当然是要自己去告诉啊！ 　　哈维很快就感觉到了身后追来的人，他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小看自己了不是？两个土著，怎么追得上自己这个身经百战…… 　　WT？ 　　他看着从自己身边跑过去的两个人陷入混乱。 　　怎么就被追上了？ 　　“现在空气净化罩外的空气已经进化到可以自由呼吸的程度了？”听到三人报上来的消息，何夏稍微有些意外。 　　虽然这件事是早就预算好的，但是时间的进度远比她设想的要快。在她的推断当中，这件事情应该还要过一两个月才会发生。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她对前来报信的三人感叹，阿米娅与托德傻笑起来：“以后我们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带呼吸面罩就出去了？” 　　“短时间内还是带上比较好。现在只是浓度降低了，对人体的刺激性没有那么大。但并没有降到完全对人体无害的程度，长时间的呼吸，可能会对身体造成一定程度的损伤。” 　　哈维在旁边，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等到阿米娅与托德离开之后，何夏转身看着他：“你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 　　哈维抬起头看到面前的少女眉眼弯弯，眼神中似乎带着笑意。他紧张的心忽然就平静了下来。 　　“星主大人，我和我的下属想成为你麾下的一员。” 　　“我知道，凭借我之前的身份和我现在的表现，并不足以让我得到这样的荣耀。但是我们都会朝着这样的目标努力，到了那一天，希望您能给予我们这样的荣幸。” 　　他的表情格外诚恳。 　　明明是身高体壮大把络腮胡子，看上去分外有威慑力的形象，此时在何夏面前，也露出了即将被人决定自己命运的忐忑不安。 　　要答应吗？ 　　何夏只是短暂的停顿，就点了点头：“那么，你们都要更加努力。” 　　哈维难以抑制激动的心情，甚至想要挥舞手臂表达一下自己的兴奋。他在何夏面前好歹抑制出了这种冲动，转头走出去的时候，已经忍不住握住了拳，手指微微颤抖。 　　终于走出那间屋子，他终于顺着自己的心意举起了手，无声地对着天空呐喊。 　　一位星主的直属下属！这样的荣耀对这个不久之前还在星际的太空中漂浮的海盗团而言，几乎是做梦都不敢想象的东西。 　　可如今他们眼前有了希望，一条康庄大道就摆在他们的面前，只要走到底，就能实现梦想。 　　他飞快地跑回去，将消息告诉其他人，看着其他人脸上难以自持的激动，缓慢地露出了笑脸。 　　虽然开头并不是很好，但是拥有一个完美的未来，那么开头是怎么样的也就并不重要了。 　　所有人都离开之后，何夏缓慢的散去身形，融入了这颗星球当中。 　　星球的变化对她而言其实是可以直接反映在身上的，但这些时候她都专注于某种新植物的开发，以至于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身体正在逐渐发生变化。 　　这个时候，她才清楚地感受到笼罩在星球上空的灰白色云层已经消失了一小部分。阳光与星光在时隔多年之后，终于可以透过干净的空气落到这颗星球上。 　　光芒与热度将带来温度的变化，也会造成水的流动。风雨云，这些正常的气象变化，将会在时隔多年之后重新回到这颗星球。 　　随着那些特殊植物的种植，这颗星球的环境将会越来越向正常的环境发生变化。 　　“样本还是太少了，”她重新凝聚起自己的身体，“要是能多一些植物样本，这样的过程还可以进一步的加快。” 　　自己对这颗星球的掌控能力也会进一步增强。 　　到那个时候就不需要占用人力去进行这些特殊植物的种植，只需要随着风将种子散播出去，它们就会很好地完成自己的任务。 　　没关系，她对自己说，很快就可以了。 　　在星主们的空间当中，某位星主告诉她，从上一次的联系来看，那位星主派出的星舰将在几天之内到达这颗星球。 　　这几天，营地里的人多出了一个新的爱好。 　　在收工后的晚上，许多人都会搬出自己制作出来的小椅子坐在室外，仰头观看星空。 　　漆黑的天幕上镶嵌着闪烁的星子，曾经只存在于书本记录当中的知识一一浮上心头。还没有成长起来的小孩子被拢在身边，大人们指着星空告诉他们，这颗星星叫什么，那颗星星叫什么。 　　明明是很无趣的活动，却有不少人乐此不疲，在室外待到半夜才恋恋不舍地回去睡觉。 　　哈维和他的下属并不能理解这种特殊的感情，但看到星空依旧让他们觉得心中感慨。当年的他们，曾经也在星空当中航行，自由自在地呼啸而去，呼啸而来，如同不羁的风。 　　可现在风停了，雨住了，他们被困在这颗星球上。虽然没有了自由，却有了更光明广阔的未来。 　　“每天种草种草，也挺没意思的。这地方要是有星网就好了。” 　　“你是不是傻啊？现在我们和联盟之间什么关系，又不是不知道，要是连上星网，没过几天派一颗歼星舰出来，把这颗星球一炮轰了怎么办？” 　　“我觉得有点奇怪。星主不应该是联盟追捧的对象吗？为什么这颗星球的星主反而站在了联盟的对立面？” 　　哈维冷笑一声，摸了摸脖子：“你真以为星主们和联盟是一条心啊？” 　　有人捅一捅乔瑟斯：“乔瑟斯你说说？” 　　手里捧着水杯发呆的乔瑟斯抬起头，眼神还有些空茫：“其实……贵族和贵族也是不同的。” 　　他说完这句，就不在说话，仰头看着天空。 　　还有人想追问两句，看着乔瑟斯的样子，咕哝着放弃了。 　　一群人齐齐抬头看天，有人在心中想，要是什么时候能再回到星空之上就好了。 　　这么想着的时候，旁边有人戳一戳他：“你看那边，刚才是不是没有这颗星星？” 　　那人顺着同伴所指的方向看过去，也没看出个所以然。哈维听到声音，抬起头，眯着眼，盯着天空看了好一会儿，就猛地跳了起来，一巴掌拍在身旁人的肩膀上：“这才几天你们连自己的老本行都忘记了吗？那明明是一艘星舰！” 　　又有一艘星舰向这边开过来的消息，让整个营地都沸腾了起来，很快就惊动了何夏。 　　她听到消息，并没有如同其他人所想象的那样露出惊讶的表情，反而只是笑微微地点头：“我知道了。” 　　有人从她的态度当中看出端倪，大胆地询问：“星主大人是知道这艘星舰是什么来历吗？” 　　何夏歪歪头，看向哈维：“你知道哈米纳星球吗？” 　　哈维愣了一下，片刻之后声音颤抖地问：“是那个联盟最大的军事培养基地哈米纳星球？” 　　何夏如释重负地松一口气：“既然你知道，那么就拜托你向他们解释一下吧。这艘星舰来自哈米纳星，是为了帮助我们而来的。” 　　她对众人笑一笑，返回居所。哈维还没有想明白为什么哈米纳星会派人过来帮助，就被一群人团团围住了。 　　“哈维，你看……现在大家都挺有空的，不如你就给大家解释一下？” 　　被一群饥渴的眼睛盯着，哈维硬生生地打了个冷颤。 　　哈米纳的星主是一位武斗派。他独特的能力就是提升星球上居民的身体能力和搏斗能力。这样的能力毫无疑问地被联盟利用起来，将军校和军事基地都放在了这个星球上。 　　也因为如此，他的星舰是除了本身就拥有机械能力的戴维德之外最快的——虽然从这颗星球派星舰出来确实很不容易——主要是瞒过其他人不容易。 　　也因为如此，比戴维德迟了这么久，他才到达何夏的星球。 　　带队人是哈米纳的星主一手培养出来的人才，远远地看到目的地星球，他露出了复杂的目光。 　　“队长？”他的队员发现他情绪的变化，有些疑惑地叫他。 　　队长于佑嘉摇了摇头，注视着那颗星球说：“你知道人类的起源之地在什么地方吗？” 　　队员摸摸头：“应该是很远的地方吧？联盟这么多年都没找到，应该非常遥远。当年人类能重新找到宜居星球可真是幸运。” 　　于佑嘉忍不住地想叹息，强忍了下去，转换话题：“东西都准备好了吗？这一次我们将要面对的是一位新生的星主大人，可不要出了什么差错。” 　　队友们立刻挺起胸：“队长放心，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大家已经复盘过两遍，绝对不会出错。” 　　说着绝对不会出错的人，怎么都没有想到，在降落到这颗星球的第一时间，他们就犯了一个大错，以至于…… 第24章 于佑嘉：？？？！…… 　　和天上的星舰进行通话指引他们降落的是哈维——毕竟在这颗星球上懂得操作这些东西的人并不多。从通话开始，于佑嘉就始终觉得这个声音有点耳熟。 　　直到切断通讯之后，他才陡然间想起来，这个声音不就是星际海盗哈维的声音吗？ 　　哈维在海盗中也算得上是赫赫有名，倒不是他的能力有多强，而是因为他曾经做过一件非常嚣张的事情。 　　他闯入了一个星际综艺的录制现场，在镜头面前洗劫了所有前来参加综艺的明星与幕后人员，在警方出动之前逃之夭夭。 　　破坏性比不上其他海盗，但侮辱性与伤害性却远远高于其他人，为他吸引了不少的仇恨值，令他在通缉榜上名列前茅。 　　于佑嘉谨慎地将通讯回拨回去，想和之前哈维的声音样本进行一次对比，确认一下是否是哈维。 　　通讯接通之后，却并没有传来他所预料当中的声音，而是一片混杂的声音，好像有不少人在那里乱成一团。 　　哈维的大嗓门在其中异常明显。 　　他截取了一段音频进行进行比对，然后就切断了通讯。到结果下来，于佑嘉双手撑在指挥台上，心情格外复杂。 　　居然是真的。 　　短时间之内，他想不到哈维投奔了这位星主这种可能。毕竟敢于接收星际海盗的星主之前还没有出现过。 　　作为一个军人，他下意识地觉得，哈维一定是挟持了这颗星球上的人们。 　　“该死的！”他重重地锤在了指挥台上，转身出去将消息告诉其他人。 　　群情激愤当中，他们谨慎地作出决定。假装没有发现这一点，诱敌深入，将哈维这一群海盗一网打尽。 　　一旦做下决定，所有的人都精神振奋。 　　能够在初来乍到的时候就帮上这位星主一点忙，对他们而言可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不仅可以表现出自家的能力，也能提高自己这群人在这位星主面前的评价。 　　事情的前半截完全依照他们的计划发展，但是从他们降落开始，事情就变得不对了起来。 　　为了防止被海盗们袭击，星舰并没有停在对方指点的地方，而是稍微偏了偏，落在了一块，看上去有些黑乎乎的地面上。等他们从星舰里钻出来，才发现这些地面之所以看上去黑乎乎，是因为上面攀爬着一种黑色的藤蔓。 　　这种颜色的植物可真是少见，于佑嘉特别多看了几眼。 　　过来接待他们的人，似乎对他们换了个地方落下星舰表现出什么惊讶，非常顺利地就接受了这一点。于佑嘉看着对方，虽然对方看上去人模狗样，但是举手投足之间的那股的海盗气息，在于佑嘉眼中就仿佛黑夜当中的光芒一样显眼。 　　他的心往下沉，这颗星球居然真的被海盗们占领了。 　　一路往营地出发，这颗星球真的是十分荒凉。一眼看过去地面上正在蓬勃生长的小草和之前看到的那种藤蔓，看不到别的什么植物。 　　于佑嘉一路留意着路线，很快就看到前方一座营地。营地的上方出现淡蓝的光芒，这是新型的空气净化罩，在星际当中也算比较稀有的装备。 　　于佑嘉对这颗星球被海盗们占领的现实更加笃定。 　　就凭这颗星球偏僻的位置，如果不是海盗们，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在营地门口，他看到了另外的植物。高高的杆子，大大的花盘，看上去有些狰狞。 　　手下一个队员过去碰了碰，发出惊讶的感叹声：“居然真的是植物！我还以为是假的。” 　　哈维一边从营地内走出来，一边大笑：“那是星主大人最新的造物，据说有特殊的功效。不过我们也还没有见识过。” 　　视线与于佑嘉相接，两个人陡然间都生出不适的感觉。仿佛互为天敌的两种生物，在一种突如其来的情况下见面了。 　　气氛有一丝尴尬。 　　哈维和于佑嘉强行按捺住涌出的不适感，皮笑肉不笑地冲对方伸出手。 　　“你好，哈维。” 　　”你好，于佑嘉。” 　　握完手，哈维发现手就此落入了于佑嘉手中，对方越握越紧，目光中散发出冰冷的光：“哈维先生的名字可真是有些熟悉。” 　　哈维心里面咯噔一下，这才想起来自己身上背负着的诸多债务。 　　但很快他又理直气壮起来，自己现在如今已经加入了一位星主大人的旗下，那些通缉令，按照联盟的规矩，应该要一笔勾销的。 　　这种时候他选择性地遗忘了，联盟现在并不知道何夏的存在。 　　他爽快地点头，对于佑嘉说：“就是你想的那个哈维。” 　　于佑嘉没想到他居然这样坦白，一时间，居然有些错愕。正在此时边上一位队员的通讯器呼叫起来，不等接通，留守在星舰当中的人惊慌的面孔就弹了出来：“队长，出事了！我们的能量储备正在急速下降！” 　　于佑嘉差点当场跳起来。 　　在星际时代，能量是最为重要的东西，不管是星舰的启动，或者是上面各种武器装备的使用都需要能量。 　　如果在这颗星球失去了能量，他们只怕要被困在这里。 　　想到这里他也顾不得许多了，向队员们使个眼色，大家都心领神会。 　　哈维生出强烈的不安，下意识强行挣脱于佑嘉的手急速往后退。 　　他的反应快，于佑嘉的行动也很快。 　　刹那之间，惨白的能量波亮起，在营地中四射开来。 　　在所有人没有注意的时候，营地门口的植物，庞大的花盘默默地换了一个方向，转向了正在发生斗争的人群。 　　“我F……你们要干什么！” 　　于佑嘉冷笑注视哈维，在他不敢置信的眼中，举起能量枪对准他的要害：“作为星际海盗，还敢大刺刺地出现在我们面前，你是不是忘了哈米纳星是什么地方？！” 　　哈维的脸色变了又变，张嘴刚要开口，忽然间表情漂移，明显地表露出惊愕。就算之前与本该是客人的人们忽然打起来，他脸上也从未出现过这样的表情，只是略微的一点惊愕。 　　于佑嘉不为所动，想骗过自己，不可能！ 　　“安德！”一声惊叫在背后响起来，那是自己队员的声音，叫出的名字是另一个队员。 　　哈维满头大汗，视线落在于佑嘉的后方，手臂发抖。 　　于佑嘉顿觉不妙，好像有什么事情在他身后悄然地发生了。但他现在不敢回头，生怕自己一回头，前面的哈维就动手。 　　场上的气氛格外凝滞。 　　就在这个时候，营地里有人听到这边的动静，好奇地慢慢走了过来。 　　转过拐角看到这边的动静，安格斯顿时就呆在了原地，手中的东西啪嗒落地，他高声叫了起来：“星主大人，新来的人和哈维老大他们打起来啦！” 　　停一停，他的视线落到于佑嘉身后不远处，表情变得更加惊恐。 　　“还有一个人被花吃掉了！” 　　于佑嘉还来不及反应，眼前就出现少女的身影，仿佛陡然从空气中闪现出来。 　　她的视线在哈维和于佑嘉两人身上一扫，对场上紧张的气氛视而不见，脚步极快地从于佑嘉身边掠了过去。 　　于佑嘉只感觉到一阵风吹过，人就已经到了身后。 　　“好孩子，将他们吐出来。” 　　他们？ 　　于佑嘉头皮发麻，一卡一卡地转过身，仿佛生锈的机器人。 　　他面前出现让他更加觉得头皮发麻的场景——营地门口生长的植物，有着狰狞花盘的那种，其中一支的花盘变成了大嘴，将自己的一个队员咬在里面。 　　他颤抖着将视线转向入口的另一边，原本纤细的花枝现在变得圆滚滚，看那个尺寸，里面装一个人是妥妥的。 　　吃人的植物，星际中不是没有，可这样吃…… 　　他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能量枪。 　　伴随着少女的话和她伸出的手，那将队员咬在嘴中的花抖了两下，松了口。在众人的注视下，它的嘴巴缓慢地重新变成花盘。 　　队员们抢着上前扶住被放出来的安德，何夏走向另一边的花朵。 　　她的声音变得严厉：“吐出来！” 　　那朵花扭了一下，于佑嘉居然从中看出几分不情愿来。 　　在他紧张的注视当中，那朵花中间变形的部分缓慢地上移，最后花盘重新变成大嘴，里面吐出来一个人。 　　“关文！”立刻有人跑过去准备扶起来，却被何夏一把拦住：“先不要靠近他，哈维，去取清水过来，给他冲洗一下。” 　　看着哈维走开，何夏才抬眼看向于佑嘉。 　　后者被她看得不自觉地挺直了身体，心跳也开始加速。 　　“于佑嘉？”何夏的视线在他胸口的徽章上停一下：“能告诉我，为什么忽然打起来了吗？” 　　“我以为，你的星主派你过来的时候，已经告诉过你，这里是我的地盘？” 　　于佑嘉下意识地双腿并拢敬礼，大声回答：“抱歉何夏星主大人，我们在您的地盘上与星际海盗哈维发生了冲突。” 　　他绷直了身体，高声地说：“我们怀疑，哈维带领的海盗正在您的星球上通过某种隐密的手段窃取星球上的能源！” 　　远远围观着这边的安格斯思索片刻，觉得自己明白了。他在远处喊：“你是不是不小心把星舰停到辐射吸收藤的地盘去了？” 　　正取了水过来的哈维和看过去的于佑嘉：？？？ 　　你在说什么东西？ 第25章 赚大啦 　　辐射吸收藤，哈维敢以自己多年的经验保证，自己从未听说过这样的东西。 　　他看向于佑嘉，在对方的眼中找到了与自己一样的困惑。他顿时心安了，看，连军方的人都不知道，自己不知道太正常了。 　　但这东西，只听名字他都能感受到这种东西的不凡之处。 　　看向安格斯，将这家伙记在心中，哈维大声地叫嚷着走过去：“让让啊，让让啊，水来了。” 　　一边说着，一边毫不犹豫地将水泼在了地面上昏睡的人身上。当然，没忘记假装失手往于佑嘉身上泼。 　　可惜对方动作太快，一点都没沾上。 　　何夏并不在乎自己手下人的这点小动作，见地上躺着的那人缓缓睁眼，她就笑了笑：“小家伙们的汁液有麻醉性，还好时间不长，用水浇一下就好。不过短时间之内会有皮肤麻木的感觉，过段时间就会好的。” 　　于佑嘉深吸一口气，道谢。 　　何夏招手将安格斯叫到身边，让他给于佑嘉介绍辐射吸收藤：“哈维现在已成为我的手下，于队长不必担忧他会做什么。” 　　哈维在旁边对于佑嘉得意地露齿一笑，全身上下都洋溢着得意的气息。 　　于佑嘉闷声应是，抬眼去看，少女已经消失无踪。 　　安格斯过来好奇地打量于佑嘉，对他招招手：“你好，我是安格斯，星主大人的下属。” 　　于佑嘉的视线在安格斯的尖耳和指甲上一扫而过，同样客气而礼貌地应和一声。 　　他开始觉得，这颗星球上的见闻，也许会很有趣。 　　在安格斯的指点下，于佑嘉指挥着队员重新找了位置停星舰。因为能量储备直线下降的队员看着终于停止了下降的能源线，长长地松一口气。 　　随后开始疯狂地检查能源储备，小心计算这些能源储备是否够自己等人平安无事地飞回哈米纳星球。 　　于佑嘉确认完这些事情，才开始重新运送物资。 　　带着众人进入营地的时候，他心有余悸地看那两颗花，拐弯抹角地向带路的安格斯询问起营地门口的那两种花来。 　　安格斯格外自豪地说：“是星主大人制造出来的植物！不过我们之前都不知道是干什么的，星主大人只是叮嘱我们，不要在门口使用能量波动很强的工具。” 　　于佑嘉：懂了，原来是因为自己的人动用了能量枪！ 　　在心里头的小本本上记上一笔，面对这种植物的时候，最好不要动用能量枪这种能量波动强的东西，心中生出更大的好奇。 　　虽然说星主拥有其他的能力，但这种，真的还是植物吗？ 　　带着这样的疑问将物资送进营地的仓库当中，于佑嘉不自觉地舒一口气。 　　还好自己不用在这个星球常住，否则他怀疑自己会对这些常见的植物患上过敏症，看到什么东西都疑神疑鬼。 　　走出营地，低头看到被踩在脚下的草，他若无其事地指向这些随处可见的小草，问：“这也是星主大人制造的吗？” 　　安格斯惊奇地看他：“你怎么知道？这种草星主大人还没有给它取名，不过，我觉得按照星主大人一贯命名的风格，很可能会叫做空气净化草这种名字。” 　　他左右环视一圈，压低声音：“不要跟别人说我这样评价过星主大人。” 　　他的表情如此活泼生动，让于佑嘉陡然生出一个感觉，眼前这个人还是个七情上面的小孩子。虽然在刚刚听到安格斯确认这种草确实是何夏制造的时候，他差一点当场拔腿就跑。 　　第一次见识到星主制造的植物就是一种可以吞食人类的植物，这样的阴影实在是太大了。 　　他挑了挑眉：“你这么说……说明之前还有类似的命名风格？对了，你今年多大？” 　　安格斯不以为意，一边点头一边说：“我十六岁了。之前还有污染精华花和多倍生长稻。” 　　这还真是……如出一辙的命名风格。只需要听名字，就知道这种植物有什么特性。 　　只是，也太过于简单粗暴，和星际时代的风格完全不同。 　　可听安格斯介绍了这些植物的作用之后，于佑嘉心底生出的微妙笑意就只剩震惊与敬佩。 　　这位星主大人创造出来的植物，完全颠覆了他的想象。那些植物做到的星际人不是做不到，但绝对没有办法这样举重若轻，成本低廉不说，还能收获额外的副产品。 　　他忍住了心中的惊骇，小心地问：“这些植物你们对外出口吗？” 　　安格斯大笑起来：“你不是第一个对这些植物表现出兴趣的人。林顿大人离开之前星主大人分给了他一些，我想应该是可以进行交换的吧。” 　　于佑嘉听到了熟悉的名字：“林顿？” 　　安格斯大大咧咧的介绍起不久之前才刚刚离开的林顿一行人，于佑嘉听得心情格外复杂。 　　本以为自己拥有军方最先进的星舰，会成为最先到达的那个人。 　　万万没想到，在自己到达之前几个月，就已经有人拜访过这里。自己远远地落在了后头。 　　他将陡然间升起的复杂情绪按捺下去，笑着问：“那林顿交换了什么？”心中已经暗自下定决心，不管林顿交换了什么，自己也要原样来一份。 　　“林顿大人走的时候，星主大人有好多新植物没有制造出来，只交换走了辐射吸收藤和辐射吸收藤的果实。但是阿米娅说，所有的新植物，林顿大人都已经预定了一份。” 　　于佑嘉深吸一口气，露出灿烂笑容：“也许我也可以预定？” 　　见到何夏，将自己带过来的物资——以各种各种武器为主，掺杂有少量的主食种子——交接完成之后，于佑嘉小心地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何夏闻言笑了笑：“我已经与你们的星主商量好，你们临走的时候带上东西就好。” 　　于佑嘉这才恍然想起面前的人是一个星主，拥有传说中不可思议的能力。 　　虽然不知道隔着遥远的距离，星主们之间是怎么交流的，也不影响他心悦诚服地低下头：“感谢您的慷慨。” 　　“你们星舰的能源……”何夏又提起话头，于佑嘉顿时一个激灵，难以言喻的羞耻感涌了上来。 　　出乎他的意料，何夏并非要旧事重提，而是提出了一个让他意想不到的建议：“既然是我星球上的东西造成了这样的损失，那么也该由我来进行补偿。” 　　他看到面前的少女展颜一笑，笑容好似春日阳光一般灿烂：“安格斯应该已经向你介绍过辐射吸收藤，也许你愿意试用一下辐射吸收藤的果实？” 　　于佑嘉眼睛都直了。 　　他想起安格斯之前所说的话，辐射吸收藤的果实是相当纯净的放射性燃料——这一点有林顿背书，他对此毫不怀疑。 　　他早就有心想交换一批这样的东西，此时何夏提出来，完完全全是正中他的心思。 　　他更加恭敬地弯下腰：“我正想向您提出这样的请求。如果可以，我想稍微多交换一些，将其带回到哈米纳，让哈米纳的人也见见这种神奇的果实。” 　　他诚恳地说出缘由：“哈米纳作为军方的训练基地，能源的需求量十分巨大。如果有纯净的能源，哈米纳十分乐意进行购买。” 　　他如此坦诚，何夏也就顺势答应下来。这些辐射吸收果原本就是她准备用来交换物资的储备，如今不过是恰好派上用场。 　　“只是我们能够交换的东西有限，多以武器为主……”话还没有说完，他就听到何夏含笑说：“不必了。如果仅仅是作为样本，那么我可以赠送。” 　　毕竟，对方毫不犹豫地派出了星舰来帮助自己。 　　于佑嘉深深地弯腰，表达了自己的敬意。 　　他倒退着走了出去，心里面想，这颗星球，将来，也许会非常不一样。 　　出门的时候他再一次见到了安格斯，少年正站在门口仰头看着天空，身上有种闲适自在的快活。 　　于佑嘉见到他，方才在何夏身上感受到的压力顿时消散一空，愉快地过去与他打招呼。 　　安格斯带领他在营地里走了一圈，指点他一些何夏最近拿出来让他们种下去的植物：“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功效，但是一定非常了不起！” 　　他快活地说：“大家都抢着要照顾这些植物呢。” 　　于佑嘉看着那些从未见识过的新品种，真心实意的称赞：“你们的星球将来在宇宙当中一定会变得非常有名的。” 　　“真的吗？”安格斯笑得眯起眼，“如果是真的，那可就太好啦！” 　　于佑嘉诚恳地回答：“一定会。” 　　在短暂的停留时间里，他真真切切地感受过那些奇特的植物的果实，吃过那种多倍生长的粮食，他对此再无怀疑。 　　等他离开的时候，他生出无限感慨，这样的星球，就算现在一时之间显得有些落魄，将来也必定不凡。 　　拥有奇特能力的星主和她制造出来的植物，与人类相似又不同的原住民，星际时代桀骜不驯的海盗…… 　　于佑嘉远远地注视那颗逐渐从自己眼前消失的星球，它上面灰白色的云层好像破了一个很大的洞，从洞口可以看到黑绿白相间的土地，极少数地方反射着蔚蓝的光。 　　这样的星球，他可真好奇，会给这个星际带来什么。 　　也许，如同人类当年母星离开创造了辉煌的星际文明一样，现在同样的位置，新生的科技与复苏的星球，会创造出新的时代？ 　　他为自己这种无稽之想失笑，收敛心神：“准备回家。能源储备是否充足？” 　　队员分外兴奋地回答：“是，最优质的能源，很充足！” 　　于佑嘉凝视着不大的花盆中生长的藤蔓，露出了无意识的笑容。 　　这次交换，虽然偏远，但是可赚大了！ 　　于此同时，有人在何夏的星球上也喊了出来：“赚大了！” 第26章 请问你是精灵吗 　　发出惊喜呼喊的是哈维。曾经做过星际海盗的他清楚地知道，现在摆在自己面前的这些武器有多么的珍贵。如果他现在还在做海盗，现在毫不犹豫地扑上去流口水。 　　这些可都是有钱都买不到的好东西，居然就这样轻轻松松地入了手。 　　哈维有种仿佛坠入梦中的恍惚感。 　　除了海盗们这一群之外，原住民们根本就不了解这些武器的价值，现在也许只是略微有一点激动。 　　而从哈维的船上解救下来的商人古德拜看到这些武器，知道用什么东西做了交换之后，捶胸顿足心痛难当：“这可真是亏大了！”他这样叫喊着，痛心疾首地冲向何夏的居所：“我要见星主大人！” 　　居所的外围是何夏的花园，里面有各种何夏制造出来的成品或半成品。现在有些正在开花，姹紫嫣红很是艳丽。也有些很明显与门口可以吞食能量的植物一样，有自己的意识，在哈维进门的时候，都转换了方向，盯着古德拜。 　　古德拜却没有注意这些，他脚步匆匆地走到门口，机器人拦住他的脚步。 　　不等他报上姓名与来历，何夏就已经走了出来。 　　“有什么事吗？”她手心捧着一朵漂亮的浅蓝色花朵，花朵中间似乎有什么在活动。古德拜只是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恭敬地低下头。 　　“星主大人，”这是他第一次正式与何夏交流，心里头原本有些微的紧张，在开始说话之后，就被他抛在了脑后：“这次交换我们亏了啊！” 　　他挥舞着手臂：“我们拥有的都是全星际独一无二的东西，这种东西不管在哪个星球，只要给我时间和机会，我都能掀起狂潮，让星际中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它们转动。星主大人就这样交换出去，真的是太亏了啊！” 　　何夏将手上催发出来的花放在地上，那花仿佛有生命一样，一溜烟地跑远了，躲进了草丛当中。古德拜眼角的余光看到这一幕，浑身一个激灵，更加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再多看什么。 　　何夏终于想起来眼前这个人是谁，微微地笑：“古德拜是一个商人，对吧？” 　　她的气息太过平静，让古德拜的激动不自觉地退去，点了点头。 　　“从商人的角度来看，这样交换确实是有些亏了。毕竟商人会追逐利益最大化。但是，哈米纳的星主在我们最需要帮助的时候，给我们送来了物资，难道这样的举动，不值得我们稍微退让一步吗？” 　　古德拜依旧有些不甘：“但是我们也并不需要这些武器……”说到一半他忽然惊觉，胖胖的脸上小小的眼睛陡然间瞪大：“哈米纳星有星主？” 　　何夏点头：“哈米纳之所以是哈米纳，就是因为哈米纳星主。” 　　古德拜的心脏剧烈地跳动了两下，长长地松一口气：“如果是为了交好一位星主，倒也不会显得特别亏。我好像从来没有在星际当中听过哈米纳星主的家族？他们应该是可以成为贵族的。” 　　“都死了，”何夏平静地说出让古德拜寒毛直竖的话语：“在哈米纳成为星主之后第50年，最后一个直系后代也死了。” 　　古德拜觉得这其中隐藏着什么让他不寒而栗的东西，不敢追问。 　　“星球在恢复元气的初期，能够前来帮助我们的都是其他星主。”何夏若无其事地说着话，古德拜却开始想退出。他已经敏锐察觉到这些话语背后隐藏着的东西，是足够动摇联盟根基的秘密。 　　“哈维作为曾经的海盗，与人打交道这种事显然不适合他。” 　　古德拜听到这里，忽然福至心灵，挺胸抬头，脚跟并拢，用力拍打自己的胸口：“我可以！我最擅长这个！星主大人请将这个任务交给我吧！” 　　“真的可以吗？星球的现状你也看到了，可没法给你什么额外的报酬。” 　　“为星主大人做事，哪里需要什么报酬！”古德拜慷慨激昂地说。 　　等到从何夏的居所出来，他回想自己刚才的对话，忽然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为什么自己忽然间这么热血了？自己不是准备过去彰显一下自己的能力，混个职位方便自己不用干活的吗？ 　　现在虽然也算是如愿以偿，但是总感觉还是哪里不对的样子。 　　古德拜思索了好一会儿，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 　　算了，反正也算是达到目的，那就先好好做。做的好了，到时候与星际建立交易或者往来的时候，自己一定会第一个被考虑到的！ 　　他志得意满地带着消息回去，托德上下打量他好一阵，目光中的不信任让古德拜直跳脚：“小子你那是什么眼神，是不是信不过我？” 　　“当然没有！” 　　古德拜：“你以为我看不明白你的表情吗？！” 　　阿米娅露出笑涡：“古德拜先生真有意思。” 　　林西在旁边看看托德，又看看古德拜，最后回望何夏的居所，沉重地叹息。 　　他伸出手按住了托德：“好了，不要无理取闹了。星主大人选择古德拜先生，就一定有选择他的理由。” 　　托德闷闷地住了嘴，和古德拜对视一眼，各自看到彼此眼中的困惑。 　　林西制止了这一场争吵，回去之后就闷头思索。他觉得，星主大人选择古德拜的理由再明显不过了。如今星球上的人，自己等人虽然如今自认人类，但明显和人类的外表已经完全不同。 　　想要和同为人类的人打交道，最好的就是外表相同的那些人。 　　海盗和商人，可不就只有商人可以选。 　　他伸出手凝视自己的手指，又摸上自己的耳朵。 　　这样的样子，就算说很多遍是人类，又有多少人会相信？ 　　林顿一行人都不是常规意义上的人类，所以他们对自己等人的外表没有表露出惊讶；可刚刚离开的于佑嘉一行人，作为纯正的人类，对方眼中的惊讶与好奇骗不过他。 　　“林西，”有人在门口敲敲门：“你在干什么？天黑了，怎么不开灯。” 　　何夏将于佑嘉离开的消息告诉哈米纳，后者点点头：“那我就等着欣赏何夏你的作品了。”他看向何夏的目光分外温柔，仿佛在看自己的孩子一样：“想必是十分出色的作品。” 　　何夏耳尖微红。 　　这些星主们每个都有自己的独特的能力，在属于自己的领域创造了不少的奇迹。自己做出来的那些，其实对他们而言也不过是占了没有想到过的巧思，可算不上什么。 　　她连忙将话题扯开：“哈米纳星作为军事基地，军事训练肯定很多。要是受伤的多，也许以后我们可以提供草药作为伤药的原材料，或者直接出口伤药？” 　　有人在旁边笑：“何夏你这是准备跟我抢生意啊。” 　　星主段旬过来在何夏身边坐下，他的专长是生物科技，在药理上也有出色的建树。这么说，到也没有太夸张。 　　他是个看上去三十多的男人，虽然成为星主之后已经不需要休息这种东西，他依旧将自己的形象变成了具有浓厚黑眼圈的研究者。 　　对此段旬振振有词：“我手下的研究员都是这个形象，要是我形象太好，他们就不会那么从心底认同我了！” 　　别说，这番歪理，还有不少星主表示赞同的。 　　段旬这么一说，何夏顿时哑然：“我不是那个意思。” 　　克丽丝走过来，一巴掌拍在段旬身上：“你就在这欺负小妹妹，你们两个路数都不一样。” 　　段旬委屈：“我这不就是想问问能不能合作合作，到时候搞点什么提取物之类的吗。”他揉着自己的肩膀，委委屈屈地被克丽丝赶到了旁边坐下。 　　克丽丝占据了何夏身边的位置，笑眯眯地看她：“别听他瞎说。对了，我派过去的星舰，应该差不多快到了。” 　　“应该就这几天。” 　　何夏感叹：“真快。” 　　克丽丝哈哈一笑：“当然，我是找戴维德定制的星舰。如果不是为了帮你搜集一些植物样本，也不会比他迟这么多。” 　　何夏真心实意地说一声谢谢，克丽丝笑着摸摸她的脸颊：“这有什么好谢的。我们才是同类，应该相互帮助。” 　　“我们三个之后，大家会在你需求的时候派出星舰，大规模的星舰活动，容易引起联盟的警惕。”克丽丝一边喝着酒，一边向何夏说明：“你最好先做好计划，提前和我们说。毕竟，你那里还是有点远，在发现一个合适的虫洞之前，到你那里的时间太长了。” 　　何夏认真地答应下来，心里想，确实，现在自己的发展就是事情到了跟前才做，欠缺了一点规划性。 　　只是市政人才显然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出现的，她也只能这样先野蛮发展着，以后再说。 　　克丽丝派出的星舰队果然如同她所说的那样，在三天之内到达了。 　　她手下的队伍由人类和人工智能两部分组成，彼此之间合作很是密切。 　　古德拜看着他们从星舰上取下一堆零部件开始拼装，激动得热泪盈眶。有了这些方便生活的东西，生活质量毫无疑问可以提升一大截了！ 　　他想找个人过来帮忙介绍下这颗星球的各种植物，才发现四周除了哈维那群人之外，居然只有一个艾米丽在试图和那些人套近乎，想探听一下外面现在有什么新闻。那些原住民，居然一个都没看到。 　　古德拜急得头顶冒汗，心里面深深懊悔自己作为一个商人，居然已经失去了商人的本分，对自己的货物都不太了解。 　　他随手抓了个星盗过来，让他去叫一个了解这些的人过来。 　　对方满不在乎地比个ok的手势，一溜烟地跑了。 　　古德拜一边和克丽丝手下的人聊着天，了解他们带过来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一边焦急地期盼自己这边的人过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看到那边烟尘滚滚，星盗带着人过来了。 　　他终于放下心，转身过来刚说了两句，对面和他聊天的人——克丽丝手下的队长，叫做汉密尔顿——就惊讶地瞪圆了眼睛看着他的身后。 　　古德拜：好像有点不对。 　　他回头一看，差点摔在地上。那个星盗居然是扛了个人过来！ 　　星盗得意洋洋地将人扛过来，轻轻地放下来，异常高兴自己终于帮上了一点忙：“人我带过来了。” 　　汉密尔顿双眼放光，上前一步握住了被抗过来的人的手：“你好，请问你是精灵吗？！” 　　古德拜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了不得的东西。 第27章 幻境 　　被扛过来的人是迪莉娅。她原本没有准备过来的，但扛人的海盗完全无视了她的意志，直接将人扛了过来。迪莉娅在路上觉得异常羞愤，此时陡然听到这样的话，反而愣在那里。 　　精灵？ 　　她觉得自己可能听错了，想要从汉密尔顿手中抽回自己的手，却依旧被对方紧紧地握住：“您一定是拥有精灵血脉吧？！” 　　他的视线在迪莉娅的尖耳朵上面打转，低头看到手中握住的手指修长，眼神更加迷离。 　　古德拜觉得哪里不对，但是他分辨不出来。但是不管怎么说，现在这种举动，似乎很是有骚扰的嫌疑。 　　他赶紧上前，试图分开两人：“汉密尔顿先生，您这……” 　　汉密尔顿陡然回神，连忙撒手，脸颊上甚至浮现出一点微红：“我为我的行为表示抱歉，我只是……太激动了。”他入神地看着迪莉娅的尖耳朵：“对不起，女士。” 　　他的同伴这个时候也抬起头，惊奇的视线在迪莉娅身上打转：“女士，他是个游戏中毒的家伙，对精灵族有超乎寻常的迷恋。我想他应该没有恶意，不过他的行为对您而言还是太过分了，这段时间，请您随意指使他来当做赔罪吧。” 　　迪莉娅本来应该是不高兴的，可对方如此诚恳，表现出来的姿态这么低，反而让她觉得自己有些小题大做。 　　听到汉密尔顿同伴的话，她连忙摆摆手：“不必这么客气。”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她叹气：“我们和人类的外表差别这么大，看到了惊奇地多看两眼，也是正常的事。” 　　古德拜察觉到微妙的不对，为了防止气氛尴尬下去，他连忙哈哈两句上前，先向迪莉娅赔罪，然后说起自己请迪莉娅过来的目的。 　　迪莉娅听说是为了介绍植物，原本有的感伤顿时消失无踪，脸上写满了斗志：“那就交给我吧。” 　　她对汉密尔顿和他的同伴做个手势：“我带你们去看看我们星球上特有的植物。” 　　汉密尔顿毫不犹豫地跟上去，他的同伴，叫做毕维的叹息一声，对其他人叮嘱完，又叫上一个人工智能才一同跟了上去。 　　如今何夏创造的特殊植物其实已经不少，但是不少都没有命名，就那么含糊地叫着。 　　其中绝大多数都是一些功能性的植物，只为了这颗星球的情况才出现的。 　　迪莉娅首先带他们看的就是这一部分。 　　毕维其实原本并不放在心上，他过来只是接受星主的命令，并不指望从这颗远到极点的星球上获得什么。 　　就连门口那些被人指出来在某些条件下会吞食人类的植物也没有让他感觉到惊奇，这种植物虽然少见，也不是没有。 　　作为一个（为了做游戏）见多识广的成年人，他只是好奇地过去摸了摸叶子，确认对方在这种条件下也没有发动攻击的意思，将它的安全性往上提高了一点点。 　　可当他进入营地里开辟出来的小花园，就顿时惊呆了。 　　小花园的面积并不大，种植的都是何夏从自己的花园丢出来的植物。这些植物经过她的改造之后已经有了一些不同于自然界普通植物的特性，只需要在这里再培育一段时间，确认了功效和预设的没差，就可以在这颗星球上推广。 　　毕维一进门就被一条嗖地从自己面前飞过去的藤蔓吓了一跳，迪莉娅习以为常地叫一声“不要调皮”，就带着笑意向毕维介绍：“刚刚的藤蔓是最近才进入小花园的，有点调皮。” 　　毕维：你确定你说的是植物而不是动物？ 　　他慢吞吞地问：“这种藤蔓，有什么特殊的作用吗？” 　　迪莉娅笑眯眯地说：“是的，它其实是个好孩子，刚刚正在给缺水的植物浇水。” 　　毕维：我不信！ 　　但是下一刻，他看到刚才那条藤蔓探头探脑地过来，叶子弯成一个碗，里面装着清澈见底的水，送到了迪莉娅面前。 　　迪莉娅不好意思地说：“我每天这个时候会喝水，它大概是习惯了。”说着，低头喝一口，笑眯眯地说谢谢。 　　那条藤蔓就一溜烟地走了。 　　毕维：好的，我信了。 　　汉密尔顿在旁边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一切，口中念念有词：“这就是精灵，这就是精灵的植物亲和能力。” 　　迪莉娅当做没听到，开始一一说起小花园里的东西。有提供蔬菜水果的，有可以经过加工变成工具的，还有生长速度快的基础原材料…… 　　毕维听得入迷，渐渐开始迫不及待地追问。 　　“这种是？” 　　“调节温度的，不过看起来还不太成功，只能上下波动一两度。” 　　“这朵花……” 　　“可以产出非常甜的蜜液，是现在主要的甜味来源。不过，好像你们带来了新的植物，我想，可能以后会有更多的甜味来源了。” 　　毕维闷闷地应一声是，眼前忽然蓝光一闪，有什么东西飞快地从眼前跑过去了。 　　“花园里……难道有虫子？” 　　迪莉娅轻笑：“不是。”她蹲下，轻轻地哼着歌，仿佛在呼唤什么。 　　毕维一行人意识到她想做什么，都屏气凝声，小心注视刚才蓝光消失的地方。 　　不一会儿，伴随着迪莉娅的歌声，一朵蓝色的花探出了头。浅蓝色的花瓣晶莹剔透，仿佛是水晶做成的，花瓣下方的枝叶有手有脚，仿佛是小人一样。 　　汉密尔顿看得双眼发直，被人工智能同伴扶住了，才没能不争气地倒下去。 　　毕维看着那小家伙从草丛中出来，循着歌声走到迪莉娅身边，将小手手搭在了迪莉娅的手指头上。 　　明明看上去很硬，枝叶却表现出来相当的柔软性。 　　毕维差一点就想惊呼，却顽强地挺住了。他看着小家伙与迪莉娅互动，迪莉娅拿手指头给它撒点水，它抖了抖花瓣，仿佛是在玩，又仿佛是在不高兴。 　　不过没有走开，应该是……在玩吧？ 　　毕维不太确定地想，一直注视着小家伙，等到它消失了，他才终于长舒一口气。 　　从花园里出来，他仿佛经历过一个漫长的幻境，幻境中的一切都美好得不像话。 　　可是，这一切都是事实。这让他清楚地意识到，就算自己等人不来，这颗星球，大概也可以慢慢地走出自己独特的发展道路。只是这个过程，会有一点漫长。 　　他对那位还没有见过面的星主敬意更甚。可惜来之前，星主大人再三叮嘱关于这颗星球的一切都要列为绝密，否则，毕维回去之后绝对会忍不住与同伴诉说，劝说他们将这颗星球列为未来的旅游目的地。 　　这一切，可真是……太让人心驰神往了。 　　他带着这样的敬意去见了何夏，少女的模样只让他更加尊敬。 　　汉密尔顿在见到何夏的那一刹那，就大声地叫嚷出来：“你好，星主大人。请问，你手下的那些……是精灵族吗？” 　　何夏一愣，含笑问：“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毕维恨不得捂住他的嘴，此时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巴拉巴拉说下去，心里头暗下决定，回去之后一定要将他打一顿。 　　何夏听完汉密尔顿的话，陡然之间想起很久远的过往，不由得笑了笑。 　　回神就见汉密尔顿正眼巴巴地盯着她，似乎想要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你要是觉得是，那就是吧。”她最后这样含糊地回答，看着对面汉密尔顿顿时兴奋地握住了手。 　　克丽丝的团队在这里并没有停留很久，但是给何夏补充了很多植物，让何夏很是高兴。 　　他们还没走，何夏就已经一头扎进了自己的实验当中，将所有的交流任务都交给了星球上的人自己来完成。 　　古德拜顿时高兴了，带着几个海盗，又加上几个原住民，一头扎进了与汉密尔顿等人的交流当中。这让他仿佛重新回到了当年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感觉，让他分外精神焕发。 　　汉密尔顿是一个非常容易打发的人，只要派出阿米娅这种尖耳朵少女，他就十分爽快地将所有的任务都甩给了毕维，自己颠颠地跟在了阿米娅身后，全心全意试图追逐精灵族的脚步。 　　毕维对此咬牙切齿，却不得不认命的接过任务。 　　古德拜在交流的过程中差一点就要发挥自己商人的天性，谈出一个惊天高价。好在最后时刻他终于想起了星主的嘱托，主动退步。 　　毕维对此也很满意。虽然古德拜自以为叫出了令人难以接受的价钱，但是他毕竟只是商人，没有意识到这些植物蕴藏着的更多价值。对方后来的退步，更是让毕维意识到，这颗星球的星主是有意交好自己的星主的。 　　他带着满意带队返回了星舰上，准备在完成程序编制任务，留下几个新生的人工智能之后就返程。当然在那之前首先要做的一件事，就是将乐不思蜀的汉密尔顿扛回来。 　　这家伙，短短几天，几乎已经要将自己当成一个原住民了！ 　　离开的时候，他依旧有些恋恋不舍，紧紧地握住林西的手：“你们的星球一定要尽快发展起来，然后对外开放啊！” 　　林西含笑：“这一切都要取决于星主大人的意思。” 　　汉密尔顿：QAQ 　　等到星舰升上天空，人群欢声笑语的时候，天空中忽然飘过了乌云。 　　许多年没有见过乌云的原住民们好奇地盯着天空，还在猜测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哈维狂笑起来：“这是乌云！” 　　乌云？ 　　依旧有人好奇地盯着天空中飘动着的乌云，云朵旁边是正在升空的星舰，星舰远去，乌云渐渐堆积，阳光消失。 　　许多年来平静的地面上，突然有了风。 第28章 幸好不是只有自己没见…… 　　这是一种久违的感受，对这颗星球上的大多数人来说。 　　他们伸出手感受着身边流动的空气，感受着凉意远方袭来，带走身上的温度。看着四周被风吹动得摇摆着的草地，叶子在风中抖动。 　　然后，迪莉娅惊叫起来：“小花园里！” 　　她飞快地转身就走，不少人如梦初醒，赶紧跟在她身后。 　　赛德斯过去请教哈维身后的乔瑟斯：“乌云、风，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能请你给大家讲解讲解吗？” 　　哈维一把将乔瑟斯推开：“我可以呀！” 　　赛德斯转一个圈，避开他的视线只盯着乔瑟斯。后者点点头，矜持而冷淡地说：“这种事情，很简单。” 　　哈维快要气死了，居然没什么人相信自己。明明这种事情自己也可以做到的。 　　他气呼呼地往外走，一不留神就走到了当初自己星舰消失的地方。这里如今已经被青草覆盖，土地平整。完全看不出地底深埋着一艘星舰。 　　他呆呆地在旁边的石头上坐了下来，看着地面发呆。脑袋里一会儿是当初在星际中肆意妄为的样子，一会儿是现在安宁得过了头的生活。两种生活模式在他脑海中来回打转，让他更加地烦躁起来。 　　现在的生活确实是曾经自己想象过的，可又和自己想象的仿佛有点微妙的不同。他干脆在石头上躺平，盯着头顶上方乌云密布的天空，沉重地叹气。 　　要让他说自己想要什么，他也说不清楚，只是觉得现在这个样子好像和自己的设想有一点差距。 　　风越来越大，温度也渐渐地降下来。哈维躺在石头上，发热的头脑和身体也一同渐渐地冷下来。 　　好像自己出来有好一阵了，可是没有一个人出来寻找自己。 　　明明都是当初过命的……想到这里脑袋忽然打了一个结，不对，自己的队伍都是星际海盗，有情有义的有多少个？他自己都知道只怕是数不出几个人来。那么现在没有人来找自己似乎也是理所应当。 　　他重重地叹气，准备回去了。这种伤春悲秋的事不适合自己，自己还是努力干活，总有一天会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 　　风越来越大，哈维也终于觉得冷了。 　　这种日子他已经有些时候没有经历过，一时间居然有些措手不及。更让他觉得可怕的，是远方正在逐渐逼近的风。 　　哈维看到远方的地平线，灰白色的尘埃被风从地面上卷起来，烟尘滚滚的向着这边逼近。 　　他丝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在这样的环境当中，连呼吸都困难。 　　极目远眺，营地的方向似乎已经重新升起了空气净化罩，他应该尽快回到营地去。 　　从石头上跳下来，他就开始往营地的方向飞奔。直到头顶忽然一凉，仿佛有什么落在了身上。 　　他一个激灵，一边奔跑一边伸出手，眼睁睁地看着手心中从天而降的水滴——并不清澈透明甚至带着一点说不出的灰色。 　　下雨了。 　　哈维心中越发焦急。如果真的下雨，那自己的奔跑速度会进一步受到限制，返回营地的时间会被拉长。 　　这颗星球上多年之后的第一场风和第一场雨，哈维不知道会给这个星球带来什么样的变化，更不知道这风和雨当中藏着什么样的东西。他只是直觉的不安，自己不能停留在这样的风雨当中。 　　否则，会送命。 　　他开始更加用力的奔跑，内心深处生起懊悔，自己为什么要跑这么远呢？ 　　要是还有下次，找个就近的菜地发发呆得了。 　　正这样胡思乱想着，眼前忽然人影一闪，一个身影出现在他的面前。 　　定睛一看，是星主大人纤弱的身影。 　　他大惊失色，下意识地就想握住何夏的手一同跑：“星主大人怎么这个时候出来了？这种时候我感觉可不适合待在外面。” 　　何夏笑眯眯：“那你怎么在外面？” 　　哈维尴尬：“我这不是……心里头有事。” 　　“以后就算是赌气，”何夏忽然轻飘飘地说：“也不要跑这么远了。乔瑟斯他们很担心你。” 　　她反过来握住了对方的手：“走吧。” 　　哈维还没来得及想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视线变化，人已经到了营地当中。乔瑟斯飞快地跑过来，大力拥抱他：“你跑到哪里去了？” 　　几个海盗在旁边哈哈地笑：“肯定是伤了自尊心，跑去舔伤口了。” 　　哈维顿时回神，大吼一声：“瞎说什么，都给我闭嘴。”他心里面的事情顿时烟消云散。 　　与此同时何夏正站在天空之下，仰头注视上方的云层。 　　“起风了啊……”她喃喃，“四季的流动开始了。” 　　“新的植物，也该准备起来了。” 　　虽然这么说着，她也没有回去的意思，手一抖，无数种子就从天空中落下来，随风而去了。 　　“人力有穷，而自然的力量，是无穷的。” 　　大雨终于落下来，穿透何夏的身体，仿佛她根本就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一样。她主动捧一捧水，定睛细看，里面夹杂着的东西来自其他区域，那是这颗星球曾经经历过的残留。 　　她散开了身形，将自己融入星球当中，努力去鼓动风，落下雨，在地面上留下足够多的生命能量。 　　等到营地天亮的时候，风雨早已远去，只有地面上和湖水中成长得越发蓬勃的植物提醒他们，昨天是真的发生了什么。 　　而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何夏穿梭在风雨当中，将各种植物伴随着风雨一同散播开去，加上她能力的催动，现在，有些地方的地面上，已经冒出了浅浅的嫩芽。 　　但何夏却久违地感受到了疲惫与痛楚，她干脆回到居所沉睡起来。 　　久违的睡眠之后，醒来总是神清气爽。 　　更让人神清气爽的，是醒来检查，发现环绕星球的灰白色尘埃又消失了一部分，能够直面太阳的地方又变多了。许多地方的地面已经发生了变化，各种草本植物冒出头。 　　门外有人在担忧地询问星主大人十分还在沉睡，何夏看了看时间，发现自己居然已经睡了十多天。 　　她赶紧起床，让机器人给自己梳洗整理，然后出门去。 　　守在门口的是安格斯，见到何夏出来，他的脸上顿时浮现出纯然的喜悦，过来向何夏问好：“星主大人！” 　　何夏对他摆摆手：“安格斯你好，找我有什么事吗？”说着，招呼他到花园里去坐，机器人随后送上蜜水。 　　安格斯捧着水杯，双眼闪亮：“星主大人，以后，我们也会有气温变化了，对吧？” 　　何夏失笑：“是。” 　　“那，冬天的时候，真的会有雪，会很多东西都停止生长吗？”安格斯带上一丝担忧：“那我们到时候，做什么呢？” 　　做什么？何夏愣了一下，大笑起来：“这半边是冬天，那半边就是夏天。是谁给你们做的科普，没有说这些吗？我记得林顿他们过来的时候，送了一些幼儿教育的东西，也许你们应该跟着学一学。” 　　安格斯的脸顿时红了，结结巴巴地说：“幼儿教育！” 　　对上何夏含笑的眼，他顿时觉得越发地不好意思，一溜烟地就想跑。 　　何夏在他逃跑前叫住了他，让他去请几个首领，还有古德拜过来。 　　安格斯立刻元气地振奋起来，一叠声地应了，转身跑了。 　　几个首领听到星主的召唤，顿时振奋起来。他们将手上的工作交给其他人，整理一下自己的形象，才连忙过去。 　　何夏在小花园里等他们，手里捧着一种从未见过的幼苗。几人一进门，视线就情不自禁地落到了被何夏捧在手中的幼苗身上，迷惑之余，生出淡淡的钦佩。 　　看，这就是星主大人，总有从未见过的植物在她手上诞生。 　　这次的植物看上去并不绿色，银白色的模样让它看上去像是金属造物，但柔软又随风摆动的枝条告诉众人，它具有相当高的柔软度。 　　这样的植物，众人的目光忍不住往上面转。 　　“现在我们已经有了初步的居所，吃喝方面也有了一定的来源——当然，以后我们会有更加多的种类。但是，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摆在我们面前。” 　　“四季的流转即将开始。这件事我曾经说过一次，但是大家也只储备了一些食物，一些功能性的植物没有出现，想要做厚衣服，也做不到。” 　　“所以，就有了这种植物。” 　　在听到四季流转即将开始的时候，哈维就已经情不自禁地开始点头，同时摸摸自己的衣服，流露出一次愁绪。此时听到何夏这么说，他顿时来了精神，盯着这颗小东西，振奋地问：“这种植物，产物可以保暖吗？” 　　何夏摇了摇头：“当然不是。”她的笑容中带着一丝狡黠，在众人期盼的目光当中，她宣布了真相：“它可以长出布料。” 　　长出，布料？ 　　哈维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但是很明显，其他人和自己听到的是一样的。 　　看着众人好不露怯的样子，又想起星主曾经创造的奇迹，他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这些都是小事，不过是星主大人的基本操作而已，坐下，没什么了不起的。 　　何夏笑眯眯地看着众人的表情，接着说：“它的种植，不需要土壤，只需要少量水分。” 　　哈维：我觉得这不正常！ 　　他不安地扭动着身体，想要吐槽的心异常旺盛。 　　“它的养分，是各种金属、纤维和皮毛——碎片、粉末、正在腐烂的，都可以。” 　　“这些东西通过它之后，会从小碎片变成一整块布料，如果同时喂食了两种类别的原材料，产生的布料会具有两种原材料的特质。” 　　哈维小心地偷看了一眼其他人，看到他们终于露出和自己如出一辙的迷惑表情，他终于安心了。 　　幸好不是只有自己没见识！ 第29章 管理者 　　一群没见识的人目瞪口呆地听着何夏继续说下去：“这种植物的生长周期不长，成熟一次的时间大约在十天，中间需要的照顾比较麻烦……” 　　林西举起手，有些局促地说：“关于这个，迪莉娅在说，花园里有种藤蔓，可以照顾其他的植物。我想，这种任务可以由我们和那种藤蔓一起完成。” 　　所有人都看着他，哈维大大咧咧地说：“有这种植物，你怎么不早说？” 　　何夏倒是恍然：“啊，原来是它。当初我还以为它是喜欢捣蛋，原来是在照顾大家吗？” 　　她兴致勃勃：“既然这样，那可以试一试。” 　　林西嘴角尚未浮现出笑容，就听何夏说：“既然这样，不如先给它取个名字。对了，还有这个小家伙。” 　　众人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古德拜上前一步，笑眯眯地打断何夏的思绪：“星主大人日理万机这种事就不麻烦星主大人了不妨让我们自己来取名。” 　　情急之下，他脱口而出，听起来连成一串。 　　何夏定定地看他，好一会儿，才莞尔：“好，那就交给你们自己取名。” 　　所有人顿时心中大安，还好还好，没有让星主大人取名。 　　不，不，不，并不是对星主大人取的名字有什么意见，星主大人那种简单直接的取名风格也是挺好的。不过，如果可以，他们还是希望星主大人不要再给植物们取名了。 　　何夏放弃这个念头之后，所有人都松一口气。说起如何培养这颗植物的事情，他们相互交流着，畅所欲言。 　　林西想起仓库中那些污染净化花的花朵，一时间福至心灵，试探地问何夏：“污染净化花，开出来的那些花朵是否也可以当做这种植物的养料？” 　　何夏笑眯眯地回答说：“你可以试一试。” 　　那就可以试一试。 　　污染净化花已经开过好多次花，摘回来的花朵不少，但由于缺乏将它们利用起来的设施，现在都放在仓库里。管理仓库的唐纳德已经汇报过好几次，要想办法处理了。 　　“我让克莱尔跟着你们做这件事，它会保存你们所有的记录，从中总结种植技巧，方便后人翻阅。” 　　何夏将新生的人工智能派了出去。 　　看着大家走出了自己的居所，她转头就回到星主们的空间，有些气呼呼的。 　　坐在那里生了一会儿闷气，立刻就有人坐到她身边：“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看起来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何夏抱怨了一下自己星球上的人，不让自己给植物取名的事：“你说他们是不是太过分了？” 　　竖着耳朵听着这边交谈的所有星主都大笑了起来，有人在那里举杯高呼：“那他们可做得太正确了！” 　　何夏：…… 　　就身边一贯以来分外爱护她的克丽丝也在闷笑：“你取的名字……其实非常适合外人了解这颗植物的特性。但是他们也没有做错。亲爱的，你需要知道，植物这种东西太过于简单粗暴的工业风命名方式是不适合的。它需要一点给人遐想的余地。” 　　何夏鼓起了脸，心里面有些不服气地反驳。这种方式她可真是见得多了，她一点都不觉得这算是什么好选择。 　　只是可惜，大家和她的想法显然并不一样，这种时候，她只能委委屈屈地屈从于大多数人的意志。 　　克丽丝好言劝说她一阵，听她说了说自己在星球上的建设活动，满意地拍拍她的手：“这样非常好，我觉得很快，大概只需要几十年，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出现在联盟的视野当中了。” 　　一句话仿佛惊醒何夏，她抬起头左右环视起来：“段旬在哪里？你没有看到他吗，我有点事情想找他。” 　　段旬一边打呵欠一边从角落里的阴影中站起来：“什么事？” 　　何夏小心地选了一个远离众人的对方，提出自己的想法。对面的段旬一下子就瞪大了眼睛：“看不出来你的想法，居然这么激进。不过这也是个好法子，闭门造车终究不利于进步。但是，就算我真的改造出了你想要的东西，你又准备如何实现？” 　　“我有我自己的办法，只要你能够拿出我要的东西就好。” 　　段旬盯着对面的何夏。 　　虽然在自己眼中，对方是个小孩子，但是这个时候，对方身上彰显出强烈的自信心，显然十分肯定自己要做的事情一定会成功。 　　段旬十分好奇，他心里面甚至已经开始猜想，何夏能够用什么样的手段来实现最终的目的。 　　可惜每一任星主之间的能力千差万别，就算知道何夏的能力是植物，他也想不到，植物系能够在这种基因序列上的改造起到什么样的作用。 　　“既然你有信心，”他对何夏伸出手：“那我们可以一起试一试。我也很想知道，这种基因层面的定向调整到底能不能够实现。” 　　两个人的手轻轻地握在一起，彼此都露出了志得意满的笑容。 　　商量好了这些东西之后，何夏就离开这里，回到自己的星球上了。 　　人工智能金克丝察觉到她的出现：“星主大人，有一件事要向你通报。” 　　金克丝将一个视频投影到她眼前：“依据卫星的监测，这颗星球的北极正在重新发生结冰现象，预计在几年之内，南北极将重新被冰雪覆盖。” 　　何夏警觉：“那片区域的污染清除干净了吗？” 　　金克丝遗憾地说：“从现有迹象来看，尚未清理干净。” 　　何夏叹口气，摸了摸头发：“为什么明明成为了星球之主，反而变得连休息时间都不多了。”她不无沮丧地想，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 　　“我要去一趟北极，这边暂时交给你。” 　　金克丝应诺，眼前一闪，何夏就已经消失了踪影。门外传来一个温温柔柔的女声：“请问星主大人现在在吗？” 　　金克丝过去打开门，艾米丽正站在门口，期待地注视她，手里捏着一叠纸张。 　　视线往上面一扫，金克丝捕捉到其中“城市的发展”等字眼，暗自在心中记下来：“星主大人不在。” 　　艾米丽就柔柔地笑一笑：“好，那我换个时间再来。” 　　何夏到了北极，顿时就感受到了比营地低得多的温度。 　　她抬头看向天空，灰白色的尘埃已经消失，天空蓝得令人心醉。阳光是金色的，却并不怎么温暖，大量的水在这样的阳光中慢慢地凝结成黑色的冰块，反射出七彩的光芒。 　　看向脚底的黑冰，何夏叹息：“好吧，看起来又得加班了。我真是忙碌。” 　　她顺手在冰层上坐下来，伸手在空中一抓，就抓出来一团海藻。这团深绿色的海藻在这种冰冷的环境下有些蔫蔫的，但是很快就在她手中绿色的光芒下振奋起来。 　　何夏的动作很快，她在这边坐了小半天，往水里面丢了有十来种植物。 　　脚底的冰层下面，已经开始有被她影响而快速生长的海藻大肆扩张并蔓延开来，在冰层底下张牙舞爪。 　　何夏看着这些仿佛黑曜石一样反光的黑色冰层，更重地叹息，不见用力，冰层已经化作细细的冰粉，在空中飘扬。但是更远的地方，依旧有海洋在凝结。 　　何夏颇感无奈。她并没有多少治理星球的经验，往往是想到了什么就去做什么，如今事情到了这一步，就是前期缺乏规划的表现。 　　事已至此，也只能继续努力了。 　　为了促使正在逐渐变得更加寒冷的北极能尽快恢复过来，何夏在这里呆了有小半个月。 　　每天的工作就是促使海藻生长，创造出新的植物来解决冰层中的问题。 　　等到她终于觉得事情告一段落的时候，这里已经变了模样。 　　冰层上爬满了银蓝色的苔藓，反射着阳光，越发显得冰冷。它们的根系紧紧地吸附在冰层上，并往更深的内层钻进去，一点一点地蚕食冰层内的东西。 　　而海底，深到接近黑色的海藻肆意张扬，仿佛生活在海底的怪兽一样挥舞自己的爪牙。 　　何夏摸了摸自己的头，觉得加班过度的自己一定又剁掉了好多根头发。 　　好容易回到营地，金克丝又告诉她，艾米丽这些时候每天都来找她。 　　“知道她有什么事吗？” 　　金克丝居然点了点头：“艾米丽小姐也许是有什么关于星球发展的问题想说一说。” 　　咦，莫非…… 　　“是，我学习过公共管理和城市规划的课程，都拿到了学位。”艾米丽有些紧张。与何夏多日不见，她几乎已经要失去所有的锐气。此时见到何夏，她总觉得何夏好像和记忆中有点不一样，可细细看去，分明又是一模一样。 　　“所以，你觉得，你可以胜任目前的营地管理工作。” 　　艾米丽点点头，总算恢复一点自信：“是，我觉得我可以。也许我的管理经验比不上林西先生和赛德斯先生，但是我拥有他们没有的眼光和理念。这些时候，我也了解了这颗星球的历史和过去。我觉得我可以。” 　　她仰头看何夏，那双眼睛闪闪发亮：“这里是人类起源的地方，我想，它一定拥有重返巅峰的潜力。” 　　何夏轻笑了一下，将根本没有翻看的策划书放到一旁：“这些我就不看了，你凭什么让别人信服你？” 　　“我……”艾米丽犹豫片刻，轻声说：“我会努力的。” 　　“很多事，可不是只要说努力就好的。”何夏拍拍她的肩膀，随意地点点头：“不过，你如果愿意，我可以让你试试。不过……金克丝。” 　　金克丝在房间的另一边答话：“还有，星主大人。” 　　“你来帮忙。” 　　艾米丽的双眼顿时就亮了。 第30章 不做人了 　　何夏目送艾米丽走出去，忽然想起刚刚见到她的样子。政府部门里手腕了得的工作人员，看起来到哪里都能找到自己的路。 　　她很快就将这点小事抛到脑后，想起北极的事。 　　如今做事确实是有些被情势逼着走，许多事情尚未准备完全，就已经被推着不得不前进。 　　果然还是自己的能力差了点，否则分分钟将整个星球都布满花草树木并蓬勃生长，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无力地握了握自己的手指，想起苏辞对自己的教导。 　　“所以果然还是要增加人口吗？” 　　想想现在星球上的人口借口，何夏又觉得，短时间内想要做到好难。原住民的身体普遍还没调养过来，想要开始生孩子，难。而她也不敢，也不能过多地引入外来人口，原住民才是星球上最初的原生居民，天然会支持自己的那群人。 　　她趴在茶哥床上转了好几个圈，头疼地捏捏眉心，抓抓头发。 　　“那就不要让他们生了。”想到后来，她不由得自言自语起来：“生起来时间长不说还占用女性的力量，不如干脆上人工孕囊算了。” 　　说着，她忽然觉得，这似乎也是个好办法。 　　星际时代，家族的概念固然有，但是大部分人都是以家庭或者是个人为单位在生存的，也就是那些贵族们为了更多的利益抱团在一起。 　　既然这样，更进一步地让家庭的概念也消失，何夏觉得，这个步子似乎也并不是很大。 　　如果这样的话…… 　　她从床上坐了起来，闭上眼睛开始翻阅自己的记忆。 　　星际时代暂时还没有这样的技术，但是，她可以从自己的记忆中借鉴并创造出来！ 　　克丽丝懒洋洋地将新送过来的游戏放到一旁：“没意思，一点新意都没有。”她没什么意思地转过脸，想着要不自己再去睡一觉？ 　　成为星主之后，原本短暂的时间就被无限拉长。星球不灭，星主不死。如果说前面还有热血为了星球的发展而努力，当星球走上正轨之后，许多星主就失去了前进的动力。 　　漫长的人生似乎也变得无聊起来。 　　更不用说看着星球上熟悉的人与事一点一点地变样，整个星球都在前进，而那些过往自己却深深地记得。 　　如果不是还有这个星主空间，许多星主只怕都已经主动陷入沉眠。 　　克丽丝有些羡慕起何夏，她的星球起点低，可以奋斗许多年呢。 　　正在这么想，眼前就出现何夏的身影。她一进来就左右看了两眼，似乎是在找谁。远处的角落里，段旬站起来对她招招手，克丽丝就看着何夏过去了。 　　她十分想知道两人在说什么，但是看段旬那得意的笑容就知道多半不是什么好事，于是干脆又懒洋洋地趴了下来。 　　再次睁开眼，眼前的一切仿佛没有发生任何变化，角落里的两人却只剩下段旬。 　　克丽丝懒洋洋地走过去，在段旬对面坐下，挑了挑下巴：“你和何夏说什么呢？” 　　段旬轻笑：“你为什么不去问她？”看到克丽丝举起手，他直翻白眼：“行行行，我好威胁对吧。” 　　“不过这次这件事，是她先提出来的。”段旬说着，眼睛开始发亮：“你一定不知道，她有什么想法。” 　　克丽丝挑眉：“说来听听？连你都觉得惊讶，那看起来相当大胆了。” 　　段旬的唇角不可抑制地上翘：“当然，那可真是太有创意了。” 　　“她不做人了。” 　　克丽丝：？？？ 　　好好地揍了段旬一顿之后，克丽丝才终于听懂了他的解释，闻言脸上也露出惊讶之色。 　　“这可真是……”她甚至找不到话来评价，最终借用段旬的评价：“太有创意了。这么多年了，我们居然没有一个人想到过。” 　　“不一样的，”段旬伸手在脸上拂过，被克丽丝揍过的地方迅速地恢复原样，半点痕迹都看不出来：“我们从成为星主的那一刻就在联盟的视线之下，这样的我们，绝对没可能脱离联盟做自己想做的事。” 　　克丽丝想了想，也不由得认同：“说得是。这么多年了，她也是唯一一个不经过联盟就成为星主的人。” 　　“不知道联盟那些想要控制星主以便掌控联盟发展方向的混蛋们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脸上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克丽丝的笑容忽然就露出了一丝狰狞：“那群混蛋，这么多年……” 　　段旬轻轻拍她的肩膀：“冷静点，他们也是为了联盟的安定。” 　　克丽丝深呼吸几次，终于将自己心中陡然升腾起来的怒火压制了下去，脸上的笑又变得那样懒洋洋且无害。 　　“由他们去吧，反正……” 　　何夏将从段旬那里弄到的资料记在脑中，回到星球上。 　　闭上眼睛仔细思索好几遍，确认自己没有忘记。等到人工智能克莱尔回来，她还特意在克莱尔那里备份了一遍。 　　克莱尔并不多问什么，只是安静地记下来，又遵从她的吩咐去叫了迪莉娅过来。 　　迪莉娅的头发原本花白，这些时候生活安适之后，也渐渐地发生了一点变化。依旧花白，但里面明显黑的部分变多了。 　　她跟着克莱尔过来，温柔宁静地向何夏行礼：“见过星主大人。” 　　何夏的视线在她身上细细地扫过，在她的耳朵和手指上多看了两眼。迪莉娅原本有些羞涩，但很快就坦然起来。 　　自己就是这样的样貌，不管怎么打量，也改变不了这样的事实。 　　她反而在何夏看过来的时候大大方方地伸出自己的手：“星主大人是想仔细看看吗？” 　　何夏摇了摇头：“不……”她的面容一肃，一本正经地对迪莉娅说：“迪莉娅，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 　　迪莉娅也顿时严肃起来，恭敬地弯腰等待何夏给出的选择。 　　“植物系亲和的天赋，或者，是与大众一般无二的外表。” 　　迪莉娅等了一会儿，何夏再没有说话。 　　她仰起头，脸上满是疑惑：“星主大人，是在说我的外表吗？”她想起刚才何夏对自己的打量，自觉找到了原因，笑了起来：“对星主大人来说，当然是植物系亲和的天赋更有用吧。我是星主大人的下属，我当然要选择这个。” 　　“虽然现在有些人因为之前其他星球来的人有些想法，但是，我还挺喜欢我现在这个外表的。你看，之前也不也有人喜欢这个外表吗？” 　　她恳切地向何夏靠近两步：“星主大人是有什么办法，让我能和小家伙们更好地沟通吗？” 　　何夏凝视她的面容，忽然笑笑：“现在这个方法还不成熟，所以，你愿意配合我做实验吗？” 　　“当然。”迪莉娅回答得毫不犹豫：“能帮上星主大人，做什么都可以。” 　　她回答得如此痛快，何夏的心一下就安稳下来，原本在天平两段摇摆不定的选项也终于决出了胜负。 　　“那么，这几天你就将手头上的事情暂时移交给其他人吧。”她终于做下了决定。 　　作为星球之主，任性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反正，不久之前，她也不是人。 　　迪莉娅离开得有些匆忙，接替她事务的安格斯颇有些手忙脚乱。但很快，他就在花园里找到了更多的乐趣，对迪莉娅为什么喜欢在这里流连不去更加理解。 　　“我感觉，我仿佛天生就是为了照顾这些植物而生的，我似乎可以听到它们在说话，明白他们的状态。” 　　过来帮忙的罗利笑了笑：“你可真是……可别忘了不久前我们还都在地底，那时候种蕨菜，怎么就不见你有这种感觉？”他随手摸了摸旁边给他捧水的藤蔓：“不过你喜欢也不例外，这里确实是个好地方。” 　　安格斯鼓了鼓脸：“算了，跟你说不清楚。” 　　两人转移话题说起迪莉娅为什么忽然请假离开：“听说是配合星主大人做事。” 　　“你哪里来的消息？” 　　“金克丝说的，”罗利大大方方地说：“最近我跟着艾米丽大人打下手，和金克丝熟悉了一点。我之前和她聊起这个，她这么说的。” 　　“艾米丽……对了，我们的布料种得怎么样了？”安格斯好奇地问：“冬天到底会有多冷？” 　　罗利认真地回忆了片刻：“按照科普的讲解，大概就是我们这种衣服出去会受伤的程度。等到时候就知道了，我还挺希望看看下雪的。” 　　两人正聊着天，花园里的植物忽然明显地活泼起来。 　　就算是对植物状态不慎敏感的罗利都察觉到了这种明显的变化，他顿时惊呆：“这是发生了什么？” 　　安格斯站起来看向外面：“有人过来了。”他抖动一下尖耳朵：“听不出是谁的脚步，太轻了，仿佛一片叶子飘过去一样。” 　　他的手指在空中虚虚地握了好几下，然后松开，皱紧眉头：“好奇怪，大家都好高兴。难道是星主大人来了？” 　　想想又觉得不可能，星主很少往这边小花园里过来。 　　他干脆往门口走过去，手指尚未碰到木头的篱笆门，就已经有藤蔓悉悉索索地爬过来，殷切地打开了门，从门口探出职业，兴奋地摆动。 　　仿佛是欢迎主人回家的小狗狗。 　　安格斯：哼，有点生气。他们都没有这么欢迎过我！ 　　他看出去，看到那边轻盈过来的人影，瞳孔顿时一缩，旋即脸上浮现出非常强烈的迷惑。 　　眼前的人熟悉又不熟悉，那面容似乎带着熟悉之人的影子，可又分明不是那个人。 　　一个名字在嘴边打着转，就是叫不出来。 　　反倒是罗利探头一看，顿时惊叫起来：“迪莉娅大婶！你怎么变得这么年轻了！” 　　好像是陡然回到了十六岁！ 第31章 它会成为最耀眼的明珠，…… 　　迪莉娅看着对面目瞪口呆的安格斯轻笑了一下，后者立刻露出神魂颠倒的表情。 　　罗利在旁边瞠目结舌，好一会儿，才磕磕绊绊地说：“迪莉娅，阿姨？”最后两个字说得极为犹豫。 　　他现在确实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称呼面前的迪莉娅。叫阿姨好像将人叫得太老，叫姐妹，长久以来的习惯又让他觉得十分别扭。 　　迪莉娅轻巧地走过来，轻盈得好像一阵风，一眨眼就到了几人身边：“叫我名字就好。”她抬手摸摸罗利和安格斯的头：“你们都是好孩子。” 　　别扭的感觉更甚，安格斯下意识地反驳：“我才不是孩子。” 　　迪莉娅不欲与他争论这个话题，轻巧地略过：“小家伙们这段时间多亏你们照顾了。”她尚未走进去，花园里就已经有能活动的植物迫不及待地探出头，枝枝叶叶在迪莉娅身边流连不去地磨蹭，仿佛看到主人回家的小狗狗。 　　迪莉娅伸出手指摸摸那些枝叶，安格斯觉得这个场面真是美如画。 　　下一刻，他听到罗利的惊叫：“你的手指！” 　　安格斯定睛一看，迪莉娅的手指修长，皮肤洁白又细腻，可最大的不同，是指尖。原本尖锐好似野兽的指甲消失了，如今的指尖看上去并不显尖锐，更接近人类形容中那修长又纤细的手指。 　　迪莉娅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微微一笑：“是啊。”她抬起手，大大方方地给两人看：“发生了变化。” 　　罗利惊疑不定地问：“你真的是迪莉娅吗？” 　　“当然是。”迪莉娅走到小花园里面去，那些因为胆怯而不敢走出小花园的植物们终于找到机会，一溜烟地涌过来，在她身边围成一团，仿佛争宠的小兽。 　　她随意地在地上坐下来，伸出手臂，一个个地小心安抚。阳光照在她身上，水雾映照出七色彩虹，花朵五颜六色，场面异常和谐又美丽。 　　罗利忽然说不出话。他想，这真的是迪莉娅阿姨吗？是星主大人让她发生了这样的变化吗？ 　　如果是，那么，是否有一天，将来自己也可能会变成这样？ 　　他紧紧地捏紧了手，心中生出无限野望。 　　迪莉娅将小家伙们都安抚了一番，才从地上起身。她对两人招招手，让呆呆站在门外看着这边的两人进来，藤蔓立刻识趣地关上门。 　　“这是星主大人的恩赐，”迪莉娅将双手放在胸前，做一个祈祷的手势：“星主大人为我们找到了未来的路。只要我们跟着大人的安排走下去，我们会得到更多。” 　　安格斯嗯嗯地点头，罗利脸上也浮现出崇敬，却依旧忍不住问：“比如，像您这样变得年轻？” 　　迪莉娅笑了起来：“可不仅仅只是年轻。” 　　这样的话，在迪莉娅被众人追问的时候又说了一次。在众人渴求的目光中，她慢悠悠地说：“我身上因为辐射而引发的各种暗伤与非有益的变化都被清理了，现在，只要我能好好调理自己的身体，我能够活到人类寿命的极限。” 　　在外围听得心潮澎湃的哈维惊叫起来：“按照前两年的研究成果，人类寿命的极限是一百五到一百六，真的能活这么长？” 　　迪莉娅轻笑：“我现在的状态是最好的。按照星主大人的说法，以后，也许还有更好的优化，也许会进一步增强。” 　　哈维捂着胸口，觉得自己有点受不住。而旁边的乔瑟斯表情变幻莫测，最后眼睛格外地亮，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内心燃烧起来，让他身上充满了热切与渴望。 　　向来不太爱失去分寸的他高声问：“怎样才能变成你这样？” 　　众人闻言都盯着迪莉娅，艳慕与渴望的情绪如此强烈，仿佛要将人灼烧起来。 　　迪莉娅轻巧地眨眨眼，还没来得及说话，一个声音就在旁边说：“此事由我来向大家进行说明。” 　　众人侧脸一看，艾米丽与金克丝一同走了过来。 　　艾米丽的脸上此时兀自残留着不敢置信的震惊，就算一路走过来收拾了心情，依旧看上去有些恍恍惚惚。 　　所以说话的是金克丝。作为何夏身边唯二的人工智能之一，金克丝虽然看上去是机器人的外表，也没有人当真敢轻忽她。 　　这个时候她开口，所有人都紧张地注视着她，生怕错过了任何一个字。场面上一时间鸦雀无声，只剩金克丝的声音在回响。 　　“星主大人决定在不久后的将来试探性地与联盟进行接触，为了避免接触过程中的种种问题，星主大人决定对星球的核心成员进行基因调制……” 　　金克丝简单地说了下原理，又说了调制的后果，最后说起人员的选拔：“为营地做出突出贡献的，或拥有特殊能力的。大家可以自愿报名，由星主大人决定。” 　　听到这里，不少人吞了吞唾沫，一时间，场上齐声吞咽的声响如此明显。 　　海盗中有人举起手：“那迪莉娅为什么能当第一个？” 　　“迪莉娅是营地最强的植物培育家，小花园里的植物都愿意被她驯养。”金克丝毫不在意地回答这个问题。她的声音并不代多少感情，有种机器特有的机械感，但此时此刻却如此拨动其他人的心弦。 　　“星主大人决定为此颁布一些任务，大家可以自行领取并完成，完成任务的人，同等条件下将获得优先权。” 　　一群人顿时双眼放光，金克丝不紧不慢地说：“任务的相关事项，请询问艾米丽大人。” 　　灼灼的视线落到艾米丽身上，顿时将她烫得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一双双眼睛沉默又热切地看着她，她忽然想起当初自己报名参加政府雇员考试的那一刻，某些曾经被遗忘的东西在这一瞬间又涌了上来。 　　她的唇角扯出笑容：“那么，我来说一下任务的事。” 　　“你真的成功了？“ 何夏刚刚进入空间，段旬就不敢置信地过来了，劈头盖脸就是一句。 　　显然，对上一次交谈何夏告诉他的结果，他依旧抱有相当程度的怀疑。 　　“是。”何夏毫不犹豫地给予了再次的肯定，“我成功了。” 　　段旬定定地注视她，面前的少女眼神清亮又坚定，那种温和又淡然的气息被冲淡了许多，显露出深藏在下面的坚定来。 　　他大大地叹息了一声：“好吧，看起来是我小看你了。能告诉我，是怎么做到的吗？” 　　“就算我告诉你了，你也做不到。因为用到了我的特殊能力。”何夏竖起一根手指对他摆一摆，狡黠地说：“所以，你还是放弃吧。” 　　段旬不快地鼓了鼓脸，然后迅速地放弃了：“算了，反正以后总会知道的。你的天赋还真是好用啊。”他感慨了一番，又兴致勃□□来：“那么，现在是什么样了？” 　　何夏向他描述了一番迪莉娅现在的样子，段旬还没说什么，旁边克丽丝探头：“这个描述，很精灵啊。”停一停，她露出恍然的表情：“难怪汉密尔顿回来之后跟我说看到了精灵什么的。你那边的原住民，是不是本来就长得和普通人类不太一样了？” 　　段旬了然地点点头：“常年的辐射环境，有所变化也正常。只是变成这副模样，运气倒是不错。” 　　他和克丽丝就着这个问题说起来，反而将何夏忘在一旁。 　　何夏好笑地转身，眼角的余光看到一个许久没见过的身影。她下意识看过去，果然看到苏辞正站在角落里，对她微笑。 　　“你做出了出乎意料的事。” 　　何夏走过去之后，苏辞对她说：“是有什么计划吗？” 　　“是，”在苏辞面前，何夏倒是没有什么隐瞒：“星球上现在的人太少，基础设施也不太好。想以人类星球的身份发展到与联盟接触的程度，需要的时间太长，我有点等不及。既然如此，不如干脆不做人了。宇宙中出现的新种族，我觉得也许反而比人类星球更安全一点。” 　　苏辞微笑了一下：“有点冒进，不过，对星主而言，确实不重要。” 　　他鼓励般地看她：“那以后准备怎么办？” 　　“先将星球的状态稍微改一改，能够见人的时候，就要请求大家的帮助了。”何夏眨眨眼；“星球上还有一些星际海盗，还有一个商人，到时候让他们出去做初次接触，假装发现了一颗新的星球。” 　　“确实是个不错的办法。只是，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可不行。” 　　何夏狡黠地笑了笑：“谁说没有呢。而且，我会努力让联盟发现离不开我的星球的。”她对苏辞眨眨眼：“当然，具体的秘密我就不告诉你了。我可不能将自己的底牌都暴露出来，是不是？” 　　苏辞闻言莞尔：“好，那就保留。”他感慨片刻，注视何夏的目光格外欣慰，仿佛在看一个终于有了独门立户能力的孩子：“当初，我还担心你融合的星球太过荒凉，人口也没有多少，怕是要就此沉寂下去，不知道多少年之后才能重新清醒过来。” 　　“没想到，你居然走出了自己的道路。” 　　何夏大大方方地笑，毫不犹豫地自夸：“因为我确实非常厉害。”她随手一招，手指中一朵花就绽放出来：“有些事，既然能做到，为什么要装作不能。” 　　她的目光仿佛落到了悠远的地方，手中的花朵绽放又枯萎，仿佛时间陡然被加速。 　　“我的星球，不会是联盟中不起眼的边缘星球。” 　　“它会成为最耀眼的明珠，人人都想去的宇宙中央。” 第32章 那里有联盟从未见过的植…… 　　方澈仰头看着外面的天空, 神色有些恍惚。 　　自……之后，他好像已经很久没有注意过天空是什么颜色，居然有这么蓝的吗？他没想过事情会落到这样的地步, 但是他也没有后悔。在发现那个星主天赋者完全不为所动，并且拥有非常出色的智慧之后, 他就已经做下了决定。 　　要么用特殊的方式获取她的效忠，要么, 就毁灭她。 　　为此他特意去找了那个政府工作人员, 隐晦地试探过让她在那个天赋者的食物加入一些药物方便自己操作, 可惜对方不识趣地选择了拒绝。 　　方澈至今都想不明白，明明只需要做一点小事, 就能得到自己这辈子都没办法得到的庞大利益，那个女人为什么要选择拒绝。 　　不过没关系, 既然她选择了拒绝, 也该承受相应的后果才是。 　　在到达主星之前, 他就已经做好了相应的善后工作。那颗边缘星上的人, 除了那个天赋者唯一的朋友，剩下的人现在大概已经将这件事忘在脑后。 　　飞船上所有的工作人员也已经接收了自己的贿赂, 为了避免成为谋杀者的共犯, 他们也不得不捏着鼻子认同了这样的结果，与自己一同将事情瞒下来。 　　至于星网上上报的消息, 方澈就更不担心了。他敢于这样做, 也不过是因为这样的事情在过去的几十年中, 贵族们已经做过不止一次，早已形成了一套流程。 　　原本以为会是一个让人欣喜的结局，方家推出一个替身让所谓的星主测试不通过，然后方家收获一个天赋者, 为方家的血脉做出一点贡献。可没想到…… 　　他十分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就被盯上了？ 　　少两个人而已，星舰出事的事情也不少见，为什么…… 　　被软禁在这颗星球两年多了，他也没有想明白。虽然现在除了不能离开这颗星球之外也没有收到太多的限制，但他依旧能察觉这种措施背后对自己的怀疑。 　　每月一次的问询让他更加确认这一点。 　　“丹尼尔先生前来拜访。”智能管家轻柔地提醒他：“请问是否开门？” 　　方澈的眼神一下子就锐利起来，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的面容，他才说：“开门。” 　　丹尼尔是个看上去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面容不起眼，气息不起眼，丢到人群里就找不到的那种。他不属于联盟的任何机构，直属星主联合会的下设办事处，这个办事处决定的事，就连联盟也不敢太过反对。 　　这也是方澈不得不在这里的原因之一。 　　一进门，丹尼尔就感受到了一道充满了恶意与抗拒的视线。对此他已经习以为常，并不在意地上前微微欠身：“方澈先生，你好。又见面了。” 　　方澈阴阳怪气地说：“当然，每周都要见一次不是吗？”他的视线在丹尼尔身上流动，着重在脖子和心脏等地方多看了几眼，才伸手示意：“请坐。” 　　丹尼尔在原木材质的椅子上坐下来，家用机器人立刻送上一杯白水，放在透明的杯子里，拒绝的姿态十分明显。 　　丹尼尔不为所动地打开了随身光脑的记录程序：“今日时间……” 　　方澈看着他进行每次问询前必要的准备工作，扭过头借着吩咐机器人的机会翻了个白眼。每次都这么干，真是在浪费自己的时间。自己都已经多久没有见识过那些小星球上热情的女孩子们了。 　　他没好气转回来，准备迎接下一次毫无变化的问答。 　　丹尼尔的通讯器响起来，他做个抱歉的手势，将自己和方澈同时纳入镜头当中。 　　“诶？不必了吗？” 　　“好的，我明白了，回去之后我就去办手续。” 　　懒洋洋地听着丹尼尔与那头的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方澈总觉得对方看过来的视线有了微妙的变化。 　　等丹尼尔切断通讯，他嗤笑一声：“你知道你在浪费我的时间吗？” 　　丹尼尔的脸上浮现出他最经常面对的那种让人看了十分想要揍一拳的笑容，对他微微欠了欠身：“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方澈先生。” 　　忽如其来的话让方澈的心跳陡然加快了几分，一个不敢置信的猜想从他脑子中浮出来。 　　不会吧，不可能吧…… 　　正在胡思乱想，丹尼尔就说：“恭喜方澈先生，对你的观察与限制从即刻起停止，相关消息已经下发到您的个人账号当中。”他看着方澈的目光几乎要带上同情，被一位星主盯上并成为对方的复仇目标，真是可怕。 　　可这个家伙还在为现在听到的消息感到喜悦，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丹尼尔不想再和这家伙待在一起了，怕时间长了自己忍不住流露出的表情泄露了什么。于是他干脆地告辞离开：“恭喜方澈先生，今天的问讯不必继续，我这就告辞了。” 　　他转身离开，机器人立刻上前送别。留下方澈在那里呆了片刻，激动地打开自己的光脑，看到里面被置顶的未读信息，脸上慢慢地浮现出狂喜。 　　“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贵族怎么会有事，贵族当然不会有事！” 　　他放肆地大笑起来，随手抓起什么东西就丢出去，宣泄着自己的心情。 　　丹尼尔在门口听到里面的动静，忍住了想要摇头的想法，毫不犹豫地在心里为这个家伙判了死刑。 　　放弃吧，没救了。 　　回到办事处，丹尼尔的上司将他叫进去：“今天的情况如何？那家伙有什么表现？” 　　听丹尼尔描述完，对方叹一口气：“方家的老祖当年也是英雄人物，现在……” 　　“方家的人当年如何英雄，这么多年联盟也还得足够多了。世界上哪有不努力提高自身能力，向凭血脉就能永远高高在上的。” 　　上司顿时笑起来：“你呀，这话在外头少说两句。” 　　两人很快就将这个问题放在脑后，转而说起新提上议程的工作：“为那颗星球出现在联盟而铺路？” 　　“是，”上司点了点头：“据哈米纳星主大人的说法，那颗星球上有些很了不起的东西，不管是对联盟，还是对联盟里生活的人，都有很大的用处。” 　　丹尼尔笑：“每一位星主的出现都对联盟的发展产生了巨大的推动力。这一位我想也不例外。” 　　他眼中生出一丝好奇：“真想早一日看到。” 　　“很快的。” 　　正如上司所说，事情很快就来了。 　　不过短短三个月时间，这颗星球上的春天即将来临的时候，一艘星舰进入了星港，一个看上去格外落魄的胖子从里面走出来。 　　胖子走在星港中，不管是瘦得能看出褶子的皮肤，还是浑身廉价的救济衣，又或者对着广告牌流口水的举动，无一不说明他现在是个身无分文的穷光蛋。 　　城市管理的人工智能很快发现他的踪迹，上前询问他是否需要帮助。 　　落魄的胖子——古德拜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是，我需要。” 　　丹尼尔接到消息时还有些茫然，关注一个进入联盟救济站的胖子？这种任务…… 　　他陡然回神，想起那位至今没有出现在联盟视野中的星主，心脏咚咚咚地加速跳动起来：“是，我知道了！” 　　没有通过办事处，隐蔽地确认了那个胖子的存在，又与那个胖子联系上，确认了他的身份。丹尼尔回去的时候，止不住地都有些兴奋。 　　玩弄联盟的大多数人，这种感觉，真的挺棒的。 　　没过两天，他就接到消息，胖子终于联系上了自己的家人。 　　可惜的是，他失踪的时间有点久，那些所谓的亲戚朋友早已等不及地瓜分了他的财产，留给他一个小可怜。 　　只保住了一栋屋子的小可怜在接到父亲还活着的消息时，整个人都惊呆了。透过视讯界面看到瘦得皮都打褶的古德拜，她的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爸爸，你到哪里去了？你还安全吗？有没有吃过什么苦？对了你现在在哪里，我去接你回来。” 　　不需要多问，只是从通过救济站联系自己的现状，古德拜的女儿古美伊就知道，他必定是自己回不来的。 　　古德拜乍然见到久别的女儿，看到对方瘦削的脸庞，眼泪也落了下来：“对不住啊美伊，爸爸没用，爸爸离开了那么久，现在才回来。” 　　父女二人隔着屏幕痛哭，古美伊在知道古德拜的位置之后，咬着牙说：“我把房子卖了去找你。” 　　她已经彻底放弃了回到这颗星球的想法，只想与自己的父亲在一起。 　　古德拜却有些舍不得，加上也为了做戏，也咬牙摇头：“不，这是咱家最后的财产了。放心，你爸爸我当年能挣下这些东西，现在也能！” 　　于是没过多久，丹尼尔就接到消息，古德拜在商盟中留下了信息。 　　他发现了一颗新的，有智慧生命生存的星球。 　　“那里有联盟从未见过的植物文明，出乎意料，难以想象。” 　　作为佐证，他送上了一颗果实：“极为纯净的放射性燃料，却是植物的果实。” 　　最开始事情只在商盟内流传，但随着丹尼尔和他的人工智能搭档的隐晦接入，办事处力量开始派上用场，很快，整个人类联盟都知道了这件事。 　　在遥远的彼方，有一颗植物文明的星球，那里产出各种难以想象的植物，拥有出乎意料的作用。 　　最让人兴奋的，是古德拜话语当中的一句。 　　“那里有传说中的果实，吃下去之后，可以延长寿命。” 　　当消息终于传到联盟的高层耳中，汹涌的暗流终于翻滚了起来，挟裹着联盟开始前进。 第33章 火绒草 　　“世界上不应该有这样的东西。” 　　“但是只要有这种可能……”苍老的声音说：“我们都必须争取, 你懂吗？” 　　向声音的方向走过去，阳光灿烂的花房当中，坐在椅子上的老人膝盖上搭着毯子, 眯起眼看着四周盛放的鲜花：“如果是真的，而这种机会被其他人争取到了, 这对家族来说意味着什么，你懂吗？” 　　方泽不得不低下头：“是, 我明白了。” 　　他倒退着走出门去, 内心充满了愤怒。 　　又是这样, 为了活下去，太爷爷已经陷入疯魔。这些年, 这种听起来就很假的消息什么时候真过，偏偏他为了那一丝可能…… 　　方泽忍不住想, 难道人老了之后, 都会变成这样为了活下去而不择手段的模样吗？ 　　他深深地叹息, 摇了摇头。 　　“方泽, ”有人叫着他的名字：“怎么看上去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方泽不可能说出老爷子的吩咐，只是面无表情地点头：“到主宅有事？” 　　对方叹气：“有事。你记得方澈吗？”只是听到这个名字, 方泽脸上就露出厌恶之色：“他又做了什么？” 　　“到了不是。”那人摆摆手：“他被放了。毕竟是老爷子的心头好, 我得过来向老爷子禀报一声。” 　　方泽皱眉：“那可真是个坏消息。” 　　他忽而生出一个念头，方澈讨老爷子喜欢就是因为他日常喜欢顺着老爷子说话, 如果这件事能交给方澈…… 　　方泽没想到, 自己的想法会变成更大的麻烦回到自己身上。 　　他盯着方澈, 明知道这就是事实，依旧重新确认了一遍：“他和我一起去？” 　　方澈嗤笑：“怎么，不想带我去啊？可惜了，老爷子的吩咐, 你不答应也没辙。” 　　送方澈过来的人也确认了这一说法：“是，老爷子吩咐方澈先生与方泽先生您一同过去。” 　　方澈过来拍方泽的肩膀：“放心，我不和你抢功。我就是过去玩的。听说那边不是人族，我还没见过其他的类人种族呢。我就是去看看。” 　　方泽面无表情地对工作人员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他转身就走，方澈在身后忙不迭地追赶：“喂，我还没做好准备呢！” 　　古德拜带过来的消息确实让人期待，迫不及待的人们很快就达成一致，星舰升空，往未知的地方而去。 　　方澈冷眼看着古德拜那个商人被人追捧，在内心冷笑了两声。 　　真是愚蠢的人。这么大的利益，一旦被确认是真的，那些人怎么还会留下他的性命。 　　还将自己的女儿也带上来，这可真是…… 　　愚蠢。 　　愚蠢的古德拜正在回顾自己过去几天的操作，在发觉没有留下什么问题之后，在内心深处松一口气。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了。 　　如果这段路程没有那么远就好了，他不无遗憾地想，这样星球一定能更快地发展起来。 　　可惜虫洞这种东西的存在只能看运气，星球周围没有虫洞，也只能一步步来了。 　　不过，没什么好担心的，它会大放异彩的。 　　古德拜离开已经有三四个月，星球上已经有人开始止不住地期盼他什么时候能够回来。 　　“他看到我们现在的家，也会大吃一惊的。”赛德斯坐在树枝上，仰望着天空，目光中带着笑意。 　　曾经看上去垂垂老矣的他现在已经重新拥有了年轻又健康的身体，唯有那双眼眸看上去依旧沉静安稳，还能看出一点岁月的痕迹。 　　现在的营地，已经不再是当初的模样。曾经由林顿等人建造出来的房子全部被拆掉，还原成最初的材料，取而代之的是拔地而起的树木。 　　藤蔓连接，苍翠的枝叶之间，一个个小木屋隐藏在树林当中。四周是遍地的绿草红花，微风吹过，树叶梭梭，阳光落下斑驳的痕迹。 　　“哈哈哈，别说他了，现在连我有时候都会恍惚，感觉完全不是一个地方。”从中年人重新变成少年的林西仿佛性格也发生变化，哈哈地大笑起来。 　　他在树下对赛德斯招招手：“快来，今天又有新的小精灵诞生了，轮到我们去引导。” 　　赛德斯一笑：“就来。” 　　他直直地从树上跳下来，在即将落到地面的时候，就有藤蔓过来在他腰间一绕。他的手顺势就抓住了藤蔓，整个人下落的力量顺便变成向前的力量。 　　林西看着荡着藤蔓泡开的赛德斯，无奈地摇了摇头，在草丛中穿行起来。 　　虽然是草丛，但是当林西走过去的时候，所有的草叶都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小心地为林西留出间隙，避免碰到他。 　　林西走出去之后说声谢谢，草叶就随之摇摆，仿佛在回应。 　　两人在树林的边缘汇合，坐上快速行进的代步车。 　　“要是什么时候也能用植物来代步就好了。”林西止不住地感叹，拍了拍身下的车：“用这个，总感觉差点意思。” 　　“我觉得，你这是在强人所难。”赛德斯撇撇嘴：“就算星主大人能创造不可能为可能，也别忘了，这些都是植物。” 　　林西笑笑：“所以我也只是想一想。” 　　两人一路前行，很快就到了一片热闹的地方。 　　这里是一个花园，漂亮的花朵真该盛放，五颜六色，分外美丽。微风拂过，带来馥郁芬芳，也带来交谈声与说笑声。 　　林西眯着眼看向远方：“看起来已经有人到了。” 　　“艾米丽大人也在。” 　　两人齐齐上前去，路上见到他们的人纷纷打招呼。 　　距离最初提出重新融合进入人类联盟已经过去有一段时间，这颗星球上的环境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从那一天之后，这颗星球上空遮盖的尘埃、地面上流淌的污水、土壤中深藏的污染以一种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消失了。 　　与之相对应的，是在地面上和水中开始蓬勃生长的各种植物。 　　最开始是各种草本植物，它们固定沙土，将干枯的土壤变得疏松有养分；然后，是各种禾本与藤本，夹在其中的，是初期发展偏慢的树本。 　　但就算是偏慢，对生活在这颗星球上的人们来说，也是一种完全超出了自己理解的速度。仿佛不是在生长，而是在吹气。 　　那段时间，他们往往很难记住自己的居所在那里。 　　因为只要一夜过去，周围的环境就大大地变样，昨夜记下的特征小事无踪，只剩微妙的熟悉感。 　　好在这样的日子只持续了几个月，否则他们都要怀疑，自己会不会从此彻底失去方向感。 　　然后，就是对生存环境的改造。 　　仿佛忽然有了明确的目标，首先被改造的是居所，然后就是周围的环境，最后是关系到生活方方面面的小细节。 　　现在，大家居住在藤蔓自行生长出来的小屋，屋子外面攀爬的藤蔓还可以生长出滋味甜美的果实，有不足手指头大的小精灵寄居其中，据说是藤蔓的伴生物。 　　虽然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在各种植物都渐渐有了自己的小精灵之后，大家也都渐渐地习惯了起来。 　　这些小精灵并不是特别聪明，在照顾自己的伴生植物上却具有相当不可思议的天赋。在伴生小精灵的照顾下，植物们几乎是一日一日地发生着变化。 　　而星主大人，却还在制造出更多不可思议的植物。 　　“今天这些花是什么特性？”林西有些好奇：“看上去这么漂亮又无害，香味还这么重，感觉是观赏性的？” 　　“猜错了，”身旁路过的阿米娅笑嘻嘻：“有点想象力啊。” 　　在原本的团队被全新的身份打破之后，林西与赛德斯原本的首领地位也已经一去不复返。他们现在也只是艾米丽领导下的一个普通成员。 　　阿米娅虽然还年轻，但是表现出色，也获得了改造，现在看上去更脸嫩了一些，那双眼睛一眨一眨的，看上去可爱的意味多过少女的甜美。 　　知道自己猜错林西也不意外，只是好奇地追问：“是什么？” 　　“它们是耳朵。” 　　“耳朵？”林西恍然明白：“和那些草一样。”他啧啧地感叹：“星主大人真厉害。” 　　阿米娅与有荣焉地仰起头：“是啊，这下，我看还有没有人试图在这里做坏事！” 　　被人称赞的何夏正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在阳光下眯了眯眼。 　　克莱尔关切地上前：“何夏大人累了吗？” 　　“不是，”何夏又打了个呵欠：“就是觉得，这么好的太阳，不睡觉太可惜了。” 　　她抬起手：“今天是不是又有新的植物连接进你的网络了？” 　　克莱尔点点头：“是，现在已经有一万三千多花了。” 　　“将你变成现在这样，有没有不高兴？” 　　克莱尔脸上却浮现出灿烂笑容：“不，我觉得非常好，这种感觉好极了。作为人工智能，我拥有了不同于其他人工智能的进化方向，给了我一种新的可能。” 　　“好吧，”何夏嘟嚷一句：“看起来你们都挺满意的。” 　　“接下来应该是什么？哦，保暖……”她翻了翻自己的工作计划，又丢到一边：“最近工作过度，不想工作啊。” 　　克莱尔微笑：“星主大人如果不愿意工作，就请好好休息吧。这颗星球的发展，并不能完全靠星主来推动。” 　　“但是前面还是得靠我。” 　　何夏咕哝了一句，懒洋洋地举起手：“好吧，还好前两天有意外收获，现在可以偷偷懒。” 　　克莱尔忍不住露出笑容，顺着何夏的指点捧出一盆红色的植物。 　　没有其他许多植物那种聪明过头的感觉，这一盆植物就仿佛自然界里最常见的植物一样，在盆子里安安分分，随风摆动。 　　但克莱尔却敏锐地察觉到，花盆周围的温度上升了。 　　“这是……” 　　“火绒草。” 第34章 定制任务 　　作为这颗星球上少见的没有智慧的植物, 火绒草受到了很大的欢迎。 　　尤其是在天气越来越冷的现在。 　　在迪莉娅为首的培育师们的帮助下，火绒草迅速地被扩大种植，很快就做到了人手一盆。更多的, 就需要大家自己努力了。 　　当大家抱着火绒草回到自己的屋子，第二天起来发现屋里屋外两个温度的时候, 火绒草就迅速地成为了大家新的心头宝。 　　“虽然新衣服也很暖和啦，但是, 还是屋子里更舒服啊！” 　　就连艾米丽都有些留恋起这种令人熟悉的气氛：“在联盟, 也有能调节温度变化的设施, 但是没有这么……”她用力想一想才想出合适的词：“温和又不耗费能源的。” 　　“所以会受欢迎吗？”金克丝平平淡淡地问。 　　“我觉得会。”艾米丽信心满满地说：“我保证，这颗星球会震惊人类联盟的。” 　　“但是, 有一个问题，”艾米丽问：“安全问题, 我们要如何保证？” 　　金克丝平静地说：“这是星主大人应该关心的。” 　　星主大人何夏正萎靡不振地在星主们的聚会中接受星主们的批评：“太乱来了！” 　　“就算是为了星球的发展, 也不能这样浪费自己的力量。” 　　“对星主而言, 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 　　戴维斯在旁边看得忍笑, 笑够了之后才过来替她说话：“好了，大家说了, 她知道错了, 以后不会这么急功近利了。” 　　何夏抬眼，盯。 　　戴维斯心虚地轻咳一声：“好了, 大哥找你。” 　　何夏这才得以从众星主的包围中解脱, 挪到旁边去。苏辞坐在那里, 眸子中带着笑意：“受到教训了吗？下次可不要这样了。” 　　何夏叹气：“我不就是想早点让星球上的大家早点自我运转起来嘛……” 　　她嘟嚷了一下，才问苏辞：“你是大忙人，不会特意找我，所以有什么事？” 　　苏辞微微一笑：“在距离你星球十天航程的地方, 出现了新的时空虫洞。如果什么时候你想拉近星球与人类联盟的距离，就将它利用起来。” 　　何夏目瞪口呆：“新的时空虫洞？这种东西……怎么会忽然出现的？难道以前就没有人观测到一点迹象吗？” 　　苏辞举起茶杯，遮住嘴唇：“你的星球太偏远，根本没有人去观测。” 　　何夏觉得这句话异常敷衍，对面的人已经云淡风轻开始喝茶。 　　“好吧，我知道了。等我找到具体的位置……我会考虑的。”她眨眨眼：“感觉忽然有了虫洞，反而有点不习惯。” 　　苏辞慢条斯理放下茶杯：“时间长了，就会习惯的。” 　　戴维德看着这边两人仿佛不再说话了，连忙走过来，拍拍何夏的肩膀：“你最近也太努力了点，有什么我可以帮助你的吗？” 　　何夏打起精神：“是，当然。” 　　她狡黠地对戴维德勾勾手指：“你那边有足够的防御设施吧？” 　　戴维德瞬间来了精神：“要和我做交易吗？” 　　“我现在可付不起钱，”何夏笑眯眯：“你有什么想要的？” 　　戴维德脱口而出：“有什么能植物能帮我采矿的吗？”说到正事，他瞬间就来了精神，也顾不得苏辞了，在何夏旁边坐下来：“我新入手了几颗矿星，采矿这种事，机器人做得没问题，但是提炼就很麻烦。我想着你那边不是有能够汲取矿物的植物，不如……帮我定制一种对某种矿物进行采集的植物，机器人到时候直接去收割。” 　　他殷切地看着何夏：“你觉得这样可行吗？” 　　何夏点点头又摇摇头，戴维德急了：“为什么？” 　　“理论上可行，但是我需要样本。” 　　戴维德了然地点头：“行，那就没问题了。我现在就派人往你那边去。” 　　苏辞在旁边轻咳一声，两双眼睛同时看向他。戴维德仿佛这才想起苏辞在旁边，眼神呆了一下，连忙对何夏补充：“放心，到时候不会亏待了你。” 　　然后，他才顶着苏辞的视线搓搓手：“大哥有什么吩咐。” 　　苏辞不说话，只是示意一下何夏。后者对着他的眼神茫然，在心里面呐喊，我们还没有这种默契啊。 　　眼看场面就要尴尬，何夏终于福至心灵，想起苏辞刚才说的话，笑眯眯地说：“啊，我想起了。我的星球附近出现了一条虫洞。” 　　她对戴维德点点头：“你到时候可以穿越这条虫洞过来，距离我的星球只剩十天的路程。另外一边的出口在……” 　　她卡住，视线落到苏辞身上，后者不得不开口：“在三十六号虫洞的附近。” 　　戴维德的眼神古怪了一瞬间，很快就正经起来，笑着说：“那好，我马上就派人去探查探查，到时候出发了和你说一声。对了，你那边星网的家伙也该用起来啊，总不能一直没有星网。” 　　星网自然是要用起来的，只是…… 　　“一个从未接触过人类联盟的星球，怎么会自发连接星网呢？”何夏对他眨眨眼：“当然是人类联盟的人才能帮忙架设星网。” 　　戴维德恍然点头，招手就叫克丽丝过来。 　　结果来的不止克丽丝一个，一个高高大大的女郎也跟了过来，对何夏爽朗地笑：“正巧要找你。” 　　苏辞看了看只能坐下四个人的小桌子，默默地起身离开。 　　戴维德看着他端着杯子离开的身影，莫名地觉得萧索。 　　克丽丝甚至没注意到刚才走的是谁，拉着伊苏坐下来，就问：“找我什么事？”戴维德叹气：“算了，等会跟你说。伊苏找何夏有事？” 　　他好奇地看伊苏：“不会也是找何夏定制植物吧？” 　　“也？”伊苏挑眉：“你也是。” 　　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接，戴维德露出得意的笑：“是啊，我是。放心，交付了我的，就轮到你了。很快的。” 　　克丽丝看不过这番得意洋洋的嘴脸，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何夏在旁边默默喝茶，嗯，苏辞泡的茶真好喝。 　　打了一会让嘴仗，伊苏才说出来意：“我的特长在动物身上，何夏你知道的。所以，我想找你定制一种特殊的牧草。” 　　不必多说，何夏就已经了然：“明白。” 　　她随手摸出自己的工作记录：“有什么具体的要求吗？” 　　“生长快，甜美多汁……” 　　戴维德拉着克丽丝离开，留下两人在这边讨论要求，自己将何夏的想法说了说：“我想，我们再派一批人过去，怎么样？” 　　他示意一下某个反向：“正好给那些人加点麻烦。” 　　克丽丝无声地鼓鼓掌：“不错嘛，有长进。可以，我这边派人完全没问题。” 　　“我这边当然就更没有问题了。” 　　两人商量已定，戴维德又说了说虫洞的事：“正好可以赶在那些人面前，掐准时间来做戏。” 　　“这可真是……说虫洞，虫洞就来了。” 　　克丽丝不免感慨：“这运气，可真是没得说。”戴维德却不怎么在意：“我们的运气说起来都挺不错的，成为星主的几十年之内，都发现了虫洞。距离近的不说了，对我们这种距离远的，这种运气真的是很好了。” 　　感慨完再抬头，就看见伊苏和何夏已经交流完，正相互握手。戴维德连忙又走过去：“说好了先给我定制的，可别忘了啊。” 　　拿到两份订单的何夏笑起来：“当然不会忘记。” 　　她带着喜悦回到星球，将工作计划翻出来看一遍，给自己鼓气。加油啊，何夏，做完这些，你就可以休息了！ 　　“克莱尔，”她扬声叫起来，“帮我开一下实验室的门，有定制任务上门啦。” 　　将手上两份订单看了又看，何夏放下了戴维德的订单。虽然她十分愿意按照戴维德的要求先制作戴维德需要的植物，但是……没有对应的矿石样品，她觉得她也是难为无米之炊。 　　所以，她愉快地开始研究伊苏的订单。 　　牧草这种东西……记忆中可还真不少。 　　在何夏愉快地开始自己的定制任务时，苍茫星海当中，古德拜正带着庞大的星舰队向这边出发，克丽丝与戴维德正在调集舰队，开始新一轮的航程。 　　而这颗星球上，各种植物与伴生的精灵正在经历新生与进化，它们将变成更适合这颗星球的存在，在短时间内将自己变成这颗星球的一部分。 　　而在营地当中，一件让人猝不及防的事情正在发生。 　　迪莉娅摸着自己的脉搏跳动，微微皱着眉，脸上的表情似乎是喜悦，又似乎是忧愁。 　　唐纳德从远处走来，他是为数不多的几个尚未转换基因的原住民之一，现在依旧保持着略有些苍老的外表，但眉眼之间的沉着冷静流露出岁月沉积的痕迹，反而有种让人信任的年长气质。 　　他看到迪莉娅眼角眉梢的愁绪：“发生了什么事？”他用力思考一下迪莉娅最近的工作：“小花园出现什么问题了？” 　　迪莉娅摇头：“不，小花园现在很好。安格斯和罗利都是好孩子，都做得非常出色。” 　　顶着十六岁的外表说别人是小孩子，唐纳德不由得笑了起来：“那你怎么这幅表情？” 　　迪莉娅张了张嘴，唐纳德花白的头发，眼角的皱纹还有尖利的指尖在她脑中滑过，原本要说出口的话生生地换了方向：“不知道星主大人最近在忙些什么，有些时候没有看到她了。也不知道古德拜能不能顺利回来，星主大人看起来还是很期待他带回来好消息的。” 　　唐纳德笑了起来，在她身边坐下：“这些事，我们只能祈祷。我们现在帮不上星主大人的忙，也帮不上古德拜的忙。”他捶了捶腰，视线在迪莉娅身上流连不去：“看到你忽然变得这么年轻，我觉得，我也要尽快努力才好，否则，怎么好意思站在你身边。” 　　迪莉娅温柔地笑了笑：“是啊，要努力了。” 　　她的手指微微动弹了一下，摸上了自己的小腹。 　　一个没有改造过的父亲，和一个改造过的母亲，自己的孩子…… 　　会是什么样？ 第35章 新生儿 　　安格斯小心地打开小花园的门, 藤蔓刺溜一下过来，拍拍他的肩膀。 　　“什么事？” 　　藤蔓示意一下小花园的深处。安格斯循着方向看过去，隐隐绰绰一个身影坐在那里。 　　他小心地走过去, 藤蔓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边，偶尔换一截枝叶。 　　走得近了, 就听到细细的声音：“……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迪莉娅？”安格斯不确定地叫一声。那声音中含有太多的愁绪，让他不敢确定自己的猜测。 　　迪莉娅抬起头：“安格斯, 你来了。”又是一张笑脸：“今天你来的很早。”她身旁, 蓝色的花朵飞快地躲到草丛当中。眼角的余光可以看到它过一会儿又偷偷探出花冠, 小心地朝这边张望。 　　安格斯对这个只亲近迪莉娅的害羞小家伙的行为早已习惯，并不朝那边多看一眼。他知道, 再过一会儿，小家伙就会自己凑过来。 　　在这之前, 他诚挚地问出心中的疑问：“你在担心什么？”他说出自己刚才听到的只言片语：“有什么不放心的事, 说出来大家可以一起参谋。” 　　迪莉娅温柔地笑了起来：“有什么事我一定会说的。” 　　安格斯还想追问, 很快就有人过来, 向他们询问起某种植物如何养育的问题，他就暂时将这件事放到了脑后。 　　天黑之前, 他从繁忙的工作中抬起头, 迪莉娅已经走了。 　　“去星主大人那边了。”罗利说，随手将不情不愿被剪枝的树木放开, 后者立刻迅速地缩回了自己的枝叶：“最近好像每天都在往那边走。” 　　安格斯竖起大拇指：“我都没说, 你就知道我想问什么了。” 　　罗利翻白眼：“我又不是没长眼睛, 你中间都在试图找她说话，你当我没看到吗？” 　　他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藤蔓在旁边小心地帮他递一些小物件，最后刚刚被剪枝的树木过来, 将自己的果子展露在罗利面前。 　　“不了，谢谢。”罗利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这份让人牙酸的礼物，提着自己的东西走出门去：“不过星主大人最近都在实验室，好像只有克莱尔在处理事情。” 　　至于到底有什么事发生……这种事，自然是要交给该关心的人去关心。 　　唐纳德走出仓库，就被人拦住了：“唐纳德大叔。” 　　明明与迪莉娅年岁相仿，但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多少人叫迪莉娅大婶，对着唐纳德，类似的称呼就容易出口得多。 　　唐纳德眯着眼，旁边的荧虫草散发出点点荧光，更高的地方，灯笼果的光芒更加明亮，照亮脚下一片地界。 　　“啊，罗利，有什么事吗？”唐纳德笑得很开心：“你可不是个没事会来找我聊天的。” 　　罗利看着面前的唐纳德，原本也只有三十多岁的人现在头发花白，脸上皱纹明显，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老得多。不，这才是地底居民在过去岁月里的常态。 　　将这种莫名冒出来的念头放到一旁，罗利毫不客气地说：“是，我有事要找你。” 　　他请唐纳德到自己的屋子里去。顺着藤蔓长出来的阶梯向上，很快就到了建在大树上的木头屋子里。门口一束鲜花摇曳，散发出点点清香。随着两人的靠近，灯笼果的光芒逐渐地亮起来，等房门关上，又逐渐地暗下去。 　　唐纳德看着罗利摘下墙面上攀爬着的藤蔓果实，清冽的水就从里面流出来：“我喜欢加一点点甜味，所以这个是有甜味的。” 　　他将木头做的杯子捧起来：“那对我而言，可就淡了一点。” 　　火绒草在角落里摇晃，屋子里的温度令人惬意。角落里毛茸茸的绒球仿佛随风抖动，唐纳德知道，一旦有什么东西落在地上，它就会飞快地过来将对方纳入到自己体内。 　　“特意请我过来，应该不是为了喝水？” 　　罗利在他对面坐下来：“唐纳德大叔，你知道，迪莉娅最近在忙些什么吗？” 　　唐纳德对这样两个称呼恍惚了一下：“有什么事想告诉我？” 　　“她最近好像每天都往星主的居所跑，我和安格斯都很担心她。” 　　唐纳德抬眼就看到罗利眼中的关切，闷闷的心好像得到了一点安慰。“好，我会关注的。”他停了停，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又放下了手：“其实我以前种蕨菜也很不错的。” 　　罗利心中一动：“那应该来小花园试试。”他诚挚地发出了邀请：“以后星球肯定是以植物为主体，有这样的天赋，就不应该在仓库浪费人生。” 　　唐纳德的眼神有些漂移，最后一笑：“说得是，我明天去申请换个工作。” 　　他对罗利摆摆手：“谢谢你，这个甜度也不错，下次我试试。” 　　顺着藤蔓的阶梯爬下去，站在树下，唐纳德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下定了决心。 　　然后他见到了克莱尔：“星主大人留下了迪莉娅。”克莱尔对他点点头：“迪莉娅担心你到处去找她，拜托我通知你。” 　　“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克莱尔面无表情：“不，并没有什么大事。只是一个测试。” 　　唐纳德放心了一半，目送克莱尔的身影在面前闪烁了一下消失，慢悠悠地走进门，灯笼果自己亮起来。 　　唐纳德与迪莉娅的居所，灯笼果与其他人家的也别有不同，不仅亮度更高，样子也更加花样丰富。他盯着灯笼果看了好一会儿，才终于从思绪中回神，带着些微的担忧去收拾了一下自己。 　　迪莉娅过了几天才回来，看上去有些憔悴，但那双眸子非常亮。 　　看到唐纳德，她情不自禁地露出一个笑脸：“我回来了。”唐纳德担忧地上前扶住她：“你这是去干什么了，怎么憔悴了这么多。” 　　两个人絮絮叨叨地说了一会儿话，迪莉娅忍了又忍，终究是没有将自己做的事说出来。 　　反倒是唐纳德告诉她，自己已经决定重新开始积攒积分，准备对自己进行改造。 　　“太好了，”迪莉娅的双眼更加亮，笑容灿烂：“你终于决定了。” 　　唐纳德心里的一点想法在这样的笑容面前，也终于烟消云散：“是啊，终于想明白了。” 　　不过，在这之前，唐纳德还是需要努力攒积分。新工作对他而言有些陌生，但曾经也算是好手的他很快就上手。只是每每回家，屋子里都不见迪莉娅的身影。 　　“迪莉娅？”安格斯摸了摸头：“她每天不是最早走的吗？啊，抱歉，我要去抢今天的特供菜了，唐纳德大叔我们等会儿聊。” 　　跑得飞快的安格斯没有注意到身后沉思的唐纳德，等他抢到菜回来，再去看，人已经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奇怪，我还想问问为什么迪莉娅最近心情又看上去那么好呢。” 　　何夏对着青翠的牧草发了会儿呆，然后才一挥手，让那些牧草迅速地拔高，最后开花，留下大批量的种子。 　　克莱尔替她端上火红的汁液：“星主大人，该用饭了。”这种其他星主送过来的食物，感觉一点儿都不像正常人能食用的东西，汁液当中隐约可以看到反光的颗粒碰撞，变成碎末，不一会儿又凝聚起来。 　　何夏将东西一饮而尽，杯子里就什么都没剩下。 　　“你说，古德拜什么时候能到啊。” 　　克莱尔在心中计算一下时间，给出一个大概的数字：“大约还需要一个月的航行时间。星主大人，也许我们应该和艾米丽大人聊一聊接待那些人的问题。” 　　“这个你们决定就好。反正我是星主，我可以不出面。” 　　克莱尔无奈地笑：“是，大人。”她想，也许过会儿，还是和金克丝聊一聊比较好。 　　何夏正准备换个地方再实验一下牧草，忽然停住了脚步：“克莱尔，开下门，有人过来拜访了。” 　　门打开的瞬间，艾米丽正站在门口，见到过来开门的克莱尔，露出一个自信的笑：“你好克莱尔。” 　　克莱尔对她和她身后的金克丝点点头：“你们好。” 　　“星主大人，”艾米丽将手上的资料放到何夏面前：“有一件事，我必须要向您汇报。” 　　“什么事？”何夏好奇起来。艾米丽已经很久没有因为这种事情来找自己，现在忽然过来，想必发生了某些在她看来十分严重的问题。 　　“从星主大人到这个世界，应该已经有接近两年。” 　　“是。”何夏好奇：“差不多。” 　　“那么，”艾米丽深吸一口气：“两年内，没有一个新生儿诞生，对吗？” 　　何夏明白了她的意思，脸上的笑容更甚：“是。没有。” 　　“这很重要，”艾米丽轻轻敲击桌面：“没有新生儿的族群没有未来。这颗星球想要发展下去，也必须拥有足够多的人口。” 　　何夏闻言大笑了起来：“你来得正好。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她带着困惑的艾米丽穿越空间，到一座之前从未去过的森林中去：“看到中间那棵树了吗？” 　　艾米丽凝神细看，巨大的树干笔直，枝叶分外繁茂，除此之外，倒也看不出太多的不同。 　　“那上面有一颗果子，正在成长的果子，”何夏的声音轻轻地在她耳边响起：“这颗星球的第一个新生儿，会从那里诞生。” 　　艾米丽愣在了原地。 第36章 孩子 　　每一个字她都听得清清楚楚, 结合起来却听得茫然无措。 　　新生儿和树，能有什么样的关系？ 　　其实已经有一个猜测，可理智却在这一刻拼命提醒她, 那是不可能的，不要胡思乱想, 不要做一些不切实际的梦。 　　于是她只能无措地看向何夏，等一个解答。 　　何夏却坏心眼地不肯说话, 只是笑着带着她往那边走。远远地听到树叶婆娑, 微风吹拂, 仿佛有人温柔地从脸庞拂过。 　　轻轻的声音就随着风传过来。 　　“你要好好长大呀……” 　　艾米丽几乎要打冷战。茂密的丛林中，忽然飘来的话语仿佛传说中森林女巫的低语, 一不小心，就要上当受骗。 　　“星主大人……“她侧脸去看, 却看到何夏若有所思的面孔。 　　“原来……艾米丽你怕这种啊。”良久, 她听到何夏这样说, 顿时面颊飞红, 那一点惧意也消失了。 　　何夏大笑起来，心情一下子就变得明媚：“不用担心。”她牵着艾米丽的手向前：“我在这里呢。” 　　“再说, ”她停住脚步, 森林的最中间，却有一片超大的空地, 巨大的树木下, 少女匍匐在地, “也不是什么幽灵鬼怪。” 　　“是迪莉娅。” 　　迪莉娅回过头，眼眶微红，唇角却情不自禁地上翘。她摸了摸眼角的泪水，起身向两人行礼：“星主大人, 艾米丽女士。” 　　艾米丽不好意思地偏过头：“你好，迪莉娅。” 　　她的视线不自觉地往树梢上飘，想看看那颗只闻其名的果实：“迪莉娅在这里是因为……” 　　“我在和我的孩子交流感情。”迪莉娅大大方方地说，指着树枝向艾米丽示意：“那个，是我的孩子。” 　　艾米丽下意识向上看，眯起眼看了许久，也找不到那颗传说中的果实。 　　“TA有一点害羞，”迪莉娅仰头，脸上笑眯眯：“可能等一会儿，就愿意出来了。” 　　艾米丽恍恍惚惚地点头，忽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两个人到底在说些什么。 　　她一下子呆在原地，头脑有些过载。所以说，原本觉得不可能的猜测，居然是真的？ 　　可是，生物怎么会从树上诞生呢？ 　　“为什么不可能？”迪莉娅的回答让她意识到自己似乎不知不觉之间将问题说出口，反而彻底放开了，皱着眉头询问：“怎么可能呢？植物和动物的生物结构是完全不一样的。” 　　迪莉娅嫣然一笑，笑容灿烂好似天光乍明：“可是，我是经历过改造的，和普通的人类本来就不一样啊。” 　　仿佛有什么一下子砸到头上，让艾米丽顿时晕晕乎乎。她迷糊地想，是啊，他们都是经历过改造的。意识中有什么在提醒她这样也还是不对，但是很快就被她忽视了，人已经个不自觉地开始点头：“原来是这样。” 　　何夏在旁边笑：“所以，不用担心。” 　　艾米丽一下子回神，变得激动起来：“我有一个问题。” 　　何夏挑眉，她立刻问出自己心中刚刚忽然冒出来的想法：“新生的人类，不需要……就可以有新生儿吗？” 　　“不，”何夏的回答迅速地让她的希望破灭了：“如果是那样，性别就没有了意义。这只是一种选择，选择让母树代为孕育下一代，将自己从这样的过程中解放，可以拥有更多的时间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又或者，选择自己全程亲自抚育，好好与孩子交流感情。” 　　艾米丽沮丧地“唉”了一声：“要是可以，那就可以迅速提高人口了。” 　　“以后会的。”何夏给了她这样的回答。 　　一行三人返回营地，何夏叫住两人：“正好有一件事吩咐你们。”克莱尔很快捧出牧草种子：“这是另外的星球向我们定制的牧草，你们需要对这种牧草进行大量的测试，找出优点与缺点，找出出更多的发展方向。” 　　在这颗植物生长如今变得特别快速的星球上，这样的任务并不复杂。艾米丽立刻答应下来，一双眼睛闪闪发亮：“这种定制任务……” 　　“以后也许会交给你们来做。”何夏笑眯眯地说：“你们以后也会成长为独一无二的植物培育专家的。” 　　两人欢欢喜喜捧着种子出门去，艾米丽在门口与迪莉娅告别。后者还在盘算牧草到底有哪些发展方向，就听到有人叫自己。 　　她抬眼一看，脸上顿时露出笑意：“唐纳德，你来找我吗？” 　　唐纳德一眼就看到她眼眶有一点微红，也不知道是揉过了，或者是哭过。他露出一个勉强的笑：“是，我忙完了手头的事去小花园找你没找到，就来星主大人这里等了等。” 　　迪莉娅快步走过去：“星主大人有任务发下来。”她说起其他星球来的定制任务，听的唐纳德也双眼放光，一张脸上渐渐地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容：“原来是这样。我们以后也可以吗？” 　　他伸出手来握住迪莉娅的手，感慨万千：“这样的未来，以前真是想都没想过。”停住了脚步，他忽然转身对迪莉娅说：“以后，我们会好好的吧？” 　　迪莉娅挑眉：“你似乎有话想说。”她青春的眉眼之间藏着的，是经历过世事的智慧：“你在怀疑什么？你在不安什么？” 　　唐纳德叹气，捂住了脸庞：“果然还是一下子就被你看出啊了。我只是，有点不安。” 　　他的情绪如此明显，根本不需要说更多，迪莉娅就已经明白过来，忍不住敲他的头：“你在胡思乱想什么！”她气咻咻地向前，唐纳德想追上去握住她的手，又有些不敢，站在原地异常纠结。 　　迪莉娅走了好几步，忽而又站在原地，捏了捏手指。 　　她仰头，母树生长的地方还是阳光灿烂，营地这里却已经暮色四合。 　　天空一片暗沉的蓝，边缘是阳光留下的最后一抹微红，两轮明月在天空追逐。星光被皎洁的月光遮掩。 　　她重重地叹息，转回来，站在唐纳德面前：“我没有告诉你，是因为我怕你担心。”她咬住了唇：“明天，你早些完成工作，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唐纳德脸上的皱纹此时都写满了喜悦：“好。” 　　第二天他果然早早地做完了手上的事，心神不宁地去小花园找迪莉娅。 　　还没有走到小花园，就感受到小花园那边越来越浓厚的令人舒服的清新气息，仿佛只是呼吸这样的空气，沉重的身体都变得轻盈。 　　罗利从小花园跑出来，看到他的身影，给他一个大大的笑脸：“唐纳德你好。” 　　唐纳德下意识想说“你小子，居然都敢直呼我的名字了”，下一刻却又恍然，现在所有的人都变得年轻，只剩自己等几个为数不多的保留人没有经过改造。 　　罗利大概已经习惯了这样直呼其名的日子。 　　他别扭地挤出一个笑容：“你好。” 　　罗利肩头上伸出来一朵花，也摇摆了一下，仿佛是在和唐纳德打招呼。 　　“这是噗噗，”罗利欢快地介绍自己肩膀上的花朵：“是非常合适的陪伴型植物。成规模之后，可以诞生伴生精灵。” 　　唐纳德顿时了然：“你好，噗噗，我是唐纳德。” 　　花朵只有手指头大的小家伙噗噗地吹出声音，表达了自己欢快的情绪。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唐纳德忽然就觉得，心情好像轻松了一下。罗利露出笑容：“噗噗好像很喜欢你，这种气味，它很少喷的。” 　　唐纳德这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空气中留下的淡淡甜香，仿佛一个在心底升起的美梦，最后给予了完美的结局，阳光照在脸上，醒过来的那一刻，脸上依旧带着难以自持的笑容。 　　他惊讶地看了一眼噗噗，笑容更加真心实意：“谢谢你，噗噗。” 　　罗利抬手摸了摸缩回去的噗噗：“迪莉娅大概还需要一会儿，我先去找点吃的。今天晚上我要守夜。” 　　“守夜？”唐纳德还想问个明白，他已经一溜烟地跑开了。 　　在门口又站了好一会儿，迪莉娅才从里面出来，一朵浅蓝色的花在门口和她依依不舍地告别。 　　安格斯的声音传出来：“好了好了，我知道。但是这个好吃你也不能多吃，你还想不想尽快长果子了。好的，谢谢你帮我拿过来。” 　　迪莉娅笑着走过来：“今天大家都很兴奋，稍微迟了一点。” 　　唐纳德看着她愉悦的笑，也情不自禁地笑：“和这些小家伙们打交道也很开心吧。” 　　“是啊。今天晚上还有一朵花要开了，安格斯和罗利都说晚上要过来守夜。” 　　唐纳德的疑问终于得到就解答，却又生出更多的疑问：“是什么样的花？”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往星主居所的方向走。不一会儿，就到了外围。迪莉娅熟门熟路地走入其中一个屋子：“外出的车还有吗？” 　　负责这件事的星盗抬起头：“有啊，自己过去办手续就行。”他有些艳慕地看着迪莉娅的尖耳朵：“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攒够积分。” 　　唐纳德站在门口，不知道该进还是不该进，闻言不由得也微笑：“会有那么一天的。” 　　对方也看看唐纳德苍老的外表，哈哈一笑：“说得对，哥们一起加油。” 　　随意地说了一会儿话，迪莉娅办好手续，两人一同出发。 　　唐纳德看着她走出营地，奔向太阳落山的地方，在心底盘旋了一天的问题终于顺利问出口：“我们是要去什么地方？” 　　迪莉娅轻轻笑起来：“去看我们的孩子。” 　　幸好车辆是自动驾驶，否则迪莉娅觉得，就凭唐纳德呆愣当场的样子，稍有不慎，就要出车祸。 　　“我们，的孩子？” 　　他艰难地吐出了自己的疑问。 　　“我们什么时候有了孩子？”视线止不住地落在迪莉娅的腹部，后者轻笑了起来。 　　然后，在母树面前，唐纳德再次呆住了。 第37章 这不是他们之前来的星球…… 　　唐纳德恍恍惚惚地向前走, 也许是期待，也许是迷茫地向上看。 　　母树枝叶茂密，看不见那颗自己期盼已久的果实。 　　“TA是个害羞的孩子。”迪莉娅轻笑着说：“稍微等一等吧, 等一等，就会出来的。” 　　“好。”他吞口唾沫, 仰着头等待。 　　有微风，但是阳光很温暖, 透过枝叶的间隙洒下来, 落在他脸上, 有些晃眼。迪莉娅在身旁握住他的手，指尖有点凉, 但掌心是暖的。 　　隐约之间，似乎有什么在上面晃动了一下, 眨眨眼, 却有看不到, 似乎刚才只是一个错觉。 　　他将呼吸放低, 内心渐渐地平静，期待的心情占据了上峰。 　　这是自己与迪莉娅的孩子, 是自己期盼了许久的孩子。只要想到这件事, 脸上就不自觉地浮现了笑容。 　　眨眼之间，枝叶之间有一颗青涩的果实悄悄地出现在眼前, 伴随着微风轻轻摇晃, 耳旁似乎有小孩子的轻笑。 　　唐纳德的眼睛一下子就睁大了, 紧紧地盯着那颗果实，颤抖着问：“是TA吗？” 　　“是的呀。” 　　他不自觉地上前，伸出手：“你好，我是唐纳德, 你的爸爸。”手中空无一物，果实在树枝上摇一摇。 　　手心渐渐地渗出汗珠，他赧然地缩回来，在身上擦一擦：“我……刚刚知道你在这里，所以现在才来看你。”胡乱地说着话，唐纳德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回过神的时候，身侧迪莉娅笑得温柔，那颗果实依旧在树枝上摇晃着，仿佛被哄睡的小宝宝。 　　“TA有没有讨厌我？”他不安地问，迪莉娅握紧他的手：“当然不。” 　　她的目光如此温柔，唐纳德心中涌出满满的喜悦与甜蜜，声音放软：“我会好好爱TA，也会好好爱你。” 　　两个人手牵着手回到营地，天空已经暗下来。星光洒满天幕，月亮正在升起。 　　唐纳德已经开始考虑，小家伙要叫什么名字，房子要怎么安排，要怎么照顾她。 　　他想啊想，愁绪爬上脸庞：“你要照顾小花园，就让我来照顾TA吧？”迪莉娅握紧他的手：“别紧张，也许到时候，会有抚育机器人。”她的手指在他的皱纹上划过，似乎试图擦走那些岁月的痕迹：“你也要为自己多考虑考虑才好。” 　　唐纳德觉得这件事也很重要，那件事似乎也很重要，一时间，居然无法抉择。 　　因为新生儿的出现，他在干活的时候有时候都情不自禁地微笑。阿什利戳戳他：“唐纳德大叔的笑容很甜蜜哦。是有什么好事吗？” 　　于是，没有保守住秘密的唐纳德被人堵在屋子里：“是真的吗？是真的有新生儿吗？” 　　得到肯定消息的林西落下泪：“好几年了，我一直担心……现在，终于……” 　　明明已经是成熟稳重的大人了，又做过好多年首领，这一刻，他依旧放肆地大哭。 　　塞德斯轻盈地从远处走来，笑微微的：“好了，别哭了。不过，这可真是个值得庆祝的好消息。至少，说明我们还有未来。” 　　他对唐纳德温和地点头：“大家都要感谢你们。最大的小孩子也已经四岁多，这几年，大家都背负了很大的压力。” 　　唐纳德拍拍林西的肩膀：“现在不用担心了，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况且，被星主大人改造过之后，大家都有了年轻的身体，说不定，有些人已经有了而毫无自觉？” 　　一想到这种可能，两个曾经的首领就有些坐不住，也顾不得与唐纳德多说，一溜烟地去找艾米丽。 　　唐纳德看着两人急匆匆离开的身影，唇角的弧度一直拉不平，坐下来之后，依旧止不住地想，是不是要多准备几张小床，多准备一些哺育的东西？ 　　天已经黑了，灯笼果的光芒亮起来，艾米丽浑然不觉时间的变化，与金克丝一起埋首案牍之间，眉头轻蹙。 　　这间屋子如今营地中少有的石头房之一，但墙壁上依旧爬满了藤蔓，各种小型水果在上面招摇。 　　艾米丽终于做完计划，随便往后一躺，一根藤蔓立刻就过来接住了她的身体，枝叶用力地在肩膀上按下去，给她做放松。 　　伸手一摸，在墙壁上摘下一个果子塞到嘴里，艾米丽含糊地说声谢谢。 　　“这种时候有新鲜水果吃感觉整个人都复活。” 　　金克丝在旁边一丝不苟地将计划整理出来。 　　“要是能上星网就好了。应该会很快的吧。就算是隔了一两天的星网我也想看看啊。” 　　咕哝几句，有人在外头敲门。 　　林西与塞德斯一同进来，说起营地新生儿的事：“也许现在有些人已经有了，只是自己不知道。” 　　艾米丽闻言略有些得意地挑眉，将自己刚才和金克丝商量出来的方案转到两人面前：“如果你们不过来，明天我就准备发出去了。” 　　她颇有些志得意满地看着林西的表情变了又变，最后定格为钦佩，心里头分外爽快。 　　那天和星主大人说起过新生儿的事情之后，她就考虑到了这种可能，总算是赶在了大家前面提出了建议。 　　得意地叉会儿腰。 　　在心里欢欣雀跃之后，艾米丽笑眯眯地对两人说：“既然你们正好过来，不如这件事就交给你们了？” 　　林西：？！ 　　他正要开口拒绝，旁边的塞德斯已经消失了踪影，留下他尴尬地停留在原地，被艾米丽将资料塞到手中。 　　“加油哦。” 　　艾米丽施施然地对他比个手势，向金克丝说声再见出门回家。 　　林西：失算了，下次早点跑。 　　自从做了改造之后，他的喜好越来越偏向照顾植物，以往因为责任而压在肩头的事，如今看来格外生厌。 　　低头翻了翻，他不得不叹息一声，开始盘算要怎么做。 　　何夏从闭关中出来，营地离热闹非凡。 　　正是晚上，两个月亮一个满月一个半弯，都一齐挂在天上，照得地面起了霜一样地发白。欢笑声夹杂着虫鸣一同飘过来，灯笼果的光落在她的脸上。 　　“发生什么事了吗？” 　　何夏懒洋洋地打呵欠，问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的克莱尔。 　　“艾米丽女士做了一次身体健康的普查，发现好几位女士都有孕了。” 　　何夏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这可真是……值得庆贺的好事。”她快步向外走：“所以他们在庆祝？” 　　“是。” 　　走出花园，笑声就更近了一点。欢笑声中，何夏隐约听见唐纳德在和谁说话，分析着自己照顾孩子的必要性。 　　何夏的脚步就停了一下：“唐纳德倒是提醒我了，孩子生出来，还需要人照顾。” 　　短暂的停顿之后，她就又笑起来：“算了，这种时候不要考虑这种问题。” 　　星主的到来让场面更加热闹，不少人趁机过来向何夏问好，与何夏说两句话回去，脸上都布满了兴奋的红晕。 　　迪莉娅笑吟吟地在旁边看着，等到人少了之后悄然走过来：“星主大人。” 　　“嗯？” 　　“她们问起母树的事，也希望将孩子委托给母树。” 　　何夏一下子就精神了：“所有人？”她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这种违背多少年以来的生存天性的事，居然这么多人赞同的吗？ 　　迪莉娅肯定地说：“是，大家都是这么希望的。” 　　这可真是出乎意料了。 　　“虽然喜欢孩子，但是大家都觉得，在古德拜回来之前，应该更努力将这颗星球变得更像星主大人故事中的星球一点。这样，在交流中，也能多一点底气。” 　　何夏抬眼看向四周，那几个有孕的都在隐蔽地打量这边。不小心与何夏的视线相接，有人怯怯地移开视线，有人则对何夏露出微笑，还有人大胆地起身，直接走了过来。 　　朝着星主的方向走过去的时候，易莲的心脏咚咚咚地跳，但走到面前，她反而镇定了下来。 　　行了一礼，她大胆地说：“星主大人，迪莉娅说的，就是我们的想法。”她的手指在小腹上摩挲，笑容温柔却又坚定：“孩子很重要，但是星球的未来也很重要。况且，我们相信，母树会好好照顾我们的孩子。” 　　她是一个改造后的人，有一双黑色的眸子，在灯笼果的光芒下神采飞扬。 　　此时，她恳切地看着何夏，仿佛是在哀求她，希望她同意自己的请求。 　　何夏的心仿佛被什么触动，不自觉地叹了口气，在心里想，这可越来越像精灵了。 　　原本，也没准备打造成精灵的。 　　“好，我同意了。”她露出笑容：“以后的大家，如果想这么做，都可以。” 　　易莲顿时欢呼起来，大胆地扑过来拥抱何夏一下：“谢谢星主大人！”她飞快地跑走去向其他人通报消息，不一会儿，那边就响起低低的欢呼声。 　　迪莉娅在旁边闷声而笑：“星主对我们可真好。” 　　“不管怎么说，都是我的子民。”何夏叹一口气：“既然是为了你们好，那就再多做一件事好了。” 　　她对迪莉娅勾一勾手指：“将有过抚育经验的女性都叫到一起吧。我来解决你们的抚育问题，需要一点参考和建议。” 　　“虽然不能完全替代父母，但是将你们从小家伙们身边解放，我觉得还是没有问题的。” 　　原本就在考虑这个问题的迪莉娅顿时振奋起来：“好，我马上就去。” 　　她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克莱尔不赞同地说：“星主大人，您太压榨自己了。刚从实验室出来，您应该好好休息。” 　　何夏不在意地拍拍她的手臂：“好了好了，不是什么大事。星主其实也没有什么疲惫的概念，到时候多休息休息，也就好了。” 　　看克莱尔似乎还有些不赞同，她不得不退后一步：“以后，我会注意的。” 　　一句话，就让她又多工作了大半个月。 　　直到克丽丝和戴维德的手下到来，然后，被这颗星球的现状震得几乎迈不动步子。 　　这不是他们之前来的星球！！ 第38章 仿佛是梦幻中的场景 　　林顿按照指引将星舰停好, 走下飞船的时候不自觉地向左右相互看。 　　这里曾经是一片荒凉之地，灰白色的土壤干枯板结，寸草不生。 　　可现在, 远远地从太空，就能看到这颗星球是漂亮的蓝绿主色, 偶尔飘过一两朵白云，漂亮得让人沉醉。 　　林顿从记忆中调取出不久之前的记录, 恍惚觉得自己的记忆仿佛有问题一样。他缓慢地走下阶梯, 在那里站定, 身体已经开始下意识地分析这里的环境。 　　空气氧气含量比大部分星球都高一点，但对人体来说是非常适宜生存的浓度；粉尘含量极低, 地面上似乎有特殊的植物防止尘土飞扬；水分含量适宜…… 　　他分析完，陡然间意识到, 这里居然在短短的时间内, 变成了一颗异常适合大部分生物居住生活的星球。 　　这可真是……不可思议。 　　仰头看向天空, 蓝得仿佛要掉底, 这样湛蓝的天空，林顿只在一些旅游星上才见到过。 　　他深吸一口气, 迈步向前走。 　　旁边停着的星舰是来自克丽丝领主手下的星舰, 另外还有一艘，来自联盟出名的养殖星球。此时, 另外两艘星舰上的人也都下来了, 正目瞪口呆地注视周围的环境。 　　曾经来过的汉密尔顿固然觉得不可思议, 第一次光临这颗星球的格蕾丝也觉得目瞪口呆。他低头看着脚底的青草，下意识地蹲下去摸了摸草叶，又揪了揪草茎，啧啧地感叹：“这种草的质量看起来相当不错。” 　　汉密尔顿被他惊醒, 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不知道为什，脱口而出：“这种算什么，精灵当然是最擅长与植物打交道的。” 　　格蕾丝震惊：“精灵？！” 　　正好走过来的林顿：…… 　　无语地看一眼汉密尔顿，林顿忍住内心蓬勃的反驳念头，对格蕾丝说：“这颗星球的原住民和我们的样貌有些不太一样。” 　　格蕾丝顿时了然点头：“那估计是有尖耳朵了，否则这家伙不会说什么精灵的话。” 　　林顿无言地点头，侧身去看：“应该就到了。他们现在人比较少。” 　　格蕾丝对此也不意外，眯起眼打量林顿看过去的方向。视线所及之处只有一片翠绿，看得人心旷神怡。 　　“这可真是个好地方。”短时间内，格蕾丝感叹了两次。 　　汉密尔顿在一旁与有荣焉：“当然，这可是精灵们的星球。” 　　林顿觉得自己不太想到带着傻子说话。 　　不一会儿，远处有什么随风飘过来，在阳光下甚至反光。林顿不经意地看到，就连核心系统都停了一下，然后，迫不及待地变化焦距，想看清飘过来的东西。 　　视线所及之处，模糊的场景渐渐变得清晰。看清飘过来的东西，林顿脸上也不由得浮现出明显的愕然。 　　格蕾丝好奇地盯着他：“发生了什么？” 　　林顿抽了抽嘴角：“也许等会会有非常让人惊讶的场景发生。”他将焦距变回来，在脑海中思索，这颗星球，怎么变化这么大？！ 　　被他的话勾起了好奇心的格蕾丝和汉密尔顿往那边看，格蕾丝的表情渐渐地变成惊讶，最后瞪圆了眼睛，半仰着头发呆：“果然是……非常让人惊讶。” 　　反倒是汉密尔顿双眼放光：“这就是精灵们的出行方法吗？可真是太厉害了。” 　　三人带领的队伍此时也注意到了那边飘过来的东西，看清楚了之后，纷纷露出惊讶的表情。汉密尔顿带领的人不少居然开始欢呼：“哇，太有趣了！” 　　在众人的注视当中，阳光下缓慢地飘过来几个泡泡，半透明的泡泡仿佛没有丝毫重量，轻飘飘地在空中随风摆动。定睛细看，就能看到泡泡上面的细绳，细微到仿佛看不到，末端聚集在一只小小的生物身上。 　　小家伙不过巴掌大小，手中牵着的绳子上却绑着几个直径超过两米的大泡泡，轻飘飘地带着泡泡飞过来，仿佛泡泡没有任何重量一般。 　　这样超乎众人想象力的场景让所有人都注视着这几个飘过来的泡泡，和泡泡里坐着的人。 　　可恶，看上去有点好玩啊。 　　对着场景尤为羡慕的是汉密尔顿，从看到这些泡泡的那一刻起，他的视线就仿佛粘在了上面，一刻都不曾离开。 　　等到泡泡慢悠悠地降落在地面上，然后啪地一声破掉，他脸上遗憾的表情明显得所有人都看到了。 　　艾米丽有些不太适应地对几个人笑了笑：“你们好，我是营地暂时的执政官艾米丽。欢迎来到我们的星球。” 　　几人上前打过招呼，汉密尔顿就抢在所有人面前问：“那些泡泡，是什么？” 　　艾米丽眉尖轻挑，露出一个相对愉悦的笑脸：“是我们的代步工具。”不管是格蕾丝还是林顿，此时都不由得竖起了耳朵，听着这边的动静：“本身带有一定的浮空特性，通常我们也将它当做搬运工具。” 　　不必多说什么，林顿就了然。看起来，在自己离开的这些时间里，这颗星球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呢。 　　汉密尔顿终于在离开的时候如愿以偿，他没有乘坐星舰上取下来的车，而是坐上了艾米丽带过来的泡泡。 　　看着艾米丽极为顺手地将泡泡绑在代步车上，格蕾丝挑了挑眉，露出一抹轻笑：“看起来，这种泡泡还是需要什么东西在前面带路的。” 　　林顿颔首，视线扫过停在艾米丽肩膀上打呵欠的小家伙：“我想，他们似乎已经找到了。” 　　汉密尔顿小心地钻进泡泡里，又小心地戳了戳泡泡，发现并不像自己想象中那么脆弱。泡泡的手感很有弹性，指尖戳出去，等到缩回，泡泡也跟着缩了回来。但是显然也非常厚重，汉密尔顿需要很大的力气才能戳动。 　　他坐在其中，明明被泡泡包裹，却觉得四周的风极为顺畅地从自己身边吹过，就好像那层泡泡根本就不存在一样。这种感受显然和常识反差极大，让他生出更大的好奇。 　　可惜现在没有人和他坐在一个泡泡里，让他满腔的迷惑无从解答，反而越堆越多。 　　这些疑惑不仅仅针对这些泡泡，也针对这颗星球发生的变化。 　　汉密尔顿还记得自己之前来时这颗星球的样子，如今时间过去并不算太久，这颗星球却已经完全地改头换面。 　　从半空中看下去，碧草如波，溪流潺潺，清澈见底，远处繁花盛开，美不胜收。虽然少了点常见的动物，但有从未见过的小家伙们在花丛与草丛中飞来飞去，妆点着风景。 　　一切都仿佛是梦幻中的场景。 　　汉密尔顿甚至悄悄地捏了捏自己的脸颊，通过痛苦的程度来判断，自己是不是在玩自己人新做出来的全息游戏。 　　很明显，并不是，这是真实。 　　他在心中大为惊叹，对那位看上去像个少女的星主生出了更大的敬意。看起来，每一位星主都会带来与众不同的际遇，这种事，果然是真的。 　　一路惊叹地到了森林边缘，泡泡就落了下来。艾米丽在前面停住脚步：“我们的营地就在前面。” 　　汉密尔顿下意识地左看右看，想找到另外一些与众不同的东西。但他只看见了遍地的花朵，还有不少的藤蔓在其中穿行。 　　那些藤蔓仿佛有自己的意识一样，并不往人群聚集的地方来。他盯着那些灵活的藤蔓看了好一会儿，被人叫了才回过神跟着众人往里面走。 　　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分界线，但是汉密尔顿就是能明显地感觉到，穿过了某个地方之后，空气变得更加清新起来。 　　空气中满是若有似无的花香，淡淡的，让人精神为之振奋。 　　头顶上空的阳光被树木切割后散落在身上，变成斑驳的光影。这样的光影之中，偶尔还有其他的影子一闪而过，抬头就会发现从未见过的生物在树梢上或者半空中偷偷地看着自己。 　　与其他人的目光相遇，这些小家伙们有的大胆地更靠近一点，也有的害羞得躲到树叶里不肯再出来。 　　汉密尔顿一路都是傻笑过去的。 　　这场景，可真是太符合他心目中精灵的居所了。 　　走得近了，树木略微稀疏一点的地方，就看到许多的木屋。确切地说，木屋，或者是藤蔓搭建起来的屋子。上面爬满了植物，绿叶在墙面与屋顶招摇，花朵羞涩地探头，偶尔也能看到一两个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果子。 　　格蕾丝这个时侯终于忍不住露出了惊叹之色，对之前星主交代的任务多出几分期盼之意。如果是在这种环境中生活的人，她愿意去相信，他们能找到更好的牧草。 　　艾米丽带着众人在一块空地上停下来，一些尖耳朵的少年少女早已等在那里。见到走过来的众人，他们齐齐露出灿烂笑容，仿佛阳光般明媚又灿烂。 　　汉密尔顿倒吸一口冷气，为星球变暖事业做出卓越贡献。他捂着胸口，遮住自己的眼睛，几乎要倒下去。 　　他身后，他的队员显然对此已经见怪不怪，轻笑着窃窃私语起来：“队长的精灵狂热症又要犯了。” 　　“这次说不定会被留在这里了。” 　　艾米丽的唇角忍不住也想往上翘，好容易忍住了，转过脸来又是无懈可击的一张面容。 　　“我们替大家安排了暂时的住所，还请大家先暂时休息。晚上会有晚宴，欢迎大家过来。”她顺手示意旁边的少年：“苏乐和他的小队这些时候会替大家服务。” 　　苏乐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欠身：“诸位日安，我是苏乐。” 　　汉密尔顿毫不犹豫地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你好！”他还想再说什么，被身后的队员强行拉开：“队长，不要耽误大家的正事！” 　　苏乐见状微微一笑，不去管汉密尔顿又在那里感叹，对大家做个手势：“请跟我往这边来，替各位准备的居所在这边。请问有人想要试试空中树屋吗？” 　　一只藤蔓伸过来，在好奇观察的格蕾丝肩膀上拍了拍。 第39章 见面 　　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响起来, 被忽然袭击的众人不约而同地转身。 　　格蕾丝一转眼就看见了搭在自己肩膀上的藤蔓，砰砰直跳的心缓慢地平静。 　　“这是在营地居住期间，帮助诸位处理个人事务的助手, ”苏乐说：“大部分生活琐事，他们都可以胜任。” 　　格蕾丝在心中哇喔了一声。这种感觉, 可真是太新奇了。 　　很快，一群人就各自分到了居所。有人选择几人居住在一起, 也有人想要享受自己的生活, 但毫无疑问, 他们都得到了妥善的安置。 　　中间发生一件事，更是让他们惊呼不停。准备的木屋没有特别大的, 但汉密尔顿的队伍里却有六个人来了灵感，准备做个小游戏, 为了方便交流, 他们希望能住在一起。 　　他们的要求只是让苏乐短暂的错愕, 旋即, 他就点了点头。他转身摸了摸藤蔓，低声对藤蔓叙说自己的要求。 　　在众人惊恐的注视中, 两座藤蔓编织成的木屋开始变形, 然后组合，变成一个上下两层楼, 包括六个卧室和一个工作间的大屋子。 　　提出要求的几人顿时惊呼, 然后兴奋地跑了进去。 　　明明是刚刚建造起来的屋子, 但是东西却都已经准备齐全，只有墙面与其他的墙面不同，没有攀爬的藤蔓。 　　“屋子里的藤蔓即是小木屋的管理者，也可以给大家提供新鲜的水和水果。不过这间屋子还在调整当中, 等调整完了，藤蔓就会回来的。” 　　苏乐的解释让几人连连点头，眸光中都闪着兴奋。 　　格蕾丝从头到尾旁观着这样的场景，将这些都记录在自己的随身光脑当中。回到安排好的居所，习惯性地想要链接星网与人分享，才发现，这里是没有星网的。 　　她不无遗憾地想，要是有星网就好了，那就真是令人非常想要居住和生活的地方了。 　　和她一样有这样遗憾的人不在少数。林顿和汉密尔顿碰头的时候，也感受到其他人对这种想法的强烈支持。 　　“还有多久？”已经有人迫不及待地询问：“等那些人来了，我们就能开始连接了吧？” 　　汉密尔顿这个时侯依旧有些不太正经：“那可不行啊，精灵们是我的！” 　　林顿随手摘一个果子下来，分析里面的成份，最后得出结论，是非常有益于其他生命的果实。 　　然后，他就一口吃了下去。 　　汉密尔顿在旁哑然：“我以为，你们都是不吃这些东西的。”林顿对此已经习惯，指了指自己的身体：“这个身体是可以消化这些东西的。” 　　两人说了会闲话，才将话题转移到正事上来。 　　汉密尔顿笑微微地表示：“我已经准备好了所有的软件，如果硬件准备好，大概只需要两到三个小时就可以连接星网。” 　　林顿若无其事：“硬件设施在两年前就已经移交给何夏星主，目前我们也准备了全新的东西。一旦开始，在半天之内，就能将设施布满全球。” 　　两人对视一眼，彼此都笑了起来：“所以，这段时间，就是纯粹的度假时间？” 　　林顿却摇了摇头：“星主大人还另外有任务托付给我。我明天就会去求见何夏星主。” 　　他随意地说了说，汉密尔顿的双眼放光，满脸都是“原来还可以这样！”。看着他开始漂移的眼神，林顿就知道，这家伙大概想到了什么东西，正在想办法联系自家星主。 　　他也不以为意，对汉密尔顿点点头，将两家练手链接星网的事情交给副手，自己彻底不管了。 　　汉密尔顿有样学样，留下两个副手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是无奈。 　　何夏接到来自林顿的见面申请，才从实验室里走出来。 　　星主固然不会觉得疲倦，但长时间思考同样的东西，精神上却不可避免地觉得倦怠。 　　克莱尔过来帮她整理了一下仪容，再次劝她去好好休息，被何夏含糊地打发了。 　　再次见到何夏，林顿更加恭敬了许多。 　　何夏的居所和过去相比，也有了很大的变化。原本用星际时代最常见的可降解材料搭建的屋子，现在完全看不出当时的模样。仿佛是石料，又仿佛带着植物特性的材质让林顿觉得好奇，随处可见的花朵与果实也让他忍不住猜测，这些花与果到底有什么作用。 　　在这颗星球，他已经不会单纯地觉得，花朵就是花朵，果实就是果实了。 　　屋子的中间有一个大型的泡泡，里面是一颗大树的影子，隐约甚至可以看到阳光照在大树上，树叶随风摆动的样子。 　　林顿将自己越发旺盛的好奇心压下来，在藤蔓送上果茶之后，坐在那里等待何夏的到来。 　　不一会儿，他就听到了轻轻的脚步声。何夏身后跟着克莱尔进来了。 　　克莱尔是一个人工智能，林顿对此非常清楚。但这次见面，刚一照面，他就察觉到这位人工智能身上有了自己也无法理解的某种变化。 　　这种变化不同于以前所有人工智能身上的变化，林顿甚至无法判断，这种变化到底是好是坏。但他知道，克莱尔已经走上了与众不同的道路，也许以后，人工智能们会多出新的选择。 　　他深深地看克莱尔一眼，低下头，恭敬地说：“午安，何夏星主大人。” 　　“午安，林顿。”何夏笑眯眯：“好久不见，你好像没有什么变化呢。” 　　林顿低头：“我换了一个同一批次出来的身体，所以在外表上看上去和以前一样。” 　　何夏了然：“原来是这样。那么，样品带过来了吗？” 　　林顿将摆在身侧的小箱子提过来，里面摆放着戴维德让他带过来的东西。除了矿石，还有最后的冶炼成品。 　　“这是样品，里面包含了三吨的矿石和十千克精炼后的成品。” 　　克莱尔上前将小箱子接过去，轻轻地放在一边。 　　两人交接完毕，何夏点点头：“好，那东西我就收下了。你在这边玩一玩吧，等有结果了，我会让克莱尔通知你的。” 　　林顿点头表示自己知道，视线落在克莱尔身上，有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开口。 　　见状何夏就笑了起来：“你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吧，克莱尔身上的事，只要她愿意告诉你，我不会限制。” 　　她开玩笑道：“要是能将她带走暂时别来催我总是休息就好了，我还有很多事要忙呢，可没太多时间去休息。” 　　克莱尔不满地叫：“星主大人！” 　　林顿也不赞同地摇头：“就算有很多事要忙，也该好好休息才好。”他的视线与克莱尔的视线相交，两人顿时就好像达成了一致，找到了志同道合的队友。 　　何夏哭笑不得：“喂，我可不是让你来劝我的啊。” 　　林顿上前一步：“我曾经伺候过您的起居，如今不过是重操旧业。”他停一停，在何夏满脸不想跟你说话的表情中，放低了声音劝道：“就算是为了研究工作，也该休息一下，换换思路，说不定能有意外的收获。” 　　“就算是从实验室出来和我们多讨论讨论，说不定也能有新的启发。” 　　仿佛是被这句话触动了一样，何夏居然点了点头：“你说得也有一点道理……”她对林顿勾一勾手指：“来，我问问，现在人类联盟有专职照顾婴儿的机器人吗？” 　　林顿立刻就从记忆中搜索到了相关的信息，肯定地点头：“是，现在已经更新到第十代，全方位模拟父亲和母亲养育的状态，在人类联盟很受欢迎。” 　　在何夏的注视中，他补充说：“但近来也有风声，说机器人核心容易被攻破，是家庭隐患之一，要求引入低级人工智能取代没有智能的机器人。” 　　说着他忍不住表示了一下看法：“我个人觉得，这是对人工智能的滥用，是对人工智能的看轻。人工智能适应的场景是大型工厂、机构等环境，并不适用这种家庭场景。” 　　何夏听他说完，已经忍不住笑起来。她一边笑一边点了点头：“你说得也有道理。让你或者克莱尔去做哄孩子这种事，确实有点浪费。” 　　林顿欠身表达了自己的感激，对她为什么问这个问题有了一点猜测。 　　果然，他听到何夏说：“星球上即将有新生儿诞生了，所以，我才想问问这些。你要看看我为新生儿准备的新东西吗？“ 　　林顿立刻低头：“请允许我观赏。” 　　何夏就站了起来往外走：“走吧，我也很需要一点其他人的建议。” 　　一路上穿过走廊，阳光照射进来，白色的花朵在阳光下摇曳。林顿的视线在上面闪过，克莱尔就在旁边低声解释：“这些开花的植物具有很强大的吞噬能力，花具有解毒的能力，在实验室外围种植，是一种保障。” 　　林顿生出“果然如此”的念头，一边点了点头。想到来之前星主大人说挑选一些喜欢的东西带回去的事，他在心中默默地想，如果都喜欢，那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暂时不必多加考虑，林顿已经跟着何夏一路向下到了地下。 　　实验室并不特别精密，甚至看上去有点儿像女巫的魔药房，有许多他不认识的材料，在架子上摆成一排。 　　中间有一大片空地，灯笼果和另一种散发柔和白光的植物将这里照得雪亮。空地上有一张看上去像婴儿床的东西停在那里，四角的柱子上藤蔓攀附在上面，开着细细的花。 　　何夏拍了拍这张婴儿床，在藤蔓亲密地过来缠住自己手指的时候，轻声说：“这是一种新的植物，可以食用任何有机物，具有一定的智能。” 　　她让林顿去看婴儿床的四只脚，那里有小小的口袋，但拉开却能张得很大，塞下去一个拳头毫无压力。 　　“给它喂食的地方。” 　　林顿听着何夏介绍，这个婴儿床可以依据婴儿的需求自主照顾，喂食、互动、保持小家伙的干净卫生，自身上有几个特殊的囊袋，里面会分泌出对婴儿有益的汁液——可以取代奶水。 　　“这些汁液的来源与喂食有关系，喂水果就会有水果的香味，喂蔬菜就会有蔬菜的清冽。不过，肉是必需品。” 　　林顿的表情看上去镇定，心里已经开始忍不住呐喊，这不符合科学规律。 　　但是什么是科学？ 　　他理智地决定不去思考这个问题。 　　何夏将这个成品介绍了一边，皱着眉问：“你觉得怎么样？” 　　林顿停了一下，认真地说：“我觉得非常好。” 　　“可是我总觉得还差了点什么，一时间想不起来。” 　　“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为人母的大人们吧。”林顿说：“作为父母，总要对孩子付出一点耐心的。” 　　说完，他终于问出在心中盘旋已久的问题：“我好像没有观测到有孕妇，新生儿，从哪里来？” 第40章 凑巧 　　新生儿从哪里来, 这个问题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看着高耸入云的母树，就算是林顿也抑制不住脸上的表情：“这是……跨时代的创举。” 　　他紧抿着唇，有些怀疑地问：“这真的可以保证新生儿的健康吗？”在克莱尔看古来的视线中, 他分辨道：“并不是怀疑，而是曾经有过人工孕囊, 但后来因为人工孕囊产出的孩子都有各种先天性的心理疾病，所以被叫停了。我……” 　　他仰头看着树枝：“这和人工孕囊也差不多, 对吧？” 　　“是, ”带他去看现场的克莱尔给他解释：“确实和人工孕囊相似, 但也有不同的地方。” 　　“我不知道人工孕囊是什么样的运行机制，但是在母树中, 他们在发育阶段，就会被母树灌输一些生活方面的知识, 母树也会在他们出生之前, 提供各种陪伴与抚育。” 　　林顿点了点头, 表示自己理解：“如果真的能诞出健康的婴儿, 那可真是了不得的创举。” 　　“当年那个年代，虽然竞争变得激烈, 但出现了更多有益于社会的变革。” 　　克莱尔凝视母树, 脸上浮现出浅浅的笑：“可以的。”她在心底说，我会保证让他们健康出生。 　　现在母树上有好几个果实了, 但都还没有到出生的时候, 只是在这里略微站了站, 两人就一同离开。 　　在回去的路上，林顿看着身旁的克莱尔，忍不住提出自己已经思考好一阵子的问题：“你似乎走上了和所有人工智能不同的道路。” 　　“是，”克莱尔对此并不吝啬回答：“我选择了从未走过的道路。” 　　“但是我觉得很好。” 　　她的表情表明她是真的这么想的, 林顿也就不再多问，反而诚挚地说：“如果以后可以，希望你能给人工智能们指点道路。” 　　克莱尔的脸上微微动容，最后沉默地点了点头。 　　两个人一路沉默地前行，没有谁有说话的想法。 　　快到营地的时候，林顿才说起这颗星球上发生的变化，对他造成了怎么样的震撼：“如果不是亲眼看到，我不会相信。” 　　“会更好的。”克莱尔回答得异常肯定，她的眼中闪着光。落在林顿眼中，仿佛忽然有了灵魂。 　　在等待人类联盟来人的时间里，林顿很快就感受到了克莱尔肯定的根源。 　　是星主，但不仅仅是星主。 　　正如所有星主一样，何夏拥有自己独一无二的天赋。也如同所有拥有星主的星球上发生的变化一样，这颗星球上的人拥有了比普通人更高一等的天赋——在星主的擅长范围内。 　　只是在林顿的理解中，这种变化是一种漫长的过程，需要几十年的时间来形成氛围。 　　这颗星球却仿佛一切都按下了加速键一样，短短的两年多时间，已经有不少人找到了自己在植物上的天赋。 　　就连那些海盗们都是。 　　看着曾经声名远扬的海盗哈维小心翼翼地伺候纤细的花草，强烈的反差感冲击着林顿，让他呆在原地。 　　格蕾丝从他旁边探头，看着哈维的脸也愣了一下：“和这个不是那个……那个……”她想不起哈维的名字，却还记得他做过的事：“被直播了抢劫过程的那个星际海盗？” 　　林顿深吸一口气：“是啊。” 　　哈维早就察觉到有人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本以为过一会人就会过去了，结果对方却站到了自己面前。他抬头露出笑脸：“你们好？” 　　“哈维？” 　　“是，”哈维不在意地点头：“看起来听说过我。” 　　“你的胆子不小，”格蕾丝惊奇地看他：“也不怕被人发现身份。” 　　“毕竟现在是星主大人的人了。”哈维让出一部分路：“要过来喝茶吗？我做了果茶。” 　　喝到哈维做出来的果茶，就连格蕾丝也不得不承认，哈维和过去那个星际海盗完全两样了：“你倒是看得开。” 　　“这地方也挺好的。”哈维对送了茶水和水果过来的藤蔓说声谢谢，笑着的模样看上去阳光灿烂：“现在我还挺喜欢。” 　　林顿在旁冷眼旁观：“你不怕你的名声对这颗星球造成影响？” 　　“我怕，”哈维肯定地点头：“所以我也在努力，努力攒积分给自己改头换面。” 　　林顿听得心中一动，很快就从哈维口中套出，原住民们为什么现在再见，变得更加像精灵靠拢。原本以为是随着环境的变化自然而然发生的改变，现在看来…… 　　分明就是拥有了不同寻常的技术。 　　格蕾丝听得目瞪口呆：“这……不可能。这样的技术，就连段旬星主大人的星球都没有做到。” 　　两个人带着更多的疑惑离开，路上碰到跟着艾米丽一起行动的金克丝。后者见到两人，对他们点点头：“你好。” 　　林顿看到她手中捧着的盒子，随口问起这是什么东西。 　　“是可以取代外界所谓的抚育机器人的新植物。”金克丝并不吝啬地做了回答：“我正要将它送到小花园去。” 　　林顿心中一动：“我能一起去看看吗？” 　　“当然可以。” 　　这是林顿第一次光临这个没有人告诉他的小花园。 　　灵活得过头的藤蔓早就见识过了，反而并不怎么让他惊讶，但小花园里更多的植物，让他感受到了更多的惊奇。 　　不管是可以自己将自己拔起来到处乱跑的植物，还是生长出奇特果实的植物，开出奇怪花朵的植物，每一种都让他觉得，世界真奇妙。 　　格蕾丝在进来之后脸色就一直在变化，到最后已经变得麻木，看什么都带上了新奇。 　　但是在知道其中某些植物可以吞食肉类之后，她就不敢随意动弹了，在旁边听着金克丝给迪莉娅讲述抚育树的作用。 　　然后恍恍惚惚地跟着林顿出来。 　　“这种真的还是植物吗？可以当做全自动婴儿床，可以长出婴儿的食物，照顾婴儿的生活，除了不能代替父母，感觉完全可以代替抚育机器人。” 　　“所以这就是他们用来代替抚育机器人的产品。”林顿感慨：“要不是那张床太小，对人类而言，其实也是安眠的好选择。” 　　金克丝关上小花园的门，闻言道：“这种植物有另外的版本。” 　　格蕾丝立刻殷切地看过去。 　　“可以当做床，将食物塞进去之后，可以变成适宜人类食用的液体或者是果实，藤蔓可以帮助按摩放松，开出的花具有舒缓安眠的香味。” 　　格蕾丝毫不犹豫地表示：“什么时候开始对外发售？我要买一颗。” 　　金克丝笑了笑：“我会向星主大人转达。不过，毫无疑问，要等与人类联盟正式交流之后。” 　　于是，格蕾丝就越发殷切地开始期盼人类联盟的星舰过来了。 　　显然，不少人也这么想。当人类联盟的星舰已经出现在观测范围当中的消息传过来，不少人都发出了低低的欢呼声。在意识到身边不少人和自己有同样的感触之后，一群人相互看着大笑起来。 　　“开始干活了！”有人高呼：“一定要给他们一个永生难忘的记忆！” 　　古德拜远远地就看到了那颗星球，只是有些时候不见，这颗星球的样貌又有了细微的变化，似乎更加晶莹剔透，更加美丽。 　　他捂着自己的胸口，不知道这种感觉是自己对这里的怀念导致的错觉，还是真的发生了变化。 　　古美伊轻拍他的背，担忧地看他，被他反手拍了拍手臂，指着前方说：“看到那颗星球了吗？”他露出一个堪称灿烂的笑容：“这就是我说的那颗星球。” 　　话音刚落，不少人就下意识地抬头看了过去。 　　蓝绿色相间的星球在苍茫星空中分外吸引视线，根本就不担忧看错。 　　“看起来，果然是很原生态。”星舰上有人低声感叹：“文明程度难以判断，但植物很发达是真的。” 　　早就等得不耐烦的一群人纷纷赶到观测室远眺，七嘴八舌地评头论足。 　　方泽面沉如水地向前走，方澈跟在他身后。 　　两人的仪态和容貌都是上佳，一眼看过去，很是能吸引视线。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两个人一个不好惹，一个更不好惹，倒是没什么人上前打招呼。 　　方泽也看到了那颗星球，眯起眼打量了一阵，转头就看到古德拜脸上怀念又感伤的神情。 　　他走到古德拜身边去，顺着他的视线看向那颗星球，沉声问：“这颗星球上真的有你说的东西？” 　　古德拜这些时候已经被询问过多次，早已波澜不惊。闻言他只是挑眉，露出一抹不明显的笑：“我以为，方先生是相信了我，才跟我过来的。” 　　“如果没有，”方泽听而不闻：“你知道你的下场。” 　　古德拜深吸一口气：“当然，我知道。”他的眸子在这一刻仿佛在放光：“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星舰航行了三天，终于要到达目的地。 　　舰长向大家宣告即将降落的消息，不少人已经开始做好准备一降落就冲出去抢占先机，甚至已经穿上了防护服。 　　就连古德拜都充满了期待，等待星舰的降落——虽然他自己也知道，就算降落了，自己也不可能第一时间出去。 　　但，事情的发展显然不会事事如愿。 　　尚未降落成功，星舰就接到了来自地面的消息，要求他们报上来历与目的。 　　一时间，所有准备好的人都愣住了：“这颗星球，居然是有主的吗？” 　　就连古德拜都有些发愣，这……自己才出去几个月，星球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作为临时舰队的总指挥，来自贵族杨家的杨舒面无表情地听着消息，手指在指挥台上紧紧地捏成了拳。 　　“对方报上的消息……”通讯员说着说着，越发地迟疑。 　　“说！”杨舒的声音异常冷淡。 　　“对方是星主戴维德和星主克丽丝手下的舰队！” 　　杨舒的拳头狠狠地落在了指挥台上，留下一个深深的印子。 　　她开始觉得，事情正在向最糟糕的一面滑落过去。忍住了心中即将蓬□□来的怒火，她冷声说：“按照星际惯例回复他们。” 　　坐回椅子上，眉头已经不自觉地紧蹙。为什么这么凑巧，居然有两位星主的手下出现在了这里？ 　　而且还是可以最快地让这颗星球与人类联盟取得联系的两位星主。就算杨舒不愿意多想，那种被算计的感觉也在心底难以自抑地冒了起来。 　　但是很快，她就知道，事情真的只是凑巧，巧在自己的运气实在是太糟糕了。 　　“这里，发现了时空虫洞？” 　　古德拜张大着嘴听着这样的消息，深深地觉得，自己在星舰上来来回回的时间，完完全全地浪费了。 第41章 没见识 　　“引力强度, 没问题；时空扭曲度，没问题……” 　　越是测量，卡洛斯就越是心惊, 手上的动作也不由得变慢。 　　时空虫洞，真的是天然生成的吗？为什么这颗星球旁边不远的地方, 恰恰好就出现了合适的时空虫洞？ 　　他侧身回望那颗遥远的星球，忍不住在心中猜测, 这颗星球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处。 　　“这颗星球, 感觉也就是个普通的宜居星。”杨舒的助理从下星舰开始, 就对这颗星球众多挑剔。事实上，从被星主的直属队伍发现的那一刻开始, 不管是杨舒，还是她的助理, 心里面就没有舒坦过。 　　“好了, ”杨舒冷声说：“这种话暂时就不要说了。” 　　她抬眼, 看到一个身材高大健壮的男人缓步走过来, 面容漂亮得异常精准。身后不远处，另一个仪态散漫的男人正懒洋洋地打呵欠。 　　杨舒不得不挤出笑脸迎上去：“林顿先生, 汉密尔顿先生, 你们好。” 　　林顿一丝不苟地回礼，汉密尔顿则是无所谓地挥挥手：“你好, 你是……”他眯着眼打量杨舒, 好一会儿才露出恍然的表情：“杨舒, 那个从军部退下来的杨舒，对吧。” 　　杨舒的助理立刻胆战心惊地偷看她，生怕她当场就跳起来打爆眼前这个人的狗头。因为精神力受损不得不从军部退役一直是杨舒的心头大恨，如今对方直直地戳在她的雷点上…… 　　咦, 居然没有爆炸？ 　　汉密尔顿的视线在助理身上一扫而过，唇角的讥讽一闪而逝。 　　杨舒深吸一口气：“是，我是那个杨舒。很高兴与您见面，汉密尔顿先生。”只是站在这里，她内心的情绪就要暴躁起来，手指已经蠢蠢欲动。 　　所以她顾不得太多礼貌，直接了当地问：“请问两位在这里做什么？” 　　“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了。”汉密尔顿挑眉，声音轻佻：“我们发现了新的时空虫洞，然后在这颗星球上发现了新的智慧生命，文明等级可以达到加入联盟的水准，所以我们过来了。” 　　他紧紧地盯着杨舒：“那么，你们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杨舒在心底暗骂一声，事情怎么就这么寸，板着脸回答：“一位公民告知了我们这颗星球的位置。” 　　“于是你们就来了，”汉密尔顿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笑：“偷偷背着联盟。让我想一想，最近的关于新星球的事情，闹得挺大的那件事……” 　　他的笑容不怀好意，每一个字都仿佛扎在杨舒心上。 　　“拥有延长寿命的果实的星球。”林顿平静地说，不带任何喜恶地注视杨舒：“确实很令人心动。” 　　杨舒叹一口气：“是。”她有一点沮丧。但时不待她，并非是她的错过。 　　她反问：“难道你们就不心动吗？” 　　对面的两个人异口同声：“不。”林顿面无表情：“我是人工智能。”汉密尔顿略带嘲讽：“我的人生足够精彩。” 　　杨舒就知道，自己是没有办法说动眼前的两个人了。 　　不过，她也并没有多少沮丧。 　　“既然如此，那么我会离开。”一旦下定决心，她就变得异常干脆。林顿点点头：“我们正在稳固虫洞，你可以在这里等待一段时间。” 　　“是。” 　　临走之前，杨舒想起林顿之前说的话，转头问：“这颗星球上有文明？” 　　“是，独一无二的植物文明。”汉密尔顿仿佛在暗示她什么：“说不定，真的有传说中的东西。” 　　杨舒总觉得他的视线中藏着一些东西，回到星舰上，她都一直在回忆两人之间的对话。可惜左思右想，依旧是无果。回过神来，助理小心翼翼地站在旁边，表情担忧。 　　“发生了什么事？” 　　助理迟疑：“星舰上……好多人都下去了。” 　　杨舒细长的眉轻轻一挑：“没有提醒他们吗？”话一出口，她就知道自己说了多余的话，那些人怎么会听劝。 　　疲倦忽然涌上心头，手指插在头发里，丝丝凉意透过来，她说：“既然这样，那就有他们去吧。是生是死，都不要怪别人，都是自己的选择。” 　　听到自己的声音，里面的疲惫让杨舒心惊。 　　她重重地叹一口气：“那个商人古德拜呢？” 　　“他还没有走，但是一直在请求离开。”助理关切地说：“舰长，这里是有文明的，那我们不如去拜访拜访，就当散心？” 　　杨舒轻笑：“这里能有什么好散心的。”虽然这么说着，她依旧点了点头：“那个古德拜，让他走吧。反正，事情到了这一步，也不可能保守秘密了。他以后怎么样，都没所谓。” 　　古德拜得到通知，他的请求被批准了，顿时狂喜涌上心头。他急切地叫上了古美伊，拿着两人不多的行李下了星舰。 　　在下星舰的阶梯上，两人远远地就看到杨舒和她的护卫，顿时放缓脚步。 　　杨舒最终还是没有扛过助理的哀求准备去星球上看看。虽然她并不觉得这样一颗所谓的植物文明星球到底有什么了不起。 　　出门的时候，她居然看到了古德拜，身后跟着他有些柔弱的女儿古美伊，两个人在远处挪动脚步。 　　她忽而生气逗弄的心思，对那边示意一下：“把他们叫过来，一起走吧。” 　　古德拜收到信息，心里头咯噔一下，脸上却已经飞快地堆起笑脸，完美得格外标准：“能和杨舰长一起出门，是我们的荣幸。” 　　杨舒好整以暇地观察他的表情，在他几乎要笑得僵硬的时候，慢条斯理地说：“既然你以前来过这颗星球，那么，是否不吝啬带我参观一下？” 　　古德拜心里头又是一颤，连忙说：“那可是我的荣幸了。”转过脸就表情就垮了一瞬。 　　古美伊担心地握紧他的手，他轻拍她的手臂，脸上的笑容又挂了上来。 　　心里头还在盘算着杨舒该怎么处理，下了星舰就听到远远地有吹口哨的声音传过来：“古德拜！”循声望去，一个尖耳朵的少年正漂浮在半空中，满脸不高兴：“你也太慢了吧，我都等你好久了。” 　　阿什利坐在泡泡中飘过去，随手指了指古德拜身后的人：“都是你的亲属吗？” 　　古德拜还没从对方怎么是从空中飘过来的震惊中回神，就听到身后有人说：“是的。”他侧身一看，杨舒脸上居然是带着笑的。 　　杨舒饶有兴致地盯着飘在空中的尖耳朵少年，脸上的笑容居然看上去很真诚。 　　古德拜抖了一下，也不敢出言反驳，只能对阿什利嘿嘿一笑，希望他能看明白自己的意思。 　　偏偏以前看上去很聪明的阿什利居然毫无反应，只是抱怨：“哎呀，居然有四个人，我带的东西不够啊。”他伸出手，手里面只有三个圆球球：“你们谁跟我一起？” 　　古德拜连忙开口：“我我我，好歹是个男的。”他眯着眼打量阿什利，忍住心中的赞叹，故作不高兴地说：“你太漂亮了，我心里头不安。” 　　阿什利给了他一个没好气的白眼，对他招手：“说得好像我会……”他识趣地住了嘴，没有说出后面的话。 　　杨舒被裹在泡泡中飞上天空，风从耳边吹过去，地面的青草随风簌簌地摇摆，花瓣被风吹得飞起来，她也几乎要随风飞出去。 　　这是种格外新奇的体验。并不是没有感受过高空，也并不是没有居高临下俯瞰过大地，可和这样坐在泡泡中，由一只飞鸟带着前行，又是另一种完全不同的体验。 　　就好像，在童话中生活。 　　她低头看着大地，绿草茵茵，花朵盛开，偶尔可以窥探到清澈的河水。天空一碧如洗，一朵云都看不到。她躺在泡泡中，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地几乎要睡过去。 　　“要加速了，大家做好准备！”旁边的泡泡里，那个叫做阿什利的少年高声提醒。下一刻，飞鸟振翅疾飞，他们就这样在空中向前。 　　地面上的人影变小，她甚至看到从星舰上下去的人，在树丛中渐渐地被遮蔽了身影，消失在视野当中。 　　她移开了视线，看那些人干什么呢？自己选择的路，自己走下去。 　　不如多看看这样令人愉悦的风景，舒缓一下身心。 　　古德拜委委屈屈地和阿什利挤在一个泡泡中，非常小声地说：“你怎么就看不懂我的暗示？那边那两个是这次舰队的舰长！” 　　阿什利没好气地给了他一个白眼：“你觉得我是傻子？这种事，我早就知道了。” 　　“那你还让她一起去营地？”古德拜觉得自己话都说不清楚了。 　　“放心吧，这种事，星主大人早就知道了。”阿什利看着他焦虑的模样，出言安抚他：“艾米丽执政官早就准备好了。要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准备三个泡泡。还不是为了将人带过去，然后提醒你不要露馅。” 　　“这玩意叫泡泡啊。”知道早有安排之后，古德拜心里面总算是放松下来，转头就有了热情去观察四周。 　　“它是怎么飘起来的？” 　　阿什利现在真的想翻白眼了：“不知道，问别人去。” 　　“喂，对功臣态度要好一点啊！” 　　杨舒看着那边泡泡里各自面露不快的两人，忍不住浮现出了笑容。想必说到自己的事情了吧，可惜，自己已经跟上来，可就不是那么容易摆脱的了。 　　她眯着眼看着下方，生出好奇。能够拥有这种技术的文明，真的是其他人想象中那样可以通过文明的碾压来轻易得到胜利的存在吗？ 　　只怕不尽然。 　　于此同时，地面上，也有人生出同样的念头。 　　方澈看着被藤蔓拖走的保镖，惨白着脸拼命向前跑，不敢回头。能量枪早在进入丛林的时候就已经失去作用，现在，一行人已经陷入困境。 　　他开始后悔，自己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作为方家老祖宗宠爱的后辈，难道不该等别人将东西捧到自己面前了，再来说两句话，名正言顺地将功劳纳入自己手下吗？ 　　自己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呢？ 　　可惜，后悔也来不及了。 　　一声惨叫，他身边最后一个保镖的身影也消失在丛林之中。 　　现在，他是一个人了。 第42章 加更 　　方澈在丛林中无助地穿行。不知道是他的错觉, 又或者是他跑错了方向，他只觉得，头顶上的天空越来越暗, 渐渐地不见天日，连眼前的路都快要看不清。 　　他剧烈地喘息, 回头看过去，茫茫草木遮盖了来路。 　　手腕上的光脑还在提醒他注意安全, 但无法连接星网的光脑也无法带给他半点安全感。只要想起保镖们被拖走时的惨叫, 他就难以自抑地战栗, 以至于无法前行，扶住身旁的树, 才能站立。 　　后悔，强烈的后悔席卷全身。 　　早知道, 就该听方泽的话, 跟他一起行动的。那样, 如果出了事, 至少还有一个方泽垫背。 　　靠在树上歇了好一阵，方澈终于有了一点力气。想要活下去的念头如此强烈, 以至于让他鼓起了勇气准备继续走下去。 　　通过光脑分辨着方向, 他准备站起来出发。但这样一个动作，似乎也变得艰难, 身体依旧牢牢地靠在树木上, 不能动弹。 　　他的脸顿时又变得煞白, 一点点地回头看过去，被依靠着的树木上，黏液粘住了防护服，这也是他无法动弹的元凶。 　　方澈现在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丢下防护服, 他不敢，怕有病毒或者虫子，两样东西都能轻易地送他归西；可不脱下防护服，被迫固定在这里，他面临的未来也是肉眼可见。 　　站在那里抖了很久，他咬牙脱下了防护服。 　　丛林中的空气并不特别清新，带着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味，方澈回头看到被树木粘住的防护服，怀着自己也说不好的复杂心情离开。 　　他有一种糟糕的预感，这颗星球也许会让自己吃到以前从未吃过的苦头。 　　艾米丽盯着泡泡中的身影，面沉如水，看到对方身边的保镖一个接一个地消失，唇角才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星主大人还在休息？”看到对方脱下防护服行走在丛林之中，她移开了视线。后面还有更多的事情等着他，就是不知道，他是否能坚持下去了。 　　但是，作为这颗星球的执政官，她该开始工作了。 　　“是。”克莱尔的回答很简短：“一应事项已经安排妥当，林顿等人也会从旁照应，你不必事事询问。” 　　话是这么说……艾米丽无奈地想，但是这种决定一颗星球未来的事情，就这样交给自己，真的可以吗？ 　　自己可从来没有主持过这么重要的事情，甚至连类似的经历都没有过…… 　　可与此同时，她也感受到一种被重视的暖心，仿佛全身都有了力气。 　　“我必须提醒你，那位队长，叫做杨舒的退役军人，如今已经快要到达营地了。”克莱尔的声音惊醒艾米丽，让她不得不给自己鼓气，好去面对接下来的事情。 　　然后，她深深地看一眼那边完全不知道自己正在被观察的方澈，深吸一口气向外走。 　　现在，是她的战场了。 　　杨舒从泡泡中落下来，带着好奇打量四周。 　　这里的一切都让她觉得新奇。 　　不同于人类联盟的风景，不同于人类联盟的生活，不同于人类联盟的人。 　　身旁走过的少女面容美丽得仿佛被刻意调整过，身材纤细，身姿轻盈，留下一串笑声，一眨眼，人就已经消失在层层的藤蔓中间。 　　面前是一条石子铺成的路，路旁与屋子的间隙当中，都开着艳丽的花朵，花瓣在阳光下照耀。与花朵争抢地盘的是藤蔓，在屋顶上和墙面上攀爬。间隔有些稀疏的大树给地面留下斑驳的光影，抬眼才发现，树木的枝桠上，也停留着木屋，藤蔓从门口垂下来，一直落到地上。 　　阿什利对他们招招手：“古德拜你的的屋子没啦，我们去找艾米丽执政官给你分一个新的屋子。” 　　他面向他们几人倒退着走，脸上满是笑意：“古德拜你想要什么样的屋子？” 　　古德拜提着自己简薄的行李正在怀疑人生。这里和离开之前的星球似是而非，仿佛有熟悉的影子，细细看起来，却又是陌生的。 　　他皱着眉打量四周，陡然听到阿什利的话，一下子愣住：“可以选？” 　　“两间房，三间房，或者四间房。”阿什利又给了他一个白眼。 　　杨舒打量着两人的互动，在心中确定，两人之间的熟悉程度，绝对不只是古德拜所说的偶然误入的程度。如此一来，古德拜之前所说的话，可就都值得商榷了。 　　她将这些猜测藏在心中，听到古德拜说三间房之后，眼神闪了闪。 　　阿什利也不说什么，一边闲聊，一边与身旁走过的人打招呼，一边带着他们向前走。 　　“迪莉娅！！！”有人在高声惊叫：“救命啊啊啊啊！我的水又被藤藤抢走啦啊啊啊啊！” 　　清脆的女声带着温柔的笑意在远方响起：“你又做了什么惹到它了？” 　　杨舒顺势看过去，看到藤蔓裹着水壶得意摇摆，在藤蔓下蹦蹦跳跳想要将水壶抢回来的少年轻盈得像风。 　　她盯着那边看了一阵，目光落在走过来的少女身上，不小心与对方的视线相接，于是对她笑一笑，点点头。 　　转过脸来，表情就变得严肃一点。 　　助理不安地上前：“舰长？” 　　“叫我杨舒。”杨舒的声音更低：“等等再说吧。” 　　她跟着阿什利穿过热闹的街道，路上收获来自藤蔓的水果投喂，每一个都清甜可口。 　　就连助理都忍不住吃下许多，走到门口的时候，向杨舒推荐起手中捧着的果子：“这个好甜好好吃哦。” 　　杨舒笑眯眯地接过来，打量着眼前的建筑。 　　少有的不是全植物性建筑，仿佛带着石料的质感，细细看去，又能发现属于植物的纹理，让人摸不清到底是什么材质。 　　如同任何一个屋子一样爬满了藤蔓，果子与花朵混杂在绿叶中间，微风吹过，随风摆动。 　　门口没有任何的防护措施，门就那样大刺刺地开着，仿佛谁都能轻而易举地走进去，从里面带走点什么。 　　杨舒看了看四周，确定自己没有看到任何防护性的东西，她忍不住挑了挑眉。 　　她一点都不相信这里就是表面上显露的那么无害，大约是用了自己无法理解的某种技术。 　　阿什利走到门口，藤蔓就爬过来帮他打开了门，然后竖在半空中，仿佛一只等待夸奖的狗狗。 　　“谢啦，藤藤。” 　　然后，藤蔓才摇摆着回到篱笆上，将自己假装成装饰物。 　　“这棵藤蔓，也叫做藤藤？” 　　阿什利不用回头，也知道问问题的是杨舒：“因为它们都是同一棵藤蔓分出来的。” 　　他转过身去，帮他们推着门：“不知道会把你们分到哪里。最近中央区域的位置已经不太多了。” 　　古德拜有心想问哪里开辟了分营地，尚未问出口，就看到了艾米丽。她正端着茶杯站在窗前，视线落在他们身上。 　　杨舒的心中猛地一惊，这个营地的执政官，居然是一个人类？ 　　她不自觉地开始用估量的目光打量对方，怎么看，都是一个在正常不过的普通人类。 　　是的，她身上甚至没有一点特殊得值得杨舒另眼相看的地方。这样的人，在联盟没有几千万个，总有几百万个。 　　“古德拜？”艾米丽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前方。她是真的惊讶，眼前的人居然是古德拜？ 　　“天呐，你怎么变得这么瘦了。” 　　杨舒挑了挑眉，很好，这个曾经的胖子果然是在撒谎。 　　她察觉到对方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杨舒舰长，你好，我是这个营地暂时的执政官艾米丽。” 　　艾米丽，连名字都平平无奇。 　　杨舒并不奇怪对方为什么会知道自己是谁，如果不知道，她反而要诧异。 　　只是看到旁边带着自己过来的少年微微睁大了眼睛，她的心情依旧不知觉地愉悦许多。 　　“你好，艾米丽女士，我是杨舒。” 　　两人的手指相触，旋即分开。 　　“古德拜，你去找金克丝，她会给你和你身边这位安排地方。这边最近有一些很不错的变化。” 　　古德拜不敢去看杨舒的脸色，闷闷地应一声，带着古美伊往旁边去了。 　　艾米丽对杨舒做个请的手势，露出标准的笑容：“杨舒舰长愿意进来做做吗？” 　　“都走到门口了，掉头离开就太失礼了。”杨舒笑了笑，迈步走了进去。 　　不管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她总会弄清楚的！ 　　只是刚刚坐下，藤蔓刚刚送上热茶，外面就有人敲门。 　　艾米丽做个抱歉的手势，转向来人。 　　那是个虽然看上去很纤细，但是却有很明显肌肉线条的男人——当然，和其他人一样，有尖耳朵。 　　他进门的时候就皱着眉，见到艾米丽直接就开了口：“那艘星舰上的人下来了，他们闯进了种植基地！” 　　最后几个字说出来的时候都带着愤怒，落在杨舒耳中，让她顿时生出不妙的预感。 　　下一刻，她听见来人说：“基地有些地方遭到了破坏，造成了损失。” 　　这时候，杨舒只能期望，那群人没有被捉到现场，至少这样还可以搪塞一二。助理在她身后，脸色已经变得难看。 　　“好在，所有的人都捉住了。” 　　杨舒的脸僵住了。 第43章 这里与联盟，走上了完全…… 　　作为舰队名义上的舰长, 杨舒现在十分肯定，这些话就是说给自己听的。 　　她十分可惜地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茶，明明是好茶, 还想好好感受一下的。但是现在……她叹息着站起来，走到那边去, 对进来汇报的林西轻咳一声：“你好，我是那个舰队的舰长。” 　　林西看看杨舒, 又看看艾米丽, 挑眉：“我好像来得不太凑巧？” 　　艾米丽但笑不语, 杨舒笑道：“不，来得刚刚好。如果不是你的到来, 我还不知道那群人居然敢这样做。在下星舰之前，我已经再三强调, 这颗星球是有自己的秩序的, 不是他们曾经去过的那些资源星。可惜……” 　　她的话语如此诚恳, 仿佛这就是事实。 　　艾米丽笑道：“既然杨舰长已经强调过, 那就是那些人的错，和杨舰长没什么关系。” 　　林西听着两个人在这里打机锋, 心里想, 还好自己及时放弃了所谓的管理岗位，这种事, 可真是太麻烦了。 　　他眨了眨眼, 在两人的对话当中发言：“抱歉, 我只是过来通报这个消息的。那些人现在已经被送到营地了。藤藤暂时在看管着他们。” 　　他诚恳地说：“总共有两百一十二个人。” 　　杨舒的助理在心中盘算了一下，脸色一白，轻轻拉一拉她的衣袖：“舰长。”她压低声音说：“少了两个人。” 　　杨舒不动声色地点头，心念急转, 脸上却依旧是笑微微的。 　　林西终于说完自己的台词，在心中长舒一口气，连忙向两人说再见。走出门，顿觉浑身轻松。 　　不过想到那些刚进入丛林就被藤蔓们抓回来的人，他的脸上浮现出不善的笑容。既然明知道有主还装上去，那么，总该付出点代价，是吧。 　　至于代价是什么，就看艾米丽大人能咬下多少了。 　　他步调轻快地离开，路上碰到格蕾丝正站在一个屋子面前，似乎想要进去，又有些犹豫的样子。 　　对这些友善的朋友，林西就很热情了，当下就上前，热切道：“格蕾丝女士你好，我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吗？” 　　格蕾丝回头看到他的脸，立刻笑容就灿烂几分，热情地握住了他的手臂：“林西先生，你好。我听说这里有一家酒吧，但是我不确定是这里吗？” 　　林西抬头看一眼上方，藤蔓遮盖的招牌上，隐约可以看见几个字。察觉到他的视线，藤蔓慢吞吞地移开，方便他观看。 　　黛西的酒吧，这几个字显露出来。 　　格蕾丝依旧殷切地看着他，林西保持笑容，对她点头：“是的，就是这里。”他有一点困惑，这几个字，难道和星际的通用语有很大的不同吗？ 　　格蕾丝就不好意思地哈哈笑：“啊，不，只是刚才，我看不太清楚。” 　　她一溜烟地走进去，副手在酒吧里面对着她嗤笑：“怎么不直接说是在外面等一个帅哥？” 　　格蕾丝毫不客气地一巴掌拍在对方肩膀上：“我不要面子的吗？”坐下来，这个话题就飞快地跑到脑后:“这里有什么推荐的？” 　　副手的表情立刻就亮了：“这里的果酒一觉，据说还有一些粮食酒，但是因为一些原因现在暂时不对外售卖。”说着，他凑到格蕾丝耳朵边：“不过我已经打听清楚了负责酿酒的是谁，那个人自己也有酿造一些酒，我们可以私下去交换。” 　　格蕾丝顿时给他一个赞赏的眼神：“干的漂亮。” 　　“据说还有一些花瓣酒，不过还没到出窖的时候，要是我们愿意在这边多等一段时时间，也许就能看到了。” 　　这句话让格蕾丝真心实意地感叹起来：“希望这个时间能延长一点。” 　　两个人喝着酒，交换着信息。新来的星舰上的人被捉到的消息早就不是什么秘密，毕竟藤蔓将那些人拖进来的时候，不少人都看到了。 　　“看起来这里还有一些我们不知道的观测手段，所以他们才会第一时间被发现。” 　　“武装力量应该也不错。那些人很明显是带了能量武器的，但是依旧毫无还手之力。” 　　“果然是充满了神秘的植物文明，我分明没有看到什么我能理解的机器。”格蕾丝一边大声地对吧台背后的人称赞手中的这杯果酒，询问这种金黄色的酒液是用什么酿造出来的，转过头就低声对副手感叹起来。 　　副手看着她这幅在两张面孔之间切换自如的表现，习以为常地点头：“毕竟是不同于现代人类联盟发展方向的文明，有这样的表现，也不为过。” 　　“否则，怎么会得到那么大的支持。” 　　格蕾丝轻笑，对最后一句话不置可否。眯着眼将杯中酒喝完，她才说：“最初建立联盟的那些人，大概没想过后来会有星主出现。他们想着的是千秋万代，将联盟纳入自己的掌控当中。他们不会想到，不过短短几十年，事情就发生了变化。” 　　副手困惑：“你在说什么？” 　　格蕾丝摇摇头：“没什么。”她招手对吧台后的人大声说：“再来一杯！” 　　端起酒杯，摇晃的酒液遮住她的表情。也许，这就是那个契机？ 　　最初的贵族们在这颗小星球上吃了亏，会有什么样的表现？真令人好奇啊。 　　杨舒走出房间，一颗心已经落到谷底。她毫无疑问地在谈判中占据了下风，被抓的人中有不少在家族中颇有能量，就算是她也不得不做出让步。 　　但现在更让她心焦的是那两个尚未被发现的方家人。 　　方泽是方家下一代的中流砥柱，方澈隐约有风声是方家老头子最宠爱的小辈。 　　这两个人无论哪个在自己这里出了事，留给自己的都会是一地鸡毛。 　　她急匆匆地向外走，门口和人擦肩而过。那人盯着她的背影，忽然扬声叫：“喂，前面的两位。” 　　助理下意识回头，那人笑眯眯地对他们招手：“我看你们神色匆匆，需要帮忙吗？” 　　他的笑容看上去有些可恶：“营地距离星舰停泊的地方，位置可不近哦。” 　　乔瑟斯将自己裹在泡泡当中，看着旁边面沉如水的杨舒和她的助理，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笑：“准备出发了。” 　　助理呐呐说谢谢，再次感受这种飞上天空的感觉。 　　虽然速度比起飞船和飞行器还差得远，但比起人力还是要快得多了。 　　“看起来，你很不高兴啊，杨舰长。”不知道是不是助理的错觉，这个自称乔瑟斯的男人，最后三个字有种阴阳怪气的感觉。 　　杨舒确定自己不认识乔瑟斯，也根本就无从察觉，对方身上那种隐隐的敌意从何而来。 　　她此时有些心乱，直截了当地问：“我们曾经认识？” 　　乔瑟斯心中一颤，几乎要以为她想起了自己。但是怎么可能，自己这种小人物…… 　　他的笑容不自觉地暗淡：“杨舰长怎么会认识我这种小人物。”他在泡泡里欠了欠身：“在下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物罢了。” 　　助理紧皱着眉，盯着乔瑟斯眸光闪烁。这人说话阴阳怪气的，难道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但是奇怪的是，她还真觉得这人有些眼熟。 　　正在回想，忽然听到杨舒说：“我记起来了。你是乔瑟斯·玛奇，曾经第一军校的天才。” 　　助理脱口而出：“那个叛逃的天才！” 　　乔瑟斯大笑起来：“叛逃？我放着光明前程不要，选择叛逃。”但只说了这一句，就再也没有分辨的意思，直接转过头：“我送你回星舰去。今天这件事，其实对杨舰长来说也是一个机遇。” 　　他垂下眼眸：“杨舰长当年曾经在军部也是风云人物，如今忽然变成舰长，想必身上发生了一些事情。我觉得，多半是受伤？看舰长行动迅速，肢体无损，想必是精神力受损。” 　　他的唇角忽然就往上翘了翘：“既然如此，杨舰长就应该多留一段时间。”他转过脸，夕阳落在脸上，半明半暗之间，看不清他的表情。 　　“古德拜所说的，可不是随口说的。” 　　杨舒回到星舰上，依旧在想着乔瑟斯所说的话。他言辞当中的暗示，是指这里有可以恢复自己精神力的东西？ 　　这怎么可能！ 　　一旦关系到自身，杨舒也很难镇定。在指挥室里平静了好一会儿心绪，她才询问助理：“找到方家两个人的下落了吗？” 　　助理此时也严肃起来，将一份投影在空中的记录推到杨舒面前：“方泽先生在出门十分钟之后就返回，目前正在星舰上。但方澈先生是与保镖团一同出发的，现在保镖团都在那边的营地，方澈先生依旧下落不明。” 　　“我已经通知方泽先生此事，他正在外面等待见您。” 　　杨舒深吸一口气：“请他进来吧。” 　　方泽走出指挥室的时候，脸上兀自带着几分凝重。不管是杨舒所说的那个难以想象的营地，又或者是失踪的方澈，都足够让他沉思。 　　虽然想现在就出门去寻找方澈，但是很遗憾，对方离开之前带走了所有的行动人员，现在孤家寡人的方泽有心无力。 　　一直等到入夜，被营地带走的人才被全部送回来。 　　不管是谁，看上去都有几分灰头土脸。从杨舒口中知道她代替自己等人到底答应了什么条件，几个领头人的表情都不太好看。只是她也是为了自己等人的安全，就算心里面有想法，他们也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了。 　　知道方澈至今没有找到，不少人脸上有淡淡的幸灾乐祸，但领头之人的表情都是凝重。 　　“虽然我们是被捉住了，但是对方的手段很温和，并没有对我们造成什么伤害。可这并不代表对方没有这样的能力。这颗星球的危险性远超我们的想象，如果不及时找回来……”说话的人表情严肃地摇了摇头。 　　方泽的心往下一沉：“能否请他们帮忙寻找？” 　　杨舒抬眼，她的眼睛在灯光下闪着奇异的光：“我在回来之前已经请他们帮忙，他们也答应了。只是到现在还没有消息通知我。” 　　方泽面无表情地点头：“谢谢杨舰长。” 　　“我不建议你现在出发去寻找。”杨舒平静地说：“这颗星球我们完全不了解，甚至我们不明白，能量枪为什么会失效，防护衣为什么会失去作用。这种条件下，你去寻找，只是多送一个人走。” 　　“也许我应该去他们的营地。”方泽说：“方澈的光脑带有定位功能，我这边可以在一定范围内查看他的大概位置。比较方便配合他们搜寻。” 　　杨舒毫不犹豫地说：“我和你一起去。” 　　她说完自己都在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好在脸上崩得住，没人发现她愣了一下。 　　方泽眯起眼：“既然如此，那就多谢杨舰长了。” 　　保镖开车，方泽、杨舒和杨舒的助理，四人一同往营地的方向而去。 　　路上，方泽忽然说：“杨舰长已经去过他们的营地了。”他的话语很是肯定，明明没有见过，却十分笃定这就是事实。 　　“是。这个文明……”杨舒停了停：“非常不同寻常。” 　　“也许会对联盟的局势造成很大的冲击。” 　　方泽的脸上终于有了一点动容。 　　几人在黑夜中一路前行，四周大片的黑暗仿佛随风涌动，也不知道开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点点光芒。 　　走到近前，才发现那是发光的果实，橘黄的灯光温暖地落下来，照亮面前一小块地方。 　　越向前走，这些果实就越多，渐渐地连成一片，驱散了黑暗。 　　方泽想，他大概明白杨舒的意思了。 　　这里与联盟，走上了完全不同的道路。 第44章 丛林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沿着这条路向前, 黑暗中的光芒随风摆动，一点一点，落在杨舒的眼中, 仿佛星光降落地面。 　　焦躁不安的心情忽然舒缓，她生出一点隐秘的希望, 也许，这里真的是希望之地。 　　现在, 他们正在驶向希望。 　　何夏从睡梦中醒过来, 仿佛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 让她不得不从沉眠中醒来。 　　只是短暂的迷蒙，她就意识到, 唤醒自己的是什么了。 　　是作为人类的何夏最后的仇恨。 　　这颗星球在告诉她，方澈现在就在星球上。 　　何夏从床上下来, 一只眼睛中出现方澈在丛林中惊慌失措穿行的模样, 衣衫散乱, 脸色苍白, 身上还有不明显的小伤口。 　　密林中有什么在黑暗中穿行，留下悉悉索索的声音, 让他的表情更显惊慌, 向前进的时候，也忍不住回头去查看。 　　何夏挑眉, 没想到自己居然能在这里看到方澈。原本她以为, 要等到自己的能力发展到某一个程度, 能够有忠心耿耿的手下之后，才能派人到主星去进行自己的复仇。 　　看着对方又跌了一个跟头，何夏似乎听到丛林的低语。它们在低声问她，要现在将他解决了吗？ 　　当然, 不。 　　她向前一步，身影从房间内消失，出现在丛林当中。 　　当她出现在这里，整个丛林都似乎在欢呼，变得更加活跃起来。 　　对方澈而言，就在那一瞬间，他感受到极大的危险，似乎四面八方都有什么盯着自己，虎视眈眈。 　　他顿时腿软，踉跄一下，跌坐在层层叠叠的落叶上，手脚并用地向前，想要逃离这个让他不安的地方。 　　但是，腿上仿佛被什么捆住，让他无法前行。 　　战战兢兢回头，就看见不知道何处而来的藤蔓已经缠住了他的小腿，正在逐渐向上攀升。 　　被……被抓住了！ 　　方澈脑海中只剩下这句话，保镖们被拖走的场景在脑海中出现，他已经不知觉地联想出他们被带走之后的场景。每一个场景如果要给别人看，最好都带上重重的马赛克。 　　但是出乎他的意料，那些藤蔓在捆住他之后，并没有如同之前一样，将他毫不客气地拖走。而是继续向上，将他捆成了一个粽子，牢牢地将他控制在原地。 　　他甚至觉得，这些藤蔓在捆住他之后，甚至有点儿高兴。 　　这种念头来的奇怪，却挥之不去，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在长久的追逃当中吸入了什么奇怪的气体，产生了幻觉。 　　甚至于，幻觉到，眼前有一个人正慢慢地从空中落下来。 　　这怎么可能，世界上怎么有人能肉身从空中落下来？就算是联盟能力最强大的精神力者，也不可能做到。 　　闭了闭眼，方澈清楚地看到，从空中落下来的少女真在向自己走过来。 　　很奇怪，他好像看到那些杂草在给她让路，脚步落下去，草叶自觉地弯下腰，让自己落在她的脚下，枝条转动身躯，让自己落在她的身侧。 　　果然是幻觉，方澈想，但是自己的幻觉居然是一个少女，果然不愧是我。 　　他正要嘲笑自己，就听到有人问：“你忏悔吗？” 　　忏悔？ 　　我有什么可以忏悔的，方澈下意识地想，我又没有做错什么。 　　“原来如此，根本就不觉得自己有错吗？既然如此，那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什么？ 　　还来不及思考，剧烈的疼痛就传过来，仿佛灵魂被放在飓风中搅碎一样令人难以忍受。 　　他疯狂地叫起来，用尽自己最大的力气，似乎这样就能让自己的痛苦略微减轻一点。但这毫无疑问是错觉，痛苦不会消失，只会如影随形。 　　何夏后退半步，注视着面前的方澈，露出微微的笑意。 　　自己曾经感受过的痛苦，罪魁祸首应该也感受一下才好。哦，对了，忘了还有艾米丽。她歪头想了想，决定自己就擅作主张了。 　　身体被撕裂的痛苦，被人抛弃的痛楚，还有死亡逐渐逼近的窒息…… 　　她的唇角微微地翘了翘，感觉想要让对方同时感受到这些苦楚，还有点考验自己的能力。不过没关系，自己一定可以做到的。 　　正在想要如何炮制对方，手臂就被藤蔓轻轻拍了拍。侧身就看到对方正立在自己旁边，对上自己的视线之后，顿时精神许多，再次轻拍她的手臂。 　　何夏的表情渐渐恍然：“原来是这样吗？好的，我知道了。不用担心，很快就可以的。” 　　她露出一个并不阳光灿烂的笑容，视线轻飘飘地落在方澈身上，以对方痛苦的哀嚎为背景，手中的种子迅速地发芽，长出细细的枝叶，探入方澈身上。 　　“这样就好了。”何夏对自己说，最后看一眼，身影消失，重新出现在房间里。 　　门外克莱尔敲响门：“星主大人，我可以进来吗？” 　　“请进。” 　　“来自主星的星舰队队长，杨舒女士向艾米丽女士提出了一个请求，她希望能在这颗星球进行短期的留居。” 　　克莱尔淡然的脸上露出一抹轻笑：“她会成为第一个试验品吗？” 　　“如果她愿意，”何夏略微笑了笑：“我们会给予她选择的。” 　　“选择接受，或者就这样放弃回去。” 　　杨舒坐在会科室里，屋子里暖烘烘的，让她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这间屋子的墙壁上依旧有藤蔓，但并没有花朵，只有果实。角落里不知道是什么植物，红彤彤的很是醒目。 　　也许是晚上，没有热茶，只有一杯不知道是什么的果汁摆在面前，杯子是半透明的，捏在手里有些微凉。 　　坐在对面的艾米丽已经换了衣服，微微反光，看上去却是绒面的感觉，感觉是从未见过的材质。 　　“我们已经按照新的方位去搜寻了，还请你们耐心等待。” 　　方泽低下头：“是，感谢您们的帮助。”他的视线隐蔽地打量屋子的每一个角落，内心深处已经开始在飞快评估，这些东西如果拿到联盟，能有多少利润。 　　最后，视线落到艾米丽身上，方泽莫名地觉得，对方似乎有点眼熟。 　　应该是在什么地方看到过。但是，到底是什么地方？ 　　方泽想不起来，但他觉得，这点非常重要，以至于他对杨舒与艾米丽之间的谈话都没有太在意，专注地搜索自己的记忆。 　　“这件事，我也无法做主，我会尽快传达给能决定这件事的人，尽快给予回复。”一个不留神，身旁的对话似乎已经进行到了无法理解的阶段。 　　杨舒脸上的笑容很是灿烂，让方泽生出一种不妙的预感。好像到了这颗星球之后，所有的一切都不在掌握当中。 　　内心的烦躁升腾起来，让他不自觉地脱口而出：“现在有什么进展吗？” 　　叫做金克丝的人工是智能上前，推推眼镜：“目前已经搜索区域暂未发现，尚未搜索区域大约需要二十一分钟。” 　　方泽正要说话，金克丝忽然一停：“在南方丛林中检测到生命体征，正在确认身份。”一句话顿时就让方泽的眼睛发亮，那种烦躁的感觉被振奋的心情取代。 　　下一刻，他如愿以偿听到自己想听的话语：“身份确认成功，与资料信息一致，暂时确定为方澈先生。” 　　“搜索藤蔓正在返回，预计将在十分钟之后会将目标送出丛林，搜索人员已经前往。检测到目标有受伤，将在第一时间实施救治。” 　　方泽一个激灵，下意识地说：“不必了，我们自己会实施救治。” 　　他站起来就想跑出去，又看一眼杨舒。后者对他笑笑，做个请便的手势：“请自便。”转头就艾米丽笑得温柔：“不知道我能否在营地借宿一晚？” 　　“当然。” 　　方泽带着自己也说不清的心情冲出门，很快就被担忧占据了全部的心神，甚至忘记了去想，艾米丽这个名字与这张脸，到底是在什么地方见到过。 　　他很快就接到了方澈。对方此时正闭着眼，陷入昏迷当中。外表看上去有一些擦伤，除此之外倒没有什么大的损伤。 　　方泽顿时松一口气，一面指挥保镖将方澈送到车上，开车返回星舰，一面思考，等方澈醒过来之后，要怎么教训他，让他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他越是想，越是觉得沉重，方澈如果那么容易接受教训，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 　　但他怎么都没想到，被仪器判定为身体一切正常的方澈，居然一睡就是好几天，以至于时空虫洞终于稳定下来，接下来就要固定出入口的消息传来，都没有醒过来。 　　他重新开始焦心起来。如果方澈在这个时候出了事……心情似乎一下就变得沉重了。 　　沉浸在愁绪当中的方泽错过了杨舒移交舰长的时刻。所以，他也就不知道，当时所有人的表情都异常地好看，甚至有人激烈地认为杨舒疯了。 　　议论纷纷的时候，他才知道，杨舒决定在这颗星球暂居一段时间。 　　有人轻蔑地表示：“她也算是有自知之明。自己的精神力受损，回去了以后也不可能重新进入中枢。在这里留下来，安安分分过自己的日子，说不定还能凭借家族的怜惜得一点资源。”仿佛一道光芒闪过，方泽一下子就想到了方澈的现状。 　　他顾不得与其他人多交流什么，急急地回去重新扫描方澈的情况。这次，他加上了精神力模块。 　　焦虑的等待之后，结果终于在屏幕上闪现出来。他直接看向结论，下一刻，表情就变得惨白。 　　“精神力处于暴动状态。” 　　方泽重重地锤在了墙面上。丛林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45章 人类 　　丛林里发生了什么, 暂时不得而知。但知道了方澈身上的状况之后，医疗组终于做出了针对性的措施。短短一个下午，方澈就睁开了双眼。 　　可惜的是, 就算是他自己，也说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因为醒过来的方澈根本就无法交流。他睁着一双眼, 眼中还能看到残留的痛苦与惊惧，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方泽从医疗组口中知道这样的消息, 心中纷乱异常。他有些想找点什么发泄下, 手指动了动, 最后还是放下去，又是那个看上去一本正经一丝不苟的负责人。 　　快步走进医疗间, 苍白的灯光落在方澈脸上，越发显得他面惨白。 　　他睁开眼, 那双眼中还残留着难以言说的恐惧。视线对上方泽, 顿时就变得激动, 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叙说, 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只能动一动手臂，手指如同鸡爪一样张着, 根本就无法操控。 　　方泽低下头, 面沉如水：“你有什么想说的？先好好休息，等你的身体养好一点再说。” 　　不知道为什么, 看到这样的方澈, 他心中的烦躁反而渐渐地平静下来, 甚至生出高高在上的俯视感。将这种感觉归咎于方澈平时的不讨喜，他说：“这颗星球附近的时空虫洞通道正在搭建，从时间上来看，等时空虫洞搭建完毕我们回到主星反而会快一些, 所以，我们要暂时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 　　“这颗星球的水果和蔬菜相当不错，我已经找到人购进了一批，让他们做给你吃。你要好好养病，早一点好起来。” 　　方澈在心中呐喊，拼命地想说不要留下来。但他内心的激动只能让他的手抖得更加厉害，并没有让他多说一个字出来。 　　方泽并不能感受到他内心汹涌的情绪，慢条斯理地对他说起这颗星球上的事情：“……环境比得上旅游星。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提交申请去原住民居住的营地，那里的房间没有使用任何石材和特殊材料，完全取材于现有的植物……” 　　方澈的表情更加惊惶，可惜方泽在他面前并不是一个心细如发的人，反而详细说起那边的各种奇妙景色，最后仿佛是自语般地感叹：“这次的舰队队长杨舒也申请了留下来，对了，他们的执政官居然是一个人类，叫做艾米丽。不知道她是怎么坐到这个位置的 。” 　　话音未落，连接在方澈身体上的仪器忽然发出尖叫，以至于遮盖住了那边光脑好不容易突破混乱的脑波读取出来的几个字“艾米丽”。 　　医疗组急急忙忙地冲进来，开始安抚方澈的精神状况。方泽被排除在旁边，想着自己方才说的话，微微地皱眉。 　　自己刚刚说了什么，让他有这么大的反应？ 　　这个问题很快就有人也问了出来，方澈干脆调取了监控记录让对方自己看，自己却不想在这里留下去了。 　　快步走到星舰上的酒吧，有人正在那里聊天。半明半暗的灯光中，从外面走进来的方澈吸引大多数人的视线。 　　有人抬手对他招招手：“哟，方泽，过来喝两杯吗？” 　　有些烦乱的方泽干脆就坐了过去，低头看到对方酒杯中的酒液，清澈见底的金色液体看上去格外醒目。灯光落在上面，透过酒杯在桌子上留下一个光斑。 　　“这个酒……” 　　对方得意地举起酒杯：“看上去不错吧？是这颗星球上的特产，我从戴维德星的人手上搞过来的。” 　　“听说这东西在他们那边的酒吧里还有不少种类，我还真的挺想去看看的。就是不知道怎么入手。” 　　方泽心中一动：“那个商人古德拜，也许可以利用一下。” 　　对方的眼睛顿时一亮：“说得不错。” 　　“对了，听说那边的人在布设网络，说不定什么时候，我们就能链接星网了。你那个兄弟的事，你可得上点心。” 　　方泽垂下了眼帘，遮住了心中所有的盘算：“谢谢，我明白。” 　　两人无声地举起酒杯碰一下，又沉默下来。 　　方泽是被医疗组的通讯叫回去的，对方似乎在监控记录中发现了了不起的东西，言语当中都透着急迫。 　　方泽一进门，对方就迫不及待地说：“方先生，你看这段。”对方操作一下，将记录调整到仪器开始尖叫前，然后开始操作，将仪器的叫声屏蔽下去。 　　最后，就只剩下脑波读取仪的声音，最开始是纷乱不堪的杂音，最后那一刻，“艾米丽”三个字清晰可闻。 　　方泽的眉尖一下子紧蹙：“艾米丽，和方澈有什么关系？” 　　医疗组的人一脸茫然，反而是身后的保镖团中，有人开口：“方先生，有一件事……” 　　“说！” 　　“方澈先生当初被星主委员会的那些人调查了很久，那次的事件当中，消失了两个人，其中一个就叫做艾米丽，是联盟政府的一个工作人员。” 　　方泽终于想了起来，这份案卷他曾经也翻看过，只是并未放在心上。 　　一个在时空虫洞中消失的人，谁都不会以为还能活着出现在人前，因此，也就不必多在意。但是现在……这个艾米丽，就是那个艾米丽吗？ 　　古德拜接到了来自星舰的消息，有人想从营地弄一批酒。 　　这个生意，自然可以做，他欢欢喜喜地应了下来，就开始与艾米丽联系，开始准备东西。 　　刚到办公区，他却看到了一个已经有些时候没有见过的身影，顿时加快脚步，快步赶上去多说两句话：“何夏星主大人！” 　　何夏回过头，看到瘦下来的古德拜，皮肤还有些皱巴巴的，但整体的轮廓已经出来了。 　　“这么看顺眼很多嘛，古德拜。” 　　后者不好意思底下笑笑：“只有我一个胖子，感觉太显眼了哈哈哈，所以努力减了减肥。” 　　他殷切地上前跟在何夏身边：“星主大人今天看上去格外光芒万丈啊。” 　　何夏似笑非笑地看他：“有什么事直接说吧。” 　　古德拜就不好意思地搓搓手：“嘿嘿嘿，那我就说了。这次我攒了点积分，我想问问……基因改造什么的，我这种能做吗？” 　　他画了个圈，示意自己的耳朵和手指头：“是不是针对他们的基因进行的调配？” 　　何夏好奇：“你也想，变成那副样子？”她随手指了指从旁边路过的罗利，后者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身旁路过的人是谁，安抚着被抱在怀中的花朵就过去了。 　　古德拜的脸颊微红：“这不是，我也想变年轻一点嘛……” 　　“这样可就彻底打上这颗星球的烙印了。” 　　伴随何夏的话语，古德拜的表情终于变得严肃：“我早就是这颗星球的人了。”严肃不过半句，又露出了惯常的笑脸：“星主大人你可不能区别对待啊。” 　　他的话让何夏心中触动：“既然你这么说了，那自然不会。至于基因改造的事……”她笑眯眯地看向古德拜，在后者陡然汗毛倒竖的时候，说：“你愿意做个小白鼠吗？” 　　何夏留下了这样的选择就离开了，反倒是让古德拜苦恼起来。他想要融入这颗星球，可小白鼠这种事……还是挺让人害怕的。如果不成功，自己会变得奇形怪状吗？ 　　古德拜对此犹豫不决。 　　好在他的职业素养还在，就算是心里面有事，也认认真真地将事情都交代清楚了。 　　再次联系星舰上想要买酒的人，对方却提出一个请求：“我们能去原住民的营地参观参观吗？” 　　既然已经不可能通过劫掠和偷盗来实现自己的目的，那总要想办法得到一点利益。这种情况下，交好似乎就成了唯一的选项。 　　古德拜是知道何夏的打算的，稍微假装了一阵，就答应下来：“营地里有些地方连我都没摸清楚，还是有点危险的。” 　　对方显然对他的警告并不放在心上：“放心放心，我们理解的。” 　　到了日子，对方就带着人过来了。 　　古德拜出门去接他们，一路就听到那群人在身后惊叹，让他的心情都变得愉快起来。 　　脑海中情不自禁地想，没想到自己也有让主星来的人大加赞叹的时候。旋即又醒悟过来，自己没有什么可得意的，了不起的其实是星主和那些原住民。 　　这么一想，顿时又沉稳许多。 　　进入营地之后，就有人过来接待。苏乐的尖耳朵让来人的双眼微微放光，打量的视线让苏乐生出淡淡的不喜。但他依旧露出笑脸，对来人们点点头：“你们好，我是接待你们的人，苏乐。欢迎来到我们的营地。” 　　方泽混在这群人当中，不动声色地观察四周。 　　他脸上做了改装，和以前的样子完全不一样，就连身材都显得胖了一些。 　　上一次是夜里，许多东西浮光掠影，如今仔细观察，越看就越是心惊。说是植物文明，但这些植物太有灵性，根本就不能当做单纯的植物来看。 　　就好像…… 　　这些尖耳朵的原住民是领导者，而那些植物是被领导者。两个阶层组合起来，才是一整个社会。 　　这样的社会结构，让他想起了当初的戴维德星。如果没有人类联盟的干涉，也许戴维德星最后也会变成人工智能通过机械们治理星球，人类生活在其中，作为零星的点缀。 　　现在人工智能们虽然成功融入了人类联盟，但是…… 　　他深吸一口气，将这些心思都暂时放到一边。今天过来的目的可不是为了这个。 　　混在人群当中，方泽身上的记录仪帮他记录着观察到的一切信息。但他没有发现，从他进入营地开始，遍布整个营地的花朵中，很多就微微变换了方向，将花瓣对着他。 　　藤蔓穿过人群，在方泽身上拍一拍，将水果递到他手中。同时被递了水果的其他人惊呼感叹，让被吓了一跳的方泽显得并不那么显眼起来。 　　只有方泽自己知道，低头的瞬间，他心中是如何的惊诧。 　　那些送到自己手上的水果，分明是自己上次过来时多吃了两口的水果。他在心中苦笑，这是否说明，自己这些外在的伪装，其实根本就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过来参观的队伍依旧在惊叹，方泽混在其中，却觉得一片寒凉。阳光明明灿烂耀眼，却没有分给他一点温度。 　　一片热闹当中，他悄悄地从队伍中走出来，站到一面墙壁前，对上墙上的藤蔓。 　　不知道是否是自己的错觉，那些藤蔓悄悄地换了换位置，似乎并不习惯他的注视。 　　不，这不是错觉，方泽心中的猜测终于落到实处，顿时笑容都有点勉强。他抬手，有些傻乎乎地对着墙壁说：“你好，我是方泽。” 　　藤蔓不为所动，方泽继续说：“我能和你们谈一谈吗？关于方澈在这颗星球上发生的事。” 　　下一刻，一根枝条从他背后伸出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何夏是被戴维德的通讯叫醒的。她十分迷茫地睁开眼，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戴维德似乎很高兴，挤眉弄眼的，眉毛都要飞出去：“小何夏，我拦截到了一条信息。那个叫做方澈的小家伙跑到你的星球上去了，然后你动手了？” 　　得到肯定的回答，戴维德哈哈地笑：“干得好！”下一秒就收敛了表情，严肃地说：“既然这样，那你要当心联盟里那些老头子们拿这件事说事，当心他们将你的星球归为危险星球，禁止联盟与你往来。不过也不用太担心，还有我们呢。” 　　何夏闻言，顿时露出了一个略显得意的笑容。 　　戴维德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里面有什么事，十分感兴趣地追问：“你看起来胸有成竹，说来听听？” 　　“我准备治好一个人的精神力受损。” 　　然后，她就看到，戴维德一愣。下一刻，他迅速地变得眉飞色舞，整个人都透露着肉眼可见的愉悦气息：“原来你早有打算。不错，精神力受损，可是联盟这么多年来都无法解决的大问题。只要你能证明你真的能解决这个问题，军部那群人，绝对会不顾一切地保护你的。” 　　他的表情变得严肃，声音也变得温柔：“何夏，别担心，人类联盟虽然有许多值得诟病的地方，但是还是有些人是为了整体人类的利益而奋斗的。不要管那些老头子，不要因为他们，就对人类失去信心。” 　　“他们不过是人类前进历史上的绊脚石，最终一定会灰飞烟灭的。” 　　他的话语如此真心实意，仿佛不仅是要说服何夏，更是他一直以来坚持的真理。 　　就算现在是星主，他曾经也是人类。 第46章 海登 　　何夏与戴维德说了再见, 就听克莱尔说，星网可以接通了。 　　“所有的硬件软件都已经测试完成，就等您下令开通。” 　　事到临头, 何夏反而犹豫起来。她的手指摩挲着，坐在窗前。阳光灿烂, 枝叶被照得发亮，小精灵从窗前飞过, 欢快的样子让何夏也不觉露出笑脸。 　　“开通吧。”她下定了决心。 　　接到信息的林顿将消息告知汉密尔顿, 两人的视线同时落在旁边的金克丝身上。后者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已经接受到相关信息, 正在开通中。” 　　不过片刻，她就已经表示, 星网已经开通完毕，这颗星球正式在星网上线：“消息已经向本星球持有连接器的人通报, 正在测试接入状态。” 　　林顿看着金克丝, 闭着眼的她看上去并没有连接任何仪器, 但毫无疑问, 她却正在掌管整个星球的网络权限。 　　可他甚至没有在信号中找到一丝一毫的痕迹。 　　对方是如何做到的，这大概就是这颗星球独有的秘密了。明明还是新生的人工智能, 在戴维德星大概还在学习, 但是在这里，却已经走上了完全不同的道路, 开始工作。 　　林顿也说不清, 这对一个人工智能来说, 到底是好事，又或者是坏事。 　　金克丝睁开眼：“测试完成，测试结果优秀，与星网的连接正式接通。” 　　汉密尔顿立刻就笑起来：“那就好, 我们的工作完成了？” 　　林顿点头：“是，完成了。” 　　“那就太好了！”汉密尔顿大笑：“剩下的时间，就可以放肆地喝酒和玩了！对了，我手下人做了个小游戏，要不要来玩一玩？” 　　他将手搭在林顿的肩膀上，被后者毫不留情地推开了：“当然不。” 　　“咦，小气。”汉密尔顿立刻吐槽，嬉皮笑脸地和金克丝告辞：“再见金克丝，有时间的话，欢迎找我聊天。” 　　两个人都离开之后，金克丝才开始感受起这种新奇的体验。她毫不意外地碰到了克莱尔，后者释放的触角与星网上其他的信号截然不同，有种独特的味道。 　　她想，大概自己在其他人工智能眼中也是这样？ 　　她忽然就生出更多的兴致来，对那个未知的人类联盟。从这颗星球逃亡之后又这么多年，又有了各位星主们的加入，这个联盟，应该已经是毫无疑问的庞然大物。 　　那么，又会给这颗星球带来什么？ 　　正在这么想的时候，第一条通过星网发送出去的信息被她捕捉到了。来自一个不知名的账号，发送对象隐藏在庞大的网络当中，暂时也不可知。 　　但是信息本身，却被看得清清楚楚。 　　“这颗星球的武装力量与联盟的发展方向大不相同，原定计划不可继续。” 　　哦豁，金克丝想，看，这不就钓到了一条鱼。 　　发出消息的人很快就被定位了位置，再通过藤蔓与花朵的信息反馈，本身的身份也就一目了然了。 　　杨舒的助理，那个看上去有点呆呆的，对杨舒很是忠心耿耿的小姑娘。 　　知道这件事，金克丝也不敢瞒着，很快就告诉了何夏。 　　后者接到信息，居然一点也不意外：“由他们去吧。除非出动歼星炮，否则……” 　　她的笑容带着有点黑气，克莱尔看在眼中，记在心中。看起来，星主大人是真的有点生气。 　　星网被接通的消息带来了很大的变化，尤其是前来攫取资源的星舰上。不少人都收到了来自家族的命令，就算不可为，也一定要将之前那个传言探听清楚，这颗星球，是否真的拥有能够增加寿命的好东西。 　　留在这里的人苦笑，这颗星球的危险性实在是……让他们去探听这种事，有些为难他们。 　　可是，那又如何，被家族豢养，总要给家族做出贡献。 　　于是，这些时候，出门照看植物的人就发现，路上遇到人的机会增多了许多。 　　阿什利最近的工作是照看一种果树，这种果树和平时所见的果树据说有不同的功效，可以帮助幼儿更好更健康地成长。 　　虽然阿什利现在也不知道还没有一个幼儿的地方现在就开始种果树是不是太早，但他依旧很尽心尽力。 　　至少从之前林顿他们送过来的资料来看，联盟的人类对幼崽的养育是十分关注的。 　　果树成长了，至少也能给星球换来一点人类联盟的金钱，方便星球与其他星球进行物资的交换。 　　他哼着歌走出了营地，还没有召唤来自己的小伙伴，让对方牵着自己去种植的地方，就有人从旁边走了出来。 　　“你好。”对方很是客气的样子，阿什利想到之前金克丝发下的注意事项，也露出了一点笑容：“你好。” 　　海登是跟着星舰过来的人之一。作为联盟卡奇家族的成员，他自然也接到了来自家族的命令。 　　与一些满脑子都是偷与抢的家伙们不同，他觉得延长寿命这种事，不管在什么地方，应该都是很重要的，不可能就这么大刺刺地放在外面，更不可能简单地到手。 　　所以，他选择先认识一个原住民，然后从原住民那里获取消息。如果能骗到一个原住民帮自己动手取过来，那就更好了。 　　这个地方的原住民倒是好认得很，每一个都长着尖尖的耳朵不说，还都漂亮得不像话。更重要的，是每一个看上去都很年轻，青春得让人心生嫉妒。 　　海登选择的，就是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一个少年。 　　他在营地外面等了两天，才选择了机会上去搭话。好在对方看上去也很活泼，他抛出什么话题，对方都跟着接，这让海登的信心更加十足起来。 　　“是去种植果树吗？”海登脸上露出向往的表情：“抱歉，可能有一点冒昧，但是我能一起去看看吗？”他举起一只手表示自己的决心：“我一定会小心谨慎，绝对不会打扰你工作，也绝对不会对种植区造成什么损伤的。” 　　阿什利挑了挑眉：“你想去吗？稍微有点远哦。”他摸了摸自己口袋，露出一点肉疼的表情：“那就一起去吧。” 　　海登正要说出口的话被吞了回去，看着对方中口袋里掏出来的果实，雀跃地说：“阿什利你可真是个好人。” 　　被这样捧了一句的少年就爽朗地笑了起来：“是吗？那可真是太好了。” 　　坐在泡泡上，被前方的小精灵牵着绳子漂浮在空中对海登来说毫无疑问是很新奇的体验。 　　他已经开始下意识地盘算，这种东西如果肯出口到人类联盟，会对人类联盟的代步市场产生多么大的冲击。 　　对长途旅行而言，这种东西也许并不那么实用，可对短途来说，这东西可就太拉风了。 　　更适合的是长时间短距离的旅游或游玩，比任何工具都适宜。 　　如果不是头上有一定要探查清楚的命令，海登都想从阿什利这里获得一批这样的泡泡，到人类联盟去贩卖了。 　　利润一定超出想象。 　　这样的念头在脑海中转了又转，以至于在他不经意的时候，就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通过随身光脑判断了一下距离，已经距离营地很有点远了。 　　这么远的地方种植的东西……海登并不怎么报希望。 　　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分割线，眼前就出现了一大片树木。浅金色的树叶在阳光下反射光芒，一大片凑在一起，分外吸引眼球。 　　海登站在外围不远的地方，忍不住用随身光脑拍摄一段画面保存下来。 　　阿什利好奇地看着他：“你在干什么？” 　　海登就将画面投影到半空中给他看：“这里很漂亮，我留个纪念。” 　　阿什利看着半空中投影出的画面，漂亮的眼睛眨了眨，显露出一点儿恰到好处的惊奇：“这个就是你们的科技吗？” 　　海登一听话头，连忙说：“是的，这个就是我们的科技。” 　　“也很厉害的样子，”阿什利真心实意地夸奖了一句：“我们的留影草就做不到保留这么长时间的影像。” 　　海登听到了自己不熟悉的名字，也听到了那是做什么用的。他一面在脸上陪笑：“哈哈哈，还是不错的吧。”一面在心里面想，一棵草能留影就很神奇了啊！ 　　“我能拍一拍你工作的场景吗？”他举着光脑问，决定干脆全程拍摄，万一对方说出来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呢。 　　阿什利拍了拍自己的衣服：“可以。”他凑过去看着镜头，好奇地打量眼前这个飞在空中，比一颗小豆子还小的东西：“这个就是拍摄的东西吗？” 　　得到海登的确认，他微微地笑了笑：“也挺可爱的。” 　　对着海登，他招招手：“来，我带你去看看这种树。”仿佛是随口聊天，他说起自己正在种植的树是做什么用的：“听说迪莉娅和唐纳德的小孩就要出生了，所以准备了这种果子。” 　　海登好奇地问：“这种果子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为什么要给小孩子准备这个？” 　　“你听说过低语果吗？” 　　海登茫然地摇头：“不，我不知道。对不起，我对这颗星球的了解相当浅薄。” 　　阿什利回头看他，倒退着走，甚至大刺刺地将手背在身后：“啊，我忘了，你是从别的星球来的，也没怎么在营地里逛过。” 　　“其实营地里有住宿的地方的，你去住一住，绝对不亏。”他见缝插针地推广了一下，然后才回到最开始的话题：“低语果其实不是一种好果子。它会让让人产生幻觉，就好像听到有人在你耳边说话一样，实际上根本就没有。所以后来就被大家叫做低语果了。” 　　海登心想，还好自己开了光脑拍摄视频，要不然随口说下来的东西太多，自己万一忘记了什么重要的可怎么办。 　　他对这种可以让人陷入幻觉的果实倒是有些好奇，脑海中盘算了几遍这种果实的作用，是不是可以提取药品什么的，就听阿什利说：“这种果实其实也有一点低语果的特性，可以让人听到声音。” 　　这是什么作用？海登瞪着眼睛，猜测阿什利是不是说错了话。 　　这种东西，真的是给小孩子用的？ 　　阿什利却没有急着解答，在快要接近的时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接下来就要进入种植区了，不要随便说话。我要开始给它填充养分。” 　　海登干脆就站在了外围，表示自己不进去打扰他。 　　透过光脑的镜头，他看到少年矫健又轻盈地跳上了树枝，在几棵树之间来回跳跃，不一会就消失在层层枝叶当中。 　　从镜头中看过去，此时树林里只有一片寂静的树木，金色的叶片在阳光下闪烁，微风吹过，亮闪闪得非常漂亮。 　　海登正在迷惑什么样的养分需要从树梢上过去，就隐约听见，树林的中央好像有什么声音在响。 　　他探头看了看也看不清楚，干脆指挥镜头飞过去。 　　穿过一大片金色的树叶，不一会儿，就看到高高的树上，容貌俊美的少年斜倚在树干上。金色的叶片在他身后随风摆动，微风吹起他的头发。浅棕色的眸子闪过一丝不耐，但笑容却依旧是耐心又温柔的。 　　他从随身的箱子里捧出一盆花，蓝紫色的花瓣是喇叭形状。 　　这种在海登的记忆中会在阳光出现的时候开放的花朵此时很是昂扬，在被拿出来之后，肆意地舒展了一下自己的身体，让自己更好地晒到太阳。 　　阿什利一声轻笑，低声细语地说：“开始工作了。” 　　那朵花就扭了一下，叶片搭在阿什利的手指上，仿佛在撒娇。 　　海登对此已经见怪不怪，这颗星球的植物总有超出自己想象的行动力与智慧。他只是好奇，这朵花和阿什利所说的养分到底有什么关系。 　　然后，他就看见阿什利抬起手，捂住了耳朵。 　　不妙的预感刚刚升起，比说话的声音要大上很多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海登迟了一步捂住耳朵，被振得心如死灰。就算捂住了耳朵，也只不过是将声音降低了一点点，依旧清晰可闻。 　　他不得不站在那里被动地听了整整一堂幼儿教育课。 　　听得他脸色惨白，觉得人生无望。 　　自己为什么要跑到这里来做这种事？好好地在营地里打探消息不好吗？ 　　所以说，为什么…… 　　阿什利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个形容狼狈的海登。煞白着脸蹲在那里，头埋在膝盖中间，仿佛在逃避整个人生。 　　他小心翼翼地叫对方，海登抬起头来，他顿时被吓一跳。 　　对方的表情如此灰败，仿佛人生已经失去所有的乐趣。 　　“你……忙完了？”海登的双眼终于聚集起焦距，看清站在面前的人，他挣扎着问一句，看到对面点点头，顿时大大地松一口气。 　　太好了，终于结束了，万恶的幼儿教育，可真不是大人能听的。 　　他正这么想着，忽然就挺到阿什利问：“对不起，但是，这个很不受欢迎吗？” 　　海登愣了一下，看到阿什利的表情，连忙说：“不是这样。只是，我一个大老爷们，也没养过孩子，短时间内也不准备养，听这个是在是太为难我了。” 　　阿什利就大大地松一口气，一边递给他一个果子，一边说：“那这个果子你就不要吃了。” 　　话音未落，将果子已经塞进嘴里咬下去的海登猛然抬头看着阿什利，两个人同时愣住。 　　海登胆战心惊地问：“这个果子的作用是……” 　　阿什利同情地看着他：“将你刚才听的课程，在你耳边重复播放一遍。我们其实一般是建议给小孩子准备睡觉前听的。” 　　“这样在梦里，也会有一定的引导作用。” 　　海登整个人都僵住了。 　　所以说，因为自己的手贱，自己还要再听一遍？？ 　　海登的惨剧还好没有变成现实，因为他只来得及咬了一口，并没有吞下去。在发现这一点之后，不管是海登还是阿什利都松了一口气。 　　海登固然是不愿意自己在听一遍幼儿课程，阿什利也不愿意自己碰到的这个家伙被自己吓跑了。那样，自己就没办法打探人类联盟的消息了。 　　两个人各自安抚了自己的心，就开始往回走。 　　海登好奇地问起了这个果子：“是用来给小孩子做教育的？”得到肯定的回答，他惊奇地点点头：“可真是个好主意。” 　　阿什利的内心暗自雀跃起来，假装好奇地问：“你也觉得是个好主意？” 　　海登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又一次点点头：“味道还不错，小孩肯定愿意吃。按照你的说法，又是在梦中进行教育，也不会反逆。就是不知道效果怎么样，不过有总比没有好。要是多几种口味，那就更好了。” 　　阿什利欢快地说：“有的。”他开始给海登盘算：“我们准备了六种口味的果子呢。” 　　海登露出了抗拒的视线：“这个就不用跟我说了哈哈哈哈哈。” 　　他随意地将这个话题略了过去，装作不经意地问：“你们的果子，是不是很多都有这种神奇的功效？比如教人学习啊，给人治病啊，什么的。” 　　还有比如延长寿命。 　　他将这几个字吞下去，紧张地看着阿什利。后者愣了一下，哈哈大笑起来：“你在说什么？当然不是。食物就是食物嘛。” 　　海登：你对着你刚刚去过的树林再说一遍？ 　　他礼貌但不失尴尬地笑了笑，听到阿什利说：“不过好多植物都有特殊功效倒是真的。” 　　海登随意地问：“比如？” 　　“比如……”阿什利摸了摸抱在怀中的花朵，将它举到海登面前：“可以重复别人说过的话。” 　　海登：没错，确实是特殊功效！ 　　可心里头的失望倒是难掩，他笑呵呵地说：“原来是这样。就没有什么更特殊的？这种植物在这个星球能派上用场，但在人类联盟，随身光脑做到这些轻而易举，根本无需随身带着它。” 　　阿什利的双眼一亮，追着海登说了说人类联盟的生活，认认真真地表示自己知道了：“果然有很多东西都不一样了呢。” 　　抬手摸摸自己的衣袖，他惊奇地说：“原来外头不用种布料的。” 　　海登下意识地看那件衣服一眼，这玩意居然是种出来的？ 　　两个人同时陷入了沉默当中。 　　好一会儿之后，海登才听到阿什利轻声说：“我有一个朋友，是在小花园里负责新型植物培养的。” 　　他的声音轻飘飘的，仿佛随风就能吹散：“听说，最近在培育一种新的植物。” 　　海登随口问：“什么植物？” 　　“听说，可以治疗精神力损伤。” 　　“所以，什么是精神力？” 　　可海登已经听不到后面那个问题，他已经被前一句话震得陷入了空白。 　　光脑的摄像头忠诚地履行自己的职责，将这一幕记录下来。长久的沉默之后，记录中终于有了海登的声音：“你刚才说，治疗精神力损伤，是真的还是假的？” 　　如果是真的…… 第47章 这个主播不能要了…… 　　海登没想过自己能听到这样的消息。 　　他其实一直有点不太看得起这颗星球。就算看到了这些所谓的植物文明, 他也并不觉得如何。再怎么样，也只能在星球内有所表现，对上 歼星炮, 就什么都不剩了。 　　就算传说中能延长寿命的东西，现在这还不只是一个传言嘛…… 　　可他没想过, 现在能听到治疗精神力受损的东西。延长寿命这种东西看上去虚无缥缈，但精神力受损却可以直观地检测到, 完全没有撒谎的余地。 　　更不用说, 联盟有多少精神力受损从而一蹶不振的人。 　　他激动得心跳加速, 看向阿什利的目光格外殷切。 　　后者被他充满热切的目光吓了一跳，摸了摸头哈哈地笑：“我也不知道啊, 不过罗利说的，应该是真的吧。他可是专门在小花园养植物的。” 　　罗利。 　　海登记下了这个名字, 勉强露出一点笑容：“难怪杨舒舰长选择留下来, 大概就是听说了这个传言？” 　　阿什利眨眨眼：“杨舒这个名字好耳熟。”他思考了片刻, 用力击掌：“我想起来了, 就是那个说要治疗的人嘛。” 　　海登的心伴随着他的话语上下起伏，在得到阿什利的确认之后, 他几乎想要立刻拨通杨舒的通讯, 询问他是否有这件事。 　　好歹制止了自己这样迫不及待的念头之后，他坐在泡泡里, 风从耳边吹过, 头脑似乎也渐渐地清醒下来。 　　既然杨舒可以, 那么，其他人是不是……也可以？ 　　他的手指在光脑上来回摩挲，一个通讯号几乎已经要连接了，手指又放下来。 　　如果不是真的, 岂不是在那人的心口上又撒了一把盐。 　　可如果是真的…… 　　他终于还是拨通了对方的通讯号。 　　短暂的连接音之后，轻柔的女声在他耳侧响起：“海登？好久不见，有什么事来找我吗？” 　　海登按捺住自己激动的心情，竭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稳：“詹妮，好久不见，我难道就只有有事才会找你吗？” 　　詹妮轻笑起来：“难道不是？” 　　海登一想，陡然见无话可说：“好吧，既然你这么说……听着，詹妮，我有一件事想要告诉你，这件事很重要。你周围的环境足够安全吗？” 　　“安全？”对面的声音都带上惊讶：“你遇到了什么。哦，好吧，我在家里，我觉得这里应该还是足够安全的。” 　　“周围有其他人吗？” 　　“不，”詹妮说：“海登你知道的，自从……之后，我就没有朋友了。你是少有的几个还愿意和我联系的人之一。” 　　海登听到她话语中的苦涩，心情似乎也多了阴霾。但他很快就振奋起来，声音更低：“詹妮，我现在那颗星球，不久前闹得很大的那个。” 　　显然，詹妮也听说过传言，甚至开起来玩笑：“可以延长寿命的果实？好吧，海登，你不要告诉我这是真的。如果是，那我只能表示祝贺了。” 　　“这个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是，另一件事，我觉得也许值得你来一趟。” 　　他的话语太严肃，让詹妮忍不住也严肃起来：“你说。” 　　“也许你听过军部杨舒上校的名字，现在，她就在这里，准备留下来，留居在这里。”海登不敢说得太明白，只敢这样暗示。 　　“也许，这里有什么对她有好处的东西，不是吗？” 　　通讯那头的声音消失了，只剩下呼吸声清晰可闻。 　　海登也不说话，两个人在通讯器的两端各自沉默。 　　好一会儿之后，他才听到詹妮极低的，不敢相信的声音：“这是真的吗，海登？你要知道，我现在已经绝望了。” 　　海登轻声说：“我不敢保证，但是，这至少是一个希望。否则，杨舒怎么会留下来？” 　　“我知道了。”詹妮很快就下了决断：“我会尽快寻找向那个方向出发的星舰，尽快赶到的。” 　　海登制止了她立刻就行动的想法，告诉她时空虫洞即将成型：“到时候也许会有旅游线路，过来更方便一点。” 　　“旅游线路？”詹妮惊奇地问：“你居然想到了旅游线路，海登，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我一直以为，那些星球在你眼中就只有可以利用的和不可以利用的两种分类。告诉我，那颗星球是什么样的？是不是非常漂亮？” 　　海登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这才发现，这颗星球在自己的心中是独特的，与那些面目模糊的星球不同，与自己的家乡不同，占据了一个比较特殊的位置。 　　“不，这里不是那种……”他回答詹妮，最后也没找出合适的词来形容，只能含混地说：“你来了就知道了。” 　　他盯着自己的光脑，忽然又说：“我现在要去原住民的营地，到时候，我拍视频给你看看。” 　　詹妮收到来自海登的信息时已经过去了半天。这半天里，她已经列出了去那颗不知名星球所需要带上的清单，正在官方网站上查找有没有新的时空虫洞被公布的消息。 　　一旦消息公布，她一定会做那个最先出发的人。 　　这个时候，海登的视频来了。 　　首先入眼的一片深深浅浅的绿，然后才能看到绿色中夹杂着的其他颜色。那是各种个颜色的花朵和果实，点缀在其中，让这片绿色变得活泼起来。 　　镜头中偶尔会飞过不知名的生物，有小小的翅膀，身体却是类人形，可爱得仿佛是神话传说里的小精灵。 　　詹妮一下子就来了兴致。她将画面转换成全息模式，周身的场景顿时发生巨大的变化。 　　眼中是各种树木和藤蔓，身旁就有盛开的花朵摇曳，隐约地有交谈的声音透过来。 　　可惜没有同步触感和嗅觉味觉，詹妮有些可惜地想，这些花朵一定充满了馥郁的芬芳，空气中一定有清甜的香味。 　　她的视线跟着尽头向前走，很快就穿过了树木与藤蔓组成的拱门，拱门两旁居然栽种着高高大大的花朵，花盘随着人的行走而转动着。 　　真有意思，她想，如果到时候自己去了，一定要多看看这种花。 　　但很快，这个念头就被她都在了脑后。 　　看看她看见了什么！ 　　尖耳朵的少年少女身姿轻盈容貌美丽，对着镜头只需要一笑，就足够让她也忍不住捂住胸口。 　　天呐，这就是这颗星球上的原住民？詹妮忍不住想，他们可真漂亮！能整天和这样漂亮的人生活在一起，怎么样都是快乐的。 　　还没有从原住民带来的美丽中挣脱出来，她就看到路旁的建筑，树木与藤蔓包裹这他们，就连屋子都显出勃勃的生机。 　　当然，更让她惊讶的是那些藤蔓，如果没有看错，可能是活的？看着藤蔓摘下自己身上的果实投喂行人，给坐在路旁的行人按摩，詹妮忍不住露出了羡慕的眼光。 　　这可比冷冰冰的机器人好多了，外表看上去再像人，骨子里也依旧是冰冷的1和0。 　　视频在进入一个酒吧之后戛然而止，詹妮却已经生出一点精神力之外的期待。整个视频，她只看到一个悠闲自在的好去处，是个放松身心的好地方。 　　念念不舍地关上视频，才发现在下面，海登又发送了两个视频过来。 　　其中一个是阳光下金灿灿的树林，少年在其中跳跃，与花朵说话，一切都像是童话中的场景。 　　而另一个视频显然是在屋子里，海登自己入镜，好奇地询问身旁的少年，屋子里的植物到底有什么用。詹妮听着介绍，陡然发现，这样一个没有现代科技的地方，生活的便利性居然一点也不输给联盟。甚至比起联盟的许多贫穷之地，这样的日子说不定更加逍遥自在。 　　于是，她更加坚定起来，这颗星球，她想去。 　　在詹妮做下决定的时候，不少地方，不少人也产生了同样的念头。 　　星网接通之后，克丽丝手下的人就开始了自己的炫耀。 　　最开始的时候只是文字，但显然文字并不能取信于人，很快就有了图片，然后是视频，最后，就有了全息模拟。 　　那些被疯狂夸赞的水果和蔬菜，活灵活现仿佛养了小宠物的藤蔓，还有漂亮到不像真人的原住民，每一个都让星际时代的居民们心潮澎湃。 　　作为全联盟最大的游戏产出地，克丽丝的星球上每一个人都拿出去都有一批粉丝。而这些粉丝，也有许多人沉迷于虚拟世界，主要是美丽的，新奇的，都是他们所热爱的。 　　很显然，这些游戏制作人现在的视频就毫无疑问地戳中了他们内心的点，让不少人都在他们的账号下面嚎叫起来。 　　“你有本事放视频，你放坐标啊？！” 　　“在，出来报下坐标？” 　　“求求你了，放个坐标吧，孩子快要馋死了。” 　　…… 　　如此言论，层出不穷。 　　许多一直等不到坐标的人干脆转发视频，试图忽悠更多的人入坑和自己一起哀嚎。 　　这样的氛围当中，六人组做的那个小游戏上线了。作为来到这颗星球才有灵感而诞生的小游戏，许多东西几乎都是现实取材，但乍一看，却满是奇思妙想。 　　不少人当即表示，其实之前的都是假的，是为了游戏做宣传的做出来的cg。说是这么说，游戏还是照玩不误。 　　六人组的小游戏当天就在平台上卖出了上千万份。 　　克丽丝星的其他人也注意到了这个小游戏，没去过的人虽然早就听过这颗星球的名字，也看过视频，但好奇是止不住的。 　　询问和质疑的人多了，六人组商量了一下，又问过汉密尔顿，干脆地发出预告。 　　“星际历时间九月六日，我们会进行一次直播，欢迎大家到时候一起互动。” 　　星网上顿时热闹了起来。 　　何夏也知道了直播的消息，克莱尔和戴维德都告诉了她这个信息。 　　戴维德谨慎地提醒她：“这是你的星球第一次正式在星际人民面前亮相，最好小心谨慎一些。” 　　“初始印象坏了，想要挽回的难度就会大很多。” 　　他想了下，认真地自己做下决定：“算了，我和克丽丝帮你盯着一点，到时候有什么不妙的势头，我们帮你控制一下。” 　　他得意地眨眨眼：“控制星网这种事，可只有我们做得到。” 　　被戴维德这么一说，何夏也对这次直播起了更多的兴致，她在直播开始的当天也进入了直播间。 　　一进去，正在观看直播的人数就忍不住让她侧目。 　　高达千万的数量让她的视线停顿了一下，想，要是这颗星球上有这么多的人口就好了。 　　旋即想到最近正在蓬勃生长的母树，心情又好了起来。 　　等怀孕了再人工孕囊还是对母体的伤害大了一点，要不以后就考虑用母树直接孕育好了。 　　这样的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直播就在这个时候开启了。 　　最先出现在镜头面前的是游戏六人组的中的一位，叫做范文。他对镜头打了声招呼，立刻有不少人回应，笑嘻嘻地询问范文怎么来骗人了。 　　范文无奈：“我没有骗人，这种事，是骗人说得过去的吗？” 　　“今天我开了全息感应，你们自己亲身感受一下就知道了。” 　　说完这些，欢呼声就响起来：“太好了，早就想吃那些好吃的了，感谢范制作给我们这个机会！” 　　有这样念头的人居然不少，很显然不少人都是冲着吃食过来的。 　　范文见状也只能笑着摇头，先随意介绍了一下自己现在所在的位置：“是一个普通的屋子。” 　　他说着，走出门去，藤蔓过来在镜头上冒个头，轻轻拍拍他的肩膀，将他的帽子递给他。 　　“谢谢。” 　　范文随口说声谢谢，回神就见屏幕上不少人在尖叫：“那是什么？” 　　“游戏里面的藤蔓居然是真的？？” 　　“天啊，太可爱了！” 　　范文笑道：“我们说过的，游戏是依据现实来改变的。” 　　他对镜头挥挥手：“下面，大家可就不要走神了。要是错过了什么，别指望我回头。” 　　“不会的不会的！我们一定全神贯注，其他界面我都关掉了！” 　　“放心，专业看直播，有保障。” 　　范文对这些回答未置可否，推门而出。 　　镜头从他头顶升起，在半空中缓慢地转了一圈，将四周的景色呈现给大家。 　　屏幕中顿时一片慌乱。 　　“刚才那是什么？长在树上的屋子？！” 　　“天呐，那个不就是游戏中的实景吗？” 　　“有精灵！” 　　镜头迅速回来，跟随范文的视角前行，观看的人群迅速地热闹了起来。口头上说着一定专心看直播的人飞快地在论坛上发帖子。 　　“游戏实景直播！不去后悔！” 　　脑波读取飞快地将一大串话发生去，切换回来，正好看到范文掂起果子：“你们应该都尝过了，那我吃了。” 　　他连忙扑上去，赶紧咬一口，清甜的汁水在口腔中蔓延，完全不符合果子绿油油的外表，甜蜜得让人忍不住想要闭上眼。 　　呜呜呜，他忍不住后悔起来。 　　什么时候发帖不能发，为什么要赶在这个时候？！错过了这么好吃的果子，怎么不让人后悔！一次同时，论坛上不少楼主发了主楼就消失不见的情况也引起热议。 　　“着水军是不是也太不敬业了点？想骗我去看直播，结果就这，就这？” 　　“这水军，五星点都不要吧？” 　　“太假了，太假了，上当的都是傻子吗？” 　　“可是……”有人小心地反驳：“楼主的账号很真实啊。” 　　“卧槽，我家小傻子是收了谁家的钱了，发这么假的广告。主楼说得那么好，我都心动了，结果居然不来多劝我两句？” 　　“不能忍，太不能忍了，怎么做事都做不到有始有终？！大家放心，我去看一眼，回来就给你们打假！” 　　“前面的可别去了就回不来了啊。” 　　“怎么可能！这种假得要死的帖子，分分钟揭穿给人看。” 　　这么说的人带着满身的期待去了，等着他回来打假的人翘首以盼，却再也没等到他回来。 　　“那个直播有点邪性啊，怎么去了的人一个都没有回来的？” 　　“星网出bug了？” 　　“什么年代了，星网怎么可能有这种bug？” 　　有人小心地说：“你们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些帖子，说的都是真的？” 　　没有人敢回答这个问题，说话的人被跳过了过去。 　　得不到回应的层主气咻咻地将手中的东西丢出去：“居然连这么引战的话题都得不到回应，我就是个透明人吗？” 　　她生气地想，算了，不如干脆去看看那个所谓的直播，看看是不是真的有那样的奇幻世界。 　　如果没有……看她不回来喷得那些打广告的人生活不能自理。 　　顺着链接跳转过去，刹那的黑暗之后，微风吹动树叶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鼻尖闻到淡淡的花香，不知道是什么品种，让人觉得非常舒服。 　　眼前是垂落的藤蔓，上面长着红彤彤的果实，前方主播正在说：“这个果子我吃过，味道不是特别甜的那种，它有一点微微的酸，很脆，酸甜可口。我个人建议你们试一试。” 　　就，真的有这么好吃？ 　　犹豫地伸出手，轻轻一咬，一声脆响之后，清香与甜味一同涌过来，仅剩的那一点酸并不让人觉得难吃，反而让那甜味显得更加突出，在舌尖上萦绕不去。 　　眼睛顿时睁大了，这种水果，叫什么？ 　　“我也不知道啊，反正都是藤蔓投喂的，我就吃呗。主要是这里水果太多了，我也不想去记，反正都好吃。” 　　主播不负责任地这么回答，惹得不少人怒骂：“什么都不知道，要你何用！” 　　“呵呵，要是没我，你们能享受到现在这些？” 　　顿时，刚进来的层主心中闪过一句话，这个主播不能要了。 　　得意个啥！等知道了地方，自己亲自过去可不比这样吃空气愉快多了！ 第48章 危险禁令 　　“你听说了吗？” 　　“什么？” 　　“最近很火的那个星球。” 　　“很像游戏的那个？” 　　“没错, 就是那个！今天官方网站上发布了一条新的时空虫洞的消息，我看了坐标，离那颗星球不远了。所以……” 　　“你准备去玩？” 　　“已经有旅游公司了预定, 要不要一起？” 　　詹妮走在路上，身旁的议论让她在心中得意地笑了笑。你们现在去, 已经预定不到了。 　　她对着自己的清单又重新检查一遍，确认自己将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心中松一口气。她现在有些患得患失, 怕自己失望, 但又充满了希望。 　　只是事情并没有如同自己想象中那样一帆风顺，詹妮很快就接到旅游公司的致歉, 官方并没有通过建立旅游线路的申请。 　　“为什么？”詹妮不解：“难道那边拒绝了吗？” 　　业务员歉意地说：“抱歉，我们也不清楚。” 　　切断通讯登录星网, 上面各种小道消息已经沸沸扬扬。 　　詹妮进入匿名区, 不少信息从自己面前飞过去。她随手抓了一条看了看, 不知道是谁信誓旦旦地说, 那颗传说中的星球其实根本就还不是联盟的星球。 　　詹妮随手按了个踩，让这条消息更加下沉一点。 　　虽然知道这种事非常可能, 但是她一点也不想听到这样的消息。 　　最上方被大家顶得高高在上的信息也很有意思, 不长的话语中，发言人表示, 那颗星球能有有现在的一切, 都是因为那颗星球有一个没有露面的星主——还是和联盟的某个贵族家族有仇的星主。 　　如果是星主, 将一颗星球变成现在一个奇幻世界，其实也不是不可能。 　　至于和贵族有仇，那就更好理解了。普通人也没那个机会去得罪一位星主。 　　詹妮将这条信息放回去，开始搜索, 试图在匿名区中找到有没有什么人知道联盟对这颗星球的态度。 　　但是很神奇，往日里这种流言应该是最多的，偏偏今天，搜索出来的信息反而没几个，而且就连很少的几条信息过后再去看，反而都消失不见。 　　这里面绝对有什么猫腻。 　　詹妮退出了匿名区，心烦意乱地试图联系海登：“现在联盟不开放那边的旅游线路，怎么办？” 　　海登的消息回复得有的晚，但是很明显信心十足：“按照我听到的消息，这几天就会有动静。” 　　但詹妮并没有等到旅游线路开通的信息，反而等到了联盟对这颗星球发布危险禁令。 　　一位前期派往这颗星球进行考察的工作人员在这颗星球出事，发生了让他的精神力暴动的危险事件，以至于这位工作人员现在甚至无法正常与人交流。 　　詹妮差一点就因为情绪波动过大从星网被踢出去。 　　精神力受损这种事，联盟有不少军人都有。但落到无法与人交流的，那几乎没有。 　　这样的消息发出来，让人觉得这颗星球果然危险的同时，也产生了更大的困惑。对方到底遭遇了什么？ 　　这个消息无人回答，就连放出消息的方家人自己都说不清楚。 　　消息是方澈身边的保镖送出来的，而实际上的负责人方泽至今对此毫无反应。方家内部本就不是铁板一块，很快就消息就被运作一番，联盟发布了危险禁令。 　　方泽反而是从方老爷子那里知道消息的。 　　视频中，方老爷子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肿泡眼几乎眯成一条缝，完全看不清他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 　　说出的话很不客气：“……你是想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吗？” 　　方泽的背心立刻就出了一身冷汗，小心地低下头，说出自己考虑很久的借口：“祖爷爷，我没有这个意思。”他紧紧地掐着自己的手指，让自己保持清醒：“我到这颗星球上的目的是为了寻找能够延长寿命的东西，我也只负责这一件事。” 　　“但是他是你的兄弟！”方老爷子说了一句，话题转进如风：“那么，你有什么收获？” 　　方泽就知道，这件事在老爷子心中就这么过去了。方澈固然重要，但终究是比不上他自己的性命。 　　“暂时没有探查到关于延长寿命的东西，但是……”他垂眸说：“有可以修复精神力的东西。” 　　方老爷子精神一振：“能控制住吗？” 　　方泽苦笑：“不能。”他开始叙说这颗星球的奇妙之处，方老爷子的眼皮渐渐地抬了起来。 　　等方泽说完，出现在在他面前的就是一个精神抖擞的方老爷子：“所以说，之前那个商人说的，有可能是真的？” 　　“是。”方泽给予了肯定的回答：“目前来看，有这个可能。” 　　方老爷子的眼皮又耷拉了下去：“还行，没骗人。真没办法控制住？” 　　方泽内心苦笑：“暂时来说没有。”这些日子，他也尝试过不同的办法。 　　他让手下人偷过植物——虽然比起以往见过的植物都灵活得多，但从母体上离开之后，这种灵活就好像没了灵魂。 　　他也试图捕获照顾植物的小精灵——为此一个手下至今被原住民们关在小黑屋里，并表示在公开赔礼道歉之前，拒绝释放。而被捕获的小精灵第二天就奄奄一息地躺在了笼子里，眼看着就要死了。为了不彻底得罪原住民，他没敢继续留下来，只能放回去。 　　他甚至还想过捕获一个原住民——结果也不尽如人意。刚刚动手，无处不在的藤蔓就已经卷了过来控制住了动手的人。是的，现在小黑屋里并不仅仅只有一个人。而后面这位，那位执政官的态度很明确，是不可能简单放过的。 　　方老爷子听完这些消息，沉默了好一会：“也就是说，那颗星球虽然没有这些仪器，但是监控无处不在，想要做什么，几乎都会暴露在他们的视野当中。” 　　“果然有点东西。”方老爷子点了点头：“既然这样，你先回来吧。跟进的事让其他人去做。” 　　方泽大大地松一口气，知道这件事总算是从自己身上摘下去了。他小心地问：“那方澈……” 　　“让他的父母安排，就不必动用家族资源了。” 　　方老爷子毫不犹豫地收回了自己对方澈的宠爱，仿佛随手丢弃一只小猫小狗。 　　方泽犹豫了片刻，还是将艾米丽的事情说了。方老爷子冷笑一声：“他居然还给家族惹下了这么大的麻烦？看起来，我果然以前还是太宠他了，让他有点不知道天高地厚。” 　　方泽垂目，直到通讯切断，才觉得轻松。可旋即就觉得自己有些悲哀，自己和方澈又有什么不同，不一样寄生在家族身上吗？ 　　他厌弃地审视自己的人生，生出强烈的厌恶来。 　　方老爷子刚刚切断通讯，就有活泼可爱的小辈带着笑脸靠了过来：“祖爷爷，您看这个！” 　　对方热切地将自己最近做出来的成果捧给他看，方老爷子面无表情地抬抬手，立刻就有人过来将人劝出去。 　　“方……之前那个，叫什么来着，刚刚方泽说的那个。”方老爷子含糊地示意手下人：“把那个艾米丽的信息调出来。” 　　艾米丽是农业星出身，家里还有父母和一个弟弟。 　　方老爷子的反应倒是很快，只是方家人过去接人的时候依旧迟了一步。 　　“前两天已经离开本星球。” 　　负责公共事物的人工智能这么说：“对方主动申请了注销居住信息，并提交了移居申请，目前已经不属于本星球居民。” 　　无功而返之前，方家人在周围看到了不少曾经打过交道的面孔。彼此对视一眼，都明白他们的目的，各自露出鄙夷的表情。 　　那么大家族了，还玩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真是不要脸。 　　将自己骂进去也毫无关系。 　　他们的目标，离开家乡的三人，此时则正在一艘星舰上。来自伊苏星的星舰风格相当朴实，但艾米丽的家人却适应良好。 　　“我们也是农业星的居民，农民牧民不都一样嘛。”艾米丽爸爸与领航员说笑的时候这么表示：“不过坐这种运动动物的星舰，还真是第一次。” 　　“哈哈哈哈，是不是觉得大不一样？慢虽然慢了点，但是稳啊。地方也够大，你怎么活动都没问题，翻跟斗都没问题。” 　　一番谈笑之后，艾米丽爸爸终于回到三人居住的房间里，老婆儿子在里面有些紧张地等着：“知道了吗？” 　　“知道了。”他点点头：“因为现在联盟还没有正式的航路，所以让我们跟着一起过去。” 　　艾米丽妈妈着急地捏一把他：“谁让你问这个了。我让你问问，为什么这么着急让我们走。之前一直都说她出了事故了，赔偿金都收了，现在闹这么一出，我都不知道这钱要不要退。” 　　“人是真出事了，就是运气好，活了。赔偿金，我估摸着以后也用不上了，你看着办吧。”艾米丽爸爸想着刚才交谈中察觉到的信息，招手将儿子叫过来：“到了地方，乖一点。你姐让你干啥你就干啥。那颗星球，可了不得啊。” 　　“怎么了不得？” 　　艾米丽爸爸满意地贴着她的耳朵低声说：“那颗星球，是星主的直属星球。”他得意地看到老婆变了表情的脸。 　　有星主的星球，那就是等着和星球一起起飞。真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样的运气。 　　但是很快，他就看到了星网上的信息，他们的目的地，收到的危险禁令进一步升级了。 　　“……初步判定为非人类居民……停止一切民间往来。” 　　他焦急地去找领航员：“那这星球还能不能去啊？” 　　领航员好整以暇地表露自己的不屑：“这消息看看也就算了，可别当真。真以为联盟是某些人一手遮天的地方了？这还有得闹呢。” 　　果然，接下来的几天，发生的事情让星网群众大大地看了几场好戏。 　　危险禁令升级的下午，就有人发布消息，那颗星球上的居民其实也是人类，因为那颗星球就是人类的母星。 　　那人列举了一系列的证据，来证明联盟号称找了几百年都找不到的母星就是这颗星球。埋在故纸堆里的记录被一点一点地翻出来，然后又与最近星网上留下的记录一一对应，最终成功证明，那颗星球就是人类的母星。 　　“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联盟连母星都找不到，但现在明明已经找到了，却要将它排出人类联盟之外，联盟的某些人，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于佑嘉看到这条消息引发的议论热潮，满意地点了点头，关掉了页面。这件事在他心中已经埋了许久，如今总算是说了出去。 　　至于为什么找不到母星，这种事，联盟要如何解释。那又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更不用说，现在自己也是奉命行事！ 　　于佑嘉理直气壮地向星主复命去了。 　　哈米纳虽然是武斗系的星主，脾气却非常温和，闻言笑呵呵地说：“也算是让你高兴高兴了。” 　　原本就对哈米纳万分尊敬的于佑嘉顿时就好像泡在温泉里一样温暖，开口的时候声音都差点变调：“星主大人，不必为了我……” 　　哈米纳拍拍他的肩膀：“不用想太多，只是顺带让你抒发一下情感，实际上，是为了敲打一下联盟。你等着看吧，后面还有事情的。” 　　正如哈米纳所说那样，这样的消息虽然足够震动，但很明显除了某些缅怀过去时代的人之外，对星际的大众来说，热闹过了，也就过了。 　　他们从出生起就生活在自己的星球上，对所谓的母星只有一个概念，并没有太深厚的感情。 　　“就算是母星又怎么样？现在都已经不是人类在上面生活了，星球都被占领了。不如我们开着星舰过去，将母星重新抢回来？” 　　不得不说，这样的言论居然还有人附和，就连军部都有这样的声音传了出来。 　　军部这种地方，想要向上爬最好的办法就是有足够的功劳，打仗这种事，特别是碾压局向来抢手。 　　毫无疑问，这种诉求并没有得到支持。 　　“对方现在还不是联盟的敌人，这么做了，可就没有挽回的机会了。”反对的人意味深长地说：“那想得到的东西，难度可就要大增了。” 　　知道的人顿时警觉，连忙附和，这样一个提议刚提出来，就迅速地消弭了。 　　提出提议的人在离开之后连忙抓住自己阵营的人：“刚刚是怎么回事，那颗星球有什么资源？” 　　“你的信息是不是太不灵通了？” 　　“什么？” 　　“哈米纳星之前拿出来给人实验的纯净能源，你不知道吗？” 　　“等等，这和那颗星球有什么关系？”他陡然想到一种可能，恍然大悟：“那颗星球是资源星？” 　　对方用一种无药可解的眼神看着他，摇了摇头：“当然不是。” 　　“它比资源星更重要。因为，它产出一种可以完全改变联盟现在采矿业格局的东西。你真的应该扩展一下你的信息渠道了。” 　　但事实上，更高层的人才知道，这颗星球更重要的，分明是能够治疗精神力损伤。 　　他们现在无比迫切地希望杨舒好转的消息能尽快传来，让他们下定决心，到底要支持哪一边。 　　而此时，杨舒正从沉睡中醒来，睁开眼，眼前的一切仿佛都变了模样。 　　一切都好像那么熟悉，一切都好像那么陌生。 　　“这是……”她惊疑不定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又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精神力初次萌发的感觉？” 第49章 公布 　　阳光落在身上, 空气中的一切仿佛都纤毫毕现，就连微尘的落下都如此明显。 　　杨舒的精神力萌发是在年少时，记忆太过久远, 当年是什么感觉，她已经记不清。但此时此刻, 她觉得，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 　　在精神力的笼罩范围之内, 似乎一切都在自己控制之下。这种状态很容易让人生出错觉, 自己就是神明。 　　片刻之后, 这种精准的控制力迅速地下落。之前的感觉是高清，现在的感觉就变成了标清。尽管比起普通人来说已经算得上是大大提高了精度, 但感受过那种细如尘微的感觉，又如何能接受这种粗糙的质感。 　　杨舒忍不住想, 难怪精神力者都力图追求更多, 也许就是想要重新感受那种神明的感觉。 　　她站在原地发了会儿呆, 克莱尔从她身后转出来：“有什么不妥当？” 　　“没有。”杨舒下意识地回答, 有些恍惚地走出门去。 　　这里不是杨舒之前居住的营地，最大的区别就是鲜花特别多。杨舒在阳光下站了一会儿, 终于回过神。 　　刚才的感觉…… 八!零!电!子!书 !w!w!w!.!8!0!8!0!t!x!t!.!c!o!m 　　她试探地动用了一下自己的精神力,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以往那种滞涩的感觉仿佛消退了一点。 　　不确定地重新感受了一下, 还没提起劲, 就被助理扶住了：“今天的治疗完成了？” 　　“完成了。”被打岔之后, 杨舒暂时就将这件事放在了脑后，两人一同启程返回营地。 　　助理说起每天来来去去浪费的时间，感叹要是能在这边居住就好了。她说看这边似乎也有居住的地方，要是对外开放, 路上可以省下很长一段时间。杨舒自然也不知道，随口说了几句，两人就决定下次今天要是碰到人就问一问，不行就明天再来问。 　　说着又议论起这边没有藤蔓，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来保持生活的便利性。 　　“用你们的科技。”苏乐说：“那边是准备给过来旅游的人居住的地方。” 　　杨舒惊讶：“你们居然已经考虑到旅游这种事了？难道你们不知道联盟对你们发布了危险禁令？旅游这种事，很少有人会冒着风险过来的。” 　　苏乐不以为意：“会解决的。” 　　正如他所说的那样，联盟的危险禁令已经摇摇欲坠。 　　首先是种族问题，星主们对这一点表示了反对。虽然夏星——因为星主们的称呼，这颗星球现在在联盟已经有了正式的名字——现在的原住民与人类的外表看上去不同，但他们确确实实都是当年人类的后裔。 　　母星已经沉寂在历史的记忆当中，可人类不该忘记母星上生活的同族。 　　至于如何证明它就是母星——大家好，让我们向大家介绍联盟新的星主，何夏。 　　星主的出现让关注的重点顿时被转移，就连一力推动危险禁令的方家人公开发表声明，说出现危险事故的方家成员是自己咎由自取，与夏星没有什么关系，也没能引起注意力。 　　所有人现在都关注着另一件事，为什么夏星有一个人类星主，为什么这种事，联盟居然一点都没有宣告。 　　事情最终成了一笔乱账，中间的许多斗争与纠葛不必细说，只需要说说几个月之后的尘埃落定，民众终于得到通告，夏星正式成为联盟的成员之一。 　　同时，对夏星的通道开放，但是，想要前往夏星，需要提交申请并得到夏星的审核。 　　最后这一点引发了许多不满，事情纷纷扰扰许久，夏星在联盟最近的热度已经是炙手可热。 　　最开始的时候只是小范围，危险禁令直接让许多人知道了它，后面关于母星与星主的争论，又有一群现在暂时在那边居住的人每天的图片与视频，漂亮的风景与奇妙的环境早已让人心生向往——这其中还不包括那些被各种小道消息吸引的人。 　　方家老爷子就因为这个条款很是发了一通火。 　　在杨舒前些时候的精神力检测结果被送出来之后，现在已经很少有人怀疑这颗星球有没有那些传说中的东西。现在大家想的都是怎么将这些东西从星主，或者原住民手中掏出来。 　　但方家不同，现在所有人都在看方家的笑话。 　　对星主能力者下手这种事，不止方家在做。但从来没有像方澈那么简单粗暴又给自己留下无穷后患的。 　　看吧，宠爱小辈也要有限度。 　　没错，何夏的名字出现之后，方老爷子就已经明白过来，方澈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了。如果说曾经还有一点愤怒与怨怼之心，现在也早就烟消云散。 　　没有成为星主的人还可以拿捏一下，但一个真正的星主…… 　　除非能自己有歼星舰，否则最好不要有这种想法。联盟这么多年了，这些老牌贵族内部之间也有明显的派系，更不用说还有新贵族的出现。 　　想要对付一个星主，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 　　“有什么人的申请被通过了？找到他们，我相信只要价钱合适，什么人都可以成为我们的触手。” 　　詹妮前往夏星的道路分外曲折，但最终她如愿以偿，成功成为了第一批通过申请的人。 　　在前往指定集合地点的道路上，她的账号接到了数不清的留言。羡慕嫉妒的有，熟悉的人想要帮忙带一点特产的有，也有来自各大家族的掮客，试图说服她替他们办事。 　　“我都拒绝了。”她对海登说：“我是去求人的，就该有求人的姿态。” 　　被强行留下来的海登在通讯那头耸肩：“我觉得就算你答应了也没什么，因为根本找不到。我已经在这里待了大概半年，什么都没找到。”他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只有脂肪。” 　　“不过，”海登又说：“倒是有一个好消息。” 　　“什么？” 　　“就在几天前，我遇到了杨舒。我敢以我的精神力担保，她已经恢复了。” 　　詹妮惊喜地睁大了眼睛：“这是真的吗？” 　　“当然。”海登毫不犹豫地说：“事实上，许多家族我想应该也已经知道了。他们最近的表现都说明了这一点。” 　　詹妮感激地说谢谢。海登摆摆手：“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他有些开玩笑地说：“就是有一点，要是再不调我回去，我觉得我可能就要永远留在这里了。” 　　詹妮闻言也笑起来：“是啊，是有星主的星球，发生一点变化再正常不过了。” 　　切断通讯，詹妮越发地期待起即将到来的旅程。 　　直到星舰出发的那一刻，她凝望窗户上虚拟的投影，心中生出强烈的期待。 　　有了时空虫洞之后，前往夏星的时间就缩短到了约为二十天。对詹妮而言，这样的时间依旧显得太过漫长。她每天龟缩在自己的房间里刷星网，固定的时间去锻炼，生活得格外有规律。 　　令人惊奇的事，这艘星舰上，她这样的人居然占据了大多数。 　　大家都沉默又坚定，彼此之间并没有多少交流，视线对上的时候，就能看出对方身上那种熟悉的气息。 　　沉稳又尖锐，警惕又细心，属于战士的气息。 　　剩下的少部分人倒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起来。 　　远远地可以看到那颗星球的时候，星舰里面就热闹了起来。低低的议论声此起彼伏，彼此交流着自己掌握的信息。 　　就连詹妮都忍不住与身边的人多说了两句话，否则实在是难以抑制自己激动的心情。 　　等星舰停到指定的接驳地点，还没有发布公告，就已经有人迫不及待地提上了自己的行李，等待下星舰的那一刻。 　　詹妮也已经做好了准备。海登会帮她做向导，她觉得，自己比其他人都已经领先许多。此时她站在自己的房门口，眼中闪烁着火焰般的光彩，照得她的一张脸熠熠生辉。 　　海登对这样的表情见得太多了，在营地见到詹妮的时候，他甚至觉得，这样的詹妮有了几分当年的气势。 　　“詹妮。”他远远地打着招呼，后者抬起头，露出笑容：“海登。” 　　詹妮这一批人都居住在不久前才彻底开放的第二营地，这里是一片花的海洋，几十种鲜花在绿色的草坪上盛放，大树在道路的两旁，上面爬满了藤蔓。 　　这里的藤蔓是真的多，某些地方明明没有道路，也特意搭了架子，让藤蔓爬过去。 　　“这里的藤蔓其实是他们的助手，”海登解释说：“差不多等于联盟的人工智能管家。” 　　詹妮惊奇地睁大眼睛，心情有些激动：“可真是发达的植物文明。” 　　她进入自己的屋子，房间洁净又雅，树影透过窗户在地板上移动，窗口垂落花枝，屋子里也摆着绿植，空气中有股淡淡的香味。 　　海登说：“这里对烟火看管得比较严厉，房间里是禁止明火的，也禁止各种容易产生浓烟的物品。”他指了指头顶天花板上的花苞：“否则，会被喷水。” 　　詹妮大笑起来：“天呐，居然还有这种可能。” 　　她好奇地打量那个看上去大得过分的花苞，满是兴味。 　　“至于精神力的事……”海登压低了声音：“杨舒居住的地方就在后面不远。” 　　詹妮忍住激动的心情：“是，我会做好准备的。” 　　被人盯着的杨舒此时正带着愉悦的心情检测自己的状况。之前她就察觉，自己的精神力似乎有恢复的状态，但是直到一个月之前，这一点才终于得到肯定。 　　就连助理都忍不住惊叹万分，急迫地陪着她回复状态。 　　今天的锻炼完成之后，杨舒看着自己的精神力指数又重新上升了几个点，进步速度比当年初次萌发要快得多了。 　　助理见她笑意灿烂，随口问起：“您准备重新回到军部吗？” 　　明明是最简单不过的问题，杨舒却沉默了好一会儿：“你觉得我应该回去吗？”不等回答，她就自己笑了笑：“算了，我已经不是军人了。” 　　助理一愣，外面忽然有人敲门：“杨舒女士？” 　　许久不见的金克丝出现在眼前：“你好杨女士，我们能谈一谈吗？”她的笑容标准得有点假，但这是人工智能的通病，杨舒并不在意：“请讲。” 　　“关于您的精神力恢复，我们希望能征求您的同意，制作成宣传片对外公布。”金克丝砸下一个大雷：“扭转联盟现在对我们的印象。” 　　助理惊叫：“你们准备公开？” 　　一时间，她有些混乱。明明之前还藏着掖着的消息，她甚至卖出了一个好价钱，怎么忽然就…… 　　杨舒一怔，哈哈地大笑起来：“当然。我愿意。”她对金克丝伸出手：“这件事我同意。当然，我有另一件事想询问。” 　　她深吸一口气：“如果我想定居这颗星球，需要什么样的条件？” 　　助理飞快地扭头看向了她。 第50章 不知道何处传来硝烟的味…… 　　詹妮从海登那里得到了一个名字。 　　叫做罗利的原住民少年。 　　“听说是负责植物研究的, 在原住民当中应该也很重要。”海登郑重其事地叮嘱：“但是最好不要一开始就找上门去，如果不成，就彻底。失去所有的机会了。” 　　詹妮失笑：“海登, 我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轻重。” 　　詹妮理所当然地先去找杨舒，打探好杨舒居住在哪栋屋子, 准备好了上门拜访的礼物，就等找上门去的时候, 星网上一个消息爆炸般地传播开来。 　　杨舒露脸了夏星的宣传片, 里面明确提到, 自己的精神力已经开始恢复。她甚至公开做了精神力检测，结果的大部分被模糊掉, 但最关键的部分却公开向外展露——她的精神力，确实是恢复了。 　　宣传片的末尾, 夏星正式向联盟全体征集精神力受损的人, 名额为三百, 将与段旬星主的星球联手, 探寻恢复人类精神力的方法。 　　夏星的发言人金克丝提到夏星的恢复方法需要用到夏星独特的技术，推广的可能性不高。所以将联手探寻一条新的路程, 寻找更适合推广, 普适性更高的办法。 　　消息一出，顿时引爆星网。 　　原本只在私底下当做秘密传播的信息忽然爆出来, 夏星的官网顿时涌来了庞大的浏览量。报名的页面被无数的人点进去, 甚至连各种提示信息都不愿意多看, 直接就点击同意并提交身份信息。 　　詹妮下意识地跳了起来，在屋子里尖叫一声。 　　屋子里的智能家居系统立刻派遣机器人过来探望，连窗口的藤蔓都支棱着往窗户里看。 　　“对不起。”她下意识对机器人道歉，先提交了信息, 然后飞快跑出去，抓住在路上行走的原住民：“你好。” 　　被抓住的阿米娅吓了一大跳，但很快就恢复镇定。至少手腕上缠着的藤蔓没有什么反应，这个应该不是什么坏人。 　　“你好。”她露出笑脸：“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 　　詹妮将刚才看到的页面调出来显示在空中：“这个，我想参加！我现在就在星球上，现在就可以参与到项目中去！” 　　阿米娅定睛一看，顿时了然：“好的，我会替您转告项目负责人。您提交了信息吗？如果已经提交了，请问您的编号是什么？” 　　詹妮一股脑地将东西都告诉她，然后目送她离开，心脏砰砰地跳动，期待与惶恐一同爬满全身。 　　会是自己吗？ 　　这样的不安让她彻夜难眠，明明是适合安眠的好环境，她翻来覆去怎么都无法入眠。第二天顶着黑眼圈起来，还被智能家居系统赠送了消除黑眼圈的护肤品。 　　将黑乎乎的东西在眼部涂了一圈，一阵清凉的感觉过后，彻夜未睡的疲倦都仿佛消失了许多，焦躁的心情都是平静了一点。 　　等她按照提醒洗掉，惊奇地发现，黑眼圈似乎已经变淡许多。效果简直就是立竿见影。 　　还在迷茫这效果是不是太好了点，通讯器忽然响起来。她紧张地接通通讯，声音都在颤抖：“你好，这里是詹妮。” 　　她脸上的表情随着通讯那头的声音变化而不断变化，最后定格为狂喜：“是的，我今天就可以去报道！” 　　那边尖耳朵的少年笑了笑：“报道的时间是明天，段旬星主手下的人将在明天到来。” 　　詹妮呐呐地应是，切断通讯，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还在梦中。捏一把自己的手臂，剧烈的疼痛唤醒她的神智。 　　是的，这是现实，而不是梦中。 　　与詹妮这般因为在这颗星球而近水楼台的人有四十多个，也有一些人明明就在这里，也提交了申请却依旧没有得到批复。 　　这些人脸上的愤怒还来不及露出来，就被摆在面前的东西惊掉了心中的怒气。 　　那是他们在来之前与人交流，答应对方帮着刺探这颗星球机密信息的记录。可是，明明还没有来得及做什么…… 　　“我们并不缺自愿报名的人手，自然要经过一番挑选。而且这是与别的星主精心合作，保密级别要求比较高。” 　　所以，他们就被挑选剩下了。 　　夏星的人并没有驱赶他们：“我们依旧欢迎你们在这颗星球上游玩，在签证的有效期内，你们都是客人。” 　　但他们却不敢再留，趁着下一波的星舰到来，赶紧一同回去了。 　　新人到来之后，杨舒明显就感觉到了刺探的目光变得更多。她有时候甚至都为这颗星球担心，人手那么少，真的能够守住所有的地方吗？ 　　这样的担心仿佛很快就变成了现实，忽然有一天，营地都能看到某个地方传来爆炸的声音，不知道何处传来硝烟的味道。 　　“他们居然用的是古旧的化学武器！”杨舒身边的人——乔瑟斯震惊地叫：“这种老古董，已经好多年没有人用过了。” 　　“不奇怪，”杨舒说：“能量武器在这里不好用的秘密肯定已经被发现了。” 　　她有些担忧地张望：“那个方向有什么？值得他们这么不顾一切地发动攻击？” 　　乔瑟斯只是摇了摇头，却没有细说。他站起来转身就走：“我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 　　杨舒刚想站起来跟着去，却又迟疑地停住了脚步。虽然已经在这颗星球上定居，但她并不觉得，自己已经拥有了足够的信任。 　　只是看着乔瑟斯走得毫不犹豫的样子，她还是跟了上去：“我和你一起去。” 　　两人一路到了第一营地，那边正有人乱成一团：“那边是母树的方向！”明明是擅长种植的，此时也不顾一切地想向那边跑。身后有人紧紧地抓住她：“你不要过去添乱！相信我们的战士，相信星主大人！” 　　很快就有人过来和乔瑟斯打招呼，杨舒震惊地看到，营地中居然还有不少人类的身影，偏偏之前她从未见过。 　　仔细多看两眼，她就恍然。这些人身上都有尚未沉淀彻底的彪悍之气，想到哈维的存在和乔瑟斯吐露的一些东西，这些人的身份呼之欲出。 　　杨舒深吸一口气，既然这些人都能被接纳，那自己被接纳，似乎也并不是遥不可及的梦想。 　　正在想着，身旁忽然有人惊喜地叫起来：“捉住了？好的，谢谢你藤藤。”在他身边的藤蔓方才心满意足地退回去，将自己假装成树上的装饰品。 　　杨舒的双眼猛地一亮，就听刚才说话的那人跳上一棵树，大声说：“大家不要着急，刚才藤藤传来消息，人已经都捉住了。那边现在一切正常，母树没有收到半点伤害！” 　　尖耳朵的居民们欢呼起来，激动过头的开始再次找藤蔓进行确认。就连刚才激动得快要晕过去的女性都被人扶着站了起来，藤蔓仿佛撒娇一般地缠在她的手上，不知道信息是怎么交流的，反正那人被说得眼泪直流，嘴角却在上翘。 　　这样的场面让杨舒心中大为震动，却生出一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 　　乔瑟斯过来拍拍她的肩膀：“喂，你猜到了吧。” 　　“什么？” 　　“我之前是干什么的。” 　　杨舒定一定神：“反正，现在都是这颗星球的居民。星主大人接纳了你，你的过去如何，就不再重要了。” 　　乔瑟斯定定地看她，忽而大笑：“你说的对。”他对她招招手：“来吧，我带你见见我的老大，再过几天，你大概就看不到他了。” 　　这句话说得杨舒很是愕然，脚步已经下意识挪动，跟了上去。 　　哈维正被人围在中间，一群人的表情都很奇怪，但哈维的脸上却十分坚定。 　　乔瑟斯带着杨舒过来，哈维周围的人各个表情奇怪，哈维的脸上却露出淡淡的笑意：“杨舒女士，你好。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见面了。” 　　杨舒迟疑地伸出手。 　　这样的哈维有些陌生，气息太平和，语气太从容。他仿佛不是过去那个嚣张又肆意的海盗，更像一个修身养性许久心性平和的人。 　　哈维，心性平和？ 　　杨舒的指尖被轻轻一碰就松开：“是不是觉得很奇怪？” 　　杨舒赧然，旋即落落大方地说：“抱歉，但是确实如此。与我的了解大不相同。” 　　哈维笑了笑：“毕竟是宁静和平的地方，星主大人也不喜欢争强好胜，我有所改变再正常不过。” 　　他看一眼乔瑟斯，对杨舒说：“既然乔瑟斯带你过来，那么对你显然非常认可。作为他曾经的首领，我必须替她问一句。你能不辜负他的这份信任吗？” 　　场面有些古怪，杨舒看一眼乔瑟斯，后者微微低着头，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想，可以。”尽管不知道他们到底在说什么，杨舒却依旧给予了肯定的回答。 　　哈维哈哈地大笑起来：“那么，我就相信了。”他转身对乔瑟斯时候：“既然你做出了决定，那就去做吧。至于我，就先给你们探个路。” 　　一群星盗轰然起来：“探什么路啊，老大你明明是抢在我们前面了。谁要你探路了？！” 　　哈维大笑：“好吧，是我抢在你们前面了。那又如何，你们有本事，打我啊！” 　　话音未落，他就飞快地跑了出去。原来站立的位置，好几条胳膊好几条腿一同落了下来，理所当然地打了个空。 　　杨舒：！！确认了，还是星际海盗没错！ 　　但今天的这一切都让她有种云里雾里的感觉，仿佛无意当中就欠下了乔瑟斯一个人情。 　　正要开口询问，外面营地的门忽然打开，一群花朵齐齐转了方向，一行人从外头走进来。 　　他们身后，藤蔓捆着一大群人，将他们拖进了营地当中。 　　然后，一人一个笼子，关在了里面。 第51章 惩罚 　　不用猜, 也能一目了然地知道，这些人是之前发生冲突的那些人。 　　杨舒透过笼子的间隙打量他们，目光在他们脖子上的藤蔓上停留一下。塞德斯快步走出来, 视线落在那些人身上。 　　四周渐渐地安静，空气中充满焦灼的味道, 阳光在塞德斯背后落下。 　　艾米丽赶过来，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她身上, 灼灼得仿佛要将她烧起来：“艾米丽执政官。”塞德斯叫一声她的名字, 艾米丽觉得耳朵在烧, 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自己的心虚：“是。” 　　“你给予了他们足够的信任，但是很显然, 他们辜负了你的信任。” 　　艾米丽的手指颤抖起来，她走到笼子前, 站在其他所有人的对立面：“抱歉, 是我做出了错误的判断。”她闭了闭眼, 再次睁开, 那双浅棕色的眼中，已经是一片沉凝：“我不会为我自己找理由。这次的冲突根本原因在于我做出了错误的判断, 给予了游客过多的权限。这件事的发生, 我应该付全部责任。” 　　塞德斯深深地凝视她，背后的沉默让他越发地凝重。 　　“是的, 这是你的错。”他平静地说：“母树对我们而言有多么重要, 你应该明白。”视线滑过哈维的方向, 塞德斯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就算是你，以后也需要母树的帮助。” 　　艾米丽低头。对面射过来的目光让她觉得羞愧，曾经一度生出的野心在这一刻忽然产生动摇，自己真的适合做一个首领吗？ 　　笼子里的人听着这边的动静, 身体动弹不得，却不难判断出，自己等人很可能找错了地方。但毫无疑问，他们误打误撞地找到了这些原住民们非常重视的东西。 　　杨舒后退半步，用极低的声音问：“母树是什么？” 　　没有人回答她，塞德斯的目光一下子就落到她身上来。明明久经阵仗，这个时候也忽然生出一点心虚，讪讪地笑了笑。 　　“母树是我们的诞生之地。”塞德斯并没有对她的行为进行批判，而是平静地回答了这个问题。“与其他星球对比，大约相当于，妇幼医院与托儿所的结合之地。” 　　杨舒哑然，她总算是明白为什么这些人这么紧张生气了。 　　笼子里的人嘴角露出一抹冷笑，这个家伙这么直白地将消息说出来，简直就是在暴露自己的弱点。等消息通过星网传播上去，到时候下一波的人过来，这些人就等着…… 　　一片安静当中，清脆的脚步声传过来。 　　杨舒一抬眼，就看见一个面无表情的女人，有精致过头的脸和过分标准的身材，那双眼中透露出无机质般的冷漠。 　　杨舒认得她，那位星主身边的人工智能克莱尔。 　　她走到这里来，对艾米丽点点头，转向塞德斯：“他们身上有联网装置，正在直播这里的场景。” 　　塞德斯的表情顿时变化，正要道歉，克莱尔就说：“星主大人说，既然如此，就借他们的直播间用一用。” 　　“艾米丽执政官，”克莱尔叫一声艾米丽：“由于今天这件事情的发生，执政官职位的权能会做出一点细微的调整。同时，星主大人吩咐，对您的惩罚，您的积分将被扣除百分之二十，在三个月之内不能通过任何方式增长。” 　　艾米丽垂头丧气地耷拉着肩膀，片刻之后才重新站直了身体：“是，我接受这个惩罚。” 　　“具体的调整措施，将会由金克丝具体通知。” 　　艾米丽默默地退下去，看一眼笼子中依旧不知死活进行直播的人，心中默默地为自己感叹了一声。 　　自己现在虽然是人类，但是，已经是这颗星球的人了。既然不是人类联盟的人，又何必考虑所谓的人权与交好。 　　她再次提醒自己一次，站到人群中去。 　　之前站在对面，没有人直接地斥责自己，可她依旧仿佛被层层重压压着，根本无法呼吸。如今换了个方向，就算身边依旧没有人与自己说话，给人的感觉却安心许多。 　　塞德斯正要退回去，就听克莱尔问起今天的战况。说到这个他立刻振奋，连忙回答了，颇为自豪自己这边毫发无伤。 　　克莱尔平静地注视那边笼子里的几个人：“正如你们所听到的那样，我们也并不是没有反击的能力。” 　　笼子里领头的那个对上克莱尔的目光，在心里头暗骂一声人工智能的视线真是瘆得慌，都是颇有几分有恃无恐。现在正在直播，自己这群人在全星网面前露了脸的，再说现在又是刚刚恢复往来，不久前的危险禁令还在那儿摆着呢，这群人难道还敢将自己怎样不成？ 　　他们就不怕在联盟的民众面前形象下跌，最后重新挂上危险禁令？ 　　只是那人工智能的视线直直地落在自己身上，那种格外笃定直播的装置就在自己身上的感觉让人挺糟糕的。 　　隐约之间，后背有些发凉。 　　“这些人袭击医院与幼儿教育中心，还动用了危险武器，依据联盟法律，应当……” 　　笼子里的首领大叫起来：“等等！依据联盟法律，我们要求引渡回我们的星球受审！” 　　哈维在背后嗤笑，果不其然听到克莱尔平静地拒绝：“夏星尚未与其他星球签订引渡条约，目前将按照案件发生地进行审判。” 　　“无人员伤亡，未能成功进入目的地，恶性犯罪未遂，劳役十二年。” 　　克莱尔平静地做出了判决。 　　在她视线看不到的地方，星网上某个隐秘的直播间里，一阵沉默。 　　在这里收看直播的人其实不少，但没有人发言。这群被钱收买过去打头阵的人全军覆没不出众人的意料，但一点损失都没有造成，就让他们被泼了一盆冷水了。 　　好在也不算全无收获，至少知道了这颗星球上有一颗所谓的母树，对这些原住民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地方。地方也知道了，路上的布设也记录得清清楚楚。 　　下次想要做点什么，直接奔着所谓的母树过去，就能吸引绝大多数的注意力。 　　正在这样盘算，屏幕当中那个人工智能又开口：“下面，将向你们直播劳役的地点。” 　　塞德斯被她叫上前，一片困惑地跟着她走，藤蔓将人裹成几个大球跟在身后。 　　考虑到正在直播，塞德斯没有询问劳役的地点是什么，只是在心中想，克莱尔到底有什么打算。 　　走了没一会儿，天空中的太阳就消失了。 　　塞德斯的陡然抬起头，看见了灿烂星空。 　　“这里是……” 　　“星球的另一边。”克莱尔说：“他们劳役的地点。” 　　伴随她的话语，响起轰隆隆的声音，一片漆黑的藤蔓在星空下无声地蔓延过来。 　　塞德斯定住，喃喃：“辐射吸收藤。” 　　直播的那头，有人顿时打起了精神。这个辐射吸收藤最近在联盟的名声非常大，不少人都听说过它的名字，甚至能源部也有人叫嚣着要去采购一批回来看看采矿的效果，只是联盟内部至今没能达成一致，暂时还未能实现这个目标。 　　现在能近距离看到辐射吸收藤的样子，对许多人来说，完完全全的事意外收获了。 　　他们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上无声蔓延的藤蔓，为这种藤蔓生长的速度惊叹起来。 　　但笼子里的几个人却觉得不太妙，辐射吸收藤这种名字，听起来就让人觉得很不安。再看看这个地方，星光下也是一片黑乎乎的，就算是辐射吸收藤没有覆盖的地方都黑乎乎，就更让人觉得不安了。 　　“藤蔓将是你们的囚笼，你们劳役的地点，将由藤蔓带你们过去。你们的任务，就是将藤蔓上的果实摘下来，装箱。”说到这里，克莱尔脸上浮现出一种似笑非笑的冷酷：“愿你们好运。” 　　转头对塞德斯说：“他们的食物需要每天提供，具体的运输工作，将由植物伙伴负责。”塞德斯点点头，欲言又止。 　　克莱尔后退一步，看着藤蔓卷着几个人离开，平静地说：“看着吧。” 　　星空下的黑夜当中，轰隆隆的声音在直播间里越来越响，等到被裹在藤蔓中的拍摄装置进了，才看到，这里的地面正在开裂。 　　巨大的裂口在地面上出现，藤蔓迅速地钻进去，带着这些人一路向下，最后深入不知道多深的地底。 　　从此不见天日。 　　“那里是？” 　　“曾经遗留的聚居地。”克莱尔平静地说：“这颗星球上残存的人类，曾经建立的庇护所。” 　　塞德斯顿时明白过来，这些深藏在地底的遗迹，如今正在以这样的方式逐渐消失。 　　曾经痛苦的记忆将彻底停留在过去，他们现在正在走向全新的未来。 　　“挺好的。”他忍住了心中的难过，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里面应该还有好多自然界难以分解的东西，还有一些金属什么的，都折腾出来也挺好。” 　　“我们不需要再停留在地底了。” 　　克莱尔看他一眼：“回去吧。” 　　时间并没有过去很久，营地中现在依旧有许多人翘首以盼。塞德斯说出对那些人的惩罚，不少人脸上就浮现出欢喜的表情，也有人怔怔地落下泪来。 　　“那种日子啊……”阿米娅喃喃两句：“希望十二年之后，他们还能好好地活着。” 　　但是，只是想一想，就觉得很艰难。习惯了阳光的人，在没有光的环境里长久地活下去…… 　　阿米娅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这可真是个好惩罚。 　　杨舒挑眉看着周围一片欢腾的景象，有些不解地皱眉。 　　在她看来，这样的惩罚似乎有些轻了。周围的人似乎也没有给她解释的意思，她只能将这个问题藏在心中，准备以后去问问。 　　正在这么想着，克莱尔忽然就向这边走了过来，站在哈维的面前。 　　杨舒下意识看哈维，听到克莱尔问：“你准备好了吗？” 　　哈维坚定地点头：“是的，我准备好了。” 第52章 变化 　　杨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气氛太过凝滞与沉重, 让她也觉得不安。 　　“一旦开始，可就没有回头的机会了。”她听到克莱尔这么说，心脏咚地跳动一下, 下意识看向哈维。 　　后者脸上满是沉凝，坚定地点头：“是, 我不会后悔。” 　　所以，到底是什么事？ 　　乔瑟斯站在她旁边, 紧紧地握住了自己的手。并不长的指甲在手心压出一个半月牙, 疼痛对他而言仿佛不存在。 　　他紧紧地盯着哈维, 内心充满了期待。等……到时候，自己这群人, 就彻底与曾经的星盗生涯说再见了。 　　哈维与克莱尔一同离开了，那边原住民们嗡嗡地说话, 这边的人群一片沉凝。 　　杨舒终于问：“发生了什么？” 　　从最开始到这里, 她就觉得神神秘秘的, 现在总算是能问出来。 　　带着她过来的乔瑟斯停了一下, 还在寻找措辞，旁边的海盗们就嘻嘻哈哈地笑起来：“当然是为了彻底成为这颗星球的人。” 　　明明很简单的话, 却让杨舒的眼睛一亮, 内心开始涌动。 　　她在这颗星球停留的时间还不够长，并没有接触到这颗星球真正的核心, 就算是这样, 也听到这个消息也不免心动。 　　她回神, 镇定地问：“为什么说不能回头？” 　　乔瑟斯示意一下旁边的原住民们。杨舒迷糊一阵，陡然间仿佛一道闪电惊破天空，她震惊地看向旁边的人群，喃喃：“那样, 确实回不了头了。” 　　变成这副模样，天然就打上了夏星的标签，以后就算是想离开…… 　　不对，有星主的星球，估计是不会想离开了。 　　杨舒心情复杂地想着这些事，在这里暂时定居一段时间和彻底加入的念头来回跳跃，让她越发觉得混乱。 　　正在这么想着，光脑忽然轻轻嗡鸣一声，提醒她有大事件发生。 　　四周的人群也接到了这样的通知，一时间，场地上不少人都打开了光脑。 　　下一秒，就有人惊呼一声，直接将画面投屏到半空中，让大家一起观看。 　　杨舒注视着画面上的金克丝，仿佛有什么大事就要发生了。这种感觉如此强烈，比之前看到那一串人的时候更强烈。 　　她听到金克丝说起今天发生的事，恍惚地想，这个直播好像是公开直播，面对全星网观众的。 　　定睛一看右上角的直播人数，已经突破千万，每一秒钟的跳跃，都是几百万人数的增加。 　　她定一定神，听到金克丝说：“夏星谴责这种行为，将对入境申请进行更严格的审查。为保护夏星生态环境，将调整夏星各大居住地与作业区位置及其周边环境。” 　　话语很简单，杨舒却听得皱眉。 　　这句话…… 　　周围轰然响动起来，地面晃动，不少人——主要是当年的星盗们——一阵惊呼，而原住民们且异常淡然。 　　杨舒觉得自己在晃动，天空中的太阳飞快地倒退，一瞬间从阳光灿烂，到太阳初升。 　　她看看天边，再看看周围，恍如梦中。 　　而直播屏幕上，已经是一片惊呼。 　　刚才那风云变幻的一幕仿佛做出来的特效效果，但确实实实在在发生的事，让星网上的联盟居民大大地开了眼界。 　　“那是什么？” 　　“这是真的吗，真的不是我们在看效果？” 　　“应该不是。画面的角落有一批人也在看这个直播。截图、截图，看，他们的画面和我们是同频的。” 　　“哇，这是什么眼神！” 　　一片纷乱当中，有人气愤地砸了茶杯：“那群废物！” 　　“最开始的时候不就预料到了这样的场景吗？”空无一人的房间里，一个声音说：“那颗星球有星主，本来就不该派人去。” 　　“哈，一个贫民窟里出来的星主。” 　　“不管出身如何，她都是星主。”另一个声音说：“你们应该对星主多一点应该有的尊重。” 　　光影变幻之间，房间里显出一个人的投影：“这件事到此为止，对那边的试探应该停止了。段旬星主和伊苏星主已经向联盟提出了抗议，再发生点什么，星主们只怕就要联合出手了。” 　　屋子里一阵沉默，好一会儿，才有人低低地地咒骂：“要不是方家，我们怎么会这么被动。之前都没有发生过这种事。” 　　“我记得，那个星主，好像还有个朋友？还活着吗？” 　　“方家人做事没做彻底，还活着。” 　　显出身影的人一锤定音：“将她送到夏星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利用的地方。至少，成为星主之前，她还是个人，还是联盟养大的。” 　　一场事件在外界就这么落下帷幕，掀起的余波却没有停歇。 　　夏星这个名字因为这样一场直播，这才算是真真切切被大众记住。最开始的时候所谓的母星之争，后面一位新星主，对大多数人而言，都只是工作与生活间隙的调味料，并不值得他们特意去记住。就算传说中的植物星球和精神力受损的治疗，也只在特定的人群中更吸引人一点。 　　但这次，这样一位星主表现出来的改天换地的能力，通途瞬间变悬崖，整个星球都因为她的一念而动的样子，深深地震撼了联盟群众。 　　星主们趁机宣传了一番星主的能力，给自己名下的直属星球吸纳一批精英。 　　在这样的氛围当中，段旬不紧不慢地宣布，他与夏星的何夏星主将联手在夏星打造一个大型的疗养机构。 　　针对精神力受损和各种目前依旧无法得到根治的疑难杂症。 　　夏星则另外单独开辟了休养场所，针对体虚体弱和年老体衰的人。 　　消息发出去，最为震动的不是别人，而是各大家族的老祖宗们。最开始他们注意到夏星，不就是因为古德拜那个家伙说有延长寿命的额东西吗？ 　　虽然如今已经证明古德拜其实就是夏星拍出来的诱饵，可既然敢说出这样的话语，想必……也有几分成算？ 　　但是，他们也很迟疑。 　　也许大众不清楚，但作为联盟的实际掌控者，他们知道，星主们拥有潜移默化的能力。在星主的星球上居住时间长了，思维与天赋都会不自觉地发生变化，往更配合星主，更适应星球的能力方向变动。 　　这样的情况，让他们如何敢安心地前往夏星去休养。 　　“去一段时间，回来应该可以。”有人不甘心：“依据测试，发生变化的时间需要十五个月。这中间只需要及时回来并离开足够的时间，就不会有这种变化。” 　　“呵呵呵……” 　　又一次不欢而散。 　　但毫无疑问，有人已经试探地向夏星发出了申请。在死亡面前，联盟的利益又算得了什么。 　　“目前接到了一千多份申请，费用是一方面，还有就是不信任。”克莱尔对何夏汇报：“议会已经将信息整理完毕，其中有两份申请被艾米丽大人提了出来。” 　　何夏好奇：“提了什么？” 　　“两个方氏家族成员的申请。”克莱尔解释说：“艾米丽大人似乎对方家有什么想法。” 　　“没错，”何夏说：“我也有。所以通知下去，所有方家的人都不允许通过。” 　　克莱尔平静地说好。两个人就这样轻描淡写地定下一切，完全不在乎方家在联盟到底有什么样的权力。 　　接到消息的艾米丽大大地松一口气，她特意向克莱尔示意这件事，已经做好准备向星主大人赔罪，毕竟方家在联盟也算是十分有权势，一颗星球之力去对撞，并不十分明智。 　　如今何夏将事情接了过去，肯定了她的做法，让她觉得陡然轻松。 　　迪莉娅温柔地说：“但是艾米丽你这样依然不对。” 　　她低头：“是，我应该先向何夏大人汇报，得到她的同意再做。”只是，那一瞬间的气愤难以平息。 　　她想到至今留在夏星的方澈，方家人如今只留了不到十个人在这里，其中照顾他的只有一个。每天身体与心灵中总有一个在受苦的路上却无法对人倾诉，又眼睁睁地看着家族放弃自己，不知道他如今是否有后悔自己曾经做下的一切。 　　方澈确实是后悔了，但并不是艾米丽所想的那样。 　　他如今只后悔，自己当初没有狠心将事情做到底。要做什么，就应该确认斩草除根才能放心。 　　痛苦一日一日地更加堆积起来，让他的心无时无刻不被仇恨与怒火啃噬，总有一天，将彻底淹没他的神智。 　　但他的仇人却已经飞快地转向了新生活。 　　就连艾米丽，也迅速地适应了在金克丝的辅导下，与星球上的其他人也能一起商量着处理星球上的大小事务，权力被分出去了，心却变得更加愉快起来。 　　如今星球上的最大的事情也只有那么几个，每个人分摊自己最擅长的，加上来自联盟的科技力量，夏星以一种更高的速度发展了起来。 　　詹妮从疗养院走出来的时候，几乎不敢相信，这里是之前自己待过的地方。 　　明明只是短短半月，却已经变得完全陌生。 　　“当然陌生，”过来接她的海登忍不住吐槽：“因为位置都变了！现在根本就不在原来的地方了。” 　　他滔滔不绝地将之前发生的事情说一遍，末了感叹：“星主们的力量，可真是强大。对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詹妮的神色恍惚之后，露出愉快笑脸：“我能感受到正在恢复，后续还要进行一些治疗措施，然后需要我配合进行一些实验。” 　　她的语气中充满了感慨：“之前，我可这没想到，我居然还能……恢复过来。海登，你觉得，我定居这颗星球怎么样？现在申请，应该还算比较容易？” 　　万万没想到，听她说起这个话题，海登的表情陡然就变了，脸上写满了古怪：“我也不太清楚。但是我觉得你需要慎重考虑。” 　　“为什么？” 　　“这颗星球真正的核心成员只有那些尖耳朵。” 　　“所以说？” 　　“所以，你就愿意这么平静地过一生？如果答案是否定的，而到时候又进不去星球的核心，又该有多难受？” 　　詹妮不得不说，他的话颇有几分道理。 　　“但是，他们的人那么少……管理一颗星球，做大做强，只有一千多人是不可能的吧？我甚至没有看到他们的新生儿。” 　　海登的表情更加奇怪了起来：“不，只是你没有看到。并不代表他们真的没有。当初不就是因为那些人跑到了他们的托儿所而闹起来的吗？” 　　说完，他低声嘀咕：“也许不仅仅是托儿所。” 　　詹妮：？？？ 　　海登深吸一口气，正要说话，前面忽然走来两个人，顿时就吸引了詹妮的视线。 　　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那两个人走过去，等人走远了，听不到这边的动静，她低声叫：“杨舒上校身边那个人是谁？原住民吗？他们的原住民里，还有这么成熟的？” 　　海登的嘴角抽了抽，闭上眼假装自己没看到詹妮脸上的向往之色：“那个人你也认识。” 　　“谁？” 　　“哈维。”海登干巴巴的声音落在詹妮耳中，仿佛忽然就听不懂了。 　　她甚至回忆了一下，哈维是谁，自己什么时候认识了这样一位原住民。 　　海登扭过头去不看她，飞快地说：“那个星际海盗哈维，上过通缉榜的那个。”他飞快地向旁边疾走几步，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下一秒，尖叫声响了起来。 　　“他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詹妮捂着自己的胸口，刚刚生出来的一点儿小心动，瞬间就消逝于无形，一点儿波动都没有了。 　　哈维曾经的面容和现在的样子在脑海中来回打转，成功地让她也惨不忍睹地闭上了眼。 　　“你是不是故意的……” 　　海登：抱歉，还真不是，毕竟，我也上过当。 第53章 艺术小镇 　　迪西漫不经心地打开了随身光脑, 一条消息弹出来，直直地落在他脸上。他抬手将信息抓过来，扫过去看到官方的标志, 心里面顿时一跳。 　　他连忙丢了手里的东西，过去认认真真洗手两遍, 才过来打开这条信息。 　　深吸一口气，他闭上眼睛点开播放, 光脑悦耳的女声响起来：“你提交的申请已经通过, 可在夏星停留六个月, 从抵达夏星之日开始计算。” 　　迪西用力地握紧拳头，在空中挥舞两下：“太棒了！”他一溜烟地跑出去, 高声叫：“我通过了，丹尼, 我通过了！” 　　小楼的二层探出一个身影, 羡慕嫉妒地喊：“好了我知道了, 你可闭嘴吧。”人影缩回头, 不一会儿就有响亮的哀嚎声传出来：“太过分了，为什么我的申请又没有通过！” 　　不管丹尼有没有通过, 迪西欢欢喜喜地踏上了前往夏星的星舰。 　　夏星是三年前名扬联盟的。刚出来的时候大家都觉得那是个乡下地方, 热度很快就会过去。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它不仅没有被人淡忘下去, 反而越来越受欢迎。 　　不仅是疗养院与休养院, 现在夏星还有了全联盟都知名的艺术小镇与独一无二的旅游线路。 　　每一个从夏星离开的人都恋恋不舍, 也导致夏星周围的星球迅速地被探索开发，很快就找到了几颗略加改造就可以居住的星球，将自己变成了夏星周围的附星。 　　迪西的第一个目的地就是距离夏星半天航程的一颗附星，他将在那里换乘前往夏星的小型星舰, 进入夏星。 　　旅程十分无聊，星网上来来回回的都是那些消息，不是这里有小规模失踪现象，就是那里有请愿冲突。就连娱乐圈都显得十分无聊，没有什么值得一看的东西。 　　如果看这些，迪西宁愿在舱室里多画一会儿画。 　　提着工具箱走出舱门的时候，迪西不由自主地松一口气。身后的人还在议论不久前某个养殖星消失的山羊，迪西忍不住翻个白眼。这种事情，有什么值得讨论的。农业与养殖业有损耗不是太正常了吗？ 　　他在转乘的星球尝试了第一道据说是来自夏星的吃食，清甜得让他的眼睛当场就睁大了，脑子里灵感的火花闪了一刹那，又熄灭了 。 　　没关系，他想，到了夏星，合适的环境一定能更加催生出自己的灵感的！到时候，自己一定会创作出令世人惊叹的艺术作品，让世界为自己颤抖尖叫！ 　　带着这样的期待，他坐上前往夏星的星舰。 　　小型星舰飞得平静无声，身后坐着的人却叽叽喳喳。应该是一对去旅游的情侣，彼此之间甜蜜得让迪西觉得心口梗梗的，甚至想起身换个位置。 　　他对面坐着的老先生听着那边的动静，笑微微地对迪西说：“这是令人羡慕的爱情，不是吗？” 　　迪西：…… 　　迪西不想说话，敷衍地笑了笑。 　　他只希望这段旅程再短一点，再短一点。 　　老先生摇摇头：“年轻人啊……”他摩挲着手杖，忧愁地想，当年的自己，也曾有过这样的时候吗？已经记不清了，可那时候，真令人向往。 　　希望在夏星，能找到让自己多活几年的灵丹妙药，听说这几年夏星很是定居了一些年岁大的，希望自己也能有这样一份幸运。 　　怀揣着各自的希望，星舰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远远地就看到大片的鲜花与绿地，热切的冷冽的，看得迪西目不转睛。下了星舰，关口检查的机器人对他露出笑脸：“欢迎来到夏星，祝您生活愉快。” 　　顺着指示牌向前，迪西很快就到了一个广场。四周都是各种各样的藤蔓与花，将阳光分割得稀稀疏疏，办理手续的机器被藤蔓包裹在其中，如果不是灯光闪烁，迪西觉得自己说不定找不到地方。 　　可走进了他才发现，那些闪烁的灯光其实也是果实。这种只在直播上见过的神奇植物让他睁大眼多看了一会，仪器提醒的声音惊醒他。 　　太有趣了，他想，只要站在这里，那种艺术的灵感就已经喷涌而来。 　　办完手续走出门去，小小的鸟儿停在出租的地方，圆滚滚的身躯看上去根本就飞不起来，歪着头看过来的时候，向来不喜欢这种可爱生物的迪西也觉得自己被击中了。 　　白色的毛茸茸圆滚滚，黑豆子般的眼睛亮闪闪，看过来的时候仿佛心都要化了。 　　守在那里的人坐在藤蔓上手里拨弄琴弦，居高临下地和他打招呼：“今天去艺术小镇是顺风。” 　　迪西了然地点头：“谢谢，我要去艺术小镇。” 　　不多时，他就坐在泡泡中飞起来，气流托着他往艺术小镇的方向缓慢飞行。一只鸟停在他的肩膀上，时不时在耳边“叽”一声。 　　心情仿佛一下子就舒畅了，地面上的风景清晰地落入眼中。大片的绿植，大片的花朵，偶尔夹杂在其中的其他颜色各异的植物，白色的房子错落地落在其中，几乎要被遮盖住。 　　耳旁忽然响起啾啾的声音，迪西抬眼，看到一只小鸟飞在泡泡外，与泡泡内的鸟对话。 　　隔着泡泡两鸟啾啾啾啾，听得迪西忍不住笑起来。泡泡内的鸟小爪子在他肩膀上踩了踩，表达了一下自己的不满。 　　笑啥笑，声音太大我都听不到对面老哥说什么了！ 　　迪西可不懂小家伙的不满，只觉得这颗星球实在是太对自己的的胃口了。 　　没过太久，他看到被如同白练一般的河水环绕的小镇，颜色艳丽的屋子在绿地上散落，居高临下地看上去，就很像画出来的场景。 　　他一下子就喜欢上了。 　　在他目不转睛盯着下方时，站在他肩膀上的小家伙对飞在外头的小鸟啾啾两声，迪西的泡泡就开始往下掉。 　　地面上有人抬头看着这边，尖尖的耳朵抖动一下。 　　迪西一下子就被对方的容貌击中了。那是一种仿佛经过优化的美，不同于生化人或者机器人那种精雕细琢出来的标准，而是在保持自己的特点的同时，在细节之处优化了不止一点点。 　　迪西捂着胸口，对方对他一笑就晕乎乎，连说了什么都不知道。直到跨过小桥进入小镇，热闹的喧哗声扑面而来将他砸得一个踉跄，他才陡然惊醒过来，这里，就是艺术小镇了。 　　一条藤蔓过来友善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他有些害怕又觉得十分有趣的表情中扯扯他，示意他跟上。 　　迪西立刻就知道这就是传言中的藤藤，智能程度比得上一个十多岁的小孩子，但比小孩子可爱多了。 　　他立刻提着行李跟上去，路上掠过忧郁坐在河边的某艺术家，长发飘飘眼神迷茫被藤藤牵着走的某艺术家，撕扯衣服痛哭流涕“我真的画不出来”的某艺术家…… 　　呃…… 　　他打了个冷颤，自己不会落到这个地步的，一定不会。 　　定房间的时候只剩下一个一居室的小木屋，迪西也没有选择的余地，进了门之后才觉得，这个小木屋似乎也非常不错。 　　外表看起来是简单的木头拼接起来，门口盛开着浅黄色的花朵，木头的缝隙里的花反而要妩媚得多。进门就知道外表只是外表，内里看上去非常温馨舒适。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墙面上的藤蔓结着果子，只有拥有壁炉的那面墙没有植物攀爬。房间里更显亮堂，墙头一串花无风自动，在他推门而入的那一瞬间停止自己的行为，仿佛忽然被抓包的小朋友。 　　迪西打开衣柜将自己的衣服挂进去，发现里面早已放好了好几件衣服。角落里站着机器人，似乎并没有接通电源，迪西找了一会儿，还是在藤蔓的帮助下才找到电源接口。 　　然后，又是在藤蔓的指引下，拿起桌上的指示书，开始学习怎么样在艺术小镇生活。 　　将自己丢在茶哥床上，叫一声藤藤，四柱床的柱子上，就有藤蔓爬出来开始给他做按摩，按得迪西差点睡过去错过晚饭。 　　他急匆匆地披上衣服就往外跑，总算赶上了小镇每周才有一次的烧烤晚宴。 　　“新来的？”身旁神色飘忽的人却一眼就看出他的不同：“衣柜里的衣服比自带的衣服好穿。” 　　说完这一句，对方就盯着篝火开始发呆。 　　迪西定睛细看场中，发现果然如此。神色略带拘谨——比如自己，都穿着自己带来的衣服，而大部分已经熟悉这里的，衣裳的材质与衣柜中看到的都相仿。 　　原来如此，那明天就穿起来。迪西这么想着，鼻尖已经闻到了烧烤的香味。 　　明明是植物闻名的星球，这种肉食也味道绝赞呢。 　　“你不知道吗？因为牧草啊！这里的牧草质量非常好！”第二天，有人一本正经地与迪西分析：“这里最开始没有什么生物，都是从动物系星主那里交换过来的，听说交换的基础就是牧草，还有各种可以当做饲料的植物。” 　　迪西听得一愣一愣的。他原本是见这位在河边画画挥洒自如过来交流的，结果没想到反而被科普了这样的东西。 　　摇摇头将这部分记忆甩出去，他惊叹地看着对方画纸上的画面：“您的作品实在是太美了！” 　　对方叹息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年轻人，要多看看，多走走，多了解一些东西，对不对？只有这样，才能知道自己到底有多见识浅薄。” 　　迪西：什么？这样都不算好吗？ 　　他恍恍惚惚地离开，不一会儿就被藤藤提醒，艺术小镇的特色项目要开始了，询问他是否参加。 　　迪西毫不犹豫地点头，然后自信心就被砸了个粉碎。 　　为什么，为什么这里每一个人的创作都比自己出彩？！ 　　自己真的是青年一代的出色人才吗？！ 　　他开始怀疑人生。 第54章 艺术品展会 　　和迪西不一样, 安德拉对这样一场演示会看得如痴如醉。 　　虽然通过了艺术家小镇的申请，但是安德拉向来不认为自己是一个艺术家，只认为自己是一个商人, 负责将艺术家创作的作品运送到喜欢的人手中。 　　至于这个喜欢的人是自己或者是其他人，无足轻重。 　　在这个过程中, 艺术家获得金钱来支撑自己的创作与生活，喜欢的人获得了自己喜欢的作品, 双方的皆大欢喜。 　　此次能够进入艺术家的小镇, 对他而言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 可以让他接触更多更出色的艺术家。 　　此时此刻，他正对自己申请到来艺术家小镇的行为充满自得, 如果不是在这里，他怎么会遇到这么多比想象中更加出色的作品。 　　当然, 他也有一些疑惑。 　　这些艺术家们中有一些他也曾经听说过名字。在他的记忆当中, 这些人可没有这么出色的表现。 　　转念他又自我开解, 也许这就是这个艺术小镇独特的魅力, 让来到这里的人获得独特大幅的进步。所以才在短短几年中声名鹊起，成功在艺术的圈子里拥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 　　眼看演示会已经进入尾声, 安德拉已经觉得不虚此行。 　　他看上了其中好几个半成品, 决定等演示会议结束就去和对方套交情，以便在作品完成之后成功与对方达成协议。 　　就在这个时候, 场上的气氛热闹起来, 就连那些全程都有些魂不守舍的艺术家们也都抬起了头, 眼中流露出期盼的光芒。 　　安德拉见状更加振奋，虽然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演示会，但他却已经意识到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了。 　　在他热切的注视当中，一个尖耳朵的原住民轻盈地走上了台。 　　她有一张美丽的脸, 长长的头发垂落在身后，伴随着她的脚步，轻盈地摆动。 　　安德拉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些原住民，每一次他都为之深深的感叹。 　　这些原住民就是上天创作的艺术品，每一位都能让人感受到什么是美。 　　如果不是这颗星球在星主的庇护下，原住民们也拥有强大的反击能力，他丝毫不怀疑某些见不得光的存在时刻潜伏在这颗星球上，寻找落单的原住民们。过不了很多久，他们就会出现在某些见不得光的拍卖会上，掀起一阵一阵的狂潮。 　　安德拉听到台上的原住民——自称叫做阿米娅的少女自我介绍是这个月负责艺术小镇的值守。她也送上了自己的作品。 　　不是绘画，也不是隐约，而是一个小小的手工艺品。 　　那是一个非常精致又可爱的圆球，镂空雕刻的花纹构成球体，中间中空的部分似乎藏着什么，远远地看不分明。 　　只看球的外表，花纹典雅又精致，每一个细节都充满了一种和谐的美感，让人感受到一种生机勃勃的昂扬向上感。 　　翠绿色的圆球仿佛一颗明珠被阿米娅放在手心，通过大屏幕展示给众人观看。 　　安德拉目不转睛地盯着每一个细节，想到不久前才拍卖出去的一个系列的雕刻作品。那个系列的作品没有留下姓名，但不管是谁，都能从那些雕刻中感受到来自自然的生机与力量。 　　当然，最重要的事那些作品最终被证明，对某些特殊群体有一定的疗养作用。 　　眼前这个圆球和当初那个系列给人的感觉如出一辙，安德拉心中泛起波澜。 　　难道，这里就是那些作品的出处？ 　　只要想到这个可能，他就忍不住心潮澎湃。那可是一大笔的进项。于是，他的眼神更加地热切起来。 　　但艺术家们的热切显然和他并不一样，他们大声地询问创作手法，询问其中蕴藏的意味，场面热闹得仿佛到了菜市场。 　　台上的阿米娅带着轻松又愉悦的笑容，一一解答这些问题，完全不像交流，更像是老师教导学生。 　　安德拉将这种奇怪的感觉丢出脑海，好容易等到结束，立刻跳起来往阿米娅的方向跑。 　　可惜他的动作虽然快，依旧快不过别人的地理优势。还不等他到跟前，人就已经被围在了中间，水泄不通。 　　安德拉：…… 　　有人在身后拍拍他的肩膀：“安德拉？” 　　熟悉的声音，让人讨厌的声音，听了就心底发凉的声音。 　　安德拉带上假笑：“哦，让我瞧瞧是谁。原来是我的朋友谢利。见到你真高兴，亲爱的谢利。” 　　谢利同样笑得虚假：“我也很高兴见到你，我亲爱的安德拉。” 　　两个人虚情假意地你来我往一番，彼此刺探对方的进度，安心地发现，虽然自己没有得到什么收获，对方也没有。 　　一旦确认了这一点，顿时就失去和对方聊天的兴趣，相互假笑着告辞。 　　安德拉转过身就懊恼，这家伙出现在这里，自己的对手又多了一个。到时候免不得要你争我抢一番，多出一点钱倒是不重要，重要的是中间难免抢得难看，形象大失。 　　想到这种场景，安德拉的就忍不住皱眉。 　　那可真是太糟糕了。 　　事情正如安德拉所设想的那样，他们不约而同地看上了同样的作品，并在某位艺术家的屋子里不期而遇。 　　对方并不在乎他们的光临，将他们带进来之后就缩在自己的屋子里，出神地对着自己的画作挥舞手中的画笔。看对方那专注的眼神，安德拉丝毫不怀疑如果这个时候自己打扰了她的灵感，她一定会狂怒地将自己拉入黑名单。 　　“我以为你向来喜欢那种典雅细致的风格，不喜欢这种印象流的作品。”谢利慢条斯理地打断他的出神。 　　“我现在的艺术素养有了进步。”安德拉竭力平静地回答：“我以为，给你那位的作品你会更喜欢。” 　　谢利的胡子得意地翘了翘：“我已经订下了。” 　　安德拉：TMD。 　　他忍住了心头的怒火，似笑非笑：“那可真是恭喜你，可喜可贺。” 　　两个人对视，目光中都是满满的不服输，安德拉的脑海中一时间都是不能输给眼前这个家伙，甚至于差一点将屋子的主人忘在脑后。 　　他现在只想打败眼前这个家伙，将自己该得的东西都收入囊中。当然，首先在这里就要耐得住性子等待这位的作品…… 　　直到他随便往窗外一瞥，发现阿米娅正在和同样的原住民聊天。 　　他一下子就弹了起来，急匆匆地说声抱歉自己有事要先离开，就冲了出去。 　　谢利下意识看向窗外，却已经错过阿米娅的身影，并不明白安德拉为什么急匆匆地离开。 　　但是一定有什么事发生了。他下意识地想，甚至来不及留言，也跟着冲了出去。 　　屋子的主人从自己的作品中回神，眼前空荡荡地没有人。所以，她今天有没有接待客人？她不记得了。 　　被藤藤收拾干净的桌面什么都不剩，让她仅存的记忆都模糊起来。 　　于是，她将作品上传到交易平台，愉快地完成了一笔金额庞大的交易。这个艺术小镇，可真是个好地方啊。 　　果然还是应该继续申请停留。 　　阿米娅与唐纳德正在一边聊天一边走：“你们的孩子还没有从母树上下来吗？” 　　唐纳德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轻愁：“是。最开始我们都以为，十个月就好，没想到一眨眼已经过去三年。” 　　阿米娅安慰道：“星主大人不是说最长也就是四年，应该也快了。据说停留时间越长，身体越健康头脑也越聪明，小家伙一定是个非常聪明伶俐的孩子了。” 　　“希望是这样，”唐纳德轻笑：“只希望不要是个太调皮的。我和迪莉娅都不是走身体开发路线的，要是太调皮了，我可制不住。” 　　阿米娅举起手臂做个健美的姿态：“放心，我倒是可以帮助迪莉娅。” 　　唐纳德是例行过来巡查，询问这边的东西是否需要补充的。现在星球走上正轨，需要的人手也下降许多，加上这些年又有一部分人类加入夏星并转化了样貌，原住民们也终于能从夏星的工作当中解脱出来。 　　很多人依旧热爱自己的工作，留在了原本的位置。唐纳德却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只能将自己的热情都留在自己闲暇时间的作品里，却万万没想到，这样的作品居然在联盟大受欢迎，并最终促成了艺术小镇的诞生。 　　如今，唐纳德在艺术小镇保留一个虚职，自己更加全身心地投入到艺术的创作当中去。偶尔静极思动，才会出来找点事情做。 　　安德拉远远地狂奔过来，看见两个原住民——确切地说是夏星特有外貌的人类在聊天。 　　他定一定神，快步走上前去，礼貌又克制地向他们问好，递上自己的名片：“艺术商人安德拉向你们问好。” 　　阿米娅与唐纳德对这种场景也已经习惯，随手接下了，并不在意自己的通讯录上有多一个可能永远不会联系的人。 　　正要简单聊几句就将人打发走，安德拉的视线却一下子落在了唐纳德的手镯上。夏星惯有的风格，细细的枝叶与藤蔓纠缠出手镯的外表，仔细看去就能发现，实际上都是玉石雕刻出来的。 　　他陡然振奋了起来：“是您吧！那位雕刻大师就是您，对不对？！”他急切地从自己的随身光脑中调出当初在拍卖会的图册上拍到的图片，殷切地送到唐纳德面前：“这是大师您的作品，对吧！” 　　虽然是疑问的句子，却是肯定的语气。 　　唐纳德低头一看，面上也闪过一丝惊讶：“啊，这一系列……” 　　安德拉盯着他。 　　“是练手的作品，我记得，应该已经处理掉了啊。” 　　练手的作品…… 　　已经处理掉了…… 　　安德拉一下子说不出话了。 　　唐纳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简陋之作，让您见笑了。”阿米娅笑眯眯地看着他装，脚趾头在鞋子里紧紧地扣成一团。 　　安德拉恍恍惚惚：“原来，还有更出色的吗……”陡然回神，他冲过去握住了唐纳德的手：“请务必满足我的心愿，让我欣赏一下吧！” 　　唐纳德微微地笑了笑：“不必这样。再过几天，艺术小镇将举办第一届艺术品展会，到时候，我会参加的。” 　　安德拉的双眼一下子就亮了，捂着心脏激动地追问：“是真的吗？” 　　得到肯定的回答，他用力挥舞手臂，沉浸在愉快的情绪当中。 　　片刻之后，他陡然回神，连忙通过星网链接自己的助理：“快，帮我调集资金，我可能需要用到大量的现金！多少？能有多少就有多少，越多越好。变卖产业就不用了，正常运转，正常运转。” 　　联系完助理抬眼已经不见了那两个夏星人，安德拉遗憾地扼腕，哎呀，应该问一问日期的！ 　　没关系，不着急，总比谢利要多几天时间，还有地利的优势，自己将会成为最大的赢家！ 　　在他旁边不远的地方，谢利站在灌木丛后，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 　　安德拉在筹集款项，为什么？ 　　一定有什么事发生了，所以…… 　　“这里是谢利，我能动用的资金有多少？” 第55章 诞生 　　艺术小镇第一次展会的消息来得波澜不惊。 　　最开始的时候, 只有特定的小圈子里流传着这个展会的消息。 　　但随着前往夏星旅游的人越来越多，参观的人们发回的视频与照片，让更多的人注意到了它的存在。 　　爱好艺术的人立刻申请前往夏星旅游。可惜夏星严格限制出入的人数, 除了给那些真心实意前往夏星旅游的人增加了难度之外，如愿的人并不算太多。 　　安德拉与谢利, 两个机缘巧合的人成为了这场展会的最大赢家。 　　为了更多的利益，两个人干脆联手进行了一场恰到好处的营销, 将这些夏星产出的作品推上了更高的位置, 获得了更多的金钱与名声。 　　虽然要与自己不喜欢的人合作, 但是这些东西又有谁会讨厌呢？ 　　而与之相对的，夏星艺术小镇的名声, 再一次得到了宣扬，申请前往夏星的人变得更多了。 　　在艺术家的圈子里, 已经有了一个传说, 夏星的艺术家小镇, 是非常适合艺术家提升自己创作作品的地方。 　　那里有激发艺术家灵感的生活环境, 让艺术家安心创作的服务，还有不少同类可以交流。如果不是因为这里限制进入数量, 也许早已人满为患。 　　何夏从沉眠中醒过来, 惊奇的发现自己能够控制的力量似乎又增多了那么一点点。 　　所以最近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对此，克莱尔早有准备：“唐纳德举办了艺术小镇第一次展会。获得了很大的成功。目前星网上特定的圈子里, 对这次展会大家赞赏, 艺术小镇短时间内有成为艺术家生活圣地的传说。” 　　何夏就明白了是什么将自己从沉睡中惊醒。 　　“唐纳德做得非常不错。”她带着欢喜说：“我的力量增加了。” 　　克莱尔眸光一闪：“既然如此, 那么这个展会以后可以保留。”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克莱尔说起另一件事：“母树最近有动静，也许孩子们要出生了。”说起这件事，克莱尔也难得感慨。 　　人类的孕育时间是十个月, 而母树却孕育了三年。三年里那些担忧的父亲与母亲们几乎每天都会前往母树祈祷，希望自己的孩子平安健康地降世。现在，他们终于快要等到了。 　　这样的消息让何夏也笑起来：“那可真是好消息。” 　　她感慨：“还好没有像……一样，真的需要上百年。那样，只怕大家都会非常担忧。” 　　母树的动静瞒不过所大家，这段时间里，营地里充满了躁动不安的气息。就连远在艺术小镇的额阿米娅都感受到了这种不安与期盼。 　　她不由得也生出了期盼。已经许多年没有新生儿了，这次诞生的，会是什么样的孩子呢？ 　　是可爱的，活泼的，还是娇娇软软的？ 　　不管哪一种，阿米娅觉得，都是好孩子。 　　迪西远远地与她打招呼：“你好，阿米娅。” 　　“你好，迪西。” 　　迪西顺势走过来，偷偷注视阿米娅的脸庞：“这两天有前往景观区的车吗？” 　　“当然，”说起工作，阿米娅还是很认真的：“本周前往的地方是镜湖，你要申请前往吗？” 　　迪西也认真起来：“请帮我预约后天的位置。” 　　看着阿米娅传递信息，迪西依旧觉得不可思议。一根藤蔓，是怎么做到信息的存储与传递的呢？ 　　大概只有夏星人才知道了吧。 　　他偷偷地又看阿米娅一眼，鼓起勇气说：“阿米娅最近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是的，”阿米娅大大方方地承认：“我们终于有新生儿要诞生了。因为一些原因，我们已经过很久没有诞生过新生儿了。” 　　“等到诞生的那一天，可能大家都会去，这里暂时会没有人照看。”阿米娅眨眨眼：“我好像应该挂一个告示？” 　　迪西漫不经心地说：“我觉得应该有一个。”脑海中转动的却是其他念头。既然所有人都可以去，那多自己一个的话…… 　　这样的念头在脑海中来回打转，以至于前往镜湖参观的时候都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当阳光升起，如同镜面一样的湖泊反射光芒，湖面晶莹闪烁，如同洒满了各种颜色的宝石。 　　也如同一道光射入了迪西的心中。 　　他恳切地向阿米娅提出了请求：“我能一起去看看新生儿的诞生吗？” 　　他的目光如此真诚，阿米娅甚至一时间觉得不该拒绝。 　　“我……我不知道。”她犹豫不决地说：“这件事，不是我能决定的。”说着，她的耳尖微微地红：“好吧，让我问一问其他人，如果大家都觉得可以，那么我就带你过去，可以吗？” 　　迪西知道她已经帮了自己很大的忙，连忙表示感谢。回去之后，夜里在茶哥床上辗转难眠，内心深处有一种感觉，自己不能错过这样的机会。 　　“抱歉，”阿米娅最终给予了他否定的回答：“大家觉得，需要保护新生儿的安全。” 　　迪西满脸的沮丧甚至无法用词语来形容。阿米娅的安慰也并没有让他的心情好转一点，甚至让他产生一种强烈的想法，自己应该看到这样的场景。 　　冥冥之中仿佛有一种意志在催促他去了解夏星上的原住民。 　　何夏忽然感受到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有人在窥视，让她略有些惊讶。扫视一遍这颗星球，并没有发现什么奇怪之处，只发现了一个在荒野当中跋涉的人类。 　　年轻人总有冲动的时候，何夏让野外无处不在的植物们多注意一下这个人类的安全，就缩回了视线。 　　虽然艺术小镇的展会取得了成功，可想要获得更多的注目，似乎并不那么容易呢……下一步，该做些什么？ 　　迪西用需要寻找灵感的理由离开了艺术小镇，带上简单的行李与帐篷，就开始了自己的旅途。 　　他大概知道阿米娅他们每次离开的方向，也就固执地朝着那个方向走。 　　野外的环境他并不熟悉，但是非常令人惊奇地，他居然一路平安地走了下来。 　　直到他远远地看见高耸入云的树木，某个久远的记忆从脑海中跳出来。 　　夏星第一次被大众所记住的时候，星主第一次彰显自己伟力的时候…… 　　“就是这里！”他喃喃自语，脚步陡然加快。 　　然后，被藤蔓拦下来，制止他继续前行。 　　迪西并不甘心，远远地找到了一颗大树，费劲心思地爬上去，他从怀里摸出来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带上的超小型拍摄装置。 　　现在，倒是正好能用。 　　伴随拍摄装置的靠近，高耸入云的母树露出了真面目。 　　那是他从未见过的树种，叶子绿得仿佛像是用上好的玉石雕刻出来的一样，微风吹过上面甚至能看到反射的阳光，随着风影变幻，在视野中留下一抹彩色的流光。 　　树枝上挂着很大的果实，有一些只是翠绿，看不清里面到底是什么，但另一些却表皮已经变得很薄，隐约可以看到里面白色的一团。 　　也许是错觉，迪西想，他看到那些果实里白色的一团好像是一个个蜷缩着手脚的小孩子。 　　小孩子怎么可能从树上长出来，这种事情根本就不可能。 　　视野向下，他看到一群一群走过来的夏星人。他们每一个都有出色的容貌，轻盈的身体，边跟着可以自由活动的植物或者是活泼过头的小动物，聪明伶俐得让他格外羡慕。 　　随着太阳的升起，人渐渐的更多了。并没有人说话，大家都只是殷切地注视着那棵树，目光中的热切让迪西打了个冷颤。 　　太阳升到头顶，被众人围住的母树动了。 　　在迪西并不怎么惊讶的注视当中，它的一根树枝向人群伸出来，将一个果实送到某两个人面前。 　　迪莉娅与唐纳德惊喜又不安地问：“是他吗？” 　　母树抖动了一下枝叶，仿佛是在回答他们的问题。 　　“那，我们应该怎么做？”唐纳德伸出手想要摸一摸，又怕自己伤害到了面前的果实，一时间手足无措。 　　迪莉娅已经缓缓地伸出手，抱住了那颗果实。在她的手抱紧的那一刻，母树自发自动地断掉了与果实的联系。 　　唐纳德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接，两个人紧紧地将那颗果实抱在怀中，分外无措：“我们应该怎么办？” 　　没有人能回答他们。 　　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他们手中的果实剧烈地颤抖起来，被包在果壳中的那个孩子仿佛忽然失去了什么，开始挣扎。 　　两个人一个疏忽，就被那颗果实从怀中挣脱了出去。唐纳德脸色大变，下意识地冲过去想要接住，冷不防果壳裂开，一个看上去三四岁的小家伙从里面跳了出来。 　　那是个小姑娘，她轻盈地在空中转了个圈，翻身落在地上，对唐纳德和迪莉娅露出灿烂笑脸：“爸爸，妈妈。” 　　迪莉娅眼眶模糊，扑过去抱住了她：“是，我是妈妈！” 　　唐纳德用一个别扭的姿态停在空中，愣了好一会儿，才呐呐地回应：“我是爸爸。” 　　四周的人群盯着这一幕，停顿片刻，陡然欢呼起来，声音响彻云霄。 　　迪西的手一抖，画面顿时发花，投影在空中的画面乱成一团。他心乱如麻地想，怎么会这样？人怎么会从树上面长出来？这也不可能啊？！ 　　如果他们真的是从树上长出来的，那他们…… 　　还是人类吗？ 　　凉意席卷全身，他的身体颤抖着，下意识地从树上下去，也顾不得那边自己放下的拍摄庄子，秉承着直觉往远方走。 　　只是刚一回头，一枝藤蔓就拍了拍他的肩膀。 　　迪西颤抖着露出笑脸：“嗨，你好？” 　　藤蔓上下摇动一会儿，拍一拍他的随身光脑。 　　迪西莫名地就明白了它的意思，刚刚拍下来的东西不能留着。他手忙脚乱地点出来，然后当着藤蔓选择删除。 　　再三确认光脑中已经没有残留的文件，迪西可怜巴巴地看向藤蔓：“这样可以了吗？” 　　他惊喜地看到藤蔓让开了路，连忙抓着东西就走。刚走没两步，肩膀又被拍了拍，藤蔓卷着他刚刚拍摄用的摄像头送到他面前。 　　迪西大大地松一口气，真心实意地说声谢谢，快步走开了。 　　只是走到半路，想着刚才发生的事，脑海中一阵迷糊。自己为什么非要过去看夏星人的母树，现在看到了这个大秘密，真是平白无故给自己找麻烦。 　　不轻不重地拍了自己一巴掌，迪西决定将这件事藏在心底，绝对不往外说。 　　联盟都已经承认了夏星人是人类，自己说出去，除了那些一直以来除了主星谁都看不起的家伙们高兴之外，对谁都没好处。 　　夏星这个地方这么好，要是真的和联盟闹掰了…… 　　迪西深深地唾弃自己，怎么能生出这这种念头！夏星就是联盟的一员，以后自己还要来旅游的！ 　　给自己做完心理建设，他起身准备回去。他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放着艺术小镇那么好的地方不住，跑到外面来荒野求生。 　　好吧，夏星的荒野其实也算不上荒野，但是，这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吗？对自己画画又没有好处。 　　想到这里，他忽然有了灵感，内心充满了立刻回去的冲动。有一个场面已经在他脑海中不停打转，迫不及待地想要呈现给其他人看看了。 　　与此同时，何夏在实验室里抬起了头。 　　之前那种被窥探的感觉再次出现了。她毫不犹豫地闭上眼，扫视整个星球，将自己周围和来自其他星球的人周围都重点扫描了一遍。 　　什么都没发现。 第56章 奖项 　　“有时候确实会有这种错觉, ”戴维德说：“毕竟你现在是一颗星球，通过天文望远镜看你，算不算看？所以不要太紧张。” 　　他拍拍何夏的肩膀：“这不是什么大事。” 　　何夏松一口气：“我还以为有什么不好的东西盯上我了。”她坐在桌子旁边, 和刚进入这个空间时的模样相比，已经大变样。 　　虽然看上去依旧是少女的身形, 眉眼之间却比之前更加淡定从容，流转之前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戴维德有时候恍惚之间, 也有些怀疑自己的记忆。当年的何夏也是这样吗？ 　　他有些记不起来了。 　　克丽丝从后面拍拍何夏的肩膀：“你那边最近好像很热闹。我这边都有好些人说要过去参观。” 　　“欢迎。”何夏笑吟吟地说：“最近会筹建一个关于艺术的奖项。” 　　“新项目啊。艺术类, 那得和小秋多交流交流了。咦, 你们两个的名字一个秋一个夏，都是四季。”克丽丝随口说着, 四处张望了一下：“好像没看到小秋。不过何夏，你可不要浪费你的天赋。艺术不是你的主要能力。” 　　克丽丝语重心长：“不要本末倒置啊。” 　　何夏失笑：“是, 我明白。”她说起自己最近的想法, 趁艺术的奖项开启的时候, 趁机推出一种新的植物给联盟民众：“就是涉及到的产业会稍微有点大。” 　　戴维德顿时好奇：“什么？”他对何夏的能力充满兴趣, 如果不是他还不能离开自己的星球，早就跑到何夏的星球上去参观了。 　　何夏形容了一下, 听得戴维德眼睛发亮：“我只知道你早就可以种植布料, 没想到现在一步到位，连衣服都可以种出来了？” 　　“侥幸成功了。”何夏随意说了两句, 还未说完, 就感受到一阵庞大的压力。 　　抬眼一看, 不少女性星主已经围在自己的身边，笑眯眯地盯着她。何夏哑然，克丽丝笑眯眯地挽住她的手臂：“亲爱的何夏，这种植物如果你决定开始售卖, 请务必给我留五六十株。” 　　“克丽丝你好贪心哦，”伊苏也笑嘻嘻地说：“还不知道产量多少呢，你就想要那么多，好歹也给我们留一点嘛。” 　　旁边的星主们一个接一个地表达自己的看法，戴维德被围在其中，惊得满头大汗，躲来躲去，干脆下线了。 　　段旬在旁摇了摇头：“呵，真不知道这种东西为什么那么受欢迎。我只需要工作服就好。” 　　哈米纳摸摸自己的下巴：“还是很有用的。”他露出一丝笑容，在外围高声地叫：“何夏，也分我一点！” 　　一群星主转身对他怒目而视，哈米纳哈哈地大笑起来。 　　何夏觉得，自己的市场调研做到这里，似乎可以窥见一点了，至少对部分人群来说，具有相当的诱惑力。 　　她满意地回了自己的星球，将这个想法转达给克莱尔。 　　克莱尔推了推眼镜——何夏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给自己加上了这样的设定，但克莱尔显然乐在其中——慢吞吞地回答说：“这种植物，对服装市场可能会有很大的冲击。” 　　“也许可以和制造商合作？”何夏随口说，克莱尔点头表示收到：“那么，我会与相关负责人接洽，找到合适的切入点的。” 　　“那个艺术奖项，准备得怎么样了？” 　　“准备工作已经做完，正在接洽相关专家。大概在一个月之后，会正式开始。” 　　唐纳德正在为这个奖项认真工作。家里多了个小家伙，但原本准备的东西却都没用上，小家伙从诞生的第一天起，就聪明得让他们惊讶不说，自理能力也异常强大。 　　“我的记忆力有这些东西。”面对唐纳德的提问，小家伙——现在她有了新的名字，叫做薇薇安——活泼可爱地说：“这些东西，我在母树上的时候，就已经学过。” 　　预想中需要花费大量时间去照顾的孩子不需要照顾，唐纳德与迪莉娅也得以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去。薇薇安对植物的兴趣比艺术的兴趣大得多，平日里宁愿和藤藤玩耍都不愿意进唐纳德的工作间，让唐纳德颇无可奈何，只能认真工作。 　　他正核对着从多方面得到的专家名单，一个一个地拨出通讯，与他们取得联系。 　　好在经历过安德拉与谢利的联合炒作之后，他如今在外头也算得上是颇有名声的雕刻家，联系工作做起来还算顺利。 　　随着时间的推进夏星给艺术家们颁奖的消息很快扩散开来。不少人在窃窃私语地询问：“你收到请帖了吗？” 　　“侥幸收到了。你呢？” 　　“我也得到了邀请。” 　　于是，彼此对视一眼，各自都露出颇有些自得的笑容。 　　“夏星在艺术的圈子里也算小有名声了。这次筹建这个奖项，邀请我们也算他们颇有眼光。” 　　“您在圈子里名声偌大，若是他们连您都不请，这奖项也没什么好要的。” 　　“这奖项，不过是糊弄人的罢了。”此时，正有人怒气冲冲地说出这番话来。这位也是联盟中颇有名声的画家，媒体一向颇受追捧。 　　前些时候，这位的一副画作就拍出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价，据说是被某位新贵得了去。 　　只是这位听说夏星的艺术奖项的消息之后，满心以为夏星会过来请自己过去，结果等来等去，大家都等到了，偏偏自己没有得到邀请。 　　让助理与夏星的负责人联系了一下，暗示一番，对面反而颇为诧异：“啊，我们确实没有请百德老师。” 　　助理当时都要愣住了：“百德老师的作品刚刚拍出了高价，不请老师，是不是……” 　　“但是他的理念与夏星的理念不太相合。所以很抱歉。” 　　百德听到助理委婉的转述，一张脸涨得通红，觉得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他们怎么敢这样！ 　　去打探了一下夏星都邀请了什么人之后，百德心中的额怨气方才得到了一点纾解。名声更高的前辈似乎也没有被邀请，那个所谓的夏星，根本就名不副实！ 　　得出了这样的结论，百德就在星网上的匿名区发了信息，嘲笑夏星想做一个奖项出来简直就是让人笑掉大牙。 　　“连一位德高望重的前辈都没有，也不过是小圈子的自嗨而已。” 　　虽然是匿名区，但是消息很快就被人放到了星网的公开区。 　　夏星这几年虽然也是名声在外，但喜欢它的人多，讨厌它的人也同样多。不少人当即就嘲讽起来：“就是，一个边缘地区的小星球，还真当自己是回事了？这才加入联盟几年，就敢大言不惭说要给艺术家颁奖了。” 　　“夏星人和他们的星球一样，充满了边缘地带特有的毫无理由的自信。连自己的位置都看不清，真令人怀疑他们的脑子是否还清醒。” 　　“那个所谓的艺术小镇，不过是一群失败者抱团取暖的地方，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 　　诸如此类的发言层出不穷，让喜欢夏星的人怒气勃发。 　　但是在艺术上，他们还真说不出多少话。就算是夏星的艺术小镇，侧重的也是服务而不是本身有什么出色的艺术创作。 　　安德拉与谢利的炒作固然让夏星有了一点名声，但知道其中有一部分作品是夏星人自己创作的却不多。这些作品又大部分被贵族们收入囊中不见天日，在外界的名声就更小。 　　所以如今夏星的簇拥们连反驳都有些理不直气不壮。 　　百德见到星网上的动静，脸上的笑容就没停过。助理小心地问：“那还要接着骂吗？” 　　“当然要骂，连这点眼光都没有，做什么事。” 　　助理诺诺地应了，转头出去，一时间也想不明白百德到底是在说自己这个助理，又或者是在说夏星。 　　面对星网上的纷纷扰扰，唐纳德却一无所知。 　　名单是他一手筛选的，提交给金克丝之后，金克丝只增添了一位他没怎么听过名字的人选，后来才知道，那是一位艺术系星主的手下，已经有一些年头没有出面过了。 　　报名的通道开通之后，不计其数的作品就被送了过来，唐纳德如今与专家们一起进行评选，每天都过得异常充实，就连小薇薇安都只有在每天回家之后才能见一会儿。这样的忙碌，他又不是那种有星网依赖症的，自然也就不知道这些。 　　但夏星上依旧有人知道。 　　阿米娅被人告知这样的消息时，脸上短暂地浮现出怒气，很快又平静下来：“我知道了，谢谢你。” 　　“你不生气吗？”将消息告诉她的艺术家直直地盯着她，仿佛要看清她的情绪一样。 　　阿米娅歪歪头：“生气的，但是也没有那么生气。这是第一届嘛，大家有怀疑也正常，以后他们就会知道，夏星到底有没有这个资格了。” 　　那人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双眼似乎是茫然无神的，又似乎是聚焦在她身上。 　　对此阿米娅已经习惯，艺术小镇里好多人都看上去有些奇怪的癖好。她对那人笑了笑，正要说话，就听那人忽然高呼起来：“我知道了！”说着一路狂奔而去，惹得阿米娅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旋即失笑。 　　将手头上的资料整理了一下，她张望着小镇外的方向，接班的人今天应该要过来的，怎么还没到呢？ 　　正在想着，忽然咚地一声，有什么东西被放到了她面前的桌子上。 　　巨大的画框后面，面色苍白眼圈发黑脸颊瘦削的迪西露出脸：“我要参加这次的评选。” 第57章 作品 　　迪西对着阿米娅露出一个灿烂过头的笑, 配合他好长时间没有好好休息过的脸，有种别样的惊悚。 　　阿米娅大吃一惊：“天呐，迪西先生您这是怎么了？” 　　迪西摆摆手, 毫不在意地说：“是我自己的原因，管家还强行要求我休息过, 也给了我很大的帮助。”他的双眼发亮，仿佛生命之火在燃烧：“这是我的作品, 我想参加你们的那个评选。” 　　。阿米娅连忙将他手中的画框接过来：“当然可以, 现在还没有到最后的截止时间呢。”她依旧有些担忧地看着他：“您真的不要紧吗？接下来请好好休息, 好吗？创作固然重要，身体也很重要。我们更希望能看到大家都健健康康地出现更多的作品。” 　　最后一句话落在迪西耳中, 让他的面颊都变得微红：“是这样吗？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看着阿米娅露出赞同与鼓励的眼神，熟悉的拘谨重新笼罩了迪西：“这个报名, 我已经提交了细细。这幅画……” 　　“我帮您登记, 稍等片刻。” 　　迪西终于松一口气, 再次偷偷地观察阿米娅的侧脸。心动的感觉与之前树上结的果子诞生一个孩子的画面在她脑海中打架, 让他一片混乱。 　　等到阿米娅告诉他登记完的时候，他脱口而出：“阿米娅之前说, 好久没有新生儿诞生了, 为什么呢？” 　　有所谓的母树在，结出果实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吗？ 　　阿米娅没想过有人会问这样的问题, 一时间居然有些错愕。 　　她的表情让迪西迅速变得惊慌：“我不该问这个问题？” 　　“不, 并不是, 只是有些意外。这颗星球，原本的过去你知道的吧？” 　　迪西迅速地在心中回忆，迟疑地点点头，不太确定地说：“几百年前人类的母星。” 　　“因为环境的原因, 我们的人数一直在减少，现在能够有这样的环境与生活，多亏了星主大人。但是在环境改善之前……” 　　她做个你懂的表情，迪西表情严肃的点点头。他觉得自己懂了，所以孩子在树上生长也是为了对抗环境不得不做出的选择之一。 　　两个人自以为对方理解了自己的意思，各自觉得满意。过来接班的人也到了，迪西与这位新来的叫做苏乐的人不熟悉，见状连忙告辞，目送着阿米娅，将自己的画作带走，疲倦就迟迟地涌了上来。 　　报名截止的最后一天，星网上的纷纷扰扰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逐渐消退，反而愈演愈烈。 　　不知道何处而来的人将夏星简直贬到了底，不管是从环境又或者从居民，甚至连夏星如今对外出口的一些特色植物，也都表示不屑一顾。 　　当然重中之重就是这个艺术奖项的评选。 　　在他们口中夏星的环境与其他旅游星相比也没有什么优势，居民们明显的个人特征并不符合联盟人的审美，特色植物也不过是为了扶持新的星主。才得到了大批量的出口，事实上联盟并不需要这些特色植物。 　　艺术奖项更是完全不值得一提，根本就是夏星为了圈钱造势而做出来的自娱自乐的项目，前去参加评选的人，不是傻子，就是为了给自己脸上贴金的骗子。 　　这样的言论本该已经激起风浪，但前往夏星参加评选的艺术家们如今正沉浸在艺术的海洋当中，夏星的独特环境又让他们闲着没事就上星网逛两圈的习惯消失于无形，于是短时间之内，居然没人跳出来对线。 　　场面一面倒得很诡异，就连想帮夏星说话的人，在这种情况下都不太敢发声。 　　只有真正喜欢夏星的人才会弱弱地分辨一两句：“夏星其实不是这样的，其实很好的。” 　　只是他们的发言显然得不到多少关注，很快就沉入水底捞都捞不上来。 　　“气死我了，那群人只会瞎说。一群根本就没有去过夏星的人在那里胡说八道。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夏星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沈梦生气地断开星网的链接，抱怨起来。 　　她只去过一次夏星，但那一次足够让她对夏星的好感度升到最高。 　　不管是那里的环境还是那里的食物，又或者是那里悠然自得的生活节奏，都让她觉得这就是自己梦想当中想要生活的地方 　　可惜夏星就算对外开放了移居申请，通过的人也不多，这其中自然不包括沈梦么。就算如此，她依旧每次都坚持申请，对自己的室友说，说不定哪一天，自己的申请就被通过了呢。 　　“别生气，”她的室友笑眯眯地对她说：“现在情形一面倒得非常不正常，这中间肯定有浑水摸鱼的人。况且夏星的官方都不着急，你着急干什么？” 　　沈梦捧着脸梦幻地说：“万一夏星有人关注网上舆论，发现了我在为她们说好话，通过了我的宜居申请呢” 　　室友顿时笑了起来，对她点点头：“那你加油，争取早日通过。” 　　沈梦扑到室友的身上去：“亲爱的，我们下次一起申请去夏星旅游吧，你是不是还没去过，等你去过了你也一定会跟我一样喜欢上这颗星球的。” 　　室友的表情恍惚了一刹那，旋即露出灿烂笑容：“好，那我们下次一起提交申请。” 　　终于说动室友一次的沈梦欢呼起来：“那现在就提交！”看着室友当着自己的面申请，申请按钮变成灰色，沈梦甜甜地靠过去：“亲爱的你真是对我太好了。放心，去夏星我一定做好导游，让你好好感受一下夏星的生活。” 　　这样甜滋滋地说过之后，她忽然又充满了斗志：“好，现在我要上去和那些家伙对线了！” 　　看着她气咻咻地连接星网，室友不由得又笑了起来。 　　就算有沈梦这样的人为夏星发言，依旧不能改变星网上一面倒的对夏星的不看好。有些是不理智的，有些是就事论事，觉得夏星如今在艺术领域也没有什么突出的名声，星主的特性也不是艺术，举办什么艺术的奖项根本就没有权威性。 　　这样的观念渐渐地成了主流，将沈梦等人压得毫无反抗之力。 　　以至于沈梦这些天都不怎么愿意登陆星网了，一上去就会被人集火，让她的心情都变糟糕了。 　　直到某天室友惯常地打开随身光脑，一条信息弹出来。沈梦一瞥正好看到上面夏星的标志，顿时眼睛发亮：“是什么，是什么？” 　　室友眯了眯眼，微微一笑：“我也不知道。”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通知，上面申请通过的消息让她的表情也错愕一瞬。 　　下一刻，沈梦的随身光脑也响起提示，她带着惊讶打开，前往夏星的旅游申请通过的消息让她欢呼起来。 　　“你也是吧？那我们一起去！” 　　算算时间，两人正好能赶上夏星这次艺术奖项的颁奖，这让沈梦顿时觉得这次旅游更加物超所值了。 　　前往夏星的路程如今已经变得方便而迅捷，短短几天时间，夏星就已经近在眼前。 　　这可绿色与蓝色相见的星球，只需要远远地看到，就能让沈梦的心情迅速地好起来。等降落在地面上，她脸上的笑容已经止不住。 　　现在夏星的交通方式已经变得多种多样，特色的泡泡固然是很多人的首选，也有人选择稳妥的地面前行。 　　沈梦拉住室友的手：“你想试试泡泡吗？” 　　“不，还是……”看一眼阳光灿烂得过分的天空，室友摇头：“我还是从地面走吧。” 　　地面的风景个很美，路旁都是大树，头顶的天空被枝叶分割，遮挡住了一部分的阳光，却又不显得阴森。树后的土地上种着大片的植物，不知道品种，如今正开着鲜花，视线所及之处全部都是同一种颜色的花朵。 　　沈梦下意识地取出拍摄装置来了几个连拍，目光中是由衷的感叹：“太漂亮了。这种花上次好像没有看到过。” 　　两个人被无人驾驶的车辆送到预定的小镇门口，刷过身份信息，眼前缠满藤蔓的门就缓缓地打开了。其实由木头搭起来的门并不怎么严实，透过间隙还能看到小镇里面的风景，只是虚虚地掩盖着，象征性的意义更多。 　　两人刚走进门，就有一棵树走了过来，在沈梦惊讶万分的注视当中，拍拍自己的树干，又指一指她们的行李。 　　“它是让我把行李交给它，对吧？”沈梦不确定地问室友，室友同样不确定地点头：“我觉得可能是这个意思。” 　　两个人惊疑不定地将行李递过去，那棵树就伸出树枝接过来，放到自己的树杈上，站定不动。 　　沈梦也呆住，被室友戳戳脸颊：“我们定的房间在哪里？” 　　她这才如梦初醒一般回神：“哦哦哦，在这边……”她向前走，那棵树就跟在她身后，看得沈梦分外惊奇，时不时地回头。 　　等两人终于到了地方，那棵树就将行李交还她们，拍拍自己的树干。定睛一看，上面挂着一个小牌牌，上面写着编号。沈梦恍然：“是要我给你好评吗？” 　　她立刻竖起大拇指：“放心，一定好评！” 　　对方这才满意地走了。 　　沈梦觉得，这次就算是冲着这种能动的树，也不虚此行了。 　　两人到达没几天，这次艺术奖项附带的展会就先开始了。已经有好几天不看星网的沈梦下意识就想起了星网的动静，按捺不住地想看看星网上现在有什么动静。上去就被气得够呛，差一点连门都不想出了，要和那些人对战不休。 　　室友反而拦住了她，劝她不如自己先去现场看看，然后再反驳也可以有理有据。沈梦被她说服，两人一起前往展会现场。 　　展会对所有人开放，沈梦到达的时候，就看到了好多夏星人。容貌出色的夏星人站在人群当中真是出类拔萃地显眼，惹得沈梦一开始都没看作品，只顾着看那些人了。 　　但是很快，她就被身旁展示的作品吸引了视线。 　　她自觉是个没什么艺术细胞的人，对那些具有高深寓意的作品不是特别懂。但夏星这里展出的作品，至少这一个区域，让她觉得意外地和谐。 　　眼前这幅画是一面湖泊，沈梦一眼就看出来，这是夏星上的镜湖。画面上的湖波光粼粼，水波荡漾之间，仿佛反射阳光一样，灵动而美丽。 　　并不写实，但是沈梦一下子就感受到了那种感觉——这就是镜湖，这就是镜湖的美。 　　“真漂亮。”她下意识地喃喃：“你觉得呢？” 　　“确实。” 　　两人在这幅画面前站了一会儿，转过角落，就是一个雕塑。 　　场景对两人而言有些陌生，看起来也不是夏星上的地方，却让沈梦感受到了那种机械带来的冷酷与美感。 　　“这样的东西，星网上的那些人还说没有艺术性？”她在心中问自己，又自己摇了摇头。 　　不，她觉得，这就是她心中的艺术。 　　这一瞬间，她有了一种居高临下的自得感。星网上那些人根本就没有办法感受到这种美丽，他们只是看不见自己方寸之地之外风景的井底之蛙。 　　再想到那些评论，她现在只想笑，想反驳词的时候也变得心平气和。 　　但很快，这种念头就暂时被她丢在了一旁。这个展会分了好几个区域，沈梦并不是每一个区域都能理解，但很容易就能感受到每个区域试图传递出来的东西。 　　加上旁边附着的作品信息与作者自愿写下的创作理念，她觉得，自己似乎也能理解一点那些为了艺术品而痴狂的人了。 　　最后她停留在一副画面前。 　　那是一副画像，植物繁茂之地，小小的孩童从树丛背后探出头，大人在远处焦急地寻找，而小家伙却只是握住藤蔓，脸上露出笑容。 　　很普通的场景，却让沈梦觉得，这就是夏星。这种感觉来得很奇怪，但她很容易就接受了。 　　“我最喜欢这个。”她对室友说：“如果有投票，我要投这一副。” 　　参观完展会，沈梦反驳起星网上那些人就更理直气壮了。她虽然心平气和，但心里却憋着一口气，觉得这些人总会来得自打脸。 　　只是没想到，还没等到打脸，关于展会的负面消息就火一般地燃烧起来了。 　　如果说别的，她倒也罢了，可偏偏说到了她非常喜欢的那副作品。那副作品最后遗憾地没有拿下最优，而是拿到了第二等级的评价。可这样的评价，却让星网上炸开了锅。 　　“从来没有过名气，没有得过奖，甚至不是学院出身，这样的人，居然能得到第二等级？” 　　“这个夏星的奖项评选，果然根本就是为了糊弄人！” 　　“骗子！” 第58章 落定 　　唐纳德终于看到了这些言论, 气得几乎要跳起来：“这些人看过我们选出来的作品吗？每一个作品都名至实归！！” 　　他气呼呼地去找金克丝：“这种诋毁名誉的事，你不该出面吗？夏星的名声，可不能这么被污蔑！” 　　金克丝默默地递给他一张名单, ID对应着背后的身份，许多不同的身份对应着同样的ID, 看得唐纳德迷惑异常：“这是什么？” 　　金克丝平静地说：“在星网上引导言论的人。” 　　唐纳德陡然明白了：“现在这样的状况，是有人故意炒出来的？” 　　他在屋子里团团转, 碎碎念：“这些人怎么可以这样！夏星只是颁奖, 又不会对他们……” 　　金克丝面无表情地走了出去。 　　乔瑟斯正在外面, 他如今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个夏星人，容貌俊秀, 气息悠然。 　　只是做事的风格还没变。见到金克丝习惯性地露出笑脸：“都调查清楚了？” 　　得到金克丝肯定的回答，他的笑容更加灿烂：“好多年都没碰到过这种事了, 万万没想到, 到头来还有重操旧业的时候。” 　　金克丝淡然：“这件事不是海盗抢劫。” 　　“对我而言, 都是战斗没有什么区别。” 　　他拿了资料往回走, 路上碰到杨舒。曾经眉眼之间都带有尖锐的杨舒，如今变得眉眼平和, 脸上常带三分笑意。 　　“你刚刚去找金克丝了？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乔瑟斯将事情说给她听：“已经盯了这群人大半个月了, 就是不知道他们的幕后主使是谁，这次能不能抓出来？” 　　杨舒若有所思：“也许我能帮上一点忙？”她。跳起来的时候带一点狡黠：“我也有一些擅长于操纵舆论的朋友, 做起这种事情来比你方便一些。” 　　乔瑟斯做个请的手势：“欢迎。” 　　两个人在这边商量如何抄别人后路的时候, 星网上的风潮愈演愈烈。 　　已经快进到夏星这个活动就是一个骗局, 夏星人根本就不值得信任。 　　这下，就连许多之前跟着一起抒发对夏星不满的民众也发现不对了，悄悄地安静下来。一时间星网上只剩某些账号在那里肆意狂欢。 　　百德对此非常满意。从夏星不邀请他，并拒绝他参与这件事情开始, 他与夏星之间就已经站在了对立面。 　　现在他占据上风，自然要乘胜追击。 　　什么狗屁的艺术奖项，没有自己的参与，能有什么权威性？有权威性的东西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他对自己这么说着，让助理又追加了一笔款项：“火力集中一点，就不要太发散了，我是让你们搞他们的艺术奖项，不是让你搞这颗星球！” 　　与助理联系的账号发过来一个“放心”表情，收钱的动作却丝毫不慢。听了助理的回复，百德顿时心满意足。他倒要看看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夏星又能如何翻盘。 　　这样的风潮当中，夏星似乎不为所动，他们甚至开通了星网展会，对外展示获奖的作品。 　　不少人对夏星如今的头铁也觉得好奇，干脆去这个展会开开眼界。 　　展会获得第一等级的人都在外颇有名声，大家看了也都觉得名至实归。不少人甚至感慨，这些人的风格与过去相比，有了一点细微的变化，比起以前更加成熟圆润，更加挥洒自如。 　　至于第二等级的作品，不少也都小有名气。在参与夏星的评选之前，有不少簇拥。如今虽然得到第二等级，但考虑到第一等级的作品确实出类拔萃，他们也都觉得能够得到第二等级，这些人也都已经非常了不起。 　　唯有那个叫迪西的，各大学院里面没有他的名字，曾经也没有作品出现过这样的人，凭什么能够得到第二等级的评价，将许多小有名气的人都压下去？ 　　于是迪西的作品面前围着的人是最多的。他的作品风格清新淡雅，并不是那种第一时间就能抓人眼球的作品，乍一看去似乎没有什么特别了不起的地方。 　　但在那里站一会儿，那种清新自然的感觉就扑面而来。观赏的人仿佛被带到夏星，满目苍翠，空气清新之地，小孩子的欢笑声渐渐近了。然后活泼地在你面前跳出来，仰头对你微笑，如同阳光照射进心底。 　　懂行的人顿时感慨，这幅作品确实有独特之处，获得第二等级似乎也不是不能理解。 　　这样一来，星网上的那些风风雨雨似乎就有些突兀了。 　　他们甚至不能理解，作品都尚未展出，为什么他们只凭过去的名声就这样斩钉截铁地作出了结论？ 　　谁能肯定那些默默无名的爱好者当中，没有隐藏着不曾显露于人前的高手呢？ 　　不懂行的人看了作品，只觉得这幅作品看上去很舒服，也没有星网上所说的那样不堪，评委被人收买了，才选出这样的作品 　　就连百德，这些时候都不时接到一些朋友的通信。 　　“你看到新闻上那个夏星的展览了吧？几个老朋友的进步可真是大。听说这些作品都是在夏星上创作出来的，是不是夏星真的适合我们过去住一住？” 　　百德：…… 　　最开始的时候他不以为意，但这样的信息多了，他渐渐地也生出一点不安。如今还剩没有更权威的人出来支持夏星在支撑着他了。 　　随着展览时间的延长，去看过作品的人变多，不少人都默默地删除了自己曾经的发言。 　　当时说这些话的时候觉得自己有多睿智，如今回头去看就觉得自己果然是多么睿智，睿智到仿佛没头脑一样。 　　汉纳就是其中一个。他甚至不明白自己平时对艺术并不感兴趣，为什么会参与到这样的事情当中。 　　现在他觉得自己也可以或多或少了解一下所谓的艺术作品了。如果都是夏星展览这样风格的，他觉得自己完全可以接受。 　　再看到新闻上那些上窜下跳贬低夏星的话语，他只觉得一阵一阵的厌烦。 　　无疑问周围这样想的人也不少，只是他们都不懂什么叫做艺术，一旦对面开始长篇大论分析这些艺术作品当中有什么不好，他们就接不上话，只能憋屈地任由对方发挥。 　　真是……太令人气愤了！ 　　这样古怪的气氛当中，一个许久未曾发言的账号，忽然间更新了一条消息。 　　“受邀前往夏星作为奖项评选的评委，非常高兴见识到了许多优秀的作品，想要传达的精神后继有人，那么这些年来坚持不懈创作的目的也就达到了。其中有一位我非常看好的新人。那个叫做迪西的孩子有令人羡慕的天赋与灵感，也许他现在还不够成熟，但在未来，他一定会成为一颗耀眼的星。” 　　轰然之间，星网上沸腾了。 　　“是米洛先生！” 　　“是那个经典流派最高等级的米洛先生！” 　　“人类联盟历史上排名前三的画家，天呐，夏星怎么能请到这种人物？” 　　“迪西？迪西是谁？” 　　“这不可能！那个第二等！” 　　…… 　　仿佛像沸水里滴入一滴油，星网上的场面顿时热闹的非常好看。曾经对夏星大肆口出恶言的人飞快地删除自己的言论，假装过去发生的事不存在。 　　面对夏星他们可以随口说，面对毫无名气的迪西也可以放肆地骂，但米洛先生掺和其中，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曾经被压制得毫无声息的夏星爱好者们这个时候终于能畅所欲言地表达自己对夏星的支持与热爱，不再担心一旦发言就遇到跳出来要和自己辩驳一二的人。 　　虽然对方不一定赢，但这种行为毫无疑问地非常败坏心情。 　　米洛倒是不以为意，顺势与几个朋友互动了一番，言辞之间对夏星这次的奖项评选非常满满意。他甚至对朋友们大肆推荐夏星的艺术小镇，建议他们去小住一番：“有很多鲜活的东西，对身体好，也可以感受到许多前沿的思潮。” 　　接受了百德任务的人在这个时候联系百德的助理：“老板，事情做不下去了。账号倒不是问题，但是太明显了，没必要。” 　　助理连忙让他们暂时按兵不动，自己转回去询问百德的意见。 　　后者这个时侯正在自己的房间里瞪着屏幕，脸上的表情格外扭曲。怎么可以这样！明明已经快要被打落尘埃了，怎么会忽然又翻身了？ 　　百德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甚至有几分怨恨米洛。 　　明明已经接受了夏星的邀请，为什么在最开始的时候不说出来，要等事情已经做到毫无反转机会的时候再出来？ 　　他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助理的询问让他更是愤怒。偏偏再愤怒也知道，事情已经不可为，只能忍住心中的怒气吩咐助理，让他停下所有的动作。 　　下次，下次就不会让夏星这么好过了。 　　只是念头刚刚转完，助理甚至尚未退出门口，叮咚一声响，来自官方的信息就接了过来：“你好，这里是人类联盟塞洛斯警局总部。我们接到报案……” 　　两个人都僵硬在了屋子里。 　　星网上，米洛的出场毫无疑问地让这样一场争论一锤定音，局势向夏星有利的方向划了过去。在大家狂欢的时候，夏星的官网悄悄地更新了一条消息。 　　那些正好看到的人点进去，赫然发现上面的记录表示，夏星通过官方渠道获得了那些在星网上疯狂带节奏的账号信息背后的身份，并最终确定这些账号背后的公司受雇于白某，如今白某已经被警方逮捕，即将接受法律的惩罚。 　　立刻有人将这个消息截图出去：“这个意思，之前其实是有人在带节奏？” 　　“不是吧，好几百个账号呢，居然都是某个公司？能操控舆论的公司，真是可怕。” 　　“警方负责人估计嘴都笑歪了，这可是一个大业绩。” 　　“那个白某和夏星什么仇什么怨？” 　　议论纷纷当中，不少人开始试图寻找这个白某到底是谁。偏偏还真有那种擅长发现蛛丝马迹的人，顺着夏星的公告和各地警方的公告，居然摸到了百德的账号。 　　当时百德与助理一同被带走，助理见势不妙咬牙将事情都认了下来，百德也顺水推舟推到了他身上，将自己摘了出来。但出了这档子事，他心有余悸，也有些时候没有在星网上发言了。 　　如今被摸到账号下面，他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这种问题，回应了也不好，毕竟就算自己被摘出来了，许多人也心知肚明，自己更不可能完全撇清；不回应，只怕也会被当做心虚。 　　一时间，百德反而左右为难，反而让场面越演越烈。 　　“看起来，手头上他的作品可以全部抛了。”这样一场动乱当中，有人吩咐助理：“这个人的价值只会往下落，不会回升了。” 　　“连这种事都处理不好，还被人找上门来。自身的能力又没有强大到能够让人忽视他的品行，他的作品，以后只怕连印刷品都打不过。” 　　做出同样判断的人显然不少，一时间，卖家市场上充斥着百德的作品，甚至带动了价格无声地下跌。 　　百德最开始的时候还想着要不要回购一部分保持价值，后来数量增多，他也就熄了这样的心思，咬牙与过去的自己做切割，决定换个星球隐名埋姓过日子了。 　　他算是已经看出来了，自己的那些买家肯定已经抛弃了自己，自己再没有翻身的时候。 　　当他开始变卖家产时，助理的家人却找上了门：“我们家白溪是为你顶罪的，你可不能就这么跑了！” 　　百德异常愤怒：“我给的钱难道还不够？” 　　“那么点钱，够干什么！” 　　双方最后毫无疑问地争吵起来，甚至大打出手，百德被人按着打，不得不叫了警察。事情不大不小地上了本地新闻，让他的形象变得更糟糕。 　　好在他已经决定完全抛弃这个身份，到另外的星球去重新开始了。 　　然后，他就在星港被按住了。 　　“非常抱歉，但是我们接到报案，你与一桩司法案有关，暂时不能离开。” 　　唐纳德知道消息的时候，事情早已尘埃落定。百德的头像被挂在新闻页面上，颓丧又苍老，完全没有当年意气风发的架势。 　　乔瑟斯在他旁边吹口哨：“他以后都没机会了。那个助理的家人拿出了实证证明他才是主使人，他估计要在里面蹲好几年。” 　　唐纳德看了一遍，又看了一遍，果断地关上了页面：“真是恶有恶报！” 　　乔瑟斯张张嘴，想要说什么，被杨舒轻轻按住，摇了摇头。后者对唐纳德笑一笑：“是啊，恶有恶报。” 　　看着唐纳德欢欢喜喜地走远，乔瑟斯挑眉：“为什么不让我说？” 　　“他是个天真的艺术家，这种事还是不要告诉他了。”杨舒的表情有一刹那的恍惚，最后露出微笑：“这种事，还是我们来承担比较好。” 　　乔瑟斯耸肩：“好吧，你说了算。”他盯着杨舒，眨眨眼：“你为什么现在还不进行转换？这个样子寿命不到两百年，变成这副模样，少说也是五百年。” 　　看着他的尖耳朵，杨舒眼中也有一丝羡慕：“不行，我还不能像你那样毫无牵挂。” 　　乔瑟斯正要开口，杨舒的通讯就响了起来。 　　“什么事？” 　　“什么？” 　　“好，我马上就到。” 　　她转身走了，乔瑟斯盯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刚刚那个通讯，是什么人打过来的？为什么杨舒的表情看上去…… 　　那么奇怪，好像一瞬间所有的快乐都消失了？ 第59章 种衣服 　　杨舒行色匆匆地从营地离开, 前往疗养中心。 　　一路上她都一言不发，沉默无语，心情很难平静, 又很难说出自己在想什么。 　　她干脆打开星网，熟练地搜索夏星相关。 　　“啊啊啊, 我哭了。明明迪西的作品看上去好温暖，为什么我觉得想哭。呜呜呜呜……” 　　杨舒倒是能理解, 因为从未感受过这种单纯的幸福, 想到自身了而已。 　　“我错了！！夏星的艺术奖项选出来的都好好看啊！！我错了我错了！下次我一定要申请现场参观！” 　　“说得好像你能申请上一样。夏星能请到米洛大师, 真是太厉害了。网上展览我看已经有两亿多人次观看了，真厉害！” 　　“你们看《艺术与时尚》了吗？上面有详细分析迪西的那副作品, 快去看！！” 　　“我想去夏星……求求夏星放我去参观吧！！” 　　“同求！！我不差钱，求夏星给我一个花钱的机会！” 　　“你们觉得百德……” 　　“滚滚滚, 谈什么阴间生物, 败坏心情。” 　　“不如我们请愿求夏星开放旅游吧。” 　　“赞同, 带我一个！我真是特别想去夏星了！” 　　杨舒不自觉地看得唇角翘起, 这里面可有她的一份功劳。心情不自觉地放松，看到剩下的路程, 又变得沉重。 　　好好的, 为什么要到夏星来呢。既然防备，就不要来了不好吗？ 　　她有些烦躁地捏着手指, 蠢蠢欲动地想打些什么来出气。最想打的就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所谓老祖宗。 　　如果打了, 会怎么样？脑海中忽然掠过这样的念头, 旋即笑容凝固在唇边。 　　这里是夏星啊…… 　　自己是夏星人了。 　　窗外的天空从蓝变成深蓝，最后定格为黑夜，星星洒满天空，她才到达目的地。 　　无人行驶的车辆自动归位, 杨舒站在疗养中心的门外，犹豫不决。 　　夜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空气中弥漫着青草的味道，夹杂着淡淡的花香，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星光之下隐约能看见几朵闪烁着荧光的花朵，夹在草地中间。恍惚之间，亦如在梦中。 　　杨舒宁愿自己现在是在做梦。可惜这也只是一个美好的梦想。 　　随身光脑上的通讯记录明晃晃地提醒着她，即将要面对的事实。 　　杨家的那位老祖宗，在夏星疗养医院运营几年之后，终于到了这个星球 　　杨舒的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就算是贵为老祖宗，也有怕死的时候。 　　夏星这种他眼中的荒僻之地，如果不是疗养院的存在，他如何肯挪动他尊贵的身躯前来。 　　双眼盯着疗养中心的大门，杨舒叹息了一声。 　　在这里生活时间久了，她自己也已经能判断，自己在这里站了5分钟，草丛中和墙壁上已经有不少花花草草对上了自己。 　　如果不是身份认定自己是这定居这个星球的人，也许已经有开始负责护卫的植物，紧惕地对自己动手。普通人总觉得夏星没有什么防卫力量，却不知道，夏星的一切都是防卫力量。 　　最终她深吸一口气，对自己说，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大步走到了门口。 　　小小的屏幕上闪现护卫人员的面容：“你好女士，请说出你的来意。” 　　“3号楼的杨祐先生邀请我前来做客。” 　　“请稍后，我们将在消息核实后接您入场。” 　　不一会儿，大门打开，小小的植物护卫站在那里引路。杨舒沉默地跟在身后，能够感觉到在这平静无波的疗养院中，隐藏在一片和谐的草地上的，有许多让她都感觉到十分危险的东西。 　　穿过花园，走过长廊，她站在一栋两层的小屋面前，在植物护卫的注视下，抬手敲了敲门。 　　门无声地打开，已经许久不见的人站在屋内对她露出笑容，微微欠身，：“杨舒小姐，好久不见了。先生在屋里等你。” 　　屋内的温度保持在让人体最舒适的温度，灯光温暖又不刺眼，摇晃的钟摆留下咔嚓咔嚓的细微声音。 　　杨舒以为自己会很紧张，但听着这样的声音反而平静下来。 　　“太爷爷。”她恭敬地行礼，对面抬抬手：“起来吧。” 　　杨家的老祖宗年纪不小了，托联盟医疗技术发达的福气，如今外表看上去还算健康，就是头发雪白一片，看得出来年纪已经很大。他有一双看上去很冷淡的眼，仿佛什么事情都不放在心上。 　　对着早些年被家族抛弃，也主动抛弃家族的后代，那双眼睛当中也没有什么情绪。 　　“听说你在这里过得很不错。” 　　杨舒深吸一口气：“我很喜欢这里的环境。当年还在军部的时候，我就想过以后如果退休就要在这样的地方休养生息。如今不过提前实现自己的愿望。” 　　杨老先生冷淡地笑了笑：“听起来我倒是应该恭喜你如愿以偿。” 　　杨舒能感觉到对方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那种打量的视线也许并不带恶意，但依旧让人觉得不舒服。 　　“家族前后往这边派了不少人，你好像一个都没有联系过。你是真的觉得自己和家族已经没有关系了吗？” 　　杨舒知道已经说到重点，也知道，自己即将面对抉择。 　　是对他低头，又或者坚持自己的选择，与家族决裂？她低着头，脸上的表情渐渐地发生了变化。 　　“太爷爷，”她进门之后第一次抬起了头，直直地看着对方：“我已经不欠家族什么了。” 　　抬起了头，她才发现，这位曾经在自己心目中无所不能，仿佛一座山月压在自己肩头的人，看上去居然已经如此苍老。 　　他的眉毛都已经发白，皮肤层层叠叠，再多的香料也在遮不住周身散发出的腐朽气味。 　　他已经老了，所以才如此迫切，甚至对自己曾经看不起的这颗星球低头，只因为这里有他急需的东西。 　　她忽然有一种明悟，对方根本就没有控制自己的能力。离开了杨家，谁也不能把自己怎么样。 　　因为，她现在被夏星庇护。 　　“我不觉得我还需要为家族做什么。” 　　杨祐的表情发生了明明显的变化。他似乎没有想过，会有一位后辈这样明目张胆地说出对自己的不满，表达自己不想再和杨家扯上关系的意思。 　　愤怒顿时就席卷了他的身体：“你！大胆！”助理在旁边脸色都变了。 　　杨舒却只觉得好笑，就算说再多，他又能对自己做什么呢？她反而心平气和地劝对方：“太爷爷，您这个年纪还是修身养性比较好一点。太过激烈的情绪会对您的身体造成损害。您既然已经到达这里，进入这间疗养院，想必也是为了能够更好的活下去。既然如此，就不要在乎我这个只会让您生气的不孝子孙了。” 　　她眉眼弯起，似乎带着一丝笑意，落在对方的眼中就是十足的嘲讽。 　　“毕竟，我是不会如你所愿的。” 　　在对方生气地怒吼出声之前，杨舒恭敬地行了一礼，转身离开，留下身后随手抓着身边的东西砸过来的杨老先生。 　　星夜如此灿烂，为何要让自己不快？ 　　仿佛有一阵风吹散了心头的迷雾，让她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笑容，走出疗养院的脚步都变得快活。 　　“从理论上来说，不会。”金克丝对杨舒说：“杨祐老先生在疗养院的生活非常规律，他不会贸然对夏星动手，所以无需担心。” 　　杨舒松一口气：“虽然理智上知道大概是怎么回事，但是你也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她看着金克丝，一脸欲言又止。 　　金克丝微微欠身：“杨小姐有什么想说的？” 　　杨舒定一定神，终于说出在心中已经盘旋许久的那个问题：“我的积分，应该已经足够进行转换，所以……” 　　“下一次的转换时间为三个月之后，如果想参加，请立刻提交申请。” 　　杨舒哑然，是了，自己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是，我想参加，请帮我登记。” 　　她一边看着金克丝记录，一边随口问：“我看艾米丽最近很忙，是有什么事情要准备开始了吗？有什么我可以帮上忙的？” 　　金克丝停下手上的动作：“之前乔瑟斯的任务，你也有参与其中。” 　　“是，”杨舒挑眉：“有幸还有一点在媒体方面的人脉。” 　　金克丝反手就塞给她一个文件：“艾米丽大概会很高兴看到你的参与。” 　　杨舒翻开一看，顿时惊讶了：“你们还真是……在办一件大事。不过，我倒是很喜欢。” 　　她捧着文件离开：“我去见艾米丽。” 　　艾米丽刚与一群人开完视频会议，有些头疼地捏了捏眉心。听到她的到来，不管能不能帮上忙，脸上首先露出了喜色：“太好了。” 　　杨舒听完安排，有一点疑惑：“我记得大部分设计师都是艺术之都出来的，既然如此，我们也可以直接和设计师们合作？” 　　艾米丽叹气：“我联系过，但是联系不到能负责的人。”她摇了摇头：“可能是我的能力问题。” 　　“那么，我来试试。” 　　哈里斯接到了一个奇怪的通讯，来自他已经许久不曾联系的某位联系人。 　　“嗨汤姆，”他犹豫片刻，还是接通了通讯：“我的朋友，好久不见了。” 　　对方爽朗地笑，大胡子一翘一翘的：“哈里斯，好久不见。”短暂的寒暄过后，两人终于进入正题。 　　听完老友的目的，哈里斯对对方提到的东西生出极大的好奇：“真的可以按照设计长出衣服？布料问题怎么解决？各种材料都可以？和普通的制作出来的衣服有什么不同？” 　　面对他的一系列问题，老友举起双手：“哦，别这样哈里斯，你不会觉得这些问题我能回答吧？我只是个中间人，负责向你传达一下这件事，具体的事情，还得你们自己去对接。” 　　哈里斯哈哈一笑：“当然，我现在充满了好奇。” 　　何夏给自己换了张脸，行走在游客聚集的小镇。这是这颗星球上最热闹的地方，来自联盟各地的游客在里齐聚，不管是想要悠然自得享受生活，或者是去感受夏星与众不同不同的地方，都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安排。 　　何夏看着这里热闹的场景，感受到久违的成就感。 　　在其中逛了几圈，她看到杨舒带着一个人走过去，顿时有些好奇地远远看了一眼。那人年纪不算很小了，但那双眼睛很清明，落在四周的场景上显露出如同孩童般的好奇。 　　这样的人，感觉不是普通人呢。 　　她悄悄地偷听了一下，捕捉到一些关键词，顿时惊讶。看起来，接下来一段时间，夏星可能会变得比较热闹一点了。 　　对了，季秋星主那边，好像还没有打过招呼…… 　　她迅速地爬上了星主专属的网络，联系季秋。季秋有让人神魂颠倒的美貌，全身上下就连头发丝都散发着自由的味道：“难得你会找我，有什么事吗？” 　　何夏说了说星球上正在发生的事：“我真好奇会联手出什么样的东西。” 　　季秋也露出了好奇的表情：“你还有这样的东西？分我一点。”她妩媚地勾一勾何夏的手指头：“我是最适合的那个人，不是吗？” 　　媚眼如丝，何夏情不自禁地避开视线：“当然，我给大家都准备了。” 　　两个星主决定不插手关键事务，旁观事情的发展。 　　“你星球上的人真是非常不错，现在人那么少，也能找到这样的人才。”季秋对何夏星球上的人称赞起来：“我的星球发展到五十多年，才有这样的人才冒头。明明我还在接受联盟的赞助。” 　　“从别的星球抢来的。”何夏平静地说：“夏星是移民星球。” 　　季秋大笑：“每年移民不超过一百人的移民星球？”她没有继续纠缠这个话题，只是约了何夏近期一同观察这个项目。 　　在两人的观测当中，夏星推动的服装设计大赛轰轰烈烈地开始了。 　　来自全联盟的服装设计师们在知道能够种出衣服的植物之后都非常惊奇，但也毫无疑问地好奇。这种植物的曝光也很容易就替大赛吸引到了前期的目光。 　　然后就是各种知名设计师的参与，让大赛变得更加引人注目。 　　短短的两月时间，一个巨大的秀场从无到有地在夏星上建立起来。同时，夏星也发出许多参赛签证与参观签证，飞往夏星的星舰难得开始加班。 　　大赛持续半个月，开幕式由哈里斯的作品开场。作为联盟知名的设计师，哈里斯的作品从容又优雅，仿佛能感受到过去的时光，时间慢悠悠地从身边走过，一切都从容不迫的时候。 　　季秋懒洋洋地打呵欠：“哈里斯的风格真是一成不变，没什么意思。” 　　何夏却看得津津有味：“我觉得挺不错的。不过难得他能想到这种神奇的搭配，布料也太难了吧。” 　　季秋一下子来了兴致：“讲讲？” 　　“你看，纯天然的植物，加上金属，还有一些新型材料，一些皮革。这样的布料配比，感觉种出来也好麻烦。” 　　季秋盯着看了一阵，摇摇头：“我看不出来，不过这个布料看上去真让人舒服，感觉是那种很好穿的样子。” 　　星网的直播上，也有人正评价哈里斯的作品。 　　吹捧当中，也有人注意到这一批作品的布料问题：“听说是植物长出来的，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材质。” 　　“只能是纯天然材质了吧？” 　　“夏星宣传那么夸张，应该有一些不同之处？” 　　一片议论当中，哈里斯顺利完成首秀，现场的欢呼声夹杂着来自星网上虚拟秀场的欢呼，热闹得分不清这里到底是虚拟秀场还是现实。 　　“太美了！这才是我想要的感觉！” 　　哈里斯登上舞台，牵着主秀的手，简单地叙说自己的创作理念，最终演变成感叹：“设计这样的作品之前，我没想过会有这样一种植物，能完美地表达出我的设想。我曾经怀疑，但最终我确定，这是设计师的完美搭档！” 　　虚拟的秀场上随即推送关于这一系列作品的具体设计思路，那些繁复的设计让人位置感叹。 　　“不愧是哈里斯，这种搭配是怎么想到的？” 　　“他怎么能用这样的搭配呈现出这样的效果！” 　　“夏星的植物居然真的表现出来了？太不可思议了！” 　　“那对那些喜欢尝试各种风格的设计师来说，简直就是最佳搭档！” 　　“夏星的植物厉害！” 　　…… 　　诸如此类的言论层出不穷，让艾米丽大大地松一口气。杨舒浅笑：“事情可还没完结呢，还不能放松下来。” 　　“是，”艾米丽握紧拳头：“我会注意的。” 　　她侧身去看杨舒：“你提交申请准备转换了？” 　　“是啊。” 　　“不会后悔吗？你是贵族，身上的牵绊更多吧。” 　　她的额头有一层薄汗，似乎是紧张。杨舒轻易看出她在担心什么，哑然失笑：“星主大人不好吗？” 　　“当然很好！” 　　“你不喜欢这里？” 　　“当然喜欢！” 　　“准备以后离开？” 　　“不，完全没有这样的想法！” 　　“既然这里很好，你很喜欢，又不想离开，那在担心什么？” 　　艾米丽顿时定在那里，良久，抬起头想说什么，杨舒却已经离开，留给她空荡荡的房间。 　　“我也不知道我在担心什么。”她轻声对自己说：“也许是觉得，这一切仿佛是梦境一样不真实？” 　　她对自己苦笑一下，短暂地将这件事放在一旁：“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与此同时，何夏却注意到星球上一些不同寻常的人。 第60章 狂欢节 　　来到夏星的游客很多都会对这里特有的植物感兴趣, 偷偷摘花拔草的人也不在少数。 　　但何夏注意到的那几个人却有些不同寻常。摘取叶片，然后保存，摘取花朵, 然后保存。一整套流程标准又熟练，似乎是已经做熟了的。 　　看着他们最后将一整株植物塞进可以长时间保存活性的保存箱里, 贴上标签。何夏一时间无法判断他们到底是为了进行研究而取样或者是为了其他的什么？ 　　不过这些人注定要白费心思，夏星特有的植物。之所以有现在的模样, 只是因为它们在夏星。 　　将这群人的影像。传递给克莱尔, 何夏就暂时将这件事情放在了脑后。不管这群人想要干什么, 他们首先要能带着东西离开夏星才好。 　　秀依旧在举行，每一天都有不同的设计师, 带着自己的作品登场。这些或华丽或简洁或绚烂的作品，当爱好者们大开眼界的同时, 也让夏星成功地将可以长出衣服的植物推广出去。 　　“夏星真是个神奇的地方, 我总以为我已经想到了他们的极限, 没想到他们还能从另一个角度掏出来一些我从来没想过的东西。” 　　“姐妹快去给推动夏星自由行投票！！只要你投票, 我们就是异父异母的好姐妹！” 　　“我上次看到采访，夏星上的人都好美, 简直像是被优化过一样。” 　　“之前不就是有传言说想成为夏星人, 就得长得漂亮。” 　　“啊啊啊啊啊啊，我要去夏星旅游, 谁都不要拦着我！” 　　“上面的你似乎搞错了, 重点不是长得漂亮才可以当夏星人, 而是当了夏星人之后就会长得漂亮！” 　　“楼上说的真的假的？！” 　　“我有一个朋友……” 　　一片热闹当中，艺术之都——季秋的星球忽然间发布官方通告。通告宣称已经与夏星达成合作，每年会在夏星举办一次新晋设计师大赛，将邀请各大服装公司参与, 帮助新设计师打开市场。 　　夏星在这个时候低调地开通了网上商城，开始售卖各大设计师的秀场服装，数量并不多，因此很快就造成了抢购现象。没有买到的人哭嚎着请愿，请求夏星重新开辟购买渠道，或者向设计师请求，让他们授权服装公司进行售卖。 　　“我想买！钱拿走，东西给我！” 　　“谁还差那一点钱不成？！你倒是多生产一点呢！” 　　“以前我就觉得秀场服装比实际售卖的款好看，但是买不到，现在突然间有卖了，结果告诉我你抢不到，这也太过分了！！” 　　一片热议当中，某个服装公司终于宣布与夏星达成合作，并开启了预售。 　　瞬间预定出去的数量，让他们也笑开了花，并觉得从夏星那里订购这一批植物实在是物超所值。 　　秀的最后一天，压轴的是艺术之都出来的老牌设计师，他成立的工作室，曾经创造过某件设计的售卖数量高达几亿的记录。 　　当天的直播，还没开播，观看人数就已经高达数亿。 　　等待时间里，屏幕上一直展示着夏星的方方面面，不少人又成功地被引动心思升初前往夏星旅游的想法。 　　等他们知道前往夏星旅游，如今依旧需要先报名申请，然后抽签选中，顿时明白了前些时候在网络上四处邀请人为夏星自由行这个提案投一票的人了。 　　现在他们也想去投一票了。这么漂亮的地方，这么带有传奇色彩的星球，居然不是想去就去？ 　　克莱尔将这个最近热议的提案报告给何夏。 　　“如今星球的接待能力已经有所增长，我觉得可以适时开放了。” 　　“当初限制星球的人数，不仅仅是因为星球的基础设施不全。也因为当初你的控制范围不够，而我不可能随时随地观测整个星球的状态。现在你觉得你已经可以做到了吗？” 　　面对何夏的疑问，克莱尔缓慢却坚定地点了点头：“是，我觉得我已经可以了。” 　　她想一想，再次肯定地点头：“觉得我可以。”同时抽出一份策划案递到何夏面前来：“我觉得这个狂欢节的策划比较适合现在的状况。” 　　“狂欢节？”何夏惊讶：“是谁有这样的想法？”定睛看了看策划人，她淡定了：“原来是哈维，那倒也不奇怪。” 　　哈维如今在联盟的名声依旧算不上很好，毕竟当年被通缉的经历历历在目。但海盗团里面说起这件事都是笑的。 　　“他哪里是为了打劫，根本就是嫌弃别人节目做的太差，闹着要给别人一个教训。结果就把自己教训进去了。” 　　如果一个人这样说，大家可能觉得是在开玩笑。但当所有人都这样异口同声的时候，事实的真相就是这样了。 　　至于哈维说什么，反倒无人在意。 　　何夏也知道海盗团里面关于哈维的这个笑话。如今看到这份策划案井井有条，一切安排的有序不稳，所有的娱乐项目似乎也非常有意思，她不由得笑了起来。 　　“以前总觉得他们是在开玩笑，现在看起来倒似乎确实有几分可能。” 　　克莱尔平静地说：“哈维先生的性格并不是这样的。” 　　“克莱尔别总是这么一本正经，”何夏随手将策划案还给她：“既然你们决定了，那么就去做吧。我期待看到夏星热闹起来的那一天。” 　　克莱尔欠了欠身。 　　哈维正欣赏着之前举办的秀的回放。与那些关注服饰还有现场的人相比，他的不光更多地集中在那些走秀的人身上。 　　“哇，这腿！这胸！太漂亮了！”内衣模特出场的时候，他几乎要流口水。当画面转移到另一个秀场的男模身上，他的表情顿时就变了：“我靠，这种身材有什么好值得夸奖的！怎么一出场那么多女的尖叫，有没有眼光了！” 　　正在一边照看树木，一边对走秀的人品头论足，他养大的低语花拍了拍他的小腿，示意他往树下看。 　　哈维低头，看见衣服穿得规规矩矩，表情十分严肃的克莱尔。他顿时板起了脸，从树上跳下来：“有什么事吩咐我吗？” 　　“为什么不看通信？” 　　哈维的表情僵硬了一刹那：“刚刚那个吗？我以为是以前……”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最后忽然又大起来：“是我错了！” 　　虽然将自己的性格设定为严肃又正经，克莱尔依旧忍不住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然后才拿出他之前写出来的策划案。 　　“星主大人同意了，”她说：“既然你是策划人，那么事情就交给你来做。” 　　哈维茫然地接过策划案，那双眼睛写满了迷茫，仿佛还没有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等到克莱尔转身就走，一个激灵，他清醒了过来，不敢置信的低头，再抬起头看看克莱尔的背影，偷偷用力掐了自己一把。 　　嘶，疼，是真的？ 　　低语花在旁边替他大声地配音：“嘶！” 　　克莱尔的脚步一顿，就听到哈维在身后大声地喊：“那我是不是可以申请大家的帮助？” 　　“如果他们愿意帮助你。” 　　“好！”低语花大声地帮哈维说出了心声，被微微红了耳尖的哈维捏了捏叶子：“声音低一点，我不要面子的吗？” 　　沈梦还没有离开夏星，就看到夏星上有了新的宣传。 　　“什么什么？”她热切地拉着室友去围观，就算不知道他们是在干什么，看看夏星原住民令人赏心悦目的身影也是好的。 　　“狂欢节？”她念出招牌上的话语：“夏星要举办狂欢节？” 　　正在挥着藤蔓们将装饰品挂上去的迪莉娅笑眯眯地回过头：“是的，大概在一个月之后开始。” 　　沈梦掰着手指头盘算了一下自己的时间，沮丧地靠在室友的肩膀上：“完了，我们刚好在狂欢节之前离开。” 　　室友目不转睛地注视那些灵活的藤蔓，漫不经心地回答说：“我们还可以看直播。” 　　“那怎么能够一样！”沈梦跳起来：“就算全息模拟嗅觉味觉都一样，感觉还是不一样啊！夏星的直播你之前也看过，和这里的感觉是一样的吗？” 　　室友不得不承认，她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但是我们的签证就到那个时候，你有什么办法？”沈梦沮丧地趴在室友肩膀上假哭起来：“我不知道，但是我好想留下来啊！！” 　　迪莉娅回头看两人，轻笑：“据说最近有一个提案，要求开放夏星自由行。我听说可能会有所变化。” 　　不仅沈梦听到了，旁边的人也听到了。迪莉娅顿时就被围了起来：“是真的吗？我们可以不用抽签了？” 　　被围在中间的迪莉娅没想到居然会引起这么狂热的反应，一时间有些措手不及。藤蔓立刻英勇地围上来，三下两下就将她从人群当中拉了出来。 　　“抱歉，”她不得不向被藤蔓抽到的人道歉：“这孩子担心我，动作可能有些大了。” 　　被抽到的人丝毫不介意，只是目光炯炯的盯着她：“你刚刚说的消息是真的吗？” 　　夏星将要举办狂欢节和夏星即将开放自由行，两个消息同时在星网上流传起来。不管是哪一个，都吸引了足够多的视线。 　　无需与夏星官网申请，只需要与星港对接就可以进入夏星，这样的消息发出来，顿时引发不少人的热切。 　　“走走走，夏星走起来！我们包星舰去！1=187！” 　　“前面1=187的那个是要笑死我吗？4=245，速度来，分分钟满员！” 　　“你们都是来搞笑的吧！我就不一样了，我已经订完票了。” 　　“你们都是些什么手速达人，我前一秒还看到有2万多个位置，现在一眨眼就空了？” 　　伴随这样的吵闹，夏星狂欢节迅速吸引了注意力。 　　“带你感受另一种世界。”这样的宣传，也迅速扩散开来。 　　某个房间里，有人关上了屏幕：“不错，另一种世界。呵呵。” 第61章 适合创作的地方 　　“夏星的狂欢节？”艾洛停下脚步：“资料让我看看。” 　　“等等, 你不会是想去这个吧？”助理惊慌起来：“夏星给的钱不多！”他捏着手里的资料，大声嚷嚷：“公司不会允许你去的。” 　　“啰嗦。”艾洛甩出一个白眼，伸出手：“给我。” 　　助理苦着脸将资料递过去, 艾洛简单地看了几眼，就做下决定：“我要去。” 　　助理：QAQ 　　他大步走出门去：“晚上我要看到回执。”听到助理有气无力地应一声是, 他满意地在心中点头。就知道助理还是会答应的。 　　虽然不知道夏星狂欢节到底是什么，但是和公司对着干的事, 他都愿意去做。 　　出乎艾洛的意料, 他要去夏星参加狂欢节这件事, 公司居然出乎意料地十分赞同。他当时就后悔了，只是夏星的邀请函已经发出, 他本心对夏星还有那么一点点想去，最终带着一肚子的不甘愿出发了。 　　就算是星舰的头等舱, 有些时候也十分热闹。比如艾洛现在乘坐的这一艘星舰。进门的那一瞬间, 他几乎掉头就想走, 明明联盟那么大, 为什么自己就这么不凑巧和田森在一艘星舰上！ 　　两个人在娱乐圈里互为对手，相互之间不知道给对方找了多少次麻烦, 见了面……不, 还是不要见面的好。 　　艾洛捏着手指头，觉得自己再向前一步, 脸上的表情只怕会出卖自己。 　　田森却已经发现了他。不愧是被艾洛当做对手的人, 那一瞬间, 他居然将自己的脸扭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哎呀，这不是艾洛吗？怎么你也在这里。你也接到夏星的邀请了？那我运气可真好，又可以和你同台竞技了。” 　　艾洛：想打人。 　　助理从身后挤过来，看到田森顿时在心底倒吸一口冷气, 连忙挥手示意身后其他人赶紧过来将两人隔离开，自己露出笑脸上前：“田森老师您好。” 　　艾洛听着身后的动静，手指头又不知不觉地捏紧了。 　　果然有了田森，这一路就没有愉快过，不是自己想要的东西被抢了，就是自己想去观景室看看风景都会遇到那个家伙，为了避免两人当场打起来，艾洛身边的人都伺候得小心翼翼的。 　　两人固然避免了王不见王，但对艾洛而言，这一路就没有顺心过。 　　好不容易到了星港，前来接待的人居然又将两人安排到了同一艘小型星舰上。 　　艾洛的助理小心地坐在艾洛身边，遮挡住田森的助理的身影，无意中和对方视线相碰，各自露出一个“同情”的表情。都是苦命打工人。 　　好在艾洛总算是知道要面子，虽然如今星舰中只有来自夏星的接待人员，但两人终究是没有打起来。 　　到了夏星之后，干燥又温暖的空气扑面而来，阳光炙热地洒落在身上，汗水一下子就落了下来。 　　艾洛眯起眼，头顶的天空湛蓝得仿佛被调过色，鸟儿从头顶飞过，留下清脆的铃声。天空中仿佛有什么在漂浮着，远远地留下清脆的笑声。 　　他忽然指着天边某个方向：“那是什么？” 　　接待人员有一张出色的脸，尖尖的耳朵很是吸引视线，加上肩膀上停留着的圆滚滚的雀鸟，让人情不自禁地将视线落在他身上。 　　“是夏星独有的交通工具，泡泡。”那人说：“请问您想尝试一下吗？” 　　艾洛毫不犹豫地说：“当然。”他的眼中浮现出兴味的光芒。 　　虽然夏星如今也算得上是网红星球，在星网上颇有名声，但对见多识广的他来说，还不值得专门分出注意力去关注。 　　故此在星网上被不少人关注的泡泡，他居然是第一次看到。 　　田森在旁边就要说什么，被助理一把掐住了腰：“不管你要说什么，不要现在说。”示意一下周围将好奇视线投注过来的游客们，助理的表情都有些扭曲：“你的形象！” 　　田森的表情硬生生地扭成了笑容：“我也想试试。” 　　彼此对视一眼，都能看到对方眼中不屑的光芒。这样的不屑在坐上泡泡之后顿时就消失无踪，身边仿佛空无一物，但人却漂浮在空中的感觉分外新奇。 　　当风从耳边吹过，带走阳光的炙热，这种滋味就更加惬意了起来。 　　那一瞬间，仿佛有错觉，这地面上的一切尽在掌握。 　　远远地艾洛看到一个颜色分外不同的地区，五颜六色仿佛打翻的调色盘。他摸出光脑，将拍摄装置升起来，光脑上就出现一些从未见过的植物。 　　仿佛是童话中的物种，不应该出现在现实。 　　他看着上面仿佛长满了糖果的树，又看了柔软得仿佛下一刻就要落下来的果子，不确定地想，那是布丁吗？ 　　只是此时人在天上飘着，也不好问，内心却已经生出无限好奇，仿佛被猫猫磨爪子一样。 　　到了地方，是一个青山绿水的小镇，一眼看过去格外赏心悦目。 　　艾洛走在其中，感觉整个人都平心静气了起来。他没忘记路上看到的风景，急走两步走到领路的人面前去，拿出照片问：“这里可以去参观吗？这些都是什么植物？” 　　领路的人一看就笑了起来：“这是狂欢节的举办地点，到时候就可以了，现在是暂时不对外开放的。” 　　艾洛不免遗憾，心里头就仿佛被什么勾住了一样：“那什么时候可以去？” 　　助理连忙上前笑道：“艾洛只是太喜欢了。”领路人哈哈地笑：“我知道的。请跟我们来，我们准备的住所就在前面了。按照要求，是两层高的小楼，四周都是花朵与树木。” 　　艾洛心不在焉地跟着走，等那人说一声到了在抬起头，顿时愣在那里。虽然是两层高的小楼，但藤蔓与花朵组建成了大门，风从耳边吹过，花朵也就跟着风一起摇摆。 　　所有的尘世烦恼似乎都随着风被吹走了一样。 　　白色的小楼矗立在花田当中，左边是浅紫，右边是鹅黄，以大门为分界线，泾渭分明。 　　小楼旁边一颗高高的大树遮盖住小楼，留下斑驳的阴影。 　　他情不自禁地向前多走两步，仿佛有什么汩汩地冒出来，偶尔落在心泉之上，留下零散的音符。 　　他快步向前，推门而入，连门都没有关，直接在起居室的小桌前坐了下来。 　　助理就要问发生了什么事，一枝藤蔓过来拍拍他的肩，悄悄从角落里摆放的东西里摸出来一叠纸和一支笔，放在了艾洛面前。 　　助理：！！！ 　　忽然觉得地位不保。 　　轻手轻脚地退出去，助理与一群人面面相觑：“他已经多久没有这么强烈的创作念头了？” 　　“总有个大半年了？” 　　“难怪最近脾气越来越差，”助理念叨一句，下意识地补充：“别告诉他。对了，别打扰他，我们要不就在外头先转转？” 　　“先转转先转转，”生活助理等人相互看看，立刻说：“我觉得这地方空气都比我们那里新鲜，风景也好，多走走也挺好的。诶哟，星网的速度也不错嘛。” 　　行李被放在门口，一群人晃晃悠悠地在小镇里转起来。 　　整个小镇的用色非常大胆，各种颜色的花田大块地铺满底色。加上颜色艳丽的各种房子，浓墨重彩的色调在花丛中分外显眼。就算藤蔓攀爬在上面，也丝毫没有影响这种扑面而来的冲击感。 　　助理在镇子里转了转，只觉得天高地远，心胸都变得辽阔。他在心里不自觉地想，田森其实也不算什么，艾洛还是被公司逼得太紧，以至于得失心有些重了。其实艾洛也是个好孩子，脾气虽然直了一点，但是做人还是大方的。 　　这样的念头在脑海中转了又转，自觉身心都舒畅下来。转头就看到一座粉蓝色的小楼，四周都是粉红色的花田，看上去温柔又可爱。 　　助理一下子就喜欢上了，和之前艾洛的那个房子在心中比较又比较，觉得这里看上去更讨喜一点。刚刚动了念头想打听一下这栋房子有没有租出去，有没有可能将这栋房子租下来自己住，就看到田森从里面出来了。 　　助理冷淡地想，他收回前言，田森这个人果然还是很讨厌的。 　　艾洛从思绪当中醒过来，外面天色已晚。晚霞将天边染成红色，天空已经渐渐变得暗淡。 　　屋子里亮着灯，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根本就不是灯而是发亮的果实。艾洛恍惚地盯着那些果实，看了好长时间，肚子里咕噜咕噜的叫声，将他的思绪唤醒。 　　外面细碎的交谈声传入她的耳朵：“艾洛还在创作吗？” 　　“已经快7个小时没有吃东西了，他难道不饿吗？” 　　“我们还要在外面站到什么时候？我们干脆自己去租一套房子住吧，我看这个小镇好像还有很多地方可以住。” 　　他听到助理不快的声音：“好多都已经被定下了，我问过了，只有小镇角落的一些屋子还空着。或者愿意的话去游客区住。” 　　游客区是什么样子的？艾洛下意识地顺着他的话想了一会儿，身旁的动静叫醒他。一枝藤蔓正在从他身侧离开，桌子上放着一杯温水。 　　艾洛捂住通通直跳的胸口，慢慢地镇定下来。是了，这是夏星的独特风格，整个房间的智能管家系统是由藤蔓来充当的。 　　似乎察觉到他的注视，藤蔓居然还不好意思地扭了扭，示意了一下桌上的水。 　　艾洛问：“你是说让我喝口水？” 　　他居然得到了肯定的回答，顿时震惊了。端着杯子抿一口，温度刚好的清甜液体涌入口中，让他陡然精神一振。 　　这是什么？他想，味道也太好了。 　　不等他询问，外头就有人敲门：“艾洛，你还好吗？” 　　艾洛站起来，藤蔓已经打开门。助理站在门口，温暖的灯光落在他身上，让他的笑容都多出几分真挚：“天呐，太好了，你终于写完了。大家都在等你呢，我们订了餐厅，尝一尝夏星独有的特色。” 　　艾洛回头看看桌面，记忆中写一张丢一张应该散乱无比的桌面，此时被整理的井井有条。过去随意翻两页，居然是按照自己写下来的顺序排序的。不管等会儿自己需要整理或是归档都十分方便。 　　他捏着那一叠纸张，在空中挥了挥，对藤蔓说一声谢谢。 　　助理看他面带笑容的样子，不由得多问一句：“看起来创作很顺利？” 　　“是，”艾洛居然难得地给予了肯定的回答：“这里是一个非常适合创作的地方。”我觉得自己来这里来对了，在心里，他接上下一句话。 　　对于即将到来的狂欢节，他更加的好奇起来。 第62章 屋子也会动起来啊 　　夏星的狂欢节尚未到来, 田森已经明显感觉到人越来越多。 　　他对助理说：“好容易清静了一段时间，感觉又不得安宁了。” 　　助理退后半步看了看他的妆容：“据说我们居住的地方是专门为参加狂欢节的艺人准备的镇子，游客禁入。” 　　田森笑了笑：“原来是这样。”脸上笑容依旧, 心里面却想，回去之后就开了这个主力, 真是太不会看人眼色了。 　　他是想抱怨吗？他就是炫耀下自己人气高而已！ 　　算了，一说这个就想到艾洛那家伙, 一想到那家伙, 心情就更糟糕。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 就算田森依旧是笑着的，助理也明显感觉到的心情变差了。他更加小心谨慎, 一将事情做完，就退了出去, 留下田森独自在准备间里生闷气。 　　今天是狂欢节前最后一次舞台确认, 田森准备实际上台试试看。为了维护自己的形象, 他一向很注意这些事。 　　助理目送田森去彩排, 不一会儿，就见他晃晃悠悠地回来了, 神色十分恍惚。 　　“阿森？” 　　田森回神, 摇了摇头：“没事。”他走了两步，忽然问：“夏星是植物文明吧？”得到助理肯定的回答, 他闭了闭眼：“下次……狂欢节, 帮我报个名。” 　　助理的惊讶无人得知, 游客们却已经陆陆续续地到了夏星。虽然狂欢节尚未开始，但夏星的风景与环境已经让他们觉得值回票价。 　　很快，狂欢节的日子就到了。 　　从上午开始，游客们就陆续接到通知, 询问他们是否愿意参与到这场狂欢当中去。本就是冲着这个来的大家自然选择了是，但接下来接到的消息就让人很诧异了。 　　“下午四点之前回到居住的屋子？”戴哲看着发来的通知，很是诧异：“狂欢节诶，居然要我们留在房间里？” 　　女友严晴晴探头看了眼通知：“也许是有什么特殊的安排？”她不在意地说：“也没说强制要求，到时候我们补回来就是了。” 　　一想也是，戴哲就毫不在意地捏捏女友的耳垂：“说得对。今天不让去的那边应该开放了吧？” 　　两人收拾整齐准备出门，刚到起居室，就被智能管家塞了两个小果子。 　　“这是什么？”戴哲刚拿起来，女友就低低地叫了一声：“啊，是泡泡！” 　　两人高高兴兴地带着泡泡出门，严晴晴当先用在了自己身上：“你带着我走。” 　　迟了一步的戴哲：…… 　　好在并不需要两人步行过去，工作人员很快就将两人带到出发地，满天的泡泡让戴哲也好不犹豫地将剩下的那个用到了自己身上。 　　下一秒，挂着一大串泡泡的车辆出发，一大群人在空中欢快地飞舞起来。 　　因为太过密集，大家仿佛挤成一团的气球，泡泡们相互撞击着，带来别样的体验。 　　戴哲被撞得在泡泡里面滚来滚去，好不容易稳定下来，就又被撞了一下。这次他看清楚了，撞自己的赫然是严晴晴！ 　　严晴晴觉得开心极了，这种刺激又没有风险的碰撞让她兴奋得脸颊都红了，虽然人在泡泡里滚成一团，但是好玩啊！略微稳定一点，她就试图推动泡泡去撞旁边的人，对方也在后面毫不犹豫地撞回来。 　　空中的尖叫声此起彼伏，笑声欢快地洒了一路。 　　飞车很快就将大家送到地方，一群人恋恋不舍地从泡泡中下来，觉得这样的事情多来几次就好了。 　　走过树木搭建的高高拱门，惊呼声立刻响了起来。 　　戴哲被严晴晴扶着，好不容易才走过那扇拱门，抬眼一看，顿时也愣在那里。 　　“这，什么，酒池肉林？” 　　他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有些不真实。道路的两旁是一个个小屋子，让人惊讶的是，屋子都是食物做成的。 　　“天呐，糖果屋！蛋糕屋顶，奶油瓦片……”严晴晴已经双眼放光，冲到某个屋子面前去。下一刻，她又迟疑了：“吃了会胖很多的吧。” 　　戴哲笑起来：“我给你出身体调养的钱。” 　　“真的？！”严晴晴大喜过望：“那我要这个屋顶！” 　　她身边这么做的人不少，那些糕点屋子瞬间就缺失了很多。但很快，屋子就开始自动生长，很快就补全，等待下一波人的来临。 　　严晴晴看到屋子长出来，分外惊讶，走进了细看，才看到糕点屋子前的标识。 　　“全素的？！”她不敢置信地有吃一口：“味道很相啊，也很赞。” 　　戴哲也惊奇起来：“让我尝尝，居然是素食？” 　　两人一边吃一边向前，震惊地发现路旁长满了各种各样的植物——上面挂着各种各样的食物。 　　树上挂满了烤肉，花朵撕下来是布丁，果子里面装满了清甜的液体——也许是酒液，也许是清水，也许是果汁。 　　“果然是狂欢。”戴哲喃喃，眼角仿佛有什么东西一闪。他抬眼看过去，连忙拉一拉严晴晴：“看！” 　　一颗金色的树在阳光下闪耀，树上结满了银色的果实，看上去仿佛是用金属做出来的一样。有人好奇地敲一敲树干，就有一颗果实落下来，被人捡起来，然后在那人手心炸开。 　　“什么？”其他游客连忙看过去，那人手心一对小小的银色耳坠，造型典雅精美，看上去格外可爱。 　　严晴晴几乎毫无抵抗力：“我要去要果子！” 　　戴哲被她拉着走，还没走到树底下，就听到一阵悦耳音乐。他看一眼，连忙用力拉着严晴晴往反方向走，压低声音在她耳边低声说：“那边也有！” 　　两人得以从人群中脱离，严晴晴如愿拿到银色的果子。只是她的运气不太好，出来的小装饰物是一把只有手指头大的弯刀，她并不喜欢。 　　戴哲却喜欢得紧，从严晴晴手中讨来，喜滋滋地收好了。见她不高兴，连忙道：“我们可以再找一棵树再要一个。” 　　众人很快也发现这种树出现的时候都会有音乐声，很快就循着音乐声四分开来。 　　两人在各种可以吃的植物当中穿梭了一阵，终于又找到了一棵长满了果实的金色树木，连忙跑过去。 　　树木旁边还有一颗同样高大的银色树木，却是金色的叶子，看上去也很有意思。 　　严晴晴连忙两棵树都敲一敲，却只有银色树木给了她果子，福至心灵地将戴哲拉过来，才算如愿以偿。 　　这次终于得到外形喜欢的小发卡，她喜滋滋地立刻就带在了头上。 　　继续向前，漂浮在空中的泡泡碰碰球让她的眼睛陡然就亮了。戴哲却脸色发白，不等她说话，立刻就说：“不，我拒绝！” 　　好说歹说也没能让戴哲陪自己一起去玩，严晴晴咕哝一句：“胆小……” 　　戴哲：…… 　　无话可说，只能眼睁睁看着严晴晴自己去玩。 　　好在两人本来也没有想一定腻在一起，戴哲干脆自己去找乐子。然后就碰上了在水中行走的小船，看上去很是平静祥和的样子。 　　然后，手脚发软地从船上下来。 　　这船坐上去的时候，可没说接下来要经过的地方全是各种妖魔鬼怪啊！虽然知道按照这个星球的特性，这些妖魔鬼怪多大也是那些某种植物。 　　更是害怕这些东西和这些东西的本质是什么，有关系吗？没有！ 　　在路边的椅子上坐下来，戴哲觉得身心俱疲。一枝藤蔓慢悠悠地从他身边晃过去，随手向他手里面塞一个果子。 　　戴哲摸着那个果子发了一会儿呆，放到最里面咬一口，顿时睁大了眼睛。 　　明明摸起来有些冰冰凉，但吃到嘴里却是暖融融的感觉，甜滋滋的味道很好地安抚了受到惊吓的心灵，让他觉得刚才发生的事情都不算什么了。 　　不就是一些群魔乱舞的植物吗？！也就只是植物而已！ 　　只要这样想，仿佛又有力气去游玩了。 　　不，这不是错觉。 　　戴哲清楚地感受到了身体里传来的力量，疲倦从身体里被席卷一空，整个人都变得振奋。刚才吃的果子，是什么？ 　　有人也问出这个问题：“刚才那个果子，如果这么有用，那战场上……” 　　他的同伴将另一个果子丢进嘴里：“我们现在是在度假不是在考察，你有什么，等这边完玩了去找相关负责人，好吗？” 　　“好好好，是我的错。” 　　说完这些，两人就带着笑意慢悠悠地向前走。视线所及之处，仿佛是童话中的场景。 　　与人一同跳舞的植物，放声高歌的植物，哄着小孩子的植物…… 　　“夏星这个狂欢节，如果只是这样，感觉还不够狂欢呢。” 　　“对了，说是下午四点让我们回到房间里，你觉得有什么新奇的招数？” 　　“等开始了不就知道了？” 　　带着这样猜测的游客显然也不少，到了下午的时候，渐渐地大家就都按照要求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 　　虽然疯玩了一个上午加大半个下午，但很神奇地，严晴晴却并不觉得累。 　　她也知道这是那些藤蔓特别送过来的果子的作用，现在对这种果子充满了好奇。两个人在下午的时候重新汇合，现在坐在起居室里，透过窗户往外看：“也不知道叫我们回来是个什么意思。” 　　戴哲也觉得好奇，看了看时间，只差几分钟就要到四点。他干脆站到窗前去：“我觉得就算发生点什么，应该也是从这里看。” 　　严晴晴说：“说不定是虚拟全息那样的？那就不拘什么地方了。” 　　两人正说着话，屋子忽然抖动了一下，吓得两人连忙停下来。 　　“发生了什么事？”外面也远远地传来惊呼的声音，下一刻，智能管家的声音在屋内响起来：“请大家寻找合适的地方坐下，狂欢即将开始。” 　　戴哲连忙在严晴晴旁边坐下，两个人紧张地注视四周。 　　片刻之后，时间倒数，屋子腾空而起，巨大的声响传来，无数枝桠摇晃，屋子的一面凭空消失。 　　戴哲震惊地直接看到了对面，那是同样震惊的人群。 　　而屋子被挂在藤蔓上，仿佛挂在索道上的座椅，缓慢地开始变幻位置。 　　他喃喃：“难怪要我们回到屋子里……” 　　原来，是因为，屋子也会动起来啊。 第63章 这颗星球，此时一片安宁…… 　　戴哲与严晴晴目瞪口呆随着微微摇晃的屋子前行。 　　不久前才走过的路, 忽然就变得陌生了起来。花田里的花变了颜色，在地面上拼出颜色艳丽的图案；河水在其中流淌，分割着花田, 勾勒出边框。 　　天渐渐地黑下来，仿佛给地面笼罩一层轻纱, 远方却传来明亮的光，带着火焰燃烧般的温暖。 　　“发生了什么？”低低的交谈声响起来。 　　星网上的直播间里, 也响起相同的询问声：“那是什么？” 　　离得近了, 才发现, 是一颗异常高大的树，树上挂满了发光的果子, 深深浅浅，每一个都如同火焰般散发着灼灼的光芒。 　　光芒照亮树叶, 也带来温暖。 　　“这是照明的那个果子吧？” 　　“我其实不懂这个果子为什么叫火龙果。和火龙有什么关系吗？” 　　“都会发光？” 　　…… 　　仿佛被火焰点燃的树, 在游客们的屋子快要靠近的时候, 轰的一下, 仿佛燃烧了起来。那些发光的果子仿佛炸裂的烟花，在空中飞舞, 向游客们的屋子里弹射过去。 　　星网上的游客看着那些果子落到旁边飘着的屋子里, 才发现树的四周居然还围满了屋子。 　　“躺在屋里玩狂欢节？” 　　“不是吧，那也太爽了。” 　　“这种果子我上次去就想摘, 没敢动手。能吃吗？好吃吗？” 　　“怎么你们什么都想吃, 我就不一样了, 我什么都想种。” 　　严晴晴捏着一个果子，正前方是即将走过去的现场，另一边是星网的直播，心中一动, 笑声地问戴哲：“你觉得，这个好吃吗？” 　　戴哲惊恐地问：“你想吃？”他抖了抖，居然跑去问智能管家了。 　　严晴晴：……啊，有点丢脸。 　　“居然能吃？”戴哲的声音带上一点崩溃，甚至吸引了旁边屋子的注意力：“真的能吃？” 　　一群人震惊的声音太响，连星网都隐约听到了动静。 　　“居然真的能吃！谁在现场，帮我尝一尝味道！” 　　“甜的。” 　　“卧槽，楼上的兄弟，你吃过？” 　　严晴晴看着这样的言论，蠢蠢欲动起来。 　　忽然，智能管家弹出通知：“互动区域到，请问是否参与互动。” 　　戴哲立刻就被拉了回来：“参加参加！” 　　严晴晴也就顾不得果子好不好吃的问题，乐滋滋地和戴哲一同按照智能管家的吩咐，钻进泡泡里面出门了。 　　显然大部分游客都很乐于参与其中，顿时又是漫天泡泡。下一刻，狂热的音乐响起，微风吹动泡泡，将他们带到现场去。 　　“是艾洛！”严晴晴在泡泡里面发生大喊：“是艾洛啊！” 　　高悬在空中的舞台上，植物乐团奏响音符，艾洛唱响歌声。他随着歌声的节拍向前，似乎在空中行走。 　　从天上到地下，伴随着他的歌声狂舞的人群也同样放声歌唱。 　　但他们注定无法久留，下一刻，风又起，带着他们往另外的地方去了。 　　星网上已经炸开锅：“我TMD怎么就没抢到票！” 　　“我也想这样躺着趴着飘着看现场！” 　　“艾洛我爱你~~~” 　　还在黑暗中准备登场的田森看着这样的言论，不自觉地咬住了腮帮子肉。 　　得意什么！我会更出色的！ 　　耳边传来提醒的声音：“请注意，游客即将到来，距离节目开始还有一分钟。”田森顿时深吸一口气，脸上已经带上了笑容。 　　夏星的舞台是她从未有过的舞台体验，所以他一定要做得完美！ 　　游客们此时正在跳舞的花朵中穿过，淡蓝色的花朵在火龙果的照耀下闪动着莹莹的光。远远看去，这里就是一条流动着的蓝色河流。 　　随着游客们的到来，这条河流开始变换。 　　蓝色的河流当中出现绿色的青龙，它扶摇直上，穿行在白色的云朵当中。它遇到其他各种各样的传说生物，经历重重障碍，最后终于到达自己的目的地。 　　另一条龙正在等它。 　　当两条龙相遇，这片花海荧光一闪，又恢复了最初的模样。然后，它们朝着四面八方散开，将自己融入路边的风景当中。 　　星网上顿时议论纷纷：“我以为是虚拟的，居然是真的！” 　　“居然是花？？？” 　　“这种花会多少种变幻？我有一个想法……” 　　在场的游客也生出感慨。短暂的停顿之后，嗡嗡的交谈声响起来。 　　但下一刻，清亮的男声传到耳边，压下了所有的动静。 　　泡泡们再一次被风卷着往新的舞台而去，回头就会发现，原本的位置正在逐渐长出道路和路灯，路边小屋里也有了光亮，似乎在等待顾客的光临。 　　田森高声地唱着歌，甚至没有去注意游客们有没有过来。这是他的新作品，到达夏星之后创作的，自觉是目前创作能力的巅峰。 　　但此时唱起这首歌，这些东西都消失了，他难得单纯地沉浸在自己的音乐当中，感受到久违的痛快淋漓。不需要任何技巧，只需要表达出自己内心深处的情感，只需要跟随着自己的直觉唱出自己最想唱出来的东西。 　　星网上听到田森唱歌的人纷纷惊诧：“这是田森？” 　　“假的吧，田森居然唱歌这么有感情？” 　　“夏星看起来可真是个好的地方，田森这种人都能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难得的好歌，不过还是比不上艾洛。” 　　“艾洛的那首歌好像也是新歌。是不是夏星这个地方，就特别适合催生灵感？” 　　在现场的人此时却没有多少人注意星网上的言论，他们在现场更能感受到田森歌声当中那充沛的情感，并轻而易举的被带入到这种情绪当中去。 　　狂热的尖叫声与呼喊声响成一片，直到歌曲进入最后的尾声，只剩下乐器的余音，田森清楚地听到了观众们的喝彩。 　　明明是最常见不过的场景，他却忽然觉得十分感动。漂浮在空中的舞台缓缓地下降，灯光亮起来，他抬头看到大片的游客正在从自己身边离开。 　　助理在台下对他伸出手：“森哥，今天的现场真是太棒了！比得上崔天王了。” 　　田森却无心叙说这些，他脸上浮现出了许久不见的真挚笑容：“我觉得，唱得很高兴。”他捂住了脸：“我真是太高兴了。” 　　助理敏锐地察觉，眼前的田森似乎发生了某种变化，整个人似乎变得温柔了许多。 　　他还来不及去细想，就听到田森说：“我们回去吧，我有一点灵感，想再写一首歌。”他立立刻就不去在意了，欢喜地答应下来：“好的，森哥！” 　　艾洛此时却已经混入人群当中，与其他游客一起享受这一场属于夏星的狂欢节。 　　他跟随着众人，感受到夏星独有的文明，也感受到来自各个领域的表演者们出色的技艺。他的心情随着表演飞翔，伴随着舞台上的情节忽上忽下，放肆的哭，放肆的笑。 　　到达最后的舞台之前，他甚至已经忘记自己是谁，到底在什么地方。 　　直到看到那一颗翠绿的树木，他才恍然想起自己的身份，想起自己一直以来的疑惑——这一次压轴的舞台到底是谁？ 　　现在这个秘密终于要在他面前揭开了。 　　虽然眼前只是一棵树，但在夏星呆久了，他也知道夏星的植物并不能以常理来推断。果然在他的注视当中，这棵树渐渐地伸展开，变成了一个合唱台。 　　合唱？ 　　这样节目来作为最后的压轴，是不是太过简单了？ 　　脑子里还在转动着这样的念头，合唱的人已经开始慢慢登场。身旁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呼声，艾洛分外明白这种感觉。 　　因为登场的是夏星人。夏星人独有的美貌与他们独特的文明一样，早已传遍人类联盟。可以前一直都是面对单独的一个夏星人，纵然被对方的美貌所震慑，也没有像此刻一样面对一群美貌惊人的夏星人。 　　那种冲击，艾洛有些无法承受地捂住了胸口。 　　下一刹那脑海中闪过一丝庆幸。幸好夏星人准备全面进入娱乐圈，否则就凭他们这样的美貌，也能够吸引足够多的关注。 　　还在胡思乱想，清冽的声音已经在耳旁响起来，四周顿时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夏星人的合唱并不够炸裂，不够在第一时间夺人注意力。他们的歌声仿佛一道清泉，不疾不徐地从地底流出，汇聚成小溪顺着山间的坡度一路而下。溪水旁盛开着并不艳丽的花朵，在阳光下自顾自地摇曳，散发出点点清香。苍翠的树木留下并不明显的阴影，为喜阴的生物创造良好的环境。 　　温柔的风吹过山巅，树叶沙沙作响。它带来了远方的问候，也带走这里的植物对远方的向往。 　　这是人迹罕至的地方，所有的一切自然地生长着，安宁祥和，生机勃勃。 　　明明是狂欢节，却用毫无伴奏的清唱最为结束。偏偏不管是在场的人又或者是星网上观看直播的人，都对这个节目恋恋不舍。 　　当最后的灯光暗淡，最后一个独唱的声音从舞台上消失，树木开始缓缓，恢复自己原本的模样，在场所有的人都齐齐消失了声音。 　　只有微风吹过，虫鸣清脆。 　　风推动着泡泡们，将游客送回自己的小屋。狂欢的余韵依旧残留，戴哲却并不如同以往参加过的那些狂欢节一样，心情久久地停留在高处，落不下来，入睡都困难。 　　他与严晴晴两个人重新在会客室相见，对视的那一瞬间，笑容展现，温情自然而然地就流露出来。 　　“睡吧。”两个人同时开口，旋即扑哧笑出声来。 　　心情平静得像洗去了所有的疲惫，只剩下宁静。 　　当两人同时躺在茶哥床上，听着身边人的呼吸，戴哲忽然觉得，这样的生活真的非常美好。雄心壮志都已经消失，他只想享受现在的生活。 　　“晴晴，我们去登记好不好？”他压低了声音，轻轻对自己说。 　　“好。”耳旁却忽然响起同样低微的回答，本以为已经睡着的严晴晴温柔地回答了他。 　　黑夜中两人看不见对方的笑容，却能感受到彼此身上的愉悦气息。 　　这颗星球，此时一片安宁。 　　哈维却正在狂热地刷新星网上的留言与记录，急切地想从中窥见人们对狂欢节的评价。 　　“怎么都没有多少留言？”他有些不安：“难道大家都吝啬评价？” 　　艾米丽懒洋洋地在旁边打个呵欠：“可能都去睡了？” 　　“我们这里是夜晚，又不代表所有的星球都是夜晚！”哈维振振有词地反驳，焦躁地再次刷新了一下。 　　艾米丽知道在获得最终的结论之前，他是不会平静下来的，于是莞尔一笑，拍拍他的肩膀：“那你忙着，我们先去休息了。” 　　对一旁的克莱尔与金克丝点点头，艾米丽正要离开，被金克丝叫住了。 　　“不行，现在还不能走。” 　　“什么？” 　　“我们需要处理一些，不安分的家伙。”金克丝平静地放出一个画面，星港上此时有人正准备离开。 第64章 病毒 　　艾米丽最后还是没有去, 哈维气势汹汹地抢走了这份工作，打发艾米丽去休息。等不到别人的评价，他现在心里面窝着一团火, 随时都可能燃烧起来。 　　那些准备乘这个时候离开夏星的人怎么都没想到，在星港等自己的星舰开过来的时候, 人就被扣下了。 　　领头的还想闹一闹，一看四周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面前的人虽然笑微微的, 那种充满威胁的感觉却十分明显, 顿时偃旗息鼓。 　　他举起双手做无辜的姿态：“我们真的什么都没做啊！” 　　金克丝笑微微地走出来：“非常抱歉打扰了你们的行程，但是为了夏星的安全, 我们不得不采取这样的行动。如果最终确认是我们找错了人，我们将按照联盟的法规给予赔偿。” 　　整个队伍的人身上都笼罩着一股低气压, 彼此眉眼之间的交流都透着不安。 　　“会被发现吗？” 　　“可能吧。我真的想不明白夏星的监控与安保是怎么做的。” 　　“他们的树都能变形了, 随便什么植物说不定都能做到。” 　　一阵沉默。 　　几人很快就被分开来询问。领头的刚坐下, 就看到一个气息有些彪悍的夏星人进来了。这种气质在夏星人当中倒是少见, 他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那人重重地锤在桌子上：“看什么看！？” 　　还是个暴脾气。 　　一个画面在他面前展开：“这是你的手下做的事，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画面中, 一个人取了一棵植物样品, 放入保存箱内。然后飞快地将某样东西塞到土壤下面去。他的动作飞快，如果不是刻意将这段慢放, 根本看不出来他放了东西, 只会觉得他随便动了动。 　　领队一下子就呆滞了, 回过神之后大声地叫屈：“我真的不知道！”他的脸颊通红：“我承认，我们是有对夏星的植物进行取样，这点没有提前报备过，这个我认。但是他放了什么, 我真的不知道啊！” 　　他盯着那个画面仔细地看了又看，脸色渐渐变得惨白：“我怎么觉得好像是某种药剂一类的东西？” 　　紧张地抿了抿唇，他问：“既然你们发现了，那想必没造成什么损伤吧？他放的到底是什么，能告诉我吗？” 　　哈维挑了挑眉，有些相信这个领队完全不知情——他的表现太过真实了。 　　但他没有说，只是冷声道：“别装了，你是领队，你不知道你的队员都做了什么吗？！”他重重地又拍了拍桌子：“坦白说出你们的打算！” 　　领队苦笑：“这种时候，我没必要撒谎。我们确实是接受了委托过来的，也确实违规带走了样品。我甚至知道委托我们的是谁，也知道他们想干什么。但是，我们真的没有打算对夏星干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我要求联系冒险家公会，那里应该有我接任务的记录。”他看着哈维，目光中一片诚恳：“我虽然缺钱，但是……我也有我的底线。” 　　“他说的是真的，”金克丝对哈维说：“从各方面的生理体征来看，他确实对队员的行为不知情。” 　　哈维捏了捏手指头：“这么说，背后还有一个隐藏人物了？星网的联络上有没有发现什么？” 　　金克丝摇摇头：“如果不是克莱尔查到他们的行动有异，我完全没有发现。你知道，我也不可能监控每一个游客或者考察人。” 　　“好，我知道了。到底有几个人？” 　　拿着金克丝给出来的名单，哈维气势汹汹地离开。金克丝看着他的背影，将这里的消息告知克莱尔。 　　“有什么收获吗？” 　　金克丝说：“还在盘问当中。那些东西是什么？” 　　“病毒。”克莱尔并不瞒着人：“研究中心已经确认是针对人类的病毒。” 　　“人类？”金克丝吃了一惊：“那现在……情况怎么样？”她有些紧张，现在夏星虽然游客不多，但是这是打响知名度的好办法，她可不愿意夏星出事。 　　“还在调查中。目前只是获得了部分信息，暂时还无法确认更多的东西。”虽然听起来事情不太妙，克莱尔的表情依旧很淡然：“狂欢节虽然结束，但是为了安全，暂时不建议让大家都离开。按照研究中心的进度，36小时之后可以后明确的结论。” 　　金克丝肯定地点头：“明白。按照星港的安排，明天预计有两万六千人离开夏星，这两万六千人，我会考虑用特殊的方式留下来。” 　　两人确定了计划，金克丝转头离开。 　　克莱尔回到研究中心，来自段旬手下的专家板着脸：“三十六个小时绝对不行。我们需要更长的时间！如果人类联盟因此发生动乱，你要根本负不起责。” 　　因为有些时候没有休息，他的头发已经飞起，虽然很生气，语调却依旧很冷静，仿佛已经分不出更多的精力去纠结这件事。 　　克莱尔平静地点头：“是，按照正常手段，三十六个小时不行。” 　　专家终于正眼看她：“听起来你有别的什么想法。” 　　克莱尔递给他一个果子。他接过去，身后有人说：“组长，夏星的研究人员来了。” 　　一回头，来自夏星的人正在给大家发果子。 　　专家：？？？ 　　在克莱尔“和善”的注视下，他犹豫地吃了下去。 　　仿佛是在做梦，但是意识却十分清醒。和星网的感觉不同，这里似乎显得有些飘忽。他抬头，忽然看到眼前冒出来的一群人，是自己的组员们。 　　下一刻，夏星研究人员也出现了。 　　身边的世界一点一点地变得更加清晰，仿佛一个世界正在逐渐成形。 　　这里是……哪里？ 　　并没有给他机会思考这个问题，很快就有人呼唤他去干活，病毒基因谱系的解析正到了关键时刻。三十六个小时的压力如此庞大，让他很快就将那些微妙的小时放在脑后，专注地投入工作当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似乎也不觉得饿，也不觉得累，等到重新抬起头，已经到了基因序列完全解析完毕，并研究出了针对性的药剂的时候。 　　当他从繁复的数据中抬起头，宣布这项工作完成的时候，陡然一个激灵，人清醒了过来。 　　他正躺在很少用到的星网生物舱里，营养液包裹全身。察觉到他的舒醒与想要出去的念头，营养液立刻就褪下，舱门自动打开。 　　“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会在这种关键时刻睡着了？”看了看时间，赫然已经过去了八个多小时，天已经亮了。 　　焦虑立刻浮上心头，让他急急地穿着衣服想要回到实验室去。智能管家在说什么，他也充耳不闻地忽视掉了。 　　那个病毒……如果真的会有什么大的危害，那自己就…… 　　“教授！”组员在走廊里对他挥手，脸上的表情又是恍惚，又是惊喜，混杂在一起，显得格外扭曲。 　　“我们……”刚说了两个字，组员就一把握住他的手：“教授，我们成功了！” 　　“什么？” 　　“我们做出来了！” 　　他恍惚地问：“我们做出来了什么？” 　　“当然是对病毒的解析，还有病毒的克制办法！” 　　组员的兴奋不似作假，可是，难道不是梦境？他狐疑地又看了看光脑上显示的时间，没有错，时间只过去了八个小时而不是八天。 　　“教授？” 　　他的表情让组员不安地叫一声：“您不舒服吗？” 　　他用力捂住头：“不，没有。”但很显然这样的表现并不足以让人相信他真的没有问题，组员惊慌失措地扶住了他，正要呼叫中央系统，被拦住了。 　　“我真的没事。我只是……”他定一定神，问：“昨天我们吃的那个果子是怎么回事？” 　　组员恍然：“啊，原来您的时间混乱还没有调整回来吗？”手上一紧，被组长捏了一把的他不得不认认真真地回答：“是一种特殊果实，据说可以调动大脑的运行能力，开发人体潜能那种。但是因为人体功能无法长时间保持这种状态，所以使用过程中不仅需要营养液供给，时间也不能超过八个小时，同时还有一定的后遗症。” 　　“比如您现在出现的这种时间混乱感。”组员规规矩矩地答完，小心地问：“昨天解说的时候……” 　　他又被捏了一把。 　　他不说话了。 　　委屈。 　　教授站在原地定了回神，终于将昨天的事情想明白了。 　　昨天的事情，其实也不过就是夏星人用了某种手法，让自己等人在非常条件下做出了非常之事嘛…… 　　才怪啊！ 　　他急迫地在走廊里跑起来，这种东西如果能大规模应用，科技的发展会加快多少！怎么能在这里默默无名！ 　　他一边搜寻着夏星的研究人员，一边想，夏星居然有这种东西，居然之前也不拿出来共享下。果然还是防着自己等人吗？ 　　“不是哦。”一个声音在旁边说：“第一呢，是因为是新产品；第二呢，是因为还不确定对身体的损伤到底有多大。” 　　他转头就看到夏星那个负责人，笑眯眯的叫什么罗利的，正在对自己眨眼：“所以，接下来的时间，请您做一个检测吧！” 　　艾米丽从梦中醒来，忽然就被当头砸了两个大消息。 　　“病毒？克制的特效药？” 　　她恍恍惚惚地看着手上的两份资料，有些抓狂地摸了摸头：“怎么感觉一觉醒来天都变了。算了，我知道了，我立刻就去安排。” 　　“辛苦了。”金克丝难得地露出了一丝笑脸。 　　目送艾米丽去忙碌，她松一口气，将事情传递给克莱尔。后者却不敢轻忽，在短暂的犹豫之后，还是将事情告诉了星主。 　　何夏有些恍惚地从梦中醒来，听到这样的消息，发了会儿呆。 　　“好吧，果然，我就知道。”她碎碎念着，让克莱尔将病毒的相关信息送过来：“潜伏期多久，什么传播方式？” 　　得到回答，又询问过他们什么时候发现，何夏陡然松一口气：“还好，你们发现得够早，问题应该不大。” 　　她对克莱尔勾一勾手指：“狂欢节使用了大量的泡泡来隔离人群，对吧？泡泡对病毒有一定的防护作用，所以情况会比我们想象得好。” 　　“针对这病毒，我会做出针对性的措施，暂时不用担心。”她抬了抬手，若有所思：“至于背后的主使者……” 　　“让低语果给那些人编织一个美妙的梦境吧。” 　　“不被人知道的刑讯就不存在，也就算不上违反联盟的法律。” 　　目送克莱尔出门去安排，她坐在那里若有所思。 　　到底是谁，想要做这件事？ 　　联盟如今对病毒的防护也不是没有手段，但毫无防备之下，受害的依旧是普通民众。这样毫无顾忌投放病毒的人，难道就没有考虑过这一点吗？ 　　还是说他们有特效药，想借机大赚一笔？ 　　种种谜团在心头盘旋，何夏想了一会儿就不想了。 　　“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做，我都不擅长这些，在这里考虑干什么。”她立刻就去了星主们的专属空间。 　　将消息传递出去，相关的信息也给出去之后，她总算是松一口气。 　　星主们纷纷过来安慰她：“别担心，那个背后的主使者，我们一定给你抓出来。” 　　“不管他有什么打算，我们都会粉碎他！” 　　…… 　　何夏笑眯眯地应了，回来之后想着这件事，只觉得挑选夏星就有些让人不解。 　　“难道，还是冲着我的星球来的？” 　　如果是这样……那么，会是谁？ 第65章 突变 　　以星网为依托, 狂欢节的余韵向四面八方扩展开去。 　　一个有关于病毒的传言也蔓延开来。 　　“有某种病毒爆发？”最初听到这个消息的人对此表示不屑一顾。 　　“联盟在这方面做得非常出色，如果真的有病毒爆发，那卫生与安全部门的人可以集体下课了。”第二波听到消息的人选择相信联盟。 　　“这么说的人怎么就提前知道病毒要爆发了？不会是他们动的手脚吧？”嘻嘻哈哈表示不相信顺便加上一点阴谋论的人也很多。 　　一切都掩盖在狂欢节的风波之下, 如同水面下无声的漩涡，无人发现。 　　现在星网上的热门话题, 从夏星的狂欢节到艾洛、田森的新作品，从独特的植物到夏星人无与伦比的美貌, 这段时间之内, 夏星简直是赚足了眼球。 　　病毒的事情被当做了某些人的呓语, 轻飘飘的落了下去。 　　何夏从实验室那里拿到了病毒的相关数据。她的能力虽然不是病毒相关，到用来对病毒进行详细的检索倒是十分有用。 　　研究员们不知道具体有什么用的片段在她这里清清楚楚, 很快就将病毒剖析出来。 　　具体的信息传递给段旬，后者都惊诧了：“你到底得罪了什么人, 要这么动你。” 　　这个问题实在是无解, 就连何夏自己都说不清楚。 　　“我得罪的人, 那可能有很多了。毕竟……疗养院就在这里。” 　　段旬嗤笑, 接受了这个说法：“东西我收到了，这个问题放心, 我可以解决。不过听说你那里的泡泡好像在防止病毒扩散方面很有一手？”他勾一勾手指：“不拿一点出来研究下？” 　　“也没什么好研究的, 你想要，我送几棵母本给你。” 　　得到了这样的回答, 段旬就愉悦地了：“好, 那我等着你的母本。” 　　事情一切准备就绪。 　　哈维终于等到了他想要的回馈, 满屏的赞美与尖叫都让他足够兴奋。但是病毒的事犹如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让他不安。 　　“什么人，为什么要挑我做事的时候搞这种手段！这么搞下去万一让人觉得我是个扫把星怎么办？” 　　这些话让旁听的乔瑟斯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哈维说的话。 　　哭笑不得之余, 乔瑟斯也明白了哈维对自己在夏星上声誉的看重。他不免生出感慨，当年的星际海盗，如今也已经被训话。 　　“我来帮忙，”他对哈维说：“我觉得我审问还有一手。” 　　两人赶到关押那几个人的地方，正遇到克莱尔从里面出来，面无表情的样子猜不出到底发生了什么。 　　乔瑟斯听到她拨通通讯，隐约提到杨舒，不免有些担忧，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不一会儿，哈维就垂头丧气地出来了。 　　“他们说那几个人什么都交代了。”哈维不太高兴，乔瑟斯只听得心里一跳。联想到刚刚从这里出去的克莱尔，心中的不安更甚。 　　“知道是什么人指示的吗？”他问，心脏咚咚咚地剧烈跳动。 　　“涉及到了贵族。”哈维简单地说，没有吐露更多。 　　乔瑟斯的心就更加提了起来。 　　只是他不愿意相信杨舒和这些事有关系，在心中拼命说服自己。好一会儿之后，他才若无其事地说：“果然是贵族，我就知道没有人那么无聊的。” 　　“那些贵族，什么事做不出来。”哈维赞同地附和。 　　“杨舒以前也是贵族。”哈维忽然说，乔瑟斯紧张地捏紧了手。还来不及辩解，就听哈维说：“我们可以找她分析一下事情。” 　　乔瑟斯的心顿时落下来，又有些不安：“这件事是否需要保密？” 　　“他们没有特意叮嘱我。想必不是什么不可以说出去的事情。” 　　于是两个人转头去找杨舒，却扑了个空。 　　杨舒在去疗养院的路上。在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她就意识到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向克莱尔申请过权限，得到了事情相关的信息。她就出发了。 　　杨祐接到来自杨舒上门拜访的申请，惊诧之余，不免有些自满。 　　就算当初十分硬气离开，如今也还是要上门来。 　　只是他没想到杨舒带来了这么大的一个消息，以至于惊讶得差点没站稳。 　　“你说什么？” 　　“这是相关资料。”杨舒将东西放在桌子上，对助理示意：“您也知道，我没有骗您的必要。” 　　杨祐强忍着怒意看她两眼：“我会判断消息的真假，如果是假的，你应该知道我会做什么。” 　　他只得到了杨舒郑重其事的点头。杨祐的心顿时往下沉。 　　他身旁的助理连忙上前帮他将资料播放出来，视频完全看不出作假，吐露的信息却让人震惊。 　　杨祐捏着这些东西，仿佛捏着一个炸弹。 　　助理不安地上前，小声叫：“先生，您该休息了。” 　　杨祐慢条斯理地点了点头：“她刚刚说，已经控制住了？” 　　“是的，先生。” 　　“休息吧。”只是纵然如此，杨祐依旧一夜没睡好，第二天早晨起来，依旧心神不宁。 　　助理为了让他开心点，打开星网资讯，将夏星之前狂欢节的信息给他看：“前两天那么热闹，原来是因为这件事。” 　　杨祐胡乱地看了几眼，笑道：“年纪大了，这种热闹可是凑不了。” 　　话音刚落，一个消息忽然就弹了出来，直接开始播放。 　　助理也吃了一惊，这是人类联盟在发生绝对的大事时才会采用的手段，这到底是…… 　　杨祐冷声说：“看看。” 　　他有一种不太妙的预感，仿佛有什么事超出了预料。 　　助理不安地点开，上面赫然写着“多个星球发生疫病流行”。他转头去看杨祐，后者的表情已经冷到仿佛要结冰。 　　“看起来，杨舒那丫头还是算错了一点。”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杨祐这个时候反而异常冷静，甚至调侃了杨舒：“这件事根本就不是针对夏星来的，针对的是整个人类联盟！” 　　不等助理答话，他自顾自地站了起来，拨通了老朋友们的通讯：“我有一件事想告诉你们。” 　　事情的发展显然出乎众多星主的意料。在众多星主茫然的注视当中，人类联盟的疫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扩散开来。 　　扩散的势头如此之快，就仿佛根本就不需要扩散，它早已存在于那里，如今只是点燃一样。 　　“事实上，确实如此。”段旬的眼神因为这段时间的忙碌而格外清亮，仿佛忽然有了光彩：“各地的症状都非常相似，病毒之间也能看出相关性。说不定，真是某种特殊的病毒，悄悄扩散，定时引爆。” 　　何夏想不明白：“什么人会做这种事？” 　　“世界这么大，出一两个想法不同的人很正常。”段旬倒是不以为意：“还好这次你发现的早，解读的速度又很快。” 　　“这次，我们都得谢你。” 　　何夏不在意地摇摇头：“没有我你也能做到。”她掐着自己的手指，问出自己困惑的问题：“你说，将病毒投放到我的星球的人，到底是知道了这种病毒，进行再利用？还是，这场事情的幕后黑手？” 　　“这个问题……我也不好说。”段旬摸了摸下巴，转头叫另一位星主：“你要不帮忙分析下？” 　　对方头也不回：“资料太少，说不清。你那边药物生产得怎么样了？我这边等着呢！” 　　“可以先给你一批，但是我们还想借机会钓背后的人，所以表面上还是得持续一段时间。” 　　段旬回答完问题，转头去看何夏，却已经从这里消失了。 　　他也不以为意，说不定是有什么事发生了。现在碎片情况紧急，但是因为有之前的信息，又加上经过分析，病毒依旧处于可控状态内，所以大家都算不上慌张。 　　只是他没想到，再次见到何夏却已经是好几天之后。 　　这几天之内，人类联盟原本轻松愉悦的状况一去不复返，恐慌的情绪陡然蔓延。 　　虽说如今星球与星球之间隔得远了，可病毒的扩张太过不讲道理，甚至还来不及反应就已经迅速地扩展到了整个人类联盟，那遥远的距离根本就没有构成任何阻碍。 　　官方虽然说正在调查正在攻克，身边死去的人却如此真实，让已经太平了许多年的人类联盟陡然就混乱了起来。 　　在这样的氛围当中，也就只有星主们的直属星球保持了某种程度的稳定。 　　夏星上的人似乎更为心安，疗养院里的气氛却一片冷凝。 　　这里居住的大部分人都是联盟有权有势的，如今联盟乱了，他们收到的损失最大。加上从杨祐那里知道的消息，知道这背后是有人捣毁，就更让人不快起来。 　　“他们在想什么？”某人不安地说：“这么下去，他们也讨不了好！” 　　“也许，他们有手段？” 　　“还好夏星还算安全。地广人稀有地广人稀的好处？” 　　这一点倒是得到了许多人的赞同。加上知道夏星如今已经有了控制的手段，他们到也不担心未来人类联盟会控制不住局面，只是有些忧心时间太长损失太多。 　　而何夏却知道，事情并没有这么乐观。 　　她那天忽然从段旬那里消失，就是因为发现了某种不对。 　　迪莉娅过来汇报，有一些植物似乎出了点问题。 　　“就好像，他们忽然病了一样，但是我查看过了，常见的病都没有体现。” 　　何夏抬手制止她紧张的叙说：“让我先看看。” 　　她手上托着的就是迪莉娅送过来的样本，一株高约30厘米的花。 　　这棵花落在何夏的手心，生命力被灌注进去，看起来似乎恢复了一点活力。 　　下一刻，它的光芒消失了。 第66章 事情，好像真的哪里不对…… 　　迪莉娅脸上的笑容僵硬了片刻。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却不太敢相信。 　　“咦？”何夏却更加好奇起来：“居然完全死亡了？”盯着手心的东西，她的眼神陡然空茫，陷入了某种更深沉的状态。 　　果然是这样。迪莉娅在旁边忍住心疼想, 之前就有微妙的预感，现在事情得到确认, 她难过地握紧了手指。 　　如同这样的植物近期已经出现很多，如果最终都是这样的结局, 对夏星而言, 毫无疑问将是巨大的打击。 　　她只恨自己无能, 以为自己对植物已经足够了解，可实际上根本就做不了什么。也不知道到底是病毒、细菌又或者是某种病变。 　　看着星主陷入工作状态, 克莱尔悄悄再旁边守护，迪莉娅忍住了心痛, 对克莱尔说：“我去小花园里看看小家伙们。” 　　转头就摸了一把眼泪。 　　夏星上一定发生了某种变化。 　　教授是最先发现这一点的, 他发现夏星研究员们的状态似乎都有点不太对, 让他既好奇又不安。 　　“发生了什么事？”他跑去问：“你们的状况, 好像有点焦灼。”他比划着：“你们知道的吧，那种发生了什么事让人很焦虑的感觉。” 　　被他抓住的夏星研究员勉强笑了笑：“没什么大事, 只是现在星网上坏消息太多了, 让人总是没办法安心。” 　　“也是，”教授点头：“只是事情来得太急, 资源的调度什么的都需要时间。你总得给联盟政府反应时间是不是？好了别担心, 前期工作我们已经做了, 剩下的就交给联盟。” 　　转过头，他的表情立刻就变得严肃。 　　绝对有什么事发生了，而夏星人瞒着自己。只是如今夏星已经算得上是难得的宁静之地，如果夏星也出了问题…… 　　现在就算是想离开夏星, 似乎也暂时没办法离开？ 　　一旦想到这一点，他又镇定下来。既然这样，不如好好做好自己的工作。 　　耸耸肩，他暂时将这件事放在了脑后。 　　迪莉娅去找了几次星主，得到的消息都是星主还没有从实验室出来。她惴惴不安地往回走，觉得事情好像真的不妙。 　　小花园里的植物最近都有了同样的症状，可是……她不安地想，按照常理来说，这些植物都不是同一种类型，不应该是同样的症状。 　　不不不，夏星的植物并不能用常理来推断，因为是另一种发展方向。 　　她不安地回到家中，看到一个愁眉苦脸的薇薇安。难得看到小家伙这幅模样，她一时间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因为什么而担忧，赶紧上前问：“亲爱的，怎么苦着一副脸？” 　　薇薇安仰头叫一声妈妈，嘟着嘴叹息：“妈妈，我今天去陪妹妹了，可是母树不高兴。” 　　母树不高兴？ 　　迪莉娅陡然意识到一件可怕的事，母树也是植物，也在这场风波的波及范围内。 　　她的心脏陡然揪起，甚至没有听到薇薇安后面说了什么，焦虑地跑了出去，再次去找星主大人。 　　如果母树出了问题…… 　　她几乎不敢想象会有什么样的结局。夏星几年来的新生儿几乎都是由母树培育抚养，如果母树出事，夏星将迎来长达十年的人口空档。 　　她的唇色都吓得有些发白，茫茫然地向前，甚至无从辨别自己的方向是不是对的。 　　直到她一个踉跄被人扶住：“怎么了迪莉娅？” 　　林西出现在她的身旁：“怎么到处乱晃？”他定睛细看，才发现迪莉娅表情中的仓皇，心中顿时一跳：“发生了什么事？” 　　迪莉娅握住他的手，一时间居然无法说清楚。好容易想到了合适的句子，却又平静下来，不敢说。 　　所以最后只是摇摇头：“没什么，我只是……小花园里的植物生病了，我很担心。” 　　林西大笑起来：“原来是因为这个。”他松开扶住迪莉娅的手：“好了，我刚刚碰到罗利，说是星主大人叫他去小花园那边，你没有没到通讯吗？” 　　话刚说完，他就看见迪莉娅以一种超快的速度打开了通讯，脸上迅速浮现出松一口气的表情：“是的，我刚刚没听到。谢谢你林西，我先走了。” 　　林西看着她走远，困惑不解地摸了摸头：“她也太激动了。” 　　赛德斯微微地笑了笑：“也许吧。”他看着迪莉娅消失的方向，眸光中闪过一丝不安。 　　迪莉娅一路小跑到小花园，正看见罗利送何夏出去。 　　“就这样吧。”她只听见这一句，何夏就从眼前消失，回去了。 　　她顾不得许多，连忙问罗利：“怎么说？” 　　罗利脸上久违地浮现出笑脸，带她进去：“放心，是病毒，已经解决了。” 　　“病毒？” 　　“是，因为夏星的特殊情况，所以发生了一些变化，感染了植物。”他也没有多说什么，直接说起何夏给出的解决办法，迪莉娅认真地听着，准备好好处理。 　　夏星的情况特殊，植物生长得快，对应的病毒也扩散得快。为了尽快解决问题，几乎所有可以催生植物的成员都过来帮忙，才算是在几天之内将病毒的扩散抑制住了。 　　何夏从实验室出来，确认过已经没有问题之后，就看到大家的表情都大大地松一口气。她勉励一番，重新回到实验室里去。 　　事情还没完呢。 　　这次可以有针对性地解决，如果下次病毒是从外面传来的呢？ 　　何夏在实验室蹲了好几天，始终找不到头绪，为了换个心情，才登录了星主们的专属空间。刚一登录上去，就发现许多星主的表情都不太好看。 　　特别是伊苏，一张脸紧紧地绷着，好像别人欠了她很多钱一样。 　　“发生了什么事？” 　　看到她出现，伊苏的眼睛陡然一亮，扑了过来：“何夏，你的星球还好吗？” 　　我的星球？何夏忽然有一个猜想，惊到：“你们的星球，植物也出现问题了？” 　　伊苏拼命点头，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她身上，带着一点怜悯：“是的，你的星球还好吗？”比起其他星球，以植物为依托的何夏面对这样的场景显然应该更加着急。 　　何夏皱眉：“不应该。” 　　什么？ 　　戴维德大步走过来，大声说：“什么不应该，你有什么想说的赶紧说出来。” 　　何夏叹道：“夏星的植物确实出问题了。”没有人表示惊讶，都静静地看着她，只是露出一种“果然是这样”的了然神情。 　　戴维德正要安慰两句，说段旬已经在寻找解决的办法，就听何夏说：“不过暂时问题已经解决了。但是，我觉得，夏星的状况和你们可能有一点不太一样。” 　　在戴维德迷惑的注视中，她平静地说：“夏星的植物，其实和普通的植物并不太一样。” 　　这一点，大家倒也是认同的。只是听何夏这么说，另一种不好的预感就浮现出来。 　　“夏星的植物出问题，是因为有一部分动物的特性。” 　　“也就是说……” 　　“现在影响到你们的病毒，或者其他什么，将来还会在夏星重演一遍。”何夏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摇头。 　　“这都是什么事！”有人喃喃地说出她的心声。 　　段旬过来的时候，感受到一种异常凝重的气氛，将他原本想要说出口的好消息都憋了回去：“发生了什么事？” 　　伊苏简单地重复了一下何夏的问题，迫切地看他：“怎么样了？” 　　“当然是已经解决了。”段旬将资料分给众人：“剩下的应该就用不上我了。我说你们一个个，明明就算没有了人类，你们也不会有什么影响，这么着急干什么？” 　　他笑眯眯地说出可怕的话语：“说不定千百年之后又会有新的智慧生物诞生呢。” 　　“说是这么说，但是已经习惯了热闹，怎么可能愿意过几百年都没有人说话的日子。”克丽丝随手将资料传递给自己星球上的人，又说：“再说了，我的天赋，没有人类真的很无聊啊。” 　　“这种时候就有点羡慕何夏这种天赋的了。” 　　“伊苏的天赋也不错。” 　　何夏没有听耳旁的调侃，盯着段旬给过来的资料发了会儿呆。确实是两种病毒。 　　她若无其事地将资料收起来，笑着说：“碰到这种事怎么算好。” 　　她走到段旬身边去，问他有没有查到什么更多的信息——关于那些背后散播病毒的人。 　　段旬遗憾地摇摇头：“哈米纳说他去和联盟军方建议，暂时还没有告诉我更多。”他笑眯眯的，遮盖住了所有眼底的情绪：“不用担心，星主是不朽的。人类做了什么，又将迎来什么样的结局，和星主又有什么关系。” 　　何夏：…… 　　段旬忽而大笑起来：“好吧，我随便说的。星主与人类其实是相辅相成，星球蓬勃发展，星主能调动的能力才更强大。” 　　何夏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我先走了，趁病毒还没过来，我得多准备准备。” 　　回到星球，她的表情一片冷凝。事情，好像真的哪里不对。 　　可是到底是什么不对，她猜不出来。 　　夏星的底蕴太浅，对联盟的很多事情都不甚了解，作为星主的自己见识也比较浅薄，想猜都无从猜测。 　　她叹了一口气，也许自己真的应该放开移民限制？ 　　将资料转给相关的负责人，吩啊咐他们做好准备。 　　疗养院那边传来一条信息，在疗养院里的好几位客人请求见她。 　　“都有谁？” 　　克莱尔平静地报出一串名字，末了补充一句：“都是贵族家族的负责人。” 　　何夏最终还是决定去见一见，至少听听他们想说什么。 　　“我们，想送一些后辈过来，加入夏星。” 第67章 秘密 　　刚刚想到过开放移民, 就接到了这样的申请？这种巧合可真是让人不快。 　　只是她还没有说话，那些老头子老太太们就已经开口：“我们知道，夏星真正的核心成员都经历过某种改造, 我们愿意让他们接受这种改造。” 　　“他们以后也和家族再没有任何关系。”说话的是一个看上去还很精神矍铄的老太太，语气格外肯定：“都是两三岁的小孩子。” 　　一群老头老太眼巴巴地看着她：“我们只希望, 他们能在夏星生活下去。” 　　何夏挑了挑眉，正要说“夏星是一个开放的移民星球”, 就听到杨家那位, 叫做杨祐断然地开口：“我们会给夏星提供大量的资源, 不管是哪方面的，只要我们拿得出来, 都可以。” 　　一群人的附和成功地让何夏露出了笑容：“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为什么？” 　　她的视线从这一群老谋深算的老头老太脸上扫过去, 慢条斯理地问：“为什么？” 　　“夏星有什么值得你们付出这么多的？” 　　一阵沉默笼罩了房间。直到微风吹过, 树叶梭梭, 杨祐才慢悠悠地开了口：“因为, 我们看到了希望。” 　　希望？ 　　这可真是个奢侈的词。 　　何夏在舌尖念了一遍，忽然一笑：“我拒绝。” 　　对面一群笃定的人立刻惊讶得叫起来：“星主大人！”杨祐急迫地脱口而出：“请再考虑考虑！” 　　“考虑过了, 不通过。”何夏的脸上此时还带着笑, 少女的明媚又清丽，可落在对面那群人眼中, 却带着无限戏谑。 　　“因为, 我不觉得联盟现在的情况, 已经严重到了你们决定放弃多年来的根基只求留下传承的地步。”她眯起眼，漫不经心地扭头看向窗外，目光落在开花的藤蔓上，流露出某种更深层次的东西：“况且, 星主这种存在，不是一向被你们所忌惮的吗？” 　　“我们没有……”话未说完，就已经被她打断：“不要说没有。如果没有，怎么会隐瞒星主的存在，削弱星主们在民众当中的影响力，甚至……” 　　“杀死尚未成为星主的天赋者。” 　　气氛陡然凝滞，屋子里的空气沉重得让人无法呼吸。 　　杨祐听着这些话，止不住地想，她到底知道什么，她到底想要什么？曾经看破人心的能力此时似乎失去作用，对面那张笑吟吟的脸上，他什么都分辨不出来。 　　眼角的余光看到自己的那些老伙计们，他们的也是如出一辙地沉重，八面玲珑的也说不出话，擅长唇舌的更是不敢开口。 　　他深吸一口气：“我不知道星主大人是怎么产生这种错觉的，但我们一直以来对星主们都……” 　　“不是错觉，”何夏轻快地说：“不是错觉，我知道的。”她转回了头，带着一抹嘲讽的轻笑：“我知道，因为，如果不是长期以来形成的思维惯性，如果你们真的如同宣传的那样期盼星主的诞生，就不会有现在的我。” 　　杨祐的表情空白了一刹那。 　　他终于想起了被自己遗忘的事情，这位星主，在成为星主之前，曾经经历过一场谋杀。 　　来自方家——与自己这群人一样的所谓传统贵族的谋杀。 　　他捂住胸口，一丝疼痛钻出来。 　　何夏满意地看着变色的一群人，轻飘飘地说：“况且，现在你们也知道，有针对植物的疫病出现了。夏星的未来如何，还尚且未知不是吗？这种时候，我可不敢说什么立于不败之地的话。” 　　她慢悠悠地起身，对众人点一点头：“那么，我先告辞了。” 　　“非常遗憾，我们没有达成共识。希望以后，还能有合作的机会。” 　　嘴里说着这些客气的话，她脸上却没有丝毫遗憾的意思，反而笑容更加甜蜜。 　　眼看着她转身往外走，杨祐顿时急了，环顾一下四周，老伙计们脸上也是同样的焦灼与不安。视线相交，每个人眼中都流露出同样的急迫。 　　行动最为方便的那个一下子蹿了起来，拦在了何夏面前：“星主大人，事情我们可以慢慢商量，先不要急着离开。” 　　“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忙，”何夏浑不在意地对他们说：“比如防范可能会随着人流到来的病毒。” 　　她眼中明晃晃地透露出我没有很多时间与你们闲聊的意味，让杨祐彻底下定决心。 　　“我来告诉你，我们为什么会相信夏星的秘密。” 　　“传统贵族之所以最开始的时候是贵族，不是因为所谓的找到宜居星球并在联盟的建立中起到了巨大作用，而是因为，为了人类的留存，他们代替人类付出了代价。” 　　“到现在，这样的代价也依旧在持续。” 　　何夏动了动耳朵，觉得自己终于听到一点有用的东西了。 　　“杨先生！”有人高声叫着：“这是联盟的秘密！” 　　“联盟已经六百多年了，我们也该退出历史的舞台了！”杨祐同样高声地反驳起来：“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 　　屋子里赞同的反驳的，刹那间乱成一团。 　　何夏目视着这一幕，觉得无比的荒谬。她以为贵族是立足在民众之上的寄生虫，贵族们却说他们是保护者。 　　那么，以联盟的能力而言，什么是他们也无法对抗需要持续付出代价的？ 　　事情忽然就变得有意思了。 　　这一天的会议持续了很久，争吵是会议的主旋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与观点，一直到天色将晚，暮色四合，何夏终于得到了一个肯定的回答。 　　“这是联盟持续了几百年的秘密，只有从联盟建立初期就成为贵族的家族掌权人才知道的东西。现在的联盟，处于某个文明的庇护之下。” 　　“人类在星空当中漂泊的时候，先驱者遇到了这个文明派出的探索者。这一次偶遇让人类摆脱了在太空当中流浪的境遇，也让人类成为了被这个文明所豢养的种族。” 　　何夏不解：“人类付出了什么？” 　　“人类的存在，就是他们所需要的。” 　　这让何夏更加不解：“既然如此，那么人类的存在对他们而言是必须。人类如今遭到了这样的打击，他们也会庇护人类。你们又何必找到我。” 　　杨祐在她面前深深地弯下腰：“那是因为庇护人类的文明，也已经出现了属于自己的问题。他们遇到了难以抵抗的敌人。这些瘟疫与灾难，都是战争的余波。” 　　他苍老的脸上写满了疲倦：“人类对他们而言是调节，但并不是必须。” 　　何夏听得十分恍惚，但那些人严肃的表情告诉她，他们坚定地认为自己所说的是真的。 　　“其他的星主……” 　　“他们也许可以，但正如您曾经提到过的那样，我们需要做出选择。” 　　“我们的选择，是您。” 　　何夏走出疗养院，风从身边吹过，树叶摇摆，梭梭作响。 　　她仰头看向已经挂满星星的天空，无从想象庇护人类联盟的文明到底是什么。天空上肉眼可及的视线之内，宜居的星球上，生活的都是人类，如果真的有这样一个文明，他们生活在什么地方？ 　　种种疑问盘旋在她的心头，让她就算是答应了那些人请求庇护的想法，也实在是生不出什么轻松愉快的心思。 　　局面好像来越复杂，事情却要一件一件的做。 　　也许现在，自己根本就不应该考虑这些所谓人类存亡的问题，而应该做好自己想做的事。 　　她深吸一口气，身影如同细沙一样在风中吹散而去，要关注的事情，还有很多呢。 　　联盟现在正处于一种少见的忙乱当中。 　　就算星主们接连出手，病毒的问题得到解决，却依旧没有让联盟彻底放松下来。 　　病毒从何而来，是联盟内部有人制造出了这样的病毒，还是有另外的文明发现了人类，正在试探地发起进攻？ 　　没有谁能够回答这些问题。 　　星主们想要钓鱼的举动，终究是失败了。整个人类联盟的范围内，没有哪家公司或者是家族表现出了自己拥有解决这次疫病的能力。就连那些平时看上去很是嚣张的团体，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跳出来宣布对此次事件负责。 　　事情终究是这样沉寂了下去，只给人类联盟留下一地的鸡毛。 　　就连新出现的植物疫病也只是雷声大雨点小，在段旬的帮助下，事情很快就得到了解决。几天不见，伊苏脸上已经重现浮现出愉悦的笑容。 　　“何夏，你来了。”她笑眯眯地对何夏招着手：“亲爱的，帮帮忙，我需要你的帮助。” 　　由于前些时候的疫病，伊苏向何夏下了一个新的订单，向她订购了一批可以快速生长的牧草。 　　“我要转移一批牧场到其他星球上去。虽然脱离了我的影响可能没有在我的星球上效果那么好，但是我觉得我的星球需要一定时间的休生养息。” 　　告别絮絮叨叨的伊苏，何夏悄悄走到苏辞的个人休息室门口，敲响他的房门。 　　苏辞正与段旬坐在里面聊天，见到她的到来，脸上不由得浮现出惊愕之色：“何夏？这是你第一次主动过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段旬坐在那里，沉默不语地注视眼前的这一切，唇角带着意味不明的微笑。看到何夏走进来，他高高地挑了挑眉。 　　“我有一个疑问，”笑微微的，何夏随口问出一个少有人知道答案的问题，“苏辞的星球是哪一颗？” 　　苏辞顿时就笑了笑：“我没有说过吗？” 　　他回头去看段旬，后者同样同样闪过一抹好奇之色：“说起来这个问题好像没有人关注过。所以我也不知道苏辞大哥的星球到底是哪一颗。” 　　在两人好奇的目光中，苏辞轻笑着说：“那大概是我忘记告诉你们了。我的星球就是现在大家所说的主星。” 　　“那么，”何夏的声音依旧平静，好似并不意外，与身后段旬的表情形成鲜明的对比：“苏辞知道人类联盟所签订的那个契约吗？” 　　“既然主星是人类的政治中心，联盟真正的心脏，这个秘密对你而言应该算不上什么秘密吧？” 　　段旬的视线顿时就落到了苏辞身上。 　　秘密？ 第68章 虫子？ 　　“什么？”苏辞脸上的表情如此真实：“不, 我不知道。”他的目光带上难得的好奇：“什么契约？” 　　段旬也看过来，眸光闪烁不定。 　　“我也说不清楚，”何夏坦然地说：“说是人类联盟的建立是接受了某个文明的庇护, 所以与那个文明签订了契约。” 　　“至于契约的具体内容，我不知道。因为他们不能说。” 　　段旬仰起头：“不能说？”他只问了这一句, 就又低下头，仿佛陷入自己的思绪当中。 　　苏辞叹息：“抱歉, 作为第一位星主, 占据的又是这么重要的地方, 我实在是有些无能，连这种东西都不知道。” 　　何夏安慰他两句, 等着两人发问。但出乎意料，谁都没有问。 　　她没有说出贵族们想留一部分孩子到夏星的事, 只是笑了笑：“我还以为这次的风波是那个文明护不住人类联盟了。” 　　苏辞沉默片刻：“也许根本就不存在这个文明。我成为星主这么多年, 主星上没有出现过与人类不同的人。” 　　段旬抬起头：“也许文明形式不同, 谁知道呢。反正贵族们的话, 真真假假的，谁都说不清是怎么回事。这种事就不要多想了, 做好自己该做的就好。” 　　何夏浅笑：“说得不错。”她对段旬眨眨眼：“等会聊完了能和我聊聊吗？有点事想找你商量下。” 　　“我这里已经没什么好聊的了。”段旬直接站了起来：“大哥, 我就先走了。” 　　房门关上，隔绝了苏辞目送两人的背影。 　　两人并肩向前走, 在外面的花园里找了个地方坐下。段旬看着满园子的花忽然说：“也就是在这里, 如果是在外面, 对着这些花，也不太敢说话了。你创造的东西，真是令人没有防备。” 　　“找我什么事？” 　　何夏还没有从他刚才那句话中回神，就听他这么问。她挑了挑眉：“那些东西, 我可没有出口过，也确保了不会流出夏星。” 　　说完这句，她才说起自己找段旬的目的：“夏星现在需要更多的关注度，所以，我觉得我们之前合作的那个项目，可以放出去了。” 　　段旬惊讶地挑眉看着她：“那个项目现在可以保证你有足够的收入，甚至可以获得人类更多的支持。” 　　“可是我想要的，也不是这些。” 　　段旬就笑了笑，最近这段时间身上一直萦绕着的冰冷都减弱了：“我这边倒是没关系，你那边也没关系吗？” 　　“当然，就算公布出去了，原材料不也要从我这里获得吗？” 　　两人说的无疑就是当初广受关注的精神力受损的医治方法。曾经一度也曾在人类联盟掀起关注的热潮，但由于始终无法大规模推广，只能够在夏星取得治疗，这几年关于这件事的关注度也慢慢的落下去了。 　　当然这只是对大众而言，对特定人群而言，夏星如今炙手可热。 　　如今何夏重提这件事情，想法却让段旬很是有些吃惊。每一位星主为了发展自己的星球都会不遗余力，就连克里斯与戴维德，当年也曾经动过将人工智能遍布开来的想法。 　　若非人类联盟的执政机构不允许，现在的人类联盟大于早已不是单属于人类的联盟。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就这么做吧。”段旬平静地说：“这么做固然会让你得到一时的关注度，对长远而言，只是让人类联盟受益而已。” 　　“我曾经也是人类，不是吗？” 　　“当然，我们曾经又有谁不是人类呢。” 　　事情商议已定，何夏带着依旧没有得到解答的困惑离开。 　　她原本以为这件事情苏辞总会知道一点，毕竟是出现最早的星主。可是连苏辞都不知道的话，那些人说的是真的吗？ 　　是真的。 　　这样的念头刚刚生出来，她就自己给予了回答。 　　站在一位星主的星球上，与星主的意识面对面，没有人可以欺骗这位星主。除非那些人自己认定，他们所知道的就是事实。 　　与段旬商定的事情被交代下去之后，果然，也有人露出难以自抑的惊讶。但对于星主的吩咐，没有人表示反对。 　　这是他们的星球，但更多的是星主的星球。 　　如果星主要求他们全部离开，将自己打造成一颗纯粹的没有人类的世界，联盟政府也会答应这一提议。 　　消息在新网上公布，成功让因为疫病而气氛沉闷的人类联盟沸腾起来。 　　如今谁都知道，段旬星主的星球具有强大的生物科技方面的能力，加上这几年也是风头正劲的夏星，两家联手攻克了好几年的项目，治疗的又是在人类联盟几乎被认为是绝症的精神力受损。 　　不管哪一项都已经足够引人注目，加起来那就是1+1>2。 　　“这件事情是真的吗？我不是怀疑，我只是……精神力受损出现这么多年也没有得到有效的救治，现在真的可以吗？” 　　“我可以作证，是真的。以前因为保密条款我不能公布，现在我可以正式宣称，我就是被夏星上的治疗机构治好的人之一。” 　　“你好，请问我们能向你约一个采访吗？” 　　“啊啊啊啊，我就知道夏星是创造奇迹的地方！” 　　“好想移民到夏星啊~~” 　　“听说这次治疗病毒的主材料也是用的夏星产出的植物。” 　　“当然，你们听说过夏星的泡泡吗？现在已经被许多机构当做了隔绝病毒的原材料。” 　　一片火热当中，两颗星球联手宣布，对于相关人员的培训，将在段旬的星球进行，夏星则成为并不是唯一的原材料供应商。 　　“你连原材料的种植权都让出去了？”戴维德对此表示非常不可思议：“你知道这是多大的一个市场吗？” 　　何夏对他摊手：“是的，我知道。但是，夏星并不适合作为原材料的供应基地。因为还有更多植物在等着将他们推向大众。单一植物种植太多，其实也是在压榨其他植物的种植空间。” 　　戴维德咋舌：“好吧，我算是看明白了，你的野心比我们想象的要大。你想要做的，是把握最顶层的源头。” 　　“难道你们做的不是同样的事情吗？”何夏随意地反问了一句。 　　两个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克丽丝从旁边挤过来拍一拍何夏的肩膀：“所以说还有什么好东西拿出来让我看一看？吃的喝的就算了，我的星球上没有人在这些东西。” 　　“但是大部分星球都会在乎这些东西，”何夏随意地回答，抬手在空中投影出一株灌木：“我觉得可能对你们有用。” 　　“是什么？” 　　“它的作用是调节环境。包括温度湿度空气中的尘埃含量。” 　　听起来似乎是很简单的能力，克丽丝却陡然精神起来：“可以自主设定？” 　　“当然。” 　　“那我订了。”她下订单下得非常爽快：“相信我，亲爱的，这样的东西许多工厂都会需要的。” 　　保持环境的稳定性却又不耗费能源，克丽丝几乎能想象这种产品受欢迎的地步。 　　“你知道现在联盟的能源矿价格吗？”她问何夏：“我猜你不知道。因为你的星球对能源矿的需求实在是太少了，头顶上的那个太阳不够提供你大部分的能量供给。” 　　她抬手，轻飘飘地抚摸了一下何夏的脸庞：“有时候真是嫉妒。” 　　何夏哑然：“我也很嫉妒你们的特性。” 　　星主们说说笑笑的时候，外围忽然有一个星主猛地站了起来。一群星主顿时看过去，距离他最近的一位星主站起来：“ 罗锐，发生了什么事？” 　　在众人的注视当中，那位站起来的星主身形开始扭曲。就好像是在普通的星网当中信号不佳，即将被踢下线一样。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还来不及说出一个字，身影就已经彻底的消失在这个空间当中。 　　其他人的视线都聚焦在克丽丝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作为空间的创始人，克丽丝此时正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手僵硬在半空，似乎想要捂住嘴，又仿佛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她停下了自己的动作。 　　“克丽丝？” 　　何夏轻轻地呼喊，将克丽丝唤醒。她茫然地看了看何夏，陡然回神，喃喃：“他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连接不稳定。” 　　何夏皱眉，这个网络与星网并不相同，靠的根本就不是信号这一类的东西。就连当初的夏星那么偏远的地方也能畅通无阻的连接，如今又发生了什么事？ 　　她问：“罗锐的星球，叫什么名字？” 　　“罗织星，”有人回答说：“织是为了纪念他的未婚妻。” 　　何夏迅速地看向克丽丝，后者在众人的注视当中瞪圆了眼睛，惊恐地颤抖着：“不，这是假的。” 　　不妙的预感，刚刚生出来，几乎就已经得到证实。 　　戴维德一把抓住了克丽丝，用力摇晃她的肩膀：“回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克丽丝一口一口地吞咽着唾沫，这种人类常有的行为，显露出她此时无比的惶恐：“他的星球……” 　　她抬起手，颤抖着投影出一片影像。 　　一片漆黑的星空宇宙当中，铺天盖地的生物在真空当中飞行，密密麻麻地降落在罗锐的星球上，甚至于遮蔽了天空，遮盖住了所有的光芒。 　　对着天空的镜头很快就报废，最后一刻出现在众人眼中的，是锋锐的口器。 　　虫子？ 　　所有人茫然无措地相互看着对方，不知道这些东西从何而来，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虫族？”何夏喃喃：“我以为这些东西只存在于小说里。” 　　如果真的是虫族…… 　　那可真是星主们的天敌了。 第69章 战争 　　小说？ 　　仿佛被提醒, 星主们纷纷回神，回忆起这个种族的一些事情。越是想，他们的表情就越是难看。 　　对人类而言, 星主无所不能；对虫族而言，星主就是摆在面前的零食。 　　这种时候, 星主反而需要人类去抵抗虫族，来保全自己。 　　有人急匆匆地下线, 也有人站在原地皱紧眉头思索着事情, 何夏扶着神色恍惚的克丽丝, 将她投放出来的镜头看了一遍又一遍。 　　她觉得，这就是那些传说中的虫子们。 　　这可真是个糟糕的消息。 　　戴维德过来接过她手中的克丽丝, 轻声对她说：“你的星球在边缘地带，是人类联盟的外围, 最为危险。你先去看看吧。” 　　“这里, 我来照顾。”他的眉眼带着沉沉的暗色, 严肃的表情何夏从未见过。 　　克丽丝也终于回过神, 对何夏笑笑：“对，他说得没错, 你先回去吧。事情怎么样, 我们会及时告诉你的。” 　　她深吸一口气，神色严肃起来：“我们应该将事情告诉人类了。大哥在哪里？” 　　戴维德摇摇头：“你知道的, 他如果不想被人找到, 我们就一直找不到他。” 　　“那就通过星网与人类联盟的执政机构联系, ”克丽丝肯定地说：“星主们对这种情况太被动了。” 　　何夏离开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看到戴维德与克丽丝也正在离开。 　　她轻轻叹一口气，让克莱尔搜索了一下关于罗织星的消息，并不意外地发现, 罗织星的链接断开了。 　　“发生了什么事？”克莱尔没见过这种情况，迷惑但还不失冷静。何夏也不说话，让她盯着，自己转身去了疗养院。 　　杨祐正眯着眼在房间里听着窗外的细雨声，虽然少了几分热闹，但这种幽静也让人很是惬意。 　　入目一片深深浅浅的绿，细雨连绵之间，涌动着的是生命的力量。 　　助理忽然惊呼起来，他陡然睁开眼，那一瞬间，眼中闪过一抹锐光。然后，他才听到助理的声音：“星主大人。” 　　何夏对转过脸来准备站起来行礼的杨祐点点头：“不必多礼。”她急迫地问杨祐：“你们所说的敌人，说什么？” 　　杨祐的瞳孔猛地缩了缩，眼底闪过一抹慌乱。脸上纵然还撑着一副事情尽在掌握的样子，心却开始往下沉。 　　他沉声问：“星主大人，发生了什么事？” 　　何夏眯了眯眼：“回答我的问题。” 　　明明只是简单的一句话，杨祐却觉得仿佛有庞大的压力扑面而来，让他的额头甚至渗出一点冷汗。他立刻低下头：“抱歉，星主大人。是我唐突了。” 　　“至于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家族里流传下来的信息中，并没有提到这些。” 　　仿佛是怕何夏不信，他飞快地说：“我立刻联系家族，让他们派人进入密库去翻看相关信息。” 　　没有提到。 　　何夏也并不惊讶，事实上从他们的描述来看，人类联盟的高层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与什么样的存在签订的盟约，对对方的了解少到令人发指。 　　“不必了。”她对杨祐说：“这种事，我信你没有骗我的必要。” 　　杨祐上前一步，迫切地问：“星主大人忽然问我这个问题，是不是有什么事发生了？”他飞快地打开自己的随身光脑扫视了一圈，并没有什么答案。 　　于是他皱起了眉，抬头想去问何夏，人却已经从房间里消失。 　　阴晴不定地眯眼，杨祐冷声叫自己的助理：“查一查，是不是有什么事发生了。一个星主，不会忽然毫无缘由地过来的。” 　　听到助理答应着离开了，杨祐才略微放心一点。只是一个星球的星主都如此急迫，他总觉得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发生了，而这件事情带来的是灾难。 　　联想到之前她问的问题，他止不住地想，莫非是有什么外星人入侵了？ 　　可是人类联盟在宇宙中扩张了几百年，都没有碰到过真正意义上的外星人——在他的理解当中，这应当是与人类差别很大的非人种族，并具有相当程度的文明。人类视线所及之处，也没有发现这样的星球。 　　如今怎么可能忽然就冒出来，会对人类联盟形成威胁的生物？ 　　但是…… 　　他没过多久得到了一个可能与这件事情相关的消息，罗织星失去了联系。 　　这颗星球也位于人类联盟疆域的边界，星主的能力为音乐，因此一直被联盟的人追捧为音乐之都。但由于其本身的特殊性，除了必要的防备之外，再没有其他的武力力量。 　　这里常年聚集着来自联盟各地的音乐家们，有许多都在联盟拥有庞大的追捧者，时时刻刻都聚焦着庞大的关注量。 　　如今罗织星陡然从星网消失，最先发现的就是那些音乐家名的粉丝。开始的时候大家以为只是星网波动，毕竟这也是偶有的事情。 　　但等到过了一个小时，甚至两个小时，属于罗织星的信号，依旧没有连接到星网，大家就知道有什么不对了。 　　各种流言漫天飞，有人说罗织星上发生了宇宙风暴，让连接罗织星的星网断了线；也有人说罗织星上面出现了罕见的疫情，为了避免人心慌慌，新网的职场者们断开了罗织星与星网的联系。 　　所有的猜测当中，没有一个人猜到，罗织星，如今已经不复存在。 　　“前方先头部队已经与虫虫开始进行接触，但很显然对方并不准备与我们进行交流，派出的所有接触者都牺牲了。”哈米纳面带沉重地向各位星主们通报最新的情况。 　　他的星球作为军事的聚集之地，他与人类联盟已经反复进行过了多次的磋商，到此时才想起诸位星主，急急忙忙上前来看一眼。 　　焦急等待消息的诸位星主得到这样一个不利的消息，脸上面色各异。 　　“我们必须反击，”有人这样说，“如果毫不反击，那么等待我们的将是灭亡。” 　　“这样的行动只能依靠人类，但是人类会和我们站在同一条线上吗？” 　　“他们现在的生活都依靠我们才得到，他们凭什么不帮助我们？” 　　一片争吵当中，哈米纳对何夏笑笑：“虽然都是边缘地带，但是你的边缘地带如今却成了最安全的地方。有没有做好准备？” 　　准备？ 　　哈米纳大笑起来：“做好准备，迎接好汹涌的移民潮。” 　　何夏勉强的勾了勾唇角。 　　“如果可以，我还是希望这样的事情不要发生。我还是很喜欢联盟如今的状态。” 　　哈米纳感慨万千：“如果可以，谁又希望会遇上这样的事情？但是事到临头，也总要努力抗争。” 　　他拍拍何夏的肩膀，无声地离开，留下还在那里争执不休的星主们。显然他回去与人类开始商讨如何应对这一次的危机，毕竟从他提供的消息来看，这些虫子们。并不仅仅对乡厨们的存在造成了威胁，被他们啃噬一空，连石头都不怎么剩下的星球对人类而言也完全失去了作用。 　　这样的星球根本就不适合人类居住。 　　“最适合人类居住的星球，我觉得夏星就是。”杨祐凝视着窗外的风景，这里安静得仿佛世间一切安稳，每个人都可以自由自在地按照自己的步调做自己的事情：“虽然它与人类联盟的中心距离有些遥远，但是在这里生活，人不会被那些外物裹着跑，可以做真实的自己。” 　　助理不妨他忽然提起这样的话题，一时间有些错愕。抬起头就看见他的身体伫立在窗前，久久地沉默，一片寂静当中，他忽然听到家主的叹息。 　　“真是老了，否则怎么会说起这种话。谁都可以悠然自得，但是我不能。” 　　听到这样的话语，助理更深地低下头去。在这一刻，他深深地感觉到面前的人是真的老了。 　　疗养院很快就空了一半。因为年纪增长而选择过来进行疗养的老人们——他们大多位高权重，拥有庞大的力量。 　　如果是以前在夏星遥控指挥并没有什么问题，但在人类出现危机的时刻，他们也必须担当起属于自己的责任。 　　与之相反的，夏星的移民申请，果然如哈米纳所说的那样迎来了一个小高峰。 　　从人类联盟的边界的这头到人类联盟边界的那头，如今谁都能够看出夏星是距离战场最遥远的地方。如果它荒凉不适宜人类生存，也许大家更愿意停留在自己的星球，等待这一场战争的结果。可它如此繁华，一次次地吸引着大家的注意力让人心生向往，不久之前又证明自己拥有了不菲的医疗力量。 　　这样的星球在这个时候谁不愿意去呢？ 　　杨舒在这个时候艰难地提出了想要离开的想法。 　　“我曾经是一个军人。在和平年代我可以安静地在这里生活享受其他军人给我们带来的瓶颈，但是在这种时候我坐在这里，看着别人浴血拼杀，而我在后方浪费自己的天赋。” 　　她就算变了样子，眼中也闪动着熟悉的坚定与锐利：“就请让我，作为夏星的一员参与到这场战争中去。” 　　听到这样的请求，就算是何夏也沉默了许久。 　　“还有谁有同样的想法吗？”她问。 　　艾米丽惊叫起来：“难道除了她之外还有人也想离开吗？” 　　“这里太过平静了，”何夏叹息着说：“对那些心中尚有热血的人而言，这样的生活就仿佛缺了点什么。” 　　她说着，眯起了眼睛，笑容仿佛变得愉快：“如果有谁想去，那就让他们去吧。” 　　“夏星从来不会因为缺了一两个人而陷入糟糕的境地，更不会因为他们的离开就失去了什么。但对他们而言，这是他们实现自我的机会。” 　　这番话公布出去，在许多后来的夏星移民和原住民当中引起了风波。 　　吵过闹过，激烈地争论过后，最终选择离开的也只有寥寥数十人。 　　而何夏眼熟的，也只有杨舒与乔瑟斯。 　　反倒是当初都以为桀骜不驯的哈维留了下来，站在星港的广场，目送那些人远去。 　　“我以为你也会走。”林西站在哈维身边，眯起眼看向天空。天空之上那个小黑点已经渐渐消失，终于彻底看不到了。 　　白云沧海，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平静地卷舒。 　　“走个屁！”哈维回答得毫不犹豫：“你以为我真想当星盗？要不是没得选，是又愿意走这条路。我现在玩我的娱乐不是挺好的。” 　　“再说了，我看这几个就是瞎闹腾。人类联盟说征兵了吗？没有。现在一头热地撞进去，还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结果呢！” 　　林西闻言不由得笑了笑，再去看苍茫天空，心中不自觉地闪过一丝忧虑。 　　人类联盟能够抵抗住来势汹汹的敌手吗？ 第70章 真的是虫子？ 　　人类与虫族的战争在人类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爆发了。罗织星的毁灭固然让他们生起了防备, 却没有一个人意识到虫族的攻击，以来的如此之快。 　　边缘星系，玫瑰星。 　　这颗星球是联盟的花卉种植基地之一, 最为知名的产品就是人类联盟不可或缺的玫瑰花，不管是观赏或者是食用, 甚至于提取各种工业原料，玫瑰香的玫瑰都是首屈一指的选择。 　　自从罗织星的事情发生之后, 玫瑰星也派出了武装星舰, 在星球的边缘徘徊。 　　虽然是种植星球, 但因为是联盟边缘的缘故，防卫力量还是十分强大的。一整只小队的武装星舰在距离玫瑰星两天航程的地方游弋, 观测的视角撒向四面八方。 　　“真的会是虫子吗？”星舰上观察室里正有人一面观察着屏幕上的动向，一面与同伴聊天：“我一直觉得这种东西脱离了大气层环境, 就无法生存。” 　　他的同伴漫不经心地点着自己的随身光脑：“也许星际的虫族和我们所理解的虫子并不是同一种东西。比如说在见识到夏星的植物之前, 你能想象还有这样的植物吗？” 　　“说得也对。”观察员再看一眼屏幕, 依旧没有什么发现。他于是就笑了起来：“不过我想我们拥有这么强大的火力, 这些虫子就算来了我们也不怕。这里就是他们的葬身之地。” 　　同伴随口附和着，没有一个人想到, 罗织星也拥有庞大的武装力量, 却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就消失在了人类联盟的视野当中。 　　两个人说说笑笑, 很快就到换班的时间。门口已经有人敲门, 接替他们的人走进来, 刚刚开口说了一个字，脸上的表情陡然就变了：“那是怎么回事！” 　　两人回头去看，赫然发现刚刚还一切正常的观测屏幕，如今已经有好几片变得黑漆漆。 　　四人齐齐扑到操作台前, 动作飞快地进行检测。 　　“信号消失了！” 　　“无法重新连接，已经完全损坏。” 　　“观测到异常信号！” 　　尚未找到原因，异常信号的警报就此起彼伏。 　　他们震惊地发现还亮着的屏幕上铺天盖地的虫子涌动，站在观测室里，在四面八方都是屏幕的时候就仿佛有他们永远也无法数清的虫子向他们扑了过来。 　　观察员尖叫起来：“虫子！” 　　下一刻屏幕一闪，齐齐熄灭。 　　“所有的信号都消失了！” 　　玫瑰星出事的消息在第一时间就传到了主星。 　　“比预计的时间快了半个月！”军部有人尖叫着说：“他们的速度比我们预想的要快得多！” 　　“有一个更严肃的问题，玫瑰星的防卫力量确实算不上是最顶尖的，但是从玫瑰星传来的消息来看，他们没有给那些虫子造成任何的威胁，几乎是毫无反抗之力。” 　　说话的人对着众人的视线，慢条斯理说出自己的判断：“只怕我们要面对的敌人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强大。” 　　“玫瑰星那边还有更进一步的消息传过来吗？调附近的防卫力量过去援助。能量武器的使用效果如何？其他武器呢？” 　　透过网络紧盯着现场的人回答：“能量武器的效果不佳，对方对能量武器似乎有极强的抵抗力。化学武器目前来看杀伤力基本达到预期。其他武器正在逐步测试中。” 　　为他的声音做背景的是传达下去的一条条命令，各种指令穿透空间飞到联盟遥远的边界，驻守的部队与机械部队一同出动，星舰装备上武器向战争开始的地方而去。 　　是同时进行的，是玫瑰星上普通居民的撤离，也许唯一的好消息只在于玫瑰星是一颗种植星，上面生活的人类并不多，更多的是机械产物。 　　克维尔回头看自己生活了许多年的地方，身旁是幼女软软的头发：“爸爸，我们以后还会回来吗？” 　　他勉强地笑：“等事情忙完了，我们就回来继续种玫瑰。” 　　“那我要吃妈妈做的玫瑰酥饼。” 　　小小的女童还不知道什么叫做背井离乡，只是遵循着自己的想法，说出自己想要的东西。她全然不曾发现，坐在身旁的父亲已经默默红了眼眶，就连笑容都变得难以维持。 　　克维尔转过脸，握紧了手指：“好，让妈妈给你做玫瑰酥饼。我们用个最好吃的玫瑰做。” 　　“好～”小女孩欢快地举起了双手：“爸爸，我们要去哪里呢？” 　　这个问题，克维尔也不知道，转头去看身旁的妻子，妻子也是一脸茫然。两人神色之间是相同的不知所措。 　　如今战争将起，他们最终会到什么地方去？ 　　距离玫瑰星两天路程的太空，这里已经成为巨大的战场。 　　能量被吞噬，以往分外有效的能量防护罩毫无用处。更何况，虫子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他们的数量好似无穷无尽，就算不知道多少虫子变成太空垃圾被引力牵引着落到其他星球上，黑暗中也依旧有更多的虫子涌出来。 　　“经过观测，他们的数量……”通报信息的人脸色都发白：“可能有上千公里，具体规模还在测量中。” 　　上千公里的虫子。 　　这样的数字说出来，整个信息部的人都惊了。这样庞大的数量，绝对不是一时半会能拿下来的。 　　“现在的战况如何？” 　　“不太好，化学武器……好像也在逐渐失去作用。” 　　有人震惊地叫：“难道这群虫子在进化吗？” 　　一时间，房间内齐齐沉默。这种可能很大，可也同样让他们迷惑。在这样短暂的时间内，如何做到这样迅速的进化？ 　　“它们甚至都不用进入第二代，就已经完成了进化。那等这些虫子的第二代出生……” 　　面面相觑的表情底下，藏着苦涩的心情。 　　作为星主，何夏很快就得到了前线的消息。当伤亡和损失摆在面前，所有的星主都沉默。 　　这些虫子并不对人类动手，但是，失去了能源与庇护的人类，又能在真空中生活多久呢？更不用说，随着虫子们逐渐进入联盟的中心地带…… 　　“那些虫子，最可怕的是进化。”哈米纳的声音带着感叹：“任何一种化学武器，使用的次数超过十次，对他们的作用就会急速下降。很有可能，继续用下去就会完全失去作用。” 　　“能量武器……我猜测是由于罗织星上的反抗使用次数过多的原因，他们已经对能量武器产生了强大的抵抗力，甚至，已经学会了直接汲取这些能量。” 　　他抬眼看向何夏：“和你的藤蔓相比，也许有得一拼。” 　　何夏的脸上丝毫没有笑容，只有凝重：“这些虫子……也许有一个中心。” 　　“是，我们已经发现了类似母虫的东西。”哈米纳放出一张图片，几百米长的圆形生物，孔洞中钻出一个又一个的虫子。 　　“这里，是他们的出生之地。”图片中还有正在钻出来的幼虫，在太空中多飞行一段距离，就迅速地变得强大起来。 　　何夏仔细打量这张图片，喃喃：“它们好像在吃自己的同类。”那些死去的虫子被另一种虫子拖回去，送入最中央的诞生之地。 　　“这是对物资的回收？”何夏不确定地问：“它们真的是虫子？” 　　克丽丝失笑：“你觉得不是虫子，是什么？或者有什么更好的建议？” 　　何夏摇头，只是一种熟悉的感觉在心底盘旋不去。“这些虫子，有样本吗？”最后，她这么问：“如果有，请往夏星送一些。” 　　段旬示意：“我那里有，我分你一点。”他的语调中难得地带上疲惫：“我正在试图分析它们的弱点，既然你想要，分你一点给你做做测试也没关系。” 　　“段旬，”哈米纳在前方叫着他的名字：“能量武器失效的现在，就要拜托你的星球更努力了，我们要找到它们的弱点，针对性地给予打击才好。” 　　段旬叹气：“我正在努力，但是你也要知道，我也不是万能的，事情根本就不能一蹴而就。”他想了片刻，看向何夏：“你那里的那个什么，可以用吗？” 　　何夏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却只能摇头：“具有特殊功能，暂时只能在夏星使用。” 　　段旬低低咒骂了一声。 　　哈米纳在旁叹气：“也许只有冷兵器最合适上战场。那些虫子的进化速度太快了，不超过十次的使用……对我们而言太过苛刻。” 　　他摇了摇头，勉强露出笑容：“不过我想也不必担心，既然已经能够观测它们的踪迹，又发现了很重要的地方，也许我们可以试试挖心战术。不知道失去了出生之地之后，这些虫子会不会好对付一点。” 　　这个问题星主们都回答不上来，只能纷纷表示，如果有什么需要的，只管说就好。 　　“现在，可是我们的存亡之际了。” 　　哈米纳说完情况就离开，星主们也纷纷回到自己的星球上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何夏却留在那里，对着四周困惑地皱了皱眉：“我好像没看到过苏辞。” 　　段旬不感兴趣地回答：“大哥最近状况不太好。主星上人有些多，虽然繁茂了，但是情绪太过强烈，对他有一点影响。” 　　何夏想明白里面的意思，惊讶了：“你们都没告诉过我星球上生活的人类会对星主的情绪造成影响！” 　　段旬迷惑：“啊，没有说吗？大概是忘记了。这种影响是双向的，星主也会对人类造成影响。所以我们都会定期吸纳新鲜血液，避免星球上的思想趋于统一化。你现在讨论这个还早，总得有个二三十年，才能看出来。” 　　何夏抚额：“好吧，等以后有机会我再问你们星主有什么需要注意的。记得我的样本。” 　　段旬做了个手势，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垂下眼皱起眉。 　　“这些虫子……好像不怕病毒？为什么？” 第71章 还真是……出人意料啊。…… 　　战争的消息并没有瞒住民众很久。在玫瑰星之后, 消息就如同星光一样洒满了整个联盟。 　　从玫瑰星迁移出来的人群，加上军部里的各种小道消息，流言漫天飞, 仿佛恍惚之间人类联盟的破灭就在下一刻。 　　为了避免情况恶化下去，主星上的联盟政府部门与军部联合对外公布了最新的消息。 　　“……我们虽然失去了玫瑰星, 但我们也对它们造成了有力的打击，摸清了它们的弱点。联盟正在建立防线……” 　　克维尔听着屏幕上议长的演讲, 不自觉地放松许多。他也不知道议长说的是不是真的, 但他愿意去相信。 　　“听到了吗, ”他转头对女儿笑着说：“等军部彻底击退那些虫子，我们就能重新回去啦。” 　　小女儿欢快地鼓起掌, 在狭小的房间里转着圈圈。就连妻子脸上也浮现出疲惫的笑意。 　　这里是离开玫瑰星很远的地方，比起玫瑰星的遥远, 这里已经大幅地靠近了人类联盟的中心地带, 也因此房价生活成本都大幅上升。 　　从玫瑰星带出来的钱和政府的赔款并不算很少, 克维尔只是有一种惯性的忧虑感, 让他不敢放肆地花钱。 　　“要是能往再边远一点的地方去就好了，”哄女儿睡下之后, 他对妻子说：“也不知道还要在这边呆多久。虽然政府里的人说快了快了, 我总觉得也没那么快。” 　　妻子拍拍他的手臂：“不用着急，我们不是都已经找到工作了。既然已经找到了弱点, 想必很快就能解决战斗了吧。” 　　联盟中不少人都这样期望着, 只是事情并不如他们所想的那样。 　　联盟针对虫子们的斩首行动失败了。那些虫子看上去虽然智力简单, 对它们的出生点却在意得紧。联盟的军人还没有摸到附近就已经被那些虫子扑过来吸干了所有的能量。 　　在太空中，没有能量的防护装置毫无用处。远处的指挥部也只能看着那些精锐的军人一个个的牺牲。 　　泪光在指挥官的眼眶中闪烁，却不得不强忍着说：“停止斩首行动，在正面战场迎击。” 　　送给何夏的虫子样本和部队在正面战场节节败退的消息一同到来。 　　装满了半个舱室的样本品种很多, 但每一种的数量却只有一两个。星舰的舰长向何夏转述来自段旬的话：“这些东西已经是正面战场上，那些人好不容易抢下来了，将就着用用吧。” 　　这个消息让人直觉得不安。 　　“正面战场上的形势很糟糕吗？”何夏随口问舰长，后者略带尴尬：“星主大人，我是在后方做运输的。” 　　何夏知道自己问错人，于是给哈米纳发一个消息。 　　“确实很糟糕，”她得到了这样的回答：“虫子的进化速度太快了。太空中有许多武器又不能使用，等他们落到星球之上，可以使用的声波武器等很容易就被他们汲取掉能量，无法发动。这些虫子几乎没有大脑，行动却如此精准，真是不可思议。” 　　何夏听得心里沉甸甸的，一种急迫感迫切地涌上来。 　　她迫切地想要破解出这些虫子身上的秘密，但在得到结果之前，另一桩事情却找上门来。 　　“联盟希望向夏星迁入少量人口？” 　　过来报信的艾米丽确认：“联盟传达的消息是这样的。”她小心地打量何夏的表情：“前方战场正在逐步扩大，前不久甚至毁掉了一颗宜居星。联盟在战场扩大之前，尽力撤出了大部分居民，如今正在安排他们的去向。” 　　一颗宜居星。 　　何夏几乎能感受到联盟的无可奈何，联盟如今也不过一百来颗宜居星而已。 　　还有那些矿星、农业星、旅游星……又有多少人失去了家园呢？ 　　“听说有些人可以去夏星。” 　　“真的？夏星不是不对外开放移民吗？” 　　“现在这个形式，不开也不行了吧。夏星也算是难得的宜居星了。当年如果不是环境被破坏到完全无法生活下去，我们的祖先也不会离开。不过这次好像也没那么容易，据说要做题的。” 　　“我的天，居然还要做题？不愧是夏星。” 　　克维尔听到街面上有人议论，站在旁边听了一会儿才离开。 　　睡觉的时候与妻子说起这个问题，妻子却忽然说：“那我们能申请去夏星吗？”她翻身面对他，外面的一点微光照射进来，落在她眼中闪烁如同星子。 　　“我们以前也是搞种植的，夏星是植物文明为主的星球，我想，我们也许可以试一试。” 　　不得不说这个想法来得如此突然，却又如此令人心动。一旦升起，就再也没有消失过。 　　克维尔忙完工作，打开随身光脑查询近期的夏星移民政策，失望地发现，针对大众的移民并没有改变。 　　他无奈地笑了笑，关上页面，转身去了新闻界面。 　　这些时候前方的军队到底有没有努力，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在新闻上看来，军队步步后撤，防线一点一点地收缩，竟然好像完全没有收获一样。 　　也许军部的那些大人们有自己的考虑，可是，对他这种只能旁观的人而言，却不可避免地忧心忡忡。 　　今天的星网也一如既往地充满了各种丧气的说辞，小道消息满天飞。官方的信息看上去义正言辞，却并不能给人太多安慰，反而让人察觉出前方战场的不利。 　　他看过一遍，又关上了。这种时候不能看太多，看得太多了，会在表情上泄露心底的担忧。 　　女儿会害怕。 　　只是心中依旧忍不住想，昨天的消息，战场距离这里还有十天的路程，今天，防线又推进了半天。 　　他总觉得联盟现在正被人放在悬崖边一点一点地往下滑下去，无法回头。这种时候，夏星应该是最安全的地方吧？毕竟是距离战场最远的地方…… 　　光脑忽然疯狂地震动起来，妻子声嘶力竭地喊：“快去看夏星的官网！” 　　克维尔一个激灵，迅速地切换过去，视线落到屏幕上的那一瞬间，意识已经下意识地进入了申请界面。 　　夏星居然开放了申请！ 　　“你们这是在给自己增加麻烦，也是在给我们增加麻烦。”与夏星对接的政府工作人员有些暴躁：“你们筛选出来的人分布在联盟的不同地域，想将他们运送到夏星，比我们统一运送花费的时间多太多了！” 　　她对面的人却只是露出淡然的笑意：“那么，为了不给你们增添麻烦，我们会自行承担运送工作。” 　　看着那个工作人员无话可说的愕然脸庞，艾米丽大大地松一口气，切断了通讯。这件事情如今总算是落定尘埃了。 　　她捏了捏眉心，久违地感受到一丝疲倦。 　　不过，运送的事情怎么办，虽然星主是这样吩咐的，但是她心里面还真没有什么底。 　　夏星……如今不被联盟防备，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夏星没有什么武装力量和大型的器械，这样的夏星，真的有能力承担起这样的工作吗？ 　　直到她看到一个庞然大物在空中飘荡。 　　“这……也是植物？”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可能……” 　　哈维眯着眼打量天空，天空的巨物遮蔽了阳光，洒下大片的阴影。那是哈维从未见过的东西，它庞大却轻盈，看上去笨重，却拥有不可思议的灵活性。 　　更让人惊异的，是它的能量来源。 　　“各种宇宙射线都可以。”迪莉娅自豪地说：“都可以成为这孩子的能量来源。同时，它会自动净化空气，并保持一定程度的温度，甚至自身可以产出一定的食物。” 　　艾米丽不敢置信地喃喃：“这真是一个奇迹。” 　　哈维也在旁点头。如果当年还在做星盗的时候有这样的东西，自己完全可以永远不需要补给站，只需要定期补充军火，什么军部都抓不到自己。 　　他问出自己关心的问题：“有防卫力量吗？”这样好的东西，如果没有防卫力量，就太可惜了。 　　这种东西，完全可以打造成一个太空堡垒，不需要星球也可以……不不不，星球还是必须的，这东西对一颗星球来说还是太小了点。 　　哈维脑子里转动着这些胡思乱想，几乎无法抑制自己想上去试试的想法。 　　然后，他就被派了上去。 　　塞德斯对他伸出手：“接下来的行程，相互关照了。” 　　哈维随意地握了握就收回来，心脏咚咚地跳动着，抚摸着面前的操作台，有些难以自控的激动。 　　这样的星舰……屏幕忽然闪烁了一下，一个身影在上面显示出来：“你好舰长，我是星舰的中控智脑艾维斯。” 　　哈维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摸了摸头发：“你好艾维斯，我是哈维。” 　　“我是塞德斯。” 　　三方相互介绍过，又确认了需要带的东西已经准备齐全，哈维终于意气风发地喊出“出发”两个字。 　　来自夏星的第一艘星舰踏上它的航程。 　　何夏凝视着这艘星舰在无尽虚空中远去，向着群星出发，也将群星落在身后。 　　她将意识缩回，低头凝视面前的虫子样本。 　　这是她的实验室，并没有其他实验室常见的各种仪器设备，只有一种种在外界从未见过的植物，在房间里扭动。 　　此时，实验台上摆满了各种被拆卸开的虫子。各种外表不同的虫子都被拆得细碎，变成各种支离破碎的残肢散落了一地。 　　旁边有些植物在这些残肢上蠢蠢欲动地试探，尚未碰到，就已经被另外的植物拖了回去，委屈地摆动。 　　何夏随手将刚刚拆出来的某个肢体丢出去，眸光中闪过怪异的光。 　　“还真是……出人意料啊。” 第72章 我有一个想法 　　何夏没想过。自己会在这些虫子身上找到这么惊讶的东西, 这几乎完全推翻她对这些虫子的构想。 　　她现在生出另一种怀疑，这么明显的事实段旬没有发现吗？ 　　她不愿意相信，她更倾向于段旬发现了, 但是有所隐瞒。 　　只是……这些虫子危害的是所有星主的安全，段旬有什么理由瞒下这些事情？ 　　也许是因为就算发现了这样的事实, 也无法挽救目前的局势。 　　她这样自我开解的给段旬做了解释，随后又摇头笑了起来, 想这么多干什么？直接去问段旬不是更好。 　　只是段旬现在显然也很忙, 为了剖析虫子的弱点, 他几乎是没日没夜地泡在实验室里。何夏好不容易找到他，看到他眼里淡淡的青黑, 又说不出话来。 　　做了星主之后，这疲惫这种事情其实已经与星主无缘。就连何夏如今都已经习惯了埋头在实验室里面, 久久不出。比何夏更早成为星主的段旬, 应该也已经习惯了这种状况。 　　可如今对方如今依旧显出了疲惫不堪的模样, 只能说明在他心中, 他也觉得自己应该累了。 　　这种想法造成了坐在何夏面前的眼底青黑，胡子拉碴, 整个人显得落拓不堪的段旬。就算穿着白大褂, 那衣服也显得空荡荡的。 　　“你好像找我好几天了，有什么事情？”一边说话段旬一边拿起桌子上的水, 咣咣咣给自己灌了好几口。 　　他的动作透着急迫, 仿佛已经干渴许久。 　　“你好像很累。” 　　“是, 所以有什么事赶紧说，不要浪费时间。” 　　面对连语速都带上几分急迫的段旬，何夏沉默了片刻。她将自己这些时候的成果发送过去：“你看看。” 　　盯着对面的人急切读取的样子，恍惚之间她又觉得自己是不是想错了。 　　“这些我都知道, ”在她犹豫不决的时间里，段旬已经看完了她给出的资料，放到一边：“你就只有这些收获吗？” 　　他的表情难掩失望：“现在前方的形势没很紧急，我们对那些虫子的遏制手段正在极速失去作用。现在军方的人已经开始考虑将它们引到某颗星球上，然后通过人工灭杀了。” 　　他说着，摇了摇头：“这样太难了。这些虫子真的很难杀。” 　　何夏听得心惊。虽然早有预料，前线的形式恶化到这个地步，也让她觉得太快了。 　　“不，我还有一个猜测。” 　　段旬感兴趣地看过来，手指无意识地在桌上画圈。 　　“它们可能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生物。” 　　段旬也吃了一惊：“那你觉得它们是什么？” 　　“机械。” 　　这番话让段旬叫来了克丽丝和戴维德，两人对何夏的这个猜测倒是并不惊讶。 　　“你们都猜到了？”段旬的脸色很难看：“这种危难关头，你们居然没有一个人提醒我？” 　　“也只是猜测，没有证据，怎么能说出来误导你。况且它们的表现和真的生物也没有什么差别，你自己做了这么多实验，难道看出什么了吗？” 　　段旬的脸色非常难看地坐下了。 　　“何夏你为什么这么觉得？”克丽丝好奇。 　　“因为夏星上有些生物就是这样的模式。”何夏简单地说了一句，并没有详细说明。但已经够足够让人信服了。 　　段旬烦躁地从空中摸出一瓶酒：“所以现在应该怎么办？” 　　“我和克丽丝试过了，对方采用的控制方式和我们不是同一种。”戴维德平静地说：“这些虫子对任何入侵者都非常警觉，之前那次斩首行动失败，也是因为它们根本就不放过任何靠近中心区域的东西。而且它们的破坏能力真的很强大，加上能量汲取……” 　　戴维德无奈地耸了耸肩：“我一时间想不到破题的思路。” 　　克丽丝也是沉默，显然也是无计可施。 　　一旦重点变成了自己完全不擅长的方向，段旬也变得无计可施。他只是嘟嚷了一句：“看起来明明是真的虫子，虽然因为吞食了太多的金属看起来有点过于金属化。” 　　“外壳是，”何夏平静地解释：“但内里不是。就和人工智能穿着生化人的外壳一样。” 　　“所以病毒什么的，理论上也是有用的，只要能找到那个合适的病毒。” 　　说回这个问题，段旬依旧沉默。 　　良久，他才摇头：“太难了。真的很难，我根本找不到。” 　　几人面面相觑，一时间无计可施。 　　“既然这样，”何夏反而迅速冷静下来：“那就增强我方实力。你之前说，想引到某颗星球上进行肉搏战……” 　　“是，”段旬搓了搓脸：“哈米纳这么说过。但是我看他也很犹豫。联盟虽然练兵，但现在的战斗模式，你知道的，对个人武力并没有那么高的要求。” 　　何夏抿了抿唇：“虫子现在之所以规模不见小，也是因为他们在不断吞噬各种需要的物资，还有吞噬自己的同类尸体。如果我们能将那些虫子的尸体都毁灭掉，也许也可以略微阻挡一下他们的步伐。” 　　她深吸了一口气：“我试试吧，那些落在地上的虫子，总不能让它们再利用起来。” 　　段旬瞪着她：“你有什么办法？” 　　“我有一种植物可以分解各种东西。只是分解之后的产物往哪里运送，也是个问题。” 　　何夏的回答让戴维德升起一丝希望，转头想到自己手上的东西都没得用，又叹了一口气。下一刻，他就听到何夏说：“我这边有一艘纯植物的星舰正在试航，如果测试结果可用，也可以试试。” 　　戴维德怪叫起来：“纯植物的星舰？”他脸上的表情如此惊异，看向何夏的目光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怎么可能有这种东西？！” 　　何夏摊了摊手，对此不做任何解释。 　　怎么解释呢，反正事情就是这样。 　　戴维德是真的不能平静，他在原地平静了好一会儿心绪，依旧无法抑制自己好奇的心情：“等它的试航结束，我能看看吗？” 　　“不，等等，试航结束就要送上战场了，能让它从我的兴趣路过一次吗？” 　　戴维德如此急切地看着何夏，目光中的恳切与急迫让克丽丝都笑了起来：“这个星舰要怎么操控？” 　　她忽然想起之前发生的事：“你上次找我……” 　　何夏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不可思议。”克丽丝喃喃：“我也无法理解了。电子智能与血肉……植物，怎么融合？” 　　段旬感兴趣地抬起了头：“所以你猜到了。”他往后一靠，靠在椅背上。 　　“感觉这些时候忙碌的我像一个小丑，明明你可以解决一切问题。” 　　何夏大吃一惊：“别这么说段旬，如果不是你之前帮我，我怎么可能掌握这么多的知识。我一直觉得，星主们之间就不该是自行发展的，而是可以相互合作。” 　　“可惜我们被星球困住了。”戴维德眼中闪动渴望的光芒：“我已经多少年，都没有离开过我的星球了。我甚至不知道，距离我只有几千万公里的地方在发生什么事。就连小小的人类都可以自由自在地在这个宇宙中航行，而我……” 　　何夏生出一丝好奇，只是显然不是问问题的好时间，于是将好奇压下来，笑道：“也许以后会有机会的。星主……是星球之主，可不是星球的奴隶。” 　　她从段旬那里要到了这些时候段旬的成果，也向克丽丝请求了一部分电子生命，转头回到自己的星球，又陷入实验室当中。 　　而其他的星主们得到转述之后，就将目光放到了何夏的第一艘星舰上。 　　等它安然无恙地穿过虫洞，出现在其他的星球，所有的星主心中都升起了希望。 　　“不，还有一个问题。首先要证明，虫子们不会攻击它。” 　　“从以往的记录来看，这些虫子并不会对植物动手，它们只会吃掉所有的金属、金属矿石和能源，只是我们现在太过于依赖金属制物了。” 　　“我有一个想法，如果现在那些虫子不会对被吃掉的星球感兴趣，是否……能让何夏那边试试能否重建？” 　　所有的星主都被这个想法惊了一下，旋即又生出一丝希望。 　　“似乎，可行。” 　　“但是，现在想要穿过虫潮，似乎也不容易。那些虫子太多了，数目还在进一步增多。” 　　星主们一时间沉默了半饷，好一会儿之后，才有星主笑：“没关系，我们还有测试的机会。那些虫子好像还没有发现如何穿越虫洞，就算想要飞过来，也还要好久。” 　　议论声声当中，苏辞不知道从何处走了出来，笑微微的：“在说什么呢？” 　　等星主们说完，他的表情就沉了片刻，随后垂下眼眸：“原来是这样，那可真是令人期待。”星主们也很期待：“大哥，说不定到时候，我们就全部转型为植物文明了。听起来似乎也不错。” 　　有好几个星主议论起何夏的那些植物，苏辞却轻笑：“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现在，还是先打赢这场仗比较好。” 　　他与星主们聊了一会儿天，就又消失下线了。 　　等到哈米纳上来，正好与他完全错过。不过哈米纳也并不在乎这点，他也是少有的并不叫苏辞大哥的星主。 　　他是来告诉大家最近的战况的。 　　何夏就是在他开始说话前出现的，正好听了个完整。 　　现在的前线，情况似乎真的不太妙。现有的手段在逐渐失效，一时间却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下一步，我们会试图利用矿星进行引诱，进行地面作战。”哈米纳的心情很沉重：“在太空中，我们真的没有多少优势。” 　　何夏也听得很沉重。 　　克丽丝却示意自己有话要说：“我有一个想法，也许可以试试。” 第73章 是成功了？ 　　“何夏曾经提出过一个设想, ”克丽丝示意过去，哈米纳的目光就落在她身上，耳边听到克丽丝说：“这些虫子, 也许算不上真正的生物，而是生物与机械的结合。” 　　“既然是机械, 那么总有一个指挥的中枢和一个接受命令的东西。” 　　克丽丝的手指紧紧地握住，慢慢地说出自己的想法：“那么, 我们就破坏掉这种联系。” 　　哈米纳愣了一下, 随后眼睛一亮：“你有什么办法？” 　　“我现在也不确定……太空中声音不能传播, 也许这种联系是电磁波，也许是各种其他的东西。我做了点东西, 可以先试试。” 　　也许她的想法有用，也许并没有, 但此时哈米纳却仿佛看到了一道光：“你说得对, 我们可以试试。”他赞许地对克丽丝点头：“如果真的有用, 我想所有人都会记住的。” 　　克丽丝却只是笑了笑, 没有多说什么。 　　两人自去交接相关的东西，留下忧心忡忡却又帮不上什么忙的星主们议论纷纷。不知道多少次, 有人提起这个话题：“要是我们能离开星球就好了。” 　　何夏听着这一句, 好奇地问：“星主的能力发展到极致，也不能离开星球吗？” 　　因为她成为星主的时间也还短, 也没有谁对她提出这样的问题感到诧异：“是啊。不过我总觉得, 应该是有这个可能的。只是我能力有限而已。” 　　何夏好奇地多问几句, 看见哈米纳过来，连忙终止话题过去询问自己的星舰的相关表现。 　　虽然自己觉得不错，接受到的消息也是如此，但总要经过权威人物的评价才好。 　　哈米纳意味不明地看她：“那艘星舰, 吓到了很多人。”他没有说自己见到那艘星舰时生出的惊讶之意，也没有说自己心中的震撼，只是轻描淡写地告诉何夏，那艘星舰很有用，很受欢迎。 　　“那些去你星球的人知道是全植物的，都觉得很荣幸。” 　　“你居然还知道这种事！” 　　哈米纳无语：“有几个是从我的星球说上离开的。”他停了停：“下次开去战场试试。” 　　看到何夏比了个好的手势，他心中顿时满意起来。正要离开，又听何夏问起知不知道哪位星主特别擅长规划：“这方面我是真的不太在行，随手做做就行。但是如果想返回那些被虫子吞噬后的星球，就还是有个规划比较好。” 　　哈米纳还没来得及说话，苏辞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哈米纳那么忙，就不要问他了。我来。” 　　苏辞看上去依旧云淡风轻，现在战场的激烈丝毫没有影响他的淡然，有种与之无关的疏离感。 　　何夏笑了笑：“之前一直没看到你。” 　　苏辞含糊地说：“主星有些事情。”很快话题略过，他带着何夏找到一位星主。这位星主的能力很微妙，天赋觉醒在平衡上。 　　“对星球完全没什么帮助的能力，所以现在星球发展得也马马虎虎，顶多就是因为星主在风调雨顺一点。”对方十分豁达地笑了笑：“所以你的植物天赋，当初可是好多人都羡慕。” 　　“规划与设计吗？”他的挑了挑眉：“这种事，我那边还真有不少人才。” 　　他吹着口哨听何夏说完想法，竖起大拇指：“如果真的可以重建成功，那对联盟可是一件大好事。” 　　“还不知道呢。”何夏说：“那些虫子带走了那么多的金属，对环境的影响还未知。” 　　两个人很快就商定下来，顺便将事情通过苏辞通报给联盟政府：“总得需要联盟政府的帮忙才行。” 　　苏辞笑微微地：“好，我知道了。”他盯着何夏渐渐消失的身影，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一刹那。 　　联盟对星主们提出的想法很是赞同。随着虫子们的推进，联盟的地盘正在逐渐缩水。如果战争持续下去，联盟的生存环境会进一步恶化，宜居星的数量也是有限的。 　　若说扩展新地盘，茫茫星海中想要找到适宜人类生存的星球也不容易。 　　唯一的问题就是如何到后方去。 　　“绕过那些虫子？” 　　“风险太大，而且脱离虫洞，你知道这片星海是什么地方吗？” 　　“我们对星图已经很完善了！” 　　争执当中，忽然有人接到一个消息，顿时瞪圆眼睛：“嘿，伙计们。别吵了。” 　　他示意光脑：“刚刚夏星送了几艘小型星舰过来登记。” 　　“全植物，号称不怕虫子。” 　　短暂的安静之后，整个办公室轰然炸响。 　　七嘴八舌的话语向他涌来，反而听不清任何一个字。 　　“停，停。”他不得不大声叫停，在众人的注视中，无奈地说：“具体消息你们可以去史丹尼星的直播间，正在内部直播。” 　　所有人轰然抛下他，转头去看自己的随身光脑。 　　夏星送来做检测的小型星舰有圆滚滚的滑不溜手的外壳，颜色统一是黑色，看上去像几个实心的球。 　　“真出人意料，里面居然可以提供新鲜的水果！” 　　虽然没有各种理论上应该有的设施，但夏星送来的小型星舰用另一种出人意料的方式完成了所需要的功能。 　　但这一切都比不上这些星舰的防卫装置带来的震撼：“可以吸收能量攻击？” 　　送星舰过来检测的夏星人骄傲又自豪：“当然。”他开始介绍原理，检测的人听得迷迷糊糊，只知道是当年汲取辐射能量的吸收藤的改进。 　　不敢表现出自己对这些东西一无所知，他们只好露出礼貌的微笑：“原来如此，果然是很厉害。” 　　过来送检的安格斯就笑嘻嘻地问：“那我们就登记完成了吗？” 　　“因为是新型号，所以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安全逃生装置。” 　　直播到这里，已经不必继续看下去。对策室里一群人沉默着对视，所有人心中升起隐秘的渴望。 　　如果这些星舰…… 　　“夏星可真是个好地方。”良久，有人轻声说，引来一片附和。 　　有人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想法，悄声说：“你们说，这些星舰……” 　　只用说出开头，看到彼此的视线，就能明白，大家都是这么想的。 　　“夏星之前那艘星舰在运送能力上很出色。” 　　“但是只是运送能力，还没有上过前线，并不能证明是否安全。” 　　“目前来看，虫子只对金属和能源感兴趣。” 　　又是一阵沉默。 　　大家似乎都有点打不起精神去讨论议题，吊在前面的夏星星舰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过了好一会儿，一片凝滞当中，忽然有消息接入：“三合星遭受攻击！” 　　何夏是第一个知道三合星被攻击的星主——除了三合星的星主之外，因为她当时正在与三合星的星主进行交流，双方交接罗织星的有关资料。 　　当与罗锐相同的场景出现在眼前，何夏几乎无法控制自己当时的情绪。 　　冰冷的烈焰席卷了她。 　　那天之后，三合星的星主再没有出现过。星主们陷入悲伤。 　　“三合星明明不在交战双方的线路上！” 　　“联盟不是说利用矿星做诱饵吗？三合星又不是矿星！”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真的是那些虫子到处乱飞吗？！” 　　“联盟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不同的话语表达着同样的惊慌与不知所措，没有谁知道这突如其来的灾难是怎么回事。 　　而联盟比星主们更加震惊。所有的监测结果都表明，正在前线的那些虫子并没有大规模转移到其他地方，新出现的这些虫子似乎凭空出现。 　　这种可怕的可能让他们根本不敢对外公布，一次次复查，试图推翻这个结论。 　　但最终，他们不得不承认，这就是事实。 　　后出现的这些虫子，第一次显露身影，就是在三合星。 　　这可怕的事实证明，这些虫子根本就不是最初想象中的外敌入侵，而是源自联盟内部的麻烦。 　　“是……谁？” 　　同样的疑问盘旋在所有知情人的心头。到底是什么人，对联盟具有如此深沉的恨意？ 　　答案无人知晓，但摆在面前的麻烦却必须应对。 　　军部立刻调拨军队前去拦截，同时另一些测试也开始进行。 　　“和那些虫子不一样，那些虫子已经无效的办法，在这些虫子身上依旧可以使用。” 　　“具有同样的进化机制，同样的办法使用次数过多就会失去作用。” 　　“已经找到他们的中枢，正在进行下一步试验！” 　　通过星网，克丽丝紧紧地盯着这些新出现的虫子。原本准备运送到前线的装置因为这些忽然出现的新虫子，被用来在这些新虫子上进行实验。 　　这是克丽丝提出并完善的构想，并对它寄予厚望。如果真的可以通过这样的方式切断中枢与虫群之间的交流，那联盟想要获得胜利，可能性就上升了一大截。 　　“我其实有些害怕，”她忍不住对身侧的戴维德碎碎念：“这些虫子出现得太奇怪了，就好像它们原本就在那颗星球上一样。” 　　戴维德含糊地应着，知道她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 　　“而且这些虫子的行为方式……真的很像你的机械部队。我说，真的不是你做的好事吗？” 　　戴维德跳起来：“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 　　话没说完，克丽丝就猛地站了起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似乎全身心地都投进去。 　　戴维德心中一跳，抬眼看过去，就看到虫群的某个角落乱了起来。 　　是成功了？ 　　明明已经不需要呼吸，他却依旧紧张得屏住了呼吸，焦急地等待屏幕上的结果。 　　这些虫子，真的找到克制的办法了？ 　　一片焦虑当中，通讯器尖锐地响起来。 第74章 仿佛无事发生 　　戴维德下意识看向克丽丝, 后者的目光也落在自己身前的通讯器上，半响不敢说话。 　　上面闪烁的名字告诉他们发来通讯的人是前线的试验小组之一。 　　克丽丝犹豫了片刻，下意识地看向戴维德。后者比她还要着急, 催促她接通这个通讯。 　　“无论事实如何，你总需要面对的, ”戴维德在旁边说：“如果有用，那我们就扩大战果, 如果没有用, 那我们就去寻找新的办法。” 　　“你说得对。” 　　克丽丝深吸一口气, 接通了通讯。 　　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张兴奋的脸，一边与她通话, 一边频频回头，看着身后的屏幕, 等到通讯接通就迫不及待地嚷嚷起来：“大人您看到了吗？那个角落, 那个角落乱起来了！” 　　心中的猜测陡然间被证实, 喜悦迅速席卷全身, 克丽丝止不住地说：“是的，我看到了。”她急切的问：“真的是因为切断了他们之间的通讯吗？” 　　对方终于镇定了一点, 很快就给予了肯定的回答：“是的, 从目前的表征来看确实是这样。虫母完全失去了对那一片角落的控制，甚至派遣了新的虫子往那边去, 但只要进入那个区域, 无一例外都失去了与虫母的联络。” 　　克丽丝兴奋地挥了挥手, 很快进入了专业的状态当中：“是哪一个波段？” 　　“在其他区域是否有重复性试验，重复性试验的效果如何？” 　　一边说话她的视线一边止不住地往屏幕上飘，迫切地想看到更好的结果。 　　“接下来我们将进行下一步的试验，我只是迫不及待要与您分享这个好消息。”对方正了正自己的帽子, 向克丽丝行礼：“感谢您为联盟所做出的贡献，我们将永远记住这一切。” 　　通讯阶段之后，克丽丝终于丢下自己冷静自若的装扮，无声地尖叫起来：“戴维德，你看到了吗？我做到了！” 　　在她身后，戴维德无声地鼓掌，对她露出温柔的微笑。此时听到了这样的话语，他的笑容更加灿烂：“是的，恭喜你，你做到了！” 　　当这个好消息伴随着新网传向四面八方的时候，三合星的状况终于瞒不下去，不得不向外界通报。事情源自于联盟内部的消息也一同被披露了出去。 　　这在众人心中掀起了轩然大波，让他们生出对那些导致这一切的野心人的强烈愤怒。 　　“联盟难道不是大家共同的家吗？”有人怒吼：“他们怎么敢这样做？难道他们以为，当虫子将所有的星球都啃过一遍，他们还能有什么办法继续维持以前的生活？” 　　“难道这些人与虫子达成了某种协议，虫子们会放过他们的星球？” 　　“这些虫子难道还有理智吗？” 　　种种猜测种种议论成功地转移了三合星的视线，在联盟内部掀起了一波找到这么做的人的热潮。 　　在这样的猜测当中，对星主们和夏星不利的消息也悄悄地冒了头。 　　“两次虫潮的爆发点都在有星主的星球，如果下次依然这样，是否说明拥有星主的星球才会孕育出这些虫子？” 　　“如果有什么星球在被虫子啃过一遍之后，依旧能够维持以前的生活，那估计就只有夏星了吧。不久前我记得还有流言说夏星要穿过虫潮，前往后方去进行星球重建任务，到时候是否也会将那颗星球改造成夏星的模样？这是否说明在这样一场虫潮当中，夏星会是最大的赢家？” 　　以这样两种言论为代表的流言直直地将矛头指向了星主和夏星，虽然没有占据多少市场，但依旧如同跗骨之蛆让人不快。 　　前一种更是让星主们大为愤怒。这些虫子诞生之后，罗织星与三合星的星主就再没有出现过，无一不说明他们凶多吉少，纵然是活着，只怕也已经情况严重，陷入了沉睡当中。 　　在这样的情势下，还有人指责事情可能是因为星主而起，如何不让他们愤怒。 　　这么说的人被克丽丝毫不犹豫地找出来通报联盟，要求封禁他们的星网权限：“如果你们不这么做，那么我就自己动手。我不能容忍，明明星主也在其中深受其害，到最后还被人指责为是祸首。” 　　“既然如此，那么就不要使用应为星主而诞生的东西了。” 　　而针对夏星的流言，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何夏却并不是十分在意，她只是笑眯眯地问克丽丝要了名单：“没有关系，既然不愿意使用夏星的产品，那么以后就不要使用好了。” 　　克丽丝哈哈地笑着，毫不犹豫地将名单给了她。 　　因为得到了消息自己的设想是有用的，克丽丝如今也有几分意气风发的感觉。何夏见了不免也莞尔微笑：“试验成功了？” 　　得到肯定的回答，何夏心底一松：“那就好。这些虫子最可怕的就是规模和相互之间交流从而导致进化的速度。要是能够破除虫群的联系，那么许多措施就可以重复使用了。” 　　克丽丝灿烂地笑了笑，转移话题说起何夏的星舰：“刚开始见到的时候大家都吓了一跳，还以为是什么陨石飞过去了。” 　　何夏哈哈笑：“我的星球上能源矿储备没有那么足，这也是不得已为之。圆形拥有单位体积内最大的吸收面嘛。”随口说了两句关于星舰的事情，克丽丝脸上的笑意就渐渐的淡了：“如果将来星球重建成功，属于夏星的独特植物，就不会只有夏星独有了。” 　　“没关系，夏星还有我。总会有更新鲜的东西出来的。” 　　克丽丝一笑：“说得也是。到时候等这场战争结束了，不如我也将我的星球改造改造，我觉得多一点绿色植物也挺好的。” 　　“到时候我可要收费了。” 　　两个人嘻嘻哈哈地说了一会儿，哈米纳派了一个投影上来：“即将开始与虫群的另一次接触战，同时也将进行第2次干扰装置的测试，以及……” 　　他的视线落在何夏身上：“携带物资的星舰穿越虫群的测试。” 　　刚才还在说话的两个人顿时对视一眼：“我要旁观。” 　　哈米纳的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我就是为了通知你们两人才过来的。” 　　他随手在空间内造出一个房间，隔绝了其他星主的视线，然后将画面投影到半空中。克丽丝变出几张桌子，何夏营造出水果饮料。 　　等到哈米纳回头一看，顿时哭笑不得，明明是严肃的战场情况通报，被她们变成了看片的感觉。他停顿一刹那，走过来坐下，捧着果汁喝一口：“何夏你那边还真有不少好吃的。” 　　不等何夏回答，画面已经发生变化。 　　依旧是一眼看不到头的虫群，人类联盟这边则装备了更多的干扰装置，就算是一次测试，他们也希望能更多地打击虫群的力量。 　　在远远的角落里，何夏看到了夏星的星舰。无光的宇宙当中，黑漆漆的仿佛要与阴影融为一体。 　　哈米纳看了她一眼，单独切割出一个画面给她，聚焦在那些星舰之上。 　　何夏看着那些星舰用看上去慢悠悠，实际上不慢的速度穿过虫群，那些虫子对星舰视若无睹的样子，内心不自觉地松一口气。 　　虽然这样的结果是早有预料，但如今看到依旧让她觉得开心。这些星舰上装载有大量的种子和经过改造的夏星人，每一个都具有相当程度的植物亲和能力，能够促进植物快速发芽，并按照自己想要的模样生长。 　　同时里面还有来自其他各个星球赞助的一些可能有利于星球重建的东西。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这些星舰承载了整个联盟的期望。 　　确定了这一点之后，她带着淡淡的喜悦将视线投向主战场。 　　如今联盟的星舰依旧以各种合金为主材料打造，面对虫群大多数时候会使用能量防护罩将虫群隔绝。尽管这样做，会让虫群汲取大量的能量，但在新型的星舰被打造出之前，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此时正面战场上对虫群使用的是一种新型的药剂，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使用，但对虫群而言依旧卓有成效。 　　同时，战场上也出现了来自夏星的另类植物，飘荡在战场的外围。根系在星舰上，枝叶却漂浮在太空当中，将整个战场包围起来。 　　一旦有死亡的虫子或是试图突围的虫子，它们都会动作飞快地将其困住，极其迅速地开始进行切割。 　　这些长着植物的星舰是少见的，不使用能量防护罩的星舰。但在这样的环境当中，它们依旧没有很快就被虫群吞噬而不得不退出战场，反而在战场中表现出了相当优秀的防护能力。 　　哈米纳的视线也落在这些星舰上面，目光中透露着赞许：“虽然也有防护不到位的情况，但是由于植物分解虫子的能力，破坏的部分能够非常迅速地得到修整，材料上也丝毫不逊色。在新型星舰彻底服役之前，可能这样的星舰会进一步扩大规模。” 　　“唯一的麻烦就是会对星舰的攻击能力造成一定的掣肘，因为不敢伤害到这些植物。”哈米纳对这些服役的植物给予了肯定：“要是能相互更好地合作就好了。” 　　何夏就戳了戳克丽丝：“这就需要克丽丝帮忙了。” 　　哈米纳挑眉，克丽丝轻咳一声：“军部有军部的考虑。”听起来里面倒好像有更多内情。何夏不再说话，哈米纳暂时将这件事放在心底决定眼前这一场打完之后就去仔细询问。 　　说了一会儿，话场上的形势又发生了变化。 　　干扰装置开始投放，顿时三个人都不再说话，紧紧地盯着屏幕。 　　如果能够凑效…… 　　试验小组采用了上一次获得成效的波段与频率，为了更好地扩散出去，他们稍微加大了一点功率。 　　本以为下一秒眼前的虫子就会乱起来，事实却完全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这些干扰投放出去，虫群仿佛无事发生，一点儿影响都没有。 第75章 来自夏星 　　克丽丝弹跳起来。 　　她难以置信地盯着屏幕, 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明明之前卓有成效，怎么会忽然间变得毫无用处？ 　　是功率的问题吗？ 　　一想到这个可能她仿佛就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喊起来：“功率，一定是功率的问题！快对功率进行调整！” 　　事实上并不是她想到了这一点, 在现场的试验员们也想到了这一点。 　　他们的动作比克丽丝的叙说更快，在克丽丝的话音刚落的时候, 哈米纳那边就已经收到消息。功率调整到了与上次相同的大小，但是依旧没有什么成效。 　　刚刚克丽丝有多么高兴, 现在就有多么失望。明明已经有了效果, 为何突然间失去作用？ 　　不论是她还是其她什么人都想不通。 　　何夏也皱起了眉。 　　她同样对这些虫子非常不喜欢, 非常讨厌这些看起来就不顺眼的虫子。 　　不管自己的星球在这场虫潮中会有什么结局，损失惨重或者是毫发无伤, 她都觉得这些令人生厌的虫子还是消失比较好的。 　　哈米纳也在旁边皱起眉，作为唯一一个参与的正面战场的星主, 此时他的困惑与难过比克丽丝更盛。 　　也顾不得去安慰旁边失魂落魄的克丽丝, 他得何夏点点头：“我先暂时离开, 如果有后续的消息, 我会及时来告诉你们。” 　　话音未落，身影就已经消失在眼前。 　　何夏对着他消失的身影, 脑海中缓慢地浮现一个非常可怕的猜测——也许, 上一次虫子的乱象并不是因为克丽的干扰器，而是有别的什么原因。 　　如果是这样, 她不自觉地看了看旁边还在皱着眉头思索原因的克丽丝, 心中生出一丝难过。 　　克丽丝大概要非常失望了。 　　不过这是否从另外一个方面说明, 这些虫子确实有自己的弱点，只是自己等人暂时尚未寻找到？ 　　毕竟是见识过大风大浪的星主，克丽丝很块就镇定了下来，眼眶有些微红地向何夏说：“抱歉, 让你看了笑话。” 　　何夏摇摇头将自己的猜测说给她听，她闻言也是眼前一亮，不自觉地点头表示赞许。 　　同时，克丽丝的脑海中已经开始不自觉地进行盘算，太空当中会有什么会对它们造成影响？环境或者是其她的因素？ 　　一时间，迫切想要解决这些问题的心情占据了上风，她甚至没有来得及与何夏说话。 　　见状何夏也只能笑一笑，将消息发给了哈米纳，让他去联系专家组进行分析。 　　只是何夏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件事情最后绕了一圈，居然还和自己扯上了一点关系。 　　专家组在经过对现场环境的分析和当时的情况判断之后，将目光聚焦到了当时正在与这些虫子进行交战的部队。而在当时与那些乱起来的虫子交战的部队当中，就有两个从夏星离开的人乔瑟斯和杨舒。 　　其他人也并非不受重视，但夏星毕竟科技体系和生存环境与其它星球大不相同，这两个从夏星出来的人就聚集了更多的目光。 　　加上下星如今在外界的眼中也颇有一点神秘的感觉，让人情不自禁地猜测乔瑟斯和杨舒是否具有一些其他人并不具有的能力呢？ 　　何夏对此哭笑不得。 　　她可不觉得夏星上的居民有什么独特的能力。就算是因为自己这个星主的影响，他们在照顾植物上有比其她人更为突出的特性，但这种特性并不代表他们会对这些虫子造成什么影响。 　　但是很显然，何夏的文明与其她人的文明不同所带来的冲击力还是在的，就连哈米纳都仔细叮嘱她，让她帮着琢磨一下是否有什么不一样。 　　在这个调查的过程当中，乔瑟斯与杨舒被哈米纳从军队调了出来，将他们送回夏星。以方便何夏的问询。 　　何夏啼笑皆非：“这种事情，通过星网远程询问就好，又何必将人送回来？” 　　哈米纳的表情却十分认真：“在不确定具体是什么原因引起了这个变异的情况下，他们都是值得保护的，况且如果真的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他留给何夏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星网其实也并不是那么保险的。” 　　他的表情中满满地彰显着“我有一点想法”。 　　在何夏惊讶的注视当中，他缓慢地说：“我甚至觉得星主的专属空间里面其实也不是那么保险，很多事情其实可以不用在这些地方说的。” 　　何夏听得大吃一惊，见哈米纳表情严肃，没有再多问。 　　但在她心中已经情不自禁地留下一个疑惑，哈米纳这么，说是不是有什么猜测？ 　　坐在星主的专属空间里，看着四周或是带着微笑或是面无表情或是愁眉苦脸的星主们，何夏居然不自觉打一个冷战，如果连这些人都不能信任。那么还有什么人是可以信任的呢？ 　　毕竟星主的专属空间与星网不同，是利用克丽丝的专属能力构建的网络，与星网具有截然不同的力量体系，无法被仪器捕捉。 　　想到这里，她忽然间生出一点奇怪的联想。 　　立刻联系了克丽丝询问：“星主专属空间，是利用什么样的方式构建起来的？” 　　克丽丝对这个问题有些困惑，笑道：“怎么想打探我的能力，或者是用自己的力量再造一个吗？”虽然这么说笑着，但依旧开始细致地向何夏解释起来。 　　听完她的解释何夏才知道，用的是一种是一种与人类的精神力类似的东西。 　　“人类拥有精神力，星球也有属于自己的波动，这种波动与电磁波光波不一样，但又真实存在。” 　　克丽丝说到这里压低声音悄悄地说：“其实我有一个猜测，星主所有的力量都是这种波动的体现。” 　　她解释完，看着何夏若有所思的面孔，问道：“突然跑过来这么问我，是不是想到了什么？”何夏摆摆手：“我有一点猜测，还不成什么体系。对了，你知道这么多年来，联盟精神力受损的人有什么共同的特征吗？” 　　“精神力受损？”克丽丝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 　　不等她答话，何夏失笑拍一拍自己的脑袋：“这件事情我不应该问你，我应该去问段旬。” 　　从试验当中被拖出来的段旬脾气非常暴躁。听到何夏的问题，他下意识地翻了个白眼：“你都已经将这个项目推出去了，如今还来问这些又有什么用？” 　　何夏却不管他说了什么，只是追着他，让他快点说一说：“快说，你这里的资料肯定比我那边全。” 　　见她她表现得迫切，段旬不得不认命地坐下来，给自己一个短暂的休息时间。 　　闭上眼仔细思索片刻，他就报出一连串的名字，赫然是将所有的资料都记录在了脑海当中。 　　报完名字之后，他开始仔细回忆其她的信息，然后不知不觉地皱紧了眉。 　　何夏紧紧的盯着他，见他眉头紧锁，不由得问：“是有什么想法？” 　　段旬忽然睁开眼，十分严肃地盯着她：“你怎么会忽然想起问这个问题？” 　　何夏一愣，旋即兴奋起来。 　　她含糊地说只是有一点猜测，随后继续追问。 　　段旬见她不说，皱眉打量她，被她缠得不耐烦：“受伤数量最多的是罗织星，其次多的是三合星。” 　　这两个名字一出来，段旬的唇角就勾起了薄凉的笑：“你有什么猜测？说来听听。” 　　何夏得到证实，心中生出一种模模糊糊的明悟感，事情的真相仿佛就在前方，可就是隔着一层纱，让她看不清楚。 　　听到段旬的问题，她摇摇头：“哈米纳告诉我暂时不能通过星网或者是星主专属空间说出秘密，所以抱歉。我到时候让人专程到你的星球上告诉你。” 　　听她这么说，段旬挑了挑眉，居然认真地答应了下来。 　　片刻之后，他的神色变得十分振奋：“我去统计下一个精神力受损的人最多的位置。” 　　说着，他的笑意更冷：“如果我们的猜测是真的，让军队的人在那边搜一搜，说不定还能搜到一些好东西。” 　　目送他的身影消失，何夏回到自己的星球等候。 　　乔瑟斯与杨舒的回来得很快，短短半个月之内就回到了夏星。 　　一踏入夏星的土地，杨舒就情不自禁地舒展了眉头。感觉浑身都放轻松了。 　　转头去看身旁的乔瑟斯也是同样的表情，她不觉笑道：“离开的时候不觉得，现在才发现夏星如今已经是我们的家了。” 　　乔瑟斯并不回答，只是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杨舒大概也能猜到，他不过是在猜测几两人忽然被送回来，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 　　干扰器的测试并没有大规模的告诉不对，只在少部分人当中流传，杨舒和乔瑟斯也就无从得知第二次试验失败的结果。 　　她只知道，不久有一次干扰装置成功引发了虫子的混乱。她甚至还想着等这批装置投放到位，那么以后的虫子就会好打得多在，迫切期待消灭这些虫子。 　　两人心中也充满了猜测，忽然被送回夏星，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 　　见到他们，何夏满意地发现，虽然在部队里过了这么长时间，他们的精神看上去依旧很好。 　　闲聊了两句，很快话题就转入正题。 　　听到何夏说当天的干扰装置其实并没有派上用场，两个人脸上不约而同地体现出震惊之色。“那到底是什么派上了用场？” 　　何夏摊摊手：“所以现在我正在这里询问你们。” 　　这个问题让两人同时陷入沉思。 　　见他们想不出来，何夏干脆让他们回去利用梦境果实将当天的事情重演一遍，准备自己从中看看有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 　　第二天一早，克莱尔将两人读取出的信息送了过来。 　　何夏将意识沉入其中，画面与声音同时涌入脑海。 　　她的眉头随着场景的变化而不断的皱起，又舒展，疑惑之色却始终都没有从内上笑消失。 　　等到她一遍看完，克莱尔还来不及说什么，她就主动说：“让我再看一看。” 　　然后，直接地再次沉入了对同一情景的探索。 　　这一次，她的疑惑更甚。不管怎么看，她觉得似乎都没有什么奇特之处。如果说有什么不同，也就只有…… 　　等一等！ 　　克莱尔眼睁睁地看着何夏目光一闪，仿佛想到了什么一样，将整个场景又看了两遍。 　　随后，何夏皱着眉去联系哈米纳。 　　她向哈米纳提供了一批名单，要求哈米纳查清楚，这些人有没有加入军队，如果有，是在哪一个地方服役？ 　　哈米纳虽然不知道她在搞什么，但是见她表情严肃，又一个劲地给自己使眼色，十分乐于配合。 　　没过多久，相关的信息就给了何夏。 　　与此同时，哈米纳的星球上也来了一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人类。 　　“你好，哈米纳星主，我是海登。”对方对哈米纳敬礼：“来自夏星。” 　　“何夏星主有一封信，让我亲自交给您。” 第76章 证实 　　哈米纳接过对方递过来的信笺, 没有急着打开。他打量着面前的海登，有些好奇：“我知道你。” 　　“雇佣兵，名气不是很响亮, 但是你在军部的名声很好。” 　　海登没想到居然会得到这样的评价，心情一时激动, 很快又平静下来：“谢谢星主大人的称赞。” 　　两人所在的地方是距离哈米纳星港不远的路上，海登开着飞车, 打开了车窗, 狂热的风挤进来。 　　哈米纳坐在旁边的位置上, 打开了何夏送过来的信。 　　看到何夏的猜测，他忍不住挑了挑眉。如果这是真的……他几乎下意识地就想过去通知军部的人做测试, 却又停住了身形，问海登：“她派你过来送信, 你为什么没有变成其他人那样？”他的手指在耳朵那里比划一下, 意思很明显。 　　海登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我也不想活那么久, 健健康康的就好。而且, 如果我真的变成了那副模样，也就不会接到现在这个任务了。” 　　他的话让哈米纳大声笑起来, 一边笑一边说：“确实如此。” 　　笑声犹在耳侧, 海登转头去看，这位星主已经消失在自己的身旁。他继续开着飞车前进, 到达目的地之后, 早有人等在那里。 　　见到他大步的走过来拥抱他：“海登, 你终于来了。你真的准备参军吗？” 　　“是的，”海登说，目光很是坚定：“这种时候，人总要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不是吗？” 　　哈米纳回去之后将信取出来又看了一遍，目光落在何夏的猜测上，眼神有一些飘忽。 　　不管是何夏对虫子的指挥模式或者是诞生之地的猜测，哪一个都让他觉得心惊。 　　搓了搓手指，信纸在手指之间化作飞灰，哈米纳皱着眉，手指在呼叫其他人的按钮上晃过来晃过去，却始终没有按下去。 　　如果这件事情是真的，那能够瞒过星主，在他们的星球上留下虫子的——那个人或者是一群人——到底是什么样的身份？ 　　他曾以为自己的猜测十分荒谬，可如今看来，事实可能比自己想象得更荒谬。 　　重重地叹息之后，他终于按下按钮，很快就有人在门外敲门推门而入：“星主大人有什么吩咐？” 　　“军对的精神力统计结果给我一份，还有，按照地区和队伍也分别统计一份。”他慢吞吞地说：“帮我联系参谋中心，我有一个试验……” 　　何夏觉得，联盟的精神力发展其实非常奇怪。他们知道精神力，并对精神力的等级作出了规定，却并没有挖掘出多少精神力的使用方式。 　　在军部，精神力测试与精神力等级，似乎是一个必不可少的附加选项。没有人会给予精神力等级高的人优待，精神力等级偏低，似乎也没有太多印象。 　　“当初，为什么会退出军部？”她直接去问杨舒：“明明军部似乎也没有对精神力等级做出要求。” 　　杨舒对她的陡然出现略显错愕，听到问题顿时陷入回忆当中：“是因为精神力受损之后，人会变得更加容易疲倦。在要求高强度工作的军部，这样的精神状态并不适合。” 　　“你是一个军官，不是上前线的战士。况且，现在的科技水准相当发达，容易疲倦似乎并不是什么无法接受的缺点。” 　　听到何夏这么说，杨舒的眼中闪过一丝迷惑，最后摇了摇头：“抱歉我不知道。”她仔细回想，这似乎只是军部约定俗成的一个规矩。这个规矩为什么存在？如今想来这其中似乎大有深意。 　　眼看何夏皱着眉身影变淡就要离开，她连忙问：“精神力和虫子之间，有什么关系？” 　　何夏停住脚步：“为什么会这么问？” 　　“您不会特意问我完全没有必要的东西。况且，当时的场景我后来也仔细思索过，如果说当时发生了什么能让虫子乱起来，我觉得只有精神力。”杨舒坚定地说：“当时我和乔瑟斯都陷入了一种奇妙的状态，似乎可以感受到身边战友的行动。” 　　何夏挑眉：“你之前可没说。” 　　“刚想起来。”杨舒歉意低头：“而且之前一直以为只是错觉。” 　　如果是这样，那对自己的猜想可又是一个佐证。何夏发散了片刻，回神就见杨舒眼巴巴地盯着自己：“星主大人，虫子和精神力之间……” 　　“没有证实，不能回答。” 　　何夏留下这样的回答，身影消失在杨舒面前。 　　没有证实？杨舒将这句话来回念了几遍，默默在心中想，希望星主们和科学家们能够早日研究出来，将这些可恶的虫子消灭掉。 　　上过前线之后，比起只在报道上看到，她对那些虫子更多了几分厌恶。纵然如今已经是夏星的居民，习惯了金属造物很少的世界，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不明白金属在人类联盟当中的重要性。 　　并没有等到一个确切的结论，杨舒与乔瑟斯就得到通知，两人协助何夏查询原因的任务已经完成，可以出发返回部队了。 　　伴随着这个消息一同过来的是金克丝的通知。 　　“带着他们一起去？”杨舒瞪着前面一群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们并没有接受过专业的军事训练，新兵在战场上，并不能派上什么用场。”这话说得十分直接，但她确确实实是这么想的。 　　乔瑟斯也在一旁点头附和：“我之所以能够得到批准加入军队，是因为我曾经是军事学院毕业，只差几个月就毕业的那种。就算是这样，在加入军队之后，我也先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训练，才得以重新编入部队当中。”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拒绝并没有让想过来参加的人脸上露出不快之色，反而笑嘻嘻起来：“说得好。” 　　这样嬉皮笑脸的态度让杨舒皱眉，脸色一肃，斥责的话尚未说出口，站在最前方的人就轻咳一声。 　　“我们并非直接加入军队，我们是替夏星送物资过去的。” 　　正像他们所说的那样，夏星向军部捐赠了一批物资。这批物资以夏星特产的小型星舰为主，星舰上装满了夏星的特产。 　　自从战争开始之后，各大星球向军部捐赠物资的不在少数。但是像夏星这样的捐赠不却不多，数量上占不到捐赠榜的榜首，质量上却让所有的捐赠都黯然失色。 　　“这种星舰就是不会被虫子攻击的那一种？”只需要这一句话就足够让不少人为了这些星舰的去向大打出手。 　　抢不到这一批星舰的人则将目光投向了其他特产，之前那种与星舰一同生长，可以帮助捕捉虫子的植物，就已经足够让他们眼热。如今夏星特意送过来的东西，想必有更多不可思议之处。 　　何夏收到了哈米纳的致谢：“你送过来的东西帮上了很大的忙。” 　　“既然是联盟，那就应该有联盟的应有之义。”何夏的关注点并不在这件事情上，她意有所指地问：“事情调查得怎么样？” 　　“目前经过多次测试，已经可以成功激发出对应的状态。”哈米纳的面容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现在又有了你送过来的星舰，也许在战场上可以试一试。” 　　两人正在交谈，一个身影在他们旁边显现出来。好久不见，段旬的头发更加凌乱，发梢乱成杂草，许多根头发都不服输地直直冲天。 　　见到何夏与哈米纳两人，他立刻大步走了过来，在两人身边坐下。 　　“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们想先听哪一个？” 　　哈米纳平静地说：“不管你愿意先说哪一个，都可以。” 　　段旬不快地看了他一眼：“你这个人真是没意思极了。”说完这一句，他的表情瞬间无缝切换到兴致勃勃：“你之前的那个猜想，可能是真的。” 　　何夏的眼睛顿时亮了：“你已经证实过了？”哈米纳眨眼：“是我想象的那个猜想吗？” 　　“是的。”何夏毫不犹豫地说，急迫地敲打桌面：“快说来听听。” 　　“我们在那颗星球上找到了对应的东西，尚未激活状态。”段旬故意慢吞吞地说：“坏消息就是……星主自己找不到。” 　　他的唇角浮现出一抹冷淡的笑，“也就是说，只能依靠星球上生物的能力去找。这样寻找之下是否会有遗漏，”他摊开手掌做个无奈的姿势：“谁都不知道。” 　　果然正如他所说的那样，一个好消息与一个坏消息。能够知道虫子的来译文固然是好消息，但这些东西是否清除干净，又成了在星主头上挥之不去的阴影。 　　“星主与人类……星主与生物……”何夏念叨了两句，忽而一笑：“没关系，只要找到了根源，应对起来总会相对容易得多。” 　　段旬嗤笑一声，却终究没有对这句话表示出反对。 　　“接下来我会将消息告诉其他人，相关资料也会交给你们。能不能解决你们自己的困扰，”他比划一下：“那你们自己加油。” 　　哈米纳在旁边皱起眉：“我觉得你们所说的，和我猜测的不是同一件事。也许我有幸知道事情是怎么回事？” 　　尚未来得及开口，哈米纳脸上就浮现出淡淡的疑惑之色：“抱歉，好像有人在找我。我先离开片刻。” 　　他的身影淡去，隐约之间，何夏仿佛听到一个十分有特色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叫着哈米纳的名字。 　　她困惑地眨眨眼，这种声音就消失无踪了。 　　所以，星主也会产生幻觉的吗？ 　　将这件事暂时放在脑后，何夏转向段旬开始追问他相关的事情。 　　段旬拍了拍她的头：“我已经派人去给你送资料了。”说完，在何夏开始反击之前，就飞快的溜了。 第77章 好久不见 　　段旬的猜想被证实之后, 伴随着这个消息的扩散，好消息似乎层出不穷。 　　首先是精神力在战场中的作用得到了证实——单人的精神力并不足以对虫子产生影响，但多人联合而构建起的精神屏障, 却可以对虫子们进行切割，切断它们与母体之间的联系。 　　这种联系一旦被切断, 不仅会让虫子们失去指挥，行动变得混乱。哈米纳他们也有另一个猜想, 这种联系断掉之后, 虫子们那种告诉进化的形态就会消失。 　　这种假设基于这些虫子真的是机械造物, 都有共同的中控系统而非自然进化的产物。当这种变化无法回馈到中控系统上，虫子的所谓进化就成了无源之水, 不可能长期持续。 　　战场上的消息是其一，另外一个好消息, 是那些前往赫章进行星球重建的人发回的。 　　他们成功到达了被吞噬一空的罗织星, 虫子们吃空了最易于寻找的金属造物与矿石。但并没有吃掉其他的东西, 植物依旧可以生长, 速度一点儿也不必其他星球慢。 　　如今，星球已经成功开始重建。 　　虽然不是在夏星, 没有那种一夜之间改天换地的速度, 但经历过夏星改造的植物依旧有着超出众人想象的生长速度。如果条件允许，在1~2个月之后, 那些离开的居民就可以重新返回他们的星球了。 　　这样的好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各位星主的耳中, 各位星主不约而同地露出笑意。 　　这个难得绝大多数星主都在的场合, 克丽丝正通过自己独特的能力，仔细观察这个这个空间中每一位星主的表情，隐约感知他们的情绪。 　　等到喧闹过后，大部分人都离开, 她遗憾地对哈米纳还有何夏摇摇头，露出一个困惑不已的表情：“你们真的确定星主门中间有内鬼吗？” 　　回答她的是哈米纳：“我确实这么觉得。” 　　他紧皱着眉头坐在那里，目光闪动：“但是我不确定这个星主是谁。” 　　“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他补充说：“做出这些事的人拥有强大的掌控能力，能够控制好自己的内心与自己的表情。” 　　戴维德在旁附和地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几人讨论完，转头就见何夏一幅若有所思的模样。 　　克丽丝问：“何夏你在想什么？” 　　何夏摇了摇头，还来不及说话，旁边一个声音就大声地说：“也许她在猜测那个人是谁。”。 　　几人循声看过去，段旬大步地走过来，脸上的疲惫之色遮都遮不住。 　　戴维德脱口而出：“你干了什么？怎么看上去这么累？”段旬随手变出一把椅子坐下，可怜巴巴地看着众人：“让我先休息一下。有什么吃的喝的吗？” 　　整整喝了两杯水之后，段旬的表情方才放松下来：“你们大概是在猜测星主中是否有内鬼，那个内鬼是谁。正好我也有一个猜测，不如大家一起开诚布公的说一说。” 　　他的话让哈米纳不自觉地皱起眉：“你知道了什么？” 　　对面的段旬只是微微地笑：“我去查了一些资料，发现了一些很有意思的东西。”眼看众人就要好奇地追问，他竖起手指头摆一摆：“不不不，现在说出来可就没什么意思了。不如我们一起来猜一猜，那个有可能与虫子有关系的星主到底是谁。” 　　“你似乎十分确定，星主们当中有人与虫子有关系。”克丽丝敲了敲桌面：“之前来过的人都没有问题，加上暂时情况不明的两个，剩下的可就没有几个人了。” 　　她将几个名字吐露出来，最后沉重地说出最后一个名字：“苏辞。”不同的声音叠在一起说出了同样的字句，侧脸去看，除了何夏表露出一点好奇，戴维德与哈米纳的脸上都是一脸沉重。 　　段旬哈哈地笑起来：“真没想到原来大家都觉得是他。”他眯起眼打量其余几人，语调故作活泼，反而显得怪异：“真奇怪，你们居然都觉得是他。为什么？他的表现难道不够好吗？大多数人可都是将他当做大哥的。” 　　戴维德翻了个白眼：“他是第一位星主，又教导我们一些作为星主的常识，那我们叫他大哥有什么问题？只是，尊重归尊重，有些事，不是尊重就可以忽视的。” 　　克丽丝正要开口，忽然神色一动，给众人使了个眼色。她拿着桌上的茶抿一口，若无其事地说：“前方的战况怎么样了？” 　　哈米纳不动声色，依旧看上去一如既往地沉稳可靠：“目前形势不容乐观，但既然有何夏的帮助，那至少还有个底气。” 　　“这么丧气的话可不能不说啊，”戴维德大大咧咧地拍着他的肩膀：“好歹要说有信心搞定那些虫子才好！” 　　哈米纳若无其事地将他的手从自己肩膀上扒拉下去，说：“我可没有你们那么有信心。就算现在看上去情况可以，但我们对付虫子的手段正在节节减少。如果真的有一天，我们开发药品的能力赶不上虫子进化的速度，会有什么样的结局你们自己也清楚。” 　　他的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脚步声。苏辞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走出来，对大家微微地笑：“你们在讨论什么？” 　　“当然是虫子，”何夏举起茶杯，叹息道：“现在所有的星主最关心的都是虫子了吧。面对可以威胁自己生命的东西，没有谁会不在乎。” 　　苏辞笑道：“你的星球距离最远，居然也担心这个吗？” 　　“谁知道虫子会不会按照距离的远近出现呢，先是罗织星，后面的虫子却来自三合星……这两者之间，可没有什么绝对的距离。” 　　戴维德在旁边拼命点头：“何夏说的不错。偏偏是两个拥有星主的星球，谁知道下一个出问题的星球会不会是其他星主。” 　　苏辞的表情略微变得有些严肃。他在众人给他让出的位置上坐下，摩挲着下巴：“主星那边，目前看起来似乎很平稳的样子。我还以为前线的战况很好。” 　　他摇摇头：“我对这些事情实在是太不关心了。” 　　何夏好奇地问：“那你平时都在忙些什么？主星应该已经步入正轨，不需要你太过关注了。” 　　苏辞眨眨眼：“当然是做自己感兴趣的事。等做出一点成绩了就告诉你们。” 　　哈米纳的视线在他身上转一个圈，伸手敲敲桌面：“大家想一想，有没有什么手段可以对前方的战事造成影响。”他心里面觉得有些奇怪，苏辞的表现太过微妙，仿佛真的不知道前线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样。 　　难道这种问题主星上就没有人讨论吗？ 　　将这份疑惑压在心底，他殷切地注视其他星主，却看到那些家伙一个一个的避开了他的视线。 　　有一点生气。 　　苏辞见状哑然：“我大概也是帮不上什么忙的，今天只有你们几个在吗？其他人都去哪里了。” 　　戴维德随口说道：“刚刚都还在，估计担心自己的星球，回去检查了吧。” 　　听完这句话，苏辞不一会儿就找了借口离开。等到他的背影消失，段旬看一看克丽丝，见对方微微点头才说道：“你们有谁知道他的能力吗？” 　　明明是很简单的问题，得到的却全部都是否定的回答。段旬嗤笑一声：“算了，既然这样大家就自己多注意一点。哈米纳你那边要格外注意，精神力的事不要泄露了。” 　　哈米纳点点头，随后缓慢说出自己方才的疑惑。 　　何夏心中一动：“有可能，他真的被瞒住了。”简单说一说当初贵族们说的事情，几位星主就了然于心。虽然说主星是如今的政治中心，但这么多年来，联盟的政治中充满了贵族们的身影，甚至可以夸张一点的说，脱离了贵族，联盟在短时间之内绝对无法正常运行。 　　如果贵族们有所怀疑，那么在主星将事情的波动减到最小，也是可能的。 　　克丽丝摇了摇头：“没想到居然还有贵族们不需要交流就能无声配合的时候。” 　　“初代贵族确确实实是为了人类付出了许多。” 　　事情商议到这里，多余的话也不必赘述。几人相视一笑，各自散去身形。 　　何夏回到自己的星球，闭上眼睛沉思了片刻，耳旁忽然听到清脆的敲门声。 　　克莱尔在门外说：“星主大人，有一个人自称是你的旧朋友，想要求见您。”作为一个人工智能，她的声音少有的带着疑惑：“我没有见过这位女士。” 　　没有见过？ 　　克莱尔的意思当然不是这个人是第一次出现在她面前，而是说在她的资料库当中，没有关于这个人的任何记录——照片、声音、影像，或者其他什么东西。 　　何夏有些惊诧，克莱尔的资料库得到过克丽丝的允许复制过联盟的大部分公开信息，如果这样都找不到记录，那么自己的这位旧朋友，会是谁？ 　　她的身影消失在房间里，出现在会客室当中：“去请进来吧。” 　　不一会儿，脚步声就从外面传进来，一个身影出现在何夏面前：“好久不见，何夏。” 　　看上去已经不太年轻的妇人带着淡然的微笑，视线落在何夏身上，感慨万千：“你的时间停留在了18岁，而我却已经老了。” 　　何夏注视着她的面容，缓缓地吐出几乎已经被遗忘的名字：“你好，姜芮。” 　　“好久不见。” 　　时隔多年，曾经表面上最要好的两位朋友再一次相见了。 　　克莱尔退到门外去，将空间留给两人。姜芮穿着靛蓝的裙子，看上去沉稳，又不失大气。时光在她身上留下了痕迹，也给她留下了从容的气度。 　　“没想到我居然能够在这里见到你。”何夏说：“我以为……当年夏星出现之后，你就知道我的存在。” 　　“那个时候我已经在双达星安家，生活的还不错，加上一点点对你的嫉妒，自然不肯轻易过来见你。”姜芮平静地叙说做自己当年的心情。 　　双达星是联盟的二级星球，当年的姜芮是不可能在这颗星球上安家的。何夏清楚地知道这一点，也没有想追问过去，只是笑一笑：“那现在过来想见我，总不可能是为了与我叙旧？” 　　姜芮也温和地笑：“过去的事情就已经过去了，再说也没有意义，我今天过来见你是有一件事想告诉你。” 　　她环视四周，问：“这里可以说吗？” 　　“当然，如果一个星主的居所都不能安心说事，那也没有什么地方是绝对的安全了。” 　　姜芮就站起来，往何夏的方向走了两步似乎想要更靠近她一点。 　　可也只是走了两步，她就僵硬在了原地，那张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一会儿是温和一会儿是狰狞，仿佛身体里面正有两个灵魂在竭力抢夺控制权。 　　何夏站在原地没有急着上前，反而挑了挑眉。 　　下一刻，姜芮冲着她嘶吼：“何夏，杀了我！” 　　那张脸又变得狰狞了。 第78章 挺好的 　　“你这个愚蠢的蠢货！”姜芮依旧在继续：“你忘记你的仇恨了吗？” 　　何夏坐在姜芮一米之遥的地方, 凝视着对方的变脸，看着她的痛苦与挣扎，缓慢地站了起来。 　　姜芮眼睁睁地看着她靠近, 眼中一时是惊喜，一时是愤怒。 　　就好像她的身体里面有两个人。 　　可是一个人的身体里面怎么可能有两个人？所以只能是…… 　　“啊啊啊啊啊啊！”姜芮痛苦地叫了起来。在她不知不觉的时候, 知道从何而来的植物已经捆住她的手脚，而何夏的手上举起了刀, 刀光一闪, 直直地没入了她的眉心。 　　冰冷的刀锋仿佛毫无阻碍地开始与大脑接触, 凉意从眉心蔓延全身，最后将所有的思绪都冻结。 　　我死了吗？ 　　那一瞬间属于姜芮的思维中闪过这样的念头, 下一秒黑暗笼罩，她什么都不知道了。 　　耳旁似乎有人在说话, 声音很低, 听得不甚分明。自己这是上了天堂, 还是下了地狱？下意识地评价自己的平生, 姜芮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应该去什么地方。 　　睁开眼，光芒顿时刺入眼中, 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 　　抹去眼角的泪水, 扭头看到窗外一片阳光灿烂。刚才还在说话的人，这个时候忽然停了下来, 屋子里一片安静。 　　还好不是地狱, 她松一口气, 迅速地将整个房间扫一眼，一口气卡在半空吞不下去吐不出来。 　　房间里根本就没有人。 　　惊吓的感觉尚未浮起，门外就有人砰砰地敲响房门：“姜芮女士，我可以进来吗？” 　　姜芮试探地说：“请进？” 　　房门打开, 容貌秀丽的女郎缓步走进来。姜芮的视线落在对方的耳朵上，目光呆滞，心神却已经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原来是夏星，所以自己没有死。 　　“姜芮女士，你好。我是阿米娅。” 　　一旦意识到自己还活着，过去的记忆就纷涌上来，让她生出强烈的心虚。很快，迫切的情绪就涌了上来：“我有事情想要告诉何夏！” 　　阿米娅却并不动弹，笑微微地站在床边，伸出一只手就将她按在床上。对方看上去分外纤细，却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让姜芮觉得自己和她比起来真是又笨重又无力。 　　“请不要着急，”阿米娅笑微微地说：“您脑海中生存的那个东西，已经被星主大人取出来了。”姜芮的心剧烈的颤抖，听到对方说：“星主大人说请您不必担忧，您的身体现在很健康。关于那个东西，更多的消息抱歉我不能告知。但是请您放心，在夏星翻不起波浪。” 　　姜芮喃喃道：“原来是这样……不对，还有一件事！”她迫切地握住阿米娅的手：“还有一件事我想要告诉她！” 　　“阿米娅，你出去吧。”房间里的空地上陡然间光影变幻，何夏的身影从无到有里显现出来。她依旧是少女的外表，这么多年岁月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丝毫的痕迹。 　　阿米娅退出去，姜芮凝视何夏，嘴唇颤抖着：“是一个星主！那些虫子的背后是一个星主！” 　　何夏一怔，立刻快步上前抓住她的肩膀问道：“你怎么知道那是一位星主？” 　　姜芮的眼神迷离：“当年何夏离开之后，我被方家的人带走，我见过那位的画像。” 　　“他是谁？” 　　“他们叫它万星之主，人类的拯救者，苏辞。” 　　消息得到证实，何夏居然一点都不惊讶。她甚至想“果然是这样”。姜芮依旧在絮絮叨叨：“……那个时候我以为我要死了，他走过来，看到我，说出你的名字，那只虫子爬进我的身体……” 　　支离破碎的语言清楚的说出当初发生的事情，何夏恍然为什么姜芮能知道这个秘密。 　　她的手指轻轻地按在姜芮的肩膀上：“好的，我都知道了。不必担心，我们会取得最后的胜利的。” 　　姜芮陡然停下了叙说，长久地看着她，视线直直地闯入她的眼睛，仿佛要将她藏于心里的心思都看得清清楚楚。 　　“怎么了？” 　　姜芮长长地叹息：“何夏是什么时候走的？” 　　这句话让何夏情不自禁的挑眉，唇角露出了一闪即逝的笑。在何夏的记忆当中，两个人是表面姐妹情，塑料姐妹花，可最终，对方依旧能够认出来，站在她面前的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何夏。 　　“星主测试前。” 　　“难怪……当年在广场上……何夏其实没有那么勇敢的，被我欺负了也不敢说。”她的眼眶中波光闪动了一刹那，再看过去又已经平静无波：“也挺好的。如果是她，也不一定会成为星主，我和她的日子，也不可能是现在这样。” 　　“挺好的。”她喃喃自语，闭上眼睛：“我想要告诉你的事情已经说完了，抱歉，我想休息一会儿。” 　　何夏难得地多说一句：“如果她去了我的世界……那个世界，我可是很受尊崇的。” 　　她从房间离开，想着姜芮之前所说的话，不自觉地笑了笑。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到这里，也不知道这个世界的何夏有没有取代那个世界的自己。但是，现在的生活，她很满意。 　　当然，没有虫子这种东西就更好了。 　　不过没关系，总有消失的那一天的。当然，在这之前，有另一个问题。 　　姜芮的生活轨迹已经查得清清楚楚，被带走之后，她在方家的某颗星球上生活过一段时间，随后去了双达星。在那颗星球，她用新的身份，新的名字生活到现在。 　　她的生活轨迹与主星毫无关系。 　　那么她在哪里遇到苏辞？ 　　星主，不，自己这种人，真的是星主吗？何夏短暂地迷茫，随后迅速回神。 　　抓住苏辞，就什么都知道了。她在心中对自己说。 　　夏星上何夏开始怀疑所谓星主的时候，太空中一场针对虫子的围剿正在无声地发生。 　　无法传播声音的真空一切寂然无声，普通绸缎般飞舞的植物遮断所有的视线。被分割出来的虫群被毫无反抗力地灭杀，就好像被蛋糕刀切下来的蛋糕一样一点点被吞吃掉。 　　外围的虫群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到这边发生了什么，浮在空中仿佛无事发生。 　　詹妮凝视着前方的一切，恍惚有种在做梦的感觉。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些虫子会如此轻易地被杀死。不，现在不是放心的时候，接下来还需要测试这，一次使用的方法，没有让虫子们产生抗性。 　　如果这一点被证实，那就证明人类真的找到了对付虫子的办法，总有一天，会将它们彻底消灭。 　　眼前仿佛亮起希望之光，身体中涌出无限的勇气，就算刚刚经历过一场战斗也觉得可以继续战斗下去。 　　耳旁传来指挥的声音，她握紧了手中的装置，快速地更换位置，进入下一次的战斗。 　　距离此地不远的地方，指挥舰上一片沉凝。所有人都紧紧的盯着屏幕，耳旁来自前方的信息挑动他们的心弦，让他们的心情随着每一次动响而起伏。 　　当第一块区域的虫子被消灭，有人已经忍不住悄悄握紧手掌，在心里拼命祈祷——要成功啊！ 　　第2次测试开始，虫潮再一次被蚕食成功，这次，所有人都激动得跳了起来。指挥舰上，欢呼声响成一片。就连那些最开始对哈米纳训练精神力，说什么建立精神力屏障这一行为表示反对的人，此时也忍不住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一直以来人类在虫子面前都十分束手束脚，虫子的高速进化成了束缚他们手脚的东西。可如今，他们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只要精神力屏障建立得好，虫子们高速进化的能力就被斩断了。 　　而没有了高速进化，就算虫潮再夸张再多，人类联盟都能把他们吞下去。 　　确认了这一点之后，指挥舰队的声音就连成一片，各种各样的命令被吩咐下去，在后方待命的士兵，一群一群做好准备，踏上战场。 　　虫子很多，但是愿意为了保家卫国付出的人也很多。 　　当联合了许多军人，在人类的承受极限极限内使出的精神力屏障将一大块虫子包围起来，隔离它与母巢之间的联系之后，一直以来都十分安分的母巢，终于动了。 　　它发出了难以捕捉的高频率声音，虫群顿时纷乱起来。一直以来显得井然有序的虫群，此时开始横冲直撞，毫无章法地四处乱窜，将负责防线的人吓得不轻。 　　而有一群人此时却眼神一亮：“机会！” 　　他们换上了完全不含金属装置的防护服，带上了攻击力强大的冷兵器，被源自夏星的植物们牵引着，向虫巢进发。 　　当身处虫群，四周密密麻麻的都是各种各样的虫子，杨舒的精神也紧绷到了极致，一瞬不瞬地戒备着四周。 　　距离虫巢不远的时候，虫巢中爬出从未见过的虫子。 　　模样有些像蜘蛛，但杨舒肯定，这绝对不是自然界的任何一种蜘蛛。它有凶恶的螯钳，也有可以振翅而飞的翅膀，从发光的口器来看，杨舒并不确定这种虫子是含有剧毒或者是全身上下由金属制成。 　　但不管是哪一种，这种从未见过的虫子都足够让人防备。 　　她握紧了手中的刀。这种刀是古旧的陶瓷刀，但拥有相当程度的锐利和坚硬，作为冷兵器来说比某些合金刀更为适用。 　　在这些新出现的虫子扑过来的时候，植物们放开了他们的身躯，让他们自由发挥。而出乎突击队的预料，这些虫子的目标是那些植物。 　　双方相互攻击，反倒是将突击队晾在原地。 　　队长一咬牙：“我们进去。”他冷酷地说：“指挥舰上的人也看得到这里的状况，他们会采取措施的。” 　　一行人终于靠近了母巢。 第79章 没有星主，你知道吗？世…… 　　杨舒并不确定, 这些虫子对自己等人熟视无睹，到底是觉得自己没有威胁，又或者是那些植物的优先级更前。 　　但毫无疑问, 现在是他们最接近胜利的时刻。只要解决了母巢…… 　　母巢的样子看上去像一座飞行器，有能源的出口, 有虫子尸体进入的入口，也有虫子爬出来的地方。 　　他们跟随虫子们的尸体一同进入, 入眼的就是一个分工明确的全自动化工厂。墙壁上闪着微光, 一点儿声音都没有。虫子们被有条不紊的分割, 关键部位放在一起，可以随时替换的外壳放在一起。 　　眼看切割的利刃越来越近, 队长回头对队员们做个手势，倒数一二三, 一次性的切割器里, 能量喷涌而出, 打开了通向前方的道路。 　　钻出来之后, 所有人松一口气，这里的一切所见, 正在通过随身携带的拍摄装置, 源源不断地传输到外面去。 　　他们小心地查看四周，找到最薄弱的点, 轰开一条道路。声纳探测的结果告诉他们, 母巢的构架像极了蜂巢, 每一个房间都有属于自己的作用。而最大的房间就在最中间。 　　他们想要到那里去，除了找到主干道之外，唯一的办法就是一路横冲直撞，打通每一个房间。 　　不管是哪一种, 好像都是一件并不容易的事情，一旦被发现……就连他他们自己都不确定，虫子如今表现出来的人畜无害只对金属感兴趣，到底是他们的伪装，又或者确实如此。 　　站在一个房间的门口，明知道打开门外面就是一条完整的道路，队长依旧回头问大家：“可能出去就回不去了，下定决心了吗？” 　　庞纷纷传来大家带着笑意的回答：“当然，从初来的那一刻起，就做好了回不去的准备。” 　　“不要浪费时间了，我们在这里多磨蹭一段时间，战争的结束就会慢一段时间。” 　　“喂，不要将自己说的那么伟大呀！” 　　队长听得露出了笑，摇了摇头，毫不犹豫地推开了门。 　　这是通向中心的道路，也许是为了方便虫子的进出，这条走道修得非常高大宽阔。小队走在其中丝毫不显眼。身旁是偶尔会走过的虫子，每一点动静都让人更加紧张。 　　唯一出乎他们意料的，是似乎并没有对最中间的区域进行十分严格的保护。甚至越是往里面走，出现的虫子越少。 　　这种反常的现象让他们更加警惕，那根弦已经绷到极致。 　　杨舒捏紧了手里的刀，几乎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她知道自己在紧张，但兴奋的情绪却压过了这种紧张，让她的手心平稳又干燥，下一刻就能挥出最锋利的刀。 　　眼看就要靠近最终之地，她就连略微有些过快的心跳都平稳了下来，唇角无意识地露出笑意，那双眼睛却愈发锐利。 　　耳旁似乎响起了什么声音，仿佛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低语的虫鸣夹杂在这样的声音背后，夏夜的月光洒落下来，混合着花朵的芳香。 　　这是夏星夜晚的声音。 　　可是这个时候这里为什么会出现夏星上的动静？ 　　她动弹了一下，前方队长的手已经按在了门上。那一刹那，杨舒的内心深处忽然涌出强烈的不安，似乎前方有十分危险的东西，是他们难以抗拒的存在。 　　这种感觉来的如此强烈，她情不自禁地捏紧了刀，另一只手握住了自己从夏星带出来的小东西。 　　离开夏星之后，夏星的独有植物就失去了独一无二的智能，普通的植物相比也就多了一些特殊的作用。但杨舒依旧喜欢将它带在身边，这是自己的朋友与伙伴，曾经给予她无限安慰，陪伴她度过一个个夜晚。 　　此时有了小家伙的陪伴，她似乎又多了一点勇气。 　　下一瞬间房门打开，所有的摄像装置齐齐炸开，通讯装置也在那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信号，他们与外界的联系完全断掉。 　　但这样的场景所带来的惊慌，比不上看到中间那人所带来的震撼。 　　一整个小队的人都愣在那里，目瞪口呆地注视眼前的身影，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强烈的冲击感，甚至让他们短暂的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以至于对方笑起来，才将他们唤醒。 　　“这……不是真的吧？”队长喃喃自语：“怎么可能是真的？” 　　没有人回答他，不少人都拼命咽着唾沫，紧紧握住了手中的刀。此时此刻只有那一点冰冷的凉意，才能让他们确信，自己仍然在现实当中，而不是处于梦境里。 　　可如果不是梦境，怎么会看到这么荒谬的场景？ 　　整个虫巢的指挥官，怎么可能是一位他们早已熟知的星主呢？ 　　因为虫潮的起源之地是有星主的星球这件事，小队里的人正巧都被杨舒拉着认识了一下联盟的诸位星主。最让他们关心的自然是联盟的第一位星主，那个叫做苏辞的人。 　　但是作为主星的星主，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出现在虫巢的最中心？ 　　不妙的感觉，让他们脊背发凉，还来不及说出一个字，就见对面的人露出了清淡的笑意：“难过吗？真可惜，就算你们知道了这一点也不可能告诉别人了。” 　　声音犹在耳侧，眼前已经一片灰暗，下一刻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了。 　　何夏忽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扭头看向窗外。 　　“星主大人？”克莱尔疑惑地问，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沉下了脸。 　　何夏定了定神：“你继续忙，我去一趟母树。” 　　母树？难道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吗？克莱尔心中藏着疑惑，眼看何夏在眼前消失，分出了一半的线程关注母树那边。 　　一切安宁祥和，似乎和过去没有什么两样。不，不对！树上多了两个果子，两个颜色与众不同的果子。 　　所以这就是星主大人忽然离开的原因吗？ 　　克莱尔正在迷惑，眼前一黑。所有观察母树的花朵都断开了链接，她现在彻底失去对母树周围的掌控。 　　这让她更加确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深红色的果子，代表什么？ 　　杨舒听到隐约的吟唱，温柔又绵长，仿佛母亲的低吟在耳侧响起，带给她无限安心。身体的每一部分都在告诉她，这里是可以安心休息的地方，她应该闭上眼睛好好的睡一觉，消去身体的疲惫，抚慰受伤的心灵。 　　她几乎就要沉沉睡去了，细碎的虫鸣被风声携带着吹过，一下子惊醒了她。 　　不久之前发生的事浮现在脑海当中，让她陡然清醒过来。但是眼睛无法睁开，身体无法动弹，有水流的声音，也有阳光的味道。 　　所以自己没有死吗？ 　　脑海中下意识抚过这样的疑惑，想要挣脱这样的束缚，却根本无能为力。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自己是在什么地方？现在又是一个什么样的状态？这样的问题一连串地划过她的脑海，不安与焦躁浮上来。 　　但很快，一个意识温柔地与她接触，让她陡然间明白，自己到底在哪里。自己居然跨过了不知道多少光年，回到了夏星。 　　她还想再说点什么，意识已经开始昏昏沉沉。仿佛有一双温柔的手抚摸它，轻轻拍着她的背：“睡吧，睡吧，放心去睡。什么都不要担心，一切都很好。” 　　何夏看着深红色的两颗果子，表情有些难看。其中一颗她已经确定是杨舒，另一颗…… 　　她的手捏住了母树的枝条：“出来谈一谈？” 　　一声叹息，自空中响起，半空中出现半透明的身影：“你想谈什么？” 　　明明已经猜到了，但当他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何夏依旧觉得不可思议。作为一个星主，作为虫子们的创造者，苏辞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因为，作为苏辞，我已经觉得够了。”他平静地说，目光落在何夏身上，沉静又温柔，与何夏想象中罪魁祸首的视线截然不同。 　　这让她觉得困惑，于是就这么问了出来。 　　苏辞轻轻地笑，干脆在母树下坐下来，视线飘向远方：“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但是，我想做个人。” 　　做人？ 　　“作为星主，也可以将自己当做人生活在人群中，又何必这么费尽心思？”何夏想不明白：“你这么做，你知道对联盟造成了多少损失吗？” 　　苏辞垂目：“可若是不这么做，作为星主的苏辞又怎么会死？” 　　何夏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想作为纯粹的人类，而不是假装是个人类。好吧，这种心理……曾经作为一棵树的时候，她也曾经有过，也不是不能理解。 　　但是不能原谅。 　　不过六百多年的星主生涯，比起自己曾经的日子，甚至连零头都算不上。那时候，自己也没想过要做破坏。 　　“不是六百多年，”仿佛看出她的心声，苏辞说：“在人类来到之前，我就已经在这里。那些贵族们的事，你应该也听说过。” 　　他说：“是我将他们带到这里，给予他们活下去的机会。但他们背弃了诺言，选择了错误的方向。” 　　何夏被她脸上透露出的恶意惊得皱起眉：“你在说什么？按照贵族们的说法，有不知名文明的存在与他们签订合约，庇护他们在此地生存，但他们需要定期供奉上供品来换取庇护。你是想说，这些都是谎言？” 　　“当然，”苏辞说：“没有上级文明，没有供奉，但最开始的庇护是真的，合约也是真的，只是合约的内容稍微有点不一样。” 　　他的脸庞上浮现出淡淡的愁绪，视线落在远方，仿佛看到久远的过去。 　　“现在的主星是上一代文明的废墟。我在那里等了很久，等到了远方而来的飞船。你知道那种感觉吗？在无尽的黑暗与等待当中，前方终于有了希望与光亮，终于不必是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星球上行走。我与他们交流，告诉他们可以到主星上来生活，这里是一颗适宜他们生存的星球。” 　　“但他们不愿相信，他们觉得我的出现是不可思议的，充满了各种阴谋。最初是没有什么合约的，但他们既然相信，那我也只能答应。” 　　苏辞所说的，何夏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最初的合约是什么？” 　　“我将主星交给他们，他们允许我作为普通人与他们一起生活。可惜他们反悔了，他们觉得我不安全，将我捧上高位，我所到之处，没有人能够与我正常的交谈，说一说心里话。于是，我就想，如果有和我一样的同类，那也可以。” 　　何夏若有所思：“于是就有了星主。” 　　“这是我最后悔的举动。实际上没有星主，你知道吗？世界上没有星主。所有的星主其实曾经都是精神力强大的普通人，只是借用我的力量与星球融为了一体。他们拥有了不朽的生命，却依旧将自己当做人类。他们甚至不能离开那一颗星球，否则就是灰飞烟灭。” 　　何夏听到这里，凉意慢慢爬上脊背：“如果是这样……那我是什么？” 　　“是啊，你是什么？” 　　苏辞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嘴角噙着一抹笑，背后一片漠然。 　　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星主…… 　　何夏深吸一口气：“普通人也不可能存活那么久，就算精神力再强大也做不到。” 　　苏辞的唇角浮现出嘲讽的笑意：“所以就有了精神力损伤。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精神力却出现了损伤，这种可能存在吗？” 　　“当然是因为，那些想要活下去的所谓星主，在吸食普通人的力量啊。” 　　他直直地盯着她：“这样的人，真的还有存在的必要吗？我所做的一切除了对他们造成了打击之外，又对联盟有什么其他的伤害呢？” 第80章 战争结束了 　　怎么可能没有伤害？那些流离失所的人, 那些为了生存下去竭尽全力的人…… 　　但何夏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问：“那你现在出现在这里又是为什么？” 　　“其实你也不是人类，对吧？”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反而问何夏。 　　“何夏是联盟抚养长大的孤儿。” 　　“可是，你是何夏吗？”苏辞微微地笑了笑：“何夏是联盟抚养长大的, 她的一生都有迹可循。软弱、平庸、天真，会做白日梦盼望一步登天, 却根本就无法意识到自己没有匹配那个位置的能力。这样的人, 在最初的时候不会冷静面对自己从人变成星球这样的事实。而你呢？” 　　“就算最初意识尚未完全清醒的时候, 你也是冷静的。你迅速接受了自己从人类变成非人类的事实，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操纵星球的能力——就好像你曾经有过这样的体验。” 　　苏辞靠近她, 好奇力打量她：“你的本体是什么？你曾经生活在什么地方？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原来是这样，何夏想, 看起来自己的破绽还是挺多的。 　　自己是不可能完美模仿一个少女的, 那样的心境已经离自己太过遥远, 怎么样都无法追寻。在四周没有原身熟悉的人时, 自己也下意识放松了警惕。 　　不过又有什么关系，自己就何夏, 毋庸置疑。 　　她拒绝回答的态度, 让苏辞的眼眸暗了暗，识趣地转移了话题：“你出现在星主们当中的时候, 我就意识到, 也许这个世界上, 你是最有可能成为我同类的人。可惜你被他们误导了，居然也将自己禁锢在了星球上。既然如此，那我只能来找你了。” 　　“这就是你来找我的方式？！”何夏提高声音，不敢置信地反问。苏辞理直气壮地点点头。何夏顿时哑然：“那虫子呢？” 　　“是惩罚。虽然人类排斥我, 但不管怎么说我与人类和平相处了这么多年，你知道吗就好像看着自己的孩子长大一样的感觉。但他们都做了些什么？在发觉人类溢散的精神力可以补充自己的消耗时，首先想到的不是提升自己的能力，吸引更多的人前往自己的星球，而是直接夺取。” 　　何夏顿了顿，她终于明白那种微妙的感觉在哪里了。 　　最开始的时候所有人都告诉她星球上的人类生活的越好，对星主越好。可她一直没有感受到这种增益。 　　现在她知道为什么了。 　　因为她太过强大，那些些微的补充对她而言根本不值得一提，自然也就无从感受其他星主们对人类的在意。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因为她与其他星主不同。 　　她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了。现在你离开之后，那些虫子会怎么样？” 　　“失去指挥的虫子自然毫无杀伤力，也许他们现在已经获得了控制权。当然，将这些东西留给人类，也许最终依旧会给人类带来糟糕的后果，毕竟人类只是物种的名字，并不代表所有的人都有同样的心。” 　　苏辞这么说的时候，眼角眉梢都带着讥讽的笑意，让何夏直觉的觉得这背后似乎还有另外什么事情发生。她没有问，他也就没有说。 　　“所以，他们很快就会发现这样的控制权只是短暂的，这些虫子……”他歪歪头：“你想要吗？” 　　何夏呆住：“那些所谓的虫子到底是什么？” 　　“是上个文明留下来的技术，可以进行自我增殖的机器——纳米级别。上一代文明是精神力发展盛世，他们最终也毁灭在精神力上，但他们留下的东西一直留了下来。” 　　“所以说……不是我们没有发现什么人将这些虫子带到星球上，而是这些虫子太过细微，所以无从发觉。” 　　“是，如果愿意，他们的数量可以增加到遍布整个星球，将星球的一切都纳入自己的掌控当中。而那个时候依旧不会有人发现他们的存在。” 　　何夏听懂了他的意思，这些东西是上好的监视器，暗杀装置，甚至于必要的时候，可以干扰到一切科学试验只给对方自己想看到的东西。 　　“金属这种东西很容易被发现，所以……” 　　苏辞轻笑：“你说的没错，它的外壳可以是很多其他的东西，并不仅仅局限于金属。” 　　“这么可怕的东西，你居然能够留到现在，我以为在你最初失望的时候……” 　　苏辞仰头看向天空，目光十分遥远：“我害怕孤独。在文明的废墟之上，我生活了太久，就算是一点虫子的鸣叫，对我而言都是值得我喜悦的。” 　　“这些东西你想要吗？如果你需要，那么虫潮现在就可以消失。” 　　他给了何夏一个艰难的选择。 　　能力这么强大的东西，有谁不想要。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只要掌握了这个东西，只要有足够的时间让机器去增殖，掌控整个宇宙都不是难事。 　　可何夏心中却又有一种抗拒，让她十分想要拒绝。 　　她的为难落在苏辞眼中，让苏辞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将这些东西交给你，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其他的存在，没有谁能够掌控这些东西。它们依托庞大的精神力而存在，想要控制住它们需要权限，但想要指挥它们就需要使用的精神力。人类的天资决定了人类注定不可能，所以，我唯一的选择只有你。” 　　“如果你选择拒绝，那上个文明仅存的一点东西也即将烟消云散。” 　　何夏深深地叹一口气：“不必了。你留着吧。” 　　苏辞转头看一看旁边的母树：“可是，接下来我就要不存在了吧？你来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样子？真令人好奇。明明已经死去的人，精神体居然能够穿越空间回到这里。她是会被重新出生？还是会变成什么样？” 　　何夏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你都不知道，你就跟着她过来了？” 　　“就算出生的还是那个精神体，也不会再是过去的杨舒。她的身份已经消失，过去的记忆也会在母树的冲刷下渐渐溢散，也许等到重新出生成长为成人之后会有一些零散的记忆被她记起，但那个时候她也已经有了新的身份新的人生。” 　　苏辞的眼睛一亮：“这就是我想要的！” 　　“但是你不行。” 　　“为什么？！” 　　“正如你所说的那样，人类的精神十分弱小，所以才能被冲刷掉那些算不上很久远的记忆，变成一个空白的新生儿。你自己……你活了多久心里没点数吗？精神力有多庞大自己不知道吗？想要凭借母树的力量将自己重新变成空白，可能别人需要十多年，你需要……” 　　苏辞黑着脸：“好的，我知道了，不必说了。” 　　他深吸一口气：“不过我既然已经到了这里，那么过去的星主苏辞就不存在了。不管你决定让我什么时候出生，我都是一个普通的夏星居民。” 　　何夏有心拒绝，但那双眼中盛满了哀切，让何夏不觉心软。 　　孤独的味道她知道。曾经作为一棵树，无法动弹也无法与人交流的时候，她也曾有过那样的岁月。 　　“联盟所承受的损失……” 　　苏辞干脆地点头：“放心，我早有安排。” 　　“那就这样吧。” 　　既然已经说到这里，何夏也不再迟疑，干脆地答应下来。 　　苏辞也就笑微微地对她摆摆手，准备回到母树上去。 　　“最后一个问题，”何夏的表情忽然失去了之前的和善：“既然虫子是纳米级别的机器拼凑出来的，那么我的植物其实根本就不能对他们造成影响，是不是？” 　　苏辞：“啊，这个嘛……” 　　他的表情出卖答案，何夏咬牙点头：“很好，我知道了。你是一开始就准备让我出来做救世主，是不是？” 　　“我可不想这样做什么救世主啊！” 　　伴随着最后一个字一起说出来的，是何夏毫不犹豫挥过去的拳头。苏辞眼睁睁地看着白嫩的拳头在眼前越放越大，一点儿停顿都没有地轰在自己的眼眶上。与疼痛一同升起的，是他源自内心的喜悦。 　　何夏这是认同了自己吧，如果不是认同，又怎么会毫不犹豫对自己大打出手？ 　　他放声地大笑起来，明明眼眶已经青灰，打在身上的拳头也生疼，心底的喜悦却那么的强烈，让他情不自禁地想笑。 　　一切都过去了，自己想要的一切终于得到了。 　　他不会再是一个人。 　　“谢谢你。” 　　被何夏狠狠的揍了一顿之后，苏辞轻飘飘地说，声音出口就已经被吹散。可这里的两位都是精神力强大的存在，没有什么动静能逃过他们的耳朵。 　　“不用谢。”何夏没好气地说：“真希望世界上没有你这种有什么事儿不能好好说，非要蜿蜒曲折，给自己，也给别人找麻烦的人。” 　　苏辞笑眯眯：“如果我直接说了，你会相信吗？” 　　何夏扪心自问，悲哀的发现自己，可能还真的不会相信。 　　“所以，只能这样不是吗？不过，趁机能够清理一些星主们当中的败类，我觉得也挺好的。而且……从此以后不会再有星主了。” 　　何夏一惊，苏辞摊手：“星主为什么要有资质？因为只有精神力强大的人才能够在剥离身体之后与星球共存。但这样的概率也并不是百分百，凭借自身的能力更是不可能。所以每一个星主的仪式都是我-操作，在最后关头让他们成功与星球融合。至于哪一颗星球……就只能是看他们的运气和能力了。” 　　“现在我离开，世界上就再不会有新的星主诞生了。” 　　“那些星主仪式失败的人……” 　　“都离开了，当然，只是做了一点点小小的改动，让他们失去了不该有的记忆，换了一个新的身份。那些贵族们可能发现了寻找星主的关键，只是他们一直都觉得这么做是在向我献祭，后来又发现精神力高的人在生活当中拥有一些优势。所以他们一方面向我和其他的星主们瞒下那些拥有高精神力的人，另一方面也在试图在自己的子嗣当中培养高精神力的人。” 　　何夏恍然：“我以为那些人瞒住星主资质者的消息是为了让自己的孩子变成星主，其实不过是一个误会。” 　　苏辞拍拍手：“就是你想这样。” 　　他欠身：“那么，将这些事情都告诉你之后，我可以去休息了吗？” 　　何夏无奈地挥手：“再见。” 　　苏辞嘴角露出一点笑意，在何夏准备离开的时候叫住她：“喂，别忘了我告诉你的。你和其他那些星主不一样，你可以不用困在这个星球上。” 　　何夏没有回头，对他摆了摆手。 　　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心中却忽然一动，伸出手，一只虫子在她面前缓缓成型。 　　隔空遥望母树的方向，苏辞的身影已经消失，母树上深红色的果子一个已经正在变淡，一个依旧深红。 　　所以，还是将权限给她了吗？ 　　哭笑不得地面前正在成型的虫子挥散，将母树周围的权限还给克莱尔，何夏开始回想苏辞所说的话。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 　　她的视角忽然变化，落到太空当中。然后试探地对着某个方向延伸。 　　她感受到一种奇妙的感觉，就好像整个世界都在眼前，只需要想一想，就已经达到绝对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到达的地方。 　　与虫子们的战场。 　　此时的战场上，因为突击小队忽然失去踪迹，纵然虫子们被分割包围一点点蚕食，指挥舰内依旧充满了不安的气氛。 　　何夏浮在战场外围很远的地方，却能将整个战场都“看”在眼中。这是一种十分奇妙的体验。 　　她也感受到指挥间内不安的氛围，也感受到虫子的母巢——其实并不是，只是苏辞给自己准备的一个休息的地方——那里有倒在地上失去生命体征的突击队。 　　她甚至能感受到，在太空中，无处不在的微粒中，漂浮着的可以被自己掌控的东西。 　　这真是可怕的技术。 　　现在，是时候让这一切结束了。 　　当然，有些事情还是要做，但是并不需要用这么明晃晃又夸张的方式。 　　她微微地笑了笑，对着战场伸出了手——虚幻的精神力之手。 　　虫子们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需要给人类联盟看到的东西。母巢内的一切开始改变，一个狂乱的战场很快成型。 　　然后是母巢应该怎么样覆灭？对此，何夏只小小地做了一点改变。 　　最后，给虫子们留下最后的指令，让它们自行消散，留下空壳给人类联盟。 　　再睁开眼，她又回到了夏星。 　　可是，从这一刻起，战争就结束了。 第81章 欢迎来到夏星 　　经历了连续三天三夜的战斗之后, 大群的虫子终于被蚕食得差不多，只剩下零碎的虫群胡乱地飞舞。但谁都知道，这些虫子暂时掀不起波浪了。 　　士兵们已经换过好几轮, 指挥舰里的指挥团队却从头跟到尾，好些人此时已经熬得双眼通红。如果不是来自夏星的特殊饮料撑着, 大概早就倒下了。 　　只是此时依旧不是休息的时候。 　　那个一直没有什么太大反应，但成功吞噬了突击队的母巢还漂浮在那里。 　　灌下最后一口提神饮料, 高达A级的精神力此时也有些撑不住长时间的煎熬。方泽哑着嗓子问身边的人：“总部那边有什么指示？” 　　副官对他敬礼：“方泽中将, 请您去休息。” 　　眼前变暗了一刹那, 方泽知道，自己的精神已经紧绷到了极点, 不再适合继续撑下去了。可他依旧有些不甘心，这场战争当中, 他必须攫取到足够的利益, 才能保证自己在家族的权柄与地位。 　　当初如果不是方澈的事…… 　　他拒绝去想那些遥远的过去, 双手撑在桌面上, 冷声问：“什么时候发起总攻？” 　　副官看着他倔强的表情，内心止不住地叹息。虽然指挥舰的工作强度确实不低, 但像自家长官这样从头撑到尾的, 也没有几个。无一例外地都有相同的特点，野心蓬勃却没有对应野心的权力。 　　“中将, ”副官压低了声音：“您稍微休息一下吧。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刻, 如果您的状态出了问题, 那之前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 　　副官说得很有道理，但方泽却不甘心。明明可以做到最好，在只差一步之遥的时候让自己放弃, 他不甘心…… 　　可惜的是事情显然不如人意，在他与副官展开拉锯战的时候，一道命令发过来。 　　可以开始打扫战场了。 　　这样的消息显然出乎大多数人的意料，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响彻整个指挥舰。 　　方泽忍住头痛，站起身看到四周与自己同样困惑的众人。 　　“发生了什么事？”有人高声疾呼：“现在不该是乘胜追击的时候吗？” 　　方泽也这样觉得，所以他才想坚持下去，取得最后的胜利。 　　“不需要追击了。”有人的声音从震惊转变为消沉：“母巢那里是空的。” 　　“什么？！” 　　后勤部队已经开始入场，指挥舰里的众人就算是再困惑也不得不面对这样的事实。 　　战争结束了。 　　方泽躺在床上，内心深处依旧充满了困惑。母巢里发生了什么，怎么会是空的？他狐疑地想，战争的胜利到底是因为母巢空了，还是因为自己这群人真的找到了解决虫子的办法？ 　　这样的困惑持续到他看到解禁的现场资料。 　　看着突击队如入无人之地，在母巢当中行走，逐渐接近中心区域。方泽忍不住握紧了手，心脏砰砰地跳动起来。 　　他知道自己即将接触到这场战争中最重要的秘密，这足够解释他所有的问题。 　　当影像突然消失，屏幕变成黑屏，嗡嗡声顿时响彻了整个房间。 　　“后面的情报呢？！突击小队后来怎么样了？” 　　主持人抬手做一个请安静的手势，房间里躁动的交谈声在慢慢地落下来，但依旧没有恢复到彻底的平静。空气中充满了躁动不安的气氛。 　　“下面的资料，是夏星提供的。” 　　这是另一个视角的影像资料，好像是跟在突击队当中的某个成员身上，高度不太高，从这个视角看过去，很多时候都只能看到其他人的肩头。 　　想起突击队的资料，大部分人都心知肚明，这就是那位叫做杨舒的队员。 　　所以，她身上带着属于夏星的拍摄器？夏星怎么敢这么做！ 　　这是泄露军事机密。 　　但是很快，他们就不这么想了。 　　因为，在之前的影像资料忽然黑屏的时候，这个拍摄装置居然顽强地存活了下来，在一片光芒闪烁之后，甚至拍到了母巢最中心的场景。 　　还没有看到接下来的场景，只是看到画面上显出来的身影，房间里就轰然炸响：“这怎么可能！” 　　方泽紧紧地握住了拳头，盯着屏幕，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出现在屏幕上的身影，他实在是太熟悉了。作为一个从联盟建立初期就存在的贵族家庭，方家的不少角落里都有这位的画像。就算是再纨绔的子弟，也知道这位必须尊敬重视，需要把他当做老祖宗一样对待。 　　年纪大了之后，又见到了主星的星主，才知道当年人类联盟成立时期的秘密。 　　这位星主大人就是当年引导人类到达主星，在主星生存下来的那位。 　　可是，作为人类的引导者、守护者，这位为何出现在虫子母巢的最中心？ 　　方泽的心脏砰砰直跳，不安的预感让他头皮发麻，全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 　　接下来屏幕上播放的一切并没有超出他的预料。这位星主大人与母巢中心看不见的存在搏斗，母巢中心那些看不明白用途的设施与装置，一个一个凭空爆炸，最后一场轰然炸裂，几乎将一切化为灰烬。 　　在最后那一场爆炸之前，拍摄装置居然自己动弹起来，躲到了突击小队的防护服里，这才避免了自己的毁灭。 　　这是什么拍摄装置？方泽脑海中下意识略过这样的念头，但很快就被这场视频带来的冲击清洗掉了。 　　当时距离战场并不遥远的他，并没有感受到这样这样一场爆炸所带来的冲击感。这只能说明，要么是当时有人保护住了现场，要么就是这场爆炸其实并没有自己等人想象中的强度。 　　但是后一种猜测其实并不可能。 　　下发的资料显示，通过事后对现场的检测，证明这样一场爆炸，如果无序地扩散开去，足以对现场所有的星舰造成伤害。 　　看着这些资料，有些人口中发苦：“看起来我们还是小看了虫子。如果不是……过于轻敌的我们大概已经成了联盟的罪人。” 　　“感谢星主大人！” 　　不少附和的声音同时响起：“感谢星主大人。” 　　方泽的心却使劲往下沉，这样强烈的爆炸，却又想将这场爆炸的影响控制在某个范围内，那又需要什么样的能力与力量？ 　　经历了这样的事情之后，星主大人真的能够安全无恙吗？ 　　显然如他这般想的人不止他一个，很快就有人问出这样的问题，言辞之间也说不好，是关心担忧或者是其他。 　　方泽抬起头，紧紧地盯着发言人。 　　在他的注视当中，发言人平静地说：“目前暂未联系到苏辞星主，无法确定他的安危。” 　　方泽的心终于沉到了底。如果星主受到了伤害，那么主星的优势……还有以前那么强大吗？ 　　虽然关于最后一场战斗的消息没有外泄，但主星的星主出事的消息却始终瞒不过大多数人。所有居住在主星上的人，都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身体上发生的变化，源自星主的增益消失，有什么东西仿佛永久地从身体上离开了。 　　“就是这种感觉，”来自三合星和罗织星的居民们纷纷说：“星主消失之后就是这种感觉，仿佛忽然失去浮力一样，所有的一切都变得费劲起来。” 　　这似乎也在从旁证明一件事——主星的星主真的消失了。 　　主星之所以是主星，不仅仅是因为它是人类联盟在漂流许久之后找到的第一颗星球，也因为它独特的能力。如今主星固然还是人类联盟的政治中心与经济中心，但加诸在它身上的光环却已经消失许多。 　　不少人已经开始思考，进入主星的难度依旧没有降低，担主星的吸引力却正在下降，自己还有必要申请进入主星吗？又或者应该转头去申请其他还拥有星主的星球？ 　　这些都是战争结束之后，联盟民众需要考虑的问题。 　　但对诸多星主而言，他们却不得不苦涩地面对一个事实——他们永远地失去了几位朋友。 　　哈米纳面色沉重地面对大家：“其实……在最后的战争开始之前，苏辞派人过来找过我，将一样东西寄存在我这里。我刚刚已经确认过了，那是给那些突击队员的抚恤金。那个时候他是不是就已经计算到自己要去和那些虫子同归于尽？在这个过程中，也许不可避免的会对那些突击队员造成伤害，所以才留下了这些东西？” 　　克丽丝沉默不语，捂着胸口皱着眉，依旧不太愿意相信这个事实。 　　一片沉默当中，一位星主忽然站起来：“既然事情已经这样，我们也不能一味地沉浸在这样的情绪当中。联盟如今刚刚动乱完毕，我们也该好好想想我们能为联盟做些什么。” 　　何夏与段旬坐在角落里，听着星主们纷纷开始畅所欲言。段旬依旧顶着他的乱发，眼睛半耷拉着，显得有些懒懒散散的。他的唇角带着几分有些讥讽的笑容，侧脸去看何夏：“之前也不见他们这么勤快，现在倒是都冒出来了。你说是不是？” 　　“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与不擅长的，如果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指手画脚不如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发挥作用，难道不是？” 　　段旬摸摸下巴：“你是不是在嘲讽我？” 　　话音刚落，他又挥了挥手：“不管你是不是在嘲讽我都没关系了。我总觉得这场战争结束的不太正常，要是那些虫子真的这么容易解决，怎么对得起我连续几个月的加班。” 　　戴维德在旁边小声地说：“你是觉得自己的努力白费了吧？” 　　“也有一点，”段旬坦然地承认了：“只是我依旧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你看我们当初都在怀疑苏辞，结果他却成为了人类的救世主。简直就像是在对我们挑衅，告诉我们，你们猜的都是错的，我才是唯一的正确。” 　　“可是……苏辞也是当年引导人类建立人类联盟的那个引路人。他能做出这种事情来，我觉得也好像不是很奇怪。”戴维德又一次小声地反驳，引得段旬心头火起，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捏紧拳头：“你是不是想和我打一架？” 　　戴维德憨厚的笑一笑，做个将嘴拉上的手势，不说话了。 　　何夏这才说：“不管我们愿不愿意相信，这就是事实。虫子消失了，苏辞也消失了。对了，之前那个精神力出事数量统计的名单……” 　　“我还留着。虽然在星球上发现了一些东西，但谁知道这些东西是不是真的就是虫子了。所以我们还得时时刻刻盯着他们。” 　　听到这样的回答，何夏微微地笑了笑。 　　“说得对，总得盯着点。谁知道精神力出问题，是因为虫子，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呢。” 　　三个人窝在角落聊了好久，一直到克丽丝悄悄过来埋怨：“你们居然躲在这里偷偷聊天，都不带上我。” 　　四人相视一笑，干脆走出门去。 　　回到夏星，何夏抬眼，视角落到星球另一边的母树上。 　　属于杨舒的果子已经失去了所有的艳红，变成浅浅的黄。也许再过一些时日，就会如同其他大多数果子一样变成各种深深浅浅的绿。 　　到那个时候，她就是一个全新的生命。 　　没有父亲与母亲，由母树孕育出来的全新生命——到时候，这种夏星所独有的孕育模式又会在联盟当中惊起多大的风浪？ 　　何夏恶趣味地想了想，视线落到另一颗果子上。依旧鲜红的颜色彰显着被关在里面的那个精神体依旧还残留着太多属于自己的痕迹。 　　但很明显，他自己乐在其中。 　　也许很多年之后，他自己觉得时间到了，选择诞生，那时候，自己也可以对他说一句：“欢迎来到夏星。” 　　欢迎来到我的星球。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