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纯阳第一掌教》作者:池宁羽 简介:   坑爹的穿越!   好好一个宅男,竟然穿越成了一个道士!   有个系统帮助,但是这系统同样是个天坑!   “叮!系统唯一主线任务:纯阳成为武林第一大宗派。此任务不可取消!”   望着只有两个人、几间破石屋的门派,萧千离简直欲哭无泪…… 作品标签:宅男 机智 随身流 武侠幻想 第一章 我是纯阳掌教?   从昏迷中悠悠醒转,萧千离只觉得全身疼痛,骨头仿佛都断了一般。   “这是哪里啊……”   入目的是一间简陋古朴的小屋,垒石为墙,四方立柱,茅草为顶。屋里陈设极为简单,除了自己躺着的一张小床之外,只有木桌木椅,靠墙放置着一个小小的书架,散落几本书册,仅此而已。   他掀开被子,刚要挣扎着下床,小门吱呀一声,一股冷风随之扑了进来。   一个古装少女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木碗走了进来,只看了一眼,萧千离就认定她是自己见过的最美女子——纵然是电视上那些以美貌著称的明星,也比不上这个少女。   这女子身材修长,一身黑色劲装将她玲珑有致的身段包裹得严严实实,肤色莹白如玉,仿佛吹弹得破。   她的眼睛如雪山冰泉一般纯净清澈,却稍嫌冷漠了些。   一张俏脸更是冷艳无比,精致得令人窒息。   “总算醒了!”   她冰冷的目光落在萧千离身上,轻启朱唇,缓缓道,“亏得你还是我的师兄,竟然连一招都接不住,白白浪费了我爹一番心血。”   她的声音如丝缎般轻柔,却还带着一点慵懒的沙哑,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声线糅合在一起,却让人觉得有著说不出的舒服畅怀。   “师兄?”   萧千离诧异的反问了一句。   “莫非你嫌这个名号不好听?”那少女嘴角勉强牵动了一下,淡淡的说,“我叫你掌教也未尝不可。只是过了明日,纯阳也就烟消云散,你这掌教也还叫得出口么?”   听少女言辞古怪,萧千离坐在床沿,搔了搔脑袋,诧异的问道:“你是谁?什么掌教?我难道还在做梦?”   “什么?”少女不禁一怔,皱眉道,“好了,不要再闹了。苍龙派行事一向肆无忌惮,下手不分轻重,可能是震伤了脑子,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我刚刚熬制了些活血化瘀的药,你赶紧喝了吧!”   “苍龙派?好土的名字,也不知道想个高大上的名词!”萧千离正觉得自己头疼欲裂,见少女端着木碗送到嘴边,当下配合着把药慢慢喝完,接着说,“其实我觉得少林武当就不错——这是什么饮料?怎么一股苦味?”   “少林武当都是名门大派,远隔千里之外,你就不要做梦了!”那少女把木碗随手放在桌上,冷冷道,“你倘若明日不敢出战,还是早点把掌教之位交出来,免得让我爹辛辛苦苦创立的基业被你输得干干净净!”   就算是萧千离脾气再好,也被少女冷嘲热讽的态度激得有些生气。   “越说越没谱了!”他气哼哼的跳下床,迈步便走。   推开门,萧千离顿时呆了。   抬头望去,一座巍峨主峰如白玉一般,千仞峭壁,直插云端。有万道剑气冲霄,百万玉龙腾飞;下一刻,又有无穷罡风凛冽,雷云翻腾涌动;隐约又见缕缕黛岚飘渺,光辉潋滟。端的壮观之极。   一路环绕这巨峰的,是数十余座连绵起伏的群山,在氤氲云海中若隐若现,光影此起彼伏,气象万千。   巨峰的半山腰中,凭空被开凿出大片空地,绵延至山腹,错落建有几座式样古朴的简陋石屋,这便是自己刚刚出来的地方。   萧千离犹如在梦中一般,蠕动着嘴唇,使劲揉了揉眼睛,半晌才问出一句话来:“这是哪儿?”   “昆仑山,玉虚峰!”   身后少女的清澈声音没有一丝起伏,语气冷漠如冰。   萧千离霍然转身,惊讶无比的盯着那古装少女,看着她嘴角的嘲讽之意,他很快判断出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绝非梦境。   再说了,这眼前的莽莽昆仑,岂是能作假作出来的?   “你是谁?”萧千离终于想起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我是陆无厌!”那少女微微皱眉,眉宇间的忧色一闪而没。顿了一顿,才漠然道,“你师父陆青崖的女儿。”   我师父?   萧千离猛然想到了一个几乎不可能发生的事实,颤抖着问道:“那我……我又是谁?”   “你?”那自称陆无厌的少女抬起头来,眼神中流露出复杂的神情,缓缓道,“你是萧千离,第二代纯阳宫掌教!”   叮的一声响,却是萧千离的脑海之中,突然响起了一个金属般的声音。   “叮!宿主成功成为纯阳掌教,系统主线任务开启!”   “叮!系统唯一主线任务:纯阳成为武林第一大宗派。此任务不可取消!”   “叮!该任务分不同阶段进行,每阶段需在规定时间内完成,超时未完成,宿主将被系统直接抹杀!”   直接抹杀!   听到这段语音提示,萧千离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果然是穿越!   前世中,萧千离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毕业之后在一家广告公司当了一个小职员,一场车祸却让自己彻底变成了孤家寡人。   这还不算完,茕茕孑立的他原本打算平淡的过完下半辈子,谁知道在公司组织的一场旅游途中,在某个景区,他又被突然倒下来的石像砸昏过去。   等苏醒过来,就穿越到了这个和自己同名同姓的“纯阳第二代掌教”身上。   自己的人生,简直就是一个写满了“悲剧”二字的大坑。   好一会儿,萧千离才慢慢回过神来,一眼见到身前的少女面色淡漠,甚至都不愿意多看自己几眼。   “这么说来,你是我的师妹?”   本来只是打算拉关系、缓和气氛的一句话,却让少女脸色变得愤怒起来。   “师妹?”少女露出了鄙夷的眼神,冷笑道,“没错,从辈分上来说,你确实是我的师兄。可是这十几年来,你除了对读书有点兴趣之外,倒是练熟了几套武功?一套长拳练了八年还只是个花架子……”   仿佛是得到了宣泄的口子,这少女多年积怨顿时发泄了出来,尽管话语中多是讽刺挖苦,萧千离却也摸清了大致的情形。   不久之前,纯阳宫初代掌教陆青崖过世,指派大弟子萧千离为第二代掌教。山下苍龙派分坛近年来一直对纯阳驻地玉虚峰虎视眈眈,等萧千离接任掌教不久,便迫不及待的派遣分坛好手高谨上山挑衅,并逼迫萧千离以玉虚峰为赌注进行生死赌斗。   高谨人如其名,为人极为谨慎,生怕萧千离得了陆青崖的真传,订下赌约后悍然出手偷袭,却不料萧千离竟然只是个空架子,被高谨一拳打昏过去。   “明天一大早,人家就要上门正式挑战,接收这云顶峰的地盘。我们无家可归倒也罢了,纯阳宫的基业却由你而终!”   陆无厌的语气越来越重,渐渐握紧的双拳上隐约可见青筋,足见少女内心的愤怒。   萧千离却越听越是心凉,他做梦都没有想到,刚穿越面临的情况,竟然如此险恶。   虽然少女的话有头无尾,萧千离也能半猜半估摸清大致的情形,他心神电转,试探着问道:“纯阳宫……其他的人呢?”   “哪里还有其他人?”陆无厌愤然道,“看来你的脑子真的被打坏了!我爹过世之后,纯阳宫就只剩下你我二人!”   两个人的门派?萧千离的眼睛瞪得比玻璃球还大,就这样的一个名字起得无比高大上、却实力低微的二人组,要成为武林第一大宗派?   山风凛冽,萧千离的心里却比这天气还要寒冷。   这系统的脑子也被打坏了吧……   要不,先避其锋芒,等练好了本事,再想办法夺回基业,重建纯阳宫?   萧千离刚刚冒出这个念头,就听到“叮”的一声响。   “主线任务之一: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宿主请首先保住门派基业。该任务不可取消。”   “任务诠释:宿主需击败来犯之敌,解决当前的赌斗危机。时间限定:两天。未完成任务,宿主将被直接抹杀!”   “又是直接抹杀!”萧千离气得蹦了起来,指着天大骂道,“一上来就给我这么困难的任务,这是人能完成的吗?起码连个新手礼包总要给吧?你想要我死就直说……”   见到这个便宜师兄的情绪突然一下变得极为激动,还指天骂地,嘴里絮絮叨叨说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语,陆无厌不由得一愣,更加确定这位师兄的脑子已经被打成了浆糊,想起十多年朝夕相处的时光,不禁心一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萧千离原本只是发泄一番,却不料脑海中又接到了一个提示。   “由于时空乱流,本系统产生了未知故障,预计6小时12分钟后修复完毕。新手礼包将推迟发放!”   咦?还真有新手礼包?   萧千离心中一动,试探着默念“查询”。   “由于时空乱流,本系统产生了未知故障,预计6小时12分钟后修复完毕。查询功能暂不可用!”   “任务提示?”   “由于时空乱流,本系统产生了未知故障,预计6小时11分钟后修复完毕。本系统不存在任务提示功能。”   “……”   “别的功能统统失灵了,倒是时间记得一清二楚啊!”萧千离气极反笑,一挥手,索性不去搭理这坑爹系统,随口安慰道:“师……妹,你别担心,我们先好好想想,怎么保住这纯阳宫。”   “保住纯阳宫?”陆无厌脸上的讥讽之色更显,冷笑道,“就凭你?”   “那你的意思是……”萧千离试探着问道。   陆无厌突然踏前一步,锐利的眼神死死盯着萧千离,萧千离被她看得心里发虚,不由得身子往后一退。   “如果你不想在明天的比武中丢掉性命,最好把掌教之位让给我!”   我倒是想让给你啊!可是按照这系统的尿性,有99.99%的可能性,自己将掌教之位相让的同时,一条小命就被毫不客气的“抹杀”掉!   萧千离心里苦笑,却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你……又打得过那个高谨么?”   “打不过。”见到萧千离悄悄后退的动作,少女眼中的失望之色更浓。她背转身子,慢慢的向另一间石屋走去,丢下一句冷冰冰的话语来。   “至少不会连性命都保不住!”   “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有办法的。”萧千离心里安慰自己,忽然想起一事来,急忙追问道,“哎,师兄被打伤了之后脑子不太好使,一直说纯阳宫,这纯阳宫到底在哪啊?能不能带我去看看?”   陆无厌没有回头,只是背对着萧千离,抬手斜斜一指。   萧千离好奇的顺着陆无厌的手指看去,只见自己刚刚出来的石屋门口上方,不知是谁用凿子刻了三个模糊的大字“纯阳宫”。   这就是纯阳宫?   萧千离目瞪口呆,恨不得喷出几十口老血,一头撞死。 第二章 迟到的新手礼包   玉虚峰山腰的空地上,一共建有六间石屋,一间“纯阳宫”,一间是陆无厌的闺房,还有一间据说是原先萧千离的卧房,桌上放了几本《道德经》、《庄子》之类的线装书。另外三间则是厨房、杂物间和储藏室。   看到这个情况,萧千离简直是欲哭无泪。   原本还抱着万一的希望,既然这位叫陆青崖的老爷子,敢成立一个门派成为开山祖师,说不定还留下点什么宝贝秘籍,但是他翻遍了几间屋子,也只有“纯阳宫”的墙边书架上放着七八本书册,随手一翻,除了一本《太乙长拳》的入门武学之外,其他都是普通的道家典籍。   “这就是我练了八年的东西?”萧千离看着手里的《太乙长拳》愣了半晌,翻开书页,一眼见到里面的拳招图谱,却又无力的合上——先不说这本拳谱是否高明,就算是本《易筋经》也来不及去练了。   萧千离重重的跌坐在木椅上,半晌说不话来。   “还有一个机会!”万般无奈之下,萧千离突然想起了那个已经半天没有吭声的坑爹系统,“既然是新手礼包,总该有点保命的东西吧?”   “新手礼包!”   “由于时空乱流,本系统产生了未知故障,预计5小时44分钟后修复完毕。新手礼包将推迟发放!”   虽然早有心里准备,但是听到系统的机械声音,萧千离还是忍不住有一种想撞墙的冲动。   “现在就把新手礼包发给我会死啊!反正你修复了也一样是要给的!”   萧千离腹诽了半晌,却也无可奈何。   不知过了多久,萧千离才觉得肚子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先找点吃的才是正经!”他刚走出门,就见到那间充当厨房的石屋上冒出一缕黑烟。   萧千离快步走到厨房,一眼见到少女正蹲在土灶前生火,见到萧千离走进,陆无厌站起身来,淡淡的问道:“你来干什么?”   “我来帮你做饭!”萧千离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只得老老实实的解释。   “你?”陆无厌冷笑道,“就你这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书生?好,我倒看看你怎么做,就算你把厨房烧了我也不会出手!”   少女倒是雷厉风行,说完就静静的抱着双臂站在一旁,纹丝不动。   这倒是难不倒萧千离,前世中他单身已久,自然也会炒菜做饭,此时也不推辞,迈步走了进来。   厨房和旁边的储物间里,除了一些干菜和大缸里的糙米之外,别无其他食材。萧千离用谷草生起火来,凑合煮了半锅干菜粥,用木碗盛起放在桌上。   陆无厌一直斜倚在门边,看着萧千离熟练的动作,神色变幻不定,也不知到底是在想些什么。   萧千离的肚子已经饿得狠了,招呼一声,端起碗唏哩呼噜连喝了两大碗。转头却见陆无厌只喝了小半碗就放下筷子,当下疑惑的问道:“师妹,怎么不吃啊?”   陆无厌静静的看了他片刻,似乎是下定了决心,淡淡的说:“如果你不肯把掌教之位传给我,那也没有什么。等明日苍龙派上山,咱们也不用比武了,直接把地契双手奉上,待他们接收了玉虚峰之后,你就去中原,找个小村子住下。你喜欢读书考秀才,就由得你罢……”   “那你呢?”萧千离的动作僵住了。   “我?”陆无厌的如玉俏脸上露出一丝苦涩,“我爹就葬在云顶峰后山,我要陪着我爹!苍龙派总要打杂的婢女吧?端茶倒水的事情我还是会的……”   “砰”的一声,却是萧千离重重的将碗拍在桌上,心中无端升起怒气,沉声道,“你放心!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一定会保住纯阳基业!”   陆无厌有些惊讶的抬头看了萧千离一眼,摇头道:“你不必勉强自己了,只怨我爹所托非人……”   见师妹神色依然平淡,话中的语气却满满都是决然之意,萧千离只觉两条怒火从脚底直冲上来,呼的站起身,几乎是从喉管里发出低吼声:“我倘若护不得纯阳基业周全,明日他们只能从我尸体上踏过!”   说完,他霍然转身,大踏步走出门外。   望着萧千离的背影,陆无厌喃喃道:“倘若你早几年有这样的志气,如今又怎会落到这样的境地?只是你如今武功低微,明日高谨必然痛下狠手,我竭尽全力保你一条性命,也算是这十几年的兄妹情分。”   她犹豫了半晌,又低声自语道:“爹,你为什么要把掌教之位传给这个书呆子啊……”   说到最后,俏脸上珠玉点点,流下两行清泪,声音渐渐哽咽,已是细不可闻。   回到房间的萧千离自然不知自己的师妹心中如何凄苦,他心中怒气勃发,拳头握得紧紧的,如同激怒的狮子一般在房间里呼哧呼哧打转。   “临时抱佛脚,也胜过不抱!”萧千离伸手取过书架上的《太乙长拳》,见天色渐暗,便点起油灯细细阅读,模仿着图谱比比划划。   他此时已经完全沉寂在拳招中,不知过了多久,机械呆板的系统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这才猛然清醒。   “新手礼包发布,是否立即查看?”   萧千离愣了一下,不由得心中大喜,这一刻似乎连那充满金属味道的系统声音都变得悦耳动听起来。   “立即查看!”   “新手礼包,随机抽取杂物、建筑、药品、生活技能、生产技能、内功心法、武学技能各一,兑换点一百点。是否立即领取?”   这么多?萧千离按捺住内心的激动喜悦,“立即领取!”   “恭喜宿主,抽取到杂物:儒风道袍一件!”   道袍?这还用辛辛苦苦的抽取么?有了钱找地方做一件不就好了?萧千离心中有些失望,不过聊胜于无。只见白光一闪,一件雍容华美的长袖白色紫边长袍赫然出现在身前。   “先收起来吧!”萧千离对这道袍并不感冒,急着要看下面的奖励。   “恭喜宿主,抽取到门派建筑:山门!”   “山门?这也能抽取?”这下萧千离犯了难,这么大的东西,怎么领取呢?就算领取了,又放在哪里?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道乌光突然凭空出现,萧千离条件反射般抓住乌光,只觉入手沉重,低头看去,只见手心里的赫然是一个小小的黑色木牌。   “原来如此……”萧千离抓住木牌,一道讯息径直灌入脑海中,片刻之间便知道了这木牌的用法,当下也就喜滋滋的收了起来。   “恭喜宿主,抽取到药品:一品补血丸三枚、一品补气丸三枚。”   不用问,光看名字也知道这药品的作用。萧千离心中一喜,见一个红色的小盒子出现在空中,晃晃悠悠的落在手里。   “恭喜宿主,抽取到生活技能:初级医术。”   “医术啊!”萧千离心中更是欢喜不迭,有了基础的医术,发烧脑热之类的小病小痛就不用请大夫了。   一道暖流在萧千离脑海中缓缓流动,释放出无数信息,与他原本的记忆融合在一起,顿时心境通明,种种医学知识无师自通。   “恭喜宿主,抽取到生产技能:初级采矿术。”   呃……采矿?萧千离忍不住苦笑着摇摇头,这算是什么技能?矿挖得再好,又能干什么?难道自己当掌教还得去当矿工赚钱么?   不过他也并不以为意,前面都只是开胃小菜无关大局,目前最重要的,莫过于最后两项——内功心法和武学技能。   “恭喜宿主,抽取到内功心法:初级心法——玄冰功第一层。”   还没等萧千离反应过来,一本书册已经出现在他面前,悬空缓缓转动,散发出淡淡的白色光华。   他刚伸出手去,那本书册仿佛有了灵性一般,笼罩在书册上的白色光华突然化为无数星星点点的碎片,径直灌注至萧千离的眉心之中,种种玄妙要诀不学自明。   在萧千离的丹田之内,一团如同云雾状的白色气旋悄然形成,聚而不散,散发出淡淡的寒气,沿着任督二脉缓缓运行,又回归至丹田的白色气旋之中。   不到片刻之间,光华散去,书册也变成了一本普通的心法,啪嗒一声落在他的手中。   “只能用一次吗?”萧千离疑惑的翻开书页,借着昏暗的油盏翻了翻,与脑中的功法对照一番,这才彻底放下心来。虽然失去了那种类似灌顶的神效,却还是一本正宗的内功心法。看来以后广收门徒之后,不愁没有东西教给他们了。   终于到了当前最重要的抽取项了,萧千离激动地浑身颤抖。玄冰功法虽好,但是内功再高,没有相应的配套武学也是无济于事——就像一个有千斤之力的壮汉,倘若没有招式配合,就只能胡乱挥舞拳头,再大的力气也发挥不出来。   “恭喜宿主,抽取到武学技能:初级武学——盖马三锤。”   盖……萧千离眼前一黑,因为紧张而高高提起的一口气突然喷了出来,呛得自己连连咳嗽,半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第三章 逆天的兑换系统   别说是经过大学时代摸爬滚打的萧千离,就算是对古典文学有点涉猎的中学生,有哪个不知道“盖马三锤”的赫赫威名?评书《隋唐演义》中,李元霸靠着这“盖马三锤”和一对擂鼓瓮金锤,打遍天下无敌手,连银锤巡天都太保裴元庆都被这盖马三锤打得吐血而走,其威力由此可见一斑。   但是放在这个世界……   萧千离好一会儿才回过气来,忍不住泪流满面:系统大爷,你这是打算彻底把我玩死吧?   盖马三锤加玄冰功?这是什么奇葩的组合?你让我拎着大锤子砸人?这是正常人……正常系统能干得出来的事情吗?   抽取完新手礼包的最后一项之后,系统重新陷入了沉寂。萧千离咬牙切齿的痛骂了几句,却也无可奈何,只得静下心来,细细思索如何利用现有的资源迎接明天的生死挑战——保不住基业,无论是被对手斩草除根还是被系统抹杀,结局都是一样。   玄冰功,吸纳天地中水行元气化为己用,存入丹田之中,由内而发,化为阴寒之气伤敌。   萧千离伸出手来,一道若有若无的白色雾气在手心中流转,手掌挥动所过之处,仿佛空气的温度都低了少许。   但是也仅仅如此了,或许这门功夫练到高深之处能化火为冰,但是萧千离仅仅只是得到一本初级心法,产生的寒气还不足以到举手投足便能伤人无形的地步。要想强化内功修为,非得朝夕苦练不可。   盖马三锤……一想到这门武学,萧千离就忍不住想骂娘。行军打仗说不定还有些用处,现在是比武较技,这门锤法又如何能克敌制胜?再说了,这么短的时间内,又去哪里找一对擂鼓瓮金锤?   想到锤子,萧千离突然想起抽取新手礼包时,最后还得到了一百点兑换点,不禁心中一动,脑海里呼唤:“系统兑换”!   下一刻,萧千离的思维意识不由自主的进入了一个神秘的空间。   在那广阔的虚空中,突然出现无数云气,如同沸腾的开水一般不停的翻滚,渐分五色,交相辉映,一道半黑半白的光柱突然亮起,那纷涌的云气尽数破灭,蜂拥着向那黑白光柱扑来,巨大无垠的阴阳鱼圆盘在光柱尽头悄然形成。   萧千离的意识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心中的震撼简直无以复加:这就是那个坑爹的系统空间么?那圆盘又是什么东西?   “宿主获准调用兑换系统,该系统即将开启!”   金属般冰冷的声音在意识中回响,感受到那个宏大意识,萧千离深深吸了一口气,肃然迎接即将开启的系统。   巨大的阴阳鱼飞速的旋转起来,道道光华凭空出现,流光溢彩,有无数虚幻光影若影若现。每一点光影,都裹着一个或大或小的宝物。   “这就是兑换系统?”萧千离整个人都在激动的双眼放光,内心中深深感到极度的敬畏:这还仅仅是系统的一个兑换模块,如果是完整的系统,那该是何等的伟岸?   但是下一刻,萧千离的神情却呆滞了。   “瞧一瞧看一看了啊!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洪湖水浪打浪,你要哪样就哪样!本系统货物齐全,种类繁多,珍宝、丹药、功法、神兵利器一应俱全!真金不怕火炼,好产品不怕检验。系统所出,必为精品……这位宿主,你要点啥?”   前世中,听过无数次的摆地摊的广告词,萧千离还是第一次听到用这种机械合成的声音说出这样的俏皮话,眼前那近乎混沌般的恢弘场景,与摆摊广告词的巨大反差,让他觉得神经都快错乱了。   “我只有……一百点兑换点,能换点什么?”好一会儿,萧千离才总算想起了正事。   刹那间,阴阳鱼上的虚幻光影绝大多数破灭、消失,仅仅只有数千点光影依然闪烁。   “本系统已经将一百点以下的物品筛选,宿主可以在系统限定的范围内兑换相应价值的物品。”咦?语气又恢复了正常?   萧千离强忍着心中的吐槽,在那大大小小数千点光影中来回搜寻。   不过一看之下,萧千离倒是大开眼界,这里的物品种类繁多,涵盖方方面面,里面甚至有一些莫名其妙的、简直闻所未闻的东西,比如一枚“自断经脉丸”作价20点兑换点,一桶“无杂质山泉水”作价5点兑换点。   除此之外,一些物品引起了萧千离的注意,“豹胎易筋丸临时解药”作价50点,“快雪时晴帖(高仿品)”作价80点,“精钢长剑”作价60点……   “这还真是包罗万象,无奇不有!”萧千离感叹了一句,看看那依然如繁星点点般的光影,问道,“我可以缩小选择范围么?”   “当然可以!本系统功能齐全,区区小事不足挂齿,请宿主选择关键词或分类。”   “兵器类!”   这一次出现的物品就少了很多,只有数百点光影依然存在。萧千离一眼过去,目光立刻落在一对式样精良的大锤上。   “八棱梅花亮银锤,兑换点100点。锤重八十六斤,柄长三尺三分,锤头生梅花倒钩,可锁拿敌方武器。”   “既然有了盖马三锤,那我干脆选择巡天都太保的兵器,也算是物尽其用……”萧千离思索片刻,正要去选择兑换银锤,忽然他的动作又停住了。好一会儿,他终于做出了其他的选择。   “兑换物品已发放,点数将自动扣除!感谢您的使用!宿主明天见——啊,下次见!”半截正儿八经、半截逗比的话语,用刻板机械的声音说出来,让萧千离莫名的觉得有些胃痛。   下一刻,萧千离的意识重新回到了石屋中。   一灯如豆,凛冽寒风从石缝里透了进来,吹得屋里昏暗的灯光摇曳不定,四周寂静无声。   在萧千离的身前,虚空悬挂着两个圆咕隆咚的古怪物品,那东西通体浑圆,竟然有八仙桌般大小。   萧千离嘿嘿一笑,伸手接过那两个东西挥弄几下,呼呼的风声顿时将桌上的油灯吹灭。黑暗中他也不去点火,只是在那里摇头晃脑,得意不已。   天色已明,忙碌了半夜的萧千离整一整衣衫,迈步出门。却听到“吱呀”一声,对面小屋的木门也打开来,一身劲装的陆无厌出现在门口。   “师妹,早……”萧千离只看了一眼,立刻张大了嘴,半晌说不出话来。   昨日虽然已经见过师妹的绝世容颜,今日却更是惊艳无比。她一袭白衣,黑发披肩,衬得肌若凝脂。刀削香肩,腰似约素,背负一柄青钢长剑,更显得英姿飒爽。只是憔悴的脸色,看起来有一种让人别样的心痛。   不等萧千离说话,陆无厌便淡淡的说:“师兄,过了今日,你我便是无根浮萍。我这里还有些钱财你先拿去,待苍龙派接收地契之后,你只管下山,自然无人拦你!”   在陆无厌手中的小小钱袋上打了个转,萧千离目光又落在少女背后的长剑上,微笑道:“师妹,莫非你要以这把长剑,护我周全不成?”   陆无厌静默不语,显然是默认了。   萧千离轻笑道:“师妹,你未免估错了他们的心思。既然存心要占我纯阳基业,又岂会放你我二人生路?他们就不怕日后我们卷土重来么?”   陆无厌霍然抬头,皱眉道:“你到底要说些什么?”   萧千离呵呵一笑,伸出手来,缓缓道:“倘若我有保住这玉虚峰的法子呢?”   “这个时候,还说什么疯话?”陆无厌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刚要出言斥责,却被眼前的情形看得一呆。   萧千离的右手上,此时有淡淡的白雾缭绕,渐渐凝聚成型,一个小小的阴阳鱼在指尖上轻盈的旋转,散发出种种玄奥之意。   “这是什么?”陆无厌看得目不转睛,却依然表情冷漠的说,“从哪里学来的障眼法?你以为就靠这些小把戏,就能克敌致胜?”   “障眼法吗?”萧千离笑道,“不知师妹所学的内功心法是什么?”   陆无厌傲然答道:“我爹以道家周天丹道入门,一身离火真气与我所属不合,可惜你十年不曾入门,而我体质特殊,自然也是学不来的。因此我爹将更为中正平和的《清心诀》传给了我。”   萧千离点了点头,散去手中白雾,笑道:“师妹请随我来。”   “这便宜师兄怎么好像变了一个人?”陆无厌有些奇怪,平时懦弱内向的师兄,平时只知道关门读书,见到自己连多余的话都说不上几句,如今却变得神采飞扬,行事又是古古怪怪,不由得心中起了几分好奇,当下跟着走进纯阳宫。   两人在桌边相对而坐,萧千离温言笑道:“师妹,你把手伸出来!”   陆无厌虽然觉得奇怪,却依言伸出了纤纤玉手,却不料萧千离也伸出右手,一把扣住了少女的手腕。   “好大胆子!”陆无厌顿时勃然大怒,刚要翻脸动手,却听萧千离笑道:“师妹慢来,我是在查看你到底是什么体质。”   “什么?你要看我的体质?”陆无厌怒气稍平,嗤笑道,“你这书呆子哪懂什么医术?我爹虽然也不精通,却也比你不知强了多少倍。”   话虽如此说,陆无厌却也停止了缩手的动作。   萧千离的脸色却逐渐凝重起来,他手指刚一搭上陆无厌的粉嫩皓腕,立刻觉得触手火烫无比,隐约有一道热气顺着手指传来,不禁心中一惊。   他试探着传出一丝玄冰真气,一口气游遍奇经八脉、十二重楼,心中顿时恍然大悟。   “太阴、少阴、厥阴三脉滑涩,阳脉旺盛异于常人。”萧千离笑道,“怪不得师父不肯教给你离火真气,却选择了更擅清心辟邪、明智养神的《清心诀》。也怪不得师父会来这昆仑雪山,原来是打算借助这天地之威压制你体内的热毒。”   “知道又如何?”陆无厌想不到这一无是处的师兄还真一口说破了自己的体质,当下轻轻挣脱手腕,不去看萧千离。只是淡淡的说,“我爹创立纯阳之前,只不过是一个游方道士,又哪里去找适合我阴寒体质的内功心法?”   “谁说没有?”萧千离哈哈一笑,笑得陆无厌不禁有些羞恼。   她抬起头来,却见到萧千离取出一本书册,封面上赫然写着——《玄冰功》。 第四章 纯阳真人入梦来   《玄冰功》,虽然只是一本初级入门功法,却是博大精深,蕴含五行法理,乃是水行心法之始。昨夜萧千离试着重新进入兑换系统查询,却吓了一跳——这本看似普通的入门心法,却足足要两千点兑换点。   再仔细查询《初级医术》、《盖马三锤》等物品,最贵也不过是区区三百点兑换点的初级医术。至于“山门”这种特殊物品,系统中却并没有提供兑换。   可想而知,如果不是新手礼包,萧千离要掌握这种玄妙心法,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想到这里,萧千离也不禁暗暗庆幸自己的运气。   “这是……”陆无厌的声音微微颤抖,显得激动无比,“阴寒内功心法?”   “当然!”萧千离微笑道,“即使不算是什么上乘功法,也足够能压制师妹体内的阳炎热毒,等到了那个时候,师兄自然已经为师妹寻来更为高深顶尖的内功心法!”   陆无厌按捺住内心的激动,刚要伸过手去接,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一变,沉声道:“师兄,这本心法,你……你这是从哪里得来?”   拿出这本玄冰功之前,萧千离已经盘算了半夜,如何解释这些突然出现的物品,此时早有腹稿。当下微微一笑,问道:“师妹,你可知道本门为何叫做纯阳?”   陆无厌点了点头,答道:“我爹曾经说过,上古时期,道门老君一门传八子,其中有纯阳子吕洞宾传下四方道统,北派重阳、南派紫阳、东派潜虚、西派涵虚,如今却已然消逝。我爹在机缘巧合下继承了一些涵虚道统,打算重振纯阳道门,因此而得名。”   一番话听得萧千离心中一怔,原以为纯阳二字仅仅只是吕洞宾的道统,却不料竟然还有这样的渊源历史,幸好无关大局。他心中感慨,面上却不动声色,微笑道:“师妹说得一点都不错。昨夜师兄辗转反侧,却全无困意,只想着如何保住师父留下的基业,及至深夜才沉沉睡去。”   “却不料刚一入眠,有一位星冠羽衣道人便入得梦来,呵斥道:‘不肖门徒,如此紧要关头,尚瞻前而顾后作愚妇状,不知奋志一搏耶?’”   “师兄当时大惊失色,急忙凝神去看,见那道人面上雾蒙蒙的看不清样貌,想必是我道家先贤,忙下拜问道:‘敢问尊上高名?’那道人傲然道:‘你要问我的名字,回道人吕岩是也!’”   一番话绘声绘色,说得陆无厌悠然神往,听到最后一句,突然“啊”的一声,惊呼道:“回道人吕岩?那……那不是纯阳祖师的俗家名号么?”   “谁说不是呢?”萧千离故意重重的感叹了一声,又说道,“想必是祖师不忍见到纯阳道门自此而绝,因此托梦与我,借我之手重振道统。”   陆无厌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目光又落在桌上的《玄冰功》,心中犯疑,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萧千离轻叹道:“我也知道这件事虚无缥缈,说来常人都不会相信,我起初也只当是做梦,只是等我醒来之后,却也不能不信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从怀中摸出装着六枚丹药的精致小盒,陆无厌半信半疑的打开小盒,见盒子里装着三枚殷红、三枚乌黑的药丸,清香扑鼻,只是闻一闻便觉得神清气爽,不禁好奇的抬头问道:“这是……”   她刚一抬头,立刻呆住。   眼前的师兄,哪里还有之前落魄的文弱模样?长发束起,一身白衣似雪,道袍广袖,出尘傲岸。   再加上这位便宜师兄原本就生得眉目俊朗,身材修长,此时看起来竟然有了几分仙风道骨的风范。   她从小和萧千离一同长大,纯阳宫有多少家底,自然是知道得一清二楚。这质地精美的道袍,怕不下十几两纹银?先不说买不买得起,单单一夜之间,只怕连这玉虚峰都下不去,倘若不是仙赐,又怎么得来?   穿上儒风道袍的萧千离朝陆无厌微微一笑,“师妹,这下你可相信了吧?”   “区区一件道袍,又能说明什么?”陆无厌迟疑良久,还是摇了摇头,只是语气也变得有些不确定,“只是那《玄冰功》……”   萧千离呵呵笑道:“这只是个开始,如今纯阳祖师不仅赐下道袍、丹药、心法,还传了师兄一些退敌致胜的法子,保住这纯阳基业,并不是难事。”   陆无厌从震惊中猛然清醒,喜道:“祖师还教了师兄如何退敌?”   她自知自己体质特殊,一直无法修炼上乘功法,心中早已打定了主意,要以先父所传的丹阳剑法与对手周旋,但是那苍龙派的高谨武功高绝,自己决计不是对手,只能以性命相搏,在那必死之局中谋求一线生机。   却没想到,这一根指头都比不上自己的便宜师兄,竟然显露出种种不可思议的异像来,口上虽然还在嘴硬,心里却其实已经信了六七成。此时听到纯阳祖师在梦中还传了退敌之法,不禁心中大喜。   “呃——”萧千离的一张老脸顿时尴尬之极,半晌才期期艾艾的说,“法子是有,只不过不太好看……”   “不好看有什么打紧的?”陆无厌心中越发疑惑,诧异问道,“到底是什么法子?”   萧千离犹豫半晌,脱下道袍,露出原先穿着的粗布衣物,这才神情忸怩的从墙边拖出昨夜兑换出来的物品。   陆无厌瞪大眼睛,呆呆怔怔的看着那两个硕大无朋的物事,突然爆发出一阵忍俊不禁的大笑,直笑得萧千离面红耳赤。   玉虚峰上难得的片刻轻松写意,山下的太平县却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太平县归属河源郡,河源自古便是羌、汉混居之地,连接丝绸之路青海道,县上则汉人居多,人流繁华。   城东有一排高大的房舍,朱红漆的大门,门上两个大铜环,擦得晶光雪亮,门梁上悬着一块黑漆大匾,写着“大辰苍龙”四个金字,这里便是苍龙派在太平镇的分坛驻地。   四名身着劲装的精壮大汉站在门前,齐齐向一个青衣年轻人抱拳施礼。   那年轻人名叫华子玉,是苍龙派掌门幼子,被派遣到太平镇中开设分坛,手握实权,在镇上算得上一号人物。   华子玉大约二十出头,生得眉清目秀,玉树临风,举止潇洒,却也掩饰不住眼神中偶尔闪过的淫邪之色。   为首一人道:“咱们这就要上山与那姓萧的比武较技,少当家还有什么交代的么?”   华子玉点点头,笑道:“高师兄乃是我爹的爱徒,此番赌斗赢回玉虚峰,壮大我苍龙根基,高师兄居功至首!也为我大大涨了面子,日后回到本门,少不了你的功劳!”   为首那人微微点头,掩饰不住脸上的自得之色,笑道:“也是那姓萧的武功太差,想我高谨在苍龙派总坛锤炼十年,岂是他一个小辈所能抵挡?”   身边三人也纷纷凑趣道:“那是当然,高师兄一身修为如此厉害。那日一拳没打死那姓萧的,已经算是高师兄手下留情。”   “谁说不是呢?等咱们去接收了玉虚峰,师兄可要好好教我几招才行!”   高谨矜持一笑,摇手止住几个师弟的吹捧,试探着问道:“少当家,陆老头死后,那纯阳宫只剩下两人,是否要斩草……”   “不可不可!”华子玉急忙连连摇手,嘿嘿笑道,“那姓萧的倒也罢了,只是上天有好生之德,陆老头那个女儿倘若肯归顺于我,不妨……不妨饶了她的性命。”   此言一出,几个门徒顿时心头雪亮。   其中一人凑趣的笑道:“陆老头的那闺女确实生得标致,我风不四长了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美人呢!”   又有一人笑嘻嘻的说:“你懂什么?少掌门心怀怜悯,收进房中免她流离失所,说起来倒也是一件善事。”   高谨迟疑半晌,犹豫道:“咱们占了人家的基业,倘若饶了他们性命,那小子日后要是找咱们的麻烦,岂不是多费手脚?”   华子玉的眼珠子转了几圈,这才一挥手,低声吩咐道:“男的可以杀了,美人还是想办法给本少爷留下来。具体如何行事,高谨,你可心里有数?”   高谨略一沉吟,便点头应允下来。华子玉连连催促道:“快走快走!路上带些干粮清水,收了玉虚峰的地契还能赶回来吃晚饭,到时候本少爷给你们摆酒接风!”   四人顿时喜形于色,有凑趣的大声道:“为了少当家这顿酒宴,我风不四索性不带干粮,饿上半日又算得了什么?晚上也好多喝几杯好酒!”   华子玉呵呵一笑,忽然想起一事来,问道:“高谨,咱们跟他们赌斗玉虚峰,彩头是什么?”   高谨回答道:“少掌门莫非忘了?咱们昨日上山之前,便定下了以纹银二百两与对方赌斗玉虚峰的条件。莫非少掌门还担心咱们输了?”   华子玉诡秘一笑,摇头道:“这倒不是。只是倘若咱们没带彩头上山,那姓萧的倘若以此为借口拖延时间,那反而不美。”   高谨不禁一怔,连连点头道:“还是少当家想得周到,倘若那小子一口咬定双方赌注不全,不肯履行赌斗,倒也是一件麻烦事情!”   华子玉从怀中摸出一张银票,嘿嘿笑道:“既然如此,你们把事情给本少爷办好了,这二百两银子就当你们几个的辛苦费。记住,那小美人可一根汗毛都不许碰!”   四人顿时喜形于色,齐齐躬身向年轻人施礼致谢,步履轻快的向玉虚峰登去。 第五章 你说划算不划算   “什么?还有二百两银子?”正在门外和陆无厌闲聊的萧千离突然睁大了眼睛。   “当然!”陆无厌没好气的瞪了萧千离一眼,“既然是赌斗,自然双方都有相应的筹码。他们拿话挤兑逼得你用这玉虚峰参赌,他们便拿出二百两银子作为赌注。”   “唔!”萧千离摸了摸下巴,心中盘算半晌,好一会儿才点头道,“原来这偌大的玉虚峰,只要二百两银子……”   “你在想什么呢!”陆无厌又好气又好笑,解释道,“这玉虚峰地势险要、人迹罕至,我爹买下只用了四十两而已,倒是请工匠开凿道路、平整山腹,少说也花费了七八十两银子。”   萧千离心中一动,抬起头来,向那高耸插云的玉虚峰顶方向看去,问道:“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把纯阳宫索性建在峰顶?”   陆无厌对这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呆子也是无可奈何,摇头道:“你知道这玉虚峰有多高么?只怕千丈也还不止。能开凿道路到这里已经是极为不易,足足耗费了我爹数年之功,再往上,哪来这么多银子?”   萧千离摇头不答,目光转了一转,又落在环绕玉虚峰那连绵起伏的数十座大山上,喃喃感叹道:“日后扩建门派道场,倒是大有可为啊!”   陆无厌没听清他的自语,只是静静的站在旁边,一双妙目跟着萧千离的身形,若有所思。   萧千离出了一会儿神,目光转处,一眼见到山路上的几个小黑点,当下轻笑道:“找麻烦的来了!”   一听“来了”,陆无厌目中杀机一闪,纤纤玉手已经伸向背后,握住了剑柄。   “师妹尽管放心!”萧千离微微一笑,伸手在师妹如削香肩上轻轻一拍,轻声安慰道,“一切有师兄呢!”   “你?就算祖师梦中传功,你又如何凭借那些东西退敌?”   少女低声自语了一句,迟疑半晌,依然缓缓松开了剑柄,垂手后退两步,站在萧千离的身侧,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倘若这个师兄比武失利,起码也要救下他一条小命。   见来人已奔至近前,萧千离身子忽然佝偻下来,面露惶恐,声音颤抖的说道:“你们……你们来干什么?”   四人当中,性子最为冲动的马栋取出一份文约在手里抖动,洋洋得意的笑道:“姓萧的,咱们来履行赌斗来了!你的地契准备好了么?”   萧千离神色慌乱,转头看着陆无厌,战战兢兢的叫道:“师妹……”   少女紧紧抿着嘴,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锦盒,掀开盒盖露出里面发黄的地契,遥遥向四人展示。   高谨冷冷一笑,刚要大踏步上前,却见萧千离连连摇手道:“莫急莫急,地契诸位已经过目,不知你们的赌注可曾带来?倘若赌注不齐,这赌斗……”   四人对视一眼,各自嘿嘿怪笑,高谨打断萧千离的话,冷哼道:“我家少掌门果然神机妙算,想要借赌注来拖延时间么?二百两银票就在这里,有本事就来拿!”   他伸手入怀,取出银票迎风一抖,萧千离看得分明,这才战战兢兢的说:“既然……既然有了赌注……咱们……”   “要打便打!啰嗦什么?”马栋怪笑道,“打完了咱们好回家喝酒啊——”   余下三人顿时起哄起来,模样精瘦的风不四嘿嘿笑道:“杀鸡焉用牛刀?高师兄,这一架不如就由小弟来打吧?”   高谨虽然不屑与萧千离对战,却也不愿意把这夺取玉虚峰的功劳平白让给三个师弟,当下眼睛一瞪,喝道:“赌约是我签下,自然也是我来打!”   高谨在门派中地位不低,常年积威之下,只是一声低喝,三名师弟顿时唯唯诺诺,不敢再说。   见到三名师弟乖乖站在一旁,高谨满意一笑,这才迈步上前,双脚不丁不八站定,怪笑道:“小子,有什么本事就招呼过来吧!本大爷就站在这里,只要让我动上一步,便算我输!”   昨天他逼迫萧千离签订赌斗文书,还生怕这文弱小子得了一些前任掌教陆青崖的真传,因此趁其不备出手偷袭,却不料这小子却是个银样镴枪头,一拳就打得他昏迷不醒,早已把萧千离的修为摸得清清楚楚。   此时高谨有恃无恐,索性故作大方,嘴里说着话,眼神却早已往旁边的陆无厌飘了过去,一看之下不禁心中暗赞,“怪不得少当家要收这女子入房,果然是人间绝色。”   萧千离对高谨的蛮横无礼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抖抖索索的说:“这位……这位大爷,在下……在下不善空手……可否……可否容在下……取来兵器?”   “兵器?”四人不禁都是一愣,高谨一双眼睛眯缝起来,在畏畏缩缩的萧千离身上转了一转,呵呵笑道:“想不到你竟然学会了陆老鬼的剑法?行,本大爷就以空手对你的长剑!”   萧千离如蒙大赦,急忙转身往屋里奔去,只是大约是过于心急,脚尖在地上一绊,身子直直飞了出去,摔了一个极为狼狈的狗啃屎,把粗布上衣也挂了几条破口。   见到此状,四人顿时哈哈大笑起来,高谨一边大笑,一边叫道:“不必心急,咱们时间有的是——小心把你那狗腿跌断了,一会儿还得找人抬你下山!”   陆无厌在旁边看着,秀眉早已紧紧蹙起,心中叹息道:“果然还是那个不中用的师兄,那纯阳祖师梦中赐宝……莫非都是假的?”   幸好这次萧千离拖延的时间并不长,不到片刻,萧千离的身影又出现在门前,只是他的姿势有些奇怪,背对着场中,弯着腰,正费力的拖拽两个硕大的圆乎乎物品。   等萧千离拖着那两个东西来到近前时,四人突然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狂笑。   马栋笑得尤为大声,哈哈笑道:“我当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兵器,原来是一对锤子。一个假道士用锤子当兵器?倒也是天下奇闻!”   高谨更是笑得眼泪都要出来,指着萧千离大笑道:“好大的锤子——倘若是精铁打造,怕不下数千斤重?姓萧的,你这是在拿纸糊的锤子糊弄咱们么?”   风不四笑得险些在地上打滚,一边揉着肚子,一边取笑道:“小子,你那点小力气,只怕连你师妹都抱不起罢?还拿着一对锤子来咋呼,你这玩意儿要是铁做的,爷爷就把脑袋输给你!”   萧千离把锤子拖到场中,擦了擦额头,扶着锤柄站直身子,等四人笑完了,这才干笑着说:“模样……是差了点,不过确实好用!”   看着那两柄斗大黑乎乎的锤子,高谨嘿嘿一笑,道:“拿纸糊的锤子来故弄玄虚,你也算是给你师父丢尽了脸,也罢!小子,上来受死!”   萧千离放下锤柄,恭恭敬敬的施了一个起手礼,笑道:“我这锤子可不是纸糊的,阁下可要小心了。”   高谨不置可否的一笑,他虽然为人傲气,却并不傻。但是萧千离的修为高低他看得清清楚楚,一根手指就能碾死的蚂蚁,就算玩出什么花样,又能奈他何?   想到这里,他哼了一声,双臂一震一抖,骨骼格格作响,摆开了架势:“废话少说,来吧!”   萧千离双手慢慢伸下,一把握住了两个锤柄,突然舌绽春雷一声大喝,猛然跃身上前,手中两柄如同桌面大小的黑锤激荡风声,雷霆万钧的劈面向高谨砸去。   高谨被那一声大喝惊得心神微分,此时见到一柄大锤如同乌云盖顶般砸到,急忙挥拳格挡,却不料刚一接触锤头,立刻发现那锤子并不像自己心中所想的纸糊般一拳就破,却如同岩石般坚硬无比。   他再要闪避却已经来不及了,萧千离右锤重重轰下,转瞬之间已将他的拳、臂、肘轰成一团肉酱;左手一锤紧接而至,一锤将高谨的腰身砸断;接着双锤并举全力击下,如同泰山压顶一般将高谨全身骨肉生生轰成肉泥!一时间鲜血四溅,脑浆横飞,场面惨不忍睹。   盖马三锤!   昔日赵王李元霸纵横天下的成名绝技,这惊天动地的三击,第一次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见到这般惨状,陆无厌只看了一眼便险些吐了出来,那三名苍龙弟子早已呆若木鸡。   萧千离只是长长吐了一口气,不去看那血肉横飞的模样,只是仰头望天,喃喃自语道:“虽是取巧,却好歹没有丢了赵王的脸面。”   在场众人中,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为了这一刻,他不知花费了多少心思。   之前的战战兢兢、抖抖索索,甚至连那摔的一跤都是假装出来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让高谨放松警惕。   而那装作锤子极重、非要倒着拖拽出来的模样,更是让四人以为自己只是在故弄玄虚——倘若是真锤,必有数千斤重量,任凭多大力气也决计拖拽不出。   种种示弱,终于让高谨放弃了躲闪,放心大胆的认为这锤子只是虚有其表。即使在最后关头被高谨发现不对也无关紧要,桌面大小的锤子一旦击下,岂是普通的闪避腾挪就能避得开的?   哪怕已经身死的高谨,也绝对想不到这是什么锤子。   实际上,在萧千离原来的世界中,这锤子也并不是什么简单东西——虽然不如四猛八大锤的名声响亮,瓦岗寨八彪将军齐国远的“镔铁轧油锤”也算得上是赫赫有名。   齐国远为人粗俗,不通文墨,人称瓦岗一大草包。虽然人高马大,却常用一柄硕大的纸糊大锤在阵前招摇,连秦琼、裴元庆均曾在对阵时被他蒙骗,待到双方兵器碰撞,纸锤立刻就露出马脚。   破铜旗阵时,为了阻挡敌军的步弓手,齐国远绞尽脑汁,特意用重量轻、却质地较为坚硬的铁木订做了一对斗大的空心木锤,刷上黑漆,自称“镔铁轧油锤”。此招果然奏效,任凭对方箭如飞蝗,却都被齐国远一一挡下,惊得敌军心惊肉跳。   原本萧千离打算兑换裴元庆的银锤,却发现这银锤一把便足足有八十多斤,他哪里能挥舞得动?万般无奈之下,竟然发现了这个好东西,顿时眼前一亮,毫不犹豫地兑换了出来。   “价格便宜量又足!”萧千离朝地上那摊不成模样的肉酱看去,一边强忍着呕吐,一边勉强笑道,“才二十个兑换点,就换了你一条性命,你说划算不划算?” 第六章 斩草除根   萧千离三锤打死高谨,余下三名苍龙门人一时间惊掉了魂,半晌没回过味来:怎么咱们的高师兄就被打死了呢?   “跑?还是一时巧合?”正在三人拿不定主意的时候,萧千离却扔掉一只锤子,笑眯眯的从那一堆手足难辨的肉酱中捡起一张纸来,在身上擦了擦,挥舞着笑着对陆无厌叫道:“这下发财了,一场赌斗竟然赢了二百两银子,今年咱们纯阳宫的日子可好过了!”   陆无厌皱着眉头打量着那团烂肉,听到师兄说话,才抬起头来,对着萧千离勉强露出一个微笑。   银票!三名苍龙弟子的眼睛慢慢亮了起来,踌躇欲退的脚步也为之一顿。   此时物价极贱,十两银子便足以让五口之家一季用度殷实,二百两银子实在是少有的重赏。   迟疑半晌,风不四才大喝道:“小子,不要得意!高师兄只是一时大意,这才被你使诈击杀,赌约却并非指定某人上阵,你能杀死高师兄,莫非还能击败我等三人联手么?”   被风不四一语提醒,其余二人顿时精神一振,齐齐喝道:“正是如此!”   仓啷啷连声,却是三人同时拔刀在手,呈倒“品”字形站住,武功仅次于高谨的刘见喜站在最后,风不四、马栋二人并肩而立。   见三人不退反进,萧千离不惊反喜,他故意提起那张二百两银票,就是不希望三人就此下山。他竭尽全力施展盖马三锤,也只不过杀了一个高谨。三人一旦逃走,自己也决计追赶不上。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这个道理萧千离还是清清楚楚。   萧千离将银票揣进怀里,又提起大锤,呵呵笑道:“三位,你们单打独斗不是对手,莫非还要围攻么?”   见到萧千离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三人一时间也拿不准主意。正在犹豫不下的时候,风不四突然见到萧千离双手似乎在……微微颤抖?   他揉了揉眼睛,仔细看去,分明见到萧千离的双手已经拿不稳大锤,不禁心中大喜,高声叫道:“二位师兄,那小子在诈唬咱们,他已经没力气了。”   二人循声望去,果然见到萧千离强作镇定,握着锤柄的双手却显得松松垮垮,不由得喜形于色,马栋笑道:“小子,你这锤子有些古怪,不过你拼尽全力杀了咱们的高师兄,还剩几分力气?”   萧千离强笑道:“力气不多,杀你们却也并不难!”   听着他色厉内茬的强辩,三人常年在江湖上打滚,哪里听不出来?当下齐声呼喝,二人错步抢对手的两侧,最后一人却踏中宫而上,三把刀同时闪电般砍出。   三刀齐出,萧千离果然脸色大变,急忙拖着大锤连连后退,虽然勉强避开了刀锋,却也被当头一刀划破了衣服,直惊出一身冷汗。   见到对手仓皇后退的模样,三人心中顿时大定,更是气势如虹,步步紧逼,三把快刀攻势如同狂风骤雨一般,逼得萧千离狼狈不堪。   眼见萧千离不断后退,那边陆无厌心中一紧,伸手握住剑柄,犹豫着不知是否该上前援助。   百忙之中,萧千离却促狭的朝陆无厌眨了眨眼睛,示意她不必插手。   “哼!这个当口,莫非还要逞强吗?”   陆无厌微微皱眉,却不知为何,一颗心却渐渐安定下来。   三人步步紧逼,萧千离再退几步,便是山腹平地边缘,下面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形势危险之极。   绝境之下,萧千离仿佛是困兽犹斗,将最后一分力气也施展了出来,竭力提起大锤胡乱招架,幸好那大锤面积不小,只是在身前一晃,便将三把快刀的去势尽数封住。   风不四连砍几刀,刀锋砍在锤头上,却见那黑漆漆的锤头竟然裂开一道长长的缝隙来,不禁哈哈大笑,大声叫道:“两位师兄,咱们都被这小子骗啦!原来这锤是空心的!”   “空心的?”马栋也发现了这锤子的古怪,不由得大笑道,“不光是空心的,锤子也是木头所制,只是比普通木头坚硬一些。”   刘见喜哼了一声,叹息道:“只可惜高师兄中了这小子的诡计,实在是死的冤枉之极……”   只听萧千离大喝一声,势若疯虎的冲了上来,双锤连环击出,借着锤子的庞大体积,倒也逼得三人只得回刀招架。马栋叫道:“这小子已是强弩之末,师兄师弟,只管守御片刻,他自然筋疲力尽。”   二人答应一声,各自谨守门户,只待萧千离力竭,便要变守为攻,出手毙敌。   萧千离双锤连击数记,那三人三把刀连成一片,刀光交织,将锤子一一磕开,眼见那锤头刀痕累累,支离破碎,即将散架。   三人的眼睛也越来越亮,到底是木头空心锤,长时间磕碰早已不堪重负,只要再有几刀,大锤必然裂成一堆烂木板。   四人同时吐气开声,两柄大锤三把钢刀重重的撞击在一处,大锤果然应声开裂,却不料散落的木片中,突然飞散出无数白灰,顿时迷了三人满头满身。   萧千离握着两个空锤柄,嘿嘿笑道:“齐国远的锤子里永远放有石灰,莫非你们还不知道么?”   三人眼里不知撒了多少石灰,石灰遇水即热,顿时扔刀捂脸嘶声惨叫起来,萧千离慢慢的走到三人身后,低声道:“你们倘若活着回去,明日死的就是我和师妹了——”双手猛然发力,顿时将风不四和马栋推下了万丈深渊。   听到两名师弟的惨叫由近及远,刘见喜心知不妙,急忙一个懒驴打滚,滚出七八尺之远,不顾眼中刀割般剧痛,猛然睁开眼睛,朦胧见到周围景物,急忙转身要跑。   他眼伤之后不辨东西,萧千离几个大步就追上了刘见喜。听到身后风声,刘见喜强忍剧痛,转身当胸一拳,却只觉小腹一凉,却是萧千离轻轻巧巧的避开了他的反扑,一拳击在自己的腹部。   “怎么……回事?”刘见喜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只觉得小腹传来一道极为冰冷的寒气,急速地向四肢百骸蔓延开来,顷刻之间,已是浑身僵硬。   “这小子哪里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这道阴寒内力虽然并不算深厚,却是绵绵不绝,博大精深,分明是修行正宗内家功法已久。”刘见喜虽然目不见物,却能感受到萧千离灌注入自己体内的内力修为,不禁心中大骇。   “什么空心木锤?什么筋疲力尽?有这样的内功修为,又怎么可能不会武功招式?原来……这一切都是这小贼扮猪吃老虎!”刘见喜自知必死,拼尽最后一点力气,嘶声叫道,“高师兄,你这次可是把咱们都害死了!”   说完这句话,刘见喜的身子重重摔倒在地,昏死过去。   萧千离存心要试验自己的玄冰功功力,这一拳灌注了几乎全身的功力,却也没有将对手立毙当场,查验片刻,不由得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苍龙派随便派出的几名弟子都有如此功力,倘若不是百般算计、行险一搏,今日自己必然是死无葬身之地。   他叹了一口气,拖着刘见喜的身子扔下山谷,这才松了一口气。一眼见到师妹又是欢喜、又是担心的模样,不禁微笑道:“师妹,我说过一定会保住这纯阳基业,可曾骗你?”   “……”陆无厌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半晌才板着脸道,“算你这次运气好!”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萧千离也大致知道这个冷艳师妹嘴硬心软的性格,当下只是呵呵一笑,顺口道:“运气好,往往也是一种实力。”   他忽然身子一晃,陆无厌急忙一伸手,将他扶住,问道:“师兄……受伤了么?”   她从来未曾对这个不起眼的师兄用过如此和善的语气,此时关心则乱,刚一扶上萧千离的手臂,只觉得有些忸怩,俏脸没来由的为之一红。   “怎么会受伤?只是有些脱力。”萧千离倒没在意师妹的异样,只是尴尬的一笑,道,“虽然是用了点诡计,不过今后师兄的本事越来越高明,也就不需要再玩这种胜之不武的小把戏了。”   听萧千离大言不惭的吹嘘,陆无厌板着的脸也不由得展颜轻笑,轻轻呸了一声,道:“本事没见涨几分,说大话的本事倒是比以前强了许多!”   萧千离微微一笑,却并不辩解。   原来,他刚刚将刘见喜扔下山谷,脑海中突然响起系统的声音:“宿主全歼来犯之敌,提前完成主线任务一,任务评定:完美。奖励初级内功心法升级残页,额外奖励兑换点一百点。”   虽然不是自己最想要的武学技能,但是能够让一门初级内功升级,也是相当实用的物品,最少免除了萧千离的数年苦修之功。   而那100点兑换点则是意外之喜,兑换镔铁压油锤只不过花了区区20点,这180点兑换点,相信能够换出一些不错的东西。   “原来不光是简单完成任务就可以啊,这额外的100点兑换点,大概就是完美评定的奖励了。”萧千离摸着下巴,很快给系统下了一个新的评价——“虽然依然坑爹,但是也算是公平。”   他一边盘算,一边从怀里摸出银票,塞在陆无厌的小手里,笑道:“这银票你拿着,师兄不善管账,以后师妹就是咱们纯阳宫的小管家婆了。”   “谁是管家婆?”陆无厌顿时大怒,萧千离却拔腿边跑,一边跑还一边大笑道:“莫非师妹嫌弃这个词不好听么?那……纯阳宫大总管如何?”   陆无厌提步欲追,却见这便宜师兄已一口气逃进杂物间,小门也“砰”地一声被关上,不由得又气又恼,站在原地不知想起了什么,又忍不住掩口轻轻一笑。   等陆无厌回到房里,萧千离才从杂物间里提着木桶出来,望着那间虚掩的石屋,嘿嘿一笑,自语道:“不把你弄走,我怎么来打扫这些恶心巴拉的东西……唔……”   情绪紧张的时候还没有太大反应,此时平静下来,萧千离只看了一眼高谨留下的那大堆烂肉,顿时扶着石壁大吐特吐起来,恨不得连胆汁一同都吐得干干净净。   第一次杀人,萧千离过了许久才总算稍稍适应一些,从存放雪水的大缸中提了几桶水,把不成人形的尸体统统冲刷干净,这才回到纯阳宫,静静的思索接下来的对策。   他却不知道,透过虚掩的门缝,少女的目光一直落在他的身上,看着他一边干呕一边清理的模样,那目光渐渐变得柔和起来。 第七章 山门任务   苍龙派驻地大门外,早已准备了两挂长长的鞭炮,锣鼓队正在加紧吃晚饭——坛主可是吩咐过了,等四位弟子凯旋归来,一定要让他们大大的露脸。   眼见太阳快要落山,在路口等候的仆人却一直没有回音。华子玉等得有些不耐烦,催促身边的一个家仆,喝问道:“怎么回事?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没有回来?”   “坛主,您别急啊!”那个家仆回答道,“高爷、刘爷他们上山再下山,最少也要酉时二三刻,倘若再有些事情耽搁,只怕要到戌时之后了。”   被家仆提醒,华子玉这才发现自己确实着急了一些,他一挥手,笑道:“你说得倒也不错,你下去准备吧!美人的房间安排好没有?只要小三子回来禀报,你马上安排二姨坐上马车,悄悄把美人从后门接进来。”   那家仆答应一声,匆匆离开。华子玉一想到陆无厌的绝色容姿,不禁心头又火热起来,一屁股坐在主堂上,悠悠然品起了香茶。   足足一个多时辰过去,城里早已是华灯初上,一杯茶被华子玉加了三次,生生喝成了白水,却依然没有得到回报,他只得走到大门后,探头去看外面的动静,但是左看右看,却始终没有什么动静。   “到底怎么回事?”华子玉心中疑惑,转头吩咐家仆,“快去看看小三子到底怎么回事?我明明吩咐他,高师兄他们只要回来,立刻骑马过来禀报,是不是他打瞌睡了?”   一个家仆立刻奔出门外,牵出一匹马,快马奔出,不多时便消失在道路尽头。   片刻之后,那家仆又反身奔回,喘着粗气道:“回禀坛主,小三子好端端的站在路口,却并没有看到高爷他们的身影。”   “什么?”华子玉心中一惊,皱眉看了看天色,骂道,“一点小事都办不好!竟然拖到这个时候?难道高谨跟那姓萧的小子足足打了一个多时辰的架?”   到了这个时候,华子玉就算再笨,也发现情况不对了。他背着双手,在大厅中来回走了几趟,吩咐道:“高师兄只怕是出了岔子,你们派几个人沿路上山搜寻,有消息立刻回报!”   而在玉虚峰上,陆无厌却已经到了紧要关头。   她正端端正正坐在小床上,四面八方的雪山寒气顺着周身毛孔被吸入下丹田内,徐徐经过会阴顺督脉而上,至大椎穴升至头顶百汇,又顺着眉心任脉下降,一路至上、中、下三大丹田,最终百脉归海。   每一次小周天循环,她的体内便或多或少留下了一丝精纯的玄冰真气。随着周天不断循环,陆无厌原先阴脉堵塞所造成的亢阳之相逐渐被压制下去,体内寒气弥漫,这才缓缓睁开眼睛。   “师兄给我的《玄冰功》果然神妙无比,配合昆仑玉虚峰这得天独厚的天地之力,修炼起来更是事半功倍。”   她静下心来,回忆白天萧千离与苍龙四名弟子交手的过程,心中忽然一动,暗暗思忖道:“那打死高谨的三式锤招虽说粗俗,细细想来却是精妙无比,而最后师兄杀刘见喜,却实打实的是用的内家真力。招式可以速成,而这内力修为……”   陆无厌思索半晌,心中始终存了一个老大的疑团:“师兄是什么时候开始修炼内功的?祖师入梦传授武学,难道连这内力也能一并传授?”   不提陆无厌勤学苦练,在自己房间里,萧千离先领取了任务奖励,看着意识中散发着淡淡白光的初级内功心法升级残页,不由得有些发愁。   “为什么不是一门武学技能啊!”   萧千离哀叹起来,一想到自己那可怜的“盖马三锤”,就有一种骂娘的冲动。   他本来打算利用兑换点兑出武学技能,进入兑换系统之后,却发现最差的《地堂刀》都需要八百点兑换点,忍不住破口大骂。   “180点能干什么?难道买一堆补血丸补气丸把人家堆死么?”   正在他郁闷的时候,突然“叮”的一声响,把萧千离吓了一跳。   “主线任务之二:万丈高楼平地起,宿主请尽快扩充门派基础建设。该任务可取消。”   “任务诠释:山门高大,则威仪久远。宿主要发展纯阳基业,必先立宗派山门。时间限定:一月。”   虽然开山门任务早在萧千离的预料之中,但是时间来得如此之早,还是让萧千离极为头痛。尤其是任务诠释中的“可取消”,还是让他大大费了一番脑筋。   “这是第一个遇到的可取消的任务。但是一旦取消,是否还能继续接取?如果取消了这个任务,下一个任务又什么时候会出来?”   对于系统的特性,现在的萧千离几乎是两眼一抹黑。他左思右想,还是不敢冒着危险尝试取消任务——尤其是本来他就在新手礼包中抽取到了“山门”这个建筑,不仅不用花多少银子,而且无需工匠建筑的大量时间,因此这个任务对他来说简直是轻松无比。   唯一的问题,就在于不能白白立下一个山门,如何把立山门的效果最大化,倒要好好思索一番才好。   这一想,便足足想了一夜。一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萧千离才将种种细节想得一清二楚。   “师兄,早——”   早起练功的陆无厌,一眼看到推门出来的萧千离,顺口问候了一句。   但是她目光无意中落到萧千离的脸上时,不禁心中一怔,问道:“你怎么了?”   顶着两个黑眼圈,满眼血丝,疲倦之极的萧千离自知模样不太好看,呵呵笑道:“没什么。师妹,我打算这几天开个山门大典,把咱们纯阳宫的名头打出去,不知你意下如何?”   “开山门?”陆无厌眉头轻皱,摇头道,“如今咱们本事低微,连立足都嫌不够,这个时候开山门,你就不怕苍龙派的打上来么?况且,我们哪里来的山门?就算请石匠制作,如今也只怕来不及!”   自从萧千离击杀高谨等四人之后,陆无厌对这个便宜师兄的厌恶便少了许多。此时听他如此心急的想要建立山门,并不像之前一桶冰水便泼了上来,而是耐心的劝说,希望他打消这个不切实际的设想。   “时不我待啊!”萧千离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半是感慨半是认真的摇了摇头,心中却是苦笑不已——苍龙派的咄咄逼人,他又岂能不知?要不是系统的任务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又怎么会这样心急?   “苍龙派死了四个重要弟子,至少短时间内不存在威胁。”萧千离耐心解释道,“关键是咱们要趁着立山门的时候,着手扩建上山道路。”   “扩建上山道路?”陆无厌只是一转念间,立刻明白师兄的打算,不禁“啊”了一声,惊讶道,“师兄莫非是打算将山路一直修建到玉虚峰顶么?”   “师妹果然冰雪聪明!”萧千离厚着脸皮凑了上去,赔笑道,“师妹,你久居昆仑,一应民夫、工匠等诸多事宜,想必也比我熟悉许多,此事只怕非师妹莫属……”   “少来!”陆无厌板着脸,“这些事我怎么做得来?你我二人同在昆仑多年,何曾见过我当过工匠头子?又怎么懂得这些事?就算会做,你又去哪找这么多银子?”   “区区银子,又怎么难得到你师兄?”萧千离得意的笑道,“师妹请随我来!”   陆无厌心中好奇,跟着来到石屋里,萧千离从桌上拿起一张帖子来,抖得哗啦哗啦直响,“这不就是银子么?”   “这是什么?”陆无厌接过帖子,一边看一边轻声读了出来。   “子玉兄台雅鉴:?   适此阳和方起,万物生辉之际,兹定於年九月初九巳时於玉虚峰下举行开山盛典。本门素感君之惠顾,相辅相成,唯有今日盛世之况呈现,未知何当以谢。?   白鹿访于深山,苍鹰会在崖边,贵派与本门素有兄弟之谊,相辅相成之状,为他人之所羡。且以谢君之眷顾,以此思之,诚邀兄台莅临,届时必尽地主之谊,盛宴以待,若蒙赐教,实乃三生有幸。?   万望晤面!   纯阳萧千离躬身拜上!”   看着师兄模样斯文,笔下写出的字却如同鸡爪捉虫一般,饶是陆无厌忍耐再三,此时也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师兄,你白白读了这么多年书,我只当你腹藏锦绣,原来也只不过是绣花枕头。”   萧千离佯怒道:“师妹倒是说的轻巧,你来写写看?师兄能记得这么多繁……呃,没事!”   他一时口快,险些脱口而出,幸好总算收势得快,总算没有露出破绽。   却见陆无厌微微一笑,大大方方的接过纸笔,在纸上留下了一行行娟秀的字迹。   萧千离立刻改口,大赞师妹笔力深厚,笔法间隐约可见剑法三味,颇有大家风范,夸得陆无厌俏脸一红,伸手就要追打。   二人笑闹一番,萧千离神秘的一笑,“师妹,你把这帖子再抄上几份,措辞稍作修改。无论是官府,还是太平县上的几个大户,统统都不要放过。师兄一个个上门找他们要钱去!”   陆无厌只觉得自己耳朵似乎听错了,看着师兄抖着眉毛,一副洋洋自得的模样,半晌没回过神来。好一会儿才皱眉道:“你这一封莫名其妙的帖子,就能弄来银子么?”   看着师妹的震惊模样,萧千离也只能心中暗自苦笑,要不是那个坑爹的系统,自己又怎么会想到这种手段?   “放心好了!”萧千离自信的笑道,“师兄已经算得清清楚楚,绝对不会出岔子!” 第八章 死要钱的来了   在太平县,苍龙派的房屋建筑自然是最为大气的,与不远处低矮破旧的房子不同,苍龙派光是门楼房檐就高达两丈有余,基部由青石砌成,白墙红瓦,说不尽的气势恢宏。   萧千离一边慢慢踱步,一边啧啧称赞,不愧是在太平县经营数年之久的门派,果然是非同凡响。   他试探着外墙窗洞往里偷瞄了几眼,却奈何看不真切,只得又重新转回大门。   大门处站着两个家丁,歪着帽子,有气无力的提着腰刀靠在门柱上,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萧千离咳嗽了一声,两人转过头来打量了他一眼,却又回过头去继续说话,恍若未见一般。   “两位请了!”   总算有个家丁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不耐烦的挥手道:“哪来的穷道士?竟敢到咱们苍龙派来讨钱?快滚快滚!”   前世中,萧千离不知见过多少次这种狗眼看人低的门卫,闻言也不生气,微笑道:“烦请通禀贵派当家的一声,本座有事找他!”   “什么?”两个家丁顿时站直了身子,互相对视一眼,一脸警惕的说,“你找我们坛主干什么?”   “找他有事!”萧千离继续一本正经的说,“麻烦叫你们坛主出来一下!”   “好大的胆子!”一个家丁张嘴骂道,“狗道士,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竟然敢让我们坛主出来迎你?还不快滚!”   他一边说着,一边扬起连鞘腰刀恐吓,另外一名家丁也跟着一同大声呼喝。   门外马蹄声响起,一名富态的中年人带着两名随从奔至门前,这才甩鞍离马,见到门前喧哗,皱眉喝道:“怎么回事?”   一名家丁急忙上前,殷勤的接过缰绳,赔笑道:“三爷,也不知这哪里来的穷酸道士,竟然敢在咱们苍龙派门口打秋风,咱们正在赶他呢!”   “道士?”那被称为“三爷”的人站住了,上下打量了萧千离几眼,脸上渐渐浮起了微笑。   “既然是道士,那怎可轻慢?”那人笑嘻嘻的说,“那道士,你莫非是要些香火钱么?好说,叫声好听的来听听,三爷自然有赏!”   萧千离也不动气,笑道:“敢问阁下怎么称呼?”   “瞎了你的狗眼!”旁边一名随从刚刚下马,指着萧千离的鼻子大骂道,“在这太平县,竟然还有人不知道三爷的大名?听好了!咱们三爷是苍龙派太平镇分坛的大管事齐景林!咱们齐三爷的本事说出来,只怕吓破了你的狗胆!”   “齐景林?”萧千离微微点了点头,笑道,“原来如此,今日得见齐三爷,当真是可喜可贺。”   一听此言,几人顿时哈哈大笑,另一名随从大笑道:“这道士还真是会说话,见了咱们齐三爷,果然是要值得庆贺一番!”   齐景林嘿嘿一笑,伸手在怀里摸了半晌,忽然展颜笑道:“道士,你今日没赶巧,三爷今儿可没带散碎银子,这点赏赐,就算便宜你的!”   他伸出手来,手心中赫然躺着一枚黄橙橙的铜板。   见到此状,众人一同哄然大笑。   齐景林突然脸色一变,狞笑道:“老子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道士!识相的,拿着钱快滚,否则老子这根鞭子可不认人!”   “哦?”萧千离不动声色的笑道,“却不知哪位道友得罪了齐三爷?”   “告诉你也无妨!”齐景林鼓起眼睛,恶狠狠的说,“老子前几年看上一个妹子,却不料被她那死鬼老爹打了几下,一条胳膊痛了几天都抬不起来——哦,那妹子的死鬼老爹就是个道士!”   “原来如此……”萧千离背负双手,慢慢踱了几步,忽然抬起头来,满脸的阳光灿烂,“那位道友的出手未免也——太轻了些!”   一听这话,还在嬉笑的众人齐齐色变。   齐景林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一伸手,从腰间拔出了马鞭,恶狠狠的说:“臭道士,你有种再说一遍?”   萧千离面不改色,轻笑道:“倘若是本座出手,只怕砍下一条手臂来才是正理!”   此言一出,齐景林哪里还按捺得住,大喝一声,马鞭劈头盖脸的朝萧千离打来。   “住手!”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门口传来一声大喝。齐景林的鞭梢从萧千离的额前掠过,实在是险之又险。   见到来人,齐景林顿时满脸欢喜的奔上前来,笑道:“当家的,您怎么亲自出来了?好教少当家得知,今天咱们商队……”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华子玉打断了齐景林的话,背着手大踏步走出门外,一眼见到被团团围在当中的萧千离,不由得面色一沉,转头问道,“齐三,你来说!”   齐景林呵呵笑道:“少当家有所不知,也不知哪里来了个穷酸道士,竟然敢拦在咱们大门口要钱!我看他无礼,打算教训教训……”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华子玉已经重重一个巴掌扇在他的脸上,抽的他原地转了两个圈儿,打得嘴角沁血,一张脸颊顿时红肿起来。   “少当家?”齐景林捂着腮帮子,整个人都被打懵了,半晌才不敢置信的抬头去看,入目的却是华子玉阴沉得快要滴水的脸庞。   还没等一众家丁反应过来,华子玉已经快步迎上前去,一张脸似乎是从肉里挤出笑容来,拱手道:“不知……不知纯阳掌教驾到……这些晚辈弟子不懂事,还望海涵见谅!”   “好说!”萧千离一挥衣袖,若无其事的散去了右手蕴含的玄冰真气,轻笑道,“倘若这一鞭子打实了,只怕华坛主要大开流水宴席,摆上三天三夜庆贺才是!”   华子玉一张脸青了又白,白了又青,好一会儿才干笑着说:“萧掌教武功惊人,岂是这些小辈所能比拟?”   前几日高谨等四人上山赌斗,却全无下落,苍龙派不知花费了多少人力物力,才总算找到了已经摔成肉酱的几具尸体。苍龙派虽然家大业大,但是分坛中好手并不算多,四人同时身死,等于把分坛的脊梁骨生生打断。此时见到萧千离找上门来,华子玉自然是又惊又惧。   萧千离呵呵一笑,施了个道门礼,笑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本座上门,是专程送呈拜帖给华坛主的。”   “拜帖?”华子玉心说你无端给我送上拜帖,想必是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当下伸手接过帖子,匆匆扫了一眼,顿时心中安定许多。   “原来如此!”华子玉笑道,“既然是贵派立山门大典,届时华某自然派人前往……”   “华坛主果然是快人快语!”萧千离笑吟吟的说,“不过啊,这门派建设,可真是到处都要花钱,坛主应该是心里有数的。如今苍龙派好生兴旺,想必是财源广进……”   华子玉闻言,顿时心中恨得咬牙切齿,半晌才重重一点头,挤出笑容道:“萧掌教说哪里话?来人哪!给掌教送上五百两银子!”   “好!”萧千离顿时肃容,赞道,“不愧是苍龙派的华坛主,果然豪气冲天!本座还有一件小事,正要请华坛主协助……”   “还来?五百两银子还塞不住这张大嘴?”华子玉瞪圆了眼睛,一口气闷在胸口,半晌吐不出来。   正所谓拉着虎皮当大旗,不把华子玉榨干,萧千离又怎么会轻易放过?他轻笑道:“纯阳宫立山门大典,少不了要邀请本地的权要贵人。只是本座除了苍龙派之外,并未结识本县其他贵人……”   华子玉脸上肌肉渐渐有抽筋的态势,勉强笑道:“此事倒也不难,我派一两名弟子门人,陪萧掌教认认门路也就是了!”   他左右看了几眼,目光落在齐景林身上,心里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你这混账老小子大呼小叫,本少爷又怎么会出来查看?又怎会受此大辱?倘若不是你喊打喊杀,我又怎么会一口气送出五百两银子?   打定了主意,华子玉冷哼道:“齐三,你在本地人头熟,就由你陪掌教一同前往!”   齐三被打了一巴掌之后,一直呆呆傻傻的站在一旁,见到连在太平县威风八面的苍龙派坛主华子玉都在那年轻道人面前恭恭敬敬,早已惊得魂也掉了半截。心中只是暗暗叫苦,此时被华子玉一叫,只得战战兢兢的走了过来,拱手道:“在下……遵命!”   华子玉强忍着不快,勉强笑道:“不知萧掌教以为如何?”   萧千离微微一笑,道:“华坛主实在是太客气了,既然如此,本座也就领了这个人情。”   华子玉连连赔笑,和颜悦色的吩咐齐管事过来,低声交代一番,忽然心中一动,又压低声音道:“齐三,一会儿你去各家送拜帖,好好拿出点威风来。咱们家给了五百两银子,那些商贾大户、甚至是官家,都不能比这个数字少上多少,明白么?”   见到管事不明所以,华子玉脸一沉,吩咐道:“老老实实按照我的吩咐去做,听到没有?”   被坛主一吼,齐景林顿时唯唯诺诺,哭丧着脸来到萧千离身前,躬身施礼道:“掌教,咱们……这便走吧?”   萧千离也不去理会华子玉如何吩咐,当下轻笑道:“有劳齐三爷了!”   听到萧千离拉腔撇调的称呼,齐景林顿时身子矮了半截,唯唯诺诺道:“不敢……不敢,掌教只唤我齐三便好……”   目送着二人离去,华子玉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冷哼道:“小子,且容你张狂几日,老子倒要看看你纯阳宫如何在这太平县上立足!”   他几下把拜帖撕得粉碎,快步回到书房,吩咐下人研墨,思忖片刻,便挥毫写下一封书信,言明纯阳宫如何飞扬跋扈,苍龙派本着同出武林一脉,不愿多造争端,为息事宁人,不得不派门下管事陪同拜会,实在是多有苦衷云云。又命人抄下十余封来,盖了印戳,信口以火漆封住,吩咐道:“你们派人跟着齐三,他们不管去了哪一家,你们就稍后派人把信送到那一家的家主手中便是。”   顿时便有数人领命而去,华天风狞笑着自语道:“快了,快了。等派中高手一到,你的山门大典之日,便是你纯阳宫名声狼藉之时!到时候老子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第九章 虽不中,亦不远矣   不提华子玉在房里发狠,萧千离与齐景林一同前行,只见到齐管事脸色发白,神情惊恐的不时偷看自己,萧千离只作不知,心中却在暗笑不已。   及至来到一家富户家中,齐景林立刻精神抖擞起来,一把推开上来问安的家仆,飞起一脚,就将那大门踢成了两半,惊得家仆大呼小叫,没头苍蝇一般往里乱跑。   早有主人慌乱迎了出来,一眼见到二人,顿时大惊失色,恭恭敬敬的下拜道:“不知齐三爷驾到,朱某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那齐景林腆着肚子,神气活现的哼了一声,大声道:“朱老板,你是本县有名的财主老爷,咱们苍龙派这次是特意来替纯阳宫送帖子的,先给这位萧掌教打个前站,认一认各位的脸!”   “纯阳宫?哪来的纯阳宫?”那位一身富贵之气的朱老板接过帖子看了一眼,眨巴眨巴眼睛,半晌没有回过神来,突然想起了什么,惊讶道,“莫非是玉虚峰上的……”   齐景林嘿嘿一笑,点头道:“朱老板博闻强记,猜的一点都没错!如今纯阳宫有这位萧掌教坐镇,广开山门,朱老板届时一定要赏光前往啊!”   那朱老板生意能做到这个地步,自然不是蠢人,心中只是暗暗猜测这两家摩擦不断的门派如今为何走到了一起,嘴上却是一套奉承话语滔滔不绝,又高声吩咐道:“来柱,去备一份厚礼来!”   “慢!”齐景林突然打断了朱老板的话,嘿嘿笑道,“朱老板有所不知,这位萧掌教武功盖世,岂是寻常礼物所能污损其名?”   “啊?”朱老板眨巴眨巴眼睛,为难的说,“可是朱某一介商贾,哪里来的名贵之物……”   齐景林嘿嘿一笑,附耳低声道:“朱老板,纯阳宫的山门大典,连我家华坛主都足足出了五百两银子,你莫非比咱们苍龙派的来头还大?”   “五……五百两……”那朱老板一张胖脸险些要挤成一团,呐呐不敢说话,齐景林眼睛一瞪,怒道:“怎么?朱老板在镇上的那几间铺子,莫非是最近过于太平了么?”   被齐管事一喝,那朱老板浑身一抖,战战兢兢的说:“是……是……齐三爷说的是。”他重重一咬牙,吩咐下人取来五百两银票,恭恭敬敬的送至二人面前。   齐景林并不伸手去接,而是后退两步,将萧千离让了出来,赔笑道:“掌教,您看这位朱老板既然诚心奉上拜仪,不妨就收了吧!”   齐景林的表演,萧千离早就看在眼里,此时不动声色的接过银票,微笑道:“朱老板,本座也不白要你的拜仪,待我纯阳宫山门大典之时,自然有天降福瑞。届时请务必亲自前往。”   当咱们是三岁小孩啊?鬼才信你的天降福瑞!二人顿时心中破口大骂,朱老板挤出笑容,笑道:“一定到场,一定到场!”   等三人扬长而去,朱老板望着破碎的大门和一旁畏畏缩缩的家仆,当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又心疼自己的五百两银子,破口大骂道:“苍龙派、纯阳宫,当真是欺人太甚!”   过了片刻,忽然又有人进来禀报:“老爷,苍龙派有人送来一封信……”   “不是刚要过钱了么?怎么还要赶尽杀绝不成?”朱老板气得两眼鼓起,一把接过信函,匆匆看了几眼,点头道:“原来如此,想必是这纯阳宫倚势凌人,逼得华坛主不得不出此下策,我明白了!”   如是者再二连三,等齐景林带着萧千离转了大半个镇子,天色已经全黑,而萧千离怀里,也足足放有十几张面额不菲的银票。   官道路口,齐景林停住脚步,畏畏缩缩的开口道:“萧掌教,全县有些名望家底的大户,咱们都差不多拜了一遍,不知掌教还有何指教?”   萧千离呵呵笑道:“有劳齐管事了,指教不敢当。本座之前说过,山门大典之时,必有天降福瑞,届时齐管事也最好一同前往。”   “又来了!什么狗屁天降福瑞?当大爷是没走过江湖的傻鸟是吧?胡乱弄点障眼法,就敢号称天降福瑞?”齐管事同时腹诽,却也只能口中连连应诺。   等萧千离缓步离开,目送他一步步走得不见踪影,齐管事这才破口大骂道:“死要钱的臭道士!”   一句骂完,他突然又捂住了嘴,贼眉鼠眼的左顾右盼了半晌,见萧千离确实已经离去,这才不由自主的长长舒出一口气来。   等齐管事灰溜溜的回到派中,一眼见到华子玉正坐在大堂中,他存心想要躲开,却也只能无可奈何的上前答话。   “都送到了?”听语气,华子玉似乎心情不错。   “都送到了!”齐管事迟疑片刻,回答道,“有开当铺的朱家,盐商李家,卖米粮的张大户,扬威镖局的马总镖头,还有县衙的洪县丞、徐班头……都送到了。”   华子玉“嗯”了一声,点头道:“咱们那位县太爷呢?”   齐景林嗫嚅道:“县官儿去郡上听差了,大约要大半个月才能回来,八成……八成是赶不上那什么山门大典了。”   华子玉点点头,笑道:“那官儿有他不多,没他不少。那也就罢了!你来说说看,一共坏了人家几扇大门?打了几个下人?砸了几把椅子啊?”   齐管事呐呐不敢说话,华子玉反而哈哈大笑道:“你以为我要骂你么?非也!这事情你办的不错,你这次威风抖得越狠,那些大户就只会越发痛恨纯阳宫,对咱们日后的行动大有好处!”   齐管事心中奇怪,刚要追问,却听到门外有人长声笑道:“什么行动?说来也让老道听听?”   “有刺客!”齐管事撕心裂肺的大喊一声,急忙往桌下钻去,却听华子玉哈哈大笑道:“想不到我爹竟然连青月真人都派了出来,华某也就放心了!”   青影闪动,却是一个模样生得极丑的中年黑脸长髯道人大踏步走了进来。   那道人微笑道:“听闻这次与咱们苍龙派作对的,乃是一个沽名钓誉的道家门派。贫道虽为苍龙客卿,却也是道门中人,自然要自告奋勇的走上一遭了。”   华子玉呵呵笑道:“真人费心了,齐三,你还不吩咐摆上酒宴?我与真人今晚不醉不归!”   当夜,苍龙派中大摆筵席,其乐融融。   玉虚峰上,陆无厌已经不知道多少次走出石屋,向山下张望,却只看到雾茫茫的一片,耳边山风呼啸,并无半个人影。   “唉!”   少女重新回到屋里,坐在桌前,双手托着香腮,望着摇摇欲坠的一点灯火出神。   师兄这次下山,说是去拿银子,可是这已经走了大半日了,却连一点音讯都没有,真是让人担心。   “师兄怎么还没回来啊……”   少女忽然心中一惊,什么时候,自己竟然对这个师兄这么上心了?   虽说二人从小一起长大,但是师兄生性不爱练武,生性内向寡言,平素一天到晚也难得和自己说上几句话。加上为人瞻前顾后,碌碌无为,当真是百无一用,与自己的性子格格不入。那个时候,当真是多看他一眼都嫌烦。   从什么时候开始,师兄就仿佛变了一个人的呢?   少女思索片刻,眼前不禁一亮。   对了,是那次被高谨打昏过去之后,师兄当夜便得纯阳祖师梦中传宝,从此变得雄心勃勃,行事果断,勇猛精进,虽说有些手段显得有些不太光彩,却奇迹般将一个摇摇欲坠的纯阳宫从生死攸关中拉了回来。   “如此说来,倒真要好好谢谢高谨了!”   想到高谨如今尸骨全无,少女不禁哑然失笑。   “唔,是不是应该给高谨立上一个牌位,写上‘高谨打醒纯阳二代掌教于此’?”   念头一转,陆无厌也忍俊不禁,捂着小嘴格格轻笑起来。   “想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萧千离推开小门,带着一阵寒风走了进来。   “没什么!”陆无厌有些慌乱的站起身来,险些碰翻了桌上的油盏。   萧千离并没在意师妹的些许异样,他随手关上门,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   “这……这么多?”陆无厌只看了一眼,便惊讶的张圆了小嘴。   十多张银票,最少的也是面值四百两,零零碎碎加起来足有五六千两银子,陆无厌只觉得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   “师兄,你是打劫了哪家大商号么?”   “当然不是!”萧千离笑得极为神秘,只是任凭陆无厌追问,他却只是一句,“到了大典之日,师妹自然知晓!”   见师兄执意不说,陆无厌也无可奈何,她看着银票出了一会儿神,问道:“师兄,距离大典之日不过数天,咱们可要准备些什么?”   萧千离心中早有腹案,点头道:“师妹提醒的是。明日一大早,咱们下山分头行事,你去找一些木匠来,在玉虚峰下搭建几个可容纳上千人的凉棚,我去预定酒水菜肴。”   陆无厌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萧千离笑道:“师妹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陆无厌迟疑半晌,还是忍不住问道:“师兄,既然是山门大典,咱们这山门还没有着落呢!要不我去寻几个石匠,哪怕是临时粗制一个山门也好啊……”   萧千离呵呵一笑,摇头道:“不必了,到时候必然有一个大大的山门,保证师妹满意。”   陆无厌眼珠转了转,突然笑道:“我知道了,一定是祖师会送给你一个山门,是不是?”   萧千离整理银票的动作顿时僵住,愣了半晌,才轻笑道:“虽不中,亦不远矣……” 第十章 山门大典正式开始   弹指间半月已过,正是九月初九的清晨。玉虚峰下虽是寒风料峭,却是一个难得的晴日,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华子玉早早便起了床,装束停当,走到演武场中,见分坛中一干弟子悉数到齐,他环顾四周,沉声道:“今日纯阳山门大典,咱们便是去做一回恶客,凡今日身无要事或不轮值守卫者,均可前往。”   登时便有数十人踏前一步,华子玉目光扫过,见出列者足有三十三人之多,不禁大笑道:“我大辰苍龙人才辈出,谅那小小纯阳宫,又岂是咱们的对手?”   他神色一肃,吩咐道:“一切听我命令行事,不得有误!”   众弟子轰然应诺,却见华子玉朝不远处行了礼,高声道:“今日有劳青月真人了!”   一名腰悬长剑的青袍道人缓缓转出,怪笑道:“华贤侄,上天有好生之德,贫道也不愿当那杀人无数的煞星。此番替你助拳,倘若没有出手的机会,你答应的好处却不能少半分。”   华子玉哈哈大笑道:“华某言出如山,自然不会少你的好处!”   青月道人磔磔怪笑如鸦啼,行了一礼,身形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齐景林距离华子玉最近,见状急忙低声问道:“少当家,这是你从总坛请来助拳的高手么?他刚刚说的杀人无数……是什么意思?莫非他是出身什么魔教?”   杀人无数都算是好的……华子玉心中暗暗腹诽,他知道这道人最是喜怒无常,动辄便一怒拔剑,杀得血流成河才算完事,此番正要借助这道人的一身煞气。口中却低声骂道:“闭嘴!人家是堂堂正正的道门散人,乃是我苍龙总坛的供奉客卿,一身修为极为高明,只怕与我爹也不相上下,惹恼了他,小心你的狗头!”   被坛主一吓,齐管事顿时不敢再说话。华子玉意气风发,高声道:“出发!”   苍龙一行三十六人,来到昆仑山玉虚峰脚下时,却见山下空地已经搭建起数十个大木棚,熙熙攘攘竟然来了上千人之多。   见到华子玉一行人来到,早有小厮迎上前来,“客官是来观礼的么?啊——原来是华老爷,快里面请。”   “你认识我?”华子玉心中暗暗吃了一惊,却不料旁边的齐管事打量了那小厮几眼,忍不住“嗤”的一声笑了出来,指着那小厮道:“坛主,这是城东稻香居的小厮,想不到也被这纯阳宫请来打杂,倒真是物尽其用。”   那小厮搓着双手,呵呵傻笑道:“三爷说的是!只是有位道爷给了咱们东家不少银子,这几天包下了稻香居,所有人一律工钱三倍。这不,咱们那几位大师傅也都在炒菜呢!”   华子玉转头看去,果然见到不远处的三四间大木棚有炊烟飘起,当下笑道:“可怜纯阳宫只剩下大猫小猫两三只,除了这个法子,又如何能撑起一堂典礼?”   众弟子凑趣大笑,华子玉长袖一挥,笑道:“走罢!倒要看看那小子能闹出什么名堂来!”   靠近山脚下,有十几座木棚特别高大,一行人来到其中最为显著的一座,一眼看到木棚门檐上挂着“苍龙派”的牌子,华子玉冷哼了一声,点头道:“这小子倒是知情知趣,还知道我苍龙派不容小窥,位置倒是放得不错!”   旁边的齐管事倒是看出了端详,苦笑着低声道:“少当家,您看看,这十几间木棚,都是上次花了银子的……”   华子玉神色一僵,环顾四周,果然见到旁边几座木棚分别写着“朱记当铺”、“张记米行”、“扬威镖局”,一张脸顿时沉了下去,恶狠狠地说:“果然是死要钱!这等蝇营狗苟的小人……”   他一句话没骂完,心中暗暗补充了一句:“当真是老天不长眼,凭什么陆家的漂亮丫头就能跟着他天天厮混在一起?”   到底是心机深沉,华子玉只是哼了一声,就面无表情的在首位坐下,青月道人不知什么时候又出现在他的身边,挨着他就坐。其他弟子也各自寻位端坐。   巳时已到,只见从最前面的一个木棚中站出一男一女来,二人均穿着一套修身的素白紫边羽衣,星冠罗带,更兼二人都是面容秀雅,丰神俊朗,顿时让观礼众人都是眼前一亮,不禁心中暗赞:“好一对璧人儿!”   华子玉眼神贪婪的在陆无厌的玲珑身材上欣赏一番,赞道:“才几个月不见,陆家的美人儿倒是出落得越发水灵了。”   只听那少女轻启朱唇,缓缓道:“吉时已到,有请纯阳掌教!”   萧千离踏前一步,环顾四周,见到众人的注意力都渐渐被吸引过来,这才微微一笑。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朗声道:“树高千尺必有其根、水流万派总有其源。昆仑乃我道门圣地,今日,鄙派纯阳在此举行山门大典,正应和‘浑合本空洞,朝谒上玉京’之隐喻。”声音远远传开,这数里方圆中,竟然人人听得一清二楚。   苍龙派的木棚里,青月道人听到萧千离运足内力传音,目中神光闪动,听得片刻,便侧头对华子玉笑道:“这句‘浑合本空洞,朝谒上玉京’不知是何人所作,倒是颇有道家风韵。”   华子玉摇头笑道:“故弄玄虚而已,哪及真人万一?”   只听场中萧千离又道:“如今玉虚峰下,高朋满座,八方来贺,本座萧千离在此有礼了!”   他礼仪功课做得十足,双手负阴抱阳,内掐子午诀,外呈太极图,深深行了一个道门宫观礼。见到此人礼仪端庄,观礼众人虽说不少对纯阳宫心怀不满,却也不由自主的立起身来还礼。   华子玉大马金刀的坐在那里,只是哂然一笑,却见身边的青月道人也立身还了一礼,不由得诧异道:“真人,对这区区小辈,又何须多礼?”   青月道人嘿嘿笑道:“贤侄有所不知,老道虽是散人,却也知天地君亲师,先师乃道门中人,杀人归杀人,道门礼却不可少!”   华子玉心中暗暗皱眉,却笑道:“理当如此!”   “皇皇上天,昭临下土。集地之灵,隆甘风雨。庶物群生,各得其所。靡今靡古,维予一人某,敬拜皇天之祜。有分教:‘混元再现,归元演正。仙皇入世,全真功成。弘道传教,济渡众生。无为自化,世界大同。’”   听到祭文最后几句话,青月道人霍然色变,险些一跃而起。   “好大的口气!混元再现,归元演正。仙皇入世,全真功成。哼哼,纯阳四门道统湮灭数百年之久,他竟然敢一口气全部包圆了不成?”   “此子欺世盗名!老道决不能留他苟延残喘于世!”青月道人眼中杀气大作,一只手已经握上了腰间的剑柄。   “真人慢来!”见到青月道人大有一言不合出手杀人的模样,华子玉急忙伸手按住,低声道,“看看他后面还有什么把戏!”   “……吕祖乃我道门先祖,曾传下四方道统,如今大多式微。祖师不忍见其道统衰败,故而托梦命本座重立纯阳,又赐下山门,尽在于此!”   听到这里,青月道人再也按捺不住,霍然立起,正欲展开轻功跃上前去,一剑取了那大放厥词的青年道士的狗命,却被一旁的华子玉死死抱住。   “真人稍待!真人稍待!一会儿再杀也不迟!”   他一边紧紧拉住青月道人,眼中却满是掩饰不住的得意之色:萧小狗,你就算有一点本事,本少爷莫非就找不到对付你的人么?这青月道人一身神妙剑术,岂是你能抵挡?   二人在木棚里拉拉扯扯,早被眼观六路的萧千离看在眼里,只是微微一笑,高声道:“恭请祖师显圣!”   一言既出,观礼众人齐齐大哗。   恭请……吕祖?青月道人不由得一呆,刚拔出一半的长剑也停住了动作。   “切!”华子玉不屑的撇了撇嘴,环顾四周,呵呵笑道,“道兄,咱们不妨来猜猜看,这小狗用的是什么障眼法?”   碧蓝如水的天空中,突然泛起一层淡淡的金光,即使是太阳已经升起,却也压不下那天地异象。   人群中立刻出现一阵骚动。   无数白雾从连绵的昆仑群山上升起,渐渐连成一片,形成一朵镶着金边的遮天白云,甚至将太阳都包裹其中。   白云深处,似乎有一点光芒闪动。   下一刻,那点白芒在空中化作一条弧线,在半空中散开,化作一团巨大无比的混沌光影,徐徐落在玉虚峰顶。   刹那间,玉虚峰顶,有一道半黑半白的光柱渐渐亮起,忽而变为黑色,忽而变为白色,光芒闪动,缓缓延伸开来,仿佛化为通天之柱。   下一刻,那白云中的无数云气蜂拥向那光柱扑来,光柱的黑白交替更加急速,产生了无数支离破碎的虚幻光影,在这不断变换的场景中,仿佛广阔无垠的天空都被生生扭曲。   在黑白交替间,渐渐显出青色的光影来。东方生风,在体为筋,在脏为肝,在窍为目,是为木行;   又有一道红色光影生成,南方生热,在体为脉,在脏为心,在窍为舌,是为火行;   又有一道黄色光影生成,中央生湿,在体为肉,在脏为脾,在窍为口,是为土行元气;   又有一道白色光影生成,西方生燥,在体为皮,在脏为肺,在窍为鼻,是为金行;   又有一道黑色光影生成,北方生寒,在体为骨,在脏为肾,在窍为耳,是为水行。   光柱之外,有五色光芒闪烁,按青黄赤白黑排列,如流水一般不断变换,在光影中,一个足足有数百丈高大的需影渐渐凝聚成型。 第十一章 玉虚峰显圣   见到这种天地异象,山下众人忍不住齐齐发出惊呼声,千百人同时呐喊,其势当真是如山呼海啸一般。   只见那虚影化为人形,青巾、白袍、长须,大袖飘飘,手持拂尘,背负长剑,缓缓落在玉虚峰顶,口中吟道:“太虚之上修真士,朗朗圆成一物无。诸位,吕岩有礼了!”   “轰”的一声,却是山下众人不约而同的跪拜在地,不少人更是激动地浑身打颤,对着那巨大的虚影连连磕头:活了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神仙显圣啊!   山脚下,不知道多少人齐齐呐喊:“拜见神仙老爷!”   华子玉也是惊得目瞪口呆,旁边苍龙派弟子除了几个特别胆大的之外,其余的也纷纷下跪,如同叩头虫一般。   “不对!不对!一定是这小子用了什么江湖把戏!”华子玉再也按捺不住,疯狂的叫喊起来,“齐三,你去拿弩弓来,我担保那吕纯阳一定是个假货——”   齐管事答应一声,忙不迭取出劲弩,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盯着这天地异象。   青月道人瞪大眼睛,浑身颤抖,仿佛对身边的骚动恍然不觉。   这还不算完,萧千离长躬施了一个稽首礼,高声道:“纯阳后人萧千离,恭请祖师降下山门,以永镇昆仑!”   那祖师虚影微微一笑,缓缓伸出手来,一点星光脱手飞出,徐徐降落在玉虚峰下,突然化作万丈光芒,一座雄伟巍峨的山门在光影中渐渐凝聚成实体。   这山门高达十余丈,阔足有七丈,以白玉为柱,通体闪动着淡淡的紫金色光芒,飞檐斜挑,有龙、凤、玄武、麒麟四圣像各自端坐。   山门底座则是九层阶梯,连接路口,旁边则高高立着一块石碑,上面空无一字。   山门的最顶端,则是一幅由无数星星点点的宝石镶嵌的璀璨星河,其中有七颗宝石分外耀眼夺目。   第一天枢星,阳明星之魂神;第二天璇星,**星之魂神;第三天玑星,真人星之魄精;第四天权星,玄冥星之魄精;第五玉衡星,丹元星之魄灵;第六开阳星,北极星之魄灵;第七瑶光星,天关星之魂大明。   除这七颗宝石之外,又有两枚漆黑宝石似乎并不起眼,却与七星遥相呼应,隐约有莫大联系,是为第八洞明星,辅星之魂精阳明;第九隐元星,弼星之魂明空灵。九星聚会,如同大千世界的永恒主宰一般,散发出种种玄奥之意。   山门的匾额中心处,龙飞凤舞写着两个大字:“纯阳”。旁边则是金光流转,渐渐显现出两列大字来。   “天神佑,地祗迎,混合乾坤日月精。”   “三清客,驾璚轝,跨凤腾霄入太虚。”   及至文字显现,这山门方才彻底凝聚成型,映照着淡淡光晕,散发着古朴至极的强大意境,常人仅仅是看上一眼,便心折神迷,从心底油然升起顿首叩拜之意。   “恭送祖师!”正在观礼众人或是心醉神迷、或是战战兢兢之时,萧千离的声音又遥遥传来。   众人急忙偷眼去看,却见那吕祖手中拂尘一甩,缓缓转过身去,那庞大的光影也随之渐渐消散。   其时云消雾散,阳光重新笼罩大地,天空瓦蓝如镜,仿佛一切都只是梦境一般。   众人这才渐渐醒转,有不少人背后大汗淋滴,更有一些心基不稳之辈,竟然跪着昏厥过去。   “萧掌教!萧掌教!”不知是谁带头,众人顿时蜂拥挤上前去,七嘴八舌的纷纷问道:“刚刚那位神仙,可是纯阳真人么?”“掌教,您这纯阳宫,莫非是吕仙人的道统?”“弟子也想修道,恳请掌教收留!”   被这天地异象惊动,附近不知还有多少人陆续赶来,场中顿时一片大乱。   萧千离不动声色的后退几步,避开了狂热的人群,朗声笑道:“诸位别急,本座还有一件事没有做完呢!”   听到他如此说,众人又都安静了下来,眼巴巴的看着他还有什么惊人举动。   却见他走到山门底座边那块高大的玉碑上,伸手虚晃,那坚硬无比的白玉碑上顿时闪烁起一溜金光来,一个个字迹在碑上不断呈现。   围在最前面的人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后面的人看不到碑上写些什么,不由得急得乱蹦,不时悄声向前面的人询问。   幸好前面有识字的人跟着大声读了出来。   “玉虚纯阳,召吉纳祥。开宗立派,气聚财藏。懿行善举,录其芳名。继往开来,百世流芳。”   “马雄飞,六百两;张如晦,六百两;李福,六百两;洪海川,五百两;朱世杰,五百两……”   听到这些名字,众人又是一阵大哗,名字高居榜首的扬威镖局马总镖头、张记米行的老板更是满面红光,抚须呵呵大笑,笑得连眼角的鱼尾纹都要涨开了一般。   “这神仙赐的功德碑,要是谁在上面落了名字,只怕这辈子福源绵绵,子孙后代几辈子都享用不尽啊!”   听到人群中的话语,凡是榜上有名有姓的大户人家,心里都已经乐开了花,之前被苍龙派挑拨、而内心记恨纯阳宫的心思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   尤其是马雄飞、张如晦两人,前几日被敲诈得最狠,心里不知把萧千离骂出几百个花样,如今却是感激涕零,恨不得抱着萧千离狠狠亲上两口才算罢休!   及至萧千离写完最后一个字,众人只是安静了片刻,立刻又喧闹起来。   “萧掌教,咱们也有钱,也想为纯阳宫尽一点绵薄之力啊!”   “就是,凭什么张大户他们能给钱,咱们的银子就不是钱了么?”   甚至还有人当即从怀中摸出银票,在空中挥舞道:“萧掌教,我认捐一百两!”   “哪有这么好的事情?咱们都是早早送上了礼仪!”堂堂的一县之丞,瘦小枯干的洪海川前几天还恨敲诈勒索的萧千离入骨,还在琢磨如何要让纯阳宫吃不了兜着走,此时却是一蹦三丈高,大声叫道,“萧掌教,我再加二百两!”   萧千离始终面带和煦的微笑,见人群越来越是沸腾,当下开口道:“诸位休急,待本座与各位分说。”   此时萧千离的声望之高,纵然是县正也难及他万一。他一开口,众人顿时鸦雀无声。   “这山门乃是祖师显圣所赐,所留名字,均是之前拜帖提及之人。纵然再行善举,那功德碑却也无法再写上一字……”   这句话一说出来,众人立刻又是一阵喧哗。   萧千离轻笑道:“诸位倘若不信,如今多有匠人在此,不妨一试?”   立刻便有莽汉奔至功德碑前,提起钢钎,起先还只敢轻轻的砸得几下,却见白玉碑纹丝未动,当下又加了几分力。只听铛铛脆响,却连一点痕迹都留不下来。   那莽汉发了性子,使尽蛮力,重重一锤敲击在钢钎上,只见火花四溅,那白玉碑却如同钢浇铁铸一般,连个白印都没有留下。   众人顿时一片哄然,有人大叫道:“赵牛儿,别费力啦!这是神仙所赐的功德碑,别说你一个打铁的凡夫俗子,就算你有那股力气,伤了神仙的东西,你还要不要小命了?”   那莽汉挠挠头,嘿嘿笑着跑开,憨厚的模样顿时引得众人发出一阵大笑。   萧千离笑道:“莫怕,祖师宅心仁厚,自然不会怪罪!”   正在众人啧啧称奇的时候,人群中突然传出一个不和谐的声音。   “不对!不对!我明明也给了五百两银子,也接到了拜帖,为什么没有我的名字?”   听到人群之中传出的愤怒声音,众人不由得大奇,纷纷转头看去。   却见华子玉手舞足蹈,声嘶力竭的大吼道:“什么祖师显圣?什么无法再写一字?萧小狗,这都是你使的障眼法!你瞒得过这些愚民,却瞒不过本少爷!”   萧千离不动声色,只是望着华子玉微微冷笑。   仗着自己资格老,扬威镖局的总镖头马雄飞站起身来,劝阻道:“华坛主,你两家许是有些误会,今日多有不便,咱们回头再说和说和……”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见到华子玉一掌推开马雄飞,大踏步走上前来,怒视萧千离,吼道:“你倒是说说,就算这是什么功德碑?我也有拜帖,也送了五百两银子,名字为何不在上面?”   萧千离微笑道:“拜帖何在?”   华子玉顿时语塞,他那日大怒之下将拜帖撕得粉碎,如今又哪里去找那张帖子?   他刚一转头,却见马雄飞从怀里摸出拜帖来,摇头轻叹,似乎极是惋惜。再看其余几家大户,也纷纷拿出了拜帖,一副唏嘘不已的模样。   华子玉怒极,回头大喝道:“齐三!”   齐景林一路小跑奔至身后,战战兢兢的刚要说话,却见华子玉一把从他手中抢过弩弓,一抠扳机,一支弩箭激射而出,直直射向山门顶端的浩瀚星图。   即使在狂怒中,华子玉依然没有失了理智。他见山门已成,纯阳宫山门大典深入人心之势已不可避免。功德碑坚不可摧是他亲眼所见,那大柱、地基也似乎并非凡品。只有那星图由宝石镶嵌,哪怕射掉一两颗宝石,也算是扫了纯阳宫的面子,好歹输得不那么彻底。 第十二章 趁热打铁   在众人齐齐惊呼声中,弩箭已经射中了最大的天枢星,只听“叮”的一声轻响,宝石纹丝不动,那弩箭竟然以更快的速度疾射回来。   看弩箭几乎是原路返回的轨迹,华子玉心中一惊,刚要伸手接箭,转念一想,却冒出一个更加恶毒的主意。   你不是山门大典么?倘若死上一两个百姓,见了血,我倒要看看你如何收场!   打定了主意,他急忙侧身避过,那弩箭就算再强劲,也射不中一个修炼有成的武学好手,顿时被他轻飘飘的闪开。   正是无巧不成书,刚刚被他抢过弓弩的齐管事原以为躲在坛主后面定当无恙,只顾扭头缩颈的伸头去看,猝不及防之下,那弩箭正中前胸,顿时血光飞溅,齐景林只来得及闷哼一声,便倒地死于非命。   见到此情此景,观者顿时一片大哗。   “这纯阳宫果然有天神护佑啊!”   “谁说不是呢?华坛主悍然出手攻击,结果反而是他的管事倒了大霉。”   “连劲弩都伤不得半分,这山门不愧是神仙所赐啊!”   ……   无数议论听在耳里,萧千离依然面带微笑,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静静的看着这一场闹剧,心中只是暗笑:“系统所出的建筑,倘若就这么轻易被你破坏,我这掌教也就不必做了。”   只是华子玉害人反而害己,齐景林因此而毙命,这倒是他始料未及。先有高谨等四大弟子一同丧命,如今连分坛管事也被一箭射死,苍龙分坛的重要人物几乎死的干干净净,也不知这小子回去之后,是不是会落下什么发疯的病根,也犹未可知。   看着齐管事眼睛瞪得大大的,仰面气绝身亡的模样,华子玉更是目眦尽裂,须发皆张,一身长袍无风自动,气势委实惊人。   “这小子要情急拼命了!”   萧千离心中一惊,他自忖如今自己的功力尚不如华子玉,只是现在骑虎难下,除了放手一搏之外,只怕别无他法。   他重重咳嗽一声,微笑道:“华坛主,你未免太心急了些,倘若你的本事能及得上四人联手,本座倒真想领教一二。”   这句话如同一桶冷水浇在头上,华子玉顿时清醒过来。   他见萧千离静静的站在原地,似乎全无设防,浑身都是破绽。再仔细看去,却依然看不透他的修为境界,一切都如同普通人一般。   一个普通人,又如何能击杀高谨、刘见喜、风不四、马栋四人联手?尤其是高谨,是总坛专门派出协助分坛的内门弟子,本事极为了得。华子玉自忖与他功力不相上下,与这个萧千离相比,只怕是远远不及。   “青月真人何在?”华子玉霍然转头,却没想到,这个视为强助的客卿高手,如今却不见踪影。   “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华子玉重重的一咬牙,霍然转身,大踏步离去。   虎瘦雄风在,即使出了这样的大丑,太平县中依然无人敢小视于他,人群很快分出一条道路来,任凭他一言不发的离开。   苍龙派的一众弟子面面相觑,不知是谁招呼了一声,两个弟子收拾起齐管事的尸身,在众多乡绅百姓异样的目光中,一个个耷拉着脑袋,迅速从人缝中离去。   等苍龙派走得干干净净,萧千离这才伸出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   “如今山门已成,纯阳宫尚缺一条通天之路……”   他还只说了半句,立刻有人把胸脯拍得山响,大声道:“萧掌教,是否要修建上山的道路?统统包在我老顾身上!”   “凭什么?”立刻有人高声道,“我林家世世代代都是石匠出身,论修路筑屋,你又如何比得过我?这通天之路就由老夫及家族子孙一力承当!”   有人开了头,一时间不知有多少人纷纷附和,争抢着要出资修路,就连一些普通百姓也激动的满脸通红,声称倘若不让自己出力,就要在这山门上一头碰死。   就算是萧千离早已预料到类似情形,也想不到一个吕祖显圣和神赐山门的手段,便能刺激民情汹涌到这个地步,当下朗声道:“诸位不必心急,且听本座一言!”   见众人稍稍平静,萧千离才开口道:“吕祖显圣,非同小可。这玉虚显圣之地虽是我纯阳宫地界,本座却也不会擅自独占。如今之计,本座打算从山下开始,修建一条通天之路,直通往纯阳祖师显圣之处,建起行宫香火,诸位日后可时时参拜,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众人只是呆了一呆,立刻爆发出震天的欢呼,萧千离笑道:“既然这条通天之路由本座首倡,本座便先出银千两,交由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者,由他安排人力、材料,及一干人、事、物。凡是在修建道路中出钱出力者,均可镌其姓名在这通天阶梯上,诸位以为如何?”   他话刚刚说完,已经有老者自告奋勇要担任这件大事的统筹,顿时有数千人大声呐喊,各自推选心仪的目标。不多时,已有三位在太平县声誉较高的老者被推选出来。   三人当中,一位白发苍苍的乡绅当先走出,先对众人施了一礼,笑道:“承蒙诸位父老乡亲看得起,小老儿已六十有七,平素几乎没有什么事情要做。如今这件大事既然交由老朽与两位夫子,一干事宜,诸位尽可放心!”   众人齐齐回礼。那乡绅转身面对萧千离,恭恭敬敬施了一个儒礼,这才道:“小老儿陈继才,见过萧掌教!”   萧千离急忙还礼,听那老者缓缓道:“萧掌教学究天人,乃是仙人钦定的掌教。这玉虚峰上达圣迹,通天之路实至名归。开凿、扩建山路的一应事宜,老朽虽然诚惶诚恐,却是义不容辞。”   萧千离心中暗喜,心想只要有人肯出面统筹,这修路一事,自己就不用再操半点心思。只要道路一通,这纯阳宫门派扩建便不再有半点阻碍。当下便与那老乡绅互相客气一番,又与被推选出来的另外两位老夫子互相见礼,简单的商量了文定、开工、登记、工匠等若干事宜,一时间宾主皆欢。   山门大典空前成功,萧千离心里也是极为喜悦,趁着群情振奋的当口,高声道:“诸位今日观礼已久,想必早已饿了!本座已为诸位准备了美酒好菜,请各位开怀畅饮!”   听到这话,众人发出一阵欢呼,声势之大,险些把木棚都要掀翻。得了萧千离的吩咐,场外顿时鼓乐齐鸣,一时间酒菜如流水阶般上来,众人觥筹交错,人声鼎沸,其乐融融。   “叮!”   这一声系统提示音对于现在的萧千离来说,简直是如同天籁一般动听。   “宿主成功建立山门,提前完成主线任务二,任务评定:完美。奖励初级剑法——太虚剑法第一层,额外奖励兑换点二百点。”   终于有了一个像样的武学招式了,萧千离这一刻只想望天流泪。   倘若再要是遇到高谨这样找茬的人,起码也能凭借玄冰功与太虚剑法周旋,又怎么会凄惨到要用那“盖马三锤”?   大喜之下,萧千离意念一动,顿时将这门剑法修习完毕,捏着这本剑谱,转头四顾,想要送给师妹陆无厌。   他寻了半晌,这才发现陆无厌一个人站在山门的台阶下,怔怔的看着牌匾上的“纯阳”二字,当下快步走了过去,笑道:“师妹,你在想什么呢?”   陆无厌回头看着萧千离,轻轻的说:“师兄,谢谢你!”   “谢什么?”萧千离不由得一怔,微笑道,“如果不是你,师兄也不可能走到这一步。”   “不!”陆无厌摇了摇头,低声道,“我爹做了这么多年的美梦,花了半生精力,却只落得一个郁郁而终。如今门派振兴有望,都是托了师兄的福,想必我爹九泉之下……”她脸上还带着笑,泪珠儿却不由自主的滴落下来。   大约是想到了过世的先父,少女再也忍耐不住,低低的抽泣起来。   萧千离轻轻拍着少女的刀削香肩,柔声安慰道:“师妹别哭了,这么多人看着呢!”   陆无厌轻轻“啊”了一声,这才恍然惊觉,擦了擦眼睛,羞赧的拧了萧千离手臂一把,转身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萧千离苦笑着摇摇头,正要举步,却见一名身穿青袍、腰悬长剑的中年道人,背负双手站在那功德碑旁,眯着眼睛细细打量,仿佛要看出一朵花来。   “这不是刚刚坐在华天风身边的道人么?”见那道人神色冷漠,似乎来者不善的模样,萧千离瞳孔不禁微微收缩。   虽然大敌当前,但是这个当口,无论如何也不能退避。萧千离深深吸了一口气,大踏步迎上前去。   “道兄请了!”   那青袍道人似乎没有听到萧千离的话,只是继续打量着功德碑,半晌不语。   萧千离也不着急,双眼微阖,静静的站在那里。   不知过了多久,那道人似乎有意无意的低声道:“非玉、非石、非铁,莫非真是天外神物?”   “或许是!”萧千离神色丝毫不动,语气平静,似乎是陈述一件再为寻常不过的事实。   “或许是?”那青袍道人反而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慢慢转头过来,开口道,“天道缥缈,人道茫茫。何为天?何为道?敢问掌教,何为道?何为无道?”他依然是一副神神在在的模样,语气中却有些哀伤之意。   萧千离终于有了反应,慢慢抬起了眼帘,目光在青袍道人身上转了一圈。   而在他的识海之中,却已经沸腾如潮水一般。他飞快的在庞大无比的兑换系统中搜索,终于选定了一卷散发着玄奥意境的道经。 第十三章 青月道人   在萧千离的识海之中,一道长虹般的白光从兑换系统的无数星斗中飞出,化作一卷古朴的书册,落在萧千离意识中。   只是那一刹那间,他的意识猛然震动起来,仿佛有无数大道光流形成,与意识融合在一起,隐约可见道道光影沉浮,化作众生万相,继而又苍老、死亡、消逝,下一刻却又有新的光影重生。   几乎与此同时,萧千离的声音便响了起来。但是在那青袍道人的耳里,这声音却似乎远在宇宙之外,又似乎在耳边响起,说不尽的玄妙之极。   “道即为道,不合道即为无道,道可道,非常道,道罚天,天罚人,人罚心,心罚万物。天道渺耶?人道茫耶?何为道耶?吾即为道,道即为吾。既吾为道,又何来渺茫之说。”   青袍道人眼中露出古怪之色,皱眉思索良久,这才继续问道:“敢问掌教,大道可有明言?”   萧千离微微一笑,朗声道:“一切诸法。”   “道为何物?”   “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合道则存,失道则亡。”   “掌教何以教我?”   萧千离静静的看着青袍道人,忽然呵呵笑了起来。   “我有《清静经》一卷,以待有缘人!”   他伸手入怀,缓缓取出那本样式古朴的道经来,放在青袍道人手中,微笑道:“相逢即是有缘,此物便赠与道友!”   青袍道人低头看着道经,似乎心里在不断挣扎,迟疑半晌,突然下定了决心一般,霍然抬起头来,沉声道:“剑道亦可教?”   静静的看着杀气腾腾的青袍道人,萧千离只是微笑道:“亦可教!”   他抬起右手,拇指、无名指、小指三指曲起,虚捏了一个剑诀,径直向青袍道人肩上点去。   青袍道人一把将道经塞在怀里,飞身疾退,只听“仓啷”一声轻响,已拔剑在手,横剑当胸。   萧千离又是一指平平点出,手臂尚未伸直,右手剑指已奇快无比的连颤七下,隔着丈许远,青袍道人却仿佛是遇到了什么难解的招数一般,回过长剑,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只是团团护住上身要害。   众人渐渐都被二人这种怪异的过招方式吸引过来,只见台阶上青袍道人一把长剑舞起一团剑光,当真是泼水难进,守得风雨不透。   而萧千离却只是两根手指迅速无比的指来点去,明明相隔极远,一指点出,那青袍道人却立刻变招,仿佛被什么无形剑气攻击了一般。   突然台上那青袍道人长叹一声,长剑回旋,重重的倒插在地上,脸色惨白,额上汗水涔涔。萧千离则一指点出,却停住不动,微笑道:“承让!”   青袍道人半蹲着身子,喘着粗气,死死的盯着萧千离的指尖,突然问道:“敢问掌教,适才这一套剑决,叫做什么名字?”   萧千离缓缓站直身子,单手负在身后,微笑道:“冥心归太虚,天地与同寿。这一套剑诀,便称为《太虚剑法》!”   “太虚……太虚……”青袍道人口中喃喃念叨,忽然推金山、倒玉柱般单膝跪下,沉声道,“楼观青月,恳请掌教慈悲,收我入门!”   “终于成了!”见到道人的举动,萧千离险些要抱着柱子大笑三声。   早在这道人主动挑衅、谈经论道的时候,萧千离便隐约感觉到了一些异状——这道人不仅并无半点杀心,反而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正因如此,萧千离大胆的将已经使用完毕的《清静经》取出,堂而皇之送给这个古怪道人,哪怕是做个姿态、结个善缘也是好事。   当时这道人眼神中的犹豫,被萧千离看在眼里,因此当这道人提出比剑时,萧千离不惊反喜——这仅仅是最后一次情感的挣扎。   自知真实功力远在这道人之下,萧千离抢先以“剑意”出招,以指代剑,不带半分真气。青月道人只当他纯以剑招指点,因此也不用真气,纯以剑招剑意较量。   萧千离施展的也并不是什么普通招式,而是完成建立山门任务之后,系统所奖励的《太虚剑法》。   系统所出,必为精品。这句话已经被萧千离验证多次,由主线任务所给出的奖品,又岂是区区“盖马三锤”所能比拟?   《玄冰功》乃水行功法之始,《太虚剑法》的来历则更是不凡——此乃吕纯阳以剑侠身份行走天下之时所创,后传于王重阳、张紫阳等四位门人,分别被弟子演化为“全真剑法”、“九皇剑法”等,虽然仅仅是初级剑法,却是包罗万象,说尽了剑道的玄妙精微之处。   纯以剑意比拼,青月道人哪有不败的道理?   至此,萧千离诱拐人口的计策大获成功,每一个伏笔、每一点用意,积累起来,终于将这个剑法高明的道人骗得死心塌地,归至纯阳门下。   只是听到这道人自称楼观青月,却让萧千离不禁一怔。   “原来这道士已经有了师门道统啊,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带来什么麻烦……”   青月道人哪里知道萧千离心中所思?接着说道:“好教掌教得知,小道本为苍龙派客卿,先师原本出身楼观道,只因战乱所致,楼观道统如今百不存一。据先师所言,楼观乃尹喜真人所创,与吕祖乃是同门……”   听到这里,萧千离心中顿时恍然大悟。   上洞八仙乃人教嫡传,而老君过关化胡、点化尹喜的传说,哪怕是前世中萧千离也知道得清清楚楚。从辈分上来说,说纯阳、楼观本属同门,倒是一点也不假。   至于区区一个客卿身份……又算得了什么?   想通此节,萧千离更是心花怒放,面上却只是轻轻叹息一声,轻声道:“令师心怀道统,不愧是我道门传人。青月,你心怀道法、尊师重道,无愧于令师、无愧于道门!”   原本只是安抚的几句话,青月却仿佛触碰到了内心伤处一般,伏在地上,哀哀痛哭起来。   这是闹哪一出?台下原本看得莫名其妙的一众百姓乡绅,此时更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一时间都安静了下来,只顾瞪着眼睛往台上看去。   那道人哭了半晌,这才翻起身来,重重的朝萧千离磕了几个头,大声道:“青月数十年来行走江湖,无时无刻不在期望回归道门,补完先师所传的大道之法。只是如今武林中哪有什么正宗道派?今日得见纯阳山门大典,当真是喜从天降!青月恳请掌教收我入门,此后定当忠心不二,为门派出生入死,天日昭昭,神明为鉴!”   听到这番话,众人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舞剑挺好看的道士,竟然是打算求着萧掌教入门!不由得心中大恨:萧掌教可是通着神仙的人物呢,能投身纯阳门下,真算是烧了八辈子高香,自己为什么不能像这道士一样,跪着恳请掌教收入山门呢?   萧千离微微一笑,轻声道:“青月,你且起来!”   青月道人不明所以,依言站起身来,众人见他一张黑脸,此时却哭得脸上黑一道花一道,说不出的滑稽。   萧千离缓缓道:“纯阳楼观本为一家,我收你入门,却也是理所当然!既然如此,本座今日代先师收徒,你也不必更改道号,依然用青月二字。今后,你便是我纯阳内门护法,门派心法、武学、丹道、阵图,你可任意修行!”   青月道人顿时心中大喜,恭恭敬敬的施礼,口中说道:“多谢掌教恩赐!”   萧千离看着青月道人一身皱巴巴的道袍,微笑道:“既然入我纯阳门下,却也不能失了我纯阳的气度!”   青月道人不由得老脸却有些发烫,刚要说话,却见到萧千离双手一抖,一件白底剑纹的崭新道袍凭空出现,接着笑道:“除却君身三重雪,天下何人配白衣?我纯阳门下,尽以儒风道袍为标识,剑纹刑肃杀,是为护法所属!”   木棚中如今已云集太平县上民众不下数千,竟然没有一人看到他是从什么地方取出的道袍。就连青月道人也是心中凛然,不由得对这个高深莫测的掌教更是多了几分仰止之意。   他低下头,深深行了一个躬礼,双手郑重的接过道袍,披在身上。正是人靠衣裳马靠鞍,虽说这道人模样生得不大俊,却好歹也是五官端正,配上这束身白袍,倒也是相得益彰,众人顿时眼前一亮:好一个威风凛凛的纯阳护法!   就在青月道人披上道袍的同时,萧千离的脑海中,突然又响起了一连串的系统提示音。   “检测到宿主收得门人,系统自动开启师徒模块。”   “叮!检测到宿主开启师徒模块,师徒任务开启!”   “叮!师徒任务之一:知祸福先,护持正法。宿主广开山门,当以护法为先,该任务可取消。”   “任务诠释:宿主需为门派收取护法一人。时间限定:一个月。”   “宿主收青月道人为门派护法,提前完成师徒任务之一,该护法实力鉴定:化炁初阶,任务评定:普通。奖励初级心法——《残金缺玉》第一层,额外奖励兑换点一百点。”   “叮!师徒任务之二:百年大计,传承为本。宿主需尽快提升门人传承,该任务不可取消。”   “任务诠释:动则升阳、善能升阳、喜能升阳,是为三阳开泰!宿主需收亲传弟子三人。时间限定:一年。超时未完成,宿主将被系统直接抹杀!”   “叮!主线任务之三,万丈高楼平地起,宿主请尽快扩充门派基础建设。该任务可取消。”   “任务诠释:道路畅通,则百无禁忌。宿主需修筑门派道路,以迎天下来客!时间限定:三年。”   一连串的“叮叮叮”,震得萧千离脑袋一阵眩晕,等他看清了任务提示,不由得心中喜忧参半。 第十四章 全天候雷达系统   主线任务三的出现,早在萧千离的意料之中。凡是建好了山门之后,接着建立上山的道路也是古今同理。   但是这个任务竟然足足长达三年……   “除非有特殊原因,系统给出的任务时间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偏差。也就是说,系统认为我这个任务将需要两年左右。那么在没有完成这个任务之前,我不可能获得任何主线任务的奖励。”   一想到主线任务将停止一两年,萧千离就有一种蛋疼的感觉。   幸好阴差阳错之下,萧千离误打误撞的开启了系统的师徒模块,总算是有得有失,让他颇有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惊喜。   他来不及去检查这个新系统模块,而是微笑道:“青月,你还有什么未了之事么?”   青月道人迟疑片刻,低声道:“掌教,青月既然已入纯阳门下,本该斩断尘世一切俗事,只是与武威郡的苍龙派还有一些纠葛……”   他正要解释,萧千离正色道:“既然如此,你且先去吧!”   青月道人大惊,急忙辩解:“掌教,我——”   “青月,须知我道门中人修行,并不是要斩断尘世俗缘。”萧千离呵呵笑了起来,“想必那苍龙派曾经有恩与你。你既然入我纯阳门下,不求通达世间道理,只愿做到问心无愧、恩怨分明,方能念头豁达,心境通明,否则时时受心魔所扰,又岂是我代师收你入门的本意?”   青月道人此时早已心悦诚服,恭恭敬敬的拜倒在地,朗声道:“多谢掌教恩典!青月必然快去快回,最迟三个月,待武威事情了结,青月便回掌教身边听命。”   目送青月大踏步离去,萧千离这才重新招呼众人落座喝酒吃菜,又端起杯子遥遥敬酒,做足了礼数,引得观礼的百姓更是纷纷称赞。   礼仪已成。萧千离又与几位长者乡绅交谈一番,推说自家门派尚有杂事千头万绪,就此退场,顺着山道迤逦离去。   陆无厌不知什么时候悄悄跟在萧千离的身后,轻声问道:“师兄,你觉得那个青月……是真心要投纯阳门下么?”   萧千离呵呵一笑,温言道:“我既诚心待他,他也必诚心待我。他这样的人,最终承诺。一言既出,哪怕是用头去撞,也会撞出一条路回归纯阳山门。”   陆无厌默然半晌,忽然悄悄伸出一只小手,从背后狠狠拧了一下萧千离手臂,恨恨道:“你这家伙,瞒得我好苦!这祖师降临的大事,你竟然半点不露口风!”   “啊——”萧千离被师妹恼羞成怒的一拧,虽然不甚疼痛,额头上却是汗珠滚滚。   我能怎么说?难道告诉你,这会动的吕祖法象,其实是仅仅只花了15个兑换点从系统里兑换出的一次性投影符?那响彻天地的圣音,也只不过是一个价值仅5个兑换点的留音符?至于吕祖从空中丢下山门令牌……   遇到没法解释的问题,萧千离只得继续装神棍,苦笑着解释道:“师妹休怪,师兄实在是有难言之隐。前几日吕祖入梦,确实又指点了我一番……”   陆无厌气哼哼的松开手,不满的说:“我倒不是生气你故意瞒我,只是这样的大事……怎么也要让我有些准备才好啊!省得我在仙人面前失了礼数……”   萧千离这才恍然大悟,哈哈笑道:“好!以后要是再有这样的事情,师兄保证提前跟你说一声!这样吧,我先给师妹介绍一位纯阳宫的新伙伴。”   “扑棱棱”声音响起,一个巨大的黑影从空中俯冲而下,发出一声响亮的鸣叫,叫声中充满着喜悦之情。   萧千离脸上露出笑容,停住脚步,伸出右臂来,那黑影收拢双翼,坚硬如铁的爪钩牢牢的抓住上臂,巨大的力量压得萧千离手臂不禁一沉。   “你这几天吃了什么?怎么变得这么重!”萧千离宠溺的挠挠那黑影的肚子,那黑影显然也是极为享受,不时发出“咕咕”的声音。   陆无厌站在一旁,目瞪口呆的看着萧千离手臂上的巨大鸟儿,总算看清了这鸟儿的模样。   “这是……你养的大鸟?”   “什么大鸟,这是祖师爷赐下的护法金雕。”   二人说说笑笑,一路并肩走回纯阳宫,萧千离关上小门,把足有大半人高的金雕放在地上,金雕抖了抖翅膀,亲昵的在萧千离身边磨磨蹭蹭。   早在决定召开山门大典的那天晚上,萧千离就兑换出了这只通灵金雕,尽管100点兑换点的价格让他肉痛不已,却也绝对是物有所值——纯阳宫如今仅有两个人,有一只能够高空侦查的金雕极有必要。   系统所出,必为精品。这只金雕神骏异常,每日仅需休息不到两个时辰,其余时间均可在玉虚峰高空上盘旋巡查,稍有异动,便能通过一种玄妙的方式将动静完完整整的反馈到萧千离的脑海之中,如同安装了一台全天候大功率雷达。   不仅如此,这次吕祖法相降临、神赐山门,统统都是这只金雕完成。萧千离事先早就将投影符、留音符录制完毕,命金雕带着这些物品与山门令牌飞在空中,以金雕的飞行能力,常人肉眼决计无法看清。   这只金雕乃是系统兑换所出,与萧千离心神结合得极为紧密,典礼途中,只要萧千离心思一动,金雕便能将相应的物品投出。   在这样的情况下,除非有心人能同样查看数千米高空的动静,否则绝对无人能拆穿萧千离弄出来的障眼法。   陆无厌从小除了这个师兄之外,并无其他玩伴,此时见到这只通体金黄的漂亮大雕,自然是惊喜交加,抱着金雕叽叽咕咕不知说些什么。那金雕似乎有些不耐烦,几次想要展开翅膀推开少女,都被萧千离以神识安抚,只得耷拉着脑袋,被陆无厌抱在怀里亲昵。   趁着师妹和金雕玩耍,萧千离坐在椅子上,将心思沉入系统中,查看自己任务所得,不由得欲哭无泪。   “投影符15点,留音符5点,师妹和青月的两件儒风道袍一共20点,《清静经》40点,金雕100点!这次要不是先开山门、后收青月赚了些回来,只怕又是一夜回到解放前了!”   “这烂大街的《清静经》,在我所在的世界里,只不过是道门信徒日常诵习的早课经文,却能让那青月道人拨云见日、明心见性,可见这个世界上的道门传承已经缺失到了什么地步。”   萧千离一边暗暗思忖,一边分出意识,“召唤”新近启动的系统师徒模块。   下一刻,他的意识猛然一沉,却来到了一个荒凉无比的洞天之中。   洞天之内,仿佛浩瀚星空,闪动着无数光点。   这些光点似乎是按照一定的位置安排,共同组成一个巨大的圆环,包围着中央虚空中一个仿佛黑洞般的存在。   “这地方为什么看起来有点眼熟?”萧千离有些疑惑,忽然恍然大悟,“这不是和山门上的星图一模一样么?”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那洞天中央的小小黑洞却有了变化,幽暗深邃中,却渐渐散发出光芒来。   “那是什么东西?”仗着处在自己意识之海的主场里,萧千离的意识大摇大摆的来到洞天中央,见黑洞中有一团朦朦胧胧的蓝色气团,仔细分辨,却不禁暗暗吃了一惊。   “这不是我的意识投影么?原来在系统中,我竟然是这般模样。”   他仔细感觉这团云雾,只觉得有一种无形的纽带将自己的身心灵魂与这气团相连。只因自己修为太差,这气团的光芒才会若影若现,倘若实力修为进一步提升,这气团才会渐渐凝实,演化出不同阶段的景象来。   萧千离只是对自己的投影揣摩一番,注意力便放在那周围的无数光点上,却见光点虚无,显然是并无对应的意识投影。   在距离黑洞最近的地方,飘着一颗湛蓝色的小小光团,看气团的凝实程度,却比自己的更加稀薄。萧千离一动念间,立刻阅读出这枚气团所代表的意识投影,正是自己的师妹陆无厌。   “根据对应的投影实力来看,师妹这几日苦练玄冰功,显然已经有了气感。只是还需进一步打磨才好。”   他心中暗暗感叹,刚打算对师妹的投影光团进一步探察,突然系统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天赋探测器启动。”   “是否对该目标进行天赋探察?”   萧千离心中一动,默念“是”。   “陆无厌,探测资料如下:根骨8,悟性9,心智8,福缘6,潜力8,对本门忠诚10。”   “当前实力判定:炼己筑基初期;内功心法:初阶《清心诀》第三层、初阶《玄冰功》入门;武学技能:初阶《丹阳剑法》第二层。”   “天赋判定:该目标天赋较为优秀,可作为门派核心培养。”   “忠诚度判定:该目标对门派忠心耿耿,不惜以身殉教。”   “不惜以身殉教……”萧千离看着这个判定结果愣了半晌,才苦笑着摇头道,“人家老爹亲自建的门派,这个评价还真是……真是……”   他“真是……”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顿了一顿,这才认真去看师妹的天赋,一看之下,不禁暗暗心惊。   “悟性:9!”   回想前些时日,萧千离将《玄冰功》使用完毕之后,便将这本心法送给师妹,没有人指点,也没有什么可以参照的路子,师妹便能在短短的十几天之内练出气感。当时萧千离并没有在意,此时认真一想,不禁心中大为震惊。   “师妹的悟性,竟然是这个世界中一等一的顶尖水平!”   这还不算,8点根骨,在起步阶段就足以碾压无数武学好手,而同样为8点的潜力,也凌驾于绝大多数人之上,称得上是“天才”。   至于8点心智,倒是并未出乎萧千离的意料之外——别看这个小师妹外表清丽可人,内心却是倔强坚毅,尤胜须眉。   相比而言,唯一的弱点在于仅仅只有6点的福缘,却也比大多数人的运气好上许多。   这样的天才少女,在系统的天赋判定中,也达不到40的标准,仅仅只是一个“较为优秀”?   一想到师徒任务中,自己需要一口气收上三个总天赋40点以上的亲传弟子,萧千离就忽然觉得自己的前途顿时变得晦暗无光。 第十五章 二人一心 同去同归   萧千离郁闷了半晌,这才打起精神,继续在星图中探察。   星光点点,却绝大多数都是空无一物,除了陆无厌之外,有七现二隐九颗大星距离中央最近,构成了一个北斗模样。   “北斗九星?也不知这代表我的九个亲传徒弟,还是代表门派中九个重要人物?倘若要我收九个亲传徒弟,那真是要了我的老命。普通门派里,一两个天才弟子都是凤毛麟角,更何况要我连收九人?”   “或许仅仅是前三个亲传弟子需要这么高的要求?”   想到自己的任务,萧千离苦笑着叹了一口气,却也无计可施。   在距离代表陆无厌的光点不远处,一枚淡黄色的光点吸引了萧千离的注意。   “原来这是青月道人的……”   在星图中,代表青月道人的光点相距较远,不仅比不上那极为显眼的九颗大星,连旁边一些若有若无的暗星都比不上。   萧千离心中总算有了几分安慰,不管怎么说,能够将自己的投影留在系统中,代表青月道人是真心诚意投入纯阳门下,并非只是一时冲动。   “青月,探测资料如下:根骨5,悟性4,心智7,福缘4,潜力5,对本门忠诚7。”   “当前实力判定:炼精化炁初期;内功心法:初阶《长春功》第三层;武学技能:初阶《乘风剑法》圆满、中阶《惊雷三十六剑》第二层。”   “天赋判定:该目标天赋较为寻常,可作为门派普通弟子培养。”   “忠诚度判定:该目标对门派较为忠诚,非极大诱惑不能动心。”   青月道人的天赋并不高,这个萧千离倒是可以理解,毕竟四十多岁也只是蜗居西北、担任一个门派的客卿而已。但是一上来就有7点忠诚度,还是让萧千离有些惊讶。   “青月的天赋总值有25点,也不知道比普通人能高出多少。能够走到如今这一步,只怕坚毅的心智还是占了很大分量。”萧千离一边暗暗思索,一边重新回到代表自己的光团,想要查看自己的天赋。   却不料他刚刚读出自己的天赋,却险些气破了肚皮。   “萧千离,探测资料如下:根骨1,悟性3,心智2,福缘2,潜力1,对本门忠诚0。”   “当前实力判定:炼己筑基初期;内功心法:初阶《玄冰功》第一层;武学技能:初阶《盖马三锤》圆满、初阶《太虚剑法》第一层。”   “天赋判定:该目标天赋仅相当于普通小市民,要不是与本系统伴生,这辈子就只能蝇营狗苟,老死无人问——顺便说一句,能以这么低的福缘遇到本系统,宿主简直是八辈子积德,故而福缘自动+1。”   “忠诚度判定:要什么忠诚度?反正完不成任务就是死。”   “你MMP啊——”萧千离简直是泪流满面,不用猜也知道,这么生猛的评价,也只有那个坑爹坑爷爷的系统才做的出来。   什么叫“蝇营狗苟,老死无人问”?这么直白真的好吗?好歹我也是你的宿主,至于这样吐槽打击我么?   至于那句“要什么忠诚度”……谁叫这系统是大爷?完不成任务就抹杀,所以任凭萧千离气得咬牙切齿,却也只能无可奈何。   灰头土脸的从师徒模块里退出来,来到兑换模块和任务模块,仔细清点一番,萧千离才总算觉得好受一些。   “之前击杀高谨,得了一张初级内功心法升级残页,一直还没有使用;这次收青月完成的任务,又奖励了一本初级心法《残金缺玉》;还有累计的300个兑换点,这都是保命的家伙,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得上,还得精打细算才好。”   离开系统,看着陆无厌还在和金雕玩耍,萧千离只能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师兄,怎么了?”陆无厌察觉到了萧千离的沮丧,关切的问道。   “没什么!”萧千离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事,   他低头看了陆无厌一眼,这个平时如冰山雪莲般孤傲的师妹,如今却展现出难得一见的小儿女娇憨神态,心中已经暗暗做出了一个决定。   “师妹!”   “嗯?”陆无厌抱着金雕,诧异的抬起头来。   “你这些年一直在山上,除了偶尔下山采买之外,也没到处玩一玩。”萧千离尽量让自己的笑容显得自然,“咱们玉虚峰这山道也不知要建到什么时候,不如师兄带你出门游历一番可好?”   “真的?”陆无厌到底是少女心性,闻言喜道,“我们把火儿带在身边好不好?等它长大了,说不定可以背着我们飞,这样就不用走路了。”   “火儿?”萧千离不禁一怔。   “嗯!”少女摸着金雕的小脑袋,“你看它头上的这一道红色羽毛多好看,所以我就给它起了一个名字。火儿,你说这个名字如何?”   看着金雕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萧千离不禁哑然失笑,道:“你喜欢起什么名字都行,至于你嫌弃它还没长大……你让它自己说!”   陆无厌一奇,低头去看那只金雕,见火儿脑袋一歪,一对黑漆般的眼睛竟然流露出“不屑”的表情,不禁更是欢喜不迭,抱着鸟头笑道:“呀,原来火儿本事这么大,已经能带着人飞了啊!”   一人一鸟又亲热了一会儿,陆无厌才放开金雕站起身来。   “师兄,我们这次要出去多久?”   “唔,短则三个月,长则一年吧!”萧千离轻轻叹息一声,想到系统给出的任务,一年之内需要收三个亲传弟子。原本自己打算随便收上几个徒弟,先完成任务,到时候再找借口把这些徒弟扫地出门。   但是系统的空子却没这么好钻,一想到那40点以上天赋的苛刻条件,萧千离就觉得前途黯然无光。   “嗯!”少女点了点头,笑道,“师兄去吧,我留在家里。”   “嗯……啊?”萧千离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陆无厌轻笑道:“师兄这是什么表情?莫非很意外么?”   看着萧千离目瞪口呆的模样,陆无厌笑着摇摇头,说:“我知道师兄带我出门是一片好意,可是这兴建纯阳宫,是我爹一辈子的梦想。山道施工、民夫匠人、材料钱粮,总需要人时时盯着才好。另外,倘若那个青月道人回到玉虚峰,也需要有人接待……我知道师兄你要肩负着门派开枝散叶的重任,无厌至少也要替师兄坐镇玉虚峰,才能免了师兄的后顾之忧啊!”   少女的声音虽然轻柔,却透着无比的坚定。萧千离心中感动,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步步向陆无厌走去。   “师妹!”   “嗯?”少女刚一抬头,却已经被萧千离紧紧抱住。她惊呼一声,条件反射般绷紧了身子。   “谢谢你……”   感受到师兄胸腔心脏的砰砰跳动,少女不由自主的身子渐渐软了下来。   以她的冰雪聪明,哪里不知萧千离如今心神激荡?当下柔声安慰道:“师兄说哪里话?如今纯阳只有你我二人,自然要相互扶持才好。”   “师妹,你我二人一心,同去同归!”   “嗯!”陆无厌露出了笑容,郑重地说,“二人一心,同去同归!”   第二天一大早,天尚未亮,萧千离便早早起身,只带了二百两银票,其余的银子统统留给了师妹,除了随身的儒风道袍,细软衣物一件不带。悄无声息的走出门去。   陆无厌的闺房静悄悄的毫无声响,萧千离松了一口气,走到山腹崖边,意念一动,那庞大的金雕从高空上轻盈滑翔而下,落在他的身前。   萧千离轻轻叹息一声,蹲下身子,摸着金雕的小脑袋,低声道:“火儿,我这一走,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倘若一切顺利,咱们还有相见的机会;倘若诸事不顺,也不知道你会不会一同消失……”   一边说着,他的神情渐渐变得坚毅起来:“不管怎么样,即使我完不成任务被系统抹杀,也至少要保住师妹。火儿,你乖乖留在昆仑,好好陪着师妹,倘若玉虚峰有什么变故,哪怕是不要这片基业,也一定要保住师妹的性命!”   金雕喉咙里发出轻柔的咕咕声,脑袋蹭着萧千离的脸庞,似乎有万分不舍。   萧千离微微一笑,抱起金雕在脸上蹭了蹭,双手一扬,一道金影展翅高飞而起,发出一声清脆的鸣叫,转眼消失在茫茫云端中。   目送金雕消失在云端,萧千离意念一动,打开了系统任务,自语道:“还有359天啊……”   他回头望了陆无厌的屋子一眼,微笑着自语道:“师妹,好好活下去!师兄一定带着徒弟们来见你,到时候你这个师叔,可不要被徒弟们比下去了!”   他大袖一挥,背转身子,头也不回的飘然离去。   萧千离却不知道,在他身后的石屋里,一双美眸正透过门缝偷偷看着他的背影,莹白如玉的俏脸上,已是泪痕点点。   “师兄……一路平安……早点回来啊……”   及至山路上再也看不见人影,陆无厌娇躯一晃,不由自主的跌坐在地上,一双玉手捂着脸庞,泪珠儿从指缝中慢慢滑落。 第十六章 踏破铁鞋无觅处   寒风凛冽,一望无际的雪原上,隐约可见两个狼狈行走的身影。   “小少爷,你快走!”   白发苍苍的老人半俯身子,急促的大口喘息着,手中的环刀血迹斑斑,身上至少有十几处伤口,胸前一道还在渗血的粗大伤痕,几乎将前胸剖成两半,看起来令人触目惊心。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老头子已经不成了,你只要能逃过这座山,就是武威地界。谅他们也不敢在武威郡大肆搜捕。”   旁边是一个年约十三、四的少年,生得斯文瘦弱,语气中却有一种远超年龄的倔强。   “阳伯,要走就一起走!你为救我不惜力闯柳府,落得身负重伤,我又怎能舍你而去?”   “小少爷,你听老头子一句话。大少爷已死,只要有你活着一天,二少爷就不敢明目张胆的夺位。倘若你也死了,二少爷就再也没有制衡之人,家主之位唾手可得。”   那少年咬了咬牙,目光转向老人身上几处伤口,毅然道:“您不要说这些丧气话,天无绝人之路,我带着你走!”   不等老人有所动作,那少年一把抢过环刀,踏着尺许深的雪,艰难的向路边走去,挥刀砍断几根枯死的树枝,将外袍脱下割成布条,将树枝飞快的连接起来,制成了一个简易的雪橇。   “阳伯……我带你……”严寒之下,那少年嘴唇冻得发紫,强笑着说,“我这本事……还是您十年前教给我的……”   他脸上带笑,身子却冻得哆哆嗦嗦,连几句话都说的不太完整。将环刀递给老人,接着一把将老人推上雪橇,将布带往肩膀上一搭,拖着雪橇一步步向前。   “小少爷,您这是何苦……”   老人又是感动又是生气,拍着大腿叫道:“我这条老命三年前就该死了,你……你何必跟老头子一起送命?”   那少年挣扎着想要加速跑动起来,头也不回的呵呵笑道:“我这条命是命,阳伯这条命莫非就不是命了么?这么多年来,我在柳家饱受欺凌,二哥时时刻刻想要我这条小命,倘若不是阳伯警觉,我已不知死了多少次。”   老人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这个小少爷外和内刚,甚有主见,决定的事情轻易不会更改,当下也就不再相劝,只是将手中的刀又握紧了一些,目光警惕的向四周梭巡。   少年拖着雪橇艰难的走了半个多时辰,天候骤寒,铅云低压,北风渐紧,天空飘下一片片的雪花来,不多时,雪原已是风雪纷飞。   “阳伯,快看,这里有个雪人!”前面的少年突然兴奋的叫了起来,“这肯定是有人堆在这里的,想必附近就有人家,咱们……”   “你们哪儿也去不成!”一声低喝,震得雪原中琼玉飞散。   大雪纷飞,一个身材高瘦的中年人拦住了去路,背负双手,如标枪一般傲然站立。   几乎与此同时,十余条身影从四面八方飞掠过来,将二人团团围在中间。   “是你?”阳伯从简易雪橇上提刀站起,怒视着那个中年人,大喝道,“白无咎,你身为柳家供奉,与家主兄弟相称十几年,没想到却投奔了二少爷!如今还要对小少爷赶尽杀绝么?”   白无咎神色不动,淡淡的说:“家主老糊涂了,莫非你朱景阳还看不清形势么?大少爷已死,家主之位已是二少爷的囊中之物。白某并非要小少爷的性命,只是带他回柳家,生死自有家主判定。”   朱景阳怒极反笑,喝道:“说得好听,无非是用小少爷的性命,向你的新主人讨好卖乖。”   白无咎脸色一沉,冷冷道:“朱景阳,你冥顽不灵,白某岂能容你?”   他缓缓抬起手来,平平推出一掌,一道寒风卷起无数雪花,呼啸着笼罩了朱景阳全身上下。   只听一声大喝,却是朱景阳奋力砍出一刀,炽热的刀气生生破开寒风的笼罩范围,饶是如此,他全身上下已被如刀寒风划出数十道浅浅的伤痕。   “柳家的墨白金朱四大供奉,你朱景阳虽然排名老四,论及功力刚猛,只怕白某也不及于你!”白无咎的声音从风雪中悠悠传来,“只是你重伤在前,又能抵挡几招?”   朱景阳面色阴沉,重重的一咬牙,环刀飞舞,激荡空气,化为一条火龙,径直向白无咎头上砍来。   白无咎面色如常,甚至还笑了笑,道:“忘了告诉你,二少爷在背后打你那一记震天掌,乃是墨老大亲传。”   朱景阳这一刻终于面色大变,手中环刀也为之一缓。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白无咎已经低喝一声,踏中宫直上,一指正中朱景阳的胸口。   朱景阳闷哼一声,身子重重的仰天摔倒,中指处鲜血汩汩,迅速冻结成赤红色的冰霜。   “阳伯!”半蹲在旁边的少年嘶声叫了起来。   “快……走……”老人艰难着扭过头去,被鲜血沾染的花白胡子一动一动,挣扎着做出了一个口型。   “朱老四,你安心上路吧!小少爷走不了啦!”白无咎轻笑着走上前去,伸手要替少年拍去肩上的雪花。   那少年身子一缩,就地一滚,刚要起身逃跑,却被一个身影拦住了道路。   他抬起头来,只是扫了一眼,立刻认出这十几个围着自己的都是原本柳家的护卫,不用问,如今他们都已经归属于自己的二哥麾下。   他紧紧握着拳头,心中已满是苦涩。   白无咎冷冷一笑,轻声道:“小少爷,不必挣扎了。二少爷泽心仁厚,又怎么亲手杀你?只不过要是小少爷在雪原中迷路,被活活冻死,又与二少爷何干?”   “莫非……自己就要死在这里了么?”那少年狠狠的一咬嘴唇,咸咸的味道顿时弥漫了口腔,朝朱景阳还在不断起伏的胸口望了一眼,慢慢挺直了身子。   “要杀便杀,我柳随风又何惧之有?”   白无咎呵呵轻笑,对身边一个护卫吩咐道:“给小少爷一个痛快吧!”   那名护卫点了点头,伸手拔出了腰刀,安慰道:“小少爷放心,我的刀一向很快,保证不会有痛苦。”   他刚要举步上前,却见白无咎脸色突然一变,伸手一把抓住那名护卫的手腕。   “白爷,您这是……”   那护卫刚刚惊讶的转过头来,却见到白无咎长声笑道:“怪不得朱老四拼死也要带着小少爷逃到这里来,原来是有人接应!”   众护卫心中不禁一惊,转头四顾,却见并无半个人影,诧异的问道:“白爷,您在跟谁说话?”   白无咎摇了摇头,目光落在那个臃肿的雪人上,冷笑道:“阁下故弄玄虚,也藏得够久啦,还不出来么?”   话音刚落,只听到幽幽一声轻叹,仿佛在四面八方同时响起:“贫道好端端在这里睡觉,你们为何非要找我的麻烦?”   只听“咯吱咯吱”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不断响起,却是那雪人周身的雪块不断碎裂,雪块落在地上,竟然发出“叮当”脆响。   众护卫低头看去,只见那蓬松的大雪,外面的半截还是雪花,里面半截却已经变成了晶莹剔透的冰块,不禁有些好奇,有人悄声问道:“这人怎么把冰块放在身上?莫非……莫非?”他心中一突,剩下的半句话便再也说不下去。   有见识较高的护卫脸色极为难看,低声回答道:“这大约是一门上乘的阴寒功法,只是因为这门功法散发出来的寒气比雪还要冰冷,因此将这些雪都化成了冰块。此人修为高深莫测,诸位千万小心。”   白无咎神色不动,只是静静的站在原地。   “蓬”的一声轻响,却是雪堆中的萧千离缓缓站起身来,周身无数碎冰爆裂开来,雨点般落在地上。   众人凝目看去,见这年轻人身穿素白紫边道袍,背负长剑,长身玉立,面容儒雅清秀,在风雪中衣衫猎猎,更显得出尘脱俗。   萧千离目光缓缓在众人脸上转了一圈,最终落在那个名叫柳随风的少年身上,虽然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狂喜不已。   “检测到符合宿主亲传弟子的对象。”   “柳随风,探测资料如下:根骨7,悟性10,心智9,福缘9,潜力10,对本门忠诚0。”   “当前实力判定:无。”   “天赋判定:该目标天赋出类拔萃,堪称人中龙凤,可作为宿主亲传弟子培养。”   “足足流浪了一个月啊,终于……终于……”这一刻,萧千离忽然有一种流泪的冲动。   这一个月来,实在是把萧千离坑得苦了。   从离开玉虚峰那天开始,萧千离一路东行,凡是遇到年轻面孔,都悄悄用天赋探测器查看一番,得到的却全部是失望——别说总值40以上的天赋奇才,哪怕就是天赋20的都没有几个,更多的都是像自己一样总值不过10的普通百姓。   风餐露宿,萧千离几乎要绝望时,却突然有这样一个总值高达45点的璞玉掉在自己面前,这一刻当真是喜从天降。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萧千离脑海里,无端想起这样一句话来,望着柳随风的眼神也变得愈加暧昧。 第十七章 启动!系统的新模块   萧千离来到这里,实在是一个偶然。   这些时日,他除了每天在各个村落、城镇寻找可造之材之外,到了夜里就会苦练玄冰功,不断打磨那一口内家真气。   一直到前几天,他似有所感,丹田中的玄冰真气蠢蠢欲动,似乎有弹压不住的状态——这是他这段时间的不断积累,真气充足的表现所致。   惊喜之下,他远离村庄人群,来到这一望无尽的雪原之上,引动这天地之势,强行催动玄冰功,内息在任督二脉中不停运转,散发出幽幽寒气,与外界严寒渐渐合二为一。   在外界寒气与丹田内息相融的过程中,萧千离自身的玄冰真气也不断壮大,继而蔓延全身。这个时候,他将意识沉入系统中,先确定了自己的修为进度,接着取出了击杀高谨所获得的任务奖励——初级内功心法升级残页。   看着那散发着淡淡白光的残页,萧千离心念一动,那残页顿时分解成无数星星点点,煞是好看。   “请宿主选择一门初级内功心法升级。”   “玄冰功!”   下一刻,识海中那点点星光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萧千离的额头上突然出现一丝淡淡白色云雾,仔细看去,那云雾中隐约有万点星光,包罗万千,种种玄妙之处,实非笔墨所能形容。   白雾渐渐散开,将萧千离笼罩其内,跟随着他一呼一吸的节奏,不断涌入他的周身三万六千个毛孔中。   刹那间,他只觉得自己体内的玄冰真气猛然震动起来,浑身经脉肌肉不断收缩膨胀,全身穴道之中,有一种难以名状的奇异跳动与缩胀频率吻合,这种难受的感觉,让萧千离险些呻吟出声。   幸好这阵奇异的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到片刻之间,萧千离只觉得通体舒泰,甚至经脉都感觉涨大了许多,血气流动旺盛,内力真气在丹田内急速转动,蓬蓬勃发,那团气旋进一步淬炼,渐渐凝聚成型,气旋中间最为聚集处,隐约化为一颗细如弹子般的朦胧气团。   “恭喜宿主,初级心法《玄冰功》升级到第三层。”   “原来这就是武侠小说里常常提到的内丹。”借着取巧,萧千离的《玄冰功》连跳两级,一举达到第三层境界,在心中大喜的同时也恍然大悟,忍不住自语道,“原来如此!体合于心,心合于气。只要《玄冰功》练到圆满境界,内丹也就彻底凝练而成。”   看着系统中代表自己的蓝色光团变得越发凝练,自己的修为评测也达到了炼己筑基高阶,萧千离不禁心中暗喜,呵呵干笑了几声,感受自己内息汹涌澎湃,这才重新静坐吐纳,稳固自身修为。   此时他全身上下肌肤冷如坚冰,仅有脏腑血脉保有暖气,鹅毛般大雪落在他的头脸身上,却丝毫不融,渐渐积聚起来,不多时已变成了一个雪人。   这一坐,便是一天一夜。   这一切白无咎自然是全然不知,他只是凭借多年的生死搏杀经验,隐约发现旁边的这个雪人有些不对劲,似乎有人藏身其中,故而开口试探。   “见过诸位道友!”   萧千离一扫全场,目光落在身材高瘦、面无表情的白无咎身上,看着他不动如山的沉稳神态,不禁心中咯噔一下“这家伙看起来很强啊,只怕今天收徒没这么容易了。”   他维持着掌教风范,静静的看着白无咎,话中的语气却已是极为木然,“不知各位有何见教?”   众护卫凝神应对,只有白无咎仔细看了萧千离几眼,只觉得这人平平无奇,周身上下竟然没有丝毫真气波动,一时间还不摸他的底细,忽然呵呵笑道:“朱老四埋得一手好伏笔啊!只当他一向性子粗豪,却还知道派人接应。”   他笑声不绝,突然神色一变,冷笑道:“只是你这点化雪为冰的把戏,却还不入白某人的法眼!”   话音未落,一股庞大之极的威压气息,如同排山倒海般向萧千离冲去。   “化炁境界!只有达到炼精化炁的境界,内丹完全化为实体,才能与外界沟通,形成这天地威势凌压。”   只一瞬间,萧千离就觉得如同置身万年冰窟之中,一种极为强烈的生死危机,刹那间在心底浮现。   仿佛生命枯萎,灵魂破灭的生死大恐怖,让萧千离一刹那有了转身便逃的冲动。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不,我根本就没有十年,今天倘若不能退敌,这徒弟肯定就飞掉了。”   “这一个月来,见到的都是废柴。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能当徒弟的,倘若错过,下一个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遇到。”   “一年之内,收不到三个徒弟,系统铁定将我彻底抹杀!”   “既然都是死!索性就死一个轰轰烈烈!”   “去他奶奶的!放手干上一场!老子死了,也不能让这家伙好受!”   他原本了无生机的瞳孔中,突然变得晶莹清澈——这是全力运转玄冰功的效果,只是弹指之间,玄冰真气已经灌注全身,化肌为冰,竟然生生接下了这一招。   “咦?”白无咎原本以威压试探,想要摸清对方的根底,不料对方似乎连内家真气都没有动用,凭借肉身硬抗一记,却纹丝未动。   更兼那年轻人仿佛浑然未觉一般,还若无其事的瞥了他一眼,眼中的冷然之色,让一直高高在上的白无咎勃然色变。   “竟敢小看老子?真是找死!”   他抬起手来,指尖有无边罡气成形,平地上气温仿佛也下降了许多。   “玄阴指!”众护卫齐齐大惊,“想不到白爷第一招就施展了全力!”   罡气在指尖盘旋,无形的剑气还没有释放,却已经散发出无尽阴寒气息。   就连还在纷纷扬扬下落的细雪,也急速飞旋着向那一根手指集聚,形成一个巨大的螺旋,尖端直指萧千离。   萧千离依然目光平静,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轻声道:“原来你也修习的是阴寒心法。”   “我‘也’修习阴寒心法?”白无咎狞笑道,“小子,朱景阳的冲脉石关便被我这一指点破,谅你有几分能为,竟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即使在这个时候,白无咎依然没有放松丝毫警惕,以自己重伤朱景阳的事情激怒对手,只要对方心神一动,自己也就有了更大把握。   白无咎却料错了一件事——他到现在还以为这个年轻道士是朱景阳请来的帮手,却不知萧千离与朱景**本毫无关系。   在白无咎的狂笑声中,一指平平向萧千离前胸点到,刹那之间,萧千离只觉得天上地下,仿佛尽在这一指之间,竟然避无可避。   面对白无咎的惊人攻势,萧千离深深吸了一口气,全身的玄冰真气如同沸腾一般,尽数涌向他低垂身侧的右掌。   从炼己筑基到炼精化炁,整整相差一个大境界,几乎是天与地的鸿沟。尽管萧千离已今非昔比,但是只要内丹没有彻底凝聚成型,就无法借助天地之力。   他只能赌,赌自己废掉一只右手,也要化解这惊天一击。   下一刻,他就会将玄冰真气灌注全身,然后扑上去,用自己坚硬如冰的身体作为武器,拼他一个同归于尽。   正在他手臂已经蓄势待发时,系统的金属声音突然出现在脑海之中。   “检测到未知功法,是否启动系统的解析模块?”   几乎是下意识一般,萧千离立刻选择了“是”。   一直以来,系统只是机械的发布任务、提供奖励,除了规模庞大之极的兑换模块和师徒模块之外,萧千离还以为这个系统就只有这么多东西。   却没想到,在这生死危机之间,系统的第四个模块也被激活。   只是一瞬间,萧千离立刻明白了这个解析模块的功用——只要附近出现了未知功法,这个解析模块就能够分析其中的大致原理、心法架构,甚至是运行脉络。   在白无咎凝聚指力之时,系统便检测到了这未知的功法,前期收集数据、运转工作也在极短时间内完成。   就在萧千离确认启动解析模块的一瞬间,顷刻之间便完成了对数据的分析。   “玄阴指!左手阴、右手阳,刚柔反相,柔性疲、刚易折,合则阴阳……”下一刻,萧千离的脑海中已经接到了解析模块分析出的信息。   世界上什么最快?有金翅大鹏,一翅十万八千里;又有终焉神光,弹指间已去五百万里。   不,最快的是思维。   《僧祗律》有云:一弹指为二十瞬,一瞬为二十念,一念之间,有九百生灭。宇宙洪荒,花开花落,尽在这一念之间。   萧千离一念之下,已将玄阴指的功法要诀看得清清楚楚,在旁人看来,他只是神情一个恍惚,却依然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似乎已经束手待毙。   “原来是这样啊……”就在指力即将洞穿他的胸口时,萧千离终于抬起头来,朝白无咎微微一笑。   这一刻,他凝聚在右手的玄冰真气反而尽数消散。   “嘿!真是自己找死了!”   见到萧千离依然不动声色,即使是一直强自按捺的众护卫也不禁悚然动容,一旁的柳随风更是惊恐万分,捏着拳头几乎要跳起来。   天底下,还没见过有人能丝毫不加抵抗的硬接这一指,一旦点中对方,唯一的结果就是冻成冰块,全身尽裂而死。   就连白无咎的脸上也不禁露出笑容。   朱景阳的修为几乎不在自己之下,即使全力抵抗,也在这一指之下重伤。这小子不管有什么样的奇遇,也必然在这一指之下魂飞魄散。   但是下一刻,众人脸色齐齐僵住。   那沛然之极的玄阴指力,在触碰到萧千离的前胸时,却如同遇到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一般,被吸收得干干净净。   不仅指力消失不见,就连随着气旋扑向萧千离的雪花也似乎被长鲸吸水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偌大的雪原上,已是寂静无声。 第十八章 这是传说中的主角模板啊   众护卫瞪大眼睛,眼神中满满的都是惊恐。   “好……好强……”柳随风张大了嘴,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尤其是白无咎,自己浸淫数十年之久的玄阴指威力如何?他实在是知道得太清楚了。极度的震惊之下,他依然呆呆的保持出指的姿势,目光中尽是不可思议。   萧千离依然神情淡漠的站在原地,周身上下并无半点真气波动,只是看着白无咎的眼神中充满着嘲讽。   这一刻,白无咎终于感到了莫大的恐惧:“走眼了,此人修为之高匪夷所思,不知比朱四高明了多少倍!莫非是炼炁化神境界的大高手?”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他脑海里刚冒出这个念头,萧千离已经轻轻叹息一声,似乎无限怅惘的摇了摇头。   “你以右手施展玄阴指,想必已是练到了阴阳倒转的境界,只是不知你的左手玄阳指力,又练到了什么地步?”   “你……你怎么知道?”白无咎的喉头格格作响,眼中神色惊恐无状,似乎是见到了鬼一般。   萧千离依然云淡风轻,朝着白无咎微微一笑。   “倘若你练到阴阳合二为一,这才算有点小成。至于现在嘛……”   他突然抬起手来,朗声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也接我一指!”   白无咎悚然而惊,目眦尽裂,大声嘶吼道:“快走!”   还没等他来不及躲闪,萧千离同样一指平平向他前胸点来,强劲的阴寒之气激射而出。   在白无咎看来,这一指无论是出手力度、方位,还是功力高低,都与他刚才全力一指一般无二,仿佛是对手不屑于计较,随手将自己的攻击尽数返还一般。   他想要闪避却已经来不及了,突然一咬牙,左手一伸,将身边那名提着刀、还处在极度震惊中的护卫一把抓在手中,猛然向胸前拉去。   “嗤”的一声轻响,这一记无形指力恰好点中那名护卫的胸口,他只来得及惨叫一声,胸口已被指力生生贯穿。   那护卫满脸的惊讶之色,张了张嘴,嘶声道:“白爷,你……”   一句话还没说完,他被贯穿喷出的鲜血已经凝聚成冰,急速的向四肢扩散,不到片刻之间,整个身体已经被冻成一团冰坨,身子重重的摔倒在地,气绝身亡。   不知是谁发一声喊,众护卫纷纷夺路而逃。   白无咎的动作却比他们更快,身子如同鹰隼一般跃起,一个起落便消失在弯道处。   “一招既出,萧某自然不会再行出手。诸位一路走好!”在白无咎的身后,隐约传来萧千离的声音。   白无咎直惊得肝胆俱裂,哪里还敢回头?迅捷无比的向远处逃去。   萧千离始终面带微笑,背负双手静静的看着远方,似乎只是弹了弹身上的雪花一般微不足道。   就在系统解析模块分析完玄阴指心法之后,萧千离突然起了一个大胆的心思。   根据系统对玄阴指的描述,他很快判断出:白无咎的玄阴指力已经练到了阴阳倒转的程度,但是尚没有达到阴阳交泰的境界。   而这玄阴指的内功运转、真气催动线路,却完完整整的出现在萧千离的脑海之中,只是一瞬便解读完毕。   虽说白无咎内力深厚,但是在这边陲之地,又哪里来这么多上乘功法?这本《玄阴指》在系统兑换模块中,也仅仅被列为初级心法。   既然是初级心法,萧千离的机会便来了——   《玄冰功》虽然也只是初级功法,却蕴含着博大精深的五行法则,与《残金缺玉》、《乙木心法》、《烈阳决》、《大玄天章》并称为五灵心法,乃是一切五行类武学的开山之作。   这五灵心法最大的特点,便是能吸纳天地间的五行元气化为己用。只要不是高出一个位阶境界,便离不开这五行本源。   就在前一天,萧千离便将玄冰功提升至第三层,初步拥有了真气形成的内丹,虽然尚未成型,却也只差一步便能化虚为实。   这边白无咎竭尽全力施展玄阴指力,而萧千离也疯狂的运转玄冰功修炼之法,将那刚猛的阴寒内力尽数吸入丹田气海中,与内丹相互交融。   但是萧千离的内丹毕竟新近得到,面对白无咎那雄浑之极的阴寒内力,一时间根本无法彻底化解、融合,只能勉强聚拢在一块,以玄冰功法死死压制。   在彻底震住众人之后,再也压制不住的萧千离索性再度将真气尽数抽出,模仿玄阴指的功法运转,将那道真气重新激射而出。   玄冰功、内丹、系统解析模块,三种条件放在一起,终于堪堪将这最大的敌人惊得魂飞魄散,夺路而逃,还搭上了一条护卫的性命。   尽管白无咎狼狈逃窜,萧千离却比他更加难受。   强行吸入远超自身的大量阴寒真气,萧千离只觉得全身上下如同被千百个小刀子反复割刺,尤其是两股内力交战的主战场下丹田、以及受创最重的胸口,简直是每一分肌肉、血脉、经络都仿佛被生生撕裂,简直痛不欲生。   这个时候,哪怕是一个普通护卫,一拳就能把萧千离打死。   只是这些人哪里知晓?白无咎与一众护卫早已逃得无影无踪,只有那名倒霉护卫的尸身还孤零零躺在一边,临死前的惊讶神色挂在脸上,说不出的凄凉之意。   等众人逃得干干净净,萧千离再也支撑不住,急忙强提一口真气,检查全身上下,见丹田处真气紊乱游离,经脉多处受损,就连辛辛苦苦得到的内丹也晦暗不明,大小也足足缩小了一圈儿,不禁摇头苦笑。   旁边的柳随风这才从极度震惊中清醒过来,急忙上前,深深躬身行礼,朗声道:“多谢道长相救!还请道长大发慈悲,再救救我家阳伯,随风感激不尽!”   萧千离不动声色的微微点头,缓步走到朱景阳的面前。   他伸手搭在朱景阳的手腕上,内力轻吐,转瞬间已将朱景阳的体内状况探察得清清楚楚,这才轻轻叹息一声,伸手将他扶起,在朱景阳胸口略一推拿,缓缓输入一丝精纯的内家真气。   只见老人“哇”的吐出一口鲜血,惊得柳随风跳了起来,呐呐道:“道长,阳伯他……”口中说话,却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拳头。   见到他的异常举动,萧千离仿佛若无其事的向他瞥了一眼,心中不禁对这个少年的评价又高了一分:虽惊不乱,进退有度,周旋可则。   “小少爷莫惊,这位道长是在救我!”老人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柳随风急忙过来搀扶,萧千离也不推辞,受了二人一记大礼,这才正色道:“我救你性命,也不过是举手之劳,不必谢我。”   “大恩不言谢!”朱景阳郑重的行了躬身礼,这才道,“还未请教道长的道号?”   萧千离略一沉吟,笑道:“山野之人,名号不值一提。散人萧千离便是。”   刚才朱景阳虽是重伤无法动弹,萧千离轻描淡写击败白无咎的场景却一一看在眼里,心中早已对这个青年道士起了高山仰止之心,沉吟半晌,这才说道:“萧道长,小老儿有些隐情,还望道长容禀!”   “来了”,萧千离眼中带着一丝笑意,温言道:“你想说些什么?尽管明言。”   朱景阳长叹一声,看着一旁的柳随风,缓缓道:“好教道长得知,这位柳随风柳公子,本是酒泉郡柳氏家族的小少爷,自幼饱读诗书,曾有神童之美誉。”   “柳家在当地乃是望族,家主一门三子,长子年少时因意外双腿残疾,仅剩两位少爷。可怜这小少爷母亲早逝,从小又是年弱多病,在家中不知受了多少欺凌。”   “今年年初,家主突然身患奇病,柳家大权渐渐被二少爷蚕食剥夺,对小少爷更是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屡次想要暗中加害,均被小老儿识破。”   “前几日,小少爷偶然得知,家主的怪病,竟然是二少爷请来苗疆高手下毒……”   听到这里,萧千离心中霍然开朗,忍不住嘴角泛起一丝微笑。   不就是家族纷争、子女各逞手段争夺家产大权的俗套故事么?看来这位柳家小少爷,便是那个起步最为弱势、却因为掌握着某种机密即将被灭口的弱者。   但是这种所谓的“弱者”,在萧千离所在的世界中,却另有一个非常好听的名称——“主角模板!”   萧千离看着柳随风的眼神已经完全变了,双眼几乎要泛出绿光来,难怪这少年的天资竟然如此逆天,这就是传说中的主角啊!   接下来的话果然不出萧千离所料,在得知亲哥哥的所作所为之后,这小少爷第一个念头就是打算离开柳家,等自身强大了之后,再想办法揭露亲哥哥的阴谋。谁知柳家小少爷的举动早已落在对手眼中,等柳随风刚离开柳府,立刻派出手下追杀。   朱景阳急促的喘息几声,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拉着柳随风的手臂,悲声道:“如今老头子已经不中用了,还望道长暂时收留我家小少爷,带他寻一个偏远村落安身,不知可否?”   柳随风虽然年幼,却是生性聪慧,听老人的言辞分明是一副留遗言的架势,不禁急忙道:“阳伯,您这是……”   “小少爷,你有所不知!”朱景阳苦笑着低声解释道,“刚刚白无咎那一指,已经破了我的周天内功,别说一路护送,老头子这条命只怕都坚持不了多久。这位道长修为通天,倘若他肯出力护送,自然不怕二少爷的追兵。”   “修为通天?”柳随风心思一动,眼神突然变得炽热起来。 第十九章 我这是收的什么妖孽?   二人的对话,萧千离恍若不知,只是呵呵笑道:“谁说破了周天功法就练不回来的?”   “什么?”朱景阳顿时大惊,不敢置信的朝萧千离看来。   萧千离微微一笑,取出一颗补血丸,屈指一弹,径直落在朱景阳的手里,微笑道:“我纯阳道统法门千万,区区任脉受损,又算得了什么?”   朱景阳还在看着手中的丹药发呆,萧千离正色道:“此乃本派的一气补天丹,对外伤有奇效。速速服用,不可散了药性!”   听萧千离说得无比郑重,又听到这“一气补天丹”的名字不同凡响,朱景阳急忙一口将丹药吞下,只觉体内一道暖流缓缓升起,再看身上的几处伤口也开始渐渐凝结成痂,不由得又惊又喜。   天下间竟然有如此神妙的丹药?   估摸着补血丸的药效渐渐起了作用,萧千离又不失时机的加了一把火:“倘若要修复经脉,便尽快赶去昆仑玉虚峰,门派中尚有我师妹坐镇,请她以玄冰真气贯通任脉暗伤,休养月余便可痊愈!”   他这倒也不是空话、虚话,这老者是伤在玄阴指力之下,《玄冰功》能吸纳天地水行元气,即使陆无厌修为不足,也能够凭借《玄冰功》的特性抽丝剥茧,将老者体内残留的阴寒内力慢慢抽取出来。   “昆仑玉虚峰?”   柳随风少不经事,但是朱景阳却是在江湖上打滚了数十年,闻言不禁心中一动,传闻上古先天混元道的发源之地便在昆仑山,这自称纯阳散人的萧千离,莫非是道家的大能之士么?   想到这里,朱景阳心中顿时转过了无数念头,突然想到:如果这修为深不可测的道人能出手帮忙,又何必担心柳家二少爷的咄咄逼人?   想到这里,老人挣扎着跪在地上,大声道:“道长,我知您乃是道门大能,小老儿愿以身投入门下,甘为仆役驱使。”   萧千离眼中含笑,却缓缓摇头道:“贫道有造化三千,一卷道经阅尽人间。岂是挟恩图报之辈?还是让你家少爷带着你速速前往昆仑罢!”   一旁的柳随风听着这风度不凡的道人大吹法螺,不禁听得悠然神往,喃喃道:“一卷道经阅尽人间,这是何等的快意……”   他突然福至心灵,恭恭敬敬的跪倒在地,大声道:“随风虽说不才,却也知道长学究天人。愿委贽行礼,请为弟子。”   见到二人齐齐跪在地上,萧千离忍不住微笑起来。   “叮!恭喜宿主收得亲传弟子一名,目前任务进度(1/3)。”   “奖励抽奖机会X1,兑换点500点。”   辛苦打了半天,落得一身内伤,又费了半天的口水,终于到了收获的时候。此时萧千离内心中是何等的愉悦。   第一个亲传弟子如此妖孽,对于萧千离来说,已经是不胜之喜。   而系统却给了他一个更大的惊喜——高达500点的兑换点,以及一次抽奖机会。   “系统大爷,您老人家终于不坑了一次啊!”   仰头望天,萧千离尽量不让自己激动的眼泪夺眶而出。   上一次抽奖,还是刚进入这个世界时的新手礼包,虽然抽取的东西不一定靠谱,但是这却是唯一一个能以小博大的机会。   萧千离并没有直接去抽奖,看着跪在地上的柳随风,沉声道:“你要拜我为师?”   “是!”柳随风长跪不起,大声道,“愿附师父骥尾!”   萧千离轻笑道:“你可要想好了,本座游历人间,原本便是打算阅尽世间百态,你从小锦衣玉食,可曾受过风餐露宿之苦?”   柳随风倔强的摇了摇头,郑重的说:“世间之苦,何如丧母、阋墙之痛?随风如今再无牵挂,只愿跟随师父,一学为人之道,二学上乘功法!”   “好!”萧千离笑得极为开怀,点头道,“为人之道,尚需你自己阅尽铅华方有所得;这上乘功法,你却要好好吃上一番苦头。须知‘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既入我纯阳门下,你须谨记于心!”   柳随风恭恭敬敬的拜伏在地,只听萧千离朗声道:“入我纯阳,自有三品九戒,一品行无欲,行知止足,行推让;二品行无名,行清静,行诸善;三品行无为,行柔弱,行守雌勿先动。此三品九戒乃持身之本,持法之根。你可听明白了?”   柳随风从小熟读诗书,此时听这三品九戒言辞虽简,细细品来却是大有深意,不由得高声道:“弟子谨遵教诲!”   萧千离心中欢喜,欣慰道:“你且起来吧!”   柳随风依言立起,却见师父的手里,赫然托着一件素白蓝边道袍,不禁疑惑的问道:“师父,这是……”   “纯阳门下,以儒风为标识,你身为本座的亲传大弟子,虽说不一定要身穿道袍,却至少要赠你一件才是。”   柳随风深深拜了一礼,这才接过道袍披在身上,顿觉全身暖煦,他出身豪富之家,自然是识得货的,心中暗暗奇怪:“这道袍看起来单薄,却是风雪不侵。也不知师父送出的这件道袍是何等名贵。”   朱景阳却是更加惊讶,他分明眼睁睁的看着萧千离的一举一动,却压根没发现他是从哪里取出的道袍。只是见他虚空一抓,手中便多了一件道袍,不禁心中又是疑惑,又是震惊,更多的却是暗暗庆幸,自家小少爷只怕真遇到了一位神仙般的师父。   柳随风穿上道袍,将老人也一同扶起,萧千离笑道:“徒儿,你是打算与为师一同游历?还是先陪这位老爷子前往昆仑疗伤?”   柳随风刚一犹豫,朱景阳立刻答道:“小少爷,您还是与道长一同游历为好,一边开阔视野,一边还可修习上乘武学。以后就算二少爷对你不利,也至少有了自保之力。至于小老儿,如今有了道长所赐仙丹,已恢复了许多,自行前往昆仑不在话下。”   柳随风为难的看看萧千离,又看看朱景阳,摇头道:“随风本想陪伴师父身边,也好日日耳提面命。只是阳伯您的伤势……”   “胡说!老头子这条老命……”   看着二人争论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萧千离也不做声,只是笑吟吟的看着二人争辩不休。   二人直争得面红耳赤,转头却见萧千离微笑不语,不由得齐齐赧颜,柳随风面红耳赤,急忙躬身道:“随风不肖,让师父见笑了!”   “你泽心仁厚,尊师重道,为师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责怪?”萧千离呵呵一笑,“既然如此,我就再助你一程。”   “嗯?”   还没等二人反应过来,却听半空中传来一声清脆的鸣叫,一只翼展足有一丈有余的金雕从厚重的雪云中飞出,奇快无比的俯冲下来,一双铁爪恰好落在萧千离的手臂上,似乎极为高兴的蹭着萧千离的脸颊。   早在萧千离决定要收柳随风为徒时,他就在意识中呼唤金雕,他这一个月时间迤逦前行,此时距离昆仑已不下二百里之遥,但是这只金雕何等神骏?不出片刻便已经赶到,只在高空盘旋,得到他的命令这才飞了下来。   二人顿时目瞪口呆,惊讶无比的看着这只巨大无比的金雕,就连见多识广的朱景阳都忍不住问道:“这是……道长的坐骑?”   “行千里路,岂能借助外力?”萧千离摇头笑道,“这是本门的护法金雕,素来镇守玉虚,决计不肯轻出。为了我这个徒儿不至于左右两难,故而唤来一用。”   “师父……”听萧千离言语真切,关爱之情溢于言表。柳随风早已感激得双目垂泪,喉头哽咽,再也说不出话来。   萧千离微微一笑,伸手抓住朱景阳的后心,笑道:“一路上风雪交加,你功力全失,只怕要吃些苦头!”   朱景阳刚要说话,却听萧千离低喝道:“去!”身子不由自主已被抛起,只听一声长鸣,一道黑影已经迅捷无比的跟上,刚好接住朱景阳,一道金色流光破开漫天风雪,转瞬间已经消失在空中。   柳随风只看得心神摇曳,心中对这个鬼神莫测的师父更是敬仰不已。只听萧千离安慰道:“随风,不必挂念。你这位老伯自去昆仑调养,日后自有相见之日!”   “是!”柳随风毕恭毕敬行了一礼,见萧千离转头离开,急忙快步跟上。   “徒儿,你想学什么功夫?”   “师父教的,必然是一等一的本事。随风不挑不拣,您传我什么,弟子就学什么!”   “你倒是滑头!这样吧,为师破解玄阴指的那一门本事,你要不要学?”   一想起自己的师父连手脚都没动,就惊得不可一世的柳家四大供奉之一白无咎狼狈逃窜,柳随风不禁心中顿时火热一片,忙不迭答应下来。   “你听好了!这门功法的名字叫《玄冰功》,乃是本门水行奇功,口诀是:盘坐宁心,松静自然。唇齿轻合,呼吸缓锦。手须握固,眼须平视,收聚神光,达于天心……”虽说《玄冰功》书册早已送给了师妹陆无厌,萧千离却早已融会贯通,此时一边在风雪中行路,一边将口诀传授给自己的开山大弟子。   萧千离走了片刻,忽然发觉亦步亦趋跟着自己的徒弟突然停住了脚步,刚转头看去,眼前的情形却让他大吃一惊。   “师父,我觉得有点难受!”   柳随风身子微微颤抖,似乎是站不稳了一般。再仔细看去,却见他周身隐约有淡淡的云雾缭绕,似乎有了生命一般一吞一吐。   “快坐下来!”萧千离急忙吩咐一声,同时环顾左右,见风雪中静悄悄并无半个人影,这才转过头来,手指点住柳随风的眉心,以本身功力疏导柳随风体内紊乱的气息。   “按为师教给你的口诀运功!”   这一声低喝,对于如今的柳随风来说,无异于天籁之音。他刚盘膝运功,四周的寒气如同遇到了一个无形的漩涡,向他的周身蜂拥而至,被柳随风转瞬间吸收得干干净净。   “呵呵……呵呵……”萧千离见柳随风的情况已经稳定了下来,忍不住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悟性10,潜力10……我这是收了一个什么样的妖孽啊……”   “系统,我也想当小少爷,我也想被亲哥哥凌辱……”   他背负双手,无语地望着漫天大雪,忽然觉得自己这个师父肩头的担子,似乎变得重达千均。 第二十章 今天是个好日子   仅仅七天时间,萧千离的开山大弟子就已经成功凝聚气团沉于丹田,正式宣告周天奠基。   面对这个结果,萧千离已经无力吐槽。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玄冰功》和《太虚剑法》这两门目前最适合、也是最好的武功一股脑儿统统塞给柳随风,然后让他自行领悟——除了最开始教了一下拿剑的姿势之外,连指点都不需要。   内功修为还需要慢慢打磨,但是《太虚剑法》却已经被这徒弟练得滚瓜烂熟,一套剑招施展开来如同行云流水,剑意连绵不绝,与开了系统模板的萧千离相比也相差无几。   于是萧千离很快就发现自己竟然没东西可教了。   收到徒弟的当天晚上,萧千离就吃掉了一颗补气丸,如今补血、补气丸各剩两枚。除此之外,他的全部家当仅剩下一本《残金缺玉》和790点兑换点,穷得叮当响。   “还有一次抽奖机会,也不知能抽出什么来!”   夜深人静,把徒弟打发到客栈另一间房间休息,萧千离的意识沉入系统中,准备开启这次抽奖。   系统抽奖并不在兑换模块中,而是与任务模块伴生,上次新手礼包抽出的特殊物品山门,实际上在兑换模块中并不存在。因此萧千离只需要微一动念,就能在意识中下达抽奖命令。   茫茫识海中,一个灰蒙蒙的八卦圆盘虚空而立,六十四个格子各自对应一件物品,萧千离只是看了一眼,就立刻被那些格子里的物品吸引住了。   “杂物——七星龙渊剑(真品)”、“特殊物品——三清殿”、“药材——上品何首乌”、“内功心法——高级《齐天真罡》第一层”、“武学技能——中级《天山折梅手》全本”……   一项项只在传说中听过的名字,让萧千离心中欢喜不迭,但是看到后面,却又不禁心中一沉。   “杂物——银两(10两)”、“特殊物品——青牛一头”、“武学技能——初级《地躺拳》”、“矿物——低级铁矿(三十斤)”……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萧千离看得眼晕,心里却暗暗担心起来,倘若抽到好东西自然另当别论,但是如果抽到一头老牛……除了剥皮吃肉之外,他实在想不出这玩意儿还能拿来干什么。   “哪怕就是抽到十两银子,我也认了!”事到临头,萧千离反而豁了出去,意念一动,代表抽奖的光点很快在圆盘上闪动起来,飞快的在六十四个格子中穿梭。   “《齐天真罡》,就这个,停下!快停下!”   “《太阴无极功》?好东西啊……唉,也过去了……”   “铁矿不要不要……还好……”   旋转的速度终于慢了下来,萧千离的一颗心也悬得高高的,一眨不眨的盯着那个不断闪动的光点。   看着那光点的速度,萧千离粗粗估算了一下,最后的目标,有极大可能在“生活技能升级残页”和一根名为“穿心草”的中级药材这两个格子中产生。   “完了……”萧千离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生活技能升级残页”虽然能够将自己的初级医术升级,但是这并不是萧千离目前想要的;至于那根“穿心草”,谁知道是用来干什么的?   更何况以萧千离目前的初级医术,根本听都没听说过这种药材,更不要提如何使用,拿到手里也是废物。   “唉,看来得去兑换模块看看能不能找到些合用的东西了……”   果然正如萧千离所料,光点最终落在“穿心草”上,他一边唉声叹气,一边打算领取物品。   就在他的意识即将触碰到“穿心草”时,那小小的光点却轻盈的跳动了一步。只这一步,就让萧千离从地狱又回到了天堂。   那光点落在的格子里,分明写着“X2”的字样。   下一刻,光点突然一分为二,分两个不同的方向迅速闪烁飞旋,一个光点旋转一圈之后,重新又落在“穿心草”上,另一个光点则反复盘旋,迟迟没有落定。   “这东西还真是赖着我了啊?也好,反正还有一次机会!总不会给我再出十两银子吧?”   萧千离无可奈何的领取了穿心草,蓝光闪动,一个黑漆漆的小盒子落在他的手上。打开来看,里面装着一根三寸来长的白尖碧草,青翠欲滴,色彩明艳,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   他只看了一眼便关上了盒子——东西看起来还不错,只是不知用途,只能先收起来,以后说不定还有其他用处。   将穿心草胡乱塞进怀里,萧千离又重新回到抽奖系统,一眼见到那第二个光点已经停止了转动,落在一个格子里,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只粗粗扫了一眼,看清了那个格子代表的物品,萧千离的眼睛突然瞪大了,甚至连心脏的跳动频率都缓了几拍。   “错觉!一定是错觉!系统一向坑我之心不死,又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么个东西?”   他甚至退出了识海,用力的揉了揉眼睛,又来到桌边,端起已经凉透的冷茶灌了一大口,好让自己的脑袋清醒一点。   再重新回到系统,萧千离再度朝抽奖圆盘上看去,一个字一个字认真的辨认出来。   “高级武学技能——《斗转星移》全本!”   “真是斗转星移?”   再三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萧千离胸中早已被狂喜填满,恨不得放声大笑。   不能说萧千离的定力不够好,被系统虐过之后,萧千离早已不是一开始那个普通的小市民,眼界、心胸早已今非昔比。   但是任凭是谁,相信遇到同样状况,都只会比萧千离表现得更加不堪。   《斗转星移》,无论在哪个世界,都被誉为与《太极拳》、《乾坤大挪移》齐名的高深武学。不论对方施展什么样的武功,都能借力打力,将之转移力道,继而反击敌人自身。   系统大神的空子可不好钻,哪怕就是初级内功心法《玄冰功》,也是要老老实实从第一层学起。尽管心法是完整的,但是要学到圆满只有两个途径——一是老老实实的周天搬运文武炼丹,花上几年甚至几十年的水磨功夫,将心法练到高级;第二就是不断完成任务,利用升级残页来速成。   至于花费几千几万兑换点直接购买全本?   “对不起,您萧老板这么穷,请恕本系统不伺候……”兑换模块那拉腔撇调的德行,萧千离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得出来。   但是这次抽奖,却扎扎实实的给出了一个高级功法的全本。   “今天是个好日子……”萧千离的脑海里,反反复复就只剩下这么一句歌词。   直到他确定领取奖品,《斗转星移》那厚实的书册在手里摩挲,萧千离都还觉得是在做梦,恨不得抱着亲上两口。   意念一动,房中顿时异像丛生。   一点金光从书册上缓缓升起,渐渐转化为柔和的金色光芒,整个房间仿佛被镀上了一层金粉,华贵无比。   金光之中,有无数铭文在虚空中不断浮现,放出亿万毫光,如同有了生命一般,向萧千离的额头涌来。   萧千离深深吸了一口气,盘膝坐下,一口气将无数铭文虚影吸入识海中,静静体会这玄奥的武学功法,融会贯通。   倘若此时他睁开眼睛,有人就会发现,在他的双眼中,似乎有无量空间,繁星点点,种种玄奥之处,实在笔墨无法形容。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将《斗转星移》尽数消化,萧千离这才缓缓睁开了眼睛,若有所思。   这门功法当真是精妙无比,只要能够明晰对方的武学技巧、运功路线,便能以“四两拨千斤”的方式“以己之道,还施彼身”,自身内功修为越高,施展出来的斗转星移威力也就越大。   “有解析模块在手,《斗转星移》的精微之处可以发挥得淋滴尽致。但是倘若内力修为不足,这门功法的效果也会大大的打折扣……”   他思忖半晌,又将内功心法《残金缺玉》也拿了出来。   “武学之道,百川归海,融会贯通。无论什么样的武学心法,最终都是殊途同归。”萧千离暗暗思忖,“原本以为把《玄冰功》学到高深处,其他普通心法都可以弃之一边,看来这个想法是大大的错了。之前取巧化解了白无咎的玄阴指,倘若他修炼的是其他类型内功,只怕死的就是我了……”   想到这里,萧千离不再迟疑,伸手一拍,那本《残金缺玉》化作一道流光,径直注入他的丹田之中。   金行真气进入体内,并没有与原本的水行真气起冲突,而是在凝聚成一个小团,缓缓在任督二脉中进行周天运转,吸附周身的天地元气,一点点壮大自身。而水行真气则静静的停在肾经附近,不断温养脏腑。   “看来在这段时间内,需要尽快提升金行真气的修炼了。”   安顿好自身,他又来到兑换模块中。送给大徒弟的道袍扣除10点之后,如今他还剩下790点兑换点。   “可惜还是不够兑换那些好东西!”照例欣赏了一番那一大批高级珍品,萧千离定了定神,这才开始认真搜寻自己心仪的东西。   自己的长剑还是在集市上花了二十两银子打造的,如今有了徒弟,是去铁匠铺打上一柄?还是在系统里兑换呢?   萧千离在几把式样精良的长剑选了又选,最终还是决定放弃这个打算。尽管系统出品的肯定是好东西,但是能用钱买的,还是尽量别浪费宝贵的兑换点。   金雕目前最重要的任务,还是协助师妹陆无厌镇守玉虚峰,是不是要花几十点兑换出马匹代步呢?——算了,能省则省吧!   上次用投影符制作出吕祖虚像,效果出乎意料的好,是不是也买几个备用?——唔,到时候再说吧!   看了一大圈,萧千离还是舍不得花费那些少得可怜的兑换点,叹了口气,正要离开兑换系统。   “咦?”在浩如烟海的物品里,他突然发现了一本泛着淡淡绿光的书册。   “《百毒鉴录》?这是什么东西?”   他粗粗查阅一番,这才发现这本看起来很高大上的书册,只是一位医术大能撰写的医经,其中描述了各种诡异神奇的用毒方式,并详细写明了病人表现出来的种种迹象,至于治疗方法,则浅浅的一笔带过。   “怪不得只要60兑换点呢!这东西除了涨点见识之外,并没有太多用处——至少对解毒方法就写得过于粗浅。”   萧千离刚要离开,目光却又定住了。   “家主的怪病,竟然是二少爷请来苗疆高手下毒……”   想起朱景阳的话,萧千离脑中渐渐起了另一个念头,嘴角的微笑也越来越浓。   “大徒弟,你这样日夜拼命练功,只怕还存了一点私心吧?不把你这点小心思彻底解决,我又怎么放心把所有的东西都教给你呢?”   看着师徒模块中那个代表柳随风的小小光点,在近乎满值的天赋之后,忠诚度赫然是一个刺眼的5。 第二十一章 为师给你出头   修炼了整整一夜,柳随风这才从朦胧中醒来。   尽管《玄冰功》博大精深,即使在睡眠中也能自动进行周天运转,柳随风却还嫌远远不够。   “我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啊!”柳随风心里不断有个声音在呐喊。   这位新师父对自己无疑是极好的,传授武学几乎是不遗余力,一看就是武学至宝的《玄冰功》和《太虚剑法》,眉头都不皱一下就毫无藏私的全盘传授;还生怕自己不适应简陋的生活起居,甚至放弃了徒步修行,而是住在舒适的客栈里耐心指点。   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一天天在强壮,一件道袍、一件内衬就足以抵御那滴水成冰的北地寒气,丹田处的小小气旋,也能让外物化水为冰——就在昨天夜里,柳随风就成功将手中的茶水冻成了薄冰。   柳随风记得很清楚,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老供奉朱景阳曾经说过他的修炼之路,苦练三年才得以内息筑基,又用了十年才达到练气圆满的境界,而自己仅仅用了七天时间便能练气筑基。不用问,自己那位神仙般的师父一定是居功至伟。   “但是这还远远不够……”   在柳随风内心里,无论柳家多么财雄势大,自己对那个家主之位实际并不在意。甚至二哥一直咄咄相逼,自己也是再三退让。如果二哥能跟他开诚布公的谈一谈,他完全可以放弃父亲分给自己的那点家产和商队,一个人偏安一隅,过自己想要过的生活。   “但是你不该给父亲下毒!”   “虽然他对我一向冷漠,但他依然是我的父亲!”   一想到这里,柳随风的拳头不由自主的握紧了,牙齿咬得格格直响。   “二哥,想必那件重要的东西你还没有拿到吧?在拿到那件东西之前,你会这么轻易把父亲彻底除掉么?”   “但是自己的时间真的不多了啊……”一想到原本龙精虎猛的父亲如今奄奄一息的躺在病榻上,忍受种种难以想象的折磨,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抵抗不住吐露那个家族秘密——一旦彻底失去利用价值,二哥又怎么会留下父亲的性命?   “要不要请师父出手呢?”   “可是,虽然师父本事很大,柳家可不是只有白无咎一人啊!四大供奉除了阳伯之外,其余三人都在柳家,很可能都已经投身二哥手下。尤其那个墨无意……还有那么多护卫,师父一人怎么可能同时对付那么多人?”   “如果我像师父那么强大,至少也能帮师父对付几个……”   柳随风还在天人交战,小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师父温和的面容出现在柳随风的面前。   “师父!”   柳随风急忙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向萧千离施礼。   “进展如何?”刚进门,一眼就能见到柳随风心事重重的模样,萧千离故作不知的问道。   “弟子如今已能内气外放,只是由于功力尚浅,还无法催动玄冰真气伤敌。”   萧千离欣慰的点了点头,笑道:“武学之道,最重循序渐进。你修炼内家心法只不过区区七日,却已经超过了常人数倍、数十倍之多。须知欲速则不达,一步出岔,便有走火入魔之虞。”   萧千离所说的大道理,柳随风又岂能不知?他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只是躬身道:“是!徒儿记住了!”   看着柳随风欲言又止的模样,萧千离忍不住轻笑起来,伸手轻抚爱徒的小脑袋,温言道:“收拾收拾,咱们即日上路吧!”   柳随风顺从的点了点头,忽然诧异的问道:“师父,咱们去哪儿?”   “还能去哪儿?”萧千离微笑道,“咱们去你家!”   “啊?”柳随风不禁大吃一惊,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道,“去我家干什么?”   萧千离背负双手,看着徒弟手足无措的模样,轻笑道:“如今你是我的徒儿,为师倘若不替你出头,又岂能为人师表?你二哥欲致你死地,为师又岂能轻饶?”   “至于你的父亲……倘若他命不该绝,为师粗通医术,自然也不会袖手旁观!”   “徒儿,你要记住!别人不来招惹咱们,咱们也不必去倚强凌弱,但是倘若招惹到咱们头上,该怎么打回来,自然要毫不客气,打到他怕、打得他再也不敢对咱们起心思,明白了吗?”   一番话说得柳随风激动得浑身颤抖,高昂着头,大声道:“师父的话,弟子明白了!”   “咦?忠诚度涨到6点了?”   萧千离没想到自己这一番话竟然让徒弟感激涕零,当下也只是微微一笑,吩咐道:“咱们走吧!”   在这个世界中,酒泉乃是西北仅次于武威的大郡,地处兵家要冲,正值兵戈不兴,因此酒泉也变得愈加繁华。   柳家枝繁叶茂,祖上曾有人担责一任酒泉郡守,加上数代经营有方,如今已是响当当的名门望族。仅一座大宅便足有方圆数十亩大小,坐镇城东,闹中取静,算得上是富甲一方。   门口站立着四个精干的护卫,手按刀柄,虎视眈眈的盯着每一个形迹可疑的路人。   二人来到门前,柳随风一把拉住了萧千离,低声道:“守卫都换了……”   萧千离若有所思的看了徒弟一眼,微笑道:“既然为师是来给你出头的,任凭柳府是刀山火海,又岂能奈我何?”   他想了一想,又嘱咐道:“徒儿,今后无论在哪里,都要记得自己是纯阳门下的开山大弟子,切不可妄自菲薄,丢了纯阳的面子!”   说完,也不等柳随风答话,径直昂然上前。   那四人早就见到这二人站在门口私语的模样,心中暗暗警惕,此时见到那年长一些的道人大摇大摆的往里便闯,为首一人大喝道:“什么人?竟敢擅闯柳府?”   萧千离冷哼一声,不去理会,只顾缓步前行。只听一声大喝,四人齐齐拔刀在手,却只听到“仓啷”一声出鞘声响,足见四人平时习练有素。   萧千离似乎全然没有看见一般,也不见他有丝毫的动作,跟在他身后的柳随风只觉得周身一寒,仿佛掉进了万年冰窖之中,急忙运力抵抗,这才将这道突如其来的寒流挡住。   等柳随风再抬头看去,只见那四名守卫如同中了定身法一般,身体表面凭空结上了一层冰霜,任凭他们龇牙咧嘴,却也无法再向前一步。只听“当啷当啷”几声,四把腰刀先后跌落在地。   “师父的本事真是……太强了!”柳随风惊讶的瞪圆了眼睛,想了半天才只想出这样的措辞,“手不抬,脚不动,单凭周身释放的寒气就能封住四个护卫,也不知道我哪一年才能练到师父这样的境界。”   二人昂首直上,萧千离伸手按住朱红大门,回头笑道:“等你玄冰功更进一步,就能做到劲力收发于心,隔物传功轻而易举。”   他口中说话,手中一道内力已经透了进去,“咔擦”一声,粗大的门栓顿时被生生震断,大门也随之被重重推开。   “是!”柳随风此时早已对师父佩服得五体投地,连连点头道,“弟子一定勤加练功,必然不会让师父失望!”   萧千离微微一笑,迈步走进门内。   门口的动静,早已被里面的人听见,数十名护卫从府邸不同地方奔了过来,各自手持兵刃,如临大敌的守在庭院中。   “好大的胆子,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擅闯柳府?”   一名粗壮短髯大汉手持环首刀,威风凛凛的大踏步迎了上来,一眼见到跟在萧千离身后的柳随风,不由得心中一惊,开口道:“小少爷,怎么是你?”   萧千离目光已经冷了下来,淡淡的说:“你是谁?”   “他原本是柳家的护卫统领,名叫楚雄。”柳随风的神色极为复杂,低声道,“如今已经是二哥的心腹,阳伯闯柳府救我之时,手臂所受的刀伤,就是他留下来的。”   “哼!职责所在,楚某自当竭尽所能!”楚雄脸色数变,低喝道,“小少爷,你倘若就此离去,楚某只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二少爷那边,楚某也会代为周旋。”   萧千离微微点了点头,平静的说:“你这句话,倒是救了自己一条小命。你去吧,本座也不为难你!”   楚雄一张黑脸顿时变得铁青,怒喝道:“好个不知好歹的杂毛,楚某好心让你们保命离开,却想不到你不识好歹,还在这里大放厥词。”   他回头怒视众人,吼道:“还愣着干什么?把这杂毛道士赶出去!”   众人齐齐应诺,立刻便有十六七人越众而出,朝萧千离大踏步追来。   萧千离神色依然平静,只是一步步向前走去,四名自恃勇猛的护卫发一声喊,迎着萧千离冲势而上,分上左右下四路同时发动了攻势。   萧千离的脸上丝毫不见慌乱,也不见他有何动作,只是抬手一引,四把刀同时倒转,互相向对方砍去,只听几声利刃入肉的闷响,四人同时被对方的钢刀砍中,忍不住齐声惨叫起来。   这一下实在太快,众人只见眼前一花,四人便同时中刀。楚雄大喝道:“你们还等什么?一起招呼!”   只是片刻之间,萧千离已经被人团团围住,只觉得四面八方、头顶下盘,处处都是闪烁的刀光和如影随形的枪尖。   他却只是笑了笑,似乎对身陷重围熟视无睹一般,在人群中肆意穿行。护卫们的攻击,不仅对他没有丝毫影响,反而以一个奇异的角度反砍过去,伤了不少自己的同伴,衣甲平过,血雨如潮,竟然无人能阻碍他一步。   就算楚雄再笨此时也发现不对了,自己的手下越伤越多,这道士却连一根汗毛都没有挨到。这诡异的情形,让生性悍勇的他也不禁觉得心里发毛。   “快去请白爷或者金爷过来!”   “我已经来了!”一个全身都笼罩在长袍里的中年大汉缓缓走来,眯缝着眼睛盯着人群中闲庭若步的萧千离,嘿嘿怪笑道,“有点意思!叫你那群不中用的混球们退下,这一架老子来打!” 第二十二章 一出手则判生死   仿佛是有预感一般,萧千离抬起头来,与那大汉的眼神对个正着。   那大汉嘿嘿一笑,眼神中露出嗜血的寒芒,一把甩掉了长袍,露出肌肉虬结的上半身。   “老子叫金烈!”大汉狞笑道,“记住了,到了黄泉路上,可不要当个糊涂鬼!”   他只是打量了萧千离一眼,便将目光投在柳随风的脸上。   仅仅只是看了一眼,柳随风却似乎感觉到一股凶悍恐怖的气息迎面扑来,仿佛是洪荒凶兽露出了锋利的獠牙,正对着他肆无忌惮的散发出摄人的威压。   “我如今是纯阳的开山大弟子,就算金烈本事再大,我也绝对不能屈服!”   柳随风心里不断提醒自己,深深吸了一口气,倔强的挺直了身躯。   没能在气势上压倒这个文弱的小少爷,金烈也觉得有些意外,咧嘴大笑道:“小少爷,你真以为凭借这个臭道士一点三脚猫功夫,就能大摇大摆的回到柳府么?还真是异想天开!”   萧千离微微侧身,任凭几个受伤的护卫半爬半滚的逃离战场,挡住了金烈的威势,平静的开口道:“胆敢在本座面前出言不逊,又威吓本座的弟子,今天就算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的小命。”   金烈神色一凝,随即哈哈狂笑起来。   “好大的口气,老子就来试试你的斤两!”   他目中精光闪动,须发皆张,一步步缓缓走了过来。   他身材极为高大雄壮,模样更是狰狞之极,每踏前一步,周身气势便提升一层,仿佛天地之威尽数集于一身。   面对对手不断上涨的气势,这种气息甚至让柳随风的心中升起了恐惧之意,只觉得胸口发闷,呼吸几乎都要停止,不由得心中大骇。   就在他险些支持不住的时候,耳边传来声音:“万物非万物,与我同一体。幻出诸形相,辅助成生意。息息归元海,气足神自裕。浃骨并洽髓,出神先入定!”   不用看,柳随风也知道是自己的师父出言指点,立刻收敛心神,抱元守一,顿时心境空明,任凭金烈如何施压,始终无法有丝毫的动摇。   这段口诀并非是萧千离所有,而是先师陆青崖传给师妹陆无厌的《清心诀》,对清心辟邪、明智养神有极好的效果。在玉虚峰时,师妹也曾经和他交流过这方面的明悟,因此萧千离也就记了下来。   随着金烈的步步进逼,萧千离只是目光平静的迎了上去。   二人的距离不断缩短,已经走进七步之内,在这个距离上,任何武技都能够最大限度的发挥威力。   萧千离脸色始终如古井无波般平静,而金烈却也一反常态的没有出手。   他左看右看,只觉得面前这个年轻道人并无半点修为在身,如同一个再为寻常不过的普通人一般。   但是这怎么可能呢?   先不说他轻描淡写的将那数十名护卫玩弄于股掌之上,只看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少爷,短短十几日不见,便已经有了气感,这显然是面前这个道士的功劳。   自己已经是炼精化炁初期境界的好手,却连对方的修为都看不透,莫非是……   金烈心里打了个突,开始觉得自己贸然跳出来叫阵的举动是不是过于莽撞了。   但是旁边这么多人眼巴巴看着,难道要我转身就逃?   这外表粗豪、内心狡诈的大汉心中飞快的盘算,却始终难以权衡,见到二人距离已经走进五步,当下也只能行险一搏。   “我就不信了,这么近的距离,这小子竟然托大让老子抢先出手,就算不能一拳打爆他的狗头,也至少有撤退的余地。”   想到这里,金烈眼中凶光一闪,右手“呼”的一拳就向萧千离击去。   他这一拳击出,萧千离只觉眼前一阵恍惚,似乎有一个万丈巨人昂首挺立,山峦般的巍峨身影威严无比,一个山头大小的巨大拳头从天而降,竟然将他所有闪避腾挪的方位尽数笼罩其中。   “系统解析模块启动,检测到未知功法。”   “数据收集完毕,经数据库比较,该功法为金行中级武学《大弥天拳》……”   只在一瞬间,萧千离已经将解析模块所检测的内容悉数消化完毕,嘴角不由得泛起一丝微笑。   大弥天拳,将毕生修为灌注拳中,借天地之威,瞬间将自己的战力推到极限。   面对已经距离不到半尺的拳头,萧千离只做了一个动作——他抬起右手,轻描淡写的在金烈的拳头上一划一带,那拳头立刻倒转回去,重重轰击在金烈的左胸上。   这一拳何等刚猛?只听金烈左胸肋骨咔嚓咔嚓尽数断裂,粗大的拳头深入胸腔,可怜金烈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便死于非命,尸体重重的摔倒在地,扬起一片尘土。   一招之下,即判生死!   庭院中顿时鸦雀无声。   这是何等的实力啊?堂堂化炁境界的好手,竟然只出了一招,便死在这道士手中。   楚雄一口气噎在胸腔里,半晌吐气不出,只觉得双手双腿都颤抖得厉害,当啷一声,环首刀掉在地上。   其他的护卫更是不堪,他们平时仗着四大供奉和柳家的威名作威作福,何时见过这等惨烈的局面?顿时不少人尿了裤子,瘫软在地,连爬都爬不起来。   面对这一招造成的结果,萧千离似乎全无意外,只是淡淡的说:“本座说过,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你的性命。”   他轻轻揉了揉鼻子,摇头道:“修炼金行功法的人有一点不好,血也是辛辣扑鼻,实在难闻得很。”   柳随风跟在身后,闻言抽了抽鼻子,却只闻到一股血腥气,心中疑惑:“怎么我没有闻到什么辛辣之气?莫非是修为还不够高深么?”   他却不知道,萧千离的指尖已经捻了一颗补气丸,趁着揉鼻子的时候,悄无声息的放进口中。   刚才金烈在出拳的同时,萧千离心中已经起了极大的警兆——此人功力大大超过自己,绝非自己所能力敌。   虽说《斗转星移》神妙无比,但是也并非真正的“四两拨千斤”,功力超过对手时,自然能够轻松戏弄对手,要他打东就能打东,要他指西就能指西。   倘若功力相当,对方施展多大的内力,自己也必须付出相应的内力,才能化解引导对方的攻势。   但是如果对方功力超过自己呢?   拼着一身功力,倒是能勉强带偏对方的攻击方向,但是要随心所欲的控制,却也是万万不能。   至于遇到对手远远凌驾自己之上,萧千离唯一的下场就是被彻底碾压。“四两拨千斤”又如何能拨得动万斤之力?   正因如此,萧千离那看似蜻蜓点水的一点一带,实际上是将毕生功力尽数灌注在手指之中,于电光火石的那一刹那,点中了金烈拳上的“中渚穴”。   中渚穴乃是手少阳三焦经的腧穴,拳上蕴含的真气虽强,却如同巨象之足难抵钢针之利,玄冰真气如同一根利剑般刺入,金烈的半条胳膊、手肘顿时麻痹,一身功力顿时泄了大半。   下一刻,萧千离精妙的斗转星移业已施展开来,将金烈击杀当场。   饶是如此,那去势未竭的劲力依然侵入萧千离的体内,趁着丹田中玄冰真气空空如也的间档,在他的经脉中肆意破坏,险些让萧千离一条手臂彻底报废。   幸好萧千离此时已习得《残金缺玉》,一口精纯的金行真气反向逆行,将不断侵蚀的拳力慢慢吸纳化解。   一颗补气丸下肚,萧千离几乎消耗一空的内力也在快速回复。   他表情依然平静,只是若有若无的向旁边看了一眼,朗声道:“白无咎,你莫非也要与本座较量一二么?”   话音刚落,白无咎瘦高的身影就出现在转角处。   早在庭院中骚乱刚起,白无咎就已经赶到了不远处,与金烈也不过是前后脚的差别。   第一眼看到那熟悉的身影,白无咎便是亡魂大冒,险些要拔足飞奔。   雪原上那一指之威,他至今都心有余悸,甚至连做梦的时候,都能够看到萧千离面色淡然对他平平点出一指的模样。   倘若不是拉了一个替死鬼,如今自己尸体只怕已长满了蛆虫,被蝼蚁或是野狼啮咬。   但是金烈大大咧咧的出手,让他又打消了念头,只在远远的偷眼观看。   柳府四大供奉,除了一位神秘莫测的墨无意之外,金烈、朱景阳与他自己三人功力相差并不远,算得上是各有所长。   自己的玄阴指徒劳无功,金烈那凶悍无比的“大弥天拳”说不定会有些效果呢?抱着这个念头,白无咎打定了主意,打算看看情况再做打算。   谁知道金烈只出了一招,便死在这个恐怖的青年道人手中。白无咎只惊得浑身冷汗直冒,正要悄悄退走,却被这道人一语道破行踪。   他也算是当机立断之人,眼见行踪败露,索性光棍的站了出来,垂着双手,老老实实的低头走到场边,低声下气道:“不敢与阁下交手!”   萧千离上下打量了白无咎几眼,微笑道:“你倒是聪明得很,本座之前对你说过,一招既出,便不会再行出手。”   他言语中的意思,白无咎自然知道得清清楚楚,当下答道:“是!”   见到白无咎出乎意料的配合,萧千离笑道:“本座要见一见贵府家主,还请带路吧!”   白无咎不敢不应,只略一迟疑,便躬身施礼道:“真人请随我来!” 第二十三章 打趴下再好好说话   从大门一直往里走,穿过曲径通幽的花园水榭,来到一栋小楼前。   “就是这里了……”白无咎停住了脚步。   小楼外,一队队威武雄壮的护卫手持兵器,在阁楼门口展开雁形阵,排列得整整齐齐,虎视眈眈,杀气四溢。   在护卫当中,有一名年轻富家公子,一身华贵服饰,负手而立,神态悠闲。   他一眼见到萧千离身后的柳随风,微笑道:“三弟,我正命人去寻你,没想到你就回来了,当真是可喜可贺!”   柳随风只看了一眼自己的二哥,胸中早已怒不可遏,怒目圆睁,大声道:“柳随云,你少在这里假惺惺的冒充好人,倘若不是阳伯拼命救我,只怕我如今尸骨早寒!”   “你要这家主继承人之位,拿去便是!你以为这家主之位重若千斤,我却视若无物!”   “别人不知,我却知道得清清楚楚,父亲没有看穿你的豺狼本性,还打算把你当做家主继承人来培养,谁知你抢先动手,下毒暗害了父亲。”   “你不仁不义、不忠不孝,如今竟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面对亲弟弟的指责,柳随云却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突然,他笑声一敛,冷笑道:“我的好弟弟啊,你说的一点都不错!大哥已经是个废人,自然不能继承家主,所以只要你死了,这家主之位非我莫属!”   “我爹那个老糊涂,至今还死死把着家主之位不肯放手,他今年才五十岁,少说还有十年好活,我柳随云岂能再等上十年之久?”   “至于你……”   柳随云的眼神突然变得凶狠无比,“别以为你在外面找了一个杂毛道士撑腰,就能在我柳家放肆!我正愁找不到你,没想到却乖乖送上门来,当真是老天开眼,要助我早成大事!”   柳随风眉头一挑,正要出言争辩,却听到萧千离沉声道:“徒儿,不必逞口舌之快,你二哥既然不服气,那就打得他服气便是!”   “是!”柳随风此时对恩师早已信服无比,立刻躬身行礼,停口不言。   柳随云的目光在萧千离身上转了几转,嘿嘿笑道:“我知道你刚刚一招打杀了金烈,也知道你之前曾击败白无咎。不过,你以为就凭这点本事,就能在我柳府横行无忌么?”   他忽然转身,恭恭敬敬的向旁边施了一礼,高声道:“墨先生,一切就拜托了!”   一名身穿蓝色长袍的中年人从小楼中缓步而出,神态沉稳,随随便便往那里一站,却是一派宇停渊峙的大家风范。   “师父,他是墨无意,柳府四大供奉中最强的一位。”见到来人,柳随风不由得心中一阵紧张,低声对萧千离示警。   萧千离点了点头,以目示意爱徒不必紧张。   见到墨无意出来,白无咎悄无声息的后退几步,尽量距离战圈远了一些,生怕一会儿动起手来自己也被波及其中。   墨无意一双明亮的眼睛紧紧盯着萧千离,下巴扬起,神情倨傲的说道:“听说你一招便杀了金烈?怪不得敢大大咧咧的擅闯柳府。”   “唉!”萧千离却轻轻叹息了一声,摇头道,“要打就打,说这么多废话何用?莫非多说几句话,就能把别人烦死么?”   他转过头来,叮咛道:“徒儿,今后倘若遇到敌人,除非是要摸清对方虚实,否则不必多言,打趴下再慢慢说话!你可记住了?”   “是!”柳随风双眼放光,对师父的霸气实在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萧千离瞥了白无咎一眼,见他躲得远远的畏缩模样,不由微微一笑,大踏步向墨无意走去。   “好大的狗胆!”   见到萧千离不屑一顾的态度,墨无意顿时勃然大怒。   他看不穿这年轻人的修为,但是见到他大摇大摆的直冲上来,不由得气往上涌,双掌一合,周身顿时冒出淡淡的黑气。   “系统解析模块启动,检测到未知功法。”   “数据收集完毕,经数据库比较,该功法为阴行中级心法《修罗无煞功》……”   “警告!宿主此时实力不足以对抗《修罗无煞功》,请尽快采取措施!”   萧千离不禁微微一怔,这是自从激活系统解析模块以来,系统首次以这样郑重的语气示警。   身在双方冲突的核心,萧千离只觉得自己越来越冷。   不仅仅是身体上感到寒冷,而是灵魂上都在不断颤栗,似乎是从深处吹出一阵刺骨阴风,过丹田,穿九窍,仿佛连骨肉都被这阴风吹得渐渐消疏。   “哼!区区《修罗无煞功》,原来是九幽门的余孽!”萧千离脚步不停,冷笑道,“在本座面前,米粒之珠,也放毫光?”   此言一出,墨无意顿时眼中凶光大盛。   “想不到还有人知道九幽门?如今更是留你不得!”   他杀心一起,双掌扬起,黑雾渐渐凝聚掌心,黑雾所过之处,空间都被生生扭曲。   直到现在,他依然看不清这道人的真实修为,但是在极度的狂怒之下,这一招已经是调动了毕生功力。   他刚要展动身形,一掌将那可恶的道人打死,却只觉眼前金光耀眼,一尊道门法相在那道人背后缓缓升起。   这法相身高一丈六尺开外,朱发,铁面,银牙如剑,披翠云裘,左手执簿,右手执雷笔,周身雷光涌动,威风凛凛。   却见萧千离舌绽春雷,大喝道:“对付汝等九幽余孽,当以紫霄雷法!墨无意,还不受死!”   墨无意只惊得目瞪口呆,见萧千离稽了一首,喝道:“有劳雷尊!”   那雷尊法相身边紫雷滚滚,高举雷笔,一道明晃晃的电光在笔尖上凝聚成型。刹那间,那电光化作一条粗如水桶的霹雳,如排山倒海般击向墨无意。   人群不知是谁发出一声惊叫,顿时炸了锅一般东躲西藏,只恨爹娘少生了几条腿。   “人力有尽,又岂能对抗这神仙之威?”   面对这巨大雷霆,这一刻,墨无意心中已变成了极度的惊恐。   他竭尽全力运转全身功力,一双大手都变成了漆黑的墨色,狂吼一声,双掌一翻,一个天王举鼎式,就要强行招架这声势浩大的紫霄雷霆。   眼见雷霆与他的双掌就要轰击在一起,墨无意的余光却瞥见那个年轻道人已经奇快无比的冲至他的身前。   “波”的一声闷响,萧千离的手掌已经重重拍在他的丹田处,一道冰冷刺骨的寒意顿时从小腹蔓延开来。   “不!不对……”   墨无意的瞳孔突然睁大,他全身的功力都用于招架那威势十足的雷霆,却不料一碰之下,那声势无比浩大的霹雳却只是个花架子,触碰之间竟然空无一物。   但是萧千离那一掌却是实打实的击中了下丹田,这一刻,萧千离同样是聚集全身的玄冰真气,疯狂的涌入他的体内,一路大肆破坏,转瞬之间便将他的经脉破坏得一塌糊涂。   “你……你……”墨无意目光转处,见那威严的丈八法相已经急速的淡去,哪里不知道中了这道人的计策?喉头格格作响,却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原来……这道人仅仅只是筑基高阶的修为……   感受到体内五脏六腑都已经结成了一团冰块,墨无意已经清清楚楚的感应到萧千离的真实本事,只恨得咬牙切齿。   电光火石之间,墨无意已经想通了一切。   故作云淡风轻的姿态,只是让自己不至于轻敌;大摇大摆的模样,仅仅是为了挑起自己的怒火;那声势浩大的障眼法,迫使自己空前重视,竭尽全力的想要招架——而真正的杀手锏,却只是一记普普通通的阴寒掌法。   墨无意整个上半身几乎完全冻僵,丹田破碎,一身功力如同刺破的气球一般飘散在空中,化为无形。   “我好恨哪……”墨无意心中早已是悔恨难当,就算一时没有看破那虚张声势的法相,只需要简单的闪避——哪怕用一半内力招架,区区筑基高阶的掌力,又怎么可能击破自己的护身真气?   墨无意怒视着萧千离,眼中的怒火倘若能化为实体,只怕早已将对手烧成灰烬。他抖索着嘴唇,艰难的挤出几个字来:“你……这……狗……贼……”   萧千离只是微笑着看着他,轻笑道:“刚才我教徒弟的时候,想必也被你听在耳里吧?我还有一句话没有教给他——有时候言辞、动作,也会干扰敌人的判断,在一味斗力之外,斗智斗心同样也是克敌制胜的方法!”   他附在墨无意耳边,低声道:“不过这一句话,我可不会教给我的徒弟们。他们只需要一步步打怪练级,以绝对实力碾压对手就好。这种扮老虎吃猪的方法,我一个人用就够了!”   墨无意张了张嘴,最终化为一声无力的叹息,身子重重的向后摔倒,吐出了最后一口气。   萧千离的话,身经百战的墨无意又怎么会听不懂?尽管无比憋屈,他却也只能悲哀的接受这个事实。既然中了对方的算计,付出的就只有自己的性命。   墨无意一死,周围的护卫一个个都呆若木鸡。   他们看到了什么?   一个活生生的神仙法相就降临在面前,用雷霆打散了墨无意的独门绝技——他们还不知道这其实是墨无意被击破丹田的效果。   最大胆的护卫也大气都不敢喘,只有武功最高的白无咎看出了一些异样——那巨大的雷霆与修罗无煞功碰撞之后,却并没有散发出一分一毫的力量,而威势十足的神仙法相,看起来更像是一个虚影。   但是他只能把头压得更低,不管墨无意是怎么死的,他自忖自己决计不是萧千离的对手。   只有柳随风目瞪口呆的看着一切,半晌才欢呼叫道:“师父,你真是太厉害了!”   萧千离含笑的看了他一眼,又笑眯眯的看着柳随云,轻笑道:“二少爷,如今你的依仗已经被本座打趴下,咱们现在可以好好说话了么?”   被萧千离的目光盯上,两股颤颤的柳随云不由得一惊,裤裆上顿时渗出一片水迹。 第二十四章 蛊名枯残   明知这道人之前惊退白无咎,一招格杀金烈,柳随云却依然不把这道人放在眼里,就是因为四大供奉中,实力最为强横的墨无意尚未出手。   白无咎和金烈都曾经说过,哪怕是二人合力,也并不是墨无意的对手,因此柳随云很有信心,有墨无意在侧,这道人决计翻不起什么浪花。   如今,萧千离击杀墨无意,也仅用了一招。   更让他心惊胆颤的,还是萧千离竟然能请来神灵,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之外。   一个能借助神灵力量的道人,在这些凡夫俗子的眼里,无疑也是半仙之体。   人怎么可能与仙人对抗?   柳随云心中又怎能不害怕?   听到萧千离对自己说话,尽管和颜悦色,柳随云直惊得魂不附体,吓得尿了裤子,一股难闻的气味飘散开来。   “道……道长……要说些什么……”   萧千离微微一笑,回头问道:“随风,你有什么打算?”   柳随风厌恶的看了抖索得像一只雏鸡的二哥一眼,咬了咬牙,躬身道:“师父,我想去看看我爹!”   萧千离点了点头,转头笑道:“二少爷,请带路吧?”   柳随云畏畏缩缩的慢慢走了过来,左顾右盼,似乎想要寻找什么人一般。看到白无咎的时候,他的眼睛亮了一下,目中似乎有哀求之色。   但是白无咎此时连动弹一下都不敢,只是老老实实的垂手低头站在一旁,柳随云的眼神顿时又黯淡了下去。   墨、白、金、朱四大供奉,朱景阳被这道人救下,墨无意与金烈都被一招击毙,硕果仅存的白无咎哪里还敢有半点反抗的心思?   见最后的希望也随之破灭,柳随云也只得老老实实的迈步走了过来,带着萧千离与柳随风走进小楼。   萧千离走了几步,左手悄悄摊开,使用完毕的投影符化为一点灰色的粉尘,转瞬间在空气中飘散无踪。   一众护卫都远远的站着,浑然不知所措。萧千离刚要走进小楼,却转头道:“白先生,你也进来吧!”   白无咎身子一抖,却恭恭敬敬的答应一声,跟着三人一同走进小楼。   房间里倒是宽敞明亮,屋里陈设华丽名贵,墙角点着一炉熏香,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静静的躺在床上,如同睡着了一般。一名姿色普通的青衣侍女正坐在靠墙的椅子上打瞌睡,头一点一点,大约是疲倦之极。   四人进得房来,脚步声立刻将那名侍女惊醒。她睁开眼睛,一眼便认出了走在最前的柳随云,急忙盈盈下拜,脆声道:“见过二少爷!”   柳随云转过身子,赔笑道:“三弟,爹他老人家……”   还不等他说完,柳随风已经扑了上去,抱着老人的身子叫了一声爹,泪水便不由自主的夺眶而出。   似乎是听到了动静,那老人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喉头咕噜咕噜了几声,似乎极为艰难的开口道:“是谁来了?三儿么?”   “爹,是我!”柳随风忍住悲泣,强笑道,“孩儿来看您了——”   老人呵呵干笑了两声,笑声却突然哑了下去,他幽幽叹息一声,低声道:“你还回来干什么?莫非是被老二抓住了么?”   还没等柳随风解释,老人叹道:“我柳万三一生做了不少错事,却从来不曾后悔。唯独对你心怀愧疚……你娘死得早,我平时又不喜你过于内敛的性子,故而太偏向于老二……想不到他竟然做出这等事来……”   他絮絮叨叨的说了半天,突然大声嘶吼道:“老二,我知道你一定在屋里。你倘若动你弟弟一根汗毛,就永远别想知道那件东西的下落!”   柳随风心中一惊,急忙仔细去看,却见老人眼睛瞪得大大的,瞳孔却是雾茫茫一片,不禁哭道:“爹,您眼睛莫非也看不见了么?”   “没事,没事……”柳万三吼了一句,似乎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此时语气虚弱的低声道,“那件东西一天没拿到手,老二就不敢彻底毒死我。”   他又提高声音,大声叫道:“老二,你听到没有?回答我!”   柳随云迫于无奈,只得低低“嗯”了一声。   听到柳随云语气不对,柳万三脸色一僵,诧异的问道:“老二,你莫非还在敷衍我?你只要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告诉你那件东西的下落。”   萧千离饶有兴趣的看着这父子三人的举动,见柳随云唯唯诺诺不敢答话,当下轻轻咳嗽一声,用目光示意柳随云说话。   被这道人目光一盯,柳随云只觉得通体发寒,勉强开口道:“什么事?”   柳万三虽然瞎了眼睛,耳力却是极为敏锐,闻言道:“你立刻下令,吩咐准备一匹快马,让你三弟平平安安离开柳府。七天之后,老夫便把那东西交给你!”   听到这里,萧千离忍不住鼓掌笑道:“好个柳万三,本座原本打算让你就这么躺上一辈子,如今你既然有这份心思,本座倒是不好留手了!”   此言一出,柳万三脸色顿时僵硬,半晌才试探着问道:“尊驾何人?”   萧千离微微一笑,并不说话。床边的柳随风却含泪笑道:“爹,这位是孩儿的授艺恩师,纯阳掌教萧千离!如今孩儿已投身纯阳门下,随恩师修习上乘武学。”   “啊!”柳万三顿时大惊,面孔肌肉不断抽搐,似乎是想爬起身来,却只能无力的瘫倒,恭恭敬敬的说,“原来是一派掌教,三儿能得贵人垂青,老朽实在是感激不尽。”   他顿了一顿,又道:“三儿能来到这里,想必也是掌教之功。老二手下那点散兵游勇,大约也已经被掌教出手打发。三儿一生命苦,如今遇到贤者垂怜,是他的大造化。老朽实在是……实在是欢喜得很……”   柳万三此时身体极度虚弱,絮絮叨叨说了一通,已经是胸闷气短,咳嗽几声,却几乎说不下去。   萧千离一直微笑着看着老人,等他咳嗽稍平,这才笑道:“令公子乃是本座的佳徒,自然不会亏待于他。倒是你中的这毒……嘿嘿,颇有玄机啊。”   此言一出,柳随云心中便是一跳,白无咎虽然低眉顺眼的站在墙边,也不禁好奇的偷偷瞄了柳万三一眼。   柳随风站起身来,撩起衣衫下摆,重重的跪在萧千离面前,朗声道:“师父,虽说这几年我爹有些不是之处,但是阿意曲从、陷亲不义,又岂是为人子女所为?弟子也不愿做那三不孝之人,还请师父大发慈悲,救我老父一命。”   萧千离心中一动,以自己这徒弟的性子,却说出“有些不是”的言辞,可见这位柳万三老爷子平时也对他相当不公。当下轻叹道:“你可想好了?”   柳随风倔强的点点头,说道:“弟子想好了,我娘已经早逝,等师父救得老父,弟子便算是还了他的养育之恩。此后脱离柳家,跟随师父云游四海,光大门楣,再也不理会这人间俗事。”   “不必如此!”萧千离含笑道,“我道门一脉讲究入世修行,见不平事而助,有不轨人则杀,又哪里来的人间俗事?你且起来罢!”   柳随风依言站起,萧千离慢慢踱到床前,笑道:“柳老爷子这毒倒是极为罕见,身体僵硬如木,双眼目不见物,却神智清醒,言语如常……嘿嘿,好精妙的手段。二少爷,你请这位使毒大能出手,只怕花费了不小的代价吧?”   柳随风呐呐半晌,才低声下气的说道:“在下也只知道是墨无意专程从南疆请来的高手,至于如何救治,在下也实不知情……”   萧千离呵呵笑道:“你倘若知道,只怕早就逃出柳府。须知这类毒物极为神奇,纯以精血饲养,有口有须有足,又分为螭、蛇、尸、金蚕、篾、石等多类,这门技艺倘若练到高深之处,又分为多种伴生种出来。”   柳家父子三人只听得云里雾里,只有白无咎听懂了,不禁惊呼道:“真人所说的,莫非是苗疆的毒蛊?”   蛊?这个字眼一说出口,柳家父子三人齐齐色变。   柳随风刚要说话,就见到萧千离向他摇了摇手,笑道:“总算是柳老爷子运气不错,这位使毒大能并没有使用什么特殊命蛊,而是要留你一张能说话的嘴,故而用了一种极为罕见、却是较为平和的蛊!”   “那……师父能解这蛊毒么?”   看着柳随风一脸迫切的神情,萧千离笑道:“此蛊名为枯残,能截断人体经络,让机能知觉逐渐消失,却不会破坏他的脑子,便于审讯行为、逼问口供。但是施展这蛊的人,却不能距离太远,否则枯残蛊的功效便渐渐消失……”   他脸色和煦,微笑着转过头去,开口道:“本座所言,也不知对与不对?还请这位五仙教的道友指点一二。”   众人都诧异的顺着萧千离的目光看去,却见青影闪动,一人轻盈的跃至门口,娇笑道:“不愧为一派掌教,果然见识广博!”   看清那人的面貌,除了萧千离之外,其余三人齐齐惊呼。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一直乖巧站在房间角落的青衣侍女。   她巧笑嫣然,面上却神色不动,显然是一直带着人皮面具,格格轻笑道:“我的名字叫郁南殊,你最好记住,因为……”   她的声音娇柔清脆,还带着一些不同于中原人的口音,听起来别有一番韵味。   青影再度一闪,房间中已不见她的踪迹,只剩下最后半句话在空气中回响。   “……我很快就会来找你!” 第二十五章 柳府的惊天之秘   见到那侍女逃遁,柳随风拔腿要追,却见自己的师父不动声色,当即停步,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问道:“师父,您不追么?”   “不必!”萧千离温言道,“五仙教亦正亦邪,行事随心所欲。此事或许另有隐情,他日再论便是。”   话虽如此说,萧千离心中却有些惴惴不安。   五仙教又名五毒教,是南疆的第一大宗派。现在纯阳宫百废待举,人手短缺,修为不足,倘若真的与这个门派对上,只怕对纯阳的发展大大不利。   他心中念头百转,面上却依然云淡风轻,吩咐道:“随风,你如今《玄冰功》已经入门,玄冰真气最善压制毒素,你可试着替你老父梳理经脉,压制命蛊。”   柳随风想不到自己苦练的玄冰功,竟然还有这样的效果,当即喜滋滋的答应一声,快步走到床前,扶起柳万三的半截身子,端坐床头,双手抵住老爹的后心,一道虽然细微、却是绵绵不绝的阴寒内力顿时透了进去。   见到自己的弟弟竟然有这样的本事,柳随云眼中流露出一丝艳羡,却很快又压制下来,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萧千离也是心中暗暗侥幸,他此时的医术仅仅只有初级,别说治伤解毒,就算是难度大一些的病症也束手无策。幸好他之前兑换出了《百毒鉴录》,对照一番,立刻认出柳万三所中的正是书中所记载的枯残蛊。   枯残蛊不能距离施毒者太远,但是偌大一个柳府,萧千离也无法一一排查。刚才他一边解释枯残蛊的特点,一边紧张的思索应对之策。   突然,他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了刚走进房间的时候,那个青衣侍女却表现出了一点异常。   四人的脚步声都能把她惊醒,之前外面的打斗,闹声哄哄,不知比脚步声大出多少,她却依然能在椅子上坐着打盹?   倘若是常人,听到外面的异状,就算胆小怕事,躲在门口看看热闹也是人之常情,至少也不会如此安心的睡着。   想到这里,萧千离便立刻出言试探,那侍女不知自己露了破绽,还以为早被自己看破行踪,当下大大方方的显露身份,飘身离去。   虽然不知这侍女究竟修为如何,但是她明知自己击杀墨无意,却依然有恃无恐,显然武功不低。更何况出身五毒之人,哪个不是一身毒物?对敌起来更是束手束脚,比寻常对手要难缠数倍。   “你还来找我干什么?我巴不得你把我忘记得干干净净才是好事!”萧千离心中暗暗腹诽,却也无可奈何。   果然不出萧千离所料,施毒人离开不久,那枯残蛊的效能便缓缓减弱,柳随风的寒性内力所过之处,柳万三的周身经脉也渐渐有了知觉。   到底是初学咋练,勉强将老父的上半身脉络贯通,柳随风的内力便难以为继,身子微微颤抖,小脸也变得有些苍白。   “差不多了!”萧千离察言观色,笑道,“清除蛊毒不可一蹴而就,点到为止即可。剩下的水磨工夫,就要等你家老爷子慢慢调养才好,免得留下什么后遗症。”   此时柳随风对师父的话已是信服之极,闻言便收了功,深深吸了一口气,百川归海,这才走下床来。   “师父,接下来怎么办?”   萧千离“嗯”了一声,微笑道:“你爹这些日子伤了元气,当以名贵温补药材细细调养,三月后可见成效。”   柳随风脸色平静,只是点了点头,开口道:“师父,咱们走吧?”   “且慢!”身后柳万三的声音突然响起。   “孩儿的事情已经做完了,这个家,我已经没有再留恋的了!”柳随风淡淡的说道。   他转头望去,入目的却是柳万三痛苦与哀求交织的复杂眼神,不禁心中一怔,后面的话便没有说出口。   “爹只想再多看你一眼……”   “答应爹,别让爹等上十四年……”柳万三仿佛一下苍老了几十岁,佝偻着身子,右手颤颤巍巍的想要抬起来。   “爹只怕已经没有十四年可活了……”   十四年……柳随风终于心一软,轻叹道:“爹,这十四年来,你虽然对我并不好,我娘也因此郁郁而终。但是这养育之恩,孩儿终不能忘!”   他转过头来,静静的看着白无咎,沉声道:“白先生,虽说你刻薄寡情,又擅见风使舵。但是十几年来,你为柳府也立下汗马功劳,如今四大供奉仅剩你一人,这柳府还少不得你的支撑。待我走后,府中还需你坐镇,以震慑宵小。”   白无咎低头不语,半晌才答道:“是!”   柳随风目光落在柳随云的脸上,涩声道:“二哥,你野心勃勃,这家主之位原本让给你也无不可。只是你生就一颗豺狼心,为天地不容,我不杀你,你安心做一个富家子,或可落个善终。”   柳随云又惊又怒,霍然抬头道:“这个家主之位,我不坐,又有谁来坐?莫非让那个瘸子去当家主么?或者说,你要把这偌大的家业拱手让给旁支?”   柳随风目中已有讥诮之色,冷冷的说:“谁说大哥就不能坐这家主之位?你以为他伤腿之后就一味意志消沉?我来告诉你,自从大哥接管城中几间商铺,短短数年之内,生意便做得风生水起,又多做善事,城中已有‘柳善人’的称号。倘若不是爹看不起瘸子,对他不闻不问,又岂会让你独占鳌头?”   他顿了一顿,又冷笑道:“虽说大哥双腿已残,但是又有谁说身有残疾便不能做这一家之主?有我这个弟弟活着一天,柳府的家业,又有谁敢打主意?”   一番话说得柳万三老泪纵横,喃喃道:“错了,全错了!老夫鼠目寸光,竟然还不如幼子看得明白,当真是一把年纪活到了狗身上。白先生,请你吩咐管家接大少爷回府,以代家主之位。”   白无咎躬身应诺,匆匆出门。房中的柳随云早已面如死灰,无力的后退几步,贴在墙上,默默无语。   萧千离看着这个大弟子条理分明,调配得当,语气中流露出强大的自信,不禁微微点头:经过这次事情之后,这个主角级的徒弟终于露出了峥嵘,今后的道路只怕是一飞冲天,再无桎梏。   “好徒弟,为师就等着你的王霸之气一露,各种天材地宝、大怪小怪哭着上门求虐,徒弟、美女一波波的往纯阳涌来……”   到时候自己这个师父,就坐吃等死,轻轻松松完成系统的任务,最后再……咳咳,本座可是要成为天下第一宗门的掌教呢,可不能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萧千离正想得投入,却听到柳万三咳嗽一声,缓缓道:“随云,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柳府中那件秘宝所在么?”   此言一出,房中三人齐齐将目光看了过去。   “柳家祖上曾出了一位郡守,留下一件秘宝,命历代家主代代相传,等到柳家出了一位大能之辈能参详其中奥秘,方可托付。”   萧千离眉头微微一皱,开口道:“既然是柳家秘传,本座不便旁听,就此告辞!”   柳万三摇了摇头,恭敬道:“好教真人得知,我柳家保守秘密已有二百年之久,却始终无人能参透其中的奥秘。直到九年前,柳府突然多有动乱,长子因此而双足具残,墨无意解柳府大难,被我奉为上宾,引为供奉。”   “几年来,墨无意时常探我口风,问及柳家秘宝之事,我只推不知。直到前些时日二子成年,我却身患怪病,墨无意突然出现,逼问我秘宝下落。”   “老朽大惊之下,这才知道这秘宝的传闻竟然已经泄露出去,誓死不肯低头。墨无意却笑道:‘你不说也没有关系。按柳家先祖遗训,凡下任家主接位,此宝自然易主。’”   听到这里,柳随风顿时恍然大悟,不由得怒视柳随云,咬牙道:“怪不得你突然在冠礼之日发难,要置我于死地,原来是墨无意的教唆。如此看来,他助你提前上位,你便以柳家秘宝交换?”   柳随云全身发抖,却说不出一个字来。柳随风却也不去理他,只是转头问道:“以爹的意思,莫非这宝物,还牵涉什么大秘密不成?”   柳万三哈哈一笑,笑声中却是苦涩无比,摇头道:“说来可笑,我柳家只当这东西是助我家族兴盛的宝物,却不料这才是惹祸之源……”   他一边口中喃喃,一边伸手从脖颈上扯下一枚项饰,单手托起,沉声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柳家保不住这东西,还望掌教看在幼子的份上,代为参详其中深意。也算是……也算是我柳万三对这孩儿和他娘一点补偿。”   三人齐齐看去,却只见柳万三手中托着的,分明是一枚样式古朴的石钥。   突然异变陡生,旁边一直老老实实站着的柳随云向柳万三猛扑过去,同时挥起一掌,重重的劈向柳随风。   “哼!”萧千离的动作却比他更快,左手一勾一引,以《斗转星移》的奇门功法化解了这势在必得的一掌,右手一伸,已经将那人的后颈抓住,一把摔在地上。   “这小子好深的掌力!”萧千离早就防备柳随云翻脸,一直默默的运转玄冰功,此时以斗转星移化解,只觉得手臂震得一阵气血翻腾,面上却不动声色,潜运内力,顿时将手臂的不适压制下去。   “我不服!我不服!”柳随云在地上一个翻滚站了起来,大声嘶吼起来,“凭什么咱们家的秘宝,要送给一个外人?”   柳万三轻轻叹息一声,摇头道:“原来墨无意早就筹划这一天,你这一身本事,也是墨无意所传吧?”   柳随云愤怒得五官都在扭曲,指着柳随风叫道:“我跟着墨无意苦练三年,才有了如今的修为,他一个小妾所生的儿子,凭什么几天就能筑基?你说你最看重我,又为何要生出别的杂种?”   柳万三叹道:“你已入魔障,只怕三儿给你的归宿,才是你最好的结局吧!”他摇了摇头,目光恳切的看着萧千离,“掌教慈悲,请废了他的一身功力,留他一条小命可好?”   萧千离摇了摇头,一指点破了柳随云的气海,这才轻叹道:“忤逆不孝矣,三世果报然。又有云:父不慈则子不孝。柳老爷子,你这为人父者,当真是失败得很了!”   柳万三凄然摇头,苦笑道:“掌教说的是!”   他看了一眼在地上翻滚哀嚎的柳随云,低声道:“传说得此秘宝,便能解开一个惊天秘密之所在,历代柳家家主均是漫无头绪,或许能从先辈偈语观其端详。”   “鸣沙之异,悬泉之神,皓月呈辉,终证混元。” 第二十六章 第二个人中龙凤   “鸣沙之异,悬泉之神,皓月呈辉,终证混元。师父,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萧千离背着手,慢慢的在小道上前行,笑道:“随风,这已经是你第九次问我了!”   柳随风一溜小跑,跟上师父的步伐,赧颜笑道:“师父,我这不是毫无头绪么?师父您见闻广博,肯定已经猜出来了吧?您就告诉我可好?”   萧千离叹了一口气,摇头笑道:“你柳家数代家主都没能猜得出来,这短短的几天时间,你教我又如何能猜出其中真解?”   自从柳随云被废了武功之后,萧千离与柳随风便离开了柳府,顺着官道漫无目标的前行,如今已有五日。   这五天里,除了吃饭睡觉练功之外,柳随风时时刻刻都把那石钥捏在手里把玩,却始终摸不清这钥匙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每次他想得脑袋一团浆糊时,就会跑过来询问萧千离一番,弄得萧千离大为头疼。   “不对,师父您看,这偈语除了最后一句话之外,前面三句中的‘鸣沙’、‘悬泉’、‘皓月’分明就是一处极为重要的地方。师父,您学识渊博,一定知道这代表什么位置吧?”   “鸣沙?悬泉?”萧千离心中一动,却依然摇了摇头,笑道:“天下之大,为师又不是每个地方都曾去过,又怎会知晓?”   他一边回答,一边走上了一条岔路。   柳随风想了想,觉得师父这话大有道理,天下这么大,又怎么可能每个地方都能涉足呢?只能沮丧的叹了一口气,把石钥重新塞回脖子里,闷着头跟着师父走路。   他却没有注意到,萧千离已经脱离了主官道,而是走上一条小路,越走越是荒凉,放眼望去,前面除了茫茫荒野之外,竟然是空芜一片。   等他肚子咕咕叫起来的时候,这才惊觉二人已经进入了一片荒原中,天色渐暗,四周更是渺无人烟。   “师父,这是哪儿?”   “走到哪儿算哪儿!”萧千离轻笑道,“你如今也算是修为有所小成,莫非还担心被狼吃掉?”   提到这件事,萧千离心中就莫名的觉得伤感。   七天练气筑基,这就算是这个徒弟天赋异禀吧。但是就带着他往柳府转了一圈,然后白天在路上胡思乱想,晚上静坐练功,还能在昨晚突破到筑基中阶,加起来不到半个月,这就让他觉得很受伤。   “我晚上也在辛辛苦苦的练功啊?为什么我就始终就没有多少长进?”   照这个速度,再来个十天半个月,这徒弟的真实修为就和自己差不多了。这让我这个师父的面子往哪儿搁?   万幸柳府之行也并非全无收获,如今这位开山大弟子的心结全开,忠诚度直接飙到8点,让萧千离彻底放下了心。   柳随风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想了想,又问道:“师父,咱们今天别吃干粮了,吃点别的吧?”   萧千离含笑回头看着他,笑道:“你想吃什么?”   柳随风左右看了看,突然眼前一亮,指着远处的几个小黑点叫道:“有野山羊!咱们就吃那个……”   也不等话说完,身子已经窜了出去。   看着徒弟手足并用、动作敏捷的在岩石上纵跃,萧千离才想起一个重要问题:如今玄冰功还能对付一阵子,武学技能至少一个斗转星移就足够应付,却还少了一样重要的功法——轻功。   “本来就只剩下790兑换点,取巧击杀墨无意又用掉了一张投影符,775点能兑换出什么像样的轻功?”   “技能啊!系统大爷,您要是有点同情心,就丢下一堆技能书给我吧!我实在是快要教不动这妖孽徒弟了……”   萧千离无声的哀嚎半晌,却也只能无精打采的走到一旁,扯来大片干枯的红柳,选了一处地势稍低的背风地,无聊的生起火来。   等柳随风兴致勃勃的扛着一只野山羊回来时,一眼见到师父坐在火堆边,抱着膝盖怔怔的出神。   “没水,怎么办?”柳随风这才想起这个问题。   萧千离无可奈何的看了这笨徒弟一眼,苦笑道:“倘若要是等你想到这个问题,只怕咱们都已经渴死了!”   他随手往旁边一指,顺着师父的指向,柳随风这才看到不远处就有一条浅浅的小溪,清澈见底。   “这里是荒原,不是沙漠,还没有缺水到这个地步!”   萧千离知道自己这个徒弟并没有多少野外生存的经验,耐心解释道:“凡是植物生长茂盛的地方,附近必有水源。”   “知道了!”柳随风笑嘻嘻的点了点头,萧千离站起身来,吩咐道:“师父做一次,以后就由你来做了!”   走到溪边,萧千离摘下长剑,先给野山羊剥皮放血,冲洗干净,飞快的分解成了大块肉块,用树枝插好,这才提着几大块肉走回火堆,就地取材做好一个木架,将肉块架在火堆上烧烤起来。   没有盐,没有调料,二人依然吃得无比痛快。   远处忽然有马蹄声响起,十几个不同打扮的劲装青年由远而近缓缓行来。   “哟,这儿还有人啊!”   “大概也是参加开山大典的吧?”   “切,你什么眼神?人家明明穿着道袍,是游方的道士!”   “都别吵,听叶大哥的安排。”   十几个青年男女闹闹哄哄走到面前,为首一人轻盈的跃下马来,拱手道:“两位有礼了!在下叶天赐,这些都是同宗的兄弟姐妹,敢问两位道长怎么称呼?”   柳随风身为弟子,自然是代为其劳,当下站起身来,回了一礼,答道:“有礼了!在下纯阳柳随风,这位是家师萧道人。”   叶天赐笑道:“《龙虎经》有云:乾坤括始终,自阳气一极,阴气萌於纯阳。想必贵派脱胎自道门一脉!相逢即是有缘。敢问二位道长,可是去祁连山观礼的么?”   柳随风不由得一愣,摇头笑道:“我师徒二人只是云游路过,并非参加什么观礼。”   他又好奇的问道:“却不知祁连山有什么典礼?竟劳各位远赴?”   叶天赐呵呵笑道:“二位不知,前面不远处的祁连山中,有一个名声遐迩的大宗门,名为长空派。下月初三便是其开山大典,届时将会挑选根骨上佳的弟子入门。因此咱们便来碰一碰运气。”   “原来如此!”柳随风笑道,“这祁连山竟有此等盛事,倒是在下孤陋寡闻了。观得各位均是仪表堂堂,想必都是人中龙凤,预祝诸位马到成功。”   听了这话,那十几人顿时笑逐颜开,纷纷还礼不提。   叶天赐又与柳随风寒暄了几句,忽然见到不远处的潺潺溪流,心中一动,笑道:“既然与道兄谈得投机,不如咱们便今晚长谈一番,愚兄来时备有好酒,请图一快!”   柳随风不由得一怔,有些为难的转头看着萧千离,见师父双眼微阖,却微微点了一点头,当下慨然道:“固所愿,不敢请耳!”   叶天赐回头招呼一声,那十几名青年男女下了马,纷纷从马鞍的背袱中取出食物酒水,甚至还有两人准备了简易帐篷,殷勤的请几位妙龄少女入住。   趁众人搭建帐篷、点燃篝火的时候,柳随风悄悄的对萧千离说:“师父,你看那个叶天赐行事稳妥,谈吐有君子之风,虽傲却不骄。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萧千离睁开眼睛,往正在忙碌的叶天赐看了一眼,轻笑道:“他比你大了几岁,又是在外闯荡过几年,自然阅历较广,论潜力却不如你多矣。”   柳随风听师父夸奖自己,急忙自谦几句。他却不知就在二人答话的时候,萧千离已经悄悄启动了天赋探测器。   “叶天赐,探测资料如下:根骨7,悟性5,心智7,福缘3,潜力5,对本门忠诚0。”   “当前实力判定:炼己筑基入门。内功心法:初阶《养气决》第一层。”   “天赋判定:该目标天赋较为寻常,可作为门派普通弟子培养。”   “除了根骨心智还算不错之外,其他天赋都只是平平无奇。尤其是福缘仅有3点,说白了,就是运气不怎么样!”在萧千离眼里,早已对叶天赐的前途划上了一个句号。   其实萧千离也很清楚,叶天赐的天赋数据共有27点,甚至比青月道人还要高上一些,倘若遇到一个好门派,苦练十年,达到炼精化炁的境界并不难。但是目前萧千离最要紧的就是搜集三名出类拔萃的亲传徒弟,否则任务时间一到,等待萧千离的命运只有被生生抹杀一途。   想到这里,萧千离轻轻叹息一声,转头又试着对其他的年轻人一一探察,得出的结果却比叶天赐更加不堪。   “楚寻,你动作快点!把那匹马上的支架也取下来!”一个少年人的声音响了起来,“婆婆妈妈的,乌龟都比你爬得快!”   “就差芬妹的帐篷没有搭好了!”有人高声叫道,“楚寻你快点把东西拿过来,没看到芬妹冷得都在打喷嚏么?”   另一位抱着油布的青年重重的在一个身材瘦弱的少年屁股上踢了一脚,嘴里骂骂咧咧:“就是!也不知道咱们庄子把你这废柴打发过来干什么?就你这废物德行,也想入选长空派?”   那个叫做楚寻的少年低低答应一声,加快了脚步。柳随风明明见到他刚才拿的东西最多,也是最为勤快的一个,却似乎众人都在欺负他,心中有些不忍,对刚刚走过来的叶天赐问道:“这位是……”   “他啊,他叫楚寻,也是庄上参加这次大典的人选之一。不过他并非叶家本宗,而是外姓。”叶天赐似乎不愿谈他太多,含糊解释了几句,便提着小桶去溪边打水。   “这小子……似乎有些废柴流、凡人流的意思啊?”萧千离虽然貌似入定,却一直悄悄观察这群青年男女,此时不禁心中一动,再度启动了天赋探测器。   当天赋探测器报出第一句话时,萧千离不禁心中大震。   “检测到符合宿主亲传弟子的对象。”   “楚寻,探测资料如下:根骨6,悟性10,心智8,福缘10,潜力10,对本门忠诚0。”   “当前实力判定:无。”   “天赋判定:该目标天赋出类拔萃,堪称人中龙凤,可作为宿主亲传弟子培养。” 第二十七章 废柴流主角跳崖的后果   “悟性10、福缘10、潜力10!”   三项10点满值,让萧千离狠狠的被震撼了一回。   即使是自己的开山大弟子柳随风,如此妖孽的表现,却也“仅有”两项达到10点,这貌不惊人的瘦弱少年,竟然拥有三项满值?   帐篷搭建好了,几堆篝火也燃得正旺。   这处背风点并不大,十几个青年男女分成四堆,各自占据一堆篝火,各自取出酒水食物,一边吃喝一边高声谈笑。   叶天赐却坐到柳随风身边,虽说柳随风历练时日尚短,却因样貌生得儒雅清秀,让人一看之下不禁大生好感,加上这些年在家中也是博览群书,二人谈得大为投机。   楚寻却是众人当中最不合群的一个,他默默的坐到人群外侧,拿着一块干巴巴的大饼慢慢咀嚼,不时拿着一个水袋喝上几口。   夜色渐深,荒原上寒风凛冽,即使坐在火堆边,不少身子较弱的少年依然冻得直打哆嗦,纷纷从马背上取下皮袄,裹在身上继续谈笑。   楚寻也站起身来,萧千离才注意到他的坐骑是一匹毛都快掉光的羸瘦老马,见他从马鞍一侧的包袱中取出一件补丁摞补丁的棉衣,抖抖索索的穿上,依偎着马腹取暖。   柳随风见到师父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顿时心中了然。转头笑道:“叶兄,你那位同伴似乎没有烤火的地方,不如请他到我们这里来暖暖身子可好?”   叶天赐环首四顾,见这处背风地已经被几个火堆占得满满当当,当下略一迟疑,开口笑道:“叶某考虑不周,幸好道兄宅心仁厚!既如此,我唤他过来便是。”   他高声叫道:“楚寻,这位道兄邀你过来取暖,可不要拂了人家的好意!”   那少年虽然靠着马腹,怎奈那破棉衣四处漏风,直冻得手脚麻木,闻言迟疑半晌,这才远远躬身行了一礼,蹒跚的走了过来。   见他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几个青年男子都忍不住哈哈大笑,有人笑道:“楚寻,就你这副小身板,只怕连祁连山都走不上去,还是早点回去睡大觉吧!”   “楚寻,你过去烤火倒也没什么打紧的,可不要乱说话,丢了咱们庄子的名声!”   众人的讥讽,楚寻只当没有听到,他慢慢挪到三人的火堆旁,躬身施礼道:“多谢叶大哥,多谢二位道长!”   叶天赐眉头一皱,沉声道:“楚寻,出门在外,礼节切不可废!你该先谢过二位道长方可!至于我,你谢与不谢均是无关紧要!”   楚寻老老实实的低头称是,又深深行礼道:“多谢二位道长!”   叶天赐顿了一顿,又继续与柳随风谈笑,楚寻找了一个距离三人较远的地方,紧紧蜷缩着身子,似乎要尽量将自己藏起来。   萧千离此时已经睁开眼睛,饶有兴趣的打量着楚寻,见他大约比柳随风还要年幼一些,面色却显得有些沧桑,双手粗糙,显然是做多了农活所致。   “你今年多大了?”   叶天赐与柳随风均是愣了一愣,这才发现是萧千离对楚寻发问,当下齐齐把目光投了过来。   “十三……”楚寻呐呐回答了一句。   “可愿随本座一同修行?”   “啊?”楚寻惊讶的张大了嘴,呆呆的半晌说不出话来。   柳随风却比楚寻更加惊讶,疑惑的看了师父一眼,看着楚寻的眼光顿时多了几分深思。   一旁的叶天赐反而笑了起来,开口劝说道:“楚寻,这位道长既然看中了你,也是你的一番造化。那长空派收录弟子规格极高,你去了只怕也是空手而归。还不如与这位道长一同修行道法,也是一条明路。”   楚寻犹豫半晌,有些胆怯的看了叶天赐一眼,低声道:“能得道长……青睐,晚辈感激不尽……只是晚辈……还想去长空派试一试……”   柳随风张口想要说话,却被萧千离目光所阻,只听萧千离笑道:“既然如此,本座也就不再强求,倘若你入不得长空派,本座依然愿收你为徒。”   楚寻的头埋得更低,半晌才低低答道:“多谢道长!”   夜深人静,一众青年男女均沉沉睡去。   缓缓运转玄冰功一个小周天,百川归海,柳随风这才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却见自家师父并不在火堆边打坐入定,不禁心中一惊,急忙转头四顾,却见到溪流边有一个黑影,正是遍寻不着的授艺恩师萧千离。   “师父,您似乎有心事?”   看着轻轻走过来的爱徒,萧千离轻笑道:“为师只是略有所感,又哪里有什么心事?”   柳随风点了点头,又问道:“师父似乎对那个楚寻另眼相看?”   萧千离呵呵一笑,回答道:“我观此子面相并非池中之物,他日成就非凡,或不在你之下。”   萧千离这番话说得极有底气,柳随风天赋虽然高达45点,但是楚寻却也达到了44点之多,二人仅有毫厘之差。   柳随风对自己的师父早已是敬若天人,自然对萧千离的话深信不疑,闻言不禁喜道:“如此说来,我就要有个师弟了?”   萧千离苦笑着摇摇头,叹息道:“可惜他志不在此,只怕日后还有些磨难。”   柳随风笑容顿时一僵,半晌才叹道:“可惜师父不肯显露身手,不然的话,那楚寻肯定纳头便拜……”   “倘若一味贪慕无上大法,反而落了下乘!”萧千离微笑着拍拍柳随风的脑袋,笑道,“好了,不用多想,早些休息吧!”   第二天一大早,众人便早早收拾行装,过来与萧柳二人辞行。叶天赐对柳随风笑道:“一夜盘桓,得益良多。道兄,你我二人就此别过!”   二人见礼后,楚寻也缩着头走了过来,低声道:“多谢二位……告辞了!”   “一点礼貌都没有!”叶天赐眼中怒火一闪,重重的哼了一声,也不去管他,转身自顾跃身上马。   见到叶天赐发怒,楚寻更是惊慌失措,呐呐不知如何是好。萧千离却微笑道:“不必在意这些繁文缛节,须知礼节重心,既是相逢有缘,本座送你一首词吧!”   他顿了一顿,缓缓吟诵道:“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似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楚寻细细咀嚼这首词,只觉得韵味无穷,半晌才霍然开朗,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楚寻拜谢道长!”   他转身牵过老马,头也不回的提马离去,佝偻的身子这一刻却挺得笔直。   一旁的柳随风却喃喃道:“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区区荣辱得失,又何足挂齿?师父,您真是文采飞扬,一词道破人生啊!”   “好了,莫要拍马屁了!”萧千离呵呵一笑,不轻不重的敲了柳随风脑门一记,“咱们也跟去瞧瞧!”   祁连山本为两界山,东起乌鞘岭,西止当金山,盛产雪莲、蚕缀、雪山草等名贵药材。长空派便坐落于此。   到底是走路比骑马慢上许多,二人紧赶慢赶,来到山脚下时,却已经是冬月初三的黄昏时分。   山道上下来十几个青年男女,一个个都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的模样。   “师父,您看那不是他们么?”柳随风眼尖,一眼认出了那些人。   见到熟人,那些青年上前见了一礼,还没等柳随风发问,已经开始七嘴八舌的大倒苦水起来。   “这长空派哪里是收徒弟?考状元也没有这般严格,这炼体、炼骨、炼神三关考得咱们险些脱了一层皮!大多第一关就被刷了下来。”   “十八个人同去,却只有三个人被选中。”   “唉!别的倒也罢了,只是楚寻那个废柴……唉!咱们回去可怎么交代啊?”   萧千离抬头看去,果然人群中不见楚寻,柳随风诧异的问道:“楚寻怎么了?”   “他啊?他倒是过了第一关,但是第二关却被刷了下来,一怒之下,他竟然跳崖自尽了!”   “啊?”柳随风不禁大吃一惊,半晌才叹息道,“楚兄弟的性子,似乎也过于……过于倔强了一些……”   “谁说不是呢?他在庄上就是有名的倔驴,嘴又笨,又没有本事,谁都不喜欢他。哪比得上咱们叶大哥斯文知礼、本事又大?”   “就是!咱们这次被选上的三个人当中,就有叶大哥,而且还是被直接被选为内门弟子。景文、阿直两个家伙还得在外门呆满一年才有机会进内门呢!”   “小文,你回去之后,那废柴的事情,你去跟他老爹说……”   “凭什么是我?这事让我怎么开口?让阿七去说!”   众人一边七嘴八舌的争辩,一边胡乱的拱拱手与二人见礼辞行,渐渐消失在远处。   “师父,怎么办?”柳随风一脸的惋惜,却见到一旁的师父抬头远远看着巍峨的山峰,笑容显得极为古怪。   “跳崖自尽?一个‘人中龙凤’、废柴流开局、福缘10点满值的主角模板,别说这小小的祁连山,哪怕是从珠穆朗玛峰上跳下来也死不了。”   “至于跳崖之后会发生什么……崖底得遇名师?获得上古武学秘籍?还是得到天材地宝?呵呵呵……这件事可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萧千离嘿嘿一笑,吩咐道:“好徒儿,咱们不必上山了,跟为师去看一场好戏!” 第二十八章 洞穴里的奇遇   “我这是在哪儿啊……”   楚寻身子微微一动,悠悠醒转过来。   “我……竟然没死?”这是楚寻的第一个念头。   但是当他看清楚周围的情况时,那一点点劫后余生的庆幸立刻化成了泡影。   自己正躺在山谷谷底之中,四下昏黑,阴暗潮湿,空气里弥漫着陈腐的霉味。   他竭尽全力想要坐起身来,只是全身软弱无力,连一根小手指都动弹不得。   “怎么会没死呢……从这么高的悬崖上跳下来,莫非我楚寻当真是天嫌人厌?连老天爷都不肯收了我。”   望着头顶上高耸入云的悬崖峭壁,楚寻这才发现,石壁中横向生长着一丛丛的植物,大约自己就是一路被这些植物缓冲,这才侥幸没有摔死。   楚寻静静的躺在松软的地面上,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恢复了一点力气,挣扎着站起身来。   入目的是一片狭长的山谷,无数枯枝败叶和腐烂的果实厚厚的铺在谷底,自己刚刚躺过的地方深深陷了下去,形成一个完整的人形。   “呵呵……”他干哑着嗓子笑了两声,也不知道是在苦笑还是在庆幸,摇了摇头,叹息道,“想不到如今我连死都死不成。”   他步履蹒跚的向前走去,任凭细枝将自己的衣物挂得破破烂烂也恍若未见,只顾往前艰难的挪动着步子。   “咦?”   石壁的前方,有一个一人多高的洞穴,往里细看,伸手不见五指,黑漆漆的极为渗人。   “反正都是要死的人,倘若里面有什么猛兽毒蛇,咬上一口倒也干净!”   楚寻打定了主意,在身上摸索片刻,掏出火石,点燃几根枯枝充作火把,一步步走进洞穴深处。   出乎意料之外,这洞穴里面竟然是一条平坦的路径。   他此时依然虚弱无比,拖着沉重的步子,一步步向深处挪动。   黑暗中除了自己的脚步声和心跳声之外,寂静得让人发疯。   通道虽然很长,但是总有走完的时候,一股霉味和潮湿的气息传了过来,让楚寻不由得打了几个喷嚏。   火光延伸到了尽头,楚寻凝目看去,当他看清了洞穴中的情形,不禁惊得浑身寒毛根根倒竖,皮肤上顿时起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眼前是一个方圆十余丈的石洞,两根粗大的石柱矗立在洞中,表面刻满了一道道神秘莫测的纹路。   在石柱的中间,一个枯瘦老者盘膝而坐,四肢都被粗长的铁链紧紧锁住,一直延伸到那粗大的石柱下。   这老者不知被关押了多久,头发胡须如同乱糟糟的干草一般拖在胸前,整个人都积满了厚厚一层尘埃。   “呼——”楚寻重重的喘了一口粗气,惊惧的心情也慢慢平复下来。   眼前的情况虽然诡异无比,但是到底只是一个死人。   他不敢去胡乱触碰尸身,而是在四周查看了半晌,见洞穴中除了石柱与尸身之外,并无其他痕迹。   “也不知这关押的人是谁,既然存心要置他死地,还不如索性一刀砍死了事,又何必辛辛苦苦的建造这石柱锁链?”   楚寻目光落在那粗大的石柱上,试着用手抚摸那精美的石纹,辨认了半晌,却也猜不出这些纹络代表什么意思。   火光照耀下,他忽然发现那尸身面前的地上,似乎还刻着一些字迹。   壮着胆子,楚寻一步步蹭到尸身旁边,伸着头仔细辨认地上的字迹,慢慢的读出声来。   “吾名岳沙。”   “纵横江湖数十载,快意恩仇,杀尽一切可杀之人,傲世独尊。”   “时有剑尊云潇,叱吾已入魔道,魔又如何?率意而为,方为本性!”   “重明四九,潇邀正道剑客计十三人,败吾祁连山下……”   楚寻一行行字阅读下去,心中不由得暗暗吃惊。   “重明四九,那可是已经足足过了一百二十年之久啊!”   遥想一百二十年前,这位老者纵横天下,快意恩仇,后与十三位剑侠相斗,那一战必然是惊天动地。   楚寻急着要看后面的文字,拖着脚步往前挪了几步,却不料铛啷啷一声,竟然是拉扯到了锁在石柱上的锁链。   锁链一动,牵引着尸身往前一栽,继而又是一挺,惊得楚寻亡魂皆冒。   “别怕,别怕,已经死了一百多年了……”   他定了定神,正要继续去看老者面前的字迹,突然又停住了脚步。   ——因为他突然想起了一个自己一直忽略的问题。   “既然已经死了一百多年……为何……为何这尸身依然不腐?”   楚寻壮着胆子,将火把一点点伸到尸身面前,却赫然发现,在那乱蓬蓬的头发中,那“尸身”的眼睛竟然睁开了,闪烁着妖异的绿芒,正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   “啊——”洞穴中,楚寻的惨叫声响了起来。   他惊得浑身汗毛直竖,头发甚至都感觉到根根直立起来,连连后退,一屁股坐在地上,火把也随之掉落,火光也急速的缩小,迅速湮灭,洞穴中顿时一片漆黑。   “小子,不用怕!”   沙哑的声音在洞穴中幽幽响起。   大约是太久没有说话,这老者的声音显得极为古怪,不仅说话含糊不清,而且似乎全身无力,说话声音细如蚊蚋,若不是这里乃是处在极为寂静的洞穴深处,楚寻还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我全身都被这锁天链困住,没法动弹,更没法害你!”   楚寻惊惧的心思稍稍平静下来,想到这老者确实被牢牢锁在石柱上,这才放下了一点心。   “你,你是人是鬼?”   “呵呵呵……”老者干笑几声,回答道,“你说呢?”   楚寻壮着胆子,摸索着又重新将火把点燃。一点点将火把向前伸去。   火光映照下,那老者也缓缓抬起头来。只见他上身空荡无物,下身穿着一条几乎腐烂掉的毛皮裤子,浑身干瘪,粗大的骨节仿佛都要从皮肤下穿刺出来,满头都是干枯的长发,胡子甚至比头发更长,完全看不清楚面孔。   “不错不错,虽然没有什么修为,但是胆色倒是异于常人。”老者绿油油的眼睛在火光下闪动,说话也渐渐变得流利起来,“没被老夫吓疯,而且竟然这么快就能摆脱恐惧,当真了不起。”   楚寻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竟然无话可说,半晌才问道:“你就是岳沙?”   “哈哈哈!”老者的笑声如鹰枭般尖锐,“想不到还有人知道老夫这个名字?小子,如今是什么年代了?”   “元初三十三年。距重明四九已经过去一百二十多年了……”   一百二十年了啊……老者幽幽叹息道,“想必云剑尊等人都已经化为一抔黄土。”   楚寻揉了揉鼻子,觉得还是不要跟这个老者聊得太多,当下拱手道:“晚辈告辞!”   “五脏六腑均已移位,经脉错位,几近枯竭。小子,从这里出去之后,你倘若能多活三天以上,就算老夫瞎了这双眼睛。”老者突然冒出一句来,惊得楚寻浑身一颤。   “你怎么知道?”楚寻惊讶无比的停住了脚步。   “哼哼,从你的迹象来看,分明是从极高处掉落下来,这一点莫非老夫还看不出来么?”那老者嘿嘿笑道,“幸好被什么东西挡了几下,不过饶是如此,你也命不久矣。不信的话,你深深吸气试上一试?”   “哦——”楚寻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转身便要离开。   “小子,你不怕死?”   那老者的语气中带上了一丝疑惑。   “怕死的话,又怎么会从悬崖上跳下来?”楚寻苦笑着摇摇头,不愿与老者多说。   “难怪心中无惧!原来是早萌死志!”老者的声音在身后传来,“不过,你可有父母在世?又有什么心事未了?或者说……有什么难言之隐,非要一死了之么?”   楚寻目中的神采渐渐消失。   因为老者的一番话,激起了楚寻心中的无数个念头。   是啊,自己这一死不要紧,可怜年过半百的老父还在庄子上辛勤劳作,等着自己回去。   庄子上绝大多数都是叶姓,凡是迁移过来的外姓人家,几乎是处处受欺。   母亲早逝,家父生性憨厚,被庄上的大户人家欺负了,也只不过是笑笑便过。为了自己能识字读书,老父几乎是倾尽所有,跪在夫子的门前苦苦哀求。   尽管他在学堂中极为用功,却也得不到赞许和嘉奖,更多的还是讽刺和挖苦。出人头地的目标,变得遥不可及。   直到看到一位同样是外姓人家中,出了一位武学天才,被大门派纳为核心弟子,那人家几乎是一夜之间变得炙手可热。楚寻的心思立刻便被触动了。   他没有太多的追求,让自己的父亲日子过得好一点,或许就是他最大的目标。至于被同龄人欺负、被无数次的骂作废柴——那又有什么关系?只要能够走上这条求武之路,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楚寻静静的站在那里,老者却也默不作声,洞穴中陷入了难以名状的沉寂当中。   “你……”楚寻终于缓缓回过头来,目光直视那个被锁在石柱当中的老者,一字一顿的说,“……究竟想说些什么?”   老者嘴角上扬,露出一个看起来极为诡异的笑容。   “我教你保命的本事,还可以让你得到修炼的上乘武学功法。”老者的神色也渐渐变得凝重起来,“你要做的,就是替我追查当年的一桩事情的真相。” 第二十九章 最合适的摘桃子时机   就在楚寻停下脚步的时候,一个星冠羽衣的青年道人也悄无声息的走进了洞穴中。   “师父进去看看,你在洞外守候,不要离开太远。”萧千离郑重的告诫柳随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切记不可进洞!”   “是!”柳随风虽然不明所以,但是师父的吩咐,他依然不折不扣的执行了下来。   在系统的独特能力下,任何人都看不穿萧千离的修为,这就给他带来了极大的便利——他隐藏在黑暗中,甚至连那个叫岳沙的老者都无法发觉他的存在。   “好!”面对岳沙提出的交易,楚寻几乎是毫不犹豫,一口答应下来。   那老者反而有些惊讶,盯着楚寻的眼睛,笑道:“你可要想好了,这件事牵连极广,更是凶险异常,说是九死一生也不为过。”   “九死一生,也好过当场身死!”楚寻淡淡的回答道,“一死万事休,还谈什么功成名就?又哪里有什么祸福成败?”   岳沙定定的看着楚寻,忽然大笑起来,笑得浑身都在不停颤抖。   “好!好得很!”   楚寻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他如同癫狂般大笑。   等到岳沙渐渐安静下来,这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楚寻!”   “唔!”岳沙点点头,轻笑道:“果然是个好名字!”   楚寻微微苦笑,顿了一顿,这才慢慢的说道:“既然你知道我命不久矣,能有什么本事能让我恢复如初!”   “很简单!极品灵药或者是绝世心法,有一样就可以!”见楚寻到了这个时候还能如此冷静,岳沙目中也流露出一丝欣赏之色。   “极品灵药自然是没有,但是绝世心法——在老夫这里,难道还会缺什么绝世心法么?”   老者说了这许多话,也是有些气喘。他定了定神,呵呵笑道:“难得和人说上这么多话,也罢!我先传你一套心法,你按心法修炼,可固气培元,修复本源。”   楚寻默默点了点头,将燃着的树枝斜斜插在地上,这才慢慢坐了下来,静静聆听。   “果然是10点满值福缘的天命主角啊,跳崖不死偶遇大能,只怕下一步就是灌顶传功,一口气从零升为内家高手……”萧千离内心中在反复天人交战,“要不要出手阻拦?用什么理由呢?”   “绝对不能让这个徒弟飞了!”萧千离目中凶光闪动,丹田中真气涌动,疯狂的向右手聚集。   玄冰功第三层,斗转星移大圆满,这是萧千离目前掌握的最强战力,但是面对这神秘未知的老鬼,萧千离尚觉得远远不足。   天赋探测器仅能对十八岁以下的人起作用,这已经是萧千离再三确认过的,因此对于这个老鬼实力如何,萧千离几乎是两眼一抹黑。   “在这种情况下,无论把这老鬼的实力想象得多么强大都不为过,这也是保命的必要前提。”   下一刻,他的意识已经沉入兑换系统中,飞快的在系统中搜索。   楚寻静静的坐在地上,随着他的呼吸,四周的清气仿佛有了生命,源源不断的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每一次吸气,清气从百会、涌泉及全身的毛孔中透入,径直归至他的下丹田;而他呼气之时,浊气又从全身毛孔散发开来。   一呼一吸之间,周身的小世界渐渐起了共鸣,一尘一土,仿佛都在跟随着呼吸的节奏微微颤动。   “不愧是10点满值悟性!也不愧是目前为止,唯一一个能和我家大徒弟随风相提并论的武学天才。”分了一点意识在外探查,感知到楚寻此时的状态,萧千离忍不住从心底发出一声赞叹,却又多了几分志在必得的心思。   随着楚寻的吐纳,周身的异状也渐渐消失无形。岳沙的嘴角,也渐渐露出了一丝微笑。   “不对!”萧千离刚刚离开兑换模块,立刻注意到了老者那耐人寻味的笑容,硬生生停住了动手的冲动。   “看来你领悟得很快!”岳沙嘶哑的声音幽幽飘忽,如同从黄泉深渊中传出,“小子,修复脏腑移位,只是保住你小命的第一步。接下来,你还有一些需要做的事情。”   “嗯!”感觉到全身舒泰,楚寻对这老人已经是心悦诚服,他却没有注意到,那老者说话的时候,口齿中隐约有微弱的白芒亮起,一闪即没。   “你觉得刚才我传你的功法如何?”   楚寻点头笑道:“确实功效不凡,一切都是托了前辈的洪福,晚辈如今已经能够……”   他一句话说到一半,却觉得胸口猛然一震,那句话就再也说不下去。   “呵呵!”看到他的模样,岳沙反而呵呵笑了起来,摇头道,“虽说这门《失魂引》功效非凡,却也不至于能片刻之间便能尽数修复你身体的暗伤,你且近前来。”   “干什么?”楚寻不由得一愣。   岳沙似乎并没有发现楚寻的犹疑,反而微笑道:“通常而论,只有将内家真气收发于心,运转如意,才能完全修复你的暗伤。”   “老夫自知已到大限,时日无多!我在此地龟息百余年,如今一身修为也所剩无几。因此老夫打算把这点火种灌顶传你,顺便也把老夫毕生所学之精要也一并传授,此后要想更进一步,就要看你的造化了……”   楚寻一阵恍惚,只觉得岳沙的声音,似乎从极远处传来,又好像在耳边响起,蕴含着某种神奇的妙法,让自己恨不得侧耳细听,把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的心神也渐渐变得混沌起来。   “原来这位前辈,竟然是要将一身修为尽数交给我么?”楚寻喃喃自语道,“如果这样的话,那前辈岂不是会油尽灯枯……”   不知不觉,他已经一步步走进了石柱中,距离岳沙已经不到五尺之遥。   现在,他只要再走几步,就能来到老人面前。   躲在一旁的萧千离,此时已经完全明白了这老者的阴谋。他悄悄摘下了背后的青钢长剑,整个身子也崩得紧紧的。   “还差一点!还差一点!10点的福缘,绝对不是轻易就会被夺魂的倒霉鬼!只有到了摘桃子的最合适时机,才能把收益最大化!”   此时,楚寻的心里,满是对强大力量的渴望,这种渴望,填满了他几乎所有的心思,甚至将他仅剩的一点理智也完全淹没。   “来吧,我会把我的一身修为和经验都传授给你……”   “有了我的修为,你可以去找那些看不起你的人,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碧眼魔尊岳沙的本事,什么才是真正的武学……”   岳沙微微一笑,带着锁链抬起手来,向楚寻招了招手。也不见他如何动作,楚寻的身子已经瘫软在他的身前。   下一刻,岳沙干枯的大手已经按在楚寻的额头上。   楚寻一声闷哼,并没有感到不适,但是他却惊恐的发现自己的身体和灵魂已经不受自己的控制了。   在他的意识之中,无穷无尽的画面不断的切换,又不断的破碎无形。无数的画面不断出现,再不断的破碎,短短的一瞬间,楚寻仿佛已经过了千万年之久。   “你竟然要害我?”楚寻的神志猛然惊醒过来,不由得又惊又怒,刚要奋力挣扎,却发现自己的身子如今已是动弹不得。   “还不明白么?”岳沙哈哈大笑道,“老夫等了一百多年,终于等到一个倒霉蛋,又怎么会轻易放过你?”   楚寻茫然了一会儿,突然醒悟过来:“你要占据我的身体?”   “答对了!”岳沙诡秘的笑着,“就算是全无修为,但是这样年轻的身体,却正是老夫所需要的啊!   楚寻已经彻底呆住了,脑子里一片空白。   岳沙更是得意,笑道:“所以我传授你《失魂引》,哪里是让你修复经脉脏腑?而是用来混乱你的神志。”   “等老夫占据了你的身体之后,无非就是重新修炼!但是老夫拥有无数的记忆和功法,只需要很短的时间就能恢复,至少还能再多活一百年,老夫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楚寻如堕冰窟,半晌才愤怒的咆哮起来:“你这个老混蛋!”   他心中怒极,也是惊惧到了极点,对上这个老怪物,自己实在是连一分反抗的手段都没有!   “不用挣扎了啊,小子!”岳沙轻声笑了起来,“与我合为一体,有什么不好呢?我会在替自己报仇的时候,顺便将你那一份一起活下去,以你的身份再活上一世,铸就万世功勋!”   “所以,你现在可以消散了!”   在岳沙的狂笑中,周身渐渐散发出无数浓密的黑气,将楚寻全身都包裹起来。   楚寻的脑海中,无数念头电光火石的一闪而过。   “爹,孩儿不孝……”   在即将失去全部意识的前一刻,他突然无端的想起了那一夜在火堆边,那个白衣道人静静的对他说的话。   “可愿随本座一同修行?”   “如果我当时答应那位道长,如今或许也不会遭受这样的劫难?”   楚寻的意识渐渐模糊,在即将昏迷的那一刹那,眼前突然亮起一道雪白的光华,一个羽衣道人合剑生生刺穿了重重黑雾,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大喝道:“区区残体,也敢为祸人间?”   “是那位道长来了……”楚寻的瞳孔突然睁大,神志却已经昏迷过去。 第三十章 互相挖坑   洞穴之中,寒气迫人。   长剑刚刺入黑雾之中,就如同进入了泥潭,变得缓慢无比。   “哪里来的小辈?竟然敢坏了本尊大事!”岳沙抬起头,死死的盯着萧千离,一对绿油油的眼睛愤怒得几乎要喷出火来。   发觉到那黑雾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似乎有些诡异,萧千离右腕一沉,将长剑撤回,淡笑道:“这少年乃是本座看中的弟子,还望道友行个方便!”   “道友?”岳沙嘿嘿怪笑道,“本尊纵横江湖时,你祖上三代只怕都还没有生出来,竟敢妄言道友?”   萧千离不为所动,面无表情的说:“纵然你是百年前的魔尊又如何?如今早已不是你的时代!本座要保的人,今日谁也伤不了!”   “大言不惭!”岳沙冷冷一笑,右手曲指一弹,一道劲风竟然如同长弓劲弩一般,发出尖锐的金刃破风之声,径直射向萧千离的面门。   萧千离侧头闪过,点头道:“关押百年尚且有这份功力,倒也算得上是了不起。只是你四肢被锁,纵然有天大的本事,今日却也难逃一死!”   一句话激得老魔顿时愤怒起来,磔磔怪笑道:“无知小辈,纵然本尊手足不便,取你性命却易如反掌!”   他一句话说完,右手食指、中指、无名指三指连弹,激荡空气,嗤嗤作响,十余道无形气箭激射出来。萧千离左闪右避,一个不慎,射往左眼一箭却是无法闪过,只得横过长剑格挡招架,只听“铛”的一声脆响,萧千离向后跳开,手臂却是一阵酸麻。   萧千离只接了这一记气箭,那岳沙江湖经验何等老道?顿时宽心大放,狞笑道:“瞧你口气不小,我原先还当你有多大能为,却也不过只是区区炼己筑基境界而已。这点杀鸡撵狗的本事,又岂能奈何本尊?”   萧千离微微一笑,摇头笑道:“本座见你手足被锁,又是上了岁数,原本只打算以筑基期功力相持,不欲欺你年老力衰而已,你又何必不知好歹?”   一番话气得岳沙哇哇大叫,怒吼道:“小杂毛,别在那里胡吹大气,有本事就来试试看!”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双手五指戟张,周身猛然颤抖起来,拉得铁链哗啦哗啦作响。萧千离看着又是好笑,又是好奇,忍不住笑道:“你莫要气坏了身子,好不容易从龟息功里清醒,切不可气得走火入魔才好!”   话音未落,只见从岳沙周身毛孔中散发出无数黑雾来,与之前裹住楚寻的雾气大同小异,萧千离心知不妙,刚要撤身后退,却听嗤嗤连响,岳沙再度激发气箭。萧千离迫于无奈,只得闪避开来。   刚刚闪过无形气箭,那黑雾却已经如同跗骨之蛆,飞速的蔓延到身边,萧千离再要动弹,却只觉得全身都陷入泥潭之中,举手投足仿佛带着万斤泥沙。   “系统解析模块启动,检测到未知功法。”   “数据收集完毕,经数据库比较,该功法为土行特殊高级功法《万鬼噬魂》。”   “警告,宿主此时实力不足,该功法无法破解、无法脱离!请尽快采取措施!”   对于系统的警告,萧千离打起十二分精神,语气却是淡淡的说:“我当是什么绝世武学,区区一个万鬼噬魂,却被你当宝贝一般。当真是令人笑掉了大牙!”   “小子,有点见识!”岳沙怪笑道,“倘若不是龟息百余年,功力所剩不足当年半成,就你这等本事浅薄的小辈,早就被万千血魔吞噬得一干二净!”   他顿了一顿,又嘿嘿笑道:“就算只剩下一个‘困’字诀,你又如何抵挡本尊的无形气箭?”   “无形气箭?”萧千离似乎满不在意的点了点头,“多谢道友提醒!”   正在此时,那树枝也燃烧到了最后关头,微弱的火苗“扑”的一声熄灭,洞穴中顿时伸手不见五指。   二人顿时齐齐一怔,下一刻,岳沙的疯狂大笑声在洞穴中回响起来。   “蠢材!如今入我万鬼噬魂中,又双目不见一物,倒要看看你还能如何抵御?”   老魔狂笑着曲起手指,“嗤”的一声,一道无形气箭向萧千离的胸口要穴直扑而来。   “铛呜——”一声怪响,震得岳沙脸色大变。   “什么东西?”老鬼眉头紧皱,又接连发出几道无形气箭,却只听一连串的“铛呜”闷响响起,不禁心中大为惊讶。   只听破风之声响起,岳沙神色一变,以为对方施展暗器,当下强提一口真气,牢牢护住胸腹,侧耳细细听那破空之声,却不料那东西飞到中途便已是强弩之末,画了一道弧线,“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小子,你以为你像老夫一般,在这黑暗中也能听声辨物么?”岳沙嘿嘿一笑,竖起耳朵仔细听对面的动静,同时利用黑雾试探对方的方位动静,口中怪笑道,“乖乖认命吧!你虽说年岁比这小子大上一些,却也比他多了几分根底,夺了你的体,说不定比那半废小子更好一些……”   黑暗中,只听萧千离大笑道:“老鬼,你中了本座的计了!”   岳沙心中疑惑,刚要追问,脑中却猛然惊觉:这小子刚刚抛掷出来的东西,哪里是什么暗器?分明是类似飞钩套索一般的器械。   只听“嘿”的一声,却是萧千离吐气开声,双臂较力,一把将岳沙身边昏迷不醒的楚寻拽了过来,重重的摔倒在自己身前。   “小子找死!”岳沙情知中计,顿时勃然大怒,双手一翻,无形气箭如同雨点般激射过来。   只听铛铛闷响连绵不绝,正在此时,岳沙所控制的黑雾,业已探清了萧千离方位的情况。   黑暗中虽不能见物,岳沙却判断出,在那个可恶的敌人身前,似乎有一件又长又宽的古怪物件立在身前,不禁心中极为诧异:“这小子是哪里弄来这么大的东西?适才见到他单身轻装,却并不见带有甚么防御刀剑的物事,这可真是奇了。”   “有那东西,这小杂毛已首先立于不败之地!”岳沙只恨得咬牙切齿,心中只道,“莫说老夫被死死锁住,哪怕就是功力多恢复一两成,纵然他玩出百般花样,老夫这万鬼噬魂同时演化‘困’、‘吸’二字决,便能将他一身修为生生吸干!”   想到这里,岳沙心中不禁一动,口中冷笑道:“小子,你仗着有防御利器,却又如何奈何得了本尊?既然如此,你倘若老老实实的退去,本尊却也懒得理你!日后你如若要找本尊的麻烦,只管来寻便是!”   黑雾中传来萧千离的笑声:“道友莫非是心生惧意?你如今已脱出龟息,本座便是耗也能耗死你!”   岳沙冷笑道:“是吗?只可惜你费尽心机,想要救的人,如今只怕比你还要早死!”   萧千离心中一惊,急忙艰难的缓缓蹲下身子,伸手将楚寻的身子拖了过来,右手一摸他的脉门,分出一丝玄冰真气,想要探寻楚寻的体内状况。   那一丝玄冰真气刚刚进入楚寻体内,萧千离立刻发觉有些不对劲,一道极为细微的阴寒气息悄无声息的附上他的指尖,逆手指脉络而上,向他的脑部慢慢的缠绕上来。   “系统解析模块启动,检测到未知功法。”   “数据收集完毕,经数据库比较,该功法为阴行特殊初级功法《失魂引》。”   “不愧是百年老鬼,这么快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竟然借助残留在楚寻身上的一点阴性真气,给我下了这个这么大的套子。”   岳沙侧耳静听半晌,突然笑道:“小辈,本尊的失魂引,不在五行真气之列。你纵然修行的是正宗五行心法,却又如何抵抗?虽说仅有一丝,却也足够干扰你的神智!”   他舌绽春雷,大喝道:“还不与本尊过来?”   萧千离的呼吸声渐渐变得粗重起来,过了片刻,忽然向岳沙重重踏出一步。   “成了!”岳沙不禁喜上眉梢,随着他的吐纳,缠在萧千离身边的黑雾业在飞速消退。   在萧千离的脑海中,如此却已经如同翻江倒海一般。   那一丝异种阴性真气刚一入体,萧千离却彻底放开抵抗,将体内的玄冰真气归至丹田,任凭异种真气进入到脑海之中。   那一丝真气刚刚进入脑中,立刻化作无数道细丝,迅速散开,便要干扰对方的意识。   下一刻,萧千离的识海之中,突然有道道光流凭空出现,流光溢彩,直冲天际。   一道黑白交织的光柱在识海中央冲天而起,光雾涌动,渐渐化为一根通天之柱!   广阔无垠的识海中,突然有一个宏大的意志苏醒了。   在通天之柱的顶峰,仿佛有一只神秘的眼睛徐徐睁开,正冷冷的看着识海中的一切。   “检测到系统被异常入侵!系统自动防御启动,命令:清除!”   黑白光芒转动之间,那一丝异种真气化为的万千细丝顿时被绞成一团星星点点的碎片,光华不断交替,那星星点点的碎片顿时破灭无形,又被吞噬同化得干干净净。   “我就说嘛,这点小把戏,又怎么难得住这位系统大爷?”   萧千离忍不住微笑了起来,几乎与此同时,他的左手也已经扣住了一个小小的圆球。   “老鬼,接下来,就等着我挖坑让你跳吧!” 第三十一章 不小心出手重了点   “终于……终于成了!”这一刻,饶是岳沙一生中不知见过多少大风大浪,此时也不禁心花怒放。   被当世十三位一流的剑客联手围攻,即使强横如岳沙,也终于在这祁连山下落败被擒。却因他的一身修为极为古怪,别说砍头刺穴,就连近身数尺也会被他的异种真气干扰。   经过商议之后,这凶名赫赫的碧眼魔尊便被镇在这悬崖之下,关闭谷底通道,让他自行归天。   谁知岳沙为人极有决断,在发现自己无法脱身之后,竟然冒着全身僵死的危险,强行运转龟息大法,使自己身体机能近乎停止,进入假死状态。   这一假死,便足足是一百二十年。   漫长的岁月,几乎将岳沙体内精元消耗一空,倘若楚寻再晚来几年,“假死”也就变成了“真死”。普天之下,也就不会再有岳沙这个人出现。   谁料到,楚寻跳崖未死,竟然误打误撞的进入关押岳沙的洞穴中,又误碰锁链,致使岳沙从龟息大法中脱离出来。   虽说楚寻当时已身负极重内伤,但是岳沙却并不在意,只要能够夺体成功,区区脏腑移位,又算得了什么?   却不料,正在他利用言辞和诡异的《失魂引》功法,一步步让楚寻跳入陷阱之时,一个青年道人横空出世,致使他功败垂成。   苦于四肢被锁,全身僵硬,一身精湛的修为所剩不到半成,岳沙百般算计,终于将这个敌人诱入彀中。可想而知,他内心中该是何等的快意。   “来吧!来吧!”岳沙压抑着内心的得意,不断以言语暗示,同时分出一道阴行真气,打算与正在控制对手意识的失魂引异种真气链接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   “萧千离……”受到了老鬼的暗示,萧千离一步步的向前挪动,仿佛梦游一般喃喃回答道。   “你出身什么门派?”   “纯阳……”   岳沙眉头一皱,思索片刻,却记不起有纯阳这个武学门派,当下也不去追究,继续问道:“明明看你仅有筑基高阶的修为,老夫却为何瞧不出你的底细?莫非你练的功法能将内息尽数藏于丹田,不至于泄露一星半点么?那你练得是什么心法?”   “我练的功法名为……”   “名为什么?”岳沙急不可耐的追问道。   从萧千离出现那一刻,岳沙心中已是震惊无比——他虽说功力损耗极重,但是耳力、经验均在,这青年道士何时到来,他竟然丝毫不知。   不仅如此,以岳沙的眼力,却竟然看不出这道士的修为境界,   在这种情况下,岳沙对这个敌人已是空前重视,直到以无形气箭试探出对方的真实功力,这才松了一口气,心中却反而生出无数疑惑。   既然真实功力不过泛泛,那另一种可能,就是这道士修炼有一种极为上乘的功法,能将全身功力凝于一处,内息没有丝毫外泄。这种功法虽然修炼极难,但是一旦练成,威力也是极大。   正因如此,岳沙急切的想要这门功法的名称,以及大致的功法理论,打算今后与自己胸中所学相互印证,从而推算出更加高明的武学出来。   却不料这个时候,萧千离仿佛卡了壳一般,口中只是翻来覆去的喃喃自语:“名为……名为……名为……”   “到底名为什么?”岳沙忍不住焦躁起来,低喝一声,指尖真气更加急速的流动,想要加快与对方脑海的链接。   但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竭尽全力运转的阴行真气,刚刚接触到对方的意识,打算与残留在那里的一丝真气汇合,一探之下,竟然空空如也!   “名为——《玄冰功》!”此时萧千离已走近不足三尺,声音突然变得大了起来。   几乎与此同时,萧千离左手一扬,一颗小小的圆球猛然在掌心爆裂开来,散发出无数耀眼刺目的金光,如同一个小太阳一般,肆无忌惮的激发出璀璨的光芒。   萧千离在兑换模块中兑换出来的,竟然是一颗前世中再为寻常不过的照明弹,价值仅不过区区20点。   系统所出,必属精品!   高达50万烛光的亮度,30秒的持续时间,能照亮方圆一千米的目标。在这方圆不过十几丈的洞穴中猛然爆发开来,其结果会是什么?   早有无数事实和医学证明,从黑暗到强光,人的眼睛会有短暂的失明,并带来强烈的眩晕感。   岳沙长时间在黑暗中度过,视力早已被空前强化,他此时正瞪大眼睛,竖起耳朵,想要听清萧千离所说的功法名称,突然接触到这样强度的光芒,顿时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一时间天昏地旋,不辨东西。   他刚从眩晕中清醒过来,却只觉胸前传来冰冷的剧痛感,并极快的蔓延到全身。   “怎……怎么回事?”岳沙的喉头格格作响,不敢置信的低头去看,只见一把明晃晃的长剑已经生生刺穿了自己的胸口,紫黑色的血液从伤口中不断溢出,渐渐凝结化为冰霜。   照明弹的效果渐渐减弱,洞穴中的光线也慢慢暗了下来。   “你……你没有受控?”岳沙到底是修为不俗,胸口被洞穿,依然一时未死,而是不敢置信的看着刚刚睁开眼睛的萧千离,艰难的问道,“……为什么?”   萧千离微微一笑,答道:“本座说过,之前一直是将功力压制在筑基修为,否则的话,你那失魂引的邪门真气,本座又如何化解?”   岳沙竭力瞪大眼睛,借着照明弹的余晖仔仔细细上下打量了萧千离一番,这才艰难的摇头道:“可笑……狮子搏兔……尚需全力……你竟敢……”   萧千离轻笑道:“虽说如此,只是本座可怜你四肢被锁,功力大损,不欲占你这个便宜而已!”   “不欲占我便宜?”岳沙瞳孔突然扩散开来,狂笑着大声吼道,“小杂毛,就让你所谓的正道之心,随着你一块儿去死吧!”   随着岳沙的嘶吼,老魔的全身上下都散发出浓浓的黑气,仿佛化为无数张牙舞爪的狰狞厉鬼,以极快的速度沿着长剑、手臂,缠绕上了萧千离的头部。   “呵呵呵呵呵——”岳沙七窍都有漆黑的血液流出,在微弱的照明弹光芒下显得尤为可怖,他声音已经嘶哑,大块大块的皮肤龟裂、脱水,一块块的掉在地上。   “以天魔解体催动的失魂引,是老夫最后的杀手锏!小子,你就跟老夫一块儿去死吧!”   但是岳沙的狂笑突然僵住了,他清楚的看到,环绕在萧千离头部的黑雾,竟然以更快的速度在不断消退。   “说你蠢,你还真是一点都不聪明!”萧千离似乎极为惋惜的摇了摇头,笑道,“明明之前已经知道你那点阴行真气对我毫无效用,竟然还不死心?哪怕你用天魔解体催动失魂引,又如何奈何得了本座?”   岳沙此时已经是弥留之际,天魔解体大法所造成的伤害,已经渐渐向他的胸部延伸开来,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嘶吼道:“我不甘心——”   一句话尚未说完,岳沙那硕大的头颅已经无力的垂倒,照明弹的余晖也同时完全熄灭。   “噗”的一声,却是萧千离也重重的坐倒在地。   尽管失魂引的异种真气被系统清扫一空,但是刚刚萧千离聚集全身玄冰真气,以长剑刺穿岳沙的胸口,老魔体内真气本能的反击却决计不能小窥。   在刺中岳沙的那一刻,异种真气顺着长剑逆转冲进萧千离的体内,将他体内经脉顿时搅得一塌糊涂。幸好他除了玄冰真气之外,新练成的金行真气依然牢牢护住丹田。   五行之中,以金最为沉重,沉降,肃杀,收敛,最善杀戮。金行真气与老魔的阴行异种真气在丹田中交互缠杀,一层层的将异种真气破解、消耗。一直等到萧千离一击得手,玄冰真气回援下丹田,这才将异种真气尽数镇压。   饶是如此,萧千离一身功力却也足足消解了七成之多,他坐在地上,挣扎着伸手入怀,将最后一颗补气丸吞进肚里,这才渐渐恢复过来。   “总算解决了这个老家伙啊——”萧千离心有余悸的慢慢站起身来,在地上摸索一圈,捡起一根烧得只剩下小半截的树枝,用引火之物点燃,微弱的火光慢慢亮起,洞穴中的景物影影绰绰清晰可见。   岳沙已经不成人形,一片片散落的干枯血肉落满地面,头颅低垂,只余骨骼还被锁链紧紧扣住。   楚寻静静的躺在地上,宛如死尸一般,只是微微起伏的胸口证明他还活着。   在他的身前,立着一面蒙着牛皮的高大塔盾——就是这东西,抵挡住了岳沙的无形气箭,迫使这个老魔头不得不另寻他途。   “这60点兑换点算是废了,总不能扛着这盾牌出去吧?像什么样子……”萧千离看着塔盾,无可奈何的笑了笑,伸手将价值10点的绳钩卷起,顺手揣在怀里——这东西倒是还可以用一用。   塔盾、绳钩、照明弹,再加上天时地利人和,为了救下这个“人中龙凤”,萧千离简直是费尽了心思,忍不住低头看着还躺在地上的楚寻,苦笑道:“楚寻啊楚寻,你可千万别让我的心血白费啊!”   洞穴中打得天翻地覆,不时响起声声厉吼,柳随风在外面只急的跳脚——并非他不够沉稳,只是自家师父在里面拼命,自己却只能眼巴巴的在外面等着,这种难受的心思,想必大多数人都会感同身受。   但是柳随风也知道不能进去,自己功力不足,进去反而会让师父分心,只能急的团团转,却又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突然眼前一亮,师父的欣长身影出现在洞口,道袍依然一尘不染,就连一头长发都丝毫未乱。柳随风急忙奔上前去,问道:“师父,没事吧?”   “没事!”萧千离微微一笑,“一个修炼百年的老魔,为师出手稍重了一些,不小心把他打得魂飞魄散——” 第三十二章 一定是忽略了什么   无边的黑暗正笼罩着楚寻的意识。   但是在昏迷中,他似乎觉得有了一点“痛”感。   不是普通的疼痛,而是仿佛有无数尖锐的钢针在自己身上反复穿刺。血脉张弛的伸缩感不断冲击着他的全身上下,难以名状的剧痛一直延伸到骨髓之中。   疼痛过后,身体的每一处又仿佛变得灼热难当,如同身处熔炉,被反复煅烧。   在这种痛热交加之时,忽然有一道寒冷刺骨的气息从头顶注入,顺胸口而下,及至丹田,经会阴逆脊椎而上,又从头顶倾泻而出,循环往复。即使尚在昏迷中,他依然忍不住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   但是这一下,也让他迅速恢复了意识。   入目的是一张温润如玉的脸庞,一身白衣若雪,不是那日晚上遇到的道长还是何人?   “不要动!”萧千离微笑道,“本座刚刚修复你的移位脏腑,还需静养片刻方可移动!”   楚寻张了张嘴,却只觉得喉咙几乎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嗫嚅着说道:“多谢道长救命之恩……”   萧千离存心要加上一把火,转头吩咐道:“随风,前面的事情为师已经做完了。你的玄冰功法有滋润、下行、闭藏之功,便来替这位小友疏经活脉。”   “哼哼!带着随风在身边,就是一个活招牌!不到一个月时间,就能修炼到炼己筑基中阶的境界,倒要看你心动不心动!”   听到师父的吩咐,在一旁侍立的柳随风应诺道:“是!”   楚寻只见这俊美少年出手如风,一口气连点自己任脉六处大穴,顿觉有一道绵绵的寒气在体内渐渐舒缓开来,如同三伏天喝了一杯冰水般痛快无比。   “原来……原来这位小道长也是身怀绝技?”楚寻惊讶的看着年岁与他几乎相仿的柳随风,张大着嘴,震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柳随风摇头道:“在恩师面前,我这点微末伎俩,哪里敢称得上什么‘绝技’?我跟随家师修炼时日尚不到一月,至于家师的本事,胜出我何止百倍、千倍?”   “还不到一个月?”   楚寻心中果然更是震惊无比,回想在昏迷前那一道雪亮的剑光,这位白衣道长如同神仙般从天而降,必然是举手投足之间将那老魔头击毙,一时间不禁心驰神往。   念头百转之下,楚寻哪里还敢按捺得住,挣扎着翻身跪倒在地,大声道:“道长容禀。前日楚寻鼠目寸光,竟然忤逆尊长美意,如今又承蒙救命之恩,楚寻实在无地自容。万望道长不嫌楚寻粗鄙,收我入门。日后定当恭敬师门,身受训诲,没齿难忘。情出本心,绝无反悔。”   萧千离轻叹一声,点头道:“那日初见,本座便觉得你我有师徒之缘,怎奈你心有杂念,因此错肩而过。幸好你我缘分未断,才有了今日这一幕。”   他神色肃然,沉声道:“楚寻,你天性纯良,只因天数使然,以致明珠蒙尘。如今既入本座门下,当遵循教训,皈依纯阳大道。凡我纯阳弟子,皆须至诚发愿,有三品九戒。今皈依入道之后,当积极修行以为楷模,不可做辱没本派之事。当明善恶因果承付,不辜负为师一番教诲。”   楚寻听懂了萧千离的话,当即恭恭敬敬行了三跪九叩之礼。   当他最后一个头磕完,熟悉的系统提示音响了起来。   “叮!恭喜宿主收得亲传弟子一名,目前任务进度(2/3)。”   “奖励抽奖机会X1,兑换点500点。”   “老子的家当终于过千了啊!”看着自己的兑换点猛然涨至1035点,萧千离不禁有一种泪流满面的感觉。   他心情激动,脸上的笑容越发温和,点头道:“楚寻,你且起来吧!”   楚寻依言立起,却见萧千离右手一抖,一件道袍凭空出现,微笑道:“纯阳门下虽不限穿着,但凡见身着此儒风者,皆为我纯阳门人。”   楚寻见萧千离只是虚空一抓,手中便有一件白色蓝边道袍出现,不禁对这个神仙般的师父更是心中敬仰,当下恭恭敬敬的接过。   萧千离指着站在一旁的柳随风,笑道:“这位是你大师兄柳随风,日后你二人当如兄弟一般,互爱互敬,切不可有萧墙之争!”   楚寻急忙躬身行礼,口称:“大师兄!”   柳随风却笑呵呵的走了过来,笑道:“那日师父便对我说,楚兄弟悟性极佳,日后成就必然非同小可,想不到咱们如今真成了师兄弟,今后我可有个练武的伴儿了!”   楚寻赧颜道:“柳师兄修为如此高明,我如今尚未入门,也不知什么时候能有所小成……”   柳随风呵呵一笑,转头道:“师父,刚才我替楚师弟疏经活脉之时,发觉他体内经脉沉结,似乎不适合修习玄冰功啊!”   “为师莫非还要你提醒么!”萧千离微笑道,“你楚师弟的功法,为师早已准备妥当,等他调养数日之后,为师自然传他上乘功法!”   听得此言,楚寻不禁心中大喜,柳随风也替他高兴,二人齐齐躬身谢过。只听萧千离吩咐道:“如今楚寻既然入我纯阳门下,却还需要告知其父一声方可!”   提到这件事,楚寻顿时激动起来,欢喜道:“亏师父想得周全,弟子感激不尽!”   看着二人欢欣鼓舞的收拾行装,萧千离却心中始终有个老大的疑惑:“楚寻可是10点满值的福缘啊!倘若我没有出现,那他又如何应付那个老鬼的移魂夺体?莫非这福缘并非应在楚寻身上、竟然是那老鬼的造化么?”   想到这里,萧千离只觉疑云大起,心中一动,吩咐道:“你二人且在洞外寻些吃食,那洞中尚有邪毒不可不清,为师去去便来!”   楚寻知道那洞中情形,闻言并不起疑,当下大声应诺下来,旁边柳随风急忙拉过楚寻,急切问道:“师弟,你快说说,那洞里究竟有什么东西啊?”   二人一边快手快脚的捡拾树枝点起火堆,萧千离取了几支粗大的树枝引燃,握在手中,再度进洞。   洞穴中一如刚才离开的情形,萧千离把插在地上的塔盾扔在一边,借着火光仔细探察,见除了已经几乎不成人形的老魔尸体之外,并没有什么异状。   “一定不是这么简单!”萧千离摇了摇头,一寸寸的搜寻过去,一眼见到尸体面前的字迹,匆匆一扫,便将这段文字读完。   “肯定有什么东西被我忽略的……如果我是楚寻,被这老魔制住,该如何脱身?或者说——他会得到什么意想不到的收获?”   萧千离心中苦苦思索,低头看着那一摊干枯皮肉和骨骼,忽然心中一动,伸手在旁边石柱上一按,立刻飞身疾退。   只听一阵咯吱咯吱的声音响起,如同生锈的钢铁轴承缓缓转动,紧接着一阵爆响传来,两根石柱上端的纹络中,有数十根钢箭同时被机簧触动,“扑扑扑”尽数射在老魔的尸身上,也不知这机簧是何等的强劲,那钢箭竟然将一摊尸骨射得根根断裂。   “原来如此!”看到这个情形,萧千离顿时恍然大悟。   尽管岳沙当时已经将楚寻制得动弹不得,但是施展移魂换体这等高深邪门功法岂能如此轻易?稍有偏差,楚寻便能有一丝神智尚存。岳沙功力大损之时,全力施展移魂换体,又哪里来的多余力气镇压?只要楚寻稍一反抗,手足触碰石柱,机关立刻启动。   这样想来,当年那些联手镇压岳沙的剑客,费尽心思在石柱上布下机关,也只是不得已为之。全盛时期的岳沙修为何等恐怖?又哪里是这些机簧钢箭所能射伤?   只是一百二十年后,岳沙一身修为早已所剩无几,就算能抵挡一两支箭,又岂能抵御这猛烈的数十击?   但是更让萧千离惊讶的还在后面,那石柱射出钢箭之后,咯吱咯吱响声依然不绝,两扇小小的石门渐渐移开,露出两个小小的石洞来。   “难道还有后手?”萧千离之前已见识过那机簧的强劲,哪里还敢站在原地?立刻后跃数尺,一连退了七八步才站定。   他站在远处看了半晌,见石柱终于不再有机关响声传来,那柜门依然洞开,黑黝黝的不知里面有什么东西。   萧千离试探着捡起一颗石子,凝足玄冰真气,脱手甩出。只听铛的一声脆响,那石子飞进左侧石柜,撞击石头,传来骨碌碌的滚动声,却并没有什么动静。   他松了口气,举着火把走向左侧的石柱,见那小石洞高不过尺许,宽仅半尺有余,距离地面大约有四五尺的高度。   萧千离将火把照了一照,见到里面放着一封密封的书信,当下取出拆开,一看之下,不禁心中猛然一撞。   这封信足足放置了一百多年,信封信纸早已发黄变脆,字迹却还能勉强辨认清楚。   “有缘人启:”   “重明四九年,吾等剑客一十三人,围剿碧眼魔尊岳沙于祁连,终擒之。却不料老魔秘法通天,水火兵刃皆无伤矣。吾等欲将其押解至各大武林圣地,又恐魔道中人半途截杀,故而将其匆匆镇于地脉之中,或能以岁月以摧其筋骨血脉。”   “吾等又恐有误入之人,故而设下机关,倘若中老魔言辞计策者,或可借其保命脱身。”   “亦或老魔寻机走脱,世间再无制服碧眼之人。余等苦苦思索,均觉碧眼老魔功法古怪,五行正法均不可克制,唯有土行功法似乎稍有效用,因此留下功法若干,以待有缘之人。”   落款云潇、玄机子等等十三人。   看到这里,萧千离顿时恍然大悟,目光向右侧的石洞看了过去,心中早已是炽热一片。 第三十三章 这才是福缘满值的威力   一百二十年前,有剑尊云潇为首的十三位当世一流剑客,共同围剿碧眼魔尊岳沙,终于将他擒住。却不料这岳沙一身古怪的阴行功法,又极擅迷人神智,杀他实在是困难重重。但是倘若将他千里迢迢押往那些正道大派,只怕路上又会遇到数不清的麻烦。   百般无奈之下,这十三人只得将岳沙关押在悬崖下的石洞里,希望能让他饿死、渴死,最不济也能让他老死。   同时,为了避免有人误入石洞,被岳沙擒住,这十三人又苦心造诣,布置重重机关,希望这倒霉蛋能借助这些机关脱身。   但是这些人依然全无信心,因此绞尽脑汁思索克制碧眼魔尊的对策。五行之中,当数土行最为厚重,也是唯一一门“稍有效用”的功法。他们希望有朝一日,能有人能看到这些东西。   尽管在萧千离看来,这些计策都大有破绽,但是可以想象得到,在当时那种情况,这十三位剑客内心中又是何等的无奈?通篇字眼中充满了“或”、“亦或”、“似乎”等不信任的字眼,可见他们对自己的这些做法,也是充满了不确定的心态。   “如果不是过了一百二十年之久,岳沙一身功力几乎耗干,这些后续的手段等于完全白费心机。”   萧千离轻轻叹息一声,心中却也对那十三位剑客起了尊敬之意。   “只是这等作风,倒真不负了剑侠之名。”   他将信重新塞回信封里,恭恭敬敬的向那石柱拜了一拜。这才将书信一晃,在火把上点燃。   接下来……   萧千离一个纵跃,已经跃至右侧石洞前,火光闪动间,他已经看清了石洞里的东西。   《大玄天章》!   《六甲御》!   《地皇灭》!   “呵呵呵……呵呵呵……”萧千离此时只剩下一个傻笑的表情,10点满值福缘的威力,竟然凶残到这个地步?   与《玄冰功》、《残金缺玉》同等级别的五灵心法《大玄天章》,乃土行功法之始,主生化、承载、受纳,滋养万物,乃后天之本。对于根骨稍有欠缺的楚寻来说,实在是再合适不过。   中级武学技能《六甲御》,是一门纯正的防御类功法,练到高深之处,有万法不侵、万劫不破的功效。在兑换模块中,其价值凌驾于一切中级防御类功法之上,仅仅次于《金刚不坏神功》等高级防御功法。   中级内功心法《地皇灭》,地皇者,天皇一气下降于地气,受之二气相合,主生化金光之气,乃是洞神真境。朴至大者无形状,道至眇者无度量,这就是这门功法的博大精深之处。   倘若真的有一个适合修炼土行功法的年轻人,单单依靠这三本功法,便能一路循序渐进,顺利炼精化炁的境界,倘若悟性、潜力足够,便有机会达到炼炁化神的高度。   “一个化炁初期的青月道人,就能担任苍龙派的客卿;柳府四大供奉,仅有墨无意一人达到了化炁中阶,却已经在一郡之中名震四方……”   化神之境……想到这个名词,饶是萧千离,内心中也不禁起了一丝贪念。   “可惜啊,我却没有那个福分……”   萧千离依依不舍的把三本书看了又看,最终还是废然一叹。   想到自己那可怜兮兮的3点悟性,别说和这两个悟性逆天的徒弟相比,就算是比一个普通的武林人士都大有不如。要自己慢慢修炼,得修炼到猴年马月去?   除非系统出品的东西,哪怕萧千离能拿到什么超品功法,对他来说也几乎是废纸一张。   “幸好楚寻已经是我的徒弟,不然我还真舍不得把这些东西送出去……”   萧千离把三本书都塞在怀里,又重新搜寻一番,确认再无遗漏,这才大踏步走出洞去。   刚一出洞,就看到两个徒弟撅着屁股蹲在地上,正在嘀嘀咕咕说些什么。   “随风,阿寻,你们两在干什么?”   听到身后的声音,两个弟子急忙一起站起。   “啊……师父,您这么快就出来了?”   柳随风手里拿着一个不知从哪里采摘来的果子,笑道:“刚刚我和师弟在谷底转了一圈,却见这里并没有什么动物,只好打算去采些果子,只是这果子长得极为难看,咱们正在商量要不要请师父吃呢……”   楚寻也举着两个果子凑了上来。他到底是新入师门,不如柳随风跟随日久,说话还有些拘谨,解释道:“师父,咱们找了好久,也只有这三个果子看起来能吃的样子……您老人家不如先吃上一个,垫垫肚子?”   萧千离只是看了一眼那三个长得凹凸不平、奇形怪状的紫黑色果实,起先并没注意,笑道:“你们两个小家伙,倒是有心了!既然如此,咱们师徒三人就一人吃一个吧。”   他从楚寻手中接过一个果子,却不料入手却是微微一沉,不禁有些诧异,这拳头大小的果子,竟然足足有一斤多的分量?   萧千离心中忽然一动,分出一丝意识进入系统,飞速的在兑换模块中查询。   “呵呵呵……原来我真是太小看他们了……”   “随风9点福缘,阿寻10点福缘,这两个人联手,在这种特殊的地方找到的特殊果子,又怎么会是普通的东西呢?就像是副本里打完了怪,‘咣当’一声掉几个极品出来才是。”   他面上不动声色,见到两人随手擦了擦果子,正要往嘴里塞,当即开口道:“呵呵,你们先不要急着吃。”   “随风,你先坐下,默运玄冰功法。”   “阿寻,为师这里有一本《大玄天章》,你先仔细修行,待产生气感,为师再助你修习周天丹道,以方便收归元气。”   二人对视一眼,都觉得茫然不解。但是既然师父有命,二人也就依言坐下,柳随风默默的运转玄冰功,而楚寻则打开了那本发黄的书页。   果然是悟性不下于柳随风的满值天才,只用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在萧千离的指点下,楚寻已经能够感应到最为厚重的土行元气,随着他的不断吐纳,周身天地蕴含的土行元气被他一丝丝吸入,立刻转化为内息,顺着任督二脉小周天缓缓运转。   看着已经顺利导气入体的楚寻,萧千离已经彻底无力吐槽——这种逆天的怪物,简直就是用来打击人的。俗话说万事开头难,但是这楚寻仅仅练了十几分钟,所吞吐的天地元气竟然比自己还要多出数倍。   “运功不要停止!随风,阿寻,你们保持真气周天运转,再慢慢把果子吃下去,不要急,一点点的来……”   随着萧千离的指点,二人依言而行,只吃了一口,两人的脸色顿时变成惊喜。   “不要说话!免得药力消散。”   见到楚寻张嘴就要说话,萧千离急忙阻止。   二人果然开始小口小口的啃果子,同时静静运功,将果子里蕴含的庞大药力慢慢收归至丹田之中。   “该我了!”萧千离也盘膝坐下,一口恶狠狠的咬在果子上,一种难以名状的清甜顿时弥漫了口腔。   几乎与此同时,一道沛然之极的暖流从果肉中传出,被萧千离一口真气裹着游转周天,百川归海,回到丹田之中,化为更为精纯的内家真气。   三人每吃一口,内息便在周天循环一次,不多时,三人已经将果子吃得干干净净,甚至连果核都一口吞了下去,这才心满意足,收功站起身来。   “多谢师父!”二人心有灵犀,齐齐躬身下拜,柳随风朗声道,“幸亏师父提醒及时,否则只怕浪费了这天材地宝的充沛药力。”   楚寻则心有余悸的说:“幸好师父认出了这东西,师兄吃了或许只是浪费,弟子却会被这药力生生撑破经脉而死。”   柳随风好奇的问道:“师父,这东西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有这样的效果?”   “呵呵!”萧千离轻笑着解释道,“此地是祁连山谷底,常年不见阳光,从位置上来说算是极阴之地。而极阴之地,却往往出产极阳之宝。”   “这果子并非凡品,而是一种名为‘九转天星’的药材。传说此物蕴含有一口先天阳气,实际上就是阳行元气,与你们修炼所吐纳的水行元气、土行元气有异曲同工之处。而单单这一颗果子所蕴含的元气,便足能抵得上你们数月的修炼之功。”   “原来如此!”柳随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笑道,“怪不得我刚刚莫名其妙就突破到了筑基高阶,这果子真的功效非凡啊!”   “我还差一点……”楚寻一脸的苦恼之色,摇头道,“刚刚师父教给我的功法,我已经全部记住了,只不过我感觉自己只到了筑基中阶的境界,似乎还有一层纸没有捅破。”   “没关系,再练几周就好了!”柳随风认真的安慰道,“师父前段时间教过我,练内家功夫最需文武火细细锤炼,欲速则不达。你空有内力上去了,境界不稳定,反而很容易走火入魔!有时间我教你怎么稳固境界。”   听着两个徒弟的对话,萧千离面露古怪之色,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为什么我还是炼己筑基高阶的境界?”   “为什么我同样吃了一个九转天星,却只是感觉真气壮大了几分?”   “为什么系统要我收这群妖孽?是不是纯属为了打击我好玩的?”   “为什么……”   接下来二人的对话,则更是让萧千离险些摔了一个跟头。   “师兄,要不咱们再去找找,说不定这里还有这种果子。”   “嗯,阿寻你说得对,咱们多找几个。倘若咱们功力上去了,这些果子用不到,还可以给其他的师弟们吃嘛!”   “师父还有其他徒弟吗?”   “现在还没有,我想以后就会有了!”   “走走走……”   看着两个少年一溜烟跑开的身影,萧千离嘴唇蠕动了一下,终于喃喃说出一句话来。   “那东西,可不是大白菜啊……”   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打开了兑换模块,调出了其中一件物品的数值。   “高级药材——九转天星,兑换点:10000!” 第三十四章 金手指摆出的大乌龙   从谷底出来,三人一路南行已是第五天。   到底是天材地宝,哪怕是两个少年的福缘有多么逆天,却也找不出第四颗九转天星。悻悻然回归的柳随风与楚寻二人,也只得埋怨几句,却并未放在心上。   楚寻所在的大胜庄并不算远,骑马大约只需三日的路程。出谷之后,楚寻却在山下意外找到了那匹失了主人的老马。   上了年纪的老马,自然无法背负三人。楚寻心思细腻,将三人所携的杂物细细包好捆在马背上,倒也省了许多力气,而这样一来,三人的脚程也大大的加快了不少。   这五六日以来,楚寻丝毫没有荒废,如同一块干瘪的海绵一般,如饥似渴的修炼心法,巩固修为。柳随风也不藏私,二人相互切磋交流,《玄冰功》与《大玄天章》同为五灵法诀,颇有触类旁通之妙,二人印证之下自然是各有所得。   萧千离将两个徒弟的表现都一一看在眼里,心中宽慰的同时,也是暗暗发愁——楚寻也还罢了,但是柳随风如今仅有太虚剑法一门攻击技能,还需要找一本适合他的武学技能配合玄冰功法才是最好。   等黄昏时分,两个徒弟去捕猎撒欢之时,萧千离再次将心思沉入系统中,召唤出了抽奖轮盘。   第一次抽奖之后,轮盘的六十四个格子已经更换了一遍物品,为了杜绝刷新的漏洞,系统自然不会有任何空子可钻——只有宿主拥有抽奖次数时,轮盘才会启动,也只有宿主使用过一次抽奖,物品才会自动刷新一次。   但是在刷新之后,只要萧千离不使用抽奖次数,轮盘中的物品便不再刷新,如今已是萧千离第三次进入轮盘,六十四个格子中依然是第一次刷新后的物品。   “不管抽到什么都好,大不了就当是买了一次六合彩!”萧千离下定了决心,意念一动,光点立刻在轮盘上闪烁起来。   这次随机到的六十四件物品并不算太好,高级功法比第一次抽奖要少了好几件,唯一让萧千离最为在意的物品反而是中级剑法《水云剑诀》。只是六十四分之一的几率,让萧千离很难提起兴趣。   光点渐渐停下,萧千离随手一招,却见一枚小小的令牌从轮盘上飞出,落在他的手心里。   “特殊物品——三清殿。”   “这东西倒是迟早用得上!”萧千离虽然遗憾没能抽到水云剑诀,却也并不过于失望,顺手将建筑令牌塞进怀里。   看到这建筑令牌,萧千离不禁想起了还在大兴土木的纯阳宫,“也不知道师妹现在怎么样了,之前特意将朱景阳送到纯阳宫,也是担心师妹一个人过于孤单。如今已经快两个月过去,天日渐冷,也不知道师妹有没有好好保重身子……”   他心中有了牵挂,见两个少年还在远处嬉闹,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当下索性心神沉入师徒模块中,看着那个代表陆无厌的蓝色光团,呆呆的出神。   “陆无厌,探测资料如下:根骨8,悟性9,心智8,福缘6,潜力8,对本门忠诚10。”   “当前实力判定:炼己筑基中阶;内功心法:初阶《清心诀》圆满、初阶《玄冰功》第二层;武学技能:初阶《丹阳剑法》第三层。”   “呵,这小妮子,练功倒是一天也没有放松啊!”萧千离看着陆无厌的数据起了变化,不禁会心一笑。   其实自家师妹的天赋,除了福缘略有不足之外,其他综合天赋并不比这两个妖孽天才弱上几分,放在人群中也已经算是出类拔萃。只是她一边要监督山道施工,一边练功,这份辛苦,却也是萧千离能够想象得到。   萧千离轻轻叹息一声,目光转处,代表青月道人的光团却丝毫未变,而环绕中央黑洞的七现二隐北斗九星,却已经有两颗闪烁了起来。   “柳随风,当前实力判定:炼己筑基高阶;内功心法:初阶《玄冰功》第三层;武学技能:初阶《太虚剑法》第二层。”   “楚寻,当前实力判定:炼己筑基中阶;内功心法:初阶《大玄天章》第二层。”   此时萧千离已经百分之百可以肯定,在师徒模块中环绕自己的北斗九星,必然是今后门派的核心根基。要成为天下第一宗门,这九颗斗星也将是纯阳宫开疆扩土的绝对主力。想通这一点,萧千离也就对那苛刻的师徒任务有了一些明悟。   至于自己……   萧千离忽然来了兴致,想要看看系统对自己的评测如今又变成什么样子。他心思一动,已经来到了位于中央的黑洞中。   如今黑洞中的气团已经不再是纯正的蓝色,而是带有大约四分之一的白色——这是代表萧千离体内的金行真气。在吃过九转天星之后,这气团如今变得凝实许多,如同一个小小的星球。   “萧千离,当前实力判定:炼己筑基高阶;内功心法:初阶《玄冰功》圆满、初阶《残金缺玉》第二层、中阶《修罗无煞功》第一层(不可使用);武学技能:初阶《盖马三锤》圆满、初阶《太虚剑法》第一层、初阶《玄阴指》第一层、中阶《大弥天拳》第一层、高阶《斗转星移》圆满;特殊功法:初阶《失魂引》第一层(不可使用)、高阶《万鬼噬魂》第一层(不可使用)。”   “等等等等……”萧千离简直是满头雾水,诧异的看着自己的实力判定,“我什么时候学会的修罗无煞功?这大弥天拳又是什么情况?还有这几个不可使用的功法,这究竟是怎么判定出来的?”   他目瞪口呆的看着系统的数据,突然脑中灵光一闪,“这些……似乎都是我曾经交手过、并由解析模块搜集到的数据啊!”   萧千离回想起当初第一次启动解析模块,并利用《玄阴指》击败白无咎的情形,不由得恍然大悟。   “我明白了!”   这个解析模块的功能可谓是空前强大,只要附近出现了未知功法,这个解析模块就能够分析其中的大致原理、心法架构,甚至是运行脉络。   在战斗过程中,解析模块只需要短短一瞬间,便能完成前期收集数据、运转等工作,并将解析过程直接输入到宿主的脑海中——等于萧千离变相的学到了这些技能。   但是下一个问题又来了,这些“不可使用”的功法又是怎么回事?   萧千离又重新回过头去,把系统的判定再次细细阅读一番,终于发现了一些规律。   “失魂引和万鬼噬魂都是阴行功法,需要阴行真气推动,而《修罗无煞功》虽然是内功心法,但是自己从来没有练过阴行内功,体内并不存在半点阴行真气。自然也就无法跳过最初的聚气练气阶段,直接修炼《修罗无煞功》。”   想到这里,萧千离内心中顿时雀跃起来——想不到系统竟然还送上了这样一份大礼!倘若不是今天心血来潮想要看看师徒模块的情况,只怕这个大乌龙还要摆很长一段时间。   在欢欣鼓舞的同时,萧千离不禁有些后悔:平时只知道吐槽系统的不近人情和挖坑任务,却很少静下心来研究一下这个系统,任务、兑换、解析、师徒四大模块,每一项都是惊天动地、足以改变武学版图的惊人存在,又岂会是如此简单?   想到这里,萧千离才第一次正视自己的现状。   “我现在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倒霉的小市民了啊……”   “虽然至今不知道这个莫名其妙的系统的来历,更不知道它是怎么存在我的意识之中,但是它现在与我已经是共存一体,不可分割。”   “系统给出的唯一主线,就是要打造一个有史以来的天下第一宗门!我如果还是以前那种小富即安、得过且过的小市民意识,又如何变得更加强大?”   萧千离慢慢回想自己这两个月的经历,越想越是冷汗直冒。每一步行动,都是被系统任务逼着前行;每一次历险,都是在“直接抹杀”的巨大威胁下勇往直前。如果不是系统的存在,那自己如今会是什么样?   “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九,遁一以为用,所以凡事不能圆满,那就需要有所取舍,放下包袱,直面追求,勇猛精进!”   在前世中,萧千离曾经听过的一段话突然涌上心头,他口中喃喃自语:“放下包袱,直面追求,勇猛精进……如今我又有什么包袱?既然已经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还有什么害怕畏缩的?”   “当勇猛精进!”   萧千离突然心中一阵清明,豁然开朗,缓缓吟诵道:“所以不能者,为心未澄,欲未遣也。能遣之者,内观其心,心无其心;外观其形,形无其形;远观其物,物无其物。三者既悟,唯见於空!”   他心有所悟,盘膝而坐,面带神光,一片祥和之气渐渐转为肃杀,又转为鬼魅,继而变为清净,连变九变,继而变得缥缈无定,心中却已是一片空灵。   “炼己筑基圆满之境,达成!” 第三十五章 楚寻的善后之事   等两个少年提着野鸡野兔回到避风处时,却似乎觉得自己的师父似乎有些不太一样了。   如今的萧千离,周身的气息似乎更为缥缈,如同仙人一般飘逸出尘,眼中温润,细细看来却是浩瀚无边,内蕴精华,生机勃然。   “师父,您怎么……似乎有些不太一样了?”柳随风搔了搔脑袋,有些好奇的问道。   “没什么!”萧千离微笑道,“因为我打算把《玄阴指》传授给你!”   柳随风一怔之下,不由大喜过望,笑道:“师父,您如今觉得我已经可以修炼其他功法了么?”   萧千离轻轻一笑,摇头道:“武学一道来不得半点机巧,如今你对玄冰功已掌握了七八分火候,这门玄阴指原本是柳府供奉白无咎的成名绝技,为师细细揣摩,颇有几分威力,与你如今的玄冰功配合,倒也是相得益彰!”   “至于阿寻!”萧千离转过头来,“如今你的《大玄天章》练得如何了?”   “啊?”楚寻还在发呆,柳随风却手肘轻轻在他胸口一撞,低声提醒道:“快,师父要考较你的修为!”   楚寻猛然醒悟,急忙回答道:“还请师父指点!”   他双手抬起,在胸口前虚抱,无数厚重之极的黄色元气从掌心中弥散开来,凝聚成团。萧千离只瞥了一眼,立刻知道这气团虽不过篮球大小,却是沉重无比。   “系统解析模块启动,检测到未知功法。”   “数据收集完毕,经数据库比较,该功法为土行初级心法《大玄天章》……”   旁边的柳随风笑逐颜开,喜道:“想不到师弟修炼进展如此迅速,如今已可做我的对手!”   他右手一扬,一团通体散发着幽幽寒气的水行真气出现在手中,扬眉笑道:“阿寻,咱们来比拼一下内力如何?”   楚寻有些不自在的笑道:“我如何是大师兄的对手?”   他话虽如此说,心中却已是跃跃欲试,双掌一合一推,那黄色气团脱手飞出,柳随风笑道:“来得好!”也将手中的水行真气抛掷而出。   到了筑基二层,都已经可以做到内力外放。即使楚寻毫无武学技能,却也能凭借厚重的土行真气伤敌。此时两个气团重重的撞在一起,轰然巨响,真气四溢,水行真气被浑厚的土行真气打散,化为万点蓝芒,飘飘扬扬的在空气中消散。   而那一团土行真气也仅剩下鸽子蛋大小,如同断线风筝一般摇摇晃晃落在地上,“轰”的一声,地面顿时被砸出一个尺许方圆的小坑来。   “这……这是我做的?”楚寻还是第一次施展内力外放,不禁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半晌才喜道,“原来师父教的功法,竟然有如此威力?”   “笨蛋!”萧千离忍不住又好气又好笑的在他脑袋上轻轻一拍,“大玄天章乃土行功法之始,不亚你师兄的玄冰功半分,练到极致处,自然有种种神妙显现。”   “是!”楚寻又惊又喜,萧千离却暗自点头道:“阿寻已出全力,而随风却只是随手施为,阿寻要追上师兄,还需痛下苦功才行。”   萧千离微笑道:“如今随风可练玄阴指,至于阿寻根骨稍逊,为师打算提前教你《六甲御》,以弥补自身不足。”   他顿了一顿,又补充道:“玄阴指乃是为师推敲白无咎功法所得,因此并无秘籍;而《六甲御》则早已记录在本门功法中,故而有全本传下,此节需事先讲明!”   二人此时心里早已是不胜欢喜,哪里还会注意这些细节?当下都喜滋滋的施了一礼,盘膝坐下。见萧千离从怀中掏出一本《六甲御》来交给楚寻,然后向柳随风口述《玄阴指》的诀窍。   《六甲御》乃是中阶功法,原本需要楚寻达到炼精化炁境界方能熟练运用。如今他修为虽然不足,但是凭借大玄天章的功法,倒也能够勉强催动,效果虽说大打折扣,却也比初级功法要来得厉害许多。   三人一边打磨心法,一边带马缓缓而行,三四日之后,已经来到楚寻所在的大胜庄中。   迎面走了一个牵牛小僮,楚寻面露喜色,迎上去叫道:“铁蛋儿……”   却不料那小僮见到楚寻,竟然是仿佛见了鬼一般,大叫一声:“鬼啊!”转瞬之间跑得无影无踪,连牛都不要了。   楚寻讪讪的转头笑道:“这娃娃不懂事,大约是被我吓着了。”   萧千离和柳随风都大约猜出了事情始末,都不禁抿嘴轻笑,柳随风催促道:“楚师弟,你还是赶紧回家吧,免得你老爹还以为你死在祁连山了。”   楚寻刚答应一声,却见村里涌出七八个人来,个个手持粪桶木叉,叫道:“鬼在哪里?哪里有鬼?”   楚寻闹了一个大红脸,急忙迎了上去,解释道:“诸位别怕,是我回来了。”   “这不是楚家那娃娃么?”有认识的村民笑道,“不是叶家老四他们都说你跳崖死了吗?”   “没死,没死!”楚寻仓促间也不知如何解释,只是连连摇手,村民中有人大声叫道:“你快回家吧,你再不回去,只怕你老爹就要哭死了……”   楚寻大吃一惊,急忙回身告了个罪,快步向家中急急奔去。   萧千离轻轻摇头,带着柳随风顺着楚寻离开的方向缓缓行去,走了大约里许,就见到村东头临山的一间茅草屋外,挂着招魂幡、白灯笼之物,不禁轻叹道:“未起彤云天降雪,已啼血泪树凝霜。少年心性一时冲动,却不知家中父母又该是何等伤心。”   大约是想起了自己的家世,柳随风一时默默无语,半晌才低低的应了一句:“师父说的是……”   屋内有痛哭声隐隐传来,门外已经围了不少村民,站在那里窃窃私语。   过了好一会儿,楚寻才拉着一个面色黝黑的中年农夫走出家门,二人都是眼圈通红,楚寻指着萧千离解释道:“这位是孩儿的救命恩人,乃是纯阳掌教。如今孩儿已投身恩师门下,修习武学。”   楚父早已重重的一个响头磕了下去,却被柳随风眼疾手快,一把拉起。   萧千离微笑道:“你不必谢我,你家孩儿吉人天相,是身怀大造化之人。就算没有本座出手,也定然无恙。”   他这却是一句大实话,有10点福缘在身,楚寻就算想死也难。只是旁人都只当他是在自谦,反而更是对萧千离的居功不自傲起了敬仰之心。   “一派掌教啊?”   “纯阳……是什么门派?比长空派还大么?”   “哎呀,你这几十年不出远门的夯货,人家的门派可能在很远的地方呢!”   听到村民的窃窃私语,萧千离微笑着朗声道:“本派在昆仑玉虚峰薄有名望,诸位倘若日后路经昆仑,不妨上山盘桓一番,瞧一瞧玉虚盛景。”   楚父心中更是激动得难以自已,只是他拙於言词,搓着粗糙的大手,连连道:“这敢情好,这敢情好,想不到如今我家寻儿也能被高人看中……”   一旁的楚寻拉了老父一把,低声道:“爹,您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请我师父和师兄进屋啊!”   被儿子提醒,楚父这才醒悟过来,恭恭敬敬的想要请二人进屋。   这茅屋并不大,四人分宾主落座,楚寻端来几杯白水,讪讪道:“师父,实在是怠慢了……”   萧千离微笑道:“不必拘礼。阿寻,想必你也对你老父说过缘由。我只问你,如今你老父在堂,你日后打算何去何从?”   楚寻慨然道:“好教师父得知,如今我父子二人相依为命。虽说这庄上还有我母亲留下来的几亩薄田,只是如今母亲已逝,她所在的这一支叶氏旁系也大多式微。或是病逝,或是外出谋生,却已经不足以在大胜庄立足。”   他迟疑片刻,见到师父鼓励的眼神,大着胆子说:“虽说弟子尚未来得及与家父商议,但是弟子打算将老父迁至昆仑山下,弟子一边随师父学艺,一边……也好就近照顾家父!”   一番话说得萧千离心中一动,玉虚峰下的太平镇,如今也算是升平之年,纯阳日后门派发展,少不了太平镇的依托。倘若日后发展起来,将门人家属迁至太平镇,倒也是一个极好的法子。   一旁的柳随风喜道:“师父,师弟这法子却是不错!弟子随恩师学艺已有月余,却还没见过玉虚峰是什么样子呢!”   “很快会见到了!”萧千离温和的安抚了一句,转头道,“不知令尊意见如何?”   楚父憨厚的一笑,点头道:“寻儿这话……这话说的在理……咱们乡里人家,有一把力气……能种田……饿不死……”   他比自家儿子更不善言辞,几句话说的磕磕巴巴。萧千离却也听得明白,闻言笑道:“既然如此,你可持本座名帖至昆仑山玉虚峰下太平县,寻县丞批上几亩地,聊且度日,你看可好?”   “好!好!”楚父欢喜得直搓手。得到柳随风的暗示,楚寻匆匆奔入内室,取了笔墨纸砚出来,萧千离笑道:“随风且替为师代笔罢!”   柳随风才华极佳,闻言便一挥而就。萧千离看了一遍,落上了款,又从怀里取出百两银票,笑道:“你教出一个好儿子,本座倒是要好好谢你一番!这点银子,便作为你今后的度日之资,不可推辞。”   楚父急忙连连阻拦,“太……太多了……”   楚寻却说道:“爹,您就拿着吧!”心中却对恩师更是感激不尽,暗暗下定决心,日后定当为门派出身入死,在所不辞。   “咦?阿寻的忠诚度竟然连跳三点?竟然达到了9点之多?早知道这样,就该多给点银子才好……”   不提四人在屋里宾主皆欢,外面却有人上门找麻烦。   不远处走来七八个大汉,看他们横冲直撞的模样,路边的村民纷纷仓皇而避。   几个大汉也不去理会,一直走到茅屋边,这才停了下来。   一个嚣张却中气十足的声音传了进来:“听说楚家的小崽子拜了个高人为师,哪来的高人?拿出来让本大爷见识见识?” 第三十六章 抢徒弟的来了   PS:突然发现一个问题,贫道因为读者号等级太低,竟然无法在自己书评区发帖子或者留言评论,哪位大侠贡献一个Q群呗……   …………………………………………   听到这个声音,萧千离起先一怔,继而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   “主角在这里,哭着喊着上门找虐的小怪这就上门了啊!”   他在这里笑得古怪,两个主角可就不一样了。   听到门外言辞无礼之极,柳随风与楚寻顿时心中大怒。   “侮辱我可以,但是要侮辱我的师尊,绝对不行!”   楚寻霍然立起,眼中厉色闪动,躬身施礼道:“师父在此稍坐,弟子去去便来!”   柳随风同样站起身来,躬身道:“楚师弟修炼时间尚短,弟子去替他掠阵。”   萧千离在厅中稳稳安坐,笑道:“去吧,可要小心些才好。”   二人大声应诺,并肩昂首出门,楚父却坐不住了,惴惴不安的侧头听了半晌,又见到萧千离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忍不住战战兢兢的开口道:“真人,寻儿他……”   “无妨!”萧千离不动声色,开口道,“姑且安坐即可。”   门外传来喝骂声,紧接着就是几声惊呼,砰砰闷响和惨叫声也随之不断响了起来。   楚父哪里还能坐得住?呼的一声立起,急切的说:“真人,那两个娃娃尚且年幼,我想出去看看……”   萧千离想了一想,微笑道:“那便出去看看吧,想来也已经差不多结束了。”   听到萧千离允可,楚父急忙向外奔去,走到门口又想了一想,顺手操起立在墙边的顶门杠子,这才几步奔出门外。   他刚提着木杠跑出来,却被眼前的情形惊呆了。   一眼望去,仅有两个少年在场中傲立,旁边已经躺下了八九个大汉,一个个在地上翻滚哀嚎,更有两个倒霉蛋身上凝结出一层薄薄的冰霜,面色发青,躺在地上瑟瑟发抖。   他惊讶无比的转过头去,却见那个仙风道骨的青年道人依然面色平静,云淡风轻,仿佛是一切尽在预料之中一般。   “唔,这两指不好!”萧千离仿佛没有看到楚父脸色的惊诧,反而微微皱眉,指点道,“玄阴指讲究的是用意不用力,左震东配一阳,而这一指分明劲力过重,真气反而运转不畅。”   “再看这一指,显然是操之过急,指力上挑,过于斧凿。须知干支藏行,切记一个‘藏’字!”   柳随风听得如痴如醉,连连点头称是,而楚寻也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点头道:“原来如此,刚刚只看到师兄动起手来威风八面,却没想到还有这般诀窍。”   萧千离微微点了点头,脸上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心中却是大囧——“有没有搞错?我只是照本宣科的装模作样一番,自己还没明白,你们就都懂了?”   柳随风与楚寻还在指指点点,向师父讨教成败得失,远处围观的村民却不禁窃窃私语起来。   “这楚寻不是前几天还是个废柴么?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厉害了?”   “还不是找了个好师父?看到他那个师兄没有?一动手就打倒了五个人。”   “徒弟如此,那师父岂不是更加厉害?”   “这道长看起来如此年轻,可真是了不起啊……”   正在众村民眼露羡艳之色,纷纷感叹楚家的小子如今转运时,外面突然乱了起来。   “都给大爷滚开!”   一声大喝,惊得众村民纷纷侧目,见到四名大汉簇拥着一个黄袍老者,龙行虎步的走了过来。   那黄衣老者大约六旬开外,生得面相和善,神采奕奕,一双细长的双眼,偶尔凝目,却是精光闪动。   与那四名大汉周身气息流转不同,这老者却是如同寻常人一般,看似平平无奇,却是目蕴精华,生机蓬勃。   “怎么回事?”左侧的光头大汉皱眉看着还在地上打滚哀嚎的几人,怒道,“不长眼的东西,让你们在庄上走动消食,怎么跟人打起架来了?”   那几人在地上躺了片刻,此时总算有人能够勉强爬起来,当下艰难的起身,哭丧着脸禀报道:“师兄,咱们听说这庄子来了一个什么高人,因此过来见识见识……”   “哼!”那光头大汉皱眉道,“什么高人?都是你们这群混蛋平时不好好练武,才会如今输得一败涂地。从明天开始,每日练功多加一个时辰!现在统统给我滚开,哭哭啼啼的,不像个男人!”   那几人如蒙大赦,纷纷互相搀扶着起身,蹒跚的挪到一边。   那光头汉子抬起头来,带着一脸张狂的神情,瞥了柳随风与楚寻一眼,目光落在萧千离身上,嘿嘿怪笑道:“臭道士,你就是他们所说的什么高人么?”   萧千离恍若未闻,柳随风与楚寻二人的脸色却已经阴沉下来,楚寻往前一站,怒道:“人是我打的,你想怎么样?”   见到一个半大少年走出来,光头大汉反而一愣,随即咧嘴怪笑道:“怎么样?打了我六合门的人,你自断右手,老子便饶了你!”   “自断右手?”楚寻胸中怒气勃发,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光头大汉,一字一顿的说,“那要看看阁下有什么本事!”   “哼!”光头大汉不屑的歪了歪脑袋,脖颈骨骼发出格格脆响,他活动了一下手腕,狞笑着大踏步便走了上来。   “慢着!”那名黄袍老者突然出言喝止。   那光头大汉不禁一愣,转身道:“梁师叔?”   那老者摇了摇头,指着伤者中一人问道:“这个人是谁打伤的?”   见到那人唇白脸青,胸口衣物隐约还有薄薄的碎冰,柳随风眉头一扬,朗声道:“此人伤在我的手上!”   那老者眼睛突然露出惊艳之色,似乎是看到了什么宝贝一般,快步上前,围着柳随风转了几圈,口中啧啧连声,点头道:“瞧你最多不过十四五岁,却竟然有如此天赋?”   柳随风被那老者看得莫名其妙,刚要发问,却听那老者沉声道:“从今日开始,你便是我六合门的内门弟子了!”   柳随风摇头道:“在下已有师承!”   “哼!”老者皱眉道,“在这雍凉地界,又有什么门派比得上我六合门?你跟着一个不知所谓的师父,只会浪费你这一身上佳天赋。”   那光头大汉也走了上来,嘿嘿笑道:“小子,咱们梁师叔看得起你,是你的大造化,你可不要不识抬举。”   柳随风只是连连摇头,那老者眉头竖起,似乎要发怒的模样,强自按捺道:“小子,倘若你入我六合门,你身边这娃娃老夫也一并收了,日后就算他修炼不成,也好歹能落个光宗耀祖的名头。”   柳随风与楚寻对视一眼,突然放声大笑,齐齐摇头道:“好意心领了,我等已有师承,叛师另投却是万万不能!”   “大胆!”其余三名大汉都抢了上来,纷纷叱喝。那光头大汉更是冷笑道:“当真是不识好歹!兄弟们,让这两个小子吃点苦头,长长规矩!”   正在场中乱成一片时,旁边突然传出一个清亮的声音:“是谁要让本座徒弟吃点苦头啊?”   四个大汉齐齐眼露凶光,目光向萧千离看来。   此时萧千离神色依然平静,内心中却已是出离的愤怒。   当着他的面要挖墙角,还一次挖两个?头上的系统任务便如达摩斯之剑一般,挖他的两个宝贝徒弟,岂不是要他的老命?   “废话不必多说!”萧千离缓步上前,目光紧紧的盯着光头大汉,“是你刚才要让本座的徒弟自断右手?”   “装神弄鬼!一个杂毛道士,也敢在大爷面前胡吹大气?”那光头大汉大大咧咧的往前一站,满不在乎的说,“是大爷说的,你又能怎么样?”   萧千离神情更加冷漠,缓缓道:“要么你自断一臂,要么本座亲自废了你一臂!”   此言一出,六合门众人齐齐色变。   “好大的狗胆!”那光头大汉勃然大怒,怪眼圆瞪,提起右拳,沙钵大的拳头朝萧千离迎面打来。   萧千离冷冷一笑,同样也是右拳一拳击出。   这一刻,那光头大汉恨不得放声狂笑。就连其余三名壮汉,此时也忍不住嘿嘿冷笑。   “三代弟子外功第一的称号,岂是这没见过世面的杂毛道士所能知晓?竟然还敢以拳对拳?”   但是随着萧千离的动作,在地下常人看不见的地方,无穷无尽的白色气流蜂拥而至,天地间的气势仿佛都受到了牵引,疯狂涌入他的双足,继而逆体而上,尽数凝聚在那一个拳头上。   没有任何的花巧变化,只有达到极致的力量。   那铺天盖地的惊天之威,拳头未至,光头大汉的全身衣物已经承受不住,化作飞灰,片片飘散。最为脆弱的几处皮肤,也开始裂出一道道血痕。   光头大汉脑中一阵恍惚,仿佛天地之间空荡荡的再无其他事物,只有一个巨大无比的拳头,向自己扑杀过来。   刹那间,两个拳头已经重重的撞击在一处。   这一拳,仿佛猛然爆开的巨大霹雳,轰然炸响,震荡得周围的空气都在嗡嗡作响。   那沉重雄浑的力量,竟然将他的一条右臂——从拳头到手肘到肩头,所有的骨骼完全粉碎。   光头大汉口中鲜血狂喷,重重的摔倒在地,显出触目惊心的大片血红。   金行中级武学《大弥天拳》,被五灵心法之一的《残金缺玉》推动,疯狂的吸附天地金行元气。在那短短一瞬间,将自身战力催动到极限。   “哼!”萧千离连看都不看重伤倒地的光头大汉一眼,只是背负双手,淡淡的开口道,“说要你一条手臂,本座便决不会多要你的东西!” 第三十七章 打了还要说谢谢   这震撼一击,其余三名大汉顿时目瞪口呆,只敢远远站着围观的村民不由齐齐发出一片低呼,那血肉模糊的模样,引得几个抵抗力薄弱的村民不由得哇的一声呕吐出来。   那黄袍老者的脸色已是一片铁青,厉声喝道:“好毒辣的手段!我马师侄只不过是呼喝了两声,竟然就被你一拳打废一条手臂,可见你这道士平日是何等凶残?”   “呼喝两声?”萧千离眼中平静如初,淡淡笑道,“倘若本座技不如人,只怕现在躺在地上惨叫的,就是本座和那两个不成器的弟子了吧?”   这句话顿时噎得对方老脸一黑,向地上哀嚎翻滚的光头大汉瞥了一眼,冷笑道:“小子,别以为你仗着一点微末本事,就敢在老夫面前耀武扬威!区区化炁初阶的本事,还不放在老夫眼里!”   他一直只顾着看天资极佳的柳随风,压根连看都懒得看这道士一眼,谁知道短短的片刻之间,自己的师侄竟然被废掉了一条手臂,可想而知他内心是何等的愤怒。   心中恶念一起,黄袍老者一伸手,宽大的外袍落在地上,露出里面的一身短打劲装来,大踏步走上前来。   “哼!”萧千离不动声色的抬起手来,理了理额头被风吹乱的发丝,悄无声息的将一枚补气丸放入口中,入肚即化。   “装模作样!”被萧千离若无其事的模样彻底激怒,老者厉喝道,“记好了,老夫梁伯道,便是取你性命之人!”   他双拳一摆,周身上下突然涌现出无穷无尽的凶戾暴虐气息,眼神也变得嗜血凶残,与那和善的外貌却是格格不入。   “吼!”只听一声狂吼,梁伯道的身形已经消失在原处。   萧千离眉头一皱,足尖轻点,已经跃开两步。却见梁伯道的身形已经出现在他刚刚站立的位置,一拳落空,直打的空气一声爆响。   “系统解析模块启动,检测到未知功法。”   “数据收集完毕,经数据库比较,该功法为中级武学《六合拳—虎形》……”   龙行云,虎随风。梁伯道脚下劲风狂卷,只向旁边踏出一步,却足足拉近了数尺距离,又是一拳呼啸而来。   这一拳来势极为凶猛,仿佛霹雳一般,泼喇喇平地起了一声惊雷。   萧千离刚要闪避,却只觉一阵突如其来的劲风扑面,全身微麻,身形也为之一滞。   梁伯道眼睛瞪得如同铜铃大小,口中狂笑道:“小辈,给老夫去死吧!”   眼见那威势无比的拳头已经及身,萧千离反而露出了一丝微笑。   不知什么时候,他的手掌已经伸出,仿佛全无劲力一般,从上至下,“啪”的一声,轻轻拍在梁伯道的手背上。   这刚猛无焘的拳力,竟然被这轻描淡写的一巴掌,生生改变了方向,重重的轰击在地上,只听轰然一声大响,坚实的地面土块飞扬,砸出一个尺许方圆的大坑来。   “这是什么邪门招数?”梁伯道又惊又怒,撤回右拳,左拳“呼”的一声再度击来,却见面前的对手依然平静的伸出一只手掌,“啪”的一声,打在他的手背上,力度、方位竟然是一模一样。   第二拳依然无功而返,只是地面多了一个同样的大坑。   梁伯道整个人都呆住了,脑子似乎都变成了一团浆糊。   这一刻,他突然从心底升起了极度的屈辱。   苦练三十年的拳招,竟然被人家视若无物。倘若是被人强行破解,梁伯道反而心里好受一些。   但是这青年道士甚至连本身功力都没有动用,那毫无烟火气的两巴掌,除了手背有些火辣辣的疼痛之外,似乎并不带半点真气。   最重要的是,他每一巴掌,都是施展的恰到好处,刚好打在拳头最薄弱的地方,仿佛这个对手已经练了几十年的六合拳,对每一点发力的精微之处都掌握得清清楚楚。   这是在大人打小孩么?   刹那间,梁伯道内心中反而变成了无边的惧意。   “唉!”萧千离仿佛有些惋惜的叹息一声,右手轻轻抚着额头,指尖已有两颗小小的丹药飞快的弹进口中。   “你这也叫六合虎形?当真是让人笑掉了大牙!”萧千离神色一肃,沉声道,“让你瞧瞧真正的六合虎形究竟是怎么用法!”   他突然长啸一声,声震四野,微微低头,眼神中已经变得极为凌厉,如同一只择人欲噬的猛虎。   一声虎吼,却是萧千离揉身而上,一拳重重的向梁伯道打来。   梁伯道脑海中突然一阵恍惚,仿佛天地之间,只剩自己一人,眼前只剩下一个硕大的拳头,排山倒海一般向自己击来。   “砰”的一声闷响,却是梁伯道仓促之间接了一招,身子顿时腾腾腾倒退七八步。   却不料萧千离身子如影随形的跟了上来,又是一拳平平击出。梁伯道猝不及防之下,勉强侧肩躲开这一招,突然只觉小腹一痛,却是已被萧千离的左拳击中。   一招得手,萧千离双拳连环,动作迅捷无比,如同狂风骤雨一般,拳拳到肉,梁伯道左支右拙,只是一个恍惚,身上便连连中拳。   他越打越是憋屈,对手的每一招都是自己曾经练过无数次的拳法,只是速度忽快忽慢,自己压根招架不来。更让梁伯道暴怒的是,对手始终只是以筑基圆满的修为出拳,却将化炁中阶境界的自己从头到尾死死压制。   “发于脚、撑于腿、冲于胯、拧于腰、送于肩,开于手。这才叫六合!”   一边酣畅淋滴的殴打对手,萧千离还一边出言指点,大喝道:“你以为一味求快就是六合虎形?须知虎形刚柔相济,动静分明,起伏升落,紧凑贯通,不知变通,亏你还练了几十年的六合?”   “最后一招!你接得来便接,接不来便速退!”   萧千离突然一声大喝,惊得梁伯道心神微微一分。   虎啸再起,梁伯道只觉得天地之间,似乎只剩下一只潜云待纵的斑斓猛虎,突然奋起一跃,偌大的天地世界不断颤抖起来,仿佛震动空间,要扑碎这一方天地。   “砰”的一声闷响,萧千离的右拳重重的击在梁伯道的胸口,老者身子如同断线风筝般倒飞回去,重重的跌落在地上,嘴角沁出鲜血。   这一拳已是用尽了萧千离的毕生功力,而压在舌下的最后一颗补气丸也被他舌头一卷,悄悄吞下肚里。   见到老者重伤倒地,六合众人齐齐惊呼,三名大汉安置好断臂汉子,急忙奔了过去,将老者扶起,七嘴八舌的问询。   “师父您没事吧?”   “师伯,您怎么样……”   “咱们一起上,不把那臭道士千刀万剐绝不罢休!”   “住口!”一声虚弱的喝声在人群中响起。   积威之下,被那老者一吼,三人顿时不敢再做声。   “扶我起来!”声音虽微,却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两名汉子伸手在老者腋下,略一凝力,将梁伯道慢慢扶起身来。   萧千离脸色平静如常,眼中的暴虐急速的散去,目光静静的看着几人。   “敢问尊驾怎么称呼?”   “本座纯阳掌教,萧千离!”   梁伯道急促的捂住嘴咳嗽几声,伸出手来,掌心竟然是大片的殷红之色。   “师父(师伯)……”几名大汉急忙惊呼,目光如狼一般死死盯着萧千离。   “都给老子闭嘴!”震怒之下,这老者也失去了一贯的风度。   他甩开两人,颤颤巍巍的走到萧千离面前,突然开口道:“阁下与本门……”   “毫无关系!”萧千离淡淡一笑,“你想要问我这六合虎形从何学来?不妨告诉你,这是你刚才教给我的。”   梁伯道的眼睛突然瞪大,不敢置信的看着萧千离。   萧千离轻笑道:“本座知道你不信,不过我纯阳门下所学,岂是你等所能想象?正所谓一法通万法通,你虽然只出了两拳,我却看清了你六合虎形的内三合、外三合的功法要诀。心、气、意相合,万变不离其宗。”   “至于六合虎形的招式?哼,你练了几十年的拳法,莫非还不知道兵无定式、水无常形的道理,只要看破你的招式要诀,招式尽可随心而为。”   梁伯道脸色已经发白,喉头格格作响,突然脸上多了无数沧桑,身形也佝偻了下去。口中喃喃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可笑老夫练了三十年的六合虎形,竟然还不如对手懂得更多、看得更远!”   “虎形刚柔相济,动静分明,起伏升落,紧凑贯通……”梁伯道默默念叨着刚刚萧千离的口诀,眼神渐渐变得清明起来,低声道,“我明白了!”   他突然转头喝道:“凡六合门人,统统给老夫过来!”   众人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是依言乖乖的走了过来,就连那光头大汉也被同伴包扎好断臂,被扶着蹒跚走来。   梁伯道回过头来,双手撩起衣衫下摆,挣扎着跪倒在地,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高声道:“如今梁某茅塞顿开,多谢纯阳掌教不吝赐教!”   众人不由得吓了一跳,刚要说话,却见地位最高、实力最强的梁伯道神态恭敬之极,当下也只得委委屈屈的纷纷跪倒,七嘴八舌的唱喏道:“多谢纯阳掌教不吝赐教!”   萧千离似乎并不以为意,只是背负双手,轻叹道,“武无止境,本座至今却依然在迷茫中求索啊……”语气中,竟然有一种说不出的萧瑟之意。 第三十八章 平地又生枝节   萧千离的感叹并非无的放矢。   梁伯道含怒而发的两招六合虎形拳,表面上看萧千离破解得轻而易举,却只有他知道其中过程是何等的艰难。   尽管解析模块已经将六合拳—虎形的特点解析得清楚明白,但是要在电光火石的那一刹那间,将梁伯道的拳力带偏方向,萧千离几乎下足了血本。   即使是补气丸作为后盾,两招一过,萧千离体内的真气就被生生抽干。   之所以梁伯道以为萧千离并未施展真本事,实际上是他悄无声息的以自己的玄冰真气抵消了大部分澎湃之极的拳力,继而捕捉到梁伯道真气运转的细微破绽,以玄之又玄的《斗转星移》手法将六合虎形拳劲转移到了地下。   “炼精化炁中阶,果然不凡!”   之前萧千离虽说行险击杀过同为化炁中阶的墨无意,但是那次却是借助投影符幻化出神灵雷霆,惊得墨无意完全丧失了警觉。   如今萧千离心态已经今非昔比,打算以自身修为与对方硬拼一场。   虽然轻描淡写的连破两招六合拳,萧千离也自觉真气损耗极重,一颗补气丸下肚,却发现原先能一颗补满的真气,如今却只能补充近半。只是一转念之间,立刻明白过来——如今自己已是筑基圆满的境界,体内蕴含的真气内息,又哪里是之前所能比拟?   因此他接连兑出两枚补气丸,利用刚刚解析领悟的六合虎形拳,如同暴风骤雨般一轮快攻,果然惊得对手失了方寸,明明是高出自己两层境界,却被自己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起先他的拳招还不够熟练,幸好梁伯道震惊之下,也并未发觉萧千离拳意的些许生涩。   一整套六合虎形拳打完,萧千离只觉得对于六合虎形的理解也越来越深,一套拳打来进退有据,如行云流水一般,直把这个浸淫六合拳三十年的老拳师彻底打掉了信心。   “即使在最后全无抵御能力的情况下硬挨一记,却也只不过震伤了他的内腑而已!可见从筑基到化炁,相差的不仅仅是修为,而是全方位的境界碾压。”   回想刚才惊心动魄的交手过程,萧千离一时间不禁颇为感慨,却也深深感到自己的修为不足。倘若境界功力足够,哪里还需要玩得如此惊险?早就直接碾压过去,又岂会留手?非不愿,乃不能也。   梁伯道心悦诚服的跪倒拜了一拜,以谢过指点之情,等萧千离伸手虚扶,这才在门人的搀扶下站起身来,又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敢问萧掌教,莫非仅仅只是筑基圆满么?”   萧千离微微一笑,并不回答。旁边的柳随风却正被师父的那一套拳法看得心醉神迷,接口道:“我柳府原供奉墨无意,乃炼精化炁中阶境界,家师一拳便将其当场击杀。”   这一句话说出来,场中众人齐齐惊呼出声。   梁伯道双眼圆瞪,不可思议的看着萧千离,上下仔仔细细的看了半晌,却依然看不穿萧千离的真实修为,这才废然一叹,摇头道:“天下之大,能人志士何其多也!梁某当真是井底之蛙,当真是可笑之极。”   众门人面面相觑,一时间都不知如何接话,好一会儿才有一名年轻人壮着胆子提醒道:“师父,咱们走吧?”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一旁的楚寻,他越众而出,指着被自己和柳随风打伤的几人,大声道:“先别走!”   众人的目光齐齐朝楚寻看去,那年轻人咬着牙怒道:“如今你们断了马师兄一条手臂,又打伤了我师父,莫非还要赶尽杀绝不成?”   柳随风也有些疑惑的看着楚寻,他却微微摇头,大声道:“我只想问个清楚,我好端端的回到家里,又没招惹过谁。你们明明不是庄上的人,又为什么打上门来?”   一番话闹得那群六合门人面红耳赤,梁伯道也疑惑的看着他们,沉声道:“怎么回事?”   那几个汉子互相对视一眼,半晌才有一个短发青年嗫嗫嚅嚅的回答道:“好教师伯得知,咱们原本吃过了午饭,打算在庄上溜达一圈消消食。听到有人在私下议论,说这庄子里来了一位高人,又说……咳咳,咱们一时兴起,便打算来瞧瞧……”   梁伯道神目如电,在那短发青年脸上转了一转,森然道:“听人议论?是什么人在议论?”   那青年不敢作声,只是胆颤心惊的向旁边望了一眼。   众人齐齐向他眼光方向望去,只见房屋拐角处,两个少年正扒着屋角,战战兢兢的向这边张望。   一名六合门人飞身纵跃而上,两个少年大叫一声,转身要跑,却被那门人一把抓住后颈,一手提着一个,转身回来,恨恨抛掷在场中,喝道:“原来是你们两个小杂碎在挑拨离间!”   萧千离一瞥之间,已是心中了然,若有所思的向楚寻望了一眼。   楚寻早已认出了那两人,直气得浑身发抖,怒喝道:“江宝、江潜,你们两个平时欺负我还嫌不够么?如今我即将离开大胜庄,莫非还要横生枝节?”   那两个少年趴在地上,一人面如土色,战战兢兢的不敢作声,另外一人却生性倔强,仰头大声叫道:“是又怎么样?你本来就是个废物,要是让你拜了什么厉害师父,学会了武功,还不回来报复我们?我这叫未雨绸缪!”   楚寻怒极反笑,环顾附近那些围观的村民,喝道:“莫非你们都是这么想的?”   那些村民一时间都有些不知所措,有的摇头,有的默然不语,有人却不满的叫道:“楚家的,街里街坊的,平时可低头不见抬头见,别人怎么说不知道,我们家可没拿你们父子当外人!”   楚寻怒气稍缓,遥遥施了一礼,朗声道:“有心了!他日自有回报!”   “哟,这不是楚家的小子么?好威风啊!”   远处突然有一辆马车缓缓行来,车帘掀开,款款走下一个全身珠翠的女人来。   见到那女人,地上的两个少年突然叫道:“娘,快救我!”   那女人走到场中,先对梁伯道福了一福,巧笑道:“梁老爷子您也在啊,怎么不在客房休息?府上招待不周,还望恕罪。”   梁伯道沉着脸,微微点了点头,就当做是打过了招呼。   萧千离瞥了一眼,见那女人虽说上了年龄,却也算得上是五官精致,妆容华美,她转过头看着楚寻,下巴高高扬起,眼神倨傲,神色间尽是不屑,开口道:“楚家的小子,莫要仗着有了个道士师父就敢欺负我家宝儿、潜儿,如今我家江玄的师门长辈都在这里,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依仗?”   “你!你胡说!”楚父还提着木杠子站在旁边,闻言气得说不出话来。他刚要辩解,却见楚寻沉着脸朝他一摆手,张了张嘴,气呼呼的站在一旁默不作声。   那女人见众人一时间都不言不语,更是洋洋得意,扬起尖尖的下巴,冷哼道:“宝儿,潜儿,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起来,这姓楚的怎么欺负你们的?赶紧跟你们大哥的师门长辈说说!我就不信,这天底下还没有王法了?”   两个少年一骨碌爬起身来,却呐呐的不知该如何开口。萧千离却微微一笑,转头问道:“梁老先生,这江玄却是何人?”   梁伯道满面羞惭,叹息道:“不瞒掌教,这江玄乃是我门下弟子。”   “四年前,老夫静极思动,出门游历路过大胜庄,见有个少年骨骼清奇,天资不俗,一时间动了爱才之念,便收他为徒。”   “如今这徒弟也算是出类拔萃,短短四年间便练到筑基第三层修为,因此老夫带他归家探亲,顺便也打算看看能不能再收到一两个武学天才……”   说到这里,梁伯道忍不住看了柳随风一眼,见他正看着场中的女人撒泼,一副似笑非笑的看戏模样,不由苦笑摇头道:“这等良才美玉,在掌教门中,日后必然名扬天下。”   萧千离微笑道:“托梁老先生吉言了。”   场中那女人言辞越来越尖刻,指着楚家父子的鼻子跳脚大骂,楚寻突然冷冷的开口道:“叶秋晨,你不要太过分了!你仗着大儿子江玄拜了个好师门,江家因此而兴盛。如今生怕我得了势,让你江家在大胜庄弱了声势,是也不是?”   那女人被楚寻一语道破心思,不由得一愣,粉脸更是涨得通红,尖叫道:“反了反了!你一个有娘生没娘教的小杂种,竟然还敢在这里乱放狗屁……”   她一句话还没说完,脸上已经重重挨了一个巴掌,打得她身子都原地转了半圈,两腿一软,跌倒在地上。   楚寻脸色铁青,森然道:“我娘虽然早逝,却也不是你这泼妇所能凌辱!这一巴掌,算是惩你出言不敬!”   叶秋晨被打得愣了一愣,半晌才突然捶着地面尖叫起来:“你们这几个小王八蛋,竟然眼睁睁看着老娘挨打啊!江玄,你要是不替娘出这口气,以后就不要回这个家门!”   江宝、江潜二人一时不知所措,正在彷徨之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大喝:“谁敢欺负我娘?”   话音未落,一条青影已如风而至。 第三十九章 楚寻的首战   那青影身形来得极快,只是几个起落便跃至场中,他模样生得颇为俊朗,神色却极为傲气,环顾四周,沉声吩咐道:“二弟三弟,你们先把娘扶起来!”   江宝、江潜二人急忙翻身爬起,伸手去将自己的老娘搀扶起落,那青衣年轻人却大踏步走到梁伯道面前,躬身行礼道:“见过师尊!”   梁伯道眉头微微一皱,沉声道:“江玄,你怎生现在才来?”   江玄恭恭敬敬的回答道:“家父多日不见弟子,有些嘱咐,故而未能侍奉师尊左右,还望恕罪!”   梁伯道点了点头,缓缓开口道:“你娘之事,你还需……”   “师尊即便不说,弟子也已经看得清楚!”江玄打断了梁伯道的话,霍然转身,指着楚寻道,“弟子来得虽晚,却也远远见到这小子出手打我老娘。不管是何原因,为人子女者,此仇不得不报!”   他又指着江宝、江潜二人道:“我的两个弟弟虽说尚且年幼,却也不惧这小小的楚寻,如今看到他换了道门服饰,身边这人年岁、服饰与他一般无二,想必是四人混战。而这人……”   江玄刚要指向萧千离,见这道人面如冠玉,道骨仙风,举手投足颇有大家风范,神色虽和,却是凛然不可侵犯。不由得心中打了一个突,接着说:“……这道人年岁稍大,服饰也稍有不同,大约是他们的师兄。想来我这两个弟弟受欺,此人也脱不了干系!”   “大胆!”梁伯道皱眉喝道,“这位萧真人乃纯阳掌教,你竟敢胡言乱语?”   “竟然是一派掌教?”江玄不禁吓了一跳,又见到场中六合门人众多,胆气顿生,嘿嘿笑道:“有师父您老人家在这里,谅他一个没什么名气的小小门派,又算得上什么?”   梁伯道心中一惊,刚要呵斥,却见萧千离慢条斯理的说:“小子,既然你胡乱攀附本门,言下之意又是视本门如无物,此事本座却不能善罢甘休了!”   梁伯道不由得又急又气,他胸腹被萧千离重拳震伤,直到此时还没缓过气来,倘若这位纯阳掌教要含怒出手,在场的六合门人只怕一个都活不下来。   他刚要说话,却听江玄大笑道:“你不肯善罢甘休?我却还要找你讨还一个公道!不过你好歹也算是一派掌教,在下便先教训了你的徒弟,再来向你请教请教!”   听得恩师受辱,不光是楚寻气得脸色发白,就连柳随风也收起了看戏的心思,微微低头,眼中厉芒闪动,倘若一言不合,便要大打出手。   萧千离却依然不动声色的侧过头来,轻笑道:“梁老爷子,你倒是收了个好徒弟啊!不如咱们赌斗一番可好?”   江玄却冷笑着接口道:“凭你一个不入流的小门派,也敢跟我的恩师赌斗?你要打,在下陪你玩上几招便是……”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眼前突然一花,却是自家恩师一伸手,重重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只听啪的一声脆响,江玄白嫩嫩的脸上顿时起了四个指印。   “师父,您怎么……”江玄不敢置信的捂着脸,却听梁伯道怒喝道:“蠢材,老夫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   “梁老爷子,慢来慢来!”萧千离悠悠然的踱步过来,笑道,“令高徒既然有心,本座陪他玩上几手又有何不可?只是你打了他,倘若他记恨本座,出手不分轻重,万一本座有个三长两短,纯阳一门岂不是由此而绝?”   他脸上带笑,话中语气却是越来越重,说到“由此而绝”四个字时,却若有若无的环视全场,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   见到萧千离的神情,江湖经验老道的梁伯道不由得心里打了个突。   他不知道萧千离为人性情如何,但是此人武功高深莫测,自己万万不是对手,江玄这蠢材把对方师门宗派一口气得罪的干干净净,倘若引得这位掌教挟怒横扫全场,将六合门人杀得精光都是极有可能。   梁伯道心中苦涩,恨不得把自己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徒弟撕成碎片,脸上却尴尬的笑道:“萧掌教,老朽这蠢徒儿不懂事,且不必和他一般见识……”   “那本座提议的赌斗一事呢?”萧千离眼中含笑的看着梁伯道。   梁伯道存心想要两家说和,却也知道江湖中人最重颜面,倘若这个结不解开,说不定会惹下天大的麻烦,只得赔笑道:“便请萧掌教做主!”   “如此甚好!”萧千离微微一笑,道,“你我刚刚已经斗了一场,这次便由各自门人下场,倘若贵方胜了,我等便给六合门磕头认错!倘若本方侥幸得手……”   “老夫便命这徒弟跪上三天三夜,再奉上纹银五千两,以充赌资!”   到了这个地步,梁伯道也只能豁了出去,不惜血本的拿出五千两银子以平对方心中之怒——至于这倒霉徒弟跪上几天,则是梁伯道对江玄的极度不满。   萧千离轻轻一笑,伸出手来,“便依梁老先生的意思!”   梁伯道勉强一笑,伸手与萧千离击了一掌,怒视江玄,冷冰冰的说:“此事由你而起,这一架也由你出手!”   江玄将二人的对话听在耳里,心中也开始渐渐觉得有点不对劲:自己的师父虽然生得慈眉善目,却是性烈如火,怎么对这个道士的态度如此恭谨?莫非这道士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简单?   他想起刚才的对话,忽然心中一惊,“刚刚已经斗了一场”?这道士竟然能与师父平手较量?而且看样子,倒似乎是自家师父吃了点小亏……   他开始有些懊悔自己刚才的狂妄自大,只是现在箭在弦上,却也不得不发,只得躬身道:“弟子谨遵师命!”   见到江玄走进场中,柳随风伸手拦住刚要上前的楚寻,目露煞气,死死盯着场中的江玄,冷然道:“师弟,事关师门声誉,切不可轻视,这一战便由师兄来打!”   他将道袍下摆塞进后腰带,正要迈步走出,却听萧千离笑道:“随风,你也不必欺负这些小家伙,让阿寻出手罢!”   柳随风微微一愕,随即急道:“可是师弟修炼时间尚短……”   “是吗?”萧千离轻笑着问道,“阿寻,甲虽畏庚,该当如何?”   楚寻急忙答道:“当以申禄驭庚而隐其下!”   “直门相冲,又当如何?”   “阳气用事,唯用阳遁阴使,阴气用事则反之。”   萧千离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足够了!去吧!”   柳随风也在楚寻肩上轻轻捶了一拳,鼓励道:“师弟,小心些。此人气息虽长却不凝,显然功力不够厚重,你只需耗掉他的锐气,自然手到擒来!”   听到几人的对答,江玄简直气炸了肺,心中只是怒骂:“这些狗贼,竟然如此小瞧于我?”   他胸中怒气勃发,一副择人欲噬的模样,一双血红的眼睛死死瞪着楚寻,恨不得将对手生生撕成碎片才消解心头之恨。   周围的人似乎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寻常起来,反而统统不做声了,胆小的村民悄悄的往后退到老远,躲在墙边远远的伸头去看。只有那个叫叶秋晨的婆娘与两个小儿子站在一旁,不停的呐喊助威:“好儿子,替你娘报仇啊——”   听了师兄的叮咛,楚寻点了点头,整了整衣衫,大踏步走出,叫道:“江玄,当年你欺我年幼,常常带着江宝、江潜肆意欺凌于我,如今又颠倒黑白中伤本派。今日一战,虽是恩师定下的赌斗,我却丝毫不会留手!”   听到这话,江玄眼中更是凶光一闪,恶狠狠的狞笑道:“我只恨当初没有淹死你这小杂种!”   楚寻年幼丧母,以前最忌讳别人提到“杂种”或是“没娘教”这样的话语,不论是谁,也要扑上去拼命。此时江玄触了他的逆鳞,反而平静了下来,心中一片空明,抱元守一,屏息运气。   江玄大喝一声,身子已经极快无比的扑了上来,萧千离知道他是梁伯道的徒弟,却不料他竟然施展的是一套六合长拳,只是微一诧异,立刻明白过来:“想必是他本性不适合虎形拳,因此梁伯道因材施教,选的反而是另外一条路子。”   楚寻不仅修炼时间尚短,就连和人比武较量也是开天辟地头一次,勉强招架了几下,招式便已经乱了,觉得面前眼花缭乱,哪里分得清对方的拳路?只得口中呼喝,双拳胡乱劈头盖脸的劈砍冲撩,如同幼僮打斗的“王八拳”一般全无章法,观者凡是稍有眼力的无不偷笑出声。   江玄闪避了几招,心中已是暗暗懊悔,“早知道这小子不通武艺,就该一开始便下杀手,又何必跟他在这里纠缠?”   他恶念一起,双手化拳为双指,步伐也变得灵动起来,身形游荡曲折,隐约有蛇形之意。   “系统解析模块启动,检测到未知功法。”   “数据收集完毕,经数据库比较,该功法为中级武学《六合拳—蛇形》……”   听到系统的提示,萧千离反而微微一笑,暗自点头道:“果然如此,这小子的资质,果然是适合蛇形拳一些。”   只听江玄一声低喝,身子奇快无比的蜿蜒而动,左手格开楚寻的当头一拳,右手双指并劲,“嗤”的一声刺中了楚寻左手掌根,继而盘绕而上,再刺手肘,三刺肩井,紧接着错步而过,连刺楚寻后心三处大穴。   他存心要致楚寻于死地,因此这三绕六刺,指上凝聚了全身功力,不要说是一个普通人,就算是一头牯牛也禁不住他这一套连环招式。   二人一触即分,见到楚寻呆呆的站立不动,江玄冷笑道:“小杂种,你早该去死了!”   他转过身来,朝梁伯道躬身施礼道:“弟子幸不辱命……” 第四十章 挨了打还要受罚   江玄一句话尚未说完,却见梁伯道面色有异,目光越过自己,紧紧的盯着背后的楚寻。   再看一旁的萧千离,不仅神色间没有丝毫的哀伤或是愤怒,反而是目带嘉许之色,微笑着轻轻点头。   “怎么回事?”就算江玄再笨,此时也发觉了情形有些不对。   他霍然转过身去,一眼见到楚寻仍然静静的站在原地,纹丝未动。   但是如今的楚寻,面色宝相庄严,周身气流涌动,衣衫渐渐鼓起,似乎有几只小老鼠在道袍下不断窜动。   “怎么回事?”江玄不由得大吃一惊,看着楚寻的眼神满满的都是不可思议。   他在六合门学艺四年,前些时日达到筑基高阶境界,已经算是进展极为迅速,被誉为门派中的新一代佼佼者。   可是如今这楚寻显露出来的声势,却比他更为浑厚浩大。   “这怎么可能?”江玄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刚回到家之时,便听说前段时间庄主派遣了一批少年前往长空派参加开山大典,楚寻分明也在其中——也就是说,直到那个时候,楚寻压根就是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废物而已。   这才仅仅十几天而已啊……   楚寻突然双臂一振,全身气流猛然炸裂,轰然巨响声中,只听楚寻沉声道:“再来!”   “这是你自己找死了!”江玄心中又惊又怒,一咬牙,身形展动,一溜残影已经恶狠狠的扑到楚寻身前,双拳连环,攻势如同暴风骤雨一般,招招攻向对方要害。   噗噗连声,江玄一连十几拳悉数击中楚寻的胸腹,却如同打在败革上一般,不仅没造成多大伤害,反而震得江玄双拳隐隐作痛。   江玄越打越是心慌,这楚寻除了偶尔避开面部与下身要害之外,对其他攻击竟然视若无睹,任凭自己如何加重劲力,遭受的反弹之力也越来越大。   惧意一起,江玄招式也渐渐缓了下来。   “先挫了对方锐气……”师兄的提醒犹在耳边,楚寻的一双眼睛开始亮了起来。   “就是现在!”   江玄一招用老,再要换气变招已经来不及,只听楚寻霹雳一声大吼,眼到意到手到,右拳如五丁开山一般直直击出。   刹那间,江玄只觉眼前一花,一个巨大的拳头排山倒海般轰然击来,实在是避无可避,只得双拳一合,真气遍布手臂之上,与对方硬碰一记。   “砰”的一声闷响,江玄虽然勉强架住这一拳,身子却被生生击退数尺之远。楚寻却得势不饶人,低吼一声,身子奇快无比的冲了上去,紧接着又是一拳击到,一声闷响,却是措手不及的江玄被一拳打在胃部,顿时痛得弯下腰去。   “吼!”一个浑厚威猛的声音在场中响起。   在众人眼里,楚寻的气势完全变了。如今的他,仿佛是一只散发着无边肃杀威势的斑斓猛虎,正从山岗上一扑而下,闪电般向猎物探出一只锐利无比的爪子。   “六合拳—虎形!”   在梁伯道的眼中,虽然招式和方位有所不对,但是其中的虎形意境,竟然比他所施展的似乎还要高明一些。   “咔嚓”一声,江玄的一条手臂生生被打断,直痛得惨叫一声,踉跄后退几步,一只手顿时抬不起来。   下一刻,楚寻左拳化拳并指,气势也尽数收敛,蜿蜒游走,如同一条暗中偷袭猎物的怪蛇,突然露出峥嵘,一口死死咬在江玄另一只手的手腕上,指力一吐,顿时将他的手腕骨骼齐齐震断。   一招得手,楚寻依然得势不饶人,左手如同缠蛇一般盘旋而上,江玄的手肘、肩头骨骼被一指点碎。   只是刹那间,楚寻的身形已经抢到江玄身后,双指较力,连点左肩胛、后心、右肩胛。二人一触即分,江玄呆呆怔怔的站在原地,楚寻却缓缓运功收势,一口气尽数归集丹田之中。   “六合拳—蛇形,三绕六刺!”   呆立半晌,江玄“哇”的吐出一口鲜血,身子往前重重的扑倒在地,扬起一片尘土。   场中寂静一片,鸦雀无声。望着二人的模样,几乎人人都一时间失去了说话的兴致。   六合门的镇派绝技,竟然在这短短的一时三刻之间,其虎形、蛇形两大路数被人就这样简简单单的当面学去?   梁伯道望着楚寻的眼神更加复杂,他虽说有些心痛弟子重伤,更心惊的却是楚寻展现出来的超乎寻常的武学天赋。   “原来……这世界上真有这样的武学天才?”   他神色复杂的朝萧千离望去,见到他依然面带微笑,一副智珠尽握的模样,突然心中明白了。   “有这样的师父,又为何不能有这样的弟子?”   “有此师徒三人,这纯阳日后前途不可限量,又何愁不能兴盛?”   “倘若不趁现在交好,他日我六合门只怕已不入人家的法眼!”   到底是人老成精,极有决断的梁伯道很快做出了反应。   “凡参与斗殴之人,回山之后,自行去刑堂领鬼藤鞭三十!”   “马三勇行为不端,咎由自取,着念已废一臂,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待伤愈后,罚其后山面壁一年!”   “江玄见事不明,逞强斗狠,着念其动机可悯,又身负重伤。当押回本门,交由刑堂处置!”   苍老的声音在场中响起,梁伯道神色凛然,朝六合门人一一看去,凡是被他眼光看过的门人,不由自主被他的气势所摄,一个个都低下头去。   “都听到没有?”梁伯道突然提高声音,大喝一声。   “弟子谨遵!”   立刻便有两人越众而出,将重伤昏迷的江玄拖了下去。梁伯道叹了一口气,伸手招来一名弟子,取过几张银票,来到萧千离面前。   “萧掌教,如今胜负已分,老朽算是输得心服口服!”   萧千离从他手中接过银票,笑道:“小徒习武时日尚短,实在是赢得侥幸而已!”   “武学一道,哪有什么侥幸可言?”梁伯道勉强一笑,目光艳羡的看了柳随风与楚寻一眼,摇头道,“贵徒的天资……老朽实在是生平仅见,有掌教言传身教,他日必然一飞冲天。”   他一句话捧了三个人,萧千离自然不会被这几句奉承所动,只是轻轻一笑,开口道:“雄关漫道,路还长的很呢!”   一句话说得梁伯道心有戚戚,叹息一声,又问道:“老朽适才的惩戒,掌教可还满意?”   萧千离呵呵笑道:“赌斗已了,前情诸多误会自然一笔勾销。只是本座还有一件小事,需要有个交代!”   梁伯道不禁一怔,却见萧千离缓步上前,走到叶秋晨与二子身前。   江玄被楚寻打成重伤,叶秋晨如今哪里还有之前的气焰?见到萧千离走来,不禁心中惊恐无状,搂着两个儿子抖抖索索,尖叫道:“你要干什么?”   “放心,我不会杀了你!”萧千离面色温和,但是在叶秋晨眼里,却如同恶魔一般可怕。   “你这两个儿子,之前本座倒也见过,虽说本性也不算纯良,却也不是那种机心之辈。”   “怎奈有你这个娘亲,仗着长子江玄投身六合,便肆无忌惮的搬弄是非,倘若你要在这庄子里称王称霸,倒也与本座无关。只是你辱及本座爱徒,却不能不罚!”   “如今你长子已然受责,挑拨纯阳、六合门派相斗一事就算揭过。又有叶家三子即将崛起,你江家日后也无法在庄内擅专横行。唯独楚寻受辱一事,倘若不略施薄惩,今后人家还当我纯阳一脉随意可欺。”   楚寻见到师父竟然为了这样的小事替他出头,不禁激动得全身发抖,大声叫道:“师父,您千万不可出手,以免坏了您老人家的名头!还是交给弟子吧!”   萧千离摇了摇头,笑道:“千般罪孽,尽归我身!”   他袍袖一挥,叶秋晨只觉喉头一凉,想要破口大骂,却只能干张嘴不闻声,愤怒得一双桃花眼里几乎要滴出血来。   萧千离淡淡的说道:“祸从口出,本座已伤了你的哑门,即便有名医调治,也少说三月不得出声。你倘若不服,日后要寻机报复,本座也尽数接着!”   一番话堂堂正正的说出来,在场的六合门人不禁群情悚动。   有谁见过哪个师父为了弟子出头到这个地步?竟然不惜损坏自己的名声,对妇孺依然毫不容情的下手惩戒。   这些学武的门人,哪个没有几件伤心往事?更有不少是习武之前备受欺压,直到自己修为有成,这才能扬眉吐气,何曾见过师门长辈为了这点小事亲自出手?   看着恨不得放声激动大哭的楚寻,这些六合门人脑子里不由自主的转过一个念头:“要是我有这样的师父,那该多好?”   萧千离还不知道自己随手的举动,竟然引得众人浮想联翩,转身施了一个道门礼,笑道:“梁老先生,本座事情已了,可有何不妥之处么?”   梁伯道急忙回了一礼,叹道:“掌教行事不拘常理,细细想来却是大有深意,老朽拜服!他日倘有闲暇,不妨往六合一行,老朽自当扫榻相迎。”   萧千离不由一笑,点头道:“不求事事尽人意,但求无愧于我心。梁老先生着相了!改日自当登门拜访。”   梁伯道展颜大笑道:“好一个无愧于心!老朽告辞了!”   他正要率着一众门人离开,突然又回过身来,沉吟半晌,这才开口道:“前些时日,老夫游历之时,却见到不少江湖人士或明或暗,前往祁连以西,却不知何故。掌教可曾知晓?”   “祁连以西?”萧千离不禁心中一惊,面上却不显露半分,摇头道:“这个本座却不知晓,或是有什么机要之事?”   梁伯道呵呵笑道:“老夫原本打算去看个究竟,如今却出了这档子事,当速速回山。掌教倘若有意,不妨前往一探?”   萧千离不置可否的点点头,答道:“或有意凑凑热闹。”   话一点即透,梁伯道也不再多说,只是转身离开。   见到众人走得干干净净,萧千离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古怪的笑容。   “祁连以西?那可是敦煌的地界啊……” 第四十一章 一剑之威   二人坐在板车上一路向西,车轮辚辚,楚寻坐在前面挥舞着鞭子驱赶着驽马,倒也似模似样,不时回头与柳随风闲谈几句。   萧千离双目微阖,似乎睡着了一般。   想起三人几乎是逃命一般离开大胜庄的情形,萧千离就忍不住觉得好笑。   纯阳三人先后出手,打得六合门大败亏输,尤其是萧千离力挫梁伯道与楚寻重伤江玄的两战,更是精彩纷呈。经过那些围观村民添油加醋的口口相传,仅仅过了一天,萧千离的高人名声在庄上已经是如雷贯耳,前来拜师的络绎不绝,险些把楚家的大门都要踩破。   “犬子叶天任,向来仰慕武道,能得见真人神威,实在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倘若真人不弃,愿拜尊上为师!”   “庄主太客气了,令公子天资聪颖,却不合本派清静无为之念,倘若潜心攻读文道,或有小成。”   “这已经是第七波要拜师的了……”萧千离一个头简直有三个大,转头看了一眼还在收拾行装的楚父,却又不好意思去催促。   再看柳随风和楚寻二人的模样,萧千离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你们师父被这群拜师的村民缠得快要跳河,你们竟然还在比比划划的谈论武艺?   “这一招用得不好!那个叫江玄的学艺不精,以师兄我的揣摩,这三绕六刺应该是……”   只不过跟着萧千离多学了大半个月的武功,柳随风如今背着手,把萧千离的姿势神态倒是学的八九不离十,还在絮絮叨叨的讲述自己对六合拳的理解。   一旁的楚寻也自知学武时间太短,认认真真的倾听师兄的传授,不时插言补上几句。这两人不愧是10点满值悟性的天才,只是看了几招,便能将六合拳两大套路的拳意摸得个七七八八。萧千离甚至怀疑——倘若这两个混小子看完了整套拳法,是不是就直接能把对方的路数学得个底朝天。   “咳咳!”萧千离轻咳一声,二人立刻停止交流,躬身施礼道:“师父有何吩咐?”   萧千离吩咐道:“阿寻,你且替你老父收拾行装,杂物一概不取,咱们今天就要动身。”   “随风,你去套车,等阿寻收拾完,即刻上路。”   二人答应一声,一起动手,不多时便已经收拾停当,柳随风在门外叫道:“师弟,马车已经套好了,咱们赶紧上路吧!”   楚父与楚寻各自背了一个大包袱出来,楚父回头看看住了十多年的屋子,感叹道:“住了十几年,这一走,只怕就不会回来了……”   楚寻见师兄在旁边招手,当下走了过去,低头与柳随风嘀咕了几句,顿时眼中露出喜色,回身催促道:“爹,走吧!过了几年,等咱们在昆仑站稳了脚跟,再想办法把娘的坟迁走也就是了!”   楚父默默的点了点头,这才恭恭敬敬的向萧千离施了大礼,涩声道:“我那孩儿,就拜托真人了……”   楚父赶着车缓缓向西南,而萧千离师徒三人则在庄上另买了一辆马车代步,临走之前,不少村民都来相送,甚至还有人背着包袱想要拜师随行,吓得楚寻连客套话都来不及说,挥着鞭子打马便跑。   向西的路途倒也不算荒凉,三人顺着官道走了三四天,已经来到祁连山下,远远见到长空派所在的山崖,萧千离指着那处悬崖峭壁,笑道:“阿寻,你那日一怒跳崖,如今回想起来,可有所得?”   楚寻正在挥鞭赶车,闻言闹了一个大红脸,半晌才赧颜道:“弟子一时冲动,险些酿成大错。”   萧千离轻笑着摇摇头,“一饮一啄,莫非天定。倘若你不跳崖,又如何能得到诸多奇遇?可见凡事必有因果,当勇猛精进,切不可轻言放弃!”   楚寻点头道:“弟子受教了!”   三人一边谈笑,一边绕过祁连山而行,及至翻过一个山岗,眼见天色将黑,见到前面有个小镇,萧千离笑道:“这几日你们跟着为师风餐露宿,委实辛苦,今晚就去镇上客栈投宿吧!”二人齐齐称是,楚寻挥了一鞭,马车便往小镇上行去。   小镇并不大,也仅有一间客栈,三人停在客栈门口,早有小二迎了上来,殷勤的说:“三位道长,是打尖还是住宿?”柳随风答道:“既打尖,也住宿!”店小二连声答应,接过缰绳,熟练的解下板车,将马匹牵进木棚不提。   楚寻抢上前去,掀起门帘,萧千离迈步进门,只见大堂里有六七张桌子,坐得满满当当,只有靠墙角还剩一张小桌。   见到有人进来,屋里众人齐齐向门口望去,一眼见到萧千离一身儒风道袍,背负青钢长剑的打扮,不知是谁轻笑道:“又来一群!”   萧千离只作未闻,三人在墙角的小桌上坐定,柳随风出身豪富,也曾短暂地掌管过柳家的商号酒楼,对这些杂事自然毫不陌生,当下随口报了几个菜名,跑堂小二唯唯诺诺,即便下去了。   不多时,菜已上齐,三人吃了一会儿,便有人端着酒杯过来。   “三位道兄,有礼了!”   三人转头看去,见来人大约三十来岁,身材瘦削,衣衫得体,腰间悬挂着一柄长剑,一脸的精干之色。当下柳随风与楚寻站起身来还了一礼,萧千离却举杯遥遥一晃,便算是打过了招呼。   那人也看出来三人中以萧千离为首,当下也不以为意,客客气气的说:“在下古松派严纲。敢问三位道友是哪门哪派的师兄?严某也好当面见礼!   柳随风答道:“在下姓名不值一提,这位是家师,乃纯阳掌教!”   “原来是一派掌教!”严纲急忙拱手行礼,待萧千离回礼后,这才问道:“敢问三位,可是去敦煌沙角的么?”   柳随风不由得一愣,之前师父并没有告知此行的目的,当下摇了摇头,回答道:“不是,我等师徒只是游历到此。”   “那就太可惜了……”严纲摇了摇头,故作神秘的笑道,“听说那沙角最近出了一件奇事。”   柳随风与楚寻对视一眼,微露好奇之色。严纲也不客气,端着杯子一屁股坐在楚寻身边,笑道:“这沙角虽是地处蛮荒,数百年前,却出了一位武学通天的大能之辈。”   “这位武学宗师姓甚名谁,如今已不可考证。但是前些日子,突然武林中传出一条消息,说这位宗师纵横武林数十年后,最终年老力衰,又回到出生地静坐羽化。”   “羽化?”柳随风疑惑道,“莫非这位武学宗师出身道门?”   “这个就不太清楚了!”严纲双手一摊,又神秘兮兮的凑上来,低声道,“但是西北第一大宗门阳明剑派最近却似乎发了疯一般,不仅派出了大量门下精锐四处搜寻,而且还在各大官道上都布下人手,阻拦武林人士进关。”   “嗯?”听到这句话,萧千离眉头不仅微微一挑。   柳随风与楚寻则更是好奇,楚寻问道:“他们这样大张旗鼓,岂不是更加惹人注目?却究竟又为了什么?”   严纲呵呵轻笑道:“内情如何,咱们这些普通人又如何得知?只是从天隐传来消息,似乎那位前辈在羽化之前,将其一生所学尽数留在了一处隐秘之地……”   二人对视一眼,楚寻试探着问道:“倘若传闻是真,莫非这沙角就是那位前辈的遗珍藏地?”   “此事极有可能!”严纲笑着朝旁边的桌子一努嘴,“这不都是闻风而动的武林同道么?”   二人转头看去,果然见到大堂之内,人人都携带兵器,浑身收拾得利落干练,显然都是身有武功之人。   柳随风突然开口道:“既然这个消息如此重要,你为何又告诉我们?”   严纲面色一窘,呵呵干笑道:“这不是人多好办事么?那阳明剑派仗势欺人,咱们倘若落了单,只怕连沙角都进不去……”   这句话一说出口,三人顿时心中通透,柳随风轻笑道:“尊驾倒是光明磊落,只是这事……”   不远处突然有人叫道:“严兄,咱们虽然不反对江湖同道同行,却也不愿意有人浑水摸鱼。三位道长,倘若你们有意一并前往,便请露上两手本事,咱们自然欢迎之至。倘若没什么本事,就请自便罢!”   此言一出,顿时大堂中有几人点头称是。   柳随风与楚寻二人犹豫片刻,齐齐转头看着萧千离,要请师父示下。   萧千离却不置可否的摇了摇头,站了起来,问道:“你们两个都吃好了吗?”   “吃好了!”   “既然各位同道想要掂量一下咱们的斤两,本座自然也不愿意让各位失望。”萧千离缓缓向楼道走去,轻描淡写的随口道,“只是我师徒志不在此,同行却是不必了。”   二人急忙站起跟随,却听“仓啷”一声响,萧千离背后的长剑突然凭空脱鞘而出,剑刃闪烁,寒气迫人。   柳随风踏前一步,轻舒猿臂,一把接住长剑,向那个开口说话之人的桌上随意一挥,随即抛起长剑,不偏不倚的插在师父背后的剑鞘上。   三人头也不回,大踏步上楼去了。见三人离开,众人一时间都摸不清状况,有人喃喃骂道:“没本事就说嘛!装模作样的吓唬谁呢?”   “等等!”   严纲突然打断了众人的议论,快步走到那张桌上,伸手捻起一只菜碗,却见那碗底却被平平削去一寸,碗中的菜汤肉汁却已经结成薄冰。 第四十二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   第二日一早,三人继续前行,忽然听得前面马蹄声响,马上骑士一条手臂用白布缠住,白布上血迹斑斑。一马一车擦身而过,三人并不以为意。   不多时,又有两人慢步走来,衣衫被割成一道道布条,一脸的灰败之色,摇头叹息不已。其中一人哭丧着脸道:“师兄,如今咱们秘宝没见着,反而落得一身狼狈,连马匹也丢了。回去之后,只怕又要被师父责骂了。”另外一人黑着脸,怒道:“你问我,我又问谁去?还不是咱哥俩学艺不精?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挨骂,日后再用功练武便是!”   三人一路前行,竟然零零星星遇到十几波垂头丧气的江湖客。楚寻只看得有趣,轻笑道:“也不知那阳明剑派究竟派遣了什么样的好手镇守官道,这么多人,莫非一个都冲不过去么?”   柳随风摇头道:“既然敢号称西北第一大宗门,自然有其过人之处。咱们过去瞧瞧便是。”   马车奔出十余里,便见到官道渐渐变得狭窄起来,两边都是荒凉连绵的戈壁石滩,地势渐渐隆起。   远远的便见到道路中有数十人挤在那里,吵嚷声响成一片,又有四名持剑青年站立在路中,任凭人群如何叫骂恳求,却只是不肯放一个人过去。   一名背刀大汉高声叫道:“你们阳明剑派凭什么把路堵了?这官道莫非是你们家开的么?”   又有一人开口道:“各位是要收买路钱么?只需开出价来,一切都好商量。”更有人大喝道:“再不让开,咱们大伙儿一起上,把他们砍成肉酱!”杂七杂八,场中闹成一团。   那四人却始终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任凭众人喊得口干舌燥,却始终不发一语。   终于有人按捺不住,大喝一声:“统统给咱们让开!”   只听一声唿哨,有六人翻身上马,向外疾奔。众人急忙纷纷让开道路,有认识的便叫道:“是定西六杰!这下可要教阳明剑派的好好喝上一壶了!”   说话间,那六匹马已经泼喇喇的奔出三十余丈,兜了一个圈子,拨转马头,一字排开,纷纷从马鞍上的燕翅钩摘下长枪,齐齐爆喝出声,马匹慢慢加速,向那四名剑手冲来。   此时马速已经提到最高,二十四只马蹄上下翻飞,六人平端战枪,身上弥漫出的凛冽锐气连成一片,竟然流露出沙场重骑兵独有的惨烈煞气,实在是威不可当。   见到六人如此威势,就连那四名剑手也第一次露出了凝重的眼神。   “杀!”及至奔到面前,六人声若雷霆,舌绽春雷,同时向前刺出一枪。   眼见四人即将伤在那刚猛绝伦的战枪之下,突然那四人身子凌空跃起,手中长剑各自化为数十朵剑花。   只是一个突刺,六匹骏马便突然哀嘶着倒下,六人纷纷摔倒在地,跌得七晕八素,滚成一团,甚至还有一个倒霉蛋被同伴的长枪刺伤了大腿。   “军中枪术,也只有沙场上才有点用处。用在武林比武较技,却是半点用都没有!”四人轻飘飘的落在地上,其中一人冷冷的说,“念在你等并非武林人士,饶你们不死。滚吧!”   六人艰难的从马尸下挣扎着爬出来,刚要破口大骂,一眼见到四人冷若冰霜的眼神,不由得又将那一串脏话又吞进肚里,一个个气得脸色铁青,却也不敢再造次,只得一个个灰头土脸的往回便走。   这定西六杰一败,众人都不敢再进,正在彷徨不定时,一个尖利的声音却嘿嘿笑道:“别人怕你们阳明剑派,我却不怕!”   那四人沉着脸,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却见一个尖嘴猴腮的瘦小青年朝他们得意一笑,突然身子一飞冲天,转瞬之间已跃过四人头顶。   四人均是勃然大怒,其中两人飞身后跃而起,长剑在空中组成一道剑网,一剑将那瘦削青年的大腿刺伤,血花飞溅,那青年惨叫一声,如同断线风筝一般从半空中掉落下来,重重的砸在地上。   “青海一鸟,这点微末功夫,也敢在本派面前大呼小叫?”另有一名剑手大踏步走近,长剑一刺一挑,将那青年的一根手指切了下来,森然道,“断你一指,权作小惩!”   那青年只痛得大呼小叫,有宅心仁厚之人扔过一枚丹药,低声嘱咐道:“半颗碾碎外敷,半颗服下,你赶紧走吧!”   见那青年灰溜溜的谢过离开,那四人又重新站回官道中,面色平静,似乎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与他们毫无关系一般。   “不愧为西北第一大宗,随便派出的四名弟子便是进退有据,习练有素,果然是名不虚传!”萧千离心中暗自赞叹,转头笑道,“随风,阿寻,你们打算怎么办?”   楚寻摇头道:“弟子不通剑术,倘若是弟子冲阵,只能先以《六甲御》保命不死,再以六合蛇形出其不意的伤其一人,或有转机。”   萧千离笑道:“这也算是个法子,不过你倒是提醒了为师。待过得几日,你的《大玄天章》更进一步,为师便把太虚剑法传授给你!”   楚寻不禁大为欢喜,急忙诚谢。   柳随风沉吟半晌,突然笑道:“师父,我可是学过您的太虚剑法,单以剑法而论,这四人任何一人只怕也不如弟子。只是这四人似乎有一套神妙的联击剑阵,联手对敌,更是威力倍增,倘若楚师弟能替我抵抗片刻,弟子倒是有几分信心能全身而退!”   “嗯!”萧千离对柳随风的悟性极为满意,想不到只看了对方联手对敌了一次,便能被柳随风看出些许端倪。当下笑道,“这剑阵名为四绝剑阵,最低四人合使,内含春夏秋冬四序,相生相克,立春木旺水绝、立夏火旺木绝、立秋金旺火绝、立冬水旺金绝,凡修五行武学,均能被其克制。”   “师父,那如何破阵呢?”   萧千离呵呵一笑,指点道:“你师弟的笨法子,却反而是破阵最简单的办法!拼着受伤破其一人,四绝剑阵不攻自破。”   三人正谈论得高兴,突然身后来了大队人马,六七十匹骏马蜂拥而至,为首一人大喝道:“崆峒薛开山在此,凡阻我等者,杀无赦!”   崆峒!听到这个名字,萧千离不禁精神一振——这可是听到的第一个在前世中依然声名遐迩的名门大派啊!   “杀无赦!”崆峒弟子齐齐呐喊,惊得那四名阳明剑派的弟子面上变色,却依然紧紧握住手中长剑,不肯后退一步。   只是一个照面间,十余名跃下马背的崆峒弟子便缠上了四名剑手,四人虽然竭尽全力的组成剑阵,却被数以倍计的对手打得手忙脚乱,只是一个不慎,其中一人已被当胸砍倒,剑阵顿时乱了。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余下三人也被乱刀砍成重伤,众多武林人士跟在崆峒派的身后打算浑水摸鱼,却不料为首那人喝道:“统统给老子滚回去!”刀光闪烁,毫不客气的砍伤了两名江湖客。   众人发一声喊,纷纷四散而逃,薛开山哈哈大笑,叫道:“算你们跑得快!倘若不识抬举,统统都给老子留下性命来!”   萧千离远远的看着,忍不住笑道:“这可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想不到这崆峒派如今也做了一回恶客!”   不到片刻之间,除了重伤昏迷的之外,场中其他的江湖客都已经逃得干干净净,就连几个受伤的也忍痛离开,薛开山环顾四周,一眼看到萧千离的马车,当下率众带马奔了过来。   奔到近前,薛开山怪眼一翻,用刀指着萧千离等三人大喝道:“你们还不滚?莫非还想跟在咱们后面捡点好处不成?”   柳随风虽然心中有些慌乱,却依然挺直胸膛,反驳道:“谁要捡你们的好处?倘若要什么好处,咱们师徒莫非不会自己去拿么?”   薛开山黑脸一沉,怒道:“小道士,念在咱们都是道门一脉,老子不对你们动手已经算是格外开恩,可不要不识好歹!”   他回头喝道:“谢熊、李承渊,你们两个过来,替老子把这几位道友好好护送一程!”   后面两个骑士答应一声,翻身下马,越众而出,萧千离这才见到这其中一人竟然是出乎意料的高大雄壮,浑身肌肉虬结,往那里一站便是威势惊人。   而另一人则是面相清秀,虽然也是生得健壮,却是身材高挑,显得颇为匀称。他笑嘻嘻的跑了上来,问道:“大师兄,咱们怎么护送?”   “你这头蠢驴!他们不肯走,你不会抬着他们走啊?”薛开山没好气的吼了一声。   “哦!”出乎萧千离的意料之外,这面目儒雅秀气的青年,竟然傻乎乎的答应一声,乐颠颠的走到一旁,弯腰抓住板车的一侧,大喝一声,竟然连人带车举了起来。   “这……这……”柳随风和楚寻不禁惊得目瞪口呆,急忙跃下车来,那边的高大汉子则有样学样,几下扯断绳子,一把扛起那匹驽马,任凭那匹可怜的马伸腿挣扎长嘶,却哪里又挣脱得开?   萧千离也暗暗吃惊,忽然心中一动,对着扛着马的大汉悄悄动用了天赋探测器。   “谢熊,探测资料如下:根骨9,悟性4,心智4,福缘3,潜力5,已是他人弟子。宿主不可收录。”   “当前实力判定:炼己筑基初阶;内功心法:初阶《龙门录》第二层;武学技能:初阶《铁臂功》第二层、初阶《八虎棍》第一层。”   “原来只是力气大而已……”萧千离松了一口气,目光又朝举着板车不知所措的青年看了过去。   “李承渊,探测资料如下:根骨10,悟性8,心智1,福缘8,潜力10,已是他人弟子。宿主不可收录。”   “当前实力判定:炼己筑基中阶;内功心法:无;武学技能:中阶《沾衣十八跌》第一层、初阶《百击枪法》圆满。”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饶是两世为人,见多识广的萧千离也不禁呆住。 第四十三章 他莫非是冲着咱们来的?   看着这个名叫李承渊的青年,萧千离只觉得一阵眼晕。   十点满值潜力,即使自己身边两个妖孽般的徒弟也不过如此,而同样满值的根骨,则让这小子一出生就站在起跑线的最前端。   八点悟性,八点福缘,虽然还稍稍不如自己那两个天才徒弟,但是在其他人当中依然算得上是出类拔萃,凌驾于绝大多数人以上。   唯独这1点心智……   看着李承渊俊朗的面孔,又认真看了看他憨头憨脑的笑容,萧千离心里隐约明白了什么。   “诸位慢来,本座有话要说!”   “嗯?”薛开山有些疑惑地转头看了过来。   “诸位莫非也是打算前往沙角?”   “是又如何?”薛开山傲慢的舞弄了一下长刀,不屑的看着萧千离,“莫非你还打算分一杯羹不成?”   “分不分另外再说,本座只想问一问诸位道友,那阳明剑派倘若倾巢而动,贵派这六十多位门人,能否正面与其对敌?”   另一名骑士扬剑笑道:“咱们这次也不过是来了一批三四代弟子而已,自然不必与他们正面交手。取了东西便走,谅他们也奈何不得咱们……”   他正说的得意,突然见到薛开山一双眼睛恶狠狠的瞪着他,不由得吓了一跳,急忙把后面的话吞进肚子里。   薛开山回过头来,目光不善,森然道:“这位道兄,你费尽心思探听咱们的虚实,到底打算干什么?”   萧千离面对薛开山如狼一般的凶狠眼神,反而轻轻一笑。   他从车架上跃下,伸手一抓,一块半尺有余的挡板被他生生抓断,朗声笑道:“本座这点小伎俩,也不知能否入各位道友的法眼?”   见到他的动作,大多数崆峒门人面露不屑之色,有人大声嗤笑道:“就这点蛮力,也算是……”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声音便曳然而止。   萧千离的手心还托着那块木板,但是边缘处已经化为飞灰,细细的木粉纷纷扬扬的从手中掉落,继而慢慢延伸,直至整块木板都变成了一滩粉末。   “你……你这是什么邪门功法?”   一个距离较近的骑士似乎是见了鬼一般,惊得张口结舌。   捏断木板对这些人来说容易之极,将木板捏成碎片,指力稍强的也能做到;但是要将木块捏成细如尘土的木粉,非要具备深厚的功力方可。   更何况这道人手心向上平摊,四指毫不着力,竟然将一块木板化为粉尘,这份本事,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一句“内力深厚”所能描述,这种玄奥的手法,也难怪这些崆峒弟子闻所未闻。   薛开山脸色变了一变,咬牙道:“道兄的功力虽是不俗,只是咱们这里筑基大圆满的弟子委实不少……”   “这就是大门派的底蕴,连这看起来像个莽夫一般的薛开山,见识都如此不凡!”萧千离心中暗暗夸赞了一句,面上却不动声色,右手一挥,“仓啷”一声拔剑在手,似乎是漫不经意的在车架上挥舞几下,切下一根三寸长的圆木,长剑归鞘。   “道友请看!”萧千离曲指一弹,那小小圆木便飞至薛开山的身前,被他一把抓住。   虽然看起来似乎是幼童乱挥般的杂乱招式,但是这些崆峒门人却没有再笑,而是一个个面露疑惑之色,齐齐看着薛开山。   薛开山面色阴晴不定,半晌才沉着脸道:“敢问道兄怎么称呼?在哪座宝山修行?”   萧千离微笑答道:“本座纯阳萧千离,暂居昆仑玉虚峰。”   薛开山犹豫良久,这才起手郑重施了一个道门礼,沉声道:“道兄武功惊人,咱们却不敢高攀了!”   他突然说出这句没头没脑的话,便回身大声喝道:“兄弟们,都跟老子走了!”   见到一众门人纷纷拨转马头,李承渊举着车架,急得哇哇大叫:“大师兄,咱们怎么办?”   “老子上辈子倒了什么大霉?怎么遇到你们这两个蠢蛋?”薛开山险些一口老血要喷出来,回头怒骂道,“你们快点上马,跟着老子走!”   “哦!”李承渊老老实实的点点头,顺手把举着的板车一扔,撒腿便往自己的马奔去,一个漂亮的翻身,稳稳坐在马背上。   谢熊也有样学样,蒲扇般的大手一扬,“去你的吧!”可怜那匹驽马被这熊罴般的壮汉扛在肩上,丝毫挣扎不得,此时被扔在地上,只惊得屎尿齐流,又是呼噜噜打着响鼻,又是恢恢乱叫,半晌站不起来。   见到众人远去的身影,楚寻这才走了过来,把马扶起站稳,看着已经彻底散架成一堆烂木板的车架,忍不住失笑道:“天底下竟然有这样的浑人?”   “浑人么?”萧千离呵呵轻笑道,“那大个儿或许是个浑人,另一个嘛……”   柳随风听萧千离语气有异,疑惑道:“莫非另一个是装出来的?”   “这倒也不是!”萧千离摇头道,“或许是受了什么刺激,心智受到了极大影响,也犹未可知。”   柳随风呵呵笑道:“师父在想什么,弟子却是知道得一清二楚。如此看来,只怕我又要多一位师弟了!”   “嗯?”萧千离心中一动,轻笑道,“为师的心思,你又如何猜得出?师弟一说,又从何而来?”   正好楚寻牵着马走了过来,诧异问道:“师父又要收徒了么?”   “是啊!”柳随风笑得极为开心,对楚寻解释道,“你没注意到,师父刚刚看着那个矮个儿浑人的时候,眼睛简直要放出光来一般,和当初瞧你的眼神一模一样!看到师父这眼神,我就知道,那家伙肯定不是一般人。”   “如此说来?我就不是最小的徒弟了?”楚寻不禁喜上眉梢,摩拳擦掌的笑道,“等新师弟一来,本师兄的六合拳,可就要好好发一发利市,过一过当师兄的瘾头了!”   “两个小混蛋!”萧千离眉毛一扬,挥手就要追打两人,却不料这二人如泥鳅一般滑头,一边嘻嘻哈哈,转眼之间已经窜出七八尺远。   不提师徒三人在这里笑闹,崆峒派众弟子一路奔出五六里之外,才见到前面大师兄薛开山的马速渐渐降了下来,继而缓缓停住。   “大师兄,怎么了?”后面一匹马往上提了几步,一名貌不惊人的崆峒门人靠近薛开山,诧异的问道。   “二师弟,刚刚那个昆仑来的道士……我总觉得心神不宁。”   这个二师弟名为石云,虽然样貌不起眼,却是智谋、武功均是不俗,本次行动以他与薛开山为首。   石云嗯了一声,道:“他话里话外似乎想和咱们一同上路,以他的本事,纵然带着两个徒弟,反而目标更小,更易得手。”   “我说的不是这个!”薛开山犹疑半晌,这才缓缓道,“我细细观察这姓萧的道人,瞧他的神情,倒更像是冲着咱们来的!”   石云嘴角一晒,摇头道:“虽然不知他真实修为究竟如何,但是倘若要打主意到咱们头上,他只怕还没这个本事!”   说到这里,石云突然想起一事,问道:“大师兄,最后那道人显露本事,露了一手剑术,我却没看出什么名堂。大师兄武功比我高明,可是看出了什么?”   薛开山叹了一口气,苦笑着把手中捏着的一截木头递给石云。   看着木头上一道比一道更深的痕迹,石云反而更加迷惑。   “一剑三杀?虽然也算是剑术上乘,却在咱们崆峒也算不得什么……”   “倘若只是一剑三杀,为兄又何必转身就走?”薛开山望了望渐渐聚集过来的崆峒门人,压低声音道,“这三道痕迹中,第一道蕴含了土行真气,第二道却是金行真气,最后也是最深的一道,却实打实的藏有水行真气。就连师兄我拿在手中的时候,一只手掌都险些被冰封起来!”   “三系同修?”饶是石云见多识广,此时也不禁大惊失色。   看着二师弟不敢置信的眼神,薛开山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我曾细细思索,阴阳五行同修,理论上也不是不可行。只是五行相生相克,非得每一种真气都练得一模一样才行。这一剑三杀,虽说是真气各不相同,却可以肯定的是,他体内三种真气已趋平衡。”   “试想一下,倘若不是此人对内息的掌握已入化境,又如何能如此准确的判断三种不同真气的分量?因此师兄大胆言之,此人功力之深,甚至还要在咱们师父之上!”   “咱们师父?那可是炼精化炁圆满的境界啊!师兄说的莫非是……炼炁化神之境?”   石云心中大震,喃喃自语道:“纵然是我崆峒山上,化神大能也仅有闭关多年的三位太上长老。这道人自称来自昆仑山玉虚峰,道门之中,纯阳道派却名不见经传,莫非是什么潜心修炼的大佬,静极思动,想要开山扩派么?”   “开山扩派?”薛开山身子重重一震,皱眉道,“我想,我大概明白他的意思了……” 第四十四章 掌教救我!   往日宁静的敦煌沙角,如今已是热闹非凡。   虽说阳明剑派不惜冒着得罪绝大部分武林同道的危险,派下众多弟子门人把守官道,但是天下之大,武林高手何其多也?还是有不下数十支大大小小的势力进入了沙角核心。   也幸好阳明剑派阻挡了不少人,否则这小小的沙角地界,只怕还要翻上三四倍的武功好手。   由于沙角地处西北边境,路途距离中原不下数千里之遥,目前在这里寻觅时机的江湖人士,大多数来自西北,或是靠近雍凉的势力所属。   平时这些人低头不见抬头见,更有不少人原本便有宿怨,此时云集于此,更是容易爆发冲突。   萧千离带着两个徒弟进入沙角,不到半日时间,便已经遇到了六七波混战,更有一次险些连三人都波及其中。   但是萧千离隐隐感觉,事情似乎并没有这么简单。   及至到了黄昏时分,三人正寻了一处靠近水源的避风地,刚打算点起火堆,就有两个人路过。   明明好端端的没去招惹人家,人家反而找麻烦上门。   其中一人一眼见到三人的打扮,突然喝道:“老子平生最讨厌见到的就是和尚道士!”一边喝骂,一边冲了上来。   还没等萧千离动手,柳随风与楚寻已经冲了上去,柳随风点出一记玄阴指,楚寻则发出一招六合虎形拳,转瞬之间便把两个倒霉蛋打翻在地。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柳随风揪着其中一人的衣领,心中早已是老大的不耐烦。   “哼,要杀便杀!老子这辈子就毁在你们这群臭道士贼秃驴身上了。”   “我来!”楚寻也是动了真怒,将两人吊起拷问一番,得出的口供却让二人哭笑不得——原来这家伙的老婆被一个假和尚拐跑了,因此迁怒于所有的方外人士,见到三人身穿道袍,因此挥拳就打。   柳随风也是无可奈何,小小惩戒一番便放走了两人,回到原地,却见到萧千离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师父,怎么了?”   “你们不觉得,这次的对手弱得有些不像话么?区区筑基入门或者是中阶的实力,他们又是怎么进来的?”   话一点就透,柳随风和楚寻顿时眼前一亮。   “只有得到阳明剑派的默许,这些人才能如此轻松的混进沙角。”   “他们在沙角游荡,不断利用各种手法挑起争斗,最终让这些武林势力互相警惕,最终很可能上演无数的混战。”   “这样一来,阳明剑派便能用最小的代价清场!”   果然如同三人所猜测的那样,仅仅两三天之后,普通的混乱升级成了大规模械斗,人人自危,血流成河。   “好恶毒的心思,这次遗宝之争,阳明剑派哪怕一无所获,都已经无形中稳固了西北第一宗派的地位。”柳随风咬着牙,恨恨的说,“说不定还有些散人被逼无奈,只得接受阳明剑派的招揽。”   “差不多便是如此了!”萧千离轻轻一笑,目光深邃的看着一个方向,低声道,“鹿死谁手,还犹未可知呢……”   “呜——呜——呜——”   苍凉的号角声响起,数十名黑衣剑手从沙堆藏身处一跃而出,虎视眈眈,将三十余人团团围在当中。   一方剑光闪烁,杀气腾腾,另一方则是狼狈不堪,不少人身上或多或少的带了几处伤口,鲜血淋滴。   “咱们看来是走不了啦!”一个大胡子刀客紧紧握着手中的钢刀,苦笑着转头四顾,“这里无遮无挡,咱们毫无地利之便。还是各安天命罢,能逃一个是一个。离开沙角之后,便不要再回来了。”   “刘兄万万不可灰心丧气!”说话的那人身材瘦削,一身黄色剑衫如今已是残破不堪,隐约可见衣衫上血迹斑斑,竟然是之前萧千离在客栈中所遇到的古松派剑手严纲。   他此时呼呼喘着粗气,高声道:“大家联手还有一线生机,倘若落了单,咱们一个都逃不出去!”   “严兄说的正是!”旁边有人大声叫道,“阳明剑派这是要把大伙儿赶尽杀绝啊!再不拼命,大家伙儿都要死在这里了!”   被这几句话激起了心中斗志,这三十余人齐齐呼喝,自发组成一个鹤翼阵,各自积蓄力量,准备应对对方的突击。   “哼!垂死挣扎么?”黑衣剑手中,为首的高大青年目中闪过一丝不屑,左手高高扬起,猛然向下一挥。   呐喊声惊天动地的响起,黑衣剑手一拥而上,场中顿时成了血肉横飞的修罗杀场,呼喝声与惨呼声交织在一起,只是一个照面,便有四五人中剑身死。   严纲右手长剑舞起一团剑网,苦苦抵挡着两名黑衣剑手的进袭,到底是身有暗伤,只勉强抵挡十余招,便连连遇险。   百忙之中,他的余光忽然见到不远处有三名星冠羽衣的道人缓缓行来,再定睛一看,不由得大喜过望。   “掌教救我!”   听到前面的乱阵中,突然有人大喝一声,萧千离有些疑惑的凝目看去,立刻便认了出来。   “原来是他……”   萧千离只是略一思忖,立刻做出了决断,目视两个跃跃欲试的少年,轻笑道:“去吧!”   听到师父允可,柳随风与楚寻顿时欢呼雀跃,齐齐拔足便要飞奔迎上。   “随风,接剑!”   一道光华从萧千离身后飞出,柳随风反手一把握住,闪电般冲进人群。   这两个少年这几日来见识极多,加上远超常人的悟性,此时的见识经验早已是今非昔比。二人冲进场中,立刻便有黑衣剑手措手不及,被二人打翻在地。   见到对方来了生力军,黑衣剑手当中,立刻分出四人接住。六人走马灯一般在阵中拼杀,一时间相持不下。   “到底还是孩子,打架经验少了些,更不用提这样的混战!”   萧千离缓缓走进场中,两名黑衣剑手迎面扑来,也不见萧千离有什么动作,双手虚虚一引,那两把长剑突然诡异的转了个弯,各自刺入对方的小腹,带出一溜血雨,尸身也无力的栽倒。   《斗转星移》!   一柄长剑不知被谁高高抛起,萧千离顺手接过,剑光一展,便将一名冲过来的黑衣剑手生生绞杀。   察觉到这道人乃是劲敌,一时间倒是有四五名剑手朝他奔来,萧千离微微一笑,长剑抖动间,银光闪烁不定,竟然逼得那四人无法近身。   剑手首领见势不妙,大声喝道:“老七,结阵!”   呼啸声中,萧千离面前的四人如同穿花蝴蝶般转动,转眼之间已经结成了一个剑阵。   “四绝剑阵么?”萧千离歪了歪脖子,笑道,“本座倒要领教,这春夏秋冬,又如何克制五行大道!”   白影闪动,萧千离不退反进,冲进了剑阵的最核心处。   刚一进阵,萧千离只觉眼前一花,不知有多少剑光在身边游离不定,似乎时时都有可能突出一剑来,不禁暗暗点头,这四绝剑阵果然有些门道。   萧千离随手向其中一人刺出一剑,这一剑中正平和,乃是太虚剑法的“定山式”,灌注土行真气,端的沉雄之极。   那四人身影却变得模糊起来,化为残影围着萧千离急速的游走,突然一个人影化为实体,手中长剑青气大作,叮叮叮连刺六剑,每一剑都极为柔和舒展,却刚好克制萧千离的“定山式”,六剑使完,萧千离的长剑便再也刺不下去。   “原来如此!”萧千离看清了四绝剑阵的虚实,忍不住呵呵一笑,摇头道,“四绝剑阵果然由其独到之处,却偏偏奈何不得本座!”   他右手一抖,长剑化为一条白练,蜿蜒盘旋,如同游龙一般向其中一人当胸疾刺,乃是太虚剑法中的“分雷式”。这一招灌注残金缺玉的金行真气于其中,实在是又快又疾。   只听一声大喝,阵法残影中突然红光一闪,“立夏”位置的剑手显露真身,手中长剑化出漫天剑光。   萧千离的长剑还没刺到一半,便觉热浪扑面,情知对方正以立夏火行抗击自己的金行真气,不由得笑道:“你等失算了!”   话音未落,阵中突然寒气大作,萧千离的长剑突然缓了一缓,锐利无比的金行真气竟然瞬间化为最为闭藏的水行真气,在玄冰功加持之下,当真如河水灭火一般,径直突破了那“立夏”位的剑手防御圈,手起剑落,顿时将那人刺了一个透心凉。   四去其一,四绝剑阵顿时告破。   萧千离剑光突然又转为一道黄气,一吐一收,“立冬”位的剑手顿时合身扑倒,身下渐渐流出血迹,染红了大片砂砾。   “老十三,燕四补位,老沙四人合击!”   随着剑手首领的指挥,严纲只觉周身压力一轻,不由得茫然抬头看去,却见足足有八名黑衣剑手朝萧千离恶狠狠的扑上,不由得心中大惊,刚要上前援助,却被一名黑衣剑手截住。   八人合力,萧千离身边顿时压力大增,他却并不以为意,任凭八人将他卷入剑阵最核心处。   “四绝剑阵轻攻重守,倘若寻常人物,入阵便会被四季生灭之道活活困死,却对本座毫无效力!”   虚影当中,这次却有两个镇守“立春”位的身影齐齐化为实体,各自挺剑向萧千离刺来,威力何止大了一倍?萧千离微微一笑,反而将长剑归鞘,双手虚引,那两把长剑顿时拿捏不住,转头向“立秋”位的剑手刺去。   “立秋”位的那两名剑手措手不及,急忙定住身形,各自回剑格挡招架,只听“钉钉”连响,将“立春”位刺来的长剑荡开。萧千离却得势不饶人,一跃而上,右手一点一带,将“立秋”位其中一名剑手的长剑引向“立夏”位,阵中顿时一片大乱。   只听几声惨呼,组成四绝剑阵的八名剑手,仅有两人依然站立,握着长剑的手微微颤抖,目中尽是惊恐之色。其余六人,却已经横尸当场,气绝身亡。 第四十五章 进退两难的崆峒派   “好狠的臭道士……”见到如此惨状,那首领目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他环顾全场,见单单死在萧千离手中的同伴已有十一人之多,而那两名更为年少的道士业已经解决了各自的对手,正向萧千离渐渐靠拢。   只是片刻之间,已有近三成同伴被这三个来历不明的道士所杀。剩下的剑手虽然还能压制住场中其他对手,却又拿什么去牵制这三人?   形势陡然逆转,即使恨得咬牙切齿,那首领依然做出了最准确的判断,他厉声喝道:“事不济,走为上!”   令行禁止之下,黑衣剑手纷纷脱离战圈,几名武林人士还要追击,却不料对手突然翻身疾刺,措手不及之下险些被重伤,只得眼睁睁看着对方扬长而去。   “不必追了!”见到柳随风和楚寻似乎还要追赶,萧千离喝止了两人的行动,若有所思的望着飞身疾退的黑衣剑手,似乎在盘算着什么。   一战之后,场中已是一片狼藉,江湖散人仅仅剩下二十余个,几乎人人带伤,在严纲的带动下,轻伤者齐齐向萧千离等三人抱拳致谢,这才强忍伤势为重伤者包扎。   “多谢掌教救命之恩!”见萧千离带着两个徒弟慢慢走过来,正在为一个长髯剑客救治伤腿的严纲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   “不必多礼!”萧千离看着场中情势渐渐稳定,当下开口问道,“你们怎么与阳明剑派冲突上的?”   严纲叹了一口气,挥手招来一名轻伤的青年,让他接替自己救治伤者,这才一瘸一拐的走到萧千离面前。   原来这些江湖散人在客栈时,探知前面官道的情况后,自知势单力薄,在严纲的提议下,达成了一个共同进退的协议。为此又多停留一日,招揽了不少前来的江湖客,总计约有七八十人之多。   谁知等众人来到官道,只见到阳明剑派几名弟子的尸体,却无人阻拦,当下长驱直入,径直往西一路而行。   路上倒也遇到一些江湖同道,见他们人数众多,倒也没有起什么争端。原本以为就这样平平安安的抵达目的地,却在半路上遭受突袭,顿时死伤惨重。   剩余的三十多人勉强突围,却不料再度遇到阳明剑派的伏兵,一场恶战,险些全军覆没。   “幸好掌教赶来,否则咱们这群人的小命就彻底交代了!”   严纲苦笑一声,叹息道:“咱们来时可真是雄心勃勃,心想哪怕是阳明剑派势力再大,说不定也能侥幸得到点什么好处,却不料如今被人打得如此凄惨,就连我古松派的一位师弟也丧生其中。回去之后,真不知如何交代……”   “哼!吃大放小,浑水摸鱼!这阳明剑派的兵法倒也用得熟练!”萧千离冷哼一声,安慰道:“严兄不必自责,阳明剑派布下这个大网,想必所图非小,本座自有打算。”   严纲点了点头,拉着萧千离走出人群,低声道:“掌教之恩,严纲没齿难忘。虽说咱们败了,却也得到一些消息,权作谢礼。”   “哦?”萧千离神色一动,“愿闻其详!”   严纲压低声音,正色道:“咱们在路上救助了几位武林同道,其中一人重伤身死之前曾告诉在下,言及沙角西北处有一处沙山,山中有一汪泉水,甚是奇特。阳明剑派也曾派人下水细细探寻,却全无收获。”   沙山?泉水?听到这两个名词,萧千离心中猛然一跳,面色却并未表现出来,只是静静的继续听下去。   严纲顿了一顿,又接着说:“原本那位同道路过时也不以为意,只是见到水源清澈,当夜就在附近休憩。却不料半夜时分,他被异响惊醒,却发现是沙山呼啸,轰然巨响,如同巨雷翻滚一般。”   “大惊之下,他急忙趁夜匆匆离开,谁知第二天一早便撞上阳明剑派的人,苦战之下重伤而逃,刚巧遇上我等。”   “严某细细思索,只觉得那处沙山大有可疑,原本咱们便打算过去瞧瞧。如今便告知掌教,倘若有意,不妨前往探寻一番。”   萧千离念头百转,脸上却笑道:“竟有这等异相?也不知那沙山在什么地方,本座倒想去瞧个究竟。”   严纲指明了方向,这才叹道:“如今咱们是不敢留在沙角了,等大家稍作整顿,咱们便离开这鬼地方。以后倘若让严某遇到阳明剑派的落单弟子……”   他显然是极为愤恨,说到最后,已是咬牙切齿。   到底都是些常年刀头舔血的江湖汉子,除了几个伤势极重的之外,大多数只是匆匆包扎疗伤一番,已经可以自由行动,不少人都朝萧千离走过来,大声道:“在下某某某,大恩不言谢,他日倘若掌教真人与二位少侠路过某地,自然有所报答。”   萧千离一一回礼,柳随风与楚寻更是激动的满脸放光,挺着胸膛接受别人的致谢,柳随风轻轻捅了一下楚寻,低声笑道:“可曾有过如此风光?”楚寻笑着回答道:“从小只知道挨揍受欺,却从未有这样的待遇。”   “还是心性不足啊……”萧千离微微一笑,也不去多说。虽然是两个世间少有的武学天才,到底年龄太小,也需要时间来慢慢成长。等经历的事情多了,也就渐渐不会在意。   等众人收拾得差不多了,互相搀扶着离去,萧千离这才对着两个徒弟笑道:“风头出得够了吧?咱们也该走了!”   柳随风到底比楚寻年长一些,听出萧千离话语中的深意,不由得有些羞赧,赔着笑脸道:“这还是弟子第一次打这样的架,因此……因此有些失态了。”   萧千离呵呵轻笑道:“为师没有责怪你们的意思,只是提醒你们一点,本派道法最重养心。心不能满,有虚则灵;心不可乱,否则心魂恼乱、真体不充;心忌贪嗔,嗔心一起,则六脉震动。个中道理,还需要你们慢慢历练才是!”   二人都是极为聪慧之辈,闻言齐齐下拜,朗声道:“弟子明白了!师父的教诲,弟子当铭记于心,时时警醒。”   “如此甚好!”见到二人的神色,萧千离就知道他们是真听进去了,当下也心中甚是宽慰。   “师父,下一步,咱们往哪里去?”   听到大徒弟的询问,萧千离微微一笑,答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不管阳明剑派究竟是什么用心,这几日他们的嚣张气焰,也该打一打了!”   听到师父言辞霸气,这两个天命主角顿时来了精神。   “师父,咱们听你的!您说怎么打?”   萧千离嘿嘿笑道:“原本这次进入沙角的江湖客实在不少,经这几日阳明剑派的连番算计,想必已十去五六。今日古松派严纲这一路人马又被彻底打残,那些小势力、小团队如今已是如风中残烛,哪里会入得阳明剑派的法眼?他们下一步目标,必然是——”   两个少年的眼睛不由得一亮,不约而同的补充道:“崆峒派!”   如今的崆峒派,却已经远远没有前几日进入沙角时的意气风发。   来时的六十八名门人,如今仅剩下五十四人,还有十几人身带伤势。   夜色已深,坐在一片绿洲边,薛开山心事重重的捏着一块石头发呆。   石云提着长剑走了过来,在他身边坐下,轻声道:“大师兄,夜深露重,你还是早些休息吧!”   薛开山转头望了石云一眼,问道:“值夜的兄弟都安排好了吗?”   石云点点头,回答道:“明哨二人一组,共计八人,暗哨九人。二更时分另有师弟们轮换一次。”   薛开山重重叹了一口气,摇头苦笑道:“二师弟,幸好这次有你协助,否则……可恨这阳明剑派为了对付咱们,真是所用无不其极,夜袭、潜伏、刺杀、机关,哪里像个名门大派?倘若再下点毒,嘿嘿,那才叫丢尽了西北第一宗的脸面。”   石云微笑道:“有我在这里,他们要下毒也不容易。”   薛开山依然愁眉不展,叹息道:“如今咱们进退两难,留在这里,阳明剑派的花样层出不穷,还不知道下一次又有谁死在这鬼地方;倘若要走,我总有些不甘心,战死的师弟们也总要有个交代。更关键的是,咱们原本是打算一边历练门人,一边瞧瞧那传闻是否属实,如今却毫无头绪,我这个内门三代大师兄,可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石云却摇了摇头,轻声道:“依我之见,天隐传来的消息,只怕确有其事!否则的话,阳明剑派又如何会这样大动干戈?”   薛开山点头道:“我也是这般想法,阳明剑派现在开始清场,无非就是将对手清扫出局。只是咱们这几天也把这小小的沙角走了一圈,就这么屁大点地方,到底那所谓的遗宝在哪儿?”   石云笑道:“想必阳明剑派比咱们更加头疼,他们要对付这么多门派和江湖散人,所动用的人力、物力只怕比咱们还要多出数倍。另外,他们比咱们待在这里的时间可长多了,瞧他们上下如临大敌的模样,大约也是对那个甚么遗宝漫无头绪。”   二人正在低声商议,突然黑暗处有人喝道:“什么人?”听那声音,分明是自家的一位师弟。   薛开山与石云同时站起,握紧了手中的兵刃。   只听一个清朗的声音徐徐道:“天香风露苍华冷,云在青霄鹤归来。薛道友,本座深夜来访,又何必拒人千里之外?” 第四十六章 这才是本座的真正图谋   再次见到萧千离,薛开山多少显得有些尴尬。   “萧道友请了!”   到底是大家风范,薛开山只是微一错愕,便恢复了那咄咄逼人的气魄,咧着大嘴嘿嘿笑道:“看令师徒的模样,倒是悠闲自得啊!”   萧千离笑道:“好说!人少倒也有些好处,那阳明剑派并未在意本座,一路优哉游哉,倒也阅尽这边陲风采。”   一句话噎得薛开山一僵,半晌才干笑道:“咱们崆峒倒是颇为引人注目,想低调一些都不行,哈哈……”   二人寒暄一番,薛开山这才引三人入内,寻了一处避风地落座。   萧千离也不在意,在石头上大马金刀的坐下,柳随风与楚寻站在他的身后,石云则悄无声息的抱剑站在薛开山的背后。   萧千离瞥了石云一眼,并不以为意,笑道:“本座此来,有两件事要与道友商议。”   “哦?”薛开山眉头一挑,颇感兴趣的问道,“愿闻其详。”   “其一,贵派人手虽多,却来得只是三四代的门人,绝对战力似乎并不算强。而阳明剑派此番志在必得,派中高手倾巢出动,薛道兄莫非不做些准备么?”   薛开山哈哈笑道:“阳明剑派虽大,却也只敢在西北称王,我崆峒派根基深厚,薛某又岂会怕他们?”   萧千离含笑不语,只是正视薛开山的面容,薛开山被他看得有些不自然,当下转了话题,又道:“那第二件事呢?”   “原本只有一件事,不过刚刚本座见到道友之时,便有了这第二件事,看到有的模样,倒似乎是受了点伤……”   这句话一说出来,石云浑身一震,急急问道:“大师兄,你受伤了?”   薛开山嘿嘿怪笑道:“萧道友,你这就看差了。老子一身横练功夫,谅阳明剑派那群废物,又有谁能伤到老子?”   萧千离并不回答,转头吩咐道:“随风,阿寻,你们二人且去外面巡视一圈,以防宵小夜袭。”   石云犹豫片刻,招呼道:“二位小友地形不熟,石某陪二位同去。”   等三人离开,薛开山脸上笑容顿收,沉声道:“阁下刚才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萧千离微笑道:“你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本座。你如今脚步虚浮,一身功力只怕连一半都不剩,也亏得你平时强行压制内伤,竟然连你的师弟都没看出来。”   薛开山冷冷哼了一声,道:“纵然受了点小伤,想要老子的性命,却也没那么容易。”   萧千离忍不住失笑道:“当真?”   薛开山狞笑道:“不妨试试?”   萧千离微微一笑,忽然右手虚空连点,四五道真气激射而出,薛开山大喝一声,双臂一格,指力重重的撞在手臂上,竟然如同碰到了钢铁一般,铮铮作响。   却不料萧千离所施展的指力四实一虚,一道暗劲悄无声息的透过薛开山交叉的双臂,一指正中他的胸口。   薛开山猝不及防之下,正要起身拼命,却觉一道清凉的气息随着指力侵入体内,不断游走,所过之处,胸口的烦闷顿时消解一空。   “尊驾真是好手段,只是……你究竟是为了什么?”   薛开山瞪着眼睛,一副丝毫不领情的模样,只是不知不觉的改了对萧千离的称呼。   “本座想帮你便帮,哪里来许多为什么?”萧千离摇了摇头,轻描淡写的屈指一弹,一颗莹白色的丹药落在薛开山的手中,“你内伤极重,这枚天香续命丹可解你一时之虞。”   自从新手礼包的补气丹被吃光之后,这已经是萧千离兑换出的第四枚补气丹,加上赠给楚寻的儒风道袍,他的家当又重新掉回三位数,仅剩下955点兑换点。   望着手中异香扑鼻的丹药,薛开山毫不犹豫的一口吞下,只觉得腹内暖洋洋的甚是舒服,一道暖流从丹田处升起,渐渐蔓延全身。   “好药!”薛开山忍不住大声赞道,“老子虽然从来没听说过什么纯阳道派,但是只从这丹药便可看出,贵门派的底蕴只怕深得很哪!”   萧千离微笑道:“阁下倒是放心得很!你就不怕本座在药里加些料么?”   薛开山哈哈大笑道:“老子又不是初出茅庐的小毛孩,论修为,老子远远不如你,真要杀我,你也不需要用这种手段。”   他突然神色变得有些诡异,笑呵呵的说:“你那两个宝贝徒弟还在我二师弟手里,倘若我死了,崆峒门人自然一拥而上,就算你能全身而退,你的徒弟肯定被咱们砍成肉酱!”   料想不到薛开山竟然如此回答,萧千离不由得一愕,随即哈哈大笑。   笑声渐敛,萧千离正色问道:“值得吗?”   薛开山满不在意的嘿嘿怪笑:“有什么值得不值得的,老子既然把他们带出来,就得把他们带回去!死了一个,老子都要心痛半天。以后倘若有人问起,‘姓薛的,你把你师弟带出去历练,怎么他们都死了,就你一个人回来了?’那时候,你让老子怎么对得起战死的兄弟?”   他突然一把撕开外衣,露出胸口一个赤红的掌印,咧嘴笑道:“看看吧,阳明剑派的老家伙们出动了,这一记血焰掌,打得老子险些废了半条命。不过那老东西也没活着,老子拼着挨他一掌,正好近身,把他活活撕成了两半。”   “这就是我薛开山的路,我是崆峒的三代大师兄,就得做出点大师兄的样子来!”   萧千离沉默半晌,才缓缓道:“你该走了!”   薛开山脸色渐渐变得肃然,重重叹了一口气,点头道:“是该走了,丢了面子事小,这些兄弟的性命事大。”   他又侧头打量着萧千离,嘿嘿笑道:“尊驾的见识武功都是极为惊人,却还对这所谓的遗宝感兴趣,想必另有图谋。到了这个时候,莫非还不肯跟老薛交个底么?”   惊人个屁啊!老子这才筑基圆满的本事,连徒弟都快赶上我了,我天天发愁该教这些徒弟什么武功,愁得都快白了头发,要是真找到什么遗宝,也好教教徒弟,哪里来的“另有图谋”?   心中暗暗腹诽,萧千离却正色道:“要说图谋,也确实有一些。听闻那位羽化的大能之人乃是出身道门,本座想瞧一瞧,那遗宝之中,是否留下了什么道经典籍……”   此言一出,薛开山顿时恍然,点头道:“原来如此,此节我倒是未曾想过。”   他思索半晌,又摇头道:“援手之恩,薛某如今却是报不得,他日倘若有缘,尊驾不妨来崆峒小坐,让薛某也好一尽地主之谊。”   “一言为定!”   二人相视而笑,却都极为默契的不提之前萧千离所提议之事。   萧千离也不失望,只是站起身来,拍拍屁股打算离开。   薛开山起身相送,外面正见到石云与柳随风、楚寻二人,两个少年还没有什么,石云却是悄悄松了一口气。   几人寒暄几句,萧千离转头对两个徒弟笑道:“走吧!”   三人刚要离开,却见黑暗中一个身材高挑的青年噔噔噔奔了过来,笑道:“师父,大师兄,你们看,我抓了好大一只羊。”   众人这才看清他手里抓着一只不断挣扎的野山羊,石云忍不住苦笑道:“好好好,算你有本事。你要是想打牙祭,一会儿把它宰了烤来吃便是。”   师父?大师兄?这都是什么辈分?   萧千离疑惑的朝薛开山望去,一旁的石云却苦笑着解释道:“道兄不知,这小子本是我的弟子,别看生得一表人才,又是一身蛮力,却不折不扣是个浑人。他见我叫薛师兄为大师兄,于是也跟着这般叫唤,不知责骂了多少次,却依然改不过来。念他凄苦,也就随他去了。”   听了石云的话,萧千离心里猛然一沉。   他不惜放下身段也要来寻崆峒派,最大的原因还在这李承渊身上。却不料人家师徒相处极为相得,就算想要横刀夺“徒”,却也无从下手。   他心中失望之极,面上却神色不动,缓缓道:“令徒的心智,似乎并非先天所致,倒仿佛是遭受了甚么意外……”   石云点头道:“道兄说的一点都不错,前些时日石某外出办事,路过一处战场,见到这小子呆呆傻傻的坐在尸堆中,看他服饰兵器,倒像是军中斥候,腰牌中写着‘李承渊’三字,想必是他的姓名。因此将他带回崆峒,多方调养,却始终不见起色。只得暂时认下这个记名弟子,怎奈他脑子浑浑噩噩,哪怕石某传授内家心法,却也记不住半点。”   萧千离轻轻叹息一声,开口道:“本座姑且一试!”   他伸手扣住李承渊的手腕,这浑人一惊,握拳刚要反抗,却听石云低喝道:“不许动!”顿时乖乖的站住,只是好奇的在萧千离脸上看来看去。   萧千离一丝玄冰真气游遍李承渊全身,刚到脑部,便发现了不对劲——在他的头部,似乎有点点血块淤阻,只是任凭玄冰真气如何穿来钻去,却始终奈何不得半分。   “原来如此!”萧千离收回手指,摇头道,“要散去脑部淤血,非得自行以内息调养,偏偏他又学不得内功,这可真是麻烦得很了!”   石云点头道:“道兄所言甚是,纵然是内家高手以真气强行化解,但是淤血在脑,稍有不慎,这小子就彻底变成了废人,咱们也是一筹莫展。”   萧千离苦思良久,却始终不得其法,只是暗暗叹息:“莫非真要等我医术升级到高阶,才能找到对策么?可这又等到何年何月去?”   他极为惋惜的叹了口气,摇头道:“本座才疏学浅,实在一筹莫展。他日若有所得,再来替此子诊治罢!”   他一边摇头,一边带着两个徒弟迤逦而去,渐渐消失在黑暗之中。   石云转头看去,只见薛开山满脸的震惊之色,急忙问道:“大师兄,怎么了?”   薛开山半晌没有说话,好一会儿才开口道:“这萧道人恩威并施,时时对咱们示好,我只当他是想要交好崆峒派,如今才知道想岔了!”   石云不由得一愣,回想刚才萧千离的所作所为,顿时讶然道:“莫非,他真正的用意是……”   二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向一脸茫然的李承渊看去。 第四十七章 来了个做生意的   弦月高悬,万籁俱寂。   在一处小岩洞里,看着正在静静打坐休息的柳随风与楚寻二人,萧千离犹豫了一下,还是悄无声息的走了出去。   “这个任务,虽然系统足足给了我一年的时间,但是这一年时间里,我几乎什么也不能做。完不成任务,又怎么能拿到奖励?”   “从九月初九接到任务开始,我已经花了三个月的时间来收徒,如果能够顺利解决李承渊的问题,并且收他为徒,我就能提前完成、并且开启下一阶段的任务。”   “但是究竟要怎么做才行呢?”   一想到李承渊如今面临的问题,萧千离就觉得头疼欲裂。   现在的李承渊,完全就是心智如同初生婴儿般,行事基本依靠本能,能够正常说话交流,已经算是相当不错。   但是如果就这样把他收归门下,天赋值却也无法达到任务要求。   即使他恢复心智,又如何顺利的叛出崆峒?投身到自己门下?   更重要的是,要想让李承渊恢复心智,必须依靠自己修炼的真气慢慢散去脑部淤血,而李承渊如今全无正常人的思维,根本无法修炼内功心法。   难道只能放弃?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立刻就被萧千离否决了。   不管如何,一定要试试。连尝试一下都不做,下一个天才又什么时候才能遇到?   他在旁边的一块大石上坐了下来,开始静静的思索所有可能的方法。   武功技能、内功心法第一个被排除,以萧千离目前所掌握的功法,还没有一个能够解决心智方面的问题。   至于系统的兑换模块——生活技能升级残页足足需要1500兑换点,把萧千离剥皮抽筋也买不起,更何况中级医术也不一定能够治疗。   那些看起来貌似对症的“天灵丹”、“返虚归元丹”,却清一色归属于高级丹药,同样不是他目前所能兑换。   药材倒是便宜一点,问题是,哪些药材能治疗这种病症?即使兑换出来,萧千离又哪里会炼丹聚丹?   药材……萧千离似乎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盒子。这盒子里装着一根穿心草,是上次抽奖所出。直到现在,萧千离也不知道这东西能用来干什么。   他百无聊赖的打开小盒子,见里面的小小药草依然青翠如初,忍不住自嘲的笑了笑:不愧是系统所出,必属精品,连一个黑乎乎的小盒子都能当冰箱,保存了这么久,这药草还是这么新鲜。   “这东西你要了也没有用,不如送给我吧!”   在萧千离的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个清幽的声音,在这寂静无人的深夜中,足以让任何最胆大的人为之魂飞魄散。   萧千离惊得全身汗毛一竖,刚要条件反射般拔剑跃起,却突然觉得这声音似乎有些耳熟。   “郁南殊!”   他终于听出了这个声音,轻柔却带着一点独特的口音,正是在柳府中那个冒充侍女的五仙教高手。   难道……她竟然一直跟着自己?甚至是从柳府出来……就一直跟着自己?   想到这个可怕的事实,萧千离后背顿时被冷汗湿透。   就算在人烟稠密的地方能不被自己发现,那在这一马平川的茫茫戈壁和漫漫沙漠,她又是如何一路跟踪下来?   单单是这份轻功,倘若郁南殊要对自己下手,只怕早就死了一百次。   这一瞬间,萧千离脑海里转过千百个念头,面色却依然强作镇定,轻笑道:“跟了这么久,你终于肯出来了?”   他几乎是竭尽全力,才让自己颤抖的声音听起来较为自然平静。   黑影一闪,一个环佩叮当的紫衣少女站在他的身前,看年龄最多不过双十出头,生得眉目如画,巧笑嫣然。   她眼波流转,格格轻笑道:“呀,原来你早就知道我跟在你后面啦?”   “哼!”萧千离依然保持端坐的姿势,淡淡的说,“本座这双眼睛还没有瞎,虽然改变了样貌,但是身法、气息却不会有错。”   郁南殊嘻嘻笑了起来,嗔道:“这才是人家本来的面貌呢,之前要假扮别人,那可真是难看死啦!”   虽然这少女的语气平和舒缓,萧千离却丝毫不敢大意——一个能无声无息跟在自己身后足足一个月的人,无论如何重视都不为过。   更何况之前自己破了人家的枯残蛊,早已结上了梁子。   最善压制五毒的水行玄冰真气已灌注全身,大弥天拳业已蓄势待发,只要郁南殊有所动作,萧千离必然以全身功力反扑,以谋求那一线生机。   郁南殊的大眼睛转了转,笑道:“你把那根穿心草给我,我也不白要你的,送你一只蚀心蛊,好不好?”   我TM要蚀心蛊干什么?拿来炒着吃么?萧千离险些要气极反笑,念头一转,却想起了《百毒鉴录》上的描述。   蚀心蛊:以蜈蚣、天蚕毒蛾以秘法炼制,能钻入脑中,损蚀其精血脑髓,遇金则化为脓血。   想到这里,萧千离不禁心中一动,却轻笑道:“你倒是有心了。”   郁南殊围着萧千离转了几个圈子,笑道:“我跟了你这么长时间,却一直看不出你的深浅呢!说修为,似乎只有筑基圆满的模样。但是那四绝剑阵中,八个筑基圆满的剑手,四季生灭一旦展开,纵然是化炁之境的好手也免不了束手束脚。你却应付得如此轻松,可真是教人费解。”   萧千离微微一笑,道:“本座的修为,你要看得出来,那未免也太小瞧天下之人。”   “我没有小瞧你啊!”郁南殊嘻嘻笑道,“你看,我不是一直没有出手么?本来想悄悄给你下只蛊儿,不过我的宝贝们似乎有些怕你,任凭我如何驱使,却也不肯飞到你的身上……”   听到这里,萧千离不禁又惊又怒,原来这毒姝早就打算对自己下手,只是不知什么原因,毒蛊却无法近身。   莫非是系统的震慑……   他神色依然不变,面色平静的说:“我不欲与贵教结下梁子,却也不惧你五仙大法。”   郁南殊突然跳到他的面前,弯着腰,俏脸距离他还不到半尺,好奇的盯着萧千离的眼睛。   “小心看在眼里拔不出来,如有意外,本座概不负责!”萧千离目光平和,甚至连坐着的姿势都没有动一下。   “少来,我知道你看上了那个傻乎乎的大个子,你瞒不过我!”   郁南殊笑得极为开心,“等你走了之后,我也偷偷去瞧了一瞧,想不到那个傻大个的天赋根骨竟然如此惊人。怪不得你处心积虑,也要跟崆峒派眉来眼去呢!”   萧千离并不否认,正色道:“本座门派地处偏僻,找几个衣钵传人实在不易,如遇璞玉,本座自然见猎心喜。”   “可是你的那两个徒弟,也都是一等一的武学天才啊!真不知道你的眼光怎么这么好,人家不要的徒弟,你倒是都捡了来,而且还都是这种天赋出众的小家伙。”郁南殊的大眼睛转了一转,突然认真的问道,“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功法,能够看出人家的根骨天赋的?”   当然有,但是这却又怎么会告诉你?   萧千离淡淡的回答道:“看着顺眼而已。倘若论到天资,贵教在南疆势力庞大,又如何少得了良才美玉?”   郁南殊笑得极为开心,格格笑道,“算你有见识!好吧,这生意,你做是不做?”   看着郁南殊的模样,萧千离突然笑了。   他指尖一弹,一道乌光径直落在郁南殊的手心,“此物对本座却是无用,倘若能换来一点机会,倒也是一桩美事。”   郁南殊欢喜得跳了起来,打开盒子看了一看,便如同宝贝一般赶紧揣进怀里,喜笑颜开的自语道:“这下好了,我的小凤凰就要大成了!”   “小凤凰?”萧千离回忆《百毒鉴录》上的信息,却并无记载,当下好奇的问道,“那是什么?”   “哈!才不告诉你呢!”郁南殊朝萧千离眨了眨眼睛,笑道,“你倒是与一般中原人大有不同,一派掌教,果然是大气得很。”   她右手一扬,一只仅有三四分大小的飞虫从手中飞起,刚刚飞到萧千离身前,却似乎见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物一般,划了一个弧线,只是嗡嗡围着他打转,却不敢近身。   “你看嘛,蚀心蛊都不敢靠近。”郁南殊撅起了小嘴,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萧千离轻轻一笑,突然闪电般出手,两根手指捻住了那小小的飞蛊,任凭它不断挣扎,却也逃不出萧千离的手心。   “哼,一点都不好玩!”郁南殊不满的叉着腰,气鼓鼓的说,“好啦!用完了就杀掉吧,反正我那里多得是,不心疼。”   她朝萧千离摇了摇手,叫道:“喂,我走啦,这段时间没功夫来招惹你,就先让你得意一阵子吧!等我下次来找你的时候,一定会想到办法,让我的蛊儿不再怕你!”   赶紧走,走了就别回来!萧千离心里老大的郁闷,你好端端的没事来招惹我干什么?莫非我变成了你试蛊的药人了么?   却见郁南殊娇怯怯的身子纵身一跃,在黑夜中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哎——”萧千离忽然想起一事,刚要叫住郁南殊,却见她早已不见踪迹,只得看着手中的蚀心蛊摇头苦笑。   “这东西,到底该怎么用啊……” 第四十八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萧千离还是晚到了一步,等他带着两个徒弟重新赶回那片绿洲时,崆峒派已经离去无踪,只剩下篝火的余烬和满地狼藉。   “师父,要不要追他们?”   萧千离盘算片刻,点头道:“一味被动,却也不是为师的作风。随风,阿寻,你们且过来!”   二人应诺一声,来到萧千离面前站定。   “还记得你家先祖的偈语么?”萧千离转头看着柳随风。   “记得!那句话是‘鸣沙之异,悬泉之神,皓月呈辉,终证混元。’我爹给我的石头钥匙还在弟子这里呢!”柳随风点点头,突然惊觉,喜道,“师父,您参悟出那几句话的秘密了?”   萧千离轻轻点了点头,道:“最近一段时间,为师多方参详,又结合近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和线索,得知在此地西北,有一处极为神异的鸣沙山,山下又有一汪泉水,形似月牙……”   听到这里,柳随风已是恍然大悟。   萧千离继续解释道:“为师细细思索,前面一句鸣沙之异,大约就应在鸣沙山附近;而这月牙泉,在特殊的日子里就会倒映月光,形成难得一见的‘悬泉’,也正应和了‘皓月呈辉’这四个字。”   “至于‘终证混元’这样的吹嘘之词,咱们大可不必去管它。以我的推测,你爹交给你的东西,很有可能是一处要紧关卡的通行钥匙。”   “因此,你二人速速赶往鸣沙山月牙泉附近潜伏,关注那里的一切动静,为师办完崆峒派的事情之后,立刻便会赶去与你们会合。”   “倘若为师一时半会儿赶不回来,一旦你们发现任何端倪,无需等待,立刻出手!”说到最后,萧千离语气已是极为肃然。   二人也知道事情重大,当下齐声应诺。萧千离又密密嘱咐道:“如果阳明剑派、或者是其他对手也发觉动静,你们见机行事,能为则为之,不能为便全身而退。切不可因小失大,知道了吗?”   “知道了!”第一次离开师父的羽翼下办事,柳随风与楚寻只觉得全身热血沸腾,摩拳擦掌,恨不得长出羽翼飞到鸣沙山去。   到底还是柳随风细心一些,他笑道:“师父,您一个人去追崆峒派,最好还是骑马去吧!他们来去如风,只怕浪费了师父的体力。那鸣沙山想必距离不远,我与楚师弟走着去便是了!”   萧千离微微一笑,拍拍柳随风的脑袋,笑道:“你倒是心思细腻。既然如此,你们快些上路吧,记住!随机应变,万事小心!”   二人答应一声,如同脱了绳子的雪橇三傻一般,头也不回的一口气狂奔而去,萧千离不放心的大声喊道:“千万记住,打不过就逃啊!”   “记住了!”远远的传来一句,看着他们跑得只剩下两个小黑点,萧千离忍不住苦笑一声,也只得随他们去了。   “福缘9点、10点的两个真命天子,应该不会出什么太大问题吧……”   萧千离无可奈何的捡起楚寻扔在地上的马缰,翻身上马,沿着地上留下的痕迹带马追去。   崆峒派显然是一大早便走的,萧千离一口气追出二十余里,却依然没看到他们的踪迹。   离开沙角越远,沙地渐渐变成了砂砾,又渐渐变成了戈壁地形,萧千离坐在马上,却隐约觉得心里有些不安起来。   太安静了。   一路上还可以看到几处打斗留下的痕迹,避风处还有一些几日前留下的火堆残烬,但是这一路行来,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官道上时时见到骆驼刺、荆棘草之类的东西,甚至还有几处地方摆了简陋的木制拒马,这大大影响了萧千离的速度。   “这条路是东、南两个方向唯一通往沙角内陆的官道,整整走了一个上午,却连一个人都没有,这岂不是咄咄怪事?”   萧千离突然一惊,心中生出一丝不详的预感。   “莫非这偌大一个沙角,竟然都被阳明剑派清场得干干净净么?”   “那崆峒派呢?”   他定了定神,跃下马背,细细探察地上的痕迹。   “马蹄印还在,而且并不杂乱,看起来目前崆峒派的撤退还算顺利。”   想到这里,萧千离略微心安了一些,重新追去。   越到后面,官道的破坏堵塞便越是严重,不时还要下马步行。及至黄昏时分,萧千离甚至还奔出不到六七十里,估算路程,大约也就是刚到沙角地界的边缘。   夜色低垂,萧千离用尽目力,却见前面雾蒙蒙的一片,数百米开外便看不清物体。   他放慢了马速,缓缓而行,突然见到不远处影绰绰的似乎有人影晃动。   萧千离心中一惊,顺手把马缰甩开,任凭这匹驽马踏着小碎步走到路边,低头吃草,自己却悄无声息的摸了上去。   那是足足九名黑衣剑手,其中一人正在低声吩咐着什么,其余八人连连点头。不多时,那八人各自分散开来,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最后一人却快步离开,萧千离心中一动,急忙跟上,却见他走出大约里许,又有八名黑衣剑手如同幽灵般出现在他的身边。   这人虽然修为不高,却似乎是传令发讯之人,萧千离远远的一路跟随,见到他先后传讯给四个小队,这才仿佛松了一口气一般,背着手施施然的离开。   看到这个情形,萧千离一颗心几乎沉到了谷底。   八面埋伏!   从一路过来的情况来看,在沙角的江湖势力,绝大多数想必都已经被清理得干干净净,就算有一些散人侥幸逃脱,也决计翻不起什么大风浪。   那阳明剑派的围猎对象就只剩下一个——崆峒。   毕竟是千年大派的雄厚底蕴,就算是阳明剑派也要小心翼翼,准备妥当才会毕其功于一役。   薛开山口中的那句“阳明剑派的老家伙们出动了”,足以证明这两个大派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一场火拼下来,崆峒三代首徒薛开山重伤,阳明剑派的某个高手也被他撕成了两半。双方的门人更不知死伤了多少。   仅仅是一个方位,阳明剑派便布置下了三十二名剑手,倘若集齐八个方位的人手,足以对崆峒造成全方位的碾压。   “李承渊,你小子可不要死了!我的任务还要着落在你的身上呢!”   萧千离心中一边怒吼,一边展动身形,向前面一路飞奔。   前面转弯处是一处胡杨林,萧千离刚刚靠近,突然只觉全身发冷,一股强烈的生死危机刹那间传遍全身、   这种感觉,不是普通的恐惧,而是似乎有一道凶戾的气息牢牢锁定了他,如同兔子遇到猛虎,羚羊遇到雄狮,那种来自本能、来自灵魂深处的颤栗。   “哪里来的老鼠?莫非小家伙们还没有把杂碎打扫干净么?”   随着声音的响起,一道光华从密林中激射而出,仿佛是一点金色阳光,刺破重重迷雾一般耀眼夺目。   “系统解析模块启动,检测到未知功法。”   “数据收集完毕,经数据库比较,该功法为中级武学技能《太阳剑罡》……”   这一剑当真是迅捷无比,萧千离只觉得眼前一花,那剑光却已经袭至他的胸口。   剑华极尽璀璨,其中蕴含的至刚至阳的灼热真气,却让萧千离甚至感觉到血液都几乎被点燃。   电光火石之间,萧千离内力一催,背后长剑“仓啷”一声脱鞘而出,太虚剑法最善守御的一招“凝光式”划出漫天剑影,飞迎那如同太阳真火一般的流光剑影。   双剑刚刚接触,萧千离心中就暗叫不妙。   对方的剑气如同长江大河一般,而自己灌注在剑身上的玄冰真气转瞬之间就被侵蚀无形。   水能克火,但是倘若只有一盆水,又岂能浇熄万丈火焰?   “铮”的一声脆响,萧千离手中长剑寸寸断裂,叮叮当当掉落一地。   幸好这一招“凝光式”连消带打,纯属以柔克刚,总算在断剑之前化解了这刚猛至极的一招。   剑光消散的这一刻,密林中突然传出一声“咦?”   一个红脸老人从林中大踏步走出,只是看了一眼,萧千离顿时觉得汗毛直直竖起。   这老者大约六旬开外,面如古月,颏下长须飘扬,双目赤红一片,手持长剑,杀机凛冽。   “剑法不错!”那老人如同鹰隼般的眼睛死死盯着萧千离,“不过你还是要死!”   他隔着萧千离足足还有四五丈距离,长剑遥遥提起,猛然一抖。   五点剑花激射而出,分袭萧千离的上身五处要害。   萧千离想躲,却惊恐的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闪避,都决计躲不开这五道剑气——这剑气来得太快,任凭自己动作如何迅速,却也无法尽数避开。   他百分之百确定,只要命中一剑,剑气中蕴含的刚猛气劲立刻就会爆发开来,让自己彻底丧失战力。   生死一瞬间,萧千离也彻底爆发了。   玄冰真气尽数凝聚于手中,双掌猛然一钩一拖,两道袭向前胸的剑气被玄奥无比的斗转星移带动,恰好撞上袭向小腹的两道剑气,四道剑气相互撞击,轰然巨响,散出万点光华,星星点点飘落,甚至连空气都几乎要被点燃。   最后一道剑气却已经刺中萧千离的胸口,正是膻中要害。   转瞬之间,前胸的儒风道袍已经化为飞灰,炽热的剑气即将灼伤肌肤,下一刻就要深入中丹田,将萧千离彻底炸成一团烂肉。   只听一声狂吼,萧千离双掌快如闪电的猛然一合,竟然将那道沛然之极的剑气死死夹在掌心。   玄冰真气与火行真气重重的撞击在一起,大片青烟飘扬出来,霹雳一声爆响,那最后一道剑气竟然被生生夹爆。   “能以筑基圆满境界接下老夫的烈阳燎原,你也算是二十年来第一人!”老者眉头皱了一皱,“实力越强,便越不能让你活着,免得坏了咱们的大事!”   萧千离勉强扛下这五道剑气,体内真气早已是消耗殆尽,哪里还敢再战?当下大喝一声,双手抓住了自己的胸襟,将已经残破不堪的道袍用力的撕开,一把将撕成一张破布的道袍扔了出来。   那儒风道袍又宽又大,随风抖开,在黄昏中就像一只巨大的蝙蝠。等道袍缓缓落在地上,萧千离的人影却已经消失无踪。   “哼!算你跑得快!”那老者微微低着头,眼中杀机凛冽,冷笑道,“老夫的杀招岂是如此轻易能化解?小子,一会儿有你好受的。” 第四十九章 本座有一个不情之请   萧千离一口气奔出里许开外,见背后并无追兵,这才松了一口气,想起刚才那老者的一剑之威,不禁心中骇然。   他藏身在一处石壁下,这才伸出双手,见掌心已经被烈焰剑气烙出两道黑印,望之令人心悸。   忽觉胸口微痛,萧千离急忙低头看去,却见胸口被剑气掠过的地方焦黑一片,竟然还隐约有渐渐扩大的迹象。   大惊之下,萧千离急忙盘膝坐好,调动土行真气探察体内的状况,却只觉一丝若有若无的火行真气正在不断吸附周身天地元气,还在不断壮大,在自己体内反复破坏。   “好恶毒的招式!”   仓促之间,萧千离也无计可施,那一缕火行真气却始终盘绕不去,萧千离咬咬牙,右手化掌为指,运力一划,竟然将胸口的一大块皮肤血肉生生割了下来,伤口顿时血流如注。   强忍着胸口的剧痛,萧千离从系统中再度兑换出两枚补气丸,加上两枚补血丸,一口气统统塞进嘴里,感觉到真气和外伤都在飞快的恢复,这才松了一口气。   等自己状态恢复全满,萧千离这才再取出一件儒风道袍披在身上。   “这老头究竟是谁?这样的本事,只怕不是简单的化炁境界。刚刚那两剑,举重若轻,剑气中蕴含的火行真气如此刚猛霸道,莫非是化炁高阶……或是圆满之境?”   他咬了咬牙,朝来时的方向望了一眼,身子已经潜入渐深的夜色之中。   黑夜中,前面隐约可见几点星星点点的火光。   “如今之计,只有联合崆峒,才勉强有一战之力。”   “但是那个老头子,实在太可怕了,就算我和薛开山、石云加在一起,只怕也不是他的对手!”   他一边心中反复盘算,一边匆匆来到崆峒派驻扎的营地外。   “什么人!”   见到萧千离显露身形,两个手持长剑的崆峒弟子就从暗处闪出,双剑交叉,指着萧千离的咽喉。   “薛开山呢?”萧千离来不及多做解释,屈指一弹,玄阴指力激射而出,顿时将两把长剑齐齐荡开。   “你找我们大师兄干什么?”两人凛然无惧,长剑回转,再度封住了萧千离的去路。   营地中转出一人,喝道:“还等什么?在这个地方,非我崆峒弟子者均为敌人,抓起来再说!”   一声令下,两名弟子齐齐应诺,正要上前动手,却听身后有人叫道:“住手!”   萧千离见来人正是石云,当下点头道:“石道友,本座有礼了!”   “这位萧道兄是友非敌,不可造次!”石云喝退两名弟子,向萧千离回了一礼,转头对匆匆赶来的那人吩咐道:“五师弟,你继续巡查,今夜必有大事,切不可有丝毫懈怠!”   在石云的带领下,萧千离来到营地中间,一眼便见到薛开山正静静的坐在那里调息养气,一把长刀插在身边的地面上。   “薛道友倒是好兴致啊!”   薛开山听到动静,睁开眼睛见到萧千离,忍不住苦笑着摇头道:“大敌当前,就算是临时抱佛脚,也好歹强得一分算是一分。”   他站起身来,请萧千离落座。   萧千离也不客气,在旁边的石头上坐定,开口问道:“外面的情况,薛道友知晓否?”   薛开山默默的点了点头,答道:“阳明剑派的太阳一脉齐齐出动,首座贺兰翰恼恨我搏杀他的胞弟贺兰越,因此亲自带队。听闻此人十年前便已是炼精化炁大圆满的境界,如今只怕实力只高不低。”   化炁大圆满?听到这个消息,萧千离不禁心头一跳。试探着问道:“此人样貌如何?”   薛开山随口描述了几句,萧千离越听越是心惊,这太阳首座贺兰翰,不正是半路险些将自己绞杀的老者么?   他神色却依然不动,只是点头道:“本座记住了!”   二人说话间,忽然有一名全身黑衣的崆峒弟子匆匆赶来,躬身禀报道:“大师兄,我已经探察清楚。阳明剑派的少阳一脉已在咱们周围布下八面埋伏,太阳一脉为主攻,正在向咱们靠拢,伺机而动!”   “什么?”薛开山霍然立起,与石云二人齐齐色变。   听到动静,几名三代门人先后赶来,听到那弟子禀报的内容,一个个惊得面如土色。   “八面埋伏啊……好得很!”薛开山一张脸阴沉如铁,冷冷的说,“如此看来,这阳明剑派是要把咱们赶尽杀绝了!”   他突然扬起头来,大喝道:“崆峒弟子听令!”   营地中众人齐齐应诺道:“弟子在!”   “丘无痕,以营地为基,布下通天剑阵!”   “祁京,取出弓弩、暗器、机关,四代弟子由你指挥!”   “石云,你坐镇中央,调度一事,由你全权负责!”   众人轰然应诺,均知道大师兄已经下定决心要正面应战,当下在营地中点燃无数火把,照耀得营地中亮如白昼。   石云突然心中一惊,一把抓住薛开山的肩头,沉声道:“那大师兄你呢?”   “我?”薛开山嘿嘿一笑,伸手拔起身边的长刀,“老子去缠住贺兰翰那条老狗!”   “大师兄不可!”几名三代弟子齐齐惊呼,石云肃然道:“贺兰翰武功高明之极,大师兄切不可一时冲动!”   “冲动个屁!”薛开山怪笑道,“老子好歹也是化炁中阶,全力防御之下,那老狗一时半会儿也奈何不得老子!”   石云还要再劝,突然黑暗中有人大喝道:“崆峒派姓薛的小儿,给老夫滚出来!”   听到声音,萧千离心中一震,这不正是在树林里遇到的那老者么?   薛开山哈哈大笑道:“贺兰老鬼,你找老子干什么?”   那老者阴测测的笑道:“好得很!听说老夫的弟弟死在你的手里,你倘若出来乖乖领死,老夫便留你崆峒派一个全尸!”   薛开山扬眉喝道:“老鬼,老子既然能撕了你弟弟,一会儿就看老子怎么撕了你这狗头!”   贺兰翰怒极反笑,高声喝道:“有胆的滚出来!”   薛开山挥舞了两下长刀,大踏步就要走出营地,却压低声音对石云嘱咐道:“一会儿我对上那老鬼,阳明剑派必然全面发动攻势,你千万看清楚了,一旦通天剑阵被破,立刻便率领弟子向南突围,能逃一个算一个!”   石云略一思忖,立刻明白薛开山的布置用意。只是紧紧抓住薛开山的手臂,用力晃了一晃。   薛开山转头看了一眼萧千离,嘴唇蠕动了一下,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只是重重的一咬牙,大踏步走出营地。   “老鬼,上前领死!”   “小儿,你倒是好胆量,老夫必然留你全尸!”   二人齐齐爆喝,一刀一剑重重的撞击在一起。   见到二人斗在一处,不远处突然升起一道焰火,四面八方都响起了惊天动地的呐喊声,上百名黑衣人从暗中一跃而出,战斗正式打响。   营地内圈中箭如飞蝗,众多四代弟子手中各自持有长弓劲弩或是机关圆筒等物,逼得那些黑衣剑手狼狈躲闪,只是稍有不慎,便被突如其来的羽箭射穿要害,或是被一柄疾射而来的飞刀射死。   二十四名崆峒三代弟子在外围结成剑阵,剑光闪烁,只是一个照面,便有四五名黑衣剑手被数把长剑生生绞杀。   萧千离细细观察这崆峒派在前世中便赫赫有名的通天剑阵,见这阵法进退攻替,联手合击,浑如一体。按五行生克变化,循环消长,倘若对手稍不留神,便陷入穿插游走、正反互用的阵法变化中,转瞬间便被击杀。   但是敌人实在太多,打退一波又来一波,更有四名或是八名剑手组成四绝阵迎敌,一番苦战之下,通天剑阵开始陆续有人伤亡。   剑阵当中,一名黄衣中年大汉脸色铁青,似乎对眼前的景象丝毫不为所动,在他的指挥下,每一位崆峒弟子战死,立刻便有三代弟子上前补缺,竟然堪堪抵挡住了对方如潮水般的冲击。   石云看得心急如焚,又听到不远处的薛开山一声厉吼,显然是负伤的模样。   他咬了咬嘴唇,突然转身走到萧千离面前,朗声道:“恳请尊驾援手!”   “援手?我拿什么援?”萧千离背心也是汗水涔涔,看着通天剑阵的圈子渐渐缩小,能够补充的人手也越来越少,不由得心中同样焦急万分。   他霍然抬头,突然平静的开口道:“本座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道友应允!”   营地中央,除了有石云之外,还有几名核心三代弟子,或是随时等候补充通天剑阵的位置,或是指挥四代弟子查漏补缺,听到这个时候自家二师兄竟然在求助外人,即使在百忙之中,也不禁齐齐将好奇的目光投了过来。   石云也不由得心中一愕,当下点头道:“尊驾只管讲来!倘若能解本派之危,石某自然无有不从。”   萧千离也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说的事极为不妥,此时却也只能厚着脸皮,缓缓道:“令徒李承渊,本座实在是心中极为欣赏,万望道友割爱!” 第五十章 丰厚的任务奖励   听到萧千离的话,崆峒派的几位三代弟子一时间都不禁勃然大怒。   “什么?你这是看不起咱们崆峒派么?”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听过抢银子抢女人的,还没听过抢徒弟的!”   就连早就隐约猜出萧千离垂涎自家徒弟的石云,一时间也没缓过神来,半晌才诧异道:“这个时候,阁下还要收徒弟?”   萧千离心中无奈之极,却依然表情平静的看着石云。   石云认真的盯着萧千离半晌,突然转头道:“承渊!”   听到师父的叫声,一直站在旁边的李承渊提着一把长弓乐颠颠的跑了过来,嘿嘿笑道:“师父,你叫我有啥事?”   石云一指萧千离,低喝道:“从今日开始,为师将你逐出门下,你可拜这位道长为师!”   “啊?”李承渊愣了一愣,突然坐在地上大哭道,“师父,你不要我了?我不干!以后别人欺负我,也没人保护我了!”   石云柔声安慰道:“谁欺负你?以后叫你这位新师父去替你教训他们便是!”   李承渊一边哭着一边随手乱指,哭道:“三师弟、五师弟,还有九师弟,他们都不喜欢我,嫌我笨,有时候还打我的头,打得我好痛。”   此言一出,几个三代门人一时都有些脸热,看着李承渊和石云的眼神也多了几分讪讪之色。   石云轻轻叹息一声,一时间也不好去追究自家师弟,只是对萧千离摇头道:“阁下也瞧见了,可怜我这徒儿神志不清,今后还望尊驾多多怜惜……”   “怜惜什么?”萧千离微微一笑,屈指一弹,一只细微的小虫闪电般飞入李承渊的鼻孔中。   “蛊?”几个崆峒门人齐齐脸色大变,“仓啷”一声齐齐拔剑,逼视萧千离,倘若他不给出一个交代,立刻便要让这趁火打劫的道人伏尸剑下。   石云也是大惊失色,条件反射般便要动手擒拿,一眼却见到萧千离左手按住李承渊的太阳穴,右手点中李承渊的额头,指尖散出细微的金行真气,双目微闭,额上隐约有细密的汗珠渗出。   “别动!”石云阻止了几位师弟的动作,细细打量李承渊,只见他眼神空洞,脸上肌肉不断颤抖,显然是在忍受极大的痛楚。   “一定要能行啊!”萧千离竭尽全力同时运转玄冰真气与残金真气,以水行玄冰真气探知李承渊脑中淤血所在,以金行残金真气不断驱赶蚀心蛊改变方位。   果然是天生一物降一物,那玄冰真气都难以疏通的淤血,在蚀心蛊的不断吞噬下,一个个阻塞脑部经脉的血点被清除,那蚀心蛊的体积也不断涨大,动作也渐渐慢了下来。   “快点!再快点!”萧千离已是心急如焚,右手指尖的残金真气源源不断的注入李承渊的脑中,迫使蚀心蛊再度加快动作。   一只足有苍蝇大小、肚子涨得圆圆的蛊虫摇摇晃晃的从李承渊鼻孔中飞出,萧千离眼疾手快,一把抢过身边一名崆峒门人的手中长剑,剑光一展,顿时将那蛊虫斩成数段。   萧千离舒了一口气,将长剑交还,竖起一掌施礼道:“得罪了!”   见到萧千离的动作,就算再笨的人也知道他是在费心费力的替李承渊的治疗心智,那人急忙还礼道:“不敢!”   李承渊的眼睛缓缓闭上,再度睁开时,却已是双眼清明,内蕴精华,石云不禁大喜道:“承渊,你好了?”   李承渊愣了一愣,突然撩起衣衫下摆,推金山、倒玉柱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三个响头,沉声道:“弟子如今全部记起来了!”   “检测到符合宿主亲传弟子的对象。”   “李承渊,探测资料如下:根骨10,悟性8,心智9,福缘8,潜力10,对本门忠诚0。”   “当前实力判定:炼己筑基中阶;内功心法:无;武学技能:中阶《沾衣十八跌》第一层、初阶《百击枪法》圆满。”   “天赋判定:该目标天赋出类拔萃,堪称人中龙凤,可作为宿主亲传弟子培养。”   又是一个天赋总值45的妖孽!   看着李承渊的数值,萧千离的眼睛都在放光。但是他也知道,更重要的事情还在后面……   石云幽幽一叹,上前将李承渊扶起,脸上却笑道:“既然都记起来了,石某倒是心中放下了一件大事!我逐你出师门,你……你倘若要恨我,石某也无话可说。”   李承渊用力摇了摇头,大声道:“倘若不是石师救我,只怕当日我已死在战场上。如今……”他转过头来,疑惑的看着萧千离,问道:“敢问道长,为何执意收我为徒?”   果然如此,这才是最大的考验啊!   萧千离叹息一声,正色道:“倘若本座说你我或许前世有缘,一见你便心中欢喜,你信也不信?”   李承渊凝视萧千离半晌,忽然说道:“本来是不信的,不过你如此费心治疗,又不惜施加援手来换得石师逐我出师门,我如今却是有几分相信了!”   “不管你人品、心性、武功如何,至少你对我是下了一番心血苦功,你可以做我的师父!”   他缓缓跪倒在地,沉声道:“弟子李承渊,拜见师父!”   沉寂数月之久的金属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这一刻萧千离几乎有了想流泪的感觉。   “叮!恭喜宿主收得亲传弟子一名,目前任务进度(3/3)。”   “奖励抽奖机会X1,兑换点500点。”   “宿主收柳随风、楚寻、李承渊为亲传弟子,提前完成师徒任务之二,其天赋探察结果为:45、44、45,任务评定:完美。奖励宿主提升一个小境界、奖励师徒礼包X1,额外奖励兑换点2000点。”   “开启师徒礼包!”   “师徒礼包,随机抽取杂物、建筑、药品、生活技能、生产技能、内功心法、武学技能各一,兑换点1000点。是否立即领取?”   “立即领取!”   “恭喜宿主,抽取到杂物:纯钧剑(真品)、建筑:吕祖殿、药品:中级回天丹X3、生活技能:初级炼器术、生产技能:初级采药术、内功心法:中阶心法《碧海潮生》第一层、武学技能:中阶《鹤翔剑法》第一层。”   “进入抽奖界面!”在领取了任务奖励之后,萧千离毫不停留,意识直接冲进了抽奖系统。   光标闪动间,一个奖品从六十四个格子中轻盈的飞出——杂物:百宝囊。   萧千离甚至来不及去看百宝囊的说明,只是飞快的点选奖品,一本本世间少有的秘籍和技能化作点点星光,与萧千离的意识之海融为一体。   这次师徒任务,其难度对于萧千离来说,简直就像是在茫茫大海中捞针一般困难,但是一旦竭尽全力完成,其回报也是丰厚之极。   3500点兑换点,直接让萧千离进入了小康阶层,而水行内功心法《碧海潮生》,则正好让修炼玄冰功的门人有了更进一步的可能。   随着眼界和实力的不断提高,重守轻攻的《太虚剑法》在面对更强的敌人,多少显得有些捉襟见肘,而《鹤翔剑法》刚好弥补了这个空缺。   但是实际上,萧千离对这些并不太在意,他真正最看重的,却是师徒任务的最重磅的奖励——奖励宿主提升一个小境界。   当萧千离毫不犹豫的使用了这项奖励时,丹田突然猛烈震荡起来。   在常人肉眼无法看到的深邃天空中,北斗九星不知不觉出现在云层上方,光芒大作,化为斗星,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那漩涡不断震颤着,突然激射出一道数百丈粗细的光柱来。越到下方,光柱便越细,等到达萧千离头顶之时,已经是细如微尘。   那一缕已经细微到无法看清的光柱刚刚进入头顶百汇,立刻分散开来,在萧千离的识海之中化为无数银色的光带,在数不清的光带之中,又有无数细微的星辰围绕光带不断旋转,散发着无穷无尽的星辰之力,又化为更为精纯的五行元气,继而灌注萧千离全身,百川归海,齐齐归至下丹田中,继而凝结成近乎实体的金丹。   那金丹却也与常人不同,竟然共分三色,分别为代表水行的蓝色、代表金行的白色与代表土行的黄色。在丹田中缓缓自转,散发出磅礴之极的气息。   只是一刹那间,众人只觉得这青年道人的身躯似乎急速膨胀起来,仿佛整个人都沐浴在璀璨神光之中,身形端的伟岸之极。   众人都以为看花了眼,用力揉了揉眼睛,凝目再看,却见那道人分明还是一个普通人的模样,只是气息变得虚无不定,缥缈若仙,让人一看就不禁油然升起一种顶礼膜拜的冲动。   笔墨虽长,但是从李承渊磕头拜师那一刻开始,仅仅只是不到片刻之间,萧千离就已经完成了从炼己筑基圆满境界,一跃突破到炼精化炁境界的种种过程。   如今萧千离只觉全身空灵,神识转动之间,仿佛天地都变得一片明净,周身花草鸟虫、天地元气的轨迹都变得清晰可见,历历在目。   混沌初分而诞,阴阳两仪所驱,五行大道任求。到了这种境界,才算是开启了博大精深、玄奥无比的武学之门。   炼精化炁第一层境界,达成! 第五十一章 一剑之威   见到萧千离的模样,在场中修为最高的石云试探着问道:“尊驾……莫非心有所得?”   萧千离微笑道:“多谢道友成全,如今本座心无缺漏,确是有些心得!”   他又亲自上前,将李承渊扶起,笑道:“今得佳徒,已是不胜之喜!承渊,你且在此安坐,为师便让你瞧一瞧我纯阳道法之妙!”   正在此时,不远处传来薛开山的一声狂吼,贺兰翰狂笑道:“姓薛的,你一心求死,老夫又岂能不如你所愿?”   声音远远传来,崆峒众人面色齐齐色变。   石云更是大惊失色,躬身道:“还请尊驾出手!”   萧千离微微一笑,笑道:“诸位稍待,本座去去便来!”   只见他右手一伸,一柄样式华贵的长剑凭空出现,被他反手一把抓住,一道流光径直射向贺兰翰与薛开山的激战之处。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是谁叫道:“走啊!”   除了几位必须坐镇中央指挥的之外,其余几名三代弟子齐齐冲出营地。   贺兰翰左手掐着剑诀,右手持长剑,一步步的向浑身浴血的薛开山走去。   他心里如今无比的快意,这姓薛的崆峒门人一上来便以命相搏,连中十余剑依然酣战不休,逼得他束手束脚,生怕步了自己弟弟的后尘,如今久战之下,终于将其逼到了绝境。   “就算你一身横练功夫,又岂能是老夫的对手?”   薛开山浑身上下十余处伤口一齐迸血,神智也渐渐涣散,眼中的景物变得恍惚一片,仅仅只是凭借胸中一点豪气,以长刀拄地,嘿嘿怪笑道:“老狗,老子以化炁中阶之境整整挡了你二十三招,你说你还有什么活头,干脆早早死了干净,免得被人耻笑。”   “无知小辈,还要逞口舌之利?”贺兰翰勃然大怒,长剑一挺,就要将薛开山刺个对穿。   正在此时,不远处突然有光华闪动,一柄亮如秋水般的剑芒当胸刺到,贺兰翰长剑一翻一挑,将那道剑芒荡出数尺远。   贺兰翰只觉得持剑的右手一震,不禁心中凛然,大声喝道,“装神弄鬼的小辈,给老夫滚出来!”   萧千离的身影一步步踏出,在火把照耀下更是丰神俊朗,飘逸若仙。   见到萧千离的身形,薛开山反而一愣,喘着粗气嘿嘿笑道:“你终于肯出手了?”   “不出手也不行了!”萧千离侧头笑道,“倘若你要是死了,本座又有什么脸面去见我的新徒弟?”   薛开山做梦也没想到竟然得到这样一个回答,不由得愕然半晌,突然咧嘴大笑道:“千防万防,终于还是被你寻到一个空子!也罢也罢!这老狗便交给你了!算老子欠你一条命!”   萧千离微笑道:“前事已清,此事休要再提!”   那边贺兰翰已经借着火光看清了萧千离的面容,狞笑道:“我当是谁,之前侥幸在老夫剑下逃了一条狗命,如今还要在这里大放厥词?”   萧千离轻轻一笑,摇头道:“冥顽不灵!本座饶你性命,你却死不悔改,既然如此,本座便成全你!”   他右手一扬,四周的空气中水行灵气疯狂涌动,一圈圈深蓝色的气旋如水纹般散开来,形成巨大的气漩,尽数向剑尖聚集。   无数淡蓝色的光点在剑尖飞旋聚集,那小小的光点越来越亮,一股冰冷刺骨的恐怖气息笼罩全场。   没有任何的花巧变化,只有达到极致的力量。萧千离将自己毕生修为都灌注在这一剑上,原本应该稳重滋润的水行元气,却变得狂暴无比。   全身的水行真气疯狂涌动,在他的身后,一只高达丈许的雪鹤虚影也隐约出现。   “这一招,名为‘鹤旋’,请阁下指教!”   萧千离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   他长剑一转,真气所化的雪鹤虚影化作一道蓝色流光,尽数融入那剑芒之中,如电般激射而出,直射贺兰翰的胸口。   贺兰翰尽管对萧千离表现出来的实力有些暗暗心惊,却不屑的呸了一声,一个刚刚还在自己手下狼狈而逃的庸才,竟然也敢倒锊虎须?   “故弄玄虚!”贺兰翰冷哼一声,猛然向前踏出一步,巨大的力量使得地面凹陷下去,碎石顿时被踏得粉碎。   无穷无尽的火行真气嗤嗤作响,蜂拥聚集至贺兰翰的剑尖,地间的气势仿佛都受到了牵引,疯狂涌入他的全身上下。   刹那间,红光大作,与蓝色的剑气重重撞击在一处。   双方剑气刚一接触,贺兰翰心中便猛然一惊。   炽热的火行真气仿佛遇到了一座千年冰山一般,化作万点火星四散开来,那蓝色剑芒却如同一枚高速旋转的钻头,径直突破了贺兰翰长剑的防御圈子,直刺他的前胸。   剑芒未至,贺兰翰的衣物已经首先承受不住,凝结成寒冰,继而层层破裂,片片飘散。最为脆弱的几处皮肤,也开始裂出一道道血痕。   “不可能——”贺兰翰目眦尽裂,须发无风自动,肌肤都变成了火红色,显然是火行真气运转到了极处。   但是,任凭他如何挣扎,一切都是徒劳。   天地逆转,大地破碎,萧千离惊天动地的一剑,直接刺穿了贺兰翰的护身元气,剑芒重重轰击在他的胸口。   “想要杀老夫?再等一百年!”   贺兰翰须眉皆张,全身毛孔都散发出炽热无比的火行真气,甚至将残破的衣衫都几乎点燃,将剑气中蕴含的水行真气一层层的抵消、破碎,最终化为一缕青烟,消散在空气中。   剑芒去势已尽,那沛然之极的水行真气也被贺兰翰化解无形。   “仅此而已?”贺兰翰的脑海中刚刚浮起这个念头,却突然发现情况有些不对。   水行真气已经彻底消解,就在贺兰翰丹田内息流转,旧力已去、新力未生之际,那剑气中突然凭空生出一道尖锐至极的劲力来,一举刺穿了贺兰翰的胸口。   老者的瞳孔突然放大,不敢置信的低头去看,只见那道剑气的湛蓝色泽已经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刺眼的银白。   “一剑双行?”看到剑光色泽突变,贺兰翰已经完全明白了对手的策略。   剑气上那磅礴的水行真气,化为破坚摧钢的螺旋劲力,首先突破了自己的防御圈子,又利用五行生克之道,将自己的护体真气一层层破解。   而真正的杀手锏,却反而是藏在剑气最核心处的那一道金行真气!   白光一闪即没,贺兰翰静静的站在那里,仿佛那一剑对他毫无作用。   他身子突然一晃,胸口肌肤出现一道道血红色的龟裂,继而鲜血如喷泉一般狂飚而出,庞大的身躯猛然向后栽倒。   一剑灭杀!   周围的人,无论是崆峒门人,还是阳明剑派的剑手,一时间都停了下来,偌大的场中,一时间竟然寂静无声。   无数人的眼光,都不约而同的落在那个神色淡然的白衣道人身上。   萧千离似乎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一剑刺出,便已经将长剑连鞘一同收回背后,甚至还有闲暇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角发丝。   不知是谁叫了一声:“首座死了!”   众多黑衣剑手才仿佛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几个胆小的剑手头也不回的转身便逃,继而演发了阳明剑派的大溃退。   “追击!”场中最冷静的石云第一时间内发出了命令。   火光摇曳中,硕果仅存的三十多名崆峒弟子齐齐扑上,跟在对手背后肆意追杀,一时间惊呼声、惨叫声乱成一团。   从实力上看,阳明剑派依然远在崆峒派之上,人数近乎十倍于对手,只要有人组织,一个反扑就能将崆峒派绞杀得七七八八。   但是贺兰翰一死,整个阳明剑派就如同失去了主心骨一般,被赶鸭子似的任凭敌人在背后反复冲杀,将一个个狼狈逃窜的阳明剑手送进黄泉之路。   谁也不知道那个道士会不会给自己一剑?连太阳一脉的首座都经不起他的一剑之威,我们当中又有谁能接得下来?   这大概就是绝大多数阳明剑派门人的想法,如今他们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字:“逃”。   在崆峒门人的心中,却是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更多人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场梦。   就在前一刻,崆峒的外围防御已经摇摇欲坠,下一刻就会被对方突破圈子,来一场大屠杀。   而下一刻,那强得超乎寻常、就连自家大师兄拼了性命也只能抵挡二十招的阳明三大首座之一的贺兰翰,被人一剑穿胸而死。阳明剑派也开始了溃败。   看着云淡风轻的萧千离,崆峒派几位三代弟子的眼神无比复杂。刚刚还以为这道人行事卑鄙,竟然在崆峒危难之时挖人墙角,趁火打劫。   如今才知道,这位大能之人压根不把敌人放在眼里,只出了一剑,就让即将惨败全灭的崆峒派扭转乾坤。   “或许,人家真的就是只是来收徒的,至于帮助咱们崆峒派,只是人家看在一点情分上随手为之。”   “难怪大师兄对他如此重视,难怪二师兄对他如此迁就……”   这些三代门人,不约而同的起了异样的心思。   李承渊的眼中更是异彩连连。   他原以为自己只不过是换了个师门,从一个不受重视的大派崆峒,换到一个对自己较为重视的小门派而已。   “石师?薛师伯?甚至是师祖他们……”李承渊在脑海中回忆曾经师门中的比武较技,却发现他所认知的任何一位高手,都决计抵挡不住这一剑。   “或许拜这位道人为师,才是我的运道所在?”   “哟,这三徒弟的忠诚度变成4了啊?”   萧千离甚至还有心情瞧了一眼李承渊的数据,若有若无的朝营地中望了一眼,嘴角带上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第五十二章 出来混的都不简单   崆峒派大多数门人已经追出里许开外,地上横七竖八不知躺了多少黑衣剑手的尸体,石云才连续发令,命令三代弟子断后,众人缓缓归至营地。   薛开山拄着长刀,哈哈笑道:“老子就知道你本事大得很!算上这一次,老薛倒是欠了你两条命了——”   他一指那些退回的门人,大笑道:“这群混蛋欠你的,统统算在老薛身上!”   “哪有这般欠账的法子?”萧千离微笑道,“你要是再不治伤,只怕我只能去鬼门关找你讨债了!”   “那也不错……”一句话还没说完,薛开山的声音已经哑了。   几个师弟发现薛开山的模样有些不对劲,有人试探着叫道:“大师兄,大师兄……糟了,大师兄伤势太重,他似乎要不行了!”   “哼!只知道逞强斗狠,连中贺兰翰十七剑,居然活到现在还没死?也真是奇事一桩!”   萧千离言辞极不客气,崆峒派围过来的门人却一句也不敢吭声,都低着头,像是学生一般老老实实的听着萧千离的指责。   他望了一眼走过来的石云,皱眉道:“你是他的师弟,平时要多劝劝他。须知凡为将者,当以刚柔相济,不可徒恃其勇。薛开山身为三代门人首徒,其中的道理也是一脉相承,此节你需谨记于心!”   石云连连点头,苦笑道:“大师兄也要听我的才行……萧真人,您看是不是先救了薛师兄,再行教诲可好?”   萧千离哼了一声,迈步走上,一把捏开薛开山的下巴,扔进一颗补血丸。不到片刻之间,只见薛开山猛地咳出一口鲜血,身子渐渐便能活动。   “谁给老子吃的药?咱们崆峒好像没这种好东西……”   薛开山刚清醒过来,脚下一个踉跄,险些站不稳摔倒在地,幸好石云眼疾手快,一把扶住,苦笑着解释道:“是萧真人救你……师兄,你就少唠叨几句吧!”   “啊呀,岂不是又欠了你一次?”薛开山苦恼的挠了挠脑袋,忽然瞪着眼睛问道,“二师弟,是不是你那徒弟已经拜入他的门下?”   见到石云点头,薛开山突然精神一振,转头叫道:“李承渊,给老子过来!”   李承渊站在众人身后,听到叫到自己的名字,犹豫了一下,还是老老实实的排开人群走了上来。   “小子运气不错!”薛开山敲了一下李承渊的脑袋,嘿嘿笑道,“既然你已经入了纯阳,老薛也不说什么。你虽然跟着二师弟没学到什么功夫,但是好歹也有过一段香火情分,以后要是纯阳和崆峒冲突起来,你在纯阳可要多说几句好话,对咱们留一留手……”   “啊?”李承渊听到这一段话,不禁吓了一跳,呆呆的不知该如何应答。旁边的石云看不过眼,低声道:“大师兄,你看你说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懂什么?”薛开山瞪了石云一眼,又笑嘻嘻的对李承渊说,“老子知道你现在脑袋还不清醒,不过你跟着这个师父,迟早会把你治好。到时候想起老薛这些话来,闲暇之时,还能回崆峒看看咱们这些不成器的师兄师伯师祖师公。”   “呃……”李承渊有些尴尬的看了萧千离一眼,低声道,“承蒙师父他老人家的恩典,如今承渊已经回忆起往事种种。”   这下轮到薛开山愣神了,随即哈哈大笑道:“好!好得很!想必二师弟也心里放下了一块石头,以后你小子出人头地的时候,可不要忘了咱们崆峒就好!”   李承渊对自己这个曾经的大师伯也是无可奈何,看了一眼萧千离的脸色,见他微笑点头,这才应诺道:“是,承渊记住了!”   这一番夹七夹八,几个崆峒三代门人都掩面不忍再看,萧千离却是心中了然,这薛开山貌似粗豪,实际上却是粗中有细。他这一番作态,表面上是在没话找话的胡说八道,实际上却是借着李承渊的渊源,敲钉转角的把纯阳拉上了崆峒派的同盟战车,有这份心思,也难怪是崆峒三代首徒。   这年头,没一个简单人物啊……   尘埃落定。短时间内,阳明剑派也无法组织起针对崆峒的大规模攻势,营地中陷入了一片寂静。   营地中已经堆积了大量枯枝干柴,浇上了火油,手持火把的薛开山怔怔的立在那里。   六十八名崆峒门人意气风发的赶来,如今仅剩下四十一人,二十六位门人长眠在这沙角之地,余人也大多带伤。看着朝夕相处的师兄弟如今阴阳两隔,众多门人忍不住悲从心来,已经有年轻的弟子开始低低的抽泣。   “哭什么!”薛开山突然爆喝一声。   “死便死了,大丈夫何惧死耳!”薛开山怒目圆睁,在众门人的脸上一一看过去。   “区区一个阳明剑派,还不至于把咱们崆峒打得断了根!”   “有骨气的,回去之后练好功夫,这笔账来日咱们再来找阳明剑派算个清楚!”   “回去之后,谁也不许跟师父、师祖们哭诉,求他们出手!统统给老子滚去勤学苦练,自己的仇,就要自己来报!”   一番话说得众人群情汹涌,齐齐面孔扭曲,咬牙切齿,恨不得一夜之间便练好了武功,直接上山挑了阳明剑派的老巢。   “三年!我薛开山把话放在这里!三年之后,师门长辈一个都不劳他们大驾,依然是老子带队,跟阳明剑派决一死战!”   “都有没有种?”   “决一死战!”震天般的呼声山崩海啸一般在营地中响起,人人脸上还带着泪痕,腰杆却挺得笔直,头高高的昂起。   见到此情此景,就连李承渊也不由得双手颤抖,显然是激动无比。   见到李承渊的模样,萧千离轻笑道:“承渊,三年之后,为师许你一并前往。”   “我?”李承渊不禁一怔,目中流露出一丝迟疑之色,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萧千离认真的点了点头,低声笑道:“三年之后,阳明剑派的掌门,便由你亲自打发。”   “阳明剑派的掌门?”李承渊很快反应过来,不由得又惊又喜。原来这位新师父,竟然对自己有如此的信心么?   联想到师父那一剑之威,李承渊不禁悠然神往,暗暗下定了决心,一定要苦练武功,争取早日达到师父那种天人境界。   营地中,薛开山已经将火把抛掷向柴堆,熊熊烈火顿时升起。   “诸位师弟、师侄,一路走好!”   “诸位一路走好……”   众人齐齐呼喝,却再无悲声,取而代之的则是无比坚定的信心。   在石云的指挥下,崆峒门人大多开始收拾行装,准备趁夜转移,而薛开山却牵着两匹马走了过来。   “承渊,这是你的青影,以后它还是跟着你吧!”   “萧真人,大恩不言多谢,这匹白鸾原本是六师弟的乘骑,六师弟……如今便转赠于阁下。”   萧千离也不推辞,含笑接过缰绳,薛开山犹豫了片刻,还是紧紧一握拳,沉声道:“老薛祝阁下马到功成,切不可让那遗宝落在阳明剑派手中。”   萧千离微微一笑,点头道:“理当如此!改日若有缘相逢,再把酒言欢!”   “好走不送!”   二人翻身上马,径直迤逦而去,马蹄踏踏,渐渐消失在浓郁的夜色中。   一场血战,首座贺兰翰当场战死,负责主攻的太阳一脉的剑手死伤无数,几乎将阳明剑派的太阳一脉生生打断了脊梁。   在沙角的西北角,有一处极为神异的沙山,山势陡峭,沙峰起伏,如虬龙蜿蜒,沙粒共分红、黄、蓝、白、黑五色,晶莹透亮,一尘不染。   从离开师父算起,柳随风与楚寻整整走了一天一夜,才找到这个地方。   沙山上狂风呼啸,脚下砂砾轰鸣如雷。趁着天色大亮,二人艰难的爬到山顶,极目远眺,二人几乎是同时发现了一汪极为显目的泉水。   那泉水极为古怪,竟然生在沙山中央的凹陷处,长达百余丈,宽却仅仅只有三四十丈许,弯如新月,涟漪萦回,碧如翡翠。泉水边生满枯黄的芦苇,任凭旁边沙山风吹沙滚,却始终不落入泉水中。   “师兄,你看,那是不是就是师父所说的月牙泉?”   “我看到了,八成就是这个地方!”   二人环顾四周,却见除了沙山就是这汪泉水,不禁心中大为疑惑:就算有什么藏宝门户,又能藏在哪里?   柳随风想了想,对楚寻解释道:“师父说的一定不会有错,那句话是‘鸣沙之异,悬泉之神,皓月呈辉,终证混元。’如今鸣沙有了,泉水却还没有倒悬,想必与那‘皓月’二字不无关系。”   “有人来了!”楚寻站得稍高,一眼见到极远处有一条黑线,正慢慢的向这边走过来。   “是骆驼!大概有三十多匹!”被楚寻提醒,柳随风也很快发现了远处的情况。   “躲起来再说!”二人当机立断,手足并用离开山顶,继而沿着沙山奔至一处小小的起伏处。伏下身子,只露出两双眼睛向山下窥视。   那驼队一路缓缓行来,径自走到月牙泉边,一群人跃下驼背,熟练的解下骆驼背上的器物,开始在泉水边搭建帐篷。   二人小心翼翼的探出头去,只是看了一眼,不禁齐齐脸上变色。   “是阳明剑派!” 第五十三章 超级月亮带来的异象   这下柳随风与楚寻可是大大吃了一番苦头,二人缩在山峦起伏的隐蔽处,除了偶尔吃点干粮喝些清水之外,连动弹一下都不敢,整整守候了一个白天——这里的地势实在是过于开阔,稍有异动都很容易被对方发觉。   眼见日落西山,沙山月泉渐渐笼罩在一片昏暗中,这才松了一口气,借助夜色慢慢向前挪动。   山下有人点燃了十余堆篝火,又打起火把,星星点点,不时传来喧嚣声。   “师兄,我越想越觉得有些不对劲。”   柳随风眉头一扬,诧异的问道:“怎么了?”   楚寻低声道:“之前便听说过,这沙角原本就是阳明剑派的势力范围,倘若他们判断出遗宝就在这附近,就算是派几十人将这里细细梳理一遍,也早该翻出点什么东西来。却为何又巡梭不去?甚至还专门在这里布置人手,他们究竟在等些什么?”   柳随风摇头道:“这个我也不知,但是师父昨日叮嘱我们,说这月牙泉,在特殊的日子里就会倒映月光,形成难得一见的‘悬泉’。我细细思索,大约只有在某个时间内,才会显现出一些什么东西。”   他顿了一顿,又开口道:“以我的猜测,或许是他们之前并不知道遗宝的具体位置,正因如此,才会将进入沙角的江湖人士分而击破,尽数清场。又或许是最近才打探到一些什么线索,故而派人前来布置。”   “至于师父所说的特殊日子……”   特殊日子?二人对视一眼,似乎心有所感,不由得齐齐抬头看去。   寒冬的夜空仿佛笼罩着一层淡淡的薄雾,在薄雾之上,一轮满月高悬,散发着淡淡的黄色光晕,光华如水,柔柔的铺满了偌大的鸣沙山。   “腊月十五!”   二人几乎同时想到了今天的日子。   “莫非今天就是特殊的日子?”   “不对,每个月都有一次满月,沙角既然是阳明剑派的势力范围,又怎么可能没有人看到出现的悬泉异象?”   二人再度抬头,这才发现今夜的月光似乎特别明亮,大如银盘,似乎比往日的十五圆月还要大出许多。   二人百思不得其解,各自心中猜疑,好一会儿楚寻才试探着问道:“师兄,平时咱们看到的月亮,可没这么大啊……”   柳随风点了点头,也是满腹疑惑,低声道:“莫非这是什么兆头么……”   倘若萧千离在这里,只要看一眼就能解释出来。   这是一种新月或满月时月亮位于近地点附近的现象,月亮位于近地点时正好出现新月,称为超级新月;月亮位于近地点时正好满月,称为超级满月。   而今日这种大得出奇的“超级满月”,则是恒星月、朔望月和交点年同时判定的沙罗周期,每个周期则长达18年零11天。   但是在这里,很容易就被联想到各种神神怪怪的预兆。即使是身为武学天才的柳随风和楚寻也不能免俗。   二人越想越是心惊,只觉得今夜一定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想到这里,二人互相对视一眼,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悄的从旁边绕了过去,蹲伏着渐渐靠近月牙泉。   营地中灯火通明,不时有背负长剑的阳明剑派门人在帐篷里出入,二人藏身暗处,已经隐约可以听到风中飘来的对话声。   不远处突然传来沉闷的轰鸣声,一支马队举着火把,一路蜿蜒奔来,为首那人大喝道:“黑尔东绝首座到!”   来人足足有二十多人,一个个都是背负长剑,浑身上下收拾得精干利落,动作敏捷轻盈,显然都不是庸手。见到这支马队,营地众人齐齐出来迎接,唱喏道:“弟子见过首座!”   中间一匹高头大马上,端坐着一个瘦小枯干的老头,合着双眼,似乎并不起眼的模样,偶尔微睁扫视,却是精光四溢。   他马也不下,只是眯着眼睛,大模大样的“嗯”了一声,吩咐道:“都给我打起精神来,据老夫的推测,应该就是今明两日,或许便能看出一些端详。”   “首座?想必是阳明剑派中的一流高手吧?”柳随风与楚寻二人心中暗自猜测,却都不约而同的将身子缩得更紧了一些。   寒风萧瑟,倘若是常人,只怕早已冻得抖抖索索,幸好在这里的明暗两路人马都身怀内功,倒也不显得多么寒冷。   那小老头儿眯缝着眼睛打量了月牙泉几眼,吩咐道:“你们多加戒备,这鸣沙山咱们也不知查探过多少次,倘若有些什么古怪,八成和这月牙泉有些关联。”   众人应诺一声,各自手持火把站在泉边,一个个四处张望,搜寻任何可疑的迹象。   不知什么时候,空气中的淡淡薄雾已经尽数散开,柳随风悄悄的抬头看去,只见夜空中的月亮,此时已经到了最圆的时候。   月牙泉水波荡漾,层层波纹倒映着天空的明月,天上地下,如同有两盏明灯,照耀得偌大的鸣沙山如霜映清辉一般。   “皓月呈辉!”柳随风与楚寻不约而同的想到了这句话。   “那悬泉呢……”   二人刚刚起了这个心思,立刻就见到一个奇异的景象。   风停了,泉水也渐渐平静下来,碧波如镜。   在圆月和月牙泉里的月影中间,忽然出现了一道七色光晕,在场众人哪个不是眼力出众之辈?发觉有异,立刻齐齐将目光投了过来。   这七色光芒从水面升起,一直射向空中,极为平静,偶尔起伏,也只是微微一荡,散发着淡淡的光华,景物极虚,却是活生生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见到这种完全超过自己想象的景物,全场的人都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仿佛自己呼吸都会影响到这难得一见的奇景。   “悬泉之神……”那小老头儿此时双眼发亮,哪里还有半分似睡非睡的模样?口中喃喃自语道,“原来沙角这些传说都是真的。”   柳随风与楚寻也是惊得目瞪口呆,正在二人瞪大眼睛细细观察时,突然身后传来了一个细若蚊蚋的熟悉声音:“下水!东西在水底!”   “师父!是师父赶回来了!”   二人来不及多想,径直向泉边扑去,只听“扑通扑通”两声水响,水波荡起,浮在半空中的七彩“悬泉”也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阳明剑派的门人这才齐齐惊醒。有人大喊道:“是谁?谁下水了?”   “不是我们的人!是敌人!”   那名为黑尔东绝的小老头儿猛然惊觉,大喝道:“快追!追上就杀!”   几个黑衣剑手脱下外衣,正要跃入水中,突然眼前闪烁起一道湛蓝的剑芒,其中两人只觉脖子一凉,斗大的头颅已经齐齐飞起,脖腔中喷出漫天血雨,无头尸体重重的栽倒在泉边,一片血红在水中慢慢的荡开。   众人不禁大骇,齐齐转头看去,只见一个羽衣星冠的道人单手持剑,冷哼道:“想要下水,需问过本座手中长剑!”   黑尔东绝勃然大怒,喝道:“还愣着干什么?先把同党干掉,水下的人再慢慢收拾!”   众剑手轰然应诺,顿时便有十余人向萧千离奔来。   “米粒之珠,也放毫光?”萧千离哼了一声,剑光一展,冲得最快的一名剑手顿时胸口中剑,身子颓然倒地。四名剑手刚想摆开四绝剑阵相持,却忽觉周身寒气迫人,不由得激灵灵打了个冷颤,只是一错愕之间,四人咽喉齐齐中剑,倒地身亡。   见这道人剑法神妙,余下众人一时间都踌躇不前。趁这机会,萧千离回头吩咐道:“承渊,你下水去帮你两位师兄。那水底一定有能够反光的东西,你们仔细找找,那上面或者附近八成有什么机关。”   身后的李承渊眼睁睁的看着师父一个照面便连杀七人,不禁激动得双眼放光,刚要替师父呐喊助威,却听萧千离一番吩咐,顿时心中恍然,点头道:“弟子明白!”   他此时也已经换上了儒风道袍,当下也不脱去,一道黑影径自扑入水中,转眼间已经消失在水面上。见到这情形,对方立刻有人叫道:“又下去一个!”   “不要管他们!”这个时候,黑尔东绝反而冷静了下来,一摆手,制止了众人下水,冷笑道,“那水底咱们又不是没派人探察过。倘若真有什么东西,咱们早就已经搜刮得干干净净。可笑这些家伙不知从哪里听来一些小道消息,就以为遗宝藏在水下。嘿嘿,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他突然提高声音喝道:“守住水面,这小道士便由老夫亲自对付!”   听到黑尔东绝的吩咐,萧千离反而笑了。   “一群蠢货!”   萧千离起先也对所谓的“悬泉”极为好奇,但是等他看到七色彩虹出现之时,就已经彻底的失去了兴趣——出现这种景象,唯一的解释就是水底有高反光率的东西。将一盆水在阳光下,水下放一面镜子,光反射回来便是彩虹,无非是一个色散效应而已。   至于为什么白天看不到?那是因为白日里光线太强,反而掩盖了这淡得几乎看不清的彩虹;而只有到了这种“超级满月”的时候,月光空前强烈,刚好能映射到水底,又被反射出水面,在黑夜中形成了这种彩色“悬泉”的效应。   “可惜我物理学得不太好,不然的话,算一算折射率就能知道那东西的方位。也不需要三个徒弟费力巴拉的在水底去寻找了——幸好这月牙泉也不大。”   萧千离深深吸了一口气,重重的踏前一步,森然道:“老匹夫,上前领死!” 第五十四章 什么才是剑道   “上前领死!”   一句话说出来,在场众人齐齐勃然大怒。   黑尔东绝的一张老脸上皱纹更深,细小的眼缝里神光湛然。   他看不穿萧千离的修为,尽管被刺激得怒气上涌,心中反而更加冷静。   对手那夭矫惊虹般的一剑,随意施展出来的一记剑气,于数十步之外取人首级,这份功力,绝非泛泛之辈。   黑尔东绝一生精于剑道,自忖这道剑气倘若由自己发出,威力还要远在对手之上。只是他生性谨慎,对方敢以一己之力挑战阳明剑派五十名剑手,自然不是什么没脑子的蠢货。   “大言不惭!”黑尔东绝沉着脸,右手一伸,一名劲装大汉快步奔上,恭恭敬敬的捧上一把奇形长剑。   “剑长四尺三分,名为陨月!”   黑尔东绝缓缓道:“老夫黑尔东绝,乃阳维一脉首座。小辈,你手中剑可有名号?”   萧千离存心要拖延时间,看着黑尔东绝一副如临大敌的慎重模样,不由得轻笑道:“要打便打,还有什么话好说?”   黑尔东绝嘿嘿冷笑道:“无知鼠辈,原本老夫见你也是使剑之人,打算给你一个体面的死法,不领情也就罢了!只是你既然同修剑道,对相伴的长剑也如此无礼么?”   这番话倒是说得萧千离一怔,摇头笑道:“本末倒置,当真可笑之极。”   只是简简单单一句话,却刺激得黑尔东绝怒不可遏,刚要发作,又听到萧千离缓缓开口,说出一番话来。   “何为剑道?手中剑,心中道。心中有道,手中纵然无剑又如何?剑道练至高深处,万物各异理,而道尽稽万物之理。世间万物,草木顽石,芸芸众生,凡有剑意长存,皆可化为手中长剑。”   萧千离右手长剑一横,微笑道:“此剑乃氤氲伴生,名为纯钧!本座心怀太虚,此剑便是本座剑意,原本便是一体,又何来分别?”   一番话说得黑尔东绝心中大乱,突然大喝道:“住口!”   他面色铁青,冷冷笑道:“什么剑意长存?什么二者一体?剑就是剑,追形逐影,庚辛斫坚,方为正道!”   “你吹嘘你的纯钧剑乃是太虚之气伴生,如今老夫便以陨月剑断了你的剑道之基!”   黑尔东绝一伸手,从门人手中接过长剑,轻轻一抖,剑锋嗡嗡作响,月光映照下如同一泓秋水。萧千离忍不住赞道:“好剑!”   长剑在手,黑尔东绝整个人的精、气、神立刻变了。   他双眼圆睁,杀气四溢,身子挺得如同标枪一般笔直,整个人仿佛变成了一柄出鞘的绝世凶剑。   萧千离静静的看着黑尔东绝,脸上仿佛多了几分赞许之色。   他忽然开口道:“贺兰翰不如你!”   黑尔东绝眼神凌厉无比,声音铿锵,如同金属摩擦一般,缓缓道:“如此说来,贺兰翰已死在你的手中?”   萧千离微微一笑,竟似乎是默许了这件事。   黑尔东绝眼中神光暴涨,脸上忽然露出欢喜之色,点头道:“果然是个值得老夫拔剑的对手!”   “贺兰翰走了邪路,竟然妄称以气驭剑才是剑道正宗,但其一身修为却有可取之处。你能击杀贺兰翰,便足以让老夫见猎心喜!”   “老夫便以手中这陨月劫剑,请阁下所谓的太虚剑道入灭!”   也不见黑尔东绝如何动作,身形一闪,便已经抢至萧千离身前七尺以内,剑光一展,连刺出六朵剑花,分指头、喉、胸、腹、腰、胁等六处要害,端的精妙之极。   萧千离见黑尔东绝剑招神妙,却似乎半分剑气也无,剑身反而黑黝黝的变得古朴之极。不禁心中诧异,却知道这老儿决计不会对自己留手,想必剑上留有极为厉害的杀招,当下丝毫不敢怠慢,纯钧回转,在身前划了一个弧线,太虚剑法的“破军式”展开,只听“铮铮”连响,将这迅捷六刺齐齐荡开。   双剑相交,萧千离只觉得浑身一颤,对方的长剑上竟然蕴含有极为古怪的真气,如同黑洞一般,将自己凝聚在剑身的玄冰真气尽数吸去。   不仅如此,一道阴寒之极的内息顺着长剑传到手臂,半条臂膀顿时阴冷刺骨,险些捏不稳剑柄。   只是过了一招,萧千离心中便是猛然一惊,这老儿不仅剑招高明,就连一身内功修为,也是极为罕见的阴行心法,功力更是远在自己之上。   他后退了半步,深深吸了一口气,丹田中玄冰真气大盛,转瞬之间已将侵蚀体内的阴行真气化解一空,长笑道:“再来!”   黑尔东绝嘴角露出一丝狞笑,身子滴溜溜一转,长剑突然平平刺出,剑尖颤动,看不出攻向何处。萧千离凝神静气,玄冰真气灌注剑身,以太虚剑法中最善守御的“定山式”、“乱环式”、“守云式”团团护住全身,守得滴水不漏,黑尔东绝连攻五剑,均被招架开来。   “怪不得敢口出狂言,果然好剑法!”黑尔东绝眼睛一亮,大赞道,“再来!”   萧千离却是有苦自己知,只是守住这一招五式,萧千离剑上真气便被吞噬一空,右边身子被侵入的阴行真气不断干扰,几乎控制不住丹田中乱成一团的真气。   这番比试,却比贺兰翰那一场更加险恶,不仅是剑气、功力的较量,在剑招上更是需小心翼翼,稍有不慎,便会被对手长驱直入,当场横死。   只听黑尔东绝一声长啸,长剑化作一团旋风,萧千离只觉胸口一闷,对方的重重剑影竟然如同大山一般压来,剑式越出越快,攻势大盛。眼见对方出手迅捷无比,剑势如同惊涛拍岸,萧千离只得强提一口真气,太虚剑法圆转如意,死死守住身前尺许方圆之地。   眼见自家的首座将对方压制得几乎喘不过气,阳明剑派众门人忍不住震天阶喝起彩来。   “铛铛铛铛……”双剑连碰二十三记,萧千离也足足连退了七步,才勉强化解这一**风骤雨般的攻势。   在这个时候,系统的解析模块发出的信息才姗姗来迟。   “系统解析模块启动,检测到未知功法。”   “数据收集完毕,经数据库比较,该功法为中级剑法《奇门十三剑》……”   饶是萧千离早已今非昔比,此时心中也不禁暗暗吃了一惊。   “刚刚这一剑足足有二十三种变化,竟然只是一招?”   “倘若不是太虚剑法为纯阳剑道之始,我只怕连这老家伙的一招都接不下来。”   他刚刚念头一起,解析模块的讯息便如同潮水一般涌入他的脑海,顿时将《奇门十三剑》的种种精微变化看得一清二楚。   “原来如此!”   在黑尔东绝的眼中,刚刚还在被自己压着打的对手气势突然变了。   就在这一招二十三个变化刚刚施展完毕,黑尔东绝刚要变招,却见对手抢前一步,长剑一抖,竟然同样抖出二十三个剑花。   “奇门十三剑?”黑尔东绝大惊失色,急忙长剑一横,后跃几步,身子猛然后仰,这才险之又险的避开了萧千离的攻势。   “你这是什么剑法?奇门十三剑?不……不对!刚刚这招大大的不对,但是又似乎……”黑尔东绝守住门户,目中神色惊疑不定。   “招式不对,意境却是一模一样?是么?”萧千离剑势一凝,淡淡笑道,“这便是我的剑道所在。”   黑尔东绝不由得一奇,却听萧千离继续道:“太虚无形,气之本体,其聚其散,变化之客形。天地虽大,在太虚中一物耳。你的剑法,纵然再为神妙,也脱不出这天地巢窠。”   黑尔东绝低头细细咀嚼片刻,抬头冷笑道:“纵然太虚广阔无垠,那你又算是什么东西?”   萧千离踏中宫之入,长剑寒芒摇曳不定,朗声长吟:“我之所久,莫过轩羲;而天地之在彼太虚,犹轩羲之在彼天地。”右手唰唰唰连续三剑,尽是进攻的杀着。   在旁人看来,这青年道士只不过是迅捷狠辣的一剑三杀,但是在黑尔东绝眼里,这三剑中竟然蕴含有数十点精微的细致变化,即使是自己浸淫奇门剑法三十年之久,却也不能完全把握其中的神妙之处,不由得心中大骇,长剑横接竖挡,才勉强封住萧千离的进袭。   “我不信!我不信!这太虚剑意竟然如此神妙?只过了一招,便看穿了我奇门奥义?”黑尔东绝被逼到绝境,反而爆发了全力,大喝一声,长剑连环进击,剑尖幻出无数寒星,舞出漫天剑光。   “奇门十三剑的精微变化如今我已尽数看清,还敢使用这种大开大合的攻势,当真是自寻死路了!”萧千离轻笑一声,面对寒芒点点,反而不闪不避,右手嗤的一剑便刺向黑尔东绝的右肩。   下一刻,黑尔东绝的剑光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长剑回旋,与萧千离硬碰一记;刚要重振旗鼓再行攻击,却不料萧千离剑尖下挑,直指右肋,黑尔东绝急忙沉剑格挡,去势未竭,重重的一剑砍在地上,扬起漫天沙尘。   “小辈,就算你懂得几分剑术,却也要你知道,什么叫做人力有时而穷!”黑尔东绝接连两次出手,都被对手抢先打得强行换气变招,实在是憋屈到了极处,此时不禁怒火上涌,飞身疾退七八步,右手长剑一挑一扬,一道阴森森的剑气已凝聚成型。   “什么天地太虚,什么轩羲在彼?剑就是剑,人剑合一,气为辅之,这便是老夫的剑道!”   “这一剑,就要彻底打掉你所谓的太虚剑意!” 第五十五章 化神之境下无敌!   随着黑尔东绝的怒喝,一道漆黑如墨、冰冷如铁的剑气在陨月剑上悄然成型。   剑气刚刚成型,一个灭绝天地的恐怖意志似乎也随之觉醒。   道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阴为寒,为暗,为聚,阴极盛则阳无气,必无生成之妙也。   所以黑尔东绝这一道剑气,充满了将一切抹杀、使一切破灭归于虚无的毁灭之气。   “奇门之剑共分十三路,在此基础上,老夫又借助这陨月极阴之剑,以毕生修为演化出第十四剑,名为‘劫剑’。众生万物皆在劫中,倒要看看你这太虚剑意,又如何应对这天地之劫!”   大喝声中,黑尔东绝一剑平平刺出,浩荡澎湃的剑气激射而至。   这一剑毫无半点花俏,反而是如同一道漆黑的长链,所过之处,甚至连空气都被生生扭曲。   萧千离只觉得一阵恍惚,似乎天地之间,只剩下这一点漆黑如墨的剑尖,除此之外,再无半点生灵。   “系统解析模块启动,检测到未知功法。”   “数据收集完毕,经数据库比较,该功法尚无记录。系统正在收录中……”   “警告!宿主此时实力不足以对抗,请尽快采取措施!”   “尚无记录?”此时萧千离大大的被震惊了。   自从得到系统以来,无论是那浩如烟海的兑换模块,还是神通广大的解析模块,都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   无论是什么样精妙、不可思议的功法,在解析模块中,都只是需要一个瞬间,便能将其解析得通透彻底;而兑换模块中,仅仅是各类高级功法就数不胜数,甚至某一个类型的内功心法,就有高达数百上千本的数量。   如今一个化炁圆满境界的剑手,竟然施展出一门从未记载过的剑法?   莫非这黑尔东绝的修为,竟然已经高到了震古烁今的地步?   但是下一刻,萧千离就知道自己是想岔了。   尽管没有记录,解析模块依然在瞬间分析出了这一招“劫剑”的详细数据,并如潮水一般将相关数据传至萧千离的识海中。   “原来如此,并不是黑尔东绝的武功修为超过了系统的限制,而是他自创的这一招剑法,确实算得上是别出心裁,前无古人。”   稍稍松了一口气,但是萧千离却丝毫不敢大意,就算黑尔东绝的实力还没有超出想象,却也不是他如今所能对抗。   《太虚剑意》?这一剑已经凌驾于剑纲之上,又如何能防住这一剑?   《大弥天拳》?哪怕自己赔上所有的金行真气,却也无法匹敌这凝聚对方毕生修为的一剑!   《太阳剑罡》?如今自己只有水、土、金三行真气,哪里来的火行真气?   如此看来,也只有同样集聚全身修为,拼着重伤一只手臂,也得用《斗转星移》来勉强保命了。   但是萧千离怎会甘心落得这样一个结局?   水里可还有自己的三个宝贝徒弟,自己一败不要紧,他们的下场也就可想而知。   剑气已经径直射向萧千离的胸口,他的意识却已经沉入了系统中。   足足四千点兑换点,被他毫不犹豫的投入了兑换模块。一本闪烁着淡淡七色光芒的书册落在他的手中。   来不及多想,萧千离的意识一动,那一本书册化为点点星光,径直飞向他的眉心识海之处,继而融为一体。   正在此时,剑气已经射至胸前,距离尚不到二尺,就连回剑招架都来不及。   萧千离大喝一声,左手一指点出,与那剑气轰然对撞。   眼见剑气猛然爆裂开来,将对手全身上下尽数吞噬,黑尔东绝的脸上也不由自主露出了微笑。   他一生中不知遇到过多少强敌,甚至武功修为远胜于他的也大有人在,唯独在剑道方面,面前的这个年轻对手可谓是他的第一强敌。   太虚剑意确实有独到之处,不仅极擅防御,深得道家如意之妙,而且能在短短片刻之间领悟到他人的剑法奥秘,足见这门剑法博大精深,其意境远在众多剑法之上。   “纵然他的剑法已深得道法三味,却又如何抵挡我的‘劫剑’?大劫之中,任凭你是大罗神仙,都要化为齑粉。‘劫剑’的本质,就是毁灭之道!”   但是下一刻,黑尔东绝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在漆黑的剑光中,突然升起一点光华。   不,这并不是萧千离在发光,而是那漆黑的剑气中,突然生出一道青色的气息。   木行五行清气!   木行本源最善升发条达,执掌万物生长,在天为风,在地为木,在体为筋。根据五行生克论的演化,生出新的变化来,一丝火行清气也随之悄然成型。   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随着火行清气的诞生,深黄色的土行清气也显露了真身。   从萧千离左手指尖与“劫剑”对撞开始,仅仅只是一瞬间,漆黑的阴行剑气便化为五行清气,四散开来,与空气融为一体,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萧千离的指尖上,却是鲜血点点,慢慢滴落下来,却在半空中便化为一缕青烟。   那毁灭一切、不可一世的“劫剑”,竟然就这样被破了?   眼睁睁的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切,黑尔东绝全身已是冰凉一片。   他还保持着出剑的姿势,嘴唇不断颤抖,半晌才艰难的问道:“这是……什么武功?”   萧千离微微一笑,一字一顿的说:“化!生!决!”   特殊中阶功法《化生决》,为八龙云篆,明光之章。以先天精血为引,自然飞玄云气,结空成文。肇于诸天之内,生立—切也。   练武之人,修炼的就是精、气、神三样,辛辛苦苦的吐纳代谢,聚气成丹,无非是一个后天补先天不足的过程。只有到了炼炁化神的境界,才有“元神观照,化后天为先天”的神效。   但是人体中,却还存在一些先天之物——例如婴儿初生之时的精血,这先天精血中,便蕴藏有一丝阴阳五行的本源。   这门《化生决》,取的就是这一点最为精纯的阴阳五行本源,以精血为引,任凭黑尔东绝的“劫剑”能在剑意上毁灭一切后天之物,又如何能损坏先天本源?   正因如此,那沛然之极的阴行真气,便被《化生决》的玄奥功法转化为后天五行清气,继而被天地同化。   不仅仅是黑尔东绝的“劫剑”,凡是不到化神境界的,皆不能破其化生之势。   换句话来说,炼炁化神之下,只要精血不干,萧千离便是不死之身!   看着萧千离神态自然的模样,黑尔东绝脸色已是一片死灰。   “来而不往非礼也!”萧千离缓缓提起长剑,朗声道,“阁下的‘劫剑’,本座已经见识过!这一招‘星灭’,乃是《鹤翔剑法》的最后一招,便请阁下指教!”   萧千离的丹田之中,无数水行真气掀起了滔天巨浪,小小的金丹被《碧海潮生》心法催动,在任督二脉疯狂运转,散发出无比精纯的气息,继而悉数灌注至长剑之中。   在黑尔东绝的眼中,对方的身后似乎有一只硕大无朋的仙鹤显露真身,迎风展翅,神光大作,形如利剑,光华流转之间,已是杀气冲天。   随着萧千离的长剑指向,一道无形剑气划破长空,激射而出,仿佛是一只仙鹤展开羽翼,高高扬起,又轻轻落下,双翼挥动之间,星辰似乎都被这一翅灭杀。   “这就是‘星灭’么……”黑尔东绝想要提起剑来,却只觉得右臂似乎有万钧之力,这才想起,刚刚那一记“劫剑”,已经动用了他毕生功力,如今又哪里还有反抗之力?   只是一个错愕之间,黑尔东绝的胸口已被这一剑洞穿。   他内力深厚,刺穿要害,却一时不死,只是身子向后踉跄几步,低头看着胸口不断喷血的大洞,突然笑了起来。   “好一招‘星灭’,老夫忽然有点明白你所说的剑意了!”   黑尔东绝哈哈笑道:“劫剑既然不能让你入劫,便由老夫以剑相殉罢!”   他一边大笑,一边挣扎着举起陨月剑,剑锋一闪,身子重重的向前扑倒。   看着这倔强的老头儿,萧千离不由得轻轻一叹。   他慢慢走上前去,伸手捡起依然锋利无匹的陨月剑,低声道:“你一生学剑,临死也算是死得其所。这把剑,本座也不会让它蒙尘。既然你已以身入劫,那今后陨月劫剑便不再有劫剑之名,还是叫做陨月剑罢!”   阳明剑派的数十名剑手早已呆若木鸡,怔在那里一动不动,似乎还没反应过来的模样。   “刚刚不是首座还压着人家打么?怎么一转眼就输了?”   “而且还输得一败涂地,甚至要用自尽来洗刷屈辱。”   萧千离环顾四周,随手朝站得最近的一名黑衣剑手一指,喝道:“你,过来!”   “啊?我?”那人战战兢兢,双腿一软,不由自主的跪倒在地,杀猪般哭叫起来,“大侠,不要杀我!我只是个小喽啰……”   “谁要杀你?”萧千离冷哼道,“滚过来,把你们首座的尸体带走!”   那人惊魂甫定,这才战战兢兢的半走半爬的过来,试探着把黑尔东绝尸体拖了几步,见萧千离并无动作,这才壮着胆子带着尸体撒腿便跑。   “快逃啊!”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数十名黑衣剑手扔掉火把等物,转眼之间便逃得干干净净。   “呸!”萧千离不屑的吐了一口唾沫,摇头道,“一群乌合之众,要不是……本座早就将你们杀得干干净净。”   他站立片刻,只觉得一阵强烈的眩晕传来,身子一晃,险些摔倒在地。 第五十六章 遗宝终于开启   有《化生决》在手,萧千离可以说是无视炼炁化神境界以下的全部攻击。   但是拥有这样强悍的威力,也绝对不可能不付出相应的代价。   根据解析模块反馈的信息,萧千离足足将体内的先天精血抽出数十滴,并尽数化为八龙云篆,以这不可思议的明光之章,这才将蕴含有毁灭之道的“劫剑”彻底化解。   一个人的先天精血才有多少?婴儿出生之时的血液,根据体重的不同,大约也就是三四两到七八两的模样。   因此萧千离破解劫剑,几乎动用了体内近一成的先天精血。战斗结束之后,剧烈的失血感顿时让他险些昏迷过去。   “这东西好是好,就是后遗症太大了!”   萧千离轻轻叹了一口气,苦笑着摇摇头,自语道:“倘若不是生死攸关,这《化生决》还是不要动用为好。”   先天精血无法通过正常手段弥补,只有进入了化神之境,才能化后天为先天。也就是说,这样的杀手锏,再动用个七八次,萧千离也就只能一命呜呼。   他盘膝坐下,静静的默运玄功,开始慢慢恢复体内残余不多的真气。   水花一响,一个小脑袋露出了水面。   他先警惕的只露出两只眼睛,飞快的朝岸上瞥了一眼,见到岸上已是空荡荡的无人,这才双足踏水,身子浮了起来。   “师父!师父!”   萧千离缓缓睁开眼睛,见到楚寻正兴奋的向他挥手。   “师父,您真是太厉害了,咱们就下水了一会儿,您就把那些人都杀光了?”   “胡闹!”萧千离轻叱了一声,笑道,“为师又不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既然诛杀了首领,剩下的那些小家伙就任他们去吧!”   “我就知道,师父是最厉害的!”楚寻挥舞着拳头,眼睛都似乎在放光。   “好了,不要拍马屁!”萧千离微笑道,“先说说看,你们在水下找到了什么?”   “我们找到了一个机关!”楚寻笑嘻嘻的回答说,“还是师父厉害,您怎么知道水下一定有东西?”   萧千离呵呵一笑,并不回答,反问道:“你们怎么找到的机关?”   楚寻摇了摇头,回答道:“咱们起先并不知道要找些什么,幸好那位崆峒的道友带来了师父的指示,他拨开水草淤泥细细寻找,却发现有一处水底光滑异常。咱们三人合力,把那处水底清理干净,这才发现旁边有一个小小的凸起。”   他吸了几口大气,这才补充道:“水底视力实在有限,咱们摸了半天,才隐约感觉出那东西似乎是一个机关,上面还有凹孔。弟子忙着出水换气,想必他们也很快就会出来……”   楚寻还没说完,突然水面扬起了波纹,似乎水下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一般,萧千离心中一惊,身子霍然立起。   哗啦哗啦两声水响,却是柳随风和李承渊齐齐浮出水面,大叫道:“机关打开了!”   只听咕嘟咕嘟连响,无数气泡从水底升起,如同开了锅一般。水面无风自动,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漩涡,似乎水底有一个黑洞一般,将大量的泉水吸了进去,肉眼可见水位在缓缓下降。   一个丈许大小的黑色平台缓缓露出了水面,萧千离生怕这机关有什么危险,急忙喝道:“你们先上来再说!”   柳随风抹了一把湿漉漉的脸,笑道:“师父,不要紧,这就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台子。”   三人浮在水面,望着那方台渐渐升起,升到三尺左右,机关便停了下来。   看着火光映照下那显得黑漆漆的方台,萧千离忍不住心中暗暗赞叹:“果然是巧夺天工!竟然能在水底设置这样的机关,可见当年那位大能之人花费了不少心血。”   楚寻划水过去,用手在方台上敲了敲,回头叫道:“师父,里面似乎是空的。只是这东西不知是什么材料,看起来极为坚固,咱们怎么打开?”   柳随风跟着游到台子边,四面看了一圈,又手足并用的爬上台子,摇头道:“一条缝隙都没有,实在不知怎么开启。”   萧千离微笑道:“这东西既然在水下藏了多年,自然是全无缝隙。倘若有缝,早就被泉水渗了进去。”   他右手一扬,将陨月剑远远的抛掷过去,吩咐道:“用这个试试,可千万小心点,不要把里面的东西破坏了。”   柳随风接剑在手,见那长剑如一泓秋水,锋利无匹,不由赞道:“好剑!”略一凝力,以玄冰真气加持长剑,剑身顿时散发出摄人的寒气。   他在方台上寻了一处边缘,深深吸了一口气,长剑向下疾刺,只听“铮”的一声轻响,剑尖已刺入方台中。   “能行!”李承渊急忙游回岸上,取了一根燃得正旺的火把,楚寻喜道:“给我也拿一根!”   二人回到水里,高高举着火把照明。台上的柳随风则不断以长剑下刺,将方台的表面割出一个长约尺许的小洞来。   “当啷”一声,那碎裂的挡板往里掉落,露出一个黑乎乎的洞来。   柳随风从楚寻手里接过火把,往里一照,惊喜的叫道:“师父,有好多书!”   书?萧千离尽力压抑着内心的激动心情,却也忍不住双眼放光。   “正发愁没东西教给徒弟们呢,一转眼竟然送上了这份大礼!”   “这么大的台子,少说也能放下几百上千本书册。想必这里面一定藏有大量武功秘籍,这下可是大大发了一笔横财!”   萧千离左右看了几眼,快步走到阳明剑派留下的营地中,一把扯掉一个帐篷,卷成一团扔了过去,吩咐道:“小心些,不要让书册被水打湿了!”   柳随风答应一声,用剑将帐篷布分割开来,楚寻、李承渊三人一起动手,不断将书册从破洞中掏出,整整齐齐的堆放起来。   不多时,台上已经堆放了二十几个装得满满当当的包袱,那偌大的方台内空中,也已经空无一物。   楚寻将火把伸进破洞照了一圈,叫道:“没啦!”这才提着一个包袱,跳下台子慢慢的游回岸边。   三人来回穿梭,一趟趟的将那些包袱送回岸边。   萧千离拿了一根火把,迫不及待的拆开一个包袱来看,只见这些书册都保存极为完整,书页虽然已经泛黄,但是文字却依然清晰。   “《三皇内文》、《二十四生经》、《九仙经》、《灵卜仙经》……”萧千离只看了几本书册的名字,便暗暗觉得有些不妙。   他一发狠,又拆开几个包裹,将书册一股脑儿统统倒在沙地上,借着火把的亮光一眼看去,顿时心中一片冰凉。   这哪里是什么武学秘籍?分明是各式各样的道门经文。   “不是武功,而是道经?”萧千离只觉得脑子空荡荡的一片,半晌说不出话来。自己拼了性命,辛辛苦苦的打生打死,竟然就只得到了这些东西?   老天爷,你可真是给我开了个大大的玩笑!   这一刻,萧千离内心的失望可想而知,他缓缓闭上了眼睛,无力的低下了头。   “哈,这么多道经啊!”最先爬上岸的柳随风也拆开一个包袱看了起来,笑道,“咱们这次可真是没白来,十二化经、九变经、老君玉历真经……师父,那位先辈果然是咱们的道家先贤,这些都是弟子从来没听说过的经文啊!”   道家先贤……   萧千离猛然睁开了眼睛。   自己要将纯阳打造成为第一宗门,又怎么可能一味好勇斗狠?道统传承同样是极为重要。   回想起青月道人苦苦游历数十年,只为补全先师楼观道法。可想而知,在这个世界上,道统传承的重要性,甚至不下于绝世武学。道统代表着该派的正统和权威,尤其是门派的向心力、凝聚力,以及文化传承与价值重构,其重要性更是不言而喻。   “身为纯阳掌教,又怎么可能不重视本门道统呢?”   想通此节,萧千离脸上又浮起了微笑。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本来还想着怎么取巧,如今倒是统统送上门来了。”望着那不下千册的道经,萧千离心中念头百转,很快做出了决定。   他幽幽叹了一口气,肃容道:“想不到这位道门先贤,竟然是为师的同门。”   “同门?”三个少年齐齐瞪大了眼睛,好奇的看了过来。   萧千离面色沉痛,点头道:“如今已然尘埃落定,咱们先把东西放好,为师就来说一说本门的来历罢!”   听到这话,三个少年顿时来了精神,七手八脚的将包袱重新收拾起来,拖到被阳明剑派抛弃的营地中,将火堆加了许多干柴树枝,一边脱下衣物烤火,一边聚精会神的听师父讲解。   “道门老君一门传八子,其中有纯阳子吕洞宾传下四方道统,北派重阳、南派紫阳、东派潜虚、西派涵虚,却在岁月长河中渐渐式微,道统也为之失传。”   “为师的老师名为陆青崖,本为道门大能,更是无意中得到了涵虚道统的传承。如今家师已仙逝,临终前命我重振吕祖道统,故而本派的纯阳之名,也由此而来!”   “而这位道家先贤所遗留的道经,正是道门太清的传承,与为师正是一脉相承。”   三人听得出神,李承渊忽然问道:“师父,如此说来,咱们纯阳就是太清道统,那武当、峨眉、崆峒这些道家武学门派,又是哪一门道统呢?”   “师父?”听到李承渊的称呼,柳随风与楚寻不由得一奇,疑惑的看着李承渊。   萧千离呵呵一笑,指着李承渊笑道:“如今承渊也拜在为师门下,以后就是你们的三师弟。承渊,你的大师兄名为柳随风,二师兄名为楚寻,你们可多加亲近,今后互敬互爱,切不可坏了兄弟情分。”   三人站起身来,互相行礼一番,这才又重新坐下。   萧千离顿了一顿,这才解释道:“武当为真武传承,峨眉乃天真皇人传道之处,崆峒则是广成子学说,这三者皆为玉清一脉。太清、玉清、上清本为一体,只是于道的理解却大大的不同。”   他轻叹道:“道这一字博大精深,纵然穷尽一生也研究不全。自天地初分,道家一门三清,各自对道有不同理解,后人往往只得了一鳞半爪,便是受用不尽。为师要重振太清道统,却不料这位同门先贤,却送上了一份大礼啊!”   “尽管如此,为师却依然不敢有丝毫懈怠。如今,为师有了你们三个好徒儿,日后重振道门之基,便要着落在你们身上了……”   听到这里,三个少年已经激动得浑身发抖,不由得齐齐起身,恭恭敬敬道:“愿随师父骥尾!柳随风(楚寻,李承渊)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为师还没死,要你们肝脑涂地干什么?”萧千离心中畅快,大笑道,“咱们在这里休息一夜,明日为师便带你们回昆仑玉虚峰!” 第五十七章 昆仑,我们终于回来了   如今的昆仑玉虚峰,风景依旧,生气却已与往日大大的不同。   无数蚂蚁般的工匠、民夫在山腰挥汗如雨。在他们身后,一条宽敞平整的道路蜿蜒盘旋向上,马道、台阶均由青石所建,一条长长的铁链被路边的石柱连接,一直延伸到高处云雾之中。   站在崖边,却见道路如履薄刃,两边绝壑万丈,若是常人侥幸登临,放眼四周皆空,云生足底,有如身处天上,免不得心目俱摇,手脚酥软。   原先纯阳宫所在的山腰之处,如今已被人引来流云飞瀑,清泉蜿蜒,成片的精舍错落有致,恰如世外桃源一般。   那六间简陋的石屋,如今已经拆得干干净净,哪里还有半分之前的影子?   正在协助运送堆放材料的朱景阳回到山腰,擦了一把额上的汗珠,直起身子,向山腹中的几间独立小屋走去。   “陆姑娘,陆姑娘!”   他轻声叫了两声,一间小屋的扉门吱呀一声打开,露出了陆无厌那清丽无双的俏脸。   只是短短三个多月没见,如今的陆无厌哪里还有半分之前的未脱稚气?她肌肤胜雪,双目犹似一泓秋水,顾盼之间,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让人为之自惭形秽,不敢起丝毫亵渎之意。   “朱老伯,您叫我?”   “咳咳,陆姑娘,小老儿只是来说一声,如今修往山腰的道路已悉数贯通,另外通往山顶的羊肠小道也已经初见雏形。”   “这么快?”陆无厌不禁心中一喜,脸上也露出了几分笑容。   朱景阳呵呵一笑,点头道:“姑娘不知,如今正是农闲之时,四邻八地的乡亲们都前来做工,咱们可是开出了五十文一日的工钱,自然来的人就更多了。这玉虚峰上下,只怕少说也有七八千民夫。”   陆无厌眉头微微皱起,迟疑道:“这么多人,咱们的银子只怕也不多了……”   朱景阳笑道:“陆姑娘多虑了,之前那位领头的乡绅陈继才统计过,捐资修建通天之路的银两、材料等,七七八八加在一起,足有三四万两,倘若全部变为材料、人工,最少还能再支持半年以上。按这进度,只怕到了明年初夏便能修建完毕。”   陆无厌轻轻点了点头,笑道:“幸亏朱老伯协助,无厌对这些事可是一窍不通,误了工期,可就愧对……”   她一句话没说完,却很快低下头去,一双灵动的美眸也蒙上了一层薄雾。   朱景阳人老成精,察言观色,哪里不知道陆无厌心中所思?当下呵呵笑道:“如今已是年末,民夫工匠们也要回家过年,想必萧掌教也快要回来了!”   陆无厌苦笑一声,喃喃道:“也不知师兄在外面过得好不好,他为了纯阳基业四处奔走,我却只能在这玉虚峰坐享其成。”   朱景阳微笑着回答道:“陆姑娘大可放心,以萧掌教的盖世武功,自然是一路顺畅。再说了,那火儿每日可是过得滋润得很呢!”   火儿?想起那只通灵的金雕,陆无厌俏脸上不由露出了一丝笑意,点头道:“朱老伯说得是,火儿与师兄心神相通,倘若师兄真的遇到什么麻烦,火儿自然也不会如此轻松。”   二人正在闲谈,突然听到头顶上一声清脆的雕鸣,二人急忙抬头看去,却见金雕从云端中现身,双翼展动,似乎是极为兴奋的模样,不断上下翻飞。   “火儿这是怎么了?”   还没等陆无厌反应过来,那金雕却已经收拢双翼,极快无比的俯冲下来。陆无厌还以为金雕是要和自己玩耍,刚要伸手去摸,却不料金雕脑袋一拱,将少女架在自己的背上,再度展开双翼,扶摇直上。   陆无厌吓了一跳,急忙在雕背上坐好,叫道:“火儿,你这是要去哪里啊?”   可惜昆仑山上狂风陡峭,少女的话刚说出口,一阵寒风就灌进口中,却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   朱景阳也是吃了一惊,看清金雕的飞行方向,不禁心中一动,喜道:“莫非是萧掌教回山了?”   “掌教回山,那小少爷必然也跟在他身边,也不知小少爷如今变成什么样了。跟在这位学究天人的掌教身边,想必如今也是今非昔比……”   想到这里,朱景阳哪里还坐得住?当下足下一点,极快无比的沿着山道狂奔而下。   金雕在云端中穿行了片刻,突然急急下坠,重重的落在地上。陆无厌如今早已不是之前那个武艺刚刚入门的小姑娘,当下足尖一点雕背,轻盈的飘落下来。   “这是哪儿?”陆无厌左右环顾了一圈,立刻认了出来,这里已是太平县的边界,距离玉虚峰足有三十里。   “火儿,你把我带到这里来干什么?”陆无厌亲昵的摸了摸金雕的小脑袋,又好气又好笑的说,“莫非你是嘴馋了,想要我给你买烧鸡么?可是这也不是县上啊,烧腊铺子离这里还有四五里呢……”   她正在和金雕说话,突然耳边听到铃铛声响起,不由得抬头去看,一看之下,顿时呆了。   树林边的官道上,慢慢行来四五只骆驼,一个浓眉大眼的少年骑在最前面的骆驼背上,正无所事事的挥舞着鞭子,在空中甩出清脆的鞭响。   旁边有一匹通体乌黑的神骏宝马随行,马背上骑士浑身收拾利索,背负长弓,腰悬走兽壶,倒提一把镔铁点钢枪。   再往后看,一匹浑身雪白的高头大马与一匹黄褐色驽马缓缓而行,驽马背上端坐着一名背剑的少年道士,样貌儒雅,一身书卷气。   在他的身边,是那一张曾经朝夕相处、熟得不能再熟悉的面容赫然出现。   羽衣星冠,不是萧千离还能有谁?   陆无厌刚一落地,坐在骆驼上控制方向的楚寻便看到了,惊喜的叫道:“三师弟快看,好大的一只金雕!”   李承渊也是啧啧称奇,点头道:“我在军中之时,倒也见过有人驯养过鹰隼,却也从未见过如此神异的一只大雕。”   队伍后面的柳随风也往前看了一眼,笑道:“师父您瞧,那只大雕看起来如此威猛,咱们日后也驯养一只可好?”   “师父?”   柳随风没听到萧千离的回答,诧异的转过头去,却见自家师父已经呆住了。   跟随师父许久,还从未见过他有这样的神情。他的脸色似乎是极为欣喜,却又似乎有些畏缩不前,眼中激动、兴奋的神色,却是一眼便能看得出来。   那少女也是俏脸煞白,半张着小嘴,似乎是不敢置信的模样,妙目含泪,一步一步慢慢向队伍中直挺挺走来。   李承渊往旁边一拨马头,让开了道路,叫道:“姐姐小心些,看着点路啊——”   陆无厌恍若未闻,目中只剩下那个羽衣星冠的高挑身影。   萧千离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下了马,面容上尽是欢喜之色。   少女一直走到萧千离面前,二人良久对视,半晌萧千离才呐呐的说了一句:“你瘦了……”   这一句话顿时击破了少女的心理防线,她只叫了一声,便含泪投在萧千离的怀中,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打湿了师兄的前胸道袍。   不论之前陆无厌对萧千离态度如何,终究是从小长大的青梅竹马。苍龙夺基之时,萧千离便如同变了一个人一般,妙手频施,几乎让陆无厌对他的观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吕祖显圣,让陆无厌对萧千离的心思也多了几分敬仰。而三个月的别离,孤身一人留在玉虚峰的陆无厌,离别寂寞的思绪也一点点被牵引出来,终于化作了一缕情丝,牢牢的系住了少女心扉。   见到此情此景,柳随风不禁偷偷吐了一下舌头,朝两位师弟使了个眼色,悄无声息的带住了驼队,各自下马站在一旁。   萧千离轻轻拍着少女的后背柔声安慰,直到陆无厌把情绪宣泄一空,这才面带嫣红,羞涩的把萧千离推开。   萧千离见师妹终于平复下来,笑道:“如今咱们纯阳也算是开枝散叶了。来,见过我这几个乖徒弟!”   “啊!”陆无厌一声轻呼,这才想起师兄并不是单身独骑,不由得俏脸绯红,又羞又嗔,飞快的整理了一下仪容,这才转过身来,忍不住还要恨恨瞪了萧千离一眼。   三个少年对视一眼,齐齐憋着笑,郑重的上前施礼道:“弟子柳随风、楚寻、李承渊,拜见师娘!”   “什么师娘?”陆无厌顿时又羞又恼,咬着樱唇,右手悄无声息的伸过去,重重的在萧千离大腿上拧了一把。   萧千离这一下吃痛,脸上的肌肉都抽搐了一下,却还得含笑解释道:“不要胡闹,这位是为师的师妹陆无厌,你们唤她陆师叔便是了。”   “师兄师妹?原来如此,看来师父还没有来得及把陆师叔拿下啊……”   如今世间男子大多早熟,十四五岁便成家的大有人在。三个少年互相眨了眨眼,露出一个“你懂的”眼神,又恭恭敬敬的施礼道:“见过陆师叔!”   陆无厌冰雪聪明,早就将三个少年的古怪眼神看在眼里,不由得心中大羞,当下也只得勉强还了一礼,恶狠狠的瞪着萧千离,小声道:“都是你,教的好徒弟……”   “我这徒弟怎么了?一个个可是厉害得很呢!”萧千离呵呵一笑,揉了揉还在旁边挨挨擦擦的金雕脑袋,以神识安抚了一会儿,这才牵着马匹慢慢前行,笑道,“为了收这三个小家伙,我可是花费了无数心思……”   陆无厌紧紧跟着萧千离,听他叙述那加了“料”的收徒故事,不由得时而惊讶,时而好奇,时而紧张。就连三个当事人也在一旁听得呆呆出神,不由得对这个师父的手段更是钦服有加。   众人带着驼队刚走到镇口,忽然只听一声大叫,黑压压无数人从镇里涌出,看那模样,竟然不下千人之多。 第五十八章 如约归来   见到成百上千人一拥而上,柳随风、楚寻、李承渊三人不禁吓了一跳,只听“仓啷”一声,出鞘的陨月剑已被柳随风反手握住,李承渊微微低头,扣着战枪的右手已露出青筋,楚寻双拳一错,双目间煞气闪动,六合虎形已狺狺欲扑。   眼见众人已经奔至身前七八步,忽然齐齐拜倒,为首那人大呼道:“萧仙人回来啦——”   他这一声不要紧,无数村民纷纷呼喝道:“恭迎萧仙人回归!”   萧千离心中大奇,低声问道:“师妹,这是闹得哪一出?你师兄什么时候变成仙人了?”   陆无厌只是抿嘴偷笑,却不回答。无奈之下,萧千离只得踏步上前,扶起跪在前面的几个乡民,朗声道:“萧某区区一介凡夫俗子,哪里配称得上仙人?诸位乡亲父老,快快请起!”   一名老人执意不肯起身,端端正正的磕了三个头,大声道:“萧仙人不必再隐瞒了。当日纯阳仙人临凡,咱们大伙儿都是看得清清楚楚。既然是仙人子弟,又岂能不是仙人?况且仙人座下的这位护法神鹰,这些时日镇守太平,不知给咱们消了多少灾、去了多少难,咱们感恩戴德,那也是应该的。”   “护法神鹰?”萧千离侧头去看着一旁的金雕,见到他的目光看来,金雕“咕咕”叫唤了几声,歪着脑袋,一副不屑一顾的傲娇模样。   到底是与金雕神识相连,只是一动念间,萧千离便已经知道事情始末,不由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原来趁着自己不在玉虚峰的这段时间,金雕每日都在昆仑上空巡查,闲极无聊之时,便偷偷飞到镇上,偷些熏鸡腊肉大快朵颐。   苍龙派被重创之后,一直闭门谢客,暗地积蓄力量。一些地痞流氓小混混趁机抬头,在镇上胡作非为,一时间闹得天怒人怨。有一次强抢民女时,却不料被偷吃的金雕碰个正着。   这金雕神骏异常,以一敌五依然威风八面,一番大打出手,啄瞎了三颗眼珠,扯断了两条手臂,为首那人更是被一爪震断了两根肋骨,如今还躺在床上唉唉叫痛。   围观的村民们正在暗暗惊惧之时,却见这金雕又行若无事般飞走。   过得几日,又有一拨破落户在镇上索要“保护费”,无巧不成书,这金雕刚从一家烧腊店偷出一只烧鸡,打扰了它老人家的进食,这金雕自然勃然大怒,立时将这群人打得落花流水,抱头鼠窜。   这两次事件一传十十传百,在昆仑地界流传极广。正在这时,一位山上修建道路的工匠回家办事,他曾亲眼目睹陆无厌喂养金雕,于是将所见所闻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两相对照,于是整个太平镇都为之轰动起来。   原本还有一些谨慎的读书人不信此事,专门邀约了数十位同年,借着游玩玉虚的名义一同上山,却刚好见到陆无厌驭金雕在空中飞行,阳光映照下,竟如仙子临凡一般璀璨夺目,顿时目瞪口呆。   这些人原本就略有才名,口才又是上佳,下山后添油加醋的这么一说,口口相传之下,竟然变成了萧仙人外出云游、留下护法神鹰镇守一方平安云云。   说来也是奇怪,这件事传扬出去之后,偌大的镇子登时变得太太平平,一些地痞流氓也战战兢兢,不敢再胡作非为,镇上的风气大有好转。   众村民都觉得这是护法神鹰镇守昆仑所致,因此每次陆无厌携火儿下山,都引得无数人争先恐后的跪拜,弄得陆无厌也是哭笑不得,时间一长,也只能由他们去了。   理清此节,萧千离也只能摇头苦笑,伸手在火儿脑袋上轻轻一拍,吩咐道:“既然如此,你去跟各位乡亲们打个招呼吧!免得以后小孩子被你吓坏了。”   金雕迟疑了一下,展开双翼,在众人头顶上轻盈的掠过,在场中转了一个圈子,突然向上直直飞起,转瞬间消失在云层中。   见到此情此景,众人又是一阵轰然,不少人高声叫道:“萧仙人,如今你可不能再抵赖了罢?咱们久居昆仑,不知见过多少鹰隼雕枭,何曾见过如此通灵的金雕?这不是您老人家赐下的护法神鹰,又是什么?”   萧千离哭笑不得,也只得好言相劝,总算劝得众人起身,突然人群中有人高声叫道:“寻儿,寻儿!”   楚寻听到这个声音,不由得心中大喜,“啊呀”一声,急忙奔了上去,双膝跪倒,重重的磕头道:“爹,孩儿回来了!”   人群一分,果然是楚父出现在面前,他激动得满面红光,一把将楚寻拉起,父子二人抱头痛哭不提。   萧千离朗声道:“诸位乡亲,本座离山多日,纯阳宫多亏各位照顾。如今归来仓促,些许礼物,还请诸位不要嫌弃。”   听了这话,众村民齐齐发出一声欢呼。萧千离拉过一位镇上德高望重的老人低语了几句,那老者满面堆笑,转头吩咐了一声,顿时就有几个青年奔到骆驼边,解下装得满满当当的包裹,打开来看时,尽是小镇上稀罕的糕点、糖果、蜜饯等物,五头骆驼所携足足不下千斤。   见到此情此景,村民顿时发出震天般喝彩,个个喜形于色,齐齐称谢。在老者的安排下,众村民纷纷回家呼朋唤友,萧千离索性连骆驼都不要,统统交给村民一并牵走。   陆无厌站在旁边,等众人纷纷散去,这才忍不住拉了拉萧千离的衣角,低声问道:“师兄,你离山之时身上可没带这么多银子啊,这么多东西,只怕要花不少钱吧?”   萧千离侧头轻笑道:“骆驼是我打劫得来,至于这些东西,在城里也算不得什么。只是太平镇地处偏远,难得一见而已。年关将至,让各家各户也正好尝尝鲜。”   旁边的楚家父子也叙完家事,楚寻抹着眼泪说道:“爹,您先回去吧,待孩儿上山之后,过几日再来看您!”   楚父答应一声,上前又向萧千离致谢问安,寒暄一番,这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去。   看着师兄如今的雍容气度,陆无厌没来由的只觉芳心暗喜,笑道:“师兄,咱们也回家吧!”   几人齐齐欢呼一声,刚拔腿要走,突然发现萧千离站在原地不动,脸上的笑容也急速褪去。   “师兄,怎么了?”   萧千离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嘿嘿笑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哼,随风!”   柳随风应声出列,沉声道:“弟子在!”   “有人在找咱们纯阳门人的麻烦,一会儿由你打发!”   “弟子谨遵!”   一旁的陆无厌疑惑不解,纯阳门人?不是都站在这里么?还有谁在找麻烦?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惊问道:“师兄,莫非是……”   萧千离面沉似水,缓缓点头道:“不错!谅这些杂鱼,也掀不起什么风浪,随风一人足矣。”   楚寻还不觉得什么,一旁的李承渊倒是眼睛一亮。   他拜师已有近十日,萧千离倒也不藏私,一上手就将金行内功心法《残金缺玉》倾囊相授。而这个师父一剑击杀贺兰翰的威风也是他亲眼目睹,但是自家大师兄的本事高低,他却从未见过。   想到这里,李承渊踏前一步,沉声道:“师父,请容弟子为大师兄掠阵!”   萧千离瞥了李承渊一眼,早知他心中所想,当下点头笑道:“如此也好!承渊,你虽出身军中斥候,只是这比武较技却与沙场征战大大不同,你在一旁多多观摩,与心中所学互相印证,必然大有裨益。”   “是!”李承渊收回战枪,将长弓摘下握在手里,又从走兽壶中拽出三根羽箭。   不多时,远处已有急促的马蹄声响起。柳随风眉头一扬,持剑大踏步走上官道中央。   一匹黄马在官道转角处出现,马背上伏着一位中年道士,全身道袍都染满鲜血,背后插着两根袖箭,一条左臂以一个奇怪的角度弯曲着,显然已被生生打断。   见到这人伤势如此沉重,柳随风略一思索,便侧身让开道路,放那匹马奔了过来。   “青月护法!”陆无厌一伸手拉住了马缰,看清了伏在马背上的道人,不由得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你怎么会伤得这么重?”   听到声音,青月道人奋力睁开被鲜血糊住的眼睛,一眼见到陆无厌与萧千离二人,黑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艰难的说道:“青月……幸不辱命……如约……归来……”   他勉强将这句话说完,神智一松,顿时昏迷过去,身子从马背上颓然栽倒。   萧千离伸手接住青月的身子,脸色阴沉,从兑换模块中取出一枚补血丸和一枚补气丸,飞快的塞进青月口中,吩咐道:“阿寻,青月护法所练的《长春功》与你属性相合,你且替他稳定内息。”   “是!”楚寻大踏步的走上前来,扶着青月坐下,双掌贴在他的后心,一道浑厚的土行真气已绵绵传了进去。   见青月道人伤势渐渐稳定,萧千离才冷哼一声,目光转向来路,周身杀机凛冽,森然道:“本座倒要瞧瞧,究竟是哪个不长眼的势力,竟敢捋我纯阳虎须!” 第五十九章 横扫全场   杂乱的马蹄声再度响起,足足有十多匹快马在拐角处出现。   见到有人拦路,为首那人大声喝道:“前面的小兔崽子,赶紧给老子闪开!”   柳随风冷哼一声,身形始终未动,只是头微微低下,目中隐约有煞气闪动。   见到这年轻道士一动不动,那人反而嘿嘿怪笑,一提马缰,轰隆轰隆朝着柳随风奔来,似乎要将他活活撞死。   眼见已奔至柳随风身前,只听那马唏溜溜一声咆哮,前蹄人立而起,碗口大的马蹄劈头盖脸的向柳随风踩来。   突然,一道雪亮的剑光从柳随风手中升起,蓝芒一闪而过。   那高头大马只来得及惨嘶一声,从前胸到马腹,竟然被这道剑芒生生割裂开来,连同马背上的骑士一同分成了两半,顿时肚肠脏腑落了一地,血光飞溅,死相惨不忍睹。   见到同伴一招便被分尸,众骑士纷纷大惊失色,齐声怒喝。   柳随风面露杀机,右手长剑横撩,在地上虚画一道,沉声道:“过此线者,杀无赦!”   众人纷纷跃下马背,一名手持长剑的长须老者大喝道:“好狠的小娃娃,你究竟是谁?为何要拦住我们的去路?”   柳随风一字一顿道:“在下——纯阳柳随风!”   “你就是纯阳宫的小杂种?”旁边一名黄脸大汉喝道,“青月口口声声说要去投奔纯阳宫,怪不得临死也要逃到这里,原来有人在这里接应!”   “青月在那边!”有人眼尖,一眼见到正在替青月疗伤的楚寻,指着楚寻叫道,“冲过去,杀了他们!”   众人轰然应诺,各自手持兵刃,大踏步走上前去。   看着十几人快速接近,李承渊不自觉的全身紧绷起来,握着长弓的手心也沁出了汗水。   “先杀了这小杂种!”一把长剑突然探出,径直刺向挡在路中的柳随风。   这一剑又快又疾,显然是灌注了全力。   “哼!竟敢在纯阳门人面前拔剑?”柳随风眼中露出一丝不屑,眼见长剑已经及身,这才右手一挑,陨月剑竟然后发先至。   那人正在暗暗得意,突然眼前一花,一道蓝芒映入眼帘,喉头一痛,手中的长剑便再也刺不下去。   “好长的剑!”   那人脑海中只剩下这最后一个念头,身子已经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下一刻,柳随风清啸一声,闪电般冲进了人群。   蓝芒一吐,一名持刀大汉胸口中剑,鲜血狂飙而出,柳随风看都不看,剑光展动,顿时将另一名中年剑手的手掌齐腕绞断。   柳随风的长剑越使越快,陨月剑舞起漫天光华,如同一团光轮在人群中穿行,在敌人身上肆意碾过,顿时漫天血雨,残肢横飞,场中顿时变成了修罗杀场。   李承渊只看得眼花缭乱,目不暇接,早已叹服不已,暗暗心道:“平时只见到大师兄温文儒雅,却没想到他的本事竟然如此高明?这套《太虚剑法》明明见两位师兄曾经比武演示过,只觉得软绵绵的似乎没什么厉害之处,却不料在大师兄手中施展出来,竟然有如此威力?”   一想到大师兄也只不过比自己早入门两个月,李承渊就觉得心中热乎乎的,暗暗下定决心,今后一定要苦练武功,才不至于比两个师兄落后太多。   不到片刻之间,剑光突敛,柳随风缓缓倒持长剑,目光紧紧盯着站在一棵大树下的三名中年剑手。   在柳随风的身后,十几名大汉突然齐齐倒下,气绝身亡。   “你们三个!”柳随风目光凛然,一指那三个一直没有参战的剑手,“上来受死!”   那三人神态悠闲,对视一眼,反而呵呵笑了起来。   “一个筑基圆满境界的小崽子,欺负一下小杂鱼还行,竟然还敢妄图挑战我们三人?”   经过这段时间的修行磨练,如今柳随风已经将《玄冰功》炼至大成,开始尝试修炼《碧海潮生》,一跃进入筑基圆满之境;而楚寻也紧随其后,《大玄天章》几乎被他生生吃透,修为达到了筑基高阶的层次;李承渊得到《残金缺玉》之后,修为境界也是一日千里,距离筑基高阶也仅有一步之遥。   “压力大啊……”这几天萧千离也因此简直要愁白了头,突破到炼精化炁初阶境界的喜悦还没几天,就不得不面临即将被天才徒弟追上的尴尬,“这大概就是当师父的幸福烦恼吧?”   三人缓缓踏步上前,当中一人狞笑道:“青月一身化炁境的修为,在咱们三人手中,连十招都没有撑过去。你这小杂种仗着几手古怪剑术,又能撑过几招?”   柳随风微微皱眉,沉声道:“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谁?”左边那人怪笑道,“小子,连咱们武威苍龙三大护法的名头都没听过?看来纯阳宫的人也只不过是些鼠目寸光之辈。”   “武威苍龙?”柳随风低头想了一想,摇头道,“确实没听过。”   三人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好一会儿,右边那人才恶狠狠的说:“小杂种,一会儿死到临头,你就知道爷爷们的本事了!”   听到几人的对答,萧千离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   “师兄,你笑什么?”陆无厌虽然也关注着战场,却不时偷眼看着自己的师兄,见到他神情诡异,忍不住低声问了一句。   “随风以前是酒泉柳家的小少爷,虽然距离武威不远,却从来没在江湖上厮混过。”萧千离轻声解释道,“他明明是在认真的回答,却险些把苍龙派的那几个人气死!哈哈,心境如此浅薄,可见苍龙派也没什么能人了。”   被柳随风一句话气得七窍生烟,三人顿时将他团团围在当中,恶狠狠的看着他。   虽然神态恶劣,但是三人往那里一站,便是渊停岳峙,俨然大剑师的气派,柳随风也收起了小窥之心,抱剑当胸,丝毫不乱。   只听三人一声长啸,一人长剑向天侧举,一人长剑平举,一人的剑则指向地面,迅捷无比的联手刺来。柳随风一式“定山式”施展出来,剑光摇曳不定,画了一个半圈,将三把长剑齐齐荡开。   只这一下,柳随风只觉得长剑震动不绝,连带着手臂也为之震荡不已,顿时又酸又麻,不禁心中骇然。   却听身后不远处恩师的声音遥遥传来:“太虚精要,便是神在剑先、绵绵不绝,倘若一味死拼硬碰,反而失了个中韵味。”又听到二师弟楚寻回答道:“是!弟子知晓了!”   柳随风心中一凛,“师父这分明是在指点我?”   想到这里,柳随风顿时变了剑招,任凭三人的剑招越来越凌厉,越来越快,却始终只是绵里藏针,每一招均是以弧形刺出,以弧形收回。   他心中无半点杂念,纯以意运剑,陨月剑每发一招,便似乎在身边放出一条细丝,这些细丝越积越多,像是积成了一团团丝绵,将自己团团裹在其中。任凭三人攻势如狂风骤雨般,却也始终攻不进柳随风的防御圈子。   三人越斗越是害怕,眼看百招已过,始终无法攻破对手的圈子,倘若对手是浸淫武学数十年的大宗师也就罢了,只不过一个筑基圆满之境的小娃娃,竟然三个化炁初阶的好手联手也拿之不下。   三人心中恶念大起,互相对视一眼,齐齐点头。突然身子灵活的移动几步,呈一个“品”字型将柳随风围在其中。其中两人再次出手,同时向柳随风上下两处刺来。   柳随风凝神以待,躲开下路一剑,以陨月剑与上路那人对了一招,只觉那人剑力极为沉重,绵力源源不绝,自己长剑竟然有握不住的感觉,不由心中骇异。   三人当中,有二人长剑交叉,连环进击。柳随风竭力招架,偶尔回击一剑,却被另一人守住,顿时心中雪亮:原来这三人当中,一人主防,二人主攻;倘若对方凶猛,则一人主攻,二人主防。一攻一守,配合得天衣无缝,攻者专攻而守者专守,不须兼顾。   眼见大师兄落了下风,一旁早已收功立起的楚寻看得暗暗担心,问道:“师父,要不要我去帮师兄一把?”   萧千离刚要回答,却听场中柳随风大叫道:“我明白了!”   他精神大振,踏中宫而入,右手长剑旋风般舞起,一道剑芒暴涨三尺,向当中一人当胸刺到。   李承渊看得莫名其妙,忍不住开口问道:“师父,大师兄看明白什么了?”   萧千离轻笑道:“区区一个三才剑阵,真当我纯阳无人么?”   见李承渊脸上一副茫然不解的模样,萧千离笑道:“这三才剑阵,乃是根据奇门遁甲演化而来,这‘三才’中的天人地又各有日月星三奇,为天三奇、地三奇及人三奇,合称九宫。剑阵中的天有九星,人含八门,地合八神。正所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大道积三则转,故能成九宫之妙,能宣造化之微也。”   他顿了一顿,呵呵笑道:“你大师兄看破了三才阵的奥妙,如今他招招强攻,便是在迫使天位九星不能齐聚,下一步,就要破三奇了!”   果然如萧千离所言,柳随风一番拼命的架势,顿时逼迫得中间“天”位那人连连防守,镇守“地”位的剑客见势不妙,只得后退一步,弃攻转守,替“天”位同伴护住要害。   柳随风早就在等待这个机会,只等“地”位剑手弃攻转守的那一刹那,顿时双眼放光,侧身飞扑而上,随即长剑横撩,抢在三人之前,一抹蓝芒已经轻轻在镇守“人”位的剑手咽喉处抹过。 第六十章 纯阳宫的基石   看着柳随风大发神威,萧千离不禁心神一阵恍惚。   两个月之前,柳随风还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富家小少爷,被他使了点小手段,骗过来当了徒弟,以完成系统交付的师徒任务。   一转眼之间,他就以无与伦比的先天资质和后天努力,达到了如今的高度,不仅以筑基圆满境界压着三个炼精化炁初阶的对手打,甚至百余招之间就看破了前人创造数百年之久的三才剑阵。   倘若不是依靠解析系统的金手指,就连萧千离自己都从未见过这个剑阵,而自家大徒弟却完全依靠自己的武学天赋和本能,发现了阵法中唯一的破绽。   阵法虽好,对布阵的人却要求极高。   倘若无法做到心神相通、三剑合一,攻守转换中就会露出极大的破绽。   柳随风不光看到了,而且还抓住了机会。   三去其一,三才剑阵不攻自破。   而在自己的麾下,还有楚寻、李承渊这样的天才妖孽。甚至就连自家师妹,也是天赋过人。   只要再给他们一段时间,都将飞快的成长起来,成为让众人仰视的武学大家。   萧千离的目光在几人脸上一一看过去,心中满满的都是欣慰——这都是我纯阳的根基所在啊!   不知不觉中,随着实力的飞速提升,萧千离的心境也渐趋圆满,不再是初入世界中,那个只知道投机取巧的小市民。如今的他,更趋向以堂正之师碾压对手,而不是依靠吓唬人的“镔铁轧油锤”来玩花样的可怜虫。   场中的情形又起了变化,一人已死,三才剑阵登时破了,余下两人势如疯虎,连人带剑扑了过来,柳随风大笑道:“几位得罪了,在下出手稍重,望请见谅。”   这几句话更是刺激得二人暴跳如雷,狂攻之下,露出的破绽更多,柳随风且战且退,一把陨月剑施展得风雨不透。   《太虚剑法》要旨为“空、明、冲、虚”,倒是有三大要诀在于守御,深得道家“真空妙有”的精髓。此时柳随风一心防守,任凭二人全力攻击,却也打不破他布下的绵绵剑圈。   “善用兵者,避其锐气,击其惰归,此治气者也。”   萧千离见李承渊脸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忍不住失笑道:“承渊,武学之道虽与兵家争雄不同,有些道理却是一脉相通。倘若是你,又当如何?”   李承渊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场中,口中道:“倘若是弟子,或一往无前,有死无生。”   萧千离一怔之下,随即哈哈大笑,点头道:“倒也肖你的性子!只是至刚易折,弓满易断。让你学大师兄至柔无损的打法,确实是太过勉强。待回山之后,为师为你量身定制一套武学路子,说不定另有裨益。”   李承渊不由得大喜,恭恭敬敬的下拜道:“多谢师父!”   “咦?我随口指点几句,我这三徒弟的忠诚度就上升到5点了?”   如今萧千离的心态早已今非昔比,虽然欣喜徒弟的忠诚度上升,却也只是微微一笑,不再关注。   转瞬之间,二人已攻了百招,柳随风便守了百招,绵里藏针,滴水不透。二人越打越是心中惊骇,只觉得手中长剑越来越重,剑招渐见涩滞,似乎带着数十斤泥沙一般。   “这小贼明明只是筑基圆满的境界,为何内力如此悠长?我二人明明比他高出一个境界,却反而不如他?当真是咄咄怪事!如今折损一人,组不成三才剑阵,如此下去,岂不是要把这条性命白白丢在这里?”二人暗暗揣测,心中却退意已生。   二人心中所思,手上的剑招却慢慢缓了下来。见到此情此景,楚寻呵呵笑道:“大师兄胜了!”   果然二人长剑刚刚一缓,柳随风立刻精神大振,剑光一卷,顿时将两人卷进剑中,陨月剑比寻常宝剑要长上近尺,一道蓝芒上下翻飞,打得两人叫苦不迭。   缠斗数百招不能胜,二人气势已沮,已成疲兵之势。柳随风窥得便宜,踏中宫直入,一剑狠狠刺向其中一人的咽喉。   正面那人刚刚一招用老,来不及防御,旁边那人大惊之下,急忙回剑相格。便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之间,柳随风剑尖横撩过来,将侧面那人胸膛划开一个大口子,顿时血流如注。   此时倘若正面那人及时援手,二人还能勉有一战之力。却不料那人大喊一声,转身便跑,竟然是胆气已丧尽。   “嘿!”柳随风不屑的冷哼一声,右手凝力,剑身灌注玄冰真气,陨月剑脱手飞出,如同一道蓝色闪电般径直激射出去,顿时从后背刺入,从胸口透出,将逃跑的那人死死钉在地上。   柳随风却揉身而上,左手一拳正中伤者的膻中,打得那人顿时闭过气去,身子晃了一晃,一头栽倒在地。   “师兄赢了!”楚寻与李承渊都是看得眉飞色舞,忍不住大声鼓噪起来。柳随风却微微一笑,迈步过去拔起长剑,提着昏迷的那人走了回来。   萧千离见自家大徒弟虽是神情疲惫,显然功力耗损极重,却是目中神采奕奕,显得极为兴奋的模样,微笑道:“感觉如何?为师让你以筑基圆满之境,力战三个境界比你高的敌人,可有什么收获么?”   柳随风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笑道:“师父的用意,弟子已经明白了!也只有这种程度的较量,弟子才能在生死相搏中悟出自身不足和差距,刚才一战,弟子实在是获益良多!”   萧千离呵呵笑道:“我纯阳嫡传博大精深,同境界比拼,我纯阳门下便是无敌。也只有打一打比自己高出一个境界的对手,才算是有点意思!”   他转过头来,对着另外两个徒弟笑道:“回山之后,你们也不可懈怠。为师从千万人当中只选了你们三人,便是寄予诸多期望。日后你们行走江湖,倘若丢了咱们纯阳的面子……”   萧千离的话还没说完,旁边的楚寻却接口笑道:“倘若丢了面子,不用师父您老人家出手,咱们自己勤学苦练,再去把面子找回来!”   萧千离一愕之下,不由哈哈大笑,点头道:“放心去打!倘若打出来老的,自有为师去替你们出头!倘若小辈比拼你们输了,那为师只是安坐昆仑,不会下山一步!”   三人对视一眼,齐齐躬身笑道:“谨遵师命!”李承渊还不失时机的补充了一句:“不必请师父出马,倘若惹出老的来,弟子回山苦练,到时候老的小的一块儿打!”   三人笑闹成一片,一旁的青月道人却已经看得彻底呆了。   系统出品的药物何等神奇?补血丸、补气丸刚刚入肚,青月道人的伤势就在急速恢复,加上楚寻以《大玄天章》助他疗伤,不多时便已能够行动。   他刚一睁眼,就见到柳随风与那三名化炁初阶的对手大战,不由得心中大为焦急。   论到剑术修为,青月自忖也算是不错。倘若与那三人交手,对其中任何一人都能略占上风;对阵二人虽然不敌,却也能勉强全身而退;但是对方结成三才阵,自己便是万万不敌,能撑过十招都算是侥幸。   如今一个十多岁的少年,看内功境界不过筑基圆满,竟然要独斗三才剑阵?   他如今还仅仅是名义上的纯阳护法,内心中却已经对纯阳宫死心塌地,此时见到纯阳的晚辈弟子遇到这样的强敌,顿时心急如焚,强撑着想要上前。   一旁的楚寻却微笑着阻止了他,笑道:“且请旁观。”   “这年头的小娃娃们都这般不知天高地厚么?”青月心中暗暗腹诽,有心要上前相助,只是自己如今重伤稍有起色,实在是提不动剑,上不得场。只得将求助的目光朝萧千离看去。   却不料萧千离似乎更加漫不在意,任凭场中弟子遇险,甚至还有闲暇和其他弟子谈笑。见到此情此景,青月道人不由得心中一叹,也只得由他们去了。   只是短短片刻之间,场中情形便彻底扭转,三才剑阵二死一伤,伤者还被那少年当场擒拿,如同死猪一般扔在地上。   青月道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愣了半晌还没回过神来,心中只是大叫:“纯阳功法,竟然如此神妙么?”   萧千离走上前去,伸足在那伤者身上一踢,一道玄冰真气已传了过去,只听一声闷哼,那人顿时悠悠醒转过来。   见到这轻描淡写的一脚,青月内心更是佩服,明明是见到那人被打得闭气过去,却不料萧掌教化解起来竟然如此轻松。   那人胸前剑伤不重,此时翻身跃起,条件反射就要抵抗,却听柳随风重重哼了一声,顿时不敢再动。   他打量了一番场中众人,见柳随风恍若无事的站在那里,顿时气沮了几分,以三对一尚且不敌,如今只剩下自己一人,又如何是那少年的对手?   旁边的高大少年则英姿勃发,长弓虽然垂在手边,却是浑身煞气腾腾,如同一把出鞘的长剑,锋芒毕露。   青月虽然重伤,身边却站着一个少年,看似模样普通,看着自己的眼神却如同猛虎盯视猎物一般,让自己丝毫不敢起半点妄动之心。   再看萧千离,那人不由得一怔。   此人面如冠玉,神采飘逸,目中温润如玉。却似乎全无修为,服饰却与那少年大致相同,想必是师门长辈。   又有一位清丽少女,紧紧的跟随在他身边,一身冰寒之气在周身上下缓缓流转,功力似乎不算太高,却是精纯之极。   那人还在呆呆出神,却听萧千离开口问道:“尊驾何人?为何追杀我纯阳护法?如今武威苍龙情形又是如何?” 第六十一章 化炁境界的后勤管家   听得萧千离询问,那人不由得一呆,辩解道:“我等何时追杀你门下护法……”   目光转处,一眼见到楚寻搀扶着青月道人慢慢的走上前来,这才恍然大悟。冷哼道:“技不如人,有什么好问的?要杀便杀,不必多言!”   “死到临头,还要嘴硬?”柳随风目中杀机闪动,重重往前踏了一步。那人不甘示弱的瞪视过去,怒道:“你只管动手,皱一皱眉便不算好汉!”   李承渊扭了扭脖子,大踏步走上前来,喝道:“大师兄,不必与他多说!小弟乃是军中斥候出身,这等逼供的事情见得最多,让我来!”   “不必!”萧千离摇了摇手,止住摩拳擦掌的两个少年,转头对那人轻笑道,“如今你三人同来,仅剩你一人,想必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只是适才你一心要化解同门之危,回剑援助,这才受伤被擒。本座见你心气颇有几分可取之处,不欲伤你性命,你大可不必做那视死如归的模样。”   几句话说得那人咬牙切齿,恨恨道:“可恨罗元胆怯,否则也不至于败得如此丢脸!”   他顿了一顿,沉声道:“在下苍龙总坛左护法孙辰英。追杀青月道人之事,是掌门华天风亲自下令,我等不得不从。”   他又指着不远处的两具尸体道:“右护法沈潜,前护法罗元,我们本是同门师兄弟,却不料……”   萧千离“唔”了一声,点头道:“那武威苍龙派中,比你三兄弟武功高的还有几个?”   孙辰英皱起眉头想了一想,摇头道:“除了掌门华天风、副掌门杨不空之外,仅有大护法张凤先武功在我等之上。”   听到这里,青月道人插言道:“张凤先修为与贫道相差不远,只是华天风修为不明。只听说七年前已是化炁高阶,想必如今也该更进一步。”   萧千离沉吟片刻,又问道:“青月,你本是苍龙客卿,那华天风为何又派人追杀?”   青月道人叹息道:“掌教不知,当年贫道游历江湖之时,曾遭宵小暗算,身负重伤。华掌门恰逢其会出手援助,贫道感其恩,便入得苍龙为客卿,一晃已有数年。”   “原本贫道上次回帮,本想替苍龙做一件大事,报了这份情谊。眼见功成圆满,贫道在酒宴之上提出欲离门派,投奔昆仑纯阳宫。谁知华天风酒桌上好言好语,当晚便派人阻截。”   萧千离眼神如电,在孙辰英面上转了一圈,沉声道:“果然如此?”   孙辰英咬了咬牙,点头道:“大致如此,当时庆功宴上,孙某也在现场。青月辞行之时,华掌门并未干涉,反而举杯替他壮行。宴散之后,华掌门便下令我等截杀,不料青月为人机警,趁夜离开,我等一路追杀至此。”   “从武威一直追到这里?”众人心里不禁都打了个突,柳随风低头估算了一下距离,摇头叹道:“不下一千五百里的路程,真是……真是……”   萧千离轻轻叹息一声,目视青月道人,轻声道:“可苦了你!”   青月道人的黑脸上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摇头道:“掌教太客气了,青月既然允诺三月内必归,哪怕是只剩下一口气,也必然如约归来!”   萧千离重重的在青月肩头上一拍,朗声笑道:“青月护法回归,今日真可谓是我纯阳宫的喜事。随风,你带着阿寻、承渊去多买些吃食酒水,咱们来大大的热闹一番!”   三个少年也是大喜,答应一声,就听到身后有人大笑道:“早就准备好了!”   众人齐齐回头看去,一眼见到朱景阳笑容可掬站在不远处,身后跟着一个牵着牛车的杂役,车上装得都是食物酒水,满满当当的装了一车。   “阳伯!”见到来人,柳随风不禁大喜,急忙奔上前去施礼。朱景阳扶起柳随风,呵呵笑道:“萧掌教果然神人,如今小少爷武艺精湛如斯,也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了。”   众人相见,自然又是一番热闹。   青月避开众人,一瘸一拐的走到孙辰英身前,叹息道:“孙护法,这几年来,你我不知多少次把酒言欢,如今兵戎相见,当真是造化弄人。”   一句话提起了孙辰英的满腹心思,沉着脸道:“如今还有什么可说的?我师兄弟三人,如今仅剩孙某一人。回去之后,华掌门还不知道会如何行事。”   “任凭他雷霆震怒,在纯阳地界,哪里他说话的份?”青月傲然道,“纯阳武学博大精深,萧掌教又是学究天人,岂是华天风所能正攫其锋。”   孙辰英沉默良久,半晌才叹道:“青月,或许你真的找到了一个好归宿罢……”   青月道人点了点头,转头道:“掌教,青月想向你讨个人情。”   萧千离微笑道:“但说无妨。”   青月一指孙辰英,轻叹道:“这些年来,我与他师兄弟三人有些交情。追杀千里,也是奉命而为。如今三人死得只剩一个,还请掌教大发慈悲,饶他性命……”   萧千离轻笑道:“原本我也没打算要他的性命,只略作薄惩便是。既然连你都为他求情,那便由他去吧!”   孙辰英木然的向萧千离行了一礼,涩声道:“多谢了——”   等他再向青月行礼致谢,萧千离森然道:“你回去之后,给华天风带一句话,就说本座闲暇之时,欲往武威一行,让他不要拒人于千里之外才好!”   孙辰英嘴唇蠕动了一下,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点了点头,这才回过身去,牵过几匹还在悠闲吃草的马,将师兄弟的尸身放在马背上,缓缓远去。过不多时,便听到大哭声远远传来。   青月重重叹息一声,道:“如今他心神已沮,日后再也难有所寸进了……”   众人一边笑谈,一边来到玉虚峰下,见到巍峨雪山如利剑般直插云端,周身云雾缭绕,端的气象万千。   山脚下,一条宽阔的石道上不知有几百人穿梭来往,见到萧千离,不由得齐齐放下手中的器具石块施礼,语态极为恭敬,萧千离也一一含笑回礼。   一旁的青月道人轻轻抚摸着山门石柱,忽然笑道:“掌教,上次青月来时,可是气势汹汹要上门找麻烦。亏得掌教仁义,不仅宽恕青月不敬之罪,还赐下《清静经》,又说可教我剑道,幸好青月心中贪念大起,这才死心塌地的追随左右。否则,只怕也如同孙辰英下场一般了。”   萧千离一愕之下,不由得哈哈大笑,就连陆无厌也是不禁莞尔。几个少年听得有趣,连声问道:“师父,这是怎么一回事啊?原来青月护法以前是咱们的对头么?”   青月凑趣的将往事说了一番,引得众人大笑。朱景阳微笑道:“掌教宅心仁厚,当初我带着小少爷一路逃命,倘若不是掌教善心,如今哪里有这般安定?”   柳随风点了点头,笑道:“阳伯,如今大事已定。倘若您有闲暇之时,不妨回柳府看上一看,也不知道大哥如今把柳家经营得如何了。”   “哪来的闲暇?”朱景阳轻笑道,“自从掌教救我性命,老朽早就打算把这条性命交给纯阳宫。萧掌教常年在外游历,陆姑娘大约也要相伴左右,门中些许杂事,正符合老朽的性子。倘若萧掌教不弃,老朽自荐在纯阳宫门下,当个管家,不知可否?”   一句“相伴左右”羞得陆无厌俏脸生霞,柳随风却是喜道:“阳伯倘若留在纯阳宫,如此极好!”急忙转头恳求道:“师父,您看……”   这一番话也是大出萧千离意外,沉吟片刻,笑道:“当个管家?那却是万万不能——”   此言一出,柳随风与朱景阳便是心中一沉,朱景阳急忙辩解道:“掌教,小老儿只是……”   萧千离摇了摇手,轻笑道:“一个区区管家,岂不是太过折煞?如今纯阳宫百废待举,尚有外门管事一职虚席以待,不知……”   如今各大门派当中,外门管事并非闲职,诸多交涉往来、礼仪是非、扩建门派、后勤商队,甚至是外门弟子的管辖,大多均由外门管事担纲,实在是一个重任要职。听到萧千离这般说,朱景阳已是心中大喜,急忙下拜道:“多谢掌教!”   却不知萧千离也在心中暗暗窃喜,人家的外门管事都是些精于世故的商贾,就算有些武功,也只是普通修为。却没想到这出身商贾的柳府供奉朱景阳主动要求,一个化炁境界的外门管事?倘若传出去,也不知道有多少门派要唾骂纯阳宫暴殄天物。   一行人顺着山道缓缓上山,来拜见“萧仙人”的工匠民夫也越来越多。萧千离此时也是心情极佳,高声道:“诸位连月来修建山道,实在是辛苦了。”众人七嘴八舌的叫道:“咱们修这通天之路,是为子孙后代积德,一点不辛苦。”   想起自己当初用一枚投影符就哄骗了这么多人,饶是萧千离脸皮厚实之极,此时也不禁有些脸热,当下高声道:“如今年关将至!诸位从今日起,便可以回家过年,凡是参与修建通天之路的,每位多发二十文,权作过年之资。”   此言一出,顿时山道上响起了山呼海啸般的呼声,山上山下没能听到的乡民们听到同伴的传话,不禁又是一阵欢呼。   “朱管事!此事便有劳了!”萧千离从怀里把从六合门梁伯道手中赌斗赢来的银票取出,交给朱景阳,笑道,“还请朱先生安排。”   朱景阳含笑接了,又听萧千离笑道:“如今通天之路进度过半,过得几日,本座便向吕祖告祷一番,说不定他老人家一高兴,又会赐下什么……”   “啊?”在场众人中,除了陆无厌与青月道人之外,其他人尽是张大了嘴,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第六十二章 大年初一的神迹   千百年来,太平镇的村民都会在大年三十的晚上贺岁、守夜、放鞭炮烟花,今年显然也不例外。   连日大雪,树木上挂满了亮晶晶的银条,而那些常青树上,挂满了沉甸甸的雪球,路上的积雪足足有十多厘米深,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铛——铛铛铛;铛——铛铛铛……”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打更声刚刚响起,不少撑着不睡的孩子就从长辈手中接过一两个包着铜板的零花钱,一溜烟踩着雪地跑到外面与小伙伴一同放鞭炮,家境稍微富裕一些的,还会拿出烟花燃放。不时听到屋里有人大叫:“二狗子,别烧着新衣服,你娘辛辛苦苦才给你缝好的……”   “轰隆”一声,不知是谁的二踢脚飞到露天的草垛里,把烧火用的麦梗炸出一个大洞,幸好有厚厚的积雪覆盖,总算不至于烧起来。气急败坏的老爹提着擀面杖从屋里就追了出来。   那孩子尖叫一声,撒腿就跑,跑了几步却又停住,呆呆的看着天空不动了。   “叫你再跑——”气喘吁吁的老爹刚要伸手去揪儿子的耳朵,手伸到一半,却同样呆住,嘴张得大大的,半晌动弹不得。   “怎么回事?”不少村民都从门里探出头来,惊讶无比的朝同一个方向看去。   大片大片的雪花打着旋儿静静的飘落,本该漆黑一片的天空,西北方向却是一片光明。   无边耀眼的金光,几乎照亮了半边天空,似乎在所有可见之处镀上了一层金粉,尊贵无比。   “爹,娘,快出来看!”太平镇上,最先看到这种异常景象的孩子们吓得大呼小叫起来。   整个镇子都惊动了,甚至更远一些的地方也看到了这种奇景。   却见天穹之中,有万道云气聚拢,登时化为遮天蔽地的彩云,将夜幕也驱散得踪迹全无,更有一个金光璀璨的大洞,在天穹正中缓缓开启,散发出汹涌翻滚的云雾。   “那里是……是玉虚峰啊!”   有人终于看清了位置,大声喊叫起来。   “玉虚峰?是仙人临凡的地方?”   “对对对!就是上次萧掌教召请仙人下凡的地方啊!”   一石激起千层浪,听清是玉虚峰,几乎所有人都忘记了害怕,都呆呆的看着那世间难得一见的奇景。   不仅仅是普通的村民,就连站在大院里的苍龙分坛坛主华子玉、扬威镖局总镖头马雄飞、县丞洪海川等人,都一个个看得目瞪口呆。   “怪不得我们斗不过纯阳宫,原来真是有仙人庇佑?”   这些日子,华子玉一直在苦心筹划,或是招揽好手、或是从老爹那里寻求帮助,想要谋定后动,给纯阳宫来个致命一击。此时也呆呆怔怔的看着远方的金光,心情复杂无比。   无尽的香花如雨和华光天音漫天交错,就在这光华闪耀的黑暗天穹中,一个身影从金光中缓缓踏出,刹那间夜空中七色云雾交相辉映,如同排山倒海般不断涌动。   在无数双目光的注视中,这个来者就这样背着双手,一步一步缓缓向下走来,每一步轻描淡写的踏出,却都有无数金光化为莲花,托着他的脚步。   片刻之后,这个身影终于停留在距离地面数千丈的虚空中,云雾与金光交织,映照出他那飘逸出尘的形貌——三绺髭须,头戴华阳巾,身穿素白长衫,背负长剑,温颜微笑。   “这是……纯阳真人啊!”之前曾亲眼目睹吕祖临凡的村民忍不住叫了起来。   “真是纯阳仙人?啊,仙人临凡了!”   吕祖法相微微低头,似乎是倾听着什么,众人屏息静气,却也听不到一句仙音。突然见到那吕祖法相似乎是答应了什么,只是略一沉吟,便点了点头。   下一刻,仙人的手缓缓抬了起来,手心中突然有耀目的金光闪动,两道流光从手中飞出,一前一后的落在玉虚峰顶上,顿时霞光万道、瑞气千条,映照得众人眼睛都要花了。   不多时,仙人法相面带微笑,再度向玉虚峰点了点头,转过身来,身子缓缓飞起,继而消失在那漫天金光中,霞光、七色云雾也随之消失不见。   夜空重新恢复了宁静,但是亲眼目睹这一神迹的村民们却情绪顿时激动起来。   “仙人临凡,咱们也得去看看,沾一沾神仙气也是好的!”   “走走走!”   “老楚,你儿子不是也在萧仙人的门下么?说不定他也得到了仙人的赏赐,你不一起去看看么?”   不知多少村民连夜赶到玉虚峰下,却见那高大巍峨的山门已是熙熙攘攘,不知站了多少举着火把灯笼的人。   “怎么回事?怎么都不上山?”   “护法神鹰来了!”   火把照耀下,见到那只大得出奇的通灵金雕正站在山门顶端,突然发出一声清脆的鸣叫,扔下一个东西,便再度展翅飞走。   有大胆的人上前捡起,见是一张叠起来的笺纸,打开来看,一字一顿的读了出来。   “吕祖显圣赐宝,明日清早可来观礼……”   立刻有人把纸上的内容传了下去,众人顿时议论纷纷。   “仙人想必正在做什么要紧的事情,看来咱们也不便多做打扰。”   “说的是,既然萧掌教说明日清早,咱们明日早起上山便是!”   “嗯,大家一起去!”   “都回去睡觉,养好了精神,明日一早上山啊!”   有人发一声喊,众人齐齐鼓噪起来,纷纷回转屋里睡觉,只是想到那仙人显圣的模样,却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山腰的广场上,看着已经消失的仙人法相,就连最为见多识广的朱景阳也不禁大大的震惊了。   他一把拉过伤势大半痊愈的青月道人,指着那玉虚峰顶问道:“道兄,你说老实话,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为何一点都不吃惊么?”   青月道人呵呵笑道:“贫道早已见过一次,否则的话,当初我为何执意投奔纯阳门下?”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朱景阳口中喃喃自语,回头望了一眼正围着师叔陆无厌叽叽喳喳的三个半大少年,脸上不由自主露出了笑容。   “小少爷,朱某真是做梦也想不到,只是一时的权宜之计,竟然真的让你拜了一个了不得的师门啊。如今朱某彻底放下心了……”   在静室的萧千离却长长松了一口气,苦笑着自语道:“这么多的照明弹、投影符才营造这么一个仙人下凡的景象,我辛辛苦苦几个月积累的兑换点,如今彻底花得干干净净。幸好系统还算是有点人情味,竟然知道过年还发点红包。”   下一刻,他的意识又重新回到系统中。   “新年新气象!正值新春佳节,本系统特意为宿主发布春节礼包,是否立即查看?”   “是!”   “春节礼包,随机抽取杂物、建筑、药品、生活技能、生产技能、内功心法、武学技能各一,兑换点2000点。是否立即领取?”   “立即领取!”   “恭喜宿主,抽取到杂物:初级内功升级残页、初级武学技能升级残页;抽取到建筑:问道殿;抽取到药品:中级毕罗丹X3;抽取到生活技能:初级医术(宿主已拥有,自动晋升一级);抽取到生产技能:初级炼丹术;抽取到内功心法:初级《天阳功》第一层;抽取到武学技能:初级轻功《紫燕三叠》全本。”   “终于……终于抽到轻功技能了……”   这一刻,萧千离一直平静无波的心情终于有了一点波动。   多少次,他在外人面前都是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举手投足之间风采翩然,不带半分烟火气。即使是在苦战得胜的时候,也往往是摆出一副宅心仁厚的“穷寇莫追”,可谁又知道他内心的苦?   “哥不是不想赶尽杀绝,而是实在追不上敌人啊……”   “我难道不知道‘打蛇要打死’的道理?鲁迅老爷子都说了,要‘痛打落水狗’,问题是我跑不过狗啊!”   萧千离将奖励统统取出来,一样样的摆在面前。   毫不犹豫的点选了《紫燕三叠》,一道流光径直没入他的眉心之中。因为只是初级功法,起先还不太在意的萧千离顿时惊得险些跳了起来。   “这……这是初级轻功?”   功法与识海相融,这门轻功的来历顿时一一展现在萧千离脑海中。   “呵呵呵……侠盗司空飘的独门轻功绝技,竟然是用来与达摩老祖比拼轻功。”   “呵呵呵……达摩施展一苇渡江,司空飘施展紫燕三叠,要不是这偷儿内力修为太低,达摩也未见能胜过他太多。”   “我懂了,原来是内力修为越高,这门轻功展现的威力也就越大,怪不得只是初级技能。”   学完了轻功之后,萧千离又拿起了《天阳功》,伸手一摸,化作一道炽热的金色光芒进入他的识海之中。   “原来是少见的至阳内功,唔……这样的话,从贺兰翰那里解析来的《太阳剑罡》也勉强可以动用了。”   萧千离沉下心神,果然见到自己的状态中,《太阳剑罡》下的注解“不可用”渐渐化为虚无,种种剑诀不通自明。   由于自己暂时没有学到好的土行功法,因此初级内功升级残页,被萧千离毫不犹豫的用在了《残金缺玉》上,而武学技能升级残页,则同样用在金行武学《大弥天拳》上。   辅助技能暂时不去管他,而那“问道殿”的令牌刚刚被萧千离握在手心,读出这个建筑的详细内容,顿时眼睛瞪大了。   “问道殿……问道……原来如此啊!” 第六十三章 这是来找茬的?   第二天清晨,山道上已经挤满了熙熙攘攘的人群。   “这要是摆个售票处卖门票,估计纯阳宫十年都不愁没饭吃了吧……”看着那黑压压的人群,萧千离突然很恶趣味的升起这样的念头。   “真人过年好!”“萧仙人新年好!”“掌教新年好!”   “同喜同喜……”   一早上萧千离的嘴都快说干了,脸上的笑容也已经笑得快要麻木。   照例拜过年后,就有人要问到昨晚的“神迹”。   “就在玉虚峰顶上呢,如今尚只有一条小路可通往峰顶,雪天路滑,诸位可要当心啊!”   “没关系没关系,只要能得见神迹,就算是死了也甘心啊!”   立刻旁边就有人呵斥道:“胡说八道,大过年的不许说些不吉利的话!”   那人刚骂完,自己却又堆起笑脸,呵呵笑道:“不过能在有生之年,得见仙人所赐,实在是祖上积德,也是托了萧掌教的福气啊!”   于是众人只是在山腰广场平台中歇了一口气,又继续沿着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艰难的往玉虚峰顶走去。   及至正午,才有人爬上了玉虚峰顶。   只是一眼过去,立刻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在玉虚峰的最高处,山顶地势极为开阔,有三清殿、吕祖殿与一处不知名的三座大殿,按三才方位建定。   大殿极其壮观,殿中地板平滑如镜,布满碎星纹络的大理石铺满了整个大殿。极目远望,除了头顶上那至少有数十米高、金碧辉煌的屋顶之外,竟然看不到大殿的尽头,殿中寒风凛冽,似乎还隐约有雪花从半空中飘落下来。   “这真是神仙所为啊……”   即使最不信神仙的人,也被这三座大殿彻底惊住。   玉虚峰是什么样子?有谁能比这些土生土长的村民更加清楚?尤其是一些药客、猎人,常年在山谷里采药打猎,更是对玉虚峰知之甚详。   前来观看神迹的村民,不少都是之前参与修建通天之路的工匠和民夫,甚至有不少人还亲自参与了这条小路的修建。   一夜之间,这雄伟壮观的三栋建筑拔起而起,倘若不是神仙所为,谁能有这样惊天动地的本事?   几乎绝大多数村民都激动得浑身颤抖,不顾雪地冰凉,不由自主的拜伏在地,口中念念有词,几乎是爬着一磕头一步的向三清大殿和吕祖殿走去。   还不到小半个时辰,陆续赶来的乡民已经将这两座大殿挤得水泄不通,供品香烛也摆得满满当当,烟火缭绕之下,更加衬托得圣象缥缈若仙。   三座大殿中,唯有一座“问道殿”始终没有开放,门上一把大锁,不少村民扒着大门往里看,却一无所获。   “这位道爷,这座问道殿里面是供奉的什么上仙啊?”   朱景阳几乎快被问得脑袋要炸了,只能无可奈何的摇头道:“仙人所赐的宫殿,只有掌教才知道用途。掌教不发话,咱们也不知道里面究竟是什么。”   “可是萧真人还没有上来啊……”   朱景阳苦笑道:“掌教要到午时三刻才会上来,其余的贫道也是不知。”   见这位老道一问三不知,这些淳朴的村民也就不再多问,只是望着几座大殿啧啧称奇。   上山的村民依然络绎不绝,却有一主二仆也来到山下,望着那宏伟壮观的山门,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这三人与旁人不同,为首的青年公子生得唇红齿白,样貌极为俊秀,即使在大冬天里,依然是一身飘逸的素色长衫,仅仅只在外面套了一层纯白狐裘,更显得风采翩然。   左边一人是个身穿淡黄衣衫的少女,模样秀丽,手中提着装着香烛供果的竹篮,倒像是大户人家的侍女一般。   右边那人则是一身黑色劲装,腰悬长剑,双目炯炯,虎视眈眈的看着周围众人的风吹草动,右手始终按在剑柄上,举手投足之间显得刚劲勇悍。   “晴儿,你看这山门,样式古朴,质地精美,也不知是哪里的大匠所制,有空你寻人问上一问,咱们也去把那大匠请回去用上一用。”   那侍女点头答应一声,刚好被旁边的村民听到,忍不住笑道:“三位官人想必是外乡人,这纯阳山门并非人间之物,乃是神仙赏赐的。”   “神仙赏赐的山门?”那青年公子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道,“也不知是哪路神仙,竟然连山门也要下凡赏赐?想必这道观是神仙徒弟开的,免得徒弟又多花银子。”   他原本只是随口打趣,却不料那村民笑着回答道:“这位官人说的一点都不错,这纯阳宫掌教还真是神仙弟子。倘若不信,您三位往那功德碑瞧上一瞧,便知端详。”   功德碑?被村民提醒,三人这才好奇的向旁边看去,一眼见到那质地不凡的白玉石碑,青年公子不由得点头赞道:“雕龙砌玉,栩栩如生,果然是手艺精良。”   “哎哟,我的大官人,哪里是要您几位看工艺?咱们说的可是这功德碑水火无伤,就连咱们镇上的石匠都敲不出一点印子。”   “哦?”三人这才来了一点兴趣,那黑衣大汉迈步走了过去,上下略一打量,右手似乎满不在意的摸上了石碑。   “小峰,不可造次!”   那青年公子的声音刚一传来,就见到那黑衣大汉神情突然变了。   他突然变掌为爪,搭在石碑棱角处,运力一捏,却纹丝未动。   “怎么回事?”青年公子目中微微露出诧异之色。   他分明见到黑衣大汉神色凝重,手背上已有青筋爆起,粗大的手指也变得一片通红。   见到黑衣汉子瞪眼咧嘴的模样,旁边几个路过的村民都忍不住哈哈大笑,有人叫道:“那汉子,不必使劲了。别说你用手捏,就算是用大锤子来砸,倘若能砸出半点印子,我老孙头的脑袋割下来给你当球踢。”   那黑衣汉子悻悻然回到青年公子身边,低声道:“入手感觉似乎有些柔软,却反而坚硬无比,材质非金非铁非石非木,属下实在不知这东西是什么所制。”   那名叫晴儿的侍女在一旁打趣道:“峰哥哥,是不是你今天早上没吃饱饭,所以手里没力气啊?”   “晴儿,不要胡闹!”那青年公子摇头道,“小峰一身功力全在两只手上,哪怕是一块大石头都能被他捏出几个洞来,连他都不能损碑分毫,看来这山门还真是有些门道。”   他略一沉吟,笑道:“连山门都有如此古怪,想必这山上的道观更加不得了。既然咱们来都来了,正好上山拜拜道门三清。”   三人当中,显然以这青年公子为首,他既然发了话,其余二人也自无异议,随着人群拾阶而上。   侍女晴儿生性活泼,如同穿花蝴蝶一般在人群里穿来钻去,似乎是听到了什么最不可思议的话语,急忙又跑回来,在青年身边轻声嘀咕道:“公子,你猜猜我听到了什么?他们说,这玉虚峰顶上的大殿,是昨天晚上神仙赐下来的。又说什么漫天金光,吕祖显圣……哎呀,真是笑死人了。”   青年摇头轻笑道:“晴儿,你不懂便不要乱说话。凡是宗教势力,要想快速扩展,以期深入人心,弄些神乎其神的玄虚是最容易的法子。愚民之计嘛,咱们不是也做过好多次了吗?大家都是神仙,看破不说破便是。”   一旁的黑衣护卫也忍不住插话道:“少主说得是,只要这道观主人确实有些本事,便是咱们来对了地方。倘若只是个沽名钓誉的江湖骗子,咱们再教训他一顿,拆穿他的骗局也就罢了!”   这三人一边闲聊,一边闲庭阔步,似乎是满不在意的跟着众村民缓缓上山,却不到一个时辰便登上了山腰间的广场。   “是这里么?”晴儿一个箭步跳上平台,左顾右盼的极为兴奋。   “应该不是,看这些村民都只是暂时歇一歇,又继续登山,想必真正的道观还在峰顶。”那青年公子缓步而上,刚刚踏上最后一个台阶,目光转处,却一眼见到了刚从屋里走出来的陆无厌。   似乎是心有所感,陆无厌突然转过头来,与那青年公子的眼神撞了个正着。   “这小小的昆仑山,竟然也有这样绝色的女子?”   “这人模样倒是长得一表人才,怎么一双眼睛看起来这么讨厌?”   其实这青年的眼睛并不难看,反而是又大又圆,灵动之极,只是看着陆无厌的眼神显得有些古怪,在陆无厌的眼中,自然就觉得有几分厌烦。   陆无厌微微皱眉,便欲转身离去,那青年公子却一个箭步迎了上去,笑道:“敢问这位道友,此处距离峰顶大约还有多远?”   陆无厌强自按捺内心的不耐,答道:“这里才只有峰顶的一半,山高路滑,大约还要走两个多时辰吧。”   “啊……”青年公子笑道:“道友的声音真好听。”   陆无厌俏脸微怒,却又很快低下头来,迈步要走,却被那青年公子一把抓住了手腕,笑道:“道友不必心急嘛,小生路途不熟,还请道友带路可好?”   自从她身量长成,在山下也不知被多少登徒子窥视,却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大胆之人,不由得俏脸一沉,喝道:“快放手!否则我不客气了!”   见到这容颜绝美的女道士浅嗔薄怒,那青年公子更是喜形于色,刚要再说话,却听一声大喝:“大胆狂徒,竟敢调戏我陆师叔!还不放手!” 第六十四章 在本座面前玩纵横?   白衣狐裘青年刚转过头来,便见到一个带着风声的拳头从侧面击来。   青年还没有所动作,身边的黑衣护卫却冷哼一声,右拳奇快无比的探出,“砰”的一声,双拳重重轰击在一起,护卫身子纹丝不动,对手却腾腾腾倒退三步。   众人这才看清来人,只见他大约十五六岁的模样,生得样貌堂堂,身穿一件紧身束腰的素色道袍,虽然年轻,一身气息却是沉稳之极。   “楚师侄?”陆无厌向楚寻点了点头,略一凝力,玄冰真气化为寒冰,手腕运力一抖,青年只觉入手冰冷刺骨,不由自主松开了手。   “师叔稍待,待楚寻打发了这几个狂徒!”   楚寻目光只是转了一圈,又紧紧盯住了黑衣护卫,双拳一错,一身战意澎湃勃发,正是六合虎形的起手式。   “哼!形意拳的路数么?”那黑衣护卫凛然无惧,歪了歪脖子,大踏步迎上前去,正要出手,却听那青年开口道:“好了,别打了!”   黑衣护卫顿时止步,躬身道:“少主!”   白衣青年若无其事的笑道:“今日咱们可不是来打架的,还是早点上山见过这里的当家的再说罢!”   护卫略一迟疑,点头道:“是!”   那青年转过身来,对陆无厌随意施了一礼,笑道:“小生身有要事,待有闲暇之时,再来寻陆姑娘盘桓!”   “你!”陆无厌气得粉面带煞,却见那青年招呼道:“走吧走吧,别呆在这里碍人家眼了!”   眼见那青年带着侍女护卫扬长而去,陆无厌依然心绪难平,楚寻皱着眉头走了过来,问道:“师叔,您不要紧吧?”   “没事!”陆无厌摇了摇头,问道,“你师父呢?”   “半个时辰前,师父带着大师兄和三师弟上玉虚峰顶了。”   “那你怎么没去?”   “弟子在这里等候家父。”   陆无厌略一沉吟,皱眉道:“那三人也不知是什么来路,怕不是上门寻事的吧?不行,我得去帮你师父一把!”   她举步欲行,楚寻却笑道:“师叔,不碍事的。那三人就算本事再大,又岂是我师父的对手?而且大师兄与三师弟都在那里,朱老伯也在峰顶,怕他们甚么?”   陆无厌转念一想,点头道:“说的也是,可恨那登徒浪子,险些害得我乱了方寸!”   楚寻呵呵笑道:“师叔只管回房休息,这些琐事便交给我等便是。”   陆无厌迟疑片刻,摇头道:“还是不行,我自从看到那家伙开始,就一直心绪不宁,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发生,我得上去看看!”   楚寻阻拦不及,见师叔已经快步往山上登去,不由得苦笑道:“师叔也不知担的什么心,那三人岂能翻起什么大浪?唔,想必是担心师父吧……”   他无可奈何的一笑,站在广场上,翘首以盼自家老爹的到来。   在玉虚峰顶,萧千离刚一上山,不知多少村民就纷纷上前问安,他也一一回礼。   “萧真人,三清殿、吕祖殿咱们都看过了,最后那座大殿,不知又供奉得什么上仙啊?”有人高声发问道。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纷纷开口,偌大的玉虚峰上,顿时吵嚷得如同集市一般。   萧千离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待众人安静下来之后,他笑呵呵的回答道:“诸位不知,那座大典名为问道殿,乃是我纯阳宫藏纳道经的地方。平时也仅供我纯阳弟子修行道法之用,并未供奉什么上仙。”   听到他的解释,众人也都释然了。一旁跟随上山的青月道人却是一愣,惊讶的问道:“掌教,咱们纯阳宫里,如今藏有多少道经?”   萧千离微笑道:“你为何不自己去看看呢?”   青月起先茫然不解,随即见到萧千离转过头来,若有若无的朝不远处望了一眼,迈步向问道殿走去,这才恍然大悟,急忙跟上。   不远处,那青年主仆三人正站在人群里,见萧千离目光望来,那护卫心中咯噔一下,低声问:“少主,那个掌教是不是已经发现咱们了?”   那青年微微一笑,答道:“发现才是正常的,倘若熟视无睹,我倒要怀疑他是不是江湖骗子了!”   众人面面相觑,“哄”的一声立刻一齐跟上,眼巴巴的看着掌教的动作,都想要看看那大殿里究竟是什么模样。   走到大殿门口,萧千离右手在大锁上一按,精钢大锁“咔”的一声打开,大门也随之缓缓开启。   “诸位,本座有言在先,问道殿乃我纯阳之秘,非本门弟子不得入内。你们倘若要看,就在外面看上几眼即可。”   众人纷纷答应,伸着脖子往里望去,只见大殿中空空荡荡,只有靠墙壁的摆放着无数高大的书柜,柜中却是空无一物。   “掌教……”青月欲言又止。萧千离看了他一眼,温言笑道:“无妨!”   他右手虚抬,轻飘飘的向那些书柜一指,顿时有无数流光从他衣袖中飞出,一一落在书柜上,顿时化作一本本厚重的书册。   “啊?”人群中顿时响起一阵惊叹,就连那青年主仆三人也是不由得神情一怔。   “众目睽睽之下,纵然有些手段,却也决计无法藏这上千本道经!”那护卫目中神色狐疑之极,在萧千离身上看了一圈,又凝目朝书柜上已经化为实体的书册望去。   “这是什么障眼法?不对……他究竟怎么做到的?”不理会旁边的侍女大惊小怪的惊呼,那青年却陷入了沉思。   眼见那上千本道经尽数归位,萧千离这才转过身来,微笑道:“青月,这座问道殿,暂时由你掌管!”   “是!”青月只觉苦苦追寻了数十年之久的答案,如今眼前已是一片光明,不由得感激涕零,恭恭敬敬的从萧千离手中接过钥匙,又小心翼翼的将钥匙贴身藏好,迈步走进大门,从门里将大门栓上——看那样子,竟然是打算一时半会儿不出来了。   带着柳随风与李承渊转了一圈,又见到朱景阳站在吕祖殿中,一脸肃容的整顿秩序,萧千离不由得笑了笑,心中却在暗暗寻思:是不是也该给纯阳宫增加一些人手了?   念头刚起,却又很快打消了。在通天之路没有修建好之前,纯阳宫一个闲人都不加。   眼见已近申时,见到神迹之后的众村民在殿内拜祭一番,心满意足的渐渐散去。毕竟这玉虚峰山高路陡,倘若太晚,只怕下山多有不便。   萧千离在峰顶上缓缓踱步,细细寻思日后纯阳宫的建筑安置。这三座大殿的位置是他特意安排,三清殿、吕祖殿日后必然是香火聚集之地,便坐落在靠近道路的前殿;问道殿类似少林藏经阁,则显然必须安放在后殿。至于纯阳主殿、练武场、炼丹房、兵械库、居住房间等等,都一一在萧千离的脑海中拟定成型。   “偌大的玉虚峰,这样的大殿,哪怕放上一两百间也不显得拥挤,以后尽量要利用起来才好。只是总不能一味依靠抽奖吧?还是得找个明白人来好好规划一下才行。”   他正想得出神,突然柳随风在身边轻声道:“师父……”   萧千离嗯了一声,抬起头来,一眼见到有一主二仆正朝自己走来。   “师兄,小心点,只怕来者不善!”听到师妹陆无厌的声音,萧千离才发觉自己一直神游物外,竟然连师妹早就来到自己身后都茫然不知。   他微微一笑,站住了脚步,就见那个白衣青年上前施了一礼,道:“见过掌教!”   “有礼了!”萧千离还了一礼,问道,“敢问阁下有何见教?”   “见教不敢!”青年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转了一转,笑道,“只是刚刚掌教那一手凭空造物的本事确实非同凡响,在下对此颇有涉猎,因此见猎心奇,望请恕罪!”   萧千离不动声色的答道:“些许手段,不值一提。倘若阁下只是为了这些琐事,请恕本座不能奉陪了。”   说完,他转身要走,却听那青年笑道:“掌教不必心急,如今纯阳正值存亡之秋,莫非掌教不愿多听在下几句肺腑之言么?”   “哼,好歹我也算是受过二十一世纪高等教育的大学生,竟敢在我面前卖弄这些纵横家的小把戏?”萧千离心中暗暗腹诽,面上却神色不动,微笑道:“哦?竟有此事?倘若真有生死大劫,无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已。告辞!”   他竟然真的不理会这主仆三人,带着陆无厌等人扬长而去。   再看那青年,一张小脸早已涨成了紫色,恨恨的一跺脚,嘀咕道:“好个无礼的臭道士……”   旁边的黑衣护卫早就按捺不住,大喝一声:“大胆!”右拳向萧千离后心轰然击到。   只听两声冷哼,却是柳随风与李承渊双双抢上,各自伸出一指一掌,柳随风依然还是阴寒无比的玄阴指力,李承渊则是右掌一勾一搭,竟然施展出武林罕见的《沾衣十八跌》。   拳力与玄阴指重重对撞,顿时寒力四溢,那护卫右拳稍稍一迟,随即继续向前,却被李承渊带得身子一个踉跄,不由得满脸通红,怒喝道:“小辈好胆!”   他自觉大大丢了面子,不由得动了真怒,双拳摆开,虎吼一声就要扑上来。   “嗯?”萧千离神色一动,制止了柳随风和李承渊二人再度迎上,一步踏出,右手虚虚一引,画了两个圈子,突然一掌拍了出去。 第六十五章 你要拜我为师?   “来得好!”见到萧千离终于出手,那黑衣护卫精神大振,磔磔怪笑,双拳如同五丁开山一般连环轰出。   萧千离那一掌飘飘忽忽,似乎全无劲力,但是击到中途,又变掌为爪,并起拇指、食指、中指,正点在护卫的右拳背上,突然掌根猛然一沉,重重的在对方的拳背重重一击。   饶是那护卫拳力沉雄,此时也不禁被带得右拳往下一沉,正要左拳击出,却不料对方借力竖掌一推,只听“咔嚓”一声,一条右臂竟然被刚猛至极的力道卸了下来。   那护卫却是悍勇之极,一条手臂被废,却依然不依不饶,虎吼一声,左拳闪电般击了出去,却不料对方的手臂突然变得软若无骨,轻描淡写的搭在他的手腕上,接连画了四五个圈子,带得护卫拳力一层层的削弱,终于化为无形。   那护卫被晃得七晕八素,呆呆怔怔站在那里,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那白衣青年却已经看不下去了,喝道:“常言笑,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滚回来?真是丢尽了脸!”   见到动起手来,早有朱景阳见机好言相劝,把一些还要看热闹的村民统统赶下山去,此时玉虚峰上空荡荡的并无旁人。   萧千离看着那青年,轻笑道:“阁下的护卫似乎有些不太守规矩,本座替你教训一二,万望勿怪。”   那青年脸上忽青忽白,那护卫终于醒过神来,左手在右臂上一拉一推,“格格”两声将脱臼的手臂接好,大喝道:“你这是什么邪门功夫?竟然借了我的力道来打架,好不要脸!”   “哼!”萧千离冷哼道,“谅你等域外武林,又岂知我中原武学博大精深?区区的《大光明拳》,比起本座的《斗转星移》又如何?”   那护卫张一张嘴,却神情沮丧无比的后退两步,那青年也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呀,原来你已经看出来了!看来你这纯阳宫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萧千离神色不动,缓缓道:“纯阳是不是浪得虚名,倒也不是由阁下说了算。”   白衣青年的大眼睛转了转,笑道:“好吧,那本少爷也不跟你争论。我这位护卫的功夫虽然不怎么样,但是我想除了你这位掌教之外,纯阳宫其他人想必也不是他的对手……”   萧千离微微一笑,点头道:“这位练了最少二十年的拳上功夫,自然算得上是本事不错。只不过我纯阳门下,武功比他强的着实不少。”   那护卫不由得一愣,脸上刚露出怒容,却见一位满面红光、须眉皆白的老人缓缓走上前来,怀中抱着一柄金背环刀,自有凛凛之威,震慑得那护卫丝毫不敢妄动。   再转头见到柳随风、李承渊二人均是气势不凡,又有陆无厌浑身寒气四溢,雪花飘落在身上,却瞬间凝结成更为寒冷的冰霜结晶。   他顿时不敢做声,心中只是暗暗奇怪,自己久居西北边陲,这昆仑山中,何时出现了这样一个实力不凡的新建门派?   那白衣青年一时语塞,却又笑吟吟的说:“只不过在我们那里,如同这护卫般身手的,少说也有几百个,比他强的更是数不胜数。倘若你真知道我的来历,那自然知道我没有说假话。”   此言一出,顿时群情骇然。   这护卫刚刚出了三招,第一拳就逼退柳随风的玄阴指,李承渊竭尽全力才以神妙无比的外门武学《沾衣十八跌》带得他下盘松动。真要拼起命来,倘若柳随风不动用太虚剑法,二人合力也最多勉强打一个平手。   倘若不是萧千离出手,等待纯阳宫的必然是一场死斗。   这样的人物,在人家的门派里,竟然足足有几百个之多?甚至还有更多人的功力远在这护卫之上?   众人不由得齐齐把目光投向萧千离,都要看他的反应。   萧千离却只是呵呵轻笑,摇头道:“我知道贵教源远流长,千年圣火不断,要说比他强的只怕确实不少,只是——”   他突然放低了声音,笑道:“如今多神、迪巴尔尚虎视眈眈,密特拉百足不僵,贵教又有几人能远涉中原?除了你这一脉之外,想必贵教能动用的高手也不多吧?”   一番话听得纯阳众人云里雾里,这边主仆三人却齐齐变了脸色。   “好个纯阳掌教!竟然对咱们的情况如此了解!”那青年神色一变,又渐渐缓和下来,巧笑道,“既然如此,你愿意不愿意帮助我们呢?”   萧千离摇头道:“贵教圣火不得踏入中原半步,这是铁律!”   那护卫与侍女脸色变得更加难看,白衣青年却反而喜滋滋的跳了起来,笑道:“除了这件事呢?你帮不帮我?”   “什么事?”萧千离隐约觉得有些古怪,似乎忽略了什么一般。   那青年的大眼睛转了一转,笑道:“昆仑已是中原武林的边界,我保证本教十年与贵派相安无事,可好?”   他顿了一顿,又补充道:“不仅如此,本教还可开辟商道,与纯阳互通往来,可好?”   萧千离越听越觉得诧异,无论是十年不起争端,还是开辟商道,这对如今一穷二白的纯阳来说都是一件大大的好事,问题是……这家伙到底想要干什么?   萧千离凝视着他的眼睛,突然问道:“阁下怎么称呼?”   那青年的大眼睛一转,笑道:“我的名字叫林夕,好听么?”   “不怎么样!”萧千离毫不客气的打断了林夕的自我陶醉,缓缓道:“你到底要我帮你什么?”   “呐!很简单的!”林夕笑得极为诡异,笑嘻嘻的说,“我要你收我为徒,传我正宗道门内功心法……”   这一句话说出来,萧千离险些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就连一旁的纯阳众人也是个个面露古怪之色。   “你要拜本座为师?”   “你不肯收我也没关系,等本教高手一到,我就带着他们天天堵着你的山门,说堂堂的纯阳掌教始乱终弃,渣男!败类!”   一番话闹得萧千离也不由得张口结舌,半晌才一甩衣袖,皱眉道:“胡闹!我何时始乱终弃?”   “三人成虎,众口铄金!”林夕露齿笑道,“咱们人多,有钱,每日请上百八十个人在山门天天编了歌儿来唱,我倒要瞧瞧你还能撑上几日。”   陆无厌直气得柳眉倒竖,刚要反唇相讥,突然见萧千离脸色微变,沉声道:“原来如此!”   “什么?”   林夕自以为得计,笑嘻嘻的反问了一句。   萧千离摇头道:“既然已经知道你的来历,那你要做的事情,本座也大致猜了出来。你并非要拜我为师,而是看上了我纯阳心法!”   林夕脸色微微一变,听到萧千离又道:“道门心法,一向以周天丹道为主。纵有大能之士另辟蹊径,也脱不开这精、气、神三门。贵派武道流传千年,虽然也算是博大精深,却是走的另一条路子。”   “看你的模样,在贵教中自然尊贵无比。能让你为之四处奔走的,除了令尊之外,本座想不出还有第二个人来。想必是令尊重伤,寻常手段均无济于事。你心痛令尊,故而游走中原武林,以期谋夺道家内功心法,两门教派武学心法合二为一,伤势或有转机。是也不是?”   林夕眼睛瞪得大大的,侍女护卫二人也是惊骇无比,半晌都呆呆的说不出话来。   萧千离森然道:“道不同不相为谋,诸位请罢!”   那护卫嘴唇蠕动了一下,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林夕怔怔的看着萧千离,突然开口道:“萧掌教,究竟要什么样的条件,你才肯答应传授我道门心法?”   萧千离摇头道:“你刚才说十年相安无事,想必贵教如今正是生聚之时。十年之后,贵教羽翼丰满,正是中原武林的大敌。本座又岂会资助敌人?”   “十年……十年……”林夕喃喃自语道,“我爹只怕等不到十年了……”   他似乎下定了决心一般,忽然凑了上来,二人相距不到数寸。他身材比萧千离矮上半个头,仰起脸来,认真的说,“到那个时候,我可都老了呢!”   萧千离身躯一动不动,甚至连脸上的表情都丝毫不变,缓缓道:“十年生聚还不够么?”   “好啦好啦!你这个人一点同情心都没有!”林夕气鼓鼓的又后退几步,突然变得神情肃穆,轻声道,“你就这么在意中原武林的安危么?我爹倘若伤愈,我保证你玉虚纯阳不受波及,可好?”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萧千离肃然道:“况且以纯阳之姿,十年后,只怕首攻贵教的先锋,便是我纯阳门下!”   “好大的口气!”那护卫气得三尸神暴跳,摩拳擦掌想要动手,却被林夕喝止。   “你既然不怕本教,又何必在意那一本心法?用一本心法,换刀兵不兴,不是很好么?”   看着林夕咬着嘴唇,一副泫然若泣的模样,萧千离不由得心中一叹,摇头道:“你还是回去吧!本座倘若一时心软,他日还不知有多少中原武林豪杰死于贵教之手!”   林夕身子一震,慢慢的低下头来,失魂落魄的向山下走去。 第六十六章 圣女逼宫   “拜火教,是来自古波斯的宗教,信仰火神、光明神和善神。总教存有一簇圣火,据说千百年来不灭,是他们精神的象征。”   回到山腰,面对一脸疑惑的众人,萧千离一边回忆前世中关于拜火教的记忆,一边对众人讲述出来。   “波斯武学极为怪异,但是也算得上是集合无数前人大家的智慧所成,与中原武学大相庭径,因此看到那个护卫施展《大光明拳》,我这才隐约猜出他们的来历。”   “拜火教中有一脉分支东进,大约距离昆仑也不会太远。那三人想必就是这一脉分支的重要人物。据本座猜测,那为首之人,很可能就是教中圣女……”   “圣女”二字一出,纯阳众人不禁齐齐“啊”了一声,陆无厌诧异的问道:“是个女的?”   萧千离微笑道:“师妹,莫非连你也没察觉么?”   陆无厌回想那白衣青年的面容,一双星目眼波流转,肤色莹白如玉,端的美貌之极,声音又是清脆悦耳,果然不像是男子模样。心中的气愤也不由得消散了许多。   萧千离笑了笑,又接着道:“拜火教每每开枝散叶,都会在圣火上取下一点火种,火种不灭,则教派不灭。与之对应则会诞生一位护教圣女,在教派中享有极为尊崇的地位。我见她虽然处处收敛,但是旁边的侍女和护卫对她的态度却是礼敬有加,仿佛看着的不是自家少主,而是看着一位神明,故而大胆猜测。”   “原来如此!”众人回想片刻,不由得纷纷点头。   “无论是不是教中圣女,此人必然也是拜火教中的高层,自然并非中原人氏,想必那林夕的名字也是凭空杜撰。”   “拜火教想要将教义传到中土,必然引起中原武林的强烈反弹。因此本座并非铁石心肠,而是一旦出手救助,日后定然带来数不清的麻烦。”   听到萧千离的解释,众人顿时恍然大悟,纷纷议论起来。   萧千离不再说话,却陷入了沉思。   “这拜火教倘若要东进中原,也不知会闹出多大的乱子。拜火东进,必然绕不开这茫茫昆仑,到时候纯阳宫又如何抵挡这庞然大物?”   “倘若纯阳已经是天下第一宗派,倒也不惧拜火教。只是如今纯阳仅仅只是扩建不久,自保都嫌远远不足。对方的实力又几乎是一无所知,又该如何应对?”   一想到拜火教那庞大之极的势力,萧千离只觉得头痛欲裂——自家事情自家清楚,如今的纯阳宫,最多也就是和武威苍龙差不多的边陲小派,别说跟拜火教相提并论,哪怕是崆峒峨眉也是远远不如。   “这已经不是任重道远的问题了,而是时间不等人……”萧千离心中暗暗思忖,“林夕所说的十年,只怕也不见得真是十年。一旦拜火教的人手源源不断的赶来,纯阳与他们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昆仑坐镇中原武林的边境,一旦拜火东进,第一个倒霉的必然是纯阳宫。”   “应该把那林夕留下,好好问个清楚才对!”   “师父,师父!”李承渊的声音把萧千离从神游中惊醒,见到众人都眼巴巴的看着自己,萧千离自嘲的笑了笑,开口道:“不必多想了,今日是大年初一,咱们也好好热闹一番。”   一声令下,众人顿时欢欣鼓舞,纷纷叫嚷着去准备了。   一夜无书。   第二天清晨,吐纳练气一夜的萧千离精神焕发的起床,刚刚出门,就见到徒弟们一个个上前问安,笑道:“虽然是过年,练功却一刻都不能懈怠!”   几个徒弟都唯唯诺诺,朱景阳笑呵呵的说:“掌教不必担心,老朽住在小少爷隔壁,半夜都会被他吞吐寰宇清气引发的动静惊醒。呵呵,也不知掌教所传的是什么玄门奇功,老朽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神妙的吐纳功法,仅仅是吐纳清气,甚至能影响到周身气流。”   “呵呵……”萧千离尴尬的笑了一笑,心说你还没见过三大真命天子坐在一起吐纳的模样呢,简直就像是身边有三个深不见底的漩涡黑洞,那景象简直要让人羞愧而死。   众人正在谈笑,当晚留宿在纯阳宫的楚父早已做好早饭,殷勤的邀请众人入房就坐。   过不多时,已有早起的乡民上山进香,见到萧千离等人,纷纷上前问好。   忽然旁边有人神秘兮兮的凑了上来,笑道:“萧真人,只怕您还不知道吧?如今山下已经闹哄成一片呢!”   “什么?”萧千离并不以为意,顺口问了一句。   “嗨!也不知道哪里来了一个漂亮的小姑娘,跪在山门前,也不说话。引得大家议论纷纷,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竟有此事?”   萧千离微微皱眉,陆无厌在旁边听得真切,问道:“师兄,怎么办?”   “这是要逼宫啊……”萧千离苦笑着摇头道,“釜底抽薪这一招人人会使,但是真落到自己头上,却一时半会儿真没什么好办法。”   “要不把他们赶走?”   萧千离叹道:“怎么可能?人家都已经摆出了破釜沉舟的架势,你怎么赶?纯阳宫坐落玉虚峰,与太平镇息息相关。倘若传扬出去,咱们纯阳落得一个见死不救的名声,日后还如何立足?”   背负长剑的柳随风刚好走了过来,闻言道:“既然如此,弟子不怕落个坏名声,便由弟子出手,与他们再斗一场可好?”   萧千离一眼见到柳随风面色虽然平静,眼中却有不甘之色,忍不住笑道:“随风,莫非还念念不忘那个护卫一拳逼退你的事情么?”   柳随风讪讪的一点头,萧千离正色道:“人家一对拳头足足下了二十年以上的苦功,你才练了几个月功夫?原本你也不善缠斗,以己之短攻敌之长,自然比不得人家的本事。须知练武如抽丝剥茧,一点一滴的水磨功夫必不可少。等你金丹大成之时,自然有与他近身周旋的本钱。”   柳随风点点头,又问道:“可是人家既然都已经跪在那里,难不成真的让她跪死在山下?按师父所言,拜火教圣女贵不可言,如果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只怕咱们的麻烦更大。”   陆无厌也赞同柳随风的观点,沉吟道:“如今既然拜火教尚未大肆入侵中原武林,咱们也实在找不出什么别的理由拒绝。只是道门功法千千万万,她们为什么非要找上咱们纯阳?”   “谁叫咱们坐落昆仑呢?”萧千离轻轻叹息一声,苦笑着解释道,“波斯东进,昆仑就是第一道关卡,只要越过昆仑山脉,便能直面陕川。人家这一手高明之极,要么就是借助纯阳心法助其父疗伤,要么就索性撕破脸,将纯阳一口吞掉,以玉虚、玉珠一线为阵地,徐徐推进……这个化名林夕的圣女,可真是所图不小啊!”   到底是阅历不足,陆无厌与柳随风二人只听得面面相觑,柳随风还隐约能听出一些兵家争地的意味,陆无厌则全然听不懂,只知道自己的师兄遇到了一件左右为难的大事,想要帮忙,却压根插不上手。   萧千离看着二人茫然的神色,忍不住失笑道:“好了,这些小事,也无需你们操心。哼,她既然强人所难,也就别怪本座以及之道还施彼身了。”   他右手一挥,火儿从云端中显露身形,极快无比的俯冲下来,萧千离轻盈的跃上金雕的背脊,吩咐道:“你们安心练功,一切有我!”   “是!”   眼见金雕破开云雾直直飞下山去,陆无厌的俏脸上浮上了一层忧色。   金雕刚刚下山,见到山门前已是人山人海。   “萧真人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人群顿时分开一条道路。   萧千离从金雕上跃下,缓步走进人群,一眼见到林夕跪在那里默默垂泪,黑衣护卫与侍女却不见踪影。   林夕已经换上了女装,一头青丝如瀑布一般垂在胸前,娇艳俏丽,在风中更显得弱不禁风,楚楚动人。   见到萧千离走进,林夕抬起一双哭得通红的美眸,如梨花带雨一般,悲泣道:“求掌教大发慈悲,收下民女为徒吧!”   “原来是要求着萧真人收徒的!”围观的众人这才恍然,不由得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只听萧千离沉声道:“你起来吧,纯阳心法乃道门先辈千锤百炼所得,却是万万不可轻传!”   林夕娇躯微微颤动,泣道:“民女本知此事有些强人所难,只是我爹有恙在身,民女实在见不得我爹日日受此煎熬,还望掌教大发慈悲,收下我这个小女子吧!”   一听这美艳女子跪求拜师,竟然是为了救治她爹,这议论声可就更大了。一众村民看着林夕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同情的神色。   自古百善孝为先,孝女的事迹更容易打动人心。更何况林夕生得花容月貌,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寻常人先入为主,自然而然的对她的话更加深信不疑。   “真人,您就答应她吧!”终于有人忍不住替林夕说起情来。   见到有人带头,众村民顿时纷纷劝说,甚至还有一位在太平镇颇有名望的乡绅叹息道:“孝有三:大尊尊亲,其次弗辱,其下能养。萧掌教,此女至孝,切不可轻辱之。”   场中人声鼎沸,一时间不知多少人开口劝说。林夕悲悲切切,把头低低垂下,目中泪珠儿滚滚,点点落在地上,嘴角却露出了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来。 第六十七章 给你压岁钱   林夕的这一手,不可谓不高明,也算是打到了萧千离的七寸上。   纯阳虽然是武学门派,但是毕竟还是新近扩建,不比那些大宗派,纵然是独立一方,也能自行造血,顺利生存下来。   但是纯阳这个新门派却不同,倘若没有民众根基,门派的发展便是空中楼阁、镜花水月。不说没有徒弟、门人,就连上峰顶的道路都需要临近聘请大量的匠人民夫,倘若名声一蹶不振,以后冷冷清清还是其次,萧千离的任务可就彻底失败。   “小小一本道门心法,竟然劳动拜火圣女百般算计?”萧千离嘴唇微动,在喧闹无比之下将声音送至林夕的耳边。   听到萧千离的传音,言辞中又是直言拜火圣女,林夕娇躯微微一颤,却把头埋得更低。   “掌教见识广博,武功又是深不可测。倘若不用些手段,只怕更加费时费力。”迟疑片刻,林夕的娇柔声音清晰的在萧千离耳边响起。   果然不出萧千离的意料,堂堂的拜火圣女,哪个不是千里挑一的武学天才?又怎么会真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千金小姐?单单这一手精纯的内功修为,便绝不在那黑衣护卫之下。   “你所图谋的,仅仅只是一本内功心法么?”   “当然不止!掌教是聪明人,既然知道我拜火教的来历,也自然知道将来一战绝无可免!贵派如今虽然尚微,几年之后,必然是本教大敌。小女子不得不早作打算。”   “哦?贵教的高人,打算用这一本心法,推算出我纯阳宫……甚至是中原武林的武学修行路数么?”   “哼!虽说波斯与中原武学不同,但是一法通、万法通,只要寻出一个突破口,今后本教高手东进,也多了一分胜算。”   “倘若本座收你为徒,岂不是为纯阳留下一颗钉子!日后两派交战,贵教可是大大占了便宜。”   “就算纯阳宫饮鸩止渴,也好过被早早渴死!”   二人只是简单交谈几句,却互相都已经摸清了对方的意图。话说到这份上,已经算是极为开诚布公。萧千离点了点头,便不再回答,而是扬起了一只手来。   见到萧千离的动作,众人顿时安静下来,齐齐将目光投向萧千离。   “姑娘,你说你爹有恙在身,不知是什么病症?”   林夕抬起泪眼,抽泣道:“小女子也不知道是什么病,只知道我爹每日午时三刻体内如焚,小腹处似乎有无数钢针反复穿刺,发作起来,简直是生不如死。不知聘请了多少良医都束手无策。有一位大医曾说,我爹这是得了经脉萎缩的怪病,非要以内功缓缓疏通经脉,才有痊愈的希望。因此小女子求遍千山万水,只为修行内家功法,但凡有一丝机会,民女也要试着去做。”   她顿了一顿,又哭着拜倒在地,道:“小女子不知找了多少地方,听闻昆仑山玉虚峰上,有武学门派纯阳宫,秉正宗道门功法,有夺天造化之妙。故而冒昧上门,只求掌教慈悲,收我为徒。”   听到林夕的叙述,人群中顿时发出一片唏嘘之声。对这可怜少女又多了几分同情和敬佩之心。   萧千离沉吟半晌,突然问道:“除此之外,你爹可还有其他症状?”   林夕不由得一愣,犹豫片刻,缓缓摇头道:“其他的……倒也还好……只是我爹积劳成疾,也不知道还有什么其他病症。”   萧千离点了点头,开口道:“体内如焚,那是伤了阴行经脉,无法阴阳调和所致。须知一脉七伤,七者皆伤,倘若果真是经脉萎缩,不多时便会蔓延全身,一直延伸到足少阴、足厥阴、足太阴,那就无法可治,数日之内便会身死。如今令尊的病症,已经到了哪一步?”   “啊?”林夕估摸不出萧千离这番话的用意,思忖良久,这才试探着答道,“似乎……还没有蔓延全身。”   听了林夕的回答,萧千离不由得露出笑容,点头道:“那就好办了!”   听到这句话,林夕心中忽然一惊,猛然想起了自己话语中的一个极大破绽。   她来不及用话语堵住漏洞,便听到萧千离缓缓道:“既然如此,本座念你一片孝心,本该收你为徒。只是武学一道博大精深,非日积月累不可轻用,等你练好了本事,又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不如你即刻回家,安排人手送你老父来纯阳宫小住几日,本座自当亲自为令尊治疗。不知可好?”   萧千离这一番话说出来,顿时人人叫好,有人大声叫道:“萧仙人出手,那自然再好不过!”又有人在旁边劝说道:“这位姑娘,萧掌教说得一点都不错,你要练那高明的武学内功,也不知道要练到猴年马月?萧掌教亲自出马,岂不是比你拜师慢慢学武要强出百倍?”   林夕一时语塞,却又听到萧千离笑道:“倘若令尊重病卧床,本座倒也愿意上门,替令尊亲自诊治!”   听萧千离语气有异,林夕急忙抬起头来,见到萧千离虽然温言微笑,眼中却是杀机闪动,不由得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怎么办?这家伙竟然想出这么一段说辞,倘若借口说老爹不能轻易移动,引他回教坛内,再设下重重埋伏擒拿。但是这纯阳掌教似乎有恃无恐,倘若真的骗他去了本教,他借机大开杀戒,反而不美。”   “这人虽然不知武功究竟高明到什么地步,但是常言笑一招就被他轻描淡写的卸掉手臂,绝非泛泛之辈。如今本教高手大多还在波斯总坛,教中好手不多,也不知我爹能不能打得过他。”   “他有这只神骏金雕伴身,即使在教坛内部也能来去自如,设伏也不知能有几分胜算,又倘若趁我爹发病之时突下杀手……”   林夕心神电转,刹那间不知想了多少对策。只是任凭她反复思索,却始终找不出一个两全的法子。   到底是决断过人,林夕重重一咬牙,点头道:“掌教倘若肯亲自出手,小女子自然感激不尽。我这便赶回家中与家父商议,倘若家父痊愈,小女子愿常伴掌教左右,以报恩德!”   “常伴左右?这个词还真是用得极为妥当,看来你这次吃了点小亏,倒是准备时时找我的麻烦了!”萧千离心中暗暗腹诽,却又对这个拜火圣女多了几分警惕。   见二人商议妥当,围观的众人不禁齐齐鼓掌喝彩,纷纷赞叹那美貌小姑娘孝心感天动地,又大赞纯阳萧掌教宅心仁厚,不愧为仙人弟子,果然是高人做派。   听到众人的议论,萧千离不禁嘴角微微扬起,正巧林夕的目光也朝他看来,二人目光一对,各自露出若有若无的微笑。   见到这件事终于有了圆满的解决,众人也看够了热闹,心满意足的各自散去。   “这次算你小赢一局,咱们回头接着再来。”林夕轻移莲步,款款走了过来,俏皮的向萧千离眨了眨眼,轻笑道,“本小姐的便宜,可不是这么好占的!”   萧千离微笑道:“本座何时占了你的便宜?”   “哼,白白跪了这么久,跪得本小姐膝盖生疼。不光没落到好处,还反而替你纯阳宫扬了名声,你平白还落了一个好人的名头,这还不算大便宜么?”   萧千离神色不动,轻笑道:“既然如此,不如本座赏你十两银子,就算你跪拜发的红包压岁钱可好?”   “好啊!”林夕眉头一扬,伸出一只莹白如玉的纤纤玉手,“拿来!”   萧千离原本只是调侃之语,此时见到林夕的认真模样,也不禁一怔:“你真要?”   “你敢给,本小姐就敢要!”   “你敢要,本座就敢给!”   萧千离伸手入怀,果然摸出十两银票,林夕一把抢了过来,纤纤玉指在票面上轻轻一弹,格格轻笑道:“一派掌教,竟然如此小气!”   萧千离眉头微微一皱,不欲与她争辩。却见她将银票往怀里一塞,巧笑道:“下次本小姐再来的时候,可就不会让你这样轻易钻了空子。和聪明人打交道,果然有趣得紧!”说到最后,语气已经变得极为兴奋。   目送她的背影迤逦离去,萧千离内心中忽然升起一股强烈的战意。   在前世之中,拜网络发达之故,不知看过多少互相算计的故事,金融和商战中的段子,更是层出不穷。   这个化名林夕的拜火教圣女,看似漫无心机,似乎一副喜怒形于色的模样,嬉笑怒骂之间,实是心机深沉,更兼机变百出,实在是个极为厉害的人物。   她仓促之间定下的釜底抽薪之计,被萧千离抓到破绽侥幸赢了一局。下一次她再要过来,必然定下万全之策,到那个时候,自己必须要打起十二分精神,见招拆招,才能确保无虞。   “怎么莫名其妙出来这么一个棘手的对头!”   这还只是一个小姑娘,今后面对中原各大门派,必然还会出现更加厉害的人物。想到这里,萧千离重重握了一下拳头,内心中反而斗志更加高昂。   “比武较量,还需要借助系统和自身努力,一步一个脚印的慢慢提升。但是要说到斗智么?就让我这二十一世纪的毕业生来给你们好好上一课!” 第六十八章 超级侦查卫星   回到纯阳宫后,萧千离虽然并未明言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是见到他神色轻松,不似作伪的模样,倒是大多放下心来。   只是几个弟子都觉得师父似乎有些不太一样,每日督促练功的时间也渐渐变长,各种精妙的武学心法,也一一口传身授。在惊叹师父所学竟然如此博大精深之际,也不禁有些奇怪。   转眼已是上元佳节,柳随风等人一大早便被叫去比武较技,互相印证修为,就连朱景阳、青月道人也被叫来拆招比试,虽然一天下来各人都是获益匪浅,却也累得精疲力竭,呼呼直喘。   吃过晚饭,刚净过身、换上干净衣物的楚寻就走进了柳随风的房间,一眼见到三师弟李承渊正好整以暇的坐在桌边喝茶。   “嗯!”柳随风点了点头,“二师弟,你来得正好,你的《六甲御》还有一些精微之处我尚未明晰,正好我近日修炼《碧海潮生》略有心得,不如咱们来互相印证一番。”   “大师兄,你还没打够呢?”楚寻呵呵一笑,也坐在桌边,顺手端起了茶杯。   “这几天师父似乎有些心急,我都快累死了,练完了功就恨不得倒头大睡,要不是《大玄天章》即使在睡梦中也能自行运转,只怕要被你们远远丢在后面了。”   “累死?这才是应该的!”李承渊插言道,“在军中的时候,我就知道有这样一种极为有效的练功方法,不断把自己压榨干净,调动潜能,只要能坚持下去,便能一次次的突破极限。相比而言,咱们师父对咱们严厉一些,反而是大大的好事。”   二人都心有戚戚的点头,柳随风呵呵笑道:“师父教给咱们的,都是一等一的功法,无论是我的玄冰功,还是三师弟的残金缺玉,一旦运转起来,便能自行源源不断的吸收寰宇清气化为自身内力。要说起来,我倒是比你们先行一步,如今师父已经传授《碧海潮生》于我,想必你们下一步的功法师父也已经有所安排。”   楚寻笑道:“师父已经说过,等我的修为到了筑基圆满大成,就传授下一门内功《地皇灭》,光是听这名字,我都已经快等不及了。”   说到这个,李承渊顿时脸色垮了下来,沮丧道:“两位师兄都已经摸到了更进一步的门槛,我却只刚刚进入筑基高阶,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达到你们的境界。”   柳随风安慰道:“三师弟不必心急。师父曾经对我说过,你出身军中,最是杀伐果断,一往无前,你的《大弥天拳》甚至能发挥出远超我等的战力,寻常功法反而不适合你。他老人家最近在潜心参详,打算挑选一门能够充分发挥你自身特性的功法,作为你的晋基之本。”   听到这里,李承渊顿时高兴起来,笑道:“我就知道,师父怎么会忘记我呢!”   三人在小屋里笑闹成一片,萧千离却已经来到了陆无厌的房间,取出了那本《碧海潮生》。   “师妹,如今你的玄冰功已臻圆满,这本《碧海潮生》乃是我近日所得,正适合你晋阶所用。”   “呀!”陆无厌欢欢喜喜的接过书册,大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多谢师兄!”   看着师妹喜不自禁的模样,萧千离不由得内心中升起歉疚之情,柔声道:“前些日子留你一人在玉虚峰,真是苦了你了……”   “师兄说哪里话?倘若不是师兄在外面拼命,又哪里来纯阳如今的兴盛?”陆无厌听得师兄的语气有异,她冰雪聪明,只稍一转念,便明白了自家师兄内心的感慨。   萧千离微微一笑,低声道:“路还长着呢……今后师妹肩上的担子只怕还会重上许多,你功力强得一分,师兄也就多放心一些。”   他轻轻一拍少女的窄窄香肩,微微一笑,转身出门。   回到房间,萧千离抱元守一,体内一颗内丹缓缓运转起来,散发出种种玄奥无比的气息。   正如楚寻所猜测的那样,他最近确实有些心急了。   早在林夕身边护卫出手的时候,解析模块已经清晰的解析出《大光明拳》的路数。但是与其他结果不一样的是,除了功法本身的特性之外,还多了一行注解。   “本功法源于波斯,为拜火教光明心经所载!”   波斯!拜火教!   这两个字眼,顿时让他想起了后世中流传极广的一段故事——倚天屠龙记。   虽然明教来源摩尼,但是同样是宗教东进,同样是教派本土化,甚至就连摩尼教义原本便是脱胎于拜火教。   宗教东进,首先便是该派的精神象征出动,接下来就是针对普通民众的教化。在西北这个民风朴实、民智未开的地方,很容易就会被一些“神迹”所吸引。   正因如此,萧千离对于林夕身份的猜测、以及教派本身的特性都有了一个大致的判断,这才做出了相应的对策。   不是他不能强行出手,也不是他没有其他应对之策。而是对方既然要绑架道德民意,最好的选择就是借力打力,就算占不到便宜,也要让对方知难而退。   就像后世中那个著名的段子:骑电动车的老人撞人后自己摔倒,反而扯着年轻人要求赔偿,青年果断的赔了一百块之后,干净利落的骑走了电动车……   “幸好拜火教只是刚有东进的打算,倘若羽翼已丰,像后世明教那样凑齐光明左右使、紫白金青四法王、五行旗五散人,现在我的处境必然更加困难。”   只是萧千离现在的处境也不见得强上多少,对手实力如何?人力物力到了一个什么程度?甚至连对方目前的根据地都不清楚,简直就是两眼一抹黑。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开始把注意力转到纯阳门派自身的发展上。   “如今随风、阿寻二人都已经有下一步与之配套的功法传授,唯独承渊的还没有着落。中级金行内功心法迟迟不能入手,区区2000点兑换点简直就是杯水车薪,看来要另寻他途了。”   “还有一件事,承渊的忠诚度迟迟无法上升,显然并非是单单一个认同度这么简单。他出身军中斥候,必然有心酸往事……或是一些难以启齿的故事。如今他表面上与常人无异,但是总感觉有些心事重重的模样,倘若这件事不尽快解决,哪怕是修为更进一步,也无法心境圆满、突破到炼精化炁的境界。”   “说来也是侥幸,随风的心境破绽在于柳家,阿寻的心境破绽在于他老爹,在收他们的时候就已经顺手解决完毕。唯独承渊……唉,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诸多纷纷扰扰的念头一齐涌上心头,萧千离一一理顺想明,不知不觉,已是深夜时分。   “叮——”   在萧千离的识海之中,一声如黄钟大吕的系统提示音响起,惊得他不禁身子一颤,无数摇曳的杂念顿时烟消云散。   “有鉴于宿主之前任务的完成情况总体优秀,故而本系统酌情推迟发布任务,时间至元宵之后。”   “啊?什么情况?”系统的第一个提示就让萧千离目瞪口呆。   他定了定神,总算是听明白了系统的意思,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怪不得自从完成师徒任务之后,就一直没有听到系统的新任务提示,原来是这是系统给自己放了个春节长假啊!   “莫非是我之前吐槽太多,于是系统大神也变得通情达理起来?”   想到这里,萧千离也不由得摇头失笑,看来是被系统虐得习惯了,突然来个“酌情推迟”,反而让自己有些不适应起来。   “叮!检测到宿主完成师徒任务,主线分支任务开启。”   “叮!声望分支任务之一:宿主需将本派所属区域声望提升至50,时间限定:六个月。未完成任务,宿主将被直接抹杀!”   伴随着这个任务的开启,萧千离只觉脑中一阵恍惚,一张巨大无比的地图出现在系统中。   这张地图极为精细,山峦起伏,地貌栩栩如生。中间有细细的虚线,将偌大一个神州浩土分为若干个大大小小的区域。   萧千离细细将这张地图与自己前世记忆中的地图一一对照,却发现两者还是大有区别,例如玉虚峰以西本该是一直绵延至帕米尔高原,如今却是在阿尔金交汇处便告而止。其余一些细节也颇有不同之处。   “怪不得拜火东侵,一定要突破昆仑,玉虚峰以北便是祁连山脉,百余年来有长空派镇守于此;而玉虚峰西南又有密宗坐镇,打造得如同铁桶一般。相比而言,反而是我纯阳宫势单力薄,最好欺负……”   萧千离定了定神,又仔细去看玉虚峰附近的地区,见偌大的河源郡区域微微泛着浅蓝色,声望指数仅仅为可怜的“10”——这大约还是作为商道重镇的太平镇所贡献的一些声望。   至于其他地区,绝大部分都是一片声望为零的透明区域,倒是西北之地的敦煌郡则是显出一片淡红,尤其是郡下所属的古阳关更是红得发亮,连带整个地区的声望指数达到了30点之多。   “我什么时候在敦煌这么有名了?”萧千离微微诧异,随即心中一亮,“啊,原来是阳明剑派……呵呵,红色代表敌对、仇恨。我连杀两名首座,只怕阳明剑派早就恨纯阳入骨,这声望倒也贴切。”   “原来阳明剑派的大本营在古阳关?这地图还真像一个超级侦查卫星,倒是大有作用啊!”   想到这里,萧千离心中一动,目光顺着昆仑山脉一直向西看去。   在昆仑以西的大片区域中,尽管几乎看不出任何颜色,但是“1”点的敌对声望指数,还是让萧千离很快锁定了一个位置。   “天山!” 第六十九章 这群徒弟都有毒   看到这个位置,萧千离微微有些惊讶,随即反应过来——拜火教从波斯一路东进,天山倒真是一个极好的选择。   他很快收回了目光,拜火教的威胁还可以缓一缓,而尽快提升本区域的声望才是当务之急。   “从地图的情况来看,无论是敌对还是友好,都能带来巨大的声望。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像对付阳明剑派那样——可惜河源没有什么像样的武学门派。”   萧千离苦思良久,却始终找不到什么能快速提升声望的办法,索性把心一横,自语道:“还有六个月时间,我把随风他们三个人全部带去,哪怕天天行侠仗义、打抱不平、抓采花贼、扶老奶奶过马路,也好歹要把这声望凑齐了!”   下定了决心,他反而不再多想,一边默运玄功,一边沉沉睡去。   第二日一早,萧千离果然带着三个徒弟下山,玉虚峰上由陆无厌留守,朱景阳与青月道人则各自负责一干事宜。   在西北诸郡中,河源算是面积较小,辖治大兴城,领赤水、远化二县,为多民族混居之地,交通便利,算得上是颇为繁华。   大兴城乃是商道重地,景象极为繁华。足有十余万人口,偌大一个城镇显得熙熙攘攘,南来北往的商队络绎不绝,官道上人声鼎沸,各种小贩挑着担子,挎着篮子向路人兜售自己的东西,满脸胡须的胡人把毯子披在身上,向路过的贵客炫耀自己的货物是何等的精美。   “既然来了,想买点什么就买点吧!”   萧千离看着几个徒弟的眼神直勾勾的望着旁边的商铺,不由得哑然失笑,十四五岁的年龄,放在前世中,还只是个熊孩子呢。   他从怀里摸出几张零碎银票,三个徒弟笑嘻嘻的接过,“多谢师父!”顿时牵着马一溜烟的跑得无影无踪。   从六合门赢来的银票被他统统塞给了朱景阳,就身上这二百两银子,还是下山之前,自家师妹悄悄塞给自己的。   想起师妹一边嘟哝着嫌弃自己大手大脚,一边悄悄往自己袖子里塞银票的模样,萧千离不由得心中升起温暖之意。   “看来还得给纯阳宫开辟一条财路才好,不然总要靠打赌赢钱,这可不是长久之计。”   萧千离一边想着,一边牵着马随意走进了旁边的一家店铺。   一个胡人很快迎了上来,热情的推销着店里的货物,看着那些手工艺品、弯刀、牛角,萧千离只是看了几眼,便摇头表示不感兴趣。   随意逛了几家店铺,萧千离一眼见到楚寻正牵马迎面走了过来,手里捏着一个小袋子,鼓鼓囊囊不知装着什么东西。   “买了什么好东西?”   “师父,您看!”楚寻犹豫片刻,还是将袋子递了过来,“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弟子总觉得这东西似乎与众不同。”   与众不同?   听到楚寻的话,萧千离顿时留上了心。   这位二徒弟是什么人物?   福缘满值10点,哪怕就是在地上摔一个跟头也能捡到一个大元宝,连他都觉得非比寻常的东西,又会差到哪里去?   萧千离只是打开袋子瞧了一眼,一颗鸡蛋大小、黯淡无光的黄色珠子顿时映入了他的眼帘。   “我擦,我这徒弟究竟是什么妖孽?连这东西都能买得到?”萧千离飞快的在兑换模块中搜索一番,很快找到了和这珠子一模一样的东西。   “拿着吧!别弄丢了!”萧千离轻描淡写的把袋子还给楚寻,“挺不错的一个小玩意儿,百犀辟毒珠,带在身上可百毒不侵,就算是中了什么稀奇古怪的毒,泡水喝下去就能解毒。”   萧千离足足深呼吸了两三次,才把语气放得尽量平淡——这颗百犀辟毒珠,在兑换模块中的价格可是高达12000点!   “能解毒?”楚寻顿时笑逐颜开,连连点头道,“我就知道这东西一定不是什么普通装饰品,果然还是师父眼光高明。”   “装饰品?”   “嗯!”楚寻连连点头,指着不远处的一家商铺笑道,“就是那家店,我看到这颗珠子的时候,店主正在把这颗珠子往摆件上镶嵌,打算当个装饰品。我觉得那珠子似乎有些古怪,就掏了二百文买了下来。”   “二百文……”萧千离很是不争气的咽了一口唾沫,半晌才回过神来。   “为什么我以前在旗舰店买的鞋子都是仿冒品?”   “为什么我花了2000块买的二手笔记本是修改过BIOS的垃圾?”   “这难道就是福缘2点和福缘满值的差距么?也太打击人了……”   萧千离不甘心的带着楚寻走进一家书店,一拍桌子,叫道:“老板,把你们最便宜的书拿来!”   “来啦来啦!”那店主犹豫了一下,诧异的问道,“最便宜的书?”   “嗯!”萧千离肯定的点了点头,“就要最便宜的!”   “好咧——这本只要五个大子,包您满意!”   楚寻进店之后就在东张西望,突然在旁边开口道,“师父,我觉得这本不错……”   萧千离放下了手中“最便宜的书”,随手捡起楚寻挑出来的书翻了翻,看书名——《千字文》,再一翻内页,“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这本要六个大子……”店主急忙在后面叫道。   “没错了,就是这本!”萧千离往桌上拍了六文钱,拿着书便走,心里还在洋洋得意,“就算福缘满点又如何?千字文可是我从小就看过的书,里面文字丝毫不错,要是这本书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本座就……”   “师父,这本书似乎有点不对劲啊……”   “哦?怎么不对劲?”萧千离的心情大好,笑眯眯的看着自己的二徒弟。   “师父,弟子觉得这本书似乎很亲切,似乎与我有些联系……”   萧千离见到楚寻郑重的表情,觉得有些诧异,伸手将书一翻到底,没错,实打实的《千字文》,虽然自己已经忘得七七八八,但是看到熟悉的文字,顿时又回忆起当初背诵这篇文章的苦楚。   “我就不信这么邪门!”   萧千离四处看了一眼,一眼见到不远处有一户人家屋边摆着的水缸,当下快步走了过去,捡起缸里的水瓢,舀出一勺浇在书页上。   完全出乎萧千离的意料之外,那书页被水一浇,竟然在夹缝中真的显露出字迹来。   “横拳者,腹内属脾,拳中为横。其形圆,是以性实,其气顺,则脾胃和缓。其气乖,则内气必努力矣……”   “这是……《百裂横拳》?”   萧千离一口老血险些都要喷出来,到了这个时候,他不得不彻底服气了。主角就是主角,福缘真就是到了这种逆天的地步。   最让他无语的就是楚寻还在旁边瞪大了眼睛,一副恨不得要佩服得五体投地的模样,还在啧啧称奇:“竟然还有这种书中藏文字的办法?师父,您真是见识广博啊!”   萧千离一边打落牙齿往肚里吞,一边还得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将花了六文钱的《千字文》塞给楚寻,满不在乎的说:“如此甚好,为师只传了你守御的本事,这本百裂横拳虽然不算什么上乘武学,却也正好弥补了你防守有余攻击不足的漏洞,好生练习。”   “是!弟子一定好好修炼!”楚寻喜滋滋的把书册抱在怀里,笑得眼睛都要眯起来。   到了这个地步,萧千离也只能和颜悦色的笑道:“阿寻,你看这大街上还有什么你能看得入眼的东西么?”   楚寻环顾四周,犹豫良久才摇头道:“弟子拿到这本拳谱之后,似乎这街上就没有什么值得弟子关注的东西了……”   萧千离悄悄的松了口气,笑道:“既然如此,咱们就去瞧瞧你大师兄和三师弟都买了些什么好东西。”   二人刚走了几步,一眼见到柳随风站在一家花店边,望着店里呆呆的出神。   “大师兄,你在看什么?”   柳随风收回目光,转头见到楚寻,笑道:“二师弟,你也来了?”   “嗯!”楚寻点了点头,好奇的顺着柳随风的目光往里望去,却见店里放满了名贵花草,笑道,“大师兄,你什么时候对花花草草感兴趣起来?”   柳随风微笑道:“先妣在世之时,最喜欢伺弄花草,因此一时感怀,不碍事的!”   楚寻点了点头,却见柳随风眼睛一亮,从墙角一堆杂草灌木中搬起一个小小花盆,盆内长着一束生满锯齿的小草,顶端结着一朵白色小花,笑道:“这东西倒是看着顺眼。”   店家懒洋洋的坐在一边,转头打量了一眼,随口道:“这些都是不入眼的东西,客人倘若喜欢,连花盆一起两文钱便好!”   柳随风点了点头,付了钱端着花盆要走,一眼见到师父就站在身后,急忙施礼道:“师父,您也来了?”   “随风也是福缘9点的妖孽,我倒要看看这盆草又有什么古怪!”萧千离心里暗暗琢磨,口中笑道:“无事,为师只是随便看看。”   柳随风有些讪讪的一笑,举着花盆道:“师父,弟子只是一时感怀,这才买了这盆花草,以缅怀先妣。”   “原来如此!”萧千离心里大大松了一口气,点头笑道,“如此甚好,须知本门讲究入世修行,孝、悌、忠、信、礼、义、廉、耻不可少,你有这份心,为师甚为宽慰……”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眼睛却瞪得越来越大。   萧千离的意识依然停留在兑换系统中,而这盆仅仅是用来“缅怀先妣”的花草,业已显露真身。   “不信邪真的不行啊,我这群徒弟,简直一个比一个有毒!” 第七十章 见恶当前 何以救赎   “七星鬼兰!”   七星鬼兰,生于极阴之地,幼体为锯齿状小草,顶端有花者为上品。成体则一分为七,雌雄同体,乃炼制七宝玄门丹的主药。   虽然在兑换模块中,七星鬼兰“仅仅”只需要6000点,而炼制得出的“七宝玄门丹”,则是售价高达12000点、直接提升1点根骨值的极品丹药。   每个人的天赋不同,决定了其修行武学的上限、速度和领悟能力。根骨则决定了每个人的先天素质,出生的时候就是一个恒定值,即使这人的境界已经跨入先天之境,也依然无法进一步提升。   例如李承渊的根骨满值,这已经是人体的极限。这也使得他的反应、触觉和敏锐程度都无与伦比,甚至连同为主角模板的柳随风、楚寻二人都相比要逊色一筹。   正因如此,李承渊甚至在没有修炼任何内功心法的时候,仅仅依靠一套《沾衣十八跌》的武学技能,系统就已经毫不犹豫的将他的实力判定为炼己筑基中阶,与当时已经内功有所小成的楚寻旗鼓相当。由此可以看出根骨对于一个练武之人的重要性。   而这“七宝玄门丹”,正是能够直接提升先天根骨的灵丹妙药,可谓是逆天改命。因此七星鬼兰的重要性,也就可想而知。   更让萧千离兴奋的是,这株“七星鬼兰”,竟然还是可以用来繁殖的幼体。   “之前一直认为那些采矿术、采药术、炼丹术都是可有可无的生活技能,如此看来,这些东西都是大有作用。只是我采药、炼丹都还是初级阶段,看来今后还要注重生活技能的修炼才好!”   想到这里,萧千离带着两个徒弟走到僻静处,将这株七星鬼兰的来龙去脉简述一番,就看到两个徒弟都惊讶的瞪圆了眼睛。   “还有这样的好处?”柳随风起先一喜,随即又皱起眉头,喃喃道,“可是这东西怎么种植才好呢?”   “先放在为师这里吧!”萧千离沉吟片刻,很快做出了决定,“回头我在玉虚峰山阴处开辟一块药田,到时候一并种植,看看能不能多繁殖一些出来。”   柳随风点了点头,恭恭敬敬的把花盆递给萧千离,却见萧千离右手一挥,那花盆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师父这一手是什么本事?”二人又惊又喜,却见萧千离只是微微一笑,并不回答。   在完美完成师徒任务之二的时候,萧千离共获得提升一个小境界、师徒礼包X1,兑换点2000点这三项奖励,而师徒礼包中便开出了一个杂物——百宝囊。   当时萧千离面临贺兰翰这样的大敌,来不及多看获取奖品的详细情况,等他静下心来细细研究时,才发现这百宝囊绝对是堪比神器一般的存在。   百宝囊:杂物,自带一方静止空间,可携带一切应用之物。   单单看说明,便是大有文章。自带一方空间,也就是说,只要这百宝囊能装得进去的,任凭多少东西都能放入;而这“静止”二字,更是逆天般的属性,无论花草鱼虫,只要能塞得进这百宝囊,放进去的时候怎样,取出来还是一模一样,丝毫不会因为时间长短而有所改变。   正是有了这个东西的存在,萧千离才能在月牙泉边,一股脑儿的将所有的道经统统带走,也才能够在问道殿前如同神迹一般的将道经一一归位。   上一次,眼睁睁的看着上千本道经在面前不翼而飞,三个徒弟都已经在暗暗猜测,师父究竟是不是真正的神仙下凡。如今同样的事情又重新上演一遍,就算是最为稳重儒雅的柳随风也忍不住要开口询问。   萧千离摸着塞在胸口瘪平的百宝囊,也只能摇头苦笑。不是他不想解释,实在是这种东西没法解释啊。如今也只能继续装神棍,维持在徒弟心目中的神秘形象了。   看着两个徒弟可怜巴巴的小眼神,萧千离只觉得头大如斗,故意岔开话题,问道:“承渊呢?怎么没和你们在一起么?”   “三师弟啊……”柳随风与楚寻转头四顾,柳随风疑惑道,“之前我还见到他在闲逛,一转眼怎么就不见了?”   三人牵着马往前走了一段路,便见到李承渊像个小媳妇一般,溜溜达达的顺着墙根走了过来。   “师父,大师兄、二师兄,你们在这儿呢,可让我一顿好找!”   见到李承渊躲躲闪闪的眼神,萧千离笑道:“怎么了?莫非是想要买些什么,银子不够吗?”   “不是!”李承渊摇了摇头,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抬头道,“师父,我刚刚遇到了两个小孩儿……”   “遇到两个小孩有什么要紧的?”楚寻奇怪的问道,“莫非那两个小孩儿武功高超,把你打得抱头鼠窜么?”   李承渊摇头道:“不是,那是两个小乞丐,我原本打算换些散碎银子买些吃食,却不料那两个小乞丐突然就抱着我的腿大哭,求我救救他们!”   他顿了一顿,继续说道:“见到这两个孩子这般模样,我便扶起他们好言安慰,却不料从暗处冲出几个大汉来,就要抓走那两个孩子,我一时气愤,把那几个汉子打得伤重了一些……”   “多重?”萧千离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没多重……”李承渊嗫嗫嚅嚅的回答道,“就打断了两三条腿,扭断了四五根胳膊,顺便还把一个家伙打得吐了几口血……”   他话音越说越低,不敢去看师父的脸色。   突然萧千离的一只手在李承渊的肩头一拍,惊得他险些跳了起来。   “胡闹!承渊,你也不小了,行事岂能如此轻率?”听得师父声色俱厉,李承渊惭愧的低下头来,准备迎接师父的一番说教。   “再遇到这样的事情,先每人统统打断双手双脚,倒吊起来示众,仅留一个回去报信,或者想办法引其身后之人前来,端了他们的老窝,再……”   一番暴风骤雨,听得李承渊惊讶无比的抬起头来,见到旁边的两位师兄也是一脸笑意,不由得又惊又喜。   “原来师父不是要责骂我啊……”   “我骂你干什么?”萧千离笑道,“我只是担心你出手不够重,起不到惩戒的用意。”   李承渊不由得大喜,挥手朝不远处叫道:“小皮,小后来,快过来!”   两个浑身脏兮兮的小孩,看身量大约只有八九岁的光景,脸上沾满黑泥,瞧不出本来面目,怯生生的牵着李承渊的坐骑青影慢慢走了过来。   李承渊一手牵过一个孩子,开口道:“好教师父得知,据这两个孩子所说,他们是从家里走失之后,被人收养。然后逼迫每日上街乞讨,倘若讨要不到规定的银钱,回去之后便重重责罚,或是鞭打、或是饿饭,如此已有一年有余。”   柳随风与楚寻均在旁边听得心中恻然,楚寻愤然道:“就算只是收养的父母,又怎能做出这等恶事来!”   萧千离面色铁青,摇头道:“只怕并非什么走失……”   他思忖片刻,温和的问道:“你们不要怕,我有话问你们。既然你们已经乞讨了一年之久,为什么不早早求人相助?”   两个孩子胆怯的往后缩了一缩,见到李承渊鼓励的眼神,其中一个孩子才嗫嗫嚅嚅的说:“他们都不敢帮我们……”   另一个孩子也补充说:“要是被他们发现我们找人帮忙,就会把那人也打一顿……然后也会把我们关起来饿上一天,所以我们都害怕了,不敢再找人帮忙……”   萧千离点点头,又问道:“那你们这次怎么敢向这个哥哥求助?”   这次二人犹豫了好久,那个子稍高一点的孩子才壮着胆子说:“我比小皮大了半岁,所以隐约记得一些小时候的事情,我记得我爹曾经就是这副打扮……”   听到这句话,几个人都不由自主的朝李承渊看去,见他一身劲装打扮,背挎长弓铁枪,顿时豁然开朗。   “原来你的爹爹也是出身军旅……”李承渊蹲下身子,轻轻拍了拍两个孩子的小脑袋,笑道,“这下好了,有我师父替你们做主,不要怕,那些恶人再也不会打你们了!”   却听到有人怒喝道:“好你个狗东西,竟然逃到这里来了!”   几人转头看去,却见一群壮汉提着武器气喘吁吁的奔了过来。   为首一人生得高大雄壮,却是一身戾气,奔到近前,伸手一指李承渊,怒道:“好大的胆子,打伤了咱们的人,还敢逃跑?乖乖把咱们的两个小兔崽子交出来!咱们还可以饶你一条狗命!”   被那人一吼,惊得那两个孩子战战兢兢,扑通一声齐齐跪下,不断向李承渊和萧千离磕头。   “还敢找别人帮忙?”那壮汉眼睛一瞪,大踏步向前,刷的一鞭子就抽了过来,鞭梢却被李承渊一把抓住。   柳随风与楚寻急忙上前,各自拉起一个孩子温言安慰,李承渊眼中杀机闪动,左手紧紧抓住鞭梢,右手摘下战枪,森然道:“爷爷就站在这里,看你们谁敢动这两个孩子一根汗毛!” 第七十一章 血洗长街   这群汉子刚刚在街道上出现,偌大的集市突然一下变得空空荡荡。   一家家店铺的门被“砰”的一声用力关上,无论是正在挑选货物还是卖力推销的店主都躲在屋子里,惊恐的从门窗的缝隙里向外张望。   集市上,只剩下二十多个手持兵器的精壮大汉和萧千离等人,除此之外,只有两个被吓得哇哇大哭的孩子。   “小弟弟,别哭了,一哭就不好看了……呃,你叫什么名字啊!”可怜楚寻自己还只是个刚长大的少年,哪见过这等阵势?牵着手中的孩子竭力安抚,想要转移话题。   “人家……才……呜呜……不是男孩子呢……人家……叫……呜呜……小皮。”那个个头稍高的孩子一边哭着说话,一边惊恐的拼命往楚寻身后躲。   倒是一旁的柳随风有经验一些,蹲下身子拦住了另一个孩子的视线,从怀里摸出一块干粮,轻笑道:“饿了吧?先吃点东西吧!”   那孩子显然是饿得狠了,连哭都忘记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块干粮,试探着慢慢伸出脏兮兮的小手,突然一把抢过干粮,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塞。   “大师兄,也给我一个吧……”楚寻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险些要哭了出来。   柳随风忍着笑,从怀里又摸出一块干粮,被急不可耐的楚寻劈手夺过,   萧千离环顾全场,森然开口道:“承渊,一炷香的时间,倘若还有人站着,回去之后自行领鞭刑二十!”   听到萧千离的话语,李承渊嘴角一扬,嘿嘿笑道:“很艰难的要求嘛——”   他突然左手加力,一把将鞭子扯了过来,带着那大汉的身体不由自主的飞了起来,随即右手的战枪“呜”的一声横扫过来,如同拍苍蝇一般重重击在大汉的背心,只是一招,便把那大汉打得口中鲜血如同不要钱一般的狂喷,身子重重摔在地上,扬起一片尘埃。   见到主人终于动手,只听青影唏溜溜一声咆哮,前蹄重重一顿地面,神骏黑马如人般立起,李承渊飞身跃上马背,大笑道:“来!”   一声狂吼,化作汹涌澎湃的战意,无穷无尽的涌出,一首深深嵌入记忆深处的战歌冲口而出。   “扬鞭策马,银枪映日!”   骏马驰骋如黑色闪电,只是片刻之间,李承渊已经冲进了人群当中,与敌人轰然对撞在一处。   “跃似云烟——”长枪疾风突刺,任凭对方拼命反抗招架,枪尖却已经洞穿了一人的腰腹,大片血肉顿时飞溅开来。   “潜如蛟龙!”枪杆硬生生从敌人身躯中拔出,带出一溜血雨。下一刻,如影随形的枪尖已经刺中另一名大汉的右胸。   “沉舟破釜断澜沧……”长枪闪电般再度飞起,将一名飞扑上来的敌人生生钉在地上。   “力拔山兮战昂扬!”身后突然有一名汉子趁机偷袭过来,李承渊长枪还刺在敌人的肋骨中,运转不便,却凛然无惧,左手放开枪杆,铁拳重重的轰击在那人的胸口。   “蓬”的一声闷响,这一拳用足了全身劲力,竟然打得那人胸腔凹陷下去,大嘴一张,一口鲜血喷得如漫天花雨。   即使是最为迟钝的敌人也能够感觉到那滔天的怒意,狂暴的杀意弥漫全场,此时的李承渊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破坏!毁灭!杀戮!   一名全身血红的骑士在人群中肆意穿行,衣甲平过,血雨如潮,无人能当其锋芒。而对方的攻击,却似乎对他毫无影响,六七把长刀重重砍在他的身上,却只能砍中一个浅浅的虚影。   被二十多人团团围住的混战战场,突然被撕开一个口子,李承渊那浑身浴血的身影,从撕开的大口一跃而出。   “再来!”在李承渊的狂笑声中,青影仿佛也能感觉到主人的心意,在高速冲刺中,前蹄重重踏在青石板上,庞大的身躯已经急速的转了过来。   一冲击、二击穿、三击溃。仅仅单身独骑的李承渊,以一己之力完成了这个神奇的任务。   这是怎样可怕的杀戮!哪怕是最勇敢的战士也不敢在李承渊的身前阻拦,当第一个肝胆俱裂的敌人率先掉头逃跑时,一场溃退也就在所难免。   那团血红的人影却不依不饶,如同虎入羊群一般,肆意绞杀狼狈逃窜的对手。   “三师弟的百击枪法……真强啊!”   即便是两位还在哄小孩的师兄,一边柔声安慰孩子,一边还在不住的偷眼往场中看去,不由得异口同声的发出一声感叹。   他们却没有注意到,静静站在一旁的萧千离,嘴角却露出了一丝古怪的笑容。   “二十七人当中,九名外功好手,七人筑基初阶,三人筑基中阶,一人筑基高阶,剩下的几个也不是泛泛之辈。我还一直认为河源没有大的武学门派,就算是这群乌合之众,背后倘若没有一个强有力的势力支撑,又怎么可能?”   “承渊到底是沙场出身,以前只能和师门中人切磋较技,大概是把他生生憋坏了。越是在这种混战的情况下,反而更能充分发挥他的实力。”   战斗仅仅持续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便告结束,偌大一条街道上血流成河,横七竖八的都是躺在地上翻滚呻吟的伤员,更有几人或俯或仰,已是没了气息。   一匹黑马静静的傲立当场,马背上的骑士煞气满身,如同从尸山血海中归来,枪尖斜斜垂地,一缕血丝化为血滴,慢慢的滴落在尘埃中。   “禀师父!”骑士甩鞍离马,提着战枪大踏步走了过来,单膝轰然跪地,朗声道,“杀敌十一,重伤十六,无一人逃脱,承渊幸不辱命!”   “很好!”   自己的徒弟做到这个地步,萧千离已经极为满意,微笑道:“伤者挂杆示众,尸体至于杆下!承渊你先休息片刻,咱们师徒一会儿还有一场大战要打!”   “是!”   在集市的旗杆上,挂满了十几个惨叫哀嚎的汉子,杆下堆积的尸体更是令人望之生畏,几具尚未合眼的尸体眼神空洞,似乎在控诉这种惨无人道的行为。   柳随风和楚寻刚刚把尸体处理完,垂着手走了回来,一眼见到两个孩子都乖乖的围着李承渊,一边吃着食物,一边好奇的围着他转来转去。   “我爹也像你这么厉害么?”   “我们后来要怎么办?”   “小后来,你用词用错啦!应该是以后……”那个叫做小皮的孩子又忍不住转过头去提醒那个小一点的孩子。   “哥哥,你看小后来是不是很笨,她不会说‘以后’、‘将来’、‘明天’,只会说‘后来后来’……所以我们都叫她‘小后来’。”   李承渊盘膝坐在地上,刚刚威风八面血洗长街的他,长枪就随随便便插在身边,如今却温顺得如同一只小绵羊,笑道:“小皮,你爹一定也是很厉害的;还有,小后来,以后我再慢慢教你说话。”   看着这一幕,坐在路边一块青石上的萧千离欣慰一笑,缓缓闭上双眼,刚要静心打坐,却听到身后一家店铺的小门轻轻打开,一个人蹑手蹑脚的走到自己身边。   “店家,有什么事么?”   萧千离瞥了一眼那个脸色急得通红,不断搓着手的老人,心里有些暗暗诧异。   “道爷,你们闯了大祸啦,听老汉一句话,趁他们还没来,你们赶紧走吧!”   “哦?”萧千离微笑道,“老人家,莫非你还知道些什么?”   那店主老人叹了一口气,苦笑道:“老汉在这里住了三四十年,又怎么会不知道这群人的来头呢?”   他犹豫片刻,还是低声道:“大概七八年前,有一伙人来到这里,表面上是给一家大商行当护院,实际上却是在城里收取保护费。从那时候开始,这城里的小乞丐就莫名其妙的多了起来,不光是这两个孩子,还有断手断脚的、身上流脓的、耳聋口哑的……大兴城稍微繁华一点的街道,都有这些乞儿的身影。”   “说来也怪,老汉在这城里住了这么多年,按道理来说,哪家有什么样的孩子,老汉就算叫不出名字,也总该混个脸熟。但是这几十个孩子,老汉却一个都不认识。”   “之前不是没人想管,也曾经有人管过。大概半年前,有两位什么武学门派的人来到大兴城,看出了这些小乞儿有些奇怪,顺手带走了一个,谁知当晚便被人偷袭杀死在客栈里,那孩子也被砍断了一条手臂,没过几日就死了。”   萧千离眼中杀机闪动,沉声问道:“那地方官呢?他就不来过问么?”   “地方官?”老人摇了摇头,苦笑道,“咱们的那位大人,只要是银子给到位,他自然装聋作哑,丝毫不理……”   听到这里,萧千离心中已经冷笑连连。   “又是官商勾结这一套么?前世里已经听烂的梗,倒是古今如一。”   见到萧千离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那老人急得搓手连连,忽然想起了什么,跑回店里,又拿着几个纸包跑了出来。   “道爷,您要是不走,一会儿又不知道会有多大的麻烦。您要是真的好心,就把那两个孩子带走吧!能救得一个算是一个……”   萧千离一眼见到纸包里烤得喷香的烧鸡,不由得微微一笑,开口道:“本座乃昆仑山纯阳宫掌教萧千离,既然遇到此事,就一定会管到底。那群人的恶行,必然也会在本座手中大白天下!” 第七十二章 疑点重重   萧千离长身而起,向那老人一稽。朗声道:“谢过老人家好意!”   他吩咐道:“承渊,你过来!”   听到师父呼唤,李承渊急忙拔起长枪,龙行虎步的走了过来。   萧千离从老人手里接过烧鸡,顺手塞到李承渊手中,沉声道:“带着两个孩子,寻一个隐蔽僻静之处安顿妥当,等事情完了,再行出来!”   “啊?”一听要自己带孩子,又不让自己参与接下来的打架,李承渊顿时急了眼,把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一般,连连说道,“师父,这可不行啊,我怎么带得动这两个小娃娃……”   他刚一低头,就见到两个小娃娃亦步亦趋的跟在自己身边,抬着头,两双乌溜溜的眼睛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后半句话就再也说不出口。   见到此情此景,萧千离也不由得轻轻一笑,李承渊顿时泄了气,如同斗败的公鸡一般,垂头丧气的回答道:“谨遵师命!”   到了这个地步,李承渊也只能无可奈何的把两个小娃娃放在青影背上,看着她们开开心心的啃着烧鸡,耷拉着脑袋牵着马,提着战枪,一步三回头的可怜兮兮的离开。   等到李承渊慢吞吞走得无影无踪,萧千离才再度吩咐道:“随风、阿寻!”   两人齐齐躬身道:“师父有何吩咐?”   “你们在旗杆这里守着,无论是谁,有放肆者杀无赦!有袭击者杀无赦!有抢夺尸体者杀无赦!”   连着三个杀无赦,听得柳随风与楚寻二人目中精光一闪,重重点头道:“谨遵师命!”   萧千离点了点头,迈步要走,楚寻急忙问道:“师父,您去哪儿?”   “哼!”萧千离冷笑道,“我要先去瞧瞧,那个所谓商户究竟是什么来头。养着一群收保押费的恶徒倒也罢了,他们处心积虑从外地贩来这么多孩子,究竟想要干什么!”   离开长街,萧千离找了个行人问了问路,便径直向城南走去。   在城南郊外,有一大片绿植掩盖的庄院,占地不下千亩。   初春气候依然较为寒冷,这庄院已是古树参天,绿树成荫,红墙黄瓦,金碧辉煌。四周却不见半个行人的踪影。   大门紧闭,两个抱着刀的守卫正神态轻松的靠在门柱上闲聊,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三个大字“清平庄”。   萧千离只远远的看了一眼,略一沉吟,便绕到庄院的侧面,一边尽量藏匿自己的身形,一边注意周围的动静。   转了大约小半个时辰,萧千离忽然眼前一亮,不远处的庄院拐角处,有一棵古拙大树,正斜斜靠着青石院墙,刚好将墙头笼罩在一片青翠中。   萧千离左右四顾,身子已经轻飘飘的跃了起来,一跃、一飘、一点,足尖已经轻盈的落在那一片苍翠的墙头上。   他悄悄拨开树枝,往里望去,只见入目的是一大片田地,又分成无数小块的肥沃黑土,一株株叫不出名字的植物便生长在其中。   “三白草,安心定神,性温。可用来炼制各类定心、平脉、温血类丹药。”   “天阳花,性燥热,如心头一点丹火,亢阳上升。可用来炼制阳性丹药。”   “木心叶,蕴有大量木行元气,性平,可用来炼制补气归元类丹药。”   此时萧千离的采药术仅仅只有初级,这里的药材,倒是有一多半不认识。但是仅仅是认出的这些,已经足够他欣喜好一阵子了。   虽然萧千离很想把这些药材统统装进百宝囊,但是他现在却绝对不会打草惊蛇。   本来他也以为,那两个孩子的遭遇,应该是一些人贩子有组织的拐卖来一批儿童,依靠乞讨替人贩子赚取银钱。但是当发现李承渊的对手当中,竟然有几个筑基中阶以上的人物混杂其中,萧千离就开始隐约觉得事情有些古怪。   而那个老店家的一番话却让他心里更是大大的起了怀疑。   “给商户当护院?收保押费?这些也算是说得过去,但是一个筑基高阶的好手,放在这样一个边关城镇中,怎么样也该是一个护院统领或是精英镖师吧?”   在酒泉这个西北大郡,富甲一方的柳府也仅仅只有四大供奉达到化炁境界,护院统领楚雄仅仅只是一个筑基中阶的外家好手而已。   而太平镇的扬威镖局总镖头马雄飞,练了半辈子的功夫,如今年过半百,也只不过是勉强稍胜楚雄。   一个筑基高阶的武者,竟然只是用来收保护费的小小打手?那这大兴城的武学水平,未免也高得过分了一些。   萧千离的怀疑还不止这一点,据老人所说,曾经有两个武学门派的弟子路过大兴城,并且带走了一个小乞丐,当晚便被人刺杀。先不说那两个弟子武功如何,但是既然身为一个正宗武学门派的弟子,莫非这些打手真的不怕对方大肆报复么?   诸多疑点,让萧千离开始慎重起来,因此他果断安排李承渊带走两个孩子,并让柳随风和楚寻继续留在原地吸引对方注意力,自己则悄无声息的摸到了那家“大商户”的庄子来。   并不是他要将两个徒弟置于险地,以柳随风与楚寻如今的本事,普通化炁初阶的好手,二人都有与之一战乃至战胜对手的能力;倘若遇到化炁中阶的高手,就算不敌,以柳随风的太虚剑法和楚寻的六甲御,合力自保也是绰绰有余。   “是药商么?”萧千离看着那足足有上百亩分割成大大小小块状的药田,有些疑惑的打量了一番,看着一队队护卫来回巡查,心中的疑惑又多了几分。   仅仅是萧千离认出的药材,随便拔几株,便抵得上几个乞丐乞讨一年的银钱,既然如此,他们又为什么要费心费力的去拐卖外地的孩子?   萧千离静静的站在墙头,庞大的树冠正好将他整个人都掩盖其中,除非是站得极近,否则外人根本看不出墙头上还站着有人。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在药田周围来回巡视的护卫依然如故,萧千离也极有耐心的一动不动。   远处人影晃动,似乎是有人在大声呼喊,几队护卫欢呼一声,忙不迭的奔了过去。   “就是现在!”萧千离身子如同一根羽毛一般,轻盈的从墙头飘落,足尖刚刚落到地面,突然身子一闪,已经越过了数十丈之遥。   《紫燕三叠》,甚至能与一苇渡江相提并论的轻功绝技,第一叠蓄势,第二叠闪势,第三叠翔势,中途不能有丝毫内息流转或借势换气,全凭一口气的功夫,功力越深,这门轻功发挥的余地也就越大。   萧千离这一闪,足足闪过数十丈,一口气却已经浊了,身子奇快无比的滑翔至一间大屋背后,刚好避开了守卫的目光。   “难怪这轻功易学难精,我这只是施展一次,便有真气无法贯继的枯竭感,可见耗费之大。”萧千离飞快的瞥了一眼刚刚藏身的墙头,心中也不禁暗暗庆幸——倘若不是有这么一门神妙的轻功,要无声无息的混进来,也不知道要多耗费多少手脚。   萧千离其实也可以选择深夜潜入,但是对方既然有重要的东西看守,必然在布下守卫的同时,也会安排大量的暗哨,稍不注意便会被暗哨发现。大白天潜入,反而看得更加清楚,免除了暗哨的麻烦。   借着连排房屋的掩护,萧千离在庄院里飞快的搜寻,一间间房屋看了过去,却始终一无所获。   “怎么可能?毫无疑点?”   一连搜索了庄子的几个建筑群,萧千离都毫无所获,心中也是暗暗猜疑不定。   “如果这些从外面坑蒙拐骗来的孩子就藏在这庄院中,会是安置在哪里?”   “按那老人家所说,城里稍微繁华一点的地方都有这些小乞丐的出现,如果放出去的已经算是能够乞讨的‘成品’,那么还不会说话走路的幼儿呢?”   “会不会那些孩子根本就没有放在庄子里?而是在更加隐秘的地方?”   萧千离一时犹豫不决,抬头看看天色,不禁心中一动。   “现在快到晚饭的时间,厨房说不定会有些线索。”   相比而言,在这样的一个庄子里,厨房反而是最为好找的地方,看着有三处房顶上袅袅升起的炊烟,萧千离很快确定了方位。   第一处是一间精致的小厨房,只看侍女手中的托盘都是纯银打造,萧千离直接放弃了进一步搜寻。   第二处则是大锅灶台,几十个护卫蹲在院子里,正在有说有笑,不时调戏一下路过的侍女。萧千离只是偷偷瞄了一眼,便立刻跃身离开。   第三处厨房则是极为怪异,浓郁的药味和奶香味夹杂在一起,让萧千离不禁皱起了眉头。   从屋顶上探头看去,一眼见到院子里靠墙摆放着几十个一模一样的小火炉,炉子上的瓦罐咕噜咕噜翻着黑漆漆的水花,散发出一股股古怪的药味。   “差不多了!”有一个长须老人站在院子里,估算了一下时间,吩咐道,“可以端出来了。”   顿时就有几个仆役上前,七手八脚的把瓦罐端了下来,又有人提着大桶牛奶进来,一一倒在瓦罐里,只听“嗤嗤”声响,那瓦罐中的滚烫药汁被牛奶一冲,顿时散发出更加古怪的气味出来。   立刻又有十几个仆役端着瓶子过来,小心翼翼的将瓦罐中的混合液体倒入小瓶中,那老者不停的吆喝道:“都给我小心点,倘若摔破瓶子或是漏出少许,你们一条小命可都赔不起!”   “这到底是在干什么?”萧千离越看越觉得心中疑惑,见到那些仆役灌好了小瓶,端着小瓶列队往院外便走,萧千离心中一动,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 第七十三章 地下的罪恶   这一批仆役共有十四人,服饰打扮均是一模一样,一个个端着瓶子低着头只顾往前走,刚转过一个拐角,走在最后的一人忽然觉得肩膀上被人轻轻一拍,刚要抬头去看,却眼前一黑,被人干净利落的打昏过去。   “糟糕,以前看电影的时候,只知道重击后颈能打昏人,却一时没控制好力度,出手重了一点!”   萧千离左手稳稳的托着小瓶,哭笑不得看着后颈已经被生生折断的仆役,也只能快手快脚的把死人拖到屋后的灌木丛中,轻轻把瓶子放在地上。   下一刻,仆役打扮的萧千离端着瓶子从灌木丛钻了出来,随手在地上摸了一把土,把脸涂得花一道白一道,一眼见到那十三名仆役已经走出数十丈,急忙快步跟了上去。   幸好那些仆役一个个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只知道小心翼翼的端着瓶子低头走路,竟然始终都没有发现有一个同伴已经死于非命。   “来人止步!”一行人刚刚靠近一间模样普通的大屋,两个背负长剑的青衣人立刻闪身出现,冷漠的打量了这群人几眼,沉声道,“例行检查!”   这群人显然已经习以为常,一个个神情木然的左手托着瓶子,右手高举,示意自己并无武器,萧千离低低的压着头,目光若有若无的瞟了大门上方一眼。   门口似乎只有两名年轻的守卫,但是那看起来笨重厚重的木门上方,却赫然露出了一个个小孔。   “哼,机关么?”   上一次见到这样的景象,还是在祁连山的悬崖谷底,镇压老魔的石柱上,那一排排小孔中激射而出的强弓劲弩,转瞬间就将活了上百年的老怪物射成一团不成人形的肉泥。   这座庄子显然已经太平了许久,尽管声称是例行检查,那两名守卫却只是随手在仆役的身上拍打几下,吩咐一声:“进去吧!”   眼见厚重的大门缓缓打开,前面的人鱼贯而入,未曾检查的仆役也只剩下寥寥三人。   萧千离低着头,全身精神已经崩的紧紧的,左手托着瓶子一动不动,右手的玄冰真气却已经在指尖凝聚,只要对方稍有动作,立刻便会暴起突袭,转瞬之间便能将这两名毫无防备的守卫当场击杀。   这些仆役都是毫无武功,这他一眼就看得出来,而这两名护卫显然也只是泛泛之辈,击杀不成问题,但是如何善后才是最大的问题。   眼见已经到了最后一个,其中一名守卫突然开口道:“喂,你怎么弄得一身脏兮兮的……”   “嗤”一声若有若无的轻响,不远处的一棵大树的粗大树枝突然“啪”的一声凭空断裂,带着枝条掉落在地上,惊得两名护卫急忙转过头去看。   “怎么回事?”两名护卫“仓啷”一声拔出剑来,其中一人飞身跃到树枝边,四处张望一番,这才低头捡起树枝打量了几眼,顺手丢在地上。   “被虫子啃烂了。”那名护卫的长剑归鞘,懒洋洋的走了回来,“吓了老子一跳!”   “嗯!”另外一人点了点头,刚要转头再去检查,却见到最后那名仆役已经走进了房间。   “哎!刚才是不是还有一个没检查?”   “算了算了,多大点事。咱们商量商量,一会儿等接班的人来了,晚上去哪儿找点乐子!”   身后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萧千离也悄悄松了一口气。   只是因为不想提前打草惊蛇,萧千离灵机一动,高举的右手玄冰真气尽数散去,取而代之的则是锐利无比的金行真气。   以金行真气强行催动本属水行武学的玄阴指,效果虽然差了许多,但是要射断一根树枝却不存在什么问题。庚金克甲木,爆裂开来的金行真气顿时将树枝一点生机彻底摧毁,从外面看起来,倒像是从内部枯死了一般。   房间里空空荡荡,萧千离正在疑惑间,忽然见到走在最前面的那名仆役在墙上一按,一块圆形的石板突然缓缓下降,露出一条黑漆漆的通道来。   地洞很陡很长,冒出一股寒气,萧千离借着墙壁上火把的光亮,顺着狭长的通道一路前行,弯弯曲曲走得片刻,眼前豁然开朗。只见方圆数百丈大小的大厅分成十几个小房间,无数火把照得亮如白昼。几个长袍老者在不同的房间来回穿梭,不时在手中的书册上记录着什么。   “好大的手笔!”   即使是萧千离,也不禁大大的震惊于这地下室的规模。   但是更让他吃惊的,还是那些大大小小的房间里,摆放着许多大瓮。   “这都是什么?”   浓郁的药味让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趁着靠近一个房间的时候,萧千离飞快的往里面看了一眼。   只是一眼,却让他的全身血液几乎凝固。   那距离他最近的一个大瓮中,盛满了浓郁的黑色药汁,而药汁中,赫然浸泡着一个大约两三岁白嫩嫩的幼儿,双眼紧闭,似乎僵死了一般。   这个房间里一共有六个大瓮,也就说,这里一共有六个幼儿。   “这到底是在干什么?”萧千离内心中又惊又怒,强自按捺住心中的极度不安,跟着那些仆役继续前行。   越往前走,幼儿的个头就越小一些,走了四五个房间之后,已经是初生的婴儿。   最后一个房间里,一共有十四个大瓮,刚好与萧千离这一行人的数量相当。   “放下就可以了!”房间里站着三个人,一名老者正站在一个大瓮旁边,聚精会神的在婴儿的手臂上采血,身后站着的一名年轻助手见到众仆役过来,顺口吩咐了一句。   另一名年轻助手似乎压根没看到有人过来,专心致志的看着老者的一举一动,见老者将血液滴在一个装着浅浅药汁的白瓷盘里,瓷盘里的药汁颜色很快有了变化。   “师父,这个是土行的体质吗?”   “嗯!”老者放下瓷盘,点了点头,欣慰道,“这一批送过来的婴儿质量都还不错,十四个婴儿,倒是有三个拥有先天五行体质。”   “先天五行体质?”   萧千离微微皱眉,似乎想起了什么。   绝大部分人出生之时,都同时拥有先天阴阳五行,肝、心、脾、肺、肾分别对应木、火、土、金、水。一般来说,五行相生相克是一个恒定的事实,因此人体的阴阳五行也基本保持平衡。   但是极少部分人,由于某种特殊原因,导致体内某一个属性空前强大,却依然还能保持一个巧妙的阴阳五行平衡,这样的婴儿虽然容易夭折,但是一旦成长起来,却也是难得的武学天才。   实际上,萧千离的三个妖孽徒弟,清一色全部是先天五行体质,例如出生在西北之地的柳随风,便是天生滋润的水行;楚寻则是厚重的土行体质,至于李承渊的体质更是一眼就看得出来——最为肃杀的金行,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安然长大。   “这些婴儿……难道他们打算用来培养武学高手?”   “或者是这个明面上的商户,实际上是为一个杀手组织服务?”   诸多猜测一一浮上心头,萧千离内心中反而极度冷静,只是悄悄的关注这里的一举一动。   仆役们将小瓶子放在旁边的桌子上,一个个转身离开,萧千离刚要跟着一起出去,却听到背后有一个年轻的声音问道:“师父,您说这个该标价多少?”   “先天土行之体,标价不得低于三十万两。”   “先天金行之体,活不过三岁。如果有人要,标价五十万两;先天水行之体,同样标价三十万两吧!”   “其他的呢?”   “都是后天,没什么用,针对性的再培养几年,显露出属性之后就可以吃掉了。”   “吃?”   这个字眼,顿时深深地刺痛了萧千离的内心。   他霍然抬头,不敢置信的看着那一个个房间。   这些幼儿……甚至是婴儿,竟然是用来吃的?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通道中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劲装大汉匆匆走了过来。   萧千离急忙低下头,避免被他注意到。   那大汉却压根没去理会一旁的仆役,而是匆匆走进最后一个房间,语气中的惊喜却是人人听得出来。   “大生意啊!祁老!”   “一惊一乍的干什么?”那老者低喝道,“慌慌张张的成什么体统?”   那大汉急忙告罪,笑道:“祁老,刚刚神拳宗派人过来,一口气订了两个先天、五个后天。光订金就付了二十万两银子!”   “哦?”那老者语气顿时缓和下来,笑道,“主人谈了一个什么样的价格?”   “整整一百万两!”   萧千离几乎压抑不住内心的极度狂怒和疑惑,死死握着拳头,指甲都几乎刺入了掌心中。   “就算是先天五行之体,吃了又有什么用?为什么这些孩子竟然能卖到这个价格?他们到底在做什么罪恶的生意?”   “冷静!冷静!一定要弄清楚他们到底在干什么,这些孩子究竟有什么样的特殊之处?为什么会有人会花费这样的大代价购买这些孩子?还有……城里的那些孩子又是怎么来的?”   他此时全身的杀机几乎要凝成实体,只依靠一点理智强行压制着自己出手大开杀戒的冲动,缓缓加快了脚步,跟在那些仆役身后离开。   一行人从地下室中走出,只听背后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那大汉也已经赶了上来。   萧千离思忖片刻,立刻做出了判断,他故意放慢了步伐,等那大汉越过众人之后,他突然加快脚步,紧紧的跟在那大汉身后七步之遥。   众人出了门口,便一哄而散,唯独萧千离光明正大的亦步亦趋的跟着大汉,在旁人看来,倒好像是那个大汉要带着萧千离办事一般。   那大汉显然是心中有事,加上萧千离一口丹田内息不断运转,落足轻盈无声,竟然始终没有发现背后有人。二人一前一后走了不下百丈,一路上先后有七八人看到这一幕,却并无半点疑心。 第七十四章 “人丹”的惊天之秘   二人一直保持这种诡异的情形,匆匆走过一条过道,眼见前面便是一排僻静的小屋,萧千离正要出手,却听到身后似乎有了动静。   一条黑影从侧面突然抢出,一拳正中前面那大汉的太阳穴,另一只手奇快无比的抢上,一把捂住那大汉的嘴,将他横着拖进旁边的小屋里。   “哟,遇到同行了?”   萧千离心中一动,左掌一竖,身子微侧,一个力道十足的小拳头就重重击在手心里。   电光火石之间,萧千离左掌一合,便把那小拳头握在手中,闪身进了同一间屋子,带着背后偷袭的那人一同跃了进来,右手一伸,顺手带上了房门。   “姐?”前面那名蓝衣劲装青年见到二人的模样,不由得一愣,立刻反应过来,闷不做声的挥拳就要扑上来。   “不想死就别闹!”萧千离沉着脸,左手一带,将身后那人拖到身前,那人身不由己,踉踉跄跄的跌了一步,险些被那青年击中。   那青年急忙收势,目中凶光闪动,压低声音道:“你要怎么样?”   萧千离哼了一声,顺手放开了手心,任凭那人挣脱出来,同时飞快的探手入怀,从百宝囊中取出儒风道袍,迎风一抖,已经恢复了纯阳掌教的本来面目。   见到他的动作,二人顿时恍然大悟,那青年敌意大减,低声问道:“阁下也是混进来的?”   这一男一女都是一模一样的蓝色劲装打扮,背负长剑,大约二十岁的模样。男的身形瘦削,面相儒雅俊朗;女的身段高挑,容颜娇美绝丽,神情却是冷峻肃杀之极。   萧千离摇了摇头,淡淡的说:“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娃娃,就凭你们这点微末本事,也敢这样大摇大摆的莽莽然闯入。真不知这庄子里有多么凶险么?”   二人对视一眼,那少女冷哼一声,压低声音怒道:“那又如何?我姐弟两潜入这里已经不下三次,从未出过事情……”   那青年一拉自家姐姐,低声道:“姐,不可造次!”   他转过头来,向萧千离一拱手,道:“阁下倘若也是同路人,不妨结伴而行。倘若道路不同,咱们就此别过!”   萧千离点了点头,开口道:“就此别过,两位谨慎为上!”   他刚要转身离开,身后那少女突然低喝道:“且慢!”   “怎么?”萧千离眼中精光一闪,缓缓回过头来。   那少女犹豫片刻,忽然上前长长施了一礼,低声道:“道长实力非凡,不知愿不愿助我二人一臂之力。”   听姐姐如此说,那青年不由得面色一紧,急忙伸手一拉姐姐的手臂,刚要说话,却听那少女说道:“我瞧这位道长样貌清雅,满身正气,必然是正派人士。既然易装进入清平庄,想必也是同道中人。”   “哦?”萧千离微笑道,“不知同的是哪条道?”   那青年张了张嘴,似乎要说些什么,那少女却连珠炮一般急切道:“好教道长得知,这清平庄看似循规蹈矩,本本分分做生意,实际上是藏污纳垢,不知拐卖了多少孩子,用这些孩子乞讨谋求钱财,可谓是罪不容恕!咱们几次偷偷潜入,却始终没找到那些孩子的下落。”   萧千离嘴角微微一晒,轻叹道:“只是如此么?”   “还有什么?”这次轮到这两人吃惊了。   萧千离摇了摇头,走到那个被打晕的大汉身前,一脚踹在他的胸口,只听一声呻吟,那汉子慢慢的苏醒过来。   他刚一睁眼,一眼见到房中的三人,脸色一变,条件反射般的就要张口呼救,却被萧千离隔空一指,只觉一道冰冷无比的气息从胸口透入,顿时上半身麻木,如同结成了一团冰块,再要张口,却发现自己的嘴已经不能动弹。   那大汉神色狰狞,眼神凶狠的瞪着萧千离,只见萧千离蹲下身子,伸手在他下颏上一点,那大汉便发觉自己口齿能动,刚要喊叫,却见对方的一根手指悬在咽喉间,顿时不敢再叫。   “我问,你答!倘若有半分犹疑,便断了你一肢!”萧千离森然道,“你们用药水培养那么多婴儿,究竟是卖给什么样的人?”   那大汉不由得一愣,低吼道:“我死也不能说,杀了我吧……”   一句话还没说完,萧千离右手化指为掌,金行真气锐利无比,一掌重重的将他的一条左臂齐肘斩了下来,顿时血光飞溅。   他刚要惨叫,萧千离却又干净利落的封住了他的声带,只痛得面容扭曲,张着大嘴,却一个字也喊不出来。   “死并不可怕!”萧千离面无表情的缓缓说道,“可怕的是死之前的恐惧,更可怕的是死也死不成,只能四肢残废的在世上活着挣扎!”   他一边说着,一边右手轻轻一抚,玄冰真气所过之处,顿时将不断迸血的断臂封住。   旁边站立的青年微微皱眉,目露不忍之色,而那少女却眉头一挑,眼中隐隐泛出一丝红色。   “愿意说的话就眨眨眼,不愿意说的话……”萧千离缓缓提起手掌,目光在那大汉的右臂上转了一圈。   看到萧千离的目光,那大汉激灵灵打了个寒颤,目中满满的都是绝望和犹豫,迟疑了一下,还是缓缓眨了眨眼睛。   “你现在可以说了!”   那大汉强忍着断臂的剧痛,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那一对姐弟越听越是心惊,满脸的震惊和不忍之色,到了最后,已是双眼通红,杀机外露。   原来,这些婴儿,果然都是这清平庄的庄主聘请了众多打手,四处坑蒙拐骗而来。   但是他们的用途,却并不仅仅是用来乞讨,反而是这家主人下足了血本,根据每个婴儿的不同体质,用各种天材地宝、灵丹妙药喂养。   这样长大的婴儿,体内精元无比充沛,相当于一颗极品丹药,即是他们口中的“人丹”。不仅能够充当练武之人的大补之物,甚至可以弥补体内先天五行的缺陷。   众所周知,炼精化炁境界即为金丹大成,而炼炁化神境界,则是金丹破碎,体内真气与寰宇清气直接呼应,化后天为先天。   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武学高手,尽数卡在破碎金丹这一步,其中的提升过程艰辛无比,只要是稍有不慎,金丹破碎之后,不仅无法真气圆满,反而元气散于四肢百骸,一身修为尽数化为流水。   但是在这些婴儿当中,有一些先天五行之体的婴儿,在经过特殊药材喂养之后,便能以自身的血肉化为自身属性的大量元气,重新弥补破碎的金丹。   金丹重立,等于这个已经修为尽丧的武修之人又得到一次破碎金丹的机会,在积累了第一次的经验之后,这人必然已经找到了晋阶的诀窍,成功率自然大大的提高。   那一男一女直听得浑身冰冷,萧千离冷哼一声,问道:“这件事,你们已经进行了多久?如今贩卖出去了多少婴儿?”   “一开始祁老他们的成功率很低,绝大多数婴儿都承受不住巨大的药力死亡,直到两年前才找到了其中的关键诀窍。”那大汉嗫嗫嚅嚅的回答道,“这两年……大概卖出去了二十多个吧……”   “二十多个?”那对男女听得额头上青筋直暴,萧千离又问道:“那城里的那些孩子又是怎么回事?”   “是以前祁老的试验品……”那大汉答道,“因为一开始祁老也掌握不了药物的分量,有些孩子侥幸活过了三岁。于是他们就没用了,有人提出不能白白浪费,于是就驱使他们去了城里,乞讨些银钱来养活咱们的外围人员。”   萧千离点了点头,冷然道:“三岁一过,卤门天眼闭合,一身先天血肉也变为后天,对你们来说就成了垃圾,是也不是?”   那大汉不敢不回答,只是低低说了句:“是!”   青年再也按捺不住,低喝道:“这些年来,你们一共抓了多少个婴儿?”   大汉犹疑的摇了摇头,低声回答道:“不知道,咱们外围人员一共有六批,分别前往六个方向,每年都必须上交一定的婴儿。我想……大概……大概有那么一两千个吧……”   一旁已是双眼一片血红的少女再也按捺不住,“仓啷”一声长剑出鞘,一剑就将那大汉的头颅生生砍断,连惨叫一声都来不及,顿时死于非命。   “哎呀,姐姐,你怎么这么心急!”那青年跌足连连,气道,“咱们还没问出剩下的孩子下落呢!”   少女一剑砍出,这才发觉自己有些鲁莽,当下歉然道:“老弟,你也不必担心,咱们一会儿再去抓个人问问便是……”   “城里大约有百十来个乞儿,这两年又卖出去二十多个。一两千个婴儿十不存一,可想而知有多少死在初期的试验中,有多少死在这清平庄里!当真是罪大恶极,纵然是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萧千离喃喃自语,抬起头来环顾房间四周,森然道:“接下来的事情,你们不必操心了,就交给本座便好!”   那对男女一惊,少女倔强的摇头道:“我知前辈一片好意,但是我既然听闻这等极恶之事,倘若我不亲自了结,这一辈子只怕都不得安生。”   那青年拉了拉少女的衣袖,低声道:“姐,咱们先听这位道长前辈如何说。”   萧千离看了二人一眼,静静的说:“你们两虽然勇气可嘉,但是这些婴儿仅仅只是卖出去二十多个,其他更多的想必已经进了这家主人以及心腹手下的肚子。倘若一个普通婴儿便是一颗极品补药,一个先天婴儿便能造就一个化神高手,这庄院里,又该是何等的实力?”   听到萧千离的话,二人不禁悚然而惊,面面相觑,一时说不出话来。   见到二人的神态,萧千离平静的说:“本座适才易装浑水摸鱼,已经查清了剩余婴儿的下落,你们倘若要帮忙也未尝不可。本座的两个徒弟还在街上牵制对方外围力量,你们可速速通知我那两个徒弟,然后一起来救援那些幼儿。”   二人低头思忖片刻,那少女重重一点头,答道:“前辈说的是,我这就动身前往,我弟弟就留在庄子里接应,不知前辈以为如何?”   萧千离点了点头,吩咐道:“这里似乎是他们下人所住,一时半会儿应该还算安全,你速去找到本座的弟子,然后我会让令弟协助接应。” 第七十五章 祁元进的往事   夜幕降临,郭鹏程如同一只敏捷的狸猫一般,在房顶上不断纵跃。   亲眼目睹地下室中那批被大瓮装着的幼儿、婴儿,他的内心中早已被无限的愤怒填满。   门口的两个护卫被他轻松干掉,进入地下室里,他一眼就见到了房间中的凄惨景象。   偌大的地下室里,仅有三个仙风道骨的老者,还有八个年轻的助手。   极度的愤怒之下,郭鹏程愤然拔剑。   却不料这些人却是极难对付,那三个老头甚至没有出手,仅仅是两个青年联手,就打得自己险象环生。   “太托大了!”郭鹏程懊悔不迭,平时自诩的聪明才智都到哪里去了?为什么会这么冲动?   正在自己岌岌可危的时候,身后突然有一道雪亮的光华闪起,两个正在缠斗的对手顿时身首异处。   一想到那位如仙人化生般的道长,郭鹏程就不禁从内心中感到敬畏和一丝亲近。   “这里我来对付!”那位道长温和的对自己说,“你去接应你的姐姐和本座弟子。等你们来的时候,想必这里已经被本座清理干净。”   “这位道长前辈才是真正的谋定后动啊!仿佛天下事情,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一边借着夜色飞速的前行,郭鹏程一边内心中暗暗想着。   他身影闪动,已经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在地下室里,见到萧千离出手,三个老头都是眼中精光一闪。   “哦?金丹显化,这小道士居然拥有化炁境界的实力?”   “哼!”萧千离眼见那青年已经顺利撤出,当下反而收起了长剑,森然道,“上前受死!”   “大言不惭!”几个青年齐齐扑了上来,却不料对方的招式极为神妙,一拳击出,反而中途改变了方向,“砰”的一声响,一拳打中同伴的胸口,顿时打的那同伴口中鲜血狂喷。   其余四人都是大惊,喝道:“小林,你干什么?”   那人面色铁青,却有口难言,只是心中大怒,心道等我打死这个捣鬼的臭道士,自然真相大白。当下双拳连环,忽上忽下的击来。萧千离右手一引,那招数再度改变了方向,一番狂风骤雨的攻击,竟然尽数引向四名同伴。   几人惊怒交加,其中一人喝道:“怪不得这臭道士竟然能找到这里,原来是你小子当了叛徒!”当下便有两人朝那人扑了过去,余下两人则迎上了萧千离。   萧千离料想不到自己随手施展斗转星移,竟然有这般奇效,不禁心中一动,带着余下两人的拳脚,尽数往那三人身上招呼。   这五人分属不同老者门下,原本就心里暗暗较着劲,此时一番混战之下,原本见到击打的对象都是同伴,还打算稍稍留手,此时怒气勃发,渐渐打出了真火,拳脚也越来越重,接连数招都是攻往对方要害。   斗得十余招,萧千离已经撤回了招式,任凭这五人打成一团,斗得无比险恶。他却背负双手,慢慢从人群中穿过,迎向那三名气宇轩昂的老者。   “好小子,怪不得敢硬闯清平庄,果然有几手怪招。”为首那名老者冷笑道,“只是谅你有多大能为?竟敢在这里放肆!”   “祁大哥,不必多说!”站在左侧的一名老者咧嘴嘿嘿笑道,“老夫如今修炼有成,如今正好借这小道士试一试手段。”   他低喝一声,右掌一竖一推,沛然之极的木行掌力如同排山倒海一般向萧千离进袭而来。   掌力尚未近身,萧千离微微晒然,冷笑道:“米粒之珠,也放毫光?”   面对那汹涌澎湃的内家掌力,萧千离竟然不闪不避,微微侧了侧头,双足踏地,巨大的力量使得地面凹陷下去,碎石顿时被踏得粉碎。   借着反震的力量,萧千离的身影化作一道闪电,直直的冲进了真气风暴笼罩的范围,断喝一声,右手化掌为拳,重重的轰击在那老者的掌心。   这一拳,仿佛猛然爆开的巨大霹雳,直接震散了老者的护身真气,那沉重雄浑的力量,竟然将老者的身子击得倒飞回去,半边身子骨骼完全粉碎。鲜血狂喷,落在地上,显出触目惊心的大片血红。   说到内力修为,眼前的这个老者丝毫不弱于四系同修的萧千离。   但是论到生死搏杀的经验,一百个老头加起来也比不上萧千离。   从来到这个世界,萧千离可以说是如履薄冰,战战兢兢的一路前行,倘若不是屡次在绝境中奋起,以及一点点运气,如今萧千离只怕坟头上的草早已有四尺多高。   木行其性直,其情和,其色青,在天为玄,在人为道,在地为化。其对应真气升发、条达、舒畅,最善缠斗久战,所施展功法大多也中正平和。这老头儿虽然真气雄厚,竟然施展这种刚猛的群伤打法,简直就是扬短避长,自寻死路。   正因如此,萧千离以《残金缺玉》推动大弥天拳,借助金克木的五行生克之变,只是一拳,锐利无比的金行真气就刺穿了对方的木行真气,将对手当场击杀。   萧千离淡淡的瞥了血肉模糊的尸身一眼,不屑的摇头道,“简直不堪一击!”   “找死!”   同伴一招便被对手击杀,又被萧千离淡漠的态度激怒,二人顿时愤怒了起来。   右侧的老人重重的踏前一步,双臂一振,顿时烈焰腾腾,如同两条火龙般,在手臂上不断游走,隐约有淡淡的火焰升腾。   真气震动空气,连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被点燃。那炽热的气息,如同长江大河一般,向萧千离全身笼罩而来。   “就这点本事?”萧千离反而无比失望的叹了一口气。   “系统解析模块启动,检测到未知功法。”   “数据收集完毕,经数据库比较,该功法为火行初级武学《火云掌》……”   这两个老头都有一个共同点,功力颇为深厚,但是自身武学招式却大大的不相称,如同有一个小孩子拿着百斤重锤,不仅发挥不出重锤的威力,反而容易伤到自己。   这老头好歹还有一门正宗武学技能,之前那个老头竟然连解析模块都懒得理会——完全就是凭借深厚的内力胡打乱劈。   对付这样的敌人,萧千离那得天独厚的多系同修的能力,反而更能轻易碾压对手。   他懒洋洋的抬起手来,在《碧海潮生》的催动之下,指尖突然激射出一道寒冷之极的水行真气来,如同寒冰入火一般,所过之处,那火行真气化为的火球顿时嗤嗤作响,化为一道轻烟。   那老头大惊失色,刚要闪避,却哪里避得开萧千离的雷霆一击?只听一声惨呼,那一记玄阴指正中前胸,如同锋利无匹的神兵利刃一般,将他的胸口生生破出一个大洞来,血雨漫天飞溅,那老头身子重重栽倒。   心脏刺穿,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   “你究竟是什么修为境界?”转瞬之间,两个师弟先后身死,那姓祁的老者脸色大变,失态的大吼起来。   “本座的本事,岂是你们这几个年纪活在狗身上的老狗所能猜度?”面对那名老者的时候,萧千离的神色也渐渐变得肃杀起来。   “听外面的人说,这些药罐子,都是你的手笔?”   “不错!”祁姓老者面目扭曲,冷笑道,“听你的口气,莫非也想分一杯羹?”   萧千离神色冷峻,淡淡的说:“本座对这些倒是没什么兴趣,只是看你似乎精通药理,想必之前也是一位名医,却又为何做下这等伤天害理之事?”   “精通药理?名医?”那祁姓老者却似乎听到了世上最可笑的笑话一般,笑得眼泪都快要出来。   “小子,你晚生了几年。倘若放在二十年前,圣手妙医祁元进的大名,那才叫如雷贯耳!”   “可惜,可惜……后来一切都变了!”   他突然全身发抖,嘿嘿怪笑道:“二十年前,我的独生儿子被人打伤,我遍寻灵丹,却因为差一味主药紫心兰,迟迟无法替儿子治疗。”   “机缘巧合之下,我知道江南明雨堂中藏有这罕见的药材,因此上门求援。谁知那明雨堂的主家眼馋老夫的医术,言明用老夫的毕生所学来交换。”   “老夫眼见爱子日渐虚弱,因此数日不眠不休、呕心沥血写下药经。却不料药经到手的那一刻,明雨堂主家却变了一张面孔,声称老夫这区区一本药理偏方,竟然要换那万金难求的紫心兰,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将我乱棍打了出去。”   “老夫失了药经不要紧,丢了面子也不打紧,但是没有紫心兰,我的儿子终于扛不住伤势,自此撒手人寰。从那一天起,老夫就发誓要报复!”   “每治疗一位武功高手,老夫都会提出交换一门武功的条件。但是我当时已经年过半百,又如何能够练那上乘武功?”   “因此,当有人找到我,提出让我炼制人丹的计划,老夫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并提出毁掉明雨堂、以及捉拿杀我儿子的凶手。”   “哈哈哈……什么医者仁心?什么大医之德?统统都是骗人的,老夫提出那个条件之后,短短三天之内,明雨堂被一把火化为灰烬,男女老少六十三口全部绞杀,而杀死我儿子的凶手,也被斩首示众,挂在城门一天一夜。”   说到这里,祁元进突然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要出来,嘶吼道:“这个世间,什么都是虚幻,只有自己的实力才是最重要!倘若老夫是武学高手,谁敢动我的儿子?明雨堂就算财大气粗,又岂敢不拿出紫心兰?”   萧千离静静的看着祁元进,目中充满怜惜之色,叹息道:“一念成魔!好端端一个济世天下的名医,就这样被仇恨蒙蔽了脑袋。你报仇不要紧,但是那上千个婴儿何辜?凭什么要为你的恶行买单?也罢!如今你仇也报了,恶也作了,死在本座手上,也算是你死得其所!”   “死?”祁元进狂笑道,“小子,老夫二十年以来,岂是毫无所得?与你说这些,只不过是想让你临死前听一听老夫的遭遇而已!”   他的左手一摆,右手剑指遥指萧千离,一团黄气在指尖缓缓成型。   见到这团黄气,饶是萧千离久经生死之战,也不禁脸色渐渐凝重起来。 第七十六章 打得你道心破碎   那一团土行真气虽然朴实无华,却激荡周围的空气飞速的旋转起来,又被绞得支离破碎。   见到祁元进的土行剑决,萧千离也面色变得肃然。   土为万物之母,成数赖之以衍生,五位中央。应长夏,主万物之长养,最是厚重无比。正因如此,多用于防御、相克的土行元气要形成锐利无比的剑决,实在是千难万难。   “厚土生养万物,倘若真气逆转,会是如何?”祁元进大笑道,“看你的模样大约出身玄门,想必也是武学行家,你来说说,五行生灭该如何?”   萧千离眉头微微一皱,缓缓道:“土行长养,逆之则肃杀万物……”   “不错!”祁元进傲然道,“这一门功法,老夫命名为寂灭之道!”   下一刻,祁元进的土行真气已经爆发了出来。   没有多么华丽炫目的光影,更没有惊天动地的动静,一道黄色的真气就这么平平刺出,甚至连速度都感觉奇慢无比,似乎只要一闪身就能躲避开来。   祁元进心中却在狂笑,他的土行剑决一旦成型,任凭对手身法再快,也决计躲不过这一招。   因为土行真气还有另一个最大的特点——束缚!   剑决一动,周身的空气立刻被剑决形成的气旋同化,施展的对象只会觉得身处一片厚重结实的土墙里,除非境界高于对方,否则无法脱身。   萧千离果然一动不动,似乎已经被厚重的土行真气压制得无法脱身。   他慢慢的抬起手来,好像带着万斤的泥沙一般,每一个小小的移动都显得异常吃力。见到这个情形,祁元进险些要大笑出声。   “小子!我只当你有多大能为,原来也不过如此而已!”祁元进哈哈狂笑,浑厚至极的土行真气已经射到了萧千离的胸口。   他已经几乎要看到萧千离半个身子都被强横的土行剑决震成一团血酱的场景,却发现对面的青年只是抬起头来,微微一笑。   “系统解析模块启动,检测到未知功法。”   “数据收集完毕,经数据库比较,该功法为中级武学《逆剑决》……”   在萧千离的身前,空气突然发生了奇异玄妙的扭曲,无数五颜六色的上古篆文不断从虚空中浮现出来,大放光明,竟然将那道土行真气尽数笼罩其中。   下一刻,那古朴沉重的土行真气便突然凭空消失。   完全没有任何预兆,也没有什么声势浩大的动静,就这样突然的消失在祁元进的视线中,完全不留一点痕迹。   他瞪大了眼睛,完全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特殊中阶功法《化生决》,为八龙云篆,明光之章。以先天精血为引,自然飞玄云气,结空成文。肇于诸天之内,生立—切也。   萧千离的左手微微低垂,指尖沁出的一滴精血,渐渐化为一丝袅不可见的轻烟。   “寂灭之道?”萧千离冷笑道,“就你这区区的逆剑,也敢称为寂灭之道?”   “什么逆剑?”祁元进愤怒得胡子都要翘起来,厉声喝道,“你这小辈,又懂什么寂灭?”   萧千离不去理他,背负着单手,目光深邃,缓缓道:“昔日本座在云游敦煌之时,有阳明剑派阳维首座黑尔东绝,借助极阴之剑,以毕生修为演化出‘劫剑’,取‘众生万物皆在劫中’之意,以本座看来,他黑尔东绝这一‘劫剑’,可称为寂灭。”   “至于你?拾取前人牙慧,尚恬不知耻,自以为开创前人未创,却不知自己坐井观天,尚且狂妄自大,当真是可笑之极!”   一番话激得祁元进险些气炸了肺,声音顿时变得尖锐起来,厉声嘶吼道:“小贼,你懂得什么?须知……”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却见萧千离竖起一指,指尖黄气缭绕,同样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气团,虚空向他一指,一束土行真气构成的剑气缓缓向他射来。   “寂灭……”祁元进大惊失色,条件发射般想躲避,想退缩。   但是他惊恐的发现,自己的身体完全动弹不得。   这种状态对他来说,实在是太熟悉了。   自从研究出土行逆转的心法之后,他已经不知道多少次将敌人像这样束缚起来予以击杀,自觉不可一世。   如今,同样的无奈落在他的身上。   血光飞溅,祁元进的一条右臂齐根而断!   这还是萧千离手下留情,不想让他这么痛痛快快的死,否则的话,他完全可以轻轻松松的把祁元进的脑袋切下来。   断裂的手臂如同木桩一般掉落尘埃,鲜血瞬间喷涌而出,刚一流出,却变为黑色血块,一块块掉落在地上。   祁元进这才感觉到肩头的剧痛,转头看了一眼,疯狂的哀嚎起来,凄惨的叫声让人耳根都不禁有些发痒。   “你……你怎么也会……怎么可能?”   “水为生命之源,万物之祖。故水为天之始数,五位居北,至阴为坎,逆之化为夺杀!”   萧千离指尖上一缕蓝色气团成型,继而化为漆黑,一束水行真气构成的剑气极快无比的激射而出。   “嗤”的一声,只听又一声惨呼,祁元进的左臂被生生刺穿,却并无半点鲜血溢出。   但是他的一条左臂却肉眼可见的急速萎缩,发黑、干枯,如同烧过的干柴一般,大量水分被分离脱去,剩下的仅仅不到三分之一粗细,垂在身边摇摇晃晃,显然这条手臂是彻底废了。   “金为终数,象征万物有始必有终,有生长必有收肃,五位居西,酉乃万物成熟,主气通肺,逆之为破败!”   一束金行真气化为白气,不凝反散,猛然一张,将祁元进的左腿笼罩,白气所过之处,层层皮肉血脉顿时爆裂开来,祁元进痛不欲生,重重的摔倒在地。   “易有太极,是生两仪,动而生阳。阳为热,为光,为化,逆之则类阴。”   金光一闪,祁元进只觉得自己的右腿似乎被一根火烫的长剑刺中,不仅没有丝毫灼热感,仿佛觉得整条腿都麻木起来。   他大骇之下急忙低头去看,却见伤口并无半点鲜血流出,反而变为了紫黑色,并且急速扩散开来,他身为大医圣手,一眼便看出分明是被极阴之气所伤。   四肢同时被废,祁元进几乎痛得昏厥过去,他内心中却更是绝望无比。   “原来……我自以为开创前所未有的武学之道……竟然真只是……一场虚幻?”   他不知所措的看着自己的断臂断腿,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目中光泽渐渐黯淡。   无数杂念纷涌浮上心头,从自己学医开始,治病救人、娶妻生子、子孝妻随,直到遭到难以承受的巨变,从此变得一发而不可收拾。   他眼前一阵恍惚,仿佛有无数全身血迹的婴儿,正张牙舞爪的向他扑来,爬满他的全身,张开小嘴,露出两颗白森森的尖牙,用力的撕咬。   在他的体内,那颗蕴含土行元气的金丹出现无数裂纹,随即渐渐破碎,大量的真气从体内散发出来,立刻化为寰宇清气,飘散在空中。   “道心破碎!”   萧千离单手背负,傲视着祁元进,声音依旧平淡无比,缓缓开口道:“这些年来,也不知多少小儿因你而死,也不知多少婴儿进了你的肚子,罪恶滔天,如果就这样死,未免太便宜了你——”   随着萧千离的声音响起,他的口齿间似乎有光芒闪动,却是一闪即没。   祁元进一阵恍惚,只觉得萧千离的声音,似乎从极远处传来,又好像在耳边响起,但是字字锋利如刀,尽数刺进自己的心头。   “啊——”祁元进忽然惨叫一声,神智已经昏迷过去。   “阳行真气逆行,则化为阴行真气,虽然只有短短的一会儿,也足够我施展《失魂引》。”萧千离看了看指尖萦绕的深黯真气,自语道,“想不到这老儿无意中自创了一招所谓的寂灭,反而让我学到了全套的《逆剑诀》。”   “师父!”楚寻的声音传了过来,萧千离转头望去,却见楚寻飞快的赶来,那一男一女紧紧跟在身后,柳随风则不见踪影。   “你们总算来了!”萧千离微微一笑,散去手中的一丝阴行真气,问道,“随风呢?”   “大师兄在外面接应……”一眼见到地下室的惨状,楚寻顿时大大吃了一惊,浑身杀机凛冽,咬牙切齿道,“没想到他们果然做出这等恶事来——”   那少女皱眉道:“我郭玉盈一向言出如山,从不撒谎,莫非你们刚才并没有相信我的话么?”   楚寻歉然道:“事关重大,自然不能轻易信个十成。”   郭玉盈气得俏脸通红,目光转处,见到场中的情形,顿时愤然道:“这清平庄真是罪恶滔天,当真该天诛地灭。”   郭鹏程之前来过一次,多少有了些心理准备,一眼见到三个老者中有两人死于非命,另外一人四肢全废,呆呆傻傻的坐在地上,嘴角流着口水,嘴里喃喃不知在说些什么。   最可笑的就是那几名年轻弟子,除了两个被一剑枭首之外,其余几个都是堆在一起,四肢交缠,一个个重伤在身,还要怒气冲冲互相看着对方,要不是实在是伤重难动,只怕又要打起来。   “我连两个年轻的都打不过,这位道长却在短短的一时三刻间,便将这里不分高低一起清扫干净,也不知道他真实修为到底有多高……”   郭鹏程满眼放光的看着萧千离,浑然不知他的眼光是多么的狂热,就连他的姐姐郭玉盈也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萧千离吩咐道:“你们把这些孩子想办法转移出去!本座虽然扫清了这地下室,但是首恶未除,你们切不可大意!”   “是!”不仅是楚寻,就连旁边的郭鹏程、郭玉盈也不由自主的躬身回答。   萧千离若有若无的瞥了姐弟二人一眼,数月来养成的习惯,让萧千离顺手调出了天赋探测器,脑海中响起的系统声音,却让他微微一怔,随即浮起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第七十七章 这倒是个提升声望的机会   “郭鹏程,孪生之阴。探测资料如下:根骨7,悟性9,心智8,福缘6,潜力10,对本门忠诚0。”   “当前实力判定:炼己筑基中期;内功心法:初阶《阴阳变》第二层;武学技能:初阶《飞星剑法》第二层、初阶《摩云掌》第二层。”   “天赋判定:该目标天赋出类拔萃,可作为宿主亲传弟子培养。”   “郭玉盈,孪生之阳。探测资料如下:根骨8,悟性9,心智7,福缘6,潜力10,对本门忠诚0。”   “当前实力判定:炼己筑基中期;内功心法:初阶《阴阳变》第二层;武学技能:初阶《飞星剑法》第二层、初阶《摩云掌》第二层。”   “天赋判定:该目标天赋出类拔萃,可作为宿主亲传弟子培养。”   两个总天赋40点的天才?仅仅比自家那三个妖孽少了“人中龙凤”的评价,但是也已经足够出色,至少在系统的认定里,已经算拥有相当不错的潜力。   一想到在师徒系统中,围绕着中央黑洞的九颗斗星,萧千离就觉得莫名的肝颤。   第一个师徒任务,就已经是九死一生,费尽千辛万苦。可以预见,等这个声望任务完成之后,接下来必然还会出现新的师徒任务。   “可是这探测出来的孪生之阴、孪生之阳又是什么情况?孪生这两个字很好理解,但是为什么是男阴女阳?莫非其中还有什么特殊情况么?”   萧千离摸了摸下巴,将这对姐弟的种种奇异之处暗暗记在心里。   三人一起动手,各自提起一个装着孩子的大瓮——这大瓮装满了药汁,重达百余斤,幸好这三人都有武功底子,因此提起来并不费力。   萧千离缓缓走出地下室,望着漆黑的夜空,心中暗暗有些担心:这清平庄多年来都不曾出事,加上地下室的几个老者功力颇为不俗,因此守卫较为松懈。但是一旦被发现这里的状况,偌大的清平庄尽数出动,也不知道会有多少高手陆续赶来。如今之计,只能拼命加快速度了,能多救几个孩子就救几个……   从地下室到围墙边还有一段距离,墙头上有一个黑影弯着腰蹲在那里,萧千离只是瞥了一眼,就认出那是大徒弟柳随风。   楚寻、郭家姐弟三人提着大瓮,动作敏捷的奔至围墙下,柳随风一一接过,又回身扔到院墙外,萧千离心中一奇,这大徒弟在干什么?   他信步走上前去,一眼便见到草丛中几个昏迷不醒的守卫静静的躺在那里,低头略一检查,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这小子别的本事没学会,打闷棍的手段倒是和师父学得差不多——这几个守卫分明就是没掌握好力度,脖子或轻或重的都被扭断了……   “杀了也好!这庄上每一个人都有取死之道,这么轻松的死,倒是便宜他们了。”   想到这里,萧千离反而心中一动,正面对敌下打强攻战,还不知道这清平庄有多少实力高深的人物,但是倘若是分散偷袭……   只是思忖片刻,柳随风已经接过了三个大瓮,顺手递至墙外,楚寻三人则再度向地下室奔去。   这大徒弟把婴儿就这么随手扔出去了?这也不是他的作风啊……   萧千离心中有些疑惑,跃至墙头向外望了一眼,却见外面黑漆漆的树林里,不知有多少人影正在晃动。   “怎么回事?”萧千离眉头一皱,压低声音问道。   “师父,他们都是四邻八乡丢了孩子的家人。”   柳随风见师父过来,急忙行了一礼,低声回答道:“弟子与二师弟正在旗杆下等着,正见到几个乡民,如同发了疯一般在街上乱寻,见了一人便举着画像问一句‘你见过我的孩子么?’弟子瞧见他们似乎另有隐情,便上前攀谈。得知他们都是临近乡镇或是村子丢了孩子,一路苦苦寻找。已有数月之久,这才寻到这里。”   “弟子心想,这城里的小乞儿莫不也是被拐卖的孩子么?于是便细细询问他们何时丢的孩子,又有什么线索。正在交谈之时,那位姐姐便赶到场中,劈头便问我:‘你们是那位道长的弟子么?’”   柳随风顿了一顿,大约是觉得有些好笑,苦笑着摇头道:“这一句话问得弟子莫名其妙,还没等弟子反应过来,那位姐姐便一把扯着我便走,口中说:‘你师父找到了孩子的下落,你们赶紧过来帮忙。’”   萧千离一眼见到柳随风身上的儒风道袍,顿时恍然,不禁莞尔。又听柳随风解释道:“我细细问那位姐姐详情,这才得知有这般惨事,于是心中一动,便对那些乡民道:‘家师寻得一些失散幼儿,也不知是不是你们所失幼子。’那些人一听,便有人说道:‘就算不是,想必也与大家有些干系……’”   “我正在迷惑,听了他们叙述,这才知道,临近的两县四村八乡,甚至是更远的酒泉、武威诸郡,都有孩子丢失之人,可怜这些人一路哭哭啼啼四处寻觅,如今倒是有七八十人在这河源大兴城附近游荡。那位姐姐把知道的情况一说,立刻便有人自告奋勇的要去联系那些人前来帮忙。”   说到这里,柳随风苦笑着双手一摊,叹道:“……便成了如今这幅样子。”   “虽然是无心插柳,却也正好趁机提高门派声望!”想到这里,萧千离微微一笑,点头道:“这件事你办得很好!这些孩子成天都泡在药水里,也不知身体机能如今又是什么状况,一会儿你吩咐那些乡民,尽快找寻大夫调治才好。”   柳随风点头道:“弟子知晓了。”   前面有火光摇曳,似乎有一队护卫巡查过来。萧千离吩咐道:“你在此接应,如遇敌则杀无赦!”足尖一点,已经轻飘飘的跃下墙头,身在半空,只见羽衣一扬,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柳随风看着师父离去的方向,呆呆的出神了一会儿,叹道:“师父的本事当真是出神入化,当真是神仙中人。也不知我什么时候才能练到师父那般本事……”   一队守卫晃晃悠悠的沿着青石道路走了过来,其中一人懒洋洋的说:“老四,前几天听说你勾搭上了外院的小翠,滋味如何?”   走在最前面一人嘿嘿笑道:“原来你们都知道了?兄弟也不瞒各位,自从我积功升迁至内院护卫,就瞧上了那小翠,前日终于得手,那滋味……啧啧……”   他半是炫耀、半是得意的叙述一番,这才洋洋得意的笑道:“你们久在内院,莫非就没勾搭上一两个漂亮侍女么?”   他问了两句,却没听到回答,不由得好奇的转头去看,却见背后空荡荡的没有半个人影,不由得惊得亡魂皆冒,刚要叫喊,却只觉喉头一紧,被人从身后扼住,顿时吐气不出,手舞足蹈的挣扎起来。   那人却不管他挣扎,一脚踏灭了火把,顺足踢到旁边的草丛里,将他拖到一旁,低声问道:“不许出声!”   那护卫惊魂甫定,便觉得那扼住咽喉的大手松了一些,顿时急促的喘了几口大气,讨饶道:“好汉饶命,你要知道些什么?只要是我知道的,一定言无不尽!”   “哼!”身后那人问道,“我来问你,这庄子里一共有多少人?”   那护卫迟疑了一下,却没有发现,扼住他喉部的手突然有一丝深黯色的黑气缭绕,渐渐缠绕上他的头部。   护卫的眼神顿时变得空洞一片,在《失魂引》的奇门功法之下,很快变得痴痴呆呆起来。回答道:“内院护卫共有六组三十六队,每队四人,均有相应的巡查任务,每两个时辰轮换在内院要紧之处巡查,外院的护卫人数也差不多。除护卫之外,其他还有仆役、侍女合计约有三百二十余人。”   “这么多……”萧千离眉头微微一皱,冷冷道,“倘若都是如同你们一般的废柴,倒也算不了什么。”   “不!”那护卫机械的辩解道,“咱们都是些粗笨闲人,自然不能与那些统领相比。我那统领乃是修炼正宗五行功法出身,听说已是筑基圆满的境界修为。”   “哦?足足十二个筑基圆满么?”萧千离心中一动,追问道:“除了护卫之外呢?难道就没有什么供奉、护法或者是客卿之类的么?”   “有,庄主身边有五大供奉,两位客卿,还有十几个平时极少见到的好手。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被萧千离低喝一声,那护卫顿时身子一颤,急忙道:“只是小的身份低微,实在不知道那些人平时在哪里活动,更不知道他们的修为如何……”   “原来如此!”萧千离点了点头,问道,“庄主叫什么?住在哪里?”   “咱们庄主叫做云清扬,就住在那边……”护卫的手指刚刚抬起来,却只听“咔嚓”一声轻响,脖子已被生生拗断,手指顿时无力的垂了下去。   飞速的将尸体处理妥当,萧千离这才从树丛里站起身来,望着隐在黑暗深处的一个方向,心中暗暗思忖。   “两百多名护卫,十二个筑基圆满的统领,还有十几个武功修为不明的好手,加上五大供奉,两个客卿……这清平庄可真是势力不小啊!只怕一般的小门派都远不是对手,即使招惹上一些大门派,只要对手不是倾巢出动,要对付他们也不容易。”   想到这里,萧千离不仅没有丝毫的惧意,反而胸中战意腾腾——原本还以为本地区没有什么武学大派,提升声望不易,却没想到一个天赐良机就摆在面前。   “这可是个提升声望的大好机会,倘若运作得当,任务完成简直就是易如反掌!” 第七十八章 狗咬狗 黑吃黑   夜深人静,萧千离信步在清平庄里缓步前行。   在另外两个方向,柳随风与郭玉盈、楚寻与郭鹏程分为两组,各自在庄内游走。   这样分组,也是萧千离经过深思熟虑的结果。   在他看来,郭鹏程为人比姐姐郭玉盈要机灵一些,而柳随风又比楚寻的见识又更为高明。错开分配,无论是实力还是遇事时的应对,都来得较为平衡。   按照那个护卫所说,这庄内每两个时辰换班一次,在这段时间里,内外院共有十二个小队在各个要害地方巡查。萧千离要做的就是偷袭这些小队,逐渐蚕食清平庄的势力。   夜色越发浓郁,已经有三个小队先后在萧千离手中全灭——对待这些尸体,萧千离并没有随意处理,而是耐心的一具具拖到草丛或是隐秘处,能晚一点让对方全面警戒,也就多了一份胜算。   万籁俱寂中,远处的东北角突然传来一声惨呼,在深夜中显得极为清晰。   “看来是其中一队被暗哨发现,不得不正面出手了。”   按照萧千离的计算,在偷袭的情况下,无论是柳随风还是楚寻都能无声无息的干掉四名普通护卫,而出现这样的情况,要么就是遇到了护卫统领,要么就是遭遇了暗哨。   听到这声惨呼,不远处的一排屋子里顿时有了动静,萧千离心中一动,飞身向那几间房屋纵跃而去。   那一排房屋与旁边的屋子相比,显然是精致许多,萧千离跃至房顶,一眼见到五六个魁伟的劲装大汉从屋里匆匆跃出,其中一人沉声道:“去两个人瞧瞧怎么回事?把其他人也叫起来——总觉得今天睡不安稳,似乎要出什么事的模样。”   立刻便有两人答应一声,身形展动,纵跃如飞而去。其他几人分别一一拍着其他几间屋子的小门,低声道:“别睡了,只怕是出事了。”   不多时,几间屋子陆续有人提着兵器奔出,人影晃动,借着中间那栋大屋屋檐下的灯笼,萧千离一眼扫过,见到共有十一人站在灯下,不禁心中一怔。   “加上刚刚离开的那两个人,这里分明一共有十三个人,莫非那护卫所说的数目不对?”   他心里飞速盘算,突然听到远处又响起两声短促的惨呼,声音却曳然而止。   “有敌人入侵!”为首那人大喝一声,“随我来!”   萧千离强行忍住了出手的打算,悄无声息的跟在众人身后,却见整个庄院都被惊动,无数火把灯笼被齐齐点燃,照耀得偌大一个庄院里如同白昼。   “呜——呜——呜——”   凄厉的号角声响起,不知有多少人从房里奔出,熙熙攘攘不下数百人之多,如同一条长龙一般,向发声的地方奔去。   “偷袭变成了强攻?这不像是随风和阿寻的手法,以随风之智,怎会轻易做出这样不理智的判断?”   萧千离心中一动,尾随那十一人而去,一眼见到偌大的场中,有十几条黑影在人群中来回纵横,出手狠辣无比,每一次出手,必然有一两人丧生。   “来的是什么人?是其他门派终于发现这里的不对劲,开始对这里下手了么?”   萧千离眉头微微皱起,虽然有同道是一件好事,但是这个任务只怕就无法达到应有的声望了……   他左右环顾,却见两处房顶上各自伏着两人,略一打量身形,顿时认了出来,急忙飞身纵跃过去。   “随风,怎么回事?”   听到熟悉的声音,柳随风急忙回头,低声道:“师父,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原本我和这位郭姐姐正在潜伏偷袭明暗哨,却不料这些人从房里出来,咱们原本打算悄悄摸过去一一分散偷袭,谁知道他们竟然和守卫打了起来。”   “从房里出来?”萧千离心中一动,点头道,“你们去和阿寻会和,切记不可轻举妄动,今晚这件事只怕越来越有趣了……”   柳随风答应一声,带着郭玉盈悄悄离开。   萧千离站在房顶上,静静凝视着下方的战斗,只见赶来的人越来越多,虽然那十几个黑衣人纵横无敌,却也渐渐陷入了混战缠斗之中。   “何人竟敢在清平庄捣乱!”   只听一声大喝,不远处有无数灯笼火把簇拥着一人而至,借着火光,萧千离凝目看去,只见一个身材瘦削的老人大踏步走来,他须眉皆白,脸膛紫红,一身枣红长袍,显得神采奕奕。   见到场中已有上百具尸体横七竖八的或俯或仰,那老人气得胡须都要翘起来,转身向旁边的一位器宇不凡的中年人施了一礼,沉声道:“些许宵小狂徒,还请黄先生出手打发!”   那中年人微微颔首,大踏步向前,长声道:“区区几个筑基圆满的小杂种,也敢在清平庄捣乱?”   见到那中年人出来,那十几个黑衣人当中,顿时分出三人,与那中年人缠斗在一处。那中年人显然武技高超许多,掌风猎猎,逼迫得三人丝毫不敢近身。   只见那三人低啸一声,招数一变,并不与那中年人深厚掌力正面硬接,反而在身边不断游走,任凭那中年人长啸连连,仓促之下,却也攻不破那如同跗骨之蛆的绵绵守势。   “嘿!”在老人的身后,又有两名气宇轩昂的大汉昂首而出,那老人见状喜道:“有劳二位昆仲,助黄先生一臂之力!”   这两人加入战团,黑衣人当中顿时起了一阵骚乱,又有四人从人群中跃出,与赶来的两人缠斗在一处。   众人眼睁睁的看着场中一片混战,却始终相持不下,不远处又有一哨人赶来,喝道:“怎么回事?”   那老人见到来者,急忙迎了上去,朗声笑道:“梅掌门不必在意,想来是一些窥我庄内财物的宵小之辈,如今有客卿黄先生与马家兄弟两位供奉出手,必然手到擒来!”   “要不要援助那些人一把呢?”萧千离脑中飞速运转,细细判断当前的混乱局势,虽说那姓黄的中年人一身修为颇为精湛,但是倘若自己出手,那十几个黑衣人要全身而退也并不困难。   他目光一转,落在随后赶来的那一队人身上,见为首那人身材大约四十多岁,高大威武,器宇不凡,一双手骨骼极为粗大,显然是浸淫拳掌之类的功法日久。只听他高声道:“如今本座在此做客,既然贵庄有宵小作乱,本座自然不能坐视不理——卓师弟,有劳你下场助战,替云庄主将那些狂徒打发了吧!”   “是!”一声令下,顿时有一名背剑中年人越众而出。那庄主急忙连连摇手,笑道:“梅掌门原来是客,咱们岂敢劳动客人帮忙?”又转过身来,向另一名黄脸老者恭恭敬敬施了一礼,笑道:“还请王老助黄先生一臂之力!”   那黄脸老者点了点头,大踏步走进场中。   此人加入战团,场中顿时一片大乱,两名黑衣人上前阻截,均被一掌打成重伤,黑衣人辛辛苦苦维持的均衡局面顿告被破。   见到场中已经占据了绝对上风,庄主顿时心平气和,笑道:“梅掌门,如今我清平庄的实力,想必贵派也看得清清楚楚。不知贵派所要的那些人丹,何时提货?又何时结清钱款?”   “好说!”梅姓掌门点头笑道,“贵庄果然是藏龙卧虎,两位客卿一身修为均是深不可测,五位供奉已有两位出手,另外三位想必也是功力精湛……卓师弟,咱们只付了二十万两的订金,其余的八十万两银票,索性就一并交给云庄主罢!”   那背剑中年人点了点头,伸手入怀,摸出一大叠银票来。那云庄主笑咪咪的刚要伸手去接,却不料那中年人手一松,银票顿时如雪花纷飞一般落了下来。   “咦?”还没等庄主反应过来,只听“仓啷”一声轻响,中年人背负的长剑已经脱鞘而出,剑光一展,顿时将庄主身后的两名大汉刺死。   而随着两声惨呼响起,混战中突然又起了新的变化,原本乱成一团的黑衣人当中,突然有两人抛弃了各自对手,越众而出,齐齐劈出一掌,那黄中年人脸色一晒,右手虚按,轰然巨响中,三只手掌已经重重轰在一处。   “砰”的一声闷响,那中年人的身子竟然如同断线风筝一般倒飞回去,口中顿时沁出鲜血来。   “什么筑基圆满?分明是炼精化炁初期的境界?”那最后出手的王姓老者顿时大惊,喝道,“到底怎么回事?”   只见那群黑衣人一个个变得龙精虎猛,转瞬之间局势逆转,众护卫被杀得哭爹喊娘,场中仅剩下几个统领还在苦苦支持,更多的黑衣人将王姓老者和两个供奉围住,一**风骤雨般的攻势,顿时压得三人喘不过气来。   “梅掌门,你这是何意?”那云庄主不由得勃然大怒,身子往后猛然退去,身边众人顿时团团将他护在中间,其中两人已经与那背剑中年人交上了手。   “何意?”那梅掌门嘿嘿笑道,“养了你这条老狗这么久,也该到了收获的时候了——至于祁老那边,只要我给足好处,不由他不老老实实替我办事!”   “狗咬狗!黑吃黑!”萧千离眼光何等锐利?顿时判断出了场中的局势。 第七十九章 两条互相算计的狗   几乎在发觉情况不对的同时,萧千离就已经沉静了下来,同时向远处做了一个手势。   虽然他不知道柳随风和楚寻藏身在哪里,但是他相信自己的两个徒弟一定能够看到自己的手势,并且能理解自己的意思。   场中的局势却又有了变化。   从清平庄庄主云清扬身后转出一人,长剑轻轻一抖,便迫退了那背剑中年人,沉声道:“卓慕白,久违了!”   卓慕白后退一步,借着火光看清了那人的面貌,不禁瞳孔微微收缩,冷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本门弃徒。沈星华,原来你被师父逐出师门之后,竟然来了清平庄,当上了云清扬的走狗?”   沈星华沉声道:“良禽择木而栖,卓慕白,你当年在恩师面前中伤于我,致使恩师一怒之下逐我出师门,致使我颠簸流离,倘若不是云庄主收留,只怕我尸骨早寒。如今正是沈某报恩之时,新仇旧恨,正好一并来算!”   二人这一番交手与旁人不同,剑光闪烁,斗得无比凶狠。二人原本艺出同门,胸中所学大致相当,功力也是不分上下,两柄长剑展开,简直是泼水难进,两团银光相互缠斗,渐渐远离战场。   “梅旬!”云清扬冷冷的说,“当年你我二人偶得奇遇,你取拳谱,我拿了医经,约定一为三山掌门,一为富家翁。如今你却不顾兄弟之情,竟然要擅起刀兵,莫非是要彻底撕破脸么?”   梅旬笑呵呵的说:“云清扬,此一时彼一时,如今那本医经所载的最大秘诀已经被你参透,我只需要摘桃子即可。这等好事,我又怎么会错过?如今三山派已被我经营得如同铁桶一般,掌门之位坐得稳稳当当,只要今日灭了你清平庄,当初的奇遇便尽入我手。你放心,每年的忌日,我都会按时给你烧上大把纸钱,也不枉你我相交一场。”   剩下两名供奉虎视眈眈的盯着梅掌门,他却不管不顾,大踏步向前走来,二人一左一右齐齐攻到。梅旬嘿嘿一笑,身子猛然加速,双掌一翻,只听“砰砰”两声闷响,那两人胸腹同时中掌,身子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飞起,重重的摔倒在地,口中顿时沁出鲜血。   “好狠的手段!”云清扬面色大变,低喝道,“原来你前几次一直在藏拙,原以为你始终停在化炁高阶,却不料已经突破境界,达到了炼精化炁大圆满之境!”   梅旬嘿嘿怪笑,点头道:“你这老儿本事低微,眼力倒是不错,竟然一眼瞧出本尊的境界修为?倘若不是迟迟卡在化炁圆满不得突破,本尊又岂会提前下手,谋夺你的人丹?”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云清扬缓缓点头道,“难怪你要选在今日发难,原来你已经知道已有先天金行人丹出世?”   梅旬大笑道:“祁老虽然与你有过命的交情,本尊一时虽然插不进手,但是他那些徒子徒孙们,莫非本尊也插不进手么?这一批将有三名先天人丹出世,其中正有一个婴儿乃是先天金行,倘若再不动手,还要让本尊等到哪一年去?”   云清扬一张老脸气得发青,半晌才重重的一顿足,喝道:“既然如此,就别怪老夫不客气了!你们还在等什么?”   说到最后一句,他的声音突然拔高,只见那混战的场中异变突起,两名黑衣人突然倒戈相向,对方只是一个搓手不及,便有四名黑衣人丧生同伴剑下。   得了这个空隙,王姓老者和两个供奉顿时精神大作,那老者大喝一声,旋风般冲进人群,双掌如五丁开山,转眼连杀三人,局势顿时逆转。   “你能在本庄机密之处埋下伏笔,莫非老夫就不能在三山派埋下钉子么?”云清扬哈哈大笑道,“梅旬,你却不知老夫早就防着你一手,五年前我上山拜访之时,便已经拉拢了你三山派几位核心门徒,只可惜如今只剩下两人,即便如此,却也足够让你今日丧命于此!”   梅旬微微一惊,却反而咧嘴笑道:“好个精于算计的老狗,即便如此,你却又奈我何?”   正在此时,最开始参战的客卿,却被暴起的黑衣人联手打成重伤、还在场外强行疗伤的黄姓中年大汉突然跃起,手中一道银光闪过,一柄短剑已经刺中王姓老者的后心,血光飞溅,深至没柄。   梅旬鼓掌大笑道:“黄兄弟,到底还是你靠得住!”   埋伏在较远处的柳随风和楚寻等人均是心中疑惑不已,看了半晌,郭玉盈忍不住问道:“你们可知道他们到底是打的什么架么?”   郭鹏程摇了摇头,也是对目前的混乱局势摸不着头脑,楚寻沉吟道:“师父刚才示意我们不要轻举妄动,只怕是早有计算。咱们只静观其变便是!”   柳随风嘿嘿笑道:“我倒是知道师父的打算。”   三人都诧异的看了过来,楚寻问道:“大师兄,你跟着师父的时间最久。你倒说说看,师父有什么打算?”   柳随风朝场中一指,笑道:“只怕师父比咱们更早知道,这两伙人都不是什么好人。想必是师父抱了一网打尽的心思,这才命令咱们不得参战,而是坐等他们打得越乱越好,咱们好坐收渔利。”   三人顿时恍然,郭家姐弟对视一眼,齐齐叹服道:“令师果然是深谋远虑,我等实在是佩服!”   “咱们听师父的准没错。”楚寻一眼见到不远处一个受伤退出战团的护卫正在向这边张望,急忙低声道,“嘘,小声点——”   在场中,听到老者临死前的虎吼,云清扬终于大惊失色,喝道:“黄世英,你莫非也投了梅旬这狗贼?”   黄世英缓缓转过身来,长笑道:“好教庄主得知,昔日黄某投身贵庄门下,担任客卿一职,原本便是梅掌门亲自安排……”   看着局势再度逆转,云清扬转过头来,怒视着梅旬,只听梅旬笑道:“到了这个时候,你竟然还没能失措逃窜,倒是出乎本尊的意料之外!”   云清扬眼神中只有愤怒,却并没有惧意,摇头叹息道:“终于还是到了这一天么?”   “什么?”见这老儿到现在为止依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梅旬隐隐觉得有些不安,强笑道,“到了这个地步,你这老狗莫非还留有后手么?”   云清扬缓缓摇头道:“你可知道,为什么当年我没有跟你争拳谱,而是取了那医经么?”   梅旬心中猛然一跳,问道:“为什么?”   云清扬突然抬起头来,冷笑道:“那是因为,早在多年前,老夫的境界便远高于你——”   说到“远高于你”的时候,云清扬的身子突然动了,右手一扬,嗤嗤连响,附近几处灯笼火把一齐熄灭,场中的光线变得昏暗无比。   “你要干什么?”梅旬不由得大惊,刚要撤身后退,却只觉身前劲风扑面,急忙推出一掌,“砰”的一声,梅旬身子一晃,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   “云老贼,竟然也是化炁圆满之境!本尊倒真是小瞧了你!”   只听云清扬哈哈大笑道:“狗贼!老夫近年来不知吃了多少人丹,论功力早已不在你苦练多年之下,只要等这三个先天婴儿成熟,老夫便能破境而出,达到先天境界!”   梅旬冷哼一声,开口道:“靠吃人丹堆积起来的真气,又如何比得上本尊身经百战?云老儿,你莫非以为武道就是这么容易么?”   “当然不容易!”云清扬大笑道,“论比武较技,老夫自然不如你身经百战,但是老夫却有一项本事,却是你拍马难及!”   夜色中难以视物,梅旬拼命睁大眼睛,却只能看到眼前模模糊糊的人影,只听几声惨叫,梅旬听得真切,发出惨叫之人正是站在自己身后的几名心腹弟子,不由得勃然大怒,喝道:“老贼,这几年来,你莫非就只学了这些旁门左道么?”   忽然身前劲风一疾,梅旬听风辩位,勉强招架几招,只觉对手出手如风,竟然丝毫不受这夜色影响,急忙撤身后跃,喝道:“老贼,你何时练就这一身暗中视物的本事?”   暗中只听云清扬笑道:“莫非你埋在祁老身边那个探子没有回报么?老夫曾经尝试用不同动物来炼制丹药,两年前,老夫曾经以猫头鹰为载,一年之内足足吃了四五十只炼制后的猫头鹰,别说这种夜色,便是伸手不见五指,老夫也视之如同白昼!”   梅旬心中大怒,当下默不作声,只是运足掌力护住全身,打算等云清扬进袭之时,便行招架反攻。   却不料云清扬却早已识破梅旬的对策,当下嘿嘿一笑,围着梅旬滴溜溜的打转,让梅旬摸不清自己的动作方向,偶尔发出一招,却一沾便走,任凭梅旬的掌力雄浑势猛,却始终摸不着云清扬的边儿。   梅旬越打越是急躁,双掌胡乱挥舞,似乎是全无章法。见到此状,云清扬顿时心花怒放,连转了几个圈子,已经绕到了梅旬的身后。 第八十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萧千离看着场中混乱成一片,不由得心中一动,顺手一挥,几处还在摇曳的火把顿时灭得干干净净。   此时星月无光,场中更是漆黑一片,萧千离嘿嘿一笑,身子轻飘飘的落下地来,长剑一抖,只听两声惨叫,已有两人死于萧千离的剑下。   场中众人见到灯火齐齐被打灭,不由得一个个都停了下来,其中一个护卫正想趁黑离开场中,突然身前有风声响起,一个人重重的撞进自己怀里,他条件发射的提剑一刺,那人闷哼一声,顿时死于非命。   这样一来,场中更是大乱,几乎所有人都战战兢兢,挥舞着兵器守住全身要害,不求有功但求自保。却不料两人距离较近,兵刃一撞,立刻又斗在一处。   有人大呼道:“点起火把,咱们再拼个你死我活便是!”另外便有几人大声叫道:“说的不错,点了火再打!”“快点火把!”其实适才这一番大混乱中,人人只求自保,哪有余暇去点火把?只须火光一现,立时便给旁人杀了。   “想分清敌我?”眼见有几点火光闪起,萧千离右手持着长剑,左手连弹,几道玄阴指力激射出去,火光顿灭,又不知打中了哪几个倒霉蛋,只听几声闷哼,场中顿时再度骚乱起来,终于上演了一场大混战——人人都可能是敌人,除了自己之外,谁也无法信任。   在混战之中,萧千离却反而如鱼得水,在场中肆意游走,凡是见到渐渐停止争斗的地方,他都会补上一剑,再度引起混乱。   在他的眼睛上,赫然架着一副制作精美、构架巧妙的夜视眼镜。   区区50点兑换点的小玩意儿,在这个场合下却是发挥了奇效。   尽管场面混乱不堪,形成了大大小小的十几个混战圈子,萧千离的绝大部分注意力,却从始至终一直锁定在云清扬和梅旬身上。   “两个精于算计的老狗!从他们的话来看,显然是互相认识多年。就连清平庄拐卖婴儿的行为,也是得到了这个所谓的三山派的暗中支持。却不料这两人心怀鬼胎、互相谋算,终于还是到了撕破脸的地步。”   眼见云清扬借着黑暗的掩护,悄无声息的绕到梅旬身后,梅旬却依然瞪着眼睛,左掌护住胸腹要害,右掌胡乱向前挥舞,不时劈出一道道刚猛的掌风,以期能够侥幸击中对手。   “嘿嘿,那老头儿要倒大霉了!”看到这场景,萧千离的眼睛忍不住眯了起来。   别说是梅旬这一派掌门,就算是仅仅在江湖上打滚了数月的萧千离都不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既然是暗中不见物,又怎么可能惊慌到露出后背这么大一个破绽?这个时候,快速移动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那云清扬见到梅旬后门大开,不由得嘴角露出狞笑,双掌一错一翻,掌力含而不露,重重印上对方的后背。   但是下一刻,他的微笑就凝固了。   一掌击出,竟然空空如也。那刚猛的一掌,竟然全无着力之处。   却见梅旬霍然转过身来,嘴角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左拳格开云清扬的双掌,右拳重重的轰击在他的前胸。   “砰”的一声闷响,云清扬的身子顿时被击得倒飞出去,身在空中便鲜血狂喷,险些被一拳打得闭过气去。   云清扬重重摔在地上,强忍着胸口的剧痛,就地一个翻滚,直直滚出七八尺之遥。果然,他刚一避开,一个沉重的拳头就重重的击在他刚刚落地之处,轰然巨响声中,那坚实的青石砖地被打出一个大坑来。   “云老贼,倒是逃得快!”梅旬怪笑道,“本尊告诉你,全靠吃人丹吃上来的功力,始终不能跟老夫刀山火海闯出来的相比。你这点微末伎俩,都是我十几年前玩剩下的东西,岂能瞒过本尊的眼睛?”   云清扬不敢出声,悄悄滚到一处墙根下,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瓶,将瓶中丹药一口气倒入口中,盘膝静静运功。   梅旬看不见云清扬的位置,连连呼喝,对方却始终不声不响,当下大笑道:“云老贼,你倘若再不出声,本尊就要杀你的心腹手下了!”   他果然冲进人群中,双掌连环击出,不管是谁,皆在他的刚猛掌力下死于非命,有人大声叫道:“掌门,是弟子啊……”   梅旬哈哈笑道:“本门弟子,统统给我往西南方向搜索,云老贼已被本尊打成重伤,必然不会离开太远,只要找到他,本尊重重有赏!”   场中四处稀稀拉拉应诺一声,紧接着响起几声惨嘶,梅旬勃然大怒,喝道:“鼠辈,竟敢趁机偷袭?”   他听清了方位,身子突然大雕一般猛然跃起,双掌重重轰下,顿时连杀五人,惊得一群人不分敌我均是战战兢兢,三山派残余的弟子门人纷纷小心翼翼的向西南方向摸去。   梅旬听声辩位,大踏步跟着几个门人向西南走去,只听又是几声惨叫,却是萧千离趁机出手,引得梅旬再度扑上,掌下顿时再添了几条亡魂。   萧千离一眼瞥见云清扬正抱元守一,静静的躲在墙角处,拼命的恢复功力,不禁心中嘿嘿一笑,飞身跃上,一掌将刚刚摸索到附近的一名黑衣人打死。临死前的惨叫,果然吸引了梅旬的注意力。   风声响起,梅旬几个起落便落在那具尸体边,左手护住要害,右手在那尸体上略一摸索,探明身上伤势,顿时哈哈笑道:“老贼,原来你躲在这儿呢!”   听到梅旬的声音距离自己已经极近,云清扬更是心急如焚,眼见梅旬一步步的朝自己走来,只得强提一口真气,双掌将体内残余的内力提至最高,静静的等待对方进入自己的攻击范围。   梅旬双眼不能视物,只能慢慢向前摸索,忽然听得身侧有破风声响起,大喝道:“抓到你了!”双掌一翻,重重的与对方硬碰一掌。   只听一声闷响,梅旬身子一晃,对方却腾腾腾退出六七步,梅旬顿时宽心大放,笑道:“老贼,真是了不起,中了我一记催心掌,竟然短短一时三刻便能恢复到化炁中阶的水准。如今你重伤强催真气,又能挡我几下……”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觉得胸前劲风又起,一只手掌重重的印在自己的小腹,这一掌凝足了劲力,顿时打得全无防备的梅旬连退十余步,不由自主的吐出一口鲜血。   “怎么回事?怎么会有两个人?究竟谁才是云老贼?那另一个又是谁?”   梅旬心中顿时又惊又怒,刚要再退,突然身后有人用力在他后背一推,这一推并未用上内力,因此并无感应,却也推得梅旬踉踉跄跄往前奔了几步,只觉身前劲风扑面,显然是有人正面偷袭。   “老贼!”梅旬狂怒之下,双掌猛然一翻一拍,这一招虽无声无息,却是毕生功力之所聚。   这边云清扬也是有苦难言,刚刚勉强迫退了梅旬,却不料对方挨了自己一掌之后,竟然又再度扑了上来,当下也只得拼了一口老血,左手按住右掌背上,双臂较力,重重一掌拍出。   “砰”的一声闷响,二人掌力相交之下,不由得各自暗暗叫苦。   梅旬一身金行修为精湛纯正,而云清扬多年来不知吃了多少炼制过的婴儿,体内功力斑驳杂乱,只是二人都是胸腹要害中掌,一身修为十成倒是去了四五成。二人掌力对撞,竟然没有弹开,反而粘在一处。   云清扬一惊之下,随即心中大喜,狞笑道:“老贼,如今倒要瞧瞧你还有什么本事!”当下丹田一颗金丹全力催动,金行真气顿时大盛,此强彼弱,彼强则此弱,每送一分金行真气过去,便消去了云清扬体内的一分内力。云清扬内心大骇,暗暗叫苦,却又声张不得,自知只要一张口说话,立时狂喷鲜血,真气泄尽而亡。   梅旬狂喜之下,却又不禁想起刚才的一幕,心中只是暗暗思忖:“这老狗明明就在面前,那刚刚与我对掌之人又是谁?此人功力深厚,仅在本尊之下,莫非又是云老贼埋下的隐藏高手?”   他心中动念,却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只得拼命加强内力流转,希望能在那无名高手再度出手之前,将云清扬这生平大敌毙于掌下。   正在场中人人自危,各自心中盘算之际,只听远处公鸡喔喔啼鸣,东方渐渐显出一丝微光,原来清平庄整整动乱了半夜,如今已是黎明时分。   云清扬心中一凉,梅旬却哈哈大笑道:“老贼,如今是你胜了?还是本尊胜了?”   却听身边有人笑道:“螳螂捕蝉尚有黄雀在后,二位的大礼,本座敬谢不敏了!”   极度震惊之下,二人齐齐转头去看,借着微弱的光线,只见一人星冠羽衣,面如冠玉,神采飞扬,只听那人朗声道:“本座纯阳掌教萧千离,特来取二位首级!”   云清扬面如死灰,梅旬脑中却是电光火石的一闪,大声道:“是你!原来是你……”   他想要再说什么,却再也张不开嘴,萧千离已经伸出两只手来,指尖寒光闪动,在二人的咽喉间一闪而过。   鲜血顿时喷涌而出,二人的尸体重重摔倒在地。 第八十一章 惊天大案   天色渐明,场中还能动弹的众人都各自警惕的看着周身的情况,纷纷站定了有利位置,这才静下心来四处打量场中的情况,入目的景象,却让众人都是心中一沉。   场中血流成河,不知有多少具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昨夜参战的不下数百人之多,如今竟然只有寥寥二三十人还能勉强站立,而且几乎个个带伤,竟无一人完好。   更让他们心惊的是,双方的首领人物,三山派掌门梅旬和清平庄庄主云清扬双双毙命,两颗头颅被一个温润如玉的青年道者提在手中,不由得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   清平庄两大客卿、五位供奉死的干干净净,三山派的高手也尽数全灭,卓慕白与沈星华这一对恩怨重重的同门师兄弟身上布满深可见骨的伤痕,血流满地,业已同归于尽。   “现在该怎么办?”几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想到了同一个问题。   却见那道人提着人头走上前来,众人不由得都握紧了手中的兵刃。   “首恶已诛!你们莫非还要顽抗么?”   萧千离目光如电,在场中一一扫视过去。目光所及之处,众人无不被慑服,一时间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当啷”一声,不知是谁的长剑落地,似乎是得到了什么命令一般,众人齐齐抛掷下手中的兵刃,有人仰天长叹一声,双手垂下,显然是束手就擒。   柳随风、楚寻与郭家姐弟二人见大局已定,这才从藏身处跃出,楚寻笑道:“不愧是师父,竟然在昨夜的乱阵中将两个首脑一并斩杀!”   一夜混战,四人都几乎没有出力,完全是凭借萧千离一人之力在场中闪转腾挪,互相牵制挑拨,终于引发全场混乱,继而趁乱绞杀两个首领,这一招借力打力,实在是施展得出神入化。不仅是两个徒弟大赞特赞,就连性子最为大条的郭玉盈也不由得心服口服——至于郭鹏程,此时早已是两眼放光,恨不得扑上去抱着萧千离的大腿哭闹一番才算罢休。   正因如此,即便是萧千离也没有呵斥楚寻不入流的马屁,只是微微一笑,并不回答。   “阿寻,你将他们都绑了。”萧千离随口吩咐道,“二位小友,这庄院里,应该还有为数不少的下人,有劳一并擒来!随风,你与他们同去!”   四人齐齐躬身称是,就连性子最为大条的郭玉盈此时也是心服口服,不由自主的恭恭敬敬回答道:“遵命!”   天色大亮,偌大一个庄院中早已是空空荡荡。上百名侍女、仆役被长长的绳子捆成一串,一排排的蹲在墙根下;那二三十名硕果仅存的护卫、三山派门人则被牛筋反剪双手,静静的站在墙边。有的两眼无神,有的抬头望天,嘴里不知喃喃在念叨着什么,更多的还是脸色灰暗,眼睑低垂,似乎已了无生趣。   “师父,接下来怎么办?”楚寻问道,“是全部杀了,还是……”   萧千离摇了摇头,微笑道:“想必如今那些人也该快到了。”   “哪些人?”楚寻刚要追问,却一眼见到柳随风不见踪影,只剩下郭玉盈与郭鹏程姐弟二人手持长剑,在场中来回巡视。   “大师兄又哪里去了?”   楚寻正在疑惑间,忽然听到庄院外号角声连天,无数人喊马嘶的声音由远及近而至,只听师父笑道:“这些家伙的动作倒是不慢。”   一声轰然巨响,却是远处的正门被重重的撞开,随着呐喊声响起,足足有上百名官兵全副武装的冲了进来,一直奔到场中,阵列一展,顿时将众人团团围住。   一个白脸瘦削中年人大踏步走进圈子,他脑后飘着两条黄飘带,身穿箭袖短袍,腰扎四指宽的硬壮带,肋挎防身剑,怎么看怎么觉得有些不伦不类。   他来到近前,首选环顾全场,见场中横竖足足有数百具尸体,不禁心中骇然,原先的趾高气扬顿时收敛起来,心说这些狂徒一夜之间竟然能杀死这么多人,想必是难得一见的悍勇凶徒。   他心中起了惧意,回头一看自己带来的众多官兵,不禁又是胆子一壮,喝道:“本官得到线报,听说有狂徒夜闯清平庄,一夜之间杀人无数,莫非就是你们几个?还不快老老实实的束手就擒,免得本官多费手脚。”   听到这官儿言辞凿凿的大言不惭,楚寻与郭家姐弟齐齐面露古怪之色,互相对视一眼,都一时间有时忍俊不禁。   那官儿连喝两遍,却见场中众人纹丝不动,不由得脸上有些挂不住,喝道:“来人哪!把这些人统统带回府衙,严刑拷打,不怕他们嘴硬!”   “住口!”   郭玉盈突然一声大喝,惊得那官儿连连倒退三步,右手抖抖索索的按住长剑,惊恐的叫道:“你……你要干什么?”   “你这狗官!”郭玉盈昂首出列,指着那官儿怒喝道,“要不是你收受贿赂,明目张胆的替这藏污纳垢、罪大恶极的清平庄打掩护,这庄子里又怎么会肆无忌惮的犯下滔天罪恶?如今还敢在这里大放厥词,莫非真欺本姑娘手中长剑不利么?”   那官儿惊得面如土色,大叫道:“反了反了!你们还等什么?还不与我将这群狂徒悉数擒下?”   众官兵齐齐应诺一声,刚要上前,却听萧千离笑道:“小友不必动怒,些许小事,便交由本座处理便是!”   如今郭玉盈对萧千离信服无比,闻言顿时后退两步,躬身道:“但凭前辈做主!”   见到萧千离面容儒雅,神态悠闲,动作斯文,那官儿心中惊惧稍稍缓和了一些,战战兢兢的问道:“你又是何人?”   “本座纯阳掌教萧千离!”萧千离笑道,“敢问阁下怎么称呼?”   “纯阳……掌教?”那官儿虽然没有听过纯阳这个门派,但是听到“掌教”二字,不由得心中大为讶异,急忙答道:“本官韩国真,乃是本城的城守。”   “原来是韩城守!”萧千离微微欠身行了个道门礼,笑道,“不知韩城守可知,这清平庄多年来,拐卖婴儿不下千人?”   “啊?”韩城守不由得一惊,半晌才摇头道,“不知!”   萧千离又问道:“韩城守可知,这些婴儿,大多都被三山派和清平庄的高层用来大快朵颐?”   “什么?吃小孩?不可能吧……”韩城守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犹豫良久,却始终不发一言。   “韩城守可知,如今这些婴儿的家人四处寻觅,已有为数不少的乡镇村民来到大兴城中?倘若韩城守还要包庇,只怕引来滔天大祸?”   “韩城守又可知,如今城中尚有百十名小乞儿可做人证,又有诸多物证,此事纵然是上天入地,也必成铁案,不知韩城守信也不信?”   “铁案?”韩国真脸上肌肉抽搐,目光游移不定,显然是心中正在天人交战,半晌才重重一咬牙,喝道:“你这道士好不晓事,倘若有这样的大事,本官身为大兴城父母官,又岂能不知?你休要危言耸听……”   萧千离微微一笑,并不辩解。只听远处一声长啸,这一声清啸鼓足了中气,绵绵不绝,竟然如同长龙一般翻翻滚滚。听到声音,楚寻不禁喜道:“大师兄回来了!”   远处柳随风见到门口来了无数官兵,不由得心中焦急,足下施展全力,越奔越快,前边弓箭手赶紧拉弓射箭,箭象雨点飞蝗般地向柳随风射来。只见柳随风陨月剑出鞘,舞起一团剑光,好似银龙乱舞,白蟒翻身,旋风一般地冲进人群,如入无人之境,顿时将众官兵杀得人仰马翻。   总算是柳随风心中有事,不欲多伤性命,这一轮硬攻,转瞬之间便连伤二三十人,却并无一个被当场击杀。众官兵被他杀得鬼哭狼嚎,被他一口气闯进庄院中。   他一路杀至场中,一眼见到师父师弟等人都好端端的站在那里,这才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笑道:“师父,奉了您老人家的命令,我把那些乡民都叫过来了。”   韩国真这次足足带来了五百人马,却不料被这样一个年轻人单人仗剑强行闯入,不由得心中惊惧不已。又听那年轻人竟然叫那青年道人为师父,不由得更是骇然,心说徒弟都如此凶悍,那师父想必更是武艺高超,今日只怕不能轻易善罢了……   他心中还在反复盘算,如何大事化小,以保住自己脑袋上的帽子。突然萧千离若无其事的从墙边提起两个人头,顺手扔到他的脚下,笑道:“韩城守,麻烦看看清楚,这两个人头是不是云清扬和梅旬的?倘若昨夜杀错了人,本座说不得还要再多费一番力气。”   “什么?”韩国真这一惊非同小可,他原先只以为杀死杀伤了一些护院下人之类的,却做梦也没想到清平庄的庄主和三山派的掌门一同死在这里,不由得汗出如浆,抖抖索索的捡起人头。   云清扬身为本地有名的乡绅富户,逢年过节都会去城守府送上礼呈,韩国真自然是认得清清楚楚,而三山派的大名他也知晓,更知道掌门梅旬杀伐果断,武功高超之极,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此时见到两个人头,韩国真不禁心中一凉,双腿一软,不由自主的坐在地上——这样的惊天大案发生在自己的管辖城内,自己这个肥的流油的城守位置,只怕也保不住了……   他此时真是哭都哭不出来,抱着万一的希望,刚要将人头捡起再辨认一番,只听门外喧闹声再起,似乎庄外来了无数人,不由得更是大惊,心中只道:“莫非是三山派知道掌门死在这里,如今是来大肆报仇么?” 第八十二章 得了名声又得好处   院外人声鼎沸,一时间不知来了多少人,紧接着便有兵丁快步奔了进来,单膝跪地,大声道:“大人,外面来了无数百姓,除了城里的大批乡绅之外,还有许多临近乡镇村子的乡民,咱们弟兄不敢放箭,已经快顶不住了……”   只听“轰隆”一声,几处院墙竟然被人以重锤击破,数百名乡民从几个缺口齐齐涌入。紧接着门口的官兵根本无法阻挡住潮水一般涌来的乡民,偌大的清平庄顿时被围得水泄不通。   面对数千名愤怒的乡民,官兵们一个个战战兢兢,都齐刷刷的把目光投向韩国真,要看自家上官如何发号施令。   “狗官!”有人大声叫道,“咱们只当这清平庄只做出买卖幼童、强迫行乞等事,却没想到竟然做出这等恶事!倘若不是你一直包庇,又岂会出现这等人间惨事?”   “来了来了!”只听人群中有人高声叫喊,众村民左右两边一分,几十辆平板大车咯吱咯吱的被推了进来,板车上赫然载的都是装满药水泡着婴幼儿的大瓮。   一个白须老者满头大汗的挤出人群,大声叫道:“小老儿乃是城里和合堂的大夫,昨日半夜小老儿被人叫醒,经过小老儿细细检查,这些孩子乃是被人用极为霸道的药物炼制,用来当做习武之人的大补之药。小老儿以自身行医四十年的名节担保,绝无差错!”   后面又是一阵喧哗,人群中分出一条道路来,上百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被数百村民护送着走进场中来,小皮与小后来二人也位列其中,李承渊在一旁持枪护卫,小皮一眼见到被捆在旁边的一个护卫,指着他大声叫道:“就是他,我被他拐卖到清平庄时只有两岁多,却一辈子都记得他的样子!”   几个村民立刻冲了过去,围着那护卫一顿拳打脚踢,那护卫被踹倒在地,只能用手护住头脸,任凭殴打,突然叫道:“别打了,我全说!”   众目睽睽之下,那护卫将自己所知道的清平庄四处拐卖三岁以下幼童的恶事一一说出来,顿时引得群情纷涌,一个个咬牙切齿,恨不得一把火将这偌大的清平庄烧得干干净净。   见到此情此景,萧千离微笑道:“韩城守,再不做点什么,可就说什么都晚了!”   韩国真一张脸青了又白,白了又黑,半晌才重重一咬牙,高声道:“都静一静!”   听到父母官说话,众人一时间都安静了下来。   “诸位父老乡亲,本官乃是大兴城守韩国真,好教诸位得知,本官近年来受奸人蒙蔽,幸好得了这位……”他一指旁边的萧千离,大声道,“……这位纯阳派掌教萧真人协助,本官总算是恍然大悟。而这位萧真人连夜攻打清平庄,将首恶清平庄庄主云清扬和三山派掌门梅旬一并歼灭!”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附身将两颗人头举起,高声道:“如今这便是这两个大恶之徒的首级,诸位父老乡亲可看真了!”   听到首恶已被这面相温和的青年斩杀,人群中只是沉寂了片刻,立刻便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声。   等欢呼声渐渐停息,韩国真又高声叫道:“萧掌教为人嫉恶如仇,不仅杀了云清扬与梅旬二人,就连他们的手下、护院……凡是参与了这件恶事的人尽数斩草除根,如今为恶之人仅仅剩下这些……”   众乡民早就看到墙根被捆住的一群护卫,只是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此时闻言,顿时一个个群情激奋,一个个横眉怒目,挽起袖子就要上前殴打。   “我的儿啊……我的儿啊……”人群中忽然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妪挤出,一把抱住小乞儿当中的一人,哭叫道,“我苦苦在河源寻了你两年,没想到你竟然流落到这里,来让娘看看……你这眼睛是怎么回事?好生生的一对眼睛,怎么如今什么也看不见了?”   那瞎眼小乞丐怯怯的往后一躲,那老妪却拉着孩子的小手,哭道:“孩子,你被拐卖走的时候只有两岁半,就算不记得为娘的声音,莫非连娘的模样也不记得了么?”   她一把将自己的头发扯开,拉着孩子的手往自己脑后去摸,只是摸了几下,那孩子惊惧的神情顿时变得激动起来,大哭道:“娘,娘,我记得您后颈的瘤子,小时候我就最喜欢搂着着娘的脖子睡觉……”   母子二人相认,顿时嚎啕大哭,观者无不落泪。那和合堂的大夫走了上去,在那孩子的眼皮扒拉几下,又细细切脉,摇头道:“药物霸道,伤了孩子的眼睛,只怕日后难以复原了……”   人群中哀哀切切,见到这一幕,不知多少人暗自叹息,忽然有人大喊道:“这些帮凶,一个都不能留下!”   这一声叫喊,顿时有无数人蜂拥而上,朝着墙根被捆着的一众护卫和黑衣人冲了过去,急得韩国真满头大汗,叫道:“好了好了,不要打死了,本官还要留几个人证呢……”   但是他的话却淹没在群情纷涌的人潮之中,韩国真也只能无可奈何的擦了擦汗,转头见到萧千离背负双手,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不由得往萧千离那边蹭了蹭,赔笑道:“萧真人,下官刚才的话,实在是权宜之计、权宜之计……”   萧千离微微一笑,点头道:“韩城守无非是怕三山派的余孽挟武犯禁,这才将这个大功劳按在本座头上,是也不是?”   韩国真连连赔笑,干笑道:“掌教休怪,掌教休怪,下官为了保命,也是实在没办法,只得出此下策。掌教不要动怒,只要是下官能办到的,一定照办!”   萧千离略一沉吟,笑道:“既然如此,这偌大的清平庄如今已被本座杀得干干净净,不如便将这庄子送给本座,可好?”   “真人要这庄子?”韩国真不由得心中大喜,这庄院虽然占地千亩,但是却被面前这人一口气屠了数百人之多,旁人就算有再大的担子也不敢再要这凶地,更何况倘若三山派和清平庄有些余孽想要找麻烦,第一个必然就是找到这里来。   到底是做官多年,种种前因后果只是在脑海中一闪而过,韩国真顿时将取舍得失想得清清楚楚,笑道:“真人若有意,下官又岂能不成人之美?”   萧千离目的达到,当下也不再纠缠,笑道:“韩城守身为百姓父母官,接下来的善后事宜并非本座所长,便要请韩城守代为办理了。”   韩城守思忖良久,如今既然云清扬和梅旬已死,只要将那些武林中的麻烦引到这个纯阳掌教身上,其他的倒也无足轻重。脑中已经想好了如何欺上抚下,将这件惊天大案做成自己的一件大功劳,当下点头道:“这本是应有之事,下官义不容辞!”   萧千离微微一笑,也不去理会,只见众人已经散开,场中那被捆住的护卫、黑衣人如今却已经气息全无,竟然被愤怒的乡民活活打死。   韩国真高声叫道:“诸位请静一静,本官还有话说!”   他连叫几遍,愤怒稍稍发泄的村民这才渐渐安静下来,只听韩国真叫道:“这件案子牵涉极多,幸亏这位萧掌教宅心仁厚,仗义出手。如今事情已水落石出,本官做主,将这清平庄赐给萧掌教,这些下人也交由真人一并处置!”   众人齐齐发出一声喊,不少人都朝萧千离大礼相拜,叩谢他的恩德。   萧千离朗声道:“既然城守大人厚爱,本座也就却之不恭。这些下人,还请诸位父老乡亲都来认一认,倘若有过恶行的,交由官府审议判决,倘若之前没有什么恶行的,便留在这庄子里。”   “嗯?”不少人都心中暗暗思忖,这些下人既然已经连这庄子都送给你了,自然都任凭你处置,你在大庭广众说出这些话来,又有什么意义?   只听萧千离高声道:“这庄子,本座却也不是自用,此后便设为纯阳善堂,专门收留孤寡老人、孤儿,倘若这些孩子找不到父母,也都可以在此居住。而留下的这些仆役、侍女,便在这庄子里照顾老人幼儿。由官府代为管理,至于银钱方面,便由我纯阳宫一力承当……”   他这一番话用足了内力,声音远远的传了出去,听得众人都是一阵欢呼,如同山呼海啸一般,声震数里。   立刻有人高叫道:“真人心怀慈悲,我等虽然没有什么钱财,却有一把子力气,这庄子以后修缮、花草等活儿,在下义不容辞!”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纷纷要为这善堂出一把力,更有乡绅当场摸出银子,要给这善堂捐助。   韩国真擦了一把头上的汗,当着众乡亲的面,吩咐人手安排登记、捐资、修缮等事宜,又四面八方的派出快马,言明某年某月某日,在大兴城中破获一起惊天大案,解救婴幼儿、乞儿若干,凡是有失了孩子的,都可以来清平庄认领等等。   见到大事已了,萧千离心中却更是欣喜无比。   系统的提示音已经响起,声望任务已经完美完成,只是萧千离一时间来不及去看任务奖励。刚转过头去,却见到楚寻笑眯眯的站在那里,一副要表功的神情。   “笑得这么古怪干什么?”萧千离心情大好,轻笑道,“莫非是得了什么好处?”   “师父,弟子还真的得了不少好处……”楚寻将一个小包恭恭敬敬的交给萧千离,萧千离只是看了一眼,立刻看清了包里的东西。   “银票?”   “是啊!”楚寻嘻嘻笑道,“刚刚弟子找到的,足足有一百万两呢……”   一百万两?萧千离不由得一愣,随即想起了什么,不由得开怀笑道,“做得好,如今纯阳宫今后的扩建资金,可是大大有了着落!” 第八十三章 论做官的诀窍   这一百万两银子,正是梅旬与云清扬交易所携带的财物,原本梅旬先付了二十万两订金,当晚卓慕白以余下八十万两银票作为诱饵,击杀护在云清扬身边的两个好手。当晚夜色太黑,又是一团混战,天明之后,却被楚寻都捡了起来。   见到场中韩国真一一发号施令,将诸多事宜先后安排下去,萧千离却带着柳随风、楚寻与郭家姐弟悄然离开。   来到庄外,萧千离转过身来,微笑着看着郭家姐弟,开口道:“如今大事已了,二位打算何去何从?”   郭玉盈与郭鹏程对视一眼,迟疑片刻,郭鹏程开口道:“昨夜之事,多亏前辈出手,否则我姐弟二人必然误了大事。如今我姐弟尚有些许杂事,待事情一毕,便亲来贵教拜谢前辈。敢问前辈一向在哪里落足?我二人也好当面拜见。”   萧千离微微一笑,柳随风答道:“我等均是昆仑山玉虚峰纯阳门下,恩师乃纯阳掌教。”   二人恭恭敬敬的拜谢一番,这才转身离开。奔出百丈之外,郭玉盈才笑道:“老弟,你不是明明极为仰慕那位纯阳掌教么?为何不肯直接开口拜师?”   郭鹏程摇头道:“这位前辈实在是世外高人,行事作风光明磊落,又是机变百出,我纵然是拍马也难及。只是想到咱们家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完毕,我打算先行处理家事,再行上山。倘若前辈看得起我郭鹏程,纵然是鞍前马后、端茶倒水,我也认了!”   郭玉盈轻轻叹了一口气,点头道:“你说的倒也有些道理,既然如此,咱们先回家处理母亲的身后事再议罢!”   郭鹏程笑道:“姐,自从老爹过世之后,咱们的修为就一直没有什么进展,莫非你就不打算也跟在前辈之下,修炼上乘武学么?”   郭玉盈苦笑道:“我又何尝不知那位道长前辈本领高明?单单看那几个徒弟,个个都是人中之龙,修为比咱们只高不低,行事作风又是干净利落。咱们倘若不做点事情出来,又凭什么入人家法眼?”   郭鹏程嘿嘿一笑,点头道:“这一点我倒是已经想清楚了,等咱们把家事安排妥当之后,然后就去暗中守护这纯阳善堂一段时间,待那些孩子都妥善安置之后,也好歹有一个理由……”   郭玉盈顿时眉开眼笑,喜道:“老弟,如今你倒是出了一个好主意,咱们事不宜迟,赶紧回家去吧!”   二人打定主意,顿时如飞而去。   而萧千离等三人依然留在原地,等了半天却不见李承渊出来,楚寻等得焦急,正要入庄寻找,却见李承渊一脸苦瓜的走了出来,战枪长弓背在身后,一手却牵着一个孩子。   几人都是一愣,楚寻问道:“三师弟,你怎么把小皮和小后来也一并带出来了?”   李承渊满脸苦笑,摇头道:“我原本打算也将她们交给地方官,谁知道这两个孩子似乎认定了我,不管我怎么劝说也不肯留在清平庄,非要跟着我,我迫于无奈,只好将她们带了出来。还请师父示下,此事该如何是好?”   萧千离看着这两个虽然脏兮兮,却是面孔稚嫩的孩子,也不禁莞而一笑,点头道:“既然如此,你便问一问这两个孩子可还记得一些家乡的情况?咱们就带着他们去找寻父母家人便是。”   李承渊点了点头,拉着小皮和小后来蹲在一旁,嘀嘀咕咕的小声说话。   萧千离却想起一事,吩咐道:“你们在这里守候,为师去去便来!”   柳随风、楚寻与李承渊三人都答应一声,目送着萧千离如同仙人嫡凡一般,足尖一点地,身子已轻飘飘的落入庄内。   萧千离刚一进庄,就全力展动身形,往一处地方急速奔去,不多时便来到那一处足有上百亩大小的药田,见寂静无人,顿时松了一口大气。   第一眼见到这里的时候,萧千离早就动了心,这些药物无一不是极为罕见的名贵药材,倘若要从系统中兑换这些药材,也不知道要花几千几万点兑换点,而这现成的药材都种植在这里,倘若不尽数挖了去,岂不是大大的浪费?   他此时采药术仅有初级,那些不认识的药材不敢轻易挖掘,以免破坏了药性,他一路在药田里缓缓踱步,一边将认识的药材一一挖出来——这采药术与普通药农不同,只要是初级采药术所能辨认的药草,只需看清方位,用手一抚,便能将这株药草原封不动的采集出来,继而放进怀中的百宝囊中。   他一边走一边采药,不知不觉却将认识的药草采集一空,见到这药田中最少还有大半没有采集,不禁叹了口气,心中暗暗琢磨如何将这些剩下的药草也一并带走。   当萧千离的目光无意中掠过一块之前走过的药田时,之前无法辨认出来的药草的名称、特性、药效却已经清清楚楚展现在脑海中。   “怎么回事?莫非是我忽略了什么?”萧千离急忙转头四顾,却见之前无法辨认的药草如今倒有大半能够辨认出来,心中犯疑,意识沉入识海中,匆匆一览,这才恍然大悟——刚刚辛辛苦苦采集了半天药草,如今自己的采药术不知不觉已经升级到中级。想必是自己精神高度集中,竟然没能注意系统的升级提示。   萧千离这一喜非同小可,采药术升到中级,他的采药速度顿时大大加快,只是袍袖一挥,一小片药草便尽数进入了自己的百宝囊中,采到最后,上百亩的药田中,如今也仅仅剩下几片药草依然无法采集。   看着那几片经过特殊处理的土地,上面还足足生长着百余根奇形药草,萧千离眉头大皱,中级采药术都无法辨认,想必这些药草也是名贵之极。   “入宝山而空回,这可是大忌!”萧千离发了狠,从背后摘下长剑,竟然用名贵无比的纯钧剑当铲子,将一颗颗生得奇形怪状的药草连土挖了出来,这区区百余根药草,足足挖了他大半个时辰,甚至比刚才那数以千计的药草采集起来更加麻烦许多。   总算是将这上百亩药田挖得干干净净,萧千离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将纯钧剑擦拭得干干净净,这才重新收归鞘中,刚往外走了几步,就见到一群人簇拥着韩国真走了过来。   见到萧千离,韩国真急忙奔上前来,笑道:“掌教哪里去?下官已经将事情安排妥当,正在带人巡查庄内的情况,也好尽早做些安排。今日晚上本官在府衙内摆下宴席,正要请掌教大驾莅临。”   萧千离顺手从怀里摸出一块散碎银子,微笑道:“好意本座心领了。如今云清扬与梅旬虽然已经死在本座手中,只是那云清扬多年经营,这清平庄内不知还藏有多少他的财物,既然这善堂已落归我纯阳门下,这些财物除了用来修缮、维护以及日常开支之外,还请韩城守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只见萧千离一边说话,一边用手轻轻一捏,那块散碎银子顿时变成一块圆溜溜的小球,又被他若无其事的拉成一条细细的银丝,继而又合拢手掌,摊开来看,那条银丝又被生生压成一截小小的短棍,这才将这根小小短棍放在韩国真手中。   见到萧千离展现手段,韩国真惊得目瞪口呆,低头看着手心中的小小银棍,哪里不知道这是这位纯阳掌教以此来警告自己:“堂堂的三山派掌门和清平庄庄主都死在我的手里,你这位城守要是老老实实办事也就罢了,否则的话,你一个小小的大兴城主,又岂能抵挡我的本事?”   “这些武林人物真是可怕,还是不要违背他的意思才好。”韩国真背后已有冷汗渗出,连连点头道:“这是自然,这是自然,本官一向爱民如子,真人尽可放心!”   萧千离微微一笑,伸手在韩国真肩上一拍,低声道:“韩城守,如今这案子真相大白,水落石出,本座要恭喜你了。”   恭喜?韩国真几乎要哭了出来,虽然已经想尽办法把那些武林人士的报复牵引到萧千离身上,但是自己这个城守首当其冲,又哪里能完全置身事外?更何况这惊天大案涉及一千多条婴儿的性命,如今虽然勉强能结案,但是倘若上头追究下来,自己这乌纱帽也不知道能不能保住。   但是他此时也绝对惹不起萧千离,只得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拱手道:“同喜同喜……”   萧千离就知道他压根没懂,当下轻轻一笑,低声道:“蠢材!如今首恶已诛,正是民心可用之时。正好能借势收拢口碑、捞些政绩,倘若能好好运作一番,以至于惊动上层,发动全郡上下,严厉打击拐卖幼儿等恶事,从而推动全郡治安……到那个时候,你这官儿只怕要大大升上几级。至于如何借力运作,这些事情就不用我教你了吧?”   韩国真被他一语提醒,顿时恍然大悟,连萧千离骂他“蠢材”都觉得无比亲近,连连点头道:“想不到掌教不仅本事大得出奇,就连这做官儿的本事,竟然比我这厮混十几年的官场老油条还要高明数倍!不行,掌教真人一定要多住几天,韩某一定要向你多多请教才好!”   萧千离轻笑道:“如今本座身有要事,不便久留,至于本派纯阳宫所在的昆仑山玉虚峰,便在河源郡内,日后还要请韩城守照拂才好。”   “那是一定,那是一定!”韩国真心中感激,连连点头,心中已将昆仑玉虚纯阳宫几个字牢牢记在心里,目送萧千离离开,这才一挥手,吩咐道:“你们继续巡查,本官突然想起一件大事,急着要回府衙细细参详一番才好……” 第八十四章 小皮的家   离开清平庄之后,萧千离心中还在暗暗感叹,果然还是这个民智未开的时代淳朴,这官儿虽说昏庸贪财,倒也不至于到了那种不辨是非的地步。   至于那些做官的诀窍,经历过信息爆炸的年代,虽然没有做过官儿,但是如何正确引导舆论替自己造势,这些已经用过上千年的手段早已在网上被剖析得一清二楚,萧千离只不过是拿来现炒现卖而已。   找到三个徒弟的时候,李承渊正在一脸苦瓜的带着两个孩子玩耍,柳随风与楚寻则静静的坐在一旁默默的打坐调息。   见到萧千离回来,李承渊简直是如蒙大赦,飞也似的奔到师父面前,哭诉道:“师父,您老人家可算是回来了。”   “嗯!”萧千离点了点头,笑道,“怎么了?带孩子有那么累么?”   李承渊点头如同鸡啄米,哭丧着脸道:“师父,弟子都问清楚了。小后来基本上不记得什么,小皮隐约记得白杨村,鱼水河,除此之外,她也几乎什么也想不起来……”   萧千离点头笑道:“既然知道村落、河流,那也就够了。”   他如今有一个战略级的地图在手,自然不必再去费心费力的询问,意念一动,心神便已经沉入系统之中。   “宿主提前完成声望分支任务之一,纯阳宫在河源郡区域声望提升至60,达到‘声名鹊起’阶段。任务评定:优秀。奖励《乙木心法》第一层,额外奖励兑换点500点。”   “叮!声望分支任务之二:宿主需将本派所属临近三个区域声望提升至50,时间限定:一年。未完成任务,宿主将被直接抹杀!”   “叮!检测到宿主完成声望任务第一阶段,主线任务之四提前开启。”   “叮!主线任务之四: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发展门派所需的资金必不可少,主角需尽快筹资纹银五十万两,以备门派扩建需求,时间限定:六个月。该任务可申请延期一次。”   “宿主成功筹到纹银一百万两,提前完成主线任务之四。任务评定:完美。奖励特殊建筑:太极广场,额外奖励兑换点1000点。”   “叮!主线任务之五:宿主需尽快制定门派建设规划,以备扩建之用。时间限定:7天。该任务可申请延期一次。由于检测到宿主未完成主线任务之四,该任务暂为不可接状态。”   只是看了一眼任务进度,萧千离顿时心中大呼侥幸,谁能想到筹措资金也能算是主线任务?要不是楚寻拿到了梅旬与云清扬交易的百万巨资,光是这个任务,就足够他绞尽脑汁。   至于第二个声望任务,实际上也在萧千离的预料之中,要将纯阳宫打造成为第一宗门,声望任务甚至比建设任务更加重要。   而第五个主线任务,则让萧千离觉得有些好奇。   “任务并不难,只是这还是第一次出现‘暂不可接’的状态,按道理来说,应该是完成第四个任务之后就直接出现第五个任务。而我的第四个任务提前开启,而第三个任务却迟迟没有完成,想必这就是‘暂不可接’的原因吧!如此说来,建设门派道路的那个主线任务实在是拖得太长了……”   只是在如今这个时代,修建一条盘山道路何等艰难?这还是萧千离费尽心机,借助神仙降临的天地异象,这才大大激起山下民众的积极性,否则的话,只怕再花一两年时间也难以完成。   《乙木心法》入手,萧千离意念一动,已经将这门木行心法学会,一本古朴的书册已经悄无声息的落入百宝囊中。   “五行心法如今已有四本,还剩下一本《烈阳决》。阳行功法《天阳功》虽然不如上面四门,却也算是不错的入门功法,倘若再能拿到阴行功法,凑齐了阴阳五行,也不知会出现什么特殊效果。”   这念头只是在萧千离脑中一闪便抛到一边,虽然现在已经有了3500点兑换点,他却并不打算用这些兑换点来获取这些心法。   “兑换点嘛,自然是要用在最关键的时候。”   上次黑尔东绝的一记“劫剑”,几乎将他逼到了绝境,倘若不是在必杀之局中他用辛辛苦苦存起来的兑换点兑出了《化生决》,如今他只怕早就尸骨已寒。   他盘算一番,在系统地图中查询到了白杨村的位置,这才退出系统,笑道:“走,咱们去白杨村。”   李承渊如蒙大赦,喜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快点走吧!”   众人去集市上取了寄存的马匹,带着小皮与小后来两个孩子一同上路,迤逦向西南方向走去。   往西南尽是绵延的群山,众人一路风餐露宿,幸好小皮与小后来也是经过药物炼制,身体比普通孩子要来得强健许多,走了六七日,眼见天色即将暗了下去,众人这才来到一个山坳中。   绕过山脚,一个破败的小村庄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村子不大,只有五六十间草屋,大多都已经破败不堪,稀稀拉拉几根茅草搭在断掉的房梁上,垮塌的木门敞开,屋子里一片狼藉。   村子周围还有些田地,但这些田地已经长时间没有人管理,干涸的土地露出大段大段的裂纹,就像瓷瓶上的破痕一样难看。   “这就是白杨村?”李承渊好奇的四处打量,“这不像是有人住的地方啊!”   柳随风走了几步,点头道:“看看村口这几颗老杨树,想必白杨村也因此得名,只怕就是这里了。”   来到这村子之后,小皮和小后来都沉寂了许多,两个孩子都是歪着头四处打量,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小皮,你想起什么了吗?”李承渊伸手抱起小皮。   “好像……见过……”小皮搔了搔枯黄的头发,有些为难的说,“可是,又似乎不太一样。”   “嗯!”萧千离点头道,“我们进去看看。”   进了小村子,走过几间破败的茅草屋,便见到不远处有一条小溪,想必就是平时供人饮用的水源。萧千离认真的查看了一下系统地图,确认这条几乎快要断流的小溪就是小皮口中的鱼水河。   查看了几间屋子,屋里布满厚厚的尘土,都显然是荒废已久,从痕迹来看,最少都已经两年以上没有人居住。   看着天色已晚,楚寻选中了一座不算太过破败的草屋,刚走了进去,就怪叫一声退了出来。   “怎么了?”李承渊急忙赶了过来。   “没什么!”楚寻脸有些发热,讪讪的回答了一句,又迈步走进房里。众人跟进去一看,这才见到屋子里有两具白森森的骷髅,看来是已经死了很久。   萧千离站在门口,顺手抱过小皮走出门外,问道:“小皮,你记得你以前住在哪里吗?”   小皮犹豫半晌,才指着不远处的一栋小屋:“好像是那里……”   “那小后来呢?”   众人看着被柳随风抱着的小后来,她迟疑了一会儿,有些羞涩的摇了摇头。   “看来是当初被拐走的时候,小后来实在太小,想必也问不出什么。”柳随风轻叹道,“算了,我们先去小皮家看看吧!”   小皮指着的这栋草屋共有四个小房间,比刚才那些屋子还要破败,墙壁几乎变成了一堆烂木板,到处都是破洞。屋顶已经空空如也,屋内也布满了泥土和灰尘,几根稻草被夹在木榫中,随着微风轻轻的摆动。   萧千离放下小皮,却不料这孩子迟疑了一会儿,突然往后屋奔去,小后来也“呀”的叫了一声,撒腿便跟着跑了过去。   见到两个孩子跑到后屋,四人也急忙跟了过去,见小皮在满是尘土的墙角地板上不停摸索,小后来也跟着去摸,不知是摸到了什么,只听“咯吱咯吱”一阵轻响,一块木板被小后来抽了出来。只是由于使力过大,小后来“哎呀”一声抱着木板一屁股坐在地上,小嘴一扁就要哭。   李承渊急忙伸手抱起小后来一阵安慰,小皮笑道:“我知道了,我爹娘一定躲在里面,他们经常带着我躲在里面的——啊,对了,我记得了,那时候我和小后来也经常在里面玩。”   木板抽出,顿时露出里面一个黑漆漆的洞穴,小皮刚要往里面钻,就被萧千离一步抢上,伸手抱住。   “这洞放得太久了,里面的空气只怕不太干净,随风,你先处理一下。”   柳随风点了点头,朝里面挥出几掌,掌风激荡,顿时一股潮湿的发霉味道飘了出来。   驱散了里面的毒气,楚寻晃燃了火折子,在洞口试了一试,见火折子摇摇欲坠,却并没有熄灭,这才率先钻了进去。   地窖并不大,大约是平时用来储存食物或者是杂物的地方,一眼可以看清楚所有的东西。里面很阴冷,长久的封闭使得里面有闷人的泥土味道。   火光映照下,露出了墙角的一具骷髅。   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小皮的脸上已经没有了笑容,她从萧千离的怀抱里挣扎出来,踉踉跄跄的向那具骷髅走去。 第八十五章 纯阳宫的后备人才库   见到小皮的动作,李承渊嘴唇微微一动,却又强行咽了下去。   小皮浑身颤抖,一步一顿的走到那具尸骨面前,突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看着小皮大哭,小后来也不由得哇哇大哭,李承渊与柳随风急忙抱着孩子柔声安慰。   楚寻举着火折子走到尸骨跟前,俯身从指骨下捡起一张羊皮纸,递给萧千离。   借着火光,萧千离很快认清了纸上的字迹。   “小皮吾女: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娘已经不在人世……娘苦苦寻了你三年,却始终遍寻不着,心力交瘁,自知时日无多,这才挣扎着回到村里,藏身在地窖中,并写下这封信。   你父亲杨雄原本在军中服役。你失踪之后,娘也曾经去找过你爹,却听说你爹已于年前战死……   娘不知道你是不是还活着,也不知道你失踪后的遭遇。这间地窖的方位也只有你才知晓,如果能看到这封书信,想必你已经安然归来。   只要你能活着,娘就算死了也是开心的,小皮,你要好好活下去……”   由于时间太长,纸上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萧千离半猜半认的将信一一读了出来,信还没读完,小皮已经哭得几乎昏厥过去。   柳随风等人都沉默了,虽然语句还有些不通顺,但那分明记载的不是一封遗书,而是一个母亲的斑斑血泪——相公在军中战死,唯一的女儿又被拐卖失踪,她一个弱女子四处辗转寻找,得到的却是一个接一个的噩耗,终于支撑不住,挣扎着回到村里写下遗书,这才带着满腔的遗憾和一线希望静静的死去。   火光熄灭,地窖中顿时一团漆黑,只剩下两个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   楚寻去洞外捡了几根枯枝扎成一束,点燃火把又走了进来,火光摇曳,众人才发现靠着尸骨的墙边,还放着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衣甲和一把长枪。   他刚伸手捡起衣甲一抖,看清衣甲样式,李承渊不由自主的呆住了,忍不住叫道:“踏燕骑?”   这一声叫喊,几个人的目光顿时齐齐看向李承渊,就连小皮也停止了哭泣,抽抽搭搭的朝他看了过来。   “这是……这是……”李承渊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放下手中的孩子,快步走到墙根,捡起了那把长枪。   火光映照下,那把长枪竟然和李承渊背后的战枪样式一模一样。   他转过头来,看着小皮,郑重道:“原来是袍泽遗孤,既然如此,小皮,你以后就跟着我吧……”   第二天清晨,太阳渐渐升起。   站在屋外,小皮把最后一块尸骨端端正正的摆在坑里,这才手足并用的爬了上来。   她已经停止了哭泣,小脸上还带着斑斑泪痕,眼神中却是一片哀伤。   “从衣甲的样式来看,我和小皮的爹都应该归属同一支军队,隶属于镇北军的斥候踏燕骑。”   李承渊正在对萧千离解释,这也是他第一次主动提起他的往事。   “小皮今年九岁,从时间来算,他爹应该是比我早几年加入。镇北军多年来都是抗击外族的头号战力,历年来战损无数,其中担负斥候任务的踏燕骑更是死伤惨重。”   “如今既然她的爹娘都死了,作为军中袍泽,因此今后抚养小皮,就由弟子一力承当!”   “只是这白杨村为何荒废,这件事倒是有些蹊跷。今天早上弟子在每个屋子都检查了一圈,却毫无线索。从种种迹象看来,河水干涸,村民无以为生应该是一个重要原因。”   “但是这样一来,小后来的家人就无法再寻找。既然这样,弟子想……不如让小皮和小后来一起加入我们纯阳宫。只是此事还需恩师许可……”   他有些胆怯的看了一眼萧千离,见到萧千离微笑点头,这才大着胆子接着说:“只是小皮和小后来都是女孩子,和我们长期在一起多有不便,弟子的意思是,想请陆师叔出面,收下这两个孩子。”   萧千离看着李承渊惴惴不安的模样,不由得轻笑道:“如今承渊倒也有些大局观了,不过为师刚刚已经看过她们的根骨,小后来修炼《玄冰功》倒无不可,至于小皮嘛……”   李承渊不由得一愣,便听萧千离笑道:“这两个孩子从小就被药物炼体,倒是因祸得福,小后来大约是被水行药材培养,而这小皮却炼得一身金行之体,如今纯阳宫能教她的只有两个人,其一是为师,其二便是你李承渊。”   “啊?我?”李承渊顿时有些慌乱,连连摇手道,“师父,弟子不成的。如今弟子自己的本事都没有学到家,又怎么能教小皮学武?”   “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   这一番话搬出来,李承渊顿时没了词,一眼见到小皮和小后来正在填土,不由得咬了咬牙,点头道:“既然师父这般说了,弟子从命便是。这两个孩子身世可怜,还请师父日后多多提携。”   萧千离颔首微笑,右手一挥,巨大的金雕凌风而下。   早在李承渊在清平庄带出小皮和小后来时,萧千离就顺手探察过这两个女孩子的天赋,得出的结论却让他暗暗吃了一惊。   “小后来(暂名),探测资料如下:根骨5,悟性9,心智7,福缘7,潜力9,对本门忠诚0。”   “当前实力判定:无。”   “天赋判定:该目标经水行洗练,天赋较为优秀,可作为门派核心培养。”   “杨小皮,探测资料如下:根骨7,悟性8,心智7,福缘7,潜力9,对本门忠诚0。”   “当前实力判定:无。”   “天赋判定:该目标经金行洗练,天赋较为优秀,可作为门派核心培养。”   从天赋上看,这两个孩子分别为37、38,虽然远远不如自己麾下几个妖孽天才,但是却也算得上是极为出色,比起自家师妹陆无厌也仅仅只是稍逊少许,而潜力甚至比师妹还要高出1点。   更让萧千离所关注的是这两人天赋判定中的“经洗练”三个字。   “那祁元进虽然德行有亏,但是这一身医术却是实打实的真本事。竟然真的摸索出用药材来洗练婴儿体质的方法,可谓是开创武学先河。”   “可惜只能在三岁之前洗练先天体质,难以推广,不过……”   萧千离顿时联想到还留在清平庄的那些孩子,不少孩子身有残疾或是暗伤,都是因为早期药量把握不准导致身体承受不起药力,但是那些身体完好的孩子,大多都应该是可造之材。   “尤其是最后几批洗练的婴儿,想必更是天赋上佳。应该派人去接手纯阳善堂,倘若那些孩子没有找到父母,再长大几岁,必然都可以成为我纯阳宫的后备人才。”   想到这里,萧千离顿时心中火热,暗暗思忖应该在善堂中留下一个得力人手管理才好。   他却不知,如今已经有两个青年男女已经赶到了清平庄上,借着纯阳掌教萧千离的名义,着手安排种种善后事宜。   正因如此,萧千离便动了将小皮和小后来收入纯阳宫的心思,一大早便呼唤金雕前来,李承渊的提议,却正中他的下怀。   柳随风等人都是在昆仑山玉虚峰上见过金雕的,此时也不以为意,而小皮和小后来两个女孩都是吓了一跳,躲在李承渊和柳随风身后不敢出来。   火儿已有许久没见到萧千离,此时见到主人,不由得挨挨擦擦甚是亲密,萧千离摸摸火儿的脑袋,笑道:“如今又要辛苦你了。”   火儿正伸长脖子任主人抚摸,闻言“嘎”的叫了一声,声音中充满了喜悦之情。   李承渊与柳随风带着两个孩子走了过来,萧千离温和的笑道:“小皮,小后来,你们以后就加入纯阳宫可好?”   “啊?纯阳宫?那是什么?可以和哥哥在一起么?”到底是孩子心态,大哭过后,又被巨大的金雕吓了一跳,此时小皮倒也少了许多悲伤之情,只是好奇的问道。   “以后不要叫哥哥,要叫师父!”萧千离看着李承渊扭扭捏捏的样子,只觉得十分有趣,含笑看着二人。   “哦——”小皮还没分清哥哥和师父的差别,当下只是点了点头。   “小后来,本座给你起个名字如何?”   小后来被柳随风抱在身上,含着手指,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威武的金雕,闻言转过头去:“好啊好啊……”   萧千离略一沉吟,“你本属水行,淮南子有云:‘渊生珠而岸不枯’。本座便取一个珠字。你身世坎坷,也不知你的家人是否健在,只是吉人天相,或许有还归之时。既然如此,你以后就叫还珠吧!”   “还珠……果然是个好名字!”柳随风笑道,“还请师父为她赐姓!”   萧千离看着柳随风捉狭的笑容,哪里不知道他心中所思?当下呵呵笑道:“为师观此女与你甚是相得,不如便借用你的柳姓可好?”   “啊——”柳随风顿时呆呆的张大了口,苦笑道,“弟子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见到他的沮丧模样,楚寻与李承渊转念一想,随即明白过来,不由得指着柳随风哈哈大笑。   小皮与小后来原本便是同村,自小就在一起长大,辈分想必也是大致相同。如今杨小皮当了李承渊的徒弟,倘若小后来成了陆无厌的徒弟,那李承渊的辈分可就彻底乱七八糟。谁知道萧千离顺手推舟,将小后来交给了同样修习《玄冰功》的柳随风,这样一来,柳随风可就落得和李承渊一个下场。   笑闹归笑闹,柳随风也知道自己身为纯阳大师兄,肩上的担子比楚寻、李承渊都来得重上许多,只是故意作态一番,也就接过了这个重担。   等三个徒弟闹腾够了,萧千离这才笑着开口道:“如今我们尚有要事,两个孩子却经受不起路途颠簸,便让火儿送至纯阳宫,交给你们的陆师叔抚养。承渊,你便护送她们一程!”   李承渊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将长弓战枪挂上马背的燕翅钩,又将杨小皮父亲的甲衣长枪提起,这才将两个孩子放在金雕背上,驾着金雕扶摇直上,消失在云端中。 第八十六章 又到了扫地的日子   由于某些特殊原因,主线任务之五尽管已经发布,却依然处在灰暗不可接的状态,目前萧千离的主要精力还是放在第二个声望任务上。   距离河源最近的区域,从系统提供的地图来看,无非是东北方向的武威、酒泉、敦煌、西平四郡。往西便是广阔无垠的昆仑主脉,西南则与密宗交界。东南向虽然已进川西,算是萧千离前世中记忆比较深刻的省份,只是路途遥远,入川实在不易。   “交通实在是个大问题啊!”看着地图上绵延数千里的昆仑山脉,萧千离在庆幸纯阳宫远离中原腹地的同时,也大感头疼。之前的四处游历,光是在路上耗费的时间就数以月计,倘若纯阳宫发展到西北称雄,进而想挺近中原腹地,光是骑马走路,都不知道要耗费多少时间。   “大不了等以后兑换点多了,一口气买几十头金雕代步!”无可奈何之下,萧千离索性发了狠,兑换点虽然宝贵,却到底都是为了完成任务服务。   他静下心来,细细寻思下一步的方向,从摆在面前的情况来说,第一条路就是从敦煌入手,沿酒泉至武威,西平去不去都可以;第二条路就是先至西平,过武威、酒泉,最后抵达敦煌。   两条路都各有利弊,倘若先去西平,道路一马平川,宽阔的官道疾驰数日便能抵达,路途中还经过都兰、湟源等县,随时可以补给休憩。倘若先去敦煌,道路曲折不说,还得翻山越岭,之前从鸣沙月牙赶回纯阳宫,师徒几人着实吃了不少苦头。   但是如果真的先去敦煌……   “那里可有我们的老朋友在呢!”前面活蹦乱跳的三个徒弟都没有发现,在他们身后,那一向温文儒雅、风度翩翩的师父正无声的笑着,露出了一个邪恶的表情。   敦煌郡,属凉州刺史部。下领一关五县:古阳关、冥安、效谷、渊泉、广至、龙勒,其东以籍端水与酒泉郡为界。敦煌为盛大之意,最初为大月氏所居之地。后月氏为匈奴所逐,匈奴西迁后,敦煌一带便被纳入凉州版图。   从敦煌出关,以北、以西都是茫茫沙漠,普通人根本无法长时间生存,只有一些长期绵延的外族在这里驻扎,千百年来渐渐适应了沙漠中的环境,也渐渐在沙漠上繁衍生息。   经过多年的沟通、试探、磨合,外族也开始与敦煌郡通商、贸易,而古阳关就成为最适合的通道和集市。正因如此,原本是边陲小关的古阳关也就跃居敦煌郡最为繁华的地区。   萧千离一行人刚刚进入古阳关,一股热闹繁华气氛便迎面扑来。   街道两旁,尽是各种商铺,店主和客人正在讨价还价,招揽顾客的吆喝声此起彼伏,来往的牛马骆驼更是摩肩接踵,仿佛来到了一个商贸大城。   这些人当中,既有汉、回、蒙、苗、东乡等当地土著,也有妆容外貌奇异的沙漠异族。   事实上,古阳关已经基本上失去了边防重关的意义,且不说如今正值兵戈不兴之时,就算边关战事大起,很难有什么庞大的军队能通过一望无际的沙漠进攻这里。因此,偌大的古阳关,除了三百名无所事事的常备驻军之外,倒是财雄势大的阳明剑派在这里显得更为重要。   如果说,在西北诸郡的其他地方,阳明剑派还需要和坐镇祁连山的长空派争夺西北第一宗门的地位,而在敦煌郡则完全就是阳明剑派的天下。   “都自己去转转吧,看中什么合心意的,统统买下来!”   如今萧千离怀中揣着百万两银票,可谓是财大气粗。按照系统给出五十万两的扩建估算评测,也就说至少有五十万两可供萧千离挥霍。   有钱在手,任凭是谁都会胆粗气壮,萧千离在每个徒弟手中塞了一千两银票,挥手吩咐道:“不用省钱,只要是看的中的,不管多少钱都买。倘若不够的,就来找为师报账!”   一声令下,柳随风、楚寻与李承渊三人顿时喜笑颜开,欢呼着往街上奔去。望着他们的背影,萧千离反而嘿嘿笑了起来。   去吧去吧,买的越多越好,最好是把这里的地扫得干干净净才好!看着三个少年欢脱的身影,萧千离心里满满的都是成就感。   承渊的8点福缘,随风9点福缘,阿寻更是10点满值。这三个妖孽一旦放出去,简直就是宝贝收割机,有他们三个出动,自己压根不需要费心费力,只需要找个地方喝茶,等着他们带回大把大把的宝贝就是。   “尤其是楚寻这混小子,等他再成长一些,干脆就让他天天在外面跑商好了,说不定哪天出门摔个跟头,就能捡回一堆稀奇古怪的好玩意儿。”   萧千离一边想着,一边信步走进了一家大店铺。   这间店铺与旁的不同,一间极大的房间里挤满了人,除了桌椅板凳之外什么都没有,墙上贴满了无数纸张,分为求购区和售卖区,分门别类的写得密密麻麻。   “原来这就是类似的中介处啊!”萧千离倒是对这种模式并不陌生,对求购区他并不感兴趣,因此便朝售卖区走了过去。   售卖区的东西简直是琳琅满目,种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层出不穷,牲畜粮食自然是不算什么,但是诸如“精钢弯刀两千把”、“折弩五百具”这样的军械利器还是让萧千离小小的吃了一惊。   “连这些管制军械都能卖?”萧千离细细看了过去,见到目录上倒是有不少名字叫得响亮的神兵利器,价格却也是大大的不菲。   “一万两银子买一把残星剑?也不知比我手中的纯钧、随风的陨月相比如何?只是这价格也太贵了……”   即便是揣着几十万两巨款,萧千离也觉得有些肉疼,而一把据说是“天外陨铁”打造的泣血枪更是高达纹银五万两。   “有钱也不能这么花啊……而且也不知道到底好不好用,要是承渊想换枪了,大不了去兑换模块里找一把。”   萧千离一边想着,一边把视线投向了其他地方。   “这里居然还有武功秘籍卖?这商铺的路子倒真是广。只不过一本《伏虎拳》的大路货就要八千两?这区区《泼风刀法》居然要两万两?还不如去抢好了……”   当看到武功秘籍中最为昂贵的《断玉指》居然要价六十万两,萧千离果断的放弃了这里。   “《断玉指》在系统兑换模块中算是中级金行武学,价值大约三千点。虽然有些威力,但是还不足以比拟《大弥天拳》。而且走的是偏锋路子,与承渊所属不合……怪不得这房里的人这么多,就没几个凑到这里来看的人。”   当见到药材价格的时候,萧千离才打起了一点精神。   偌大的房间里,围在这个区域的人也是最多,不少人飞快的在小本子上记着什么,然后转身去了内屋,想必是谈下一步的交易去了。   敦煌地处西北,临近的多得是大山险峰,出产的药材也是质地精纯,加上沙漠中往往也出产一些稀奇古怪的奇珍异宝,这些药材价格相对来说倒是不贵。   “东西倒是不贵,问题是……我买了也不知道怎么用啊!”萧千离只是比对一下药材价格,然后暗暗在心里盘算从清平庄上劫掠的百亩药田里的药草价值。   他正在潜心盘算,突然听到旁边的人“嗤”的一声笑,指着墙壁上对同伴说了几句,顿时两人一同大笑起来。   萧千离也是闲的无聊,顺口攀谈道:“两位请了,不知因何而发笑?”   其中一人穿着精锻面料的衣服,显然是个外地客商,闻言转过头来打量了萧千离一眼,见他一身紧身儒风道袍质地精美,面如温玉,气质不凡,当下也就笑嘻嘻的行了一礼,笑道:“道长从哪里来?”   “贫道从昆仑而来。”   “啊,原来是道门圣地昆仑山,我等失礼了。”   二人寒暄几句,那人便指着墙上笑道:“道长来自昆仑山,自然知道雪莲的价格和特性,雪莲性温,味甘苦,入肝、脾、肾三经,具除寒、壮阳、调经、止血之功。寻常一朵雪莲,要价二十两不为过,倘若遇到二十四瓣的上品,五十两也不多。这不知是什么傻子,大约是采药的时候伤了花头,一朵残破雪莲也敢要价百两,你说可笑不可笑。”   “哦?”萧千离也来了兴致,顺着他指点的方向去看,果然见到墙壁上一排不起眼的小字上分明写着:“残破雪莲一朵,作价百两,可面议!”   “这售卖之人莫非真的不知价格?还是什么别的原因?或者压根就不在意?但是这也显然说不通,既然不在意,又何必在这里大费周章的挂价售卖?”萧千离一转念,与那人寒暄了两句,就拱手告辞。   他往外走了两步,心中忽然一动,又调转身子往内堂走去。 第八十七章 价值三十万两的药材   “客官可是看中了什么?”   见到萧千离来到内堂,立刻便有一个手脚麻利的小伙计迎了上来。   “北墙上第六幅第二十二行的残破雪莲是否已经卖出?替本座联系卖家,就说这东西有人要了!”   “好咧!”那小伙计在手中的书册上一顿乱翻,指着其中一条点头道,“客官来得正巧,那东西尚未卖出,而且卖家正好也在后院。”   “带本座前去!”   这间店铺后院却是极大,一部分用来当了仓库,另一部分被分割成大大小小数十间小屋,当做临时的居住客栈,倒也是物尽其用。   在小伙计的带领下,萧千离径直来到后院,一眼见到货物堆积如山,又有上百名客商模样的人正在相互交谈,热闹非凡。   “客官,那卖家就在那里!”   萧千离顺着小伙计的指点看去,见墙角蹲着一个大约十六七岁的青年,皮肤被晒得黝黑,手掌粗大,显然是做惯了苦力活儿,一头长长的乱发垂在面前,看不清面容,只见到他左手端了一碗水,右手捏着一张大饼,正在往嘴里塞。   “哎!你,就是你,说你呢!”那小伙计远远的叫了一声,“你那玩意儿有客人要了!”   旁边众人的目光顿时朝小伙计看去,见到小伙计指着墙角下那个青年,不由得“唉”的一声,又把目光转回,自顾谈论刚才的话题。   那青年恍若未闻,小伙计连叫了两遍,他才疑惑的抬起头来,见到小伙计的手指指着自己的方向,不由得诧异的往两边张望。   “看什么看?还不快过来?”   那青年顿时愣住了,突然一下扔掉了大饼和碗,大踏步的奔了上来,一把抓住小伙计的手,叫道:“你在叫我?”   “就是你!”小伙计龇牙咧嘴的把手从那青年的大手中扯出来,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好不容易遇到有客人感兴趣,你赶紧降降价,把那玩意儿出手了吧!”   当中介哪有这么说话的?萧千离的眼睛眯缝起来,饶有兴趣的看着二人,显然这青年的处境极差,就连店里的小伙计都觉得心烦,巴不得赶紧让他卖了东西走人。   “呵呵呵……”那青年憨厚的一笑,松开了手,摸了摸后脑勺,笑道,“道士,就是你要我的雪莲?”   “嗯!”萧千离见这青年身材不高,却是极为健壮,面相憨厚老实,本来就眼睛不大,还笑得眯成一条缝,咧着大嘴说话,更显得有几分滑稽。当下微笑道,“你的东西在哪里?”   “存在他们店里!”那青年指着小伙计,那小伙计白了他一眼,哼道:“就那朵破雪莲,还当个宝贝一样,要我说,只要这位客官喜欢,少一点卖了好歹也有点银子进账……”   萧千离轻轻一笑,吩咐道:“有劳小哥取来。”   小伙计应诺一声,转身走到院后那一大片草圃中,四处看了看,端起其中一个罩着纱布的小小瓷盆,殷勤的端到萧千离面前。   见到有人看货,旁边几个好事之人都围了过来,眼巴巴盯着那个小瓷盆,等小伙计揭开纱布,顿时齐齐发出一声“切”的声音,大多纷纷四散而去。   看着瓷盆里的植物,萧千离也是忍俊不禁,这东西顶形似莲花,叶片椭圆,膜质银白,花序共分十二瓣,边缘有尖齿,倒确确实实是一朵存活的雪莲。只是花头残缺,叶片上像是被虫子吃过一般,坑坑洼洼,品相简直是一无是处。   “这东西基本上没什么价值了。”旁边有一位识货的老药商好心的解释道,“幸好植株根须完好,培养个一年半载还有些用处;倘若要是干品,也就只能当佐使入药,却当不得主味。”   一番话说得那青年黝黑的面庞上涨得通红,半晌才嘟哝道:“我找到这东西的时候就是这样,又不是我碰伤的……我生怕不活,还特意连根都一并挖了出来……”   萧千离也只能苦笑着摇摇头,见到他摇头的模样,那青年急忙叫道:“道士,你倘若真要,你说个价,我……我……”   萧千离看着他急切却说不出话的表情,只觉得有趣,问道:“我倘若只出十两银子,你卖是不卖?”   “十两?”那青年双眼圆瞪,半晌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神情顿时萎靡下来,哭丧着脸摇头道,“十两啊,十两实在是太少了……”   那小伙计实在是看不下去,插言道:“我说你这东西能卖十两都已经不错了,你莫非真打算用这残品换一百两银子来不成?”   “可是……可是……”那青年欲言又止,目露哀求之色看着萧千离,“道士,再抬一抬,再抬一抬可好?”   “抬一抬”是当地方言,大概就是提高价格的意思,萧千离看着那残破不全的雪莲,刚要说话,忽然心中一动,沉吟不语。   “一百两,我买了!”   此言一出,旁边的人不由得齐齐吓了一跳,那个好心提醒的药商急忙说:“后生,老朽可是伺候了大半辈子药材,刚才所说的都是老朽的经验之谈,决计不会骗你。”   “知道老人家是一片好心,只是本座自有计较。”   萧千离安慰了老人一句,摸出一张面值百两的银票,塞在那青年手心里,笑道:“如今这东西可是归我了?”   “归你归你!”那青年喜不自胜,急忙伸手在怀里乱摸,半晌才陪着笑脸,对小伙计笑嘻嘻的说,“我身上没有散碎银子……”   “知道你就是个穷鬼,哪里付得起那些费用?”那小伙计白了那青年一眼,将瓷盆交给萧千离,一把将银票抢了过来,“百分之二的交易手续费,存物费就给你免了!”   他一溜小跑回到内屋,很快兑换出小额银票和一些散碎银子,塞在那青年的手里,转身对萧千离行了个礼,便转身离开。   那青年欢喜不迭的数着手里的银子,那老药商却在叹息,摇头道:“我真是不知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如今在想什么……”   萧千离呵呵一笑,示意那药商仔细观看,问道:“老人家,除了雪莲之外,您难道就没有想起点别的东西?”   那老药商的胡子都要翘了起来,怒道:“后生,你莫非是在消遣老夫?形似莲花的药草为数不少,倒仙、雷根、独角莲、长生草、明镜、子持年华……但是这东西除了是雪莲之外,又能是什么?”   萧千离笑道:“老人家,您慧眼如珠,这瓣上的残缺,真是虫啃蚁咬所致么?”   这句话一说出来,那老药商倒是一怔,随即仔仔细细的打量起那雪莲上的破口残缺,旁边几个人也都围了过来,相互看了几眼,都一时间沉默不语。   看了半晌,那老药商才不确定的说:“莫非……这雪莲天生便是如此?”   “天生如此倒是不错,只是这东西并不是什么雪莲!”   “不是雪莲?那又是什么?”旁边几个人都诧异的把那药草看了又看,实在是看不出什么门道,不由得都把目光投向正在捻须沉吟的老药商。   “等等……”那老药商突然眼睛一亮,声音微微颤抖的说,“老朽曾经听过大雪山中曾生长有一种异种药草,类莲花状,生就残体,却能补先天不足……莫非……莫非就是此物?”   “补先天不足?”听到这五个字,围观众人齐齐大哗。   萧千离微微一笑,点头道:“老人家果然博闻强记,这药草名为残心冰莲,花心为阴,花瓣为阳,固气培元,以阴阳二气补先天五行不足。”   “阴阳二气补先天不足?”伴着一阵惊呼,周围不少人齐齐睁大眼睛,同时泛出极为狂热的绿光,就像是整整饿了三个月似的!   其中更有几位腰悬长剑的武林散人,更是满面贪婪,不由自主的向前几步,似乎要将这株药草吞到肚子里一般。   “后生,你开个价!我绝不还价!”那老药商一把抓住萧千离的手腕,声音抖抖索索的说,“老朽这次带了大约三十万两银子的货物,只要你点一点头,这批货物统统就是你的!”   “三十万两?”围观众人更是一阵惊叹,偌大的后院顿时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喧哗得如同闹市一般。   “不好意思,这东西对本座实在有大用,实在是难以割舍。”萧千离微微一笑,顺手将残心冰莲塞进百宝囊中,笑道,“也不瞒诸位,本座即将开山授徒,这株残心冰莲,本座还需炼制一番,日后好给徒弟提一提先天路数。”   话说到这个份上,那老药商即使满面遗憾之色,也只能恋恋不舍的放开了萧千离,苦笑道:“老朽大半辈子都和药材打交道,却一时眼拙,认不出这罕见的天地灵宝,当真是后生可畏。”   萧千离微微一笑,转头看着那个还在傻笑的青年,开口问道:“这价值三十万两银子的残心冰莲,你一百两就卖给了我,如今可后悔么?”   那憨厚青年呵呵一笑,摇头道:“我有了这九十八两银子,就可以去救我娘了,至于你卖了多少,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这话一出,旁边众人都不由得掩口偷笑,倒是那老药商连连点头,笑道:“此子果然是心思淳朴,老朽做药材生意多年,也无非是守了一个‘信’字。那小后生,你倘若没有生计活路,不妨来我这里当个学徒,我每个月给你八钱银子的工钱。”   如今物价极贱,八钱银子的工钱对于一个学徒来说,实在是难得的高薪。那青年却犹豫了一下,摇头道:“我还要去救我娘呢……”   正在那老药商与青年说话时,只听门口一阵喧哗,几个腰悬长剑、一副武林人士打扮的男子将众人挤到一边,大踏步的走了进来,为首那人中气十足的吆喝道:“什么破药材?竟然值得三十万两银子?” 第八十八章 我真要收他为徒么?   为首走进来的是一位白袍高冠的年轻剑手,相貌温文尔雅,身姿更是挺拔如标枪,只是那看似飘逸的气质中,却隐藏不住眼神中的凶戾之色。   身后三人与他服饰相同,显然是来自同一个门派,见到四人闯进,院子里一个中年掌柜模样的人急忙迎上前来,连连打躬作揖,赔笑道:“原来是少阳一脉的胡师兄,不知几位来此是想要买些什么?”   那年轻剑手大模大样的点了点头,嘿嘿笑道:“本来咱们只是路过,这聚宝斋每年孝敬不缺,好歹也算是咱们护着的铺子,怎么说也得时时护这一方平安才好。只是咱们听到有人说这里出了一个什么三十万两的药材,因此咱们弟兄特意过来瞧瞧新鲜。”   听到这话,众人都是脸色一变,看着这几个人一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的架势,不少胆小的人都开始悄悄的后退,院中顿时空出一大圈来。   那位胡师兄趾高气扬的瞥了几眼,目光落在萧千离身上,怪笑道:“那道士,莫非这三十万两的药材就是你卖的?拿出来给本大爷开开眼界如何?”   萧千离并没有搭理这几个剑手,反而面露古怪之色。   “这剧本不对吧?”   “主角模板不是随风、阿寻和承渊他们吗?这些大怪小怪轮番往上找虐的剧情,怎么会落在我身上?”   “我不是应该扮演老爷爷的角色么?只有在主角遇到BOSS快要歇菜的时候才会出手的世外高人,这次怎么会轮到我来打这些不入流的小怪?”   “少阳一脉……八成就是阳明剑派三大流派之一,只是太阳首座贺兰翰、阳维首座黑尔东绝都死在我手里,这些小喽啰兵怎么也不该轮到我出手吧?”   萧千离的念头还没转完,就看见一个身影已经奔了过来,拦在自己身前。   “东西是我卖给这个道士的,钱我也收了,你们莫非想抢银子么?”   看着那青年昂首挺立的站在自己身前,还趁机回头说道:“道士,你快点走,这群人八成是想抢你的东西!我来拦住他们,你放心,我皮糙肉厚的,他们打不动我……”   看着这憨直青年一脸的坚毅神情,萧千离内心的怪异感觉就更加浓厚。   怀着满腹的疑惑,萧千离调出了天赋探测器。   “程君,探测资料如下:根骨10,悟性8,心智6,福缘10,潜力10,对本门忠诚0。”   “当前实力判定:炼己筑基初阶。”   “天赋判定:该目标天赋出类拔萃,堪称人中龙凤,可作为宿主亲传弟子培养。”   “啪!”却是萧千离重重的拍了大腿一下,险些连自己的手掌都要震麻。   “我就说嘛,一般人又怎么随随便便就挖得到残心冰莲?这真命天子的剧本怎么会有错?这些家伙压根就是这傻小子的新手小怪啊!”   又是一个三项满值的妖孽,除了心智差一点之外,简直就是堪比那三个怪物的完美极品徒弟。   看着程君厚实的背影,萧千离差点连口水都要流出来。   “不能急,不能急……现在师徒任务还没进行到下一步,天知道这鬼系统会不会闹出任务发布之前不算数的把戏?我连郭家姐弟都能暂时放过,可千万不能心急……话说这小子可千万别被别人捡走了啊!”   不提萧千离内心是何等的纠结痛苦,场中的情形反而有了变化。   见那憨直小子跳出来,几个剑手都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在这古阳关,竟然还有人敢跟咱们阳明剑派叫板?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   为首那个胡师兄眉头一扬,喝道:“滚开!”右手已经一巴掌抽了过去。   他压根没把这傻小子看在眼里,这一巴掌看起来又快又狠,却并没用上多少力气,只听“啪”的一声,一巴掌正打中那青年的脸上,顿时打得他脑袋一歪,身子滴溜溜转了半圈,顿时眼冒金星,脸上肿起几个指印。   那青年用力晃了一下脑袋,不由得怒道:“你这人怎么不讲理?就算要打架,也要说一声才行!”   听到这傻里傻气的话,几个剑手笑得更是厉害。旁边的众人嘴角抽动了一下,虽然也笑话这小子的憨直,却也有不少人暗暗担心,恨不得催促那混小子快点逃跑才好。   那胡师兄狞笑道:“讲理?老子的拳头就是道理!”呼的一声,一拳向那青年的胸口打去,打算将这不长眼的混小子一拳打趴下,省得碍眼。   “砰”的一声闷响,那青年果然被打得腾腾腾倒退四五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胡师兄得意的笑了笑,指着萧千离刚要说话,就看见那青年腾的跳起身来,拦在萧千离面前,叫道:“道士,你快走啊!”   萧千离笑了笑,正要迎上前去,忽然见到那个掌柜的凑了上来,又是打躬又是作揖,陪着笑脸在胡师兄说了几句话,那剑手闻言冷哼了一声,吩咐道:“既然如此,咱们也不便让你们铺子为难,弟兄们,咱们走!”   他重重挥了挥袍袖,冷笑着转身而出。几名少阳弟子面面相觑,跟着出门,胡师兄走在最前,却又转头望来,嘿嘿怪笑道:“本大爷记住你们了!”   听到这话,萧千离忍不住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侧过头去看着那个青年,倒要看看他有什么反应。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那青年只是傻笑道:“道士,你看,我说了他们打不动我吧?你忙着,我得赶回家救我娘了……”   “蠢材!”一开始接待萧千离的那个小伙计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气鼓鼓的说,“你真是笨死了,一会儿人家肯定会在外面找地方拦截你们,你还想跑到哪里去?”   “不怕!”那青年拍了拍胸脯,呵呵笑道,“他们打不动我……”   萧千离越看这傻小子越是喜爱,忍不住问道:“要是他们拿剑捅你怎么办?”   那青年满不在乎的一摇头,笑道:“我有好东西!”   说完,他一溜小跑的奔到自己之前蹲着的墙角下,从柴禾堆里费力的拖出一面又大又重的塔盾来。   “看,这东西结实得很,我平时用这个烤肉给我娘吃,还能当坐着从雪山上滑下来,本来这次我还打算把它卖了换点银子,现在倒是不用了,正好带回去继续给我娘烤肉……”   后面的话,萧千离已经听不下去了,他一直云淡风轻的面孔也微微扭曲。   “我的老天,这不是我在祁连山悬崖随手扔掉的塔盾么?怎么被这小子找到了?难道这小子天生就该是我的徒弟?”   萧千离记得很清楚,当初收楚寻为徒的时候,被碧眼魔尊岳沙所发出的阴行气箭逼迫得狼狈不堪,于是从兑换模块中兑换出了这面塔盾,将岳沙的攻势尽数化为无形。   “这东西能抵挡岳沙的无形剑气,当然是结实无比……问题是,这小子竟然用来烤肉和当滑板滑雪?”   萧千离终于按捺不住,试探着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么?”   “这不是个盾牌吗?”   “嗯!但是这不是用来烤肉滑雪的……”   “知道!盾牌不能烤肉么?”   “行行行!”萧千离无可奈何的点点头,“那走罢!”   那青年答应一声,举着那又大又重的塔盾往外便走,刚走了几步,只听“轰”的一声连人带盾重重的撞在门框上,竟然将那坚实的梨木门框生生撞断,尘土飞扬,狼狈不堪。众人齐齐捂住额头,不忍心再看。   那青年被撞得身子往后一栽,后退几步才站稳,讪讪的嘿嘿笑了几声,侧着身子往门里慢慢磨蹭出去,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萧千离只觉得头上有一排乌鸦“呀呀”叫着飞来飞去,顺手摸出些散碎银子塞在匆匆跑来的小伙计手里,才苦笑着摇头自语道:“话说,我真要收这傻小子为徒么?”   大厅里摩肩接踵,见到这么大一个塔盾从后院出来,急忙纷纷躲避,让开一条道路,总算是来到大街上。   街道上人来人往,依然热闹非凡,萧千离转头看了一圈,不见自己那三个徒弟的身影,却发现拐角处的一袭白影。   “嘿嘿,果然还是在等着我啊!”   萧千离索性跟着这傻小子,看看他接下来如何应付。   那青年朝萧千离呵呵干笑了几声,迈开大步撒腿就走,一直走到郊外,那几个剑手果然闪身出来,拦住了两人的道路。   “小子,刚才你很狂啊!”一个黄脸剑手面露凶色,恶狠狠道:“那三十万两的药材呢?还不拿出来乖乖送上?”   “胡说什么!”那位胡师兄侧目看了他一眼,忽然喝道,“我们阳明剑派乃是赫赫有名的宗门,镇守一方,岂能如此强取豪夺?真是有失身份!”   拍马拍到马腿上,那位黄脸剑手不由得满面惭色,萧千离却是大为惊讶,心道这人怎么突然转性了?   果然,胡师兄沉吟片刻,又道:“不过嘛!究竟是什么药材能价值三十万两银子?落在两位手里也太浪费了……既然如此,便让我取来一用,免得宝物蒙尘,正所谓有德者居之嘛!”   此言一出,那几位师弟立刻连声附和,大赞师兄果然是英明果敢,胡师兄洋洋得意,却又轻轻叹道:“我也是为了两位好,免得怀璧其罪,招来杀身之祸啊!” 第八十九章 打不死的小强   尘土飞扬,烟云笼罩。   三个人正对着那青年拳打脚踢,打得他满地乱滚乱爬,狼狈无状,扬起了大片尘土,杀猪般的嚎叫几里外都能听到。   那位姓胡的师兄傲立在场边,下巴高高扬起,俯瞰着场中被打得抱头鼠窜的青年,便如同见到一只蝼蚁似的,冷酷的笑容显得有些狰狞。   “差不多了吧?”几乎完全确定这憨小子特性、满面春风的萧千离朝那边喊了一声,“再打只怕就要出人命了。”   “关你屁事!”那胡师兄冷哼一声,“不识抬举的东西,倘若那小子老老实实把东西拿出来,又何必受这皮肉之苦?”   萧千离愕然半晌,合着这些家伙压根没听清程君的话啊。   “东西……不是应该在我这里吗?”萧千离一脸的无辜之色。   ……   “什么?”胡师兄的得意脸色顿时凝固在脸上,二人隔着七八丈的距离对视半晌,场中顿时静的出奇。   萧千离似乎还没回过神来,点点头,说道:“刚才这混小子不是说了吗?他以一百两的价格卖给我了……”   只听一声愤怒到极点的狂吼,却是胡师兄抓狂了。   “你怎么不早说!”   “说过了……”萧千离弱弱的回答道。   “先别打了!”胡师兄大喝一声,指着萧千离的手指气得都抖动起来,“给我把这个臭道士揍成狗头!”   三个师弟停了手,不停的喘着粗气,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强打起精神,摩拳擦掌的就要上前。   “住手——”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在场中响起。   却是那个被打得全身衣物残破不堪,脸上更是被尘土和泥糊得一团漆黑的青年程君。   “还没打完呢!你们的对手是我……”他用手撑着地面,一节节的抬起身来,虽然被足足殴打了小半个时辰,却依然神采奕奕,仿佛刚才只不过是在地上打了个滚那么轻松。   “真是难以想象的天赋啊!”看着程君的表现,萧千离终于体会到根骨10点满值的威力。   在他的三个妖孽徒弟中,已经有先天土行属性的楚寻极擅守御之道,《六甲御》在身,寻常炼精化炁初阶的对手都很难攻破他的防御。一旦等他精修《地皇灭》有成,正面强攻必然威武雄壮。   又有根骨同样为10的李承渊,力大无穷,一身金行功法,加上从沙场上打滚得来的百战煞气,一往无前,非生即死,可谓是无坚不摧。   但是倘若是一个先天土行的人,再加上10点根骨,会是如何?   打不死的小强!   萧千离的脑海中突然浮起这样一个形容的句子。   “妈的!找死!”那位姓胡的师兄终于按捺不住,大踏步走进场中,“砰”的一拳,狠狠砸在了刚刚爬起身来的程君脸颊上。   程君身子一晃,还是稳稳的站住了。胡师兄猛的揪住程君的头发,膝盖重重地顶在他的小腹上。   程君一声闷哼,面容痛苦地扭曲着,但他却甚是硬朗,却没有大声叫出来。   “师兄,这小子很耐打啊!”终于有人叫了一声。   “耐打?”胡师兄一脚将程君踹翻在地,冷笑道,“再耐打,又能如何?”   他已经大大不耐烦了,见到程君半天爬不起来,当下右手一扬,腰间悬挂的长剑已经脱鞘而出,回身大踏步的向萧千离走来。   “先把这正主儿干掉,一会儿在他身上搜东西!至于这蠢小子一会儿再来收拾!”自觉被二人当做蠢蛋玩弄,这位胡师兄终于爆发了,恶狠狠的瞪着萧千离,恨不得将这个可恶的道士砍成肉泥。   “师兄,我们来帮你!”那三个师弟见到自家师兄终于放弃了那个不知道皮有多厚的小子,不由得大喜,齐齐拔出长剑上前助战。   只听四人齐齐长啸,骤然化为数十道雪亮的剑光,带着划破长空的威势呼啸着向萧千离斩落。   “雕虫小技!”四人的攻势虽然极猛,但是落在萧千离眼里,却处处是破绽,功力又是低微之极,不由得嘴角一晒,正要出手……   下一刻,却见黑光一闪,漫天飞扬的尘土中,程君扛着重达百斤的塔盾,如飞一般冲到战圈之中,暴喝一声将塔盾舞起,如同天神降临似的挡在萧千离身前,任凭漫天剑光如暴风暴雨斩落,却依旧是不动如山。   刹那间,全场鸦雀无声,四人齐齐目瞪口呆,不由得声势一滞,居然忘记了再度攻击。   诡异的寂静中,却是萧千离满脸的玩味之色,笑道:“多谢!”   虽然挡住了漫天刀光,程君的全身关节却如同被重锤砸中,胸口更是震得发闷,好一会儿才摇摇头,闷声道,“不用!我收了你一百两银子,就该把事情办到底!这是我娘说的……”   “啊——”这平平常常的一句话,却刺激的四个阳明剑派的剑手彻底狂怒起来,漫天剑光盘旋飞舞,更有奇形暗器呼啸偷袭,但在这样如潮水般的攻势面前,程君却扛着重装塔盾,居然硬生生的挡住缺口,便如同盘踞千年的坚固磐石,任凭汹涌澎湃的冲击都不动如山。   到了这个时候,萧千离已经彻底下定了决心——哪怕是钻不到系统的空子,也一定要尽快把这傻小子收归门下。   “这就是活生生的头号主坦克啊!”萧千离眼神迷离,仿佛已经看到了一个完美的战略构架。   面对强悍至极的大BOSS,程君为主坦,对方暴风骤雨的攻击在他的防御下尽数化为无形;楚寻为二坦,不时替主坦接下疏漏的攻击,并不时以刚猛的招数还击;两大主力DPS为柳随风与李承渊,漫天剑光中夹着一记势如雷霆的迅猛攻势;自己坐镇中央调度,即可充当奶妈、也可提供输出……啊呸,我都在想什么?   萧千离用力摇了摇头,把这些不靠谱的念头统统甩到脑后,因为一个声音已经打断了他的思绪。   “道士,你得加钱啊!”   “啊?”看着被震得连连后退几步,嘴角已经沁出血丝的程君,萧千离忽然觉得自己收徒的打算是不是太过草率,“要不,再缓一缓……”   “这几个人太厉害了,我好像有点吃亏!”只听“轰隆”一声,却是程君重重的把塔盾竖在地上,空出一只手来提了提快要垮下来的裤子,有些不好意思,嗫嚅道,“我觉得我好像有点不舒服,要不,你再加二两银子?”   萧千离一愕之下,随即哈哈大笑,轻轻一拍程君的肩头,大笑道:“你做的很好,我再加二百两银子!现在你的任务完成了,接下来就没你什么事了。”   “道士,你要干什么?”见到这青年道士大摇大摆的走出自己塔盾的防御圈子,程君不由得大惊失色,伸手刚要去抓萧千离,却不料手一松,裤子顿时往下掉下半截,急忙伸手抓住腰带,这才发觉刚才那一番恶斗,自己的裤带已经被生生震断。   刚才那几下,四人几乎用尽了全力,却始终奈何不了躲在乌龟壳后面的程君,早已是累得气喘吁吁,见到萧千离竟然施施然走出了塔盾,不由得大喜,喝道:“臭道士,简直是自寻死路!”   四柄长剑各自飞舞起来,四道寒芒同时向萧千离刺出。   “不要——”程君顾不得自己的松松垮垮的裤子,右臂较力,竟然将外裤生生撕成两截,左手重新扛起了塔盾,向前猛然冲出,意图替这个似乎活得不耐烦的道士扛住那惊天攻势。   “哼!”   一声低哼声在程君的身边响起,那四名剑手的动作顿时停住,仿佛看到了什么世界上最惊怖的东西一般。   下一刻,四人的咽喉同时出现一个小小的血洞,身子齐齐向后栽倒,气绝身亡。   程君收势不及,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一双小眼睛瞪得滚瓜溜圆,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的一幕。   半晌,他才抛下了塔盾,慢慢的转过头去,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萧千离。   这还是他第一次认真打量萧千离,见这青年道士容貌清雅,风姿隽爽,脸上隐隐有一层白气流转,看着自己的目光中,流露出一股说不尽的欢喜之意。   萧千离背负双手,点头赞许道:“临危虽忙而不乱,遇强而不畏。进退有度,周旋可则,容止可观,作事可法,更兼不忧不惧,实属难得。比之本座门下那几个徒儿,实在是各擅胜场。”   他这几句话先把程君夸了一番,最后却是特意点出“门下那几个徒儿”,几乎已经是说得清清楚楚了:“我还有几个徒弟跟你差不多,我就喜欢收你这样的牛叉徒弟,你赶紧拜师吧……”   只见程君好一会儿才从震惊中恢复,呆呆傻傻的盯着萧千离,慢慢的张开嘴来,萧千离满心欢喜,脸上带着和煦的微笑,只要这小子口气中稍露敬佩之意,便要开口收徒。   程君转头看了一眼,指着地上的四具尸体,很认真的说:“道士,你杀人了,快点跑吧,我什么都没看见……”   “呃……”萧千离的脸色顿时僵住,险些一口老血吐了出来。 第九十章 切莫有负此刀   萧千离这才发现自己算错了一件事。   江湖的刀光剑影、弱肉强食,身为世家子的柳随风是亲身经历,对曾经打算拜入长空派的楚寻来说,也是耳闻目染的寻常事情。至于李承渊,那更是从战场上走下来的百战斥候。   但是对于这个傻小子程君,只怕从小就蜗居在村子里,压根对那些江湖争斗没有概念,就算是偶尔打架斗殴,大约也只不过是村民之间的一些小小争端。   刚刚程君凭借一面塔盾,硬生生抗下了对方的攻势,依靠的只是10点根骨带来的强悍体质,以及近乎直觉的惊人天赋。   倘若是普通人,只怕压根举不起这面重型塔盾,更不要说挥舞着御敌。就算能勉强举起,也早就在刚才的攻击下被生生震成重伤。   萧千离张了张嘴,竟然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程君却还喋喋不休的解释道:“道士,我住在很远的地方,他们找不到我。你这一身道袍就太显眼了,万一被他们抓到,要你偿命可怎么办?”   他左右四顾了一圈,朝萧千离挥挥手,急切道:“道士,我知道你是好人,只是……唉,你赶快走吧!”   程君说话有些发急,显然是真情实意,却捂着嘴咳嗽起来。萧千离清楚的看到他的嘴边咳出一团血迹,很快用手背擦去。   “三名筑基初期、一名筑基中期的对手,对他来说还是勉强了一些,脏腑想必也已经被震伤。”萧千离心里暗暗思忖,右手一晃,一颗补血丸已经被夹在指尖。   “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程君接过那枚喷香扑鼻的丹药,好奇的左看右看。   “给你吃的,很好吃!”萧千离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解释,索性拿出了哄小孩的方法。   程君不疑有他,当下顺手扔进嘴里,只觉得腹内顿时一股暖洋洋的感觉升起,顷刻之间全身温暖,被震伤的脏腑顿时恢复如初,不由得喜道:“道士,你骗我,这哪里是什么吃的?分明就是很贵重的丹药。”   萧千离呵呵一笑,答道:“你刚刚帮了我的忙,替你疗伤也是应该的。”   程君咧嘴向萧千离感激的一笑,弯腰把塔盾捡了起来,拖着就要走,走了几步,却又转了回来,很认真的说:“道士,你那药是不是很贵?能不能卖给我一颗?”   “不贵!”萧千离好奇的问道,“你买这个干什么?”   程君的脸上那傻兮兮的笑容终于消失,一反常态的浮现出忧色,摇头道:“我娘病得快死了,我看你这药似乎很好,我想买回去给我娘吃。”   萧千离心中一动,问道:“你采来那棵残心冰莲卖银子就是为了给你娘治病?那你知不知道你娘得的什么病?”   程君摇摇头,叹气道:“其实我也知道,我娘的病是治不好啦!村里的大夫说,我娘早点受了太多苦,如今是心力已竭,气血两亏,阴阳皆损,治不好啦!”   他连说两句“治不好啦”,脸上的表情已是黯然之极。   萧千离眉头微微一皱,哪怕是稍通医术的人,既然敢下“心力已竭,气血两亏,阴阳皆损”的评断,足以证明患者已经百脉俱衰,几乎是无药可救,那这傻小子又费力巴拉的赚这一百两银子干什么?   程君又叹了一口气,苦笑着说:“大夫说了,我娘这病也不用治了,反正日子也不多了,大概也就是这两个月时间吧……她想吃点什么就赶紧买点什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听我娘说过,她祖上是从海边迁徙来的,我想给她熬点鱼汤,可是这敦煌郡的海鱼太贵啦……”   萧千离轻轻叹息一声,重新兑换出两颗补血丸,“不要钱,送给你。”   程君晃了晃脑袋,忽然又打起精神来,笑道:“道士,谢谢你的药,我走啦!以后你要是去祁连山下的红柳村,就来找我,我请你吃咱们那里特有的香饭。”   萧千离张了张嘴,话刚要出口,却又换了说法。   “刚才说好的多给你加二百两银子,你多给你娘买点好吃的。”   “不要不要!”程君连忙推辞,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一般,“你刚才给我吃了药,还送了我两颗,这就足够了!”   他生性倔强,任凭萧千离如何劝说,却始终不肯接受,萧千离也是无法,只得说:“既然如此,那破盾你也别要了,我送你个新的。”   程君不由得一愣,目光落在那又大又重的塔盾,上面已经横七竖八留下无数伤痕,更有之前老怪岳沙留下的斑斑痕迹,不禁犹豫片刻,却见萧千离手一晃,手中已经多了一面半人高的黑色盾牌,上端宽大,下段却是修长锐利,盾面上雕刻着一个硕大的龙头,样式极为威武。   “吞龙盾,重二十二斤,虽然比你那个塔盾小一些,却轻了数倍,防御力丝毫不差。”萧千离按照兑换模块的说明细细解释道,“你用起来想必也会更加顺手许多,必要的时候,还能将盾牌插在地面,便于你腾出手来……提裤带。”   程君只觉得脑中一阵轰鸣,目光似乎被那雄壮的龙头吸引过去一般,不由自主的伸手接过,将挂钩扣在左臂上,顺手挥舞了几下,只觉得极为顺手,喜道:“这东西果然不错!”   他看着那盾牌迟疑了一会儿,忽然问道:“道士,我怎么觉得这东西似乎还差点什么……”   果然是真命天子么……   萧千离欣慰的一笑,点头道:“确实还少了一个东西!”   他右手一扬,一柄奇形双刃长刀被他反手握住,这刀长达七尺,上刃长三尺,下刃长二尺,吞口呈逆翅状,隐约透出一道苍凉之意。   “陌刀秋离,为李嗣业所用,重十五斤,锋利无匹,无甲不破。”   程君见到这刀,不由得极为心动,有些犹豫的接过秋离刀,诧异的问道:“李嗣业是谁?”   萧千离微笑道:“是我那个时代中的一代历史名将,你不必在意。这位将军持这把秋离刀,所向披靡,以一己之力扶起了摇摇欲坠的朝代。”   程君压根没听懂萧千离“那个时代”的口误,他只是震惊于“所向披靡”,轻轻抚摸那冰冷的刀柄,不由得悠然神往。   萧千离看着程君提着陌刀的模样,眼神一阵恍惚,仿佛想起了什么。   他重重的在程君肩头上一拍,沉声道:“程君,切不可负了此刀。”   说完这一句话,萧千离背负双手,飘然而去。   程君刚“哦”了一声,见那青年道士已经去得远了,急忙追了几步,大声叫道:“这刀怎么用啊……”   “若有缘再次相见,本座自当教你!”   程君看看左手的吞龙盾,又看看右手的秋离刀,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歪着脑袋诧异的自言自语道:“咦?那个道士怎么知道我叫程君?莫非是我什么时候告诉了他么?”   他想了想,却也不得其解,索性将这些统统抛之脑后,高高兴兴的提着刀盾迤逦而去。   萧千离走得不远,脚步却缓了下来,笑道:“瞧了半天,也该看够了吧?”   旁边的一堵矮墙下,李承渊背着战枪长弓,牵着马走了出来,呵呵笑道:“师父,您什么时候发现我躲在这里的?”   “嘿!就你这点微末本事,也想瞒过为师么?”萧千离轻笑道,“承渊,你最近这些日子可是懈怠了不少。”   李承渊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后脑勺,赔笑道:“师父,弟子最近似乎觉得到了一个瓶颈,任凭弟子怎么修炼却也闯不过去……”   “咦?”萧千离心中微微一动,意识沉入师徒模块中,这才发现如今的这三个徒弟都有些不一样了。   “柳随风,筑基圆满之境;楚寻,筑基圆满之境;李承渊,筑基高阶之境。”   就这么东游西走,楚寻和李承渊都已经再上了一个小台阶。楚寻还好解释,他原本也只比柳随风起步略晚几天,而且也同样吃了九转天星,紧跟着柳随风一同踏入筑基圆满。而李承渊却不声不响的达到了筑基高阶,这倒是有些让萧千离觉得有些疑惑。   他仔细再看,见李承渊已经将残金缺玉修炼到了圆满之境,当下疑惑稍解,点头道:“原来如此,这几天你且好好打磨你的《大弥天拳》,等稍后为师会传给你新的心法,助你更进一步。”   李承渊闻言顿时大喜,见师父往前便走,急忙牵着马亦步亦趋的跟上,笑道:“师父,你刚刚送给那小子的刀盾似乎很好,莫非师父又起了收徒的念头么?”   萧千离一反常态的轻轻叹息一声,摇头道:“无论成与不成,也该结个善缘,更何况那小子也算是……送他一副刀盾,也未尝不可。”   他侧头看了李承渊一眼,失笑道:“你大师兄有了陨月剑,二师兄又是不善使用兵器,你小子是不是一直不好开口,眼馋了是吧?”   李承渊嘻嘻一笑:“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师父,师父,我这把枪还是以前军中的制式武器,如今却觉得入手太轻,一直想找一把好枪,却一直没有这机缘。”   机缘?萧千离心中一动,轻笑道:“你刚刚出去转了一圈,莫非一无所获?”   他一边说着,一边目光落在马鞍上胀鼓鼓的包裹上。 第九十一章 因为今天你们都要死了   看着李承渊解开了包裹,入目的赫然是一大包几乎快要发黑的羊皮碎片。   “这是弟子在一家典当行找到的,塞在一堆杂物下面。”李承渊解释道,“店主说,这是他的父亲曾经收到的抵押物。”   “那大约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有一个乞丐走进典当行,说这是什么宝物的地图,要抵押五两银子。老店主见那人又冷又饿,甚是可怜,于是给了他二两银子,也不要他的宝贝。”   “谁知道那乞丐甚有骨气,说他手里的地图万金难求,倘若不收他的抵押物,便不要银子。于是老店主就多给他了几两银子,把东西收了下来。”   “从那日之后,老店主就再也没有见过那个乞丐,也不以为意,顺手把东西扔到架子底下。却不料他的儿子——也就是现在的店主年幼贪玩,竟然把这羊皮地图翻了出来,撕得稀烂,被老店主打了一顿,又重新包了起来。”   “于是你发现这东西之后,就买了下来?”萧千离若有所思的捡起一块碎片,打量了一下碎片上曲曲弯弯的线条,又顺手扔进包裹里。   “是啊!”李承渊嘻嘻一笑,腆着脸说道,“我给了店主五两银子,也不贵……师父可别怪我任性。”   “怎么会怪你?”萧千离呵呵笑道,“拿着银子就是给你花的,只要你看中的东西,再贵也不要紧。”   他心中却在放声大笑,先不论那乞丐是不是为了骗点小钱花花,但是就这一张地图绝对大有玄机——一旦真命天子动念出手,岂能空手而归?   “你逛了这么久,就买了这个?”   “嗯!”李承渊老老实实的点头承认道,“弟子走了几家铁匠铺,都没有找到什么趁手的兵器。”   “不急!”萧千离轻笑道,“你的兵器为师早有准备,只是你不入化炁修为,却还难以施展。”   “啊?化炁修为啊……”李承渊的脸顿时变成了苦瓜脸,却又极为好奇,喃喃自语道,“究竟什么样的兵器,非要到了金丹修为才能施展呢?以我的力气,就算是二三十斤的铁枪也能轻松用得起来,莫非师父手中还有什么极品宝器?”   萧千离看着李承渊的模样,微微一笑,刚要说些什么,突然脑中猛然一震,油然升起一股不安的感觉。   他心神沉入识海之中,一眼见到那浩瀚星图中,代表柳随风与楚寻的光点时而光芒大作,时而深黯如墨,不由得心中一惊。   “出事了!”   萧千离足尖一点,身子凌空跃起,落在旁边一棵大树的顶上,极目远眺,见西南方向尘土大起,似乎有什么大事发生,急忙身形化作一条流光,飞速的向西南奔去。   李承渊见师父面色大变,连话都来不及说一声便急急离开,情知发生了大事,急忙翻身上马,跟着师父的方向一路追去。   光点闪烁如此急促,显然是二人都遇到了空前的危机,萧千离心急如焚,几乎是足不点地,在屋顶上急速奔去,刚刚奔至一个转角开阔之处,入目的情形却让萧千离气炸了肺。   一名长须老者抱剑站在一旁,气息凝而不露,就仿佛利剑收在剑鞘中一般。   虽然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普通人,但是萧千离一眼就认出这老者是全场中功力最高的人。   到了筑基圆满,体内真气已经逐渐凝结为丹,一旦进入化炁境界,内丹正式成型,所有的精气都会凝于那一颗小小的内丹中,即所谓的返璞归真。而在化炁之下,锋芒外露,精气散而不凝,反而容易受到外界风雨的侵蚀,产生大量的消耗。   即使在炼精化炁境界中,也分为三六九等。初阶凝气于丹,吐纳得来的寰宇清气,在内丹中化为更加精纯的真气,内丹越是凝实,代表真气越是雄厚。   到了化炁中阶,那内丹则如同鸽子蛋大小,表面朴实无华,实则极为致密,一边不断吸附寰宇清气,一边释放出元气温养五脏六腑。   到了化炁高阶,能够在庞大的气海中抽丝剥茧,做到每一息真气都能控制自如。如臂使指,巧妙的利用对真气的掌控,将其特性发挥得淋滴尽致。   而这老者整个人都如同一把未出鞘的长剑一般,不仅周身丝毫真气不泄,甚至连剑意都没有一分一毫的展现。这样的剑手,平时藏锋于内。真正出鞘之时,剑意杀气必然更加凶戾,爆发出无比耀目的光彩。   “此人是谁?”   这念头只在萧千离的脑海中一转,立刻注意力就集中在场中的四名中年剑手身上。   一位白衣剑客衣衫猎猎,左手掐着剑诀,右手长剑斜斜指向天空,一道恢宏剑气吞吐不定,剑气之中,隐约有无数锐利无比的气旋交互飞转。   又有一位矮个黄衣剑客面露冷笑,一道刚猛的剑气在下垂的剑尖上来回流转,剑身寒光闪动,慑人心魄,流露出的力量意境也是刚猛暴烈,仿佛无坚不摧。   又有一位青衣剑客面无表情,年龄大约四旬开外,一把长剑通体有白雾似的剑气笼罩,如同云雾缥缈,飘忽不定,真气在四人中却是最为雄浑。   又有一位高个紫衣剑客傲然冷视,他的长剑与旁人不同,竟然是一把金色的长剑,剑光璀璨夺目,如同皇者之气一般巍峨,定海擎天,正大光明。   更令人惊讶的是,四人的剑气竟然形成了一个巧妙的平衡,剑气相互交织,浩浩荡荡连成一片,组成了一个极为玄妙的阵势。   剑阵之中,有无穷剑气激荡,将柳随风死死困住,柳随风面色沉静如水,一把陨月剑吞吐开合、阴阳动静,实已到了太虚剑法的极限。他一生中从未施展过如此高明的剑术,今日面临生死关头,竟将剑法中最精要之处都发挥了出来。任凭四人攻势如同潮水一般滔滔不绝,却死死守住身前的四尺之内,将门户守得严密异常。   在他的身后,楚寻正闭目坐在地上,全身上下的衣物不知被割裂出多少口子,身边的地上有大滩鲜血,加上胸襟上的一缕鲜红的血迹,显然是他刚刚吐出来的。   只是看了一眼,萧千离立刻判断出场中的情形。   尽管楚寻在三个徒弟中守御能力第一,却在剑阵中吃了大亏,如今内伤极重,正在拼命调息,指望能恢复一分半分,便能替师兄接过一部分攻势。而柳随风也深知其中的要害,因此凭借陨月剑的锋芒,同时以最善守御的《太虚剑法》与剑阵相持,同时飞速计算阵法的弱点,以图在必死之局中谋求那一线生机。   只听那老者缓缓道:“静观、许冲、玄诚、凌萧,你四人皆是化炁中阶的修为,集合四象阵却也奈何不得一个筑基巅峰的小辈,如今百招已过,回山之后,立刻面壁一年,汝等可知晓?”   四人均是面带愧色,齐齐答道:“谨遵师命!”手中长剑剑芒大作,竟然都出了全力。   这四人的功力都远超柳随风之上,百招之后,早已几近油尽灯枯,仅仅凭借内心中一股不屈之意苦苦支撑。此时对方再度加力,柳随风心中叹了一口气,苦笑着自语道:“师父,您老人家怎么还不来啊,徒弟只怕这次要死了……”   他强提一口内家真气凝于剑尖,长剑顿时寒如冰雪,刚要奋起一搏,突然听到不远处一声冷哼,听在耳里,却如同听到了世界上最为动听的声音,不由得喜形于色。   纵横的剑光中,突然有一道雪鹤虚影升起,扬翅欲飞,尾羽有万千光华升起,形如利剑,如同流水一般不断变幻,更是杀气冲天。   周围数丈方圆中,寒冷的气旋甚至将空气都几乎冻结起来,脚下的草木已经冻得僵硬,连呼吸之间,都觉得肺里变成了一团冰块。   下一刻,雪鹤虚影的双翼颤动,灿烂光芒轰然爆发,化作千万点冰雪剑光,在空中拖着长长的淡蓝色虚影,光芒转动间,从上至下猛然一刷,将四象阵中来回纵横的万千剑气,顿时绞成一团星星点点的碎片。   不仅如此,那充斥在阵法中的淡淡雾气,连同四人的剑罡一同被刷得粉碎。蕴含着雄浑真气的剑光刹那间消散,化为寰宇清气,消散在空气当中。   “哇”的一声,四名剑手齐齐后退七八步,同时吐出一大口鲜血。四象剑阵也随之告破。   “什么人?”那长须老者勃然大怒,回头怒视。   萧千离缓缓在空中踏步行来,一步步走到场中,不理会五人的虎视眈眈,伸手在楚寻后背略一推拿,只听楚寻吐出一口淤血,气息顿时平复。   他微笑着朝柳随风点点头,温言道:“随风,辛苦你了!”   “不辛苦!”柳随风激动的差点要哭出来,师父,您老人家终于来了,也不枉我苦苦支撑了这么长时间。   那长须老者怒视萧千离,喝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萧千离冷漠的扫视了他一眼,缓缓道:“本座乃纯阳宫掌教,萧千离!”   “不管你听过与否,都无关紧要!”   “因为你们今天都要死在这里!” 第九十二章 屠戮全场   萧千离的声音并不大,语气平静,似乎在说一件再为寻常不过的小事。   但是听在那几人耳中,却无疑是巨大的讽刺。   “好大的口气!”   几人齐齐勃然大怒,紫衣剑客深吸一口气,胸口的气血翻腾顿时平复下去,长剑一抖,便要昂首向前。   他一身修为在四人并不算最高,但是韧性却是冠绝全场,其剑道又是讲究中正平和,内息悠长,因此也是四人当中最早恢复过来的一个。   那长须老者却伸手拦住了他,森然道:“哪里来的小门小派?当真是大言不惭,在敦煌地界,就算是长空派也没胆子夸下这样的海口!”   他并非不恼怒,五人当中,反而是他脾气最为暴躁,险些被萧千离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刺激得暴跳如雷。   只是那突然出现的惊天一剑,一举将四象阵彻底打成虚无,单凭这一手本事,来人便绝对不是易相与之辈。即便是那老者,虽然火冒三丈,却强自按捺,只是全身气势高涨,眼中杀机闪动。   萧千离只是淡淡“哦”了一声,反问道:“那又如何?”   “哼!”老者冷哼了一声,瞥了柳随风一眼,缓缓道,“不管你是什么人,此子手中的陨月剑乃是本门所有,敢招惹阳明剑派,任凭是谁也必须付出代价!”   萧千离凝视着老者,冷然道:“那又如何?你若不服,尽管来战!”   就算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萧千离当面挑战,这老者已是怒不可遏,大喝道:“鼠辈找死!”   他左手大袖挥动,搅动空气,烈烈作响,右手却是大手一张,从袍袖下伸出,汹涌澎湃的真气激荡,化作一道沛然之极的刚猛掌力,向萧千离当头劈到。   “系统解析模块启动,检测到未知功法。”   “数据收集完毕,经数据库比较,该功法为中级武学《翻天掌》……”   只在一瞬间,萧千离已经将解析模块所检测的内容悉数消化完毕,嘴角不由得泛起一丝微笑。   他的右拳抬起,散发着无穷无尽的威势,五色金丹中的金行真气瞬间被萧千离抽取一空,连同这寰宇大地之中的金之威势,尽数灌注到右拳上,轰然击出。   大弥天拳!   只听得砰的一声闷响,两股力道相互激荡,那老者脸色一变,身子错开,大弥天拳已击穿了翻天掌力,锐利的拳力直扑过来,将他的左手大袖顿时震得片片碎裂,一只膀子顿时光了出来,露出瘦骨棱棱的一条长臂,模样甚是难看。   老者的成名绝技刚一施展,却不料一招便被破得干干净净,在弟子面前大大丢了面子,极度狂怒之下,不由得脸色铁青,双掌一错,怒视着萧千离。   “区区翻天掌,即翻不了乾,也镇不住坤,这也算是云里乾坤?”萧千离冷冷一笑,嘴角不由得微微一晒,摇头道:“你倘若只会翻天掌这一门招式,那下一招就别怪本座取你性命!”   这一句话更是激得那老者险些气破肚皮,狞笑道:“老夫号称剑掌双绝李升阳,既然你不惧翻天掌,倒要让你见识见识老夫的灭天剑!”   他的话还没说完,说到“见识”的时候,李升阳突然出手了。   没有花哨的招式,也没有出手前的大喝,只是身子一闪,已经冲进萧千离的身前,平平无奇的一剑刺出。   这一刻,他哪里还有半分的狂躁和暴怒?眼中的怒火一扫而空,神色沉着冷静无比。   身为阳明剑派三大剑脉之一的少阳首座,很多时间他必须冷静。   不论他之前表现得多么狂怒,但是他看到的,却是对手轻而易举的击破四象剑阵。   尽管有取巧的嫌疑,但是即便是他自己,在陷入四象剑阵的围困下,依然要凝神以对,仅仅这一点,就足以让他全力以赴。   更重要的是,三大首座中,少阳首座李升阳多年来凶名远播,依靠的就是无数次生死搏杀。生死关头,更可以撕下一切脸面,不择手段,只为杀死敌人,是不折不扣的实战派。   这一剑剑势极慢,却激荡空气,仿佛是猛然炸开的一个霹雳,震荡得周围空间都连带着嗡嗡作响,一切景物都在颤抖。   萧千离脑中忽然一阵恍惚,似乎天地之间只剩下自己孤零零的一人,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千军万马,长枪如林、杀气冲天,无数的杀意一起随着这一剑向着自己迎面扑来!   “咦?”面对这惊天一击,萧千离露出了一个略感惊讶的表情。   他惊讶的并不是对方的实力有多么强横,在接连击杀太阳一脉首座贺兰翰、阳维一脉首座黑尔东绝之后,对于少阳一脉首座李升阳的实力,萧千离已经大致有了一个基本的判断。   他真正惊讶的,还是在于解析模块所解析出来的内容。   “系统解析模块启动,检测到未知功法。”   “数据收集完毕,经数据库比较,该功法为高级武学《千雷煌烈》……”   系统解析出来的数据,已经完完整整的映入他的识海之中,萧千离这才发现,这门武学的博大精深之处,甚至远在之前见过的绝大多数武学之上。   《千雷煌烈》并非纯正的剑法,也并非拳法掌法,甚至可以说什么都不算。但是倘若用上剑,那就是剑法;用上拳头,那就是拳法,一旦施展开来,在兵器或是拳掌上加持真气,招数更是不成定数,以修炼之人内心映射出的“意”来判定。如果非要给一个定义的话,这门武学重意不重招,与萧千离的《斗转星移》倒是有一些共同点。   “原来如此!”萧千离看穿了《千雷煌烈》的真谛要诀,不由得心中暗暗欢喜,正愁没东西可教呢,这本功法刚好可以交给几个徒弟自行修炼。   只是如今李升阳以毕生功力全力催动《千雷煌烈》,剑意带煞,实在是难以抵挡。   见到萧千离已经陷入自己的气息笼罩之下,李升阳不由得嘿嘿怪笑,尽管对手干净利落的破解自己的《翻天掌》,已经展现出了不可思议的神妙之处,他却有信心,在被自己的杀机锁定之下,对方绝对无法抵挡《千雷煌烈》的攻势。   “《千雷煌烈》本是堂堂正正的功法,倘若以杀意入道,修炼极为困难,练到后面却是威力极大。”正在这个时候,萧千离忽然开口了。   他森然道,“只看你的剑意杀气凛冽,就知道你杀了多少人!本座就更加不能容你!”   他不退反进,朝着长剑迎上前去,每踏前一步,地面就会微微晃动一下,全身上下不断凝聚天地之势,天、地、风、雷、水、火、山、泽种种异相不断在身边浮现,又消失不见。   李升阳的笑意突然凝固。   因为他惊恐的发觉,他竟然已经感应不到对手的方位。   尽管对方还在一步步的向他走来,却气息整个都溶于自然之中,仿佛那一方小天地,处处都是生机盎然。   李升阳的长剑已经刺了出去,却压根无法锁定对手,蕴含的真气也凝于剑上,恰似如鲠在喉,始终无法吐出。   “‘道’化生万事万物,万事万物化生万象万缘,万象万缘又化现出万品、万种、万类。《化生决》在先天之下无敌,岂是区区一个杀机所能锁定?”   萧千离不屑的看了李升阳一眼,左手手指轻轻弹掉了一抹血痕,右手的《大弥天拳》已经轰然击出。   这朴实无华的一拳,却是借足了天地之威,以大弥天拳的无上心法催动。只是一拳,便将李升阳的一条左臂打成一团肉酱,身子倒飞出去,重重地摔倒尘埃。   鲜血流了一地,李升阳痛得几欲昏厥过去。   他艰难的挣扎着抬起头来,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能摆脱气息锁定……你已入先天之境?”   先天之境!   听到这个名词,在场的四名还在跃跃欲试的剑客同时倒吸一口冷气!   萧千离脸色依然淡漠,静静的开口道:“看你也算是一代武学名家,本想留你全尸,只是你双手沾血太多,因此多废了你一只手。黄泉路上,自有你的徒弟来陪你。”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齐齐面色变得一片死灰。   “走!”不知是谁低喝一声,四个剑客同时跃起,向着不同的方向奔去。   “想走?”萧千离目光一凝,身子已经消失在原地。   那高个紫衣剑客刚奔了几步,身后一道银色流光闪过,只听一声惨呼,那道闪光正中他的肩头,如同锋利无匹的神兵利刃一般,将他连肩头带右臂一刀齐齐砍了下来。   青衣剑客一口气掠出数丈,突然只觉脑后发寒,刚要低头躲避却已经来不及了,血光飞溅,一颗头颅齐根而断,高高飞起!   矮个黄衣剑客只跃起几步,突然身子一沉,竟然如同一个蹦蹦跳跳的圆球一般,朝一堵矮墙下滚去,打算借着身材的优势滚进狗洞中保命。   就在他即将滚进那个仅能容纳二尺许的墙洞时,一根套索却已经如灵蛇一般飞来,扣住了他的喉咙,将他生生吊在旁边的大树上。   转瞬之间三人身死,轻功最高的白衣剑客骇得魂飞魄散,连点墙头,飞跃数十丈之遥,突然一根长剑从后心刺入,从前胸透出,将他生生钉在墙上。 第九十三章 告诉他们,我来了   一匹骏马唏溜溜咆哮一声,极快无比的横冲直撞过来,马背上的骑士一把拔起墙上的纯钧剑,带马奔至萧千离近前,突然四蹄如钉子一般停住,显露了一身精湛的骑术。   骑士轻盈的跃下地来,恭恭敬敬的将纯钧剑双手捧还给萧千离。萧千离微笑道:“来得不晚!”接剑顺手一抛,不偏不倚的落入背后的剑鞘中。   一条胳膊生生打成残废,最善肃杀的金行真气已经侵入李升阳的体内,不断大肆破坏,就连体内金丹也不可避免的出现一丝丝裂纹。   李升阳功力深厚,一时不死,却已经自知自己再无幸理,一旦金丹彻底破碎,全身精气散去,就算有大罗神仙也救不得自己。   他挣扎着抬起头来,目中尽是惊怒交加的神色,半晌才嘶声道:“你……究竟是谁……”   “本座已经告诉过你!”萧千离缓缓道,“莫非你的门人回山之后,没有告诉你,贺兰翰和黑尔东绝死在谁的手里么?”   “啊——”李升阳恍然大悟,用残存的右臂指着萧千离,“原来是你!”   他目光转处,落在柳随风的陨月剑上,勉强咳嗽了两声,似乎要说些什么,头却重重的垂下,已是气绝身亡。   李承渊一眼就看到了李升阳留下的灭天剑,急忙一个箭步上前,将长剑捡了起来,在手中把玩了两下,摇头苦笑道:“师父,我还是不习惯用这么轻的武器……”   “老老实实用你的枪去!”萧千离又好气又好笑,顺手从李承渊手中接过长剑,指尖轻轻一弹,摇头道:“这把剑本身材质是极好的,只是侵染了太多煞气,如今反而变得剑意杂乱,乃是一把不祥之剑。”   他目光朝自己两个渐渐缓过气来的徒弟看去,柳随风笑道:“师父,如今陨月剑与我几近成一体,倒是一时半会儿舍不得换了。”   萧千离点了点头,正色道:“陨月本名劫剑,黑尔东绝乃是真正的剑道宗师,那一招‘劫剑’,倒是已有半步先天的毁灭之道,即便是为师也是极为佩服。当日黑尔东绝入劫,以身殉剑,这陨月剑也去了一身戾气,与你甚是相得。如今你的《太虚剑法》已然大成,为师的《鹤翔剑法》也该传授给你了!”   他的目光朝楚寻看去,楚寻摇了摇头,他重伤初愈,说话的声音还有些微弱:“师父,弟子虽然也学会了《太虚剑法》,只是弟子总觉得意犹未尽,似乎剑法并不是弟子所长。”   萧千离呵呵一笑,“还差一点点,等你找到属于你自己的‘道’,自然就知道选择什么兵器。如今你已经可以修行更为高明的《地皇灭》,稍后为师便将心法传授与你,另有一门掌法《翻天掌》,虽然不算上乘,却与你的本身属性甚为想合。”   二人对视一眼,不由得齐齐大喜下拜,道:“多谢师父!”   “师父,我呢我呢?”李承渊见两个师兄都有了新的功法,不由得心中大急,却听萧千离呵呵笑道,“你的两个师兄如今都是筑基圆满的修为,因此他们分别能进一步修炼《碧海潮生》与《地皇灭》,而你的实力还有所欠缺,只要你再更进一步,为师自然有好东西送你。”   李承渊张大了嘴,半晌说不出话来,见到这徒儿一副失望的模样,萧千离忍不住轻轻点了一下他的额头:“既然杯子已经装满了水,又如何放进一块石头呢?”   “杯子已经装满了水,如何放进一块石头?”李承渊喃喃自语,低头细细寻思片刻,忽然眼前一亮,欢喜道:“师父,我明白啦!”   不愧是悟性8点的天才!   萧千离微微一笑,便不再多说。目光向外扫视一番,忽然开口道:“不要躲了,倘若你自信能逃得过便只管逃!不过可不要怪本座下狠手了……”   墙角抖抖索索的钻出一个人来,见几人凌厉的目光朝自己看来,不由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如捣蒜一般,叫道:“不干我事啊,我只是个路过的。”   “路过的?”萧千离忍俊不禁,吩咐道,“你且近前来!”   那人战战兢兢的爬起,畏畏缩缩的走到身前,萧千离打量了一眼,淡淡的说:“既然是过路的,那衣衫下摆绣着的少阳二字又做何解?”   那少阳门人顿时吓得再度跪倒,嗫嗫嚅嚅的说不出一句话来,萧千离也懒得去理他,吩咐道:“把灭天剑送回阳明剑派,然后告诉你们掌门,就说——”   “本座来了!”   萧千离右手一抖,长剑脱手飞出,那人跪在地上,正要伸手去接,右手刚拿到剑柄,突觉自手掌、手臂以至全身,如中雷电轰击般的一震。他急忙放手,那长剑余劲不衰,直挺挺的插在地下,微微颤动。   那人不敢多问,急忙拔起长剑,飞也似的逃走。   等那人离开,萧千离才转过身来,看着柳随风与楚寻,关切的问道:“感觉如何?”   “弟子只是有些脱力,现在已经恢复如初!”柳随风活动了一下手臂,又感知了一下体内真气,摇头道,“二师弟以《六甲御》硬扛对方十六剑,却是受伤极重。”   楚寻有些汗颜,苦笑着低声道:“弟子无能,让师父担心了!”   “说什么话?”萧千离微笑道,“以筑基圆满对阵四个化炁剑手,哪里是无能?你这样的弟子,为师巴不得越多越好。”   听了师父的话,楚寻呵呵干笑几声,却又捂着胸口剧烈的咳嗽起来。   萧千离伸手扣住楚寻的脉门,细细探察一番,从怀里摸出一枚补气丸,让楚寻服下,不到片刻之间,便又是神清气足。   “这道袍已是穿不得了,为师再送你一件便是!”   楚寻一边收拾,一边慢慢把刚才的事情叙述出来。   原来这三个徒弟分开之后,立刻一头钻进偌大的市集中大肆采购,除了李承渊专门往铁匠铺、典当铺寻找趁手兵器之外,其他二人都是一家家铺子挨个看去,遇到顺眼的便出手采买下来,不多时,都买了一大包东西。   李承渊一路往北寻找师父,柳随风与楚寻则心满意足的牵着马在市集西南会和,二人说说笑笑,正要去一同寻找李承渊,却被阳明剑派的几个人拦了下来。   二人起先并不为意,但是当对方点出柳随风手中的陨月剑时,二人便知道这件事便不能善罢了。   别人不知陨月剑的来历,柳随风与楚寻二人又岂会不知?当初月牙泉寻宝之日,三个徒弟都在水下,虽然没有亲眼见到师父是如何击杀阳维一脉首座黑尔东绝,但是他的佩剑却是由萧千离亲手交给了柳随风。   双方当即翻了脸,柳随风与楚寻以二敌四,起先尚且僵持不下,但是当对方结成四象剑阵,来回纵横的剑气顿时将二人淹没,四人合力,只是一招就将柳随风打得险些闭过气去。   楚寻见势不妙,强行运转《六甲御》冲在最前,挡住了对方如潮水般的攻势,替柳随风争取到了恢复的时间,自己却因此身负重伤,才有了萧千离赶到时看到的那一幕。   听完两个徒弟的话,萧千离点了点头,思索片刻,从怀里掏出六枚丹药来,吩咐道:“红的治外伤,白的治内伤。日后倘若遇到危机,便可立即服下。”   三个徒弟称谢接过,郑重其事的放进怀里。萧千离笑道:“此事你们应对得极是妥当。待此事一了,你们便回纯阳宫打磨修为,倘若再遇到这样的事情,总该有自保之力才是。”   三人都有些羞愧,齐齐称是。又听萧千离说道:“当日承渊尚未入门,随风、阿寻二人却是知道得清清楚楚。鸣沙山一役,阳明剑派以势凌人,将沙角的江湖散人杀得干干净净,就连崆峒派也吃了大亏。虽说为门派发展,使用什么样的手段也不为过,但是既然惹到咱们头上,却也不能与他客气。”   他顿了一顿,又道:“如今纯阳与阳明剑派连斗数场,三大首座齐齐丧命为师手中,以阳明剑派的心气,又岂能善罢甘休?与其被动等对手上门,还不如直接去他们老窝,打得他们彻底服气。”   萧千离言语虽然平和,但是不经意流露出的霸气,却让三个徒弟不由得为之心折,李承渊笑道:“师父,您老人家莫不是要把阳明剑派彻底灭了,以除后患?”   “哪有这么简单的事情?”萧千离呵呵轻笑道,“灭派并非寻常小事,阳明剑派在敦煌经营多年,牵一发而动全身。如今官府名存实亡,倘若彻底灭掉阳明剑派,出现势力真空,还不知道有多少小势力趁势而起,到时候兵荒马乱,倒霉的却是市井百姓。”   听到这一番话,三人不由得肃然起敬,柳随风在三人当中读书最多,见识也是最为广博,闻言叹息道:“宁为太平犬,莫做乱离人!师父悲天悯人,随风实在是心悦诚服。”   “好了,别乱拍马屁了!”萧千离微微一笑,吩咐道,“你们的马呢?还不快去找回来?为师的马还寄在集市上,承渊辛苦一趟,帮为师把马牵来罢!”   四人找回马匹,来到一家客栈,找了房间安住,刚收拾停当,三个徒弟就急不可耐的来到萧千离的房间。   当两个大包裹摊在桌上时,萧千离的眼睛都看得发直。   “这两个徒弟是鬼子进村么?怎么连这些东西都扫荡来了?” 第九十四章 天蚕变和百花错拳   一大堆瓶瓶罐罐,书籍挂件,铁片石头,除了那几本书看起来有些古怪之外,竟然没有一样是跟武学有关的东西。   “这是什么?”萧千离捡起一本书册,封面上赫然写着《百草经》,他随手翻了翻,见到里面讲述的都是一些粗浅的药理学说,细细摩挲一番,却也决计没有夹层之类。   楚寻讪讪的回答道:“前些时日弟子在清平庄见到那些被药水炼制的婴儿,心中略有所感,觉得倘若能了解一些药理,想必对修行也大有裨益。日后要是闯荡江湖,再遇到类似九转天星的东西……也不至于事事劳烦恩师。”   萧千离“唔”了一声,点头道:“这也是你有心了。为师平日只知打磨你们自身修为,倒是忽略了此节,如此甚好。”   他放下《百草经》,又捡起余下几本,顺手一翻,见都是一些普通的道学典籍,不禁心中一动,目光朝柳随风看去。   柳随风坦然道:“好教师父知晓,弟子年幼时大多看的是儒门书籍,对本教涉猎不多。既然身为纯阳长徒,必然要时时参悟我道门心经。只是问道殿中的典籍过于高深,青月前辈看得懂,弟子却有许多问题想不通透,因此打算先看一些入门理论,也好相互借鉴,继往开来。”   一番话说得萧千离心怀大慰,轻轻一拍柳随风的肩头,目光中满是嘉许之色。   “这是什么?”李承渊顺手捡起了一块大约巴掌大的铁牌,好奇的左右打量,却始终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是我在一家杂货店捡来的。”楚寻呵呵笑道,“那店主只用来垫桌子,我起先并不在意,却隐约感觉里面蕴含有一丝金行元气,因此花了五个大钱买了下来,也不知有没有用处。”   萧千离伸手接过那锈迹斑斑的铁牌,一丝柔和的真气已经透了进去,不禁面露古怪之色。   “系统解析模块启动,检测到未知功法。”   “数据收集完毕,经数据库比较,该功法为金行中级心法《天蚕变》……”   只在一瞬间,萧千离已经将解析模块所检测的内容悉数消化完毕,不由得摇头苦笑。   最近被李承渊这小子缠得头大,不是萧千离不愿意传给他上乘功法,而是他现在实在是手里没有东西啊……   本来萧千离已经下定了决心,眼见通天之路即将修建完毕,拼着消耗宝贵的兑换点,也要给李承渊弄来一本中级内功心法,却不料这个难题被楚寻这个福缘满值的徒弟无意中解决了。   说来这事也是侥幸之极,看这铁牌的模样,分明是有一位金行武学高手灌注了一丝自身真气在其中,或是用来当做信物,或是有其他用途,却不料这东西辗转不知多少年,却流落到了西北边陲之地。   金遇火即融,就算这铁牌属性相符,能长时间封存金行真气,但是遇到高温烤烧,那一丝金行真气立刻便会化为无形——即便一直这样保存下来,再过一两年,铁牌中那一丝微不可查的金行真气也会自行消散完毕。   更何况,就算是武功修为再高,也不可能从这一丝丝微弱的金行真气判断出什么,偏偏遇到了萧千离这个手中握着粗大金手指的人形作弊器,竟然能利用强悍之极的解析系统分析出了其中的功法。   “这个阿寻,还真是次次都能给我带来惊喜!”萧千离忍不住欣慰的看了一眼自己的二徒弟,哪怕这两个包裹里的其他东西都是无用,就这一块铁牌就已经大大的超过了自己的预想目标。   见到自家师父脸色古怪,楚寻有些惴惴的问道:“师父,怎么了?”   “唔!”萧千离收回了心思,点头道,“这铁牌倒是有些意思,里面封存了一位武学高手的一丝真气。如今已是无用,为师倒勉强参详出一些相关心得,只是你寻来的东西,倒是要便宜你三师弟了!”   一听这话,李承渊顿时咧开大嘴呵呵傻笑起来,楚寻也放下了心,笑道:“有用就好!我还生怕师父说我乱花钱呢,我等三兄弟原本便是一条心,能让三师弟有所得,也是好的!”   铁牌已经给了自己一个大大的惊喜,那这块石头……   萧千离伸手拿起那块和小孩脑袋差不多大小的石头,一侧擦开了一个小口,露出里面的光洁莹白石胆,柳随风笑道:“师父,这是我在一家玉器店找到的,店主说是鸳鸯玉原石,品相极佳,弟子心想师父一直没有什么像样的把件挂饰,因此斗胆花了八百两银子买了下来,打算取出原玉,再请高人匠师打造一番。”   “哦?”萧千离感兴趣的问道,“随风,你对玉石也有研究么?”   柳随风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笑道:“师父,您老人家忘了?柳家有一门生意便是玉器生意,从小也算是耳闻目染。只是那些成品皆不合弟子的心意,只觉配不上师父的风量雅致,故而特意寻来这一块原石,打算按弟子心中所思的模样,为师父量身打造一件东西。”   萧千离心中极是宽慰,笑道:“随风你有心了,只是为师一向不习惯穿金戴玉。既然买下来了,那就稍作加工,弄件小玩意去讨好陆师叔吧!”   听到这话,柳随风不由得闹了一个大红脸,楚寻和李承渊也笑嘻嘻的打趣自家大师兄,柳随风奋起还击,三人顿时笑闹成一团。   萧千离欣慰的看着三个徒弟亲如一家的模样,暗暗点头,刚要将石头放下,却不禁心中一动,一道水行真气已经探了进去,却默然不语。   三人笑闹一番,见到师父面色凝重,不由得都停了下来,柳随风试探着问道:“师父,莫非有什么不妥么?”   “不妥?”萧千离突然呵呵笑道,“确实有大大的不妥!”   他转过头来,问道:“随风,这原石想来已不知摆放了多久,为何一直没有人买走?你莫非没有以内力查探么?”   柳随风莫名其妙的摇了摇头,回答道:“这店主言明,这原石是一位奇人赠与他先祖的镇店之宝。任凭弟子如何开价,却也不肯有丝毫让步,弟子又甚是喜欢这石头,只得开出八百两的高价买走。以弟子估算,这样的原石卖上二百两银子都算高价,八百两实在是有些多了……”   “哦?”萧千离问道,“那位奇人呢?”   柳随风双手一摊,苦笑道:“那店主如今已是七十高龄,只怕那位奇人早已作古!”   萧千离微微一笑,右手凝力,锐利如刀,顿时切下小小的一块来。   三个徒弟急忙凑上来看,柳随风抓起那一小片碎块,仔细打量了半晌,这才犹豫的说:“硬度差不多,似乎偏脆了一些……”   萧千离并不回答,而是深深吸了一口气,双手凝聚金行真气,顿时石屑纷飞,外石一层层被他剥离下来。   即使是已经被擦开的天窗,萧千离也毫不犹豫,剥开了附近的杂石层,露出里面晶莹温润的玉体。   “师父,可以了!”柳随风见到玉体已经露出,他熟知玉石特性,急忙插言道,“不知里面的玉体有多大,还是不要劳烦师父费力,我去找几件趁手工具慢慢剥离就好!”   萧千离呵呵一笑,双手用力一分,那原石咔嚓一声裂成两半,露出中间的一个小小空洞来。   “啊——”见到里面露出的东西,三个徒弟顿时面面相觑,半晌说不出话来。   那空洞还不及拳头大小,却塞着一张薄绢,萧千离取出薄绢展开,竟然有桌面般大小,上面画满了摆着各种动作的小人,只看了一眼,便笑道:“看来这是一位生性诙谐的武学奇人,竟然想出这种办法来送出一套拳谱,可惜所送之人不识货,竟然这么多年都没发现其中的奥妙。”   三人当中,以李承渊的拳法最高,他粗粗看了一眼,摇头道:“师父,这拳谱招式古怪,似是而非,弟子实在看不懂。”   “似是而非才对!”萧千离呵呵笑道,“创出这套拳法的奇人,想必是融通百家,别辟蹊径,故而招式大悖于正宗手法。你来看这一招,明明是你《沾衣十八跌》的束根式,却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变成了移花接木。这一百个小人,便是一百种拳法的反制之道。”   楚寻眼睛一亮,拿过薄绢细细观看,手中不由自主的比划起来,李承渊笑道:“按师父所说,要修炼这套拳法,非得精通百家拳法不可?”   萧千离哈哈笑道:“哪有这么困难?那位奇人说不定是精通百家拳法,只是他既然已经创立拳谱,只需要明白十几种拳法的精要,就能融会贯通,学会这套拳法。”   三个徒弟听得连连点头,楚寻笑道:“这位奇人创下这套拳法,却又没有落上拳谱名字,干脆就叫百家错拳如何?”   “二师兄,你敢起个更土一点的名字么?”李承渊龇牙咧嘴的白了楚寻一眼,又笑道,“师父他老人家见识广博,还请师父赐名吧!”   萧千离也不推辞,拿起薄绢看了一眼,笑道:“这薄绢想必出自江南盛产丝绸之地,看这绢花细腻精致,不如就叫做《百花错拳》吧!”   此言一出,三人顿时齐齐叫好。楚寻快手快脚的收起薄绢,呵呵笑道:“大师兄擅长剑法,三师弟又看不懂这拳谱,我就吃点亏,这东西归我了!”   看着他一脸自得、毫无愧色的模样,饶是柳随风涵养再好,也不禁笑道:“二师弟,你这出门游历了许久,本事没见涨,脸皮倒是越发厚实!当初那个不通人情世故、淳朴老实的二师弟去哪了?”   “大概是丢在大胜庄了吧?”楚寻笑得牙花子都咧了出来,摸着胸口的薄绢很是得意了一会儿,回答道,“大师兄你是少年英才,从小就是在阴谋堆里长大,三师弟又是军中斥候,精明得像是一只兔子。楚某人要是不学得无耻一点,只怕连你们的残羹冷炙都吃不到几口。这就叫近墨者黑!”   柳随风和李承渊对视一眼,齐齐朝楚寻伸出一个小拇指来,“切!” 第九十五章 打上山门去   一门金行中级内功心法《天蚕变》,一本不知等级的《百花错拳》,萧千离已经心满意足,细细揣摩《天蚕变》的功法,任凭几个徒弟闷着脑袋在里面挑挑拣拣。   一排七个小小古朴瓷瓶,样式大小都是一模一样,李承渊好奇的打开一个瞧了瞧,里面竟然是空空如也。嚷道:“买这空瓶子干什么?拿来装水太少,装蛐蛐儿又太多,你们这是打算干什么?”   楚寻头都不抬的顺口回答道:“我看到师父的丹药总是随身携带,实在是不大方便,因此我专门在古玩店买了几个质地坚韧的瓷瓶,也好用来装丹药!放心吧,这些瓶子都是埋了多少年的老物件,烧窑火气早就去得干干净净。”   “嗯!”萧千离笑道,“阿寻倒是有心人,这东西就放在那里吧,为师收下了。”   除此之外,那一大堆东西里,倒真是一些符合少年人心性的小玩意,诸如柳随风买的青玉镶嵌的精美砚台,楚寻给老父买的棉布帽子手套,还有送给留守在纯阳宫的陆无厌、青月道人、朱景阳等人的小礼物,手工毯子、彩塑、木板刻画等等,自然更是少不了祁连特产的夜光杯了。   几人争抢一番,各自心满意足的包起一堆,向萧千离躬身行礼,这才笑闹着出门而去,顺手带上了房门。   “呵,这些小家伙!”萧千离无可奈何的转过头去,望着门口轻笑着摇摇头。   他刚一回头,目光却凝住了。   其时夕阳西下,窗外的余晖斜斜射将进来,正映在桌上的小瓷瓶,反射到昏暗的墙壁上,竟然显出绿油油的一团字迹。   他伸出手去,试着挪动瓷瓶,光影晃动,那团字迹渐渐变得清晰起来,他辨认字迹,一字一顿读道:“竹影扫阶尘不动,月轮穿海水无痕。”   “快抄!”他反应极为迅速,一把抓起案几上的笔墨纸砚。   “阴藏眉心,炼丹合和,离坎并济,皆系道中……”   萧千离抄完一个瓷瓶,又抓起另一个瓷瓶。顿了一顿,又取过一张纸,继续写了下去。   夕阳余晖已尽,萧千离也刚好抄完了最后一笔。   “……无欲而生,无念而动,无动而静,无心而明。天道真法,尽在月轮,故名为《月轮决》。”   “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萧千离将几张纸调换了一下先后顺序,不由得抚掌大笑。   《月轮决》,初级阴行内功心法。在兑换模块中,乃是与《玄冰功》、《大玄天章》相提并论的心法总纲。   七大功法已得其六,可想而知,萧千离内心是何等的兴奋雀跃。   “再有一本《烈阳诀》,我就能同时凑齐阴阳五行共计七门心法,也不知到时候我的金丹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本想将《烈阳诀》也兑换出来,想了一想,又放下了这个念头。   “《烈阳诀》说不定还有其他机会弄到,但是兑换点实在是太宝贵了,用一点就少一点,还是再等一等吧!”   萧千离心神沉入系统中,检查自己的属性状态,这才发现自己的实力依然处在炼精化炁初阶,但是常常使用的《玄阴指》、《大弥天拳》都已经升到了第三层,而《鹤翔剑法》也已经升到了第二层。   “原来我的修行路数与一般人也差不多,用得越多,熟练度也越高。这倒是不必乱用升级残页了,倒是这内功修为只能循序渐进,偏偏我那属性……”   一想到自己仅有三点的悟性,萧千离就有一种想骂娘的冲动。   他摇了摇头,不再多想,而是盘膝坐下,收敛心神,按照《月轮决》的功法开始静静的吐纳练气。   一夜无书。   从古阳关一路往南,有连绵群山环抱,阳明剑派便坐落于此。   虽然不如昆仑的巍峨气势,也不及玉虚峰的高耸陡峭,但是也同样是气势恢宏,观止不凡。   此时山下熙熙攘攘,有不少从西北各地赶来的少年英才正等在山下。   时光荏苒,数百载的时光,历经无数先辈的打造,阳明剑派已经成为西北之地有数的几大势力之一。作为精修剑道的门派,本就根基雄厚,经过时间的积淀,其地位如今更是无法动摇。   与之地位相衬的,是选拔门人弟子的要求也是高不可攀。饶是如此,西北的有志之士依然趋之若鹜,颇有英才尽入彀中的声势。   此时初春已过,天气渐渐温暖起来,不少刚刚长成的年轻人纷纷赶来,希望能够脱颖而出,位列阳明剑派弟子之列,成为武修的佼佼者。   他们面临的第一道难关,就是这陡峭的山路。   这山不知有多高,山腰间已经云雾缭绕,看不清山顶的模样。萧千离带着三个徒弟,顺着山路拾阶而上,悠闲自得的模样,看得旁边的少年郎一个个连连摇头。   在山腰中,有一块打磨光滑的大石壁,壁上密密麻麻的刻满了横七竖八的剑痕,也不知道是何人所刻,剑走龙蛇,端的气象万千。   石壁下坐了十几个人,看衣衫服饰,大多是普通门人。有几人身穿便装,大约身份更高,坐在石刻下闭目凝思,神态雍然,周身寰宇之气不断灌注全身。   距离石壁不远处,几个白袍人无精打采的守着大门,不时打着呵欠,似乎觉得十分无聊。   一个样貌清癯、装束古朴的中年人背负双手,缓缓走了过来。   “谢长老!”见到那人过来,几名白袍剑手急忙肃容立起,恭恭敬敬的向他施礼。   “嗯!”那位长老神情倨傲的点了点头,吩咐道,“你们仔细看看,今年有没有什么像样的人选。”   “回长老的话,咱们阳明剑派的入门之难您是知道的,每年有四五个能走进山门就不错了!”一位白袍人瞥了一眼山路上熙熙攘攘的景象,摇头道,“六七百人前来,连百分之一的几率都没有,真是一年不如一年……”   只听山下有人朗声道:“太虚之上修真士,朗朗圆成一物无。恶客不请自来,诸位道友,本座纯阳萧千离有礼了!”   声音听着虽然不大,但是山腰间竟然是人人可闻,   只见一个身穿素色羽衣的青年,带着三个少年,好整以暇的慢条斯理朝山上走来。看他虽然动作不快,但是却步伐稳健,似乎那陡峭的山路和冷峭的寒风都无法影响到他一分一毫。   听到这个声音,无论是山门前的剑手、长老,还是石壁前的人,不由得齐齐色变。   “此人是谁?功力竟然如此深厚?”   “他自承恶客,莫非是上门找茬的……”   那姓谢的长老更是脸色铁青,昨日有门人送上灭天剑承交掌门手中,他便在旁边亲眼目睹,也听到那门人的叙述,早已是勃然大怒,要不是掌门拦着,只怕早就冲下山去,与那个所谓的纯阳掌教决一死战。   没想到这人竟然一大早就打上门来,真当我阳明剑派如无物么?   他重重的一顿足,面沉如水,森然道:“发令箭,准备迎战!”   众人齐齐呐喊一声,有人从怀中摸出一支响箭,向空中一抛,一溜残影直冲云霄,巨大的哨声顿时传到了山顶上。   刹那间,不知有多少人动了起来,按方位布下大阵,一个个严阵以待。几个资历极高的长老也匆匆从房中而出,来到山顶的门派核心处镇守。   身在山路中的萧千离等人,却似乎不知道自己引发了多大的动荡一般,依然缓缓上行。不多时,海潮一样的淡蓝色氤氲在天空中淡去,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片云海。   在山腰的上方,一座如同白玉般的山峰赫然露出了真身,在云海之中若隐若现。   一个硕大的牌楼,上书“阳明”二字,而牌楼之后,是一片巨大的广场,黑压压的布满了严阵以待的剑手。广场之后,有三座雄伟巍峨的宫殿傲然矗立。   大殿正门上方一块匾额,分别书写着“少阳天”、“太阳天”、“阳维天”三字,文字古拙,却别有一番苍凉意境。   广场的最前端,谢长老傲然而立,神情严肃,充满了威严之色。   又有数十名背剑白衣弟子,分列两侧。神情肃穆的盯着缓缓上行的萧千离,一个个剑拔弩张,一副择人而噬的模样。   而在山顶之上,却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一些不明真相的晚辈门人,一个个气得浑身发抖,怒不可遏。   “竟然敢大大咧咧的攻上我阳明山门,一个小小的纯阳派,哪里来的这么大胆子?”   “此人太过猖狂,纵然是长空派来到阳明剑派,也要老老实实。只要掌门发号施令,弟子必将其斩与剑下!”   只听一声轻咳,一位身着黑衣的高大老者缓缓转出,他须发皆白,长眉入鬓,神态威严之极,正是阳明剑派当代掌门南楼峰。   见到南楼峰出来,众门人齐齐下拜,朗声道:“见过掌门!”   他微微颔首,缓缓道:“起来吧!”   他这一开口说话,声音低沉浑厚,犹如平地雷声滚滚一般,自有无比威势。   身边又有一蓝一青两位老者走出,南楼峰沉声道:“二位师弟,你们怎么看?”   蓝袍老者沉声道:“此獠虽极为无礼,只是三位剑脉首座都丧于他的剑下,想必其剑道已是炉火纯青,修为也必然是先天之境,师兄可要小心为妙!”   青袍老者冷哼一声,道:“先天不可轻擒,却也要重重挫其锐气,就算擒不住他,也要断其剑意,打灭他的道统!”   南楼月思忖片刻,缓缓道:“二位师弟所言甚是,便请在此稍待,咱们倒要瞧瞧,那纯阳掌教究竟是什么来路。” 第九十六章 破剑心   先天之境不可轻擒。   有云:“大《易》论天道,恒久而不已;此从后天观,未究先天始。”一句话便说尽了先天之妙。   到了这个境界,已经可以触碰到万物本源,领略天地奥妙。在武道而论,则一颗金丹尽数化为无形,也可以说不再有固定的真气来源,引动寰宇之气,处处皆能化为自身修为。   先辈武学大能将这个境界命名为炼炁化神,这称谓实在是恰到好处。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简单来说,就是“天人合一”,举手投足之间隐约带有天地轨迹,最是神妙无比。   至于更为高明的炼神还虚,则又是另外一层境界。   这阳明剑派坐镇西北边陲数百年,雄霸一方,与同样根深势大的长空派争夺西北第一宗门的名头,实在是拥有相当的实力。尽管三大剑脉首座先后丧命,却又有掌门南楼峰及轻易不出的两位长老,皆位列化神初境,一身修为深不可测。有这三位大佬镇守阳明山,诸多宵小又岂敢妄动?   萧千离虽然不知阳明剑派的根底,但是从三大剑脉首座的实力也可以看出,这阳明剑派必然有更加强悍的力量隐藏在深处。   但是他不得不做,要将敦煌郡的声望提升到五十,倘若不踩着阳明剑派上位,自己又如何完成那困难无比的声望任务?   大道五十,也有遁去的一。在辗转中谋求一线生机,纵然前方是刀山火海,萧千离也必须义无反顾的跳下去。   正因如此,他心态愈加平和,缓步走进山腰的牌楼处,却并没有去看那些严阵以待的剑手,反而站在那石崖面前,细细的打量一番。   “好剑法!”   凝视着那石崖上的道道剑痕,萧千离由衷的点了点头。   如今他修为早已今非昔比,对于武道的理解也是一日千里,感受着剑痕中蕴含的剑意,即便是萧千离也不由得轻轻颔首。   “哼!”那位谢长老冷哼一声,开口道:“这些剑痕中蕴藏着前辈大能对剑道的理解,有些人参详数年才有所小成,你这小辈莫非也能看出什么门道不成?”   萧千离不经意的看了谢长老一眼,微笑道:“你猜呢?”   一句话顿时激得谢长老须眉皆张,缓缓举起手来,见到他的动作,数十名剑手屏息静气,只等长老发号施令,下一刻就要一拥而上,将这几个可恶的敌人乱剑分尸。   旁边的柳随风却嗤的一声笑了出来,指着那石壁笑道:“看这剑痕,纵横之间颇有些沟壑,可见是胸中有气,风起则凭风借力,浪落则踏歌而行。只是倘若无风无浪又如何?”   此言一出,众人齐齐愕然。   这石壁上乃是阳明剑派的先辈剑道宗师所刻,凝聚了一身的剑意于其中,后人整理为《长风剑法》与《踏浪剑法》二门精妙的剑术。被誉为阳明剑派的两大剑道之基,数百年沉淀,早已成为阳明剑派的镇派剑法之一。   这小小的背剑少年,竟然一瞥之间,便看破了阳明前辈留下的剑道真谛?   那谢长老右手顿时僵住,半晌一动不动,良久才闷声道:“小辈无礼!你练武才几年?竟敢妄议剑道?既然如此,你倒是说说,什么才是你的剑道?”   柳随风微微一笑,朗声道:“剑之道,炼凡心而生无畏之意;一念而引风云,动则御剑千里,引雷霆合无回之意;静则包容天地,天塌不惊,取无惧之意;动静相合,阴阳相融,合天心得不仁。如此四者皆得,便是我的剑道了。只是正如你所说,我练武时间并不长,四者中,仅得其一个‘无畏’而已。”   此言一出,年少的门人茫然不解,年长一些的则若有所思,而谢长老却勃然色变,怒道:“倘若四者皆得,岂不是诛,绝,陷,戮?剑乃君子之器,如此理解,当真是大违天道!谁教给你的剑?老夫便要会会他这邪门路数!”   柳随风哈哈大笑道:“天地生万物,虽然千变万化,无有穷尽,而其道不外乎一阴一阳,盈虚消长,进退存亡而已。你既然知道诛,绝,陷,戮,又岂能不知观天之道,执天之行,于杀机中觅生机,在死局求生气的道理?”   谢长老满面的怒气,听了不由得一愕,好一会儿才闷声闷气的问道:“娃娃,谁教你的剑?”   柳随风向萧千离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笑道:“家师乃纯阳掌教,他老人家胸中所学胜我何止千百倍?在下这点皮毛,在恩师面前,实在是登不得大雅之堂。”   “是你?”谢长老如电般的目光在萧千离面上一扫,半晌才缓缓点头道,“怪不得你杀死黑尔东绝之后,将陨月劫剑传给这个徒弟,以他的剑道,倒也不辱了这把陨月劫剑。”   萧千离微微笑道:“你能说出‘剑乃君子之器’这六个字,却救了你一条性命。也罢,让你的门人让路吧!这里尚不是决战之地!”   谢长老脸上肌肉抽搐半晌,突然喝道:“任你言辞锋利又如何?请拔剑!”   萧千离轻笑道:“我这剑轻易不出鞘,你可要想好了!”   谢长老拔剑在手,朗声道:“那又如何?剑修者,勇往直前,宁折不弯!心无杂念,唯有成败!”   “很好!”   纯钧剑“仓啷”一声出鞘,洒出一片银华,被萧千离反手一把握住。   谢长老浸淫剑道四十年,一身剑术当真是炉火纯青,他被柳随风一番话夺了心神,此时长剑在手,顿时精神一振。只见剑光闪烁,点点光华如流星一般,竟然是第一招就施展了全力。   “系统解析模块启动,检测到未知功法。”   “数据收集完毕,经数据库比较,该功法为中级武学《天罡六剑》……”   在解析出对方的武功之后,萧千离微微一笑,目中神光闪动,已经看破了对方的剑招精微之处。   这一招乃是《天罡六剑》极为精妙的一招,隐藏在基本剑式之外,共有“五气调元”、“大化归处”、“三悬无极”、“九转苍穹”、“捧日月”、“震两仪”等六种精微变化!   每一招都是费尽先辈心血的的独门奇招,每一处后手都是精微之极的玄奥变化。   刹那间,有千条剑影从天洒落,又似万朵剑花从地涌起,如潮水一般汹涌澎湃,横空横卷而来,不论威势气势,均慑人至极!   萧千离只是向旁边轻轻踏出了一步,只是一步,竟然将那排山倒海的攻势尽数闪避开来。   谢长老圆瞪双眼,满脸的不可思议之色,剑招再变。漫天剑光中,只见萧千离如同闲庭信步,缓缓抬起手来,长剑平平刺出,只听“叮”的一声响,谢长老的六式后招尽数化解无形,立刻后退跃开四五步,仰天长叹。   “长老,您怎么了?”   “您还没有打完啊,怎么就弃战了?”   身后的门人七嘴八舌的叫了起来,谢长老闭目良久,突然爆喝道:“住嘴!”   他抬起手中的长剑,却见剑身上已经被穿了一个小洞,他惨笑道:“当真是败得不冤枉,有徒尚且若此,师父的剑道修为岂不是更高?可笑老夫精修剑道四十年,竟然还不如一个小娃娃懂得多!”   他像是在对门人解释,又像是自言自语,喃喃道:“老夫的每一处变化都被他看穿,每一道剑影都在他的预料之内。这样打下去,老夫倘若不弃战,莫非等着你们接下来被屠戮一空么?”   他神色灰败,仿佛是瞬间苍老了十几岁一般,迟疑良久,这才抬起头来。   “都让开!”   众人默然无语,齐刷刷的让开了一条通道。   萧千离带着三个弟子举步要走,忽然听到谢长老在背后道:“阁下……望请少作杀孽……为阳明,留下一分元气……”   他的身体摇摇晃晃,这个半生修炼剑道的阳明长老,此刻竟然有些步履蹒跚,身形佝偻。   专修剑道的高手,具有强烈的自信,这种自信能让他们一往无前、无坚不摧,一旦自己的剑道被轻而易举的打破,他们会产生强烈的自我怀疑,从而导致对自己过往数十年的修炼产生质疑,继而产生“心障”,认为自己辛辛苦苦修炼的剑法,竟然只是不堪一击的把戏。   而萧千离从头到尾都没有动用真气,偏偏只是轻描淡写的点破对方的全部招式,甚至就连最后刺穿对手的剑身,都是借力打力,仿佛是将长剑放在那里,等着对手撞上来一般。   打到这个程度,谢长老又怎么能接受自己败得如此容易?在他的心里,自己辛辛苦苦练来的《天罡六剑》,竟然只是一套毫无作用、满是破绽的杂耍。   这一关,倘若度得过,便是破而后立,倘若度不过,便会剑心破碎。越是精于剑道的大能之辈,越是如此。   听了谢长老的话,萧千离身子停了一停,却似乎没听到一般,穿过犹自愤愤不平的一众门人继续上山,三个徒弟也默不作声的紧紧跟上。   “师父,就这么结束了?”李承渊突然开口问道。   “他的剑心已碎,只怕终生不会再用剑!”萧千离轻笑道,“这已经算是对他最大的打击了!” 第九十七章 终于见面了   “一招破了谢广陵的剑心?”   听到门人飞报而来的消息,饶是两大长老多年波澜不惊,此时却也不禁微微动容。   “谢广陵修为虽然不入先天,但是其剑道却为我阳明之首,即便是动用劫剑的黑尔东绝也逊色于他!”蓝袍老者缓缓道,“倘若此人位列先天,剑道又是如此高明,只怕今日一战,我等单打独斗,均难以匹敌!”   不用他明言,在场三人均已经皱起了眉头,只觉这一战极为棘手。   连斩三名剑脉首座,足以证明此人修为最低已是半步先天,而比拼剑道,公认阳明第一的谢广陵也被打破剑心,这对于主修剑道的阳明剑派来说,无疑是一个极为难缠的对手。   “此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南楼峰沉默许久,良久才缓缓道:“沙角一战,听残存的弟子叙述详情,此人名为萧千离,乃是纯阳宫掌教。本尊曾多方打探,得知纯阳宫坐落在昆仑山玉虚峰上,之前尚且籍籍无名,自去年以来却异军突起,连番有仙迹出现,引得临近乡民趋之若鹜。”   他顿了一顿,又道:“单单是如此,倒也罢了!此人在沙角之战连杀我阳明两大首座,河源大兴城中又剑斩三山派掌门梅旬,如今又强杀李升阳,破谢广陵,一身修为可谓是炉火纯青。”   青袍老者冷哼了一声,皱眉道:“此人处处针对我阳明剑派,究竟是何等居心?莫非是要踩着我阳明剑派的尸体上位么?”   南楼峰半晌不答,摇头道:“此人来历不明,处处透着诡异。以本尊之见,想必是隐居在昆仑山中的大能散修,静极思动,欲开创一番基业,也犹未可知!”   青袍老者沉吟半晌,忽然开口问道:“此人有多大年纪?”   “听门人所说,从面相看大约二十出头。只是真实年龄谁也不知!”   “二十多岁的先天?”听到这话,两个老者顿时目中神光一闪,蓝袍老者嘿嘿怪笑道,“好得很!就算他驻颜有术,内力修为却也决计高不到哪里去,纵然是比拼内力,也要生生耗干了他!”   “不可小窥于他!”   南楼峰摇摇头,沉声道:“二位师弟,自先师过世之后,我等一直苦苦撑着这偌大基业,所求的也不过是一个‘稳’字。沙角一战,是我有欠考虑,以一己之力与江湖同道为敌,只怕早就惹恼了数不清的散人小派。如今崆峒派与我结为死敌,尚且在侧虎视眈眈,却不宜再竖此大敌。”   二人都是一愕,青袍老者开口问道:“掌门师兄这却是何意?”   南楼峰目中杀机闪动,缓缓道:“要么好言好语的送他下山,日后再行图谋;要么就不必讲究什么江湖道理,本尊居中掠阵,请二位师弟联手,送他入灭!”   二人对视一眼,齐齐道:“掌门师兄说得极是!我等便拼却这一张老脸不要,也要送此人入灭!”   见到终于激得这两位师弟同仇敌忾,南楼峰缓缓点头,目中却闪过一丝凝重的神情。   大殿外的台阶上,南楼峰与两位师弟面沉如水,紧盯着山路上悠然漫步的萧千离及三个徒弟。   按照南楼峰的吩咐,阳明剑派的门人弟子都陆续离开,把主战场空了出来。   “先天之争,围攻反而无济于事。除非是一些战力极为强悍的化炁高阶或者圆满的高手之外,普通人根本无法参与到这个层面的战斗中。”   这是南楼峰的吩咐,对于这个号令,两个师弟都没有表示任何异议。   但是当这些弟子门人听到命令的时候,可想而知,他们内心中是何等的诧异和悲愤。   强敌来临,自己却因为实力低微,哪怕是想拼了一条性命维护自家门派安危都做不到。“无法参与这个层面的战斗”,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不知激起了多少门人内心中的斗志。   “待过了今日,哪怕是不眠不休,也要勤学苦练,争取能够为门派多做一点贡献!”不少弟子拳头握得紧紧的,额头上甚至爆出了青筋,更有激动的门人刚刚离开山顶广场,就以佩剑刺破脸颊明志,继而放声大哭。   三人静静的站在台阶上,青袍老者眼睛眯了起来,沉声道:“这还是师兄入主阳明剑派以来,第一次被先天高手明目张胆的攻上山门,堪称本门劫数。但只要渡过此劫,我阳明剑派必能更上一层楼!”   蓝袍老者缓缓点头,一字一顿的说:“人心可用!”   还在山路上缓缓而行的萧千离师徒,已经被众多门人看见踪迹,见到四人沉稳的步伐丝毫不乱,不少人都是心中一沉。   “谢长老失败了!”   “本派剑道第一的谢长老未能拦住敌人,此人究竟是何等实力?”   “也不知道掌门和二位长老能否击杀此獠!”   带着满腹的忧心忡忡,不少人都将目光落在广场台阶上的南楼峰三人身上。   这一战,将决定两个门派的命运。   南楼峰败,则阳明剑派一蹶不振;萧千离若败,纯阳宫自此除名!   山路虽长,却终有走完的时候。当萧千离的身影在山顶通道尽头出现时,三位先天高手的眼睛不由得齐齐眯缝起来。   “太年轻了!”   这是三个人对萧千离的第一个印象。   不管之前搜索多少的情报,都不约而同的提到萧千离的外貌:容颜温润,风姿不群,平日多以羽衣星冠示人。而对于他的年龄则有诸多猜疑,但是绝大多数都认为“驻颜有术,不知真实年龄”。   但是当萧千离真的站在三人面前,这三位大高手不约而同的都产生了怀疑——这驻颜术,真能逆天到这个地步么?   只是片刻之间,三人便不约而同的将萧千离的年龄问题抛到一边,因为他们发现了另一个可怕的事实——自己压根看不出萧千离的真实修为。   到了化神之境,已经能够窥得天地的一些奥妙,举手投足之间都会带有自身所领悟的一些自然轨迹,修为高低,多少也有迹可循。   但是面前这个对手,却仿佛全身都融于自然之中,浑然天成。分明看见他站在那里,却如同一个看得见摸不着的影子,甚至连呼吸起伏都无法感知到空气的流动。   三人还以为自己的感知出了差错,不约而同的将目光先后投向萧千离身后的三个少年徒弟身上,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两个筑基圆满,另一个距离筑基也不过只有一层窗户纸的差距。   “天赋英才!”   目光在柳随风等人身上转了一圈,看清了这三个少年的模样,青袍老者不由得低低叹息了一声。   蓝袍老者看了同门师弟一眼,也在心中暗暗叹气。   柳随风君子如风,清新淡雅,一身水行气息荡漾,与寰宇清气产生极为平和的共鸣,显然是对水行真气有着深刻的理解。   楚寻则沉稳厚重,古朴敦实,每走一步,地面似乎都随着他的步伐微微起伏,对于土行则有着无与伦比的掌控力。   李承渊煞气满身,战枪在手,杀机凛冽,一看就知道是最为锐利凌厉的金行天赋,在他的身边,就连最为生机勃勃的木行清气也不敢靠近。   到了他们这个境界,只是认真看上几眼,就能看出这些少年的修为境界高低。在这个年龄就能达到这个修为,身上蕴含的巨大潜力也就可想而知,如同尚未开凿打磨的璞玉一般,一旦露出峥嵘,必将名扬天下。   只是一转念间,三人几乎同时收回了目光。璞玉再好,也只不过是璞玉,只要能够绞杀萧千离这个大敌,那三个徒弟并不在话下。   三大先天高手的气势连成一片,强大的威压齐齐向萧千离扑来,倘若是施加在一个普通人身上,光凭这股压力,就能让对手粉身碎骨。   柳随风等人不由得齐齐打了一个寒颤,顿时觉得胸闷气短,如同置身冰窟中,一股强烈的生死危机,刹那间在心底浮现。   三个徒弟的异状,被萧千离看在眼里,他只是漫不经意的笑了笑。   “本座不请自来,叨扰了!”   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柳随风等人只觉身子顿时一松,不由得齐齐骇然。   这段时间以来,在萧千离的护佑下,这三人一路都是顺风顺水,就算他们都不是什么飞扬跳脱、心性不稳之辈,但是不可避免的产生了一点骄心,认为武道也只不过如此,只要时间足够,便能一路无险无阻的踏上巅峰。   但是面前的三个对手,仅仅凭借自身气势,就让自己产生这样的生死大恐怖,更何况这气势主要还是针对自己的师父,仅仅是余波,就让三人不由得心有余悸,这才知道当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只听当中一人沉声道:“萧掌教,咱们终于见面了!”声音虽然不高,却是中气十足,如同滚滚闷雷一般,远远的传将出去。   萧千离微笑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南楼峰答道:“本尊南楼峰,乃阳明剑派掌门,这两位是本尊的两位师弟。”   他顿了一顿,缓缓问道:“萧掌教来访,不知有何见教?” 第九十八章 来战   面对南楼峰貌似不经意、却是言辞锋利如刀的质问,萧千离只是淡淡笑了笑。   “你我二派,必有一战!”   此言一出,三人均是齐齐身子一震。   南楼峰毕竟是一派掌门,早就隐约感知萧千离的来意,倒也没有特别的惊诧。而他的两个久不出世的师弟,却是心中豁然开朗。   就算沙角之战,阳明剑派以势压人,惹怒了萧千离,但是人手折损着实为数不少,尤其是两大首座一齐丧命,怎么说也是阳明剑派大大的吃了一亏。   李升阳一事,不管谁对谁错,到底又是最后一个剑脉首座也死在萧千离手中,连带着赔上了四位资质上佳的门人。   在自己占了数不清的便宜之后,萧千离还要盛气凌人的打上阳明剑派,却让这两个身居高位的长老委实有些想不通。   如今这淡淡的一句话,却顿时让二人心如明镜。   “理当如此!”青袍老者缓缓点了点头,沉声道,“萧掌教说得一点也不错,贵我两派,却有一战!”   “小小的西北边陲,容不下这么多的势力啊……”蓝袍老者轻轻叹息着。   南楼峰默然不语,半晌才点头道:“阳明长空,多年来把守西北头两把交椅,纯阳要想崛起,非得踩着我等上位不可,情理之中!情理之中!”   “莫说是你,便是本尊,又何尝不是时时筹划着打败长空派呢?”   “如今长空元气未伤,阳明剑派却连连损兵折将,此消彼长之下,倘若你我二人易地而处,本尊也必然先选阳明剑派!”   “既如此——”   南楼峰慢慢昂起头来,眉宇间战意高昂,喝道:“来战!”   这一声,顿时平地起了一个惊雷,平地有无数细小的气旋凭空产生,又轰然炸裂,仿佛天地间有一个宏大的意志也为之苏醒。   听到南楼峰的喝声,两位老者齐齐舌绽春雷,大喝道:“来战!”   蓝袍老者右手一扬,一道黑气直冲天际,凭空卷起漫天狂风,以自己为中心,方圆数丈空间全部笼罩。   在狂风中,无数黑气化作一道道流星,如同冰雹一般向萧千离攻来。   那些流星并不仅仅是普通的水行真气,而是在真气中夹杂着重重妙用,一旦触碰到攻击对象,立刻就会猛烈的爆发出来,形成更大的伤害。   青袍老者的肩后一道青色的云团突然升起,在头顶飞速的旋转起来,形成一朵二尺见方的碧色莲花,青翠欲滴,生机勃勃。渐渐生长出四片花瓣来。   下一刻,那四片花瓣又化为八片,继而化为十六片,不到片刻之间,却已经分出了数百枚花瓣,细若针尖,却依然保持着完整的花瓣模样。   下一刻,那莲花突然转为淡紫,光华闪烁,每一片花瓣都变成了刚硬尖锐的杀人利器。一片花瓣从头顶上直直落下,化为一柄无柄双刃的匕首虚影,在身前滴溜溜的转动。   “去!”青袍老者双手一扬,无数花瓣化作兵刃,带着无数的残影,暴风骤雨一般攻向萧千离的全身上下。   “系统解析模块启动,检测到未知功法。”   “数据收集完毕,经数据库比较,该功法为水行中级心法《冰罗天落》……”   “系统解析模块启动,检测到未知功法。”   “数据收集完毕,经数据库比较,该功法为木行中级心法《夺心莲刺》……”   如潮水一般的数据瞬间涌向萧千离的识海,庞大的流量顿时与他的意识融为一体。   “仅仅是……中级心法?”   仅仅只是两种中级心法,在化神境界的武者手中,却引发了天地响应,对天道的理解,让这两种心法的威力发挥得淋滴尽致。   面对这狂风骤雨般的攻击,就连心态最为淡然的柳随风也不禁变了脸色。   “好好看着,到了化神先天境界,才算是武道的开始!不入先天,始终只是好勇斗狠的拳脚小把戏!”   眼见沛然之极的攻击即将近身,萧千离甚至尚有闲暇回头嘱咐了一句,同时挥了挥手,示意三个徒弟退开对手的攻击范围。   两大长老的攻势已经笼罩了萧千离的全身上下,只要他们心念一动,任何一处真气所化的虚影,都有可能化为摧古拉朽的必杀技。   却见萧千离只是伸出一只手来,朝身侧随手一点。   一点白光脱手飞出,飞快的冲进那漫天真气形成的罡风中。   受到那一点白光的影响,一根晶莹碧透的莲花花瓣突然变成了黑色,改变了方向,重重的撞击在旁边一团水行真气化作的流星上。   下一刻,那块被撞中的流星同样变成了黑色,一头撞在另一块流星上。   不断飞旋的莲刺、冰雹突然发生了混乱,内部不断激荡,无数流星和花瓣互相撞击,到了最后,竟然开始自行瓦解消散。   “寂灭?”蓝袍老者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   “不!”青袍老者的木行真气与萧千离对撞了一记,自然能分辨得出对手的手段,缓缓道,“金克木,他利用五行生克之道,不断把你我二人的真气分化。借力打力,当真是出神入化、玄妙至极!”   “什么修为?”   “不知道!只是用了一个小小的手段而已!但是足以证明他对五行之道的了解是何等透彻!”   简单的问答了几句,二人几乎同时真气一催,背后的长剑化作一道流光脱鞘而出。   到了化神之境的武学高手,其最大的特点就是圆转如意,真气生生不息,一刻不气竭,其攻势或是防御便是始终如一。转用长剑,也只不过是将分散的真气凝为一体,不让对手有任何借力的机会。   剑光一闪,两柄长剑如同闪电一般刺了出去,无边无际的真气也随之弥漫开来,光雾之中,隐隐有一黑一青两道光影如游龙一般翻腾飞舞。   “这是……”柳随风站在场外,眼睛突然瞪大了。   “《长风剑法》?《踏浪剑法》?这其中的变化,竟然如此精湛微妙?”   三人当中,剑道修为最高的柳随风尚且看得心中剧震,楚寻和李承渊就更是看得目不暇接。   “倘若是我身在局中,该如何化解?”   “即便对手不是化神修为,我又该如何应对?”   “《太虚剑法》能否守得住?《百裂枪法》如何以攻对攻?《六甲御》又怎生面对这样的攻势?”   想到这里,三人不由得额上汗珠涔涔,如果说之前他们还有一点小小的沾沾自喜,此时却早已是后背冷汗冒出,只觉得自己倘若处在这种情形下,只怕连一招都抗不过去。   “剑气千幻,剑招万变,却万变不离其宗。倘若无深厚内力推动,便是镜花水月,空中楼阁。”   正在三人心神混乱之时,突然一个清朗的声音从战团中传出,听到这个声音,三人顿时精神为之一振。   混战中,萧千离身形如电闪一般,在二人的剑光中闪转腾挪,每一步都是险之又险的避开了对手的攻势,足下越奔越快,身形化作一道白色的流光,声音却依然清晰的传了出来。   “这两位前辈一身先天修为,所施展的剑术即便不算顶尖上乘,却也是先辈名家千锤百炼的精湛路数,以气为体,以剑为用。你们倘若境界更进一步,自然对自己的武功理解更上一层楼!”   “以气为体,以剑为用……”柳随风喃喃自语了半晌,忽然大喜道,“我明白了!”   李承渊重重的一顿战枪,地下一块坚硬青石顿时四分五裂,笑道:“我也明白了!”   楚寻握了握拳头,虽然没有开口说话,脸上的颓废之意却一扫而空,显然已经得到了明悟。   站在台阶上的南楼峰神色不动,却眼观六路,早已将场中的一举一动悉数看在眼里,不禁心中又蒙上了一层阴影——到了这个时候,这纯阳掌教依然行有余力,始终不露真实修为,竟然借助这个时候敲打徒弟。而这几个徒弟的悟性当真可怕,在短短的一时三刻之间便能让心境再度突破,长此以往……   此时萧千离点破三人心障,再无挂念,长啸一声,纯钧剑出鞘,顿时洒出漫天银光。   “鹤翔、尘旋、风卷、星落……”《鹤翔剑法》展开,一只雪白的仙鹤虚影振翅高高飞起,背后更是异彩大作,湛蓝如大海一般的光芒如同流水一般不断变幻。剑光化作万千星点,狂暴而动,搅得空气一片混乱。   《长风剑法》、《踏浪剑法》究竟不如系统所出的《鹤翔剑法》剑法高明,鹤翔一出,两条青黑剑光便不再进攻,而是死死守住周身要害,防御得如同铁桶一般。   看到这种情形,旁人还不觉得有什么,但是南楼峰却心中暗叹——两位师弟已经败了。   乘风踏浪,搏击沧海横流。这便是《长风》、《踏浪》两门剑法的精要!正因如此,历代阳明剑派的先辈绝大多数都是招式凌厉,一剑定生死。一旦阳明剑派的门人被逼迫得只能防御,那也就离失败不远了。   想到这里,南楼峰微微低下了头,目中杀机一闪而过。 第九十九章 萧千离的最大依仗   场中的情形已经完全颠倒了过来。   萧千离的长剑如同夭矫游龙一般,划过一道道玄奥的轨迹,一次又一次的破开两个长老的防御圈子。   在化解对手的防御力量的同时,萧千离自身的力量不断积攒提升。   每次破击一次对方的防御之后,那无尽的水行真气却没有丝毫的消散,反而不停叠加累计到下一次攻击中。如同惊涛骇浪一般,不断积蓄着自己的力量。   场中已经四处弥漫着冰晶一般的水行真气,寒冷刺骨,将二人的防御圈子一步步压缩到极限,同时自身的蓄力也到了最高点。   此时,场中四处都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气旋,周围的景物都尽数被寒冷的元气冰封在其中,晶莹剔透,寒气扑面。   “来了!”就在萧千离的气势蓄到最高之时,南楼峰的一颗心也不由自主的收紧了起来。   一道蓝光如长江大河一般划破天际,蓝光闪动间,璀璨光华迸发而出,仿佛星辰炸裂!   鹤翔剑法,星灭!   “星灭”原本就是鹤翔剑法中威力最大的招数,倘若突出奇兵,这一招也算得上是无坚不摧。但是倘若在相持阶段,真气渐渐积蓄,突然间尽数激发出去,便如一座大湖在山洪爆发时储满了洪水,猛地里湖堤崩决,洪水急冲而出,更是威力无比。   倘若给萧千离充足的时间蓄气,哪怕是虚无空间,也会被这一剑彻底刺穿!   系统出品的剑法,岂是寻常招式所能比拟?   刹那间,青黑两道剑气疯狂的旋转起来,却依然无法抵御这威猛十足的一招。   星灭所过之处,两个长老的防御圈子顿时化为齑粉,无数真气四散飘落,震动空气嗤嗤作响,彻底乱了起来。   眼见这两个长老即将伤在萧千离这一招之下,一条黑影却不管不顾,径直悄然攻进了萧千离的身前六尺以内。   “无耻!卑鄙!”   “两人联手尚且不够,还要再加一个!”   “枉你还是一派之主!竟然以三对一!”   见到南楼峰突然出手,一旁的李承渊与楚寻两人不禁齐齐大骂出声。   南楼峰面沉如水,对喝骂声不闻不顾,双掌一翻,向萧千离的胸口拍到。   没有丝毫花俏的招式,更没有声势浩大的真气外放,就这样平平凡凡的一掌拍出。   面对这突然袭击,萧千离依然面带微笑,似乎对这一幕早有准备。   他右手长剑剑光大作,左手却化掌为拳,呼的一拳平平击出。   《大弥天拳》!   见到这一拳,李承渊不由得为之一震,却立刻叫道:“不,不是《大弥天拳》……”   轰然巨响声中,二人的拳掌已经重重轰击在一处,南楼峰身子一晃,一张老脸顿时变得煞白一片。   “《千雷煌烈》的拳意?不……又似乎不是……”   南楼峰的全身上下都笼罩着高速旋转的气流,随着他的呼吸起伏,无穷无尽的寰宇清气疯狂的向他周身聚集,经过三万六千个毛孔吸入体内,又化为汹涌澎湃的内家真气,如潮水般灌注入手掌中,一波又一波向萧千离攻去。   只是任凭南楼峰的内力汹涌澎湃,却始终奈何不得萧千离半分。只见他面露轻笑,一只左拳却蕴含着无比深厚的绵力,牢牢粘住南楼峰的双掌,丝毫不露败相。   在与南楼峰比拼内力的同时,他的右手长剑却始终没有停止,一记“星灭”已经将两个长老的防御圈子生生打碎,无数细小的碎冰在二人身边不断飞旋,只是刹那之间便在他们身上增添了无数伤口。   见到南楼峰已经与对手拼上了内家真力,两个长老心意相通,同时爆喝一声,手中的长剑突然砰然炸裂,有万千碎片激射而出。   原来这二人情知拦不下这“星灭”的剑意,当下强提一口真气,以毕生修为灌注于自身长剑中,并借着长剑爆裂的瞬间,以碎片为载体,强横无比的真气顿时横扫整个空间。   既然拦不住,那就索性一起爆掉好了!   在这爆炸之下,场中的真气顿时如同没头苍蝇一般四射而出,又化为寰宇清气消逝无形。   但是这一招同样也是双刃剑,灌注毕生功力的长剑碎片,首当其中的就是伤害主人,只是刹那间,二人全身上下立刻多了大大小小上百处伤口。而“星灭”那毁天灭地的剑意,业已在这一爆之中尽数化为无形。   在场拼斗的四人,每一个都是见多识广之辈,在出手的那一刻早已将后果算计得清清楚楚,尽管这两位长老全身衣衫破烂,鲜血迸射如泉涌,却甚至连脸色都不变一下,飞身扑上,各自用手按住正在对峙的一拳一掌,四人同时吐气开声,齐齐发力。   尽管没有刚才的声势浩大,更没有令人眼花缭乱的精湛招式,但是这一次比拼却更是凶险无比,稍有不慎,便是一身修为尽化流水,再无幸存之理。   以一敌三,萧千离的情形当真是险恶之极。   三大先天化神之境的高手,可借助天地之力,真气运转生生不息,而如今的萧千离,却只不过是刚刚踏入化炁之境不久。   局势危急,萧千离却反而笑了。   尽管自己的先天悟性不够,修为不足,却架不住自己那粗大的金手指啊。   收来的那三个妖孽的弟子,自己多多少少还是得了不少好处,譬如那九转天星……   更何况,萧千离的内力修为,也并非是单一的《碧海潮生》或是《天蚕变》,而是《玄冰功》、《大玄天章》……以及种种内功心法的总和。   正因如此,南楼峰想要与自己比拼内力,却反而被自己蕴含着《千雷煌烈》拳意的《大弥天拳》震得气血翻涌。   “不入先天又如何?所欠缺的只不过是生生不息的元气流转和对天地的理解。单论内力雄厚,你三人齐上,我萧某又何惧之有?”   萧千离虽然前世只是个市井小民,但是这一世,他却绝对不是什么没脑子的莽夫。   比剑法?有系统所出的《鹤翔剑法》,区区一个边陲之地,阳明剑派也决计找不出少林武当那种集天时地利人和于一身的深厚底蕴。   比内力?十几种初级、中级内功心法同时集中在一人身上,每一种心法就等于一个相应级别的内家好手,倘若合在一起呢?   蚂蚁多了甚至都能压死大象,更何况是内力的纯粹叠加?   这就是萧千离敢光明正大来到古阳关,硬闯阳明剑派的最大依仗。   六色金丹在体内急速运转,幽幽散发出无比精纯的真气。与之前不同,这次金丹散发出的,却是同时绽放金、木、水、土、阳、阴六色光华。   而对方尽管是三人合力,却并不是单纯的叠加,而是会互相影响,实际上真正在攻击的时候,三人内力无法同时激发,反而会损耗许多。   萧千离胸有成竹,对方的南楼峰师兄弟三人,内心却已是极度的震惊。   “三人合力……尚且奈何不得一人?”   “原先只以为此人境界虽高,修炼时日却不会太长,本想以内力比拼扬长避短,如今却连内力修为都如此高深?”   “他这到底是什么功法?真气之中,竟然同时蕴含有阴阳五行的全部特性?”   “不……少了一个火行!”   此时三人真是叫苦不迭,有心想要开口说话,却也知道正是到了紧要关头,只要一开口说话,真气立泄,对方那深厚之极的内力反击过来,自己非要当场身死不可。   三人同门学艺数十年之久,只是一个眼神,都已经各自知道对方的大致想法。此时也是无计可施,只得苦苦运转先天真气,不断将一波波的攻势如排山倒海般攻过去。   萧千离对自己的情况也是心知肚明,对手到底是三大化神境高手,自己集合十几门功法的内力修为自保无虞,但是要反攻却也极难。时间一长,只怕真会被对手活活耗死。   他微微一笑,右手一按,纯钧剑被他插在地上。只见他右掌缓缓抬起,轻轻按在自己的左拳上。   见到萧千离的动作,三人顿时大惊失色——在这个比拼内力的时候,对手竟然还行有余力?   原本四人在同一点比拼真气,感觉对手的内力无比悠长,任凭三人拼了老命的输入内力,却始终奈何不得对方半点。倘若对方还有余力,只要内力一催,便会让三人同时重伤。   这一刻,南楼峰三人也是瞪大了眼睛,全身袍袖无风自动,猎猎作响,全身功力也如同排山倒海一般攻了过来。   在这关键的时刻,三人只觉得对方左拳上的真气防御一空,刚要趁势反击,却不料从对手的右掌上传来一道绵绵真气,攻势顿时又被挡住。   四人正在比拼内力,对于敌人的任何丝毫变化都能感应入微,萧千离的真气稍有变化,顿时感应了出来。   当南楼峰三人感应到对手真气的变化时,就连最为沉稳的南楼峰也不禁脸色大变。   “这是……逆阴阳五行?” 第一百章 谢广陵的惊人之举   南楼峰这三人可不是什么寻常人物,作为已经能接触到天地奥妙的化神境高手,对于阴阳五行的了解远非常人能比,只是感觉到对手的真气特性,立刻辨认了出来。   但是这样一来,三人内心更是惊惧交加。   “天生五行之体,取的就是一个本命所属,凡阴阳五行其一皆为道体。因此长大之后当修炼本命所属的内功心法,进展自然是一日千里。”   “但是有谁听过,能同时修炼多门内功心法的?别说是天生五行之体,就算是五行平衡的普通人,一旦决定了修炼一门五行功法,其余四门立刻弃之不用,否则一旦体内真气起了冲突,将会前功尽弃、万劫不复。”   “此人竟然的真气中,竟然同时蕴含阴阳五行其中的六门?不仅如此,他竟然能将六门真气同时逆转?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再看萧千离,依然面带微笑,云淡风轻,右掌逆转阴阳五行。拼得片刻,左拳又化为正阴阳五行,右掌又是空空无物。   在柳随风等人看来,只不过是师父正在与三人比拼内力,哪知萧千离的一拳一掌便如同一座石磨一般,正在将南楼峰三人的真气一点点磨去。   这样一来,三人只觉得全身的真气蜂拥而出,尽管已经调动周身寰宇之气,却也渐渐感到难以为继,竟然有油尽灯枯的感觉,不由得心中大骇。心知再这样下去,三人一身修为必然会被生生磨干。   忽然见到山路上蹒跚走上来一人,众人一眼过去,不由得大惊失色。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被誉为阳明剑派剑道第一的谢广陵。   他神色萎靡之极,一步步的走上山来,每走几步就会剧烈的喘息几声。见到他上山,南楼峰等三人心中不由得都是一喜,但是见他步伐沉重,似乎损耗极为严重,却又不禁暗暗忧心忡忡。   柳随风一跃而起,仓啷一声陨月剑出鞘,楚寻与李承渊也各自站定,严阵以待。只听柳随风喝道:“来人止步!”   谢广陵抬眼看了柳随风一眼,目光落在陨月剑上转了一转,叹息着摇摇手道:“谢某此来,不是为了助拳而来。”   “既要观战,不可踏入十丈之内!”   见到谢广陵上山,柳随风等人都是心中暗暗吃惊,此人一身剑道修为极为深厚,倘若不是师父出手,只怕三人合力也难以匹敌。倘若他也加入战团,只怕师父要大大的不妙。   只是此时三人心境已今非昔比,尽管明知不敌,却依然恪守自己的位置。楚寻居中,浑身土行气息弥漫,《六甲御》护住全身,六合虎形狺狺欲扑;柳随风居左,横剑当胸,屏息静气,谨守门户;李承渊站在右侧,一身惨烈的煞气展开,战枪遥遥指向了谢广陵的咽喉。   “几位小友,不必担心。”谢广陵垂着双手,轻叹道,“老夫剑心已碎,一身修为尽数化为无形,便是想要助拳……也无能为力了。”   此言一出,南楼峰等人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萧千离却目露奇光,侧头在谢广陵身上打量了几眼。   只听谢广陵突然提高声音,高声道:“恳请掌教不嫌谢某粗鄙,收我入纯阳道门!”   “什么?”这一句话,顿时全场皆惊。不远处观战的阳明剑派一众门人更是愤怒无比,不由得纷纷大骂出声。   掌门和两位长老还在与敌人生死相搏,作为曾经门派中剑术最为高明的谢广陵却要叛教投敌?就算你有心叛逃,区区一个废人,别人凭什么要你?   众人当中,唯有萧千离面露笑意,南楼峰却是脸色铁青。   别人不知,这两人心中却如同明镜一般。   谢广陵虽然剑心破碎,已成废人。但是他的眼光、底蕴仍在,对剑道的理解依然是深厚之极,不论在哪门哪派,就算不能成为战力,却也对门派参详武学之道有极大的帮助。   谢广陵似乎不知道自己的一句话引起了阳明剑派的众怒,自顾说道:“老朽虽然不中用了,但是向武道心尚存,多少也有一些眼力,对于教导晚辈弟子,还是略有心得。”   一番话说得不少阳明弟子心中又犹豫起来。正如谢广陵所说,阳明剑派内门的弟子,有几个没有经过他的指点?又有几个站在他面前,不是恭恭敬敬的叫一句“谢长老”?   正如他对剑的理解,“剑为君子之器”,因此他的为人一向和善大气,光明磊落,又有谦谦君子之风。对晚辈提携不遗余力,对门派争议不偏不倚,是阳明剑派公认的君子好人,最受众门人的尊崇。   他挣扎着缓缓跪在地上,继续道:“万望掌教慈悲,收谢某入门,日后自当尽心竭力,不复为阳明之人。”   这一句话终于引来更大的愤怒,有一人忍不住大声道:“谢广陵,你莫非见到本派稍有危机,便要当那千夫所指的叛徒么?”   有人带头,立刻有无数人纷纷责骂,面对诸多非难,谢广陵依然面色不动,直挺挺的跪在那里。   萧千离微微一笑,突然开口道:“谢广陵,你不惜自污名节,却也要保全阳明剑派的一点元气么?”   此言一出,南楼峰等三人顿时面如死灰。   此时四人的内力交战已经到了极致,表面上看平平无奇,却最是凶险无比。别说开口说话,哪怕有任何一人稍有动作,雄浑之极的真气立刻反击过来,必然全身尽爆而亡。   这个时候,对手竟然还能恍若无事的开口说话,岂不是尚有极大的余力?   更何况,他虽然开口说话,传来的正逆真气却没有丝毫的减弱,反而还在不断加快速度,将三人的内力一层层的磨去。   说破了谢广陵的心思,远处观战的阳明剑派门人弟子顿时鸦雀无声。   谢广陵面色如常,缓缓道:“好教掌教得知,阳明剑派坐镇西北多年,与长空派始终僵持不下,近百年来,两派交手较量不下千起。因此谢某对长空派也算是知根知底,倘若纯阳宫日后要迈过长空派这一关,有谢某为助力,必然事倍功半。”   “如今阳明剑派实力大损,仅剩掌门与二位不问世事的长老坐镇,十年内也只得蜗居一方,无力扩张。纯阳宫欲扬名立万,阳明剑派却已经不算是阻力。”   “更何况,有阳明剑派坐镇一郡,长空派怎么也会有所顾忌。倘若阳明灰飞烟灭,长空派没有牵制,必然全力针对纯阳,反而不美。”   “既然掌教已经达到了目的,又何必赶尽杀绝?倘若再得谢某相助,岂不是两全其美?”   他一番话说完,场中已是一片死寂。   萧千离转头朝谢广陵看去,见他目光清澈,毫无作伪之色。当下笑道:“你一身修为都是阳明路数,日后我倘若要你泄露阳明精要,你又如何选择?”   “剑心已碎,阳明精要已不复存矣!”   萧千离一愕之下,随即哈哈大笑,点头道:“好个剑中君子谢广陵,果然是坦诚无比。得你相助,本座胜过破三个阳明剑派!”   南楼峰三人只觉得一道大力猛然涌来,不禁大惊失色,急忙鼓起残余的真气相抗,却不料那道大力一触即收,三人使力过猛,不由得踉踉跄跄的往前奔出几步。   萧千离一个闪身,已经立在数尺开外,笑道:“南掌门,如何?”   三人如蒙大赦,只觉得筋疲力竭,四肢便如是棉花一般,全身瘫软,连一根小指也动弹不得,不禁齐齐心中骇然。   过了好一会儿,功力最高的南楼峰才调息过来,强撑着酸软的身躯,神色灰暗,摇头道:“我等败了——阁下如若要灭我阳明剑派,便请动手罢!”   萧千离负手微笑道:“贵派谢长老欲以己身相置,为阳明保留元气,南掌门如何说?”   南楼峰一代枭雄心思,此时却也半晌说不出话来,艰难的转过头去,哑声道:“广陵,你这又是何苦?”   谢广陵倔强的摇了摇头,低声道:“谢某一身所学尽是恩师教导,既然不能光大阳明基业,便由谢某替门派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罢!”   他挣扎着重重向南楼峰磕了三个响头,高声道:“今日谢某叛出阳明剑派,日后倘若道路相左,请诸位不必客气,见面只管挥剑就杀!谢某也绝无怨言。”   他不知萧千离的性情如何,更不知道自己这番话会让纯阳掌教如何想,但是他一生光明磊落,只要自己觉得对的事情,无事不可对人言。纵然是日后纯阳宫对他如何折磨,也幡然无悔。   萧千离到底是从二十一世纪职场穿越而来,对这些刚直之人的脾性做派摸得清清楚楚,闻言只是微微一笑,并不呵斥。   南楼峰脸色惨然,半晌才长身一礼,开口道:“阳明有负于卿,卿却从未负过阳明!”   他这句话说得极慢,显然是心神激荡所致。   在南楼峰的身后,两位恢复了一些行动力的长老也躬身施礼,远处众多门人弟子纷纷下跪,隐约有压抑的哭声传来。   虽未明言,但是萧千离任凭谢广陵叛教而不发一言,以一派掌教的身份,分明是默认了谢广陵的做法。   接纳谢广陵,就等于放过了阳明剑派。因此众人虽然心如刀绞,却隐约也有一些如释重负的感觉。   只听萧千离朗声道:“既然如此,南掌门,本座便告辞了!”   南楼峰神色木然,机械的拱拱手道:“好走不送!”   长笑声中,萧千离上前携起谢广陵的手臂,带着三个徒弟,径直飘然远去。 第一百零一章 枭雄泪 千离志   望着谢广陵远去的背影,南楼峰莫名的觉得心里发堵,突然“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   “掌教!掌教!”围过来的门人弟子不由得大惊失色,齐齐涌上前来,要伸手搀扶。   还没等南楼峰说话,两位长老立刻闪身拦在众人身前,喝道:“慌什么?都站好了!”   任凭伤势多么严重,哪怕仅仅只刚刚恢复行动能力的化神高手,其气势也不是一般人所能比拟,只是往前一站,便是如同岳停渊峙一般,顿时震慑得众人丝毫不敢妄动。   南楼峰神色木然的转过头去,一步一顿的走进了身后的大殿之中。   掌教孤零零的坐在首位上,环顾大殿中一个个空荡荡的座位,座位上的故人却早已离去。但是他们的音容笑貌,还清晰的刻在南楼峰脑中。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阳明剑派!你们应该理解我……”   掌教颤巍巍的站起来,从一张张座椅边走过去,路过一个位置,便伸出手去抚摸靠背上的字绣,摸出了一个个人名,或是修为出众,或是德行高洁……在一排排久远而陌生的名字之后,则是贺兰瀚、黑尔东绝、李升阳,如今又多了谢广陵。   “二十年了,这个大殿中,终于只剩下我了么……”   南楼峰终于走不下去,跪了下来,将头埋在肩膀中,泪流满面,却没有发出丝毫声音。   “广陵,二十多年了,咱们这一辈的只剩下寥寥几人。你怪我么?是我害了诸位师弟,我愧对你啊,愧对他们啊!”   掌教咬紧牙关,不敢放声痛哭,心中阵阵绞痛。   “我这样激进、算计,也是为了延续阳明剑派,你们在天有灵,应该体谅我的苦衷。”   “广陵,你不惜舍身叛出阳明,也要为阳明保留火种么?是师兄无能啊……”   南楼峰哭了良久,忽然门口光线一暗,泪光朦胧中,两个身影站在门口。   掌教立刻醒悟过来,眼中的泪水瞬间蒸发,冷冷的抬头朝门口看去,心中起了杀意:“我的这一面,决不能让人看到!”   殿门轻轻关上,那两人一步步走来,其中一人喃喃道:“当年恩师将掌教之位传你,我虽然不屑你的人品,却佩服你的杀伐果断,又身负枭雄之姿,便默认了你的掌教之位。我师兄弟二人从此隐居不出。但如今我看到了你内心中的东西,这才知道,你的心性和本事,都可以做这阳明掌教。”   两人缓缓跪了下来,拜道:“拜见掌教!”   南楼峰心中大恸,泪如雨下,抚住胸口道:“罢了,罢了。二位师弟,你们先起来。”   两位老者起身,躬身侍立在南楼峰身旁,只听他开口道:“如今我们阳明剑派就只剩下我等三人可镇住局面,不过将来,阳明剑派肯定会兴盛起来,让那些在九泉之下的师弟们见到这一幕。”   南楼峰背负双手,缓缓往大殿上空着的座位上看去,心底又刚硬起来,缓缓道:“近二十年的争斗,阳明剑派这一代的核心人物几乎死的干干净净。广陵既然投身纯阳,想来不久之后纯阳与长空也必然有一番死斗。为今之计,阳明当封闭山门,除本郡之外,其他门人一概不许出门游历。”   蓝袍老者躬身道:“是!”   “除此之外,挑选、培养门人的任务一刻不能放松。如今急需大量人手填补空缺,正值用人之际,当用其长,尽避其短。”   青袍老者慨然道:“广陵的任务,便由我一力承当!”   南楼峰起身一揖道:“有劳二位师弟!”   不提阳明剑派封山休养生息,萧千离等人离山之后,牵出寄养在客栈的马匹,又吩咐精于马性的李承渊去另买一匹好马,李承渊答应去了,楚寻却在旁边欲言又止。   萧千离看了眼睑低垂的谢广陵一眼,微笑道:“阿寻,有什么话只管讲来,不必忌讳。”   楚寻咬了咬牙,沉声道:“师父莫要怪弟子无礼。此番上山,为何虎头而蛇尾?”   他顿了一顿,又道:“师父曾教导我们,打蛇就要打死,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却不知为何师父又放过了阳明剑派?”   萧千离失笑道:“忍到现在才说,阿寻,你的养气功夫倒是大有见涨啊!”   楚寻讪讪而退,萧千离笑道:“想来随风、承渊也是心有疑惑,既如此,趁稍有闲暇,为师便来分说一番。”   不仅柳随风与楚寻二人都竖起了耳朵,就连旁边面无表情的谢广陵也不禁心中一动,慢慢抬起头来。   “阳明剑派数百年雄踞西北,枝繁叶茂、树大根深,除了本派的武学高手之外,在西北诸郡尚有数不清的关系,尤其在敦煌境内,已经凌驾于官府之上,虽然不说保得一方安宁,却也算得上是势力庞大。”   “一旦阳明剑派彻底倒下,不知会有多少曾被阳明压制的势力会趁势而起,纷纷扰扰,不知会制造多少争斗出来。到了那个时候,有几人为大?又有几人称王称霸?兴亡百姓皆苦,岂是为师本意?”   “清平庄一战,你等皆已经看得清清楚楚,倘若有一个强横势力镇守河源,那小小的云清扬岂敢肆意妄为?三山派又如何能肆无忌惮的将势力伸入大兴城来?”   听到这里,柳随风与楚寻齐齐“哦”了一声,谢广陵微微低着头,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   萧千离恍若未见,自顾说道:“大处着眼,大抵便是如此。倘若从本门的角度来说,阳明剑派几近被打残,三大剑脉精锐死得干干净净,南楼峰孤掌难鸣,纵然有两位化神境长老为辅,十年内也难以恢复元气。灭与不灭,也仅在本座一念之间。”   “正如谢长老所言,纯阳想要西北独大,必然绕不过长空派。倘若阳明剑派尚存,长空派必然有所顾忌。倘若阳明灰飞烟灭,长空派没有牵制,必然毫无顾忌的全力针对纯阳打压。为师虽然不惧,只是玉虚峰和你这几个小家伙又该如何应对?”   “更何况,十年之后……”   萧千离目光忽然变得极为温和,在柳随风和楚寻的脸上一一看去,微笑道:“莫说十年,便是三五年后,你师兄弟当中,任何一人都足以挡阳明锋锐!”   此言一出,不仅柳随风与楚寻心神激荡,就连谢广陵也不由得目中神光闪动,侧头向二人看去。   “原来,在师父的眼中,对我们的期望竟然如此之高么?”   “虽然都是璞玉之材,三五年便能达到先天之境?这也……也未免太惊人了!”   萧千离目光过处,早将三人的神情看在眼里,轻笑道:“随风,你是什么时候投入为师门下的?”   柳随风恭恭敬敬的回答道:“弟子记得清清楚楚,弟子是去年十月初三拜入恩师门下。”   “阿寻呢?”   楚寻急忙躬身答道:“弟子入门比大师兄稍晚,乃是十一月初四。”   他顿了一顿,笑道:“三师弟入门的日子,只怕我与大师兄都毕生难忘,乃是去年的腊月十五。当日师父百里驰援,收三师弟入门,解崆峒之围,又一刻不停的赶赴鸣沙山,斩黑尔东绝于月牙泉畔。”   十月初三?十一月初四?腊月十五?   谢广陵突然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楚寻。   如今才不过是三月上旬,倘若这样算来,即便是入门最早的柳随风,满打满算,也只不过练了五个月的武功?   这三个少年的武功修为,谢广陵早就看得清清楚楚——两个筑基圆满,一个筑基高阶。想必这三个少年从小就跟随纯阳掌教身边,细细打磨,在这个年龄达到如今这个地步,可谓是少年英杰。   但是柳随风和楚寻的话,却几乎让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五个月就能练到筑基圆满?那个筑基高阶的少年,竟然入门才不过区区三个月?   即便是半辈子都在为阳明剑派培养人才的谢广陵,此时也不由得张口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哪里是寻常的天才后辈?分明是一群妖孽……”   看着还在眼晕的谢广陵,萧千离微微一笑,轻声道:“随风、阿寻、承渊三子,都是百年一遇的武学天才。除此之外,纯阳很快便有为数极众的末学弟子入门,本座常年在外游历,门派诸多晚辈门人的指点,只怕以后大多要落到谢长老肩上了。”   谢广陵猛然惊醒,不敢置信的问道:“掌教,您说的是……”   萧千离郑重的点了点头,微笑道:“从今日起,你乃是纯阳宫传功长老,一应门人弟子,皆由你代为指点传艺。在纯阳宫中,见谢长老,如见本座当面!”   听闻此言,柳随风与楚寻齐齐躬身下拜,道:“见过谢长老,日后还请多多指教!”   “不敢!不敢!”谢广陵急忙摇手道,“掌教,老朽如今剑心已碎,修为尽失……”   “谁说碎了剑心就练不回来的?”   萧千离打断了谢广陵的话语,正色道:“谢长老,你不妨好好瞧瞧,在我纯阳门下,除了这身儒风道袍,还有那太虚剑意!” 第一百零二章 剑心重立 洞明归位   昆仑山下,飞雪漫天,满地琼玉。   “终于回家啦!”看着熟悉的景物,仗着胯下骑着一匹宝马良驹,李承渊兴奋的提马飞奔,楚寻在后面急急追赶,叫道:“三师弟,你跑慢一点——我见我爹都没你这么着急。”   柳随风带马缓缓而行,见到两个师弟欢脱的模样,脸上也不由得露出笑容。   在他的身后,谢广陵双目微阖,身子随着马匹的起伏不断东摇西晃,似乎是睡着了一般。   幸好这马极为温顺,亦步亦趋的跟着柳随风的马一路前行,不然早就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谢广陵保持这个姿势已经整整五天了。   自从萧千离口传身授《太虚剑法》之后,谢广陵就一直陷入这种痴痴迷迷的状态之中,甚至是吃饭喝水,都只是机械的往嘴里填塞,甚至将竹筷都咬断了半截而不自知。   李承渊与楚寻二人看得心中大为疑惑,鼓动柳随风前来询问,柳随风却只是神秘一笑,摇头道:“不可说!不可说……”   “大师兄又在弄什么玄虚呢?”李承渊满腹疑窦,悄悄的跟楚寻说道,“二师兄,大师兄既然不肯说,咱们去问问恩师如何?”   二人商议停当,便偷偷来询问萧千离,萧千离一愕之下随即鼓掌大笑,道:“破而后立,尽在于此!”   二人茫然不解,再要追问,却见萧千离满面笑容,却执意不肯说。二人无法,也只得按下心中的疑惑,暂且不提。   “师父!咱们的山道修好啦!”   风雪中,李承渊的呼喊声遥遥传来。   走在最后的萧千离微微一笑,并不惊讶,因为他早从心神相通的金雕那里“看”到了通天之路即将完工的景象。   主线任务,一向都是系统奖励最为丰厚的任务,甚至连师徒任务的奖励都不及主线系列任务。眼看主线任务五都已经出现,主线任务三却迟迟无法完工,因此萧千离早已是心急如焚。此时见到修建山道的任务即将完成,哪里还等得及?因此这才急急赶了回来。   说话间,众人已经走到了玉虚峰下。   看到那气势恢宏的山门,谢广陵不禁精神一振,呆滞的眼神中却多了几分神采。   “巧夺天工!”谢广陵轻轻抚摸着冰冷的山门石柱,由衷的感叹道,“在阳明山时,老朽就听到弟子回报,说纯阳宫有诸多神迹。起先只是不信,如今看来,此物又岂是人力所能为之?”   “神赐天授,又岂能比得上造化之神妙?”   萧千离的话语,打断了谢广陵的思绪。   他心中若有所动,抬头看去,只见漫天飞雪中,有玉虚峰极其雄伟险峻,傲然耸立,闪耀着奇异的淡淡光芒,夺人眼目,远远望去,仿佛浮现在茫茫云雾之上,庄严神秘之极。   拱卫着玉虚峰的,有无数冰斗、冰川连绵,犹如玉龙伸延,冰雪耀眼夺目,即使在大雪之下也难掩其光彩。   他用尽目力,极力远眺,见厚重的云层中,突然有一个小小黑点从云层中一跃而出,奇快无比的俯冲下来,又划过一个弧线扶摇直上,“呀呀”叫声隐约传来,叫声中充满了喜悦之情。   等那黑点再度盘旋下冲,谢广陵这才看清那黑点的模样,那是一直大得惊人的金雕,双翼踏云而翔,自有一股说不出的威严之意。   看着那金雕在云顶穿行,时而从玉虚峰上俯冲而下,又时而绕着连绵雪山飞行,画出一道道玄奥的轨迹。   “轰”的一声,却是谢广陵的脑海猛然震动起来,他双目离合之间,竟然有神光流转,突然高声道:“请掌教借剑一用!”   萧千离微微一笑,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右手间一道银光飞起,被谢广陵一把抓在手心。   只见剑身如一泓秋水,寒光暗藏,样式古拙。谢广陵以指弹剑,赞道:“好剑!”   只听他哈哈长笑,声震四野。萧千离以目视柳随风,柳随风随即会意,足尖一点,身子已经轻盈的跃下马来,右手一扬,陨月剑已经握在手中。   “来!”谢广陵意气风发,长剑一抖,瞬间抖出七点剑花。柳随风微微一笑,飞身迎上,陨月剑同样抖出七点剑花。   二人所施展剑招完全相同,劲力、方位均是丝毫不差,叮叮叮连珠般轻响,却是双剑连续相交,各自飞身而起。   只听得场中嗤嗤之声大盛,二人剑招均是一般无二,中正平和,以浑厚内力催动,使锋锐利剑,出精妙招术,银光荡漾,剑气弥漫,众人便觉有两团剑光在身前滴溜溜的转动,激荡飞雪,发出阵阵蚀骨寒气。   二人的剑招越施越快,每一招均是以弧形刺出,以弧形收回,纵横变化,奇幻无方,楚寻与李承渊只看得眼花缭乱,看到后来,竟然不知二人究竟哪一招是攻击,哪一招又是防御?《太虚剑法》明明只有三十六式,二人此时已斗至百招之上,在二人眼中看来,竟然毫无一招重复。   “叮”的一声轻响,却是二人同时飞身跃起,一个左起,一个右始,回旋往复,真似两只苍鹰回旋一般。连环十二剑连刺,却是剑刃同时相交十二次,两人同时落地,相视大笑。   谢广陵大笑道:“好小子!当真是深得剑法三味!不愧为纯阳首徒!”柳随风也笑道:“谢长老短短五日之内便重立剑心,一身修为更胜从前,当真是可喜可贺!”   谢广陵抚剑笑道:“倘若不是掌教指点,谢某岂能领悟剑道精髓?太虚一道,神也者,变化之极,妙万物而为言,不可以形诘者也。原夫两仪之运,万物之动,岂有使之然哉?莫不独化于大虚!”   柳随风指尖轻轻一弹剑身,“铮”的一声脆响,应和道:“造之非我,理自玄应;化之无主,数自冥运,故不知所以然而况之神。是以明两仪以太极为始,言变化而称极乎神也。”   二人对视一眼,齐齐放声大笑。   谢广陵突然转过身,大踏步向萧千离走来,撩起下摆,单膝重重跪倒,沉声道:“谢某如今已得太虚剑意,剑心重立,皆赖掌教之恩!”   萧千离温颜微笑道:“剑心者,道理占六成,剑术占四成。剑随意而出,意到剑到,气、剑、体三者合一,知微见著,方为剑心。你重立剑心,虽是依托太虚所致,却已经形成了你的独特道路,日后定当前途不可限量。”   谢广陵双手高高托起长剑,道:“谢某已知自身剑道在何处,此剑便请掌教收回!”   萧千离并不接剑,笑道:“既已赠出,岂有收回之理?”   谢广陵不由得一怔,抬头看去,却见掌教随身的纯钧剑依然好端端的插在萧千离背后,刚要说话,只听萧千离朗声道:“此剑名为含光,乃君子之剑。视不可见,运之不知其所触,泯然无际,经物而物不觉。谢广陵,此剑与你极为相得,只望你日后气养浩然,勿正勿忘勿助。”   萧千离大大方方的送出含光剑,是因为他在结束阳明之战之后,便已经接到了系统的提示。   “声望分支任务之二:宿主需将本派所属临近三个区域声望提升至50。恭喜宿主已将敦煌郡声望提升至65,目前任务进度(1/3)。”   听到提示,萧千离急忙打开系统地图,果然见到敦煌郡的声望已经变成一片暗红,尽管是“仇恨”声望,却也达到了系统的声望要求。   不仅如此,就连附近的武威、酒泉都达到了25点声望,甚至最远的西平郡也有15点之多。   欣喜之下,萧千离急忙去查看任务奖励,一看之下,不由得更是大喜过望。   “奖励列子三剑,兑换点1000点。”   这“列子三剑”,一曰含光,二曰承影,三曰宵练,均是萧千离那个世界中,极具盛名的名剑。   就连萧千离自己也没想到,这声望任务竟然会送出这样一份厚礼。三把名剑在手,寻找与之相称的主人反而成了萧千离的一项难题。   三剑当中,含光为君子之剑。萧千离也是思索良久,才决定将含光剑赠与谢广陵,以全其德,以安其心。   听了萧千离的话,谢广陵全身一震,半晌才手托长剑,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这才立起身来。   他这一站起,众人顿时觉得他似乎有些不太一样,不由得凝目看去,却见谢广陵容颜依旧,周身气息却是无比空灵,飘渺不定,竟然与周围的飞扬雪花渐渐融为一体。   见到此情此状,就算是修为最低的李承渊也顿时恍然大悟,师父所说的“破而后立”,便是指的谢广陵原本就修为积累无比深厚,重立剑心之后,已经隐约触摸到了天地屏障,一举跃居先天化神境界。   师徒四人同时举起一掌行道门礼,笑道:“可喜可贺!”谢广陵急忙还礼,呵呵笑道:“同喜同喜!”   在萧千离识海中那庞大的星云中,忽然有一颗星闪烁了起来。   萧千离一部分意识潜入系统内,一眼见到距离中央黑洞最近的七现二隐九颗大星中,其中一颗暗星绽放出璀璨的光芒,继而又黯淡而去,时隐时现。   “北斗第八星左辅——行善令,属阳土,是为洞明星!” 第一百零三章 回山以后   左辅洞明星归位,不仅为纯阳宫增添了一位先天化神境界的高端战力。更重要的是,让萧千离彻底明白了环绕黑洞那北斗九星的含义。   北斗九星分别为天枢星、天璇星、天玑星、天权星、玉衡星、开阳星、瑶光星,洞明星、隐元星,前七者为北斗七明星。如今在萧千离的系统星图中,柳随风、楚寻、李承渊已经悉数归位。   柳随风对应北斗第一阳明天枢星,楚寻对应北斗第二阴神天璇星,这都毫无争议。李承渊却对应的是北斗第五丹元玉衡星,虽然有些出乎意料,却也暗合他是非分明、锋芒毕露的本性。   问题就在于洞明、隐元两颗暗星的归属。   “究竟是自己需要收的徒弟?还是代表其他的什么意思?”   这个问题萧千离不知道想了多少次,如今谢广陵归心纯阳,洞明星亮起,萧千离立刻便知道这两颗暗星代表的意义。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辅弼二星,与命宫相会,如三宫正曜性质优良,则其人一生多或助力,地位崇高。也就是说,纯阳宫中,必然有传功、执法二人,是为掌教左膀右臂,最是不可或缺。   久久萦绕在脑中的疑惑得到了解释,可想而知,他内心中是何等的快意。   金雕的鸣叫声打断了萧千离的思绪,原先被主人压制着不许上前,火儿只急得在云中不断振翅穿行,此时感知到主人放开了情绪,顿时双翅一合,直直的俯冲下来。   “又长大不少啊!”抱着最少长大了三分之一的金雕,萧千离亲昵的弹了一下火儿的小脑袋,笑骂道,“平时不好好干活,也不知偷吃了多少腊鸡熏肉,嘿!还不赶紧去打点野味来慰劳慰劳?”   金雕鸣叫了两声,似乎极为不舍的在萧千离胸口挨挨擦擦,柳随风等人也牵着马凑了上来,这个偷偷摸一把火儿的翼羽,那个在火儿的腿上捏上几把,惹得金雕恼羞成怒,巨大的羽翼一张,顿时把三人都扫了出去。这才得意的鸣叫一声,展动双翼高高飞起。   一旁的谢广陵早已看得直了眼,半晌才反应过来,诧异道:“原来这只金雕,乃是掌教所饲养?”   柳随风在一旁笑着解释道:“这是本门的护法金雕,素来镇守玉虚,决计不肯轻出。我还没入门之时,便有这只金雕日夜巡查昆仑,极为通灵,谢长老切不可将他视为普通驯养的鹰隼。”   谢广陵目送金雕飞得不见踪影,这才叹道:“有金雕通灵如此,这纯阳宫又该是何等的人杰地灵之处?老夫真是迫不及待想要一窥玉虚全貌了……”   萧千离哈哈笑道:“咱们这就上山!”   山路早已贯通无阻,即便是在大雪封山之时,也明晃晃露出一条宽敞的大道来,中间有台阶,两边有马道。众人牵着马慢慢走上山去,却见朱景阳、青月道人与陆无厌三人早就在山腰处等候多时。   谢广陵何等修为?只是一眼便看穿朱景阳与青月道人的修为,不由得心中一动:“原来纯阳宫还有两个化炁中阶的好手?怪不得掌教有恃无恐的带着三个亲传弟子四处游历,有这两人留在门中,寻常势力岂能讨得半点好去?”   他目光转处,一眼见到浑身似乎毫无气息的陆无厌,不禁一怔:“此女看打扮与掌教相仿,修为大约为筑基圆满,只是为何老夫看不出她的本命属性和先天路数?”   他再细细一看,这才恍然大悟。   有外人在侧,陆无厌略显矜持,眼中的丝丝柔情却一刻也不曾离开萧千离半步。看清她的目光所凝之处,谢广陵顿时恍然,暗笑道:“这位想必便是掌教的道侣了,怪不得看不穿她的功法,想必是掌教传授了一些秘法精要,将她的气息收敛了起来。”   只听萧千离笑道:“二位连日辛苦,本座出门在外,幸亏有两位门中坐镇,主持一干事务,实在是有劳二位了!”   二人急忙还礼,连称不敢当。却听萧千离又道:“这位谢广陵谢长老,如今已是我纯阳宫传功长老,一身修为已入先天化神之境,日后倘若有疑惑不解之处,尽可向谢长老请教!”   一听这话,朱景阳与青月道人顿时浑身一震,露出不可思议的眼神来。   先天化神之境?   谁都知道,一个进入先天境界的高手,对于一个门派的提升有多么大的作用。   先天不可敌,先天不可擒,先天不可辱!   能对付先天高手的,只有同样的先天高手。普通门派的争斗,动辄大打出手,甚至制造一起起骇人听闻的灭门惨案。   但是倘若上升到了一定高度,一个门派中哪怕存在一个先天战力,任何敌对势力都必须掂量三分。就算是想尽办法调开了那位先天高手,把门派打得十不存一,但是一旦先天反扑,任何人都阻挡不了。   旁人不知,朱景阳和青月道人这两个常年在江湖中打滚的老人,又岂能不知?当听说谢广陵乃是先天高手时,二人的目光顿时变得激动和狂热起来。   却听谢广陵笑道:“惭愧,谢某之前因立场不同,竟然妄图蜉蝣撼树、螳臂当车,因此被掌教一剑破了道心。幸好掌教不计前嫌,以太虚剑意助我重立剑心,这才侥幸一窥天地之秘,从而踏入化神之境。日后诸位多亲近亲近,武学之道殊途同归,相互借鉴、共同参详才是道理!”   二人急忙还礼,口中谦谢,心中却更是骇然。   一个先天境界的剑客,竟然被掌教一剑打破道心?那掌教的修为究竟到了一个怎样高深至极的程度?   虽然早就知道自家掌教武功深不可测,但是朱景阳和青月也知道自己修为不高,眼光见识还不足以评判掌教的修为。而如今一个活生生的先天高手摆在面前,相比较之下,萧千离的真实武功境界,岂不是到了一个骇人听闻的地步?   想到这里,二人都是一阵恍惚,看着萧千离的眼神也顿时变得不一样起来。   萧千离只当未见,笑道:“如今山道进展如何?”   朱景阳立刻躬身答道:“好教掌教得知,如今通天之路已然全线贯通,环山道路直通山顶。正待掌教选一个良辰吉日举行完工仪式。”   萧千离之前还在奇怪,明明山路已经完工,为何系统迟迟还不告知任务完成?此时这才明白过来,在这个时代,这样庞大工程的完工,还需要一个仪式来敬告天地,才算是功德圆满。   当下点头道:“择日不如撞日,待风雪一停,便举行这个仪式罢!”   朱景阳答应一声,只听萧千离又道:“谢长老初来玉虚峰,不妨山顶一行?”   谢广陵微笑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三个少年系好了众人的马匹,此时早就等得不耐烦了,此时听到总算是寒暄完毕,当下发一声喊,齐齐往山顶奔去。朱景阳看着小少爷开朗的笑容,哪里还有当年沉稳如同小大人一般的性子?不禁摇头苦笑。   当下三小一马当先奔在最前,朱景阳与青月道人则引着谢广陵徐徐上山,倒把萧千离和陆无厌落在了最后。   萧千离也不以为意,轻轻一拉陆无厌的纤纤玉手,笑道:“这些日子,可苦了你了!”   陆无厌直羞得红晕满面,微微一挣,却挣脱不开,只得任凭萧千离牵着自己的小手,摇头道:“还好,只是心境有些不稳,修为始终难以突破……”   她声音如蚊蚋一般,幸好萧千离功力今非昔比,饶是如此,却也竖起耳朵才勉强听清,笑道:“无事,既然师兄回来了,必然助你突破境界!”   陆无厌抬起头来,偷偷瞥了一眼萧千离,见他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急忙又把头低下,想了一想,又说:“倘若要是迟迟突破不了呢?”   萧千离哈哈笑道:“倘若突破不了,师兄哪怕下山行事,也会你带在身边,这样可好?”   陆无厌又惊又喜的抬起头来,问道:“果真?”   萧千离含笑点头,陆无厌不由得又羞又喜,刚要说话,却听到不远处的一间小屋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小小的身影揉着眼睛走了出来。   “这不是小后来么?”萧千离一眼认出了那个孩子的模样。   “呀,她们怎么这么早醒了?”   陆无厌急忙挣脱萧千离的手,快步走了过去,将小后来抱了起来,笑道:“还珠,时间还早,你怎么不多睡会儿?”   “早上睡够啦!”小后来脆生生的回答道,“中午就睡不着了……”   萧千离走了过去,在小后来身上打量了几眼,笑道:“师妹,你可是教了她《玄冰功》么?”   “嗯!”陆无厌点了点头,笑道,“还珠很适合学咱们的玄冰功,小皮倒是更适合金行功法。幸好承渊上次送她们回来的时候,特意留下了《残金缺玉》,否则我还不知怎么教这个孩子。”   “呀!”见到萧千离,小后来欢喜得格格直笑,伸出小手要抱,萧千离顺手将她接了过来。小后来揪着他的领口,问道:“萧伯伯,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哥哥呢?”   “萧……伯伯?”萧千离被这一声称呼郁闷得险些背过气去,哭丧着脸对陆无厌道:“师妹,我才出去几个月,就已经这么老了?都要当人家伯伯了?” 第一百零四章 大典前夕风云起   四月十四,纯阳宫即将举行祭祀吕祖诞辰大典,并广开山门授徒!   这一道消息迅速扩散开来,在朱景阳的背后策划推动下,整个河源郡都喧闹起来,甚至惊动了敦煌、武威、酒泉等周边郡区。   起先萧千离并不想如此大动干戈,原本他打算等雪停之后,就随意请些当地的乡绅、村民举行一个祭天仪式,宣告通天之路正式完工,直接拿到主线任务奖励。   但是等他细细理顺了任务脉络和时间线之后,认为纯阳宫广开山门的时机已经成熟。   一个大门派的发展,必须形成以无数普通门人为基石,高端战力为塔尖的良性循环,这样才能不断深入民众人心,从而更快的提升门派底蕴和声望。   在经过商议之后,朱景阳对这个想法大加赞赏,并且与青月道人共同拿出了一个详细的方案。谢广陵在剑心重立之后,心结已解,因此他同样兴致勃勃的参与了进来,并根据自己的多年经验指出了方案中许多不足。   按照萧千离后世的记忆,一份建筑规划图在短短的三天内便告完工——在这个方面,系统并不会赖皮,主线任务之五虽然暂时不可接,但是在既定完成的事实面前,系统也决计不会无耻到又要萧千离重新做一张规划图出来。   和工程浩大的盘山大路相比,建造几间房子实在是相对再为简单不过。在海量的银票砸下去之后,朱景阳在几天之内便召集了大量人手——很多都是刚刚建完通天之路的工匠、民夫,刚刚拿完工钱,又喜滋滋的拎着工具,推着装满材料的小车回到玉虚峰上。   玉虚峰顶的一排排石屋、精舍在最短的时间内被建立了起来,峰顶的纯阳主宫已初现雏形。   根据规划,山腰中的石屋将作为外门弟子使用,外门事务由朱景阳与护法青月道人全权负责;峰顶的内门则暂时由谢广陵打理。   刚到四月初,山下太平镇便已经熙熙攘攘,挤满了从四面八方赶来的少年英才。   大兴城清平庄的恶事渐渐发酵,城守韩国真为了避免三山派的报复,刻意宣扬纯阳宫的事迹,同时纯阳善堂也逐步走上正轨,被无数民众传扬开来。紧接着萧千离一人一剑,镇压西北最强的两大宗门之一的阳明剑派,在有心人的传播下已经传遍西北诸郡。纯阳宫的名头,也因此无形中已经拔高到一个相当的程度。   转眼已是四月初十的清晨,按这几日的惯例,众人齐齐来到萧千离的房间,一一汇报当前的进展。   “纯阳主宫的精舍已经建造完毕,剩余的材料悉数堆积在僻静处。只是玉虚峰顶的建筑还是少了一些,尤其是广场空缺,目前只是将空地简单的平整了一下,实在有些难看。”负责工程建筑等诸多事项的朱景阳首先开口。   “没关系!”萧千离神秘一笑,“纯阳宫的广场有诸多用途,切不可随意建造,本座已有安排!”   朱景阳点了点头,他曾经亲眼见到三清殿、吕祖殿与问道殿凭空落成的景象,对掌教通天的本事早已是信服有加,甚至已经猜测了无数次萧千离的真实身份——这位掌教很可能真是仙人弟子,否则的话,又怎么可能如此年轻就有这般实力?玉虚峰上又怎么会出现种种神迹?   接下来青月道人说道:“近日来到太平镇的少年人极多,大约已有不下千人。我已经招收了一批人手负责安顿。我与朱先生已经商议出一个办法,还请掌教定夺!”   “什么方法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心性的考核!”萧千离斩钉截铁的回答道,同时还不忘记补充一句,“宁缺毋滥,心性不过关的人,一个都不允许进内门。”   谢广陵也是大加赞赏,他心有戚戚的说:“阳明剑派每年都在招收弟子,数十年来不知有多少人加入,最终真正有所成就的,还是那些心性上佳之人。余者皆是庸庸碌碌,纵然有一些根骨上佳之辈,却也逐渐迷失,令人扼腕长叹。”   “放心吧!”朱景阳信心满满的说,“朱某早就准备妥当,只等大典当日便可见分晓!”   萧千离点了点头,笑道:“虽说还有几日才是大典进行,但是有一些事情,还需做在前头。”   朱景阳不由得一愣,沉吟道:“掌教莫非是担心有人作梗?”   萧千离笑道:“本座只是未雨绸缪。这段时间,太平镇中来了不少武林人士,他们可未必都是怀着善意而来!”   自从将消息散布出去之后,金雕火儿的压力顿时大了起来,每日在昆仑上空反复侦查,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之处。   从火儿的探报来看,从西北各地赶来的少年英才,已经把山下的客栈、民居挤得满满当当,甚至青月道人不得不在临近山脚下的空地上赶建了上百个可供饮食、住宿的大木棚,这才总算把这些人安顿下来。   除此之外,还有为数不少的武林人士,三五成群的进入太平镇,也不打架闹事,随意寻一间民宿寄居,倘若找不到地方居住,临时找个避风处便能休憩。对于这些人,萧千离可不敢不做任何防备。   最让萧千离在意的,还是久久没有动静的苍龙驻太平镇的分坛中,突然有数十名大汉趁夜进入,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尽管萧千离早已今非昔比,但是谁知道苍龙派会不会突出奇兵?倘若苍龙总坛高手倾巢而出,有萧千离与谢广陵镇守玉虚峰自然不惧,但是其他人可是一个都损失不起。哪怕是损伤一个半个,萧千离都要心疼许久。   听了萧千离的话,朱景阳默默点头,开口道:“掌教打算如何行事?只管吩咐便是!”   萧千离思忖片刻,吩咐道:“朱先生,你继续留在玉虚峰进行收尾工作,谢长老替本座坐镇纯阳宫,还珠、小皮这两个孩子,依然交给陆师妹看护。”   “青月护法多年行走江湖,与各大门派多少都有些交集,便由他带着随风、阿寻和承渊下山巡视,大典之前,切不可出现什么岔子!”   凡是被萧千离点到名字的人,都慨然应诺,柳随风等人更是精神抖擞,难得离开师父的羽翼之下单独行事,可要好好表现一番。   萧千离从怀中摸出五枚小小的晶石,一一交给朱景阳、青月、柳随风等人手中,吩咐道:“尽管有金雕日夜巡查,却也难免有照顾不到的地方。这枚晶石玄妙无比,倘若输入真气,便能与本座手中相应的晶石共鸣,此时对着晶石说话,本座大约也能听到。倘若你们遇险,只需将晶石捏碎,本座便能感应到大致方位,继而赶来接应!”   听到有这样神奇的东西,就连最为见多识广的谢广陵也不由得悚然动容,从青月手中接过晶石,翻来覆去的打量一番,叹息道:“世间竟然有如此神妙的宝物?当真是闻所未闻,掌教学究天人,当真令谢某佩服得五体投地!”   萧千离微微一笑,并不作答。区区50点兑换出来的传音石,他恨不得一人发上一个才好。只是这东西必须一对成套,五套传音石,自己身上便塞了同样的五枚,倘若再多几个,自己身上也就放不下了。   “掌教师兄,那你呢?”陆无厌一双妙目紧紧盯着萧千离,目中露出希翼之色,指望他也能留在玉虚峰上陪着她。   萧千离轻轻一笑,回答道:“有客人从武威远道而来,师兄又怎么能不先去打个招呼呢?”   “武威?”听到这个地名,陆无厌不由得一愕,随即想起了什么,眼中煞气一闪。而青月道人却苦笑着连连摇头。   “既然如此!”萧千离环顾四周,笑道,“咱们这就动身吧!”   众人齐齐应诺,各自回房准备一番,这才先后离去。   萧千离目送众人离开,却见陆无厌悄悄走了过来,站在自己身后,低声道:“师兄,你……一切小心!”   看着陆无厌嫣红的双颊,萧千离只是微笑着轻轻拍拍师妹的手背,安慰道:“放心吧,师兄心里有数!”   待萧千离来到山下,却见山脚下果然已经建造了上百个可供休憩的大木棚,还有几间专门用来生火造饭的屋子,堆积食材的屋子更是放得满满当当,想必是青月道人把附近的厨子统统请了过来。   让萧千离欣喜的是,看着那一大批来来往往的少年,通过天赋探测器的检测,五项总值在20以上的着实不少,甚至还看到有几个英气勃勃的少年,总值竟然达到了30以上。   如今萧千离已经不是那种初入世界中的两眼一抹黑。他已经知道,普通人的天赋总值大多在10点之下,青月、朱景阳也不过是区区25点左右,35点以上的都已经算是璞玉般的人才,至于自家门下那几个……除了用妖孽来形容,萧千离已经想不出任何其他的形容词来代替。   “这真要感谢河源郡没有像样的武学门派!”萧千离暗暗想着,“就算有个清平庄,却偏偏与三山派共进退,做出种种阴谋勾当,不知阻拦了多少人的向武之路。”   想起清平庄,萧千离忽然心中一动,武威苍龙宁愿把分坛设在太平镇,也不肯放在更为繁华的大兴城,也不知道是不是和清平庄有些干系? 第一百零五章 打上门去   如今的苍龙太平分坛,早已没有了当日的风光。   尽管在太平镇依然是不可轻辱的势力,但是经过连番重挫之后,又有纯阳宫以仙迹尽揽人心,就算是纨绔二世祖的华子玉也知道大势已去,选择了闭门不出,韬光养晦。   府邸大门紧闭,除了两个模样懒散的门卫站在门口打盹之外,静悄悄的再无半点动静。   对面的街道上,有两个打算来纯阳宫大典碰碰运气的青年路过,好奇的向宅院张望着:“大辰苍龙,是不是武威郡那个苍龙派在这里的分坛啊?”   “大概是吧……”   “苍龙派在武威郡横行无忌也就罢了,却偏偏把分坛设在太平镇,真是没眼光。”   “说的一点都不错,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纯阳宫名气这么大,苍龙派的一个分坛在这里,岂不是要喝西北风?”   “听说纯阳宫连阳明剑派都打趴下了,就算是苍龙派总坛在这里,又岂能比得上纯阳宫的实力?”   二人一边慢慢向前走,一边小声交谈。突然只觉得寒意遍布,不由得全身一颤,身子渐渐变得僵直起来。   二人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的周身上下已经覆盖了一层薄薄的冰层,不由得心中大骇,张嘴就要呼救,这才发现连大喊大叫都显得无比困难。   迎面走来一个眉清目秀、举止潇洒的白衣青年,眉宇间却煞气外露,冷哼道:“冒犯大辰苍龙者,杀无赦!”   “纯阳宫区区一个跳梁小丑,又如何能与沉淀数百年的苍龙相比?纵然这些蛇虫鼠蚁一时得势,却又如何能撼动我大辰苍龙的根基?”   “说得好!”从白衣青年的身后,又走上十几个黑衣大汉来,他们都是从外面返回,准备返回苍龙分坛。却刚好遇到那两个倒霉蛋,听到白衣青年的一番话,不由得齐齐大赞,同时也用看死人的眼神死死盯着那两个青年。   “我们……只不过是……随口议论……你就要……杀人么……”   可怜那两个青年连争辩的话都几乎说不出来,强自坚持着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挤,总算是勉强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杀你们又如何?”白衣青年嘴角露出残忍的微笑,冷哼道,“我张子维杀人无数,又岂会在乎你们这两条狗命?”   “我们……是来……参加……大典……纯阳宫……”   “少来拿纯阳宫压我们!”旁边一个络腮胡子大汉喝道,“就算你是纯阳宫的门人又如何?冒犯了苍龙派,就是死路一条!”   又有人叫道:“纯阳宫又如何?这次我们准备周全,必然要给纯阳宫一点颜色看看!”   “哦?不知道诸位打算怎么给纯阳宫一点颜色看看呢?”   一个声音突然从旁边响起。   几乎与此同时,一道沛然之极的阳炎真气横扫而出,笼罩在那两个青年身上的薄冰顿时寸寸碎裂。   那道浩然光明的真气余势不竭,径直横扫全场。那白衣青年面色大变,急忙双掌一合,抱元守一,鼓荡全身真气抵挡那雄浑的攻势。   那群大汉却没有反应过来,有人还在高声叫道:“什么人在装神弄鬼?”   话音未落,只觉一道磅礴的气势铺天盖地的凌压过来,顿时压得众人胸口一闷,顿时喘不过气来,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后轰然倒去。   众人被掀翻在地,心中早已惊诧莫名,急忙抬头看去,只见一个星冠羽衣的青年道人,面色无喜无悲,手中托着一个小小的金色光球,滴溜溜的在手心中转动,绽放出万千光华来。   “你是谁?竟敢在我苍龙派放肆?”   那道人冷哼一声,缓缓道:“那又如何?”   他目光转处,见到那两个被冰封的青年一副如梦初醒的呆滞模样,微笑道:“两位受惊了,此地并非善地,还请早去!”   那两人急忙连连点头,转身便一溜烟跑得不见踪影。   二人跑出数十丈之外,其中一人猛然惊醒,重重一拍额头,叫道:“蠢材,我怎么忘了!”   “什么?”同伴也停下脚步,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那人急叫道:“刚刚救了咱们的那位道人,从装束举止来看,分明就是纯阳宫的大能之辈啊!”   “啊?”同伴也是大吃一惊,细细回想,顿时恍然大悟,点头道,“咱们早就细细打听过纯阳掌教的音容外貌,看刚才那位道长的模样,岂不是与传闻中的一般无二?”   二人都是懊悔不迭,想要再赶回去,却又担心被战斗波及其中,始终打不定主意。半晌,其中一人才重重的一顿足,叫道:“不管了!待大典开山之时,咱们兄弟就算是拼了性命,也要成为纯阳弟子。日后勤学苦练,总有一天,咱们也要练出这样的本事来!”   “说的极是!”另外一人也握紧了拳头,回忆刚才那位道人举手投足之间横扫全场的威风,不禁悠然神往,大声叫道,“不成功便成仁!咱们兄弟拼了!”   萧千离劝走两个倒霉的青年,这才转过头来,若无其事的在那苦苦抵挡的白衣青年身上转了一眼,冷笑道:“倘若你学他们一撞便倒,倒也罢了。偏偏要逞强抵挡,如今可还好受么?”   那白衣青年此时全身如同火烧火燎一般,任凭丹田中调集多少寒冰真气意图化解,却被一层层的化去,几乎连血液都要沸腾起来,周身上下炽热难当,实在是有苦说不出。   身后几个大汉陆续爬起身来,犹豫片刻,才有两人壮着胆子走上前去,伸手搭在白衣青年背后传功抵御,其他众人则摆出了御敌的架势,虎视眈眈的盯着萧千离。   萧千离右手一握,掌心中的小小光球顿时化为无形,背负双手,也不做声,只是静静看着众人的举动。   三人合力,总算是勉强将萧千离的真气化解,那白衣青年又惊又怒,叫道:“你是何人?这究竟是什么邪门功夫?”   萧千离森然道:“刚才不是说要给纯阳点颜色看看的么?本座萧千离,正要见识一下诸位的高招!”   纯阳掌教萧千离!   听到这个名字,在场众人顿时激灵灵打了一个寒颤,就连最为桀骜不逊的白衣青年也惊得汗毛一竖,顿时不敢做声。   最近这段时间,在西北诸郡中,这个名字实在太响亮了。   之前所谓的玉虚神迹,这些武林人士即便听过也不会特别在意,而大兴城中剑斩清平庄主云清扬和三山掌门梅旬,大多也只是赞一声:“此人只怕本事不小。”   但是萧千离一人一剑,打得阳明剑派大败亏输,险些就要灭派亡种,尤其是最后以一敌三,剑震南楼峰与两大不轻出的长老,这一战被人刻意宣扬出去之后,口口相传,不知早将萧千离的名头拔高到了何等地步。   阳明剑派,那可是与长空派相提并论的西北两大宗门之一,雄踞一方,不可一世。即便是与长空派明争暗斗数百年下来,斗得血流成河,也不过是一个不分胜败的结局。   这样一个名门大派,竟然被一个人生生打垮?足见此人的本事高明,已经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   大辰苍龙虽然在武威郡算得上是响当当的一号势力,但是与阳明剑派相比,却也是远远不及。因此当听到面前这人就是掌教萧千离时,众人顿时面如土色,一肚子的愤恨早已不翼而飞,剩下的尽是浓浓的惧意。   场中一瞬间寂静无声,半晌,那位白衣青年才艰难的挤出一个笑脸,呵呵笑道:“前辈说哪里话?这些不长眼的东西一个个眼高于顶惯了,一时间口出狂言,冒犯了前辈,实在是罪该万死……”   这句话顿时提醒了众人,那个刚刚声称要给纯阳宫一点颜色看看的大汉也是生性机灵,顿时叫道:“在下刚刚说错了话,还望前辈见谅!”   他一边说着,一边狠狠的扇起自己耳光起来,啪啪几下,脸颊顿时肿了起来,显然在极度惊惧之下,用力也是尤其的狠。   萧千离长袖一挥,哼了一声,道:“罢了!前面带路!”   “带路?”众人不由得都是一惊,那白衣青年张口结舌了半天,这才壮着胆子问道,“不知前辈要往哪里……”   萧千离淡淡的说:“都走到这里了,本座倘若不去拜访一下苍龙主人,传扬出去,江湖同道岂不是都要笑话本座礼节不周么?”   此言一出,众人脑中顿时如同炸雷一般,半晌做声不得。   见到众人面色有异,萧千离也有些诧异,心中疑惑道:“我只是说拜访苍龙主人,他们怎么一个个面色如此古怪?”   他心中动念,忽然恍然大悟:本来自己的意思是说见见华子玉,想必这些人误以为自己所说的乃是苍龙派掌门华天风,如今看来,想必华天风已经悄悄来到了这太平镇中。   “哼,没想到还遇到一条大鱼啊!”萧千离嘴角渐渐浮起了一丝微笑,“倘若操作得当,完成武威郡的声望任务,可就是唾手可得!” 第一百零六章 苍龙与纯阳的恩怨   一间古色古香的书房里,静静的燃烧着一炉檀香。   华子玉正在将去年以来所有发生的事情一一讲来。坐在主位上的雄壮老者只是静静的听着事情始末,却始终面无表情。   半晌,老者才缓缓道:“子玉,你怎么说?”   华子玉汗流浃背,分辩道:“此事也怪不得孩儿。那姓萧的一直藏而不露,直到高谨师弟他们上山逼迫,这才悍然出手,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之后索性就借势而起,并非孩儿之过,乃是这姓萧的善于藏拙,竟然骗了咱们这么多年!”   老者微微点头,道:“算你说的有几分道理。”   华子玉犹豫片刻,这才问道:“孩儿有一事不明,咱们当年为什么不将分坛开在大兴城?而非要在这太平镇中?”   他顿了一顿,又补充道:“孩儿也曾经多次探察大兴城,得知城中并无甚么像样的武学门派。倘若开在大兴城中,比这区区一个镇子不知要好上数倍?”   老者长叹一声,摇头道:“这件事说来就话长了。”   “十年之前,老夫便曾经见过陆青崖!”   “当年老夫打算将苍龙派势力延伸至河源郡,正在老夫在大兴城中寻觅驻地之时,陆青崖却也恰好来到大兴城中。起先老夫也不以为意,区区一个游方道士,纵然有些武艺,又能掀起什么风浪?我只当他寻地落脚,因此不曾重视。”   “连着数月,我常常见他白天在城里算命驱邪,晚上带着女儿徒弟在城外搭了草棚安身,赚的些许银钱,都被他用来购买道经,时间一长,老夫渐渐起了疑心。怎奈他行事滴水不漏,数月来毫无所得。”   “及至那陆老头突然离开,来到太平镇,继而在玉虚峰山腹中建立纯阳宫,老夫才知道这老儿竟然打算开宗立派,当时心中更加起疑,派出多人打探虚实,将陆老儿的一点老底掀得干干净净。”   “总算功夫不负有心人,机缘巧合之下,老夫竟然得知,这陆青崖不知从哪里侥幸得到一些涵虚道统传承,这涵虚一脉创下混元道派,其最后一任传人,百余年前便在这昆仑玉虚峰坐化……”   “混元道派的嫡传?”   听到这句话,华子玉茫然不解,诧异的问道:“那是什么?”   见到爱子不解,老者解释道:“道门先祖吕纯阳传下四门道统,虽说全真、潜虚、悟真已经湮灭数百年之久,就连最后的混元道派也在百年前消逝。但是既然身为上古道统的嫡传弟子,一身修为岂是泛泛?他既然坐化玉虚峰,说不定也留下一些心法、武学,哪怕只是找到一些零碎,也足以让后人享用不尽。”   好一会儿,华子玉才从震惊中清醒,喜道:“爹,如此说来,只怕那陆老鬼买下玉虚峰,明面上打着开宗立派的名义,实际上却是在寻找混元传人的坐化之地?”   老者点了点头,叹息道:“老夫既然推测那坐化之地或许就在玉虚峰上,又岂容旁人染指?因此多次上门挑战,怎奈那陆青崖一身修为委实不俗,老夫亲自与他交手三次,均是一个不分胜败之局。”   华子玉恍然大悟,点头道:“原来如此!想必是爹爹明里不方便直接抢夺,因此将分坛设在太平镇,就近监视纯阳宫?”   老者含笑点头,顿了一顿,解释道:“只是你过于年轻,因此一直不曾将这件事告诉你。这小小的太平镇,岂能容下老夫的胃口?倘若不是有这个混元遗宝的传闻,老夫又怎会将分坛设在太平镇?”   他叹了一口气,嘿嘿笑道:“这数年来,老夫明里暗里最少来了不下六次之多,却始终无从下手。直到去年五月间,老夫修为有所突破,因此再度悄悄来到太平镇……”   华子玉笑道:“旁人不知,我却知道得清清楚楚。那日爹以毕生所学与那陆老头周旋,拼了一个两败俱伤……”   老者呵呵一笑,摇头道:“老夫家大业大,因此伤得起,那陆老头身无长物,又拿什么养伤?更何况老夫深恐他精通医术,早早便将本县附近的疗伤药材一扫而空,谅他有天大的本事,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听到这里,华子玉已是满脸的敬佩之色,恭恭敬敬的施礼道:“爹,您真是谋算高明,孩儿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老者摇了摇手,叹息道:“那陆老头虽然伤势极重,老夫也不免伤筋动骨。心想既然陆老头将死,剩下一女一徒早晚是案板上的鱼肉,因此放心回武威疗伤。却不料……却不料……唉!”   华子玉满面羞惭之色,老者却摆了摆手,苦笑道:“谁又知道,这一直浑浑噩噩的傻小子,如今却修为如此高明?别的不说,就是那一剑破阳明的威势,老夫委实是难以想象。”   老者迟疑半晌,又开口道:“老夫探察许久,静下心来之时却也细细思索过。一剑破阳明此事只怕大有文章。南楼峰何许人也?杨副掌门、大护法二人联手尚且不是他数合之敌。那小子又岂能单人单剑镇压阳明剑派?难道这弱冠小子,竟然已经是先天化神之境么?”   华子玉心念一动,问道:“爹,那依你看呢?”   老者沉声道:“或许这姓萧的小子颇有几分实力,但是又何尝不是阳明剑派将纯阳宫推上台前,吸引长空派注意力的把戏?如今阳明剑派已然封山,韬光养晦,或许另有图谋,也犹未可知!只是能得南楼峰认可,此子的本事决计不会太弱,否则也不至于被阳明推上台前……”   华子玉呆呆怔了半晌,突然开口道:“爹,孩儿突然想到,那姓萧的年龄明明比我还小,又怎么可能练出这样一身好武功?莫非是他……”   老者不由得一愕,迟疑道:“你的意思是……他已经找到了混元遗传?”   华子玉连连点头,老者脸色一变,沉吟半晌,这才缓缓道:“此事大有可能!否则以陆青崖的本事,又怎么教得出这样的徒弟?这下可麻烦了……”   房间中陷入难堪的沉默,二人各自想着心思,正在此时,忽然门外连滚带爬的奔进一人来,叫道:“师父,不好了!”   “慌慌乱乱的,像什么样子?”老者眉头一皱,低喝道,“张子维,给老夫滚起来站好!”   华子玉笑道:“表哥,有什么天大的事情?难道还能难得住我爹不成?”   那白衣青年张子维苦笑道:“师父,那纯阳掌教……打上门来了!并指名道姓要见您老人家!”   “什么?”此言一出,华子玉顿时悚然而动,诧异道,“你们昨夜才到,怎么今天那姓萧的就打上门来?莫非是有人走漏了消息?”   老者脸色凝重,缓缓道:“来得正好,老夫也正好见见这位纯阳掌教,究竟有多大的能为,竟然能让南楼峰也为之忌惮。”   他抬起头来,吩咐道:“吩咐下去,一切按计划行事!”   华子玉与张子维齐齐躬身应诺,老者则站起身来,大袖飘飘的向门外走去。   大厅中已是剑拔弩张,二十多个黑衣大汉手按兵刃,在门窗处牢牢把守,一个个圆瞪双眼,紧张得手心都要沁出汗来。   萧千离好整以暇的坐在椅子上,端起一杯香茶细细啜饮,一副云淡风轻、悠然自得的模样,与如临大敌的苍龙护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杯茶还没喝到一半,已经有长笑声远远传来,一个须眉皆白、满面红光的老者大踏步走进大厅,笑道:“这位想必便是近来名声鹊起的纯阳宫萧掌教,今日得见,当真华某三生有幸!”   萧千离立起身来,微笑道:“不敢,看阁下的模样,想必便是大辰苍龙的掌门华天风了?”   华天风呵呵一笑,点头道:“正是老夫!”   他目光一扫,喝道:“萧掌教来者是客,怎生如此无礼?还不退下!”   被华天风一喝,那群黑衣大汉顿时唯唯诺诺,纷纷离开。大厅中只剩下华天风与萧千离二人。   二人分宾主落座,萧千离这才笑道:“华掌门远道而来,一路辛苦。本座不请自来,便是要来一睹掌门风采!”   华天风心中一动,心说自己一行人昨夜刚刚来到太平镇,这姓萧的就知道了消息,可见纯阳宫的势力已经不知不觉发展到一个相当的程度。当下呵呵笑道:“惭愧,原本只是例行巡查分坛,却不料恰逢其会,适才与子玉提到纯阳大典之事,老夫正琢磨送些什么礼物才好。正巧萧掌教今日上门,可见你我二人颇有缘分!”   “缘分么?”萧千离微微一笑,点头道,“贵我两派,确实是缘分不浅!”   华天风心中有鬼,看着萧千离高深莫测的表情,心中却暗自犯了嘀咕:“莫非这小子已经知道我与陆青崖的恩怨?唔,想来大有可能!那陆老儿虽然受了重伤,一时半会儿却还能支撑,想必是陆老儿临死之前告诉了他什么……”   只听萧千离轻笑道:“华掌门倘若只是观礼,那倒也没什么,但是倘若带来的人不认识太平镇的道路,胡乱走动,那可有些不妙!”   “什么?”华天风脸色顿时一变,霍然立起,带动旁边的小桌一晃,茶杯掉在地上,顿时摔了个粉碎! 第一百零七章 七路攻纯阳   并非华天风不够老谋深算,他久居掌门之位,早已是练得喜怒不形于色。此时如此失态,自然是事出有因。   萧千离若无其事的坐在那里,微笑道:“华掌门,莫非有什么不妥么?”   华天风脸色数变,始终摸不清萧千离话语中的意思,半晌才试探着问道:“我苍龙派虽然是来了些人手,不过都好端端的在分坛休息待命,萧掌教莫非是听到些什么中伤本派的风言风语么?”   “风言风语倒是没有!”萧千离轻笑道,“只是看到了一些似乎不该看的东西!”   与此同时,在昆仑山上空高高飞行的金雕,正密切关注着太平镇官道四十里之外的动静。   大约有七八个结伴而来的劲装少年,被一群人团团围在中间,正在说些什么。   而大约十里开外,柳随风单人独骑,正在向那边匆匆赶来,显然是得到了消息,特意赶来救援。   尽管能够借助金鹰的目力大致看清这些人的模样,但是要判断修为境界,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不过在三大亲传弟子当中,柳随风行事最为稳妥,武功修为也是最高,因此萧千离并不是特别担心,他只是暗暗奇怪:青月明明带着三人一同出门,那楚寻和李承渊又去哪儿了?   听了萧千离的话,华天风脸色一沉,正色道:“萧掌教有话只管明说,不必遮遮掩掩。”   “嗯!”萧千离一边控制着金雕急速飞行,一边顺口答道,“久闻武威苍龙的赫赫威名,莫非华掌门本次巡查,就只带了这区区二十二人么?”   华天风神色一动,心道这小子果然是耳目众多,自己特意趁夜入镇,他居然连人数都弄得清清楚楚,当下沉声道:“只是一个例行巡查,莫非老夫还要带上总坛三百一十六人悉数出动么?二十二人当中,倒是许多都是考察商情的掌柜商人。有老夫在队伍中,寻常宵小之辈又岂敢轻锊虎须?”   “华掌门武功高绝,寻常鼠辈自然不敢轻易招惹。”当金雕飞到另一个方向时,同样见到有十几个大汉拦住两名少年,正在扬刀威吓。萧千离心中微微动怒,言辞也渐渐变得锋利起来,冷冷道,“华掌门多年在江湖上打滚,想必挚交好友着实不少吧?”   听到“挚交好友”四个字,华天风顿时脸色一僵,缓缓道:“老夫六岁练功,十七岁开始闯荡江湖,如今老夫五十八岁,四十一年间,认识的同道好友确实不少……萧掌教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嗯!”萧千离点了点头,在金雕的视野尽头已经隐约看到青月带马飞奔的身影,一张脸已经面沉如水,冷笑道,“原来如此!”   “什么?”华天风有些发虚,强自镇定道,“萧掌教吞吞吐吐,究竟想要说些什么?”   萧千离沉吟良久,表面上似乎在思索,实际上却已经控制着金雕飞至玉虚峰上空,果然见到有十几个黑影在山道上奔走如飞,各自手持兵刃,向山腰恶狠狠的扑去。   此时纯阳宫中尚有谢广陵镇守,不入先天,皆不是谢广陵的敌手。看到这里,萧千离不仅没有丝毫的放心,反而更是眉头紧锁。   玉虚峰这一路敌人不必担心,真正需要担心的,还是青月道人、柳随风、楚寻和李承渊这四人。敌人兵分四路,同时锁住通往太平镇的四条官道,这四人显然是得到了情报,正在匆匆赶去,也不知他们的对手强不强……   “五路人马……一共有五路人马!”萧千离眼中神色已是极为森然,冷冷的说,“华掌门,你安排下五路人马对付纯阳宫,真可谓是下足了血本啊!”   “怎么可能?”华天风一愕之下,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萧掌教,你未免也太小看老夫了!眼见就是纯阳大典,老夫正打算当一回客人,又怎么会设下所谓的五路人马?”   “哦?”萧千离眉头一扬,冷笑道,“果然如此?”   华天风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郑重的点头道:“老夫行事一向滴水不漏。虽然不知萧掌教为何有这样的误会,不过——”   他突然身子暴起,如同箭一般撞碎了窗棂,一步跃到院中。   萧千离轻轻叹息一声,站起身来迈步出门,便见院中站着二十三人,一个个手持兵刃,虎视眈眈的盯着萧千离。华天风站在最前,大笑道:“老夫决计没有设下五路人马,只怕是萧掌教有所误会!”   萧千离神色不动,缓缓点头道:“我倒是猜错了,想必你华天风自己也算是一路,如此便是共有六路!”   华天风哈哈笑道:“萧掌教猜的一点都不错,老夫这一路,便是专程为你而来。”   他一指场中众人,笑道:“不妨为萧掌教介绍一二,这位杨不空杨先生,在苍龙派中担纲副帮主之职,乃是老夫的第一号得力干将。”   人群中走出一位身材瘦削、模样精干的中年人,双手指节粗大,显然是擅长拳掌功夫。只听他沉声道:“杨某见过萧掌教!”   “大护法张凤先,听闻萧掌教长于剑法,一时技痒,因此特意从武威赶来领教!老夫也是阻挡不得!”   又有一位高瘦中年人微微点头,便算是打过了招呼,一双发亮的眸子死死盯着萧千离,道:“近日得闻萧掌教闯下好大名声,正有意领教一二,还望掌教不吝赐教。”   他手中从袍袖中缓缓伸出,露出一对双短戟来。长约二尺许,戟上月牙专用于锁拿对方武器,使用这种武器的人,大多擅长近战,招式狠辣无比。   萧千离神色不动,点头道:“杨不空,张凤先,连这二位都出动了,苍龙派这一战也是精英尽出,想必也是势在必得罢!”   华天风哈哈笑道:“老夫一生行事谨慎,又岂会打无把握的仗?狮子搏兔尚需全力,更何况……”   他的神色突然变得狰狞起来,冷笑道:“青月叛出本派,三大护法死的只剩孙辰英一人,如今连孙辰英也不知所踪。好好一个大辰苍龙,如今竟然实力削弱近半,都要拜了你这位纯阳二代掌教之赐!”   萧千离心中微微一动,淡淡说道:“先师已故,华掌门倘若有话,不妨与先师去说!”   “好大的口气!”华天风冷笑连连,咬牙切齿道:“我只恨当初为何没有斩草除根……竟然留下了你这个祸害!”   听到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萧千离瞳孔微微收缩,直觉这华天风似乎与自己名义上的师父陆青崖有极深的渊源,不由得疑云大起,目光在场中一扫,在不远处的华子玉身上一转,随即收敛,若无其事的盯着华天风。   “就凭这些人,却也奈何不得本座!”萧千离轻笑道,“华掌门,只怕你是打错了算盘!”   华天风冷笑道:“虽然不知为何南楼峰要将你推上台前,但是老夫也并不打算冒险。苍龙派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将你拖在这里!至于其他的事情,自然有其他人解决。”   他突然哈哈长笑,笑得胡须都在颤动:“小子,短短的半年时间,你名头闯出去了,树敌也是不少。老夫只不过试探性的发了一张名帖,三山派便尽起门中高手相助老夫,可见梅旬死于你手之事千真万确。”   “哦?”萧千离试探着问道,“想不到华掌门竟然与梅旬、云清扬也交好?看来这次华掌门也是借着报仇的名义而来,只不知那清平庄的人丹,与华掌门也是否有所关联?”   华天风得意的笑道:“怪只怪你太过嚣张,清平庄岂是你轻易能动?老夫本想将分坛设在大兴城,一眼便看中了清平庄,与云清扬协商购买,这才知道人丹之事。倘若不是人丹的妙用,老夫又如何能打伤陆青崖那死鬼?哼哼,凡是有份儿的门派,如今正是算计你纯阳宫的主力!”   “很好!”萧千离目中杀机闪动,缓缓道,“既然如此,那本座也就再也没有心理负担了……”   “到了这时候,你这小杂种还要逞强?”华天风大笑道,“老夫便教你一个乖,再告诉你一条消息,让你彻底死心!”   “除了老夫安排的这六路人马之外,尚有地鼠门在昆仑山脚埋下数千斤炸药,倘若大事不济,便点燃引线,管叫那些可怜小儿死无葬身之地。就算你侥幸逃了性命,老夫倒要看看你纯阳宫如何开疆扩土?又如何开枝散叶!”   这一着狠招倒是大大出乎萧千离意料之外,他一张脸顿时沉了下来,凛然道:“华天风,你该死!”   “所用手段无不极其,这才是大丈夫本色!”华天风目光阴狠,喝道,“缠住他!杀萧千离者,赏银十万两;擒此小儿者,赏银二十万两!”   众人齐齐呐喊,以杨不空、张凤先二人为首,余下二十一名苍龙门人顿时一拥而上,将萧千离团团围在中间。杨不空首先出手,扬手便是一掌,一道无形罡风化为无形利刃,狠狠的斩向萧千离;而张凤先两把短戟如同毒蛇一般,借着身前门人的阻挡,两道黑气向萧千离的腰腹要害突然袭到。 第一百零八章 承渊血战   “呼……呼……呼……”   李承渊的一身黑色皮甲早已残破不堪,四五支折断的袖箭斜斜插在肩头腰腹,背部一条长达半尺的刀伤深可见骨。   他的束带早已不见踪影,一头散乱的头发胡乱的披在脑后,一张还算清秀的面孔被烟火熏得漆黑,脸上糊成一团的血迹更是让他看起来狰狞无比。   靠着枪杆,他勉强站稳了摇摇欲坠的身形,艰难的转头四顾。目光所及之处,八九个大汉正冷冷的看着自己。   “区区一个筑基高阶的小子,竟然让咱们赔上了这么多条性命!”为首的一个黄袍剑客提着长剑,面沉如水。   “无量派内门弟子一十七人,如今折损过半。都是拜了你这条小狗所赐!”   李承渊呼呼喘着粗气,突然咧嘴一笑。   “如今莫非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开宗立派了么?你叫聂双风是吗?就你这点本事,给我师父提鞋都不配,竟然也敢自称什么无量派掌门?”   聂双风勃然大怒,喝道:“死到临头还要嘴硬?一起上!砍了他的脑袋,送到玉虚峰上去,给他的那什么师父看一看!谁杀了他,本掌门就将无量决传授于他!”   众门人不由得大喜,呼喝着纷纷向李承渊奔来。   李承渊一节一节的从地上拔起了长枪,由于过度用力,他的手指已经捏得发白。   “要死在这里了么?”   “可是,我还有好多事没有做完……”   大敌当前,他却一阵恍惚,脑海中出现了另一番场景……   “知道什么叫踏燕吗?有摧锋之先,司游奕之职,如同荒原的孤狼,探察、明伏、突袭,哪怕是单身独骑,越是险要之处,越是冷静凶残!”   一名身材高挑、全身锦衣的俊雅青年似乎正站在自己面前,郑重其事的对自己说话。   “越是险要之处……越是冷静凶残……”他一边慢慢的站直了身子,一边喃喃自语,重伤散乱的眼神也渐渐变得无比凌厉,杀意如刀。   眼见那些敌人已经奔到近前,他缓缓举起了手中的战枪,突然大喝一声:“杀!”   霹雳一声怒吼,惊得几个无量门人不由得身子一颤,却见那个重伤垂毙、只能依靠枪杆勉强站立的青年动作变得敏捷无比,如同豹子一般扑了上来,抬手一枪,刺穿了走在最前的一人胸口。   那人立功心切,故意走快几步挡在同伴身前,意欲生擒对手。却不料猝不及防之下,竟然被一枪贯胸,只来得及惨叫一声,便倒地身亡。   只是一动,李承渊全身上下十余个大大小小的伤口一齐崩裂,流血如注。他却恍若未闻,撤回长枪,虎吼一声再度扑上。   众人总算回过神来,纷纷刀枪并举,将长枪格挡开来,却不料这一招原本就是虚招,只听“铛”的一声闷响,长枪反弹回旋,如同毒蛇一般刺进身侧那名敌人的小腹。   那几名无量门人料想不到这人重伤之下竟然如此悍勇,不由得又惊又怒,齐齐呐喊一声,两人挥舞长刀招架,另外三人却以长短枪连环当胸疾刺,更有一名粗壮大汉,手持长棍,恶狠狠的拦腰扫来。   那长棍少说也有二三十斤重,这一下倘若扫中,只怕半身就会被打成齑粉。   李承渊却不闪不避,反手一记平刺,将那使长棍的敌人左胸穿出一个大洞,棍子半路无力失了准头,斜斜落下,落在地上“铛”的一声大响。   那三柄长短枪却已经刺入胸腹之间,李承渊只来得及侧了一下身子,勉强让过了要害,却更是伤上加伤,身子踉跄着后退几步,险些跌倒在地。   几名无量门人都是大喜,刚要扑上,却赫然见到面前的青年抬起头来,一双瞳孔血光隐现,迅速扩散,眼珠瞬间变成了一片血红。   只听一声怒吼,却是李承渊猱身而进,径直抢入对方身前五尺之内,丝毫没有防及自身,众人纷纷呼喝,齐齐提着兵器当头刺来。   四把兵器三前一后,间不容发的一瞬间,李承渊突然伏倒,左手一撑地面,整个人险之又险避开了前面的刀枪。   紧接着,他就地一个翻滚,突然弹起,银光一闪,一枪将站在最后那人挑翻在地。   三个同伴一刀砍空,刚刚转过身来,见到这一幕不由得一呆。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李承渊却回身、扭肩,双臂较力,一记回马枪,顿时将一名措手不及的敌人当胸刺穿。   转瞬之间八去其五,余下三人惊得魂飞魄散,发一声喊,转身便逃。李承渊哪里肯放过?右手一扬,长枪脱手飞出,将其中一人生生钉在地上。   银华闪动,却是聂双风突然出手,一把长剑已经刺入李承渊的后背。   “小子,真有你的!老子的徒弟被你杀的干干净净,如今有了你这颗人头,想必华天风也不会吝惜之前的承诺!”   聂双风看都不看那尸横一地的无量门人,反而咧开大嘴嘿嘿怪笑,脸上神色极为狰狞。   粗长的伤口鲜血汩汩而出,李承渊却恍若未闻,伸手将伏在肩头的一具尸体轻轻推开,转头朝聂双风咧嘴一笑,满脸鲜血黑污,双眼呈现不正常的血色,如同地狱里的恶鬼,饶是聂双风胆大包天,此时也不禁毛骨悚然。   “等了半天了,就等着你出手偷袭这一刻!”   李承渊的声音已经嘶哑,面上的表情却是无比的愉悦。   “什么……”   聂双风神情一怔,这才感觉到右手一紧,手腕被李承渊的左手扣住,如同一道铁箍一般,丝毫不得动弹。   李承渊笑得极为开心,艰难的一字一顿道:“以你化炁中阶的修为……我是打不过的……等了半天,就等着你自己……送上门来……如今……”   聂双风冷笑道:“那又如何?如今你重伤将毙,岂能奈得我何?”   “奈得你何?”李承渊突然又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缓缓道,“抱歉,我却知道,下一刻死的人,必然是你……”   他突然仰首向天,发出一声狂吼。   仿佛是一只沉眠已久的上古凶兽,突然被人惊醒,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那狂暴的意志如同沸腾的海啸一般,肆无忌惮的散发出最为可怖的气息。   在李承渊的丹田深处,突然有一个不知名的小小东西破碎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动静,更没有霹雳雷霆的声响,只有在李承渊的意识中,从自己体内传来的一声“波”的细微轻响。   刹那间,海量的寰宇清气如同潮水一般爆发,肆无忌惮的冲过一条条经脉,李承渊只觉得自己全身血脉腾腾跳动,几乎要炸裂开来。   在他的识海之中,有一道白光冲天而起,顶天立地,周身气流疯狂的涌入识海中,如同水滴入沸油之中,一道道拥有无尽威势的波纹远远的传开,一时间,似乎整个脑部空间都在震颤起来。   “吼!”却是李承渊全身衣衫寸寸爆裂开来,大喝一声,左手死死扣住聂双风的手腕,右拳如五丁开山一般迎了上去,   “哼!就算你再怎么惺惺作态,也只不过是区区筑基高阶的修为而已!”   聂双风满脸的不屑之色,虽然右手一时挣脱不出,左手却化掌为拳,同样一拳击了上去。   “不对!”聂双风的左拳刚刚击出,立刻发现了情况有些不对劲。   对方的金行真气突然变得狂暴无比,真气不断涌动,凝聚成一只巨大的拳头!刹那间,聂双风突然有一种无法匹敌的生死危机感。   但是距离如此之近,聂双风就算想要闪避都已经来不及,轰然巨响声中,两条铁臂正面轰击,四散的气劲将广场的地面震得寸寸龟裂,土石飞溅。   只是一拳,李承渊的右拳直接击破了聂双风的护身真气,金行真气最善肃杀,有摧金破石之效,聂双风的左拳、左臂、左肘、左肩顿时一并打得粉碎。鲜血四溅,身形直直向后飞去,重重摔倒在地。   不顾聂双风撕心裂肺的惨叫,打出那一记惊天拳意的李承渊,此时一条右臂几乎抬不起来,丹田中真气横冲直撞,简直是痛不欲生。   他伸出左手,抖抖索索的伸手入怀,将贴身珍藏的两枚红白药丸摸了出来,一把塞进口中。   这是在大战李升阳之后,恩师亲自赐下的治疗内外伤的奇药,李承渊曾亲眼目睹二师兄楚寻,是如何在重伤之后,依靠这一枚小小的药丸就能恢复如初。   两枚丹药入腹,李承渊顿时全身一震,一道暖流径直从腹中蔓延开来,所过之处,顿时感觉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服,就连身上那深可见骨的几处创伤,也渐渐有了愈合的迹象。   聂双风惨呼连连,半晌才挣扎着叫道:“好狗贼……竟然……不是筑基高阶……”   李承渊一愣,随即探察自己全身,这才发现,自己的修为果然再进一步,达到了筑基圆满的境界,丹田处内息渐渐凝聚成一团,竟然隐约有凝结成丹的迹象。   他嘴边鲜血渐渐凝结,露着白森森的牙齿,显得更加可怖,心中却大为畅快,咧嘴笑道:“那又如何?我说了,下一刻死的,必然是你!”   李承渊足尖一挑,一把长刀已经握在手中,寒芒闪过,一颗硕大的头颅顿时飞起,带起漫天血雨。 第一百零九章 想不到你们竟然送上门来   站在柳随风面前的,是十三名浑身煞气的剑手,七八个劲装少年站在一边,反而成了双方忽视的对象。   感觉到双方的剑拔弩张,这些少年不仅没有丝毫的害怕,反而都有些紧张、却兴致勃勃的看着两边的对峙。   柳随风冷冷的说:“这些人赶往太平镇,欲拜入纯阳宫门下,诸位横加阻拦,究竟是什么意思?”   那十三人当中,有一人尤其强横,他一身紧身蓝袍,气势沉雄,举手投足之间隐约有一种极为玄奥的意境。长剑明明还背在身后,却如同一把出鞘的长剑,锋芒毕露,气势迫人。   面对柳随风的质问,他只是冷冷哼了一声,并不回答。旁边有一名剑手嘿嘿笑道:“什么纯阳宫?没听过的末学小派,也敢与咱们相提并论?如今也是咱们三山派开门收徒之时,只要他们愿意,尽可入我三山派门下,岂不是比你这劳什子的纯阳宫要好得多?”   三山派?师父在大兴城清平庄曾经剑斩的梅旬,不就是所谓的三山派掌门么?   听到这里,柳随风已经知道对方来者不善,当下懒得多说,只是缓缓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也就不必详叙了,手底下见真章罢!”   “好胆色!”另外一人哈哈笑道,“竟然一个人要挑战我们三山派十二都门天剑阵?”   “十二都天门剑阵?”听到这个名词,柳随风微微有些心惊,他曾经在书上见过《十二都天神煞阵》,乃上古洪荒大阵之一,最是威力无比,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相似之处。   “闲话少说!”为首的那名中年剑手淡淡的开口道,“三山派与纯阳宫仇深似海,话说再多也是要杀的。先铲其羽翼,断其臂膀,再找上门去,替师兄报仇!”   只听一声大喝,十二人同时展动身形,东一处、西一处的四处穿插,顿时将柳随风团团围在其中。   柳随风见势不妙,略一凝力,陨月剑“仓啷”一声脱鞘而出,剑光一展,分袭左边的三人。   那三人齐齐呼喝,各自提剑招架,只听“铛铛”连响,柳随风的长剑顿时磕开,不禁心中微微一惊。这些剑手的境界大约都在炼气筑基圆满或是炼精化炁初阶,功力却并没有吃过九转天星的柳随风来得深厚,单独一人自然是远远不如;哪怕三人、四人齐上,柳随风也丝毫不惧;只是十二人联手布下剑阵,可就要大大的吃亏了……   这一剑无果,场中十二名剑手却已经布好了方位,众人脚步错杂,然而进退趋避,却是严谨有法。柳随风以陨月剑护住周身要害,细细观察,却始终不得其法,心中思忖道:“如今之计,只能先求不败,再图谋求胜!”   只听阵外为首那人喝道:“速攻!”   众人齐声应诺,顿时有三把长剑踏中宫直入,径直抢到柳随风身前八步之内,柳随风凝神接架,刚刚迫开三人,身侧却又有风声响起,却又有三把剑如同游蛇一般袭来。   柳随风自知剑阵古怪,当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陨月剑银光闪烁,团团护住了周身上下,守得如同铁桶一般,数十招之内丝毫不露破绽。   阵外那为首之人看得心中渐渐焦躁起来,心道一个区区弟子都能在十二都天门剑阵下支撑数十招不败,被旁人看在眼里,岂不是三山派的名头要被大大的盖过?当下口中疾喝道:“归寐转中孚,击既济,未济相助!”   众人齐齐大喝,脚步错乱,顿时一阵眼花缭乱。刹那间,柳随风只觉得眼前处处都是剑影,实在不知哪一个才是真剑,当下提起真气,陨月剑向侧方疾风般连刺十二剑。   这十二剑又快又疾,铛铛如同暴雨般连声脆响,柳随风只觉有一道绵力通过剑身传来,那沛然的真气竟然如同泥牛入海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听“嗤”的一声轻响,却有一柄长剑悄无声息的透了过来,在柳随风后背留下一道伤痕。   见到柳随风受伤,旁边观战的七八个少年顿时惊呼一声,不由得都暗暗担心起来。   而三山派为首那人却心中宽怀大放,不禁露出一丝得意的狞笑。   十二都天门剑阵,乃是道家四十九阵之一,系参透《易经》秘奥所创。道家高手以十二人布阵,在外行看来,仿佛一点规律也没有,东一人,西一人,有正位,有斜位,仿佛随便胡乱走动一样,但是敌人若进入“死”、“灭”两门,即便是武功高手,若不懂其中奥妙,也会在该阵法中迷失方向,遭受重重共击。该阵用来阴敌致胜,实在神妙至极。   剑阵一旦展开,十二把长剑此进彼退,攻势如潮,一旦对手落得下风,就再也没有翻盘的机会。   阵中的柳随风却不仅没有丝毫的慌乱,反而静静的看着阵法的不断变化,摇头叹息道:“看来无法留手了……”   他双臂一振,无边无际的寒气弥漫开来,顿时凭空有无数小小寒风形成的风卷形成,席卷全场,所过之处无论草木虫蚁均渐渐凝结成冰,仿佛要将整个空间都为止要冻结起来。   这还只是一个开始,随着寒气逐渐蔓延,那十二名剑手的身体表面,凭空结出了一层薄薄的白色冰霜,身体动作顿时大大的减缓。   为首那人脸色一变,体内真气急速流动,身子微微一挣,冰霜顿时四分五裂,大喝道:“还等什么?生灭开合,尽在于此!”   众人正运转真气,竭力苦苦支撑着那周身寒气,闻言齐齐应诺,强提一口内家真气,顿时纷纷从冰霜中挣脱,持剑恶狠狠的向柳随风扑来。   到底是寒冷刺骨,众人的动作还是不免受到了一些影响,这样一来,十二人当中的功力高低立刻便看得清清楚楚。功力高的只是一挣之下便恢复如初,而功力稍低的,手脚依然僵硬,步伐也有些散乱。   只是那散乱的一刹那,柳随风已经看清了阵法变化,不由得长声笑道:“阵法虽好,只是布阵的人却不怎么样!”   话音未落,在他的身后却有一只雪鹤虚影成型,展翅高高飞起,如同一点流星一般,重重的砸在阵后那两名剑手身上。   两声惨叫,却是陨月剑激射而出的剑气,已经奇快无比的洞穿了两人的胸口,热血狂喷而出,轰然倒在地上,气绝身亡。   鹤翔剑法——星落式。   柳随风得势不饶人,陨月剑精芒狂卷,恰似平地起了一阵狂风,鹤翔剑法——风卷式也随之施展而出。只见剑光闪烁,十余道夹杂着寒气的龙卷风呼啸而出,从不同角度,不同方向一起向四面八方同时攻去。   众剑手大骇之下,急忙变招防御,却不料这一招虚虚实实,虚招只求诱敌扰敌,那十余道风卷当中,倒是大多数都是虚招,那唯一的一处实招所笼罩的三名剑手刚要运气抵挡那摄人的寒气,却一个措手不及,顿时全身上下连中十余剑,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顿时死于非命。   十二人已去其五,便再也布不成十二都天门剑阵。为首那人见势不妙,大喝一声,抢入战团来,一剑恶狠狠的向柳随风胸口刺到。   “铛”的一声轻响,柳随风百忙之中招架了一剑,却不料这人功力极为深厚,这一剑又是全力发出,顿时将柳随风的身子震得向后飞起,勉强落在地上,身子已是摇摇晃晃,脸色顿时变得煞白一片。   那人眼神凌厉,冷笑道:“小狗,接了本尊全力一剑,竟然还能站立?你师父可真是教得不错啊!”   感受到胸口烦闷欲吐,柳随风深深吸了一口气,将丹田真气调动起来,飞快的恢复胸口的内伤,目光清冷的盯着那人,平静的说:“大约化炁高阶的境界修为,你是什么人?与梅旬又是什么关系?”   那人狞笑道:“就让你这小狗死个明白,梅旬乃是我的大师兄,他死在你师父剑下之后,本尊安重坤,便是三山派的新任掌门!”   柳随风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原来如此,本来师父曾经说过,他杀了梅旬之后,想必三山派也没有什么扎手人物。等我成就金丹,便让我打上三山派去,将这个恶贯满盈的门派连根拔起。想不到如今你们倒是送上门来,倒是让我省事不少。”   安重坤脸色一变,哈哈大笑道:“你师父既然杀了大师兄,想必还是有几分能为,倘若你师父前来,本尊倒是要小心应对一番。只是你一个黄口孺子,竟然也敢口出狂言?”   “是吗?”柳随风从怀里摸出一颗丹药,顺手扔进口中,感觉到药力渐渐散发开来,顿时精神大振,长剑一挺,喝道,“上前领死!”   一句话刺激得安重坤不由得暴怒而起,大喝道:“小狗找死!”   话语未落,安重坤的身形已经高高跃起,长剑一展,洒出万点银芒,顿时将柳随风的身形齐齐笼罩其中。 第一百一十章 柳随风的突破   这一剑,乃是安重坤的生平绝技,此时凌空下击,威力更增。   眼见柳随风已经被他的剑光笼罩其中,安重坤几乎快要大笑出声。   下一刻,他脸上的微笑凝固了。   长剑已经刺在柳随风的胸口,却只发出“叮”的一声轻响——却是剑尖刺在陨月剑的剑身上,直把陨月剑压成了一个弧形。   安重坤本身的金丹锤炼得也是极为扎实,对于周身的感应极强,刚一落地,突然感觉到周围的清气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一同涌向了面前的对手。   柳随风全身放开,周身三万八千个毛孔一同吸入清气,又排出浊气,循环往复,浑身云雾缭绕,隐约透出淡淡的蓝色来。   无穷无尽的寰宇清气顺着毛孔被吸入体内,每一轮吐纳,清气便会完成一个小周天循环,不断温养周身百脉和脏腑筋骨,同时将柳随风的气海一块块的填满。   安重坤的警惕也提到了最高处,似乎感觉有什么东西要从对手的体内破体而出,仿佛有一头上古凶兽正在沉睡,呼吸绵长而沉重,随着凶兽的一呼一吸,安重坤心脏颤抖的频率也越来越快。   在柳随风的丹田之中,却已经是沸腾如水。   无数的寰宇清气交相辉映,一道半黑半蓝的光点渐渐亮起,忽而变为黑色,忽而变为蓝色。光芒闪动,继而延伸膨胀开来,仿佛胀满整个丹田气海。   丹田中的清气突然尽数破灭,取而代之的则是无尽的黑暗和灿烂的蓝光。   但是下一刻,周身的无数寰宇清气蜂拥向柳随风的丹田扑来,产生了无数支离破碎的虚幻光影,在这不断变换的场景中,仿佛广阔无垠的丹田气海都被生生扭曲。   在黑蓝交替间,那无数破碎的寰宇之气似乎生成了规则,破碎凌乱的清气渐渐显出蓝色的光影来。北方生寒,在体为骨,在脏为肾,在窍为耳,是为水行真气,一颗细如珍珠的小小内核也渐渐凝聚成型。   “凝虚化丹?”   感应到对手的变化,安重坤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当初他突破炼精化炁之时,专门选了一间静室,潜心修行,专心文武火锤炼,不知花了多少工夫,整整四天四夜不眠不休,这才终于将一颗金丹化虚为实,彻底踏入化炁境界。   如今这个对手,竟然在生死相搏之际就这样简简单单突破了?   安重坤心中大骇,一个念头立刻冒了出来。   “不能让他稳固境界,筑基圆满已是如此难缠,倘若炼出金丹,岂不是……”   剑光一撤,却是安重坤双手同时握在剑柄上,全身内力疯狂涌动,尽数向剑锋上凝聚,霹雳一声大喝,一式最为简单的“力劈华山”便当头砍来。   这一招毫无花俏的变化,却是凝足了安重坤的毕生功力,最是刚猛无比,趁着柳随风刚刚突破无法移动的空档,一剑劈下,便要将对手从头到脚劈成两截。   眼见长剑即将砍中柳随风的头顶,一点灿烂的蓝芒突然直直飞起,径直刺入安重坤的心脏之处。   安重坤的动作僵住了,难以置信的低头看去,却见锋利无匹的陨月剑已经刺中了自己的胸口,一道冰冷刺骨的气息瞬间弥漫全身,呼吸也顿时急促起来。   他艰难的抬起头来,见到身前的对手面色淡然如常,只是轻轻叹息道:“一朝破境,竟然是如此感觉。这种天地之间,万物随心而动的感觉……真好!”   安重坤的嘴角一抽,不由得露出一个古怪的神情。   “万物随心而动?”   自己苦练多年,如今也算是有所小成,也只能勉强感应到周身十余丈左右的事物气息、动静,这小子刚刚突破凝聚金丹,竟然敢号称“万物随心而动”?   却见柳随风一副所有所思的模样,空着的左手随手一挥,三丈之外的一把无主长剑突然直直飞起,径自落在柳随风的手中。   见到这一幕,安重坤不禁张口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   以他如今的功力,这样一把长剑,六尺之内摄来已经相当不错,这小子竟然随手一引,便能吸来三丈的东西?这份功力,当真是匪夷所思……   面前的柳随风突然笑了,点头自语道:“我现在终于知道师父那一手是怎么做到的了……哈,怪不得师父说《鹤翔剑法》一定要在化炁境界施展才能发挥最大威力,原来如此!”   他抬起头来,对着安重坤微微一笑:“我有所突破,居然是托了你的福气?也罢,我再给你一点时间,想留遗言便留吧!”   柳随风顺手扔掉了左手的长剑,顺手一抚,已封住安重坤胸口四处大穴,右手一抖,陨月剑已经从他的胸口拔了出来。   “以你的功力,虽然心脏已损,想必说几句话应该不困难。”   安重坤呆呆的站在原地,突然露出了一个狞笑。   “七路……攻纯阳……你能逃脱……其他人……”   “七路?”柳随风略一思忖,笑道,“四条官道,有青月前辈和其他两个师弟在,想必定然无事,加上我师父那一路,更是无须操心。”   他想了想,点头道:“唔,你们在官道上四处拦截想要参加大典的年轻人,大约就是打算让我们分散救援,顾此失彼。如此说来,应该有一路人马直通玉虚峰。只是这第七路,我却实在想不出来了!”   安重坤想要哈哈大笑,牵动胸口的重伤,顿时痛得几乎说不出话来,急促的呼吸片刻,这才怪笑道:“第七路……是你们纯阳宫决计想不到的……绝户计,哈哈……想必他们也快要开始动手了……”   柳随风脸色凝重,思索半晌却全无头绪,当下摇头道:“那又如何?有我们在,纯阳大典又岂会被你这等宵小之辈破坏……哎呀!”   他无意中提到“纯阳大典”,顿时心中一片雪亮。这所谓的第七路,必然是和大典有关,既然六路攻纯阳,那第七路很可能放在了那些参加大典的普通人身上。   柳随风心中有些发急,瞥了安重坤一眼,冷冷的说:“既然话已经说完了,你也可以安心上路了!”   安重坤口鼻中都有鲜血沁出,更显得面目狰狞,挣扎着扬起头来,嘿嘿笑道:“我在鬼门关等你……”一句话尚未说完,身子已经重重扑倒在地。   柳随风转头看去,只见残余的几个三山派门人早已逃得无影无踪,当下摇头笑道:“这样的土鸡瓦狗,也能算是一个门派么?”   他转头看去,却见那七八个少年都是一脸敬仰的看着自己,当下笑道:“可看够了么?”   那几人点头如捣蒜,满是羡艳的走了过来,纷纷打躬作揖,有人问道:“敢问是道长可是纯阳宫的高人么?以一敌十二,当真是厉害之极。”   柳随风将长剑归鞘,呵呵笑道:“在下只是纯阳宫的一个末学晚辈,岂敢称什么高人?真正的高人,大典之日必然会见到!”   几个少年更是满脸的神往憧憬,刚要再打听什么,却听柳随风笑道:“倘若想入门修炼本派的上乘武学,便要看你们各自的潜质本事了!”   他顾不得多说,几个纵跃飞身上马,顿时如飞而去。   那几个少年看着柳随风离去的背影,其中有人感叹道:“这纯阳宫当真是神仙修行的地方,这人看起来也与我们年龄相差不多,怎么能练出这样一身好本事?”   众人顿时连声附和,当下急急催促,大踏步向太平镇方向赶去。   在另一条官道上,青月道人却陷入了苦战。   他并非不够刻苦,自从他心结解开之后,每日在问道殿中勤学苦练,一手看道经,一手练武功,修为也是一日千里。久久不能长进的内功修为也再上一个小台阶,达到了炼精化炁中阶,加上《太虚剑法》圆转如意,将他本身武功中的诸多漏洞一一弥补,纵然是遇到化炁高阶的对手也能与之正面相持。   只是他这次遇到的对手却是极为难缠,以一敌十一,更有四个化炁境界的敌人实力非凡,甫一交手便连连遇险,倘若不是《太虚剑法》极擅防御,只怕早就伤在对方手中。   一番恶战之下,青月道人连杀五人,更有一名化炁中阶的对手也被他一剑刺穿小腹,不得不退出战场。而他自己身上则多了四道伤口,虽然不重,却也大大影响了他的动作。   他江湖经验无比丰富,从对手服饰、武功路数上认出了对方的来历,顿时知道其余三路也必然布置有强敌,显然是对方针对纯阳宫定下了极为周密的计策,此时想要固守等待援兵,几乎是不可能。   “掌教,青月蒙您垂怜收入门下,这些日子来道经着实读了不少,平生最大的遗憾业已圆满,青月再无苟且偷生之念,便以手中这把剑,替纯阳宫扫清一道障碍,也算是报了掌教的恩德!”   他心念及此,当下把心一横,深深吸了一口气,剑势一变,唰唰唰三剑,尽是招招强攻,绝无丝毫防御的手段。 第一百一十一章 神拳宗的犹疑   青月道人情知已陷入必死之局,又忧心其他三路柳随风、楚寻与李承渊的遭遇,此时心中早已起了死志,要以自己手中这把长剑拼残对手,也好为纯阳宫减轻一些压力。   他突然变招,对方果然措手不及,顿时便有一名化炁初阶的敌人被他一剑斩断手臂,自己却也右肩受伤,一条手臂几乎抬不起来。   余下五人顿时大怒,呼喝着上前,就要将对手砍成肉酱,青月道人剑交左手,勉强抵挡几招,只听“当啷”一声,长剑已被磕飞。   青月苦涩一笑,低声自语道:“掌教在上,今日青月以身殉教,若有来世……”   话音未落,却见天边有一道银练急速的闪过,绽放出绚烂的白芒,只是一招,便将一名对手的头颅生生斩下。   “什么人?”剩下的四人不由得大惊失色,纷纷呼喝出声。有人心中已经萌发了退志——十一人联手拼到现在,才将面前的对手逼入绝境,对方又有强援到来,只怕此事不能善罢了……   “掌教到了?”青月不禁又惊又喜,这一招分明是鹤翔剑法中的招式,除了萧千离之外,纯阳宫再无第二人有这样精纯的功力。   白影一晃,青月见到来人并不是萧千离,不由得心中一惊,定睛再看,不由得喜道:“随风,你……”   柳随风倒提长剑,含笑施了一礼,笑道:“总算是赶上了!青月前辈辛苦,接下来交给随风便是!”   青月道人刚要提醒柳随风小心,却见柳随风一扬长剑,叫阵道:“既然来了,那就一个都别回去了!”   剑光一展,已将四人尽数揽进圈子里,看着柳随风的剑法精妙,施展的尽是《鹤翔剑法》中的精微路数,青月道人不由得又惊又喜,赞道:“果然是名师高徒,随风这一手剑术,当真是出神入化,掌教可真是收了一个好徒弟!”   那四人越打越是心惊,来人年龄虽然不大,却比刚才的青月道人更加难缠,功力深厚不说,剑法也是如此高明。   四人已生退意,其中一人招式刚刚一缓,柳随风眼到手到,踏中宫直入,只是一剑便将那人刺死。余下三人不由得大骇,急忙死死守住身前数尺,守得泼水不进。   只听背后唏溜溜一声咆哮,却是一匹快马如风奔至,马背上一名骑士浑身浴血,手提战枪,威风凛凛,奔至数丈之处突然大喝一声,手中战枪脱手抛掷而出,其中一人正在苦苦抵挡柳随风那排山倒海般的攻势,一个措手不及,顿时从背后刺穿,被长枪死死钉在地上。   四去其二,余下两人更是叫苦不迭,却被柳随风窥得便宜,剑光突然一长,两人咽喉齐齐中剑,捂着喉咙不甘的倒了下去。   “呼……终于赶到了!”李承渊带马奔至近前,一把拔起战枪,轻盈的掉了一个枪花,飞身跃下马来,笑道,“青月前辈可还好么?”   “无事,无事……”青月道人又是感激,又是惭愧。这二人分明是苦战之后急速赶来,甚至连身上的血迹也来不及擦拭,自己身为纯阳护法,却还得依仗小辈支援,这张老脸可真是丢人丢得大了。   柳随风已经将青月道人飞出的长剑捡了回来,青月接剑在手,在李承渊身上看了一眼,见他虽然模样骇人,血迹却大多并非自己,这才放下心来,急忙问道:“随风,承渊,你们可知道阿寻那边情况如何?”   李承渊呵呵笑道:“二师兄大可不必担心,他那一身《六甲御》的本事,简直就是一个龟壳,真要发起狠来,咱们可都要怕他几分。”   柳随风微微一笑,开口道:“虽说二师弟极擅久战,只是这次的对手却也不可小视。我听那些敌人所言,已布下了七路攻纯阳的绝户计,咱们倘若稍有懈怠,只怕有些不妙!”   青月道人点头道:“随风说得是,咱们这便去援助阿寻,再想想怎么应对吧!”   柳随风与李承渊对视一眼,柳随风笑道:“青月前辈不必心急,二师弟那边交给我们师兄弟便是。路上我细细寻思,对方很可能在普通人当中做了手脚,青月前辈久经江湖,见识极广,此事还需青月前辈出手方可。”   他将自己知道的消息细细讲述出来,听得青月道人眉头大皱,略一思忖,慨然道:“虽然不知对方下了什么样的手段,但是终究有迹可循,事不宜迟,咱们这便分头行动!”   三人更不迟疑,纷纷上马各自疾奔而去。   此时的楚寻却并不像李承渊所说的那样轻松,站在他的面前仅仅只有六个对手,但是这六个对手却均是步伐沉稳,太阳穴高高鼓起,一拳一拳的向楚寻不断轰击,每一拳过后,楚寻都会后退一步,足下的地面也被震得如同蜘蛛网一般裂出无数细缝来。   “此子的韧性当真可怕之极!”其中一人收拳退后两步,沉声道,“以筑基圆满期的修为,竟然在我们六人拳下支撑了这么久,可笑我们师兄弟六人半辈子的武功打磨,当真是练到了狗身上。”   另外一人面沉如水,摇头道:“有徒如此,那当师父的岂不是实力更强?我神拳宗倘若为了那区区人丹,便招惹上如此大敌,是否不智?”   为首那人轰出一拳,震得楚寻嘴角沁血,踉跄后退,这才收拳道:“二位师弟所言甚是,但是我等已经骑虎难下,合本门六大化炁护法之力,尚且奈何不得纯阳宫一个区区二代弟子,神拳宗的一点名声也随之丧尽,又哪里能在西北立足?”   此言一出,余下五人都默然不语。   半晌才有人缓缓道:“既然如此,我等六人也不必要什么面子了,索性联手将此子毙于拳下,也算是我们完成了对华天风的承诺,日后说起来,也总算是一块遮羞布,倘若重炼人丹,也必然少不了本门一份!”   另有一人目光转处,在站得远远的那几个少年身上一扫,沉声道:“那几个小家伙也要一并除去才好!”   几人默默点了点头,目中凶光一闪,齐齐下定了决心。   楚寻此时也已经到了极限,起先他以六合拳法和初学乍练的《百裂横拳》与之周旋,却不料这六个中年人的一身拳术之精,绝不在他所见到的任何高手之下,两人联手便打得他左支右拙,直到第三人加入战团,自己便是万万不敌。   见到此情此景,楚寻索性放弃了攻击,化《百裂横拳》为防御,将《六甲御》发挥到了极致,守得风雨不透,任凭对方百般攻击,甚至是六人联手进逼,却也攻不破他的防御圈子。   只是时间一长,他境界不足的弱点渐渐也暴露出来,被对方沉雄深厚的内力震得胸口发闷,全身真气极不稳定,竟然随时有崩溃寂灭的危险。   却见那六人一边发招,一边商议,却齐齐收拳,又站在一处的时候,楚寻心中不禁一沉。   浩瀚无比的真气从六人身上涌出,渐渐连成一处,一齐加持在为首那人的身上。不用提醒,楚寻都能清晰的感觉到,有一股惊人的强大力量正在不停凝聚。   甚至站在他们身前的楚寻,都有了一种转身飞逃的冲动。   “不能逃,不能逃!”   大敌当前,楚寻却感觉到一阵心神恍惚,继而一种莫名的虚无感弥漫了全部的意识。   无数记忆飞快的在意识中闪过。   母亲早逝,父亲成天劳作,回到家里已是疲惫不堪,还得强撑着给自己做饭。   幼小的自己想要寻那些同龄的小伙伴玩耍,得到的却只有白眼和鄙视。   “没娘的野种,没娘的野种……”常常会有一个孩子蹦到他的面前大叫一声,然后飞快的逃走。   这种屈辱一直持续到八岁,庄上那位新来的老夫子在发现他趴在私塾外偷听时,并没有将他赶走,反而是刻意多讲了几本启蒙书籍,并故意将两本书“遗失”在门外。   “就算不是什么状元之才,多认识几个字,总不会有坏处。学习重在持之以恒,绝无捷径坦途!”   这是老夫子在课堂上提高声音讲的,楚寻更觉得他是在对窗外的自己所说。   “重在持之……以恒!”   楚寻突然从那种神游的境界中清醒过来。   “武学之道,更没有捷径坦途可言!”   他的眼神变得无比坚定,他紧紧咬着牙,深深吸了一口气,将体内的真气尽数调动起来,同时飞快的从怀里摸出了那颗白色的小药丸,塞入口中。   补气丸入腹,楚寻顿觉体内有无穷无尽的元气散发开来,丹田内有道道气流凭空出现,光雾涌动间,渐渐化为一个深邃的小小气旋。   “道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阴阳和五行,令各安其位。中央生湿,在体为肉,在脏为脾,在窍为口,是为土行。”《地皇灭》的总纲,突然在楚寻的脑海中出现。   “原来如此……”楚寻口中喃喃念叨,双足重重一顿,竟然入地数寸,一道意识也似乎随着疯狂涌动的寰宇清气深入地下。 第一百一十一章 脚踏大地 万劫不灭   此时六人的蓄力已达到顶点,周身空气疯狂涌动,隐约有无比凶悍的气势遥遥传来,甚至连空间都隐约有塌陷的迹象。不用问,这下一招必然是石破天惊。   一道沛然至极的刚猛拳力突然激射而出,无形无影的真气竟然化作一道近乎凝结实体的流影,在这道流影中,流露出无尽的肃杀意境,所经过之处,连最为细微的颗粒都为之粉碎。   楚寻完全可以确认,这一拳倘若要是打在一座小山上,那小山立刻便会立即崩塌。   在《地皇灭》的作用下,他心中反而平静如镜,对方的每一个动作都在他的感知范围内。这一招劈空拳又快又急,但是在楚寻的眼中,却是有迹可循。   由雄浑真气构建的劈空拳力,转瞬间已经到了楚寻的胸口。   “这次你还不死!”眼见即将得手,为首那人的眼珠子都激动得发红。   从单打独斗、到二人、三人、甚至是六人联手,都无法奈何这个韧性极强的少年,以神拳宗六大护法的身份,却在一个纯阳宫二代弟子面前丢大了脸面,这一切屈辱,都将以鲜血洗刷。   但是下一刻,却并没有听到惨叫声响起,更没有什么一拳打爆胸口、鲜血飞溅的场景。   却见楚寻只是抬起手来,同样平平一拳击出,轰然巨响声中,浑厚的劈空拳力顿时四散开来,地面甚至都微微颤动了一下,拳力却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那模样就如同有人以一盆水向着楚寻迎面浇落,却尽数被弹了开来,难以撼动楚寻分毫。   可当这些四散的真气落向别处,却顿时尘土飞扬,甚至连细小的石块瞬间化为齑粉。这一幕告诉所有人,方才被楚寻挡下的可不是一盆水,而是刚猛无比的劈空拳的一记重击。   紧接着,第二道劈空拳力已经迎面击到,楚寻却只是撤回右拳,左拳“呼”的一声击了上去。“砰”的一声闷响,他脚下的尘土顿时震得飞扬起来,却依然无法让他有所撼动。   第三道、第四道……一共六记劈空拳,均被楚寻化解无形。   这一幕被六人看在眼里,不由得呆了,望着楚寻的目光,已经变成了极度的忌惮。   六人还保持着施展劈空拳的动作,右臂直直的抬着,伸向楚寻的方向。   这一刻,几人脸上的傲慢和不屑一顾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凝重。   站在最后那人突然身子半旋,大喝一声,双手齐齐按住了前一人的后心,其余四人也是有样学样,各自将双手按在前一人的后心。   得到五名师弟的传功,站在最前的那人深深吸了一口气,右拳“呼”的一招击出。   刚才的劈空拳还可以见到气旋笼罩,声势惊人,而现在的拳力却反而黯淡无华,六人联手、隔体传功的真气被尽数压缩在一拳中,没有丝毫的外泄。   在这个局面下,六人反而发挥了自己的极限。   如果说刚才那劈空拳力虚影如风般极速,还能肉眼勉强看清攻击的方向,那么现在的一拳却只能用电光石火来形容。   强劲的风压突然一起,那劈空拳已经攻到了楚寻的胸口。   而楚寻只是做了一个动作。   他抬起双手,虚抱在胸前,猛然一合,那刚猛无焘的拳力已经攻到了他的胸前三寸处,却被那双掌一按,顿时炸裂开来,四散激射而出,转瞬之间消失无形。   为首那人双腿一软,不由自主的跪倒在地,满脸的不敢置信。   世界上最绝望的战斗,就是自己拼尽全力,却发现对方毫不在意。   他现在就深深体会到了这种无助和绝望。   “这人的修为,究竟到了什么境界?六人合力,就算是半步先天也不可能化解得如此轻松……他……他究竟练的是什么邪门武功?”   他看着楚寻的眼神已经变成了极度的恐惧。   周围安静得出奇,其余五人此时早已呆如木鸡。   楚寻站立的地方,方圆数丈之地,已经足足陷下去尺许深,那坚实的黄褐色土地,竟然泛出一丝不应有的白色。   “甲子护我身、甲戌保我形、甲申固我命、甲午守我魂、甲辰镇我灵、甲寅育我真,故为六甲,凡驱使六甲御者,万载不磨、万法不侵、万劫不灭!”   这段写在《六甲御》功法最末尾的一句话,阐明了这门功法的最终境界——只要能借助地灵之力,便能生生不息,万劫不灭。   萧千离在得到这本功法时,曾经与兑换模块中其他功法做了一个简单的对比,《六甲御》虽然仅仅是中级功法,其兑换价值却凌驾于一切中级防御类功法之上,仅仅次于《金刚不坏神功》等高级防御功法。   实际上也就是说,只要是不能在瞬间以极大的力度打破楚寻的防御,或是以木行真气截断楚寻借助大地之力的来源,就无法彻底击败楚寻。   从效果来说,楚寻踏入炼精化炁境界,只要他脚踏大地,先天之下对他便是无计可施,在特定环境下,几乎等同于萧千离必须依靠自身精血才能施展的奇门功法《化生决》。   “招数用完了?”   楚寻缓缓开口道,他一开口,原先少年特有的清脆声音,却变得无比浑厚,声带隆隆之音,竟然似乎与大地都发生了共鸣一般。   “下面……就该轮到我了!”   他提起已经深陷入地的双足,迈步向六人走来,每走一步,地面就会重重的轰鸣一声,如同一个百丈巨人,声势不断提升,竟然对六人形成了高山仰止般的威压。   “逃!再不逃,一个都走不了!”   到底是身经百战的老江湖,见势不妙,立刻做出了最快的反应。   “来而不往非礼也!”楚寻的声音再度响起,“六合虎形乃是从六合门学来,之前楚某修为不足,因此借用六合虎形防身。如今楚某既然已入化炁,六合拳自此也弃之不用。这门《百裂横拳》,乃是楚某初学不久,正要请各位再行指点一二。”   他突然抢步上前,一拳向距离最近那人当胸击到,那人反应稍微慢了一点,刚转身要逃,楚寻却已经攻至身后,不得已,只得左拳虚晃一招,右拳格挡招架。   却不料楚寻这一拳劲力极大,只被他稍稍隔开了要害方向,一拳正中左肩,这一拳虽然朴实无华,其中的真气却一刻不停的飞速旋转,可怜那人的左肩顿时被绞得支离破碎,血肉横飞,直痛得惨叫一声。   楚寻一拳打废一人,刚要再追另外一人,奔了几步,却见那人突然回过身来,一拳向楚寻翻身击来。   “哼,还要顽抗?”   楚寻不闪不避,也是一拳击出,刚好与对手的拳头碰撞在一处。   没有想象的轰然巨响,也没有拳掌相碰的闷声,对方那凝聚了无穷威势的拳头突然就这样停住了。   但是从他圆瞪的眼睛,和脸上肌肉抽动的模样,分明不是他主动停住了攻击。   他的右拳突然爆起了大片的血雾,一截截的拳头、手腕、手臂似乎被什么东西打碎了一般,像是一段火药在手臂中爆裂开来,顿时变成一堆烂肉。   “是逃?还是拼了?”余下四人一边飞奔,一边忍不住想要回头去看,却不料从身前有一道雪亮的剑光闪起,顿时便有两人身首异处。   余下两人惊得亡魂皆冒,急忙转头四顾,却见有两匹快马如风而至,泼喇喇拦住去路,马背上一人白袍飘飘,手持长剑,神态潇洒;另一人却是全身玄色皮甲,战枪横在马鞍上,威风凛凛。   二人见前面有人拦截,当下斜刺里逃窜,楚寻却已经从身侧赶上,螺旋、钻翻、缠丝、开合,百裂横拳的杀招连绵不断,顿时将二人笼罩在拳影当中。   二人只觉一阵恍惚,感觉到天地仿佛为之翻转,整个大地都不断塌陷,一股仿佛虚空破灭、洪荒毁坏的大破灭意境,将二人整个笼罩!   二人心气已沮,哪里还有反击的心思?一身修为连一半都发挥不出来,勉强招架几招,只听两声惨叫,却是楚寻一拳打在二人胸口上,肋骨咔嚓咔嚓断了几根,胸膛顿时凹陷下去,双双死于非命。   李承渊看着场中血肉横飞的模样,撇了撇嘴,笑道:“二师兄,你看你这招式,杀人也杀得这么恶心,就不能像我一样,杀得干净利落一些么?”   楚寻收了势,摇头道:“要说杀人最恶心的就是你,动不动就开膛破肚,你却好意思说我?”   那边柳随风翻身下马,已经在两个重伤之人咽喉处补了一剑,这才走了回来,看着楚寻一层厚厚的黄色元气弥漫全身,凝而不散,一股永恒不动、不朽不坏的意境隐约传来。不由得笑道:“恭喜二师弟,如今已凝金丹,可借助天地之力,如今也可独当一面了!”   楚寻这才注意到大师兄周身气息空灵,飘渺不定,也不由得喜道:“原来大师兄早我一步踏入炼精化炁境界,当真是可喜可贺!”   李承渊故意大声叹息道:“好啊,你们两个师兄互相吹捧,只可怜我这师弟,如今还是筑基期,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赶上……”   “少来!”柳随风轻轻一笑,“你的功法师父早就准备好了,就等你这一天呢!还不赶紧收拾干净了,把那几个来参加大典的人送过去?师父也不知现在在干什么……”   三人正在笑闹,突然心中一悸,一道玄之又玄的气息隐约传来,三人抬起头向远处凝视片刻,齐齐笑道:“不会有错,那是师父出手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五方五行 无限化生   四路人马被青月道人与柳随风、楚寻、李承渊先后击退,萧千离却在苍龙派分坛中陷入了重重围困中。   杨不空掌力沉雄,张凤先双戟狠辣,在萧千离眼中,却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两人一眼。   他的目光,甚至没有看着显然是众人之首的华天风,而是落在人群最后,一个貌不惊人的干瘦小老头身上。   “以阁下的修为,又何必来趟这摊浑水?”暴风骤雨般的攻击下,萧千离依然闲庭信步的在人群中穿行,避开无数狠厉的招式,尚有闲暇神情平静的开口问道。   二十多人围攻,仅有三人未动,那小老头也是未出手的人之一。   他吧嗒吧嗒抽了几口旱烟,一直耷拉着的眼皮有气无力的抬了一下,叹息道:“没办法,天风跪在我面前苦苦哀求,眼泪鼻涕都要留出来,老头子实在是无计可施,只好赖着老脸出门。”   他毫无忌惮的提起华天风的丑事,饶是华天风脸皮厚如城墙,也不禁微微抽搐了一下,却半晌不敢吭声。   “哦?看来阁下是大辰苍龙上一辈的人物了?”萧千离饶有兴趣的问道,“倘若本座出手灭了苍龙,又待怎么说?”   那老头儿歪着脑袋思忖了半晌,摇头道:“华天风这小子虽然不是东西,但是苍龙派却不能灭。好歹也是几代人传下来的,倘若你灭了苍龙,老头子在地下肯定要骂我。”   看这老头修为深不可测,说话语气却如同小孩一般,萧千离不禁有些好笑,问道:“倘若你也不是本座对手呢?”   “哦?”那老头儿把烟杆在脚底磕了磕,嘿嘿笑道,“那就最好了!要不是天风这小子在我面前说纯阳掌教一剑震阳明,老头子还不会出山呢!”   萧千离若有所思,点头道:“原来如此,阁下看来已经是活够了!”   这样无礼的一句话,竟然引得那小老头大起知己之感,连连点头道:“你这年轻人本事不错,眼光也是高明。等你活了一百四十年,却始终卡在化神境界不得寸进,那时候当真是生不如死!”   他顿了一顿,嘿嘿笑道:“年轻人,你倘若能弄死我,老头子不仅不怪你,反而说不定还会赏你点什么,唔——金银珠宝?苍龙派积存多年,少说也有几百万两银子,拿着老头子的牌子,保证他们乖乖的把地皮财物全部奉上;倘若要武功心法?老头子那间闭死关的屋子里,大概有几十本上乘武学秘籍……要是你看不上的话,索性把这个门派都统统给你如何?”   一番话说得华天风哭笑不得,无可奈何的叫道:“太师叔祖,您这是……”   “太师叔祖?”   萧千离眉头微微一皱,想不到这老头儿辈分竟然如此之高,看来这苍龙派独霸武威一郡,果然是背后还有大能镇场。   那老头儿兴致勃勃,正说得唾沫横飞,却不料被华天风打断,顿时怒道:“怎么?我这个太师叔祖说话不顶用是不是?”一顿夹七夹八,顿时喷得华天风诺诺而退。   却听萧千离森然道:“阁下既然将赌注开出来了,不知要本座下什么赌注?”   那老头儿眼中精光一闪,脸上的笑容已经变得极为狰狞,怪笑道:“年轻人果然说话就是痛快,倘若你输了,我也不要你的什么玉虚峰纯阳宫,只要把你的肉身送给我,待老夫吃上一个先天高手,说不定还能找到一些突破屏障的方法。”   如此残忍的话,在那老头口中说出来,竟然如同赌猪狗牛羊一般平凡。萧千离却面色平静,缓缓道:“莫非那人丹之事,让你起了一些异样心思么?”   老头儿狞笑道:“说得不错,得知此事后,老夫细细推敲,那先天婴儿只能助化炁境突破先天,却对化神境无效。倘若要取长补短,在先天之境更进一步,唯有在化神高手身上做一做文章。只是偌大的西北诸郡中,先天高手如凤毛麟角,老夫本来想在长空派和阳明剑派选其一试上一试,又担心他们人数众多,就算打死一两个化神高手,也不一定能拿到尸体。小子,算你运气不好,纯阳宫大猫小猫两三只,你一人孤掌难鸣,却正合了老夫的意。”   什么童心未泯的老人?分明是一个老变态才对!萧千离暗暗腹诽,心中的警惕却已经提到最高,冷冷的开口道:“既然如此,赌约可算成立?”   老头儿精神一振,狂笑道:“好胆识!老夫魏无名,待你入了老夫的腹中之后,倘若有所突破,老夫自然下令儿孙辈们年年祭奠,不会少了你的纸钱香火!”   萧千离目光转处,冷哼道:“儿孙辈?哪来的儿孙辈?”   他双臂一振,汹涌的真气从丹田中不断抽出,在周身化为一个巨大的循环。   那沸腾如滚水的真气虽然震荡不休,却按青、黄、金、黑、白五色排列,泾渭分明,互不相犯。   “五行俱全?不不,没有火行,却是以阳行代替……”能参与围攻萧千离的人都是实力不俗,眼光独到,见状不由得大吃一惊。   “怎么可能?”几乎所有人都呆呆怔怔,似乎感觉自己的神经错乱了一般,只觉自己苦苦修炼多年的武学之道,如今竟然被这异像击得粉碎。   就连华天风也失魂落魄,口中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怎么有人能够同修五行功法?五行绝对平衡,这对于我修炼的五行法门完全就是一个悖论。”   众人当中,只有魏无名一个老头儿捶胸顿足,手舞足蹈,大笑得不能自持。   “普天之下,所有人都认为只能修炼本命所属的武学,倘若修炼多门武学,阴阳五行当中,只要任何一门真气稍弱,立刻就会被其他四行所趁,继而不断转化,最终五行合一,化为本命所属的真气!”   “六十年前,有剑侠司空,生来便是水土双行,修炼起来难度比常人大上一倍。原因就是火生土,要小心翼翼的加强火行修炼,才能不会被土行反趁。但是倘若修炼成功,实力比同境界的武修要强上许多。他有名师护持,终于练到炼精化炁圆满之境,却在弃丹之时真气起了冲突,一身功力尽付流水。”   “上溯千年,有大能之辈名为步少阳,身兼水、金、木三行,修为超凡脱俗。为踏上还虚之路,步少阳意图从三行之中,进而推演出火行元气来,却不料一个不慎,火行真气吞噬金行,继而百脉枯竭而死。”   “老夫不知道到了炼神还虚境界,是否有新的功法理论。但是在化神之下,要五行同修,必须要求五行绝对的平衡,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绝对的平衡?无论什么样高深的内功心法,第一句话一定是‘天地之性,众胜寡,故水胜火。精胜坚,故火胜金。刚胜柔,故金胜木。专胜散,故木胜土。实胜虚,故土胜水。’这也是五行法则的第一要素。”   “小子,你以阳行功法代替火行功法,虽然是取巧,却也为老夫指明了一个新的方向。倘若老夫吃了你,必然对五行之道的理解更上一层楼!”   “哼!”萧千离冷冷哼了一声,并不理会,自顾加强真气的不断输出。   五种不同的力量,不断飞快的旋转,渐渐交融一体。   五方五行,无限化生!   ——这就是《化生决》的妙用,被誉为奇门中阶第一功法。转化为攻势时,则化五方五行,为八龙云篆,明光之章。肇于诸天之内,生立—切。   在五行相生相克的作用下,五行循环的力量不断提升,仿佛无穷无尽。   萧千离丹田中蕴含的庞大真气源源不断的注入五行循环之中,随着漩涡越来越大,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周围的寰宇灵气也逐渐被吸收进来。   令所有人都感到心悸的力量,正在这个旋涡中涌动凝聚。   五行循环中,代表水行的黑色一方突然蓝光大作,北方生寒,寒生水,其变凝冽。一道光华璀璨耀眼的深蓝光柱,从旋涡中冲出,笔直射向人群中。   那气柱足有数尺粗细,这一击就不知有几人死于非命,甚至连一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只有同样化炁中阶境界的好手,才能在那千钧一发之际,以金丹那生生不息的护身真气躲过了这一劫。   还没等他们喘过气来,代表金行的白色一方又激射出一道极为粗大的白色光柱来。西方生燥,燥生金,其变肃杀。   旋涡中,又有青色光柱激射而出,东方生风,风生木,其变摧拉。   又有黄色光柱射出,中央生湿,湿生土,其变动注。   四行光柱轮番轰击,威势刚猛无焘。仅有阳行真气未曾动用,在五行之变中,《天阳功》所化出的阳行真气,仅仅只能暂时替代火行真气演化生克之道,却无法参与攻击。   几乎所有参与围攻的众人都已经灰飞烟灭,只剩下修为最高的杨不空勉强站立。   他全身肌肤尽裂,鲜血流散全身,看起来极为可怖。一身深厚的真气早已消解殆尽,连站立的力气都几乎没有。   “你还强撑着干什么?”萧千离淡淡的说道,“既然已经被当了弃子,还有什么看不开的么?还是早些上路吧!” 第一百一十三章 坐忘经   杨不空艰难的转过头去,见到华子玉满脸的不敢置信,魏无名依然一副欢喜不迭的模样,华天风却是面无表情,三人竟然对他不闻不问,连看都似乎懒得看上一眼,不由得一呆。   “弃子……”   杨不空艰难的张开嘴,重复了一句萧千离的话。   “华天风生性凉薄,其子几乎得了他的真传,至于魏无名,除了修炼之外,又有什么东西能放在他的心上?你身为苍龙副手,这么多年莫非你还看不穿?”萧千离平静的解释道,“看你接《化生决》四招不死,也算是条汉子。本座便饶了你这条性命,还是快快去罢!”   杨不空似乎是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不由得哑着嗓子哈哈大笑起来。   “你饶我不死?我杨不空半生横行霸道,何曾让人饶过性命?”   杨不空直笑得声嘶力竭,笑得眼泪几乎都要流下来,随着他的大笑,眼、口、鼻都有鲜血汩汩流出,几道血线混着眼泪缓缓流下,看起来令人极为心悸可怖。   萧千离静静的看着杨不空,看着他肆意张狂的大笑,却并不说话。只是左手手指轻轻一捻,将指尖流出的一丝精血擦干。   《化生决》虽好,只是代价也实在不菲,一个人的先天精血才有多少?自从得到这门奇门功法以来,萧千离先后杀黑尔东绝、祁元进、李升阳三人,便动用了三次《化生决》,此时又演化五方五行,虽然都是不得已为之,但是也实在是有些频繁了。   却见杨不空霍然抬头,嘶声道:“萧掌教,那火药引线就藏在山……”   一句话尚未说完,却见华天风脸色突变,身子奇快无比的掠了过来,一只手掌已经从杨不空后背刺入,从身前贯穿而出。   杨不空声音顿时哑了,拼命挣扎着想要把最后几个字说出来,却见华天风却若无其事的伸出另一只手,在他咽喉上轻轻一抹,只听“咔嚓”一声,顿时将杨不空的脖颈生生扭断。   华天风顺手将尸体扔在地上,掏出一条丝巾,擦拭着右手上的血迹,冷笑道:“杨不空啊杨不空,你当了老夫十年的副手,到这个时候竟然要出卖老夫?”   萧千离始终面色平静的看着这场闹剧,突然轻笑着开口道:“华天风,你之前还肆无忌惮的告诉本座,已经安排地鼠门在昆仑山脚埋下数千斤炸药,分明是有恃无恐。如今却又害怕杨不空说出火药引线埋藏的地点,可是担心魏老头不是本座对手么?”   “哼!”魏无名神色一动,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只是远远的手掌一晃,华天风却似乎脸上挨了重重的一巴掌,“啪”的一声,顿时被打了一个趔趄,脸上顿时起了几条红印。   “太师叔祖,天风决计没有这个意思,千万不要中了这狗贼的挑拨离间之计啊!”华天风捂着脸颊,丝毫不敢发作,只能哭丧着脸辩解道。   见到华天风的狼狈模样,萧千离却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华天风大笑道:“蠢材!有些话,本座说得,你却说不得!”   “什么意思?”华天风做梦也没想到,刚才任凭萧千离如何无礼,一向喜怒无常的太师叔祖却始终没有发怒,不料这一句小小的挑拨,却让魏无名勃然大怒。此时他虽然脸颊剧痛,忍不住开口问道。   “哼!先天不可敌,先天不可擒,先天不可辱!这小狗能剑震阳明,必然也是先天境界。老头子能忍他无礼,你却算是什么东西?”魏无名一张老脸阴沉,冷冷道,“活了快六十岁还不能破碎金丹,一把年纪真是活到狗身上去了,此战之后,倘若三年之内不能突破境界,你就卸了这掌门之任,老老实实闭关去罢!”   “啊?”华天风顿时如遭雷击一般,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本身的资质其实并不差,否则也不会被立为大辰苍龙的掌门。只是他长时间以来醉心权势,沉迷于这种手握大权的感觉,因此自身修为进展缓慢,此时听到这位太上长老竟然要剥了自己的掌门之位,简直是如同晴天霹雳一般,不禁对萧千离更是恨到了骨子里。   魏无名不耐烦的朝华天风挥了挥手,像是驱赶苍蝇一般,把华天风打翻一个跟头,呆呆的坐在地上一动不动,这才转过身来,嘿嘿笑道:“小子,便宜也被你占尽了,说到底,还是得拳头上见真章。”   他歪着脑袋,呆呆的出神了片刻,又摇头道:“刚才你那一招虽然威力极大,可谓是化神之境下无敌。但是五行转化并不完全,算不得化神境界的攻势。倘若你只有这点本事,那一剑震阳明的说法又从何而来?莫非你的剑术比功力更强?老夫倒想见识见识。”   萧千离心中一动,试探着开口道:“此言差矣,本座虽未集全五行,却也找到了用阳行真气替代火行真气的法门,寻常先天只不过能动用一门功法。本座好歹也勉强算得上是五行齐全,莫非还不如寻常先天么?”   “此言大大不妥!大大不妥!”魏无名把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一般,“老夫并不是说单法门比多法门更好,只是任凭你真气转化如何巧妙,阳行却始终不能与真正的火行相比,无法演化五行生克之道,又如何能圆转如意、随心所欲?倘若如此,反而不如专精一门功法,将其发挥得淋滴尽致——咦?不对,你莫非不知道金丹破碎,后天化先天的玄妙之处么?”   魏无名突然神色一变,认真的看了萧千离几眼,深深皱眉道:“你修炼的到底是什么法门?为何老夫始终看不穿你的真实修为?甚至连你吞吐罡气的动静都无法感应?”   萧千离不由得哈哈大笑,点头道:“不管此战结果如何,本座都要多谢你,解了本座一个心头疑惑!”   魏无名不由得一愣,喃喃问道:“什么疑惑?”   他霍然抬头,暴怒道:“莫非你并非什么化神先天?而是化炁圆满的境界么?刚刚那一番话,竟然是哄骗老夫说出境界突破的要诀?”   萧千离摇头道:“非也,只是本座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既然如此,魏无名,本座一定全力以赴,让你见识一下我纯阳的真正本事!”   下一刻,萧千离的意识已经沉入系统,飞快的冲进兑换模块中,直接选择了一本早就垂涎三尺的心法。   只是一瞬间,萧千离却仿佛足足度过了千百年的时光。   广阔的识海之中,突然有无尽白光亮起,照耀得幽暗深邃的识海中光明大作。   “宿主达成隐藏特殊条件,融合开启!”   这一刻,萧千离不由得紧紧握了一下拳头,他知道,自己终于赌对了!   原本已经与意识之海彻底融合的《玄冰功》,突然化为亿万蓝色星星点点,径直从虚空中浮现出来,继而聚集,化为一道流光,在识海中肆意穿梭。   下一刻,又是一道黄色的流光闪现,却是《大玄天章》。   紧接着,《残金缺玉》、《天阳功》、《乙木心法》、《月轮决》四本心法陆续在识海中出现,各自化作一道流光,与蓝黄两道流光相互纠缠交织。   而那本刚刚兑换出来的心法,却同样化作一道火红色的流光,在识海中显得尤其光彩夺目。   火行初级内功心法——《烈阳诀》!   这一刻,萧千离终于集齐了阴、阳、金、木、水、火、土七门功法,尽管只是初级内功心法,却品质极高,在各自属性中都算得上是功法之始,堪称包罗万象。   “基础参考功法种类、品阶符合要求,开始融合!”   “系统判定:《玄冰功》初阶上品、《大玄天章》初阶上品……《天阳功》初阶高品。”   “融合中……”   “融合完成!”   在萧千离的识海中,突然发生了奇异玄妙的扭曲,七道色彩绚丽的流光突然凭空消失在那折叠扭曲的空间中。   完全没有任何预兆,也没有什么声势浩大的动静,就这样突然的消失在萧千离意识中,不留一点痕迹。   下一刻,整个识海突然化为一片紫气,光明大作,将广阔无垠的意识之海照耀得一片通明。   混沌初分而诞,阴阳两仪所驱,五行大道任求。   在识海的最深处,似乎一个极为宏大广阔的意识渐渐苏醒。   “何为道?”   这一个巨大无比的意识不知从何而来,却直直在萧千离的识海中响起。   刹那间,萧千离仿佛是被天地的化身直问本心——什么才是你的道?   经过最初的诧异之后,他立刻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无数记忆瞬间浮现在心头,他沉思良久,对自己的本心、也对那个宏大的意志做出了坚定的回答。   “道既非道,我还是我!”   萧千离刚刚作出这个回答,那个宏大无比的意识突然停住了。   随着“它”的停住,时空仿佛都停滞了。   识海中一片宁静,只有那无穷无尽的紫气充斥其中。   一点波纹从识海最深处突然绽放开来,急速的扩张,一直延伸到无尽的识海的尽头。   随着波纹无限扩散,空旷寂静的识海突然喧嚣起来,漫天紫气绽放出无比绚烂的光芒;无尽深邃混沌中有无数雷音响起,发出畅快的声音。那个宏大无比意识的喜悦,竟然影响到了整个识海之中。   萧千离如同醍醐灌顶一般,无数修炼中的疑惑顿时消解得干干净净。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自己所欠缺的东西。   “伪道养形,真道养神。神生于形,形成于神。形不得神,不能自生;神不得形,不能自成;形神合同,相生相成。”萧千离心中感叹着,“原来,这就是我独有的‘道’啊……”   “恭喜宿主,本次融合获得最高奖励——成长级心法《太上玄元心经》第一章《心法篇》!”   “《心法篇》请宿主命名!”   萧千离凝视着那无尽紫气中悬浮的一本小小书册,沉吟片刻,缓缓开口道:“我将其命名为——《坐忘经》!” 第一百一十四章 天地规则   《坐忘经》三个字刚一出口,无论是萧千离的识海之中,还是外面的世界,顿时发生了巨变。   一个宏大的意志若隐若现,仿佛与诸天万界一起震荡。   尽管萧千离依然站在那里,似乎毫无异状,但是在魏无名眼中却是大大的不一样了。   原本无形无色无味的五行真气,刹那间转化为淡淡的紫气氤氲,遮天蔽日,将萧千离所处的空间都染成一片淡紫。   魏无名站得距离萧千离最近,也是第一个感受到了这种不寻常。   身为能够触碰到一些天地奥妙的化神大能,他有些疑惑的抬起头来,刹那间目力穿越重重紫气,看到了更加玄奥的空间层次之中。   紫气之中,有无数星辰,山川风雷,无数虚空影像一一浮现,又一一破灭,空间之中,又隐隐传来悦耳仙音,仿佛来自无比遥远的地方,充满了天地间最玄妙的至理法则。   “这意境是——”   魏无名一直昏昏欲睡的眼睛突然瞪大了,眼神中满满的都是极度震惊之色。   “周天演化?”   宇宙洪荒都应运混沌而生,无论是金木水火土还是阴阳二气,都由能量组成,也就是练武之人俗称的清气。   凡是修炼内家功夫的人,无不是小心翼翼的将这些寰宇清气吐纳入体内,转化为自身的内力真气,或是温养脏腑经脉、或是凝聚内丹。   也只有到了化神境界之上的,反本溯源,化后天为先天,这才能够直接调动这寰宇清气,将其充分压缩化为本体内力,用以克制致胜。   而如今萧千离所展现出来的,分明是返本归元的周天演化。   下一刻,魏无名感应到紫气之中,有一道黑白交织的光柱冲天而起,光雾涌动,渐渐化为一根通天之柱!   “这是……这是……”魏无名的喘息声越来越沉重,突然叫道,“万物终始母气!”   万物终始母气是诞生一切的基础,万物负阴而抱阳,阴阳五行,均令各安其位。   万物终始母气出现在紫气中央,黑白之气立刻闪烁了起来,忽明忽暗。每一次暗淡,便有一重五行之气被打碎;每一次明亮,便有一重五行之气重新诞生,如此周而复始,循环往复,紫气已经演化为阴阳五行之气,尽数归位。   “这就是天地规则,这就是天地规则!”魏无名的声音,已经变成了似乎要哭一般的哀号,也不知是兴奋还是恐惧,他甚至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来,似乎想要去触碰那天地规则演化一般。   直到这个时候,在华天风和华子玉看来,萧千离依然是毫无异状,只有修为更高的华天风才能感觉到一丝混乱不堪的气流涌动。但是他们内心中,却无端的感觉到了极度的惊恐,仿佛是在天地之间有一个无比巍峨的存在,正在肆无忌惮的向他们施加最为庞大的威压。   “叮!宿主完成隐藏任务——自创门派根基道法成功,任务评定:完美。奖励宿主提升一个小境界,额外奖励兑换点2000点。”   萧千离深深吸了一口气,下一刻,万物终始母气已经隐入他的识海之中。   在常人无法看见的高空之上,无数光芒立刻在北斗九星中交织起来,化为斗星,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那漩涡不断震颤着,突然激射出一道数百丈粗细的光柱来。越到下方,光柱便越细,等到达萧千离头顶之时,已经是细如微尘。   通过内视之法,萧千离可以清晰的看到,在自己的识海之中,万物终始母气化作的光柱突然闪动起来,黑白不断交替,无数银色的光带绕着光柱急速的旋转。   那一缕已经细微到无法看清的光柱刚刚进入识海,立刻分散开来,与银色的光带融合在一起,万物终始母气光芒大盛,在数不清的光带之中,又有无数细微的星辰围绕光带不断旋转,散发着无穷无尽的星辰之力,充实到萧千离的识海之中,根据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瑶光、隐元、洞明的五行所属,又被阴阳母气转化为更为精纯的阴阳五行真气,继而如同潮水般涌入下丹田,尽数收归至那一颗金丹之中。   在庞大至极的星辰之力下,识海中,万物终始母气的上方,那无尽的混沌紫气中,北斗七星的虚影渐渐形成。   炼精化炁高阶,达成!   萧千离缓缓睁开眼睛,对面的魏无名立刻发现,在他的双眼之中,一片晶莹剔透,平静如大海一般,却又深邃无比,不可捉摸。细细看去,似乎有无量空间,繁星点点,种种玄奥之处,实在笔墨无法形容。   看着萧千离的模样,魏无名再也没有之前轻松的神色,反而变得无比凝重。   “果然是先天境界,单单凭借你对于周天演化的规则理解,南楼峰输得一点都不冤枉!”   “老头子没有你这等造化,触碰不到万物终始母气,却也有吞天噬地的本事!”   他向前一步迈出,伸手向萧千离抓来。   两人隔着还有四五丈的距离,任凭魏无名的手臂多长,也绝对够不到如此之远。   但是萧千离只觉得自己眼前的天空猛然暗了下来,阳光全部消失不见,只剩一片黑暗。   五指之下,遮天蔽日。   “系统解析模块启动,检测到未知功法。”   “数据收集完毕,经数据库比较,该功法为土行中级武学《吞天掌》……”   潮水般的信息顿时涌入了萧千离的脑海中,一门普普通通的中级武学,倘若是一个化神大能施展出来,带上对于天地规则的理解,这门功法究竟是何等的可怖。   萧千离的嘴角,始终带着笑意,右拳提起,平平的一拳击出。   《大弥天拳》,在如今的萧千离手中施展出来,岂可与之前同日而语?   “啊——”一声惨叫,魏无名抱着右手,连连后退几步,伸出手掌来,只见他的右掌虎口,赫然被生生震裂,流出一丝细细的血迹来,那道血迹急速的扩大,转瞬之间已经流遍了手心。   “《吞天掌》不知传了几代,却始终有一个老大的破绽不曾弥补,一味求大求广,反不如攻其一点!”萧千离微微摇头,叹息道,“可惜创立这门武学的笨蛋始终不明白这一点,竟然还沾沾自喜,把这门功法一代代传了下去,真是误人子弟!”   魏无名抬起头来,怒视着萧千离,却半晌说不出话来。   “加了吞噬法则又如何?”萧千离嘿嘿怪笑道,“废柴功法始终是废柴功法,除了能欺负欺负境界低的对手之外,实在连一点可取之处都没有!”   “竟敢侮辱先辈?小子找死!”魏无名彻底被激怒了,他右手一甩,手心的血迹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双手一扬,浑厚的土行真气如同黄龙一般四散喷涌而出,狂沙卷积,侵蚀到周围的土地中,顿时大地轰鸣,无数大块的岩石隆隆从地面升起,将萧千离困在其中。   魏无名双手再度一挥,那大石顿时纷纷碎裂开来,化作无数更加细小的石块,如同一片黄色的风暴旋风,环绕着萧千离数尺之外,急速的旋转起来。   “三元归一功?”萧千离好整以暇的点点头,“这才有点意思!”   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右手一圈一带,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气旋,那气旋突然向里猛然收缩,变成了一个黑洞模样的东西,黑洞所过之处,包裹着碎石的土行真气尽数被吸入黑洞中,那源源不断攻击而来的碎石风暴顿时如同泥牛入海一般,尽数土崩瓦解,纷纷掉落在地上。   “来而不往非礼也!”萧千离笑道,“你的真气,这就还给你!”   他袍袖一扬,那小小的黑洞中立刻喷出无数黄气。   刹那间,偌大的空地中都充斥着一片黄色的云气,再也看不见其他东西。   这一击的余威,良久之后才渐渐消退,翻滚的气流中露出一个人影,正是魏无名。   此刻的他仿佛一匹受伤的孤狼,前所未有的狂暴。   他的神情狼狈无比,灰头土脸,一身衣服已经破烂不堪——即使是他自己,也无法抵御自己施展出来的三元归一功。   魏无名狂吼一声,双臂平平向前伸出,左臂上忽然燃烧起熊熊烈火,热浪滚滚;右臂上却黄气弥漫,显得无比厚重。   “火土双行?”萧千离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怪不得你对多门功法的情况如此了解,原来你自己就是先天双行之体!”   魏无名怪笑道:“不错!见到你同时施展五门心法,你可知道老头子是多么的开心?只要能够杀了你,用你的血肉细细研究,老夫一定能够突破自身的屏障,跨越原有的境界……”   他咧嘴狞笑道,“能见到我以火土双行的状态全力出手,你也算足以自豪了!”   “自豪倒是没有……”萧千离很认真的点了点头,“我倒是有点怕了!”   “不过!”他突然笑得很是诡异,“我只是怕你的身体不够结实,挨不了打……” 第一百一十五章 无量镇魂决   听到萧千离的话,魏无名不由得一愕,随即勃然大怒。   “找死!”魏无名大喝一声,双臂一振,一土一火,雄壮无比的真气喷涌而出,在双臂周围形成巨大的真气洪流。   空气发出阵阵暴响,萧千离赫然发现,他的身体周围的空气都仿佛被炽热的火焰烧成真空,顿时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起来。   不仅如此,由土行真气构建的气流沉重无比,一圈圈的缩小,似乎要将他生生挤压成肉泥。   “这门功法是自创的啊……”   接受到解析模块给出的信息,萧千离微微点了点头,一边盯着魏无名的动作,一边飞快的阅读其中的精妙之处。   “看起来像是威力不小啊,值得本座好好看一看!”   在土火双行真气的重重围困中,萧千离反而笑了。在这样险恶的局面中,他依然无动于衷,却由于空气大量被抽空,声音显得极为遥远。   “这门功法叫什么名字?”   魏无名狂笑连连,傲然道:“老朽穷尽二十年,才参透了土火并行之道。火焚万物,是为无量劫;天灵地魂,以厚土镇之,二者叠加,自然是无坚不摧!便是因此老夫这门功法,便命名为——《无量镇魂决》!”   魏无名在大辰苍龙中,地位极为崇高。   传闻他带艺投师,曾来自一个极为古老的血脉分支。   历史上,苍龙派也曾经出过几个化神境界的高手,而最近的一个,自然就是这尚且存活的魏无名。   近百年来,大辰苍龙能在阳明剑派和长空派这两大门派的夹缝中生存下来,可以说魏无名居功至伟。   自从破碎金丹、踏入化神境界之后,西北之地再也没有人能够教魏无名任何功法。   他生就土火双行,并无多少借鉴的功法,因此他潜心思索,创造了一套适合双行血脉的法门,便是这无量镇魂诀。   从威力上来说,无量镇魂诀并不算最强;从功法难易程度来说,无量镇魂诀也不算太难。但是这门功法却有一个最大的特点——全无破绽。   世界上并没有全无破绽的功法,但是魏无名却另辟蹊径,将唯一破绽藏在火土真气交汇之处,真气交汇原本就是最凶险之处,要破解无量镇魂诀,非要境界修为高于对手方可。   魏无名打死都不肯承认,这个年龄刚过二十出头的纯阳掌教,境界修为能够高过自己。   此时,魏无名自身真气已经运转到极致,双臂展动,一道又一道土火双行真气不断充实进气旋之中。一股无比恐怖的气势散发开来,充满了吞噬一切的暴戾,似乎连天地也即将化为灰烬的意境。   两道气旋已经渐渐融合在一起,一红一黄不断交织融合,稳定与狂暴,两种截然不同的意境形成了一个巧妙的平衡,一道道气流席卷而来,却如同铜墙铁壁一般将萧千离死死锁在其中。   “这门功法本意是好的,大体上也想得一点都不错!”萧千离慢条斯理的说,“只可惜,你忽略了一个最关键的地方!”   “什么?”魏无名微微一怔。   “既然是土火并行,倘若其中一门真气无法形成平衡,又当如何?”萧千离的声音悠悠传了出来。   还没等魏无名反应过来,萧千离已经抬起一只手来,一拳已经重重轰击在将他周身困得死死的气旋上。   “蠢材!想以五行生克之道破解其中之一么?”魏无名哈哈大笑道,“老夫穷尽心力,又怎么会不防着这一点破绽?你就算破了土行,火行真气立刻狂暴,焚尽一切;倘若破了火行,没有火行真气的支撑,土行真气如此厚重,顿时便能将你压成一团……咦?”   他话音未落,声势惊人的气旋突然起了变化。   一道构成气旋的土行真气被萧千离的木行真气打得粉碎逃逸,飘散在空中,顿时消失不见。   随着这一点土行真气的破碎,与之相互交缠的火行真气没了压制,在气旋中横冲直撞,继而引动其余的火行真气,气旋上顿时破碎出无数裂痕,眼见就要彻底爆发出来。   “看到了吧!”见状,魏无名又忍不住狂笑起来,“火行真气一旦尽数爆发,你又能如何抵挡?”   “没有规则的东西,要破解起来一点都不难!”   萧千离轻轻一笑,突然伸出一只手来,掌心中赤焰缭绕,在空中一按,画出一个个毫无规则的图案来。   在他的手中,那一团精纯无比的火行真气始终老老实实握在手心,随着萧千离手掌的画动,那狂暴无比的气旋突然慢了下来。   “怎么回事?”华天风、华子玉父子齐齐脸色大变,而魏无名的脸色则变得更加难看。   “用火行真气来引导火行真气?这到底是什么功法?”   “看不懂吧?”萧千离的声音悠悠然从火焰中传了出来,“刚刚说过了,是你们没听懂。既然没有规则的东西,只需要再创造一条规则来就行了!亏你还是所谓的化神先天,竟然连这点天地法则都不懂么?”   听到萧千离的这句话,魏无名险些气得吐出几十两血出来。   “武学比拼无非就是真气招式,什么狗屁创造规则?你莫非是天道不成?还能自行创造规则?”   但是事实却正是如此,萧千离手中,依然不断画出一条条玄奥的轨迹,在无序了片刻之后,那绝大多数都由火行真气构成的气旋渐渐有了规律,仿佛是萧千离在引导着它们重新组成气旋。   “《无量镇魂决》?名字倒是起的不错,就让你先来领教一下自己的真气吧!”   那沛然之极的火行真气,在萧千离的引导下,化为一条翻腾摇曳的火龙,巨大的狰狞龙头正对着魏无名,猛然激射而出。   真气震动空气,连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被点燃。   那炽热的气息,如同长江大河一般,向魏无名全身笼罩而来。   魏无名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倾尽全力施展出来的《无量镇魂决》,竟然会被对方借此反击,不由得愤怒得目眦尽裂,双拳凝力,重重轰击在那一道火龙上,炽热的火行真气顿时四分五裂,被这一拳生生打散。   “一身蛮力倒是颇为可观!”萧千离满意的点了点头,似乎是在称赞魏无名的本事。   但正是这种态度,让魏无名只感觉有一口血憋在嗓子眼,想要喷出来。   对于自己全力的一招,对方甚至连躲避的动作都没有做,仿佛是一个成年人面对一个想要打闹的小孩子,任凭小孩子如何捶打,始终不为所动。   一般情况下都不理会,倘若孩子做得太过火了,大人就会随手打几下屁股,惩罚一下“熊孩子”。   在魏无名眼里,萧千离就是那个皱着眉头,要教训一下“熊孩子”的成年人。   正因如此,魏无名越发的愤怒起来。   他后退几步,突然重重一捶胸口,“哇”的喷出一口鲜血,却被他反手一把抄在手中。   “打不过,就要自残么?”   萧千离微微笑着,似乎一点都不意外。   “吞天掌被你以点击面,三元归一功被你借力打力,连老头子的无量镇魂决也被你破解。这一招乃是无量镇魂决的最高秘技,再请你接一接!”   魏无名摊开左手,手心中那一摊血迹显得尤为刺眼。   在他的左手,突然有无数土行真气如潮水般涌出,与右手散发出的火行真气结合在一处。变成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光圈。   光圈不断闪耀着红、黄二色,以鲜血为引,又渐渐变成橙色。   幻化的光圈越来越多,过不多时,魏无名全身已隐在无数橙色光圈之中,光圈一个未消,另一个再生,似有千百个光圈护住了他全身。   “似守实攻?”萧千离似乎没有看见这些光圈中蕴含的恐怖威力,反而满意的点了点头,“你这一招倒是练得纯熟无比,只要是修为不如你的武修,必然逃不出这一招!”   “哼!你倒是眼光不错!”光圈之中,魏无名冷笑声传了过来,“就算你怪招不少,又如何抵挡得住我以鲜血为引释放出的无量镇魂?”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万剑归宗   这一招纯采守势,端的是绝无破绽。可是这座由无数光圈组成的堡垒却能移动,千百个光圈犹如浪潮一般,缓缓推进涌来。   萧千离似乎并不着急,只是右手虚点,一道青色的木行真气激射出来,一道光圈只是晃动了一下,那道木行真气却反而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这么点本事?”魏无名全身都隐藏在光圈中,只有狂笑声传了出来,“无量镇魂诀一旦发动,攻势如同排山倒海一般源源不绝,我这里成千上万的光圈,尽数由双行真气构成,我倒要看看你如何应对!”   听了魏无名的话,萧千离反而摇了摇头,重重的叹息一声。   “本座起先见到你的这一手,还以为你真能明白火土双行并存的真谛,谁料到你竟然以为用先天精血来强行融合火土双行,当真是买椟还珠,愚不可及!依本座来看,反而不如你的三元归一功对武学之道理解更深。”   他说话声音慢条斯理,动作也是慢悠悠的,眼看光圈即将近身,这才懒洋洋的伸出一只手来。   不知什么时候,萧千离的背后已经有七色神光冲天而起,按金、黑、青、黄、赤、蓝、白七色排列,光华流转,如长枪利剑一般,隐隐含有莫大威能。   “这一招,乃是从本门镇派心法《坐忘经》中化出,借助太虚剑道所创出,本座将其命名为——万剑归宗!”   此时萧千离慢悠悠的伸出手来,那七色神光华彩大作,从上至下猛然一刷,顿时将那无数光圈刷得干干净净。什么双行真气、什么无量光圈,统统在这一刷之下,尽数化为齑粉,还原成最为纯粹的寰宇清气,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见魏无名周身上下,连半个光圈也不见踪影,他呆呆站在那里,一副浑然不知所措的模样。   “你到底用的什么邪门功法?”魏无名此时哪里还有半分的张狂跋扈?声音颤抖,语气中流露出一丝惊恐。   “你这光圈虽说以先天精血强行融合,归根结底也不过是火土双行真气构成,本座这《坐忘经》乃是演化诸天之道,返本归元,乃至虚无!阴阳五行变化尽在其中,岂是你这生搬硬套、将双行强行合二为一的法子所能比拟?”   萧千离笑眯眯的回答道,“你还有什么本事?只管使出来吧!”   魏无名怔怔的看了萧千离半晌,突然大叫一声,转身就跑。   他跑的姿势狼狈无比,甚至连鞋子都跑掉了一只,重重的摔倒在地,直跌得口鼻都淌出血来,哪里还有半分先天化神高手的模样?   魏无名如同没头苍蝇一般乱奔乱逃,起先华天风与华子玉还以为他是慌乱逃命,看了半晌,才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却见魏无名突然摔在地上,一副萎靡不堪的模样。   华天风与华子玉急忙赶到近前,低头看去,见到魏无名双目紧闭,身子摇摇晃晃,眼角竟然有泪水涔涔流出,一张脸已经变成了灰暗色。   “道心破碎!”华子玉还懵懵懂懂不知所云,华天风却不禁大惊失色。   他一张老脸顿时变得铁青一片,抬起头来,怒视着慢悠悠走过来的萧千离,恨得咬牙切齿,却又带着无比的惊恐。   对于眼高于顶的魏无名来说,多年来顺风顺水,让他有些得意忘形了。   尽管他同样具有坚定的信念,但是这个信念今天却被萧千离再三打击。   无论是他施展什么样的手段,都被萧千离用最简单、最直接的方式破解,如同一个小孩子竭尽全力要捣乱,却被一个成年人一巴掌拍翻的感觉。   除了不断激发魏无名心中的怒气之外,萧千离的所作所为,却让魏无名的心里对自己苦修多年的心得起了怀疑。   “为什么我的成名绝技,在他面前视若无物?”   “更重要的是,他所说的,似乎……好像……真的是那么回事!”   “我辛辛苦苦创造出来的功法,竟然到处都是破绽?”   这些念头虽然在魏无名心中一闪即没,但是不断的打击,却让魏无名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   “双行同修,同境界下无敌!”这个观念在他心中已经根深蒂固,一旦打破,所造成的裂缝也就越来越大。   当萧千离以万剑归宗直接破解了无量镇魂诀之后,对于魏无名所坚持的武学理论,则是一个完全的颠覆。   “我花了数十年的功夫,才做到火土并济,双行合一,为什么我的功法在别人眼里却是不值一提?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莫非……是我的道路一开始就是错的?”   由点及面,从一点不合理,从而质疑整体是否出现了谬误。这种强烈的自我怀疑越来越深,魏无名的全身也渐渐颤抖起来。   随着身体的颤抖,魏无名的全身上下都有炽热的气流逐渐散发开来,一缕缕的细微真气从三万六千个毛孔同时向外倾泻,如同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一般。随着真气散发越来越快,他神情越来越是萎靡,外貌、肌肤也正在肉眼可见的急速衰老下去。   “太师叔祖,不要听那小子一派胡言!他是在乱你的心神!”眼见魏无名道心破碎,一身精湛功力即将化为流水,华天风急得直搓手,想要伸手去封住魏无名的丹田气海,却又迟迟不敢动手。   看着华天风的动作,萧千离嘴角一扬,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不到片刻之间,魏无名一身功力已尽数化为虚无,面容也苍老得如同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他抖抖索索的抬起手臂,原先饱满红润的肌肤,如今却变成皱皱巴巴的枯枝模样。   “究竟哪里出了问题?我……错在哪?”   魏无名的声音虚弱无比,几乎是挣扎着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   “什么是先天?先天精气为胎息,主命基永固,辅以心神,为身之主宰,如日月长明,故又称为‘本源’。修神养气,性命双修,修性从神,修命从炁,神气相合,心息相依,方为化神。”   “你好歹也算是化神之境,明明已经触碰到了天地规则,却又抱着火土双行不放,本座说你买椟还珠,莫非还说得不对么?”   魏无名身子一震,拼命睁大浑浊不堪的双眼,想要仔细看清面前的这个身影。   “三元归一功,以神、气、精三品合一,中宫调停,一意不散。再加上你的吞噬规则,明明已经有了先天功法的雏形,却偏偏不肯精修,抱着狗屁不通的火土双行不放,当真是愚不可及!”   萧千离抬起左手,一道真气在手心里浮现出来,化作一团朦朦胧胧的光晕。   魏无名此时功力散尽,比一个寻常人尚且不如,却见识仍在,对天地规则的理解尚在。他竭尽目力,终于看清了那团光晕中的物事。   那是一朵小小的莲花,渐渐生长出七片不同颜色的花瓣来,每一片花瓣,都是一种真气构成的虚影,按阴、阳、金、木、水、火、土七种属性,丝毫没有互相克制、互相冲突的意思。   “这……怎么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萧千离散去了手中的真气,任凭七色莲花破碎无形,淡淡的回答道,“本门心法取的就是一个返本归元,对于内家真气的理解无与伦比,在常人看来不可能做到的事情,纯阳中人却能够理顺每一条脉络,追溯到天地初生之时的造化之妙。”   “造化……造化……”魏无名口中喃喃,脸上绽放出一种异样的神采来,身子突然坐直,大叫道,“我明白了——”笑了几声,张大了口,声音忽然哑了。   他笑容满面,直挺挺坐在地上,半晌不动。华天风吃了一惊,伸手一搭他的脉搏,不料心脉早停,竟已气绝身亡。   原来魏无名功力尽散,体内早已毫无生机,全凭那内心极度的痛苦和一点不服输的意志苦苦支撑吊命,此时心中疑惑已解,再无半点留恋,顿时油尽灯枯而死。   见到魏无名已死,华天风抱着他的尸体呆如木鸡,华子玉更是呼天抢地的大哭,华天风伸手在魏无名的怀里一摸,摸出一块小小的木牌来,塞到华子玉手中,叮嘱道:“这块牌子是大辰苍龙的信物,见物如太上始祖亲临,你且收好了!”   华子玉不知所以,伸手接过,却听华天风喃喃道:“子玉,爹也是不得已……你可千万不要怪爹,不能陪你走到最后了……”   听老爹语气古怪,华子玉又是诧异,又是愤怒,大声道:“爹,咱们和姓萧的拼了!”   “拼了?嗯,是要拼了!”华天风放下魏无名的尸身,缓缓站起身来,突然右手一扬,一道雄浑的真气劈空而出,重重轰击在已是一片狼藉的地面,顿时场中土石飞扬,烟尘弥漫。   华子玉还以为老爹要上前拼命,急忙双掌一错,就要上前助战,却只觉后领一紧,身子已经被老爹提了起来。   “爹?”华子玉大惊失色,却听华天风大喝一声,手臂一扬,竟然将自己的亲生儿子投入了烟尘当中,直直冲向萧千离的方向。   而华天风却足尖一点,身子奇快无比的向后纵跃而去,打算借助这烟尘的掩护趁机脱身。 第一百一十七章 武威声望达成   华天风在江湖上足足打滚了数十年之久,又担任一派之主十余年,可谓是江湖经验深厚之极。   之前萧千离与魏无名互相以言辞动摇对方心神,魏无名更是提出以门派信物赌斗,种种话语,都被华天风听在耳里。   数百万两资产、地皮、商队、势力,这对于一个新兴门派的诱惑力可想而知。因此在绝境之时,华天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以信物作为诱饵。   单单一个信物,分量却还稍显不够,华家父子二人任何一人回到大辰苍龙,就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将种种资产尽数转移,因此,必须有一人来拖住萧千离的脚步,另一人才有机会脱身。   “死道友不死贫道!”   在华天风的心目中,权势地位财富远比儿子重要,儿子死了可以再生,倘若自己死在这里,那就万事皆休。   他老谋深算,精于算计。在短短的一瞬间,已经将所有的前因后果想得清楚透彻,甚至连脱身之道都已经计算得明明白白,信物放在华子玉身上,萧千离只要是稍一迟疑,自己便能借助烟尘脱身而出。   这一招可谓是大出华子玉的意料之外,他只来得及大叫一声,身子便已经如炮弹一般直直飞进烟尘之中。一转念之间,华子玉已经明白了自己老爹的用意。   华子玉心里恨得咬牙,却也无计可施,手舞足蹈的飞出烟尘——对面可是站着的可是那个实力深不可测的纯阳掌教,只要轻轻一掌,自己这条性命就彻底交代。   他情知必死,却也不由得恶向胆边生,懒得再行挣扎,张口大叫道:“我爹已经逃了——”   话音未落,他的身子已经重重的跌倒在地,直摔得七晕八素,半晌才回过神来,不由得又惊又喜:“我竟然没被姓萧的一掌打死?”   华子玉急忙抬起头来,却见烟尘渐渐散去,哪里还有萧千离的人影?   华天风这一下也是提足了内力,身子如同鹰隼一般跃起,一个起落便消失在弯道处,足下也是越奔越快,眼见院墙已在不远处,只要再一个纵跃便能翻越高墙,以自己的隐匿手段,那纯阳掌教就算有天大的本事,却也决计追赶不及……   却不料身前人影一闪,一个星冠羽衣的白袍道人已站在面前,微笑道:“华掌门,往哪里去啊?”   华天风顿时如堕冰窟,身子凉了半截,半晌才期期艾艾道:“你……你怎么没……”   “想问我为何放过华子玉,却径直来追赶你么?”萧千离淡淡笑着,这笑容落在华天风眼里,却如同一个恶魔一般。   “像你这样的人,说贪生怕死都算是抬举了你!”萧千离的声音渐渐变成清冷起来,缓缓道,“倘若别人说要拼命,本座说不定还要防备一二,至于你?精于算计是有的,唯独血性是半点没有。”   他冷冷开口道:“就算你要拼命,本座面前,你这点本事还不够格!”   萧千离虚空一抓,一股气流推动华天风,他庞大的身躯不由自主的飞了起来,被萧千离一把扣住咽喉,顿时吐气不出,双眼渐渐凸起。   “你不能……杀我……”   华天风拼命扭动挣扎,却始终睁不开萧千离的大手,艰难的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吐:“你杀了我……便没有人……知道……炸药……”   “不劳你操心!”萧千离森然道,“杨不空临时前所说的那个‘山’字,其实已经泄露了炸药引线埋藏的地点。”   他顿了一顿,说道:“本座久居玉虚峰,也知道太平镇中并无‘山’字开头的地名,你要用炸药破坏大典,无非是在人群密集之处布置机关。杨不空既然知道这件事,在自己将死之际,决计不会如此轻率的大费口舌,必然直呼地名方位。想那玉虚峰下虽说幅员辽阔,以‘山’字开头的位置,只有本派纯阳宫的山门……”   “山门”二字一出,华天风顿时面如死灰,萧千离察言观色,已经知道自己猜测分毫不差,当下冷笑道:“华天风,你最后一路人马已被本座识破,还有什么可说的?还是老老实实上路吧!”   “我活不成……你也只能……给你纯阳弟子……收尸……”   “你想说攻打玉虚峰纯阳宫的那一路人马么?”萧千离突然笑了。   “算算时间,那一路人马也该动手了,只是如今却丝毫没有消息传来,莫非你就一点也不奇怪么?”   华天风的瞳孔突然瞪大,艰难的挣扎想要扭头去看。   “不必看了!”萧千离笑容清冷,“如果那一路人马当中,你还能动用先天高手,或许还有成功的机会。否则,你就只能去黄泉和那些人相会了!”   “先天……”   华天风的眼神里,尽是恐惧之意。   难道纯阳宫中,除了这个不知深浅的掌教之位,还有其他的先天高手?   不是说,除了这师徒四人之外,纯阳宫能算是战力的,只是朱景阳、青月道人和实力更弱的陆青崖独女陆无厌么?   莫非之前搜集的情报种种,竟然都是错误的?   “话说完了!华掌门,一路好走!”萧千离嘴角冷笑,右手凝力,“咔嚓”一声生生折断了华天风的喉管,可怜这个自命不凡、精于算计的苍龙派掌门,自此一命呼呜。   顺手将尸体扔在地上,萧千离才若有所思的向玉虚峰方向望了一眼。   “当初也是苦于人手不足,又是爱惜人才,才不惜血本将谢广陵收归纯阳宫,却不料如今却起了大作用!”   他微微侧头,衣领里镶嵌的一颗小小晶体中传来细微的共鸣波动。   “禀掌教,攻打玉虚峰的敌人已被全灭,共计化炁圆满一人,化炁高阶三人,尽数死在谢长老剑下。另有四人受伤逃逸,已被朱某赶上击杀!”   “做得好!”萧千离平静的回答道,“华天风在山门附近埋放了大量炸药,引线大约距离山门不远,朱先生江湖经验老道,请你多加探察。”   “是!”   他做完这一切,这才展动身形,极快无比的向之前交战的地方奔去。   片刻之间,萧千离已经回到刚才的地方,果然见到华子玉已经不见踪影。   “这点微末伎俩,也想瞒过本座么?”   他突然呼的一掌拍出,旁边的一间小屋墙壁顿时被刚猛的掌力打出一个大洞来,尘土飞扬。   这间小屋原本就距离战场最近,受到的波及也是最大,早就被打得残破不堪,摇摇欲坠,这一下主墙被毁,顿时半间屋子轰然垮塌下来。   “饶命!饶命!”里面传来狼狈不堪的声音,不是华子玉还能有谁?   他狼狈的从小屋里钻出,浑身衣物被挂得破破烂烂,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趴在萧千离面前,还不忘把手里的木牌高高举起:“掌教饶我性命,苍龙派的家业任凭掌教处置。”   “华天风已死,你这条小命留着反而是个祸害!”萧千离淡淡的回答道,“至于你大辰苍龙的家业,本座自然会自行去取!”   华子玉还要再讨饶,却见萧千离伸手一指,一道锐利之极的指风顿时刺穿了华子玉的咽喉。   “还想玩这种花招?木牌只是区区信物,倘若饶过你的性命,等你回到武威,随时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将门中大多数产业转移一空。本座这番力气岂不是白下了?”   萧千离看了死不瞑目的华子玉一眼,转头见到一地尸体,忽然轻轻叹息了一声,意念一动,半空中盘旋的金雕立刻消失在云端深处。   其实无论华天风耍什么花招,萧千离都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先杀这个老家伙。华子玉就算是浑身是铁也打不了几根钉。而华天风这个老狐狸就不一样了,只要他活着,随时都能再拉起一队人马来与纯阳为难。   正因如此,在查看到青月、柳随风等人无恙之后,金雕火儿就在萧千离的控制下早早赶到战斗地点,在上空不断盘旋,时时刻刻将最新的动向反馈给萧千离。   所以任凭华天风如何施展障眼法,他的一举一动都被金雕看得清清楚楚,甚至连逃窜的路线早在萧千离的掌握之中。   等萧千离追上华天风,金雕立刻就将注意力转向华子玉,亲眼目睹华子玉是如何在这种情势下还能想出“灯下黑”的办法,藏身在战场附近,倘若萧千离不明所以,顺着武威方向追赶出去,华子玉就能顺利脱身。   “小聪明是有!可惜大事不明,苍龙覆灭也是早晚之事!”   萧千离心里默默想着,却接到了系统的提示音。   “声望分支任务之二:宿主需将本派所属临近三个区域声望提升至50。恭喜宿主已将武威郡声望提升至60,目前任务进度(2/3)。”   听到提示,萧千离急忙打开系统地图,果然见到武威郡的声望已经达到了60点之多。   更让他欣喜的是,原先武威郡对于纯阳宫的声望是淡淡的敌对红色,如今却是一片碧蓝,竟然是代表“友善”的颜色。 第一百一十八章 意外的援兵   早在剑震阳明的时候,萧千离也曾经有过疑问。   前脚刚刚打垮阳明剑派,偌大一个敦煌郡的声望为何便能直接达到65点?同时连带酒泉、武威、西平四郡也有不同程度的提高。   就算是网络极为发达的那个世界,也至少需要一段时间的事件发酵,才能让“声望”不断提升,从而达到人尽皆知的地步。   疑惑之下,萧千离向系统提出了查询申请,得到的结果却让他哭笑不得。   “在宿主新手期内,本系统默认该项任务为潜在声望。经过一段时间,实际声望会逐渐提升至潜在声望的数值,所需时长由实际情况判定。”   “新手期?”无论萧千离成长到什么地步,每次尝试与系统沟通的时候,都会被打击得体无完肤——好歹现在也算是能与化神境界高手一争高低的人物,在系统眼里,依然只能算是“新手期”!   “那什么时候才算是脱离新手期?”   萧千离强忍着内心的吐槽,忍不住又在意识中发问。   系统很快给出了答复:“不入先天,皆为蝼蚁。”   简简单单的八个字,却如同黄钟大吕一般,将萧千离震撼得半晌说不出话来,那一点点小小的骄傲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   是啊,只有达到了化神境界,才有真正资格触碰到天地规则。至于《坐忘经》、万物终始母气、星辰之力……完全就是依靠了系统这粗大的金手指,否则的话,萧千离甚至不一定能打得过华天风这个老牌化炁圆满的好手。   想通此节,萧千离重新打起精神来,继而按照原定的计划一步步进行下去。   太平镇一役,萧千离几乎将大辰苍龙的高层一扫而空,潜在声望一跃提升至60点并不为过,但是声望从仇恨变成友善,却多少让萧千离有些始料不及。   他只是略一思忖,立刻想清了事情的始末,不由得轻笑着自语道:“可想而知,这大辰苍龙在武威郡是何等的横行霸道,为百姓所深为忌惮。想不到我灭了苍龙,倒是为武威郡的百姓做了一件好事。”   他定了定神,静下心继续去看周边几郡的情况,只见本地区河源郡的声望也有小小的提升,达到了65点;敦煌郡的声望则提升至67点;酒泉郡则有稍稍上升,达到了30点声望,只是颜色微微泛蓝,显然只有声望提升,友善度却较为平和。   西平郡同样如此,声望增加到了20点,颜色淡蓝如水,显然这里的势力对纯阳宫好感不多,却也不算仇恨。   看清了地图的标识之后,萧千离这才静下心来,认真去看这次任务的阶段奖励,一看之下,不禁瞪圆了眼。   “奖励虎头湛金枪,兑换点1000点。”   萧千离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忍不住大笑道:“正愁找不到什么好兵器应付承渊,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刚刚退出系统,便听到院墙外急促的马蹄声响起。   “轰隆”一声巨响,却是大门被人生生打碎,三条身影如电射般跃了进来,一眼见到萧千离站在场中,不禁一个个都是喜形于色。   “师父,您老人家可好?”三人齐齐单膝下拜,萧千离一挥袍袖,一道柔和的气流将三人托起,这才笑道:“我能有什么事?倒是你们修为有所突破,为师甚是宽慰。”   李承渊站直身子,呵呵笑道:“我就说嘛,师父武功深不可测,岂是区区苍龙派所能撼动?偏偏二师兄担心,非要扯着咱们过来助拳。”   一番话闹了楚寻一个大红脸,嗫嗫嚅嚅的辩解道:“谁说我不信师父?只是师父分身乏术,倘若让那些贼人逃得一个半个,岂不是大大丢了咱们纯阳宫的面子?”   萧千离温颜微笑道:“阿寻倒是有心了,如今大辰苍龙已灭,过段时间倒是要安排几个得力人手前往武威,接收门派财产才是。”   一句话说出来,三人顿时群情耸动,这才见到场中一片狼藉,不知有多少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柳随风喜道:“师父竟然一口气灭了苍龙派?这可真是一件大好事,这件事弟子愿一力承担!”   萧千离点头道:“原本为师打算请朱先生出马,既然随风愿意前往,那便与朱先生一并同行吧!”   柳随风点头应诺。又听萧千离笑道:“承渊,如今你已经是筑基圆满境界,为师曾经答应过要替你寻一把好枪……”   却见萧千离右手一扬,一把奇形战枪赫然出现在手中。李承渊不由得大喜,急忙抢上几步,伸双手接过,入手便觉一沉,险些提不起来。   这把枪沉重无比,枪身乃混铁精钢打造而成,长一丈一尺三,枪头为镏金虎头形,虎口吞刃,乃白金铸就,更是锋锐无比。   只听萧千离吩咐道:“这把虎头湛金枪乃是一代名将……所使,曾以此枪威震西凉。汝得此枪,须知其妙在於熟之而已,熟则心能忘手,手能忘枪;圆精用不滞,又莫贵於静也,静而心不妄动,而处之裕如,变幻莫测,神化无穷。”   李承渊恭恭敬敬的听完恩师的嘱咐,心中早已喜翻了天,翻身拜谢道:“多谢恩师教诲,弟子日后定当锐意进取,必不负此枪!”   萧千离嗯了一声,取出早已抄写誊录好的《天蚕变》,笑道:“这本心法,如今也该传给你了。”   李承渊刚刚得了宝枪,又得到进阶心法,不由得欢欣鼓舞,乐得眼睛笑成一条缝,转头笑道:“如今承渊也不用羡慕两位师兄了……”   柳随风与楚寻相视一笑,纷纷恭贺李承渊。却听萧千离开口道:“阿寻,随风有陨月剑,承渊得了湛金枪。却从未传给你什么兵器,你如今也是金丹修为,为师这里尚有两把名剑……”   楚寻愕然片刻,下拜道:“弟子多谢恩师美意,只是……”   他嗫嚅半晌,偷眼看了一眼师父的脸色,见萧千离依然神色温和,当下大着胆子道:“弟子虽然也学了恩师的太虚剑法,却不甚爱剑。”   萧千离“唔”了一声,点头道:“这也无妨,你喜欢什么兵器?为师尽量去给你寻来便是。”   楚寻听到师父言辞平和,似乎并无责怪之意,当下赧颜道:“弟子隐约记得,小时候常常被同龄人欺负,有时被欺负得狠了,就拿起树枝胡乱打架,那种感觉,似乎……似乎……”   “哦?”萧千离低头思忖片刻,忽然豁然开朗,笑道,“原来如此!”   楚寻跪在地上不明所以,只见到师父笑得极为开心,仿佛是想通了什么似的,当下大着胆子问道:“师父,您笑什么?”   萧千离轻笑着将楚寻拉了起来,笑道:“为师只是突然想起了你该使用什么兵器了!你且不要心急,待为师替你寻来便是!”   听到萧千离的解释,楚寻这才释怀,急忙躬身道:“师父所授,必然是好的!弟子先谢过师父!”   柳随风突然想起一事,急忙道:“师父,弟子在接应参加大典的少年郎时,曾与三山派新任掌门安重坤交手,此人临死前曾说七路攻纯阳,其中有一路绝户计……”   萧千离缓缓点头道:“为师已安排朱先生前往探察,火儿也已经赶往山门,想必很快就有消息回报!”   他忽然神色一动,藏在衣领下的另一颗晶体中传来一阵细微的共鸣。   “青月护法,急急传唤,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禀掌门,青月刚刚发现一桩异事,不敢擅作主张,还请掌教示下……”   这传音晶体的声音极为微弱,柳随风等三人听不到青月道人的说话声音,只见到萧千离的脸色越来越是诧异,到了最后,反而变成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师父,怎么了?”柳随风有些疑惑的问道。   萧千离摇了摇头,吩咐道:“随风,阿寻,你二人速去协助朱先生;承渊,你随为师来!”   三人答应一声,柳随风与楚寻立刻飞奔出门,翻身上马而去,李承渊则将原先的战枪挂在马鞍侧,牵着马,提着虎头湛金枪,紧紧跟在萧千离身后。   二人顺着街道匆匆前行,不多时便来到一间寻常的大院中,萧千离推门而入,一眼见到院墙内黑压压的跪满了人,一个个神情沮丧,双手反剪,被几条长长的绳子串联着捆住,模样极是狼狈。   青月道人伤势未愈,却依然强打精神,提着长剑在众人中来回巡视,见到萧千离到来,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笑道:“掌教,这里一共有四十五人,青月刚刚随意寻了几人逼供,确定地鼠门这次来的除了被杀二十余人之外,其余的已经全部一网打尽。”   萧千离点了点头,问道:“华天风买动地鼠门,在玉虚峰下埋设大量炸药,此事你可问出?”   青月道人点头道:“已经问出,这些人虽然武功不济,但是却颇有钻地之能,参与埋设炸药之事,他们都是亲身参与。”   “这些人是谁所擒?”   青月摇了摇头,回答道:“只知道是一男一女,包着头脸,出手狠辣,却无人认识。”   萧千离思忖半晌,却漫无头绪,只得轻笑道:“想不到如今我纯阳宫也有意外的援兵?”   “倘若这绝户计真的成功,我纯阳宫必然将一蹶不振!”萧千离目光落在院中,眼中厉芒闪动,缓缓道,“这些人虽说是当了人家的棋子,却也有取死之道,一个不留!”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三派齐聚玉虚   河源郡地广人稀,太平镇作为交通要地,地位特殊,因此所属县衙也早在十多年前便迁至太平镇东。当新任知县曾进和与老县丞洪海川二人赶到时,看着满地的尸体,险些惊得要背过气去。   “二位大人不必惊慌。”已经赶到现场处理后事的朱景阳笑容可掬,语气却是极为轻松,“江湖事江湖了,必然不会给二位大人添什么麻烦。”   听朱景阳如此说,曾知县和洪县丞也稍稍放下了一点心,洪县丞仗着与萧千离也算是老交情,当下苦笑道:“朱先生说哪里话?太平治下出了纯阳宫这个名门大派,护佑一方平安,怎么说也是我等的福气。只是眼看就是大典之日,却闹出如此多的命案,实在是有些大煞风景……”   “武林门派大典,带点血才算是好彩头!”这个时候,朱景阳才露出了一点江湖豪客特有的煞气,嘿嘿冷笑道,“些许宵小,倒不必劳烦二位费心。如今太平苍龙已被我家掌教连根拔起,尚有些杂事,还得指望二位大人代为打理。”   听到这话,两人顿时精神一振,不禁互相对视了一眼,各自看到对方眼中的喜色。   自从苍龙派将分坛设在太平镇上之后,当真是飞扬跋扈,动辄杀人放火,横征暴敛。华子玉一句话,往往比县太爷还管用。苍龙派既然已经灰飞烟灭,今后的日子只怕要清净不少。   更何况这位朱先生话里话外的意思,分明是将太平苍龙的钱财、地皮等好处统统留给了县上,怎能不教二人喜出望外?   朱景阳呵呵笑道:“太平苍龙经营已久,名下还有些商铺、地契等财物。只是我家掌教看不上眼,索性统统留给县里,分发给这次大典中出力的差役、下人,也算是本派的一点小小心意!”   这话说得如此直白,就算是老于江湖的洪海川也不由意动,笑道:“朱先生实在是太客气了。纯阳宫有仙家护佑,自然万事亨通。既然如此,洪某便却之不恭,先行谢过萧掌教了!”   三人相视大笑,如此宾主皆欢。   此时萧千离已经回到纯阳宫,正在接待两位特殊的客人。   “长空孙飞云,见过萧掌教!”   孙飞云大约四十多岁,身材高大,生得方面大耳,红光满面,脸上总是带着一副笑嘻嘻的神情,让人一看就顿生好感。   在他的身边,是一位黄袍中年人,高高瘦瘦,颏下飘着长须,面容方正严肃,不怒自威。   “这位是本派副掌门徐方易,主持一应外务,听闻贵派大典,我等特意上门祝贺。不请自来,还望恕罪!”   萧千离微笑道:“来者是客,二位踏足玉虚,当真是蓬荜生辉。”   徐方易神情倨傲,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几人分宾主落座,自有陆无厌端上茶水来。   见到陆无厌,徐方易突然抬起头来,目光在陆无厌身上转了一转,沉声开口道:“小姑娘,本座不喜喝热茶,能否兑一些冰水来?”   陆无厌被徐方易锐利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当下也不愿意多说,端着茶托的右手略一凝力,一道绵柔冰冷的真气已经透了过去,轻轻将茶杯放在桌上,答道:“客人请用!”   徐方易目光低垂,顺手揭开杯盖,见里面的清茶已经凝聚了一层薄冰,寒气迫人,不由得叫道:“好!”   萧千离以目光示意师妹退下,这才淡淡的说,“师妹顽劣,万请阁下恕罪!”   “令师妹修为境界虽说不甚高明,这一手化水为冰的功力也不奇怪。”徐方易将茶杯端起细细打量,头也不抬的开口道,“只是施展寒冰真气的手法无声无息,真气丝毫没有外泄。徐某也算是有些见识,却竟然不知道令师妹何时凝聚内息、何时化水为冰?想来是贵派心法有独到之处,徐某也是见猎心喜。”   萧千离神色不动,缓缓道:“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雕虫小技?”徐方易抬起头来,神目如电,正视萧千离道,“一剑震阳明的手段倘若也算是雕虫小技,我长空派岂不是要羞愧得当场自杀?”   听徐方易的言辞渐渐变得锐利起来,萧千离却依然面色淡然,“徐掌门此来,可是要下战帖的么?”   “今日倒不是为了下战帖而来!”徐方易的语气低沉,渐有铿锵之音,“虽说贵我双方必有一战,却也不是现在。”   他顿了一顿,又道:“剑震阳明毕竟只是道听途说,又岂能比得上亲眼目睹来得真实?徐某此来,便是要见一见萧掌教其人,知己知彼,也为将来多一分胜算。”   萧千离微笑道:“阁下倒是快人快语。既然如此,便请二位留下观礼可好?”   此言一出,二人均是齐齐一怔,徐方易目中精芒闪动,缓缓道:“固所愿,不敢请耳!”   旁边的孙飞云呵呵一笑,他生得白白胖胖,笑起来如同一尊弥勒佛一般,场中气氛顿时缓和下来,只听他笑道:“萧掌教留客,我等岂有不从的道理?来呀!”   他双掌一拍,门外立刻走进四个劲装大汉来,手中均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满了大大小小的盒子。   孙飞云从怀中摸出烫金大红礼单,恭恭敬敬的呈上,笑道:“些许贺礼,不成敬意。”   萧千离微微点头,身后却转出一人来,抢先接了礼单,匆匆扫了一眼,轻笑道:“长空派好大的手笔!”这才转身将礼单放在萧千离身侧小桌上。   看清那人的模样,徐方易与孙飞云齐齐色变,孙飞云更是不由自主的站起身来,惊道:“谢广陵?”   来人样貌清癯、装束古朴,背负含光剑,不是谢广陵还能有谁?   谢广陵目光清冷,在徐方易与孙飞云脸上一扫,淡淡说道:“二位,久违了!”   孙飞云惊诧道:“阳明剑道第一的谢广陵,不是传闻……”   “谢某被掌教一招破剑心,投身纯阳后,已然剑心重立。二位不必见疑!”谢广陵目光平静的回答道,“徐掌门欲探本派虚实,如今可还满意?”   徐方易静静的与谢广陵对视良久,见他神完气足,一身气息缥缈不定,隐约与周身寰宇遥遥呼应,当下轻叹道:“纯阳宫的武学果真如此高明?破而后立,竟然让你触碰到了天地规则?”   谢广陵微微一笑,并不回答。   旁边孙飞云突然“哎呀”一声叫了起来,顿足道:“咱们来河源之时,路上曾远远见到南掌门,想必他们如今也快到了……”   听到孙飞云的话,萧千离不禁目露奇光,向那个白白胖胖的中年人望了一眼。   “这胖子当真是心机深沉,哪里像是外貌表现出来的无害?这一句话看起来像是无意提起,却分明是要动摇谢长老的心神。”   谢广陵目光清澈,闻言只是点了点头,淡淡答道:“南掌门亲来纯阳?那再好不过。原先谢某还担心大典不够热闹,如今阳明长空齐聚玉虚峰,倒也是西北武林的一大盛事。”   “谢长老说得极是!三派齐聚,西北武林又传一段佳话!”孙飞云笑得无比开心,只是眼中一丝失望之色瞬间隐去。他掩饰得极好,除了一直注意着他的萧千离之外,别人均未发现他的异样。   说话间,陆无厌轻盈的走进大厅来,盈盈拜道:“掌教师兄,外面有人造访,自称阳明剑派南楼峰……”   听到南楼峰已到,孙飞云顿时精神一振,萧千离立起身来,吩咐道:“请南掌门入内叙话!”   陆无厌刚出门片刻,只听一个闷雷般声音响起:“阳明南楼峰来访,专为纯阳大典送上贺礼,望萧掌教恕南某不邀自到之罪!”   随着话音,南楼峰带着四个随从大踏步走进厅来,目光在厅中一扫,落在谢广陵身上,急忙抢上几步,一把握住谢广陵的臂膀,低声道:“广陵师弟,你……你可安好?”饶是他久居高位,此时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南师兄放心,如今谢某得了掌教之助,已重立剑心。”   “重立剑心?”一句话不亚于平地惊雷,别人不知,对谢广陵知根知底的南楼峰又怎么不知道重立剑心的难度?   在阳明剑派,谢广陵是当之无愧的剑道第一,对于阳明剑道理解无比深厚,萧千离以太虚剑意打碎他的剑心,倘若谢广陵无法找到更高明的剑道,此生便不能再修剑道。   “剑心重立”四个字,对于一个修炼了大半辈子阳明剑道的谢广陵来说,难度比一般人更大出数倍。   看着谢广陵的模样,不仅没有深陷苦海不得解脱,反倒破而后立,扫清眼前迷障,一举突破先天屏障。这也就是说,无论是在剑道、还是心法上,纯阳宫都已经远远超过了阳明剑派。   南楼峰心中苦涩,却也为谢广陵暗暗高兴,当下放开了谢广陵的手臂,重重点头道:“如此便好!”   他目光转处,死死盯着徐方易,声音如同滚滚闷雷一般,“徐方易,今日乃是在玉虚峰上,你我均是客人,先行罢战如何?”   徐方易声音铿锵,丝毫不落下风,缓缓道:“萧掌教当面,你我二人确实不适交战!” 第一百二十章 不速之客   在谢广陵和陆无厌的带领下,两路人马各自回房休息,萧千离却走出大厅,站在山腰道口,望着山下胜景,若有所思。   “长空阳明势同水火,纯阳宫处在其中,过度削弱阳明剑派,显然并不符合纯阳宫下一步的策略。”   “如今声望任务已经过半,只要正面挫败长空,西北第一宗派的头衔唾手可得。今后的道路是否要有所调整?”   “唯一主线任务,其根本目的就是要成为武林第一大宗派。倘若一个个门派灭过去,纯阳岂不是成了武林公敌?更何况……”   萧千离目光透过重重云雾,向西方望去,那边的一个庞然大物就如同达摩克里斯之剑悬在头顶一般,使得他始终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在我所在的那个历史中,那个门派在极盛之时,甚至能左右国战命运,倘若不能将他们死死扼守在昆仑以西,一旦全面东进,中原武林必然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天山……呵呵!”   “师父!”一声呼唤,打断了萧千离的思绪。   他收回远眺的目光,一眼见到三个爱徒正走上山腰来。   “事情办完了?”   “是!”柳随风答道,“师父吩咐的事情,咱们都一一完成,特意回山复命!”   李承渊却沮丧道:“唯独师父交给我办的事情始终没有着落,只知替咱们出手镇压地鼠门的是一男一女,却实在是漫无头绪。”   “不必在意!”萧千离温和的安慰道,“就连火儿都没能发现其中的端倪,毫无线索之下,也怪不得你!对方既然对纯阳抱有善意,迟早会主动现身,咱们也不必过于计较。”   他顿了一顿,笑道:“之前你们学习的内功心法,都是为师针对你们体质特意挑选出来的法门,如今你们已经踏入化炁境界,就连承渊也仅差一层纸未破。为师也可以将本门的镇派功法传授于你们了!”   “镇派功法!”四个字一出,三个徒弟不禁齐齐“啊”了一声,一个个喜形于色。柳随风惊讶道:“师父,您老人家先传《玄冰功》,后传《碧海潮生》,弟子越学越觉得博大精深,玄奥无比,莫非本门还有更为高深的心法么?”   “你理解错了!”萧千离含笑道,“《玄冰功》乃是你的筑基功法,正如同阿寻的《大玄天章》、承渊的《残金缺玉》一般,以各自阴阳五行属性入道,奠定汝等道基;而《碧海潮生》、《地皇灭》与《天蚕变》则是晋级功法,旨在洗骨伐髓。为师这一门功法,却与这些全然不同,任凭是什么属性、擅长什么功法,都能借助这门心法触类旁通,早一些触碰到天地规则,有助于你们的心境修炼。”   一番话说得三人心潮澎湃,热血沸腾,急忙翻身跪倒在地。只听萧千离缓缓道:“这一本《坐忘经》,乃是周天演化之道,返本归元,阴阳五行皆在道中,更有万物化生之妙用。汝等可细细参详,切不可自误!”   三人喜不自胜,急忙磕头如捣蒜,刚磕了几个,却只觉一道气流将自己身子托起,见萧千离微笑道:“承渊,你的来历,为师一直不曾多问,只是你体内那一道异种真气,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承渊全身一震,半晌才苦笑道:“原来师父早就看出来了!”   他重重叹息一声,摇头道:“不是承渊有心欺瞒,只是一时间不知从何说起……”   萧千离轻笑道:“为师并无追究的打算,只是你这一道真气来得蹊跷,虽说助你突破到了筑基圆满境界,只是毕竟不是你本身所修炼的真气,虽说都算是金行所属,只是庚辛却并不能顺利融合,只怕你突破化炁境界之时,还有所障碍!”   柳随风重重一拍手,怒道:“师弟,你糊涂啊!庚金与辛金虽是一脉相承,你所属庚金却是刀斧阳金,辛金却是精细阴金,一旦成就金丹,岂不是碎成两半?倘若不是师父今天提起,我还不知你体内竟然一金双脉!”   “随风,你也不必斥责承渊!”萧千离叹道,“此人也是一番好意,在承渊体内埋下一道深厚之极的辛金之力,倘若遇险则尽数爆发。这人想必也已步入化神境界,已掌握了部分天地规则,这才能施展这等精妙的手法。”   李承渊低着头,半晌才闷声道:“他只怕做梦也没想到,短短两年之间,我便能达到筑基圆满之境……”   萧千离点了点头,道:“这也算说得通。也罢,为师便助你调和庚辛,你且随为师来!”   李承渊跟着萧千离走进房间,柳随风与楚寻对视一眼,各自在门口站定,替师父护法。   《坐忘经》其精髓乃是周天演化,最善寻根溯源。萧千离双手按在李承渊的丹田,万物终始母气随之出现在识海中央,黑白之气立刻闪烁了起来,忽明忽暗,晦涩难明。   李承渊体内的金行真气潮水般被萧千离吸入识海,万物终始母气每一次暗淡,便有一重金行之气被打碎;每一次明亮,便有一重金行之气重新诞生,又重新灌注入李承渊的体内,如此周而复始,循环往复,体内的金行真气已经尽数归位。   仅仅只是过了半个多时辰,李承渊全身已是大汗淋漓,几乎虚脱了一般,他挣扎着爬起身来,对萧千离重重磕了三个头,哭道:“弟子……”   “不必说!”萧千离微笑道,“此事已是你的心结,化炁境界倒也无妨,倘若到了金丹破碎、明道问心之时,那时候你须尽快解开心结才好!”   李承渊泪流满面,点头道:“弟子必不辜负恩师的期望!”   就在李承渊体内辛金之力尽数化为五行本源之时,远在数千里之外的江南水乡,一栋气派恢弘的庄院里,一个剑眉星目、面容俊朗的黄衫青年忽然浑身一震,右手端着的茶杯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少爷,怎么了?”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仆问道。   那青年如同失魂落魄一般,半晌才开口道:“我埋在承渊体内的那一道真气……消失了。”   他霍然立起,伸手虚引,挂在墙上的一对金色轻重双剑破空飞来,被他一把抓在手中。   “我要去找他!”   “少爷,您不能走啊!马上就是老爷的寿诞了……”   老仆急忙上前,想要扯住青年的袖子,却被那青年挣脱开来,沉声道:“告诉我爹,恕孩儿不孝,今年寿诞不能陪他过了!”   他头也不回的冲出房门,身子一个起落,便已经消失不见。   在玉虚峰上,忽然有数十人敲锣打鼓,抬着十几个大箱子走上山来。   听得声音嘈杂,柳随风眉头一皱,沉声道:“二师弟,你在这里守着,我去看看!”   楚寻慨然应诺,柳随风整一整衣冠,大踏步迎上前去,喝道:“何故喧哗?”   人群中走出一人,服饰与中土大有不同,衣衫宽大,尖头快靴,周身布满流苏,头上戴着布帽,却**着胸口,说道:“奉教主之命,特来送上贺礼!”   “原来是送礼的?”柳随风点头道,“既然如此,诸位的教主又是哪位?在下久随家师身侧,却并未听说家师结交过异族教派。”   那人汉语有些生硬,显然并非中原人士。笑道:“我们教主乃是拜火三大长老之一的阿尔达·巴赫拉姆,起了个中原名字叫做林如烈。听说纯阳即将举行大典,故而命我等前来祝贺。恭祝纯阳宫发扬光大,萧掌教威震武林。”   听到“拜火”二字,柳随风立刻想起了曾经在纯阳宫横冲直撞的拜火圣女林夕,一张脸顿时沉了下来,摇头道:“家师与贵派素不相识,有劳诸位大驾,这礼物却是不敢收下。”   那人也不心急,只是摇头晃脑的说:“小兄弟,你能做得了令师的主么?”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柳随风冷冷的说,“家师曾再三叮嘱我们,倘若拜火东侵,本派便是镇守昆仑的第一道防线。如今贵教一番好意,我等倒也不便出手,你们这便去吧!”   “哦?”那人嘿嘿一笑,“之前便听常言笑说过萧掌教武功高绝,在下乃是林教主座下散人陆流光,早就想掂量一下纯阳宫的斤两,如今正是恰逢其会!”   只听怪笑连连,陆流光身后又有两人站出,左边那人矮小粗壮,咧着大嘴笑道:“散人骆叶清,正欲讨教一下正宗中土武学!”   右边那人却是生得极为瘦弱,站在那里摇摇摆摆,仿佛一阵风都能吹倒,细声细气的说:“在下哈塔米,刚来分坛不久,还未见识过中原武林的英雄豪杰。听教主说要送礼,因此我便自告奋勇前来,没想到真的赶上了!”   听到三人开口邀战,柳随风傲然道:“要打便打!纯阳门下,岂是息事宁人、不分轻重之辈?”右手一扬,陨月剑已脱鞘而出。   三人遥遥与柳随风对峙,雄浑的气势顿时迎面扑来。 第一百二十一章 拜火教的古怪功法   南楼峰与徐方易安顿好后,不约而同的离开房间来寻萧千离,二人在门口不期而遇,见面均是冷哼一声,互不理睬。   刚走几步,立刻注意到路口的对峙,二人江湖经验均是极为老道,目光如电,只是瞥了一眼,便大踏步走了过去。   “哟,阳明剑派南楼峰,长空派徐方易!”陆流光一眼见到二人走来,当下不惊反喜,嘿嘿怪笑道,“想不到一日之内同时见到西北武林三大宗门中人,陆某人当真是喜得手都痒起来了!”   “你是何人?”徐方易目中精光闪动,沉声道,“看你们服饰与中原武林不同,莫非是来自外教?”   南楼峰却目中煞气一闪,低喝道:“小友,可需南某代为打发么?”   柳随风语气平和,缓缓道:“二位都是玉虚峰的贵客,些许宵小狂徒,还无需两位客人出手相助。”   “就凭你?”右侧的哈塔米掩口轻轻一笑,瘦削的身子一闪,已经逼迫至近前,如同舞蹈一般扑向了柳随风,双手一扬,两柄奇形弯刀已经握在手中。   “哦?”见到那个瘦得如同芦柴棒一般的哈塔米出手,南楼峰与徐方易二人同时微微一惊,随即各自双眉紧皱。   “对方似乎有特殊的功法,举手投足之间隐约与自然之风呼应,这门功法练到高深之处,想必御风而行也是大有可能!”   一个清冷的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南楼峰与徐方易齐齐转身施礼,道:“见过萧掌教!”   萧千离微笑着还了一礼,笑道:“二位不在房里歇息,怎么有兴致出来观战?”   南楼峰沉声道:“南某原本欲拜会掌教,只是见到这群蛮夷上山寻衅,故而在此观敌掠阵。”   徐方易冷哼一声,袍袖一挥,缓缓道:“在下虽与南楼峰势成水火,但是在此事的态度上,却是一般无二。”   萧千离微笑道:“有心了!只是既然二位来我玉虚峰做客,只管看戏便是!”   此时柳随风展开太虚剑法,守御得泼水难进,只听“叮叮”连响,却是一剑双刀连珠般相交数十击,斗了个旗鼓相当。   战至数十招开外,哈塔米精神倍长,口中呼啸连连,一对弯刀化作两道蓝光,整个人身躯仿佛都隐藏在光影之中,当真是迅捷无比。   这边柳随风的剑招反而慢了下来,一招一式无不看得清清楚楚,剑尖如同带着万斤泥沙,晦涩无比,任凭对方攻势如潮水一般,弯刀攻至身前,却反而被柳随风的长剑带得跌跌撞撞,狼狈无状。   二人以慢打快,转眼之间已斗至百招,此时南楼峰与徐方易二人都已经看出端倪,徐方易叹息道:“以拙胜巧、以不变胜万变,纯阳剑道精湛至此,连一个化炁初阶的小娃娃都有如此本事,这纯阳宫中良才美玉何其多也!”   南楼峰默然不语,只是转头向远处望了一眼,正见到谢广陵腰悬长剑,长袖飘飘的站在高处,心中默念道:“广陵师弟,这纯阳剑道,莫非真的胜过我们如此之多么……”   此时场中哈塔米越斗越是骇异,起先还能依靠灵动的身法和迅速变招克制对方的长剑,斗到后来,对方长剑一招即出,自己应对不及,反而身不由己的被带动身形。而任凭自己如何反击,却始终逃不开对方的横接竖挡,只觉对方的长剑如同长江大河一般,无论如何也攻不破对方的防御圈子。   矮墩壮实的骆叶清见势不妙,大喝一声,右足重重一顿,顿时青石开裂,头前脚后,身子如同一颗炮弹一般重重向柳随风轰击过来。柳随风正在凝神应对哈塔米,却不料这人出此怪招,当下长剑一展,“唰”的一剑将哈塔米的身形带得转了半圈,又是一剑向骆叶清当头疾刺。   只听“铛”的一声闷响,那骆叶清竟然以大头硬接了一剑,身子又如同弹丸一般跃开,摸了摸光秃秃的大脑袋,嘿嘿笑道:“好剑!”   柳随风急忙撤剑,一眼见到剑尖上的一缕血丝,不禁心中微微一惊:这陨月剑何等锋利?全力一剑之下,对方竟然只是被刺破了一块油皮,这等刀枪不入的横练功法,当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这边哈塔米也缓过气来,双刀一展,身子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咦?”不仅是柳随风,就连南楼峰与徐方易都不由得大大吃了一惊,只有萧千离依然面带微笑,似乎对这种异状早有所料。   “只有到了化神境界,才能与天地沟通,借助天地法则藏匿自身倒也不算稀奇……只是这种隐匿手法极为诡异,又似乎与我们对武学之道的理解大相庭径。这两人到底是什么修为境界?”   南楼峰与徐方易二人均在心中暗暗盘算,只听旁边萧千离轻笑道:“区区旁门左道,也敢在我中原武林献丑?”   南楼峰闷雷般的声音隆隆响起:“萧掌教莫非见过这种功法?”   萧千离微笑着解释道:“这些人都是来自波斯拜火教,波斯与中原武学全然不同,他们虽然也了解一些阴阳五行之道,但是他们的功法来源却大大不同,这些人大多天赋异禀,本身所属分为地、火、水、风四门。刚刚这人天生便与风行亲和,故而能借助气流隐匿身形,看起来极为古怪,说穿了却是一文不值。”   南、徐二人闻言均是心里一动,各自感应探查一番,果然发觉有一团异常浓密的气流夹裹着飞来转去,顿时宽心大放。又听萧千离补充道:“此人真实修为大约相当于炼精化炁高阶之境,只是这功法却是极为巧妙,倘若寻常中原武林人士遇到,非要大大吃一个暗亏不可!”   听到萧千离的解释,南、徐二人不禁对萧千离的见识广博又加深了一层,徐方易目中精光闪动,暗道:“此人来历不明,武功见识又是如此高明,难怪能剑震阳明。我长空派日后倘若对上此人,又该如何应付?”   这次徐方易与孙飞云联袂而来,原本是打了探听虚实的心思,最不济也能展现一下长空派的实力。却不料萧千离应对得体,一番连消带打,竟然让徐方易寻不出半点破绽。此时见到连区区一个门下弟子都有这等修为,徐方易心中的忌惮也是越来越深。   除了南楼峰之外,其余二人交谈声音都故意放得极低,萧千离是成竹在胸,徐方易却是存心要看柳随风的修为。只见柳随风微一错愕之下,长剑立刻回转,紧紧守住身前要害,丝毫不露破绽。   这边骆叶清的身形展动越来越快,竟然以自身为武器,如同一颗涂了油的弹子一般,在地上蹦蹦跳跳,不时突然狠狠撞来,迫使柳随风不断变招接架。而哈塔米也偶尔从风中显露身形,霹雳般急速劈出几刀,又再度消失在风中。   不远处的楚寻正扶着李承渊慢慢走来,见状大喝道:“大师兄,我来助你!”   “不必!”柳随风突然哈哈大笑道,“些许宵小,还轮不到我师兄弟三人齐上!”   他长剑一抖,抖出数十点剑花,连刺骆叶清眼、口、鼻等薄弱之处,即使骆叶清全身练得坚硬如铁,此时又哪敢硬接?一个缩身,如同一颗圆球般咕噜噜倒飞数尺开外。   哈塔米见对手剑招用老,心中大喜,一跃而出,两把弯刀如电般向柳随风身后劈到。   眼看就要将对手一刀剖背,却不料柳随风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长剑倒转,竟然朝自己的小腹倒刺了下去。见到这一招,楚寻、李承渊不禁齐齐惊呼。   就在剑尖即将触及小腹之时,柳随风的身子也随之半转,长剑贴着小腹突然刺出,只听一声尖锐的惨叫响起,哈塔米腰腹被锋利无匹的陨月剑生生刺穿,一道血箭随之喷洒而出。   骆叶清勃然大怒,“呜”的一声,从地上弹了起来,向柳随风疾扑。柳随风长剑尚未拔出,当下左手化掌为指,“嗤”的一声激射了出去,乃是一招《玄阴指》。   骆叶清身在半空,还了一掌,身子顿时弹起,他这一身古怪武功也当真了得,只停顿少倾,便再度凌空下扑,双掌向柳随风头顶击落。   柳随风嘿嘿一笑,左拳收回腰间,大喝一声,左拳轰然向上方击出,乃是一招《大弥天拳》。   柳随风、楚寻与李承渊三人同门学艺,平时也处得极为相得,师兄弟三人虽是分别学了萧千离的一部分功夫,却常常在一起切磋比拼。李承渊杀性极重,《大弥天拳》与他也是相得益彰,施展出来凶悍无比,柳随风虽然性子与《大弥天拳》不相吻合,却也惊叹于这门武技的威力,也随着练了几招。   只听“砰”的一声闷响,两股巨力重重撞在一起,柳随风足下青石顿时四分五裂,那骆叶清一个矮小粗壮的身子也被激得高高飞起,一头撞在旁边的山崖石壁上,轰然巨响声中,无数碎石纷纷落下,山道中顿时石屑飞扬。 第一百二十二章 毒计连连   这一撞何等凶猛?饶是这骆叶青一身钢筋铁骨,也在这一撞之下昏昏沉沉,半晌才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爬起身来,伸手在脸上头上一阵乱抹,张嘴便骂道:“妈的,什么玩意儿!”   “好硬的脑袋!”孙飞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出来,站在徐方易身侧,见状不禁骇然道,“此人一身外家横练功夫,当真了得!”   徐方易脸色阴沉,转头对南楼峰道:“南掌门,如何?”   南楼峰也是面沉如水,缓缓道:“化神之上,自然不惧!化神之下……”   二人不约而同的将目光落在手持陨月剑的柳随风身上,眉头紧皱,心中暗自思忖:“以化炁初阶便能克制对方的古怪功法,纯阳有这样的弟子,而本派之中,却又有几人敢称胜过此子?”   这边楚寻却看得眉飞色舞,大笑道:“大师兄,好处不能让你一人得了,下一场便由我出战如何?”   柳随风轻笑道:“你这惫懒的憨货,平时不见你出力,遇到这等比武较技之事,却抢得比谁都快!”   楚寻笑嘻嘻的大踏步走上前去,呵呵笑道:“我这也是生怕大师兄累着了,我这个当师弟的,有事代付其劳,师兄不夸我也就是了,还偏要嫌弃我惫懒,这可从何说起?”   只听一声大喝,却是那矮小粗壮的骆叶青彻底发起狂来,双臂一振,上身衣衫顿时寸寸破碎,众人只见他浑身肌肉虬结,骨骼格格作响,不时发出轻微的爆响之声。突然身形展开,如电般射到。   “来得好!”楚寻低喝一声,双足不丁不八站稳,正要以《六甲御》的功法凝神应对。却不料有人速度比他更快,一道黑影从身边闪过,双拳如同五丁开山一般,重重的轰击上去。   “三师弟!”楚寻只是瞥了一眼,哪里认不出朝夕相处的师弟?顿时泄了气,高声叫道,“这一仗你抢了,下一战却决计不许与我再抢!”   骆叶青这一招也是发了蛮力,以他的本事,就算是面前站着一头大象,也会在这一撞之下筋断骨折。此时身在半空,却感觉到周身的所有空气都急速的涌动,瞬间向对方汇聚过去。   刹那之间,骆叶青精神一阵恍惚,感觉到天地仿佛为之翻转,整个天空都塌陷了下来,一股仿佛虚空破灭、洪荒毁坏的大破灭意境,将他整个笼罩。   只听一声闷响,二人的拳头已经重重对撞在一处。   轰然巨响声中,四散的气劲将坚实的地面震得寸寸龟裂,土石飞溅。   尘土飞扬中,两个身影同时向后飞出,几乎同时落地,李承渊踉踉跄跄的后退几步,抬起手来,右手两根指骨竟然已经被生生打碎。   他却不仅没有丝毫的惊慌,反而咧着嘴嘿嘿一笑,神情极为得意。   陆流光龇牙怪笑道:“纯阳门下也不过如此,连咱们的一个寻常护法也……”   “咔擦……”   如同琉璃破碎出一条裂纹一般的声音响起,陆流光的声音也曳然而止。   “咔嚓……咔嚓……”更多的破碎声音不断响起,就算再笨的人,也知道情况有些不对了。   只见骆叶青摇摇晃晃的落在地上,双臂臂骨、胸前肋骨、肩头锁骨,已尽数被李承渊刚猛雄浑的拳力震断,七窍都被震出血来。   他口中鲜血狂喷,显出触目惊心的大片血红。   “好霸道……的……拳……”骆叶青艰难的抬起头来,咧开大嘴朝李承渊一笑,突然大头一低,重重的摔倒在地,气绝身亡。   不仅是陆流光脸色大变,南楼峰与徐方易也是震惊不已。   以这二人的眼力,自然不会将李承渊和骆叶青这种程度的拼斗放在眼里,不入先天皆蝼蚁,这句话绝非无的放矢。   他们真正在意的是,李承渊刚才分明还是如此虚弱,看境界也只不过是刚刚突破筑基圆满,却能一拳击杀足足高出两三个小境界的对手。   柳随风一身剑术修为高明之极,借助利器陨月,以弱胜强并不奇怪。但是这以拳对拳,却来不得半分取巧,除了发力的技巧有所差异之外,纯以本身功力比拼,换而言之……   “这个纯阳弟子,明明只是凝聚金丹不到片刻,却拥有如此雄浑的真气?他到底是怎么练出来的?”   “有徒如此,那当师父的又该如何?”   二人不由自主的转头向萧千离望去,见到他依然面带微笑,甚至连一丝惊讶的意思都没有,显然是成竹在胸。   “这纯阳宫究竟还藏有多少底蕴?”与已经决定韬光养晦的南楼峰不同,徐方易的内心中已经是极度的震惊。   “大弟子剑术超群,三弟子真气霸道,这二弟子看来也是气势沉稳,显然也不是易于之辈,还有那个掌教师妹……单单这四人,长空派最少也得派出四五名长老方可匹敌。”   “而纯阳掌教……”一想到就是面前这人以一剑之力镇压阳明剑派,徐方易只觉得心中冰冷一片。   “倘若我与掌门联手,或可纠缠?”徐方易这个念头刚刚浮上来,立刻目光又落在站在远处的谢广陵身上,不由得苦笑连连。   骆叶青身死,拜火教众人顿时大声鼓噪起来,陆流光眼中凶光闪动,狞笑道:“我等好心上山送礼,却被你等杀了两个本教散人,是何道理?”   “是么?”萧千离双目神光离合,在陆流光身上瞥了一眼,淡淡说道,“倘若真是好心送礼,这十五口箱子里,为何尽是些火器毒水?”   此言一出,陆流光顿时脸色大变。   萧千离并非胡乱猜测,拜火教东来,虽然必定携带大量钱财。但是如今正是百废待兴,林夕那一番话虽然半真半假,却也透露出教中动荡、人手不足之事。这才不过数月,拜火教又岂会送上这样一份厚礼?   更何况这十五口大箱子,倘若真的装满金银珠宝,一口箱子怕不下数千斤重?又如何能抬得如此轻松?   只听轰隆轰隆声响,却是拜火教众将几个箱子摔碎,从中取出十余把劲弩,又有几人提起一个黑乎乎的圆筒,七八道黑色水箭激射而出,颜色乌黑,在阳光映照之下,显得诡异之极。   众人只觉奇臭冲鼻,既似腐烂的尸体,又似死鱼死虾,闻之令人作呕。心知必然是拜火教所用的奇毒,急忙闪身避开,那几道水箭落将下来,青石地面顿时嗤嗤作响,腐蚀出一个个浅浅小孔。   “好烈的毒!”在场众人大多见多识广,见之也不禁勃然色变。   南楼峰与徐方易对视一眼,各自见到对方眼中的忌惮之色。以二人的本事,要想脱身并不难,但是这劲弩毒水将山道堵得严严实实,显然是防备有人借着轻功逃离。倘若对方还有后招,只怕更加难以应付。   萧千离却依然面不改色,轻笑着摇头道:“拜火教还是这么不争气么?”   陆流光后退半步,从旁边教众手中接过一只长长的金属圆筒,高声叫道:“萧掌教,这些小小手段想必也奈何不得你,只是倘若你这纯阳宫也就只剩下你一个光杆掌教,想必也没什么意思!”   萧千离微笑道:“那依你的意思呢?”   陆流光嘿嘿怪笑道:“咱们教主说了,倘若你肯老老实实的把纯阳心法交出来,这里五口箱子的东西就送给你,咱们三五年之内刀兵不兴。倘若不肯,陆某这条性命换你纯阳宫那些弟子的性命,想必也是极为划算的!”   他右手一挥,最后面的五口大箱子盖子掀开,露出里面的金银财物。   “装腔作势!”楚寻眉头一扬,正要上前,却被萧千离拦住,轻笑道:“拜火多死士,此人说话多半不假。”   “那怎么办?”楚寻急急低声道,“不如弟子仗着《六甲御》去冲一冲?只要对方一乱,师父就可以破阵而出。”   陆流光功力深厚,早已听到了楚寻的只言片语,嘿嘿一笑,唿哨一声,忽然有几个壮汉奋起神威,将箱子高高举起,吐气开声,竟然将几个箱子用力的抛掷过来。   “小心!”柳随风急忙伸手一拉伤势未愈的李承渊,长剑护住上身要害,紧紧盯着那几口箱子。   那箱子并未丢在众人头顶,而是落在空地上,箱体顿时四分五裂,露出黑乎乎的一大堆小小圆球,骨碌碌滚落一地。   “火药!”这一下连楚寻都不知如何是好,却见陆流光叫道:“这里共有四箱火药,我这小小圆筒只要放出半点火星,诸位又有几人能扛得过去?”   “好毒辣的计策!”这一下就连南楼峰与徐方易也为难起来,四大箱炸药在这山道上同时起爆,只怕百米之内不会有半个活人。   二人都是老谋深算之辈,心神电转,飞快的盘算自己能否避开火药的威力,得出的结论却让二人稍稍松了口气——自己应该是能逃出爆炸波及范围,至于其他的……   面对这样险恶的局面,萧千离竟然还能笑得出来,轻笑道:“炸药、毒水、弓弩,除此之外,拜火教还有些别的手段么?” 第一百二十三章 最便宜的兑换物品   只听陆流光狞笑道:“倘若萧掌教还嫌不够,陆某这里倒还有些其他的小玩意儿,便请掌教过目!”   听到陆流光一声令下,拜火教众当中,忽然有一大半越众而出,齐齐扯掉外袍,露出绑在腰间的数十根竹筒,长长的引线连成一条,显然竹筒里也是装满了火药。   陆流光得意的叫道:“咱们这里一共有三十名死士,哪怕是三人应付一个,想必诸位也要大大的头疼一番吧!这些人虽然武功不入流,却悍不畏死,萧掌教倘若不信,可否要试上一试?”   见到拜火教摆出一副玉石俱焚的声势,众人一时间都不知如何是好,就连性子最为火爆的李承渊也沉默不语。   到了这个时候,萧千离脸色也有些凝重,目光在拜火教众身上转了一圈,缓缓道:“十五个箱子,其中五箱装着金银、四箱火药、三箱弓弩器械、三箱毒水。又有四十七名教众,其中三十名死士,其余十七人呢?又有什么花招?”   陆流光微微有些愕然,随即哈哈大笑道:“不愧是本教圣女再三夸奖的纯阳掌教,这个时候,居然还能注意到这样的细节。只是要让萧掌教失望了,这十七人都只是教中的普通杂役,粗手粗脚,用来吹拉弹唱、摇旗呐喊倒是不错。萧掌教倘若有意,不如让他们收拾起锣钹鼓板,给掌教来一个鼓角横曲?”   “这就不必了!”萧千离突然轻笑了起来。   见到萧千离的笑容,陆流光突然觉得心中有些不妙,强笑道:“萧掌教笑什么?莫非还嫌弃咱们拜火教礼数不周么?”   “拜火教的大礼,咱们自然不敢嫌弃。”萧千离呵呵笑道,“只是倘若天降暴雨,不知道陆先生还能否笑得出来?”   “暴雨?”陆流光不禁一怔,抬头望天,只见碧空如洗,玉虚峰上除了笼罩着一层淡淡的云雾之外,哪里有半分要下雨的模样?   “哈哈哈!”陆流光忍不住大笑起来,“倘若萧掌教当真是神仙临凡,咱们这一架也不必打了,咱们这便拍拍屁股回去报信,此后凡是有纯阳宫的地方,咱们退避三舍……”   “这可是你说的!”   萧千离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   还没等陆流光反应过来,一道冰冷刺骨的水流突然从天而降,陆流光一个措手不及,从头到脚顿时被浇得精湿,衣衫紧贴皮肤,布帽连同长发一同被淋得湿成一团。   “怎么回事?”还不等陆流光反应过来,半空中突然有无数白光闪起,数百道清泉倾泻而下,顿时将偌大一个山道、山腰空地浇成一片透湿。任凭什么火药炸药,甚至连浇在地上的零星毒水都冲得不见踪影。   仓促之间,只有南楼峰与徐方易反应最快,泉水刚一临头,立刻鼓荡真气将水排开,饶是如此,二人的衣角、裤腿、鞋袜也被飞溅的水花弄得湿嗒嗒的,模样甚是狼狈。   而自柳随风以下,楚寻、李承渊,乃至孙飞云等人,尽数被这突如其来的泉水淋得浑身一颤,急忙伸手抹去眼睛上的水,紧握兵刃,虎视眈眈的准备应对突发事件。   至于那些拜火教众,被莫名其妙的冷水淋得全身透湿,顿时慌乱起来,整齐的队形顿时冲得混乱不堪,更不要说腰间捆绑的炸药竹筒,早就被彻底湿透。   而滚落一地的大大小小的炸药圆球,被水一泡,纵然威力再大,却也压根不能再用。别说是用明火引燃,哪怕是放在火堆上烧烤,只怕威力也是大大有限。   萧千离自然并未波及其中,他若无其事的垂下了手,心里却也在暗暗惋惜。   早在发现对方有火药之时,萧千离就已经分出一部分意识,沉入了兑换模块中。   诸位看官,还记得萧千离第一次进入兑换模块中看到的东西吗?   兑换模块中最便宜的物品——   一桶“无杂质山泉水”作价5点兑换点!   为了确保将对方最大的杀手锏化解无形,萧千离足足一口气兑换出了200桶。   一个桶有多大?   萧千离所在的后世中,一桶纯净水大约为20至30升;一个街边常用的垃圾桶,大约为120升至150升;而装葡萄酒的橡木桶,也不过只是区区300升而已。   系统所出,必为精品。   这句话已经被萧千离无数次的证明,尽管这系统不知坑了他多少次,但是每次兑换出的物品,都绝对是质量上乘,品质三包。   所以这装着“无杂质山泉水”的桶,也是大得惊人。   萧千离基本上可以肯定,这最少能装下超过一千升的山泉水的巨大木桶,倘若拿来泡澡,装下三四个人绝对是绰绰有余。   足足200吨“无杂质山泉水”,顿时将偌大一个山腰空地化成一片汪洋,别说区区四箱炸药,就算再来十箱,也会在这山泉洪流中化为一堆废渣。   1000点兑换点啊!现在一个完美任务也不过区区2000点,一口气就用去了一半,饶是萧千离如今修为有成,却也忍不住心在抽搐。   太浪费了……   陆流光全身上下都在滴水,他整个人都彻底呆滞了。   他慢慢抬起还在颤抖的右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放在眼前细细端详——没错,绝对是货真价实的水,放在嘴里舔舔,还有一股淡淡的清甜味道。   他机械的抬起头来,阳光依然耀眼,天空依然碧蓝明净,就连玉虚峰上常年不去的云雾也没有丝毫的改变。   这水又是从哪儿来的?   这纯阳掌教,莫非真是天仙化人?刚刚还在若无其事的询问“倘若天降暴雨呢”,顷刻之间,便有一场“倾盆暴雨”降下。   这已经不算是雨了,无论多么大的暴雨,也决计不会有如此密集的水流,这简直就是有一位仙人,从半空中扔下了一道瀑布。   不仅仅是陆流光,就连南楼峰、徐方易等人,都已经震惊得无以复加。   再看柳随风、楚寻与李承渊三人,甚至是刚从房里走出的陆无厌,却只是起先略略吃惊,便毫不在意——吕祖临凡都见过,又哪里会在乎这一场似乎大得有点过分的“暴雨”?   谢广陵站得最远,也是看得最清楚,以他的超群目力,也只是见到半空白光闪动,便来了这样一场洪流。他震惊半晌,突然一把拉住刚刚走过来的陆无厌,低声道:“陆姑娘,这……这究竟怎么回事?”   “可能是纯阳真人赐给师兄的什么移山填海的法门吧……”陆无厌也有些不确定。这半年以来,这个师兄已经变得让她也越来越看不懂了。   不过早在萧千离击杀高瑾之时,陆无厌就已经将大多数看不懂的事情,统统归结在纯阳真人梦中赐宝这个理由上,谁说仙人赐宝就不能多给几次的?   “纯阳真人?吕纯阳?”谢广陵险些昏厥过去,已经步入先天化神境界的他,越是接近天地规则,便越是对天地敬畏有加,半晌才喃喃道,“原来如此,老朽当初真是败得一点也不冤枉……”   山腰之上,除了还在惊叫着慌乱逃窜的拜火教众之外,陆流光等人都陷入了极度的震惊之中,却有一个清冷的声音缓缓响起:“贵教的手段已经施展完了,接下来就轮到本座了!”   陆流光刚刚一呆,便见到一道白影奇快无比的纵跃过来,掌劈足踢,霎时间便连杀十余人。   火药已经彻底损毁,弓弩器械也不在话下,唯独那手持毒水箭筒的几人,如今却是威胁最大,只要有一星半点激射出来,便是后患无穷。因此萧千离只是一个照面,便将手持毒水的几人毙于掌下。   “退!”见到大势已去,陆流光狠狠一咬牙,顿时口舌间便有一道腥味溢满整个口腔,他心中恨得滴血,却也自知决计无法抵挡这纯阳掌教,当下大喝一声,身子转了几转,突然化作一道流光。   “还想走?”足足浪费了一千点兑换点,萧千离也是心疼不已,见陆流光还想逃窜,当下“呼”的劈出一掌,只听惨叫一声,一道鲜血从虚空中喷洒而出。却又有一道色泽更淡的虚影滴溜溜一转,已经在空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萧千离冷哼一声,玄奥无比的《坐忘经》运转起来,周身寰宇的任何细微动静顿时映入眼底,只见数尺之外有一团模模糊糊的光影正在拼命往山下逃去。   他刚提气欲追,却有两名死士恶狠狠的扑了上来,萧千离抬起手来,“嗤嗤”两声,已将二人毙于指下。   只是耽搁了片刻,陆流光已经逃出数丈开外。   “不能放过此人!”萧千离深深吸了一口气,身子已经飘飘荡荡的提纵起来,《紫燕三叠》的玄妙轻功已经展开,只要再踏出一步,便能瞬间跃出十余丈之遥。   “阿弥陀佛!”   突然有一声洪亮的佛号声响起,震得空气嗡嗡作响。   一股无边无际的威压突然升起,萧千离微微皱眉,身子已经轻飘飘的落了下来。 第一百二十四章 打你这个小和尚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山道上看去。只见一个青年和尚正静静的站在那里。   他大约二十六七岁的模样,面容俊雅,身材瘦削,身披一件灰布僧袍,手提一柄木质禅杖,头上却并没有剃光,而是留了大约寸许的头发。   但是他的眼睛却满含悲天悯人的慈悲目光,深邃如同大海一般,仿佛能看到人的心灵最深处。   “诸位施主请了,小僧木空,乃是少林行者!”   少林!   听到这个名词,萧千离顿时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天下第一名刹、天下武功出少林、少林武功甲天下、武术之禅、七十二绝技……无数光环基于一身,在萧千离所处的那个世界中,少林乃是当之无愧的泰山北斗。   只见南楼峰与徐方易神色肃然,齐齐行了一礼,徐方易笑道:“想不到木空大师也来了,一路辛苦!”   木空抬起头来,神色顿和,还礼道:“原来是南施主、徐施主二位。多日不见,一向可好?”   三人寒暄几句,木空转头向萧千离施了一礼,缓缓道:“今日得见纯阳掌教,当真是三生有幸。”   “不必多礼!”萧千离袍袖一挥,摇头道,“小和尚,你放跑了本座的敌人,却是何意?”   这“小和尚”三个字一出,饶是南楼峰与徐方易二人心机深沉,却也不禁微微色变,仿佛萧千离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一般。只有走到近前的谢广陵突然大声咳嗽起来。   木空却似乎并不在意,点头道:“数月以来,传闻西北边陲有新兴门派崛起,甫一出手便做下惊天之事。有三山派梅旬与清平庄云清扬死在纯阳宫之手,小僧特意前去探察,在此替那些孩子谢过萧施主了!”   他深深行了一礼,萧千离微微侧身,受了木空半礼。   木空直起身来,又道:“之后又有萧施主一剑震阳明的传言,此等修为,当真是惊世骇俗!”   南楼峰目中精光一闪,却并未开口。萧千离一皱眉,淡淡的说:“小和尚,你到底想说什么?”   木空轻轻叹道:“萧施主武功卓绝,却为何杀性如此之重?小僧此来,原本是听到纯阳大典,特意上山祝贺。却不料刚一上山,便见到这满地血腥,上天有好生之德,因此小僧冒昧出手,还请见谅则个!”   听到这话,南楼峰与徐方易二人都不由得皱起眉头,低头暗暗思忖,也不知在盘算什么。   萧千离愕然片刻,却突然摇头冷笑。   “少林好大的名头,却也不过是养了一群是非不分之人。”   木空微微皱眉,问道:“如何是非不分?”   萧千离肃容道:“如菩萨见劫盗贼为贪财故,欲杀多生;或复欲害大德、声闻、独觉、菩萨;或复欲造多无间业,何如?”   听萧千离语境中颇有禅意,木空不由得一怔,喜道:“原来萧施主也是有慧根之人。”   他略一沉吟,答道:“恶人害贤者,犹仰天而唾,唾不至天,还从己堕。逆风扬尘,尘不至彼,还坌己身。贤不可毁,祸必灭己……”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只听“呸”的一声,却是萧千离呸了他一头一脸。   这一举动顿时惊得南楼峰与徐方易心惊肉跳,谢广陵面沉如水,右手已经悄悄搭在含光剑柄上,以目示意柳随风、陆无厌等人后退,不允许他们靠近。   木空不料萧千离竟然突然发难,握着禅杖的右手顿时一紧,却听萧千离哈哈大笑道:“好个佛门行者啊!难怪有人说佛门战乱闭门修行,盛世则普度众生。有这样的佛理,也难怪被人诟病!”   木空一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沉声道:“萧施主这是何意?倘若不说个分明,今日小僧也只有冒犯一二了!”   只听萧千离指着木空冷笑道:“见是事已,发心思惟。我若断彼恶众生命,堕那落迦。如其不断,无间业成,当受大苦,我宁杀彼。小和尚,听懂了吗?”   木空脸色忽青忽白,肌肉不断抽动,半晌才喝道:“一派歪理!萧施主,你这似是而非的佛理,分明已堕邪道。战乱闭门修行,盛世普度众生,乃是趋善避恶之道,又哪里有错?”   萧千离嘿嘿笑道:“我道门所为,战乱出山济世救人,盛世深山修行。莫不如是,可谓正道大法!”   木空的一双眼睛微微眯缝起来,缓缓道:“施主原来是以道门学说来借力打力,任凭你口绽莲花,却也不能动摇小僧心中信念。你倒说说看,小僧放走那人,又如何多造无间业。”   “好!”萧千离轻轻一笑,问道,“小和尚可知波斯?”   木空点点头,萧千离又问:“可知拜火教?”   木空略一沉吟,点头道:“小僧在藏经阁中,倒是曾在古籍中见过这个宗派……”   他忽然心中一动,问道:“刚才那些人,便是来自波斯拜火教么?”   早在见到木空行者的时候,萧千离就已经想出了应对之道——纯阳宫仅仅蜗居边陲,却站在拜火东侵的第一线上,压力实在是过大了一些。如今在中土武林当中,少林势力庞大无比,这样的打手,倘若不借来用用,岂不是暴殄天物?   因此,他特意花费了200点兑换点,兑换出了全套《瑜伽师地论》。   《瑜伽师地论》,又称《瑜伽论》、《十七地论》,为大乘佛教瑜伽行唯识学派及中国法相宗的根本论书。萧千离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少林佛经发展到了哪一步,但是慎重一点,总不会有错。   萧千离绕了一个大圈,又是折辱,又是辩经,终于把话题带到这里。当下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自己所知的拜火东侵的危害,以及如今拜火教天山分坛的情形大致说了一番。   一番话听得南楼峰与徐方易面色阴沉,木空也是紧紧皱起了眉头,半晌不语。   萧千离嘿嘿笑道:“拜火东侵,西北各宗派便是首当其冲,纯阳宫乃是吕岩真人道统,自然是凛然不惧,虽万千人吾往矣!少林却又如何说?本座骂你佛门战乱闭门修行,可有半分差错?”   木空目光游离不定,显然是心中正在天人交战。忽然神色一定,傲然道:“道门有道门之理,佛门却也有佛门之经,此事事关重大,并非小僧一言而决!萧施主,你侮辱小僧不打紧,小僧却不容你辱及佛门!”   萧千离淡淡一笑,点头道:“你放走中原武林大敌,本座也正欲将这一掌还与你!”   木空点头道:“本该如此!”   他右手一顿,那普通木头所制的禅杖顿时入地数寸,石屑纷飞。双掌合十,向萧千离拜了一拜,突然一错双掌,顿时传出沉闷的雷音,如同虎豹咆哮一般。   “虎豹雷音……”南楼峰面露苦涩,叹息道,“少林武学当真是博大精深,即便是化神之境,却也不必像我等一般借助天地之势。同境界之间少林无敌,这句话绝非夸耀之词。”   谢广陵此时已经退至数丈之外,以长剑护住柳随风、陆无厌等人,低声解释道:“我等虽已入化神先天,但是人力时有穷尽,因此要提升招式的威力,非得借助自己所领悟的天地规则,以天地之势叠加在自身武技上。这少林门下却不尽然,他们却是将自己领悟的天地规则,直接融入了自身体内。这样一来,举手投足之间便带有天地之势,威力比我们尚需借助外力要大出许多……唉,也不知掌教如何应付!”   只听木空凛然道:“萧施主虽对本派无礼在先,只是却也有功于中原武林!因此这一招你即便接不下,小僧也不会坏了你的性命!”   他一声大喝,右手一掌当胸劈来,左手紧接着轻飘飘拍出一掌,一式震掌,一式乾掌。雷在天上,大壮卦,雷霆于天穹之上震荡,其势大壮,声若雷霆。   “般若掌?”萧千离轻笑道,“小和尚虽然是非不分,却比那些读死经的老和尚强上许多,也算是个开明之人。也罢,本座就只出一招,让你知难而退也就罢了!”   他口中说话,手下动作却丝毫不慢,袍袖一扬,两道黑白真气喷涌而出。   一道璀璨夺目,一道幽深晦暗,这一黑一白两道真气一起在空中交织,纵横交错,瞬间组成了一个大网,顿时将这般若掌力尽数包裹在其中。   “无量光,无量暗,两极初始,造化万物……”木空见识极为广博,见状不由得大骇,“周天演化之道?”   原先幽静的黑暗线条,突然亮起璀璨明亮的光芒;而原先光华流转的白光,却变得黯淡无光,继而变成漆黑一团。   暗极生光,两极反转!   在阴阳倒转的时候,木空那声若雷霆的般若掌力,却突然暗淡下来,无数真气瞬间崩塌逃逸,却被万物终始母气搅成一团粉碎,化作寰宇清气,消散在空气中。   “万物终始,造化诸天!阳为造化,阴为寂灭!”   “在造化与寂灭之中不断转换,任凭你有登天的本事,也难逃造化生灭法则!”   正在雄浑无比的掌力被绞得粉碎,木空尚自呆呆怔怔之时,萧千离的一只手却悄无声息的攻了过来,轻轻在木空的额头上一敲,发出“笃”的一声轻响。   “打你这个是非不分的小和尚!” 第一百二十五章 太极广场   这一招绝非任何精妙的招式。   踏中宫而上,右臂微弯,屈起两指,呈凸起状,非拳非掌非指,丝毫没有后招变化,乃是一记正宗的“凿板栗”。   只有犯了错的毛孩子,才会被大人如此惩罚。而在堂堂正正的比武较技之中,突然被对手使出这一招,而且还被敲打得手,无疑是一个巨大的羞辱。   木空被萧千离凿了一个脑瓜崩,身子急忙后退几步,一张俊脸羞惭无比,顿时涨得通红,怒气勃发,口中呼呼直喘,如同一只被激怒的公牛。   却听萧千离哈哈笑道:“若欲直会其道,平常心是道。谓平常心,无造作、无是非、无取舍、无断常、无凡无圣。小和尚,本座所言,可听明白了么?”   木空猛然醒悟,神色顿和,双手合十道:“一念起嗔,殃堕无间。萧施主,小僧受教了!”   萧千离微微一笑,负手不语。   木空低头思忖半晌,又道:“前番唐突,还望见谅。萧施主虽身在道门,却对我佛至理体会精深,小僧不才,愿引荐施主前往嵩山,与我师门长辈坐而论道!”   萧千离哈哈大笑道:“不急,不急。尚未到时候!”   木空再三邀约,萧千离却只是微笑摇头,木空也不强求,点头道:“既然如此,小僧尚需尽快赶回师门,禀报拜火教一事,便不多做盘桓了。”   他从怀中取出一串念珠,恭恭敬敬的递给萧千离,道:“小僧此番原是拜会掌教、庆贺大典而来,这串法珠乃是小僧幼年恩师所赐,多年未曾离身。如今得见施主,实在所获良多,便将此做个贺礼,还望掌教不要嫌弃。”   萧千离含笑接过,只觉入手沉重,摩挲得极是光滑,心知此物必然含义非凡,当下笑道:“一饮一啄,莫非天定?”   他环顾四周,从碎裂的木箱中捡出一块长约半寸的木板来,指尖略一凝力,一道细如游丝的真气从指尖激射而出,画出一道道深奥无比的符文。   木空不明所以,只是见到萧千离指风如剑,在这小小的木板上一连镌刻出十余道符文,不由赞道:“掌教学究天人,难怪纯阳宫短短半年之内便能如此兴旺。”   萧千离微微一笑,将已经刻好的木片交给木空,开口道:“区区一个道门符咒,虽是微末小道,却也隐含我道门法理,时时参详,或能一窥天道。”   木空也不客气,将木片放入怀中,向萧千离合十行礼,又遥遥向南楼峰等人一拜,径直迤逦而去。   萧千离这才缓缓走回广场中,南楼峰、徐方易二人这才反应过来,心悦诚服的躬身行了一礼,道:“萧掌教当真不凡!”   萧千离微笑道:“怎么了?一个小和尚,二位为何如临大敌?”   孙飞云抢着说道:“掌教不知,少林执中原武林牛耳,派中高手如云,先天之境者数不胜数。这木空行者,乃是三代弟子中最为出色的八人之一,故而位列八位行者之中,行走天下,一为历练自身,二为少林门下代言者,一举一动皆代表了少林派的意愿。”   萧千离“唔”了一声,笑道:“那又如何?”   徐方易叹息道:“人家的三代门人,放在其他门派中,却最少也是个长老之位,少林底蕴由此可见一斑。徐某一向自认有些本事,两年前却被这位木空行者三招挫败,至今心有余悸。想我长空虽说也有几位化神之境的大能,却无人能将徐某胜得如此轻松,足见木空行者功力之深,只怕尚在本派掌门之上……”   南楼峰冷笑道:“你徐方易在长空稳坐第二把交椅,除墨夜离之外,又有谁能胜过你?却在这里拼命给长空派脸上贴金,当真是大言不惭!”   徐方易勃然怒道:“南楼峰,你身为阳明第一高手,比木空行者又如何?”   南楼峰脸色阴沉,沉默良久,才缓缓答道:“可支持十招不败!”   徐方易冷哼一声,拂袖道:“你也不过如此而已!”   南楼峰一反常态的没有反驳,徐方易顿了一顿,却摇头叹息道:“功力不如,这也罢了!只是徐某十年前便已达到炼炁化神中阶的境界,这木空行者却只是刚刚踏入先天而已……”   萧千离微微一笑,转头在刚刚围过来的柳随风等人身上转了一转,笑道:“如何?”   柳随风微闭双眼,在脑中细细思忖双方的差距,突然睁开眼睛,正容道:“五年之后,随风必然不逊此人!”   楚寻默默点了点头,他一身修为与柳随风不相上下,判断出的情况也大致相仿。   李承渊却嘿嘿笑道:“师父不必担心,只需三年,靠着手中这把虎头湛金枪,我便能与他拼个两败俱伤。”   “胡闹!”萧千离轻笑着在他脑门上轻轻一拍,“为师教你本事,可不是让你与跟人家以命换命的!”   师徒四人一番对答,尽数被南楼峰等人听在耳中,不禁都是悚然而动。   三个化炁境的小娃娃,最年长的李承渊看起来也不过双十年岁,竟然在这里大言不惭,说三五年便能与化神境的木空行者相提并论,倘若传扬出去,只怕要笑掉了众人的大牙。   但是就连武功最弱的孙飞云也说不出半句嗤笑的话语来。   柳随风以一敌二,两名一身古怪武技的化炁高阶对手一死一伤,而刚刚突破的李承渊却硬桥硬马,一拳将足足高出两个小境界的对手生生震死。   三五年之后,这些妖孽又该成长到什么程度?   看着一脸风轻云淡的萧千离,三人突然心中有了明悟。   “有这样的师父,这样的掌教,或许并非虚言。”   “倘若一年之内不能重挫其锋,长空终生不得与纯阳为敌!”   萧千离将众人的神情一一收入眼底,目光又与站在人群最后的陆无厌一触,见这个容颜绝美的师妹微微一笑,顿时互相明了对方的心思。   “虽有些小小的阻碍,但是纯阳这一次大典定然畅通无阻。”萧千离缓缓道,“些许繁文缛节,想必几位也不耐去瞧。”   这句话说出来,就连最为严肃的南楼峰也不禁呵呵一笑,颇有心有戚戚焉的感觉。   “几位初来,本座正欲带诸位前往玉虚峰顶纯阳本宫,不知几位意下如何?”   “固所愿,不敢请!”如今的徐方易,哪里还有半分之前试探的心理?一番争斗下来,纯阳宫的底蕴如今已经明明白白的展现在两大宗派面前,仅仅一个萧千离,就足以让长空阳明如临大敌,更不要说旁边还站着一个剑道通神的谢广陵。   有这二人护持,那些后辈门人足以平安成长起来,最终在西北五郡独树一帜,到那个时候,强如长空阳明也只能仰人鼻息。   不提三人心中如何五味交织,萧千离敲山震虎的目的已经尽数达到,当下在前带路,四人联袂向峰顶走去。   走至近前,峰顶的氤氲云雾业已露出真容,见到那三座气势恢宏的大殿,以及那鳞次栉比的精美石屋,三个见多识广的大能之人也不禁目露异彩。   孙飞云自从上峰之后,眼睛就没有停过,在建筑群中反复巡梭,突然目光一闪,却欲言又止。   萧千离若有若无的看了他一眼,哪里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无非是三座大殿之中,偌大的广场却仅仅只是粗粗平整了一番,甚至还有混着冰雪的黑色土块露了出来。   他悠悠然笑道:“本派草创不久,诸多工程也是费心劳力,亏得门下几位管事办事得力,否则哪里有如今的气象?”   “不妨事不妨事!”孙飞云自知心思被对方看破,不由得胖脸一抖,连连摇手。   萧千离摇了摇头,笑道:“也罢,身为掌教,也得出一分力才是!”   他右手一扬,一点光华已经直直冲上天际,化为万万千千点光点。   那无数光点起先极小,落在半空,已膨胀到数尺大小,如同千万个璀璨太阳一般,耀人眼目。   随着那些光团越落越快,也随之膨胀得越来越大,渐渐连成一片光带,光华绚烂,即便是南楼峰与徐方易,也不由得眯起了眼睛,细细看去,只见那光带中一团气雾绵延,却并无任何实体。   那巨大无比的光团落在地上,却并未波及笼罩其中的三座大殿,流光溢彩,华丽无匹。   及至光影散去,一座方圆足足有百丈大小的广场赫然出现在三人面前,惊得三人目瞪口呆。   “举手投足之间虚空造物?这纯阳掌教究竟是什么来历?”   “怎么可能?天底下竟然有这等本事?”   “我南楼峰练了大半辈子武功,也曾试着触碰天地规则,为何却从来不曾见过有这样的事情?”   “此人的手段,当真是鬼神莫测!”   面对这完全违背了武学常理的事实,三人一时间竟然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脑海中不由得同时出现了一个不敢想的念头。   ——“莫非之前听到的传闻确有其事?此人当真乃仙人临凡?”   萧千离转过身来,笑容可掬,轻声道:“这座太极广场,乃吕祖所赐,诸位瞧来尚可入眼?” 第一百二十六章 大典当日   当天夜里,南楼峰、徐方易二人房间里的烛火彻夜未灭,可想这两位西北武林道上的大佬内心中是何等的纠结。   转瞬之间已是四月十四,祭祀吕祖诞辰大典也如期举行。   玉虚峰下已是人声鼎沸,数千号人聚集在一起,犹如集市一般吵闹。   “伏以——”   青月道人一身儒风道袍立在台前,一张黑脸洋溢着前所未有的灿烂笑容。   这个毕生以重振楼观道派学说为己任的道人,自从来到纯阳宫之后,便一头扑在问道殿中,如饥似渴的吸取那上千本道经真义。引得萧千离只要稍有闲暇,就会与他坐而论道一番。   说是“论道”,更多的还是青月道人说,萧千离偶尔出言几句,引用的尽是前世中如雷贯耳的道教名言,顿时引得青月道人叹为观止,大有茅塞顿开之妙。   萧千离对此也是无可奈何,他身怀系统的金手指,只要是系统所出,无论武功秘籍、内功心法、生产技能、道经佛经皆能瞬间融入识海之中——偏偏这些道经是他从月牙泉底抢回来的,上千本道经倘若一一看下来,又得看到哪一年去?   万般无奈之下,萧千离只得动用系统的解析模块,利用这逆天的能力,从青月道人那里“偷”来道籍真义——哪有身为道家门派的掌教,却不通道经的?   因此这祭祀大典,不用问,也自然落在纯阳宫对道经最为精通的青月道人身上,当得知大典主持由自己负责时,青月几乎激动得难以自己。   “日吉时良,天地开张,深深下拜,立地焚香。敬备金银财宝,黄禾米饭,茶酒果品;拜请值年华官,值月华官,值日华官,值时华官,东方甲卯乙,木宫华官,西方庚酉辛,金宫华官,南方丙午丁火宫华官,北方壬子癸,水宫华官,中宫戊己土,土宫华官……”   青月道人打起十二分精神,凝足内力,将声音远远的传了出去,方圆数里中皆是清晰可闻。   “化炁中阶!”南楼峰与徐方易目光同时一闪,已经判断出青月道人的真实修为。徐方易叹息道:“化炁中阶的剑术好手,用来当祭典主持,实在是大材小用……”   “哼!”南楼峰冷笑道,“那边跑腿打杂的管事,又何尝不是化炁境的好手?”   徐方易目光转处,一眼见到正在人群中来回跑得气喘吁吁的朱景阳,略一打量,脸上顿时多了几分苦笑。   “纯阳宫人数不多,却无一不是好手。等这开山收徒之后,又不知该膨胀到什么地步……”   二人正各怀心事,忽然心中一动,齐齐转过头去,一眼见到容颜绝美的儒风道姑缓缓走来,手中各自拉了一个孩子。   陆无厌二人都已经见过,他们的目光,却一眨不眨的盯着那两个粉妆玉琢的孩子身上。   一旁的孙飞云见自家副掌门神色有异,也诧异的跟着看了过去,打量半晌,却始终看不出什么究竟,不由得好奇的问道:“徐师兄,你在看什么?”   徐方易脸色又是惊诧,又是苦涩,半晌才缓缓说出一句话来。   “先天金行!先天水行!”   孙飞云顿时呆呆的张大了嘴,半晌做不得声。   每个婴儿都可以称为先天之体,有些天赋异禀的孩子从婴儿起便能展现出某个单一阴阳五行的特性。但是三岁一过,卤门天眼闭合,一身先天血肉也变为后天。这两个孩子大约八九岁的模样,却显露一身先天之体,又怎么不让这两位大佬震惊无比?   “纯阳宫,纯阳宫……”孙飞云喃喃念叨,“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门派呢?为何如此得天独厚?这两个孩子,只要稍作培养,日后必然是难得的武学天才……”   他心里打了个突,重重一叹,满脸的颓丧之色。   不提三人在这里心情复杂,这边青月道人已经念完了祭祀天地的贺表,随即烧了纸钱,震了令牌,在震天般的登天鼓声中,青月道人又宣布“通天之路”竣工,敬告天地。   “……山神土地尚祈勿责,保我安宁,神恩感戴,永不相忘!”随着最后一段致辞念完,萧千离的识海中便是重重的一震。   “宿主成功建立山门,提前完成主线任务三,任务评定:完美。奖励特殊建筑:药田,额外奖励兑换点2000点。”   “叮!主线任务之五:宿主需尽快制定门派建设规划,以备扩建之用。时间限定:7天。该任务可申请延期一次。”   “检测到宿主已完成门派建设规划,判定提前完成主线任务五,任务评定:优秀。奖励建筑:掌教小屋,额外奖励兑换点1500点。”   “叮!主线任务之六:宿主需发掘门派建筑特殊属性,并建立起七座具有特殊属性的门派建筑。时间限定:1年。该任务可申请延期一次。”   “特殊属性?那是什么东西?”萧千离不由得一愣,暗暗吐槽道,“这系统现在是越来越懒了,以前多多少少还有些提示,现在就匆匆忙忙把任务一发布,谁TM知道门派建筑还有什么特殊属性?”   正在他沉吟不语,心中暗暗思忖的时候,青月道人已经祭拜过了道门三清祖师,接下来就是本次大典的重头戏了。   在众人的山呼海啸中,萧千离缓缓登上高台——纯阳开山祖师吕洞宾的贺表,非由他亲自宣读不可。   “天运廿七年,祭主吕祖纯阳座下弟子萧千离,谨以香烛云马茶酒之仪虔祭於此!”   清冷的声音在峰下回荡,围观众人均是屏息静气,连大气也不敢出。   “化炁高阶?”听清萧千离的声音,孙飞云不由得一怔,疑惑地朝徐方易看来。   却见徐方易摇了摇头,似乎并不在意的模样。   “不论他真实境界如何,他以造化生灭之道破解了木空行者的般若掌,足以证实其修为远超我等。”   “倘若他是先天境界也就罢了,倘若不是……”   孙飞云能被挑选出来陪同徐方易前往昆仑查探虚实,此人的心机智谋决计不容小视,听得徐方易如此说,顿时想到了一个更为可怕的可能。   “倘若不是……那纯阳宫的武道,甚至远在少林之上?”   孙飞云此时已经不敢直接说话,而是以传音入密的法门,直接送到徐方易的耳中,由于极度的震撼,让他的声音都不禁微微颤抖起来。   徐方易面色沉重,半晌才缓缓点了点头。   孙飞云身子一颤,却听徐方易叹息道:“希望不是后者吧,否则的话,我们长空派便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机会了……”   此时萧千离的祭文已经读到尾声,“……望圣祖垂怜,逢有诸不吉灾害,改祸成祥,余等末学后进,自当永镇昆仑!尚飨!”   突然半空中华彩大作,吕祖法相在半空中徐徐现身,惊得峰下众人齐齐跪拜。幸好大多数都是临近的村民,之前倒也见过吕祖显圣,只有那些第一次见到异象的人齐齐惊呼起来,引得旁边众人无不侧目。   南楼峰双目凝足真气,一双锐眼刹那间透过重重云雾,在吕祖法相上来回看了半晌,废然一叹,撩起衣衫下摆,双膝重重跪地。   徐方易也是竭尽目力,查看良久,重重叹息一声,苦笑道:“长空派……只怕最后一丝机会也没了……”以目示意,与早已震惊得目瞪口呆的孙飞云齐齐跪了下去。   却见吕洞宾拂尘一甩,向峰下点了三点,刹那间瑞气千条,将偌大的玉虚峰笼罩其中,便头也不回的踏云而去,终于消失得无影无踪。   萧千离率先起身,缓缓道:“恭送吕祖!”众人也齐齐大喊道:“恭送吕祖!”   一场大典圆满结束,霞光散尽,众村民却依然意犹未尽,一边谈论刚才的异象,一边慢慢散去,场中却还留下了上千名满脸兴奋激动的少年郎。   萧千离下得高台,与南楼峰等人见了礼,只听徐方易叹道:“这几日在贵派中盘桓良久,徐某实在是获益良多。如今派中尚有杂事千头万绪,徐某也就告辞了!”   萧千离客气几句,便见到徐方易带着几个门下弟子慢慢离开,背影却是满满的萧瑟之意。   南楼峰也走上前来,闷雷般的声音响起:“大典已毕,南某特来辞行!”   他刚要离去,却听萧千离在身后道:“古阳关之外虽是千里沙漠,却也不得不防天山那边的动向!”   南楼峰心中一震,缓缓转过头来。   只听萧千离又道:“有本座镇守昆仑,这一条路自然是水泄不通。只恐拜火绕路敦煌,却也是一件麻烦事!”   南楼峰沉吟半晌,点头道:“倘若真是如此,阳明剑派自然不会退避。”   萧千离笑道:“倘若力有不逮,本座断无坐视之理。”   南楼峰点了点头,向萧千离一拱手,带着门人快步离开。   长空阳明两大宗派走得干干净净,朱景阳迎着萧千离走了上来,躬身道:“掌教,都已经准备妥当了!”   “嗯!”萧千离看了看天色,笑道,“可以宣布开始了!”   朱景阳踏上高台,大喝道:“今日正是良辰吉日,纯阳宫广开山门,若有志拜入纯阳门下者,皆可一试。”   “心志不坚者,淘汰!感知能力不足者!淘汰!四个时辰未能到达山门者,淘汰!”   洪钟大吕般的声音响彻天地,山下数里之处皆听得清清楚楚。只听三声金钟长鸣,万头攒动,众少年郎齐齐呐喊一声,纷纷往山道上奔去。 第一百二十七章 纯阳宫的门人考核   “诸多事宜,有劳朱先生了!”   萧千离郑重地向朱景阳施了一礼,惊得朱景阳急忙还礼,连称不敢。   “朱某一无所长,幸好在柳府时常常厮混于市井,对这些杂事多少清楚一些。如今也算是功德圆满,朱某早已无心功名利禄,此番为纯阳宫做些外门琐事,倒也是自得其乐,掌教无需客气!”   萧千离微微一笑,又对青月吩咐道:“朱先生在山下还需照抚秩序,青月可沿途探查,倘若有人半路不支,还望多多护持。”   青月慨然应诺,萧千离一伸手,招来在半空盘旋的金雕火儿,一跃而起,扶摇直上,转眼之间消失在云端。   朱景阳与青月道人呆呆出了一会儿神,朱景阳这才感叹道:“掌教真乃仙人之姿,朱某只恨没有早些遇到掌教,否则也不至于白白耗费了数十载光阴。”   青月道人连连点头,笑道:“我又何尝不是?今日青月也算是得偿所愿,日后定当尽心竭力,为本派尽一份绵薄之力。”   沿着山峰疾飞的萧千离看着山道上如同蚂蚁一般的人群,不禁心中一动。   “之前将考核门人的事情尽数交给朱景阳、青月二人,据说谢广陵也参与了进来,也不知究竟是个什么考核方法?”   “如今山道平整,四个时辰爬到玉虚峰顶,凡是有一些武学根基的人都应该不会太难。昆仑地处高原,身体强健、不惧高原反应的一些年轻人也应该能勉强做到,这考核也未免儿戏了一些……”   在萧千离的指引下,火儿绕着山腰飞了两个圈子,当萧千离一眼见到山道上的一些奇奇怪怪的机关时,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朱景阳还真做了细致的安排,这些东西究竟是什么作用?”   趁着大队人马还没赶到时,萧千离索性控制着火儿落在山道上,用两条腿向上攀登起来。   刚刚踏上崎岖的山道,萧千离只觉眼前一花,一片白茫茫的雾气立刻席卷而来,将自己包裹在当中,也只能看清周围三尺左右的景象。   “怎么回事?”萧千离微微诧异,竭尽目力向上方望去,略一思忖,立刻明白这些机关的用处。   仅仅就是在山道上布置成千上万根打造得极为精细的喷头,再利用手压式喷雾机的原理,借助峰顶水源的高度压强,便能制造出这浓郁的雾气。   虽然听起来似乎工程量极为庞大,但是做起来却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困难,将无数根事先制作好的密封管道连接起来,从峰顶将水源一直引至山道各处,再安装好这种特质喷头,工程也就宣告完成。   只是这种方法也有不少瑕疵,越往高处压力变小,浓雾也就渐渐变淡,算是一大遗憾;而这种制造出来的雾气含水量极大,穿行片刻便能把衣物打得透湿。但是瑕不掩瑜,华夏劳动人民的智慧当真是不可想象,在这个没有电力驱动的年代就能够借助地利之便,人工制造出大量雾气,当真是令人敬佩。   萧千离眼睛微微眯了起来,这朱景阳果然是深知人心,仅仅是这样一个小花招,便能看清一个人的心志是否坚定。   常人登山,有了一个明确的目标作为参照,憋着一口气,只要不是体力太差,大多都能顺利登顶。   但是有了这片雾气,四周什么都看不清,不知距离还有多远,让人完全看不清道路,前后左右四下张望,却发现刚刚还在身边的同伴已经不见了踪影。由于空气含水量高得惊人,大声叫喊也难以听见别人回答,天地间仿佛只剩自己一人。   说到底,这些参与考核绝大多数都只是一些少年人,有些虽然出身世家,刚一开始还能保持镇定,但随着时间推移,都开始越来越慌乱。   有不停向上攀爬希望可以尽快登上山顶的,有像无头苍蝇一样团团乱转的,更有甚者,掉头朝着下方跑去,只求能摆脱眼前这诡异的环境。   只有少数人,资质出众,心性坚定,才能凭借自己的坚强意志,在雾气中摸索着前进。   借助金雕火儿的超群视力,“看”着这些众生百态,萧千离只觉得有些好笑。   “心志这一关有了,那感知能力又是在哪考核?”   经过山腰的大片精舍,浓雾渐渐变得淡了下来,萧千离略一沉吟,便再度往上走去。   越往上走,雾气也就越淡,但是这雾气却隐约带了一点异样,泛着极淡的青色。   “系统解析模块启动,检测到未知毒素。”   “数据收集完毕,经数据库比较,该毒素为迷心散,其浓度为……”   看着解析模块的信息,萧千离起先一愣,不由得摇头苦笑。   “这朱景阳,竟然想出这种办法,也亏得他想得出来!”   不用问,这段山路的水道中,已经被加入了大量稀释过的迷心散,这样的话,随着这些少年郎的不断前进,吸入的迷心散也会越来越多,渐渐开始产生幻觉。   抛开剂量谈毒性的都是耍流氓!连砒霜都能用来入药,小小的毒药自然也能派上大用场。经过无数倍稀释之后,能夺人心智的迷心散已经不会对人体产生任何破坏作用,它只剩下唯一一个作用——产生淡淡的幻觉。   萧千离已经可以想象得出来,在经过前一个阶段的浓雾考验之后,能够在两个时辰之内爬到山腰的,都是心志坚定之人,而等他们在山腰松一口气之后,放松了警惕,再度向上攀登之时,不知不觉就会吸入迷心散,随着越吸越多,脑海中就会开始万象丛生。   天旋地转,杂念频生。在这种状态下,天赋的感知能力就开始起作用了,“大劫之中,有一线生机”,只有拥有过人的感知能力,才能在虚幻和现实中,辨认出正确的道路,而不会一头撞在石壁上,撞得头破血流。   当然,为了避免意外发生,在山道悬崖边的护栏上,朱景阳还安排工匠挂置了无数个铃铛,一旦转得头昏眼花,一头撞在护栏上,铃铛叮铃铃一响,便能将其从幻境中惊醒过来。   即使是萧千离,也不禁对朱景阳的独具匠心大大的赞扬有加。   转过一个弯道,萧千离一眼见到柳随风盘膝坐在石柱上,背负长剑,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师父!”见到萧千离的身影,柳随风急忙跃下石柱,恭恭敬敬的行礼。   “随风,你在这里干什么?”   柳随风呵呵一笑,解释道:“阳伯在这里设下诸多布置,还是生恐发生意外,因此他拜托我等在这一段最危险的山道上巡视,以免真有人发起狂来,冲下悬崖。”   萧千离点了点头,笑道:“倒是想得周到。”   柳随风笑道:“我还怕自己势单力薄,因此让二师弟、三师弟各自寻了一段险道巡查,避免酿出人命。”   萧千离微微一笑,对这一轮门人考核的方式极为满意,也不欲多看,伸手召来金雕火儿,径直飞到峰顶。   太极广场落成之后,陆无厌带着小皮、小后来两个孩子也搬到了峰顶本宫之中。今后山腹中便是外门弟子所用,由朱景阳统管,柳随风、楚寻与李承渊三大亲传弟子逐月轮值。只有进入内门,才能得到萧千离和谢广陵的亲自指点。   萧千离在峰顶巡查一圈,见到谢广陵静静的站在山道的尽头,儒风道袍随风猎猎,神态雍容,飘逸如仙。   “每隔数年的阳明大典,也是如此盛景。”   他目光深邃,语气淡然,声音似乎从极为遥远的地方传来。   “如今求武的少年郎依然如故,谢某却已不复阳明之人……”   萧千离从雕背上轻盈跃下,缓缓道:“绝圣弃智、绝仁弃义、绝巧弃利、见素抱朴。也正因如此,站在更高的山峰上,才能拥有更加广阔的胸襟和视野。广陵,致虚极,守静笃,方为本真!”   谢广陵转过头来,朝萧千离呵呵一笑。   “掌教不必担心,谢某如今已触天地之道,见心明性,不再是看不破红尘之人,适才只是一时有所感触而已。”   “如此甚好!”   萧千离微微一笑,伸手在谢广陵的肩头轻轻一拍。   “看,已经有人上来了!”   一个身穿灰布劲装的青年,正好整以暇的慢条斯理的朝峰顶上走来。看他虽然动作不快,但是却步伐稳健,似乎那无穷无尽的雾气和摄人的幻境都无法影响到他一分一毫。   他看似神态如常,额上滚滚的汗珠和急促的喘息都足以证实他并不是如此轻松,脸色更是潮红一片,显然也几乎到了极限。   “此子修为不错,心志也是极为坚定。”谢广陵目中不无欣赏之意,笑道,“掌教,本派当中,对带艺投师之人是如何处理?”   萧千离哈哈笑道:“碎了他的道心,然后再破而后立,引入先天,可否?”   谢广陵一怔之下,顿时大笑起来,笑声欢愉,显然是心结尽去。   那青年抬起头来,见到他的面容,萧千离不禁心中一动:“原来是他……”   “臭老弟、死老弟,就不能等一下吗?”   在那青年的身后,一个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一个面貌与青年颇为相似的年轻少女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 第一百二十八章 孪生的阴阳之星   这一男一女,正是萧千离在清平庄偶遇的那对打抱不平的青年男女。   “郭鹏程,孪生之阴。探测资料如下:根骨7,悟性9,心智8,福缘6,潜力10,对本门忠诚6。”   “郭玉盈,孪生之阳。探测资料如下:根骨8,悟性9,心智7,福缘6,潜力10,对本门忠诚6。”   “当前实力判定:炼己筑基中期;内功心法:初阶《阴阳变》第二层;武学技能:初阶《飞星剑法》第二层、初阶《摩云掌》第二层。”   “天赋判定:该目标天赋出类拔萃,可作为宿主亲传弟子培养。”   这一对姐弟同样拥有极为不凡的天赋资质,实力也是相差无几,同样达到了炼己筑基中期境界,仅仅是根骨与心智略有小小的差别。   而从二人所学的武功来看,显然也是出自名家之手,《阴阳变》这门内功心法主阴阳调和,颇有玄妙之处。二人同为剑掌双修,所练的功法也并非泛泛。   但是萧千离却始终不明白“孪生之阴阳”究竟是什么意思,从常理来说,男阳**是万物恒定,但是为何姐姐是孪生之阳,弟弟却是孪生之阴?   “忠诚度6点,又是从哪来的?”看着天赋探测器的数值,萧千离很快又发现了一些不同之处。   刚刚登上峰顶,在郭玉盈、郭鹏程姐弟二人的面前,海潮一样的淡蓝色氤氲在天空中急速褪去,化作一片云海。   在云海中央,如同白玉般的玉虚峰顶赫然露出了真身,在云海之中若隐若现。   昆仑九大侧峰,连同这无穷无尽的蓝色云雾,一起环绕拱卫这座高高在上的玉虚仙峰!   山道的尽头,有一座白玉云桥,连接至高大巍峨的牌楼下,牌楼上书“纯阳真宫”四字,仅仅是这座云桥和牌楼,朱景阳就足足花费了万两白银的巨资。   牌楼之后,是一片巨大的广场,广场极其壮观,平滑如镜,地上镌刻的巨大阴阳鱼图案仿佛有了活性,在二人眼中,竟然似乎在缓缓转动一般。   郭玉盈二人不由得揉了揉眼睛,却又分明见到阴阳鱼丝毫没有动静。   在广场之后,又有三座雄伟巍峨的宫殿傲然矗立。   四角飞檐斜挑,白金琉璃瓦璀璨生辉,周围环绕着大气肃穆的白玉雕栏,上下九层阶梯,高高在上,俯视众生。   大殿正门上方一块匾额,分别书写着“三清殿”、“吕祖殿”、“问道殿”三字,文字古拙,却别有一番苍凉意境。   姐弟二人还是第一次来到玉虚峰顶,不由得被眼前的景色深深迷醉其中,谢广陵却已经迎了上去,长袖一摆,沉声道:“二位止步!”   二人急忙抬头去看,见白玉云桥上有一位负剑老者傲然而立,道骨仙风,神情严肃,充满了威严之色。   “见过前辈!”郭玉盈姐弟急忙躬身行礼,从怀中摸出代表自己身份的小牌,恭恭敬敬的递给那位老者。   “本次考核头名,郭鹏程,用时两个时辰零四刻!”   “本次考核次名,郭玉盈,用时两个时辰零四刻!”   谢广陵接过小牌,缓缓报出了二人的成绩。   姐弟两分别拿下本次考核的前两名,自然是喜形于色,郭玉盈却还有些不满,微微低着头,狠狠瞪了自家亲弟弟一眼,似乎对弟弟抢了头名有些不高兴。   “老夫谢广陵,乃纯阳宫传功长老!”   谢广陵虽然对这姐弟二人的表现极为满意,却依然神情肃穆,缓缓道,“你二人可在广场处等候,待考核大典完毕后再行安排!”   “多谢长老!”姐弟二人急忙躬身施礼,却见谢广陵点了点头,径直穿过云桥而去。   二人依言来到太极广场,只觉得这广场上寒风凛冽,云雾弥漫,隐约有雪花从半空中飘落下来。   偌大的广场打磨得平滑如镜,布满碎星纹络的巨大青石组成了黑白阴阳鱼,铺满了整个广场,郭玉盈试探着挪动着脚步,脚踩在大石上,发出清脆的脚步声。   “那位前辈……真是大手笔啊……”   二人兴致勃勃的在太极广场上一一参观过去,以二人的眼力,自然能发现更多不一样的奥妙之处,站在阴阳鱼上,只觉得天地寰宇清气都在身边欢呼雀跃,不断向二人身边聚集。   站在吕祖殿里,萧千离为吕祖上了一炷香,这才向外望去。   “太极广场,能大大提升武功修炼的速度!”在系统给出主线任务之六之时,萧千离就对之前系统奖励、抽取的门派建筑细细研究了一番,在得出这个结论之时,饶是他早有心理准备,也不禁小小的吃了一惊。   “这些建筑原来还有这样的特殊功效?”在柳随风等人先后证实了这个发现之后,萧千离立刻就封了玉虚峰顶,不轻易对外开放。   “除了太极广场之外,三清殿、吕祖殿、问道殿其特殊功效还不知晓,至于玉虚峰下的山门除了坚固异常之外,尚未发现有什么特殊效果。主线任务要求建立起七座具有特殊属性的门派建筑。如今进度还是1/7,显然那个‘1’就是太极广场。”   “除此之外,我手里还有药田、掌教小屋这两个建筑,倘若都拥有特殊属性的话,那这个任务完成也就指日可待!”   萧千离正在琢磨目前这几座建筑究竟有什么特殊属性之时,谢广陵大踏步走了进来。   “掌教,第三个登顶之人也即将出炉。不知掌教这一轮大约要收徒几人?内门、外门又如何分配,还请示下!”   随着谢广陵的话语刚落,萧千离的脑海中却是“叮”的一声响起。   “叮!师徒任务之三:百年大计,传承为本。宿主需尽快提升门人传承,该任务不可取消。”   “任务诠释:受命咸宜,百禄是何,即为七星聚会!宿主需收总天赋40点以上亲传弟子七人(3/7)。时间限定:二年。”   “终于来了!”萧千离心里一块大石终于重重的放下,这一刻,他竟然有一些如释重负的感觉。   “怪不得收了随风、阿寻和承渊三人之后,师徒任务迟迟没有下一步。想必是谢广陵刚刚所说的话,触发了任务剧情。”萧千离若有所悟,注意到这一次的师徒任务没有之前的“抹杀”云云,想必任务系统又有了一些全新的内容。   他略一思忖,缓缓道:“有云:整服乘三素,旋纲蹑九星。因此,本座注定座下有七星聚会,主回死往生、消灾度厄。另有洞明、隐光二人,却不为本座弟子。”   “虽说本座只收七位亲传,内门弟子却并不做人数限制,凡是能渡过考验的,皆可入内门修习本门功法,由谢长老全权负责传功事宜!”   “至于未能通过考核的,若有一些可取之处,谢长老可与朱先生商议,择优收取外门弟子若干,至于人数同样不做限制!”   听完萧千离的解释,谢广陵点了点头,道:“谢某心里有数了!”   谢广陵出门没有多久,峰顶上传来他浑厚的声音。   “本次考核第三名,迟凝羽,用时三个时辰五刻!”   “第四名,沈重,用时三个时辰六刻!”   ……   萧千离一一数着,等到谢广陵念到第十八个名字,已是最后一人。   在吕祖殿外,谢广陵傲然站立在萧千离的身旁,十八位弟子在郭家姐弟的带领下,齐齐向二人拜倒施礼。   萧千离看看威严肃穆的吕祖法相,又抬头看着灿烂的晴空,听着太极广场上的呼喊声,呼吸着玉虚峰上特有的清新空气,他突然有一种大喊一声的冲动——这就是我萧千离的宗门啊!   第一次大规模收徒,本着贵精不贵多的想法,这十八人当中,除了郭家姐弟之外,其他十六人也是资质不凡,按照天赋探测器给出的数据,天赋最低的一人也超过了三十点。   在例行训话之后,萧千离缓缓道:“郭玉盈、郭鹏程,你二人与本座也算有缘。既然你二人此番以前两名的成绩通过了测试,本座打算收你二人为亲传弟子,你二人意下如何?”   听到“亲传弟子”四字,姐弟二人顿时翻身扑倒在地,郭玉盈大声道:“前些时日在清平庄得见前辈神威,我姐弟二人便时时以前辈为榜样,念念不忘想要投身前辈门下。承蒙前辈不弃,愿收我二人为徒,我真是……”   她语气极为激动,却已经说不下去,只与弟弟二人砰砰磕头。她为人极是耿直爽快,这广场又是系统所出,坚硬无比,只磕得几下,额头便已经见血。   萧千离微微一笑,伸手一拂,二人只觉得一道绵力遥遥传来,便再也磕不下去,只得借着绵力站起身来,眼睛含着泪光,却是喜极而泣。   旁边的年轻弟子也是一个个羡慕不已,只是这对姐弟实力却是比众人强了一大截,想起刚才山道上的重重考验,这些年轻人也只有羡慕,并无多少嫉恨之情。   “叮!恭喜宿主收得亲传弟子一名,目前任务进度(4/7)。”   “奖励抽奖机会X1,兑换点500点。”   怎么回事?萧千离不禁吃了一惊,明明收了郭玉盈、郭鹏程二人入门,系统却为何只判定为一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一百二十九章 考核中的遗珠   在浩瀚的系统星图中,有七现二隐九颗大星,其中代表柳随风、楚寻、李承渊的三颗斗星璀璨无比,又有代表谢广陵的洞明星光华温润,围绕着代表萧千离的中央黑洞缓缓转动。   在北斗七星中,有一颗星尤为特殊——第六开阳星,又名武曲,为北极星之魄灵。   但是很少人知道,开阳实际上却是一脉双星,明星不堕,暗星不出!   当郭玉盈、郭鹏程双双拜入萧千离门下时,开阳星突然神光大作,一时间甚至不亚于北斗第一阳明天枢星的柳随风。   仔细看去,那璀璨光华竟然是由两颗连在一起的明暗双星组成,片刻之间,光华渐渐黯淡下来,暗星变得晦暗无光,幽暗深邃,与开阳明星一同缠绕着围绕中央黑洞一刻不停的转动。   看到这里,萧千离已是恍然大悟。   “难怪系统只计算‘一名亲传弟子’,原来这开阳星竟然同时隶属二人。”   “姐姐是孪生之阳,弟弟却是孪生之阴,恰好对应开阳明暗双星。郭玉盈性格火爆直爽,处事霸气凶悍,正符合开阳明星;弟弟郭鹏程却是心思稳重,但也不乏机变,正符合开阳暗星之道。”   倘若是以前,萧千离或许还对这种特殊属性无计可施,如今有《坐忘经》这种大杀器在手,自然不会过于在意。   十八位通过考核的弟子位列内门,至于那些没有赶在四个时辰内赶到的少年少女们,一个个捶胸顿足,懊丧无比,甚至还有人一屁股坐在牌楼前,嚎啕大哭起来。   此时距离考核开始已经过去了六个时辰,夜幕低垂,那十八位内门弟子在郭家姐弟的带领下,一一将太极广场四周的火把点燃。这些火把看似普通,却是与太极广场一同伴生,即使在峰顶的陡峭寒风中依然灯火通明,火光摇曳,照耀得偌大的峰顶如同白昼一般。   在峰顶山道的尽头,朱景阳、青月道人与柳随风、李承渊四人的身影一一出现。   此时峰顶牌楼下,还有大约百余人徘徊不去,有些成绩相差不远的人心怀侥幸,更多的却是默然不语,静静等候最后的宣判。   “掌教,差不多了吧?”谢广陵忽然开口问道。   “不,再等等,还有一个……”萧千离微微笑着。   谢广陵点了点头,心中却有些暗暗奇怪:就算是身体较为强壮的普通人,六个时辰也该登顶了。虽说山道上还布置有两重机关,却本来就该是用来淘汰绝大部分意志不坚、心性不足之人,也不知掌教究竟在等谁。   他却没有发现,萧千离的眼神无比深邃,甚至还带有一些期许的神情。   众人又耐心的等候了半个时辰,一个驻着木棍、一瘸一拐的少年出现在山道尽头。   他的走路姿势很怪异,左脚先迈出一步后,右腿才慢慢地从地上跟着拖过来,显然是右腿已经残废无用。   在他的身后大约十丈之遥,楚寻遥遥跟在后面,眼神充满了尊敬和钦佩之色。   一个右腿残废的少年,竟然依靠一根一头都快磨秃的棍子,六个半时辰登上了昆仑险峻第一的玉虚峰顶。   围在牌楼处的少年少女们齐齐倒抽一口冷气,更多的还是唏嘘不已。   萧千离目光如电,远远的在那些少年少女脸上一一扫视而过。这个时候,只要任何人敢发出取笑的神态或是话语,他必然毫不客气地将这人踢出纯阳宫。   即便是已经取得内门资格的弟子也绝不例外。   取笑身患残疾之人,已经是心性不足的表现,更何况这样一个人,即便是他一无所长,单单这份意志也足以获得众人的尊敬。   看着那高大巍峨的牌楼,那少年急促的喘息着,一张惨白的脸上突然露出了惊喜之色,但是当他注意到那浓郁的夜色时,神情又变得极为沮丧。   “还是……迟了太多么?”   朱景阳板着脸走了过来,从他手中接过小牌。   “薛慕白,用时六个时辰七刻!”   “老伯,我还有机会吗?”薛慕白一把抓住朱景阳的手,急切的问道。   朱景阳脸色平静,轻轻挣脱了薛慕白颤抖的手,沉声道:“稍后待掌教示下,便可知晓!”   此时萧千离已经来到了牌楼下,在他的身后,郭玉盈、郭鹏程这两位亲传弟子带着十六名内门弟子按序列排得整整齐齐。   “按照考核规矩,四个时辰抵达峰顶者,皆可入我纯阳内门修习。其中最优秀的两人,为本座亲传弟子!”   萧千离的声音并不大,却无比清晰的在峰顶每个人的耳边响起。   “余者登顶者共计三百二十二人,转而下山者有一百七十六人,现在剩下的一百四十六位,你们有两个选择!”   “其一,纯阳宫为诸位准备了丰盛的酒水佳肴,诸位可尽享一番,领略一下玉虚峰胜景,明日下山。”   “其二,山腰中的纯阳外门,想必诸位来路时已经看到,若有意留下者,皆可入外门磨练。”   “但是——既然是外门弟子,就必须承担本派的杂事,这一点需事先讲明!”   “砍柴、烧水、跑腿、打杂,倘若武功有所小成,或许还有经商、护卫、采买……”萧千离接下来的话,却让不少人心里一凉。   “本门为道家门派,除了武技修炼之外,尚有道学、心性的考较。此节无论内外门皆是相同。”   众少年都是一阵骚动,有人大着胆子问道:“敢问掌教,外门弟子,可有武学功法传授?”   “有!”萧千离点头道,“只是本派的高深心法却不得轻传。凡入外门者,从次年开始,每年春季参与考核,脱颖而出者,方有机会进入内门,修炼纯阳宫的高明功法!”   众少年面面相觑,忽然有人叫道:“我愿留在外门磨练!”   “我也愿意!”   “我也愿意留在外门……”   有一部分心高气傲的少年却沉默不语,萧千离一一看在眼里,这也早在他的预料之中——论到对人心的了解,他已超越了这个时代太多。   薛慕白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萧千离的目光却已经朝他看了过来,缓缓道:“至于你,念你身患残疾,腿脚不便,本座也给你两个选择。一是本座亲自传你一门纯阳上乘武功心法,日后你成长如何,就要看你自己有几分造化了。”   “哗——”人群中顿时响起一阵惊叹。   纯阳掌教亲自传授的上乘武功心法,可想而知该是何等的高深至极?倘若流落到外面,必然是引发一场腥风血雨的争抢。   仅仅是拖着伤腿爬了一次玉虚峰,倘若这样就能换来一本上乘心法,不知有多少人要眼红得滴出血来。   “那……另一个选择呢?”薛慕白犹豫片刻,嗫嗫嚅嚅的开口问道。   “其二,和他们一样,入外门磨练。”萧千离的语气又郑重了几分,缓缓道,“但是你却比他们的条件更加苛刻,倘若三次门派大比,你都无法脱颖而出,本座就只能礼送你下山,从此便不是我纯阳中人!”   这句话说出来,众人又沉默了下来。   武学门派不是施粮赈灾的善堂,尤其是在挑选弟子方面,更是精益求精,只要达不到要求的,皆是残酷无比的驱逐下山,毫无情面可讲。萧千离好歹还是给了这些人一个机会,但是对于这个身患残疾、而且毫无修为在身的少年来说,虽说也算是网开一面,却等于将死刑拖延了三年。   但是在一本上乘心法,和一次不知算不算机会的机会,这二者当中,谁都知道分量轻重,取舍起来应该并不困难。   但是薛慕白却再次沉默了。   峰顶上寂静无声,只有那无数火把被寒风吹得摇曳不定。   “我——”薛慕白终于开口了,众人的目光齐齐落在他的身上。   “我选择第二条。”他似乎是用足了力气,才竭尽全力的大喊出来,一句话刚说完,身子已经晃晃悠悠,险些摔倒在地。   一只有力的手已经从身后伸了过来,将薛慕白后背托住,他转过头去,入目的却是楚寻的温和面容。   “很好!”一直神情肃穆的萧千离忽然笑了起来,“曲则全,枉则直,洼则盈,敝则新,少则得,多则惑。当你无所适从之时,选一条最困难的路,或许多年之后,你会感谢你今日的选择。”   几乎已经虚脱的薛慕白茫然的抬起头来,只是机械的点了点头,看起来他还不能理解萧千离的话语。倒是有几个少年眼睛一亮,显然是听明白了。   萧千离转过身去,对青月道人遥遥一礼,朗声道:“青月护法,有劳了!”   “谨遵掌教令!”青月道人点点头,快步走了过来,在薛慕白腿上伸手略略一按,道,“小子,跟我走罢!”   “走?去哪儿?”薛慕白有些诧异的问道。   “瞧瞧你这腿还有没有救!”青月道人呵呵笑道,“后天淤阻而已,老道早些年行走江湖之时,早见过多次了。只要不是筋骨彻底坏死,还是有恢复的机会。”   薛慕白这一喜非同小可,瞪圆了眼睛,嗫嚅道:“前辈……我这……还有救?”   “要切开瞧瞧才知道!”青月道人满不在乎的笑道,“总不会比现在更糟糕了!”   望着二人走进内院的背影,萧千离却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   “薛慕白,探测资料如下:根骨3,悟性8,心智10,福缘8,潜力10,对本门忠诚3。”   “当前实力判定:无”   “天赋判定:该目标天赋较为优秀,可作为门派核心培养。” 第一百三十章 开山第一天   早在众少年登山之时,萧千离就注意到了这个一瘸一拐,落在最后的薛慕白。   大部队已经将他甩出老远,他却依然拄着棍子,拖着一条废腿坚定的往山上走去。只是片刻之间,前面的人已经将他甩得不见踪影。   起先萧千离并未太过在意,但是当第一个人在重重迷雾中选择退出下山之时,遇到薛慕白,自然大肆取笑一番。薛慕白却置若罔闻,继续一步一拖的向山上走去。   仅仅是迷雾一关,已有数百个心志浅薄之人陆续放弃,而走在最后的薛慕白却顺利的通过了迷雾。   可想而知,在他逐渐长大的过程中,经历了多少白眼和耻笑,又有多少次是孤单一人上路,这种对普通人来说足以引发内心恐惧和孤寂的迷雾,在薛慕白眼中却视为坦途。   在薛慕白到达山腰的时候,郭家姐弟已经成功登顶。   与本身有了武学功底的郭家姐弟相比,薛慕白无论哪个方面都是远远不及,但是仅仅是无比坚定的意志这一点,却足以让萧千离对其产生了更多的关注。   而天赋探测器所显示的,那高达39点的总值,已经足以与师妹陆无厌相提并论。10点满值心智,即便是萧千离座下三大妖孽都难以匹敌。   更重要的是,在昆仑高原,一个只有一条腿的少年,能登上玉虚峰,根骨岂会真的是“3”点?   天赋强悍如李承渊,在萧千离以噬心蛊化解脑部淤血之前,不是也是心智为“1”的浑人么?   因此萧千离给了薛慕白一个机会,即使青月道人不能治好他的残腿,39点天赋,也足以让薛慕白跻身内门之列。倘若治好残腿,一举突破40点大关,萧千离甚至很想为他留下一个亲传弟子的位置。   最后时刻,萧千离抛出了一个诱饵,如果薛慕白选择第一项,就当是结一个善缘;如果他选择第二项,萧千离必然会将他列为重要的考察对象。   无论如何,这一次开山大典,对于几乎一穷二白的萧千离来说,简直就是赚得盆满钵溢。   郭家姐弟成功投入门下,薛慕白很可能也是一个能与三大妖孽相提并论的遗珠。除此之外,十六位内门弟子,一百零三位外门弟子,纯阳宫第二代架构已初见雏形。   第二天一大早,朝阳初升。谢广陵已经站在太极广场中,背负双手,静静的看着广场上正在舞剑的人群。   柳随风站在队伍最前方,《太虚剑法》在他的手中,一招一式如同行云流水一般,阴阳动静,吞吐开合,实在是已经深得太虚三味。   在他的身后,包括郭玉盈、郭鹏程在内的十八位新入门弟子,一板一眼的模仿着柳随风的动作。甚至连已经改名为柳还珠的小后来,也抓着一柄小木剑,像模像样的挥舞。   在不远处,李承渊带着杨小皮,正在对着一个小草人比比划划。   “小皮,来试试!”李承渊将一把小木枪塞在小皮手里,笑道,“百裂枪法最重要的便是一个‘裂’字。一突二穿三崩四疾,方为‘百裂’。咱们今天先来练这个‘突’字诀,要有一往无前、无坚不摧的威势……”   站在牌楼边,众外门弟子眼巴巴看着场中,眼中无不充满了羡艳之色。   “走吧!”朱景阳笑着催促道,“你们只是起点比他们低,只要有决心、有恒心,同样也有后发先至的机会!”   第一个负责轮值的楚寻也笑道:“你们也不必羡慕,虽然你们学不到师父的镇派心法《坐忘经》,但是师父并没有禁止我教给你们其他功法。等过段时间,倘若轮值的大师兄心情好,愿意把太虚剑法教给你们,也犹未可知。”   一番话顿时让这些外门弟子打起了精神,又听到楚寻嘿嘿笑道:“你们都给我好好练功,这个月要是谁第一个成功筑基,我就把《百裂横拳》前三招教给他!”   他随意向旁边的一块大石重重轰出一拳,“砰”的一声闷响,入拳之处出现了无数细微的裂纹,继而延伸到整个石面,突然轰鸣起来,大石顿时裂成了无数碎块,哗啦啦落了一地。   见到这等威势,众外门弟子一个个惊得目瞪口呆,继而大哗起来。   朱景阳微笑道:“那你们还等什么?还不赶紧去外门,该收拾的收拾一番。整顿好了之后,统统在广场上等着你们的楚师兄,他来给你们上今天的第一课!”   众人一个个情绪高昂,精神百倍,像是吃了十全大补丸一般,发一声喊,齐齐向山下奔去。   楚寻向朱景阳施了一礼,笑道:“有劳朱先生了!”   “份内之事!”朱景阳呵呵笑道,“老头子好久都没见到这么热闹啦……”   此时的萧千离,却与陆无厌静静的相对坐在掌教小屋里,萧千离一指按在陆无厌的眉心,另一指却点在师妹平滑的小腹上。   半晌,萧千离这才收回了手指。   陆无厌睁开了眼睛,急切的问道:“师兄,如何?”   萧千离低头思忖半晌,忽然展颜一笑,“恭喜师妹了!”   “怎么?”   萧千离解释道:“当初师兄探察你的体质,发觉你太阴、少阴、厥阴三脉滑涩,阳脉旺盛异于常人。正因如此,先师才不肯传你离火真气,而是选择了《清心诀》。”   “如今师妹先修《玄冰功》、后修《碧海潮生》,三阴绝脉已经全然畅通无阻,阴阳调和,龙虎共济,再也不必担心先天之缺了。”   一番话说得陆无厌心中欢喜,却听萧千离又道:“不仅如此,师妹先天阳脉旺盛,反而带来了一件好事。”   “啊?”   萧千离呵呵笑道:“师妹凡是修炼阴行所属的功法,皆能被阳脉调和。从外人来看,周身气息尽数内敛其中,深得一个‘隐’字诀。”   “不仅如此,师妹近半年来修为提升如此迅速,皆赖调和之功。凡是吐纳进来的精气,分毫不得外泄,尽数化生为真气,岂不是一件大大的好事?”   陆无厌寻思半晌,苦着小脸道:“师兄,我听不懂……”   “不懂也没关系!”萧千离轻笑道,“师妹,你乖乖的坐好,师兄这次传你的心法非同小可,与你所学不仅毫无冲突,反而相得益彰,助你更进一步!”   陆无厌以內视之法将心神沉入丹田中,立刻觉得一道沛然之极的暖流从眉心注入,径直顺任脉向下,瞬间游遍三大丹田。   人体中有上中下三个丹田,上丹田眉心藏神,中丹田膻中藏气,下丹田气海藏精。《东医宝鉴》有云:“上丹田,脑为识海,藏神之府也。”   短短的一句话,说出了人体意识的真谛。因此上丹田又被称为意识之海,依托人脑百会穴之下,双眉之间,印堂之后深处。   《坐忘经》虽被认定为自创心法,却是系统融合了阴阳五行七大灵级心法所出,主周天演化,化生劫灭尽在其中,最是神妙无比。因此萧千离抽出了一丝万物终始母气的本源,将其强行灌注入陆无厌的识海之中。   有万物终始母气相助,陆无厌的体内立刻起了微妙的变化。   她辛辛苦苦修炼出的水行真气,此时被萧千离控制着逆任脉而上,径直灌注入上丹田之中,被万物终始母气打碎梳理,转化为更加精纯的真气,重新回归至下丹田中凝聚。   在陆无厌的脑海中,一个清澈宏大的声音缓缓响起。   “安神定魄,忘想长出气三,两度仍须左右悷之,便气拗腰,如前法摄心入脐,法界皆是我身。便想中明,即自见之。”   《坐忘经》心法口诀一出,陆无厌收敛心神,不断吸纳周身寰宇清气,甫一入体内,便被母气不断同化梳理,一缕缕水行真气渐渐成型。   她细细体会,只觉得体内的万千真气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在经脉之中涌动,心随所指,气随之动。在丹田处凝聚成团,散发着温润的下行之气。   刹那之间,陆无厌全身涌起一种曼妙绝伦的感觉,那种狂喜、兴奋夹杂着如潮的百脉归海的充实感,让她心中不由得欢呼雀跃。   萧千离缓缓的收回了手,陆无厌却一无所觉,无穷无尽的寰宇清气向她曼妙的身躯蜂拥而至。与之前不同,以《坐忘经》的无上心法梳理同化,任凭阴阳五行哪一门属性的清气,皆被万物终始母气生生打碎,按照阴阳五行相生之道,尽数转化为水行真气,继而充实在陆无厌的体内。   萧千离微微一笑,悄悄立起身来,转身出门,将这个昨夜才刚刚落成的掌教小屋让给了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绝美师妹。   “主线任务之六:宿主需发掘门派建筑特殊属性,并建立起七座具有特殊属性的门派建筑。目前进度2/7。”   “在太极广场上练功,有事半功倍之效。那这个掌教小屋,也算是系统给我的福利了。”   “掌教小屋,集日月精华,聚阴、阳、金、木、水、火、土之力,修炼加速。非掌教则效果减半。”   萧千离回头看着房门,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如今我也不用羡慕随风那些牲口们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人未至 名已响   “取卦为坎,主司三焦,藏水之精,这是……太阴符文?”   “化气为耗,刑克太岁,辟邪安神,这是破军符文?”   “阴土化暗,石中隐玉,破枷解锁,这是巨门符文?”   “化气为囚,在身为木,交汇四象,这是廉贞符文?”   北瞰黄河、洛水,南临颍水、箕山,东通郑汴,西连十三朝古都,有一座峻极于天的巍峨高山,名为嵩山。   嵩山有太室、少室两大主峰,其中少室山有三十六峰,极为壮观。山顶宽平如寨,分有上下两层,有四天门之险。武林第一圣地少林寺便坐落于此。   此时在少林寺的天王殿中,木空行者正盘足坐在蒲团上,面前有五名老僧坐在天王法相之下。   这些老僧一个个白眉白须,此时却一个个神色庄严,似乎遇到了什么天大的难题一般。   一个小木块在五名老僧手中来回传递,那细微之极的符文一个个被放大临摹出来,每辨认出一种符文,这几名老僧眼中的惊讶之色就会多出一些。   如果南楼峰、徐方易等人在场,必然一眼就能认出,这小木块正是萧千离当日赠与木空行者的回礼。   “紫薇斗数符文共计108个,主星命宫符文只有十四枚。”一个皱纹满脸的老和尚缓缓道,“木空,你说那纯阳掌教只是片刻之间便刻下这些符文?”   “是!”木空行者恭恭敬敬的回答道,“弟子行走西北,听闻有道家门派纯阳宫崛起,故而以庆贺大典的名头上山探察,赠其随身法珠为礼,萧掌教便以此物回赠。”   另一名黄脸老僧点头道:“紫薇主星命宫非同小可,每刻制一枚都需要耗费极大的心血,此人竟然在这个小木块上一连刻下十四枚主星符文,先不说其武学修为如何,单单看其先天境界、道门法理,当真是深不可测。”   又有一老僧叹息道:“昔日老衲与峨眉清虚真人交好,清虚曾在禁地石门上刻制一枚用来封禁的廉贞符文,足足花了七天的时间,耗费了无数的心血,等刻制完之后,已经是心力交瘁,整整躺了三天才恢复过来。这小小的木块长不满数寸,却一连刻下十四枚……”   说到这里,那老僧已是连连摇头。   五名老僧发了一会儿愣,其中一人将木块交还给木空,叹道:“既然是那位道门大能送给你的东西,你平时可细细参详其中蕴含的天道规则,想必对你的境界修炼大有助力。”   “是!”木空接过木块,郑重的放进怀里。   那五僧之中,其中一人开口问道:“木空,你且将在玉虚峰上所见之事一一讲来!”   木空答应一声,将自己上山出手救下拜火教陆流光、与萧千离冲突、相互以佛道之理辩驳,以及萧千离口中的拜火东侵之事一一讲来,听到最后,几名老僧已是悚然而惊。   “波斯教派入侵?”   “此事非同小可!需尽快禀报方丈得知!”   “武林只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四名老僧先后开口,议论几句,却都把目光朝当中一位老僧看了过去。   那枯瘦老僧一直端坐不动,除了看到木块之时微微动容之外,其余时间均是不发一语。他神情淡然,抬起双眼,缓缓朝几位师弟看了一眼,眼中空空洞洞,却是精华内蕴,如同包含整个宇宙般深不可测。   他咳嗽一声,缓缓道:“由得他去!”   此言一出,不但四个老僧大惊失色,就连木空行者也不禁大吃一惊。   明远禅师,五十六岁执掌天王殿门户,为心禅堂首座,二十余年兢兢业业,从无差池。一身修为高深莫测,他缓缓说出一番话来,让众人都为之沉默。   “心不动则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则伤其身痛其骨。”   几个老僧半晌不语,又听明远道:“拜火东侵,或有其事。昆仑与少林路途遥远,就算是有所布置,也是鞭长莫及。倘若多派人手远赴昆仑,我少林置身其中,免不了惹得一身麻烦。”   木空行者不由得怒道:“倘若师伯如此说,岂不是坐视邪魔外道东进,却置之不理么?”   他一言既出,顿觉自己失礼唐突,急忙拜伏道:“弟子一时口误,万望师伯恕罪。”   明远脸色平静,开口道:“木空,我知你平素急公好义,好抱打不平,有此一说,也是人之常情。只是那拜火入侵,倘若直指中原,本寺自然有应对之法。”   木空犹豫良久,忽然开口道:“见是事已,发心思惟。我若断彼恶众生命,堕那落迦。如其不断,无间业成,当受大苦,我宁杀彼。诸位师叔师伯,何如?”   这几句话一说出来,五名老僧齐齐皱起了眉头,细细思忖良久,忽然有一人问道:“这几句话深得禅理之妙,老衲却为何从未听闻。木空,你从哪里听来?”   木空伏在地上不敢抬头,低声道:“乃是那位纯阳掌教所言。”   另有一老僧诧异道:“这位掌教究竟是何方教派?为何其道门教义与我佛门有些相似?”   “不然!”明远禅师沉声道,“诸位师弟,我佛‘道’为何?”   其中一人合十道:“我空法有!”   明远禅师微微点头:“正是如此,观那位纯阳掌教所言,乃是‘性空幻有’,法桥渡河津,大乘道之舆,一切渡人天。想必这位掌教除精修道门精义之外,还深通佛理,颇有触类旁通之妙用。”   四位老僧一齐合十行礼道:“师兄高见!”   明远禅师神色依然淡漠无比,道:“木空,这位掌教聪慧无比,在言辞之中布下重重机关,欲借你之手引少林入局,切不可小视。”   木空不禁一惊,喃喃道:“我诚心待他,他却要利用我?”   “非也!”明远禅师缓缓摇头,“这位纯阳掌教想必乃是道门大能之辈,事关武林大局,你虽是本门八方行者之一,却也难以左右本门方针大略。他只不过是借了你的口,要将这番话传到我等耳中,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另一名老僧却饶有兴趣的问道:“木空,那位萧掌教还说了些什么?”   木空脸色发苦,半晌呐呐不敢说话,其中一老僧微笑道:“倘若有些无礼,也是他立身道门所言,不妨事的!”   木空行了一礼,苦笑道:“萧掌教又说,我佛门战乱闭门修行,盛世普度众生;道门战乱出山济世救人,盛世深山修行,莫不如是……”   明远禅师沉吟良久,叹道:“此人当真是学究天人,先是以借大乘化小乘,又以佛道之争挑起嗔心。诸位师弟,日后倘若这位萧掌教东至,切记小心应对。”   四名老僧互相对视几眼,齐齐宣道:“阿弥陀佛!”   待木空刚刚离开,其中一位老僧便迫不及待的开口问道:“明远师兄,拜火东侵八成是实,我少林当真坐视不理么?”   明远缓缓摇头,沉声道:“本寺数千年传承,执掌中原武林牛耳,最重平衡二字。少林与拜火贸然血拼,还不知有多少势力趁势而起,对武林并非好事。”   “况且,我佛当年传经中土,岂不是与如今的拜火一般无二?倘若有人借题发挥,我等又该如何应付?”   四名老僧齐齐沉默不语,半晌才重重叹息一声,口宣佛号不绝。   木空离开天王殿,径直要回禅房,迎面遇到一个服饰打扮一般无二的年轻和尚,笑道:“木空师弟,哪里去?怎生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木空急忙行礼道:“木明师兄不是前往东南行走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木明行者呵呵笑道:“东南平静无波,师兄实在是百无聊赖,故而提前回寺。师弟,你不是也回来了么?”   木空笑道:“西北地广人稀,比不得东南繁华。只是木空遇到一些琐事,故而提前赶回,刚刚已经禀报过心禅堂诸位师叔师伯,待明日再前往般若堂禀报。”   这少林中,有达摩院专研本派武功,又有般若堂精研天下各家各派武功。盖因通晓别派武功之后,一来截长补短,可补本派功夫之不足;二来若与别派高手较量,先已知道对方底细,自是大占上风。   少林八方行者地位特殊,担负着天下行走的重任。凡是行者回寺参见本师之后,先去心禅堂禀报所见所闻,再到般若堂禀告交手经历。别派武功中只要有一招一式可取,便笔录下来。如此积累数千年,于天下各门派武功了若指掌。纵然寺中并无才智卓杰的人才,却也足以领袖群伦了。   “哦?”木明行者顿时来了兴趣,笑道,“那西北荒凉之地,竟然也有值得在般若堂笔录的武学?我只听说有阳明剑道有几分可取,又有长空精修拳法,不是早已登录在案么?”   木空呵呵一笑,点头道:“却是有些收获。”   “哦?师弟与人交过手?不知用了几招?”   木空苦笑着伸出一根手指来,木明行者轻笑道:“果然如此,三代门人当中,木空师弟的本事足以位列前五,便是师兄也不及也。既是一招即分胜负,又有什么可在意之处?”   “不,那位施主只用了一招,便破了我的般若掌!”   “什么?”听到木空的话,木明行者不由得大吃一惊。 第一百三十二章 无法模拟的招式   少林传承数千年之久,是中原武林如今尚存的历史最悠久的门派。   传闻少林派中武学典籍如云,共分三十六硬功、三十六软功、三十六器械、三十六周天功、二十四轻功、十二大阵。包罗万象,所涉的范围又极为广泛,有的专练下盘,有的专练轻功,有的是以拳掌见长,有的是以暗器取胜,或刀或棒,每一门各有各的特长。   这整整一百八十门功法中,其中又有七十二门先天绝技,均能上体天道、下承地灵,其中每一门都蕴含着相应的天地规则。   在外人眼中,这七十二门先天绝技,均是由武学大宗师达摩老祖传至中原。也只有寺中大能之辈,才知道其中大多数都是少林的历代武学大能,将自己毕生所学融于武学之中,在去芜存菁之后一代代流传下来,这才有了如今少林武学的兴盛。   例如“般若掌”创于少林第八代方丈元元大师,“摩诃指”系一位在少林挂单四十七年的七指头陀所创,那“大力金刚拳法”则是少林第十一代通字辈的六位高僧,穷三十六年之功共同钻研而成。此三门全系中土武功,与天竺佛门以意御劲、以劲发力的功夫截然不同。   创立“般若掌”这位元元大师,精修般若佛法,最是讲究空无。因此这“般若掌”既不是空,也不是非空,掌力化于无形、无色、无受想行识、无声香味触法。修炼至高深处,处处皆无,空明一片,一旦施展开来,敌人甚至摸不着使力的方向,也就无从招架格挡,实在是厉害无比。   木空虽然年轻,却以“般若掌”入先天,实力在同门师兄弟中也分属翘楚之辈。听到木空竟然一招之下便被破了般若掌,木明行者顿时坐不住了。   “师弟莫急着回房,既然是一招胜败,如今时辰尚早,不如尽早去般若堂中禀报,免得过了一夜又忘记了对方的招式路数。”木明一把拉住木空,呵呵笑道,“再说了,明日说不定又有明日之事,不如早些禀报完毕,也好了一件心事。”   木空瞥了木明一眼,哪里不知道这师兄的武癖性子又发作了?存心想要静思一夜,却被木明扯住袖子生拉硬拽,也只得摇头苦笑,任凭师兄拉扯着去了。   那般若堂众僧正在伏案整理,见得两位行者一同进来,齐齐立起身来行礼,木明扯着嗓子嚷道:“明空师伯可在?木空师弟远赴西北,得了一个新法门,正要请师伯参详。”   “什么新法门?”   话音未落,一个白须垂胸的老僧从内堂缓缓走了过来,微笑道:“果然是木明你这小娃娃,隔着老远便听到你叫嚷。前几日你不是已经来禀报过么?今日怎生又来惹事?”   这老僧年逾八旬开外,身材瘦削,形貌质朴,举手投足之间却是自有一股浩然大气,见到这人,两位行者急忙大礼参拜,口称:“明空师伯!”   这明空禅师年轻时也是武林中的一方豪杰,武学之道博采众家,三十岁入先天之后忽然大彻大悟,五十年来潜心武学,从未出过寺门一步,博览武学典籍,所知极为广博。   传闻明空禅师乃二代僧众第一高手,只是数十年来从未有人见过他出手,可是于武学一道所知之博,寺中群僧许为当世第一。   明空禅师一挥袍袖,笑道:“免礼!适才听到你大叫大喊,莫非又是想来打些秋风,从般若堂偷些新鲜招式去玩么?”   木明笑道:“弟子怎敢欺瞒师伯?只是木空刚从西北回来,被人一招破了般若掌……”   此言一出,原本都在抄写誊撰的般若堂众僧齐齐悚然而动,纷纷停下手中的事情,眼睛一眨不眨的向木空看来。   “什么?”明空禅师顿时满面喜色,急忙寻了一个蒲团坐下,催促道,“木空,你快些说来,那人是用什么手段破了你的般若掌?”   木空行者满脸苦笑,向后退了几步,来到殿中,躬身道:“弟子失礼了!”   “莫说其他,快快演来!”明空禅师大袖一挥,紧紧盯着木空。   木空静静站在场中,细细回忆那日的场景,缓缓道:“那位道门掌教起先与弟子辩驳,弟子被他驳得有些羞惭,故而右手震掌,左手紧接着一式乾掌。雷在天上,大壮卦……”   随着他的讲述,木明随之比划出般若掌的架势,他虽然另有擅长的功法,但是要比划几个般若掌的招式,却也并不算难。   “嗯!般若掌中的‘雷音降魔’,后续变化为上地下天的‘坤乾逆转’。天地交,而万物通也,圆转如意,掌力不绝。”明空禅师随口解说,又急急问道,“如何?”   就在木明的招式几近用老之时,木空突然袍袖一扬,两道真气喷涌而出,顿时将木明模拟出来的掌力笼罩其中,“砰”的一声,二人对了一掌,各自身子一晃。   “嗯?这是什么意思?”明空禅师白眉一轩,有些诧异的问道。   木空摇了摇头,苦笑道:“弟子能大致模仿出那位大能之人的发力方法与真气路线,却难以模拟此人的黑白二气、造化生灭法则……”   “什么?”饶是明空禅心稳定,此时也不禁霍然立起。   “无量光,无量暗,两极初始,造化万物……”木空回想起当时自己的狼狈,叹息道,“弟子认出此人施展的乃是周天演化之道,但是下一刻……暗极生光,两极反转!弟子的般若掌力,在这一招之下,尽数化为虚无……”   明空禅师张了张口,半晌才喃喃道:“黑白二气?想必乃是阴阳二气,阳为造化,阴为寂灭!但是这暗极生光,两极反转……却是前所未有之事。化生、寂灭如何逆转?”   他抱着头苦苦思索,自语道:“倘若是轮回之道,有寂灭、无为、解脱、涅槃,空空如是;倘若是云生之道,诸天等,无所依托,无而忽起,是为化生。若无依托,云何得生?若无依托,云何得生?”   明空禅师思忖良久,却始终无可捉摸,当下抬起头来,肃然道:“此人当真是非同小可,其借用的先天规则之妙,更是常人无法想象。木空,他日再见此人,必要细细请教,倘若你能请这位大能之人来本寺做客,我就……我就……”   他抓耳挠腮,在身上乱摸,指望找出什么赏赐。忽然眼睛一亮,笑道:“倘若能诱其入寺,师伯就每月初七放你出寺,任凭你与那位女施主花前月下,谈论佛经!”   “啊!”一句话闹得木空尴尬无比,急忙双手合十道,“师伯不要玩笑,弟子一心向佛,只愿此生常伴青灯。那位秀姑娘……那位女施主被弟子呵斥一顿之后,已有数月不曾再来……”   一番话说得众僧笑得前仰后合,木明嘿嘿一笑,朝师弟挤了挤眼睛,低声笑道:“蠢师弟,莫非这行者的名头还嫌不够,打算正式剃度后,入般若堂或是达摩堂么?”   木空一张俊脸顿时面红耳赤,辩解道:“弟子……弟子……”   “好了!”明空禅师一挥袍袖,笑道,“此人姓甚名谁?身居哪门哪派?功法名称如何?你且一一讲来。”   木空窘境稍解,摇头道:“弟子不知功法名称,只听闻此人姓萧,名为……”   一名负责誊写的僧人整装肃容,落笔如飞,将木空所说的事情一一记录下来。   玉虚峰上的萧千离,此时并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已经挂在了少林般若堂中。   他几乎天天都在门派里转悠,三清殿、吕祖殿、问道殿这三座大殿是他最经常去的地方,但是始终是愁眉不展,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到底这些建筑有什么特殊效果呢?”   花钱由工匠所建造的精舍、水井、道路、厨房、杂物间等等,自然不可能有什么特殊属性,但是系统奖励、抽取的那些重要建筑,打死他也不信其中没有什么猫腻。   “仅仅是气势宏伟、质地坚固?如果是这样的话,系统又怎么会将这些东西列为特殊物品,甚至连兑换模块中都找不到?”   萧千离信步来到太极广场,见众弟子分为两拨,一部分在阴极方位习练太虚剑法,另一部分则在阳极方位静坐运功。   郭家姐弟同样也分为两路,郭玉盈一把长剑舞动得迅如雷霆,哪里有半分太虚剑法的刚柔并济?分明是一味强打猛冲,于“太虚”的剑意之道并不吻合。   见到萧千离驻足,谢广陵缓步走了过来,皱眉道:“掌教,此女生性刚直勇烈,似乎并不适合掌教的太虚剑法。不知为何掌教定要其习练这门路数?”   萧千离摇头道:“谢长老,你有所不知,郭家家传的《飞星剑法》虽说招式狠辣迅捷,却算不上什么高明剑法,破绽甚多。本座不求她能改变习性,却也须使得她明晰动静开合之道。一旦再行习练《坐忘经》,便能在至刚至阳中生出至柔来。孤阴则不生,独阳则不长,故天地配以阴阳,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继而生天地、仙佛、圣贤,倶以从道而生……咦?”   一番话说得谢广陵连连点头,萧千离却心有所感,朝三清殿望去。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三大逆天建筑   所谓三清,即是太清境三教宗师混元皇帝太上老君道德天尊、玉清圣境无上开化首登盘古元始天尊、上清真境太卫玉晨大道灵宝天尊,简称为太清、玉清、上清。   无极大道化生太极阴阳五行之炁,大道一生二、生三、化生万物,万物化生之后沉沦起伏,三清立三洞经教予以教化救渡;大道化为三界十方万物之真宰,三清又维持时空秩序和乾坤纲纪,故尊称为三清道祖。   萧千离刚刚所说的这一番话,乃是从道经中化来,说到“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这句话时,不禁心中一动,目光已经落在不远处的三清殿上。   他定了定神,见另一侧的郭鹏程端坐地上,周身云雾氤氲,有万千寰宇清气蓬勃欲发,情知郭鹏程正在修习《坐忘经》,当下满意地点点头,笑道:“谢长老,有劳你看护这些门人了!”谢广陵急忙躬身道:“职责所在,不敢疏忽!”   交代一番,萧千离这才走进三清殿中。   他已经不知来到这里多少次了,每次都是一无所获。   但是这次,他似乎觉得有些不太一样了。   在那至少有数丈高,金碧辉煌的屋顶之下,大殿中寒风凛冽,云雾弥漫,隐约有雪花从半空中飘落下来。   大殿中地板平滑如镜,布满碎星纹络的大理石铺满了整个大殿,萧千离缓缓挪动着脚步,脚踩在大理石上,发出清脆的脚步声。   寒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下来,雪花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似乎是大殿有了生命,发现有客人来访的时候,大殿懒洋洋的翻了一个身,从睡梦中被惊醒一般,那和煦的氤氲之气越发柔和。   萧千离仰望着那深邃的房顶,看着那朦朦胧胧的屋顶云雾缭绕,时而散形为混沌元气,时而聚形为无极大道,鸿洞演律于无光象声色微始之中,自然而生。不禁心中一动,以《坐忘经》的玄奥功法,将自己全身的真气催动,散于大殿之中。   正在太极广场之外来回巡视的谢广陵突然心中一凛,只觉一道无边无际的威势从三清殿传来,不禁讶然抬头去看,只见那三清殿上方空间之中乱流涌动,周围雾霭朦胧,犹若混沌初开,一切看起来都模模糊糊。   谢广陵生怕萧千离在里面出了什么岔子,急忙大踏步走进三清殿中,伸手按在含光剑柄上,借助一道精纯之极的先天剑气凝于双目,刹那之间看破一切虚妄,顿时一切都突然清晰起来。   那片朦胧之中,有星辰生灭,日月运转,都是有条不紊,按照固定的轨迹运行,又有万千剑气纵横其中,端的神妙无方。   见谢广陵进来,萧千离瞥了他一眼,见他眼神中尽是迷醉之色,当下并不打扰,而是将意识沉入识海之中。   在广阔无垠的识海之中,万物终始母气也渐渐改变了形状,不再是黑白交替的通天之柱,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个巨大无比的阴阳鱼。   阴阳鱼一刻不停的旋转,化为黑白二气,氤氲充斥于整个识海之中,又有北斗九星的虚影光华璀璨,源源不断的引动星辰之力,将浩渺的识海照耀得一片通明。   在黑白二气散发的尽头,又有地、水、火、风四象生成,进而演化为天、地、风、雷、水、火、山、泽八种景象。   八种物象分为八个方位,化为八根通天之柱,矗立于识海的边缘之处,遥相呼应,散发出不同的光芒来,将整个识海化为一座巨大无比的诸天道藏。   外界的寰宇清气和星辰之力源源不断的涌入识海,被不断旋转的阴阳鱼搅成碎片,又被转化为精纯的五行元气,梳理得井井有条,按乾金、兑金、坤土、艮土、震木、巽木、坎水、离火各安其位,一一充斥到诸天道藏之中。   萧千离满意的轻叹一声,意识如潮水一般退出了识海。刹那之间,种种异象尽数化为无形,三清殿依然是三清殿,萧千离依然是萧千离。   “原来,这三清殿,竟然能映射天地规则?”   顷刻之间,萧千离便明白了三清殿的精妙之处:代表“道”的最高身份,三清殿能返本溯源,展现一切天地规则——倘若进去的是萧千离,则演化周天;倘若进去的是谢广陵,则展露先天剑器。甚至如果魏无名尚在人世,展现的必然是土火并济之道。   三清殿的神妙之处绝非如此简单,到了化神境界之后,已经能够与天地沟通,借助某一个层级的天地之力。而在三清殿中悟道,近在咫尺的“道”远比虚无缥缈的天地来得更加直观、更加清晰透彻。   更重要的是,倘若一个已经隐约触碰到天地屏障的半步先天进入三清殿修行,则能在最近距离看清自己未来的“道”。   与三清殿相比,什么“人丹”、什么灌顶之术,又岂能比得上这映射无边道果的大道化身?   “原夫浑沦之未判,神灵之未植,而为冥妙之本者,‘道’也!”   “主线任务之六:宿主需发掘门派建筑特殊属性,并建立起七座具有特殊属性的门派建筑。目前进度3/7。”   三清殿如此,那吕祖殿又如何?   见到谢广陵依然沉寂在三清殿的玄妙之中,萧千离微微一笑,并未打扰,而是悄无声息的来到吕祖殿中。   有了三清殿的经验,吕祖殿的特殊属性,则让萧千离为之精神一震。   心中默运《太虚剑法》,吕祖殿中顿时剑气森森,似乎有万千剑器与之共鸣;倘若运起《大弥天拳》的法门,殿中则出现重重幻相——寒风凛冽,日色昏黄,枯黄的长草在风中起伏,远处是白雪皑皑的破碎山峰,无数深不见底的盆地中,人类和野兽的尸骨堆积如山,斑驳的血迹甚至将那些盆地染成一片暗紫。   “这分明是虚空破裂、万物崩坏之景象。这大弥天拳当初是系统解析得来,如今尚在受益,也不知那柳府四大供奉之一的金烈究竟是什么来历?可惜他死的太早,这门霸道无比的功法来源已成悬案。”   武学功法倒也罢了,最让萧千离哑然失笑的是,倘若他在意识之中调动炼丹术,还能看到周身丹火熊熊,似乎有地心烈火反复灼烧,一道道虚影正在反复演练目前掌握的炼丹手法。   在重重虚影中,甚至还能看到一个长袖羽衣的洒脱身形,正在肆意狂饮,不时喷出一道道酒箭,让地心火烧得愈发猛烈。   随着萧千离一一将胸中所学展现出来,吕祖殿中的幻象也随之不断变幻,集“酒仙”、“剑仙”于一身,化身道释儒三教之师,掌判五雷之令,纯阳演政警化孚佑帝君、兴行妙道天尊吕岩吕纯阳,所学之广博,当真是旷古烁今。   三清殿能映射天地法则,淬炼心境神识,直达先天;吕祖殿则解析天下功法,一一深研其所学。纵然纯阳宫没有般若堂、达摩堂这样的所在,单单一个吕祖殿,便足以抵得上天下名师。   “三清殿这种大杀器,只能握在自己手中。而吕祖殿由谢广陵镇守,则再好不过!”萧千离飞快的盘算一番,又将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问道殿上。   刚刚踏入问道殿的大门,一眼就见到青月道人端坐在书桌前,静静的阅读一本道经,见到萧千离进来,青月道人起身稽首行了一礼。   “掌教倒是悠然自得!”   “呵呵,护法也是好兴致。”   二人寒暄几句,青月道人笑道:“掌教,你前些时日送来的道经颇有玉清大法之妙,青月正有一些不明之处,原也要向掌教请教一二!”   “我送来的道经?”   “掌教莫要诓我!”青月道人呵呵笑道,“青月每隔数日都会在问道殿中读经,这殿中有多少经文,青月知道得清清楚楚。每到月底,问道殿中就会多三十本经卷,倘若不是掌教,又会有谁平白送来?”   萧千离刚刚一怔,顺着青月道人的指引,见到在另一排空荡荡的书架上,果然平白多了数十本经书。   他心中一奇,急忙取下几本来。看看封面,却并不是自己在鸣沙山月牙泉所获得的太清传承,反而是《正统道藏》、《护国庇民普济保生妙经》、《济生度死拔罪解冤保命玄范诰咒妙经》等等之类的玉清妙法。   “那一排也多了几本上清道统法经,只是青月尚未来得及读上一读!”   萧千离只是转念一想,顿时又惊又喜。   这问道殿,分明就是类似少林藏经阁一般的存在。其特殊属性也就不言而喻:“每日自动生成道经,道统随机……”   “这样一来,纯阳宫迟早能集全道门典籍,再也不必担心道门正统之争了!”   联想到连身为八方行者之一的木空也不熟悉大乘佛法,显然是少林传经依然以小乘佛法为主。而纯阳宫却云集太清、玉清、上清于一身,倘若真要遇到道佛相辩,萧千离又惧得谁来?   萧千离心中恨不得要欢呼雀跃一番,当下随口捡来几句后世中广为流传的道门理论,引得青月道人连连称善,大有拨云见日之效。   “主线任务之六:宿主需发掘门派建筑特殊属性,并建立起七座具有特殊属性的门派建筑。目前进度5/7。” 第一百三十四章 萧千离的预感   站在玉虚峰北侧的一大片空地上,萧千离背负双手,静静的立在那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楚寻恭恭敬敬的站在萧千离身后,虽然心里有些奇怪,却并不敢开口发问。   过了半晌,萧千离突然问道:“阿寻,你如今在医术、丹道方面习练得如何了?”   楚寻料想不到恩师竟然问出这个问题,不由得有些汗颜,笑道:“弟子不通医术,在药理上倒是背了一大堆……只是全无体系,倒是让师父见笑了。”   萧千离微微一笑,从怀里取出三本书册来,笑道:“为师平时只教你们武功,如今你们三人先后凝结金丹,倒也有了几分自保之力。这三本册子,其二记载了为师对医术和药理学的理解,另一本则是炼丹的一些粗浅法理,你倘若有闲暇之时,可参阅一番,或有裨益!”   自从发现吕祖殿的特殊属性之后,萧千离就一直在琢磨这件事。因此早早将自己所学的中级医术、中级采药术、初级炼丹术拓印出来,以备后用。   楚寻心中一喜,急忙伸手接过,笑道:“师父所教的,必然是好东西!之前师父送我的两枚丹药,就让弟子成功凝聚周天金丹,等弟子学好了,再去炼上几大锅,保证宫中弟子人人有份!”   萧千离不禁哑然失笑,笑骂道:“你当是土块捏的么?还几大锅?谈何容易?只是你有这样的志向,倒也是了却了为师一桩心事。炼丹之道乃是集医学大成,你先细细体会医术、药理,再慢慢研究炼丹,方为正理!”   楚寻连连点头,却见萧千离袍袖一扬,一点黄气从袖口中抛出,突然化为滚滚黄烟,在那尚未平整的空地上翻腾,渐渐融入进岩石、土层之中。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黄烟渐渐散去,那方圆上百亩的空地已变成了沃土良田,田地中一道道横纵地垄,分成整整齐齐的若干小块。   那良田土壤共分七色,显然是针对不同属性的药材。不仅如此,外围平地又一道道栅栏凭空升起,一栋木屋在田边而生,更有水源、灌溉等种种器械,不一而足。   “这……这……”楚寻被眼前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尽管已经数次见过恩师随手凭空造物的神通本事,但是这活生生的上百亩良田就这样凭空出现,还是给楚寻带来了莫大的冲击。   这还不算完,萧千离大袖挥动,有无数毫光如流星一般落下,各安其位。楚寻吃了一惊,急忙睁眼去看,却见那万千毫光一一落在田中,有无数株药草顿时落土生根,颗颗茁壮,生机勃勃,在风中摇曳不定。   这都是萧千离在清平庄时的战果,绞杀梅旬、云清扬之后,那无数名贵药草统统被他收在百宝囊中,此时药田生成,自然不必再委屈的呆在那停滞的一方小空间中了。   “这块药田就暂时由你打理,倘若人手不足,内门外门当中,凡是对医道感兴趣的门人,你尽可与谢长老或是朱先生商议调用。”   萧千离在已经惊呆的楚寻肩上轻轻一拍,背负双手,缓缓离开。   “是!”半晌才回过神来的楚寻急忙大声应诺,再看萧千离,却已经去得远了。   “药田,具有神奇的种植功效,提升药草成熟速度。”   “主线任务之六:宿主需发掘门派建筑特殊属性,并建立起七座具有特殊属性的门派建筑。目前进度6/7。”   偌大的纯阳宫中,由系统所出的建筑也只剩山门一项,但是任凭萧千离如何反复尝试,却始终不能发现其中的特殊属性。   这个任务七去其六,仅仅只剩下最后一个就能功德圆满,却迟迟无法完成,只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萧千离反而不着急了。   “完成主线任务还差一步,一年的期限才过去一个月,怎么也该能再完成最后一个特殊属性的建筑;而师徒任务虽然只剩下三个亲传名额,却足足有三年的时间;声望任务前期顺风顺水,却总共只有短短一年时间——如今只剩下半年了。”   想到声望任务,萧千离心思沉入系统地图中,除了纯阳宫所在的河源郡潜在声望已经高达80点之外,敦煌、武威的潜在声望都超过了60点,而酒泉也已经达到了35点之多。   “拜火的试探被打退,天山的仇恨声望果然达到了10点。只是拜火教当真是家大业大,死了两个散人和一个不知地位的好手,居然连伤筋动骨都做不到……”   想到这里,萧千离对拜火教势力的提防顿时再提升了一个层级。   他目光转处,忽然心中一动。   “咦?嵩山声望怎么有2点潜在声望?”   “想必是木空行者带来的……”   “既不是代表仇恨的红色,也不是代表友善的蓝色,可见在少林的心目中,纯阳宫大约比蚂蚁强不了多少!”   “为今之计,首先得把声望任务完成,要将酒泉郡的声望提升15点,看起来似乎并不太难啊!”   打定了主意,萧千离这才回到掌教小屋里,见到师妹已经离去,便盘膝坐在小床上,静静的吐纳调息,随之睡去。   “啊?师父,为什么我不能去啊?”   第二天一大早,听到萧千离的安排,楚寻第一个跳了出来。   “新晋门徒正是打基础的关键时候,因此你暂时不便离开玉虚峰。几个徒弟当中,你的境界修为仅次于随风,本来随风也该一同留下,只是酒泉之行,随风应该会回到柳府看看,这也算是人之常情。”   楚寻犹豫片刻,又指着李承渊问道:“三师弟下个月轮值带外门,还要教小皮百裂枪,他为什么能去?”   说到这里,萧千离脸上突然露出一种很古怪的表情。   见到师父神色怪异,楚寻讪讪后退几步,低着头道:“师父,我错了,您老人家别生气。”   本来李承渊还在偷偷欣喜这次酒泉之行能随同下山,听到楚寻的话,也不禁一愣:“是啊,大师兄回老家也是应有之理,为什么自己也会被师父带上?”   萧千离摆了摆手,摇头道:“为师并未生气,只是这次带上承渊,却是有特殊的理由。”   他这句话说出来,众人都不由得诧异的朝萧千离看去。   “本座突然有一个预感,承渊或许会在这次酒泉之行中,遭遇一件与他息息相关的大事。”   旁人还不觉得,柳随风与楚寻二人顿时恍然大悟。   李承渊在绝境之中突破境界,一举达到筑基圆满,当时体内真气的种种异像,别人不知,柳随风和楚寻却是知道得清清楚楚。柳随风甚至当场责骂李承渊乱来,竟然妄图庚金、辛金并行。   之后萧千离以《坐忘经》的无上心法,借助万物终始母气梳理金脉双行,李承渊也由此顺利结成金丹,达到炼精化炁初阶。其中的过程,柳随风与楚寻都是一一看在眼里。   事后,二人曾在私下联袂悄悄问过师父,萧千离的回答是:“承渊尚有心结未解。倘若得解,则一举化龙;倘若不解,终生停在化炁境界不得寸进。”   在众人心目中,萧千离是天仙化人般的无上境界,对天地规则理解无与伦比,就连谢广陵也对萧千离的说法深信不疑,青月道人更是走了过来,细细观看李承渊的面相,又竖起手指来推算一番。   “火六局,子斗在巳,身宫在酉,三方四正,玉衡廉贞移位正西,主煞……奇怪,老道怎么又看出逢凶化吉之相?”   萧千离微微一笑,摇头道:“凡入我纯阳门下,岂能以寻常九宫飞星判定?青月,须知纯阳上应紫薇,有空看一看紫微斗数或有助益。只是倘若这些弟子一入先天,即便是紫薇斗数也看不出他们的命格。”   此时李承渊早已张大了嘴,半晌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呐呐的问道:“师父,我在西北没有熟人,也没有对头,又会遇到什么样的大事?”   萧千离却缓缓摇头道:“天机不可泄露!”   他心中却在苦笑,什么天机不可泄露?分明是一时心血来潮。   昨夜之时,他将诸多安排一一思索妥当之后,将意识沉入系统中,盘点自己近段时间的收获,又来到师徒系统中,一一探查新收门人的情况。这些门人一旦加入纯阳宫,便会有一颗无主星辰与之对应,天赋潜质、修为高低、门派忠诚便会显露无疑。   但是在最后例行查看北斗九星时,唯独代表李承渊的玉衡星却闪烁不定,时而摇摇欲坠,时而光芒四射,似乎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大惊之下,萧千离急忙来到众门人的居住地,却并无异状。从李承渊房间里隐约有寰宇清气缓缓转动,正是《天蚕变》的功法所致。   “既然不是现在,那就是将来了!”思来想去,萧千离改变了自己的决定,打算带着李承渊同赴酒泉郡。   念头刚起,玉衡星突然一下变得黯淡无光,萧千离刚一错愕,却发现那颗已经变得黑沉沉的大星又变得光芒四射,甚至连天玑星、天璇星都被他的光芒压了下去。   “酒泉之行,一定有什么事情,会对承渊产生巨大的影响!” 第一百三十五章 镇北军的一段往事   酒泉,辖治福禄城,下领九县。位于河西走廊西端的阿尔金山、祁连山与马鬃山之间,自古便是中原通往西域的交通要塞,因“城下有金泉,其水若酒”而得名。   柳随风与李承渊牵着马儿走进福禄城里,李承渊兴奋的向身后招手道:“师父,师呃……师叔,你们快来啊!”   李承渊好险才把“师娘”二字咽回肚子里,引得柳随风在一旁忍俊不禁。   萧千离与陆无厌牵马缓缓而来,二人均是一身紧身儒风长袍,男的丰神俊朗,女的清丽绝伦,各自背负长剑,一路上不知吸引了多少眼球。   一直以来,都是萧千离外出开疆拓土,陆无厌坐守纯阳宫。这次下山,萧千离特意带上了陆无厌,虽然这个俏丽的师妹并没有多说什么,却也难掩眼中的兴奋之意。   自从陆无厌上山以来,除了在临近的太平镇采买之外,极少出远门。此时见到如此热闹繁华的福禄城,早已看花了眼,看什么都觉得新鲜无比。此时听到李承渊叫唤,这才转头看去。   “师兄,那是在做什么?”陆无厌见不远处的空地上围了一大群人,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好像是耍猴的吧?”萧千离瞥了几眼,顺口回答道。   “师兄,我要去看看!”   陆无厌不由分说,一把将马缰塞在萧千离手里,李承渊也将马缰交给柳随风,二人一同挤进人群。一眼见到人群中有一个老汉,将手中的皮鞭耍得啪啪作响,几只伶俐的小猴不时翻几个跟头、耍几套路数,又有一只穿花衣的小猴手中提着小铜锣,正在铛铛使劲乱敲。   西北诸郡气候多寒冷,植被相对稀疏,极少有猴群栖息。因此这耍猴戏的老汉一来,看稀奇的人顿时围得水泄不通,叫好嬉笑声不绝。   陆无厌兴奋地小脸通红,连连拍手叫好,见那花衣小猴翻转铜锣,跟头把式的端着过来讨要赏钱,片刻之间便装了数十上百个铜板,就连陆无厌也摸出五个大钱放进铜锣里。   前世中萧千离不知看过多少更为精彩高明的马戏,自然没有多少兴趣,牵着马走到一边,一眼见到柳随风正牵着两匹马静静的站在那里。   “随风,在想什么?”   柳随风摇摇头,苦笑道:“师父,随风在这里住了十几年,还从未认真看过这座福禄城。如今重回故地,却已是物是人非,自有一番感触。”   萧千离笑道:“为师当时教你《玄冰功》之时,可曾想过今日竟然以这种方式回到酒泉?”   对于恩师的打趣,柳随风也只能有些羞赧的呵呵一笑,萧千离微笑道:“常向闲中先检点,过举自稀,动时念想,预从静里密操持,心绪自平也!”   柳随风细细咀嚼几句,却见陆师叔从人群中出来,与师父牵着马缓缓并肩而行,刚要跟上,却听一个温和的声音问道:“小友,有礼了!”   柳随风转头看去,却见一个身材高挑的英俊男子牵着一匹白马立在不远处,正在向他问话。   这男子大约二十五六岁的模样,身穿黄衫,生得目如朗星,剑眉入鬓。衣襟、腰带、袖口、肩饰都带满金银玉石,显得极为华贵。虽是一身豪富,却并不显得庸俗,反而更显得风采翩然。   柳随风看了他几眼,目光落在他身后的一大一小两柄长剑上,不禁心中暗暗一惊,这柄轻剑也就罢了,那重剑又长又大,只怕不下三四十斤重,这人单手又如何挥舞得动?   “轻重双剑?此人剑术必然刚柔并济,时而举重若轻、时而举轻若重,倘若我与他交手,只怕会被打一个措手不及……西北之地,竟然还有这等使奇门剑法的好手?”   看清柳随风的模样,那青年也是微微一滞,只觉面前的这少年目中蕴含精华,举手投足之间仿佛带着极为玄妙的轨迹,一呼一吸之间,仿佛身边的气流都在围绕着他慢慢旋转。   “此人功力看似不算太高,但是周身气息隐约与天地呼应,看来其修为境界远超我的想象之外……也不知这少年出身哪家哪派,竟然有这等本事?”   二人各自暗暗猜测,当下柳随风施了一个道门平辈礼,答道:“有礼了,不知尊驾何事?”   那黄衣男子只是微微一怔,随即回复正常,彬彬有礼的问道:“看小友背负长剑,想必也是武林中人,敢问大燕镇北军如今在哪里驻扎?”   “镇北军?”柳随风略一沉吟,回答道,“据我所知,镇北军共分四路驻扎,分别布防于酒泉、河套、怀远、溯州一线四地,不知阁下要找哪一路?”   黄衣男子一怔,诧异道:“镇北军竟然将战线拖得如此之长?这个我倒是未曾听闻……”   柳随风笑道:“镇北军不仅分四路扼守北地要塞,且麾下共有龙武、长胜、踏燕等多个军种,阁下倘若要寻人,非得事先打听清楚方可。”   那黄衣男子苦笑连连,拱手道:“多谢小友了!”   柳随风好心提醒道:“阁下倘若是要寻人,不妨先去距离此地以西七十里之外的嘉裕塬一探,那里驻有部分镇北精锐,或可有些线索。”   黄衣男子再次拱手致谢,牵起白马向西而行,那白马一眼瞥见柳随风手中的马匹,起先疑惑的看了几眼,随即吐噜噜打起了响鼻,前蹄定住,死活不肯迈步。   “飒露,别耍小性子!”黄衣男人亲昵的拍了拍白马的大脑袋,伸手在长长的鬃毛里揉了几揉,安慰道,“一会儿我们就去找个客栈安歇,我保证今天让你吃上好的苜蓿。”   被主人又哄又拉,白马这才不甘心的起步,不时回头看上两眼,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东西一般。   可惜那黄衣青年心事重重,竟然没有发觉自己马匹的异样,反而低着头,缓缓从柳随风身边走过。   柳随风看着他渐渐走出十余丈之外,忽然肩头被人一拍,转头笑道:“三师弟,你倒是悠闲自得。陆师叔都已经出来了,你却看了这么久。”   李承渊呵呵笑道:“难得看看稀奇,大师兄,你在这里发什么呆呢?”   柳随风笑着回答道:“刚刚有人问及镇北军,我指点他往嘉裕去了!三师弟,你不是也曾经在镇北军服役么?”   一听这话,李承渊顿时来了兴趣,笑道:“我当初可是镇北军踏燕骑的精锐斥候,要不是中了伏,队伍几近全军覆没,说不定我如今还在镇北军麾下听用。”   柳随风还是第一次听到李承渊提及中伏之事,不由得兴致勃勃的问道:“中伏?究竟怎么回事?不是说近年来边疆战事不兴么?”   “嗨,哪里有这样的好事?”李承渊摇头道,“内地一片歌舞升平,哪知道镇北军扼守关外,打退了多少北地游牧?虽然没有大规模的战事,但是小范围的冲突,每隔月余就要来上几回。镇北军除了几位边关大将之外,也不知换了多少波战死军士……小皮的父辈,不就是在军中战死么?”   他轻轻叹息道:“我当初在怀远驻扎,眼见寒冬将至,游牧骑兵大肆劫掠,实在不堪其扰。故而边关守将布下口袋阵,诱敌入伏,指望一战平定。却不料情报有所误,我等兵马八百余人,却被对手四千轻骑反咬截杀,苦战之下,八百精锐几乎死的干干净净……”   柳随风不禁“啊”的一声,问道:“那敌人呢?”   李承渊双手一摊,摇头道:“不知道,总之他们应该也狠狠吃了一个大亏,后来发生什么事,我就不知道了。”   柳随风也隐约知道李承渊和崆峒派的一些干系,当下默默点了点头,不再追问。   李承渊发了一会儿呆,忽然问道:“大师兄,你说有人问及镇北军?莫非是来寻人的么?”   柳随风转头去看黄衣青年离开的方向,见刚刚二人谈了几句,那青年早已走得不见踪影,当下点头道:“是啊,谁知道他是找镇北军干什么的?管他呢,咱们先得去找师父师叔才是正理。”   被柳随风一言提醒,李承渊接过青影的缰绳,笑道:“说的也是,咱们赶紧去追师父吧!”   此时的萧千离,却遇到了一点小小的麻烦。   说来事情也是非常简单,更是异常狗血——因为天生丽质的师妹陆无厌被几个人缠上了。   原本萧千离可以用十七八种方法将对方打发走,但是他却一反常态的停了下来。   因为他在那几个找麻烦的人当中,意外发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酒泉柳府的老二、柳随风的二哥、应该已经是废人的柳随云。 第一百三十六章 两个柳随风?   “这位姑娘,可是初来福禄城?不如让小生当个向导,引姑娘游玩一番可好?”   一个轻浮的声音在陆无厌身边响起。   萧千离不禁一愣,与陆无厌一同转头看去,只见一个看起来卖相颇佳的青年书生,一身华丽长袍,手中轻摇折扇,带着几个狗腿子大摇大摆的走来,拦住了陆无厌。   “筑基初期修为?”萧千离只是瞥了一眼,见到那书生不仅本事低微,而且一副脚步虚浮、眼圈青白的模样,顿时失去了兴趣。   “师妹,些许宵小,小心应付!”   这种货色,萧千离实在懒得麻烦,侧头在陆无厌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嗯!”   陆无厌的一张俏脸已经冷了下来。   自从她逐渐长大,出落得越发水灵以来,每次出门,都会有一些好色之徒如同苍蝇一般围着打转,早已是对此厌恶之极。   幸好她平时一直住在玉虚峰山腰,除了偶尔在太平镇上采买食材之外,大多数时间都是藏在深山无人识,倒也免了不少登徒子的麻烦。   这次出门,有师兄和两个师侄一道,尤其是一身煞气的李承渊走在最前,手提虎头湛金枪,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任凭是谁都得先自行掂量一番。即使有人垂涎陆无厌的美色,也只能咽着口水偷看一番。   看着陆无厌清丽娇俏的面庞上已经冷了下来,那书生更是色心大起,他平素也在勾栏中见过许多漂亮女子,一个个却是庸脂俗粉、俗不可耐,又何曾见到这等未经人事、高贵冷艳的少女?   他刚要上前进一步**,身后却有一个中年人低声提醒道:“少爷,小心点,这女子只怕有些武功!”   “武功?”那书生一愣,仔细打量着陆无厌,回头笑道,“蠢材,这位姑娘分明毫无内功底子,背上长剑也只是个装饰,亏你还是筑基圆满境界的高手。”   就是因为看不出半点内功底子,才更是可疑啊少爷……   那中年人腹诽半晌,回头见到身后的几个家仆,这才稍稍放了一点心。   听到那书生的话,萧千离很有一种想笑的冲动。   “筑基圆满也算是高手?这些人当真是坐井观天,夜郎自大……”   听到那中年人说话,萧千离抬起头来,对那中年人瞥了一眼,立刻判断出此人丹田真气已经凝聚成型,只差一步便能结成金丹,果然是筑基圆满的修为。   萧千离虽说已经决定要借机磨练陆无厌,让这个师妹能尽快成长,独当一面,却依然不放心的将那几个家仆也一一打量一番,当他的目光落在四名家仆当中一人时,不禁心中一怔。   这不是柳随云吗?   堂堂柳府的二少爷,虽然谋夺家主之位功败垂成,一身功力又被萧千离废掉,但是只要柳万三活着一天,又怎么会舍得让他真的去死?至于当了人家的家仆,则更是不可能。   难道柳万三已经死了?或者说柳府出了什么重大变故?   萧千离记得很清楚,当时柳府四大供奉死二去一,剩下的白无咎可是好端端的留在柳家。以他化炁初阶的实力,应付一些普通事情应该不在话下才是。   他还在暗暗思忖,那书生已经笑嘻嘻的向陆无厌说道:“这福禄城里就是本少爷说了算,谁不知道我柳随风柳三公子的大名?这里谁敢欺负你,就报我的名号!”   柳随风?陆无厌原本已经伸手握住了剑柄,此时也不禁一愣。   只是这位自称“柳随风”的书生一边说话,一边伸手要去勾陆无厌的下巴。顿时激得陆无厌勃然大怒,一脚蹬在那书生的小腹处,顿时将他踹出四五尺远。   这还是他自称柳随风,否则以陆无厌的性子,只怕早就拔出剑来,在他身上刺几个通明窟窿不可。   “少爷!”那中年人急忙快步上前,想要扶起“柳随风”,却被他一掌推开,自己爬起身来,不怒反喜,目光变得更加炽热。   “这妞儿真是朵带刺的玫瑰啊,出腿这一下当真是力道十足,啧啧,想来那一双大长腿是何等的结实有力,倘若收入房中,那才叫妙不可言……”   想到这里,“柳随风”把脸一沉,佯怒道:“好大的胆子,在福禄城竟敢与我柳家作对?小妞儿,倘若你乖乖从了我也就罢了,否则——”他一指站在旁边若无其事的萧千离,“我就叫人把你这个同伴抓起来。”   “关我什么事?”萧千离有些好笑的瞥了“柳随风”一眼,却把更多注意力放在那几个家仆身上,心中更是疑云大起。   即便是“柳随风”被打,那几个家仆依然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眼神呆滞,甚至连看都没有看“柳随风”一眼。   正在疑惑之间,便听到周围人群有人小声议论。   “这姓柳的又要来祸害女子了,老天怎么不收了他?”   “柳家以前也算是名声不错,怎么自从这个柳三公子成了家主继承人之后,如今真是变成这般模样?”   “小声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柳家四大供奉都不是好惹的,倘若被他们听到,小心你的脑袋……”   “真是作孽啊……”   四大供奉?哪来的四大供奉?墨无意、金烈都死在自己手里,朱景阳上了玉虚峰,只剩下一个硕果仅存白无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千离愈发费解,见到身后柳随风与李承渊牵着马走了过来,急忙微微摇手,示意二人不要靠近。   听到这位“柳三公子”要抓自己师兄,陆无厌反而平静了下来,冷冷道:“不想死的就滚开!”   “柳三公子”的目光盯着陆无厌儒风道袍下那玲珑有致的诱人身躯,心中更是跟被猫爪挠了似的,存心想要上前,又怕陆无厌踢他。正在踌躇之时,一眼见到旁边的萧千离正在低头沉思,顿时神气活现的叫道:“来人呐,把这个狗道士抓起来!”   “是!”一个模样粗豪的家仆哑着嗓子答应一声,慢慢向萧千离走来。   萧千离苦笑着摇摇头,尽管因为系统的特殊功效,任何人都看不出他的功力修为境界高低深浅,但是自从清平庄一战之后,好久都没有被人这样嘲讽了。   陆无厌一对细眉顿时拧了起来,有些迟疑的向萧千离回头看了一眼。   萧千离点点头,沉声道:“放手施为,留活口便是!”   陆无厌精神一振,随即俏脸上露出了一丝喜色。右手一扬,青钢长剑已经脱鞘而出。 第一百三十七章 碾压   陆无厌拔剑在手,那“柳三公子”不仅丝毫不惧,反而欢喜不迭,连连点头笑道:“好!就是要这样才够味儿!小美人儿,等晚上咱们入了洞房,你可一定要竭力抵抗,千万别像尸体一样任凭摆布,那样就没有味道了……”   见那人愈发轻佻放肆,陆无厌脸色一沉,剑光一展,分刺那书生双肩四处穴道。到底是心地善良,虽说师兄已经发话要她放手施为,陆无厌依然攻击的只是不致命的地方。   却见黑影一闪,却是那“柳三公子”身后的两名家仆抢上前来,呼呼两掌向长剑劈来,只听“铛铛”两声,陆无厌的长剑被沉雄的掌力荡开。   见到双方终于动上了手,不知是谁大叫一声“杀人啦!”顿时一条街道的人跑得干干净净,店家纷纷关上大门,生怕被打斗波及其中。   那“柳三公子”似乎早已习以为常,不仅不以为杵,反而咧嘴大笑,似乎对眼前的情形极为满意。   柳随风此时已经看到了四名家仆中的柳随云,不禁愕然半晌,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只是将探寻的目光看向了萧千离。   “这情况越来越诡异了!”   看着这冒牌货的种种表现,又看了一直低眉顺眼甘当家仆的柳随云一眼,萧千离忽然心中一动,吩咐道:“承渊,擒下那个穿青色衣服的中年人。随风,先静观其变。”   二人答应一声,李承渊倒提虎头湛金枪,杀气腾腾的下了场,枪尖一指那个中年人,喝道:“识相的就快点束手就擒,免得小爷多费手脚!”   “小子,你在跟谁说话?”见到李承渊的枪尖竟然指着自己,那中年人不由得一愣,随即眼中凶光一闪,冷笑道,“这年头在福禄城中,竟然还有人敢跟柳家叫板?”   他口中怪笑连连,大踏步走上前来,呼的一掌向李承渊拍来,真气如同一道长龙一般袭向李承渊。   自从跟随萧千离以来,李承渊经历过的对手一个比一个强悍,此时面对一个筑基圆满境界的敌人,简直是如同欺负幼儿一般轻松愉快。倒提战枪的右手甚至都懒得动用,左手随手一拳迎了上去,只听“砰”的一声响,李承渊身子纹丝未动,那中年人却腾腾腾倒退四五步,一张脸顿时被震得煞白。   “小子,好大的蛮力!”那中年人自觉面子上挂不住,大吼一声扑了上来,双拳连环,如同暴风骤雨一般,刹那间似乎有十七八条手臂同时进攻一般。   “功力不怎么样,拳招倒是不错!”   李承渊眼睛一亮,左拳随手招架格挡,右手始终倒提长枪,仔细看着那中年人的出手招数。   只是片刻之间,那中年人一连攻了数十招,却连李承渊的衣角都没有碰到,就算他再蠢,此时也发现有些不对了,一拳击出,趁着李承渊侧身闪避的时候,身子后退三步,大喝道:“少爷,快帮忙!”   那位“柳三公子”正看得津津有味,听到那中年人求助,只得没好气的叫道:“平时你不是自吹一双拳头有撼天动地的威风么?怎么今天连一个拿大枪耍把式的都打不过?”   话虽如此,他还是低语一声,身后剩余的两名家仆当中,又有一人立刻扑上。   见到有人支援,那中年人刚松了一口气,却不料李承渊一直未曾动用的右手反转,一把虎头战枪横扫过来,“啪”的一声闷响,那中年人顿觉身子不由自主的向侧面飞起,如同蛤蟆一般重重的跌倒在地,摔得个七晕八素,浑然不知东南西北。   还没等那中年人完全清醒,那丈二战枪又如同毒蛇一般刺了过来,那中年人还以为这条小命彻底交代了,刚要放声惨叫,却只觉腰腹一紧,那枪尖刺中他的腰带缝隙处,将他的身子高高挑了起来。   那中年人刚要挣扎,却只觉一道细细的指力破空而出,顿时身子不能动弹。只得任凭李承渊扛着长枪晃晃悠悠,枪尖上挂着一个全身僵直的中年人,乐颠颠的往回便走。   那“柳三公子”没想到李承渊动作如此之快,还没等家仆助战,那个中年人已经被擒,不由得一愣,阴狠的目光向萧千离看去。   这边陆无厌与两个家仆交手,极少经历打斗的陆无厌起先还有些慌乱,幸好《太虚剑法》极擅守御,守得泼水难进。时间一长,陆无厌渐渐有了心得,剑光如银蛇一般游动,夭矫腾挪,反而将那两名家仆压制了回去。   只见其中一名家仆一掌挥出,要以肉掌硬碰陆无厌的长剑,却不料陆无厌突然变招,长剑横撩过去,正划中他的胸口。   这一剑又快又疾,眼见那家仆就要开胸破肚,却只听“铮铮”连响,那长剑已经将衣物划开,剑锋所至之处,却仿佛碰到了铁石一般,连一丝血迹都没有流出。   这一下变故大出陆无厌意料之外,急忙撤回长剑,挡开了另一人的进袭,连连后退几步,突然挺剑再刺,一剑正中另一人的胸口。   “叮”的一声,那长剑顿时弯成了弧形,那家仆被刺得身子往后一仰,却若无其事的再度挥拳猛攻。   “刀枪不入啊!”大惊之下,陆无厌长剑再度转为防御,顿时将战局再度拉回平衡。   上前助战的那名家仆已经扑到李承渊的身后,萧千离以目示意,柳随风踏步上前,长剑如一道流星一般直刺过去,“叮”的一声轻响,那陨月剑锋利无匹,顿时入体寸许。   “咦?”李承渊回头看了一眼,笑道,“这些人的外门横练功夫当真不俗,连大师兄的陨月剑也只能刺这么浅浅的一道伤口。”   柳随风右手一转,陨月剑斜斜上挑,顿时将那名家仆胸口划了长长一道伤痕,几点黑血也随之飞溅了出来。   “果然如此!”萧千离眉头紧皱,吩咐道,“不必留力,集中一点,连续攻其要害。”   柳随风答应一声,长剑一抖,划出六七朵剑花,看得那名家仆眼花缭乱,只是一个错愕之间,咽喉已经连中四剑,顿时黑血汩汩而出。   此时陆无厌已经斗得香汗淋滴,萧千离右手几次探入怀中,迟疑片刻,却又抽了出来。开口道:“师妹,须知你的太虚剑法,以劲使剑是下乘,以气御剑为中乘,以意驭剑方为上乘。对付这些小喽啰,中乘即可。”   陆无厌心中恍然,笑道:“师兄指点得是,我一时倒是忘记了……”   只听一声娇叱,陆无厌手中的长剑蓝光大作,寒冷无比的水行真气凝于剑身,寒风瞬间席卷而来,一股冰冷刺骨的气息笼罩全场。   片刻之间,战圈中已是寒气森森,周围丈许方圆中,寒冷的气旋甚至将空气都几乎冻结起来,脚下的草木已经冻成了冰块,连呼吸之间都觉得肺里变成了一团冰块。   这只是一个开始,被寒气冻结的,远远不只是这些。   那两名家仆的身体表面,都凭空结起了一层雪白的冰霜,三人再度缠斗数十招之后,冰霜也随之越结越厚,眼看要把他们都冻成冰雕。   “咔嚓咔嚓”清脆的声音不断响起,两名家仆终于被陆无厌不断释放出的精纯水行真气冻成一团,四肢手足都被生生冻结,丝毫动弹不得。   “呼——”重重喘了一口长气,陆无厌兴高采烈的走了过来,笑道,“师兄,如何?”   “还不错!师妹看来是下了苦功,这《碧海潮生》的功力已然相当不俗。”萧千离笑眯眯的回答了一句,顺手替师妹梳理了一下额边的乱发。   这边柳随风已经将那名家仆的咽喉割断了大半,那家仆终于轰然倒下,气绝身亡。   “师兄,你什么时候也给我找一把好剑?”陆无厌眼巴巴的看着柳随风仗着陨月剑轻描淡写的击杀一人,而自己却千辛万苦全力催动水行真气,才勉强封住二人,不由得有些羡慕。   “现在还不能给你!”萧千离笑眯眯的说,“师妹,不是师兄小气,借助外力始终不是正当途径。”   “不给就不给,本姑娘不稀罕!”陆无厌首战顺利得胜,显然也是心情不错,小嘴一翘,傲娇的把头偏开,不让萧千离碰自己。   “看你最近这半年这么乖,还以为你转了性子,原来还是这样!”看着师妹的模样,萧千离不由得想起初来这个世界时师妹的冷淡和骄傲,忍不住笑道,“等你凝聚金丹之时,师兄自然送你一把神兵利器。”   “哼!这还差不多!”陆无厌这才侧过头,没好气的瞪了萧千离一眼。又转过头盯着那个冒牌货,皱眉道,“我看到那家伙色眯眯的样子就讨厌,真想把他的眼珠子抠出来!”   “去吧!师兄支持你!”萧千离轻轻在少女肩上一拍,又吩咐道,“随风,去把你哥哥制住!”   中年人被生擒,三名家仆一死二僵,那个“柳三公子”终于开始惊慌失措起来,口中低语几句,转身便要逃跑。   柳随云似乎是得到了什么命令,抬起头来,目光呆滞的往萧千离等人的方向望了一眼,迈步向众人迎了上来。   两道身影电射而来,柳随风对上了柳随云,陆无厌却拦在那个“柳三公子”身前,长剑一抖,就要叫阵。 第一百三十七章 再入柳府   危急关头,这个“柳三公子”终于展现了他的过人本事。   眼见陆无厌持剑拦在身前,他突然双手一扬,一大蓬白灰顿时从袖中抛出。   到底是江湖经验太少,陆无厌大惊之下急忙后跃几步,等到眼前的白蒙蒙一片景物清晰起来的时候,“柳三公子”已经逃出数十步之外,一头钻进了小巷。   这城池极为繁华,这人又是路径极熟,钻进小巷混进人群,一时间很难把他揪出来。   “想抓本少爷?再过二十年吧!”   “柳三公子”眼见一处黑洞洞的弄堂就在不远处,不禁嘴角泛起一丝得意的微笑,一个箭步就要跃进弄堂里。   就在他凌空换气的时候,后面突然有人如电射一般追了上来,一拳打在他的腰眼上。   虽然被掏空了身子,但是好歹也有筑基修为的“柳三公子”,终于还是着了道儿,被这一拳生生打翻在地,一口气走岔了,险些被噎死,半晌爬不起来。   他勉强忍受着腰间穴道如针扎般的痛楚,在地上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因为他很清楚,对方如果跟着进击,那他就死定了。   但是萧千离却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了,他只是跟着补了一脚,正踢在那人的脐下三寸处。   脐下三寸就是关元穴,乃先天气海,重击之下,他勉强凝聚的一点气力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柳三公子”满嘴的苦水,无力的躺在地上,瞪着萧千离,恶狠狠的说:“好,好得很,柳某倒真是走眼了,没想到你竟然是个狠角色。”   “我其实一点都不狠!”   萧千离淡淡的解释道:“只不过,你偏偏惹上了不该惹的人。”   他只是一个愣神,便被萧千离狠狠的一拳打懵了。   “竟然调戏我的师妹!”   “你敢打我……”   一句话还没说完,萧千离又是重重一拳已经击在他的脸上。   “我是柳……”   “啊啊啊啊——”如同被激怒的猛兽一般,萧千离双拳连环,只管朝那人的脸上招呼,拳上不带丝毫真气,完全就是如同莽夫一般胡乱捶打。   “我那如花似玉的师妹,连我都舍不得碰一下,你竟敢对她口出秽言?”   一**风骤雨般的拳头,尽数砸在那人的脸上,直打得满脸桃花开,那油头粉面的小白脸已经肿成了一个猪头。   当萧千离提着他的一条腿将他像死狗一样拖出来的时候,甚至连陆无厌都不敢辨认——这是刚才那个长得还算是白白净净的书生么?   “为师最近正在参详一门拳法,只是还有些细节尚未琢磨透彻,因此未曾传授于你们。正好借此机会细细打磨一番!”面对李承渊疑惑的眼神,萧千离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解释道,“这门拳法名为‘面目全非拳’,一旦修炼至大成,效果非凡。”   “啊……”李承渊张了半天嘴,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低头看看手里提着的那个穴道被封、如同僵尸一般不能动弹的中年人,琢磨着是不是也要在这家伙脸上施展一番纯阳宫的独门绝技“面目全非拳”。   萧千离顺手将“柳三公子”扔在地上,还没等那人回过神来,一把明晃晃的长剑已经架住了咽喉。   “你到底叫什么名字?”陆无厌的声音寒冷如冰,大有一言不合便要出手杀人之势。   “柳……柳随风……”那人脸已经肿的像个猪头,惊得抖抖索索,双腿如同筛糠一般抖动,裤子隐约有淡黄色的水迹渗出。   “啊——”一声惨叫,却是陆无厌横剑一抹,已经干净利落的在他的大腿上狠狠割了一剑,再度将长剑抵住咽喉,喝道:“再不说实话,下一剑就要刺穿你的喉咙。”   “女侠饶命,我叫陈昂,是他们让我改名柳随风,说我日后就是柳家的家主……”那人腿一软,已是屎尿齐流。   陆无厌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萧千离问道:“那柳随云又是怎么回事?柳万三呢?”   “柳随云?”   陈昂呆怔了半晌,摇头道:“我不知道柳随云是谁,柳万三……柳老爷子好端端的在柳府呢!”   李承渊将那个中年人扔在地上,好奇的打量着地上那具喉咙被砍断的家仆尸体。   “承渊,小心别碰伤口和血。”萧千离回头嘱咐了一句,惊得李承渊急忙后退了两步,问道:“尸体有毒?”   “看这样子,八成有剧毒,而且……”   萧千离脸色阴沉,心中那种不安的感觉越来越是强烈。   “他们在哪?”   陈昂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被陆无厌又是一剑刺在大腿上,顿时杀猪般惨叫起来。   “小人什么都不知道啊!小人本是川中人,前段时间有人问我,愿意不愿意去当酒泉郡豪门柳家的下任家主,于是就被莫名其妙带到这里来了。”   “川中?”   萧千离眉头一皱,问道:“那些带你来的人呢?”   “不知道……”   这边柳随风已经制住了柳随云,恩师吩咐要活捉,因此柳随风费了老大的工夫,才将自己的二哥面朝下死死按在地上,等待师父示下。   “柳随云,你还认识我么?”萧千离试探着问了一句。   柳随云眼神依然呆滞,除了条件反射般的拼命挣扎之外,并没有任何的反应,甚至张大了口,露出白森森的牙齿,脑袋左右摇摆想要去咬柳随风按在自己后颈的手。   萧千离点了点头,吩咐道:“陈昂,把这个人控制住!”   陈昂刚一犹豫,陆无厌秀眉一扬,冰冷的长剑再度架在他的脖子上,惊得陈昂魂飞魄散,叫道:“是!是!”   他嘬唇低语几句,几人细细听去,却浑然不知他在说些什么,再看地上的柳随云顿时停止了挣扎。   “师父,他在说什么?”李承渊好奇的问道。   “听起来,倒像是控蛇的法门!”萧千离脸色冷峻,吩咐道:“承渊,你把这几个人都弄到没人的地方烧掉,骨灰统统深埋。”   “那这家伙怎么办?”李承渊用脚踹了那个穴道被封、如同僵尸一般的中年人一脚。   “他知道的只怕比这个陈昂要多一些,一起带到柳府去!”   再次来到柳府,柳随风眼神中多了几分慎重和忌惮,二哥柳随云的武功被废是他亲眼所见,如今的二哥不仅神智不清,而且刀枪不入,力气更是大的惊人。种种诡异之处,不由得他不慎重行事。   萧千离却肆无忌惮的一脚踹开护卫,一掌将两扇大门震得垮塌飞起。   “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柳府放肆?”一个大汉带着十几名护院匆匆赶到,一眼见到陈昂狼狈无比,四个家仆只剩下一个,身边陪同的中年人也如同死尸一般被人拖着进来。   “你们是谁?还不快放了我们家少爷?”那大汉一愣,随即提着刀大声喝问起来。   “你们家少爷?”萧千离玩味的反问了一句,朝柳随风示意了一下,“随风,来看看这些人可有你认识的?”   柳随风在人群中扫了一眼,摇头道:“认识几个,但是他们……好像不认识我了!”   “这就对了!”萧千离眼神已经冷了下来,点头道,“留下那个带头的,其他的全部杀了!随风,尤其注意你认识的那几个,小心有些特殊法门!”   他转头见到师妹的神情,笑道:“师妹,你也去吧,小心点!”   听到萧千离的命令,陆无厌与柳随风长剑一展,双双冲进了人群。   不到一炷香时分,二人已经将那群护院杀得七七八八,为首那人被陆无厌一柄飞舞的长剑压制得死死的,只能苦苦支撑,毫无还手之力,只是一个不慎,便被陆无厌踏中宫而入,左手一拳正中胸口,顿时打得背过气去。   只听“嗷”的一声大吼,一个面孔发绿的护院身子突然膨胀起来,柳随风与陆无厌见势不妙,身子急速后退,只听“嘭”的一身闷响,那护院的胸腹突然爆炸开来,无数惨绿色的血液脏腑碎块四溅开来,凡是沾染到的地面立刻嗤嗤作响,显然是剧毒无比。   似乎是接到了什么命令,剩余的几个护院肚子顿时纷纷爆开,其中有一道绿色血浆溅落在为首大汉的身上,顿时层层腐蚀下去,皮开肉绽,模样惨不忍睹。饶是那大汉尚在昏迷之中,依然痛得醒转过来。   “果然,这一批留在柳府的只能算是粗制滥造,除了体液带毒之外,并没有什么特殊法门。带出去的四个家仆倒是已经初现雏形,肌肤坚如金铁,悍不畏死。”萧千离喃喃道,“只是不知那些人究竟试验到了哪一步……”   眼见那大汉痛得嘶吼连连,用手在被腐蚀的伤口处乱抓乱挠,恨不得将自己的皮肉生生撕下来。萧千离冷冷的说:“你这条性命已经没救了,有什么话就快说吧,本座送你一个痛快便是!”   那大汉大吼道:“狗贼!我家主人不会放过你……”   话音未落,萧千离屈指一弹,一道锐利的指力已经将他的咽喉生生洞穿。 第一百三十八章 镇!山!河!   偌大的柳府中,已是一片狼藉。   萧千离长袖飘飘走在最前,陆无厌紧紧跟在他的身侧,神情又是紧张,又是有些小小的兴奋激动。   被打得不成人形的陈昂低着头踉踉跄跄的跟在身后,腿上被陆无厌刺穿的伤口还在流血,他只能艰难的拖着伤腿,在已经彻底失去神智的柳随云搀扶下,慢慢的前行。   可怜柳随云如今已经成了一个工具,左手搀扶着陈昂,右手还得提着始终不能动弹的中年随从,面无表情的默默迈步。   柳随风神色凝重无比,与李承渊并肩而行,陨月剑与虎头湛金枪一刻不曾离手,警惕的环顾四周。   在几人身后,是一地横七竖八的尸体。   “柳府的四大供奉,如今都有谁?”   陈昂艰难的张开还没消肿的香肠嘴,嗫嚅道:“只知叫蛮熊、贪狼、飞猿、赤蟒……却不知真名叫什么……”   “哦?”萧千离目中精光一闪,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师兄,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萧千离抬起头来,凝视着远处绿荫中的大片建筑,缓缓道:“先去见见随风的老爹,如果他没死,或许知道些什么。”   “不是说还活着么?”   萧千离摇了摇头,低声道:“即便是活着,只怕也……”   话未说完,一名粗壮短髯大汉已经出现在视线所及之处。   “蛮熊,是蛮熊!”陈昂突然哈哈大笑道,“本少爷有救了……”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陆无厌已经反手一巴掌已经扇在他的脸上,两颗已经松动的牙齿顿时带着血飞了出来,吓得他呜呜乱叫,却不敢再说话。   “楚雄!”柳随风紧紧咬着牙,“以前柳家的护卫统领,想不到他居然还在柳家为虎作伥,兴风作浪。”   萧千离瞥了他一眼,淡淡的回答道:“随风,只怕柳府做主的,已经不是你家老爷子了!”   柳随风恨声道:“弟子已经猜到了!这些人大多神志不清,显然是被人下毒控制,只是弟子不知道这毒为何如此霸道?柳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柳家在酒泉财雄势大,倘若要做大事,少不了要利用柳家。”萧千离缓缓道,“你爹……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尽量克制!”   柳随风沉默片刻,这才低沉的说:“弟子知道!”   萧千离点了点头,打量了拦路的楚雄几眼,开口道:“此人原本是筑基高阶修为,一身外家功夫刚猛霸道,如今真气已经全然消失,却更加难缠。”   “正合我意!”李承渊一抖战枪,嘿嘿笑道,“我倒要看看,我的湛金枪能不能击破这些家伙的防御!”   “不!”萧千离拦住了李承渊,转头道,“师妹,此人交给你了!”   陆无厌答应一声,刚要上前,却听萧千离又道:“依我推算,此人全身已经炼得铜皮铁骨,寻常兵器无法伤及,不可硬碰,只有攻其罩门或有些效用。倘若不敌,立刻转为缠斗。”   他伸出手来,轻轻按在师妹的窄窄香肩上,低声道:“师兄虽然不舍得你亲自上阵,只是……”   “师兄,我明白的!”陆无厌回过头来,轻轻咬着下唇,轻声道,“师兄也千万小心!”   李承渊还要辩解,却被柳随风一把拉住,低声笑道:“三师弟,师父这是在打磨陆师叔的临敌经验呢!这人不管变成什么样子,移动缓慢却是不争事实,用来当对手最好不过。”   “可是……”李承渊有些为难的看着陆无厌提着长剑迎上,飞快的瞥了一眼萧千离,压低声音道,“这人看起来很不好对付啊,要是陆师叔有个磕磕碰碰的,那可怎么办?”   柳随风撇了撇嘴,轻笑道:“你什么时候见过师父打过没把握的架?倘若陆师叔真有点什么损伤,你信不信师父会把这柳家一把火烧了?”   说话间,陆无厌已经与楚雄交上了手,只见楚雄一双蒲扇般的大手连环拍出,逼得陆无厌只能堪堪自保,偶尔反击一剑,却只能刺破对手的衣物,在皮肤上留下一道白印。   “走吧!”萧千离强行按捺住内心的担忧,淡淡的吩咐道,“这一关迟早要过。”   几人继续前行,萧千离忽然开口道:“承渊,你的对手来了!”   李承渊急忙抬头看去,却见绿荫中一道黑影如电,飞快的在树上穿行,动作迅捷无比,不禁嘿嘿一笑,身形已经跃上了树梢,长枪一抖,瞬间抖出四五点枪花。   “灵猴拳法?想必这就是飞猿,还有贪狼、赤蛇两个。”萧千离瞥了一眼斗得极为凶狠的李承渊与飞猿二人,吩咐道,“随风,下一个是你的!”   “那这个冒充我的家伙怎么办?”柳随风浑身战意勃发,却有些为难的看了陈昂一眼。   “打断四肢,暂时丢在旁边!”萧千离淡淡的回答道,“至于你的二哥,如果打算留他一条性命,便用你的玄冰真气封住即可!”   柳随风点了点头,伸出手去,“咔嚓咔嚓”几声已经将陈昂的四肢关节卸了下来,陈昂刚痛得张口大叫,却被柳随风随手封住了哑穴。   寒冰刺骨的水行真气如水般倾泻而下,柳随云的身体顿时结出一层冰来,突然远处一道绿芒闪过,径直袭向柳随风的后心。   萧千离屈指一弹,一道指风与那绿芒撞个正着,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上,却是绿茵茵一滩不知名的液体,顿时地面嗤嗤作响,液体周边已烧得发黑。   “擅闯柳府者,死!”   一个让人一听就浑身汗毛倒竖的尖锐声音响起,萧千离玩味的笑了笑,点头道:“已经能够保留部分神智了么?是已经快要完成了,还是本体的功力已经足以压制一部分毒性了?”   不等萧千离吩咐,柳随风已经持剑在手,遥遥迎上了飞扑而来的一条游蛇般的黑影。   那黑影露出一张扭曲的面容来,面色虽然发黑,二人却立刻认了出来。   白无咎!   “白无咎修为大约是炼精化炁初阶,如此看来,应该是本身的功力已经压制了一部分毒性。想来事情都还处在可控阶段。”   萧千离毫不迟疑,继续向柳府深处走去。   所谓的四大供奉,已有三人显露真身,剩下的还有一个贪狼,却迟迟不见踪影。   再次来到柳万三所居住的小楼外,萧千离一眼便见到一个中年秀士静静的站在那里,肤色微黑,面容儒雅俊秀,身穿淡紫色长袍,背负着双手,静静的看着自己。   “贪狼?”   “哼!”面对萧千离的疑问,那中年秀士并不答话,而是缓缓伸出右手来,指尖一激,长袖中的一只狼毫大笔已经持在手中。   他横笔当胸,缓缓道:“看你也分属道门中人,赏你全尸!”   话音刚落,一道残影已经奇快无比的跃至萧千离身前,笔尖连点,瞬间分袭萧千离上身六处大穴。   “系统解析模块启动,检测到未知功法。”   “数据收集完毕,经数据库比较,该功法为中级武学《点穴截脉》……”   这《点穴截脉》乃是一门极为神妙的功法,一旦施展开来,便是绵绵不绝,无孔不入,倘若稍有不慎,便会被对方的无形真气透入,只要稍处下风,便会被从头到尾压制得苦不堪言。   萧千离足尖一点,身子已经向后飘出四尺,避开了这一记商阳指。   那人却如影随形的跟上,一只狼毫妙招层出不穷,“水月无间”、“剑指阳明”、“兰摧玉折”三招九式施展出来,每一式变化,萧千离就后退一步,连退九步之后,却已是退无可退。   “哼,不过如此!”那人嘴角微微一晒,右手大笔奇快无比的在空中画了几个符号,突然斜斜一挑,那符号却如同有了生命一般,在空中散发出淡淡的白色光芒,一闪即没。   “乱洒青荷?”萧千离右手一扬,纯钧剑脱鞘而出,有金、黑、青、黄、赤、蓝、白七色神光冲天而起,光华流转,无边剑气顿时笼罩全身。   “竟然识得本门绝技?”那人大笔在手心滴溜溜一转,突然握紧,冷笑道,“任凭你百般退避,又以剑气护体,却又如何?”   他大笔轻轻向萧千离前胸虚虚一点,萧千离只觉全身一窒,仿佛有无数气流疯狂涌动,将他死死困在当场,丝毫动弹不得。   “系统解析模块启动,检测到未知功法。”   “数据收集完毕,经数据库比较,该功法为中级武学《百花拂穴手》……”   “来了!”   萧千离抬起头来,却见对手的笔尖上白光点点,自己身边又有无数符文闪现,形成了一个奇妙的共鸣。   “玉石俱焚!”   就在符文与白光即将爆发出来的那一刹那,萧千离突然笑了,右手长剑猛然向下一挥,七色神光华彩大作,隐约有无数异象出现,山川、河流、雷电、亭台楼宇、众生万象由生而灭,又由灭往生,短短的一瞬间竟然仿佛往生了数万个轮回。   那万千道七彩流光从上至下一刷,周身的符文尽数化为齑粉,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坐忘经》生灭之道——镇!山!河!” 第一百三十九章 毒炼术   《坐忘经》,乃是系统融合阴、阳、金、木、水、火、土共计七本超品心法所创立的《太上玄元心经》第一章《心法篇》。   而系统对于《太上玄元心经》,却给出了最高评价“成长级心法”。既然是“成长级”,那就是存在无限种可能。   正因如此,在开山大典之后,萧千离就试着将其他的心法融入《坐忘经》中。   而他选择的并不是普通心法,而是被誉为“先天以下不可敌的”八龙云篆、明光之章——特殊中阶功法《化生决》。   以先天精血为引,自然飞玄云气,结空成文。肇于诸天之内,生立—切也。   将《化生决》融入《坐忘经》之后,其化生之道与《坐忘经》的周天演化合二为一,却发生了奇妙玄奥的变化。   在得到《太上玄元心经》之前,萧千离需要一次次的动用先天精血才能顺利施展《化生决》,但是有了《坐忘经》的周天演化之道,却能从阴阳五行之气中演化生成先天真气,不仅免除了原有《化生决》的不利因素,而且还让这门功法有了进一步提升的可能。   以周天演化化生而出的剑气,一剑之下,山河逆转,万法不侵,万劫不灭!并被萧千离命名为“镇山河”。   镇山河并非毫无破绽,如果有人能破掉萧千离的周天演化法则,镇山河也就不攻自破;或者有人以至高无上的强横内力强行打破剑气。加上镇山河脱胎于《化生决》,防御之下全无破绽,却并无多少攻击能力。   但是,天底下又怎么有可能毫无破绽的武功?至于镇山河的防御能力究竟达到什么上限,即使是萧千离自己也并不清楚。   在萧千离的识海之内,万物终始母气散发着万千毫光,将一层层寰宇清气打成碎片,又转化为汹涌澎湃的阴阳五行真气,直接灌注到维持镇山河的庞大剑气中。   那中年秀士只是一怔之下,随即招式连变,右手笔左手指,瞬间连攻十二招,却不料在万千剑气笼罩之下,竟然徒劳无功。   他毫不气馁,双掌一合,猛然向外一推,一道沛然之极的雄浑真气直直扑来,竟然打算以内力强行破掉这剑气大阵。   强横的真气已经重重轰击在如同流水一般转动的剑气上,却仿佛化作一道涓涓细流,自剑气上划过一道道痕迹,顺着边缘倾斜而下,丝毫奈何不得剑气笼罩下的萧千离。   那人呆呆望着七色剑气,半晌之后才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天地化劫,你是先天化神之境?”   他的种种动作神态,都被萧千离看在眼里,当下微微一笑:“阁下虽是半步先天,胸中所学却当真非同小可,寻常化神境却也难以抵挡你的花间儒法。”   那人眼中凶光一闪,冷笑道:“花间儒法?哪来的花间儒法?当真是胡吹大气,我修炼的明明是……”   他一句话尚未说完,面孔却已经扭曲起来,双拳紧握,显得极为痛苦的模样,半晌才缓缓舒展开来,眼神却变得更加冷漠。   “以阁下的修为,绝非籍籍无名之辈!”萧千离似乎没有见到他面容的变化,反而淡淡的说,“本座纯阳掌教萧千离,便请阁下至玉虚峰做客,纯阳宫法门千万,或有化解毒炼之法,他日也有重回本门之时。”   “闭嘴!”那人霹雳般大喝一声,右手一握,那狼毫大笔竟然被他一掌握得粉碎,喝道,“什么本门?我不知道!”   他面色涌上一层黑气,双拳一展,猛然向萧千离扑来。   这一招虽然刚猛无比,但是萧千离却反而放开了剑气门户,右手一圈一带,神妙无方的《斗转星移》施展开来,顿时带得那人一个踉跄。   他刚要转身反击,萧千离却不再给他机会了,随手将纯钧剑一抛,双手出手如电,一口气连点对手身上十三处大穴,真气一催,那人顿时全身一麻,不由自主的摔倒在地。   “花间儒法最善以柔克刚,可怜你被药物控制了神智,一身柔力连一半都发挥不出来!这胡冲乱撞的打法,又岂是你本身所擅?”萧千离接下长剑,还剑入鞘,叹息道,“毒炼之法流毒无穷,真不知道是什么人流传出来,当真是该死!”   他回想起刚刚解析模块读出的信息,半晌才轻轻叹了一口气。   “系统解析模块启动,检测到未知秘法。”   “数据收集完毕,经数据库比较,该秘法为特殊法门《毒炼术》,其原理如下……”   “救治之法:尚无记录,请宿主自行探索!”   在大街上遇到陈昂之时,起先萧千离并不太在意,但是当见到柳随云之时,便已经留上了心。直到柳随风以陨月剑击伤一名家仆之时,解析模块却自行启动,搜集到了这些特殊“人”的异常信息,并瞬间在萧千离脑海中反馈出来。   “这人内力修为高明,想必毒炼之法尚未完全破坏他的神智,或许还有救治的机会!”萧千离低头看了伏在地上的那人一眼,思忖片刻,便将他提到一旁的花坛边斜斜躺好。   “本座虽说下了重手封住你的穴道经脉,只是你修为不俗,大约一炷香之后便会化解。倘若你想寻求这救治之法,便在这里等候本座回来;倘若你本身的求生意志压不过这毒素,本座手段虽博,却也无法救治自弃之人。”   那人虽然全身麻木,耳目却并未被封,起先一直恶狠狠的瞪视着萧千离,听完他的话语,眼神却陷入了迷茫之中。   “救治……求生……自弃……”   他口中喃喃自语,突然恢复了一点清明,叫道:“我叫慕青宇,阁下倘若他日……”   一句话尚未说完,一道黑气又涌上面颊,顿时脸上肌肉不断抽搐起来,眼神再度恢复了茫然。   见到他的模样,萧千离轻叹一声,举步往小楼里走去。   房间里陈设与上次来时一模一样,柳万三静静坐在太师椅上,见到萧千离走进来,诧异的问道:“你是谁?你怎么进来的?”   “好了,不要再装模作样了!”萧千离正视着他,“真正的柳万三在哪里?是不是已经死了?还是已经被你软禁起来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柳万三站起身来,高喝道,“来人!来人!”   “你叫谁也没有用!”萧千离森然道,“所谓的四大供奉,都被你以毒炼之术控制,如今你倘若没有别的手段,本座便要大开杀戒了!”   “什么毒炼之术,谁会听你胡言乱语?”   柳万三慌乱的向门外走去,萧千离静静的随着他的动作转过头,目光一直不离他半步。   他刚刚转过头去,床后幕帷一动,一个黑衣人突然如同狸猫般窜了出来,左手一扬,一蓬碧烟瞬间笼罩了萧千离的全身上下,紧接着右拳一拳击出,这一拳丝毫不带风声,无声无息。   萧千离嘴角微微一晒,看都不看,袍袖一挥,已经将那团碧烟尽数收在衣袖中,反手一甩,那道碧烟倒飞而出,反而将那个偷袭的黑衣人罩在其中,紧接着化掌为拳,与那人硬碰一记。   就在此时,柳万三那老态龙钟的身躯也动了,这一动却如电闪雷鸣一般,双掌一翻,如五丁开山般重重向萧千离身侧扑来。   萧千离似乎早就料到柳万三会有这样一手,空着的右掌伸出,绕了一个圈子,一勾一带,顿时带得柳万三的掌力落了个空,踉踉跄跄向侧面击来。   “砰”的一声闷响,却是柳万三的双掌齐齐印在那黑衣人的胸口,那人原本与萧千离对了一拳,头脸又被碧烟喷了一下,急忙想要后退取解药,却不料柳万三的身子被萧千离带动扑来,顿时打得他口喷鲜血,身子往后飞出数尺,将一张大床砸得四分五裂。   柳万三目瞪口呆看着自己的双手,萧千离冷冷开口道:“你现在可以老老实实说了!”   柳万三怔了片刻,慢慢的直起身子,沙哑着嗓子道:“我没什么可说的,既然被你识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柳万三呢?”   “哼!”那“柳万三”冷笑道,“你以为我是软骨头?”   “不是软骨头也没关系。”萧千离反而轻轻一笑,“本座倒是有一门阴毒功夫,名为《失魂引》,平时极少动用,此时想必也能派上些用场!”   《失魂引》?“柳万三”面色一变,怒道:“看你也算是中原武林的道门正宗,竟然会这种邪门武功?”   “也算是中原武林?”萧千离敏锐的抓住了对方话语中的漏洞,微微点了点头,“原来你来自苗疆或是密宗,想来密宗也不至于有毒炼之法,只不知与五仙教有什么干系!”   “五仙教?”那“柳万三”狞笑道,“我等追随教主多年,共为大业奔波,教中门下无一不是忠心耿耿,岂是五仙教那种良莠不齐的门派所能比拟?”   “看来你来自另一个教派了!”萧千离语气渐渐变成冰冷起来,“你是老老实实说出来,还是让本座费点力气?”   他绝非虚言恫吓,右手缓缓伸出,指尖有一道阴森森的黑气缭绕不绝。   那“柳万三”脸色数变,冷笑道:“好!你连《失魂引》这等邪门功夫都会使,想来也不是什么善角,你想要知道什么?就算你知道事情始末,又奈本教如何?” 第一百四十章 水落石出   “先说说,柳万三去了哪里?”   “那老头儿又病又废,要不是指望他这柳家万贯家财,早就一刀了事,如今被关押在密室之中,早晚三餐不曾断过。”   萧千离点了点头,又问道:“柳万三的大儿子呢?”   “大儿子?”那人不禁一怔,摇头道,“我们只知道柳万三有二子,长子不是已经夭折了么?”   萧千离神色不动,心中飞快的盘算一番,问道:“于是二子被你们用来炼制毒人,又找了一个废物来充当三子,好调用柳家的家产?”   “那废物是我们随手找来的一个浪荡子,当时听说他来自川中,心想倘若用本地人只怕不妥,因此便让他冒充柳家三子。”   听到这里,萧千离心中疑惑稍解,点头道:“原来如此!你们的毒炼之术,已经摸索到哪一步了?”   那人略一沉吟,摇头道:“目前只能针对毫无修为之人,功力越高,抗力也是越大。几个化神境的材料,目前尚无彻底压制神智的法子。”   “压制先天?”萧千离忍不住失笑道,“化神境已触碰天地规则,岂是区区毒炼之法所能轻易压制得下?”   那人神色一动,诧异道:“莫非你知道些什么?”   萧千离摇头道:“你们既然得了毒炼之法,又如何不知道毒神之体?至于详细的情况,想必你也不甚明晰。你那所谓的教主,只怕早已心知肚明。”   那人低头不语,萧千离问道:“你们教派叫什么名字?教主又是谁?你又为何选定酒泉作为你们的试验场?”   “我们共有四路人马,除了西南之外,分别前往西北、东北、川中、东南,乃是用来测试不同气候条件下的毒炼反应,得出的结果往往有所差异。”   “本教名为五瘟,至于教主他老人家的名字,我们确实不知,平时只称呼蒙教主。”   “这就够了!”萧千离点了点头,问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么?”   “有!”那人突然抬起头来,沉声道,“阁下不妨留个姓名,也好让我知道死在谁的手里!”   萧千离微微一笑,缓缓道:“久闻苗疆诸教派功法独树一帜,奇门本事层出不穷,你想要警示总坛也是应有之事,不妨告诉你,本座乃玉虚峰纯阳宫掌教——萧千离!”   那人脸上神色顿时一缓,点头道:“多谢萧掌教告知——”   他突然双掌一合,全身如同气球一般急速的膨胀起来,片刻之间便尽数爆裂,顿时血雨满天,骨骼肌肉寸寸破碎,如同雨点一般在房间里四散开来。   萧千离袍袖一挥,身前一道无形罡气将血雨齐齐拦了下来,虽然房中一片狼藉,他全身上下却没有沾染丝毫污迹。   漫天血雨中,突然有一个极为细小的黑影急速闪过,萧千离轻轻一哼,屈指一弹,一道锐利无比的金行真气激射出去,打得那个黑影在空中翻翻滚滚,却依然倔强的摇摇晃晃想要往外飞去。   “苗疆蛊法果然有独到之处!”萧千离伸出右手来,五指一张,几道真气顿时布成一张大网,如同一只无形巨手一般如泰山压顶一般抓了下来。只听“吱”的一声细微的尖叫响起,那只小小蛊虫已经被硬生生捏成一团肉酱,飘飘荡荡的落了下来。   几乎与此同时,数千里之外的一间幽暗大殿中,靠在当中一张大椅上的一个瘦削中年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这人长发披肩,面容瘦削,模样却生得极为俊秀,穿着一身胸口绣着勺罐、袋剑、扇、锤、火壶的黑色长袍,一双深邃的双瞳碧光闪动,如同闪烁着两点鬼火。   “梁达死了……”   “我记得他是主动请缨前往外地炼制毒人,前几日还有传书回来,言明西北之地多干燥,五瘟难行,毒炼之法大受限制云云,怎么今日就死了?”   他斜斜靠在大椅上,一只左手托着头,缓缓伸出一只干瘦的右手来,一只小如绿豆的小虫从他的袖口中慢慢爬出。   那小虫有目有翅,六爪二须,似乎是有气无力的爬上他的手指,低微的轻鸣一声,便再也抓不稳手指,轻盈的掉落在地上,背脊朝下,六只细长的小爪紧紧缩成一团,显然是死得透了。   “本命蛊已死,看来梁达是死得干净利落了。”   他侧头思忖半晌,忽然吩咐道:“来人!”   两名黑衣人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单膝跪在台阶下。   “传我的命令,命冬瘟部阎选派遣高手,前往西北探察使者梁达遇害一事。可便宜从事,不必事事请示。”   “谨遵教主令!”   两名黑衣人无声无息的在大殿中消失,那瘦削中年人便又闭上双眼,似乎睡着了一般。大殿再度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此时的萧千离,却已经大踏步走出门外,一眼见到那自称慕青宇的紫衣秀士摇摇晃晃的站在不远处。   见到萧千离出来,那慕青宇突然脸上肌肉扭曲,扬起手掌似乎要扑过来,却又强自忍下,显然是在不断挣扎。   “也罢,既然你已经熬到了这个地步,想必你内心中还是存有生念!”萧千离细细看了慕青宇脸上半晌,叹息道,“只是毒炼之法霸道无比,本座一时也没有良药,只能将你带回纯阳宫,慢慢调治。”   慕青宇呆立片刻,忽然咬着牙道:“你……骗……我?”   “谁说本座骗你?”萧千离伸手一指,将全无抵御的慕青宇点倒,笑道,“毒炼之法无非是以人为载体,一面以药物迷惑神智,又以剧毒药物反复炼制筋骨,最终得到一批力大无穷、钢筋铁骨,却又只知服从命令的打手。说来极难,但是要先恢复你的神智却也并不是没有办法。”   慕青宇神色迷茫,却不再有反抗的动作。   “师父!”   萧千离转过头去,一眼见到陆无厌、柳随风与李承渊三人走来,虽是神色疲惫不堪,却眉宇间神采奕奕,显得颇为兴奋。   “都打赢了?”明知道三人得胜而来,萧千离还是含笑问了一句。   “嗯!”李承渊笑道,“那猴子当真难以对付,不仅一身刀枪不入,就连身法拳法都是灵动无比,我足足戳了他咽喉一百多枪,才总算把他杀死。”   柳随风摇头道:“白无咎到底在我柳家多年,我实在不忍心虐杀于他,便用碧海潮生封住了他的全身,继而震破他的天灵而死。”   “师妹呢?”   陆无厌额上汗珠涔涔,俏脸上满是红晕,笑道:“那个家伙倒也不算难杀,只不过他一身血液都有剧毒,我趁他大喊大叫的时候,用剑刺穿了他的口腔——只不过这把剑也不能再用啦!”   她提起手中的长剑,只见那青钢所制的长剑上尽是腐迹斑斑,锋利的剑刃也被腐蚀得坑坑洼洼,剑尖更是晦暗无光,如同一把生满铁锈的锯子一般。   “扔了吧!”萧千离想了想,右手一抖,一把薄如蝉翼、近乎透明的长剑已经凭空握在手中,“这把承影剑与谢长老的含光剑同出一炉,乃精致优雅之剑,本来打算等你凝结金丹时再送给你,既然你的剑已经不能再用,索性现在就给你罢!”   “多谢师兄!”陆无厌欢喜不迭,急忙伸手接过,看了又看,紧紧的抱在怀里,生怕有人抢跑了一般。   见到柳随风欲言又止,萧千离微笑道:“你爹应该没事,听说是被软禁了起来,至于你的大哥……想必是被你爹藏起来了。”   柳随风这才面露释然之色,点头道:“如此就是最好!”   萧千离又开口道:“随风,你去把那两个活人带过来,他们必然知道柳家老爷子关押的位置。至于柳随云……他中毒已深,神智已经彻底被破坏,承渊,你送他上路罢!”   柳随风沉默片刻,半晌才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转身与李承渊并肩去了。   二人离开,萧千离这才走到陆无厌身前,笑道:“你这次也算是虐杀,怕不怕?”   陆无厌皱眉想了一会儿,摇头道:“过招的时候一心想要杀死对方,当时不怕,只是后来那人死相惨不忍睹,却是有些恶心……”   萧千离笑道:“师兄回头教你一些轻灵功夫,这样杀起人来就不会太恶心了。正好你的内功善隐匿,以后取人首级无声无息,倒是个当刺客的好料子呢!”   “呸,谁要当刺客!”陆无厌没好气的白了萧千离一眼,嗔道,“看你一肚子坏水,是不是打算让我帮你做那些不清不白的事情?”   “冤枉……”萧千离故意抬起手来作无辜状,二人笑闹一番,也就罢了。   不多时,柳随风已经推着小车,带着老态龙钟的柳万三出来,一见萧千离,柳万三挣扎着要下车跪拜,被萧千离袍袖一拂,便再也跪不下去。只听萧千离淡淡的说:“你毕竟也是随风生身之父,不必见礼!”   柳万三叹息道:“上次承蒙掌教搭救,老朽原已修身养性,只是想不到祸从天降……幸好又得掌教施加援手,老朽实在是感激不尽……”   “好了!举手之劳而已!”萧千离问道,“你的长子呢?”   柳万三急促的喘息几声,笑道:“事情刚有变化之时,恰好随信在外视察商铺,老朽便暗中传令心腹之人,命随信藏身城外,又散布诸多虚假消息,想必是……保住了随信的性命。”   “嗯,此事办的极是得体。”萧千离点了点头,刚要说话,却见李承渊匆匆奔了过来,叫道:“师父,发现他们炼制毒人的地方了!”   “哦?”萧千离刚要举步,却又停了下来,吩咐道,“此事已经并非寻常一门一派之事。随风,你去把本地的官员叫来!” 第一百四十章 又见郁南殊   柳家的地下室已经整个被掀开了来。   上次在清平庄中,那炼制人丹的惨状,已经让人毛骨悚然,但是这一次却更是让人为之惊心动魄。   数百个大木桶装满了墨绿色的刺鼻液体,每个木桶都蜷缩着一个赤裸的身体,无论男女老幼,一个个双目紧闭,口中塞着一根软管,想来维持生命的药物就是从这根软管中喂入。   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不时有人冲出官差的警戒区域,抱着某个坛子痛哭流涕,显然是认出了坛子里的药人。   城中出了这样的大事,城守惊得战战兢兢,连连向柳万三打躬作揖。   “无妨!”柳万三虽然已经老态龙钟,病恹恹的似乎下一刻就要死掉,此时却依然虎瘦雄风在,摇了摇手,正色道,“凶手已死,金大人自可结案。”   “凶手?凶手在哪里?”   听到柳万三的话,城守似乎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忙不迭追问道。   “在这里!”   柳万三一指墙边摆放的一排尸体,第一具尸体赫然便是房中的那名黑衣人。   “都是死人啊……”城守面有为难之色,刚要再说,却见李承渊大踏步走来,顺手将那冒牌柳随风和中年随从扔在地上。   “活口这里有,这两个家伙任凭你审问!”李承渊满不在意的说道,“城守大人尽可放心,你想要什么样的口供,尽可在这两人身上问出来。”   几人都诧异的低头看去,见到两人躺在地上只会唉唉叫痛,头脸都肿成了猪头一般,柳随风低声问道:“三师弟,你怎么把他们打成这个样子?”   “没什么!”李承渊若无其事的笑道,“师父教给咱们的‘面无全非拳’果然有用,师兄你看,他们如今不是特别老实么?保证问什么说什么。”   “面目全非拳?”柳随风不禁摇头苦笑道,“师父的调侃之语,你还当真了……”   不提李承渊在那里洋洋得意,那城守只是问了几句,顿时大喜,连连向李承渊等人致谢不提。   正在众人纷纷扰扰之时,一辆推车缓缓驶入院中,柳随风见状,急忙迎上前去,叫道:“大哥!”   萧千离见来人大约二十五六岁模样,样貌儒雅温和,与柳随风颇有几分相似之处,想必就是柳家长子柳随信,当下微微点了点头,怪不得当初柳随风对自家大哥极力推崇,看来此人性情敦厚,颇有长者之风,倒是家主的好料子。   兄弟见面,自然免不了抱头痛哭一场,柳万三叹息半晌,忽然抬头道:“萧掌教,老朽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掌教应允。”   “但说无妨!”   柳万三苍老的面容上露出一丝苦涩,叹息道:“老朽想通了,这钱真乃招祸之物,伤人、累心,倘若不是这家主之位引发纷争,老朽三子如何会落得走的走,残的残?倘若不是柳家引来贼人窥测,又如何落得随云身死?罢了罢了!”   “掌教惠恩柳家良多,老朽愿将这大半家产交付纯阳宫……”   萧千离微微皱眉,见他似乎有推脱之意,柳万三又道:“掌教不必推辞,此后柳家也仅有我这把老骨头与随信二人相依为命,留些商铺打理,聊过残生便是。”   还没等萧千离说话,旁边的柳随风却插言道:“爹,你糊涂了半世,如今倒是做了一件清白事情!”   只听柳随风道:“问道典籍有云:富之为言者,乃毕备足也。虽说柳家的财路大多也算是正大光明,只是我在柳家多年,何曾见过你周济、放赈?以我道门之见,一者布施无爱惜,恩惠普流通,周济救穷急,功德扬八方。二者供奉上道,敬事三宝。一饮一啄,莫非天定!”   他说着话,目光却向大哥柳随信看来,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均是展颜微笑。   一番话说得柳万三老泪纵横,连连摇头道:“错了!全错了!可笑老朽担当家主多年,竟然还不如两个儿子看得透彻!随信,如今你头上的‘代’字可以去掉了,从今日开始,你便是柳家下一任家主。”   柳随信一愣,伸手挽住柳随风的手臂,二人齐齐摇头大笑道:“爹,您错了,哪里还有家主?”   柳万三愕然半晌,不禁摇头苦笑。   萧千离向柳随信招了招手,吩咐道:“你过来!”   柳随信不明所以,柳随风却不由分说,推着小车来到萧千离身前,只见萧千离右手抬起,按在柳随信已残多年的双腿上,略一凝力,一道细微精纯的无形真气已经透了进去。   柳随风眼巴巴的看着自家师父,只听萧千离缓缓道:“旧伤虽然愈合,却也留了一线机会,只是要大大吃上一番苦头。”   柳随信还在莫名其妙,柳随风却大喜过望,欢喜道:“师父,您是说,我大哥的残腿还有恢复的希望?”   听到这话,柳万三也不由得精神一振,眼巴巴的看着这个高山仰止的纯阳掌教,指望能从他的口中听到“能治”二字来。   虽然听明白了三弟的话,柳随信却只是笑了笑,并不报太大希望,但想最坏也不过是治疗无望,这些年来,早已甚么都不在乎了。   萧千离微微一笑,吩咐道:“带你大哥入房。”   此时场中已是围得人山人海,听到萧千离要大显神威,治疗柳随信的残腿,不禁都把注意力转了过来。   “能行吗?听说这柳家大少爷残废了好多年,这样也能治?”   “原来这个柳记米铺的瘸子掌柜是柳家大少爷啊,他可是个好人呐!”   就连柳万三也匆匆忙忙的向城守告罪,亲自推着柳随信走进一间小屋,净了手,又从旁边的木架上取来一个硕大的药箱,眼巴巴的看着萧千离,看他如何行事。   柳随风将大哥平放在小床上,又褪去他的长裤,萧千离伸手将他断骨处尽数摸得清楚,然后吩咐道:“随风,封了你大哥的神智!”   柳随风依言,轻轻按住柳随信的太阳穴,一道柔和之极的水行真气已经探了进去,瞬间已封住他的六触六识。   萧千离转头看了打开的药箱一眼,笑道:“倒是准备得齐全!”当下深深吸了一口气,十指运劲,只听喀喀喀声响不绝,已将柳随信的双腿断骨已合之处重行一一折断。虽然他六识被水行真气封住,昏迷中仍是痛得身子猛然一弹。只见萧千离手法如风,大骨小骨一加折断,立即拼到准确部位。   萧千离右手一点,一个小小的瓷瓶已经落在手心,一团黑乎乎的药膏被涂抹在断腿处,立刻缠了绷带,夹上木板,然后伸手一拂,一排金针已经连插十二处大穴,吩咐道:“随风,可以放开了!”   柳随风放开双手,只听柳随信长长呻吟一声,渐渐醒转过来。   “咦?你用的药物竟然如此神妙?”一个清脆娇柔的声音有些疑惑的问道,“能不能也给我一点?”   “你要也可以,打算拿什么来换?”萧千离头也不抬,取了清水净手,又将所用的材料一一放回原处。   柳随风不禁一惊,急忙抬头看去,却见一个紫衣艳丽少女静静的站在墙边。以他如今的修为,竟然不知道这少女是何时进来的。   更让他有些诧异的是,在那少女身后,陆无厌悄无声息的立在那里,右手的承影剑始终没有离开少女的后心要害。   “陆师叔……”柳随风不禁张大了嘴,半晌说不出话来。   在这几名亲传弟子眼里,陆无厌乃是内定的师娘,虽然一身水行真气极为精纯,却临敌经验不足,修为境界比三个弟子都要稍低一些。但是如今全力施展之下依然无声无息,连一脉相传的柳随风都丝毫没有发觉她的行动。   “五仙教蝶化之能玄妙无比,你倘若境界再跃升一个大境界,或能发觉其动向。至于你陆师叔,原本就是万中无一的隐脉,发现不了也不足为奇。”似乎是看穿了柳随风的心思,萧千离继续慢条斯理的收拾停当,这才转过头来,目光如电,在那紫衣少女身上转了一转,开口道,“郁姑娘,久违了!”   原来这紫衣少女,竟然是打过两次交道的五毒教高手郁南殊。   郁南殊喜滋滋的走了过来,先是白了一眼一脸警惕的柳随风一眼,笑道:“每次见到你都能给人家惊喜呢,上次托了你的福,我的小凤凰也炼得差不多了。如今又看到你这里又有好东西,给我一点吧,我也不白要你的!”   “又拿噬心蛊来换么?”萧千离微微一笑,屈指一弹,那用了少半的小瓶子径直飞到郁南殊的手里,“这黑玉断续膏可不是寻常药物,我可是花了大力气弄来的。”   萧千离这句话可不带一点水分,黑玉断续膏在浩如烟海的兑换系统中虽然算不得什么,但是也足足花了他500点兑换点,想想也是觉得有些心痛。   “唔……”郁南殊一只纤纤玉手玩弄着那个小瓶子,歪着头想了一会儿,转头见到身后的陆无厌,忽然一拍手,笑道,“这位漂亮的小姐姐,是你的道侣么?”   一句话闹了陆无厌一个大红脸,低叱道:“你乱说什么!”   萧千离却不动声色的微笑道:“郁姑娘,你又起什么坏心思了?”   “哪有!”郁南殊眼波流转,轻笑道,“人家只是想,你这么大的本事,我可出不起你想要的价钱,既然是你的道侣,这气息尽敛的法门可是很了不起呢,想来我这只隐蛊……”   “隐蛊?”萧千离神色一动,立刻截口道,“换了!”   郁南殊笑盈盈的说:“人家的话还没说完呢,用隐蛊换你的黑玉断续膏倒也算是不错,不过人家手里这本与隐蛊配合的《暗尘弥散》,你又打算用什么来换呢?” 第一百四十一章 五毒教出了大事?   《暗尘弥散》!   听到这个名字,萧千离不禁一怔,一部分意识已经沉入系统之中,飞快的找到了对应的武学技能。   “水火明力微妙风,暗尘弥散三界中。妙风飘扬皆可悦,和畅周回遍十方。”一首诗道尽了《暗尘弥散》的精妙法门。这本功法炼至高深处,能使自己与环境相融,令敌人无法察觉。郁南殊所说这本功法适合与隐蛊配合,却是所言不虚。   “特殊功法《暗尘弥散》,兑换点8000点。”   “8000点啊……”萧千离不由得心中一动。   被誉为“先天之下不可敌”的特殊中阶功法《化生决》也仅仅需要4000点兑换点,这连品级都没有的《暗尘弥散》却足足要8000点,绝对是好东西无疑了。   但是……   萧千离的脸色渐渐凝重起来,沉声道:“郁姑娘,这本《暗尘弥散》你从哪里得来?本座只知五仙教有蝶化之能,却从不知道贵教什么时候还精通遁法?”   “哈,你还真是厉害呢!居然猜到这东西不是我的。而且你连本教的化蝶法门也知道?”郁南殊似乎没有感觉到萧千离的古怪脸色,笑意盈盈的说,“前些时日,为了给我的小凤凰找东西吃,所以我去了天山一趟,路上捡到一个快死的老头儿,他自称是什么明尊,又是什么摩尼,我本来想试着救救他,不过他实在是伤得太重啦!临死前把这个东西送给了我。”   明尊?摩尼?   萧千离这一惊非同小可,原本还在对拜火东侵一事焦头烂额,如今怎么连摩尼教也出来了?   一位明尊竟然死在天山?天山不是拜火教的地盘吗?到底怎么回事?摩尼教和拜火教究竟是怎么回事?   萧千离轻轻晃了一下脑袋,深恨自己前世中没有学好世界历史,他大致记得拜火东侵前后的一些事情,但是摩尼教又怎么冒了出来?   但是萧千离隐约觉得,这件事对于纯阳宫反而是有百利而无一害,拜火教与摩尼教乃是一脉之源,二者之间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倘若这两个教派先打了起来,必然能给纯阳宫带来大量的缓冲时间。   只听郁南殊笑道:“这本《暗尘弥散》我也细细研究过,虽然算得上是精微巧妙,不过与本教的化蝶有所冲突,我既然有了化蝶,又岂会在意这本遁法?只不过蝶化之法却是万万不能传给外人,所以我就打算用它来跟你换点东西。”   萧千离神色顿和,点头道:“原来如此!”   这郁南殊为人亦正亦邪,性格更是捉摸不透,但是这番话想必大多是真话,《暗尘弥散》绝非中土武学,五毒教虽说来历诡异,却实打实的是中土路数,任凭五毒教本事再大,也决计不可能同时创造出化蝶与《暗尘弥散》两门原理截然不同的功法。   萧千离沉吟半晌,取出宵练剑来,“此剑乃列子三剑之一,可当否?”   郁南殊一把抢过宵练剑,把玩了一会儿,摇摇头又扔了回来,“果然是一把好剑,可是人家不会使剑呢……”   萧千离想了想,又将之前任务礼包所奖励的回天丹、碧罗丹一一取出,郁南殊惊喜道:“呀,你竟然还有这样厉害的丹药?只要还有一口气在,这回天丹便能救得回来……唔,这是什么?碧罗丹么?可是我不是水行属性耶……”   她念念不舍的看着回天丹,犹豫了半晌,试探着问道:“还有别的么?”   “你这家伙……”萧千离好险没有被她气死,想起自己前些日子收郭玉盈、郭鹏程二人入门时,有一次抽奖机会还没有使用,当下分出一点意识沉入了系统之中。   灰蒙蒙的圆盘虚空而立,光标闪动间,一个奖品从六十四个格子中轻盈的飞出,被萧千离一把从识海中抓了出来,在空气中化为实体。   “这是什么东西?”   萧千离刚一皱眉,却见到面前的郁南殊已经呆住了。   “你……你能不能读一遍……那上面的字……”郁南殊的声音颤抖得厉害,一双美眸瞪得大大的,似乎全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萧千离诧异的低头看去,当看清扉页上的字时,他不由得也为之一愣,手忙脚乱的将书册塞回怀里,笑道:“那啥,不好意思,拿错了……”   “就是这个!”郁南殊突然尖叫一声,吓得房间众人都为之心跳停了半拍。   萧千离苦笑一声,右手缓缓将书册从怀里取出,指尖却微微一动,一点白光从书中飞出,径直没入自己的识海之中。   “贵教源远流长,高手大能层出不穷,区区一本《三华心经》又岂能入你的法眼?”   “你不知道,我要这本《三华心经》并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郁南殊欲言又止,突然开口道,“你把《三华心经》给我,我不仅把《暗尘弥散》送给你,而且还以五仙金令使者的名义,欠你一个承诺。”   “五仙令共分金木水火土五枚,持有其中一枚,便是本教的代言者,我这一个承诺,价值绝对不在你的《三华心经》之下。”   “《三华心经》乃先天功法之一,归无极本体,达圆通究竟。你要这门功法究竟要干什么?莫非你偌大的五仙教,竟然找不出一门先天功法么?”   郁南殊苦笑道:“本教又怎么会找不出先天功法?无论是五仙心经,还是补天功,无一不是厉害之极的先天功法。只是你这本《三华心经》对我实在有大用,望请掌教割爱!”   “你就不担心使用者与贵派功法冲突?”   “单单是‘归无极本体’这五个字,便是豁出性命,也要试上一试!”   萧千离认真的看了郁南殊一眼,见她神情肃穆,双手颤抖,情知她这番话绝无半点虚假,当下略一沉吟,缓缓道:“看你对这门功法如此在意,想必那人是你平生极为重要之人。你身为五仙令五方使者之一,地位崇高,能如此在意的,要么是你的挚爱伴侣,要么是教中高层,本座虽不知贵教构架如何,总是免不了长老、教主之类……”   见到郁南殊神色有异,萧千离接着说:“你每日颠簸流离,挚爱伴侣只怕尚未出现。至于教中高层,一两个长老死了,想必也翻不起什么浪花,莫非是贵教的教主有什么麻烦?”   他心念一动,脸上随即浮上一层微笑,将《三华心经》塞给郁南殊,笑道:“既然如此,就当与贵教结个善缘罢!”   郁南殊不禁一怔,捏着书册茫然片刻,不顾房间还有许多旁人,突然飞快的翻阅起来,及至翻到一页,大喜道:“是了!不会有错,就是这个!”   她将书册塞进怀里,又用手摸了一摸,确定放置妥当,这才又恢复了平常的神态,伸出手来,掌心托着一只小小的带翅金色甲虫,样子极是可爱。   “这就是隐蛊!”   郁南殊屈指一弹,那小甲虫振翅飞起,突然化为一团黄气,散在空气之中。   “好啦!”郁南殊拍了拍手,笑道:“隐蛊已经送给你的道侣了,虽然她不会本教的引魂蛊术,用《暗尘弥散》配合使用倒也不错。”   她顺手将《暗尘弥散》放在陆无厌手上,笑嘻嘻的说:“萧掌教,谢啦!小女子一言既出,自然不会反悔。日后你有什么事要我们五仙教帮忙的,尽管来找我便是!”   “等等……”萧千离突然想起五瘟教的事情,刚要询问几句,却见郁南殊娇怯怯的身子凌空一纵,却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得无影无踪,观者无不骇然。   “五毒蝶化之法,当真是鬼神莫测!”萧千离感叹了一句,一眼见到李承渊可怜兮兮的蹭到身前,一副要哭的模样。   “干什么?”   “师父,先天功法……那可是先天功法啊……”李承渊脸皱得像个包子,恨不得要在地上打几个滚闹腾一番,苦兮兮的嚷道,“您老人家神通千万,自然不当一回事,可是弟子还穷得叮当响,怎么就给别人了……”   “混小子!”萧千离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忍不住伸手敲了李承渊的脑壳一下,佯怒道,“为师教给你的《坐忘经》,练到高深处便是一法通万法通,周天演化,寂灭化生,无所不能。别说你现在还只是刚刚凝聚金丹,哪怕是有朝一日你炼炁化神、甚至是炼神还虚也够用了!”   “啊?”李承渊的嘴长得大大的,诧异无比的问道,“《坐忘经》……能练到炼神还虚?”   见到师弟丢了人,柳随风忍着笑,把李承渊拖了下来,低声道:“蠢材,师父倘若有好东西,哪次不是便宜了我们?你还担心区区一本先天功法?”   萧千离转过身来,见到陆无厌有些疑惑的看着自己手中的书册,当下笑道:“师妹,你不必担心,那隐蛊对你全然无害。至于这门功法,师兄自然陪你一同参详。”   陆无厌点了点头,萧千离沉吟片刻,喃喃自语道:“五毒教看来出了大事啊,只是不知道我纯阳宫能否在其中谋算一番呢……” 第一百四十二章 踏上新的征途   萧千离思忖半晌,只觉得如今纯阳宫自保有虞,但是想要南下扩张却也是有心无力,当下暂时将种种念头按下。   他转过头来,吩咐柳万三道:“令公子腿伤已然救治妥当,大约月余便能拄拐下地,之后需细细调养运动,不可有丝毫懈怠。”   “是!老朽感激不尽……”柳万三激动地要跪地磕头,柳随风犹豫了一下,还是任凭自己老爹磕了三个响头,这才将他搀扶起来。   萧千离坦然受了大礼,只听柳万三道:“好教掌教得知,柳家连番变故,老朽如今已是年老力衰,长子恢复又尚需时日,打算只留下几间店铺暂且安身度日。还请掌教早日派遣信得过之人,前来交接柳府产业。”   萧千离想了一想,吩咐道:“随风,之前从华天风手中夺来的苍龙信物,可还在你的身上?”   柳随风立刻答道:“在!”   萧千离点了点头,伸手在衣领上一按,一道细微的真气已经透了过去,一枚嵌在衣领上的小小晶石顿时被激活。   “掌教!”晶石中传来极为细微、却清晰可闻的声音。   “朱先生,请你尽快赶赴酒泉,与随风汇合。另外,外门弟子当中,倘若有得力之人,也可带上几个。你不在玉虚峰的时候,外门事宜暂时交付青月护法定夺。”   “谨遵掌教令!”   萧千离放下了手,吩咐道:“随风,这些日子你便留在柳府,你老父身子不大好,你长兄腿伤还需你时时照拂,诸多事宜,还需你在此打理一段时间。”   柳随风似乎有些犹豫,迟疑片刻,还是点头道:“谨遵师命!”   萧千离轻叹道:“我知你不愿留在俗世,只是这次与上次清平庄一战大大不同,人丹制作大多都是上好补药,纵然有些药效过猛,却也不会伤人。这毒炼之法却是流毒无穷,倘若一个不慎,便是毒瘴千里……”   柳随风神色一动,问道:“莫不如一把火将我这柳府烧了?”   “仅仅烧了却也还不够!”萧千离叹息道,“毒炼之法,乃是取五大奇毒为君,十二草木剧毒为臣,又有若干大补、大发药物为佐使,非得以大量石灰掩埋,镇压个一年半载方可中和毒性。至于那些尸体,也是先烧后埋,才算是处理妥当。”   一番话说得柳万三悚然而惊,连连叹息道:“当真是做了好大的孽,不当人子!不当人子!幸亏掌教见识高明,否则我柳家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   萧千离点了点头,安慰道:“这件事罪不在你身,还是早些安排,带着你家长子住到别院去吧!”   柳万三连连点头,当即叫了几个柳记商铺的杂役过来——可怜偌大的柳府上下,一部分被杀光,一部分被当成材料炼制毒人,如今竟然连几个下人也找不出来。   众人走出屋外,柳万三与城守见了礼,那金城守眼巴巴的看着他身后被小车推出的柳随信,诧异的问道:“真的治好了?”   柳万三微笑道:“金大人有所不知,我家小儿所拜的这位纯阳掌教,乃是真正有大能为之人,如今随信的腿伤已经重新诊治上药包扎,过得一段时间,便能康复如初。”   他故意大声说话,引得周围不少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人群中顿时起了一阵骚动。只见柳随信虽然脸色苍白,却是精神振奋,点头笑道:“爹说得一点都不错,孩儿如今下身已有知觉。只是残废许久,还需一段时日调养。”   两个当事人都如此说,众人自然不再生疑,顿时一片惊呼,金城守讶然道:“这位掌教究竟是何方高人?竟然有如此神妙的医术?”   “家师乃昆仑山玉虚峰纯阳宫掌教,姓萧,讳名上千下离。”柳随风平静的说,“请诸位不要乱动这些药汁、尸体,稍有不慎便会引发流毒。”   “哎呀!”有人惊慌的跳了起来,叫道,“刚刚我抱过了坛子……”   “我刚才踩到了那些绿茵茵的药水……”   人群顿时大乱,萧千离刚好与陆无厌并肩走出,见到外面一片骚乱,问道:“怎么回事?”   “刚刚大师兄警告那些人不要乱碰尸体和药汁,于是他们就乱起来了。”李承渊也是眉头大皱,不知如何是好。   萧千离点了点头,提高声音缓缓道:“诸位不必惊慌!”   他这一声是用了内力而发,偌大的庄院内人人听得清清楚楚,就连穴道被点、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慕青宇也神色一动。   “是萧掌教来了!”   “他就是柳家三公子的师父啊?怎么如此年轻?”   “就是他治好了柳家那个瘸子掌柜么?”   听到人群中杂七杂八的议论声,萧千离不禁眉头一皱,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不过这当口他也懒得去管,当下朗声道:“凡是触碰了药水、尸体、坛子等等一切带毒之物的,尽快去用河水清洗,至于衣服鞋帽弃之不用,随即一同掩埋即可。”   “就这么简单?”有人忍不住大声叫道,“掌教真人,请您还是赐下点神药吧!光用水洗,咱们可不大放心……”   “哪怕就是沾上硫酸也是水洗,居然还不大放心?”萧千离不由得哭笑不得,心念一动,从身上摸出一大块黑乎乎的东西出来,吩咐道:“这是百人份的外用解毒良药,你等可将其放在水中,分而清洗沾毒的皮肤。”   众人眼巴巴的看着萧千离的动作,见他只是右手一晃,一块重达数斤重的黑色物事便托在手中,看他衣衫纹丝不动,不由得啧啧称奇。   立刻便有两名军士过来接过,小心翼翼的捧在手里,路过花坛边时,一点粉末掉在水桶里,那偌大一桶井水顿时变成了一片淡紫。   “啊!”见到这种奇景,众人顿时轰然大哗,有人大叫道:“两位官爷,可千万小心些,不要浪费了掌教真人的解毒神药!”   李承渊有些诧异的问道:“师父,您这是什么药啊?怎么看起来如此神奇?”   萧千离神色不动,随口解释道:“一大块高锰酸钾而已。”   那是什么东西?李承渊茫然不解,还要再问,却见萧千离已经不再解释,当下也只能将疑惑埋在心里。   当下便有数百人跟在两名官差身后离开,场中顿时空了大半。   萧千离吩咐了柳随风几句,又与柳万三等人见礼,准备开口告辞,却听到脑海中“叮”的一声轻响。   “宿主提前完成声望分支任务之二,纯阳宫在敦煌、武威、酒泉三郡区域声望分别提升至65、60、55,达到‘名震一方’阶段。任务评定:优秀。奖励高级武学技能《百鸟朝凤枪》,奖励龙胆亮银枪X1,额外奖励兑换点1000点。”   “又是一把历史名枪?”   萧千离不禁一怔,看着李承渊背后的虎头湛金枪,暗自心想:“李承渊悍勇几不在西凉锦马超之下,如今这龙胆枪又该赠与何人?”   他还没有来得及将门派中人一一盘算,脑海中紧接着又是“叮”的一响。   “叮!声望分支任务之三:宿主可任选一方相邻区域拓展基业,将其中一郡声望提升至50。时间:一年。”   “任选一方?”   萧千离有些疑惑的打开系统地图,一眼见到偌大的地图中,西北五郡除了西平郡之外,其余几郡都已经声望超过50。而从西北过去,往西有神秘莫测的拜火教驻地天山,往西南则是密宗。   从西北诸郡一路往东则是汉中、平阳;向西南行进,便是一望无际的四川盆地。   “终于……终于见到前世熟悉的地名了。”这一刻,萧千离甚至有流泪的冲动。   萧千离深知,只要踏出这一步,纯阳宫便不再是安居西北一隅的地域性门派,而是正式踏入中原武林的腹地。少林、武当、青城、峨眉、崆峒、华山……前世中那一长串如雷贯耳的门派名字,也即将与纯阳宫正式相遇,波澜壮阔的中原武林,也将出现纯阳宫这个新势力。   “在此之前!”萧千离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了出来,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我要将纯阳宫大后方打造得如同铁桶一般,这样才能放心大胆的离开西北诸郡。”   “阳明剑派几乎被我打残,即使南楼峰雄才大略,十年之内却也难以恢复元气,但是还有一个地方……”   念头一转,萧千离脸上又浮起了一丝古怪的笑容。   “本座尚且身有要事,便不多作盘桓了!”萧千离单掌竖起施了一礼,沉声道,“随风留在酒泉,朱先生也不日将至,若有要事,尽快与为师联系便是!”   柳随风点头道:“师父尽管放心!”   柳万三也叹息一声,作揖道:“多谢掌教!”   萧千离微微一笑,吩咐道:“承渊,师妹,我们这便上路吧!”   陆无厌轻轻答应一声,李承渊好奇的问道:“师父,咱们这要去哪儿啊?”   “祁连山,长空派!” 第一百四十三章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什么?纯阳掌教来拜访本派?已经在山下?”   听到这个消息,一向沉稳的长空派副掌门徐方易脸色一变,霍然立起。   “是!”禀报的弟子恭恭敬敬的回答道,“山下的师弟听说来的是一位掌教,故而不敢怠慢,特意发了信鸽上山。”   “做得好!”徐方易沉声道,“命执事堂主任骋率七执事一同下山迎接,按贵宾礼仪接待。”   “是!”那弟子立刻转身去了,不多时便听到他的声音远远传来。   大殿之中,一位身穿黑底白点长袍的老者微微笑道:“方易,你心乱了!”   徐方易轻轻叹息一声,摇头道:“掌门,先不说此人凭空造物、挥手招来瀑泉的种种神奇,单单是他一招破木空行者的般若掌,便足以让我心惊不已。”   他顿了一顿,又叹息道:“我事后细细回想,也只知道他施展的功法乃是无量光暗、两极反转,似乎隐约蕴含着博大精深的周天演化之道,却看不明白他功法的精微之处。倘若我处在木空那个位置,只怕败得比木空行者还要惨上数倍……”   那穿着星辰长袍的老者点头道:“当初你回山曾细细描述过当时的情形,此人一剑震阳明,看来确有此事。只是如今这位纯阳掌教上山,却并不一定与本派为敌而来。”   “话虽如此,但是纯阳宫所图决计不小。既然纯阳已破阳明,只要再击溃我长空派,西北今后便是他一家独大。”   老者微笑道:“任他独大又如何?”   徐方易沉默半晌,这才缓缓道:“掌门的意思,莫非是避其锋芒么?”   老者呵呵一笑,并不否认自己的意思,笑道:“方易观其人如何?”   徐方易迟疑了一会儿,叹息道:“举止谋定后动,修为深不可测。”   那老者哈哈笑道:“先入为主,先是剑震阳明,接着又见一招破木空,方易,你心里已经存有惧意,这可不是长空掌门应有的气度。”   徐方易有些不悦,却还是恭敬的施礼道:“愿闻其详!”   老者点了点头,沉声道:“修为高绝自然是不假。从你之前所说的来看,他门下三名亲传弟子也是璞玉之材,以化炁初阶强行搏杀化炁圆满,更有谢广陵剑心重立,触碰先天……从账面实力来看,纯阳宫丝毫不弱于长空派,甚至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徐方易沉默半晌,才涩声道:“掌门说的是!”   那老者微笑道:“你却想过没有,谢广陵其人如何,你我与他打了二十年交道,早已心知肚明。这样看来,纯阳宫扬名才不过区区半年,门派底蕴实际上尽数系于掌教萧千离一人身上,他就算本事再大,也是分身乏术。”   徐方易心中一动,问道:“掌门的意思是……”   “现在还不好说。”老者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笑道,“客人既然已经来了,你我二人也该共同迎接才是正理!”   二人并肩走出大殿,只听一声炮响,数十位黑衣长空门人齐齐立在牌楼下方,按二龙出水阵列排好,门派中稍微有头有脸的人悉数出现,如众星捧月一般,将老者与徐方易簇拥在当中。   萧千离长袖飘飘,带着陆无厌与李承渊二人在山道转弯处出现,身前身后都有长空派的执事虚引,徐方易大踏步迎上前去,朗声道:“萧掌教大驾光临,长空有失远迎,望请恕罪!”   萧千离一眼扫过黑压压的人群,微笑道:“徐掌门,您摆出这样的世俗礼仪,却有些折煞本座了!”   只听徐方易呵呵笑道:“萧掌教莫要客气,堂堂的纯阳掌教大驾光临,鄙派实在是蓬荜生辉,理当如此,理当如此!”   二人一边寒暄一边穿过牌楼,徐方易笑道:“这位乃是本派掌门墨夜离。”   那老者细长的眼睛缓缓张开,目中似乎有星星点点,细细看去却是深邃无比,微微笑道:“萧掌教一路辛苦。”   他身形并不高大,全身上下不带半点真气波动,站在那里,整个人的气息都仿佛与天地融于一体,缥缈不定。   只是看了一眼,萧千离就判断出,这长空派掌门墨夜离,乃是自己出道以来,遇到的境界最高的一人。纵然是生就火土双行的魏无名也在境界上不如此人。   至于木空行者,单论对天地规则的理解,也显然不如墨夜离。只是少林先天功法过于强悍,斗阵搏杀同境界可谓从无敌手,因此很难判断二人的实际战力高低。   “见过墨掌门!”萧千离仿佛丝毫没有受到影响,施了一个道门平辈礼,笑道,“本座与徐掌门也算是旧识,路过此地,特来叨扰一杯清茶。”   萧千离在观察墨夜离,墨夜离同样也在观察萧千离。   从萧千离的身形出现开始,墨夜离的注意力就没有离开过他半分,只觉此人举手投足间出尘飘逸,但是仔细看去,却似乎半分修为也无。   能打得老对头南楼峰大败亏输,甚至要亲自上门贺典,摆出化干戈的姿态,又一招打得木空行者心服口服,这样的一派掌教,又怎么可能是真正毫无修为之人?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此人的境界高明程度,已经到了自己无法看破的地步。   尽管如此,墨夜离依然心如平镜,还了一礼,微笑道:“萧掌教请入内叙话。”   三人走进大殿,立刻便有门人端上茶来,李承渊与陆无厌则留在殿外,自有其他人将二人请至偏殿落座寒暄。   萧千离环顾大典一眼,微笑道:“不愧是成名多年的祁连长空,家大业大、枝繁叶茂,果然是好生兴旺。墨掌门执掌长空门户,可谓是雄才大略。”   墨夜离自谦道:“门派简陋,不比昆仑玉虚集天地灵气,有萧掌教这样学究天人的领袖,纯阳又何愁不得兴盛?”   “借墨掌门吉言!”   二人略略夸耀了对方一番,墨夜离这才开口道:“萧掌教,前些日子,方易承蒙贵派照顾,也是所获不匪,少林、拜火诸事,墨某也一一耳闻。今日萧掌教大驾光临,可是与此事有关?”   “也有关,也无关!”萧千离看了一旁默然不语的徐方易一眼,缓缓道,“少林一事暂且搁置,那拜火东侵一事,贵派切不可小窥。本座曾听闻拜火千年前曾西进扩张,引得战火绵延万里,一直到奥林匹斯教横空出世才停止扩张势头。”(历史中,拜火也曾试着将圣火西进,却与古希腊原有宗教产生尖锐冲突。)   虽然听不懂“奥林匹斯”究竟是什么来历,但是可想而知也是一个势力庞大的宗教,墨夜离与徐方易何许人也?自然是心知肚明,当下均默默点头。   墨夜离沉吟片刻,沉声道:“之前萧掌教曾对方易提过,拜火东进据点大致在天山附近。倘若拜火东进,要么就是走昆仑一路,要么便是跨越沙漠从敦煌而来。这两路中,南路有贵派坐镇玉虚,北路则有阳明扼守,唇亡齿寒,倘若对方一旦发动,长空派自然尽遣高手相助。”   萧千离点了点头,施礼笑道:“墨掌门高义,本座在此先谢过了。”   墨夜离与徐方易齐齐还礼,只听萧千离又道:“至于另一件事,便是本座的一件心事。”   二人齐齐心中一震,暗道:“果然来了!”   “本座自艺成以来,平素多喜与各大门派交流。久闻西北宗派中,以阳明长空二者为首,之前与南楼峰南掌门切磋,实在是获益良多,因此本座今日冒昧前来,正是打算与长空流传千年的镇派武学印证一二,还望墨掌门不要吝惜。”   “多喜交流?”墨夜离还不动声色,徐方易的脸色却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从门人回馈的情报来看,你纯阳派倒真是‘多喜交流’,只是屈指一算,被你‘交流’过的门派,武威苍龙灭门、三山派从正副掌门到核心门人被你们杀了个遍,苍龙邀来助拳的无量派、神拳宗高手死得干干净净,就连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地鼠门都被杀了一轮。阳明剑派西北称雄多年,被你一人一剑打得大败亏输,三大首座齐齐丧命,门下弟子不知死了多少,长老谢广陵还被你趁机收归纯阳宫……这样的‘交流’,倒也真是前所未见。”   墨夜离却抚掌大笑道:“既然萧掌教有此心思,那真是再好不过!墨某早就听闻纯阳掌教功法无双,原本技痒,只是墨某身为主人,不便提起。既然萧掌教也有此意,当真是恰逢其时!”   徐方易眉头一皱,刚要说话,却见外面匆匆奔进一个弟子来,禀报道:“掌门,不好啦,马师兄与客人打起来了!”   “嗯?”墨夜离与徐方易不禁皱起眉头,萧千离心中微微一动,开口笑道:“我门下这位三弟子性格粗鲁,想是言辞有所冲突,不如我等出去瞧瞧,也好当个和事佬,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二人自然无异议,当下三人联袂起身向门外走去。   趁着这个机会,徐方易低声道:“掌门,为何?”   墨夜离摇了摇头,轻叹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纯阳只怕这次是要有扩张的心思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先天之战   殿外的小广场上,有两个人正斗得无比激烈。   一名身材瘦削修长的黑衣青年,口中呼喝,拳掌翻飞,正与李承渊斗得不可开交。   三人站在殿门口,只是瞥了一眼,立刻判断出场中的情形。   李承渊甚至连背上的战枪都没有摘下,仅仅依靠一对拳头,便将对手生生压制,脚步稳健,拳招沉雄,进退有度,神态显得极为轻松。   在墨夜离与徐方易二人看来,李承渊无论走到哪里,背上的战枪始终不肯离身,显然在枪法上有独到之处。而徐方易对他了解得更加清楚一些——刚刚凝聚金丹之日,尚未稳固境界,便一拳硬碰硬打爆了一个至少是炼精化炁高阶修为的对手。   萧千离对自己徒弟的根底知道得更加清楚:李承渊最擅长的便是枪法和拳招,一套《百裂枪法》脱胎于军中枪技,杀气凛冽,凌厉无匹。又有《沾衣十八跌》这等神妙的外功招式,加上《大弥天拳》悍勇绝伦,能将自身武功瞬间推到极限。虽说自家三个徒弟虽然都是天才妖孽般的人物,但是论到打架杀人,只怕要数这个三徒弟最为刚猛凶悍。   而如今在场上,李承渊不仅没有动用《大弥天拳》这种一招分生死的凶招,甚至连外家绝技《沾衣十八跌》都没有施展,而是抡着拳头一顿杂七杂八的王八拳,看得旁边的长空派门人脸色青了又红,红了又黑。   “这……这是什么招数?”   “这不是小孩子胡乱打架吗?纯阳宫的拳法就是这般模样?”   “嘘,别乱说话,没看到马师兄还处于下风么?”   “马师兄这是怎么回事?连这种乱七八糟的拳法都应付不来么?”   萧千离看了几眼,立刻认出李承渊胡乱抡拳的用意,不由得嘴角微微上翘:混小子,这个时候,居然把人家主人的弟子拿来磨炼自己的拳意?   当初萧千离在迎战阳明剑派少阳一脉首座、剑掌双绝李升阳之时,曾对他的成名绝技《翻天掌》不屑一顾,但是对于他的另一套法门《千雷煌烈》却是留上了心,利用系统的解析模块悄悄学了过来。   之后,萧千离又细细推敲这门功法,只觉得这门武学博大精深,重意不重招,以修炼之人内心映射出的“意”来判定出手,与《斗转星移》倒是颇有异曲同工之妙。因此便将这门功法的要旨,尽数传给了三个徒弟。   在前世中,萧千离曾经听说过张三丰传功便是“剑意”,而非“剑招”,要将所见、所学的剑招忘得半点不剩,才能得其神髓,临敌时以意驭剑,千变万化,无穷无尽。倘若尚有一两招剑法忘不乾净,心有拘圃,剑法便不能纯。   除了《太极拳》与《太极剑》之外,又有《独孤九剑》中的“破剑式”,虽只一式,但其中于天下各门各派剑法要义兼收并蓄,虽说“无招”,却是以普天下剑法之招数为根基,任凭对方有多少种变化,《独孤九剑》也便有多少种招式应对。   只是如今萧千离虽然还没有得到太极双绝,也不曾抽取到《独孤九剑》,但是也得到了《斗转星移》与《千雷煌烈》这两门原理类似的高级武学,再加上李承渊自有的《沾衣十八跌》与尚在楚寻手中的《百花错拳》,在拳法上,萧千离也足以自傲了。   此时场中的李承渊双拳如同狂风骤雨一般,看似杂乱无章,却每一拳都是一往无前、悍勇无比,起先墨夜离与徐方易还有些诧异,看得数招之后,脸色却反而凝重起来。   “此子拳意凛冽,重意不重招,每一招皆体现此子的武道精髓,我长空门下二代弟子中,哪里有这样的人物?”   二人不约而同的侧头朝萧千离看去,却见萧千离面色平静无波,似乎一切尽在他的预料之中,不由得心中暗叹。   一名黑衣长空弟子看得紧张无比,见到师兄连连遇险,情急大叫:“你打的是什么拳?简直不像话!怎地撒赖胡打?你……你全都打错了!”   他抢身上前,替师兄接了一招,身子却被腾腾震退两步,骇道:“好大的蛮力!”   李承渊哈哈大笑道:“这可不是蛮力!小兄弟,你们两个不够,还是多几个一并上来为好!”   他突然右手一挥,虎头湛金枪已经握在手中,竟然向旁边观战的几名长空门人横扫过去,那几人措手不及,条件反射般撤身抵挡,竟然被李承渊一枪将四人同时揽入战圈中。   “这才有点意思!”李承渊哈哈大笑,顺手将大枪甩手扔出,“铮”的一声插入旁边的石柱中,枪杆微微抖动,可见这一掷劲力是何等刚猛。   他长笑一声,双拳招式一紧,竟然以一己之力同时大战六人。   徐方易再看几眼,却重重的叹息一声,挥手召来一名门下弟子,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弟子有些胆怯的身子一缩,半晌才嗫嗫嚅嚅的说:“弟子也不知怎么回事,起先那两位客人好端端的在喝茶,马师兄突然进了侧厅,说纯阳宫好大的架势,仗着阳明剑派只会使剑,打了人家一个措手不及而已,拳脚功夫还是要算咱们长空派的厉害。马师兄又说,欺负女人不算本事,看那小子高高大大的,想必没了武器也就是没牙的野狗……”   听到这里,徐方易已经不必再听,挥挥手命令那弟子下去,苦笑着拱手道:“萧掌教,在下管教不严,望请海涵见谅!”   萧千离微笑道:“无妨!”   一旁看得双眉紧锁的墨夜离忽然笑道:“看着小辈比武较技,老夫忽然也有些技痒了,不如就在此时此地你我二人切磋一番,还望萧掌教不要推辞。”   “固所愿,不敢请耳!”   萧千离刚一说完,立刻发觉情况有些不对劲了。   面前的墨夜离依然还在淡淡的微笑,却仿佛站在那里的只是一个虚影,所有的气息在那一瞬间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老夫虽说不才,却也隐约触碰到了一些天地规则,勉强算是踏入先天,这一门功法,便是老夫所参悟的天地之道,还请萧掌教指点一二!”   墨夜离的声音飘飘忽忽,似乎从四面八方同时传来,仿佛极近,便在耳边响起;又仿佛极远,上至九天之外,下至碧落黄泉。   面前那个墨夜离缓缓抬起手来,向萧千离胸前平平点出一指。   他仅仅只是一指,萧千离却浑身汗毛一竖,感觉到周身前后左右、头顶脚下,皆有沛然之极的指力袭来,这一指之力,竟然是化作万万千千。   “系统解析模块启动,检测到未知功法。”   “数据收集完毕,经数据库比较,该功法为高级武学《无为指》……”   接收到系统的解析结果,萧千离只是笑了笑。   他的脑后突然升起七彩光华,笼罩全身,形如利剑,如同流水般转动,只是一绞,便将那无穷无尽的指力绞得粉碎。   不仅如此,被那七彩光华影响,空气中有奇异的扭曲产生,就连那道墨夜离的虚影,也隐约开始波动起来,渐渐有化为实体的趋势。   墨夜离轻叹道:“萧掌教的手段果真不凡,让人大开眼界!”   他左袖一拂,空气再度恢复了平静,虚影重新化为虚无缥缈的状态。   见到他举重若轻的手段,萧千离的瞳孔也不禁微微一缩,点头道:“墨掌门深得天地虚无之妙,果然是深不可测。”   与其他人不同,在偌大的西北之地,长空派掌门墨夜离虽然声名显赫,但是见过他出手的人绝对不多。   在阳明剑派的全盛期,有掌门南楼峰、长老谢广陵,又有两位闭关多年的化神境长老同出一脉,麾下三大剑脉首座,实力端的强横之极。   长空派与阳明剑派争战数百年,到了这一代更是摩擦不断,更多的是炼炁化神中阶境界的徐方易坐镇门中,率领长空门人与阳明剑派争斗。   单单南楼峰一人,徐方易便不易抵挡,更不要说谢广陵、黑尔东绝等人,而阳明剑派迟迟不敢将争斗扩大,便是忌惮这位极少出手的墨夜离。   七年之前,南楼峰单人单剑来到长空派,与墨夜离对了三招,一言不发离开,回到阳明剑派便闭关数月不出。此役之后,墨夜离的名声便响彻西北。   只是这次萧千离来者不善,墨夜离思忖良久,决定亲自出手,但是却并不想与萧千离死斗,哪怕能拖个平局,也足以让纯阳宫知难而退。   这便是墨夜离的小算盘,纯阳宫的最大弱点便是断层严重,只要有人能拖住最强的纯阳掌教,徐方易足以对抗谢广陵。余者虽是璞玉,却尚未成长到需要极度重视的地步。   在墨夜离看来,这个纯阳掌教一路行来,竟然不曾一败!其真实实力究竟如何?境界修为又到了哪个层次?一切都是一个谜。   正因如此,墨夜离打起了十二分精神,重新稳定住虚无规则,又是一指点来,存心要试探出萧千离的真实修为。 第一百四十五章 阴阳造化 乾坤生灭   墨夜离的第二指,几乎将自己的功力催动到了极致。   他的虚影周身上下也越发空灵,在一些单薄的地方,光线甚至都能透过身体,看到身后的景物。   “此人的虚无之道当真是了不起!”   纵然是萧千离一直在打磨自己的周天演化之道,此时见到墨夜离的声势,也不禁心中暗暗赞叹一声。   而在这一指之下,萧千离周身的气流猛然一窒,似乎有一道无形的枷锁将其死死困住,仿佛天地为之倾倒下来,就连那如流水一般不断变幻的七色剑气也变得窒涩,渐渐运转不灵。   在这种情况下,最有效的反击方式便是以无上真气强行破解,以攻对攻,才能有效化解这无孔不入的无为指力。   只是一转念间,萧千离已经明白了墨夜离的打算。   他并没有做出任何反击的态势,而是举起了一只手臂,猛然向下一挥。   阴、阳、金、木、水、火、土七色剑气突然神光大作,合为一道粗大无比的黑白剑气虚影,重重的轰击在萧千离面前半尺之处。   这剑气足足有丈许长短,轰然刺入地面,散发出无数七色剑气,如同万千洪流扩张开来,剑气所及之处,隐约有无数在流光中不断隐现,星辰,雷霆,火焰,大海,风暴,雨雪,熔岩,大地,树木,花草,铁石……简直是森罗万象,包罗万物,无论什么虚无之境,尽在这一扫之下化为齑粉。   在剑气波及范围内,墨夜离的那道虚影瞬间化为了实体,他不得不飞身疾退,后跃至数丈外,震惊无比的看着这道由七色剑气组成的巨大气场。   “道……”   “不,不是‘道’,而是‘乾坤’!阴阳造化为干,乾坤生灭为场!”不愧是炼炁化神高阶境界的墨夜离,以自己的虚无影像亲身体验到天地法则之后,终于识别出萧千离的功法精要。   “墨掌教好眼力,本座这一门功法,名为‘镇山河’,正要请方家指点!”   在萧千离的识海之中,万物终始母气将自身投影化作一道虚幻剑气,肆无忌惮的展现在现实世界中,散发着万千黑白毫光,直接将一层层寰宇清气打成碎片,又转化为汹涌澎湃的阴阳五行真气,维持这半径宽达三丈的巨大气场。   在与慕青宇的对决中,萧千离第一次尝试施展这门功法,虽然效果非凡,却也发觉了这门功法的不足——他需要源源不断的以毕生功力催动万物终始母气,转为维持“镇山河”的庞大剑气。   但是到底萧千离只是炼精化炁高阶修为,金丹尚未破碎,又如何能达到先天境界内力生生不息的地步?任凭金丹如何凝实,功力如何深厚,也始终有力尽之时,一旦后力不济,也就没有真气来源,“镇山河”将不攻自破。   在路上之时,萧千离反复思索,终于找到了一条捷径:将识海中的万物终始母气分出一丝投影,通过万物终始母气本身的特点和精妙变化,直接吸收萃取寰宇清气,转化为维持《镇山河》的剑气。   万物终始母气来源于《太上玄元心经》的无上心法,即便损失一些,萧千离也照样能够通过修炼《坐忘经》弥补回来,这样一来,除非有人能生生耗干万物终始母气,否则再也无人能破掉这融合《化生决》与《坐忘经》两大功法于一体的《镇山河》。   “八卦乾坤转,只手镇山河!”墨夜离赞叹不已,却也被激起了好胜之心,回头大喝道,“方易!”   徐方易早已看得呆了,他做梦也没想到,西北第一先天墨夜离的平生绝技就这样被干净利落的破解。此时被喝了一声,这才猛然醒悟。   墨夜离全身再度化为虚无,双臂平平抬起,两根食指伸直并在一处,一个小小的黑色光球已经出现在指尖,真气疯狂的涌入那个黑色光球中。   光球不停的飞速旋转,越来越大,那光球每大一分,墨夜离的身体就淡上一分,这一次他几乎出了全力,整个身体几乎都淡如透明一般,那光球也膨胀到足球大小,周围隐约带着游离的紫色光芒,看起来就知道这个黑色光球该有多大的破坏力。   “虚无源于混沌,混沌终归于虚无。恍兮惚兮,杳冥玄妙,神交死亡,万象化一。”萧千离脸上依然挂着神秘莫测的淡淡笑容,“虚无至阴而盈满至阳,万物皆由虚无到盈满,再从盈满中亏出、空间而变出,悟出此道便可从无中生有。可惜,墨掌门,人力时有穷尽,或许是看不到那一天了!”   “朝闻道,夕死可矣!”墨夜离大喝道,“你我均是求索之人,何须多言?”   只见徐方易低喝一声,双臂一震,周身的白色雾气顿时升起,如同流水一般在身边滚动。一个个虚影凭空产生,越来越多,放眼望去,大殿之前的台阶空地之中竟然到处都是徐方易身影。   数十个虚影,幻化数十个层层叠叠的虚幻位面,看似平静的位面重叠处,却蕴含着狂暴之极的空间力量。   “原来徐掌门所借用的天地规则,乃是水镜之道?”   徐方易沉声道:“虽是小道,不比掌门的虚无,更不如萧掌教的周天演化,往往却也有奇效!”   他只说了一句话,便将双手齐齐按在墨夜离的后心,一阵光影晃动,空间随之稳定,萧千离仔细再看,却见那墨夜离的虚影竟然被同样复制了数十个之多,而那黑色光球,同样也被原封不动的复制出来。   “原来如此!人力虽有穷尽,但是思维却能超越无限时空!长空派,当真是了不起!”   只听徐方易吐气开声,双掌猛然一催,那数十个黑色光球如同流星一般,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狠狠砸向萧千离的护身剑气。   萧千离微微一笑,却全然不去理会。   下一刻,墨夜离与徐方易的眼睛突然瞪大了。   那凝聚了墨夜离毕生功力的黑色光球,与剑气组成的光圈轰然相碰,却似乎冰雪遇到了烈火一般,极快的消解,化为无形,甚至连萧千离身前数尺都没有碰到,就这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数十个光球,每一个都携带着墨夜离虚无之道的惊天一击,但是甚至连光线都能够扭曲的虚无之道,却每一个都被七色剑气绞成一片寰宇清气。   二人呆呆怔怔的看着那剑气气场,墨夜离半晌才喃喃道:“演化诸天之道,返本归元,化生寂灭,乃至虚无。莫非这才是更加纯粹的‘虚无’么?”   在镇山河之中,萧千离依然淡淡的微笑着,他抬头看着那巨大的黑白剑气虚影,笑道:“即便你真的完成了‘虚无’之道,两个‘虚无’碰在一起,也只不过还是‘虚无’!本来什么都没有,还剩下些什么?”   墨夜离犹豫了半晌,摇头道:“我不明白!”   萧千离微笑道:“倘若刚才这一击,落在你的身上,将会如何?”   墨夜离的瞳孔微微收缩,好一会儿才慢吞吞的说:“损有余而不足……”   萧千离呵呵一笑,便不再做声。   二人望着那依然散发着七彩毫光的黑白剑气,半晌默默无语,眼神却更加深邃。   以两大化神境界高手合力的“水镜”催动“虚无”,已经是目前能够发出的最强一击,对方却游刃有余的接了下来。那接下来,又有什么办法能破开对方的防御?   二人都在犹豫,依然下不了决心——一旦直接将借用的天地规则吸纳入体内,除了死斗一场,没有半点缓和的余地。如今虽然已经打到了这个地步,双方却依然没有到撕破脸的地步。   大概正是考虑到这种严重后果,即便是几乎灭门之时,南楼峰也没有孤注一掷,阳明剑派也因此保留了不少元气。   而长空派又如何?   墨夜离长叹一声,首先散去了功力,人影重新化为实体,却显得苍老了不少,身子也微微有些佝偻。   “萧掌教本事惊人,长空派这次是败了!”   数十道镜像尽数粉碎无形,白色雾气也急速褪去,徐方易脸色沉重,默默无语,只是重重的叹息了一声。   注意到墨夜离并不是用的自称,而是以“长空派”的名义,显然这一仗彻底打掉了这个掌门的信心。   七色剑气一闪即收,巨大黑白剑气也化作一点流光没入萧千离的眉心,只听他神情平静的开口道:“承让了!”   话虽如此,萧千离却多少还是有些遗憾,对方似乎还没有竭尽全力,他倒是很想试试,镇山河的防御底线在哪里。一旦踏足中原腹地,那层出不穷的奇招妙招,又是否能打破镇山河的绝对防御?   在镇山河之下,可谓是防御无敌,但是萧千离却也没有了出手攻击的机会。外界的攻击无法突破周天演化之道,而萧千离自己的出手同样会在镇山河的万千剑气中化为无形。   “乌龟壳虽好,但是一味被动挨打也不是办法啊!” 第一百四十六章 有徒若此   萧千离抬起头来看着墨夜离二人,微笑道:“今日一战,本座获益良多,多谢两位成全!”   墨夜离颓然片刻,随即又打起精神来,缓缓道:“难怪萧掌教剑震阳明,有纯阳宫坐镇西北,长空派必然不敢越雷池一步。”   到了他这个身份境界,出口言出法随,能说出这样的话来,长空派必然已经彻底熄了西北争雄的心思。   一旁的徐方易紧闭双眼,缓缓吐出一口长气,半晌才睁开眼睛,沉声道:“掌门之言,便是徐某的心思。”   萧千离微微一笑,这才将目光投向广场中。   早在萧千离与墨夜离动上手时,李承渊一眼瞥见,不由得精神大振,起先还存有借力打磨拳意的心思,此时哪里还里还顾得上?拳招加紧,顿时把那六名长空门人打得七零八落,灰头灰脸,这才跳出圈内,摇手罢斗。   一干长空门人虽然功力有高有低,但是见到李承渊以一敌六依然游刃有余的模样,都彻底死了上前邀战的打算,起先还有些奇怪李承渊的异常举动,随着他的目光看去,这才发现双方掌门也已经交手,急忙纷纷簇拥过来,想要看清楚这极为罕见的交锋。   谁都知道,越能够近距离观战,越能直观体会到天地法则,对今后的修行之路也是大有裨益。   但是当墨夜离全力发动时,仅仅是战斗的余波,就让观战的众人纷纷后退,就连李承渊也不例外。但是这样一来,反而立刻便能分辨出双方修为实力的差距——李承渊一个人尚能在气场数丈之处竭尽全力鼓荡真气自保,其余诸人早早就退出十丈开外,否则就会被交战的先天真气影响,导致功力大损。   真气激荡的余波,将李承渊赖以护体的金行真气一层层绞碎,化为最为原始的寰宇清气。体内金丹飞速运转,再度散发出精纯的金行真气。   不到片刻之间,李承渊体内的金丹足足缩小了一圈儿,足见损耗是何等严重!但是他尽管面色苍白,疲惫不堪,眼神中却满满的都是欣喜。   “承渊,可体会到什么?”   看着自己的爱徒浑身颤抖、一副功力大损的模样,萧千离有些心疼,却也知道他必然领悟到了什么。   “师父,我看到了有亿万星辰不断旋转,森罗万象,突然有一声钟磐声响起,偌大一片虚空轰然粉碎,化为一团混沌。”   “果不其然……”萧千离微微一笑,从台阶上一步步走了下来,轻轻在李承渊肩头上一拍,点头道:“很好!”   这平平凡凡的一句话,却让墨夜离与徐方易惊得呆滞了半晌,好一会儿,墨夜离才不敢确定的问道:“萧掌教,令徒领悟的是……灭世之力?”   “非灭世,主肃杀耳!”萧千离淡淡的笑着,语气中却隐藏不住那种难以抑制的欣慰之意,“灭世法则乃天人五衰,岂是常人所能触碰?小徒体质特殊,天生金行道体,故而执掌肃杀,也是应有之事。”   “执掌肃杀?”徐方易苦笑着连连摇头,“天地之道,不能纯和,故青阳阐陶育之和,素秋厉肃杀之威。天能发生万物,亦可肃杀万物……令高徒,了不起!了不起!”   萧千离自谦了几句,伸手欲拍李承渊的脑袋,见师父伸手过来,李承渊急忙一低头,只觉得师父的大手按在头顶上,一道暖流径直灌注进来,又听师父笑道:“你等三人之中,我只当随风最先触碰天地屏障,想不到你后来居上,为师心下甚是宽慰!”   李承渊如同地主家的傻儿子一般,只顾咧开大嘴,呵呵傻笑。萧千离又道:“不过也怪不得随风、阿寻,你从小身世特殊,想必早一步已经体验过天地法则,如此倒也是事出有因。如今既然你已经有所领悟,还需痛下苦功,否则熬不过金丹破碎,照样也是一身修为尽付流水。”   不到片刻之间,李承渊只觉体内损耗极为严重的金丹已经恢复如初,大手也离开了自己头顶,他福至心灵,急忙跪倒在地,大声道:“多谢恩师成全!弟子定当尽心竭力,不敢有丝毫懈怠。”   见到这一幕,围观的长空诸门人弟子早已明白过来,不由得一个个悚然而惊。   这小子拳招古怪,杀法骁勇,修为大约是炼精化炁初阶,这样水平的年轻人,在长空派确实也算是凤毛麟角,但是也并非没有先例。   但是当众人动上手来,这才发现集合六位化炁境界的长空门人,竟然还敌不过他一人。这还罢了,仅仅是站在战斗余波当中,竟然还能有所领悟,从而触碰到了天地屏障?   “这小子才多大啊……”   “以化炁初阶的修为,触碰天地屏障?这人以后当真是前途无量!”   “修为、境界,二者缺一不可,但是如果境界能先人一步,对于修为的提升大大有益,不知能少走多少弯路。”   “心有江海,又岂会在意小小涓流?”   “他已经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前进道路,那我们呢?”   一干长空门人叹息纷纷,突然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   李承渊自然不知道自己的妖孽表现,已经将长空派的门人弟子打击得体无完肤,甚至不少心性稍差之人的武道之心已经有了动摇。他从地上爬起身来,笑道:“师父,那可不一定呢!前些时日,大师兄与我闲谈之时,我就隐隐约约发觉他似乎也快触碰到了屏障……”   “哦?”萧千离眉头一扬,饶有兴趣的问道,“随风也快触碰到了?”   “嗯!”李承渊肯定的点了点头,有些苦恼的说,“只不过大师兄似乎有些犹豫,他刚刚突破不久,打算稳定化炁中阶的修为,再做决定。”   又是一颗重磅炸弹!   化炁中阶,触碰天地屏障!   萧千离点头微笑道:“随风今年刚过十五,想要稳妥一些也是应有之事。承渊,你比随风痴长五岁,性子却远不及他稳重。日后凡事当谋定后定,不可轻夺!”   “刚过……十五?”   “十五岁的化炁中阶?”   即使是两位正副掌门都站在旁边,长空派众门人再也按捺不住,不由得齐齐大哗。   饶是墨夜离见多识广,此时也不由得被深深震撼了一把,他将目光投向身边的徐方易,只见徐方易叹息一声,点头道:“在玉虚峰时,我曾见过纯阳长徒,当时只觉年轻,却不知仅年方十五……”   虽然话语有些辞不达意,却并不否认此人的存在,也默认了化炁中阶的境界修为。   这是什么样的妖孽徒弟啊……   有徒若此,为师者又如何?   看着萧千离的背影,墨夜离忽然一阵恍惚。   有这样的师父护持,一旦这些妖孽弟子成长起来,纯阳宫又该变成一个什么样的庞然大物?   他心中苦涩,这才体会到当初南楼峰的心情——为什么阳明剑派明明被人打成这个样子,还不惜放下身段,亲自前往纯阳宫道贺。这样看来,自己韬光养晦的保守做法,远不如南楼峰来得深谋远虑。   “南楼峰……果然比我来得高明啊!”   想到这里,墨夜离也不禁暗暗庆幸,至少阳明剑派给长空派留下了缓冲的机会。倘若是纯阳宫先找上长空派,只怕以自己和徐方易一贯的方针策略,摆在长空派面前的要么就是烟消云散,要么就是甘为附庸。   “啊?这么多人啊!”   正在场中众人一个个都心思各异之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却打断了众人的思绪。   就连萧千离和李承渊也不禁疑惑的朝山道方向看了过去。   一个身材不高,却是异常健壮的青年站在那里,他一身粗布衣物,边边角角都已经毛了边,还有几处被撕破了几道口子,皮肤被晒得黝黑,眼睛不大,此时更是眯成了一条细缝。   唯一值得引人注目的,是他左手提着的那一面半人高的黑色盾牌,上端宽大,下段却是修长锐利,随随便便的插在地上。盾面上雕刻着一个硕大的龙头,样式极为威武。   他的右手提着一把奇形双刃长刀,全刀长达七尺,上刃长三尺,下刃长二尺,吞口呈逆翅状,仅仅是霸气的外型,便足以让人侧目。   “道长,你别怕,我帮你打架来了!”   不顾长空派众门人弟子异样的眼神,那青年提着刀盾快步走了过来,口中嚷嚷道:“道长,我在山下卖皮子的时候,听说你带着人来祁连山啦!起先我还没怎么在意,听他们说你穿着一件很好看的道袍,我特意问了问,这才知道是你。”   这次长空之行,萧千离并未隐匿身形,而是特意早早宣扬开来,从酒泉到祁连山下,一路光明正大行来,就是要营造一种堂堂正正碾压的局势,彻底稳定西北诸郡最后一个不稳定的因素。却没想到,连这个傻小子都听说了这件事。   “你是……程君?”   萧千离一眼认出了这个曾有一面之缘的青年,忍不住呵呵笑道:“亏得你专门上山。”   “嗯!长空派可不好惹,你对我有恩,我自然要来帮你!”程君大大咧咧的一挥长刀,目光朝那一大排长空门人看了过去,“道长,你说,要我帮你打哪个?” 第一百四十七章 赤子丹心   听到程君的话,众多长空派的门人弟子都在面面相觑,这是哪里蹦出来的一个乡巴佬粗汉子?   任何人都可以看出,这个憨厚的粗壮青年几乎是全无内功底子,质地精良的刀盾,更像是从哪家名门大派中偷出来的名贵藏品。   也不知他跟萧千离有什么渊源,只是听说这个道长要上长空派,因此巴巴的赶来,要替萧千离打架。   萧千离远赴祁连山,明眼人都知道,这是他在为纯阳宫扫清西北最后一个障碍。所有人都在等待这一战的结果,纯阳宫中人希望掌教无往不利,更多的人却都在观望。   这一战倘若萧千离赢了,此后西北诸郡便是纯阳一家独大,强如阳明长空也只能甘附骥尾,各方势力也只能乖乖的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不敢有丝毫逾越之处。   倘若萧千离平了,西北依然是两强并立的局面,无非只是纯阳宫取代了实力大损的阳明剑派。一些中型势力则可以左右逢源,想尽办法为自己谋求更大的利益,至于阳明剑派,休养生息之后的卷土重来,必然是石破天惊。   但是如果萧千离打输了,长空派必然毫不犹豫的反扑,彻底将尚在成长期的纯阳宫一棍子打死,而老对手阳明剑派则必然趁乱而起,更多其他势力夹在中间浑水摸鱼——西北也将彻底成为乱局。   在所有人都在观望的时候,只有这个质朴的青年,却压根没去想那么多,只是觉得“你对我有恩,我就来帮你打架”,不顾对手是何等的实力,提着刀盾就冲上了祁连山。   不少长空的门人弟子还在偷笑,徐方易威严的目光立刻扫了过去,场中顿时鸦雀无声。   “好!好的很!”只有李承渊提着虎头湛金枪大笑道,“小子,你是好样的!不过你来晚了,我师父已经打完了架!”   “打完了?”程君不由得一愣,上下打量了萧千离一眼,半晌才问道,“你打赢了还是打输了?”   “打赢了!”萧千离笑得很开心,这种完全是发自肺腑的大笑,只有在他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才会偶尔出现,除了师妹陆无厌之外,甚至连三大亲传弟子都极少见过他这样的笑容。   “程君,这一架打完了,但是我还有很多架要打!你拜我为师,我教给你高深的功夫,以后跟我一块儿打架去!可好?”   “我拜你为师?”程君迟疑了一下,点头道,“反正我一个人也没地方可去,那就拜你为师吧!”   看着程君已经答应了下来,却还站在那里呆呆傻傻,李承渊倒是不乐意了,凑了上去,低声道:“喂,你还愣着干嘛?”   “啊?干什么?”   “下跪磕头,拜师啊!”   “哦……”   程君也不知道什么拜师之礼,只是顺手“铛啷啷”将刀盾扔在地上,“轰隆”一声重重的跪倒在地,连磕了三个头,还要再磕时,被萧千离一拂袖子托了起来。   “叮!恭喜宿主收得亲传弟子一名,目前任务进度(5/7)。”   “奖励抽奖机会X1,兑换点500点。”   “程君,探测资料如下:根骨10,悟性8,心智6,福缘10,潜力10,对本门忠诚9。”   “当前实力判定:炼己筑基初阶。”   “天赋判定:该目标天赋出类拔萃,堪称人中龙凤,可作为宿主亲传弟子培养。”   见到这傻小子磕头的模样,不少长空门人都不由得掩口偷笑,徐方易与墨夜离虽然神情肃穆,却也有些暗暗好奇。   “此子一片赤子丹心,本性倒是不错。只是以掌教之尊,竟然主动收这样一个愚鲁之人为亲传弟子?”   只是既然拜师之礼已成,作为东道主,总不好没什么表示。墨夜离当下朗声道:“恭喜萧掌教又收佳徒,既然在长空的地头,不如由老夫摆下酒宴,贵我两派举杯论道可好?”   “好意心领了!”萧千离回身施了一个道门礼,微笑道,“杂事缠身,实在不便久留!本座这便告辞!”   三人寒暄几句,萧千离侧头笑道:“师妹,该走啦!”   空气中突然起了淡淡的涟漪,如同水波一般荡漾开来,一个容颜绝美的儒风道姑一步踏出,巧笑嫣然道:“师兄,咱们走罢!”   陆无厌这一现身不要紧,惊得长空门人齐齐哗然,就连墨夜离与徐方易也不由得变了脸色。   “此女……何时藏匿在纯阳掌教身边?”   “刚才全力比拼,倘若此女突然在背后出现,又当如何?”   “更重要的是,我居然看不出她究竟如何能够隐匿于空气当中……”   墨夜离只觉得自己今天受到的冲击前所未有,不禁疑惑的向徐方易看来,却见徐方易也是一脸的震惊之色。   “上次见到此女,仅仅是气息尽敛,如若常人无异,怎么……啊,我想起来了,那拜火教中高手也曾经用过这么一手,但是却也有迹可循,此女究竟用的是什么法门?我竟然丝毫没有感应?”   听到徐方易的喃喃自语,墨夜离不由得摇头苦笑。   “纯阳宫,究竟还藏有多少底牌?”   程君刚刚捡起刀盾,正好见到陆无厌从空气中现身,不禁两眼放光,喜道:“小姐姐,你刚刚怎么藏起来的?能不能教我?”   一声“小姐姐”雷得几人都是一呆,李承渊低喝道:“傻小子,别闹,这是你陆师叔!”   “哦——”程君点了点头,叫了一声“陆师叔”,萧千离呵呵笑道:“程君,你本身所属与这门功法不相吻合,还是老老实实跟着我练功吧……”   四人迤逦而去,只留下一干长空门人弟子大眼瞪小眼,只觉得今日实在是丢尽了脸面,掌门之间较量显然是对方胜了,晚辈弟子的争斗也输得一败涂地,最后又被陆无厌吓了一跳,不由得一个个垂头丧气。   墨夜离长叹一声,吩咐道:“方易,后面的事情交给你了,长空派日后何去何从,老夫还要细细斟酌一番。”   不提长空派如何善后,四人一路下山,萧千离问道:“程君,你娘呢?”   “走啦!”提到这件事,程君的脸上顿时一片黯然,“那天我回家之后,把你……师父给的药送给老娘吃,老娘立刻就有了精神,还能下床走动。”   “我只当老娘病好了,于是又给她买了许多好吃的补补身子,但是大夫说,我娘已经是风烛残年,即使有什么神药吊命,也撑不了多久。他管这个叫什么……回光返照。”   “嗯!”萧千离点了点头,当初他送给程君的只是两枚普通的补血丸,用来治疗外伤自然是药到病除,但是程君的老娘已经是油尽灯枯,哪怕把补血丸当饭吃,也无法续命。   “过了一个多月之后,我娘还是走了!”程君低声道,“总算是没受什么罪,走得也干脆,头天晚上还吃了一碗大肉饭,第二天一早就走了……”   见到李承渊、陆无厌等人都是一脸的肃穆,程君望望这个,又看看那个,勉强笑道:“没事的,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安葬了我娘之后,我就很少回红柳村了。每天打猎吃肉卖皮子,日子倒也过的悠闲。前几天听到师父你要去长空派打架,于是我就赶过来了——可惜还没赶上。”   “没事的!”萧千离微微一笑,安慰道,“先跟着我把功夫练好,以后有的是架给你打!”   “哦,对了——”程君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说到打架,我听说前段时间嘉裕塬关外有外族游牧骑兵劫掠,军队死伤惨重,师父,您要不要去看看?”   “嘉裕塬?”陆无厌还不觉得什么,萧千离与李承渊却是脸色齐齐一沉。   在系统的地图中,明明白白的指出了嘉裕塬的位置——即为后世的甘肃嘉峪关。   长城起于嘉峪关,并不是没有道理。这个位置地处要冲,两边都是崇山峻岭,关外的外族游牧骑要想进入繁华区域劫掠,非得从嘉峪关过境,因此历代凡是抵御外族的兵家大能,不约而同的会在嘉峪关布置重兵扼守,长城从嘉峪关而始,也是无数血与火的争斗经验而来。   这一世中,虽然没有了长城,但是镇北军同样选择在嘉裕塬布防。既然军队死伤惨重,岂不正是镇北军出了大问题?   听到“军队”二字,李承渊突然面色变得狰狞起来,作为曾经的镇北军踏燕骑精锐,最为痛恨劫掠凶残成性的外族,手中不知沾染了多少外族鲜血,此时听到镇北军死伤惨重,作为昔日的同僚,李承渊自然不肯袖手旁观。   他握着虎头湛金枪的右手已经捏紧,却又有些犹豫的朝自己的授艺恩师看去。   “有这样的事?那确实要去好好看一看了!”萧千离眼中寒芒闪动,冷笑道,“外族游牧骑?哼哼,本座连拜火教这种武林势力都不肯放入关内一步,又岂容这等外族进入腹地肆意劫掠?”   听到师父的话,李承渊不由得大喜,点头道:“师父说的是!咱们也不必在祁连山下停留了,直接去嘉裕塬便是!” 第一百四十八章 终于……见面了   寒风萧瑟,残阳如血。   荒原上烟尘滚滚,乱云衰草,伏尸千里。   沙尘卷起烧焦的旗帜,几近凝固的鲜血把大片尘砾都染成了黑色。遍地都是散落的兵刃和残肢断臂,尸山血海一直延续到天地交界的尽头。   一只秃鹫在空中盘旋,不时落下地来叼起零碎血肉,几只野狼在草丛中若隐若现,除此之外,天地间只剩下一片死寂。   一个黄衫俊秀青年在荒野上跌跌撞撞的奔跑,看他的动作,此时显然已经到了极限。   华丽的衣衫已经撕得破破烂烂,周身上下那些昂贵无比的金银玉石佩饰也早已不见踪影,身上更是有二三十道累累伤口,虽然大多已经止血,却也令人触目惊心。   粗大的重剑不见踪影,他的手中只剩下一柄金色的轻薄长剑。   “承渊……承渊……”   “你死了,我又岂愿苟且偷生?”   “我找不到你的尸体,就只能多杀些蛮夷胡狗,来给你报仇雪恨!”   那黄衣青年向后看了一眼,慢慢停住了脚步,呼呼直喘粗气。   “镇北守军主力被游击分裂,割而歼之……可笑那守军将领竟然不听我的劝告……”   “哼哼,先天岂可轻辱?我杀了多少?两百人?还是三百人?不行!我还要多杀一些……承渊,我连你的份儿一块儿杀!”   就在回头的一瞬间,黄衣青年视野的边缘处,忽然发现一点反光,来自不远处的一个小山丘上,相距不到百步。   刹那间,他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起来。   生死一线间,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控制住了全身的动作,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缓缓走了两步。   轻微的破风声响起,几乎与此同时,他如同豹子一般迅捷扑出,就地一个翻滚,直直滚出六七尺开外。   避开羽箭,他这才回头看了一眼,这是游牧胡人的精锐骑兵才舍得使用的狼牙箭,箭头开血槽,箭尾三羽,以牛筋长弓激发,百步之内无甲不破,更兼箭生倒刺,更是恶毒无比。   “看来是中大奖了啊……”   黄衣青年环顾四周,却见尘土大起,数百步之外,十余支骑兵小队全副武装的一路狂奔,在更远的地方,更多的骑兵正在从四面八方围堵过来。   “围猎!”黄衣青年面如死灰,喃喃的自语道,“这些胡狗还真看得起我……”   围猎,游牧民族最擅长、最喜欢的作战方式。   最初只是游牧民族闲时习武练兵、强身健体的嬉戏运动,渐渐发展成为游牧骑兵擅长使用的军阵,在兵力占了绝对上风之时,往往凭借重兵压制对手,四面合围,任凭登天的本事也决计逃脱不出。更有甚者,这些游牧骑兵还以俘虏或百姓作为围猎对象,杀人最多的引以为傲。   黄衣青年只是瞥了一眼,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仅仅是正面的敌人,就不下二百余人,另一个方向、甚至是四面八方究竟还有多少敌人,他甚至不敢去想。   “也罢也罢!承渊,我这便快要来陪你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来,提起手中的轻剑,大喝道:“弃剑山庄夏青和在此!”   这些游牧胡人,又怎么知道“弃剑山庄”究竟是什么东西?只听远处一声大吼,立刻有两支小队越众而出,朝夏青和带马追来。   见到敌人临近,夏青和不退反进,朝西侧疾奔而去。   远处的胡人骑兵发出阵阵怪叫,先以威势使得猎物胆怯,这是游牧民族围猎的惯用手段。那两队骑兵顿时士气大增,四人一组分散开来,呼喝着向夏青和追去,围猎终于正式拉开了序幕。   一逃一追,转瞬之间便已经奔出二百步开外。到底是身负重伤,不多时,夏青和已被敌人追上,只是一个照面,他的身上便又添了两三道伤口,而冲得最快的一名骑兵也被他一剑击杀。   刹那间,夏青和只觉得四面八方、头顶下盘,处处都是闪烁的刀光和如影随形的枪尖,在这种情况下,他哪怕每一剑都能砍翻一个敌人,但是身上却多出数道伤痕,更有一刀砍中他的右臂,鲜血飞溅,险些连长剑都脱手飞出。   尽管他已经势若疯虎,接连击杀六七名骑兵,怎奈全身上下二三十处伤口一齐流血,过度失血让他渐渐手足绵软无力,动作稍稍一慢,大腿已被长枪刺中,虽然不重,却是血流如注。   只听远处又是一声大喝,又有两个骑兵小队脱离人群,向战场中奔去。   夏青和一瞥之下,见又有生力军加入,当下奋起一剑,将当先一人的头颅劈成两半,拖着伤腿拔足便走。   众骑兵哪里肯放?呼喝着带马团团围上,夏青和左冲右突,却始终冲不出包围圈。一个不慎,手中的轻剑已被一柄铁蒺藜骨朵打飞。   “到此为止了么?”夏青和苦笑一声,看着在身边如同穿花蝴蝶一般奔驰的游骑,以及那无数把雪亮的长刀,不由得缓缓闭上了眼睛。   “如此也好,承渊,我这就来找你!”   突然只听数十匹骏马齐齐惨嘶哀鸣,似乎有无数人惊叫大喝,夏青和只觉得全身气流一窒,仿佛有万千剑气临身。   “怎么回事?”夏青和疑惑的睁开双眼,却见身前插着一柄高达三丈的黑白剑气虚影,周身七色剑气蜂拥如潮,如同惊涛骇浪一般,又有诸天万界一一生化湮灭,玄奥无比。   剑气十丈之内,无论人马兵器,均被那光华流转的七色剑气远远的摔了出去,直跌得筋断骨折,惨不忍睹。   “化生寂灭,演化周天?”夏青和心中大惊,“这一剑之威,当真是撼天动地!这西北之地,怎会有如此强横的先天剑意?究竟是哪一派的前辈大能出手了?”   “镇山河乃飞玄云气,肇立诸天。切不可运功抵挡!”一个星冠羽衣道人面如冠玉,容颜俊朗,缓缓走进气场来,微笑道,“小友请了!本座萧千离,忝为昆仑玉虚峰纯阳宫掌教。”   夏清和强行支住摇摇欲坠的身形,恭恭敬敬行了一个道门礼:“多谢道长施加援手,夏某感激不尽!”   “举手之劳,不必客气!”   萧千离目光转处,却渐渐变得肃杀起来,沉声道:“这些胡狗荼毒边关,却是一个都不能放过!”   “道长所言极是!”   夏清和见此人样貌儒雅,气质超群脱俗,心中顿生敬仰之意,刚要攀谈几句,却听不远处马匹“唏溜溜”一声咆哮,却是两匹快马从身后疾奔上来,恶狠狠的向游牧骑兵大队中奔去。   “三师兄,助我!”   一个全身黑色重装铠甲、手持奇形刀盾的粗壮青年大喝一声,背后又有一人拍马赶到,丈二战枪交至左手,右掌重重击在那玄甲青年背心处。   这一重击之下,那玄甲青年趁势借力跃起,右手一挥,长刀脱手飞出,化作一道黑芒,旋转着飞入游牧骑兵中,顿时三四个人头齐齐飞起,无头脖腔中鲜血狂喷,洒出漫天血雨。   玄甲青年身在半空,那长刀“呜”的一声又回到他的手中,身子重重落在地上,轰然巨响,就地一个翻滚,已经冲进了人群,陌刀过处,连人带马一并砍成两段,无人是其一合之敌。   四名骑兵仗着勇悍,挥舞长刀冲了上来,刀光闪动,凌空下击,只听“铛啷啷”几声脆响,那四把长刀齐齐砍在那玄甲青年左臂的重盾上,发出刺耳的尖利怪声。   “嘿!”程君只是怪笑一声,左臂略一凝力,吞龙盾上一道黄气闪动,那四把长刀竟然以更快的速度反弹回去,只听“啊啊”几声惨叫,那四把刀同时砍中自己的主人,顿时翻身落马。   夏清和正看得连连叫好,突然目光一凝,整个人都呆住了。   “四师弟,咱们看谁杀胡狗最多!”一个全身皮甲、背负长弓、手持虎头湛金枪的健壮青年从后面带马疾奔上来,泼风一般冲进人群,抡起战枪,所过之处敌人均被一枪封喉。   “不公平!三师兄,你比我练功早这么多,我却连一套《破阵刀》都还没有学全!”程君急得哇哇大叫,一边以手中陌刀不断收割敌人的性命,一边还不忘大声抗议。   李承渊哈哈笑道:“杀这些土鸡瓦狗,莫非还要学什么拆招换式、连消带打么?师父说你幼时不知乱吃了多少天珍地宝,一身筋骨锻炼得比牯牛还要壮实,比力气我说不定还要输给你呢!快杀——”   听到那豪迈的声音远远传来,夏清河木然的面孔突然有了生气。   “承渊……承渊……”   夏清和口中喃喃,步伐踉踉跄跄的朝战场中走去。   看着他的模样,萧千离心中一奇,并没有阻止他的动作,而是顺手一拂,封住了他后心几处穴道,鲜血立止。   夏清和恍若未闻,只是拖着伤腿坚决的往前走,起先还是一步一拖,渐渐变成一瘸一拐的小跑起来。   “呆子!”   夏清河突然大叫一声,脚下却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第一百四十九章 情谊?   听到这个声音,李承渊如遭雷击,连人带马突然定住了。   原先被李承渊杀得鬼哭狼嚎的游牧骑兵突然发现压力一轻,再看对手却眼神空洞,脸色苍白,不禁心中一喜,几把长刀呼啸着朝李承渊砍来。   “喂!三师兄,你丢魂啦?”一刀将一名敌人拦腰斩断,程君转过头来,刚好发现了李承渊的异常,百忙之中抛出重盾,替李承渊拦住了对方的攻击。   一个俏丽的身影在空气中突然闪现,手中薄如蝉翼的承影剑一闪而过,将两个乘机偷袭的游牧骑兵斩落马下。   “承渊,发什么呆啊?”陆无厌跃身半空,伸手在李承渊的脑袋上轻轻一敲,随即再度消失得无影无踪。   被陆师叔敲打了一下,李承渊才醒过神来,手起一枪,将左侧的一名骑兵刺了一个透心凉,随即长枪一转,枪尖挑起落在地上的吞龙盾,随手一甩,将吞龙盾重新甩回程君手中。   重新振作起来的李承渊再度冲进人群,与程君渐渐靠拢,杀得对方人仰马翻,溃不成军,更有空气中时时突然刺出一剑,每一剑都带走一条人命,引得游牧骑兵一片大乱。   终于有人拨马欲逃离战场,尽管很快就被神出鬼没的陆无厌追上击杀,却引发了更大的恐慌,游牧骑兵全线崩溃,没命一般向北方逃窜。   三人一路尾随截杀,足足追赶了十余里之外,才带马慢慢回转。   “师父!”程君意气风发的牵着马回来,扬着手中的陌刀笑道,“师父,这一架打得真是爽快,我从来都是挨别人的打,第一次知道学了武功之后,打架原来是如此轻松。”   看着程君憨厚的笑脸,萧千离也只能摇头苦笑,道:“学武功不是为了打架轻松,而是……好吧,随便你怎么理解。总之,为师传给你的《坐忘经》切记日日修习,不可有丝毫懈怠。”   “放心好了!”程君得意洋洋的刀盾相击,“铛”的一声脆响,笑道,“师父那个什么经实在是厉害得很,我越练越觉得力气大了许多,过不了多久,我肯定就能比三师兄的力气还大了。”   看着这个徒弟,萧千离除了一脸苦笑之外,实在是找不出其他的措辞。   这段时间的相处,萧千离很快发现这徒弟让他吃尽了苦头。说他是个浑人倒也不尽然,只是他从小就在山里长大,平素只以打猎为生,很少与外界接触,单纯得如同一个孩童一般。   楚寻虽然也是苦孩子出身,但是好歹有些见识,加上也曾经念过一些书,多少明白一些为人处世的道理。而程君却懵懵懂懂,对什么事情都是一张白纸,为人更是一根筋,用他的话来说,除了他娘之外,曾有一面之缘,又是赠药、又是送刀盾的萧千离反而是对他最好的一个。   谁对他好,他就对谁好。如今他娘已经过世,萧千离也就是他最信任的人,这也就是为什么刚拜入门下之时,忠诚度就高达9点的原因。   在拜师第一天,萧千离就发现程君的体质有异,细细查探之下不禁大吃一惊——程君体内竟然有大大小小七八道古怪的药力,每一道都是堪称绝世灵药般的存在。   “10点的逆天福缘啊……”   萧千离问询了半天,只能得出这样一个无奈的结论。   和楚寻一样,拥有满值福缘的程君,又怎么可能如此简单?光着屁股满山跑的时候,程君就开始了逆天之路,先是从一条怪蛇尸体旁边找到一颗通体幽黑的果子,接着又在捉蚱蜢的时候吃掉了一只浑身血红、手掌大的蝗虫——据程君交代,那蝗虫用火一烤,喷香流油,吃在嘴里嘎嘣脆、鸡肉味……天地良心,谁见过血红色的蝗虫?   每一道都是药力强横至极的天材地宝,寻常人一口吞下,倘若没有人在旁护法引导,只怕早就爆体而亡。但是偏偏这七八道药力交织在一起,竟然形成了一个微妙的平衡,互相冲突、互相影响,程君居然能平平安安活到十八岁不死,除了逆天福缘之外,萧千离实在是想不出任何一个其他的理由。   正因如此,萧千离不得不一开始就传授《坐忘经》给程君,以期他能以《坐忘经》的无上心法逐渐化解药力,百川归海,引为己用。偏偏他连字也不认识,只得按下性子,一边教他识字,一边言传身教。幸好程君悟性高达8点,虽然性子执拗一些,心智也有所欠缺,总算是磕磕碰碰的练了下来。   看着程君在那里耀武扬威,萧千离这才发现李承渊一个人心事重重的落在最后,陆无厌不时担忧的回头看上一眼,眼神里尽是担心和无可奈何。   “师兄,承渊这是怎么了?”陆无厌甩鞍离马,忧心忡忡的低声对萧千离问道。   萧千离不答,只是瞥了旁边满面激动之情的夏清和一眼。   “是承渊在中原的老朋友么?”陆无厌打量了夏清和半晌,诧异的低声道,“那应该高兴才对啊!”   “只怕……没那么简单……”萧千离心念一转,收回还在散发无边剑气的万物终始母气,一道细微的白光径直飞入自己的眉心。   路再长,也终于有走完的时候,李承渊来到众人身前,翻身下马,看着夏清河的眼神无比复杂,低声道:“二少,你来了。”   “承渊,你没事?没事就好……”夏清和想要走上前去,却不料腿伤未愈,身形一个踉跄。   一只手伸了过来,扶住了险些跌倒的夏清和,迟疑了一下,却又松了开来。   “你既然没事,怎么不回江南?”夏清和语气有些犹疑,似乎是下定了决心,才问道,“我和爹都很担心你!”   李承渊扭过头去,“我已经拜在昆仑山玉虚峰纯阳宫门下,我这一身武功,都是恩师所传,又怎可轻易离去?”   “那你也至少要带个信回来……”   李承渊张了张嘴,半晌才说道:“二少,对不起……”   “什么对不起?”夏清和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你到底在躲什么?当我埋在你体内那一道金行元丹破碎之时,我以为你已经死了!”   “别说了!不要再说了!”李承渊终于抬起头,直视着夏清和的双眼,“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但是——我有我自己想要走的路!”   “从小我就被弃剑山庄收养,你我几乎一起长大,我也一直把你当兄长一般。你教我读书认字,又教我练功。我不喜欢练剑,学不会你家传的葬花剑,所以你费尽千辛万苦替我找来了《沾衣十八跌》,这一切,我都是一一记在心里。”   “投身镇北军前一天,你对我说,呆子,出了这弃剑山庄,我便再也护不得你……是啊,在弃剑山庄的日子,我锦衣玉食,老爷子也不把我当外人,别人梦寐以求的富贵生活,我几乎是唾手可得。但是,我李承渊不甘心啊——”   李承渊突然重重一顿战枪,轰然一响,那虎头湛金枪竟然入地半尺,足见他内心中是何等的不平静。   “堂堂七尺男儿,又岂能依附于羽翼之下?清和,你家学渊源,一身修为已入先天化神之境,走到外面,人人都要高看你一眼。我李承渊承蒙夏老爷子收留,也算是半个弃剑山庄出身,又岂能没有一番作为?”   “二少,我梦想有一天,能够和你达到同样的高度。到那时,我站在你的面前,你我兄弟二人把酒言欢,纵论天下英雄,也不枉我李承渊来此一世……”   “竟然……只是如此吗?”   夏清和抖索着干裂的嘴唇,半晌说出一句话来。   “是!”李承渊认真的点点头,“清和,我会来找你,但不是现在!当我能站在你面前的时候,必然是和你一样,站在世人的顶端!”   “呵呵呵……”夏清和突然发出古怪的笑声,大声道,“我弃剑山庄的功法,莫非在你眼里一文不值?”   “并非如此!”李承渊已经完全平静了下来,缓缓道,“弃剑山庄的赫赫威名,岂是我所能质疑?葬花剑诀、鹤归孤山、断潮功……那都是很好很好的,只是并不适合我!”   夏青和怒极反笑,喝道:“那如今你的功法又如何?”   李承渊狠狠一咬牙,突然推金山倒玉柱的在萧千离面前跪倒,磕头道:“恳请师父施展神通!”   萧千离早已看明了二人的复杂关系,此时也只能重重一叹,伸手一指,一道黑白剑气虚影从天而降,剑气笼罩范围内,有无数璎珞漫天飞舞,阴阳二气大盛,一个巨大的阴阳鱼在气场中缓缓转动。   下一刻,剑气之内有一朵二尺见方的碧色莲花凭空生成,青翠欲滴,生机勃勃,强烈的生命气息顿时使得夏清和的内力飞快恢复。   “这是……”尽管夏清和心神激荡,却依然震惊无比的朝萧千离看来,喃喃道,“大道造化?由灭入生?”   “哦,前段时间本座遇到一个借用天地虚无法则的对手,偶有所得,顺手自创了一招。”萧千离回答了一句,“本来是打算练来有备无患,谁想到先用在你身上了。”   “至于这招的名字嘛……”萧千离想了想,随口道,“就叫化三清吧!” 第一百五十章 终有一战   化三清,借天地苏生之意,有先天固本培元之妙。   《坐忘经》乃是演化诸天之道,化生寂灭,几乎是无所不能。与《化生决》相融,便有了“镇山河”;与《枯木回春》相融,便有了这门“化三清”。   在收得程君之后,萧千离当晚就使用了那一次抽奖机会,得到一本中级内功心法《枯木回春》,细细研究之下,这才发现这门心法整个就是一个打持久战的必备功法——俗称奶妈心法。   五行之木,木曰曲直,其在天为玄,在人为道,在地为化。化生五味,道生智,玄生神。有生长、升发、营养万物之功。在见识过墨夜离的虚无道之后,萧千离便时时想要琢磨出一个对抗的法门出来,总不能每次都得抽出一道万物终始母气来施展镇山河吧?   而且,以万物终始母气为核心的镇山河,虽能隔绝万劫,却只能用于防御,完全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   萧千离苦苦思索,破解虚无、寂灭甚至是万法皆空,要么就是比对方更加虚、无、灭、空,要么就是以无上化生来破解,而这门《枯木回春》刚好就对应其化解之道。   却不料这“化三清”的第一战,并不是用来化解虚、无、灭、空,反而是用来恢复夏青和那已经彻底枯竭的内力。   虽说先天内力生生不息,但是倘若奇经八脉受到极为严重的伤势,周天运转也就成了无根浮萍,真气运转淤阻,生生不息自然也就无从谈起。   此时夏青和得了化三清的恢复,顿时精神一振,深深吸了一口气,真气如同长江大河一般在大小周天一转,阻塞的经脉立刻被硬生生冲开,整个人也随之变得如同一把出鞘长剑一般,气势蓬勃,锋芒毕露。   他锐利的双眼紧紧盯着李承渊,沉声道:“承渊,你可要想好了,今日这一战并非是当年的切磋比试,而是武统之争。倘若我的剑隐灵峰打碎你的武道之心,今生只怕再也难以恢复。”   李承渊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清和,这一战不可避免,虽说早了一些,却迟早要来!”   夏青和脸色数变,点头道:“也好!你未入先天,我便不借用剑隐之道,纯以本身的武功路数与你较量便是!”   他转过身来,郑重地向萧千离一揖。   “在下有一事相求,恳请道长恩准!”   萧千离微笑道:“何事?尽管说来!”   夏青和迟疑片刻,还是沉声道:“弃剑山庄的武学大开大合,一往无前,夏某担心一旦施展开来,倘若收不住力……”   “无妨!”萧千离点了点头,轻笑道,“小友倘若小窥承渊,只怕还会伤在他的枪下!”   夏青和眉头一扬,摇头道:“倘若他有道长的功力修为,夏某自承不敌……”   他不愿多说,走到一旁捡起了自己的金色轻剑,又从战死的游牧骑兵中找到一把又长又重的厚背大刀插在身后,这才转头向李承渊看去。   李承渊面色平静无波,正色道:“纯阳宫门人李承渊,请教!”   夏青和缓缓举起轻剑,长剑一抖,发出嗡嗡的声音,森然道:“弃剑传人夏青和,来战!”   只见李承渊长枪踏中宫直刺,夏青和刚要凝神接架,突然眼前一花,却是平地起了无数枪影。   《百鸟朝凤枪》第一式“凤舞九天”!   凤凰虽然只有一只,却有百根华丽的羽毛,自有千般美丽,万般变化,李承渊仅仅只刺出一枪,然而变化无比繁复,笼罩住了夏青和从头到脚的每一寸肌肤。   “纯阳宫的武功招式竟然如此精微?”夏青和暗暗吃了一惊,但是一股傲气却油然涌上心头。   “论变化繁琐,我弃剑山庄的剑法又岂会弱于他人?”   剑光一展,划出漫天剑影,如同暴雨梨花一般,飞迎那如影随形的枪影。   “叮”的一声长响,震得众人耳朵嗡嗡作响,这一声长响,竟然是由无数急促的脆响组成,刚刚那一瞬间,一枪一剑反复碰撞了数十次之多。   但是李承渊的虎头湛金枪乃混铁精钢打造,重达六十四斤,夏青和仅仅是以一把轻剑对阵,却拼了一个旗鼓相当,显然是李承渊功力远不及对手深厚。   一招无功,李承渊全无气馁,右臂较力顺势一推,虎头湛金枪划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弧线,仿佛连枪杆都弯曲了一下,枪头弹射飞起,直指夏青和的右肩。   夏青和嘴角微微一晒,长剑横转,刚要招架,却不料那枪头猛然往下一沉,迅捷无比的连点三下,分刺右胸、右肋、右胯,夏青和急忙侧身闪避,只听“嗤”的一声轻响,却是枪尖径直刺中了衣衫下摆。   第二式“有凤来仪”!   “好枪法!”夏青和后退两步,脸色也变得肃穆起来,点头道,“令师叮嘱我不可小瞧于你,想不到果然今非昔比!”   李承渊面色沉静,撤回大枪,枪尖斜斜上挑,突然炸开万点枪影,虚虚实实,每一招皆可化虚为实,亦可化实为虚,实在是防不胜防。乃是一招“百鸟出林”。   面对这迅猛的一招,夏青和后退半步,长剑轻盈的掉了一个剑花,突然反手疾刺,只听“铮铮”声不绝,轻剑与长枪再度相交,各自震开。   只听夏青和朗声道:“三招已过,承渊,我不再留手了!”   李承渊点头道:“原该如此!”   只听一声长啸,如同虎啸山林一般,一道黄影奇快无比的疾冲而来,长剑如同一道金光,径直冲进李承渊身前数尺之内。   李承渊与夏青和当年不知交手切磋多少次,自然知道这一招的厉害之处,当下大喝一声,双臂抡起战枪,劈头盖脸的向黄影砸来。   “铛呜”一声怪响,虎头湛金枪被刚猛的力道荡了开来,夏青和的攻势身形也为之一滞。   不等李承渊反应过来,一点金光从轻剑上激射而出,百忙之中战枪回旋,以精铁枪杆硬接一记。   李承渊只觉握着长枪的双手一麻,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寒颤,全身几乎都要麻木起来。   “醉酒花间,明月相邀!好久不曾见过醉月决了……”李承渊轻轻一叹,锐利无匹的《天蚕变》真气一催,全身麻木的感觉顿时消逝得无影无踪。   见到李承渊如此快速从醉月决中摆脱,夏青和缓缓点头道:“纯阳功法,果然有独到之处。下一招,我便要施展葬花快剑了。”   “以你的习惯,玉泉鱼跃接日月同辉,下一招便是平湖断月吧?”   夏青和神色黯然,缓缓道:“倘若是以前,你便是一招也接不下来,如今……”   “如今……”李承渊深深吸了一口气,大喝道,“我便要以《百鸟朝凤枪》破掉你的葬花剑决!”   “来!”   长啸声中,一道白气与一道金光斗在一处,枪剑相撞声连绵不绝,程君与陆无厌看得目不暇接,萧千离却始终面色无波。   斗得数十招开外,金光大作,夏青和的身形如同闪电一般迅速,一道黄影来回穿梭,剑身上有无数华贵的金色气息不断流转,渐渐将白气压制了下来。   李承渊面色阴沉,虎头湛金枪展开,守御得滴水不漏,枪身上一团白色的光气渐渐形成,渐渐向着枪头旋转,最终汇聚于枪尖一点。   这一点,似乎无比沉重,甚至连所处的空间都仿佛在向这一点塌陷。周身白气不停旋转。金色长剑刺在白气上,顿时被那股旋转之力带偏了方向,连同刺击的力量也被卸到一旁。   饶是如此,在夏青和的攻势下,李承渊周身白气转动的半径不断缩小,看起来是在步步后退。但是越往里,白气的防御力越来越强,二人似乎斗了一个旗鼓相当。   “三师兄好像被压制住了?”程君修武时间尚短,看不出二人此时的情形,忍不住喃喃自语。   萧千离见到陆无厌一脸的担忧之色,忍不住悄悄伸出手去,牵住了师妹的纤纤玉手,只觉得她的手心中冷汗涔涔,陆无厌身子一颤,便不再挣扎。   “不借天地法则,你的葬花剑诀并不足以击败我!”战圈中,李承渊的声音遥遥传来。   白气中,突然有一点黑气闪动,一个尖锐无比的枪头径直穿出,“钉”的一声,正刺中夏清河的金色轻剑上。   只听一声脆响,剑身上顿时出现一道裂纹,裂纹不断扩大,终于断裂成了两截,半截剑尖掉落在地上。   “丹凤投林?”萧千离一眼便认了出来,轻笑着对陆无厌解释道,“这混账小子又在乱来,利用千雷煌烈的意境,将大弥天拳的发力方式与百鸟朝凤枪的招式融合在一起,简直就是拼命的打法。”   夏青和此时的神情无比复杂,盯着李承渊的目光中,说不清是赞赏还是沮丧,右手一甩,半截轻剑顺手扔在地上,一柄黑漆漆的厚背大刀反手握在手中。   下一刻,一道金光轰然炸裂,万千点金色流光向着四周飞射而出。   “风!来!吴!山!” 第一百五十一章 百鸟朝凤VS风来吴山   有诗云:“瑞云深处碧玲珑,得道高人在此中。玉树影迷唐旧邸,金钟声绕汉诸宫。夜看西北天星近,晓对东南海日红。咫尺便分仙欲路,吴山斜出锦屏风。”诗中的“吴山”便在江南水乡,风景秀丽,美不胜收。   数百年前,位于吴山附近的弃剑山庄出了一位名为夏问峰的武学天才,此人乃是先天金行之体,四岁练剑,七岁筑基,十三岁凝结金丹,一十八岁豁然贯通剑隐之道,触碰天地屏障,丹碎功成。其武学修为进步之速,千百年来许为弃剑第一。   夏问峰一生醉心剑道,艺成之后出庄游历,一把长剑纵横天下,群雄辟易,四十六岁飘然出海,不知所踪。   五年之后,夏问峰突然回到江南,每日枯坐房间,面色阴沉,一言不发,谁也不敢追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如是半年有余,他似乎渐渐心境开朗一些,也偶尔出门,在附近转悠一圈。   一日,夏问峰来到吴山上闲游,其时诸方无云翳,四面皆清明,微风吹香气,众山静无声。忽然天色阴暗,有一阵大风吹来,刹那之间飞沙走石,漫无际涯。   夏问峰若有所悟,负手立在吴山山峰,见那平静清亮的天空霎时变成一片旋转狂怒的海洋,却有老松傲立风中,巍然不动。   他突然之间豁然贯通,领会了风摧固身的天地至理,忍不住仰天长笑。   回庄之后,夏问峰闭关数年,将原本剑走轻灵的剑隐之道加以改良,辅以重剑招式,取名为《松风剑法》,其中威力最大的一招为“风来吴山”,一旦施展开来,仿佛有万千剑气飞速旋转,如同摧枯拉朽的狂风一般刚猛无焘,纵然对手实力再强,也难以抵御这天地伟力。   李承渊在弃剑山庄时,夏青和年纪尚轻,内力修为尚且不足,练不成这一招“风来吴山”。此时轻剑被虎头湛金枪点碎,夏青和终于按捺不住,施展出这一生平绝技。   刹那之间,有万千金光迸射出来,天旋地转,飞沙浮动,空气猛然向里压缩,形成巨大的龙卷风暴。李承渊还来不及反应过来,就被这剑气形成的气旋猛然卷入其中。   陆无厌瞪大了眼睛,被萧千离握住的小手早已是冰冷一片,程君有些茫然的张了张嘴,却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萧千离的脸色依然平静,却不为人注意的轻轻皱了皱眉头。空着的右手张开,似乎要有所动作,犹豫了片刻,又缓缓的垂了下来。   他双目中凝聚真气,刹那之间看破一切虚妄,隐隐约约看到旋风中的情形,只见无边金光旋风中,有一团几乎淡不可见的白气正在疯狂的左冲右突。   “弃剑山庄擅使轻重双剑,轻剑剑走轻灵,重剑大巧不工。一旦弃剑山庄弟子取出重剑,就是决一死战的时候。”   李承渊久在弃剑山庄,自然对弃剑山庄的功法极为了解。此时他强行鼓荡真气,一把战枪死死守住身前数尺,却依然被狂风龙卷一刻不停的攻击,稍一不慎,身上立刻多了数十道剑痕,顿时皮甲绽裂,一道道血箭随之喷洒而出。   “这一招……究竟怎么破解?”   “人力时有穷尽,又如何对抗这无孔不入的风?”   李承渊苦苦支撑,不由得想起了夏青和刚刚所说的话——   “倘若我的剑隐灵峰打碎你的武道之心,今生只怕再也难以恢复……”   “师父曾经对我说过,每个人的性格、成长经历决定了他的武道之心。我的武道是什么?”   李承渊刚一分神,气旋中那蕴含辛金之力的真气立刻透入体内,经脉顿时钻心般的疼痛起来。   不是普通的疼痛,而是仿佛有无数尖锐的钢针在自己身上反复穿刺。血脉张弛的伸缩感不断冲击着他的全身上下,难以名状的剧痛一直延伸到骨髓之中。   疼痛过后,身体的每一处又仿佛变得灼热难当,如同身处熔炉,被反复煅烧。   师父曾经说过,庚金与辛金虽是一脉相承,但是庚金乃刀斧阳金,辛金却是精细阴金,二者并不能很好的共存。而夏青和一身先天辛金,又岂是李承渊所能抵御?   “到此为止了么……”   “不!我不甘心!”   “我绝不甘愿寄人篱下,青和,我不能一辈子活在你的阴影和羽翼之下!”   绝境之下,李承渊反而爆发了无比的勇气,汹涌的内家真气有如无穷无尽般向外冲出,起初面对夏青和的犹疑和心结突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一股豪气从心底里直涌上来。   在玉虚峰上时,萧千离对陆无厌评价三大弟子时曾言:“承渊悍勇,气刚有胆烈,重承诺,意许知已,至死不负。”   只听一声虎吼,啸声中,李承渊的双目变得一片血红。   这是何等狂暴血腥的目光!杀气凛冽,几乎化为了实体一般,那凌厉的眼神,就连几乎已成碾压局势的夏青和也不禁心中一跳。   即使是最为迟钝的敌人也能够感觉到那滔天的怒意,狂暴的杀意弥漫全场,此时的李承渊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破坏!毁灭!杀戮!   狂暴的旋风肆无忌惮的在李承渊身上碾过,皮甲寸寸破碎,飙出漫天血雨,但是任凭多么重的伤势,李承渊却始终屹立不倒。   《孙子兵法》有云:善战者胜可知,而不可为,军啸如虎。   炫目金光中,突然有一缕极为细微的白气透了出来,紧接着又是三四缕……更多的白气如丝般悄无声息的从旋风中射出。   那白气围着金光旋风不断飞旋,在旋风的中心,一道血红的真气直冲天际,萧千离凝目看去,只见那血红的真气,却是由万点血雨集成。   那血雨笼罩下,似乎有一只血红色的凤凰虚影振翅高飞,旋风外那无数道的白气也齐齐飞起,如同众星捧月一般。   “百鸟朝凤!”   《百鸟朝凤枪》中最后一式!   很久很久以前,凤凰只是一只很不起眼的小鸟,并不象传说中的那般光彩夺目。但它有一个优点:它很勤劳,从早到晚忙个不停,将别的鸟扔掉的果实都一颗一颗捡起来,收藏在洞里。   有一年,森林大旱。鸟儿们觅不到食物,堪堪即将饿死。此时,凤凰打开山洞,把自己多年积存下来的干果和草籽拿出来分给大家。为了感谢凤凰的救命之恩,鸟儿们都从自己身上选了一根最漂亮的羽毛拔下来,制成了一件光彩耀眼的百鸟衣献给凤凰,并一致推举它为鸟王。   以后,每逢凤凰生日之时,四面八方的鸟儿都会飞来向凤凰表示祝贺,这就是“百鸟朝凤”。   但是由李承渊庚金真气与血液所化的这只凤凰,却绝对不是那只祥和吉兆的凤凰,而是充满无边肃杀之气、血光大作的灭世凤凰。   天能发生万物,亦可肃杀万物!   无数白气突然齐齐炸裂,每一点炸裂开来的白气,都会拖着附近的金光旋风一并化为寰宇清气,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一只血红色的凤凰虚影已经升到了最高点,又直直冲了下来,疾速如风,只是一振翅,已经轰然与风暴中心重重撞击在一起。   旋风的中心,是杀伤力最强的地方,却也是防御力最为薄弱的位置。   “攻其所不守,其疾如风。”   但是李承渊心里异常清楚,仅仅是如此,还不足以对先天之境的夏青和构成威胁——哪怕他并没有借助天地法则,也难以击破他的防御圈。   因此,他不惜天地同伤,强行催动全身内力,将毕生修为灌注枪尖中,瞬间将自己的战力推到极限。   “灭!”   轰然巨响中,灭世凤凰与金光气旋同时四散崩裂,露出了里面的两个身形。   夏青和双手持着半截厚背长刀的刀柄,一张俊脸上满满的都是惊讶之色。   李承渊赤裸着上半身,浑身上下大大小小竟然有上百道伤口,血流满身,模样凄惨无比,单膝跪在地上,右手持枪,枪尖有一滴血珠缓缓滴落。   “夺”的一声,却是半截断刀从空中掉落,插在地上,轻轻的晃动。   李承渊艰难的抬起头来,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   “幸好……你没有用……断尘剑……否则……我的功力……打不断……”   夏青和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半晌才缓缓道:“断尘剑……已经弄丢了!”   他松开了双手,任凭半截长刀掉落在地上,右腕一道血线渐渐显露出来。刚刚李承渊的拼死一搏,枪尖已经划破了他的手腕。   他凝视着李承渊,好一会儿才幽幽一叹。   “以化炁初阶的修为硬接风来吴山,承渊,你终于找到了属于你自己的道路!”   他嘴唇有些抖索,慢慢的走到李承渊面前,眼神无比复杂。   “我在化神先天境界等你,到时候,你我兄弟再把酒言欢——”   “别让我等太久了……”   夏青河伸出颤抖的双手,想要扶起李承渊,却不料刚一触碰他的手臂,李承渊雄壮的身躯却颓然栽倒在地,神智已然昏迷。 第一百五十二章 纵然是峨眉又如何?   夏清和走了,走得很干净利落。   他的身形微微有些佝偻,显然是有些东西还一时半会儿不能释怀。   但是他走得很快,甚至连头都没有回一下,他怕他一回头,就走不了。   萧千离理解他的心情,一个从小一起长大、不是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的雏鸟,一直都依附在他的羽翼之下,突然一飞冲天,成长到自己再也护不住、也无法再护的雄鹰。这种心理落差,和父母看着长大成人的孩子即将远游,实际上是有几分类似的。   珍贵无比的回天丹塞进李承渊嘴里,他很快苏醒过来,望着远去的背影,嘴唇蠕动了一下,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陆无厌将夏青和临走前的几句话转述给李承渊时,他一反常态的沉默了。   “师父!”他突然跪了下来,重重的磕头。   萧千离静静的看着他,脸上却是带着温和的微笑。   “弟子心中有所领悟,想返回纯阳宫闭关一段时间,恳请师父应允。”   萧千离微笑道:“如今你心结已去,自然需要稳固心境。另外,切记欲速则不达,武道修炼需文武火慢慢锤炼,切不可急于求成。”   李承渊又磕了几个头,站起身来问道:“弟子明白,师父可还有什么要交代的么?”   萧千离想了想,笑道:“那个花间儒生慕青宇还留在柳府调养,你回山的时候,顺便一道带回纯阳,交给谢长老。至于我给他开的清心定神的药方,虽然估计不大对症,但是长期服用还是有些效果,有些药材在太平镇只怕不易买到,你让随风替你多准备些。”   李承渊点了点头,提着战枪翻身上马,泼喇喇一道烟尘径直去了。   见到李承渊走远,程君才提着刀盾走了上来,笑道:“师父,三师兄回山了,咱们去哪?”   “西平!”   西平郡,古称青唐,是西北诸郡中最为繁华的一郡,西都为主城,辖湟水、鄯城、龙支三县,乃是青藏东方门户。从地图上看,与萧千离所来的那个世界中的西宁不远。   西北其余诸郡大多有显赫一方的势力,例如阳明、长空甚至是大辰苍龙,唯独西平是个例外。并不是这里没有大势力,而是各方势力交织混杂,没有一个能号令群雄的庞然大物。   在挺进中原之前,萧千离选择来西平是有理由的,彻底打服长空派之后,西北武林已隐约以纯阳宫为首。但是纯阳宫在西平的声望却仅仅只有35,萧千离自然不会留下这样巨大的一个势力真空。   进入西都城,扑面而来的就是一片喧嚣繁华,街边的商铺鳞次栉比,热闹得如同后世的菜市场一般。   程君早就看花了眼,在人群中四处窜行,一会儿在一家卖饰品的地方驻足,一会儿又呆呆望着出售风筝的摊位出神。   见到程君的模样,萧千离忍不住微微一笑,侧头问道:“师妹,你饿了吗?”   陆无厌点点头,低声回答道:“有一点……”   “那好,我们就去那家酒楼吃点东西吧!”   “吃饭?”明明隔着七八丈远,程君依然准确的捕捉到这个字眼,“蹭”的一下跳了过来,笑嘻嘻的说,“师父,咱们吃什么?”   “就知道吃!”萧千离扬起手来佯做恐吓,程君这老实孩子依然直挺挺的站在那里,还伸着脑袋让萧千离轻轻敲了一记。   “来都来了,不多吃点怎么行呢!”程君咧着嘴呵呵傻笑,“师父,你刚刚打我一下,我要多吃两碗饭补一补元气才行!”   经过这段时间的了解,萧千离发现这徒弟最大的特点就是异常能吃——比李承渊和楚寻这两个大胃王加起来还能吃,往往菜还没上桌,一大碗白米饭已经“唰”地倒进了胃里。   吃饭速度快倒也罢了,问题是直到别人吃完了,程君依然还能保持这样的速度吃到最后,最后拉着他走人时,还一脸委屈的摸摸肚子,“师父,弟子才吃了个半饱……”   “你那肚子是橡皮做的吧?”萧千离只觉好笑,打趣道,“小君,倘若按你这个吃法,只怕为师的银子不够付账了。”   程君实在,还以为真的把师父吃穷了,当下犹豫了半晌,这才重重的一点头,郑重道:“那我以后少吃点,五碗饭就好!要是饿得慌,我就去打猎。”   对于这个徒弟,萧千离已经是彻底无可奈何了。此时见到他一听“吃饭”就两眼放光的模样,失笑道:“行,今天让你放开了吃!”   “有饭吃咯!”看着程君欢呼雀跃的模样,就连一旁的陆无厌也不禁莞尔。   酒楼的生意异常火爆,雅间早早预定一空,萧千离也不在意,在二楼大堂寻了一张靠窗的小桌,酒饭如流水阶般上来,程君立刻头也不抬,居案大吃起来。   只听楼梯噔噔响,萧千离听其中一人步伐极为沉重,当下侧头打量了一眼,却见有六七个青年男女走上楼来,为首那人的生得五官端正,身材魁梧,背负长剑,显然是修为不俗。   萧千离撤回目光,几人在旁边将两张桌子拼在一块,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呼喝着要酒上菜。   几人闲聊了一会儿,突然有人问道:“胡师兄,咱们这次远赴昆仑,路途实在遥远,连妙善师叔也出动了。也不知这样的边陲小派,有什么值得咱们重视的。”   听到“昆仑”二字,萧千离目中一闪,暗暗留上了心。   只听那为首的高个子青年笑道:“管他作甚?师父既然这样安排,必然有这样安排的用意。咱们只管先期打听一番这个门派的作为,考核一番,等妙善师叔一到,咱们再行上山,任务完成也好回去交差。”   任务?什么任务?考核又是什么情况?萧千离疑心大起,正要细细倾听,那几人却又把话题岔开了去,尽是说些西北风土人情,闲谈趣事。   楼梯又噔噔响起,一个大约三十来岁的中年剑客走上楼来,身材瘦削,衣衫得体,腰间悬挂着一柄长剑,一脸的精干之色。   他环顾大堂,一眼见到萧千离,急忙快步上前,躬身施礼道:“见过萧掌教!”   “掌教”二字一出,那几个青年男女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过来。   萧千离抬头看去,立刻认了出来,微笑道:“严兄,久违了!”   原来此人正是古松派严纲,他处事极为干练得体,在西北之地人缘极广。当初沙角之行,与阳明剑派争夺道经遗宝时,萧千离曾与此人有过数面之缘。   萧千离对严纲有救命之恩,严纲也是极为客气的再次致谢,寒暄几句,萧千离便邀约严纲就座,严纲再三推辞,只是不敢。   只听旁边桌子有人问道:“那边的道上朋友,不知是哪一派的掌教啊?”   听这话甚是无礼,严纲面上怒容一闪,只是他为人谨慎,不欲树敌,当下答道:“这位乃是昆仑纯阳宫萧掌教,诸位不可造次!”   “纯阳宫?”一听这话,那七人齐刷刷站起,一个个面露古怪之色。   “你……你就是纯阳宫掌教?”其中一人哈哈笑道,“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诸位师兄弟们,咱们这次任务没想到如此轻松,可算是大功告成!”   “哦?”萧千离有些诧异的问道,“诸位找本座何事?”   为首那位胡师兄大踏步上前,右手一扬,举起一枚小小的黑色木牌,喝道:“三清令在此,纯阳掌教接令!”   萧千离眉头微皱,依然端坐不动,缓缓道:“本座只知道门三清祖师,却不知哪里来的一个三清令?诸位有何能为,让我接令又做什么?”   严纲却脸色一变,低声解释道:“掌教有所不知,这三清令乃是道门所发,极为尊贵,见令如见三清祖师。这几位朋友想必是来自中原武林的道门大派,掌教切不可轻视。”   胡师兄呵呵笑道:“这位朋友倒是有几分见识。我等乃是峨眉派弟子,三清令由天下五大道派轮流执掌。家师曾言,昆仑纯阳宫算是我道门旁支,不可轻易散居在外,可纳入道派管制之内。”   “纳入道派管制?”萧千离目中神光一闪,淡淡的问道,“道门旁支从何说起?五大道派又哪一派才算是道门正统?”   胡师兄脸色怒容一闪,却又强自按捺下来,冷冷的说:“果然是化外之地,不通教化!五大道派乃是真武、峨眉、青城、崆峒、龙虎。这五大道派各自秉承三清大法,灵妙潜通,太极玄虚,自然都是玄门正宗。你纯阳宫又修的是哪一门道法?念的哪一脉经文?不是旁支又是什么?”   萧千离点了点头,平静的回答道:“既然如此,你等可回去细细翻阅道门典籍,看看我纯阳道法在三清妙法中算是什么地位,再来谈罢!”   “好大的胆子!”   “末学小派,竟敢如此无礼?”   “竟敢辱我道门正宗?当真是胆大妄为!”   一番话顿时惹怒了几个峨眉弟子,纷纷出言叱喝起来。那为首的胡师兄气得脸色通红,怒道:“阁下当真是大言不惭,莫非真当我峨眉如无物么?”   萧千离缓缓道:“天下道统皆出三清祖师,你峨眉纵然是上清正一道统,我纯阳又岂容汝等视为旁支?”   “很好!”胡师兄忽然嘿嘿一笑,“仓啷”一声拔出剑来,“在下峨眉胡一诺,正欲请教贵派的纯阳法门!” 第一百五十三章 戏弄还是磨练   见到两拨人冲突起来,酒楼中顿时一片大乱,众客人惊叫着争先恐后的逃下楼去,几个酒保小二抖抖索索的躲在墙角,大气都不敢出。   面对对方的存心挑衅,萧千离只是抬了抬眼皮,淡淡的说:“阁下此举,是代表峨眉?还是仅仅代表自己?”   胡一诺迟疑了片刻,凝神细看萧千离的全身上下,只觉完全看不出什么端倪,似乎是个毫无修为之人,当下冷笑道:“我手持三清令,自然是代表峨眉,甚至是可以说代表天下道门,莫非你不敢应战?”   面对对方的咄咄逼人,萧千离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你还不配做本座的对手!”   他目光转处,吩咐道:“小君!”   听到萧千离的命令,程君顺手扔掉一块大骨头,油手在旁边的毛巾上胡乱擦了擦,一把提起了靠在墙边的长刀重盾。憨厚的回头一笑,问道:“师父,怎么打?”   “随便打!”萧千离好整以暇的捻起一块豆腐放入口中,“别出了人命便是!”   见到程君的模样,几个峨眉青年弟子互相对视一眼,不由得齐齐掩口偷笑起来。   “到底是边陲小派,不知从哪里捡来的军械刀盾,也能当做我道门随身武器么?当真是让人笑掉了大牙!”   程君呵呵一笑,扬着刀盾辩解道:“这可是好东西,你们不识货……”   听到他的话,众人更是一阵大笑,胡一诺更是笑得眼泪都要掉下来,挥手道:“跟这浑人多说什么?丘师弟,你入门才不过一年半,正好去掂量掂量这小子的斤两。记住,咱们乃是道门正宗,切不可轻易伤人。”   “是!”人群中走出一个身材瘦削、仪表堂堂的青年来,笑道,“兵器无眼,不过你只管放心,我尽量避开你的要害。”   他右手拔出长剑,左手捏着剑诀,挺剑叫阵道:“我峨眉泱泱大派,岂能没有容人之量?丘某先让你三招!”   这人话音未落,只觉劲风扑面,一面又大又重的盾牌便劈头盖脸的直拍下来。   他还来不及举剑招架,那一盾便如同拍苍蝇一般,“砰”的一声闷响,重盾与他的脑袋来了个亲密接触,刹那间天旋地转,眼前一黑,便不由自主的倒在地上。   这一下又快又狠,简直大出众人意料之外,尚未反应过来,这个峨眉弟子已经被程君一盾拍翻。   程君低头看了看,诧异道:“好硬的脑袋,我平时跟野猪打斗,非要用尽力气才能把猪头打坏,刚才我好歹也用了一半力气,却不料连块油皮都没有蹭破,这份本事当真是了不起!”   程君原本说的是一句大实话,旁边的陆无厌听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轻笑道:“小君,哪有你这般比方的?练武之人内外兼修,怎能与区区一头野猪相比?”   原本还在吃惊中的峨眉众人顿时勃然大怒,胡一诺怒喝道:“好小子,把咱们峨眉弟子当做野猪么?”   “没有没有!”程君连连摇头否认,旁边却有人已经拔剑在手,恶狠狠的朝程君奔来。   这人显然是习练剑术多年,手腕一抖,闪出三朵剑花,分刺程君胸腹三处大穴。这一剑中正平和,绵密严谨,深得峨眉绵里藏针的精要。   程君自跟随萧千离学武以来,仅有一次乱战的经历,与人比武较量还是首次。此时见到对方剑术高明,银光闪烁,不由得心中慌乱,急忙举盾一挡,只听“铛铛铛”三声脆响,却是那连环三剑尽数刺在盾牌上,吞龙盾何等坚固?长剑顿时刺不下去。   程君从盾牌后探出头来,见状不由得喜道:“这个局面,师父教过我如何应对,如今正好用上。”   他低喝一声,左臂较力,直直推着盾牌向前猛冲,将那青钢长剑推得弯成一道弧形。那人只觉一道大力迎面扑来,右手再也拿捏不住剑柄,只听“嗡”的一声,长剑脱手飞出,那重盾合身撞在那人胸口,顿时撞得那人手舞足蹈向后飞起,重重摔在旁边的一张桌子上,不知溅起多少酒菜肉油。   “余师弟!”几人顿时大惊,刚要上前搀扶,却见那人挣扎着坐了起来,晃了晃脑袋,用手按住隐隐作痛的胸口,骇然道:“这混小子好大的力气!”   众人见他全身上下沾满了菜肴油迹,模样极是狼狈,不由得又惊又怒。当下又有两人一左一右向程君奔来,其中一人口中叫道:“仗着盾牌防御之利算什么本事?如今我二人齐攻,倒要瞧瞧你如何防护两人。”   程君接连打倒两人,顿时信心大增,右手紧握秋离刀,笑道:“那我可要刀盾齐用了。”   说话间,两柄长剑已经同时攻到,程君左臂以吞龙盾格挡一记,右手长刀横扫了过来,乃是一招最为普通不过的“横扫千军”。   在收程君为徒之后,为了化解他体内那些古怪的药力,萧千离毫不犹豫的将《坐忘经》直接传授于他。但是在武学招式方面,却真正难住了萧千离。   当初赠送刀盾,只是见到程君甚是喜欢那面塔盾,因此特意兑换出吞龙盾换掉残破不堪的塔盾。而赠送出的陌刀秋离,才是萧千离真正想要送给程君的东西。   谁料到程君极为喜欢刀盾同使,萧千离曾经建议他放弃吞龙盾,专心习练刀法,程君却执意不肯。   刀盾本是军中器械,刀盾兵每日习练的也不过是最为简单粗暴的一格挡二砍劈,左手盾格挡羽箭弓弩,右手刀近战砍马腿。即便是在浩如烟海的系统兑换模块中,也难以找到刀盾配合的武学招式来。   萧千离苦苦思索良久,决定利用程君根骨满值、力大无比的特性,将又重又长的陌刀秋离改为单手施展,这样一来,便能够刀盾同使。   却不料他这一番想法却是歪打正着,兑换出来的初级武学《破阵刀》本是类似《百裂枪法》一般的军中招式,一般多为大刀军士使用,用在程君手里,却是相得益彰。而且程君以单手施展陌刀,出招凶狠程度丝毫不亚于旁人的双手。   这一招平平无奇的“横扫千军”,在程君手中施展出来,却是凶猛无比,长达七尺的陌刀呼啸着拦腰横砍,顿时将对方闪避腾挪的方向堵了个严严实实。   只听“当啷”脆响,那人刚要竖起长剑抵挡,却不料秋离刀锋利无匹,只是一刀便将长剑砍断。陌刀去势不竭,那人惊叫一声,百忙之中一个铁板桥,身子后仰下去,刀锋从脸上一掠而过,就连鼻子上的汗毛也被削去几根。   那人站起身来,只惊得浑身冷汗,倘若那一下砍得实了,岂不是被这一刀分成两半?当下持着半截断剑飞身后退,却不料程君踏前一步,右手一转,长刀尾部的下刃翻了出来,当胸便刺。   左侧那人见到右侧的同伴遇险,也顾不得许多,足尖一点,身子已经跃在半空,长剑凌空下击,要来一出围魏救赵,迫使程君回身抵挡。   却不料程君持着秋离刀反手向外平推,左臂却向上一扬,偌大的吞龙盾顿时将自己半边身子护得严严实实,任凭那人剑术再高,却也只觉狗咬刺猬无处下嘴,右足在盾面一点,身子再度跃了起来。   右侧那人连退几步,那陌刀的下刃却如影随形的跟了上来,眼见那人就要伤在秋离刀之下,斜刺里有一柄长剑一刺一挑,顿时将长刀荡开。   程君只觉右臂震得发麻,不禁暗暗心惊,急忙转头看去,却见胡一诺持着长剑,脸色铁青,转头怒视萧千离道:“阁下这番作为,莫非是在戏弄我峨眉门人?”   萧千离端坐不动,微笑道:“辱及本门的是你,叫阵的也是你,动手的还是你!本座只不过给你们找了个合适的对手,如何谈得上戏弄二字?只不过正好借着你这几个师弟师妹,磨练一下我这个徒儿而已。”   一番话噎得胡一诺半晌说不出话来,一指程君,冷笑道:“仗着军械之利算什么本事?咱们找个宽敞的地方打,倒要看看你这徒弟还如何应对!”   萧千离微微一笑,并不接口,只是目光在胡一诺身上转了一转,心道:“这姓胡的倒也不是个莽夫,一眼便看穿了程君步伐过重、动作不够迅速的弱点。”   他目光转处,见到陆无厌已经放下了筷子,微笑道:“师妹,你吃好了?”   “嗯,吃好了!”陆无厌俏生生的站起身来,笑道,“师兄,我也该消消食才好!”   她抬起头来,淡淡的说道:“走来走去的不嫌麻烦么?既然你等仗着峨眉的名头辱及本门,身为掌教师妹,又岂能轻易绕过你们?”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见到陆无厌娇娇怯怯的身子往前一站,身形灵动,周身气息缥缈不定,与那个莽汉一般的程君截然不同。胡一诺瞳孔微微收缩,回头目视几个师弟师妹,开口道:“这一战便请玉师妹出手!”   人群中走出一个青年女子来,面容冷艳,也不多话,只是点了点头,右手一扬,一柄青钢长剑已经握在手中。   刚才程君一番胡打乱冲,将江湖争斗变成了一场闹剧,即便是峨眉众弟子也只是觉得大大丢了面子。而此时二女对阵,气氛却陡然紧张起来。 第一百五十四章 冲突升级   一声清叱,却是二女不约而同的同时出手,两把长剑剑光闪烁,顿时大堂中剑气森森。   那玉姓女子这一下拔剑、移步、出招,动作迅捷无比,加之身法轻盈,姿式美观,显是习练有素,她施展的乃是一套极为迅速的剑法,萧千离只是瞥了一眼,解析系统立刻将数据反馈到脑海中。   《柔云剑法》,这路剑法柔中带刚,深得太极要旨,最是轻灵翔动,剑身蕴藏内家真力,激荡空气,嗤嗤作响。   虽说萧千离心疼陆无厌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妹,凡是师妹适合的功法,半塞半哄的一股脑儿统统教给了她。但是陆无厌练得最好的依然是剑法,此时展开《太虚剑法》,剑意空明,承影剑施展出来如同水银泻地,守得水泄不通。   二人一慢一快,两把长剑如同游龙一般夭矫盘旋,转瞬间已斗至三十招开外,精妙剑法层出不穷,只看得双方不断喝彩。胡一诺料想不到陆无厌的剑术修为竟然如此高明,不由得一张脸忽青忽白,突然高声道:“玉师妹,别玩了,咱们的任务要紧!”   那女子微微皱眉,冷冷哼了一声,长剑一抖,剑身上顿时覆盖了一层淡淡的蓝色云雾。   “咦?”程君刚刚还看得眉飞色舞,此时见到那女子以水行真气灌注长剑,不由得有些诧异,低声嘟哝道,“还以为只有陆师叔才是……”   陆无厌嘴角微微一晒,指尖一凝,承影剑顿时蓝光闪动,雾气也随之弥漫开来。   见到陆无厌同样一身水行功法,那女子秀眉一扬,眼中顿时多了几分玩味的神色。   “再来!”   二人再度斗在一处,刚刚还只是剑法的较量,这一轮双方几乎将自己的真实修为原原本本的展现出来,只见两条蓝色光影翻腾飞舞。场中冰晶一般的水行真气四处弥漫,寒冷刺骨,周围的桌椅碗碟都尽数被冰冷的真气冰封在其中,晶莹剔透,寒气扑面。   “小心了!”那女子清叱一声,长剑连环刺出,蓝光闪动间,璀璨光华迸发而出,仿佛星辰炸裂!   一道蓝色长练如电般射到,眼见就要一剑刺穿陆无厌的胸口。   两个青年女子都有些不忍的垂下眼睑,不忍再看。胡一诺却看得眉飞色舞,大声叫好,心中却在暗道:“这样漂亮的女子,倘若这样死了,还真有点可惜……”   下一刻,胡一诺脸上的笑容却凝固了。   陆无厌那娇怯怯的身子突然在空气中消失得无影无踪,那道剑气径直射穿了一张桌面,顿时穿出一个大洞来。   “嗯?”那玉姓女子秀眉微蹙,刚要转身,只觉后颈一寒,一柄冰冷的长剑已经抵住了她的脖颈,顿时身子一僵,不敢再动。   见到这不可思议的一幕,峨眉众弟子不禁齐齐惊呼。   “这……这是什么邪门功法?”胡一诺甫一错愕,随即森然道,“原本以为你们只是道门旁支,却不想你们竟然修炼这等邪门武功,哼!其心可诛!”   萧千离若有所思的瞥了胡一诺一眼,随即恍然,淡淡的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他转过头来,吩咐道:“小君,擒下此人!”   程君答应一声,一握刀盾就要上前,胡一诺冷笑道:“笑话!想来纯阳宫也是无人了,一个筑基境界的小子,居然想要擒我?”   不等他说完,只听萧千离嘱咐道:“此人大约炼精化炁中阶修为,走的是‘意’剑路数,剑法多狠辣,小心应对。”   胡一诺料想不到自己甚至没有出手,对方便竟然看破了自己的路数,不由得心中一惊,只觉得今日的举动似乎莽撞了一些,却见那个提着刀盾的浑人已经迎了上来,当下把心一横,长剑一展,抢先出手。   他乃是峨眉三代门人中的佼佼者,一身修为确实有独到之处,尽管程君已经竭尽全力左遮右挡,却依然被他浑厚的真气震得手臂发麻,一时间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一旁的严纲看得暗暗皱眉,只不知道为何纯阳掌教明明看穿了对手的虚实,为何还执意要自己门下弟子上前邀战,岂不是强人所难?   只听萧千离笑道:“严兄站着作甚?不妨安坐观战。”   严纲躬身谢过,这才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看了片刻,忍不住低声问道:“掌教,那峨眉好歹也是中原武林的道门大派,掌教何必和这小辈置气,平白树此大敌?”   萧千离微笑道:“当日贵我两派在沙角行事,想必都见过崆峒派了?”   严纲刚一点头,又听萧千离道:“崆峒、峨眉均属五大道派之一,本座与薛开山也曾有过交集,此人性情耿直,又何曾纵论道门正统?见面又何时喊打喊杀?峨眉此番咄咄逼人,必有隐情。”   严纲似有所悟,萧千离轻轻一笑,“等劣徒擒下此人,少刻即有分晓。”   此时场中二人已斗至二十余招,胡一诺精神倍增,一把长剑呼啸盘旋,森森剑气弥漫,红光扑面,似乎连空气也慢慢变得灼热起来。   程君苦苦抵挡,只觉得对手侵蚀过来的真气如同长江大河一般,任凭自己如何调动真气抵挡,每一次剑盾相交,丹田中的真气就会被震散一次,立刻又有未知地方的真气涌动,不断弥补至下丹田当中。   这种状态,他并不陌生。从十一二岁开始,他也常常与村里伙伴打架,大了一些又往往为了猎物毛皮争斗,去城里卖皮子也会被地痞流氓欺凌。别人欺负他身子笨拙,一顿老拳打得他唉唉喊痛,却从来也不曾受到什么大伤害,只当自己皮糙肉厚,挨几下打也不妨事。   此时他《坐忘经》已经入门,内力修为也是一日千里,只不过距离胡一诺这种金丹凝练有成的化炁境好手相比还是差得太远。只是他牢牢记住师父的话,要擒下此人,因此拼了性命,死死与侵蚀过来的真气抗衡。   胡一诺越斗越是心惊,刚才程君出手是他亲眼所见,明明见到对手只是大约筑基中阶的修为,高出一个大境界的自己,应该是数招之间便能震伤对手,却不料数十招硬碰硬下来,对方护体的那点微弱内力反而生生不息,似乎还有逐渐加强的迹象。   见到场中局势慢慢变成僵持状态,萧千离不由得嘴角浮现了一丝古怪的微笑。   “小子,没想到吧?我收的徒弟倘若这么简单,那又怎么称得上是位面主角?”   此时胡一诺借着长剑侵袭过来的火行真气也越来越多,程君体内如焚,一口心火在体内越烧越旺,全身血液在经脉中急速涌动,散发出幽幽的精纯真气,不断填充到丹田之中。   “正要借你之手,来替我这个妖孽徒儿消磨药力,离坎相合。”   胡一诺只怕做梦也没想到,萧千离竟然打的是这样一个主意。   他多年修炼,辛辛苦苦凝聚金丹,一口火行真气颇有些分量,正好以此点燃程君的一点心阳命火,火能炼金,正好可以不断炼制程君体内那杂七杂八的沛然药力,“火能生土,土多火晦;强火得土,方止其焰。”个中道理正在于此。   不仅如此,萧千离故意无视了对方更换战场的要求,在这种狭小的地方,更利于脚步不够迅速的程君扬长避短,对方的轻功发挥不出来,无形中对于程君也是此消彼长的优势。   “轰!”地一声,却是程君体内有一道异种丹火炸裂,无数精纯无比的土行真气瞬间在奇经八脉中散发开来,又被玄奥无比的《坐忘经》导引至丹田处凝聚。   “铛”的一声,剑盾再度相交,程君却惊喜的发现,对方的刚猛力道如今只能让吞龙盾微微一晃,却不再有手臂发麻的感觉。   “你没力气了!”   程君大喊一声,右手的秋离刀横扫过来。   “我没力气?”胡一诺长剑一荡,化解了陌刀进袭,狞笑道,“早就看你的乌龟壳不顺眼了,下一招,便要破你的刀盾协同!”   他身形一闪,瞬间化出七八个身影来,个个都是手持长剑,分四个方向同时向程君举剑平刺。   严纲眼力不俗,一眼认出胡一诺正在以精微的小轻功迅速移动,并且将真气散发出来,在空气中形成一个个残影,不由得担起心来。   只听萧千离笑道:“真假何如?只当全部是真!”   程君正看得眼花缭乱,听到师父在旁边提示,顿时大叫一声,左臂一甩,吞龙大盾脱手飞出。   “这小子看不破虚妄,居然发起蛮来了?”一旁观战的峨眉众弟子不由得失笑连连。胡一诺却是大喜,心道你既然扔出了乌龟壳,这一招倒要看看你如何抵挡。   不料那吞龙盾并不是平平飞出,而是极快无比划过一条弧线,在其中一道虚影身上穿过,又绕着圆圈呼呼飞来,再度将另一道虚影打碎,只是一个照面,四五道虚影已经被大盾生生打碎,“叮”的一声,却是胡一诺的实体手起一剑将大盾挑飞。   此时的程君,却以双手紧紧握住秋离陌刀,大盾长剑刚一相交,立刻判断出对方虚实,只听大喝一声,一招“风卷残云”如惊涛骇浪般向胡一诺当头疾劈。   “米粒之珠,也放毫光?”胡一诺冷笑连连,长剑灌注真气,一道红色剑气与陌刀硬撞一记,震开长刀,便要踏中宫直入,直刺对方前胸,欲取了对手性命。   却不料身后风声响起,胡一诺心中一惊,只听同伴失声惊叫,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道大力重重的撞在他的后心,直把他撞得后心一痛,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前飞起。 第一百五十五章 你是先天境界?   胡一诺后背剧痛无比,身在半空,依然百忙之中回头看了一眼,只见一面黑漆漆的大盾呼啸着不断旋转,划过一条弧线,重新回到程君手中,这才恍然大悟。   “那盾……能够控制如意?我当真是失策了……”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程君刚一接盾在手,立刻一盾劈头盖脸的砸了过来。胡一诺身子尚未落地,只得强提一口真气,左手化掌为拳,“砰”的一声重重砸在盾面上。   到底是身在半空,无处借力,虽然盾牌被一拳震开,胡一诺身子一个趔趄,歪歪斜斜的落在地上,刚要缓力,却见程君右手长刀又呼啸着侧砍过来。   胡一诺迫于无奈,想要闪避却已经失了位,见那长刀将闪避的方位堵得严严实实,只得长剑一竖,强行接架。   却不料胡一诺连连受挫,此时真气运转不畅,而程君体内一道药力被火炼散发开来,此消彼长之下,更有沉重的秋离刀锋利无匹,只是一刀,便将长剑砍断成两截。   眼见陌刀去势未竭,就要一刀砍在胡一诺的肩头,他急忙一个矮身,长刀从头顶掠过,胡一诺刚要纵身后跃,却不料程君踏前一步,左臂大盾又是“呜”的一声重重砸来。   这一次胡一诺再也反应不及,只得奋力以左臂抵挡,“咔嚓”一声响,却是左臂已被生生震断。   他眼前一黑,身子晃了两晃,险些摔倒,幸好左臂的剧痛让他有所清醒。他强忍剧痛,就地一个翻滚,想要逃出程君大盾的攻击范围,却不料震伤之下动作缓慢,刚一有所动作,程君右手一翻,秋离刀便已经压住了他的头顶。   胡一诺长叹一声,扔掉了手中的断剑,眼神中满满的都是绝望之色。   按道理来说,对方弃剑认输,战斗便宣告结束。谁知程君不通世故,只记得师父吩咐的“擒下此人”,右手长刀压住胡一诺,左手大盾又是猛然拍下,“啪”的一声,胡一诺身子晃了一晃,终于昏迷过去。   见到认输之下对方还要进击,一众峨眉弟子都忍不住叫了起来,有人大声怒喝:“胡师兄已经认输,怎么还要再打?”   “认输了吗?”程君将秋离刀顿在地上,摸了摸脑袋,想了一想,点头道,“哦,我记住了,下次就知道了!”   他伸手提起胡一诺的身子,乐颠颠的走了回来,顺手把胡一诺往地上一扔,笑道:“师父,我把他抓回来了!”   “做得很好!”萧千离微微颔首,吩咐道,“师妹,把你手里的那个小姑娘也带过来吧!”   陆无厌略一颔首,带着那个玉姓女子来到身前。   萧千离微笑道:“敢问姑娘怎么称呼?”   那女子犹豫片刻,答道:“玉婉儿。”   “玉姑娘,峨眉派遣各位远赴昆仑,除了要将本派纳入道门之外,还有什么安排么?”   玉婉儿迟疑了一下,摇头道:“我不知道,师父将三清令交给胡师兄手里,至于交代了什么,我却是不知。”   萧千离点了点头,又问道:“贵派是否有先例,倘若发出三清令的宗门拒不接令,又当如何?”   玉婉儿毫不迟疑的回答道:“倘若身为道门宗派,却拒不接令,如是道统冲突,则交由五大道宗裁决;如是邪魔外道,只借道门的名头愚民,则灭其道统。”   “灭其道统?”萧千离恍然大悟,点头笑道,“原来如此!”   他吩咐道:“师妹,把她放了吧!”   陆无厌点了点头,还剑入鞘,冷冷的说:“你可以走了!”   玉婉儿侧头看了还在地上昏迷不醒的胡一诺一眼,踌躇了片刻,还是回到了峨眉弟子当中。   萧千离袍袖一拂,一道水行真气打入胡一诺的胸口,只听一声呻吟,胡一诺悠悠醒转。   他刚一清醒,立刻翻身跃起,刚要动手反抗,一把长刀已经压住了他的肩头。   胡一诺不敢妄动,只是愤愤的道:“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   “邪魔外道?这个名头倒是按得不错!”萧千离轻笑道,“既然三清令在你手中,想必峨眉此行便是由你带队了?”   “哼!”胡一诺冷哼一声,答道,“是我带队不假,如今我妙善师叔已经在来路上,你倘若放了我,妙善师叔那里,我说不定还会为你辩解一二。”   “辩解?大可不必!”萧千离脸色丝毫不动,淡淡的说道,“等贵师门长辈前来,本座倒要与他好好辩上一辩。所谓的五大道门,竟然是如此胡搅蛮缠么?”   胡一诺愕然片刻,随即怒道:“好个纯阳掌教,竟敢辱我道门正宗?”   “先不说本座是否辱你道门,单单你辱本门为邪魔外道,本座便不能轻饶!小君,废其双臂,再来说话!”   “是!”程君答应一声,左手一翻,扣住胡一诺的右臂。胡一诺勃然大怒,刚要反抗,却不料程君的大手如同铁钳一般,任凭他如何挣扎也无济于事,只一凝力,“咔嚓”一声脆响,便将他的臂骨捏碎。   胡一诺痛得惨叫一声,还没反应过来,程君又再度扣住他已经骨骼错位的左臂,再度捏碎了他的右臂骨。   此人极为硬朗,双臂被废,依然昂然站立,怒道:“等我师叔一到,倒要看你还得意得起来?”   “管中窥豹,由此可见一斑!贵派的行事作风,本座倒是已经略有了解。”废了胡一诺的双臂,萧千离也失去了跟他说话的兴趣,挥了挥手,吩咐道,“本座还会在西平盘桓几日,贵派长辈倘若到来,只管引他来寻本座便是!”   “不用了!”   一个清冷的声音在楼道处响起,一个长髯黑袍中年道人缓缓踏上楼来,双目紧紧盯着萧千离,沉声道:“想必你便是纯阳掌教萧千离了?贫道正是妙善!”   见到那道人,一众峨眉门人齐齐躬身下拜,胡一诺不由得大喜,急忙奔至他的身前,呜咽道:“师叔,您总算来了!”   妙善瞥了他垂下的双臂一眼,冷冷道:“不中用的东西!”   胡一诺刚要分辨,妙善却不再理他,目光又落在萧千离身上转了一转,沉声道:“不管双方对错,既然欺我峨眉门下,尊驾倘若不付出些代价,此事绝不能善罢!”   “是么?”萧千离玩味的看着妙善,“贵派想要本座付出什么代价?”   “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只说了一句话,妙善便抬起手来,虚虚向萧千离点出一指。   “系统解析模块启动,检测到未知功法。”   “数据收集完毕,经数据库比较,该功法为木行中级武学《青莲指》……”   东方生风,风生木,这一指中正平和,青色指剑生机勃勃,浩然庞大,自然是又快又急,但是在萧千离的眼中,却是有迹可循。   由木行真气构建的指力,转瞬间已经到了萧千离的胸口。   但是下一刻,却并没有听到惨叫声响起,更没有什么鲜血飞溅的场景。   青芒渐渐淡去,众人齐齐目瞪口呆看着安然无恙的萧千离。   在他的右手的指尖上,一点淡淡的青色虚影光华尽敛,围着他的手指一圈圈的转动,渐渐变得透明起来,光泽也急速的褪去。   “轰”的一声,整个大堂都发出了一片惊呼之声。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他竟然空手接住了妙善师叔的青莲指?”   原本打算运起真气,以高深绝学与对手一拼高下。但是当蕴含木行真气的青莲指出现之时,萧千离识海中突然动了一动。   只是电光火石的那一刹那,萧千离反而散去了全身功力,而是放开了丹田,伸出手指点在对方指力上。   倘若是寻常人物,这一下无疑是自己找死,明知道对方指力锋利无匹,还把手指送上去多挨一下,只会落得手掌、手臂、胸口一齐刺穿的下场。   但是就在萧千离手指快要接近匕首虚影时,一个漩涡却凭空在丹田中产生,虚影中蕴含的木行真气顺着手指手臂一路下行,归至丹田之中,顿时被吸得干干净净。   那一道木行指力围着萧千离的指尖转了十几个圈子,直到最后一点木行真气也被吸干,在空气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坐忘经》,有化生寂灭之妙,返本归元,化后天为先天。   妙善还保持着施展青莲指的动作,右臂直直的抬着,伸向萧千离的方向。   这一刻,他脸上的傲慢和不屑一顾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凝重。   他突然身子半旋,低喝一声,双手齐齐一弹,两道青气从指尖散发出来,化为两把尖尖的利刺,长约尺许,通体青紫。   刚才的青莲指力还可以见到光晕笼罩,声势惊人,而现在的长刺却反而黯淡无光,木行真气被尽数压缩在这两根长刺中,没有丝毫的外泄。   如果说刚才那青莲指如风般极速,还能肉眼勉强看清飞行方向,那么现在的长刺却只能用电光石火来形容。   青光一闪,那两把长刺已经激射到了萧千离的胸口。   而萧千离只是做了一个动作。   他抬起双手,虚抱在胸前,两枚长刺已经刺到了他的胸前三寸处,却再也无法寸进一步。   与前一道指力的下场相同,两枚由真气幻化的长刺突然光芒闪动,继而又迅速黯淡下去,最终消散在空气之中,似乎从来就没有出现过。   见到这种异象,妙善不由得又惊又怒,满脸的不敢置信之色。   “你已窥先天之妙?”   萧千离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淡淡的开口道:“峨眉的半步先天,果然有其独到之处。” 第一百五十六章 现场传道   听到二人的对话,胡一诺不禁双腿一软,险些摔倒在地。   他起先趾高气扬,甚至双臂被废之时,依然是一脸桀骜的模样,而妙善的到来,更是让他吃了一颗定心丸。   原因无他,即便是败在程君手中,他依然认定程君仅仅只是筑基修为,仗着武器古怪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加上地方狭窄实在难以发挥。而陆无厌虽说剑法精妙,却也不过区区化炁初阶之境。   陆无厌是纯阳掌教的师妹,程君乃是他的亲传弟子,修为却只不过泛泛而已。虽说胡一诺看不穿他的修为,但是料想这个纯阳掌教本事也大不到哪里去。   谁曾想,这始终没有出手的纯阳掌教,竟然是先天高手?   先天不可敌,先天不可擒,先天不可辱!   武林中拳头为大,先天境界就是一个巨大的分水岭,与先天能较量的只有先天。哪怕是炼精化炁大圆满境界、俗称半步先天的武学高手,面对先天之境也失了底气。   历年以来,无数天赋禀异的武学天才一次次向化神境界冲击,不知多少人卡在金丹破碎那一关,更有无数人丹碎身死,尸骨无存。   那已经不仅仅是功力的高低,而是境界的磨练——只有触碰到了天地规则,才有可能借助金丹破碎的那一刹那,与天地沟通,将自己与所领悟到的法则融为一体。   人力时有穷尽,哪怕金丹如何圆满、功力如何深厚,又如何与天地伟力对抗?   峨眉众弟子顿时一片哗然,一个个都把目光投向了一脸死灰之色的胡一诺。   妙善死死盯着萧千离的双手,犹豫良久,半晌才废然一叹。   “妙善多有孟浪,万望掌教恕罪。”   他盯着萧千离,萧千离也正看着他,忽然展颜笑道:“阁下专程来这西北之地,却不知本意为何?”   “本意?”妙善垂下眼睑,开口道,“我峨眉轮值执掌三清令,听闻西北有道学门派崛起,本是一番好意,特邀纯阳宫参加今年的重阳道门盛典。却不料正见贵派欺我门下晚辈弟子,掌教既然是先天化神,想必也不会以大欺小,只怕个中尚有隐情。”   “参加重阳道门盛典?”一句话说出来,却是大出众人意料之外,除了萧千离依然面带微笑、神色不动之外,就连几个峨眉门人也是面带惊讶之色。   “嗯?”妙善眉头一皱,环视众门人,“怎么回事?”   几个弟子都迟疑不语,胡一诺抖索着嘴唇刚要说话,妙善却不去理会,吩咐道:“婉儿,怎么回事?”   玉婉儿犹豫片刻,还是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叙述一番。妙善脸色阴沉,回身一掌甩在胡一诺脸上,打得他身子一个趔趄,两颗带血的牙齿顿时飞了出来,却不敢做声。   “阁下也看到了,贵派门下胡乱安些罪名在我纯阳宫头上,意图坏我道统,莫非真当我纯阳宫是软柿子么?”萧千离的声音也渐渐变得低沉下来,森然道,“先不说红莲白藕青荷叶,此番行径,本座不杀他,已经是大大的手下留情了!”   妙善脸色铁青,半晌才施了一个道门礼,沉声道:“此事必然给贵派一个交代!”   他转过身来,低喝道:“胡一诺!”   原本已经吓得战战兢兢的胡一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头伏得低低的,一动也不敢动。   “胡一诺,你不分尊卑,仗着本门威势胡作非为,又假借三清令意图谋取私利,其心可诛!”   听到这三条罪名,胡一诺顿时身子一颤,如同筛糠一般抖索起来。   “不分尊卑者,鞭三十、面壁七日;仗势欺辱同道者,鞭四十、面壁三十日;假借三清令谋取私利,按道门之律,处废功之刑、逐出道门!三罪并罚,胡一诺,你可认罪?”   “废功?逐出道门?”胡一诺眼前一黑,只觉全身发软,突然仰头叫道,“师叔,我不服!就算我曲解了师父的话,又何曾谋取到什么私利?即便我有这心思,却还什么都没有做……”   “证据确凿,你还敢狡辩?”妙善冷冷的说道,“根据五大道门律令,凡是邪魔外道,皆可灭其统,取其财。所得财物、功法、丹药等等,除散发给所毒害村民之外,其余皆由出手之人支配。倘若此番让你得逞,岂不是造成一场无头冤案?正因你未曾得逞,故而未取你性命,只废了你的武功便是!”   一番话说得胡一诺半晌不敢出声,只是连连磕头求饶。   听到妙善的解释,萧千离、陆无厌与严纲等人这才知道,为什么胡一诺咄咄逼人,执意要给纯阳宫按上一个邪魔外道的罪名,原来还有这番深层次的缘由。   萧千离脑中电转,转瞬之间已经将事情利害分析清楚,突然轻咳一声,将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依本座来看,此人虽是居心不良,只是我道门之大,积成江海,容纳百川,有混元无极,也有鱼鳖虾蟹,清而能容,方为道心。”   他顿了一顿,接着说道:“不如废其武功,引他常伴三清,闲时阅《清静》,倘若有缘,说不定也能得一个太乙正果。”   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悲天悯人之态跃然而出,即使隐隐敌对的众峨眉弟子也不禁齐齐动容。   妙善思忖良久,躬身行了一礼,道:“尊驾说得极是!只是妙善有一事不解,敢问掌教,《清静》何解?”   萧千离微微一笑,轻启唇音道:“岂不闻如何清静、渐入真道之说?”   “愿闻其详!”妙善悚然而惊,也不顾地面肮脏油腻,急忙盘膝坐在地上,其余峨眉弟子面面相觑,也纷纷坐了下来。   萧千离端坐不动,缓缓道:“老君曰: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吾不知其名,强名曰道……”   《清静经》,全称《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经》,全文仅仅五百八十字,却说尽了老子“清静无为”的精髓。当初刚立山门之时,萧千离曾用《清静经》骗来了青月道人,如今牛刀再试,果然是立竿见影。   萧千离一边说经,一边抬眼看去,只见妙善听得如痴如醉,身后的峨眉众弟子除了玉婉儿之外,其余大多却是一片茫然之色。   见到众人的神态,萧千离又是微微一笑,又道:“学道之士,持诵此经者,即得十天善神,拥护其身。然后玉符保神,金液炼形。形神俱妙,与道合真。”   妙善得闻,顿时恭恭敬敬的伏身大礼参拜,叹道:“原来贵派秉承太清大道,太清、玉清、上清三大道统之中,唯有太清一脉渺不可寻,想不到却应在贵派身上!”   萧千离挥袖一拂,妙善不由自主的站起身来,心中已是大为惊讶,这纯阳掌教看起来如此年轻,随手轻轻一拂,功力却是如此深厚!峨眉除了一代的门人之外,也不知有几人能有这份功力。   “既已知晓我纯阳的来历,你等且去罢!”萧千离微笑道,“今年的重阳道典,本座自然前往。”   “是!”妙善此时哪里敢违抗萧千离的意思?当下站起身来,右手一指,已经点破了胡一诺的丹田气海,只听一声大叫,胡一诺顿时昏迷过去。   妙善转过身来,又恢复了那一副不怒自威的模样,吩咐道:“把他带回峨眉。”   见到峨眉众弟子纷纷离去,程君忽然想起了什么,追了几步,叫道:“喂,你们赶走了店里的客人,又打坏了人家不少桌椅板凳,这钱你们得赔啊……”   听到程君的叫声,走在最后的几个峨眉门人不由得身形一个趔趄,险些从楼梯上滚了下去,一个年轻弟子回头叫道:“我们赔就是,叫唤什……”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突然想起这纯阳宫的人可不好惹,那背后可是站着一位先天大神呢!此时哪里还敢多嘴?慌忙把头一低,急匆匆下楼去了。   一番冲突下来,严纲倒是大开眼界,急忙行礼道:“上次不知掌教深浅,多有得罪,不想掌教竟然是先天化神境的武学宗师,严某当真是失敬了!”   萧千离微笑道:“不妨事!严兄自便罢,本座还身有要事,就不多留了!”   “啊?这么快就要走啊?”程君忍不住嘟哝道,“可是刚刚打了一架,我又饿了……”   眼见萧千离与陆无厌头也不回的下楼,程君刚要挪动步子,却又跑了回来,取过一个装汤的大海碗,将小半桶米饭与剩菜统统倒在一块,堆成一碗小山,捡起竹筷胡乱搅拌一番,端起大海碗唏哩呼噜往嘴里一倒,片刻之间菜饭一扫而光。看得旁边的严纲愣了神,不由得心中暗赞——难怪这位掌教徒儿能以筑基境界硬撼高出一个大境界的对手,单单看这饭量,又岂是寻常之辈?   二人扬长出门,见到程君尚未跟上,陆无厌悄声问道:“师兄,为何替那家伙说情?”   萧千离轻笑道:“谁说我是在说情了?那胡一诺野心勃勃,倘若将他逐出道门,以他的野心,必然又会在寻常人等中搞风搞雨。让他一辈子修道,岂不是更大的惩罚么?”   陆无厌想了想,不由得掩口轻笑,道:“师兄,你可真是坏透了!”   萧千离呵呵一笑,并不回答,心中却是暗暗思忖,也不知把胡一诺这颗棋子送回峨眉,究竟会带来多大的变数呢? 第一百五十七章 古怪的赌局   对于这个世界上的道教发展,萧千离也曾经与青月道人交流过,也知道了一些大致的情况。   如今中原武林,佛教一家独大,道门屈居其下。要说式微也不尽然,但是面对如同庞然大物一般的少林,终究欠缺了几分底气。   只是青月道人毕竟功力低微,又长期在西北一带游历,并未接触到中原武林的道门高层,对于深层次的一些东西,想必他也不甚了解。   例如这真武、峨眉、青城、崆峒、龙虎五大道派联袂一气、共同进退之事,青月道人却并不清楚。   “如果没猜错的话,真武便是我所知道的那个武当,信奉真武大帝,乃是玉清一脉。除此之外,分属上清、玉清的峨眉、青城、崆峒也都算赫赫有名,龙虎山虽然不太了解,但是按道理来说应该算是太清一脉,峨眉妙善又为何说出‘太清一脉渺不可寻’的话语?”   既然是结盟共进退,必然有相应章程、权责,倘若五大道派均有强力人物将其整合联为一体,类似于后世中五岳剑派一般,这个联盟将是一支足以与少林分庭抗礼的庞大势力。   “如果是这样,纯阳宫想要成为武林第一宗派,难度也就大大加强了。如今纯阳自保有余,扩张不足,倘若不能把水搅浑,同时面对两个庞然大物,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正因如此,萧千离才心中一动,出言将胡一诺留在了峨眉派,意图埋下一颗不稳定的钉子,至于未来究竟会不会发挥作用,萧千离倒也并不在意。   “蝼蚁一般的人物,翻不起什么大风浪。逐不逐出道门无关紧要,只要他因为此事挟恨报复,那就有戏可唱了,除了本座是他最为痛恨的人之外,说不定还会迁怒于出手责罚的妙善,继而影响到他在派中的好友……”   这番算计,萧千离自然不会告诉陆无厌。只是随手布下的一枚棋子,即便毫无波澜,对于纯阳宫也并没有太多影响。   走得几步,程君已经从身后赶了上来,亦步亦趋的跟在二人身后。   西都城极为宽广,三人转悠了半日,其时金乌西沉,前面一栋挂着《天香阁》牌匾的朱红色三层建筑已经打开了大门,装饰华丽,红灯高挂,丝竹悠扬,有文士商贾陆续迈步走进,一片欢笑声隐约传来。   二楼的一扇窗子打开,一个满头珠翠、浓妆艳抹的女子挥舞着丝帕叫道:“楼下的大爷们,快来玩啊……”   听到这声音,萧千离不禁哑然失笑,果然是古今如一,连这招揽生意的广告词都几乎如出一辙。   陆无厌只是看了一眼,立刻羞得俏脸通红,轻轻“呸”了一声。程君却好奇的看了半晌,问道:“师父,这是玩什么的?”   “要说此地可不简单,乃是阴阳和合交泰、练就欢喜禅的地方。不知有多少英雄豪杰,均……哎哟!”萧千离正在一本正经的胡诌,却不料陆无厌悄悄伸出一只小手来,在他肋下捻指一扭,痛得他脸上肌肉抽搐,顿时把后面半截话咽了下去。   只听陆无厌低声嗔道:“哪有你这般教徒弟的?小君是实诚人,可不要带坏了!”   程君却没听清陆无厌的话,闻言喜道:“阴阳和合?想必是此地的武学门派了?师父,咱们来都来了,要不要去看上一看?”   “来你个头!”陆无厌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就要敲程君的脑袋,吓得程君急忙抱头鼠窜。   忽然门口一阵骚动,几个彪形大汉抬着一个衣衫不整的醉鬼骂骂咧咧的走出来,“一、二、三!”齐齐吐气开声,一把将那醉鬼扔出七八步,“扑通”一声,那醉鬼在地上滚了几滚,一直滚到角落这才被墙壁挡住。   不用问,又是一个在窑子里把银子花得干干净净,喝醉了装疯卖傻被扔出来的倒霉蛋。萧千离只是瞥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嗝儿……”那醉鬼翻了个身,咕哝道,“长叹息以舒愤兮,何苍穹暮且昏,望洞庭之缥缈兮,独不见……”   话音未落,他已经鼾声大起,竟然沉沉睡去。   “咦?”三人距离那醉鬼不远,又都是耳清目明之人,虽然醉鬼只是口中咕哝,却依然听得清清楚楚。程君诧异的问道:“师父,他在念什么?”   萧千离顺口答道:“此人想必满腹悲愤,又对前途极为悲观,因此以景铭志……只是洞庭距离西平不下数千里之遥,他这首诗或许是早年所作,又或者是在缅怀故乡,也犹未可知!”   说到这里,萧千离不禁想起前世中的家乡来,忍不住叹息道:“洞庭西望楚江分,水尽南天不见云。如今尘世两隔,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   这两句诗本来源于前世诗仙李白的大作,陆无厌不知师兄在感慨什么,只是一双妙目怔怔的望着萧千离,却听旁边有人大赞道:“洞庭西望楚江分,水尽南天不见云……谁写的诗?拿出来让老子瞧瞧?”   三人齐齐转头看去,却见那醉鬼竟然又睁开了醉意朦胧的眼睛,双手在空中胡乱比划,似乎想要抓个什么东西站起来。   程君看得有趣,走上前去,拄着长刀蹲在地上,笑道:“大叔,这是我师父写的诗,怎么了?”   这人一脸络腮胡子,黑发凌乱不堪,模样甚是苍老,程君叫他一声“大叔”也是应有之意,不料那人怪叫一声,一把抓住西北的袖子,挣扎着摇摇晃晃爬了起来,怒道:“谁是大叔?你叫谁?老子今年才四十三岁,你可不要把老子……嗝儿……叫老了……”   一口浓浓的酒气,熏得程君连连后退,苦笑道:“好好好,算我叫错了。大哥,你好好呆着吧,我们走了!”   “等等!”那醉鬼摇摇晃晃的站在那里,揪着程君的袖子不放,怒道,“你胡乱称呼,老子很是不快……我跟你说,倘若不赔我三五百两银子,今天你就……嗝儿……别想走……”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步伐一个踉跄,身子颓然摔倒在地,双眼朦胧,又要沉沉睡去。   萧千离一眼瞥见他胸口露出一件物事,不禁心中一动,手指一点,一桶“无杂质矿泉水”从天而降,顿时将那人浇得一身精湿。   被一桶冷水浇了个透,那人一个激灵,顿时翻身跳起,四处张望,想要瞧瞧究竟是谁用水在泼他。   只听萧千离冷冷的说:“镇北军好大名头,原来只是这般模样!”   “什么镇北军?镇北军又是什么狗屁?”那醉汉斜着眼睛朝萧千离瞥了过去,嘿嘿笑道,“那道士,你懂个什么!这年头,当英雄的,都掩埋在这关外大雪里,剩下的酒囊饭袋、脓包狗熊倒是不少,你要不要认识几个啊?”   原本萧千离只是出言试探,却不料这醉汉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当下笑道:“莫非你也是酒囊饭袋、脓包狗熊么?”   那人一愣,嘿嘿笑道:“你倒是问对人了,老子屁本事没有,就会喝酒赌钱逛窑子。怎么样,要不咱们赌两手?”   萧千离微笑道:“你刚刚都被人从门里丢出来,想必是身无长物,又打算拿什么来当赌注?”   那人摸了摸身上,正好摸到胸口露出的一块小小木牌,急忙想要塞回去。却听萧千离笑道:“既然你说镇北军是狗屁,想来那东西对你已是无用,不如作价纹银百两,咱们对赌一番如何?”   那人身子一僵,半晌才缓缓从怀里摸出那块小木牌,凝视半晌,忽然放声大哭起来,直哭得眼泪鼻涕糊成一团,模样极是狼狈。   这一哭顿时惊动街上往来的人群,齐刷刷向这边望来,见到一个醉鬼当街大哭,大约是在发酒疯,大多人只是撇了撇嘴,再度加快了脚步。   那人哭了半晌,忽然用袖子一抹眼泪鼻涕,恶狠狠的说:“道士,你想怎么赌?牌九、叶子、骰子……还是赌吃饭、喝酒、睡觉?统统都行!咱们事先说好,不然你回头赖账,反而不美!”   起先提出的赌具还是常见的物事,但是听到他后面越说越离谱,连吃饭喝酒睡觉也拿来赌博,陆无厌也不禁掩口轻笑起来。   那人横了陆无厌一眼,怒道:“你这小女娃娃又懂什么?吃饭喝酒睡觉乃是人生三大乐事,倘若用来赌博自然是最好不过!”   “师父,咱们跟他赌吃饭!”一听“吃饭”二字,程君顿时喜上眉梢,摸着肚子笑道,“刚刚就没吃饱,哪怕再吃上几碗也不妨事!”   “这些都不赌!”萧千离微微一笑,缓缓道,“你我连赌十局,你倘若能赢一场,便赢走这百两纹银,可好?”   “连赌十局?只要我赢一场就算赢?”那醉鬼犹豫了一下,问道,“你想赌什么?”   萧千离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沉声道:“内功、拳脚、兵器、暗器、阵法、卦爻、计算、攻防、谋断、朝局!共计十局,你可敢赌否?” 第一百五十八章 斗计   起先那醉鬼还在咧着嘴嘿嘿怪笑,慢慢的他笑不出来了。   当他听到“攻防、谋断、朝局”的时候,他却苦笑了一声,向后挪动了两步,重新在墙根处坐了下来。   “怎么,没兴趣赌么?”   “没兴趣……”醉鬼摇了摇头,懒洋洋的打了个呵欠,喃喃道,“白花花的银子虽然好,我这等醉生梦死的凡夫俗子,只能看看,却拿不到,更不愿意拿这种银子。”   萧千离索性不顾形象的在他对面蹲了下来,嘿嘿笑道:“一块木牌换百两纹银,这生意你做得!”   “你要,你就拿去!银子我也不要了!”   那醉鬼竟然从怀里摸出了那枚前一刻还视若珍宝的木牌,像丢垃圾一样丢给了萧千离。   刚刚只是匆匆一瞥,现在木牌已经在萧千离的手里,摸索着那上面镌刻的纹络,萧千离很快认了出来——和李承渊的腰牌一模一样,只是这上面并没有像李承渊那样写着名字,而是画着一根小小的长剑和一本书册模样的图案。   萧千离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断,试探着问道:“真不要?”   “真不要!”醉鬼不耐烦的挥挥手,索性在墙根处躺了下来,不耐烦的挥挥手,“老子还要睡觉,别来烦我!”   “好吧!”萧千离无可奈何的站起身来,叹息道,“可怜河套战场上那些战死的踏燕骑……”   “踏燕骑?”那醉鬼的身子动了一动,却反而紧紧的闭上了眼睛。   “走吧!”萧千离转头对程君吩咐道,“回去告诉你的三师兄,就说等他有空下山来认一认人,看看是不是河套一役中,害得镇北守军全军覆没的罪魁祸首!”   程君答应一声,转身要走,那醉鬼突然跳了起来,喝道:“你说什么?”   “本座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不想重复第二遍!”萧千离的声音反而冷了下来,吩咐道,“小君,你再说一遍。”   “哦!”程君老老实实的复述道,“师父说,让我回去告诉三师兄,让他有空下山认一认人,看看……”   “等等!”醉鬼一挥手,打断了程君的话,“你三师兄是谁?”   程君搔了搔脑袋,有些迟疑的答道:“他叫李承渊,也是镇北军出身……”   “李承渊……镇北河套驻军、踏燕骑西路斥候统领……”醉鬼不由得如遭雷击,喃喃道:“……莫非,河套一役中还有活人?”   “谁说没有活人?”萧千离淡淡的说,“你不是也活下来了么?”   那醉鬼喃喃道:“是啊,我是活下来了……可是……”   他忽然抬起头来,目中精光闪动,哪里还有半点醉意?只听他沉声道:“你是谁?”   萧千离微微一笑,缓缓道:“本座乃是昆仑玉虚纯阳宫掌教,萧千离!”   醉鬼冷笑道:“道门的武学宗派,关我屁事?”   “本来你也不关本座的事,奈何本座门下亲传三弟子,时时刻刻把你的名字挂在嘴边,本座就算是不想听也不行。”   “至于你,隐相——宋书剑!当真是见面不如闻名,一千龙武军、一千长胜军悉数战死,竟然沦落到要靠五十名踏燕斥候替你断后?”   萧千离的话深深刺激到了醉鬼,他身子一颤,无力的靠在墙壁上,双手紧紧捂住了脸。   在大燕第一强兵镇北军中,曾经有这样一个特殊的存在。   他没有爵位、没有官职,甚至他的名字压根不在镇北军的花名册上,却牛气无比,简直比机要重臣还要嚣张。心情好的时候,自个儿溜达到军营重地,翘着二郎腿喝茶吹牛,手握兵权印把子的边关大将还得陪着一块儿喝茶吹牛,连句重话都不敢说……   而他心情不好的时候,敢扯着镇北军大将的衣领,逼着他下达一个又一个匪夷所思的命令,让执行命令的百战斥候都惊得目瞪口呆,以为是这位有“贱人”恶称的混蛋要让兄弟们去白白送死。   例如李承渊就曾经不止一次的大声抗命,声称乱命不敢接受。逼得急了,吹胡子瞪眼的就要动手,却反而被对方拎起来暴打一顿。   比如派五百骑兵猛攻塞外胡人戒备森严的粮草重地;   比如两千人正面对攻对方五千精兵,兵力少了一倍多,竟然还敢分兵七路;   比如逼着八百士兵们深夜泅渡风高浪急的金水河,去偷袭一个丝毫不起眼的胡人驻地……   但是这些完全违背军事常识的命令,却收到了无比辉煌的战果。   五百轻骑顺利之极的用火箭将粮草焚烧殆尽;七路分兵将对方五千人马打得一败涂地;那个不起眼的小驻地,竟然是敌方囤积辎重的核心地带。   这人名叫宋书剑,号称镇北军“隐相”,李承渊在吹嘘镇北军往事时,每一个漂亮的胜仗,都不可避免的提到这个名字,时间一长,萧千离也暗暗记了下来。   而河套一役,却是宋书剑平生最大、也是唯一的一次失败,两千名镇北精锐中了埋伏全军覆没,附近的踏燕骑在李承渊的指挥下集结,拼死救出了身陷重围的宋书剑,五十名精锐无比的踏燕骑,也仅有李承渊一人侥幸生还。   他半晌才喃喃道:“李承渊……也活着?他……一定怪我,把弟兄们带入了绝路……”   “说说吧!”萧千离饶有兴趣的看着宋书剑,“在承渊口中,你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武功超凡入圣,几乎是无所不能。又怎么会中了如此浅显的诱敌之计?”   宋书剑无力的摇了摇头,惨笑道:“什么诱敌之计?出了叛徒而已。”   “那叛徒呢?”   “被我杀了……”   “既然杀了,为何不重回镇北军?却流落到这个地方?”   “谁说我不想回镇北军?”宋书剑霍然抬起头来,目中隐有愤恨之色,“我双亲皆是死在围猎场中,毕生之愿便是清除鞑虏,可恨那兵部不知是谁使了绊子,让我投军无门,只得以一介布衣的身份前往河套。”   “河套大败,弟兄们拼死断后护我逃出生天,我本想收拢残兵,重振旗鼓,再徐徐图之。谁料到朝廷竟然将败局的责任安在我的头上,幸好有朝中大将替我作保,这才捡了一条性命……”   宋书剑苦笑一声,重新回到墙角躺好,挥手道:“你走吧,如今我一闭眼就能见到那些朝夕相处的兄弟们,他们在我身前一个个倒下,我只恨我学艺三十年,却上不能安邦护国,下不能运筹帷幄。我无颜再见承渊,更无颜再见地下的兄弟……”   萧千离点了点头,叹息道:“也罢!你既然心已死,本座也不必勉强了……”   宋书剑冷笑道:“萧掌教,区区激将法就不必再班门弄斧了,我施展激将计之时,你尚不知在哪里。你连激我三次,如今又来欲擒故纵,无非要我出山帮你做事,看在承渊的份上,我不与你为难,还是速去罢!”   他言辞极不客气,萧千离却不由得笑了出来。   “来帮我吧,本门即将东进,昆仑却面临拜火、摩尼两处外族大敌,倘若有你坐镇,我也能放心离开。”   “你要是不愿意做事,就在纯阳宫挂个虚职,长老、客卿之位随你挑选,日日有人供奉,总比你在这里混吃等死的强。”   “倘若你闲不住,便去教一教门下弟子,识文断字、阵法卦爻,不要埋没了自己的一身才华。”   宋书剑一脸老大的不耐烦,索性翻过身去,捂住耳朵不愿再听。   “倘若我给你十万两银子,任凭你招兵买马,此军也由你统领……”   宋书剑身子动了一动,萧千离只当没有看见,继续絮絮叨叨的说道:“十万两,足够你武装一支数千人的骑兵,另外西北五郡你可任选一路商队,充作你的军饷粮草……”   宋书剑终于听不下去,翻身坐起,怒喝道:“放狗屁!”   萧千离恍若未见,只是笑嘻嘻的说:“我哪里说得不对?”   “西北地处高原,产马极少,训练、武装一个精锐骑兵没有二百两银子哪里能够?十万两银子能干什么?几百骑兵能干什么?打打游击骚扰战么?”   “一个骑兵要这么多银子?”萧千离瞪大了眼睛。   “废话!”宋书剑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吹胡子瞪眼道,“你以为咱们的精锐骑兵能和那些轻装胡骑相比?给点马草就能打仗杀人?咱们是农耕民族,哪里能和天生马背上的游牧民相比?”   “倘若给你五十万两呢?”   “唔……”宋书剑神色微和,思忖片刻,点头道,“省着点用,倒是勉强能凑出两三千能用的骑兵。只是也不能一味训练轻重精骑,相应的枪兵、弓兵、刀盾也得占据相应比例才行。”   “刀盾?”萧千离转头叫道,“小君,把你的刀盾给这位宋先生瞧瞧!”   “轰”的一声,却是程君将吞龙盾和秋离刀重重插在宋书剑面前的地上,宋书剑顿时两眼放光,摸着刀盾连连称赞。   “好是好,但是却不能大规模应用!”宋书剑又摇头叹气道,“你这徒弟天生膂力惊人,普通人却是无法运用如此沉重的刀盾。”   “那就说定了!”萧千离点头道,“我先给你凑五十万两,你在西北五郡尽可招兵买马,统统带到昆仑山玉虚峰下,那里地广人稀,可供你练兵。另外本门人手不足,商队一事,还需你自行开辟商路。不过你也不必担心,如今酒泉、武威两郡已有产业,另外敦煌、河源两郡,只要你打出纯阳宫的招牌,自然一路畅通无阻。”   “开辟商路?”宋书剑冷笑道,“也不打听打听,我宋书剑一介布衣,当初又是靠什么成为镇北军座上之宾……”   “如此甚好!”萧千离从怀里摸出一大叠银票,看也不看的塞在宋书剑手中,“宋先生,此事便交付于你了!”   宋书剑答应一声,翻身爬了起来,刚接过银票,忽然身子一僵,脸上露出似哭非哭的神情,叹息道:“萧掌教,我中你的计了!”   “什么计?”萧千离佯做不知,心里却几乎要放声大笑。   “好一招顺水推舟啊,我居然就这样简单的中了你的计策——”   “不,你错了!”萧千离正色道,“此计名为‘浑水摸鱼’,先以言语混乱你的判断,顺便摸到了你这条大鱼!”   宋书剑张了张嘴,苦笑着深深施了一礼,朗声道:“见过掌教!” 第一百五十九章 南斗第一令星   萧千离不惜坑蒙拐骗,几乎是使尽了办法,务必要将宋书剑骗至自己麾下,绝非一时心血来潮。   在路过宋书剑的时候,萧千离发觉自己的识海深处突然动了一动。   他分出一点意识沉入系统之中,这才发现在系统那广阔无垠的星图当中,有一颗极为不起眼、平时黑沉沉很少动弹的无主星点突然闪烁了起来,不由得心中大为诧异。   星点闪烁,一般都是所代表的纯阳门人出了意外、或者是修为大进,才会有所显示;又或者是主星有极为强烈的生死预兆,才会提前示警。   例如在这次出门历练之前,北斗第五丹元玉衡星闪烁得极为激烈,这才让萧千离决定带走李承渊。   事实也是如此,李承渊与夏青和一番惊天大战,以炼精化炁初阶的境界修为,硬撼先天之境的化神高手。尽管夏青和并未借用天地规则,实际打斗中也算是留了力,但是差距如此之大,李承渊几乎是九死一生才行险生还。   二人交手时,玉衡星也是忽明忽暗,尤其是李承渊硬接“风来吴山”之时,局势凶险无比,玉衡已经暗得几乎变成了一颗死星。萧千离无数次忍不住出手,想要以“镇山河”援救,只是那玉衡星虽然如同风中残烛摇摇欲坠,却始终有一点微弱的星光不灭。   直到李承渊一枪点断厚背长刀之时,已是心结尽解,玉衡星突然光华大作,璀璨无比,甚至瞬间将代表柳随风的天枢星也压了下来。因此当他提出想要回山磨砺心境,萧千离便一口答应下来。   种种异像,已经成为萧千离赖以观察纯阳门人修为、安危动向的不二法宝,但是这却是有一个大前提——这些星点都是有主之物。而这一次却是一颗无主之星不断闪烁,却让萧千离不禁感到有些惊讶。   这颗星来得极为古怪,运转轨迹毫无章法可循,飘飘荡荡,若即若离,但是当它闪烁起来的时候,却与北斗九星一般无二。从闪烁时的距离来看,仅次于代表纯阳宫最为核心的北斗九星,显然也是纯阳宫极为重要的人物。   正因如此,萧千离不惜使尽手段,也要把宋书剑罗致纯阳宫门下,当宋书剑苦笑施礼时,一道系统提示也随之响起。   “叮!天府归位!恭喜宿主,南斗第一令星激活,奖励抽奖机会X1,兑换点500点。”   天府星,又称为“南斗星主”,乃是南斗六星之首。天府激活,余下又有五颗黑沉沉的无主星点也随之缓缓从虚空中游离出来,团团聚在南斗第一令星身边,形成了一个斗状模样,与北斗九星遥遥相对。   “纯阳宫……竟然有如此广阔无垠的潜力?”亲眼目睹南斗现身,萧千离自己也是大大的吃了一惊。   “这宋书剑,竟然是南斗星主?”萧千离看着宋书剑的眼神已经变了,绿油油的,如同一头看到鲜肉的恶狼。   “宋书剑,探测资料如下:根骨8,悟性9,心智10,福缘6,潜力9,对本门忠诚3。”   “当前实力判定:炼炁化神初期;天地法则:‘易’之道;内功心法:高阶《逍遥游》第二层;武学技能:高阶《惊神一指》圆满、高阶《泰卦剑》圆满。”   “天赋判定:该目标天赋出类拔萃,可作为核心门人培养。”   “忠诚度判定:该目标对门派报以怀疑,尚需提升。”   “这人竟然是化神先天?而且还是领悟的‘易’之道?当真是偷天换日、洞察世情的大能之人,这样的人在镇北军,镇北军又怎么可能会败?”   当看到宋书剑的资料之时,萧千离只觉得一阵眼晕。论实战中的拼斗搏杀,宋书剑比精修剑道的谢广陵还是略微逊色少许,但是在其他方面,宋书剑的“易”之道可谓用途极广,堪称是无所不能。   这也是纯阳宫第二个先天高手,有此人加盟,等于纯阳宫的战力凭空再提升一倍。   此时萧千离恨不得抱着宋书剑大笑一场,拼命忍住,这才将自己的面色控制得波澜不惊,微笑道:“宋先生领悟的乃是极为罕见的‘易’之道,只不知河套之战中,那胡骑究竟有何本事,竟然能瞒得过宋先生的先天推算?”   萧千离一语道破宋书剑的真实修为,倒是让宋书剑吃了一惊,凝视萧千离半晌,这才叹息道:“掌教有所不知,胡骑虽是蛮夷之辈,却也有些能人。否则也不至于与镇北军僵持数百年不下……至于‘易’之道,我能算清天地,却算不清人心啊……”   他话语中显然有极大的隐情,萧千离也不去多问,只是右手一扬,托起一件儒风道袍,笑道:“先生虽是不拘小节,只是凡我纯阳门下,大多穿此袍以尊纯阳道祖,先生切莫推辞。”   宋书剑哈哈一笑,双手恭恭敬敬的接过,也不顾自己身子狼狈肮脏,顺手披在身上,这才笑道:“‘易’之道又如何?在宋某眼中,掌教气息若有若无,有如凡人,却又隐约置身天地之中,玄奥无比,实在是看不出深浅。不知掌教借用的乃是哪一方规则?”   话虽客气,但是这显然是要考较自己的修为。虽说宋书剑既然入了纯阳门下,以他的本事,自然不屑于反悔。但是掌教的实力,也是他今后行事需要考量的重要方面。因此萧千离微微一笑,右手缓缓托起,两道黑白真气在掌心中缓缓游动。   一道璀璨夺目,一道幽深晦暗,这一黑一白两道真气一起在掌心中交织,形成了一个小小的阴阳鱼。宋书剑双目真气凝结,定睛细细看去,却见那阴阳鱼竟然是无数细微至极的黑白真气纵横交错组成,大得无边无际,仿佛要将手心这一方小世界尽数包裹在其中。   “阴阳初始,造化万物?”   还没等宋书剑反应过来,原先幽静的黑暗线条,突然亮起璀璨明亮的光芒;而原先光华流转的白光,却变得黯淡无光,继而变成漆黑一团。   暗极生光,两极反转!   无数道明亮刺眼的光线,和同样无数道晦暗幽深的黑线交织在一起,形成了好像天空之中星辰运转的轨迹线条,一起编织出一个独立的小世界。   黑白真气突然起了变化。化作光明黑暗两极,组成一个小小的球状结界,渐渐舒展开来,像是一朵盛开的曼陀罗花。   但是那花瓣却是共分五色,按青、黄、赤、黑、白排列,五彩光华流转不休,生生不息,玄奥无比。   “阴阳五行俱全?”宋书剑的眼睛突然瞪大,显然是震惊无比。   但是更让他吃惊的还在后面,下一刻,那五片花瓣又化为十片,继而化为二十片。手中的曼陀罗花只有小球大小,却已经分出了数百枚花瓣,细若针尖,却依然保持着完整的花瓣模样。   不多时,曼陀罗花已经彻底变成了一团光晕,数以千计的花瓣密密麻麻,常人肉眼都无法分辨到底有多少片花瓣。   但是宋书剑的眼中,每一片花瓣都是代表一种异像,天、地、风、雷、水、火、山、泽、楼宇、亭台、剑器、花草、鱼虫……那万千景象渐渐浮现,又渐渐破碎无形,下一刻却又重新演化为另一种异像。   “化生寂灭,演化诸天……”看着萧千离轻轻合上手掌,那无数景象也随之粉碎无形,宋书剑重重叹了一口气,恭恭敬敬的施礼道,“掌教学究天人,宋某实在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忠诚度:5。”仅仅是利用《坐忘经》演化天地法则一番,这个天资卓绝的先天高手的忠诚度便大幅上升,萧千离忽然有一种装逼成功的得意感。   “宋先生,你此番有何打算?是欲往昆仑玉虚而去,看一看我纯阳宫的情况,再行招兵买马;还是随本座一同上路游历?”展露了一番自己的境界,萧千离仗着有系统掩盖修为,若无其事的吐纳调息,不断吸纳周身寰宇清气,弥补已经大损的金丹,顺口问道。   “西北诸郡已经没什么好看的了!”宋书剑也毫不客气的回答道,“掌教既然委以重任,宋某岂敢有丝毫怠慢?自然是尽快赶赴昆仑玉虚,着手组建商队、招揽人手等事宜。只是宋某初入纯阳,是否请掌教手书一封书信,也好证明宋某身份?”   “不必如此麻烦!”萧千离轻轻一笑,伸手按住了自己衣领,吩咐道,“青月护法可在?”   “青月候命!”   衣领上传出的细微声音,让宋书剑不由得一愣。   “过得几日,有一位宋书剑宋先生来宫造访,乃是本派新入门的长老,你切不可怠慢,请谢长老代为接洽。诸多事宜,皆可便宜行事。”   “青月谨遵掌教令!”   宋书剑眼睛瞪得大大的,半晌才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掌教,此等神物……”   还不等他说完,萧千离又取出一对传音晶石,将其中一颗放在宋书剑的手心里,笑道:“用时灌注一丝真气,即便千里之遥,本座也能收到消息。”   宋书剑张了张嘴,又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不发一语,转身大踏步离去。   “忠诚度:6。”   看着又跳了一点的忠诚度,萧千离笑得极是无良。 第一百六十章 带着师妹徒弟逛窑子   南斗第一令星归位,萧千离心情简直是好得出奇。   所以当头顶上掉下一根撑窗子的木杆时,他只是微微侧了一下头,让杆子掉在自己身侧不到数寸之处。   旁边的陆无厌和程君倒是皱起了眉头,抬头看着那天香阁三楼的一间房间,一个满头珠翠的艳妆女子似乎是吓了一跳,赶紧缩了回去。   “别管他!”萧千离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小君,把杆子扔上去!”   程君应诺一声,俯身捡起木杆,顺手甩了回去。   “多谢这位小哥哥!”   窗户里的人总算是壮着胆子露了一下脸,大着胆子招呼了一声。   “当我是西门庆么?可惜西门庆死无全尸啊……”萧千离轻笑着低声自语了一句,只是他说话声音实在太低,即使是身边的陆无厌也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但是那女子似乎是反应不够迅速,也可能是程君扔回去的力气太大,那女子伸手想要抓住木杆,不料却抓了一个空,那木杆“砰”的撞击了一下窗棂,又继续掉了下来。   这次萧千离轻轻抬起手来,捻住了木杆。   “咦?”萧千离突然神色一动,微微皱起了眉头。   那是一根再为普通不过的木杆,杆身有几处细细浅浅的新鲜痕迹,倒像是刚刚用指甲划出来的。   “这位大爷,麻烦您把杆子送上来可否?”那女子似乎是迟疑了一下,才叫道,“小女子实在是拿不稳,自当奉上一杯清茶,以示赔罪。”   路过的行人都转头看了几眼,见到是天香坊的一个清倌人正在对一个青年道者说话,一个个都撇了撇嘴,又继续赶路。   “拿不稳?”萧千离嘴角渐渐扬起,吩咐道,“师妹,小君,咱们一起上去!”   “上去?去哪儿?”程君懵懵懂懂,陆无厌却是恶狠狠的白了萧千离一眼,刚想说话,却不料萧千离一把将木杆塞在她的手里。   陆无厌气得柳眉倒竖,刚要发作,木杆却已经塞在手中,不禁脸色微微一变。   门口迎来送往的老鸨见到二男一女到来,虽说看着三人服饰不像是来逛窑子的,只是既然客人临门,立刻换上了一副职业的笑容,连连招呼道:“二位道爷,可有相熟的姑娘?您喜欢什么样的?想找好姑娘,来我天香坊就对了!嬷嬷保管让道爷您找到可心的姑娘……”   “谁也不要,只要三楼北厢的那位!”萧千离懒得与老鸨多唠叨,顺手弹出一张银票,老鸨急忙接住,看到银票上的字,顿时一张足足刷了三寸厚白粉的脸笑得开了花。   “三楼北厢?”老鸨脸色似乎有些犹豫,却一把拉过几个姑娘,卖力的推销道,“爷,紫陌姑娘今日身子有些不妥,不如……看看,这是翠翠,这脸蛋这身段……这是香香,这胸,这腿,这腰……再看看我们家红红,唱曲儿,弹琴,她都会,最拿手的是二十四桥明月夜……哎哟喂,瞧我瞧我,哈哈哈哈,道爷您不明白?进了房就明白了。你们几个小浪蹄子,快!还不好好伺侯着……道爷您要什么就尽管吩咐着!哈哈哈哈……”   “带我去见三楼北厢的那位!”   这小地方的妓院之中,自然都是些粗手大脚的庸脂俗粉,一个个拉手搂腰,竭力献媚。只是见到陆无厌身为女子,生得又是清丽绝伦,一脸杀气的亦步亦趋跟在那位青年道长身后,也不知是什么来头,倒是没人敢去招惹。   程君背后挂着吞龙盾秋离刀,好奇的跟着走了进来,却被三四个姑娘一拥而上,拉拉扯扯,他平时哪里见过这种阵势,只慌了神,大声叫道:“师父,师父!”   陆无厌银牙紧咬,深深吸了一口气,周身顿时寒流阵阵,冻得旁边的姑娘们都打了一个冷颤,纷纷叫道:“娘,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冷?”   老鸨也牙关格格作响,疑惑道:“或许是变了天……姑娘们,赶紧去披件你们最漂亮的衣服出来,好好伺候这二……三位……妈呀,冻死老娘了——”   趁着这个乱,萧千离向陆无厌轻轻一笑,低声道:“师妹好霸气!”   “少来!”陆无厌白了萧千离一眼,嗔道,“谁知道师兄你肚子里又有什么花花肠子,我得看着你才行!”   几人刚打算奔回房间取衣物,走了几步却又变得温暖如春,不禁疑惑的站住身形,面面相觑。老鸨再要去看萧千离等人,却见三人已经走上了楼梯。   她追赶不及,叫道:“阿宝,阿宝,你快跟几位道爷说说,紫陌今日实在不能见客,要见客也行,至少要出三倍的银子……”   楼上的伴当答应一声,刚要上前阻拦,却不料身子一麻,三人从他身边已经快步走过,还没等他开口叫喊,身子又能动弹。   他犹自糊里糊涂,却见三楼一间绣房小门吱呀一声打开,里面有人曼声道:“却是无情道有情,秀阁小扉已半开……”   “咦?紫陌姑娘不是说不能见客吗?怎么自己把门打开了?”那伴当愣了一下,晃了晃不太灵光的脑袋,径直下楼去了。   三人走进小门,却见是一间雅致的小小客厅,装饰淡雅,珠帘低垂,遮挡了里面的一间小房。   却听弦索一动,宛如玉响珠跃,鹂转燕语,如同珠玉落盘一般。   “星分牛斗,疆连淮海,扬州万井提封。花发路香,莺啼人起,朱帘十里春风。豪杰气如虹。曳照春金紫,飞盖相从。巷入垂杨,画桥南北翠烟中。”   那声音清澈如银铃,恰如冰山洌泉一般,三人抬头看去,隐约可见珠帘后一个曼妙的身影。   “坐吧!”萧千离也不客气,吩咐一声,陆无厌和程君迟疑了一下,这才随着萧千离在小厅的桌边坐了下来。   有一妙龄女子撩开了珠帘,款款走出,看模样不过双十年华,环佩叮当,微微一笑,媚态横生,艳丽无比,轻启朱唇,巧笑嫣然道:“紫陌这厢有礼了。”   萧千离鼓掌赞道:“好词、好曲!当真让本座大开眼界。”   却见紫陌福了一福,轻笑道:“道爷过奖了,抚琴弄曲这般雕虫小技,实在是难登大雅之堂。”   萧千离微微一笑,道:“姑娘哪里的话?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姑娘实在是太谦虚了。”   紫陌轻笑道:“道爷只知夸奖词曲,莫非紫陌不美么?”   “美!”萧千离点头道,“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果然是美到了极点!”   他从陆无厌手中接过木杆,轻轻抚摸着上面的浅痕,叹息道:“一剑七杀,七道剑痕均是恰到好处的半分深浅,当真是迅捷到了极处,想必也是美艳到了极处!”   紫陌掩口“噗嗤”一笑,嗔道:“你这人可真是无趣,只问你人家长得美不美,你偏偏要扯什么一剑七杀,真是大煞风景。”   陆无厌再也忍不住,叱道:“你引我师兄来此,究竟是何用意?”   “自然是有用意的!”紫陌一双大眼睛转了转,在旁边的一张椅子上斜斜靠了下来,展露出曼妙慵懒的身姿,“一来嘛,是想见一见近来西北炽手可热的纯阳宫掌教……”   “二来……便是要问问萧掌教,宋书剑咱们可是足足盯了大半年的猎物,却被掌教一言不合夺走,莫非我天香阁便这般好欺负么?”   陆无厌不由得一愕,诧异道:“盯了大半年?”   萧千离却笑道:“宋书剑这样的人才,哪个大门派不下足力气抢人?只是既然贵派早早盯上,为何一直不曾下手招揽?”   紫陌轻笑道:“不把他逼到绝境,又怎么好开口?再说了,宋书剑一个先天化神,小女子可没这么大本事招揽。本来时机即将成熟,阁中高手不日也将抵达西平,却不料被掌教捡了个大大的便宜。”   “原来如此!”   听到这名为紫陌的女子直言,萧千离才恍然大悟。   难怪宋书剑沦落到这个地步,一部分原因是自暴自弃,另一部分想必这天香阁也在幕后花费了不少力气,倘若不是天香阁事先将宋书剑一点锐气打磨得干干净净,只怕萧千离还要费更大的水磨功夫。   “刚刚我招揽宋先生之时,却也不见你出来。”萧千离微笑道,“倘若刚才有些阻碍,本座招揽也不会这般容易。”   “谁叫掌教也是先天高手呢?”紫陌娇媚婉转的白了萧千离一眼,“本来小女子都已经准备要出面了,谁知掌教藏得如此之深,实在是看不穿掌教的本事。刚一犹疑,便落得人财两空……”   萧千离心中一动,微笑道:“姑娘赚本座来此,想必也不是说这些无用的话语吧?”   “人你也得了,琴你也听了,就当是天香阁送给掌教的一份薄礼。”紫陌丝毫不顾陆无厌杀人的眼神,自顾向萧千离抛了一个媚眼,笑吟吟的说,“有一桩不要本钱的小买卖,不知掌教有没有兴趣。” 第一百六十一章 一边撩拨一边谈生意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窑子自然也不例外。   最古老的三个职业是什么?乞丐、娼妓、杀手。   消息最灵通的地方是什么?街肆、酒楼、青楼。   正因如此,天香阁这个名字,绝非仅仅只是代表普通的青楼。偌大的中原地域,足足有七十二家“天香阁”,每一家都有“紫陌”这样的人存在,其中究竟蕴含多么庞大的力量,只怕谁也说不清楚。   天香阁背后的主人更是神秘莫测,是男是女、姓甚名谁、年龄样貌、武功修为……统统都是一片空白。“紫陌”向上层传递信息全靠信鸽,相邻地区的天香阁或许还有一些联系,但是对背后的主人,即使是“紫陌”也一无所知。   萧千离所来的这间天香阁,老鸨、伴当、茶围、娼妓,全部都是清一色的普通人,仅仅只有面前的这位琴技高超的清倌人,一身迅捷狠辣的剑术,炼精化炁高阶修为,已经算是相当不俗。   “你就是这家天香阁的话事人?”一个侍女端上香茶,萧千离打量了她一眼,这才端起茶杯,轻轻啜饮了一口。   “不敢当!”紫陌轻笑道,“西平这个小地方,远离中原腹地,总阁也不会在这里花费太多力气。紫陌只是打赌输了彩头,这才苦兮兮的发配到这西北边陲来。”   “一个化炁高阶的清倌人,加上一个筑基圆满的侍女。”萧千离微笑道,“贵派也未免过于小看这西北武林了。”   “哎哟,萧掌教说哪里话?”紫陌笑吟吟的说,“咱们开门做生意,又不是成天要打打杀杀。再说了,就算那些大能之辈要惹事,莫非还会找我们这些苦命女子的麻烦么?”   萧千离微笑不语,目光却若有若无的向旁边瞥了一眼。   紫陌似乎并没有看见萧千离的动作,而是懒洋洋的舒展了一下双臂,笑道:“至于刚刚提到的小生意,不知掌教是否有兴趣呢?”   “既然是没本钱的买卖,不是打家劫舍,就是杀人放火。”萧千离神色不动的说道,“只不知是哪一种?”   紫陌伸出一只纤纤玉手来,屈指一弹,一道白光电射而至。   不等萧千离有什么动作,一旁的陆无厌冷哼一声,抢先伸出一只手来,碧海潮生真气灌注双指,轻飘飘的将那道白光夹在指尖。   “陆姑娘好本事!”紫陌赞叹了一声,笑道,“小女子以诚相待,并未在请帖上做什么手脚。陆姑娘如此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小女子可是委屈得很呢!”   “你!”陆无厌的一张小脸几乎要气得发白,萧千离却伸过手去,轻轻一按师妹的柔胰,顺手将请帖接了过去,微笑道:“紫陌姑娘,既然天香阁消息如此灵通,自然知道师妹在纯阳宫的地位。如此做派,却不是待客之道!”   被萧千离的大手一按,陆无厌怒气稍遏,神色顿时冷了下来,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谁叫你本事大呢!”紫陌嘟起了小嘴,一脸委屈的神色,“先天不可辱,先天不可敌。小女人本来就是个吃不得亏的人,招惹不起萧掌教,难道连陆姑娘也不许我撩拨几下么?”   “很好!”陆无厌一张俏脸冷若冰霜,突然在座位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紫陌这才大大吃了一惊,双手一按扶手,身子已经轻飘飘的跃起,伸手一引,珠帘里两道白光激射而出,化为两把秋水般的长剑,被她反手握住。   “果然是擅使双剑,难怪能凌空一划便是七道剑痕。”萧千离只是瞟了一眼,便把注意力放在请帖上,程君倒是紧张无比,刀盾已经从背上摘了下来,紧紧的握住,手心都沁出了冷汗。   紫陌双剑在手,立刻变了另一种气质,双目精光闪动,浑身气势含而不发,警惕着房间中的任何一处动静,倘若稍有异动,出手必然是迅捷绝伦、狠辣无比。   “云霄阁?一年一度的拍卖大会?”萧千离对面前二女对峙的火药味熟视无睹,自顾低头看着那张请帖,心中却在暗暗思忖——这天香阁莫名其妙给自己这张请帖干什么?难道是要我去打劫拍卖会不成?   此时紫陌已是骑虎难下,明知对方必然在自己身边游走不定,随时可能出手惊天一击,但是任凭她如何放开神识,却始终搜寻不到半点踪迹,甚至连房间中的气流都没有丝毫变化,心中不由得紧张万分,额头上隐约有冷汗渗出。   但是她也是无可奈何,西平是西北诸郡的门户,作为西平天香阁的代言人,紫陌必须尽可能搜集临近武林门派的情报。如今萧千离多次出手,先天化神的修为已经可以确认;谢广陵剑心重立,也触碰到了天地屏障;柳随风、楚寻、李承渊的相关情报业已搜集得七七八八……唯独这个辈分极高的掌教师妹始终如同迷雾一般。   陆无厌常年住在昆仑玉虚峰中,天香阁就算有再大的情报网也不可能渗透到纯阳宫核心,能够知道陆无厌大致的修为境界,已经算天香阁的情报网络确实是名不虚传——但是谁能想到这个清丽可人的少女,竟然还有这样诡异的奇门功法?   “这到底是什么武功?五毒教有蝶化之法,崂山有五行遁法,听说川中唐门也有一门名为浮光掠影的奇门武学,被称有神鬼莫测之妙。这纯阳宫哪里来的这一门古怪武学?这些探子当真是该死……”   萧千离翻来覆去的把请帖看了半晌,这才轻轻向旁边拍了拍,笑道:“师妹,你也戏耍她够啦,说正事罢!”   “哼!”空气中发出一声清冷的哼声,陆无厌的身子再度在椅子上出现,虽然依然俏脸带霜,嘴角却洋溢着一丝得意的笑容。   料想不到对方依然留在原地,紫陌俏脸浮起一丝气恼的红晕,果然是六月债还得快,前一刻还在撩拨陆无厌,下一刻就被对手反手摆了一道。   “这门功法不能移动么?不,不对,位置虽然大致差不多,但是姿势却变了,显然移动中也能隐身……”紫陌心神电转,立刻将陆无厌的功法特点暗暗记在心里。   二女一番斗心斗力斗智,在萧千离眼里看来,简直如同过家家闹心斗气一般,不禁心里叹了一口气:“唯女子与那啥难养也,古人诚不欺我……”   他抬起头来,问道:“天香阁给我这张请帖,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次拍卖会大致和往年差不多,只不过其中有一件商品对我极为重要。”   只是片刻之间,紫陌立刻缓了过来,双手一扬,长剑重新化作流光飞进珠帘,懒洋洋的坐了下来,又恢复了那小猫般的慵懒模样。   “本来总阁已经派出了先天高手,一是为抢夺这件商品,二是为说服宋书剑。不过昨日接到传讯,说川中异动,总阁高手临时赶去支援,至少要推迟五六日才能赶到。”   “五六日之后,拍卖会早已结束。小女子原本的计划,是打算亲自参加这次拍卖会,看清究竟是谁拍下这件东西,然后与总阁高手会和,再行谋算。”   萧千离点了点头,道:“正好本座带走宋书剑,露了踪迹,于是你便将主意打到本座身上?”   “当然!”紫陌笑得眼睛都要眯了起来,格格轻笑道,“既然是买卖交易,自然有相应的筹码。我的筹码,想必掌教一定极感兴趣!即便掌教不感兴趣,宋书剑却一定欢喜。”   “哦?”萧千离神色不动,淡淡的说道,“说来听听?”   紫陌坐直了身子,神色突然变得极为肃穆,缓缓道:“情报!所有关于外族的情报!密宗、突厥、北地游牧……甚至是部分关于拜火、摩尼的情报!天香阁为了这一份情报,足足花了百年以上的时间,死了不下上千名好手,无数姐妹牺牲在这种没有硝烟的战场中!”   萧千离依然面无表情,心中却已经是震惊无比。   难怪紫陌有这样的把握引动萧千离出手,难怪她敢大言不惭的说自己“一定极感兴趣”。即使纯阳宫暂时没有需求,对宋书剑来说无疑是天降之喜。   无论在哪个世界中,所有的战争都是“情报先行”,《孙子·谋攻篇》有云:“知彼知己,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不知彼,不知己,每战必殆。”足见一份有分量的情报是何等的重要。   “成交!”   萧千离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就做出了决定。   见他答应下来,紫陌紧绷的娇艳俏脸上,也不由自主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另外,贵派究竟要我劫掠什么样的东西?花费如此惊人的代价,想必贵派想要的东西也是名贵无比。”   “并不是天香阁所要,而是我自己想要……”   紫陌脸上带着淡淡的苦涩,接下来的话却让萧千离不由得眉头一皱。   她俏脸上带着苦笑,缓缓道:“那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而是一个人!”   “活人!” 第一百六十二章 夜幕掩盖下的罪恶   已是深夜,对于商洛镇来说,却是最热闹的时候。   这是一个不大的村镇,地处西平郡以南的边界处,一条宽仅丈许的官道贯穿小镇南北,蜿蜒通向中原腹地。   类似这样的三不管地带,平时估计谁都懒得在意一眼。   但是这里却是一个罪恶的交易场。   说它“罪恶”,其实也很好解释:普通的交易场,商品大多是各种珍稀异宝,而这里交易的却是人口奴隶。   往来的马队川流不息,不时一队队持刀巡捕来回巡查,一辆辆装饰华丽的马车悄无声息地通过官道,在身着黑衣劲装的接引人带领下,缓缓驶入村内。   一队队被铁链锁起串联的奴隶,像牲口一样被人牵着来到灯火通明的村口广场处,又被一掷千金的富豪代理人买下。守卫们挥舞着皮鞭,将已经成交的奴隶赶上黑漆漆的厢式马车,驱赶进未知的夜色深处。   大宗的人口奴隶买卖一般都在村口广场,真正有点身份档次的、或者想要点特殊“货色”,就得老老实实去“黑街”。   从官道左转,顺岔路入镇,一条能够容纳两辆四轮马车并行的石板大路,就是俗称的“黑街”。   “黑街”并不是黑漆漆的一片,反而被无数灯笼火把照耀得如同白昼。街上更是热闹非凡,喧闹丝竹声响成一片,路边两侧都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商品,商贩们卖力地吆喝着。几处斜挑着大红灯笼的小门虚掩,透过半开的小门还能看到里面身着薄纱、涂脂抹粉的艳丽女子——任何年代、任何地方,皮肉生意总能生根开花。   和广场上见货给钱的交易不同,黑街上更多的是贴在商铺门口的一张张“白单”。   “上好**三名,面议。”   “异种一名,男,双首四手,九岁,作价纹银二百两,可议价。”   “怀远战胡虏若干,部分有筑基修为,可赌。”   事实上,这家门口贴着的“可赌”二字,吸引了众多商贾或是代理人驻足,不时有相熟的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师父,这个‘可赌’是什么意思?是要我们跟他们赌博么?”程君指着那张白单,低声对萧千离发问。   还没等萧千离说话,一旁的紫陌轻声回答道:“你们有所不知,镇北军名将屠进达去年攻占胡人驻地,掠夺人口无数。这家商行想必是弄来了一批精壮,懒得细细挑选,索性一股脑拿出来交易。这个‘可赌’的意思,就是买家可以凭借眼力挑选,如果挑中一个有点修为潜质的自然不亏,倘若能赌到一个极品……”   萧千离脸色阴沉,缓缓道:“如果能赌到一个修为不错的奴隶,拿来看家护院,或者是用来暗场赌斗,岂不是是大赚特赚?”   紫陌呵呵一笑,言下之意便是默认了。   为了掩人耳目,今天紫陌穿的是一身极为朴素的青衣罗裙,满头珠玉已经取得干干净净,带着黑纱斗笠,两把长剑交叉着插在背后,甚至比换上便装的陆无厌还要低调几分。   陆无厌一直在观察着周围的情况,冷冷的说了一句:“师兄,我想一把火烧了这里。”   “烧得光么?”紫陌突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   陆无厌疑惑的看着她,她却悠悠然回答道:“奴隶贩卖不知已存在了几千年,有战火的地方必然有大量战俘,破城后难民的流离失所,天灾人祸下的饥荒……岂是一把火烧得光?烧得绝?”   陆无厌沉默了,萧千离却若有所思的看着紫陌。   即便是在他所在的那个世界中,都没能彻底解决这个问题,更何况在这个时空?只是这个女子对奴隶贩卖根源的理解,让萧千离有些刮目相看。   “大爷,时间还早,要不要先找几个姑娘玩玩?”一个佝偻的老太婆颤颤巍巍走了过来,献媚般的在萧千离身上拉拉扯扯。   萧千离注意到那老太婆一边拉扯自己的衣袖,一边对紫陌比划了一个不为人注目的手势,而紫陌也微微点了点头。   “走吧!”   五人来到一间黑漆漆的三进小院,穿过前厅,径自来到里面的一间小屋,那老太婆点燃油灯放在桌上,这才躬身施礼道:“笙姑娘!”   “情况如何?”紫陌发问道。   “回姑娘的话,云霄阁守卫极其森严,奴婢混进去看了一眼,至少有四名化炁高阶以上的好手护卫。另外云霄阁的大供奉一直留在这里,未出房门半步。”   “哼!那老不死的还真是重视这笔买卖,以他的好色性子,居然也按捺得住!”   “姑娘说的是,奴婢试着让绿珠、红珠接近,却都被赶了出来。”   紫陌点了点头,吩咐道:“你出去吧!”   那老太婆应诺一声,后退着躬身出门,显然是对这位紫陌姑娘尊敬到了极点。刚退出房门,立刻又佝偻下身子,恢复了颤颤巍巍的模样。   紫陌邀请三人坐下,这才笑道:“望请掌教恕隐瞒之罪,我本姓笙,笙紫陌才是我的原名。”   “无妨!”萧千离淡淡的说道,“你要劫什么人?又有何打算?是潜入,还是强夺?或者是有其他安排?”   笙紫陌叹息一声,道:“我要救的,是我的亲妹妹羽纤柔。她不通武功,从小在天香总阁长大,去年却意外失踪。天香阁一路追寻,线索指向西北诸郡,我这才请缨调来这里,直到前些时日才找到详细下落。”   程君憨憨的问道:“你姓笙,你妹妹怎么姓羽?岂不是……”   他一句话没说完,已经被陆无厌一眼瞪了回去。   笙紫陌苦笑一声,摇头道:“那又是牵扯到另一件往事了……请恕紫陌不愿提及。”   她顿了一顿,接着说道:“不论是谁,只要是买下纤柔,只怕再也难以夺回,因此只能提前抢夺。我细细打探过,平时纤柔都会被重重看护,劫掠势比登天,拍卖现场纤柔会被带至大厅看货,之后会被带入后堂密室中看守,等待拍卖会结束后交割,咱们唯一的机会就是中间这短短的半个时辰。错过这个机会,纤柔就彻底没救了。”   陆无厌越听越是奇怪,问道:“为什么?你的妹妹有什么特异之处么?为什么会被如此看重?”   笙紫陌淡淡的回答道:“如果你出生便是天绝之脉,每日有无数灵药调养身体,每隔一季又吃下一株圣火七星莲,相信你也一定会被很多人争抢。”   “天绝之脉?”萧千离眉头一皱,点头道,“指的是奇经八脉中有一脉先天断绝,常人必然夭折。但是倘若能侥幸活下来,那一脉未曾被后天污染,便是先天道体,倘若用来做鼎炉是再好不过。”   陆无厌恍然道:“原来如此,倒是与我有几分类似,不过我只是三阴脉滑涩,倒不至于经脉断绝。”   笙紫陌神色一动,目露奇光,朝陆无厌看去。看了半晌,这才收回目光,叹道:“纤柔生而聪慧,有过目不忘之能。平时她在总阁看大姐们练功,自己却无意中统统学了过来……”   “所以,倘若真是贵派的高手过来抢人,一旦事有不成,便不惜当场格杀?”   面对萧千离的诛心之眼,笙紫陌垂下了眼睑,半晌才点头道:“正因如此,紫陌才冒着触犯天香阁门规的风险,冒昧请掌教出手!”   萧千离神色顿和,思忖半晌,点头道:“如此便说得通了,想必贵派高手并未在川中受阻,而是被你想尽办法拖延,延迟来西平郡的时间。”   “是!”笙紫陌坦言道,“原本紫陌也是无计可施,倘若真到了这一步,也只能任凭总阁高手出手击杀。只是萧掌教恰好出现,当夜紫陌便以信鸽传讯,推迟了一天时间。”   萧千离沉默片刻,缓缓道:“这一局,你下的赌注可真是不小。”   “再大的赌注,也得放手一搏!”笙紫陌凄婉一笑,“紫陌如今是输无可输,索性将自家身家性命一并赌上。成与不成,就要看天意了。”   萧千离点了点头,问道:“那个什么大供奉,修为如何?”   “深不可测!”   提到云霄阁的大供奉,紫陌脸上顿时浮起一层忌惮之色,摇头道:“此人年过百岁却依然鹤发童颜,生性好色无比,每月十五均要取绝色处子元阴练功,凡被采过元阴的女子,均形销骨立,生机全无,活不过三日。”   “从天香阁的情报上看,此人名为吴道辰,又自称极乐真君,二十年来极少出手。上一次出手,乃是与武学宗师顾飞空动手过招,五十招便毙于其掌下。顾飞空其时已入先天,约为化神中期之境。”   “化神中期!”短短四个字,陆无厌不禁倒吸一口冷气,萧千离却面色淡然如初。   看着萧千离面不改色的模样,紫陌倒是悄悄松了一口气。她却不知,萧千离心中却是忧心忡忡。   “二十年前便能数十招之内击毙化神中期的对手,现在这老怪物又该强到什么地步?”   “我的镇山河,能否在他手中维持不败之局?”   “即便有镇山河万劫不灭,我又如何击败这个老怪物?”   他反复思忖,忽然问道:“还有多久?”   紫陌会意,随即回答道:“还有半个时辰,拍卖大会就要正式开始了。”   “好!”萧千离道,“可有那云霄阁的地形图?” 第一百六十三章 残忍的拍卖大会   从黑街西行数百步,有一处气派恢宏的建筑坐落于此,大门正上方高悬着一块匾额,却并无字迹,只有如同鬼画符一般的银钩铁划,寥寥几笔,雕出几朵云彩,在火光照耀下,却多了几分诡异之气。   四周院墙都由大块灰白色的花岗岩堆砌而成,戒备森严之极,一队队的红缨巡捕持刀绕墙来回巡视,又有八名黑衣大汉各持长兵分列门前,肃杀之气迎面扑来。   从正门穿过通道来到大厅,却是另外一番景象,厅内雕梁画栋,挑檐飞角,布满碎星纹络的大理石铺满了整个大厅,数十个大大小小的雅间分列厅侧上下三层。   雅间内桌椅坐席一应俱全,面向大厅的一面均由特殊材料所制,里面宾客可以清楚地看到外面,外面却无法看到里面的动静。   大厅里并没有外面的喧闹,只有数十名貌美女侍身着丝裙,笑意盈盈,端着酒菜在雅间来回穿梭。   在大厅正中布置着一个高台,一位瘦削中年人站在台上高声拍卖。从雅间门口不时有随行侍女扬起号牌参与竞价,喊出一个个常人难以企及的高价来。   “咚——咚!咚!咚!”一慢三快的打更声清晰地传了过来,仿佛是得到什么命令一般,拍卖师放下手中的木槌,住口不言,大厅中顿时寂静无声。   只听一声清咳,一位青袍中年人缓步踏入,接替了之前的拍卖师。四面作了一个罗圈揖,朗声道:“今日是我云霄阁每月一度的拍卖大会,感谢诸位前来捧场!在下常晟,暂忝云霄阁副阁主,见过各位!”   雅间中传来稀稀拉拉的问候声,更多的宾客默不作声,似乎是生怕被人听出了声音一般。   常晟似乎对此早已司空见惯,见状也并不以为意,笑道:“诸位都已经多次参加本阁举行的拍卖大会,规矩便不再赘述,想必各位都已经等急了吧——”说话间,他轻轻一击掌,只见后厅推出几辆小车来,车上均置有一个大铁笼。   众宾客均从雅间的落地大窗看去,只见铁笼中均有一名少年,或坐或立,有的昏昏欲睡,有的却是一脸愤怒的抓着铁栏,口中呜呜连声,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又听机簧格格连响,一座约三尺的白色小山缓缓从台下升起,那小山也不知是什么材料制成,周身打磨得如同镜面一般平滑,底部足足有四五尺方圆,呈八棱状,越往上越细,及至顶端,却只有三寸粗细。   常晟顿了一顿,高声道:“诸位想必均已知晓,我大燕多年征战,掠夺人口土地无数。本阁自然也不会错过这个大好机会,精挑细选了一批良才美玉,如今正是瓜熟蒂落之时。”   他快步走下台子,从一个铁笼旁边提起一根尺许长的器具,那器具非金非铁,浑身如白玉般通透,尖端如标枪般锐利。他环顾四周,瘦削的脸上露出一丝得色,突然起手一刺,正刺在铁笼中少年的手臂上,只听一声闷哼,那少年身子一弹,手臂肌肉崩起,面露痛苦之色,却不敢有丝毫反抗之意。   常晟拔出器具,带出一溜血珠,他洋洋得意地举起器具,向雅间遥遥示意。这才迈步走上台子,将残余的血珠滴入白色小山顶端的小坑中。   那血珠刚刚滴入,立刻化为一片血雾,那白色小山四周同时散发出淡淡的红色光芒,充沛的火行气息从中散逸出来,弥漫了整座白色小山。   雅间中立刻起了一阵骚动,有人高声叫道:“常阁主,这可是先天火行?”   “并非先天火行!”常晟面露自得之色,颔首道,“而是此子血液中带有赤瞳碧蛟的一点精血,虽说不如赤瞳碧蛟本身的霸道,但是经过人体同化,却更适合咱们使用,血脉也算是极为纯净难得。可惜——”   听到常晟说到“可惜”,众人又安静了下来,有人讶然道:“倘若能得到这小子的一身血肉修炼,足以让一位本属火行的炼精化炁高手更上一层楼,还有什么可惜的?莫非这小子体内的赤瞳碧蛟精血过于稀薄?”   常晟听在耳里,只是哈哈一笑,接着说:“可惜各位只怕要大大破一次财,才可得这少见的火行之血纳入掌中……”   大凡做买卖的,最忌讳“破财”这样的贯口词,但是常晟这话说出来,却引得大厅一片轰然大笑。能够受邀来到这个大厅的,背后哪个不是富可敌国的一代巨擘?些许银钱,又岂会被这些贵客放在眼里。立刻有人叫道:“常阁主只管开价,难道还怕咱们没有钱付账不成?”   听得厅中一片轰然大笑,坐在一间不起眼的静室中的程君却看得满腹疑窦,低声向萧千离问道:“师父,我瞧这小子眼无神采,肌肉松弛无力,怎么也不像有什么高深修为在身。就算修行一日千里,只怕二三十年也难有大成,不知道买来又能做些什么?”   萧千离淡淡的回答道:“小君,你修炼了一段时间《坐忘经》,也算是有所小成,可知道提升修为,最重要的是什么?”   程君毫不迟疑的回答道:“要说最重要的,便是这吐纳之法:将寰宇清气收为己用,转化为自身内力。”   萧千离点了点头,反问道:“倘若你吸收的并不是寰宇清气,而是摆在面前的一大团无主真气呢?”   “那自然是连吐纳都不需要,直接运转周天丹道,一口气吸入丹田之中,连转化的功夫都省了。”   “正是如此!一些罕见的天生灵兽分属阴阳五行,血肉都带有浓度极高的本属元气。这人不知在什么情况下,喝了几口赤瞳碧蛟的精血,却又侥幸没有被毒死,于是体内也就无形中带有纯净的火行真元。用这样的人练功,等于把一团无主真气放在面前,任凭你去吸收便是。哪怕是用来吃了……也是难得一见的大补之物。”   程君顿时“啊”的一声,面露不忍之色,半晌才叹了一口气,不再置言。   此时台下已经有了结果,那拥有体内拥有赤瞳碧蛟一点精血的少年被一个不知名的买家以五万银子的高价买走,铁笼小车立刻被推出厅外,等待他的残酷命运自然是不言而喻。   开场便大发利市,常晟更是意气风发,将铁笼中的“容器”一一向众人介绍,大多均是天赋异禀,体质特殊,倘若是生在盛世,或是被宗派发掘,一旦修炼有成,便是冠绝一方的武学大能。只可惜造化弄人,这些因战乱而沦为牲口一般的奴隶,充分诠释了“怀璧其罪”的道理,最终只能被夺去性命,成为权贵者成长的踏脚石。   陆无厌强自按捺内心中的不忍,看着那十几个拍卖品先后被人买走,忽然想起一事,转头问道:“你的妹妹……什么时候才开始?”   紫陌向楼下瞥了一眼,慢条斯理的从桌上捻起一颗葡萄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快了……”   几人再看了一会儿,便听到楼下大厅中常晟的声音再度拔高,拖着长音高声道:“各位想必都已经等得久了!接下来,便是咱们云霄阁今夜的压轴好戏!”   此言一出,全场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齐齐向台上的常晟看了过来。   听到常晟口称“压轴好戏”,有人皱眉轻声自语道:“刚才的这些商品,已经算是近年来少有的上乘货色。这‘压轴’的莫不是直接弄来了一位先天道体不成……”   听得雅间中隐约传来窃窃私语声,常晟更是意气风发,他面带神秘笑容,右手一挥,一辆蒙着黑布的小小车子被推了上来,常晟缓缓踏下高台,一步一步向那小车走了过去。   众人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常晟的动作,见他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摸出一套精致的专用采血器具,又伸手掀起黑布一角,慢慢扬起采血器具,在那车里取了几滴血珠,又好整以暇地正了正衣冠,吊足了众人胃口,这才回到台上,轻轻将血珠滴入白玉小山上。   见到这个动作,全场宾客也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大气也不敢出一口,各自屏息静气,目光一刻也不敢离开那白玉小山。   血珠刚一化为血雾,那白玉小山再度散发出淡蓝色光芒来,随着血雾渐渐散开,那蓝光不仅没有丝毫的消散,反而渐渐变得更加耀眼夺目。   在场的宾客纵然是大有来头,平生也算是见多识广,此时也不禁齐齐脸上变了颜色,有不少原本自持身份的宾客再也按捺不住,霍然站起身来。   “这……这……竟然是……先天水行?”不少人瞠目结舌,不敢置信的望着那璀璨蓝芒。更有诸多精明之辈,此时心中已经转了千百个念头,思忖如何将这个黑布小车里的人据为己有。   常晟满意地环顾四周,虽然见不到雅间内众宾客的神色,却也知道这压轴的货物一出,必然掀起本场拍卖会的最高潮。他微笑道:“这压轴货物的底价,只是区区三十万两,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一万两。”   他话音刚落,数十个立在雅间门前的侍女立刻按照宾客的指示,在门口一次次扬起号牌。 第一百六十四章 终于开始了……   “人丹”并非梅旬所独创,凡是修炼有成的大能之人,无不知道先天和后天巨大的差异。   不论那小车里关押的是什么样的人,倘若是先天化神境的高手,既然被擒,自然是属于“可以招募”的那一种;倘若是孩童,能够让白玉小山发出这样的璀璨光华,其先天血脉显然是天赋异禀;而如果是一个因为种种际遇,导致体内保留了先天精血的成年人,给武修者带来的好处同样是超乎想象。   武学之道入门极易,但是越修炼下去,突破自身桎梏便越是困难,倘若拥有一个可供修炼的先天之人,修行之道可谓是一片坦途。   也正因如此,这一轮拍卖从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短短盏茶功夫,这个连样子都看不到的人已经被喊出了六十万两的价格。   六十万两,足以组建一支中等规模的军队。到了这个地步,参加竞拍的人数已经大幅减少,继续角逐的,莫不是一方诸侯,或是某个大组织的代言人。   当价格突破百万两的时候,参与竞拍的仅剩寥寥几家,大厅中的气氛却越发凝重。   正在此时,三楼一个不起眼的小雅间突然有了动作,一位服侍的侍女走到门前扬起号牌,“一百五十万两!”   这个价格一出,众人都是精神一振,看来真正的巨擘终于出手了。   百万纹银,在场豪客权贵大多都能付得出这个价格,只是用这样庞大的财富来获取一个未知的先天,万一出了什么问题,只怕要赔的血本无归。   更何况,如果被敌对势力盯上,对手必然千方百计要断其后路,将威胁扼杀在襁褓之中。   在场众人都是精明之极的人物,此间厉害关系早已计算得一清二楚,用一座城池的财富换一个未来的先天高手,看起来是一件极为划算的买卖,但是许多宾客也在犹豫,纵然买得到,又能否保得住?不论前景多么诱人,但是倘若无法将潜力转化为实力,再美好的前景也始终只是镜花水月。   “南三甲七房的客人,出价一百七十万两!”常晟身为大陆最大拍卖行的副阁主,生平不知见过多少巨额财富,但是这样大宗的单品拍卖,却也是生平少有,语气中也不由带上了几分激动。   “哼!”西面二楼的一个雅间中,突然传出一声冷哼,一个清冷的声音缓缓开口道,“二百万两!”   本着财不露白的道理,为了掩人耳目,云霄阁每年举行拍卖,受邀的宾客都会坐进特制的雅间,客人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拍卖大厅的场景,外面却看不见雅间中的动静,甚至连拍卖叫价都是由云霄阁提供的侍女举牌。这人却似乎丝毫不惧显露身份,堂而皇之地主动开口叫价,显然是有恃无恐。   听到有人出声,笙紫陌神色一动,轻笑道:“原来是他!”   “是谁?”程君颇感兴趣地问道,“你听出是谁了么?”   “金风细雨楼的大当家薛无极!”笙紫陌嘴角带着古怪的笑容,“他的独生爱子即将冲击先天化神,这个时候正需要这样一个助力。”   此时场中都已经沉静了下来,常晟不慌不忙的说道:“诸位或许还心有疑虑,按照常规,应该是将拍卖的货品现个全貌。只是忙乱之中,在下竟然忘了……”   几个雅间同时传出会意的轻笑声,明眼人都能看出,这常晟乃是主持拍卖的老手,又怎么会犯下这样的低级错误?分明是欲擒故纵,打算再抬一番价格而已。   黑布被常晟掀开,露出里面一辆透明的琉璃小车来。   几乎与此同时,台边有数十支粗大的牛油火把齐齐点起,照耀得场中如同白昼一般。   众人一眼看清小车里的物事,不由得齐齐惊呼一声。   火光映照下,那小车中烟霞笼罩,恍入仙境。一个曲线玲珑的少女斜斜躺在小车中,漆黑的头发散落在车上,如同睡着了一般。   那少女容颜绝丽,明艳绝伦,秀美之极,如明珠美玉般不可逼视。在一身素白的罗衫下,更衬得肌若凝脂,皓如白雪。   “此女已年满十八岁,身怀水行天绝之脉,诸位都是明眼人,在下也就不再赘述了……”常晟的话还没说完,已经有人迫不及待的大叫道:“二百四十万两!”   “二百六十万……”   “三百万两!”   “好了!”萧千离站起身来,深深吸了一口气,吩咐道,“按计划行事!”   程君和陆无厌答应一声,齐刷刷站起身来,紫陌却有些犹豫的问道:“掌教,是否过于冒险了?”   “除此之外,你还有更加妥当的方法么?”萧千离微笑道,“声东击西、调虎离山……云霄阁不是笨蛋,这些计策最多也就调动一些不重要的人手,我们面对的最大敌人却从来不曾改变。最重要的东西,必然是最重要的人看管。”   此时叫出的价格已经超过三百五十万两,到了这个数字,无数人都已经哑口无言,就连见多识广的常晟也不由得声音有些颤抖起来。   为保证私密性,每个雅间都另有通道。紫陌唤来侍女,打开了墙壁内侧的一扇小门,萧千离也不多话,只是向侍女唯一颔首,径自迤逦而去。   此时场中果然不再有什么变化,有宾客再度抬价,却被那金风细雨楼的大当家轻描淡写的压了回去,最终价格落在三百九十万两,爆出了一个惊天高价。   那西面二楼的雅间中,此时有四人在坐,次位上那位青年身材高挑,肤色白皙,双眉入鬓,生得容颜俊美,眼中却满满的都是掩盖不住的骄横之色,主位上却是一位容颜清癯,身材高瘦,风姿隽爽的青袍中年人。刚刚开口叫价的,正是这位金风细雨楼的大当家薛无极。   听得常晟最终一锤定音,那青年不由得哈哈大笑,一掌拍在座榻上,笑道:“多谢老爹!”   “哼!”薛无极哼了一声,淡淡的说,“老夫买下此女,是为了让你冲击先天所用,倘若你只知一味沉迷美色,老夫第一个便杀了此女!”   那青年的笑容顿时僵住,半晌才嘿嘿笑道:“老爹您放心便是,这样的极品先天鼎炉,孩儿又怎会暴殄天物……”   不提二人盘算,萧千离四人离开房间之后,立刻分散开来,萧千离信步向东走去。   这小小的商平镇,由于常有大客户来这里交易,因此云霄阁在拍卖行西南方向开辟了一片空地,建造了数十间富丽堂皇的房屋,专为达官贵人准备的静室早已收拾得一尘不染,环境幽静,设施更是华贵之极。   每一个被买下的货品,都会送回至静室,处理过后从密道直接送至这些房间中,然后交付给客人带走,在此期间,货品的安全全部交由云霄阁负责。   在看到地图之后,萧千离就知道为什么笙紫陌执意要赶在交接完成前动手,因为密道防御森严之极,无数守卫加上无孔不入的机关,除非是大批人手强攻,否则决计无法从密道入口处劫人。   像羽纤柔这样的极品鼎炉,任何人都会第一时间内使用以防不测。因此想交接之后劫掠,不仅要同时面对交易双方的武力,而且得到的八成只会是一具被吸干元阴的废人。   而在交接之前,甚至连羽纤柔所在的位置都极难打探,除了强攻搜寻之外,别无他法。   原本按照笙紫陌的想法,是打算引发拍卖行的骚乱,让各方势力首先乱起来,让云霄阁派遣大量人手维持秩序,然后趁乱在会场劫走羽纤柔。萧千离却一口否决了这个提案。   “先不说引发骚乱有多大的难度,能参与这种级别的拍卖,哪个又是易相与之辈?小小的骚乱,很快就会被弹压下来。至于会场出手,有极大的可能会引发全场同仇敌忾,甚至无需云霄阁高手出手,就会彻底陷进去。”   “那掌教有何高见?”笙紫陌也不得不承认萧千离说得有理,一筹莫展的她只得再度向萧千离求助。   “最直接的方法,往往是最有效的方法!”萧千离瞥了地图一眼,缓缓将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听得笙紫陌目瞪口呆。   “从拍卖即将结束,到货品处理完成。这么短的时间……能行么?”   “足够了!”萧千离温柔的向陆无厌微微一笑,“师妹,到时候全靠你了!”   想起陆无厌那神秘莫测的隐匿本事,笙紫陌咬了咬牙,重重的一点头,道:“掌教,一切……拜托了!”   在萧千离的脚下,隐约有轻微的震动声传了上来。他知道,这是那辆蒙着黑布的小车正在地下推动,正是和自己相同的方向。   在他的正前方,一排大屋静静的矗在那里。门外是数十名刀出鞘、箭上弦的精干守卫,虽然看不见门里的动静,却似乎有一个古怪的存在,如同洪荒猛兽一般藏身其中。   在地图上,会场的地道直通最前的一个高大宽阔的房间,所有的高价值货品会通过这间屋子上到地面来,继而送至屋后的一排全密闭的静室,进行货物交割前的最后处理。   这些处理究竟是什么,即便是手眼通天的天香阁也不清楚,但是决计不会是什么好事。关心则乱的笙紫陌自然不肯冒这个险。   黑漆漆的夜里,西南方向突然升起一点红光。   “起火了!”   不知是谁远远叫了一声,云霄阁中顿时乱了起来。   “是给客人住的那些屋子!”有人大声叫道,“快去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风助火势,转眼烧得火光冲天,云霄阁中一时间不知有多少黑影晃动,齐齐向西南方向奔去。   “终于开始了!”萧千离深深吸了一口气,目光转处,盯上了门口那数十名始终巍然不动的护卫。 第一百六十五章 不近人情的萧千离   即使是萧千离,也不禁有些佩服天香阁的本事。   这些豪客来到这里,不用问也是戒备森严,身边高手如云。而天香阁却能够在短短的一夜之间将大量引火之物放置在那些客房附近,当真算是手眼通天。   四人当中,陆无厌首先离开,借助隐蛊和《暗尘弥散》的神妙功法,她的身形很快在空气中消失了——她要做的就是在那些客房附近点火,将宾客的注意力放在西南处。   至于云霄阁,高手必然不会轻举妄动,客人的死活虽然也是一件大事,但是和那些尚未交割的货品来说,还是维护自己的利益更为重要。   更何况,不知有多少聪明人,在火头大起的时候,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个词——调虎离山。   常晟刚刚从会场中走出,一眼见到西南方向的冲天火光,嘴角微微一晒,摇头道:“区区小计,不知是哪只苍蝇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旁边的一名手下恭恭敬敬的发问道:“咱们是否要去救援?还请常阁主示下”   常晟点头道:“救援那是一定要的,传我的命令,命‘丁’组护院参与搜寻、警戒等事宜,命杂役前去救火。这些都是咱们的贵客,能够不伤着他们就是最好。”   “至于把守重要位置的护卫,则一个也不许轻举妄动!”   “命令轮值不在岗的护卫全部出动,把守住全院门户,密密搜寻,不可放过一个可疑人物。”   他条理清晰,分派得当,显然是对这样的事情极为老道,等众手下纷纷离开,常晟才瞥了西南方向一眼,冷冷自语道:“是冲着云霄阁而来?还是冲着货物而来?又或者是另有他谋?只是这种小把戏,实在太看轻我常某人了……”   黑暗中突然想起了一声惨叫,常晟眉头一皱,径直展开身形,向惨叫声发出的方向奔去,他这一展开轻功,当真是疾逾奔马,瞬息之间便已在数十丈外。   火把摇曳,常晟一眼便见到一个黑甲大汉,手持长刀重盾,正在人群中肆无忌惮的大杀大砍,所过之处竟然无一合之敌,不禁怒气上涌,喝道:“好贼子,竟敢在云霄阁捣乱?”   此时倒在那黑甲大汉脚下的已有七八人之多,常晟心中愤怒之极,当即大步迈出,隔着四五丈之遥,右手便呼的一掌,便向那黑甲大汉击去。   见到常晟赶来,程君心中的警惕立刻提到了最高,见到对方抢上身来,当下将长刀插回背后,双臂紧紧握住了吞龙大盾。   常晟一掌既出,身子已抢到离他二三丈处,左手又是一掌推出,后掌推前掌,双掌力道并在一起,排山倒海的压将过来。   只一瞬之间,程君便觉气息窒滞,对方掌力竟如怒潮狂涌,势不可当,双如是一堵无形的高墙,向自己身前疾冲。   “嘿!”来到这里之前,师父萧千离早就将若干可能发生的情况讲得清楚明白,程君胸有成竹,双臂较力,只听“砰”的一声闷响,以吞龙盾硬碰了一记,身子一晃,便站得稳稳当当。   常晟见双掌徒劳无功,反而掌心被震得隐隐作痛,更是勃然大怒,大喝一声,双掌如五丁开山一般,刹那间竟然划出数十个掌影。   程君只觉眼前一花,竟然不知道对方要攻击自己哪个地方,只是他生性淳朴,牢牢记住师父所说的“任他支离狂悖,任他颠倒颇僻,我自八风不动,我自心如磐石”的要诀,箭步半蹲,死死守住身前半尺之处。   “砰砰砰”一连串的闷响声不断响起,却是常晟接连数十招都击在吞龙盾上,震得程君粗壮的身形连连晃动,却始终坚持半步不退。   常晟也是心中暗暗奇怪,面前这人境界见识并不是太高,但是内力却是极为雄浑悠长,更兼那面大盾极为坚固古怪,以他的炼精化炁圆满的半步先天修为境界,这番猛攻之下,哪怕是一面铁盾也该被生生打裂,而这盾牌却毫发无损。   “哼!”常晟心念一转,冷笑道,“以为仗着兵甲之利,便能纠缠住我常某人么?”   他双掌一错,掌力突然化为阴柔,一掌向程君轻飘飘拍来,程君依然鼓荡全身劲力,死死以吞龙盾抵挡。   掌盾相交,却只发出一声轻微的闷响。程君却如同触电一般,腾腾腾倒退三步,胸口气血翻涌,烦闷欲呕,却被他强行忍了下来。   “嘿,果然是外门路数,难怪如此难缠!”常晟嘿嘿怪笑,心中顿时大定,双掌如同穿花蝴蝶一般,一道道绵力撞击在吞龙盾上,阴柔内力瞬间通过手臂传到程君的体内。每一掌击出,程君都会倒退几步,七掌接完,程君已经退到了一堵高墙前,再也无法后退一步。   “糟糕,师父却没教过我如何应对这种阴柔内力的法子。”程君心中大惊,百忙之中,他只得强行运转玄妙无比的《坐忘经》,以期能化解侵蚀入体内的阴柔真气。   他这一运动不要紧,猛然觉得全身燥热,有如火焚。越是运功,四肢百骸越是难受,似乎每处大穴之中,同时有几百枚烧红了的小针在不住刺入。只是他生性硬朗无比,即便是遭受如此剧痛之下,依然死死咬紧牙关,不肯发出半点呻吟声音。   见到他的模样,常晟更是大为得意,哈哈笑道:“小子,不好受吧?别以为老夫本属至阳,只会阳刚掌力,这阴柔掌力却是老夫生平得意之技,乃是当年借助一个极阴鼎炉,从至刚至阳中领悟到了至阴至柔的道理,如今水火并济,阴阳交泰。小子,能死在老夫掌下,也算是大大有面子!”   此时程君口干舌燥,头脑晕眩,体内似乎有无数古怪的真气内息窜来钻去,难受至极,恨不得要撕去全身衣物,泡在冰水里才能舒服。他用力晃了晃脑袋,竭尽全力弯着腰,弓着身子,举着盾准备迎接常晟的下一轮攻势。   “还不死心?”常晟怪笑一声,右手一掌轻飘飘的拍出,只听“波”的一声轻响,却是吞龙盾被柔力拨开,紧接着左手一掌,正中程君的前胸。只见程君身子突然一颤,背心重重的撞在墙壁上,半晌不动。   “糟了!”黑暗处,一个青衣妙龄女子不禁暗暗叫苦,她原本是受了萧千离的命令,在暗中护卫程君。此时见到程君的情形险到了极处,她却依然拿不准该不该出手。   “紫陌姑娘,本座让你去护我门下弟子,只是一个万全之策,你却切记不可轻易出手。除非是对方要把他的脑袋砍下来,或是重伤被擒,否则无论受到什么样的内伤,你也决计不能出手援护!”   听到这个安排,笙紫陌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师父?这哪里是磨砺自家弟子,分明是要他送死——一个筑基高阶修为的粗壮青年,又如何能在好手如云的云霄阁腹地轻易全身而退?   但是这样古怪的安排,不光是那个傻乎乎的年轻徒弟,就连那个面容清丽冰雪聪明的陆无厌都没有半分的反对。笙紫陌虽然满腹疑惑,却也只能答应下来。   “蠢小子,你看你拜的是什么师父,早知道这萧千离如此不近人情,我就不该把所有的宝都压在他一人身上。”笙紫陌暗暗腹诽,双手却已经悄无声息的按上了剑柄。   此时程君体内如焚,常晟侵蚀入体内的阴柔内力早已被清扫一空,但是更多古怪的气流却在体内横冲直撞,实在是痛苦不堪。   他却不知道,由于自己的满值逆天福缘,导致童年来吃了太多天材地宝,药力充沛无比,又互相形成了一个极为微妙的平衡。萧千离传授他《坐忘经》,就是希望他以反本溯源的精妙玄功慢慢消解、同化体内的药力,在不断消解药力的同时,这些药力也能转化为自身的真气内力,不断提升。   但是常晟这一道阴柔内力,却是武林中一门极为阴毒的功夫,一经加体,犹如在一桶火药上点燃了药引,顿时打破了药力平衡,激发出来的药力无处宣泄,便在程君的体内来回冲激。   “还不死?”见到程君面容扭曲,似乎极为痛苦的模样,常晟冷冷一笑,伸出右掌,一掌轻轻拍出。   “不行,这一招下去,那傻小子必死无疑!”隐藏在暗处的笙紫陌再也忍耐不住,双剑悄无声息的握在手中,足尖一点,正要跃身救人。   只听一声霹雳般怒喝响起,却是程君双眼赤红的抬起头来,左手重盾撤开,右拳呼的一声击了出去,“砰”的一声闷响,常晟那柔力十足的掌力竟然被生生抵住。   “你五脏六腑都已被老夫的内力破坏,这样的蛮力,你又能施展几次?”   此时程君胸中气闷,大口喘息,常晟跟着发了三掌,与程君对了三拳,却反而被他体内紊乱的内息震退半步,不禁心中大为奇怪。   “莫非此人被老夫掌力引动内息错乱,即将走火入魔不成?”   常晟心念一动,索性双掌一翻,接连不断的一掌掌拍出,却不料从对方拳上传来的内力越发古怪,反击之力也是越来越强。   只听得呼的一声大响,犹似晴天打了个霹雳,连同常晟在内的场中众人都觉一股炙热之极的气流冲向身来,甚至有几个修为浅薄的护卫被冲得身形一个踉跄。而常晟也被一拳震荡,连连后退几步,不敢置信的抬起头来,死死盯着面前的黑甲青年。 第一百六十六章 妙法天魔   “我竟然被这小崽子打退?”   常晟又惊又怒,看着程君的眼神也顿时变得不一样了。   原来程君的《坐忘经》一刻不停的运转,常晟侵蚀入体内的阴柔内力与异种内息互相交缠,又被《坐忘经》尽数转化,此消彼长之下,程君体内的本属真气终于压过了异种气息,顷刻之间,水火相济,龙虎交会。   要知他体内的药力无比充沛,一旦被打散,等于是十多位高手各出真力,同时从体内冲击周身数百处穴道,内有强横药力、外有阴柔内力,内外的真气反复激荡,身上数十处玄关一一冲破,只觉全身脉络之中,有如一条条水银在到处流转,舒适无比。   刹那间,程君只觉得体内种种不适尽数消散,取而代之的则是无穷无尽的力气,仿佛面前有一座大山也能生生撞碎。   “再来!”程君大吼一声,双足重重的踏前一步,脚下的青石板顿时生生开裂。   “哼!”只是片刻的惊诧,常晟立刻又恢复了之前的不屑神色。   “只不过有点蛮力而已,小子,你以为今日你还能活着回去?”   他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却见对手缓缓抬起头来,目光在自己的脸上转了一转。   仅仅只是看了一眼,常晟却似乎感觉到一股凶悍恐怖的气息迎面扑来,仿佛是上古洪荒凶兽露出了锋利的獠牙,正对着他肆无忌惮的散发出摄人的威压。   “师父要我在这里守住半个时辰,现在看来,完成师父的任务也没那么困难……”   程君目中精光闪动,神色凛然,一步步缓缓走了过来。   他身材并不高大,模样也并不显得有多么狰狞,一身黑色重甲的打扮,分明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刀盾士兵。   但是他每踏前一步,周身气势便提升一层,仿佛天地之威尽数集于一身,不动如山。   面对对手不断上涨的气势,这种气息甚至让常晟的心中升起了一丝不安,只觉得胸口发闷,不由得心中暗暗吃惊。   看他还不到二十岁,又怎么会有如此沉雄威猛的煞气?   这家伙究竟是什么人?   听他的口气,分明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一个筑基修为的小娃娃,整整差了一个大境界,竟然要声称拖住自己半个时辰?   但是常晟却笑不出来,他发现对方的气势还在不断上升,甚至让自己周身的气流都隐约受到了影响。   身为半步先天,常晟的意志自然不会轻易所夺,武学境界修炼到这个地步,无论是行善还是为恶,无论是性格豁达或者是狭隘,更不论道德高尚还是卑鄙,都有一个共同点——“坚定不移”!   到了这个地步,他已经完全收起了小视之心,而是把面前这个黑甲青年当做足可一战的对手。   他微微扭了扭头,脖子发出格格的脆响,冷笑道:“大言不惭!”   话音刚落,常晟已经呼的一掌击出。   这一招全无变化,毫无花哨的招数,只是平平一掌击出,劲力却忽强忽弱,忽吞忽吐,从至刚之中竟生出至柔的妙用来。   程君不闪不避,同样还了一拳,二人拳掌相交,同时身子一晃。常晟面沉如水,怪笑道:“化土为铁骨,凝气于寒甲,原来你这一身杂七杂八的内息只是掩人耳目,其核心乃是土行本源,难怪如此难缠!”   程君听不懂常晟的话语,只是之前听过师父说过自己本命土行,当下点头道:“大概是了!”   常晟狞笑道:“在天为湿,在地为土。就看看老夫如何破你这厚重稳定第一的土行本源!”   他突然身子一动,奇快无比的扑了上去,刹那之间连攻十余招。程君被这一番暴风骤雨般的快攻逼迫得连喘气的机会都没有,见对方双掌如风,招式奇快,刹那间腰、腿、肩头已分别中了一腿一掌。   程君恍若未觉,只是大喝一声,真气遍布全身,以吞龙盾死死守住门户要害,右手取下长刀横扫击出。   场中二人发力狠斗,空气中却不知不觉密布下无数淡淡的云雾,黄色氤氲凝而不散,渐渐将两人的身影掩盖在其中。   笙紫陌将场中的情形一一看在眼里,眼中尽是惊讶的神色。   “区区筑基高阶上下的境界,竟然能与炼精化炁圆满境界的对手打得有来有回?是常晟太弱了?还是……”   回想起萧千离的安排,笙紫陌不禁心中突然一动。   “原来,并不是纯阳掌教冷血,而是他相信自己的徒弟必然能拖住常晟半个时辰。可是,他究竟哪里来的这样的信心?”   此时的萧千离,却已经轻轻推开了面前的一扇小门。   在他的身后,则是满地狼藉的尸体,在全力运转《斗转星移》之下,萧千离在混战之中简直是如鱼得水。为了对付屋里的强大敌人,他已是尽量保存自己的实力。   这件房间极大,一侧的墙壁上有一个金属栏杆制成的大门,门上的一把大锁被摘了下来,透过栏杆,可以看到里面还有一条平整的道路直通地底深处。   房间的另一侧则是一个佛坛,一个老人背对门口,静静的跪坐在蒲团上,手捻佛珠,口中轻轻的念叨着什么。   佛坛的角落里,香炉上有袅袅轻烟升起,这种特制的熏香混合多种香料,不仅香味淡雅,又可安神静气,是熏香中的上上之品。   萧千离却并不理会那个背对自己的老头,而是细细检查了一番那个大门,这才伸手拉开,点头自语道:“想必这里就是地道入口了,距离会场一共二百六十步,工程量真可谓不小。”   而在萧千离拉开未上锁的铁门之时,空气中突然起了一点细微的涟漪,只是这波动极为轻微,仅仅一眨眼功夫就彻底平静下来。   萧千离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又往前走了几步,打量了一番通往隔壁密封房间的几扇小门,沉吟着自语道:“据说每个价格昂贵的拍卖货品,都会送到这里来处理,也不知究竟是如何处理?本座也算是略通医术,倒是有些好奇……”   萧千离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在房间里肆意走动,似乎压根没有见到那个背对跪坐的老人一般。   “只是这以活人为货品的行径,实在是为我道门所不齿。既然如此,不如索性一把火烧了算了!”   萧千离倒是说干就干,伸手入怀摸出一个火折子,顺手一晃,将旁边能引火之物都点燃起来。   房间里很快就火光熊熊,大股大股的浓烟冒了出来。   那老人终于缓缓转过身来,仿佛地下的蒲团安装了机关一般,他手足不动,身子便已经转了过来,双目微闭,缓缓道:“方便者,即俱生大乐智;胜慧者,即悟法无自性智。二十年前一战,如今又有对手,当真是可喜可贺!”   他声音并不响亮,反而有些沙哑,但是随着声音响起,房间里的火势却突然急速缩小,“波”的一声,连同那黑烟一道化为无形。   萧千离见到他终于转过身来,当下凝目看去,却见他面容奇特之极,左边的一半脸色红润,皮光肉滑,有如婴儿;右边一张脸却是皱纹满面,衰老得如同垂垂老朽一般。   “你当本座是对手,本座却并不在意你!”   萧千离淡淡的回答了一句,却让老人有些诧异的睁开眼睛。   “此话怎讲?”   萧千离静静的看着他,忽然笑了笑。   “极乐真君吴道辰!分明就是‘吾道成’的谐音,以天地之大,纵然位列先天,又尚且在辗转求索,只有那些大言不惭之辈,才会洋洋得意的宣传自己‘道已成’。本座倘若视你为对手,岂不是对天地不敬?”   吴道辰一愕之下,鼓掌大笑道:“说得好!”   他微笑道:“妙客光临,老朽岂可不拿出最好的东西来迎接?来呀!”   萧千离侧头看去,只见左侧有一个妩媚娇艳到了极致的罕世美女款款行来,肌肤胜雪,自有无尽诱惑,一双星眸中透露出迷离的神采,身穿一袭薄若蝉翼、淡若云烟的轻纱,两条欺霜赛雪的藕臂正轻柔的搂向萧千离的脖颈。   右侧同样有一位绝世美女出现,却是白发冰颜的冷峻美人,双目寒光闪烁,白色长发迎风飞舞,别有一番异样地风韵,冰冷的气质却又能挑动起一种特殊的征服欲望。   见到两位绝色丽人出现,萧千离却目中充满怜惜之情,轻轻摇头叹息道:“可惜,可惜……”   吴道辰笑道:“有何可惜?”   萧千离任凭两位绝色女子将自己抱住,叹息道:“这两位妙法天女,看来天资根骨也是极佳,算得上是天香国色,本该有一段安宁幸福的人生,却不料被你做了鼎炉,如今香消玉殒,魂魄却被你借天地法则拘禁,化为妙法天魔,岂不是可惜之极?”   他刚刚说到“化为妙法天魔”,那两位美女却瞬间化为朱发蓝面、丑恶无比的阿修罗,身披璎珞、项带骷髅,双臂肌肉虬结,五指尖锐如利爪,死死扣住萧千离,张开血盆大口,白森森的牙齿朝萧千离的脖颈狠狠咬去。 第一百六十七章 五方五守 步步生莲   一句话说完,两只面目狰狞的天魔法相已经恶狠狠的扑在萧千离身上,利齿眼看就要刺进萧千离的咽喉。   萧千离却轻轻叹了一口气,也不见他有丝毫动作,背后有五色神光大作,按青、黄、赤、白、黑排列,形如利剑,光华流转之间,顿时将两个天魔法相绞成一团星星点点的碎片,随即化为无形。   见到他这一手,吴道辰不仅没有丝毫的意外之色,反而连连鼓掌大笑。   “不枉老朽苦苦等了许久!倘若连老朽的两个区区幻魔都对付不了,老朽又何必在这里枯坐一夜?”   “哦?”萧千离淡淡的问道,“听你的语气,倒像是专门等着我上门?”   “正是如此!”   吴道辰笑道:“那压箱底的货物,其资质之佳,实在是生平仅见。只是此女天绝之脉能平平安安活到十八岁,背后又岂是没有几分来历?”   “既然如此,横竖此女也是老朽的囊中之物,倒不如安安心心等敌人上门,等打发了对手之后,再行采补归元。这样既省得老朽技痒难耐,又能安安静静的采其精华,岂不是一举两得?”   萧千离眉头微微一皱,沉声道:“原来如此,所谓的货物交付前的‘处理’,竟然是被你先行做了手脚?倘若如此,买家发现上当受骗,莫非不会找云霄阁的麻烦么?”   吴道辰哈哈大笑道:“反正你也命不长久,老朽说给你听也不打紧。”   他顿了一顿,笑道:“须知采阴补阳,只是未入先天的下乘做法。人体有精、气、神三宝,后天之精,阴阳化气,元神观照。老朽的所为,只是借助无上大法,抽取其本源元神,同时老朽也会渡过一丝先天真元,管保旁人看不出半分破绽——至于最后这鼎炉会不会被别人采死,又与我何干?”   萧千离越听越是心凉,冷冷的说:“抽其本源元神,此人便彻底丧失神智,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与死人又有什么区别?况且精气神互相关联,你采其本源,便是连元阴、元气、元神一并抽走,只剩一个空壳。还不如一刀杀了干脆!”   吴道辰更是乐不可支,连连点头道:“不愧为道门正宗,果然知道这三宝之道。需要这等极品鼎炉采补的,八成是后天之人,老朽刚刚说过了,在采补完毕之后,还会渡过一丝先天真元,虽然不如这女子的根骨天赋,却也足够那小子触类旁通,至于能不能触碰天地屏障,那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听到他的解释,萧千离已是全身冰凉,森然道:“你将你的先天真元度入鼎炉体内,即便是有人通过这个鼎炉触碰天地法则,那也是属于你的法则——哪怕此人顺利丹碎功成,成的也是你的道!你对他来说,就是言出法随的天地,此生再也难逃你的控制,哼!用心何其险恶!”   吴道辰哈哈大笑道:“和聪明人说话就是有趣,这些话我憋了二十年,须知一个秘密存在你的心里,却无人分享、无人欣赏,那是多么的寂寞?小子,你很好!你死之后,老朽必然为你起一座衣冠冢。”   “哦!”萧千离脸色平静无比,心中却已经是愤怒到了极点,缓缓点头道,“你死之后,本座却没有兴趣为你留名于世!”   “话已经说完了,小子,想必你已经被内心的愤怒冲昏了头脑罢!莫非还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么?”   萧千离突然觉得心中一跳,面前突然升起无边无际的白色云雾,身体不由自主的滞涩起来。   下一刻,那云雾突然变成了汪洋大海,狂风卷积,掀起滔天巨浪,朝着萧千离轰然砸落。   “这般小手段,也拿出来引人发笑么!”萧千离眼中精光闪动,立刻看穿了精要,这海浪并不仅仅是迷惑心智的幻象,而是真真切切的以强横的水行真气直接发动攻击。   他冷哼一声,对那惊涛骇浪视若无物,径自从浪头中穿过。   突然一座黑色的大山在空中出现,以雷霆万钧之势向他压来。   那大山足足有数丈方圆,通体乌黑,但是在萧千离的眼力,这乌黑的山体每一块山石都凝聚了精纯无比的土行真气,倘若修为稍差,立刻便会压为齑粉!   萧千离嘴角一晒,右手一圈一带,《斗转星移》的神妙功法顺势发动,轻轻一带,四两拨千斤,当真是出神入化,那大山被带偏了方向,掠过他的身子,重重的砸在地上,发出轰然巨响声。   “嗯?”感受到真实的土行真气,萧千离不由得微微诧异,“水土双修么?”   但是下一刻,脚下又有无边烈火升起,感受到真切的灼热,萧千离足尖重重一顿,澎湃的碧海潮生真气运转开来,顿时将烈火悉数化为一道袅袅青烟。   “三修?不,决计不是!”   萧千离根本不相信,除了有系统这个逆天作弊器之外,普通人要同时修炼多系功法,简直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随着他修为渐涨,对武学之道理解越来越是深刻,越能充分理解多系同修的难度。   如今回想起来,火土同修的魏无忌实在是一个武学天才,倘若不是他的存在,大辰苍龙又如何能在阳明剑派和长空派这两个西北之地庞然大物的夹缝中生存下来?由此可见,魏无忌的搏杀能力是何等强悍。   但是当半空中有黑云出现时,萧千离便知道这绝非人力所能为之。   不知什么时候,房间里突然变得乌云弥漫,墙壁上的火把同时熄灭,顿时暗将下来,周围一片混沌,乾坤颠倒,分不清上下南北。   紫色的闪电银蛇般在通道中游动,空气中暗流激荡,一道道粗大的龙卷风扫来扫去,那黑云之中,又有无数狂雷如雨般落下,不断震荡空间,那空旷的房间似乎下一刻便要被生生撕裂开来!   “是不是要动用镇山河?”萧千离脑海中飞速的盘算。   一旦动用镇山河,萧千离自然全然无恙,但是这也带来了一个弊端——镇山河隔绝一切攻击,自己想要攻击敌方,却也万万不能。只能被动挨打,丝毫奈何不得对面的那个老怪物。   “系统解析模块启动,检测到未知阵法。”   听到熟悉的系统声音,萧千离顿时精神一振,心中也在暗暗惊讶。   一路走来,自己也见识过不少阵法,阳明剑派的四绝四象阵、崆峒的通天剑阵,甚至还有柳随风曾经禀报过的十二都天门大阵。   但是面前却仅有一人,居然能布置一门阵法,足见这老怪物的本事实在不小。   “数据收集完毕,经数据库比较,该功法为奇门阵法《乾天五方五守大阵》……”   乾天五方五守大阵,乃上古七凶阵之首,又被称为“五方五守,步步生莲”,以五大凶兽为阵眼,借天地之威,浑然天成,有困、陷、缚、束、镇五大法门,嗜血夺魂,有死无生。   “五大凶兽为阵眼?”   萧千离背后有五色神光亮起,赤、青、黄、白、黑五彩光华,如流水一般不断变换,堪堪抵挡住狂雷暴风,同时双眼凝聚真气,在《坐忘经》的玄妙功法加持下,刹那间看破一切虚妄景象。   “原来如此!”   借助功法的加持,萧千离一眼看到房间的几个角落里,有石制玄龟、巨蟒、猛虎、麒麟、大鹏凶兽镇守五方,模样狰狞,似乎要择人而噬。只是那石制凶兽只有巴掌大小,倘若不是系统的提示,只怕萧千离还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注意到这些东西。   那五大凶兽头颈处拴着一根细细锁链,埋入地下,又延伸至吴道辰的蒲团附近露出,想来吴道辰就是以这些锁链来发动阵法。   那锁链非金非铁,也不知识什么材料所制。裸露在外的每一节锁链上,都以刻着一枚奇异符文,此时灌注了真气,那无数的符文忽明忽暗,如同活物一般,更是灵动不凡。   “仓啷”一声,萧千离背后的纯钧剑出鞘,只是随手一划,一点金色阳光耀眼夺目,瞬间刺破重重迷雾。   这一招乃是萧千离从阳明剑派太阳一脉首座贺兰翰手中学来,此人中了萧千离的算计,被暗藏在水行真气中的金行剑气击杀,其剑法《太阳剑罡》却被系统破解。   萧千离虽然有《太虚剑法》和《鹤翔剑法》这两门更为精妙的剑法,但是论到刺破迷雾,还是纯以阳刚内力催动的《太阳剑罡》更为适合。   剑华极尽璀璨,其中蕴含的至刚至阳的灼热真气瞬间将石制玄龟化为齑粉。   五方其一被破,阵法威力顿时大减,萧千离唰唰接连五剑,五道剑气除了射向其余四方凶兽之外,最后一剑却是直刺吴道辰的胸口。   吴道辰面有异色,屈指一弹,化解了萧千离的剑气。而只是这延迟片刻,四只石制凶兽已被剑气击破,房间中种种异象顿时化解无形。   “好本事,《乾天五方五守大阵》居然也能被你片刻之间所破,看来此战老朽要多花些力气了!”   吴道辰缓缓从蒲团上立起,上下打量了萧千离半晌,嘿嘿笑道:“直到现在为止,你依然只以炼精化炁境界出手,莫非还想试探老朽的虚实,再行雷霆一击么?”   萧千离淡淡的回答道:“你不也是只以阵法和幻魔对阵么?倘若你想要拖时间,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拖时间?”吴道辰哈哈笑道,“老朽一旦出手,化神境界以下之人,岂能靠近十丈之内?”   “倒是你……”吴道辰的声音渐渐变得冷酷下来,“老朽的生灭之道,已有二十年未曾发过利市,如今正要以你来亲身体验一番!” 第一百六十八章 被碾压的先天法则   话音刚落,吴道辰便遥遥向萧千离点出一指。   这一指看似平平无奇,指力也似乎并不刚猛,甚至比一个炼精化炁高阶的武学好手都要不如。   但是萧千离识海中的系统却瞬间发出了警告。   “系统解析模块启动,检测到未知功法。”   “数据收集完毕,经数据库比较,该功法为阴行高级武学《浑天指》,附加生灭法则……”   “警告!宿主此时实力不足以对抗《浑天指》,请小心应对!”   听到这个提示音,萧千离不禁一愣。   自从融合阴阳五行功法、得到《坐忘经》以来,多久没有听到系统以这样郑重的语气警告了?   “幸好还不至于像以前那样,直接提示‘请尽快采取措施’,而是多少留了点面子,提醒我小心应对……”萧千离苦笑着摇了摇头,右手长剑一点,识海中的万物终始母气便要分离而出。   那一道指力来得并不快,萧千离甚至可以看清其中蕴含的淡淡青色——这是木行真气的典型特征。   但是下一刻,那青气突然异彩大作,变得青翠碧绿。所过之处,甚至连附近空气都化作了一片死域,被消去了所有生命气息,变成幽暗无比的黑色。   见到这一幕,萧千离突然恍然大悟。   以木行真气催动,天人化生,万物滋长,指法中的意境绵绵不绝;倘若真气逆行,则变为阴阳消长,生杀万物。   这一招,萧千离曾经见过。   当初在清平庄,虐杀祁元进时,他便施展出了一招自行研究出的土行逆转法门。谁知萧千离识海中的系统解析模块神通广大,借着这一招并不完全的法门,反而让萧千离学到了全套的《逆剑诀》。   木为万物之新生,命之萌动,象征着生命伊始,五位居东,秉风雷之性,为升发之脏,逆之化为寂灭!   “区区小道,竟然拿出来班门弄斧?”   萧千离的声音悠悠传来,他伸出一根手指来,轻轻一弹,一股尖锐的气剑激射而出。   但是这气剑并不是普通的真气,而是萧千离根据《坐忘经》的玄妙心法,将五行真气糅合在一起发出。   那一道小小的气剑激射出来,所过之处,竟然连空间都似乎都收缩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正常。   吴道辰的指力还在激射而来,而气剑已经与其正面对撞。   无形的气剑刚一接触指力,立刻震荡起来,通体碧色的指力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黑点。   下一刻,那一道气剑已经“扑”的一声消散。   但是以那一个小小的黑点为圆心,正有一条和周围死寂空间截然不同的空间正在快速形成。   这个空间急速的扩张开来,无论它延伸到哪里,哪里的死寂空间就会破碎无形,恢复了本来的样子。   那空间似乎对正常的空间没有任何影响,但是却对吴道辰的生灭之道能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空间一圈圈的张开,当遇到正常空间时,就会消失无形,但是遇到寂灭空间,却一直破坏下去,蕴含着木行真气的指力一层层的崩溃粉碎,竟然被分解成为最原始的寰宇灵气,消散在空中。而与之对应的生灭法则也被完全消解。   “咦?”对面的吴道辰不由得发出一声惊疑之声。   “比生灭更加虚无的功法……莫非你主修的是寂灭之道?”   “什么生灭?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萧千离冷笑道,“一切法皆无自性,无生无灭,本来寂静,自性涅槃!吴道辰,你竟然还敢号称极乐道君?你所借助的天地法则,分明是佛门的功法!”   佛经有云:“因缘生灭相为心,一切法中无自性。”这句话的意思是,依因缘和合而有为生;依因缘分散而无为灭。有生有灭,是有为法,不生不灭,是无为法。   吴道辰只是愣了一愣,随即大笑起来。   “佛如何?道如何?借佛家精意化为己用,岂是你这等小娃娃所能置喙?老夫如今佛道双修,这拳头就是道,这境界就是法理!”   “买椟还珠,实在是愚不可及!”萧千离森然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也接本座一记寂灭剑道!”   他并没有动用纯钧剑,而是同样伸出一指,指尖有一团幽暗的真气形成。   真气刚刚成型,一个灭绝天地的恐怖意志似乎也随之觉醒。   道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阴为寒,为暗,为聚,阴极盛则阳无气,必无生成之妙也。   这一记指剑同样没有半点花俏的精微变化,而是如同一条漆黑的长带,所过之处,连空气都被之生生扭曲。   这一招并非萧千离抽取或是兑换得来的功法,而是以黑尔东绝的“劫剑”的毁灭之气为基础,加上《坐忘经》对于寂灭之道的演化,二者融汇贯通,从而领悟出的一门全新绝技——《黄泉劫指》。   见到这一指平平无奇,吴道辰起先晒然道:“也不过如此……”   他袍袖一挥,一道沛然之极的雄浑真气已经轰然击出,瞬间将萧千离的指力淹没。   但是下一刻,吴道辰就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颤。   浓尘遍地,千峰齐肩,岩壁如削,满目土黄焦黑,处处黑烟袅袅,万里山峦一片死寂。那近在咫尺又远浮其间的黑色浓雾变幻莫测,嶙峋怪石探头露角,或面目狰狞,或古朴阴森,一种被压抑的情绪不知不觉中植入吴道辰脑中。   “这意境是……”   只是一瞬间,吴道辰立刻明白过来,自己脑中出现的幻象,必然是对方那一道古怪指力所蕴含的天地法则所致。   “这也算是寂灭?”吴道辰刚要哈哈大笑,却又突然停住。却见那荒野中有一道黑色的河水在无声流淌着,宁静的水面找不出一点涟漪,一如情人的怀抱那么温柔。   “幽冥黄泉!”对生灭之道极有研究的吴道辰就算再笨,此时也知道这意境究竟来源哪里了。   下一刻,那无边黄泉突然掀起惊涛骇浪,吴道辰只觉得一阵恍惚,急忙收敛心神,摆脱意境法则。却惊骇的见到一道锐利的指力从自己发出的雄浑真气中穿刺而出,直刺他的胸口,似乎天地之间,只剩下这一点漆黑如墨的指力,除此之外,再无半点生机。   百忙之中,吴道辰右拳凝足真气,猛然轰出,顿时将那一道指力生生打散。   虽然打散了萧千离的指力,吴道辰的一张阴阳怪脸却变得铁青一片。   他的一指中蕴含生灭法则,对手却轻飘飘的化解无形;而对方指力中的寂灭之道,自己却只能凭借自身功力硬抗,论到天地法则的掌控和理解,无疑是自己输了。   萧千离冷冷的看着他,沉声道:“本座说你愚不可及,可有半分说错?我道家法门千万,又岂是你这等对佛理一知半解之辈所能比拟?借佛家精意化为己用,反而让你兼修二道却无一门精通。”   “闭嘴!”吴道辰大喝道,“虽说你对天地规则的掌控却有独到之处,但是刚刚那一指,却暴露了你的真实修为。区区化神初阶,也敢在老夫面前大放厥词?”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全身真气蓬勃欲发,大笑道:“虽说都是先天化神之境,但是老夫便让你瞧瞧,隔着一个小境界,究竟是何等的天差地别!”   话音刚落,一道残影已经恶狠狠的向萧千离扑来。   “终于……来了!”   见到对方终于激得全力出手,萧千离反而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自家事自家清楚。直到现在,他依然只有炼精化炁高阶的境界,金丹一日尚未破碎,便不算是真正触碰到了天地规则。   之前与化神境界对手的较量,萧千离完全依靠融合七大法门的《坐忘经》与其周旋,尽管《坐忘经》的造化诸天,已经算得上是天地法则中最为高深的一种,除了那虚无缥缈、尚不知是否存在的“混沌”之外,在他两世记忆中,似乎还没有任何一种法则能超过周天演化。   但是那始终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引发的种种天地异象,都是依靠萧千离本身的真气“模拟”出来的。   与吴道辰这样的化神大能相比,尽管周天演化而出的“寂灭”在意境上已经远远超过其生灭之道,但是对于萧千离的内力负担也是极为沉重。   正因如此,长时间模拟天地法则,对于萧千离反而是一件坏事。激得对方出手,萧千离顿时长长舒了一口气,长剑一展,《鹤翔剑法》中的精妙招式连绵施展而出。   由于系统的特殊性,每一本内功秘籍,都能被转化为相应的内力。因此萧千离的最大依仗,除了《坐忘经》的神妙法则之外,便是这一身远超自身境界的深厚功力。   只是他实在是小看了吴道辰这老怪物,百年修为岂是常人所能比拟?二人接连交手数十招,萧千离却反而被吴道辰震得气血翻腾,不由得暗暗吃惊,长剑渐渐慢了下来,转为以更擅防御的《太虚剑法》与之应对。   却不料吴道辰更是心中惊讶,此人看起来如此年轻,内力却是极为悠长,剑法绵密严谨,长于守御,以圆转为形,每一招剑法中都隐含着阴柔之力,却是绵里藏针,往往在最令人出其不意之处突出杀招,逼得自己只得撤招换式,实在是大大丢了面子。   转眼已是百招有余,二人气力愈加悠长,却听外面人声鼎沸,似乎来了无数人马。吴道辰老脸一沉,只觉得面上无光,当下一边与对手周旋,一边却暗暗施展出自己的得意绝技。 第一百六十九章 一剑吞日月   此时萧千离手中的纯钧剑阴阳动静,吞吐开合,将太虚剑意发挥得淋滴尽致,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显得极为耐心。   他这一转入防守,反而让吴道辰这个老鬼摸不着底细,心中更是暗暗怀疑。   “此人功力如此悠长,却为何弃攻转守?莫非他还有高手来援?一个人尚且如此难缠,倘若前后夹击,只怕老头子有些不妙……”   他心念转处,招式却随之一变,身形突然变得灵动起来,长袖飘飘,呼呼作响,一时间偌大的房间里尽是他的身影。   见到吴道辰变招,萧千离的嘴角突然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   长剑一定一挑,一直雪白的灵鹤虚影在身后傲然而立,扬翅欲飞。   论到变化精微和招式灵动,《鹤翔剑法》又岂是寻常剑法所能比拟?只见房中剑光闪烁,无论吴道辰如何变招,始终被一把长剑如影随形的跟随,半点不离身前三尺要害。   到了这个层次,手中有没有长剑并没有什么差别,哪怕是半生精修剑道的谢广陵,倘若手中无剑,便以指为剑,威力丝毫不逊长剑在手。   但是倘若手中握着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呢?   纯钧剑,乃尊贵无双之剑。为铸这把剑,千年赤堇山山破而出锡,万载若耶江江水干涸而出铜。铸剑之时,雷公打铁,雨娘淋水,蛟龙捧炉,天帝装炭。欧冶子承天之命,呕心沥血铸磨十载方成。虽是传说,却也足见此剑的名贵之处。   二人再斗得数招,吴道辰一个变招稍慢,“嗤”的一声,纯钧剑已横撩而过,将他衣衫下摆齐齐割了下来。   “好剑!”   吴道辰大喝一声,语气却已经没有之前的轻松写意。   萧千离唰唰唰三剑,尽是进攻的路数,冷然道:“还有什么手段便使出来吧,否则一会儿便要来不及了!”   吴道辰不由得一愣,随即桀桀怪笑道:“老夫惜你人才,本想看清你的路数,也好借鉴印证一番,故而一直未出杀招。你既然自寻死路,便怪不得老夫辣手了!”   “呼”的一声,却是吴道辰庞大的身形呼啸着直直扑来,萧千离侧身闪避,右手还了一剑。   面对这狠辣的一剑,吴道辰却不闪不避,甚至连招架的动作都没有做一个,反而伸出右手,向萧千离平平刺出一指,指力沉雄,携带着沛然之极的生灭气息。   “这老怪物发了什么疯?竟然想跟我拼个两败俱伤?”   萧千离脑中电光火石的一闪,来不及多想,右手加力,长剑疾刺下去,同时左肩一侧,避开了指力笼罩的要害。   “嗤”的一声,萧千离左臂血光飞溅,却是那道指力划破了道袍,割裂了皮肤,生灭气息顿时疯狂涌入,在萧千离的体内大肆破坏。   但是萧千离的那一剑,眼睁睁的看着从吴道辰的胸口横掠而过,却仿佛刺中的只是一个虚影。   “怎么回事?”   萧千离闪身后退几步,左臂内息一冲,顿时将生灭气息化解一空,诧异的抬起头来。   破空声响起,却是吴道辰不依不饶的冲了上来,轮指连弹,一道道蕴含着生灭法则的尖锐指力激射而至。   虽说左肩受了伤,但是萧千离已经避开了大多数要害,生灭气息也被《坐忘经》化解,仅仅是一点皮肉伤势,并不算重。当下右手长剑守御得风雨不透,左手跟着还了一指。   那一指同样蕴含寂灭法则,于万千剑光中突出奇兵,吴道辰猝不及防,右肋顿时中指,指力却径直穿透吴道辰的身体,激射至房顶上,“轰隆”一声,顿时将坚实的屋顶射出一个大洞来。   这次萧千离才真正吃了一惊,右手长剑一点,抵挡住一道回击的指力,身子疾退数尺开外,凝目仔细向吴道辰看去。   《坐忘经》果然神妙无比,在昏暗的光线下,对方的身形却忽隐忽现,出现时如同实体,隐匿之时却淡淡如同透明一般。   “虚无道?不对……”   “虚实法则?看模样倒是有些类似,只是刚才长剑招架的真气却是实际存在,虚实两面怎么能在同一时刻同时存在?”   “小子!现在才发现不对,难道不嫌太晚了么?”吴道辰怪笑道,“老夫可以任意对你出手,你却只能一味被动挨打……哈哈哈,这种被慢慢磨死的痛苦,一会儿就要你慢慢享受了!”   萧千离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喝道:“原来你掌握的并不止一种法则!生灭之道只是你的幌子,你真正的修为境界,实际上并不是化神中阶!”   吴道辰倒是愣了愣,嘿嘿笑道:“知道又如何?以你这点能为,又如何能看出老夫的第二种法则?以你化神初阶之境,能够支持这么久,也算是极为难得了……”   话音刚落,吴道辰已经狠狠扑了上来,掌劈指点,攻势如潮,顿时压得萧千离透不过气来。   任凭萧千离招式如何神妙,却也只能徒劳的在虚影中闪过,丝毫无法伤及吴道辰的本体。斗得数十招之后,萧千离的金丹也缩小了一大圈,从外界汲取的寰宇清气已经来不及弥补损失极大的内力。   “只能用镇山河了吗?”   百忙之中,萧千离又瞥了吴道辰一眼,见一个黑影忽虚忽实,虚则透明如水,实则凝为定形,手中的招式却一刻也没有放松,真气往来纵横,附带的却是一种极为诡异的天道法则。   他一个不慎,身上连受两处伤势,幸好不重,却也大大影响了速度。   但是受伤的后果却绝非如此简单,萧千离只觉得全身渐渐燥热起来,即使是神妙无方的《坐忘经》也无法化解这种古怪的异状。   又有两个绝美少女的虚影出现,款款行来,薄纱下笼罩的曲线玲珑,让萧千离不禁喉结一动,艰难的咽下一口口水。   五行剑气在背后出现,强行将虚影刷碎,却又凭空跃出一个身影来,喝道:“萧千离,你莫非连我也要杀么?”   “师妹?”见到那清丽绝伦的面容,萧千离重重一咬舌头,剧烈的疼痛顿时让他又清醒几分,再度祭出五行剑气,想要破解面前的虚影,却不料吴道辰右手一指,一道雄浑的指力已将五行剑气生生击破。   剑气一破,陆无厌的虚影却已经向萧千离走来,每走一步,她身上的衣物就会掉落一件,走到他面前时,已经是身无寸缕,艳色无双,不可逼视。   萧千离刚要后退,身后破空声已经响起,却是吴道辰的身影已经抢到他的身后,一指向他后心点来。萧千离迫于无奈,只得左袖向后一撩,硬接一记。   这一下完全是以本身功力对撞,饶是萧千离体内真气雄浑无比,此时左臂也被震得发麻,胸口顿时如同塞了一团乱草,险些一口血要喷出来。   而陆无厌的娇躯也缠了上来,近在咫尺的娇俏容颜,口中吐气如兰,一双欺霜赛雪的手臂紧紧搂住萧千离的脖颈,两条长腿也不知什么时候缠在了萧千离的腰间。   萧千离伸出右手,想要推开陆无厌,却突然僵住。   系统的声音终于姗姗来迟。   “系统解析模块启动,检测到未知功法。”   “数据收集完毕,经数据库比较,该功法为木行高级武学《绝灭指》,附加幻化法则……”   “系统解析模块启动,检测到未知功法。”   “数据收集完毕,经数据库比较,该功法为奇门高级心法《无上瑜伽怛特罗》,附加空乐双运法则……”   数据如潮水一般涌入萧千离的识海之中,顿时恍然大悟。   穷数达变,因形移易者谓之化,谓之幻。造物者其巧妙,其功深,固难穷难终;因形者其巧显,其功浅,故随起随灭。   至于“空乐双运”,则是来源密宗,观形鉴视。这陆无厌虚影,显然就是吴道辰借助萧千离的意识投影,所幻化出来的观想明妃。   “原来这生灭之道,只是老怪物的一个幌子,他真正精修的,乃是密宗欢喜禅!”   仅仅一个转念之间,萧千离已经想得清清楚楚。   此时面前明妃虚影已经几乎凝为实体,凭空产生巨大的吸力,萧千离只觉自己体内已经损耗严重的金丹摇摇欲坠,似乎要被面前的陆无厌生生吸去。   背后风声响起,吴道辰刚刚与萧千离对了一拳,被震退半步,此时忽虚忽实的身影再度扑了上来。   危机时刻,萧千离反而笑了。   他随手将长剑往空中一抛,意识飞速的沉入系统之中,选择了一门功法。   “选择与《坐忘经》融合!”   “融合完成!”   “恭喜宿主,获得特殊功法,请宿主命名!”   吴道辰眼见对方长剑飞起,正在暗暗奇怪,却也不禁心中一喜,终于放弃抵抗了么?看来观想明妃已经生效了啊……   他的念头还没有转完,却见一个光点已经从萧千离身前飞起,与半空中的长剑交缠在一起,刹那间光华大作,璀璨耀眼。   一道巨大无比的剑气从天而降,傲然矗立,强劲无比的气流顿时四散开来,刹那间,有万千剑气肆意纵横,每一道剑气都似乎充满了肃杀之意。   观想明妃到底只是一个虚影,瞬间就在剑气中化为无形。而吴道辰的身影也在那一刹那彻底化为实体。   “怎么……回事?”吴道辰的身体突然窒住了,想要再运用轻功,却始终提不起一分力气。   “御剑乘风归去来,除魔卫道天地间。一剑翻江吞日月,二剑履云辨万物。”萧千离缓缓转过身来,微笑道:“本座这一招‘吞日月’,正要请方家指点!” 第一百七十章 弟子幸不辱命   无论是幻化,还是空乐双运,对于萧千离来说,都是一个极为难缠的麻烦。   前者能在实体和虚幻之间随时切换,而后者则分为实体明妃、观想明妃、咒生明妃以及空行母四类,每一类都有极为玄妙的对应效果,但是归根结底都是性、幻、空、有四大法门。   要破除空灵虚幻,又有什么比得上无处不在的大道之基?剥夺阴阳造化,幻化与空乐双运也就变成了空中楼阁。   在萧千离目前已经掌握的心法当中,阳行功法少得可怜,但是他却还有一个名字不太好听,却是极为实用的东西。   当初在祁连山下救楚寻之时,那个碧眼魔尊岳沙为了困住萧千离,施展了一招特殊功法,催动万千血魔,当时系统给出的判定是“该功法无法破解、无法脱离”。   这门功法便是《万鬼噬魂》。   聚集七门功法融合《坐忘经》之后,这《万鬼噬魂》已经可以使用,只是萧千离一直嫌弃这门功法施展起来鬼森森的不太好看,作为纯阳掌教,倘若轻易在外人面前施展这种邪门武功,看起来倒真像是邪魔外道一般。   正因如此,在读取了幻化与空乐双运法则的特性数据之后,萧千离立刻想起了这门心法,并毫不犹豫的将其与《坐忘经》融合,生成一门新的功法。   “以无上剑气破除一切虚妄,封禁身法!”   看到这功法的注解,萧千离恨不得要放声大笑。   “生灭法则被我的寂灭之道完克,幻化、空乐双运在这门功法中不攻自破!老鬼,本座倒要瞧瞧你还有什么本事?”   阴阳五行剑气在背后徐徐升起,一只灵鹤虚影蕴含着无穷无尽的水行真气,迅捷无比的向吴道辰扑来。   吴道辰想凭借轻功闪躲,但是在万千剑气束缚下,平时轻盈的身形,这一刻却重达千钧。   灵鹤已经重重的撞上他的胸口,无边水行真气四散开来,灵鹤虚影化为无形,一柄锐利无匹的长剑已经将他透胸刺入,从背心刺出,带出一抹血雨。   其实即便吴道辰的两大法则都被破除,以他本身的雄厚内力,依然还能与萧千离放手一战。但是法则破灭,身法封禁,让这个活了百年的老鬼也不禁心中剧震,一时间竟然忘记自己还有一身精湛的修为。   他拼命想要躲闪,没有了轻功,又怎么可能躲开以轻灵著称的鹤翔剑法?   直到这个时候,倘若他放弃躲闪,以本身功力相持,萧千离依然比他还要稍逊一筹;   倘若萧千离手中不是一把削铁如泥的上古名剑,寻常青钢长剑也不至于能如此轻易破开他的护身真气。   世上没有那么多倘若,所以这一剑将吴道辰胸口生生刺穿,寂灭法则借着伤口透入,开始在他的体内开始大肆破坏。   吴道辰只来得及惨叫一声,不敢置信的低头看着已经贯穿心脏的长剑,喉头格格作响,拼命想要说几句话出来,身子缓缓软倒。   “什么都不必说了!”萧千离冷冷的看着半跪在地上的吴道辰,沉声道,“到了地下,再去跟那些死在你手中的女子忏悔罢!”   “你……究竟……是谁……也好……死个……明……白”几乎是竭尽全力,吴道辰才总算挣扎着把话说完。   萧千离淡淡的回答道:“本座纯阳掌教萧千离。”   吴道辰竭力回忆,却只能茫然摇头,惨笑道:“想不到……死在一个……无名小卒……老夫不甘……”   萧千离冷哼一声,缓缓道:“死在你手下的女子,又有哪一个甘心?一恶念者,亦得恶果报。你既然修炼欢喜禅,想必果报之说也不陌生吧!让你死在刀剑之下,真算是便宜了你!”   吴道辰张了张嘴,身子已颓然栽倒。   萧千离撤了吞日月,笑道:“师妹,你也看够了,事情办完了么?”   铁门一动,却是陆无厌抱着一个如象牙美玉般胴体的少女走了出来,笑道:“师兄,你如今的本事,可是越来越高明了!”   萧千离呵呵一笑,一眼见到陆无厌穿着月白小衣,儒风道袍胡乱罩在少女身上,露出大片惊艳的雪白,不禁诧异道:“师妹,你怎么不给她找件衣服,就这么带了出来?”   “没办法,那地方就没一件能穿的东西。”陆无厌也是撇了撇嘴,摇头道,“我总不能把那群脏兮兮的死人衣服穿在她身上吧?”   萧千离也是无法,顺手从系统中兑换出一件道袍,扔给陆无厌,问道:“下面的事情都解决了?”   “嗯!”陆无厌点了点头,笑道,“下面护送的队伍当中,还是有几个好手,不得不动用隐蛊和暗尘弥散才分别偷袭击杀。师兄,咱们的估算有误,这个地道里只有她一个人,看来其他拍卖品都价值不够,不足以动用这条地道。”   萧千离点头道:“大概的情况我也知道了,所谓的对货物处理,实际上就是让这老怪物提前夺其精元,以这老鬼的修为,寻常人等他自然是看不上眼。”   他顿了一顿,吩咐道:“师兄先行去驱散敌人,师妹你可见机行事。”   陆无厌答应一声,她带着羽纤柔无法隐身,只得乖乖的放下少女,将衣服替她穿好,准备停当,却见萧千离已经一剑砍下吴道辰的头颅,推门而出。   门外点燃无数灯笼火把,照耀得如同白昼一般。又有无数持刀张弓的黑衣人镇守在外,将这座屋子守得水泄不通,个个面目狰狞,手中兵刃在火光的映照下寒光闪烁,虎视眈眈的盯着天上地下,四面八方,倘若有丝毫风吹草动,立刻便要大开杀戒。   小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身穿道袍,面如冠玉的青年负剑而出,手中提着一个圆鼓鼓的东西,倒像是一个人头。   人群中有一人昂然走出,大喝道:“哪里来的贼子,竟敢夜袭云霄阁,还不快快束手……嘶——”   借着火光,那人终于认出了萧千离手中提着的那个人头,不敢置信的叫道:“大供奉?”   “怎么可能?大供奉被杀了?”   “天哪,这人竟然杀了大供奉?”   “连大供奉都不是他的对手,那咱们……”   对于人群中的骚动,萧千离置若罔闻,提着人头一步步迎着人群走去。   最前面的人开始慢慢后退,萧千离进一步,人群就往后退一步。终于有人忍受不住这种沉重的心里压力,喝道:“愣着干什么?放箭!”   听到有人发号施令,众人顿时醒悟,顿时嗤嗤连响,数十根羽箭激射而出。   一点白光从萧千离眉心飞出,万物终始母气化作巨大的剑影从天而降。站在镇山河中,万法不侵,羽箭甚至无法近身,便纷纷跌落下来,叮叮当当掉了一地。   见到这一幕,众护卫更是骇得手足发软,却见萧千离身形突然展动,径直冲进人群中,长剑化作一道流光,顿时三颗人头齐齐飞起,脖腔中鲜血狂喷。   众人战战兢兢,提刀便要围了上来,萧千离冷哼一声,背后已经有七色剑气冲天而起,按金、黑、青、黄、赤、蓝、白七色排列,光华流转,如长枪利剑一般,从上至下猛然一刷,神妙无方的“万剑归宗”施展开来,刹那间不知有多少人被被剑气生生砍成两截,尸横遍野,惨不忍睹。   不知是谁发一声喊,众护卫拔腿便逃,刀剑弓弩哗啦啦散了一地。   “想走?”萧千离目中精光闪动,右手长剑如电般激射而出,在人群中绕了几绕,又有几颗头颅带着血雨高高飞起,尸体重重的跌落尘埃。   正在萧千离赶鸭子一般屠杀云霄阁的护卫时,前面两道剑芒一闪即没,只听几声惨叫,又是几名护卫倒地身死。   看那出手,不用问也知道是笙紫陌出手了,只是让萧千离没想到的是,她似乎有些魂不守舍,连杀了六七人之后,任凭剩余的护卫向两侧逃去,却并没有追赶。   “怎么了?”萧千离眉头一皱,有些诧异的问道。   笙紫陌提着还在滴血的双剑,目中尽是茫然之色,一直走到萧千离面前,才恍然惊觉,盈盈下拜道:“见过掌教!”   “不必多礼!”   萧千离刚客气了一句,立刻知道笙紫陌为什么是这一副古怪的表情。   程君的身影在后面出现了,他提着刀盾,脚步沉重无比,走一步就要喘息几声,坚实的黑甲没有一处完好,浑身浴血,鲜血流在地上,踩出一个个血色的脚印,神情极度疲惫,眼神却是前所未有的振奋。   “弟子……幸不辱命!”   “他……他居然以筑基高阶的修为,硬生生撕裂了常晟……”   笙紫陌总算是回过神来,苦笑着摇摇头,解释道:“您的弟子以伤换伤,以命换命,连挨常晟三十七掌,终于窥得一个机会,将常晟撕成两截。难怪纯阳宫能闯出这般名声,有这样的弟子,又岂能不大兴于世?”   她刚说完,这才注意到萧千离手中的人头,不禁身子一晃,惊讶无比的问道:“吴道辰?”   萧千离顺手将人头扔到她手里,笑道:“送给你了!”   笙紫陌身子一晃,险些摔倒在地,半晌才睁大眼睛细细辨认,苦笑道:“刚刚还在震惊你的弟子搏杀常晟,如今又看到吴道辰的人头……紫陌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若有敌人,碾压过去便是,哪有许多瞻前顾后?”   看到吴道辰的人头,笙紫陌才想起一事,问道:“掌教,我的妹妹呢……她是不是已经?”   “我师兄出马,哪里有做不出的事?”陆无厌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借着火光,笙紫陌一眼认出了陆无厌手中的那具身体,尖叫一声,急忙奔了上去。   她右手一摸羽纤柔的身子,只觉触手温热,又搭在脉门辨认片刻,不由得欣喜道:“妹妹果然吉人天相,她还活着!”说话间,两行热泪已经不由自主的夺眶而出。 第一百七十一章 送上一份大礼?   这一仗打得极为辛苦,收获也是不小。   程君全身重创数十处,幸好凭借体内那几道强横之极的药力,总算是活了下来,并奋起神威狙杀足足高了一个大境界的常晟,震惊全场。   服下萧千离从系统里兑换的药品之后,程君立刻进入了闭关中,根据萧千离的推测,他极有可能借此一举突破筑基,铸就气海金丹。   陆无厌看起来身上无伤,但是在那狭窄的地道中,闪转腾挪的余地大为缩小,面对实力并不弱的对手,决计没有她表面上那般轻松,回到房间,她甚至连鞋袜都没脱,便一头昏睡了过去。   萧千离看起来轻描淡写的击杀化神高阶的对手吴道辰,但是他几乎是底牌尽出,体内一颗金丹已经足足缩水了一大半,就连隐藏在识海中的万物终始母气也是摇摇欲坠,晦暗不明。   但是在笙紫陌看来,却是大大的被震惊了一回。   事先萧千离交代她的任务是援助程君,但是从头到尾,她一共就只是杀了几个普通的云霄阁护卫。   三个人,一个先天境界的掌教,一个筑基修为的小徒弟,加上一个大约炼精化炁境界、却是气息隐匿不露的妙龄少女,仅仅这三个人,便几乎将云霄阁设在西平郡的势力连根拔起,副阁主被当场截杀,甚至连大供奉吴道辰都被砍下头颅,死无全尸。   而在灵机一动搭上萧千离这条线之前,为了能够更有把握救出妹妹,笙紫陌不惜一口气调动了天香总阁的三位先天好手来对付吴道辰。   却不料仅仅是死马当作活马医的一手,几乎是萧千离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以一己之力在半个时辰内击杀深不可测的先天宗师吴道辰。   想想天香阁之前得到的情报,在昆仑山玉虚峰上,还有先天境界的剑修谢广陵镇守,柳随风、楚寻与李承渊三大弟子一个也未曾出动,甚至连朱景阳和青月道人也绝非泛泛之辈。   这是一个怎样强横的势力啊……   一想到萧千离展现出来的那种鬼神莫测的手段,以及出道以来无一败绩的战果,笙紫陌就有一种高山仰止的感觉。   “仅仅是冰山一角,纯阳宫展现出来的实力就不容小视。”   云霄阁被付之一炬,此时笙紫陌正静静的守在一间小屋的门外,一身青衣,洗尽铅华,恬静有如邻家少女。只是神色凝重,似乎有什么极为难以决断之事。   “吱呀”一声,小门轻轻打开,萧千离疲倦的面容出现在笙紫陌的眼前。   “令妹无恙!”   听到萧千离的话,笙紫陌一颗高悬的心顿时放了下来。   她轻盈的走进房间,一眼见到羽纤柔俏脸红润,鼻息微微,静静的躺在床榻上,美艳不可方物。   她俯下身子,轻轻在羽纤柔的额上一吻,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站起身来。   “掌教,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应允。”   “何事?”萧千离有些诧异的问道。   笙紫陌犹豫片刻,轻声道:“我想……让掌教收纤柔入门,为纯阳座下弟子……”   “嗯?”萧千离有些疑惑的抬起头来。   “我拼命救人,只是为了天香阁的情报啊,怎么突然……给我送上这么一份厚礼?这算是买一送一么?”   笙紫陌转过头去,一双妙目一眨不眨的看着床上的羽纤柔,涩声道:“如今纤柔已经不适合留在天香阁。紫陌左思右想,只觉天下之大,竟无妹妹的容身之处,因此斗胆,请掌教收留,常伴左右。”   萧千离微微皱眉,这个意外的请求,让他多少有些措手不及。   天香阁的势力有多么庞大,在这短短的数日之间,萧千离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印象。   遍布中原武林的七十二家天香阁,所布下的这张重重大网,堪称这个武林中消息最为灵通的两大组织之一。   与丐帮相比,天香阁接触的消息来源更加广泛,上至达官贵人,下至三教九流,无一不在天香阁的势力范围之内。甚至还有闲暇余力,牺牲无数人获取到密宗、突厥、北地游牧……甚至是部分关于拜火、摩尼的情报,这份能力,当真是让人瞠目结舌。   一个身患天绝之脉的羽纤柔,仅仅因为是总阁出身,便能借助无数灵药熬过十八岁,其资源之深厚,又岂是寻常势力所能比拟?   但是也正是如此,倘若纯阳宫收留羽纤柔,会不会引来巨大的麻烦?尤其是这女子天赋出众,生而聪慧,有过目不忘之能,天香阁的武功路数,可能她已经学得七七八八……   种种算计,在萧千离脑中只是电光火石的一转,立刻做出了决定,当下微笑道:“以天香阁之能,又岂会坐视门中绝学流落而置之不理?”   “这个我可以保证!毕竟纤柔从未学过天香阁的内功心法,即便记得些武功招式想必也不打紧。”笙紫陌贝齿轻轻咬着下唇,认真的说,“紫陌已经考虑过了,待此事一毕,紫陌便回到总阁,亲自向大姐请罪!大姐对我们一向仁慈,决计不会因为这件事过多责罚……”   萧千离凝视着笙紫陌的双眼,却迟迟不答。她这番话与之前所言大相径庭,总阁高手分明为保密不惜截杀羽纤柔,又怎么会有“想必也不打紧”之说?至于她回去会受到什么样的责罚,外人自然不得而知。   见到萧千离踌躇,笙紫陌忽然跪倒在地,凄然道:“掌教慈悲,纤柔自幼命苦,在天香阁也是郁郁寡欢。加上为缓解她的天绝之脉,一直无偿动用阁中大量资源,已有姐妹有所微词,倘若再回天香阁,只怕……只怕……”   她说了两个“只怕”,显然是对羽纤柔回到天香阁的命运并不确定,将妹妹交付给纯阳宫,想必也是打算让妹妹换个安定的环境。   萧千离轻叹一声,拂袖道:“起来罢!”   他叹息道:“姑娘将令妹托付给纯阳宫,此事本座允可了。但是她是否要拜本座为师,便要看她自己的意思,本座不便强迫。”   笙紫陌这一喜非同小可,深深拜了一拜,泣道:“多谢掌教!”   她缓缓走到羽纤柔身前,坐在床沿上,轻轻抚摸着羽纤柔精致无暇的俏脸,低声道:“妹妹,我知你在天香阁并不开心,你向往的是巾帼侠女、傲世红颜的日子,却绝不甘心当一个时时需要人照顾的柔弱女子,如今……如今你随纯阳门下,萧掌教学究天人,说不定能找到救治你的法子……”   她俯下身子,拉起羽纤柔的手臂,用脸颊轻轻磨蹭,喃喃道:“姐姐这一走,也不知何时才能见面。你……你要好好活下去……”说到最后,已是泪如泉涌。   笙紫陌伏着身子哀哀哭泣,却没注意到,床榻上的玉人长长的睫毛微微一颤,已噙满了晶莹的泪花儿。   笙紫陌哭了半晌,情绪少抑,胡乱擦拭了一下泪痕,立起身来,盈盈施礼道:“一时情难自已,让掌教笑话了!”   萧千离摇头道:“无妨!”   笙紫陌刚要走出房间,忽然又回过头来,低声道:“掌教,紫陌还有一件礼物要送给你……”   萧千离刚要推辞,却见笙紫陌撩起衣袖,露出一条欺霜赛雪的粉嫩玉臂。   他还以为笙紫陌在袖子里藏有什么异宝,一看之下,却见手臂上除了一点嫣红的朱砂红痣之外,并无他物。   只看了一眼,笙紫陌已是双颊绯红,放下了衣袖,低声道:“这件礼物,暂且放在紫陌身上,来日若有缘……”   她忽然俏脸一红,再也说不下去,低着头匆匆离开,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什么东西啊?”萧千离大感莫名其妙,愣了半晌,自语道,“究竟是什么礼物?放在她身上?那还怎么送给我?”   他低头寻思了好一会儿,却也不解其意,只得摇摇头,顺手关上房门,走到羽纤柔面前。   “姑娘可以睁眼了!”萧千离微笑道,“也是令姐关心则乱,居然没发觉自己的妹妹早已醒转。”   羽纤柔果然缓缓睁开眼睛,美眸中已是泪光盈盈,喃喃道:“姐姐,你这又是何苦?”   她呆呆的看着天花板,忽然拭了一下泪珠,挣扎着翻身起床,盈盈拜倒在地,泣道:“刚才掌教与姐姐的对话,纤柔已经听得真真切切,恳请掌教收我为徒,日后绝无二心,粉身碎骨亦无悔。”   萧千离轻叹道:“你身负天绝之脉,这十几年来也是苦了你了!也罢,你且起来,日后便为本座第七位亲传弟子。”   “叮!恭喜宿主收得亲传弟子一名,目前任务进度(6/7)。”   “奖励抽奖机会X1,兑换点500点。”   “羽纤柔,探测资料如下:根骨8,悟性10,心智10,福缘8,潜力10,对本门忠诚5。”   “当前实力判定:炼己筑基初阶。轻功技能:中级《登萍渡水》圆满。”   “天赋判定:该目标天赋出类拔萃,堪称人中龙凤,可作为宿主亲传弟子培养。”   总值……46?   看清羽纤柔的天赋数据,萧千离险些吓了一跳。   本来他已经有所准备,以天绝之脉能活到18岁,等于一个先天道体,资质决计差不到哪里去,但是见到这个数值,还是小小的吃了一惊。   如今他座下也算是满门妖孽,但是天赋最高的柳随风和李承渊都“只”有45点,郭家姐弟更是绑在一块儿才算是一个徒弟。羽纤柔一来,顿时将这群妖孽统统压了下去。   这也罢了,那十点的满值心智又是怎么回事?   勇猛无双、悍勇无匹的李承渊也不过“仅”有9点心智,这看似弱不禁风的娇美少女,又何来如此强大的内心?   想到这里,萧千离不禁心中一动,想起刚刚笙紫陌的话。   “你向往的是巾帼侠女、傲世红颜的日子……”   “原来这小丫头也不简单啊……”萧千离微微一笑,心中却早已有了定计。 第一百七十二章 掌教回山   “掌教回山啦——”   时隔数月,萧千离终于又回到了昆仑玉虚峰。   和以前门派大猫小猫两三只时不同,这一次萧千离回山,气氛却是极其热烈,从山下开始,便有安顿妥当的大批流民,排列得整整齐齐,宋书剑一身道袍,气质温文儒雅,静静的站在队前,含笑看着迤逦而归的萧千离。   “宋先生,辛苦了!”   见到穿着儒风道袍,如同教书先生一般的宋书剑,短短三月未见,已经是瘦了一大圈,可想而知这段时间他是多么的辛苦。   “掌教辛苦,只是还有几十万银子未付呢!”   宋书剑上来第一句话就让萧千离一愣,随即哈哈大笑。   “武威、酒泉两地的商队业已组建完毕,我已经派人与令高徒柳随风和朱先生交接,相关事宜也已经陆续进行中,另有账簿……”   “账簿不用给我!”萧千离袍袖一挥,“宋先生自便就好!”   他心里却暗暗嘀咕:“给我我也看不懂啊!反正这钱是你要的,你自己看着办就好……”   宋书剑愕然片刻,将抽出一半的账册又放回袖中,随即微笑道:“舍宋某其谁?”   萧千离缓步上峰,宋书剑大袖飘飘跟在身后,其风采与那个颓废的中年醉鬼无疑是天壤之别。   山腹之中,本月轮值的李承渊与青月道人率领一百四十七位外门弟子层层列队,共同来迎接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纯阳掌教。   “护法辛苦了!”   “职责所在,不敢有丝毫疏忽!”青月看着萧千离的眼神,满满的都是崇敬之色。   西平一行,云霄阁被笙紫陌派人付之一炬,但是击杀一代武学宗师、云霄阁大供奉吴道辰的名头,却是实实在在安在萧千离身上。连带苦战格杀副阁主常晟的亲传弟子程君,一夜之间也是声名鹊起。   死一个副阁主常晟,对于云霄阁还不算什么,但是吴道辰战死,却让云霄阁狠狠吐了一口老血。   偌大一个西北武林,先天化神的境界高手也是凤毛麟角,更何况是吴道辰这种活了上百岁的老怪物?吴道辰一死,几乎是打断了云霄阁的半条脊骨。   财雄势大又如何?对于一个能轻易击杀吴道辰的门派来说,云霄阁想要报复纯阳宫,又岂是如此轻易?   更何况,以吴道辰的真实修为,绝非表面上声称的“化神中阶”那般简单。金风细雨楼的大当家在听说吴道辰战死之后,当夜就带着银票和手下离开西平,连掺和一手的心思都不敢再起。   陆无厌放火烧了贵宾驻地,引得不少势力颜面大失,恶狠狠的想要寻人报复,但是听说吴道辰战死,那些手眼通天的势力纷纷偃旗息鼓,悄无声息的离开西平。   并非他们怕了纯阳宫,而是这些势力都心知肚明,要报复这样一个门派,需要投入多少实力?小小丢了一点面子,和两大势力全面开战相比,孰轻孰重,相信谁都分得清楚。   正因如此,纯阳宫在西平郡的潜在声望瞬间达到了70,连带其他几郡也有所提高。   萧千离与青月道人见礼之后,一眼见到李承渊神采飞扬的模样,笑道:“承渊,多日不见,可有所长进?”   “弟子岂敢有丝毫懈怠?”李承渊笑呵呵的说,“弟子还想早日位列先天,与故友把酒言欢呢!”   萧千离深深看了李承渊一眼,见他目中清澈,显然是心结尽去,当下点头笑道:“很快了!”   在系统星图中,李承渊如今已是炼精化炁中阶境界,可想而知他如今进步是何等迅速?   宋书剑在旁边笑道:“承渊武学天赋当真惊人,倘若他能更进一步,只怕连宋某也不是他的对手!”   李承渊脸色有些发苦,勉强笑道:“宋先生,您天天让我用枪画圆圈,得画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既然师父回山了……”   萧千离顿时恍然,哈哈笑道:“原来如此,难怪你境界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又上一层,原来是宋先生之功。唔,等有一天,你能在至刚的枪法中生出至柔来,想必就不用再画圆圈了!”   “啊?至刚生至柔?”李承渊顿时脸挤成了一团苦瓜,萧千离与宋书剑对视一眼,不由得相顾莞尔。   萧千离在众外门弟子脸上一一看了过去,却见有一个印象极深的瘦弱少年站在外门弟子的第三位,略一思忖,顿时想了起来。   他却并没有去招呼,而是对排在第一位的门人微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顾惜朝!”那少年激动地双手都在颤抖,却依然挺直了胸膛,大声回答道。   萧千离微笑道:“忍顾来时路,惜朝有几人。好名字,本座记住了!”   青月上前一步,笑道:“掌教不知,这小子悟性不错,进展也是极为迅速。如今已是外门弟子第一,上个月阿寻专门给他开了小灶,如今一套百裂横拳倒也打得有模有样。”   “百裂横拳?”萧千离轻笑道,“阿寻倒是有心了,下月开始,可以试一试器械。”   “是!”朱景阳尚未回山,全权负责外门事务的青月点了点头,心中暗暗记了下来。   顾惜朝更是激动的满脸放光,萧千离又看向第二位,李承渊笑道:“这小子叫李茶茶,名字虽然不太好听,但是师父您看……”   他把李茶茶拉到了萧千离跟前,用手捏了捏李茶茶的胳膊,“师父,您看这胳膊。”   又蹲下去捏捏李茶茶的大腿,“师父您看这大腿。”   然后用力掰开李茶茶的嘴巴,“师父您看这牙口。”   最后用力的砰砰拍着李茶茶的胸脯,“师父您看这胸肌长的……”   李承渊凑到萧千离身前,低声道:“师父,这小子才刚刚十六岁,我轮值的时候一眼就看中他的,是个好斥候的料子,我这一身枪法,正适合这小子使用。内门弟子都是精英,用不着学我那一套侦查、反侦查、刺探、匿行的玩意儿,这小子说不定可以学得会……”   “斥候……”萧千离一脸的黑线,努力拉伸自己的嘴角,脸上的线条半晌才恢复过来,挤出一个笑容来,“李茶茶是吧,好好跟着学吧。倘若有本事的话,把承渊的百鸟朝凤学会,倒也是一条路子。”   “是!”李茶茶欣喜若狂,连连点头,黑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萧千离咧了咧嘴,若有所思的看了李茶茶一眼,李承渊的一身怪力谁能比他更清楚?虽说没使用内力,但是被他全力拍击几下还能站得稳的也实属不易,这小子虽然短板不少,但是这根骨却是相当不凡了……   萧千离走到第三人面前,微笑道:“你的腿可好了?”   “好了,好了!”少年做梦也没想到这位高山仰止的掌教还能记得他的断腿,激动的险些要哭出来,点头道,“已经大好了!”   青月道人却有些犹豫,轻声道:“掌教,慕白为人勤奋,悟性极佳,修为也是一日千里,只是青月不知该从何教起……”   看到萧千离探询的眼神,青月解释道:“顾惜朝生性稳妥,不求胜而先求不败,阿寻的拳掌招式就较为适合;李茶茶风格勇猛,大开大合,与承渊的功法倒也是相得益彰。如今慕白腿伤也即将痊愈……我却不知该让他以何种功法为主,又往哪个方向培养。”   萧千离略一思索,笑道:“你的《惊雷三十六剑》迅捷无比,剑走偏锋,可亲自来教。倘若他日有所小成,升至内门,本座自然有其他功法传授!”   看着青月道人一副低头思忖的模样,那少年却已经恍然大悟,恭恭敬敬的施礼道:“多谢掌教指点!”   萧千离微微一笑,并不说话,心中却道:“我门下七星八人,最后一个位置,可是留给你的啊!可不要让我失望了……”   “薛慕白,探测资料如下:根骨6,悟性8,心智10,福缘8,潜力10,对本门忠诚7。”   “当前实力判定:炼己筑基初期。内功心法:初阶《残金缺玉》第一层;武学技能:《六合拳-蛇形》第一层。”   “天赋判定:该目标天赋出类拔萃,可作为宿主亲传弟子培养。”   “总值虽然‘只’有42点,不过等他腿伤彻底痊愈,想必又是一个天才弟子。唔,我突然想起,有本书的主角也是一个断腿之人,似乎叫傅红雪……这小子可不要学得这么偏激狠厉才好。”   萧千离又一一看过这些外门弟子,顺口指点勉励几句,却让这些门人一个个激动无比,恨不得要为纯阳宫一表抛头颅撒热血的忠心。   继续顺山道而上,李承渊跟着一起回到内门,青月道人却留下来安抚引导这些热血上涌的外门弟子,自有一番忙碌。   仙风道骨的谢广陵立在门前,如今他的境界已完全稳固,远远看去,整个人如同融在天地之中,举手投足之间都显得极为玄妙。   “多日不见,掌教风采更胜往昔,可喜可贺!”谢广陵呵呵笑道。   “谢长老客气了!”萧千离笑道,“这些日子本座不在山中,全靠谢长老打理,实在辛苦。”   “辛苦倒也罢了,只是数月来战战兢兢,深恐有失,辜负了掌教的重任。倘若宋先生肯来帮谢某,那便更好了……”   宋书剑白了谢广陵一眼,佯怒道:“想得美,让我教这群内门弟子?我还是老老实实去打理我那支队伍来得轻松。”   萧千离只是笑呵呵的看着二人斗口,并不插话。他知道谢广陵虽然为人宽厚,但是纯阳宫根基实在浅薄,作为一个先天化神境的高手,倘若自己不在门中,谢广陵就连个想切磋印证的对手都没有,宋书剑一来,正合谢广陵的胃口,二人只怕早就私下交流了多少次,引为知己也是大有可能。   他转头看去,只见十八位内门弟子在楚寻的代领下列成两队,排得整整齐齐,队伍后面却站着一位拉着两个孩子中年紫衣秀士,正是那位被炼成毒人的半步先天慕青宇。 第一百七十三章 孪生阴阳   “见过掌教!”   慕青宇眼神复杂,犹豫了一下,还是踏前几步,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   萧千离伸手扶起慕青宇,分出一道真气探入他的体内,轻笑道:“恢复得如何了?”   慕青宇叹道:“大致已经想起往事,神智也逐渐平复。只是余毒始终纠缠不去,却苦无良策。”   此时萧千离也已大致探清他的体内详情,皱眉半晌不语。   “贵门派中,可有……”   还不等萧千离说完,慕青宇却已经摇头道:“在下实有难言之隐,不愿辱及本门,还望掌教莫要再提。”   萧千离轻叹道:“既然如此,你暂且在本门休养吧,本座再另寻他法便是。”   “多谢掌教收留!”   萧千离顺手摸了摸小皮和小后来两个孩子的脑袋,目光又落在楚寻身上。见到楚寻眼神躲躲闪闪的模样,忍不住失笑道:“怎么了?莫不是做了什么错事,怕见为师不成?”   听到这话,谢广陵忍不住微笑道:“掌教不知,阿寻前几日比武打输了,正在寻死觅活,哭着求我传授些压箱底的功夫呢!”   “哦?”萧千离顿时来了兴趣,顺便查看了一番楚寻的状态,分明见到这些日子他有所提升,境界修为已经达到炼精化炁中阶,不禁好奇的问道,“输给谁了?”   “输给四师妹和四师弟了……”   楚寻见躲不过去,讪讪说了一句,已是脸红得如布一般。   “咦?”萧千离这才有些惊讶的朝郭玉盈和郭鹏程二人看去,谢广陵轻笑道:“掌教不知,前些日子阿寻与郭家姐弟比武切磋,二人联手对战,却有独到之处,阿寻支持到百招以上,却还是输了一招……”   萧千离早就对这对姐弟“孪生之阴阳”的特殊属性极为好奇,此时听到谢广陵也说“却有独到之处”,当下对郭家姐弟微笑道:“前些日子为师一直出门在外,有所怠慢,稍后为师便来瞧瞧你们的修为长进如何。”   郭玉盈与郭鹏程对视一眼,齐齐躬身行礼,喜道:“多谢师父!”   除了郭家姐弟之外,余下十六位内门弟子原本资质就比外门弟子来得较高,又连着数月来都在太极广场练功,进展也是一日千里,最差的一个也已经筑基成功,最强的甚至已经到了筑基高阶,看得萧千离大为满意。   一一勉励指点之后,萧千离来到太极广场中,笑道:“玉盈、鹏程,你二人尽管放手进攻,为师来瞧瞧你二人如今的本事!”   “是!”二人踏步出列,右手一扬,两把青钢长剑脱鞘而出。这一手干净利落,拔剑、移步、出招,动作也是迅捷无比,加之身法轻盈,姿式美观,显然是习练有素,引得众人齐齐喝彩一声。   萧千离也暗赞一声,却见二人并肩攻上,施展的均是《太虚剑法》,当下随手一指,以剑气招架抵挡,斗得十余招之后,二人同时呼喝一声,剑光闪动,却是同时变了招式。   众人细细看去,只见郭玉盈揉身而进,刷刷刷三剑,全是进攻的杀着,绝不防及自身。萧千离右指斜斜一撩,以剑气抵挡了三招,紧接着“嗤”的一声点出,直刺郭玉盈的右肩。   眼见郭玉盈即将伤在这一指之下,旁边郭鹏程长啸一声,长剑回旋,舞起一团光环,绕在身旁,守得严密无比,顿时将这道剑气化解。   郭玉盈见攻不进萧千离的圈子,当下长剑回护,与弟弟的长剑组成一道剑网,当真是水也泼不进去。郭鹏程却突出奇兵,一剑疾风般刺出。   旁边的宋书剑看了片刻,点头道:“原来如此,这二人一攻一守,配合紧密,攻者专攻而守者专守,不须兼顾。同时还能互换位置,让敌人防不胜防,确实不凡。”   楚寻沮丧的说道:“宋先生不知,四师弟四师妹本是孪生姐弟,心神相通,攻防互换中毫无破绽,我……我除非以内力硬碰,否则是赢不了啦!”   萧千离心中也是暗暗赞许,心道:“孪生有了,那阴阳又是什么意思?”当下招式一变,以指剑护住全身上下,守得水泄不通。   见到恩师换了招式,二人心神相通,顿时知道师父的用意,当下二人齐齐清啸一声,双剑连环进击。众人看得分明,郭玉盈的长剑上下翻飞,大开大合,一往无前,而郭鹏程却剑光尽敛,往往突出奇兵,却是狠辣之极。   “叮”的一声轻响,却是萧千离以指力荡开郭玉盈的长剑,只觉指尖一热,一道炽热的内息传了过来,显然是纯正之极的阳行内力。   而郭鹏程正在身侧游走,突然刺出一剑,萧千离回手点开,却又觉得指尖冰凉,却是一道绵绵不绝的阴行内力。   二人如穿花蝴蝶一般游走不断,阴阳反复生变,一点点将萧千离的内力磨去,萧千离一怔之下,顿时恍然大悟。   阳明剑派一战中,萧千离依仗内力叠加的优势独战南楼峰等三人,当时便施展出一招逆转阴阳的法门,左右掌不断施展正逆阴阳五行,如同一座石磨一般,将南楼峰三人的真气一点点磨去,最终大获全胜,打得阳明剑派不敢再行言战。   此时郭家姐弟所施展的路数,与当时的情形极为相似,对手在阴阳不断变换的攻势下,真气内息被一点点蚕食,越打越是衰弱,倘若不能速胜,则必然被郭家姐弟生生磨死。   再斗数十招,萧千离心知二人如今的本事基本上已经拿了出来,当下微微一笑,右手一挥,背后有七色神光冲天而起,按金、黑、青、黄、赤、蓝、白七色排列,光华流转,如长枪利剑一般,从上至下猛然一刷,顿时将二人长剑一并震断,叮叮当当掉了一地。观战众人齐齐喝彩不绝。   二人飞身疾退,大汗淋滴,呼呼喘息,看着萧千离的眼神中满满的都是崇敬之色,只听萧千离笑道:“阿寻,你实在败得不冤,狮子搏兔尚施全力,日后你与人比武较量,切不可起轻敌之心。”   楚寻心知师父已经知道自己的败因,当下又羞又惭,躬身称是。萧千离转过头来,笑道:“玉盈,鹏程,你二人这联手的本事委实不错,为师这里有一门功法,正适合你二人使用。”   二人顿时大喜,急忙上前,却见萧千离取出一本书册来,交到郭玉盈手中,笑道:“这门功法重意不重招,映射各自的本心,今后你二人修炼有所成之时,可让对手防不胜防,难以捉摸。”   众门人都不知萧千离取出的是什么功法,只能流着口水眼巴巴的看着二人躬身致谢。就连谢广陵和宋书剑也起了好奇心,心道也不知掌教拿出什么好东西,倘若不是顾及身份颜面,只怕也想要上前索要一番。   萧千离拿出的却是一本手抄的《千雷煌烈》,这门功法非剑非拳非掌非指,招数更是不成定数,以修炼之人内心映射出的“意”来判定。纯阳门下除了他自己之外,也只有柳随风等三个爱徒才得以学过,就连陆无厌此时尚未形成自身功法体系,无法传授。   旁边的羽纤柔早已看得呆了,悄悄问道:“陆师叔,师父最后这一招,是什么路数啊?怎生如此霸道?”陆无厌轻笑道:“我也不知,师兄的武功境界究竟如何,只怕谁也不知。只知道他从击杀苍龙高谨以来,从未败过……”   “从未败过?”羽纤柔双眼几乎要放出光来,刚要再问,却听到场中的萧千离吩咐道:“纤柔,你且过来。”   羽纤柔应诺而出,众人这才注意到这个亦步亦趋跟随在陆无厌身边的少女,只见她白衣飘飘,眉黛如画,腰间用水蓝丝软烟罗系成一个淡雅的蝴蝶结,肌肤晶莹如玉,未施粉黛,却更显楚楚动人,顿时吸引了全场年轻少男的目光。   “纤柔乃是本座在山下收得的亲传弟子,位于随风、阿寻、承渊、玉盈、鹏程、小君之下,位列第六。”萧千离的声音响起,顿时让众内门弟子脸色一黑,合着这位漂亮的小姑娘是掌教的亲传弟子啊,那岂是一般人所能企及?   萧千离将众人的神色齐齐收入眼中,当下只是微微一笑,故作不知,吩咐道:“纤柔,你可见过诸位师兄师姐。”   羽纤柔乖巧的一一施礼,楚寻等人也急忙还礼,当走到李承渊面前时,羽纤柔忽然轻声道:“三师兄,听五师兄说你曾力战先天不败,可告诉小妹详情么?”   李承渊摇头道:“当日青和并未借力天道法则,兵器也不趁手,我只是惨平而已,岂能算得上是力战不败?”   虽是实话,但是羽纤柔依然目露奇光,飞快的瞥了李承渊一眼,这才转向郭玉盈姐弟。   陆无厌冰雪玲珑,察言观色,当下用手肘捅了捅李承渊的腰眼,轻笑道:“承渊,人家对你可是极有好感哦,说不定……”   李承渊一愣,摇头道:“陆师叔说笑了,承渊如今一心求武,哪里容得下半点儿女私情?再说六师妹大约只是好奇询问而已,算不得什么。”   众人见礼一番,萧千离这才朗声道:“今日天色已晚,这些日子本座便在山中,倘若有不解之事,均可前来问询。”   听到可以得到掌教的亲自指点,众弟子都是喜上眉梢,各自揣摩修行时的不解之处,以待明日求教。 第一百七十四章 护山大阵   这几天以来,萧千离简直是忙得团团转,门下弟子大多数都是初学者,练武中的种种疑惑简直是堆积如山。幸好他早早做好了准备,拉着谢广陵、宋书剑两大先天,三人齐齐坐在能映射天地法则、淬炼心境神识的三清殿中,为每一个弟子传道授业解惑。   从这些弟子的问题中,基本上就能判断出这个人对武学的理解。等柳随风和朱景阳先后回到玉虚峰之后,三清殿中呆得时间最长的就是柳随风。   终于将最后一个弟子的问题释疑完毕之后,三人都默然无语,半晌谢广陵才叹道:“虽说掌教的七位亲传弟子皆是一时俊杰,却只有随风一人的境界最高。如不出意外,也该是他最早踏入先天。”   “我在他这个年龄,只怕还在红尘中打滚,为一口饭食搏命。”宋书剑叹息道,“随风却已经在境界上,距离半步先天只有一步之遥了……”   萧千离摇头道:“不然!这些日子随风在外奔波,阅尽世间百态,其境界提升极快倒是有的,只是他杂事缠身,影响到他的修为进展反而不快,不如阿寻和承渊二人深厚。境界、修为,二者缺一不可,尚需加倍努力方可。”   “至于纯以修为而论,几个劣徒当中,反而以阿寻与小君最高。阿寻一直留在玉虚峰,心无旁骛,修为提升也是最快。小君则是另有奇遇,西平一战催动了他体内的药力。但是境界方面,却是大大不如随风和承渊了。”   宋书剑点头道:“掌教所言甚是,承渊修为稍稍弱于阿寻和小君,境界仅次于随风,论到综合实力,只怕是承渊当数第一。”   “至于玉盈、鹏程姐弟二人,虽有联手合击的本事,但是如今尚未凝聚金丹,尚且言之过早,只是前途也无可限量。”谢广陵接口道,“掌教的第七位弟子羽纤柔,却当真是一块良才美玉,一旦完全化解天绝之脉,或将一飞冲天也犹未可知。”   回到纯阳宫的当天晚上,萧千离就将《坐忘经》传给了羽纤柔,对于化解天绝之脉的问题,萧千离丝毫没有担心。   并不是说纯阳宫的资源远远超过了天香阁,而是天香阁根本找不出任何一本心法,能够在筑基之时就能返本归元。   大凡世人练功,无不是循序渐进,炼己筑基、炼精化炁,一步步的练下来,直到金丹破碎,成就炼炁化神的先天之体。要想化解天绝之脉,就必须炼就先天,而偏偏天绝之脉乃是一脉断绝,根本练不成后天功法,这就造成了一个极为尴尬的两难局面。   也唯独萧千离的《坐忘经》,是目前已知的所有功法中,唯一一门能够从引气入体开始,一直练到先天化神的内功心法。   前几天羽纤柔练功之时,还迟迟无法引气入体,但是当天绝之脉终于被冲出一个细如发丝的小小缺口时,彻底化解天绝之脉也就只剩下一个时间问题。   听了两人对七大弟子的评价,萧千离只是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一事,转头向谢广陵道:“谢长老,当初七路攻纯阳之时,曾有地鼠门埋下数千斤炸药,此事你可还记得?”   “记得!”谢广陵点头道,“当时谢某正在镇守纯阳宫,事后听承渊叙述详情,当真是惊出一身冷汗。只是到现在为止,也不知究竟是何人暗中协助。”   萧千离呵呵笑道:“天香阁倒是提供了一些情报,居然是玉盈和鹏程两个孩子所为,当真是让本座也吃惊不小。”   “哦?”谢广陵心中一动,点头道,“如此看来,这二人想必是早已心慕本门了。”   宋书剑忽然道:“这姐弟二人,却不适合再一起练功了。”   萧千离微微点头,谢广陵却诧异问道:“为何?”   宋书剑解释道:“宋某曾看过她二人的命格,却发现这二人分属明暗双星,明星不堕,暗星不出,乃大凶之相,主明星陨落。以宋某观之,倘若弟弟甘愿潜身暗处,二人均可保无虞;倘若弟弟不甘寂寞,只怕姐姐有性命之忧。”   他的这一番解释,与星图中开阳明暗双星的命运倒是极为吻合,谢广陵点头道:“宋先生所言极是,除非二人位列先天,不在命盘之中,此命格方可不攻自破。”   宋书剑所说的话,萧千离又岂能不知?他沉吟良久,才缓缓道:“静观其变便是。”   这段时间,萧千离真就一直老老实实的留在玉虚峰,一是他打算进一步稳固纯阳宫的根基,第二也是因为他正在想办法完成第六个主线任务——建立起七座具有特殊属性的门派建筑。   先后收了程君和羽纤柔之后,萧千离得到了两个抽奖次数,他希望能从中抽出一个来。万一还是不行,就只能再在那个坚固无比的山门上做做文章了。   至于第三个原因,则是因为八月十五快要到了。   中秋,对于中原人来说,是一个仅次于春节的传统节日。回想曾经在原来那个世界所渡过的一个个中秋佳节,萧千离就有一种想流泪的冲动。   如果我的父母能够看到我现在的成就,想必他们在天之灵也会欣慰吧……   八月十四的晚上,坐在集日月精华、聚阴阳五行之力的掌教小屋里,萧千离再度进入了系统。   第一次抽奖——恭喜宿主,获得《神女沁心雾天大阵》。   看到这个名字,萧千离顿时精神一振,但是细细看去,却立刻又泄了气。   《神女沁心雾天大阵》,需用三十三名纯阴体质地处女祭奠方才能布置,一旦展开阵法,嗜血夺魂,十死无生……   “这根本就是邪教大阵好不好?威力大是大了,可是每次还要用三十三个纯阴体质的处女布阵?我纯阳宫就算是贩卖人口,又去哪里去找这么多纯阴少女?系统您老人家能再坑点么?”   似乎是听到了萧千离的心声,第二次抽奖,系统异常给力的送出了一套《周天二十八星宿大阵》。   看到这个名字,萧千离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有些萧瑟的叹了一口气。   “这不是黄药师用来打襄阳战的军阵么?据说也能用来阵法打斗,用二十八个武林高手布阵,大概就是一百零八罗汉大阵那个水平,倒也算是聊胜于无……”   但是当萧千离看清说明文字时,眼睛顿时瞪得溜圆。   “《周天二十八星宿大阵》,护山大阵,上映天心,可镇压气运、汇集灵气,防御力冠绝天下。”   “护山大阵?”看到这个名词,萧千离再也坐不住,不顾夜深风寒,快步走出掌教小屋,立在峰顶的山门牌坊前,顺手将这护山大阵向半空一抛,一点白光脱手飞出,顿时化作万道光华,无数道光线在天空中交织,形成一个巨大无比的玄奥图案。   这图案之大,甚至将玉虚峰山头、连同玉虚峰附近的地域也一并包裹其中,边缘甚至几近触碰到了峰下的太平镇。   法阵闪动着淡淡的光辉,徐徐下落,落在山峰之上,仿佛沉入地底一样,转瞬间消失不见。   萧千离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那光线就这样从他身体上穿过,然后落入他脚下的地面中。   幸好纯阳宫如今作息极为规律,山顶山腹的内外门弟子大多都已经沉入梦乡中,即便还有些人在用功,却也没有一个走出房门去挨吹受冻。   “这样就完了?”看着那巨大无比的阵图彻底消失,萧千离默默的感受了一下,除了感觉到寰宇灵气更加浓郁了一些之外,并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   他环顾四周,这才发现在玉虚峰顶的一处悬崖边,赫然多了一个太极八卦的高台。   萧千离信步走上高台,向山下望去,却见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正在疑惑之时,突然脑海中不由自主的出现一张精细之极的地图。   “这不是玉虚峰的地貌么?”   萧千离细细在地图上看去,却见环绕着玉虚峰共有三十六处小小的白点,其中最后一个小点,对应的正是这近在咫尺的太极广场。   他心念一动,急忙转头看去,却见那太极广场的旁边,有一柄高达十丈有余的巨大长剑傲然矗立,剑尖向上,两侧剑刃似乎并未开刃,显得极是庄严。   “看起来倒是不错,只是……这东西怎么用啊?”   萧千离试着调集体内真气,灌注入地图中代表太极广场的小小光点,只见那巨大长剑突然有万千剑气纵横,如同暴风骤雨一般四散而出,在偌大的太极广场上呼啸盘旋。   “这……这威力……”萧千离起先有些措手不及,看清了那剑气威力,顿时狂喜起来。   每一道剑气,都等于萧千离本人的亲自施展,万千道剑气,便相当于成百上千个萧千离同时出手。试问天下有谁能当得起阵法全力一击?   他这一试手不要紧,感受到无边剑气,玉虚峰顶的两大先天高手一同在睡梦中惊醒,还以为来了大敌,齐齐跃身出来,一眼见到这漫天纵横的剑气,不由得震惊得无以复加。 第一百七十五章 新的特殊建筑   二十八柄巨大的金属钝剑凭空出现,将偌大的一个云顶峰尽数拱卫其中。   站在太极八卦台上,只需灌注真气,便能将任意一柄巨剑化为万千剑气,每一柄巨剑均能化为二十八星宿之数,合一千七百五十劫剑,每一道劫剑约等于主持阵法之人的修为。   听了萧千离的解释,宋书剑已经是惊得呆了,半晌才叹息道:“《周天二十八星宿大阵》果然有天地造化之机、众生万相之劫,岂是人力所能抵挡?别说是掌教亲自主持,哪怕是交由宋某施展,又何惧数万大军?”   萧千离哈哈笑道:“倘若只是如此,又岂能称为先天第一山门大阵?此阵的最强威力,乃是集齐二十八位主持之人,按四象五行二十八宿方位站定,每人控制一个阵眼,二十八宿齐动,又当如何?”   谢广陵悚然而惊,摇头道:“恕谢某无法想象……哪怕是谢某身在阵眼之中,只怕也难以抵挡片刻。只不知这世上是否有炼神还虚境界的武学大宗师,或可评判一二。”   “炼神还虚”四字一说出口,宋书剑顿时眼中流露出向往之色,萧千离微笑道:“我等皆是求索之人,长路漫漫,吾等尚需努力才是!”   二人心悦诚服,恭恭敬敬的施礼道:“掌教说得是!”   萧千离吩咐道:“此阵乃是我纯阳宫绝密,倘若本座不在山中,纯阳宫又遇到难以抵御的生平大敌,便交由二位亲自主持。”   谢广陵与宋书剑均是全身一震,不敢置信的问道:“此阵……由我二人……主持?”   萧千离微笑道:“舍二位其谁?随风他们想要主持此阵,待其踏入先天境界也不迟。”   饶是二人久经世事,早已修炼得心如止水,此时也难以抑制内心的狂喜之情,对视一眼,战战兢兢的向台上走来,宋书剑甚至一个踉跄险些跌倒,足见内心中是何等的激动。   两大先天化神高手如此表现,早在萧千离的预料之中。见到二人走上高台,萧千离微微一笑,心神一动,已经将阵法的控制权向二人开放。   二人脑海中轰然一响,只觉眼前有一张巨大的阵图徐徐展现,二十八个阵眼闪烁着耀眼的白光,团团环绕拱卫着这玉虚巨峰。   二人正激动得无法自己,又听萧千离沉声道:“阵法虽好,却也对主持之人损耗极大,以谢长老、宋先生之能,想必也驱动不了几次。因此一旦发动阵法,如何取舍,还需二位细细考量才好。”   刚刚只是催动太极广场上的巨剑,萧千离的一颗金丹几近损耗了四分之一,虽说威力无边,但是消耗之大却也是难以想象。   宋书剑试着以真气灌注阵图,催动阵法,突然只觉全身内力一空,那立在太极广场上的巨剑再度激发出无边剑气,声势浩大,威力无比。急忙停止阵法运转,细细探察一番,顿时心中了然。   “掌教说得一点都不错,随风他们想要运转阵法,非得进入先天境界不可!”宋书剑乃是阵法宗师,连连点头道,“此阵既然有如此威力,所需要的真气运转自然也是耗费极巨,理当如此!理当如此!”   谢广陵也好奇的输入真气,突然脸色一白,可想而知在那一瞬间真气耗费之重。摇头笑道:“便是谢某主持阵法,也最多发出六剑。难怪掌教说这门护山大阵的最高威力,乃是集中二十八位先天高手同时催动,这样可以互相协同,轮流运转,哪怕是敌人再多,也能将其生生耗死!”   宋书剑指着谢广陵大笑道:“你当先天高手是大白菜么?倘若集中二十八位谢广陵,纵然少林倾巢来攻,宋某也有把握将其全歼,呃……”   他正要再取笑谢广陵几句,忽然见到萧千离从怀中掏出一张阵图,顺手塞到宋书剑手中。   “掌教,这是何物?”   宋书剑疑惑的打开阵图,入目的“周天二十八星宿大阵”几个字,顿时让他惊得张口结舌。   “护山大阵已被本座用在玉虚峰,自然不可再行复制。只是宋先生精修‘易’之道,这阵法精要便暂交宋先生参详。他日打造军队之时,可选精兵操练,对阵草原蛮夷胡骑之时或有奇效。”   前世中,萧千离曾对当世第一大家黄药师随手布下的“二十八宿大阵”佩服得五体投地,书中曾说:“此阵暗伏五行生克之理,通阴阳之道,反鬼神之说。但见宋军此一队来,彼一队去,正是‘瞻之在前,忽焉在后’,不知如何挥军抵敌。是以蒙古人坚甲利兵,人数又多了一倍,竟也抵挡不住。”   此时宋书剑精修“易”之天道,文韬武略无一不精,萧千离将《周天二十八星宿大阵》阵法精要赠与宋书剑,实是想重现襄阳之战的盛况。   听得萧千离之言,宋书剑一怔之下,随即恭恭敬敬的跪倒在地,双手高举阵图,肃然道:“多谢掌教赐下阵图,他日宋某必率千军万马,扫平蛮夷,还中原一个朗朗乾坤!”   这一随心的举动,却让系统星图之中那南斗星主、第一令星、天府星宋书剑的忠诚度直接飙到了10点满值,彻底归心于纯阳宫。   对这个结果,萧千离也是有些意外,微微一笑,伸手将宋书剑扶起。   虽说这护山大阵并不算是特殊建筑,但是得到这个大阵,萧千离一直担忧的大后方已是再无忧虑,当下也是兴致极高,与二人高谈阔论,不知不觉已是凌晨,正是八月十五,明月当空。   “叮!”   系统的提示声音打断了萧千离的兴致,他寒暄了几句,匆匆结束了话题,回到掌教小屋里。   “云山行处合,风雨兴中秋。正值八月十五,本系统特意为宿主发布中秋礼包,是否立即查看?”   “是!”   “中秋礼包,随机抽取杂物、建筑、药品、生活技能、生产技能、内功心法、武学技能各一,兑换点2000点。是否立即领取?”   “是!”   “恭喜宿主,抽取到杂物:鸣羽刀(全套);抽取到建筑:紫翠殿;抽取到药品:鬼冥丹X1;抽取到生活技能:初级采矿术(宿主已拥有,自动晋升一级);抽取到生产技能:初级炼丹术(宿主已拥有,自动晋升一级);抽取到内功心法:中级《炎龙九炼》全本;抽取到武学技能:中级《擒龙六斩》第一层。”   “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萧千离的注意力已经全部放在那紫翠殿上,正在纠结两次抽奖都无法抽出建筑奖励,没想到意外而来的中秋礼包,竟然把主线任务的最后一项补齐了。   萧千离顾不得此时夜色正浓,悄悄走出屋外,选了一块坐北朝南的空地,右手一抛,一点碧绿青翠的光点脱手飞出,化作一座样式古朴的大殿,当真是:“瑶台铺彩结,宝阁散氤氲。”   看那建筑的模样,已知不是凡品,萧千离信步走进,迎面却是一间大屋,摆放着一排一排的架子,上面摆满了大大小小的药瓶。萧千离随手拿起一个晃了晃,里面却是空的。   再往里面走,却是几间小屋,每间屋子中间都摆放着一个鼎炉。虽然没有窗户,但是却能够感觉到寰宇清气在房间里不断缓缓涌动。   “原来紫翠殿就是炼丹的地方啊!”萧千离忍不住失笑自语道,“炼丹房的特殊属性?无非是炼丹成功几率加成,哦对了,想必那些药瓶子也有储存丹药不变质的属性……”   “宿主成功建立并发掘七座具有特殊属性的门派建筑,提前完成主线任务六,任务评定:优秀。奖励特殊建筑:鹰巢,额外奖励兑换点1500点。”   “叮!主线任务之七:门派逐渐扩张,需要源源不断的资金支持,宿主需建立起不低于100万两/年的经济盈余,考核评判时间:一年后。目前进度:0两/年。”   “一年一百万两啊?”萧千离起先还有些为难,忽然想起宋书剑在玉虚峰下那大批流民,心中忽然一亮,“各地的商队也在陆续筹建中,一年一百万两应该也不多。另外,等那些流民训练得差不多了,大不了让宋先生带着人去草原上‘练兵’好了。”   他却忽略了一点,以系统的习惯,又怎么会轻易让他钻这么大的空子?每年一百万两的并不是“收入”,而是“盈余”。只是萧千离急着要看奖励的特殊建筑“鹰巢”,却忽略了这个问题。   建筑令牌已经被萧千离从识海中取出,随手一抛,一点黑芒直飞天际,又落将下来,却并没有落在平地上,反而越过峰顶,朝山峰下落去。   “哎!”萧千离心中一惊,急忙展开身形,朝建筑令牌落下的地方飞速奔去。   他站在悬崖边,朝黑漆漆的峰下望去,月光下却是朦胧不清。萧千离心中有些焦急,心念一动,金雕火儿已经从天而降。   金雕带着萧千离急速下降,落得十余丈之后,却见悬崖下赫然出现一个大洞,里面乌漆嘛黑的却是什么都看不清楚。   萧千离虽然早已今非昔比,暗中视物并不在话下,但是他生恐有差错,当下点燃了火折子,一步跃进洞中。   火光映照下,洞中却是宽敞无比,足可容纳数十人。洞内铺满了干草枯枝等物,洞壁边,一枚枚拳头大小的白色褐纹蛋静静的躺在那里。   突然“咔嚓”一声,一只黄色的小鸟啄破了蛋壳,朝着萧千离叽叽叫个不停。紧接着又有几只小鸟孵出,洞里顿时吵闹成一片。   “啊?这就是刚孵出来的小鹰么?”萧千离已经呆住了,心中只是叫苦,“系统给了个鹰巢,却让我怎么喂养?” 第一百七十六章 羽纤柔的新装备   正在萧千离苦于无法喂养、暗暗发愁之时,洞外忽然传来几声鹰鸣,紧接着火儿高亢清脆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萧千离走到洞口,一眼见到火儿在洞外盘旋,如同一个帝王一般神圣不可侵犯。几只叼着食物的成年苍鹰在不远处焦急的扑打着翅膀,却不敢进洞。   到底都是系统一脉而出,金雕与苍鹰倒是没有打起来,火儿在同类面前耍够了威风,这才让开了洞口,那六只老鹰如蒙大赦,收拢双翼急速的冲进洞里。   与通灵的金雕火儿相比,这几只老鹰无疑智力差了许多,见到萧千离之后,只能发出善意服从的咕咕声,却不能像火儿那样传递丰富的情感。萧千离摸了摸几只老鹰的脑袋,这才走到一旁,看着六只老鹰将猎物撕成一条条的带血肉丝,喂给那些嗷嗷待哺的幼鹰。   起先萧千离一直在疑惑,系统莫名其妙给自己奖励一个鹰巢干什么?见到那六只成年老鹰的庞大体型,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系统也知道我征战中原路途遥远,特意培养一批可供乘坐的老鹰啊?这倒是大大的解决了麻烦!”   距离重阳道门盛典的时间已经越来越近,从昆仑玉虚峰到峨眉山不下两千里之遥,加上如今的道路并不通常,哪怕是快马加鞭,也少说要半个月之久。如今有了这几只老鹰,倒是大大的解决了麻烦。   折腾了一夜,天边已经显出鱼肚白,萧千离却依然神采奕奕,回到峰顶,他却径直来到三清殿,心中反复盘算峨眉之行的风险和机遇,等想通种种关节之后,这才默默运转玄功,静悟天道。   一夜之间多了一个丹房和二十八柄古朴巨剑,自然引得众多晨起练功的内外门弟子一番喧哗,幸好青月道人、朱景阳与柳随风、楚寻、李承渊等人都是见过萧千离展现“神迹”手段的人,解释一番,众弟子这才满意而去,却对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纯阳掌教更多了几分崇拜之意。   七日之后,在三清殿里,两大先天化神宋书剑与谢广陵、七大亲传弟子、陆无厌等人悉数到齐,静静的等待萧千离示下。   这几天,萧千离也是反复思索,才确定了人选安排。当下朗声道:“九月初九,峨眉代表五大道门发出三清令,邀请本门参加重阳道门大典,本座经过慎重考虑,决定亲自前往。”   十位门人神色微微一动,却一言不发,只是安静的看着萧千离。   “西边拜火教、摩尼教近日虽然波澜不惊,也暂时没有东进的打算,但是却一日也不可失了防备之心。谢长老,烦劳你坐镇玉虚峰!”   “流民招募、军械打造、马匹交易、操练兵马之事,皆是刚刚有所起色,宋先生,诸多事宜皆需你亲手打理,峨眉之行,你暂不必去了。”   宋书剑与谢广陵似乎早有预料,点头道:“谨遵掌教令!”   “随风连月奔波商队之事,修为稍有懈怠;阿寻功力大进,境界却停滞不前,你二人随为师一同前往!”   “多谢师父!”   “承渊……”萧千离将目光投向了李承渊,见他神色似乎有些犹豫,当下微笑道,“你前些日子隐约已触碰到肃杀之道,这些日子你就留在山里,好好打磨自身修为罢!”   李承渊迟疑了一下,点头道:“谨遵师父令!”   “玉盈、鹏程,你二人入门较晚,正好借本次峨眉之行打磨一番,便一同前往!”   郭玉盈和郭鹏程对视一眼,各自看到对方眼中的喜色,躬身应诺道:“是!”   “小君,西平一战也算得益良多,只是你内息不稳,留在山中多向谢长老请教,并协助轮值训练外门弟子。”   程君憨憨一笑,点头道:“师父,我知道啦!”   萧千离点了点头,笑道:“如今你破阵刀已有几分火候,只是左手盾却不能一味用来抵挡招架,还需配合使用。为师苦苦思索,这一套《分山靠》配合《千雷煌烈》,说不定能让你练出一套新路数出来。”   程君接过书册,喜道:“师父,我早就觉得光是右手用刀不得劲儿,这盾既然都拿着了,怎么也得用上才好……”   他唠唠叨叨越说越多,陆无厌不胜其烦,在旁边瞪了他一眼,顿时把程君吓了一跳,急忙把后面的话都缩了回去。   萧千离微微一笑,并不以为意,转头道:“纤柔,如今你天绝之脉修复指日可待,尚需多多用功……”   羽纤柔刚要答应,却见萧千离袍袖一拂,一把长剑、一柄长枪与一套轻重刀出现在地上,微笑道:“你喜欢什么兵器?为师这有三套武器,倘若喜欢,可自选一套。”   羽纤柔一一看过,目光落在长剑上,只听萧千离道:“宵练剑,乃列子三剑之一,与谢长老的含光剑、陆师妹的承影剑同出一炉,为喻道浩然之剑。”   她迟疑了一下,目光又转向那柄长枪。   “龙胆亮银枪,又名涯角枪,取‘海角天涯无对’之意,乃白金所制,与承影的虎头湛金枪不相上下,锋利程度甚至还要略略胜出。”   听到“略略胜出”,李承渊顿时来了兴趣,走上去提起龙胆枪挥舞了几下,摇头道:“太轻了点,我还是用我的湛金枪好了……”   羽纤柔犹豫片刻,摇头道:“师父,我不喜欢用枪!”   她目光转处,一眼看到那一套轻重刀匣,见刀匣中一为带鞘长刀,一为轻装短刀,两刀共同收入刀架中,显得极为威猛。   萧千离眼中笑意越来越浓,微笑道:“这套刀名为鸣羽,连刀架共重四十一斤,乃寒铁所制,锋利无匹。”   羽纤柔听到“四十一斤”之时,不禁轻轻“啊”了一声,喃喃道:“这么重啊,我不知道能不能用得起来……”   她咬了咬牙,指着鸣羽刀,低声道:“师父,我想用这套鸣羽刀!”   萧千离愕然之下,随即哈哈大笑,点头道:“好!既然要用这套鸣羽刀,那儒风袍多有不便,为师便赠你一套雪河衣!”   他右手一扬,一套淡紫色的雪河衣便托在手中,飘飘向羽纤柔飞来。   那紫色的雪河衣迎风一抖,立刻自动替下儒风道袍,只见羽纤柔长身玉立,黑发披在银白色的裘毛上,衣摆下笔直修长的玉腿套着一双黑色长靴,看得众人顿时眼前一亮,心中暗赞道:“好一个英姿飒爽的羽纤柔!”   只见萧千离右手一指,那鸣羽刀突然飞起,轻盈的落在羽纤柔的身后,自动伸出六根扣具,“咔嚓咔嚓”几声,已经牢牢被固定在后背。   沉重的鸣羽刀刚一上身,立刻压得羽纤柔身子一沉,她竭力站直身子,俏脸上却洋溢着明艳的笑容,躬身施礼道:“多谢师父赐刀!”   萧千离微微一笑,又取出一本书册,沉声道:“这本《擒龙六式》虽说与你的鸣羽刀相得益彰,只是你天绝之脉一日未曾修复,便一日不得妄动此刀!”   他说到最后,声音却是极为肃然。羽纤柔郑重的接过书册,应诺道:“师父教诲,弟子不敢或忘!”   程君站在那里半晌没有说话,此时见到羽纤柔轻重长刀在身,突然眼前一亮,左手的重盾轰然砸在地上,呵呵笑道:“六师妹,等你病好了,我陪你试刀便是!”   “五师兄既然有此兴趣,小妹自当奉陪!”   见到羽纤柔一改柔弱之态,转而一身英气,众人都是啧啧称赞。萧千离心中却暗笑道:“10点的心智,又是在天香阁长大,纤柔又岂会是外表展现的那般单纯无害?以后让你们吃惊的地方还多着呢……”   最后只剩下陆无厌一人,萧千离目光转处,刚要说话,却见陆无厌只是笑道:“师兄,你去哪,无厌便陪你去哪!”   二人目光交织片刻,种种心意便心知肚明,萧千离只是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   分派停当,众人纷纷告退,三清殿中只留下萧千离与陆无厌二人。   “师妹,你平素只喜用剑,如今已有太虚、鹤翔两门剑法,又有《千雷煌烈》为辅,在武学招式方面,师兄并不担心;只是你的《坐忘经》进展缓慢,师兄原本打算将你留在玉虚峰……”   陆无厌轻笑着摇摇头,低声道:“你我一心,同去同归。师兄倘若不在山中,你当无厌静得下心来打磨修为么?”   “你我一心,同去同归。”这句话是萧千离第一次离开昆仑时,陆无厌亲口所说。之后萧千离为找徒弟苦苦奔波,之后又发生了无数事情,此时回想起来,不禁恍若隔世。   “一年了。”萧千离轻轻叹息道,“自从师兄被迫杀了高谨之后,如今已经整整一年。如今纯阳宫总算是有了一些自保之力,师父大约不会指着鼻子骂我不中用罢……”   提到已故老父,陆无厌的美眸中蒙上了一层薄纱,轻声道:“无厌做梦都没想到,短短一年时间,纯阳宫会成长到这个地步……我爹的在天之灵,想必也会开心得很。”   “走吧!”萧千离轻轻牵起陆无厌的柔胰,“我们该去看看师父他老人家了!”   感受到师兄手心的温度,陆无厌俏脸上浮起红晕,螓首微低,答应的声音细如蚊蚋。   “嗯!” 第一百七十七章 五瘟流毒   穿越密密的藤蔓和树丛,徒涉过潺湲的溪流和被浅草覆盖着的泥泞,一个曲线玲珑的身影正立在泥泞不堪、满目疮痍的沼泽边缘,   这是一位身穿紫衣的美貌女子,身段玲珑,肌肤白皙,正是江南水乡的人物。她左手倒提一支羊毫大笔,右手拿了蓑笠,露出一头如瀑的秀发。   只是她显然已经不年轻了,眼角已经生出淡淡的皱纹,两鬓也添了几根白发。眉宇之间却是愁云紧锁。   阴沉的惨淡阳光笼罩着这片沼泽地,目光尽处,已经有人影开始晃动。   见到有了动静,那女子神色渐渐变得凛然起来。   “我或许贪生,却并不怕死。师兄去了,我便来替他,也算……对得起这一世花间!”   四五个人影已经靠得极近,一声沉闷的嘶吼猛然响起,沼泽地里,有更多的人影陆续出现,开始加快了移动的速度。   这一群身影已经距离极近,可以看到他们一个个浑身肌肉膨胀,苍白发灰的面孔,绿色的瞳孔,在一种神秘的控制下,正飞速的向那个美貌女子靠近。   那女子紧紧咬着樱唇,不退反进,足尖轻轻一点,身子已经凌空跃起。   “吼——”不知是哪个怪物大吼一声,同时有三个怪物同时跃起,尖锐的五爪戟张,恶狠狠的向那女子疾扑而来。   同时面对三个怪物,那女子并不慌乱,伸出羊毫大笔,真气在空气中纵横穿刺,“芙蓉并蒂”、“浮花浪蕊”、“兰摧玉折”一笔三式,分袭那三个怪物。   冲得最快的一个怪物突然一僵,庞大的身躯从空中直挺挺的掉落下来,另外两只怪物的硕大头颅则被一笔点爆,碧绿色的血液顿时洒落出来,落在地上,嗤嗤作响。   “好厉害的毒性!”那女子心中暗暗吃惊,刚一落地,回身又是一笔,将挣扎着想要爬起的怪物心脏生生刺穿,带出一抹血雨。   那怪物心脏被洞穿,却依然未死,不断痛苦的嘶吼,张开长臂,挣扎着想要扑上来继续攻击。   “心脏要害被刺,居然还能不死?”那女子有些吃惊,却毫不迟疑的回过手来,一指点穿了那重伤怪物的眉心。   更多的怪物已经冲了上来,那美貌女子的身形顿时淹没在重重围困当中。   仗着身法灵动,那女子在怪群中闪转腾挪,不时击杀一个个不断咆哮的怪物。   只是任凭她如何出手凌厉,这些力大无穷的怪物却往往被击倒之后,又慢慢的爬起身来,似乎全无影响的继续围攻——除非是打爆对方的脑袋,否则这些怪物很难被一招击杀。   连杀二十余人之后,那女子已是香汗淋滴,动作也大大慢了下来。刚刚回身击杀一人,只觉体内真气一窒,旁边的一只怪物突然偷袭过来,幸好闪避得快,只听“撕拉”一响,半截衣摆被生生撕裂,险些被一爪洞开腰腹。   那女子脸色惨白,强提一口真气,在怪物群中闪避,不时出手格挡招架,眼见越来越多的怪物扑了上来,情知势难幸免,口中喃喃道:“师兄,小妹来陪你了……”   一声清脆的鹰鸣声划破长空,那女子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只觉腰间一紧,一条长索如同游蛇一般从天而降,在她的纤腰上绕了几圈,突然收紧,有一个青年坐在巨鹰背上,紧紧握着绳钩的一端,大声叫道:“姐,快接着!”   那青年借着巨鹰爬升高度的力量,双臂较力,大喝一声,顿时将那力竭的女子娇怯怯的身形凌空带起。   旁边又有一只载人巨鹰俯冲而下,鹰背上的少女窥得正着,手臂一伸,将那女子一把抱在怀里。   见到姐姐已经抱住那个女子,握着长索的青年右手一抖,将绳钩收回,大声叫道:“师父,人救出来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你们不是手痒得厉害么?还多问什么?”高空有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虽然听来声音并不大,却在这半空中依然清晰无比的传递到了每一个人的耳中,露了一手上乘功力。   那女子被抱在少女怀里,那巨鹰承担不起两个人的重量,不断哀鸣,尽管竭力扑打双翼,却也依然缓缓下降。那少女空出一只手来,亲昵的摸了摸巨鹰的脑袋,笑道:“可辛苦你啦!”   此时距离地面仅有数丈高度,那少女抱着女子一跃而下,这才笑道:“姐姐,你没事吧?”   那女子苦战之下早已竭力,又被一缠一抛一抱,此时才缓过一口气来,见那少女长身玉立,背负长剑,一身英姿飒爽的气质,顿时心生好感,施礼道:“多谢妹妹救命之恩,敢问妹妹高姓大名?”   “姐姐不必客气,我叫郭玉盈,乃是昆仑玉虚纯阳宫门下!”   此时又有几只巨鹰急速下降,鹰背上有几个矫健身影跃下,反身冲进怪物群中,顿时洒出一片血雨。   “啊,师父来了!”郭玉盈匆匆看了那女子几眼,见她身上无伤,这才松了一口气,笑道,“有什么话跟我师父去说吧,我得去打架了——”   也不等那女子答话,郭玉盈右手一扬,青钢长剑脱鞘而出,被她反手握住,身形电射,冲进了人群之中。   那女子转头看去,只见一只大得惊人的金雕缓缓落在身前,一个羽衣星冠的青年道者轻盈的飘身落下。她急忙躬身施礼道:“花雪月见过前辈!”   “不必多礼!”萧千离微笑道,“本座萧千离,暂居纯阳宫掌教。姑娘可是来自花间?”   “是!”花雪月虽然没有听过纯阳宫的名头,但是见这位掌教生得面如冠玉、容颜俊雅,浑身气息缥缈不定,似乎与天地隐约融为一体,情知来的必然是一位道门大能,当下恭恭敬敬的说,“在下来自花间派太素一脉。”   “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一个慕青宇的同门!只不过他似乎有难言之隐,还是暂时不要提到他好了……”想到这里,萧千离微微一笑,道:“姑娘为何来此?”   花雪月叹息道:“此地名为若尔盖,去年本派有门人游历至附近,听说临近的金川、红原、黑水等地都有大量人口失踪,官府束手无策。想我武林中人,又岂能坐视不理?故而本门的逍遥一脉派出几位弟子前来探查,却不料先后失踪。我自告奋勇继续追查,一路寻到了这里。”   “原来如此!”萧千离轻轻点头,瞥了那些不断嘶吼的人形怪物一眼,叹道,“毒炼之法真是流毒无穷,想不到在这里也见到了……”   听出萧千离的语气有异,花雪月不禁精神一振,问道:“掌教莫非之前见过这些毒人?”   萧千离点头道:“见过!西南五瘟教所派出的一路人马,在西北酒泉郡占据了一家豪族院落,以此掩人耳目,在内则炼制毒人。幸好本座发现得早,未能让毒人形成气候,否则祸患无穷!”   他顿了一顿,又解释道:“据本座所知,五瘟教共派出西北、东北、川中、东南四路人马,以验证毒炼之术的功效。以本座所见,这毒炼之法尚未完善,也或许是有些限制,总之目前尚且处在可控之阶。”   “只是……此地怎会有如此多的毒人?”   此时柳随风、楚寻、郭家姐弟与陆无厌五人同时出手,尤其是柳随风与陆无厌二人曾经亲自与毒人对阵,对毒人的特性也是了解颇深。五人联手,那数十名毒人顿时死伤无数。   但是随着嘶吼声不断响起,沼泽四面八方又有无数人影晃动,更多的毒人从沼泽中摇摇晃晃的走出,刚一出现,便迈开双腿大踏步飞奔过来,动作比常人显得更加灵活。   越来越多的毒人重重围了上来,渐渐将五人压成一个圈子,柳随风与陆无厌仗着手中宝剑不受毒液侵蚀,各自施展《太虚剑法》连成一个圈子,守御得泼水难进,而楚寻与郭家姐弟则杀招连施,不断击杀一个个难缠的毒人。   花雪月苦笑道:“川中气候多温暖潮湿,日照时间极长,想必是更加有利于药力发挥。看这些人分明都毫无武功在身,想必是拿普通人为炼制材料,人数多上一些也是常理。掌教,您倘若不出手,只怕时间一长,贵派弟子或有损伤,反而不美!”   萧千离微笑道:“无妨!”   此时五人脚下已经躺了上百具尸体,沼泽中又有数百个身影涌出,柳随风回头看了一眼楚寻等人,笑道:“师弟,别留手啦!”   楚寻发出一招劈空拳,将一个毒人的脑袋打成一个爆裂的西瓜,笑道:“大师兄说得是!陆师叔,这些毒人全身都是毒液,您可要小心些。”   陆无厌笑道:“管好你自己罢!”身形一闪,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见到陆无厌抢先出手,柳随风一声清啸,手中长剑突然与身子化为一道流光,流光所过之处,无数毒人纷纷被切成两半,死相惨不忍睹。   “人剑合一?”花雪月倒是吃了一惊,仔细看了片刻,叹道,“掌教门下,居然有这样的年轻俊杰?这等剑意,果然不凡。”   “姑娘谬赞了!”萧千离摇头道,“随风虽说在剑道上有些天赋,却还没有达到人剑合一的地步,勉强达到人中有剑、剑中有人的程度而已。等他有朝一日能化天下剑意于一体,才能算是真正的人剑合一。”   “到那时,只怕连我的镇山河,也难说会不会被随风化解呢!”想到这里,萧千离忍不住微笑起来,心中却大为宽慰。 第一百七十八章 百门联手   柳随风展现真实实力,引得花雪月暗暗惊讶,楚寻却大叫道:“不公平,大师兄你有武器……”   他一挺身子,向人群最密集的地方大踏步走去,双拳一错,《百裂横拳》施展开来,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只是每出一拳,都有一个毒人的脑袋爆裂,走得十几步,地上已经多了七八个无头尸身。   郭玉盈和郭鹏程姐弟二人则结成圈子,双剑连环,如同旋风一般在人群中碾过,所过之处掀起一片血雨,一颗颗斗大头颅接连飞起,碧绿色的血液洒了漫天。   花雪月看得眼花缭乱,突然两个毒人从阵中冲出,直直向萧千离与花雪月扑来,这二人来得极快,片刻之间已冲进十丈之内。   花雪月刚要凝聚真气抵挡,却有一把淡淡的剑影突然在空气中闪出,两颗头颅顿时滚落尘埃,雄壮的无头尸体颓然栽倒。   “浮光掠影?不,不是……”花雪月惊讶的凝目看去,却见空气中起了淡淡的波纹,却再度一闪而没。片刻之后,不远处的一个毒人突然又变成了无头之鬼,重重的摔倒在地。   “这些都是这个纯阳掌教带出来历练的门人么?”花雪月心中暗暗思忖,“这个门派籍籍无名,却也有这般实力,当真是小窥了天下人……”   虽然五人在场中纵横无敌,但是数百个毒人,哪怕是排队伸着脖子让他们来杀,都要杀得手软。时间一长,功力最弱的郭家姐弟渐渐不支,柳随风见状急忙回护,堪堪抵住对方如潮水般的攻势。   “好了,都退回来吧!”   萧千离见场中毒人已折损过半,积累混战经验的目的也基本达到,再打下去反而进一步透支众门人的内力,当下淡淡的吩咐了一句。   听到师父的命令,柳随风护着郭家姐弟缓缓而退,楚寻挥舞着一双铁拳断后压阵,又有陆无厌的身形闪烁不定,截杀一个个落单的毒人。   五人便打便退,片刻之间已经退至萧千离的身后,那剩余的毒人也缓缓围了上来,口中咆哮不绝,双手五指戟张,一副唁唁欲扑的模样。   萧千离冷哼一声,向前迈了几步,背后已经有七色剑气冲天而起,按金、黑、青、黄、赤、蓝、白阴阳五行排列,如流水一般转动,不断进行阴阳五行生克演化。   眼见大批毒人已经冲进数丈之内,只见萧千离右手重重向下一挥,那七色剑气化作七道虚影,从上至下猛然一刷,数丈之内毒人皆化为残肢断块,哗啦啦散落了一地。   “万剑归宗!”   “好……好强!”花雪月被这一剑之威惊得半晌都说不出话来,若有所思的看了萧千离一眼,心中暗暗道,“原来这位纯阳掌教竟然也有这等本事……”   残余的毒人的咆哮声立止,互相对视一眼,似乎在犹疑着什么。   不知是谁首先后退,顷刻之间,上百个毒人不约而同的齐齐退去,消失在沼泽之中。   “嗯?”萧千离注意到毒人的动向,不禁眉头一皱,低声自语道,“毒炼之法又被进一步完善了么?居然能够完全受控?”   柳随风等人缓缓退回,只听萧千离吩咐道:“随风、阿寻,你二人去沼泽深处巡视一番,看看有什么可疑之处。这么多毒人,不可能没有源头。”   柳随风与楚寻答应一声,各自招来巨鹰,唿哨一声,两只巨鹰腾空而起,转瞬之间消失在茫茫的沼泽深处。   “玉盈,鹏程,你们近日修炼《千雷煌烈》,可有什么收获?”趁着两个弟子巡查的空档,萧千离顺口指点起两个新晋门人的修为起来。   陆无厌提着长剑回来,见到花雪月真元大损的模样,笑道:“这位姐姐,你可趁这个空档调息养气,我等为你护法便是!”   花雪月感激的笑了笑,也不推辞,当即坐了下来,默默运气调息。   不到半个时辰,柳随风与楚寻一先一后从远处飞回,还不等落地,楚寻便大声叫道:“师父,好多人!东侧有好多人在打架!”   柳随风跃下鹰背,禀报道:“师父,沼泽西侧深处有一间似乎废弃已久的大殿,弟子见到那大殿内外有毒人无数,越是往里,毒人的实力也便是越强。甚至看到有毒人身穿崆峒派的服饰,想必是有崆峒高手被炼制成了毒人。”   听到这个消息,花雪月全身一颤,气息顿时走岔,幸好陆无厌一直在关注她的举动,右手一指点在她的后心,一股精纯的水行真气度了进去,助她内息归元。   “师兄……师兄想必也在其中……”花雪月感激的朝陆无厌点头示意,低声道,“我要去找他……”   萧千离点了点头,问道:“那大殿可有进入的道路?”   柳随风摇头道:“没有,那大殿不知是何时所建,四周均是沼泽,常人无法立足,仅有一条大道通往正东,除非咱们骑着鹰飞过去。”   楚寻接口道:“大师兄说得一点不错,弟子飞到东侧时,见到有各色服饰的武林人士正与毒人厮杀拼斗,少说也有数百人之多,至于毒人怕不下上千?弟子临走之时,倒是武林人士占了上风。”   陆无厌低声问道:“师兄,咱们要不要骑着鹰直接攻其腹地?”   萧千离摇头道:“不,咱们去东侧。同为武林同道,救得一个算是一个。”   众门人齐齐躬身道:“师父说的是!”   萧千离目光落在花雪月身上,道:“姑娘倘若要去,可在后面慢慢跟来,本座让陆师妹与你随行。”   花雪月也不推辞,当下点了点头,答道:“全凭掌教安排!”   众人当下纷纷骑上鹰背,飞速赶到东侧战场。   还没靠近,远远便见到硝烟弥漫,火光四起,偌大的沼泽地早已被鲜血和毒血染得一片狼藉,残肢断手与尸体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可见战况的惨烈。   几人落下地来,楚寻东张西望了片刻,疑惑道:“攻进去了?还是被打退了?”   柳随风四处望了一眼,快步走到一个尚未断气的武林人士身边,不顾他胸口伤口还在被毒液迅速腐蚀,伸出手来以水行真气治疗。   那人勉强睁开眼,看了柳随风一眼,艰难的笑道:“我不成了……你们……快去……”   “情况如何?”柳随风沉声问道。   那人挣扎着回答道:“咱们……一百零三个门派……联手攻打……他们已经……打进去了……你们快……”一句话尚未说完,头颅已经垂下,气绝身亡。   听清了那人的遗言,萧千离面色无波,吩咐道:“走罢!” 第一百七十九章 广场中的恶战   几人顺着痕迹一路前行,走出数十丈之外,只见四个人死在沼泽之中,泥地中鲜血飞溅,身上都有刀剑之伤。其中三人身穿劲装,另一人是个光头,似是佛门弟子,旁边横七竖八躺了十余具残缺毒人尸身。   柳随风上前一摸四人心口,都已冰冷,显已死去多时。摇头道:“以四换十三,这些毒人的实力越来越强了。远非咱们刚才遇到的那些寻常毒人所能比拟。”   再走得十余丈,又见七人死在地下,情状可怖,旁边仅有八九具毒人尸体。郭玉盈皱眉道:“我见过其中一人,乃是昆吾派的门人,武功不弱,想不到竟然死在这里。”   转了一个弯,只见五名武林人士的尸首挂在树枝之上,都是头下脚上的倒悬,每人脸上血肉模糊,似被甚么利爪抓过,死相惨不忍睹。   “一百零三个门派不可能倾巢出动,而且想必也不会有什么太多高手。倘若没有一个强力人物有效整合起来,必然是一盘散沙!”萧千离缓缓道,“倘若此役战败,等对方缓过气来,这一波毒人的势力将会进一步加强,反而大大不妙。也罢,咱们继续前行。”   一路上但见尸首狼藉,大多数是毒人尸体,但武林人士也有不少。前方毒瘴弥漫,隐约传来杀声震天,又有无数兵刃相交之声,乒乒乓乓的打得极为激烈。   沼泽地中有些零散毒人发现萧千离等人,咆哮着扑了上来,柳随风、楚寻与郭家姐弟守在两侧,将这些毒人一一击杀。楚寻一拳打破一个毒人的头颅,甩了甩手,骇然道:“师父,这些毒人的脑袋好硬……”   柳随风则与另一个高大毒人斗得不可开交,那毒人口中大声呼喝,一对铁爪不惧刀剑,爪剑相交,铮铮作响。斗得十余招开外,柳随风才窥得一个破绽,踏中宫而入,长剑横撩,将那毒人的头颅从脖颈处砍断,顿时碧血狂喷。   萧千离面沉如水,默然不语,只是快步前行。忽然迷雾毒瘴散去,露出一片巨大的广场来。场中有数百人正在发力狠斗,十有八九身上鲜血淋滴,与众多毒人战在一处。   只听人群中有一个苍老的声音高声道:“诸位武林同道,今日之战折了许多同道,实非我愿。只是妖邪当头,荼毒生灵,我等大开杀戒,纵然百死而无悔,为武林除了这一大害,当有死无生!”   众人齐齐呐喊道:“有死无生!”顿时精神倍增,人人均舍死忘生的恶斗。但见刀剑飞舞,血肉横溅,情景惨不忍睹。   此时场中情势急迫,那些毒人只要不是斩下头颅,哪怕受伤再重,也依然咆哮着战斗,而武林人士凡是中了毒爪,伤口皆快速腐烂,不得不暂时退出战场,时间一长,伤者更众,局势险象环生。   众人正在暗暗叫苦之时,突然身后有一个清亮的声音喝道:“诸位休惊,玉虚纯阳门下,特来助各位一臂之力!”   说话间,楚寻、郭玉盈、郭鹏程、陆无厌四人齐齐冲进场中,手中长剑闪烁,片刻之间便连杀十余毒人,将那一处被困的江湖人士救出。   柳随风则身形展动,来到场边正在治伤解毒的众人身边,伸手一点,一道冰冷刺骨的水行真气透出,将一个腰腹几乎被开膛的中年剑手胸口几处要穴封住,阻止毒气上行,吩咐道:“速速调息逼毒!”   他刚要转向下一人,突然听到萧千离在远处吩咐道:“随风,接着!”柳随风急忙转身,见一道白光激射而至,伸手接下,见入手的是一个手掌大小的瓷瓶,打开来看,只见里面满满当当的都是黄豆大小的药丸,喷香扑鼻,情知是师父赐下的解毒灵药,当下急忙分发下去。   在山中的这段时间,萧千离也并没有闲着,他潜心思索慕青宇体内的毒性如何解除。在抽出紫翠殿之后,也试着利用自己的中级医术和中级炼丹术炼制了一批针对毒炼之法的丹药来,虽说限于医术水平,还无法清除毒人本身的毒素,但是要缓解毒伤还是有些效果。   得到对症的解毒良药,众人顿时精神一振,纷纷拱手致谢,有人问道:“在下青城派顾百当,大恩不言谢。敢问这位小兄弟尊姓大名?何门何派?”   柳随风一边飞快的以水行真气替众人封住穴道经脉,一边分发解药,顺口回答道:“在下纯阳柳随风,随掌教恩师参加峨眉道门大典,路过此地,见诸位武林同道清缴毒人,因此特来相助。”   “原来如此!”众人顿时释然,有人想要攀谈,却见场中恶战不休,急忙调息静气,准备再度参战。   此时楚寻等四人已经救出两拨江湖人士,如同滚雪球一般,所到之处毒人纷纷披靡。一路行来,不知有多少江湖同道死于毒人之手,众人都是恨极了这些毒人,下手毫不容情,大加屠戮,场中形势陡然逆转。   场中血肉横飞,萧千离却依然不闻不问,只顾踏步向场内走去。凡是有毒人想要靠近,皆被一道突如其来的剑气击杀,竟然无人是其一合之敌。   一位手持金刀的白发老者一刀砍下一名毒人的头颅,见柳随风正路过身边,急忙大声问道:“小兄弟,那位便是令师么?”   “正是!”柳随风顺手将散发大半的药瓶塞在那老者手中,沉声道,“还有些受伤的江湖同道,烦请前辈分发下去,在下得去协助师父……”   “老夫苗林,多……”那老者刚说了半句,却见柳随风已经展动身形紧紧跟上,不由得摇头苦笑,又喃喃自语道,“纯阳?却是哪里来的门派?适才听他自称玉虚纯阳门下,玉虚……唔,想必是昆仑山玉虚峰罢……”   广场深处,是一栋极为庞大的建筑群,高达三丈有余的大门紧闭,门口立着两个身材极为高大雄壮的毒人,面无表情的瞪视着大踏步走来的萧千离。   “是老老实实的自行开门,还是让本座费点力气?”瞥了那两个高达九尺的巨人一眼,萧千离缓缓道,“本座倘若出手,你们便只有死路一条!” 第一百八十章 深入大殿   “呜——”只听两个巨人齐齐大吼,各自提起砂锅大的拳头,夹带风雷之音,重重的向萧千离轰击而来。   只是瞥了一眼,萧千离立刻判断出这二人并没有修炼过上乘内功,但是天赋异禀,又有毒炼之法强化身体,一身皮肤肌肉均是坚硬如铁,这一拳倘若击得实处,只怕寻常人早就化作一团肉泥。   “不知死活!”萧千离冷哼一声,双指齐出,指风分袭两人的胸口。   两个巨人挥出的拳头突然停住了,丑脸上露出无比惊惧的神色,灰暗的瞳孔里流露出极度惊恐,像是看到了什么极为可怖的物事。   下一刻,两个庞大的身躯轰然倒了下来,跌落尘埃,摔得尘土飞扬。   以黑尔东绝的“劫剑”的毁灭之气为基础,加上《坐忘经》对于寂灭之道的演化,二者融汇贯通,从而融合而出的——《黄泉劫指》。   对于这样的对手,倘若是换成旁人,说不定还要利用对方不够灵活的劣势恶战一番,再以本身内力相抗,最终将这两个巨人生生磨死。而对于萧千离来说,在《黄泉劫指》中叠加以《坐忘经》模拟出来的寂灭法则,即便连功力通玄的吴道成也要忌惮三分,这两个毫无内力修为的蛮汉又岂是一招之敌?   此时柳随风与楚寻二人已经奔至萧千离身前,各自伸出双手按在大门上,吐气开声,齐齐发力,只听机簧咯吱咯吱连响,如果一台荒废了几十年的老机器没有上油一般,摩擦声听得人的耳朵都疼了起来,那沉重无比的铁门也随之缓缓打开。   大门向两侧分开,露出一条宽阔的通道,一阵青色的烟雾从门里冒了出来,除了萧千离之外,所有人立刻远远的退开,这种烟雾到底有没有毒都是问题,在没有弄清楚之前,还是稳妥一些比较好。   萧千离却并不畏惧,如果这烟雾有毒,系统的解析模块可不是摆设,早就示警、收集数据并加以反馈。他袍袖一挥,一道劲风顿时将烟雾驱散开来。   通道极为宽阔,墙壁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巨大的长明灯,闪耀着昏暗的光芒,照亮了整个通道。   此时广场中的战斗已经接近了尾声,占据优势的武林人士将毒人杀得溃不成军,纷纷跟着涌了上来。   “怎么回事?”那提着金刀的老者苗林走上前来,伸脚将其中一具巨人的尸体翻了过来,查验片刻,骇然道,“一丝伤痕也没有?”   几个经验老道的江湖同道检查了半晌,摇头道:“此人武功当真深不可测,举手投足之间击杀这两个怪物,只怕已是先天之境……”   “先天?”听到这个名词,在场众人都全身一震,面露喜色的朝前方看去,见到那个星冠羽衣的道人立在最前方,心中莫名的安定了许多。   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极为幽深,顺着黑色的地面一路前进,萧千离长袖飘飘走在最前,柳随风与楚寻走在中间,郭玉盈、郭鹏程姐弟两人随后,紧跟着的是上百位江湖同道,陆无厌已经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但是只要稍有异动,承影剑的横空一击必然是石破天惊。   走出长达百步的通道,里面赫然露出一个小小的庭院,四通八达,分别通往这个建筑群的不同方位。而在这庭院当中,赫然站着十几只双眼血红的恶狼。   “除了炼制毒人之外,五瘟教还在试着培养其他生物么?”萧千离眉头微微一皱,目光游离的打量着这个庭院其他通道。   “呜呜”怪响声传来,十几只恶狼似乎听到了命令,一拥而上,恶狠狠的向刚刚走出通道的众人扑了上来。   “杀!”冲在最前的并不是柳随风和楚寻,反而是刚刚挤了上来的那位叫做苗林的老者,他须眉皆张,威风凛凛,手中沉重的长刀化作一道金光,重重的劈砍在冲得最快的一头恶狼头上。   “铛”的一声脆响,那沉重无比的金刀被生生磕开,那只恶狼也被打得倒飞回去,在地上打了个滚,竟然又翻身爬了起来,口中森森獠牙闪现,“呜呜”怒视着苗林。   见到此情此景,苗林不禁大惊失色,撤回金刀,却见刀刃上仅有一道血丝,急忙喝道:“小心,这些毒狼全身钢筋铁骨,不可正面相抗。”   他的示警却已经晚了,只是一个照面,便有四人被这些恶狼生生撕裂。   幸好柳随风的陨月剑锋利无匹,一剑将其中一只毒狼的腰腹剖开,花花绿绿的肠子流了一地;又有郭家姐弟双剑连环,将一只毒狼逼得左闪右避;陆无厌从空气中突然闪烁出来,一剑刺爆了一只毒狼的眼珠。   楚寻却被一只毒狼缠住肉搏,接连受到拳力重击,引得毒狼狂性大发,呜呜低吼着与楚寻斗在一处。余下众人则三五成群,各自结成小圈子,竭力与毒狼缠斗。   这些毒狼与毒人不同,被炼制之后力大皮厚,行动更是敏捷如风,而且不像毒人还有脖颈要害。毒狼的脖子被厚厚的毛皮包裹,坚硬程度丝毫不亚于脊背,极难一击得手。   “你们小心些!”萧千离吩咐了一句,“随风,你打发了这些毒狼之后,带着这些江湖同道在附近的房间里扫荡一圈,切记量力而行!”   “是!”柳随风回剑将那只重伤挣扎的毒狼挑了起来,剑光一绞,顿时将那只毒狼砍成两半,只余背部还有一些皮肉相连,显然是死得透了。   萧千离信步向正前方走去,穿过庭院,正面则是一条更为幽深的通道,通道一路向下,似乎是深入地底。   通道的末尾却是一个空旷的大厅,墙壁上的火把摇曳,照耀得大厅如同白昼一般,墙壁上到处画着扶乩降神、卜问休咎的景象,又有有五大力士,涂抹得奇形怪状,身披五色长袍,手中各执一物。其中一手执杓子和罐子,一人手执皮袋和剑,一人手执扇子,一人手锤子,一人手执火壶,等等不一而足。   “五厉之祭,祭尧之五吏!”萧千离目中精光闪动,缓缓自语道,“果然是五瘟使者!” 第一百八十一章 BOSS终于出现   “说得不错!”一个低沉的声音缓缓道,“看你一身道者打扮,却是有些真材实料,居然知道本教神尊?”   萧千离似乎早就知道有人在此,摇头嗤笑道:“《三教源流搜神》记载:有五方力士,在天为五鬼,在地为五瘟。春瘟张元伯,夏瘟刘元达,秋瘟赵公明,冬瘟钟仁贵,中瘟史文业。天阵灾疾,无法逃避。汝等出身西南边陲,居然也知道我道门之灵,倒也是奇了!”   那声音沉默了半晌,忽然霹雳一声大喝道:“闭嘴!”   空气中突然一窒,一个身影猛然从侧面向萧千离恶狠狠的扑来,萧千离袍袖一挥,神妙无方的《斗转星移》施展出来,便如一座大湖在山洪爆发时储满了洪水,猛地里湖堤崩决,洪水急冲而出,将对手的雄浑掌力反震出去。   那人只觉胸口一闷,身子已经一个倒翻跃出十余步,满脸都是震惊之色,喝道:“你是何人?”   “本座来自昆仑山玉虚峰,纯阳宫掌教——萧千离!”   听到昆仑山,那人脸色一变,冷冷道:“来自道门发祥之地?果然是玄门中人!”   萧千离饶有兴趣的看着他脸色变换不定,轻笑道:“传闻五瘟派来源五毒教派,按道理来说与我道门并无纠葛。你似乎对玄门极为忌惮,莫非是五瘟教与道门有仇?还是……”   那人脸色越来越黑,突然身子凌空一跃,奇妙无比的消失在空气中。萧千离哈哈大笑道:“蝶化之法?原来你乃是五仙出身!”   此时的萧千离早已今非昔比,岂是当初面对郁南殊的无计可施?当下凝目四顾,突然闪电般探出手来,一把扣住一只手腕,将那人从空中生生拽落下来。   那人右腕脉门被扣,本该是半边身子麻木,无法抵抗。在这种局势下,他反而露出了一丝狞笑,右腕一钻一翻,如同没有了骨头一般,滑溜溜的竟然擒拿不住。   “系统解析模块启动,检测到未知功法。”   “数据收集完毕,经数据库比较,该功法为木行中级武学《千劫万毒手》……”   数据如同流水般倾注到萧千离的脑海之中,面对敌人的反击,萧千离只是微微一笑,右掌一沉,横掌重重切在那人右腕之上,只听“咔嚓”一声,腕骨顿时被生生震断。   那人性子极为硬朗,右腕被断也只是闷哼一声,左手化拳为掌,向萧千离面门击来。萧千离嘴角微露晒然之色,摇头道:“技止此耳?”   萧千离摇了摇头,不愿再与那人纠缠,左手伸出一指,“嗤”的一声,一道沛然之极的指力激射而出,与那人的掌力撞在一起,顿时将其掌力化解,余势未竭,一指正点中他的胸口,顿时身子一晃,软软的摔倒在地。   那人全身软麻,躺在地上一动不能动,口中只是骂道:“狗道士,有本事就杀了老子!皱一皱眉头,便不算是好汉!”   萧千离森然道:“炼制毒人,危祸人间,还谈什么好汉?”那人却反唇相讥道:“汉人视我等为猪狗,我为什么不能把他们当猪狗一般?”   萧千离心中一奇,细细看那人外貌,见他身着右衽长衫,肩披羊毛毡,头缠青色包头,服饰果然与汉人大相庭径,皱眉道:“你是苗人?”那人叫道:“是又咋样?”   萧千离冷笑道:“既是苗人,五瘟、五仙又何以敌对?你敌视汉人,苗人却又容不下你。倘若五瘟教皆是你这等心胸狭窄之辈,本座倒是可以大大的放下心来。”   那人一时语塞,又强自说道:“苗疆的事情,关你这龟儿子臭道士什么事?纵然是本教跟五毒教打得天翻地覆,又与你何干?”   “是么?”萧千离冷冷一笑,右手奇快无比的一翻,在他胸口上一推,一道古怪的劲力已经透了进去。   那人脸色突然大变,怪叫道:“千丝曼络?你……怎么会施展五毒教的功法……快杀了我……”   “这是你刚刚施展的功法!”萧千离淡淡的回答道,“本座只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你既然出身五仙,却又去了五瘟与之敌对,看来你们之间的关系还真是复杂得很呢!”   那人脸上肌肉不断抽动,显然是在竭力忍耐剧烈的痛楚,只是片刻之间,他的脸色已经变青发灰,终于忍耐不住,叫道:“我日你妈个仙人铲铲……快……快给老子个痛快……”   “你是什么人?这些毒人都是你炼制的?”   那人迟疑片刻,只是全身被千丝曼络侵蚀,痛苦不断加深,终于大骂道:“碰到你果杂瘟神,算老子倒霉。老子是冬瘟部魁首阎选座前执旗使者罗丹布,奉命前往西北调查,路过川西,与本地使者汇合。”   “往西北调查?”萧千离心中一动,手指轻弹,一点冰冷刺骨的水行真气已经透入,稍稍缓解千丝曼络的侵蚀,问道,“调查什么?”   那人剧痛稍解,躺在地上呼呼喘气,半晌才答道:“前往西北的一位五瘟使者本命蛊突然死亡,显然是出了大事。老子这次前往西北诸郡,就是去瞧瞧究竟是怎么回事。”   萧千离不动声色的问道:“既然是使者身死,你一个小小的执旗使去了又能干什么?就凭你这点微末本事,难道还想报仇不成?”   “谁说我要报仇?”罗丹布冷笑道,“老子只需要把消息传回冬瘟部便可,不管是谁与咱们五瘟教作对,就算他功力高深又如何?现不说五大瘟部高手如云,就算是老子下点毒水,管保这一个城都成死地。”   倘若是旁人,只会以为罗丹布虚言恫吓,萧千离却反而无比重视——在这个没有后世各种现代化医学设备的时代,倘若真的有人要传播五瘟,灭掉一个城池也并不算是什么大话。   “此地毒人是何人炼制?”萧千离脑中念头转了一转,又问道。   罗丹布突然嘿嘿一笑,讽刺道:“既然你都已经来到这里了,为何不自己去亲自问问呢?”   只听机簧格格作响,旁边的一面墙壁突然整个挪移开来,露出了一个足能容纳上百人的大房间,无数药材堆积如山,房中摆放着一个四尺高的黑色鼎炉,炉下火光熊熊,一位身形佝偻的老者正专心致志的向里添加干柴。   “有人来了啊?真好……”那老者头也不抬,笑呵呵的说,“能走到这里,应该可以当我的下一个上佳素材!罗丹布,你还等什么?还不请客人见识见识?” 第一百八十二章 完美的作品   罗丹布躺在地上,破口大骂道:“老鬼!你再不把你那个玩意儿放出来,老子就要先死了……”   听到罗丹布的叫骂,老者才有些疑惑的抬起头来,目光在萧千离身上转了一圈,突然神色一喜,问道:“五大道门当中,你分属哪一派?”   “什么都不是!老鬼,快点!”罗丹布叫道,“老子要是死了,你的日子想必也不好过!”   那老者似乎没听到罗丹布的叫声,反而饶有兴趣的打量了萧千离半晌,点头道:“不错不错,看你的样子,似乎最少也是个半步先天,否则不至于能制服罗丹布得如此轻松。唔……如果是个先天就最好了……”   罗丹布气得破口大骂,萧千离随手一指,罗丹布顿时昏迷过去,那老者呵呵笑道:“罗丹布什么都好,对教主也是忠心耿耿,就是啰嗦了些。小道士你打昏了他,正好落得耳根清净。”   萧千离冷笑道:“留着他一条性命,只是因为他还有点用处。至于你,本座已经杀了一个五瘟使者,便不在乎多杀一个!”   老者哈哈笑道:“原来梁达也是死在你的手上?既然如此,那老夫就更加不能放过你了!”   他右掌在那鼎炉上轻轻一拍,喝道:“出来吧!”   盖子“砰”的一声高高飞起,一条黑影应声而出,悄无声息的跃至老者的身侧。他身子又瘦又高,佝偻着背,弯着腰,只穿着贴身的小衣,全身肌肤呈现一种诡异的黑色,浑身上下都有淡淡的黑气散发出来,随着他的喘息,黑气不停的收缩起伏,在火光映照下显得尤其可怖。   “这人是谁?”感觉到那人的气息飘渺不定,萧千离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小道士,你应该感到荣幸才对!”那老者满意的拍了拍那人的手臂,笑道,“这是老夫平生最得意的作品。哼哼,鬼医沙叶罗的手段,岂是其他几路五瘟使所能比拟?”   “哦?”萧千离似乎漫不经意的笑道,“梁达炼制得最好的毒人,也无非是一个半步先天,更何况功力越深,神智也就保留得越是完整。看此人神智完全受你控制,想必此人本事也强不到哪里去……”   话音未落,那人突然在原地消失得无影无踪。萧千离心中一跳,袍袖一扬,左掌猛然向后挥去,“砰”的一声闷响,两只手掌重重的撞击在一处,各自身子一晃。   “好小子,居然避开了?”鬼医沙叶罗连连点头道,“这样也好,对手强一些,才能更好的理解老夫这件作品的完美之处。郭申,不要取他的性命,留一口气便是——”   那怪人被萧千离震退,并未继续进攻,此时听到鬼医沙叶罗发话,这才闷声闷气的回答道:“遵命!”   “喝!”那个被称为郭申的怪人一声轻喝,身子突然失去了踪影,几乎与此同时,萧千离也已经射出了两道指力,身子一闪动间,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是什么打法?鬼医沙叶罗不由得看得一呆,虽然火光熊熊,但是偌大的平地上,两人竟然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那两道刚刚激发出来的破空指力,“嗤嗤”两声射在头顶上,震得尘土簌簌下落。   “郭申擅长蝶化之法,这小道士又是什么情况?道门之中,也有类似化蝶般的功法么?”   鬼医沙叶罗的小眼睛眯缝起来,滴溜溜转了一圈,右手伸进怀里,取出一个黑色的小瓶子,揭盖顺手一抛,一大蓬碧绿的粉末顿时护住了他的身形,又被自身真气带动,形成了一个缓缓旋转的护身烟尘。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还是先守好自己再说吧!”   做完这一切,沙叶罗这才张目四望,看看那两个人到底躲到哪里去了。   蝶化的时间不会太长,郭申的身形突然在房间中另一个方位出现,但是下一刻,萧千离紧跟着出现,距离他的身后不到二尺。   郭申似乎已经预料到了萧千离出现的方位,身子半转,重重的一拳已经击打了出去,萧千离还了一拳,二人同时向后跃开。   “别玩这些小把戏了!”郭申的声音显得极为怪异,一字一顿的缓缓说出来,“来战吧!”   “你还保留自己的神智?”萧千离总算看清了那人的面容,一张再为普通不过的中年人脸庞,但是眼睛却没有眼白,全部是漆黑如墨。   郭申并没有回答,而是双臂一振,全身上下有无数黑气从毛孔中倾泻而出,这房间虽然不小,却在片刻之间都充斥着淡淡的黑气。   见到这一幕,沙叶罗哈哈大笑道:“蠢材!倘若还保留神智,又怎么算得上是完美的作品?郭申是老夫炼制出来的唯一一个化神境界的高手,身入先天,却能与老夫的毒炼之法完全契合。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小道士,乖乖的当我下一个材料吧!”   听到这句话,萧千离面色依然平静无波,心中却已经是大大的吃了一惊。   “化神境界的高手,也能被毒炼之法控制么?”   “倘若任凭五瘟教这样发展下去,中原武林又有谁能挡得住这种完全受控的量产先天?”   在黑气之中,郭申的身子突然动了,带着一道残影,恶狠狠的向萧千离直扑过来,双拳双足如同狂风骤雨一般,忽柔忽刚,变化无方。忽而单臂伸出,刺、打、缠、拍;忽而伸出手指,点、戳、捺、挑;更有时左手剑指,右手拳掌;忽地又变成右手出掌,左手变拳。相斗未及百招,双手招式已连变了十六次,共三十二套功法。   “系统解析模块启动,检测到未知功法。”   “数据收集完毕,经数据库比较,该功法为金行初级武学《奔雷手》……”   “系统解析模块启动,检测到未知功法。该功法为中级武学《分花拂柳手》……”   “《风卷残云》……”   “《神火指》……”   萧千离被这一轮闪电般的狂攻险些压制得气都喘不过来,识海中的解析模块所分析出的数据更是接连不断的响起,吵得萧千离头昏脑涨。   见到敌人被压制得苦不堪言,沙叶罗更是得意无比,哈哈大笑道:“蠢材,任凭你有天大的本事,又如何比得上老夫倾尽全力打造的完美作品?”   在那一长串的解析数据中,萧千离终于注意到了一个不起眼的信息:“……附加‘域’之法则。” 第一百八十三章 突发意外   “宇内曰域中,广轮之数!”   解析数据如潮水般涌入萧千离的识海中,瞥了一眼周身的淡淡黑气,萧千离的瞳孔不禁微微一缩。   “居然是罕见的领域法则?”   寰宇之中,万物恒定。   但是如果对天地的理解足够深厚,利用雄浑无比的内家真气,在一定尺度之内布置出有利于自己的规则,则被称为“域”。   例如两个人在空气中的动作速度相当,如果到了水里,其中一人的动作大受影响,而另一个却依然保持在空气中的速度,那将如何?   又例如,在火行极盛的领域规则中,禁止除了火行真气之外的其他各行真气外放,一旦有其他属性的真气激发出来,将被领域所抵消。在这种情况下,一位火行所属的高手所发挥出的实力将远超其他。   从解析模块得到的数据,在郭申所施展的“域”中,除了他自己之外,所有人的动作将被无处不在的黑气所滞涩,这也就是为什么明明郭申出手如电,而萧千离格挡招架总显得慢了半拍的原因。   “究竟是这郭申本身的天地法则如此?还是被毒炼之后,他能够借用的法则被毒性影响?”萧千离一边在脑海中思忖,一边平平点出一指——正是那玄奥无比的《黄泉劫指》。   这一指萧千离出了全力,在缥缈无定的黑气里畅通无阻,如同游鱼一般,飞速刺向郭申的前胸。   郭申只觉眼前一花,一道大破灭、大衰败的意境顿时笼罩全身,不由得激灵灵打了一个寒颤。他第一个念头,就是想要展开步法闪避,但是他却有一种感觉,不管他怎么闪躲,那道精纯无比的指力都会紧跟着他,如附骨之蛆一般,怎么甩都甩不掉。   在这一指下,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所有闪避腾挪的退路都被封死,除了以本身功力硬抗之外,似乎别无他法。   《黄泉劫指》脱胎于黑尔东绝的“劫剑”,大劫之下,虽九天之外也无可逃避、三十三层地狱之下也不得脱出。更有《坐忘经》返本归元,将大劫化为无边黄泉,是非不渡忘川河,天下莫柔弱于水,其无以易之,岂有闪避之理?   眼见那一道指力避无可避,郭申深深吸了一口气,霹雳般一声爆喝,伸手虚空一抓,周身的黑气突然汇聚在一起,化作一只巨手,翻翻滚滚,气势磅礴,如同一条不断翻腾的黑龙一般,声势惊人。   指力与巨手重重对轰在一起,砰然炸裂,黑气弥漫,夹杂着厚重的真气,在空中化为一团昏暗的云雾。   受此重击,萧千离身子一晃,郭申却腾腾腾倒退几步,一直退到了沙叶罗的身后半步这才站稳。   “不可能!”萧千离脑中电光火石的一闪,“此人分明还在藏拙,将‘域’之法则尽数吸纳入体内之后,又怎么可能只是如此功力?甚至比刚才还要有所不如……”   到了化神境界,已经能够借用部分天地规则化为己用,但是倘若到了孤注一掷的死斗绝境,直接将借用的天地规则吸纳入体内,能瞬间提升自身功力数倍,之后将陷入漫长的恢复期。   鬼医沙叶罗却一皱眉,叫道:“郭申,你还愣着干什么?毒炼之后,你一身功力何止提升数倍?怎么连这样一个小道士也收拾不下来?”   郭申点了点头,沉声道:“是!”   他突然一伸长臂,“扑嗤”一声,血光飞溅,那一只铁爪竟然生生透入鬼医沙叶罗的后心,从前胸透了出来,手中抓着鲜血淋漓的半片心脏,嘿嘿笑道:“老家伙,你早该死了!”   这一下情形突变,就连萧千离也料想不到,只见沙叶罗的眼珠凸起,喉管荷荷连声,脸上的神色惊诧无比,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手足却只是无力的抽搐了一下,便垂了下来,气绝身亡。   郭申扔掉还在突突跳动的心脏,慢条斯理的将手从背后的大洞抽了出来,在沙叶罗的衣服上擦拭了几下污血,呵呵笑道:“你是不是很意外?”他这一句话却是对萧千离所说。   萧千离微微皱眉,冷冷道:“为了报仇?”   “报仇?”郭申嘿嘿怪笑道,“这老家伙虽然在五瘟教地位崇高,我却也不惧他。江湖拳头为大,我又会惧得谁来?”   他傲然道:“他以为毒炼之法能磨掉我的神智,却哪里知道先天之境,神魂与天地呼应,岂是区区毒物所能消磨?我苦苦等了六年,终于找到这样一个机会,因此我自告奋勇跳入毒池,如今不仅功力大进,而且能顺利脱离五瘟教,此后天高任鸟飞,谁又能掌控我?”   萧千离缓缓点头道:“原来如此,你此时杀了沙叶罗,五瘟教只会以为此人死在本座的手里,甚至连你的下落都不必追查,只管寻本座便是。”   郭申哈哈大笑道:“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只要我再杀了你,天下又有谁知道我是谁?又有谁能知道我的下落?”   萧千离心中一动,轻笑道:“想不到你身为先天境界,竟然对五瘟教主如此敬畏?居然不惜以身祭毒,也要寻机逃脱。”   “哈哈,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郭申大笑道,“人人畏惧毒炼如虎,我却早知毒炼之法的优缺点。虽说以毒炼制身体会磨灭神智,但是对于我来说却并没有太大影响;况且毒炼与药炼原本就是道理相通,炼体、炼骨、炼神,我本就是五毒出身,毒炼之法反而更让我功力大进,何乐而不为?”   他突然脸色一变,怪笑道:“小子,你本事不错,只是今日就要死在这里了。”   萧千离神色不动,缓缓道:“愚不可及!你吸纳天地规则于体内,还能支持多久?”   郭申嘿嘿怪笑道:“蠢材!我所吸纳的,只不过是毒炼之后的异种法则,我自身所领悟的天地法则,又岂能是你这小道士所能想象?”   他幽黑的双目中有光华流转,大喝一声,双臂扬起,一个虚无的黑洞,在他身后隐约形成。   “始、青、符、命、洞、渊、正、刑!”   随着他不断飞快的结出一个个手印,八个散发着淡淡黑气的上古符文浮现在空气中,又迅速隐去。   无数光霭、烟霞四散弥漫,被引聚到他身后的黑洞里,深邃的黑洞却变得越发耀眼,仿佛一个小小的太阳,四周却依然是散发着幽暗气息的无尽虚空,情形说不出的诡异。 第一百八十四章 紫气东来   还在外面四处搜寻的江湖人士突然心中一凛,不由得齐齐停步,惊讶的向同一个方向望去。刹那间,他们只觉得一道莫名而来的恐惧涌上心头。   即使是柳随风也停住了脚步,看着师父离去的方向,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种深奥的毁灭气息,让柳随风从内心深处感觉到了敬畏。但是他依然没有半点担心——因为他对师父有绝对的信心。   “呵!崩灭?可惜你遇到的是我的师父!”   柳随风摇了摇头,深深吸了一口气,朗声道:“诸位休惊,家师已与对方交手,少倾便知端详!”   嗡嗡议论声顿时响起,众人齐刷刷的朝柳随风等人望去,见到几位纯阳门人都是一脸沉静,虽然还有些暗暗担心,却也不由自主的放下了心思。   “看几位门人都不担心,身为门中长辈,那位道长必然有一身更加惊人的艺业。”   苗林手提金刀,朝那股气息的方向望了过去,心里却有些忧心忡忡。   “这显然是有人在释放法则,这才引起天地共鸣,那位掌教……可抵御得住么?”   花雪月也和陆无厌一同来到,她出身名门大派,对于先天的理解则更为深厚。   “这位妹妹,令师兄……也是先天境界么?”   “呵呵!”陆无厌轻笑道,“姐姐放心便是,师兄出道以来,不知遇到多少高手,至今尚无一败。”   “尚无一败?”花雪月嘴唇一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西北武林,和中原武林还是有很大差别啊……”这句话在她嘴边绕了几绕,终于还是没有说出口。   不提外面众人的议论,萧千离直面郭申,也是感到压力重重。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   生、老、病、死是为生命之苦;成、住、坏、空是为永恒之劫。   所谓的先天境界,重在“自觉、觉他、觉行”,在徘徊生死之间所产生的无上感悟,以无比的恒心和意志,造就面对生死间大恐怖时的大无畏、大勇气、大恒心,便可以将一颗金丹破碎无形,踏破生死无妄之门!   从化炁到化神,最重要的便在于生死两难间的感悟。   说起来容易,但是实际上却是千难万难。有谁能够轻易体会那生死一线的大恐怖?又有谁能够九死之际,谋取那一线生机?   郭申的修为,毫无疑问已经丹碎功成。否则也不可能化后天为先天,继而借助天地法则。在经过毒炼之法炼体之后,一身铜皮铁骨,功力更是成倍提升。   不仅如此,他甚至借助毒炼之法,在原有的境界之上,再感悟出全新的“域”之法则,并将其吸纳入体内,使自己功力进一步暴涨。   此时郭申的气势已经提至最高,右手抬起,黑光一闪,一道劈空拳力奇快无比的激射出来。   “系统解析模块启动,检测到未知功法。”   “数据收集完毕,经数据库比较,该功法为初级武学《长拳》,附加崩灭法则。”   最为简简单单的一记“黑虎掏心”,哪怕是没练过功夫的常人也能像模像样的摆出一个架势,无论是闪避招架,大多数习武之人能想出七八十种应对之法。   但是就是这普普通通的一招,却是奇快无比,郭申刚刚抬起手,拳力已经攻至萧千离的胸口。   刹那之间,萧千离只觉周身气流都在这一拳之下紊乱起来,空气中隐隐传出凄厉的鸣响,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中挣脱,冲出这一方屏障。   面对这几乎要崩灭一方世界的拳意,萧千离只做了一个动作。他只是抬起了手臂,坐马沉肩,“呼”的一拳迎了上去。   见到对手的动作,郭申几乎要大笑出声。   “我这一拳看似简单,却实际上是使足了平生功力,毒炼、吸纳‘域’法则,再加上自身的崩灭之道。别说是血肉之躯,就算是一座小山也会在这一拳之下生生打爆!”   “这小道士不知死活,竟然打算以拳对拳?”   他还没来得及笑出声来,却见对手的周身上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泛出淡淡的紫色云雾来。   而在对手的拳头上,同样是紫气流转,含而不露,散发着令人不敢逼视的压迫感。   他的目光刚刚注意到萧千离的拳头,心神顿时剧烈震动起来。   刹那间,他仿佛感受到万物生长、衰老、毁灭,沧海桑田,生死轮回,无尽波涛沉淀涌动,甚至追溯到开天辟地、三界初始。   只是一瞬,郭申却似乎已经过了亿万年之久。   “这是什么法则?”郭申脑中刚刚起了这个念头,立刻感受到有神英之气迂回在天地之间,对方的身形仿佛变得高大无比,周身紫气缭绕,神圣不可侵犯。   笔墨虽长,却仅仅是电光火石的一瞬,两道真气已经轰然对撞在一处。只听空中一声暴响,气流乱窜,竟然连空气都似乎被打爆了。   轰然巨响声中,四散的气劲将地面震得寸寸龟裂,土石飞溅。   尘土飞扬中,两个身影同时向后飞出,几乎同时落地,萧千离身子一晃,随即站稳。郭申却往后飞去,背心重重的撞击在药鼎之上,那重达千斤的铜鼎铛呜一声,晃了几晃,连药汁都飞溅出来许多。   他口鼻都被震出漆黑的鲜血来,落在地上,勉力站住身形,不敢置信的抬起头来,惊讶无比的瞪视着萧千离。   “你这是什么招数?”   萧千离咧嘴一笑,“紫气东来!”   刚刚那一刹那,萧千离自知自己所有的功法都不足以对抗多重叠加之后的崩灭,因此他分出意识沉入到系统当中,将《大弥天拳》直接与《坐忘经》融合,得到了一门新的法门——“紫气东来”。   《大弥天拳》本来就是将毕生修为灌注拳中的灭杀招式,最是一往无前、有死无生。融合之后的《紫气东来》,不仅继承了《大弥天拳》的特性,而且在玄奥无比的《坐忘经》加持下,引气入体,激发潜能,借天地之威,瞬间将自己的战力推到极限。   只是一拳,萧千离体内的金丹、真气、内息被同时抽干,表面上看来他依然若无其事,实际上他如今只能勉强站住,甚至连手臂都抬不起来。 第一百八十五章 盛情邀约   在萧千离的识海中,有无数细微的星辰围绕光带不断旋转,散发着无穷无尽的星辰之力,被万物终始母气转化为更为精纯的阴阳五行真气,继而如同潮水般涌入下丹田,尽数收归至那一颗已经枯竭的金丹之中。   他怀中还有回天丹、碧罗丹这些从系统中抽取出来的丹药,但是萧千离却知道,自己已经无须动用这些逆天的丹药了。   “紫气东来……紫气东来……这是什么样的法门?”郭申口中喃喃自语,身体却如同一个破了口的气球一般,无数黑气从毛孔中四散出来,向着四周扩散出去,所过之处,万物崩灭,甚至连空气都被绞得支离破碎。   随着真气不断泄露,郭申的全身骨骼格格作响,七窍都流出黑色的鲜血,显然是刚刚那一记紫气东来,已经将他全身经脉骨骼一同震碎。   “我不甘心——”郭申突然声嘶力竭的大吼一声,整个人的身体爆裂开来,黑血化作一团蒙蒙氲气,飘散落在地下。   望着地上已经不成人形的尸体,萧千离也是心有余悸,深深吸了一口气,在玄妙无比的《坐忘经》之下,他体内的真气也在快速恢复。   身后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楚寻带着一群江湖人士蜂拥闯了进来,一眼见到满地狼藉的模样,不由得心中齐齐打了一个突。   “师父,没事吧?”楚寻关心师父,急忙快步走了上来。   “能有什么事?”萧千离回过头来,微笑道,“只是这毒炼之法却是有些古怪,他日倘若你等遇到,切记要小心才是!”   “是!”楚寻应了一声,又说道,“大师兄还在带人清理其他地方,那些毒人原本还在零零散散的出手抵抗,突然一下就失去了方向,如同没头苍蝇一般乱冲乱闯,想来应该是师父诛杀首恶,无人控制。”   萧千离点了点头,道:“毒炼之法,其中一个要诀便是以药物消磨神智,使人浑浑噩噩,化为已用。功力越低,受控越深。幸好如今此法并不完善,倘若被五瘟教找准了方向,只怕更加麻烦。”   此时众人都已经听清了萧千离的话语,顿时议论纷纷起来,那位手持金刀的老者苗林从人群中走出,高声道:“多谢掌教援手之恩,我等性命,皆是拜掌教所赐!”   有人带头,其余众人也纷纷躬身致谢。萧千离微笑道:“诸位不必多礼,本座也只是恰逢其会。如今此事已了,尚留了一个活口可供诸位问询,本座就要告辞了!”   “掌教说哪里话?”苗林大声道,“掌教既然来到这里,又施加援手,不知救了多少川西江湖同道,倘若不让咱们尽一尽地主之谊,传扬出去,倒让中原武林的同道笑话咱们礼仪不周!”   青城派的顾百当也从人群中站出,朗声道:“在下青城派顾百当,适才听闻令高徒所言,掌教乃是赶来参加九月初九的道门大典。家师也在受邀之列,如今时间尚早,不如请掌教及诸位弟子来我青城一叙,界时一并前往峨眉,岂不甚好?”   这两人出言挽留,在场众人顿时喧闹起来,纷纷邀请纯阳众人留下。苗林转头笑道:“顾先生,我苗家在川西也算是略有名望,不如请诸位一并到苗家盘桓两日,再请纯阳掌教及门人前往青城,与贵派一同参加大典,可好?”   顾百当略一思忖,随即抚掌大笑道:“苗老所言甚是,理当如此!”   众人好说歹说,萧千离也不推辞,笑道:“既然如此,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见萧千离答应下来,众人皆喜形于色。这苗林显然也是一方大豪,交游广阔,手段也是颇为不凡,当即安排一干江湖同道进行收尾、巡查等事宜,另派几位曾在六扇门任职过的武林同道对罗丹布进行审讯逼供,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丝毫不乱。   萧千离见苗林处事得体、安排妥当,当下也就走出门外,一眼见到庭院中四处都有火头燃起,想必是已经有人将那一片的建筑清理完毕,随即放火清除余毒。   众人如此殷勤也是人之常情。能够赶来参战的,大多数都是急公好义、热心快肠之人,或是有亲戚朋友被抓来炼成毒人。这一番大战之下,如今仅剩下三百不到,近半武林同道都死在这若尔盖沼泽之中。倘若不是萧千离及门人出手,还不知又要死上多少,况且那郭申倘若存心要放手杀人,又不知有几人能活着离开。   别人不知,凡是能感应到郭申释放的天地法则之人,一个个都是心知肚明,其中顾百当与苗林两个领头之人更是心中惴惴——谁能想到这些下三滥的魑魅魍魉当中,竟然还隐藏着一个化神境的高手?倘若不是萧千离突然出现,这群人只怕都要交代在这里。   对于能格杀先天好手的大能之辈,无论多么敬仰都不为过。萧千离站在大殿之外的空地上,往来的武林人士一个个都躬身行礼,以示尊敬,   花雪月此时也来到萧千离身前,恭恭敬敬的下拜道:“多谢掌教救命之恩!”   萧千离微笑道:“如今此事已了,姑娘今后如何打算?”   花雪月摇了摇头,苦笑道:“没能找到师兄,我……我总不死心,我打算再寻访一番,看看有没有师兄的线索。”   此时萧千离已经有六七成的肯定,慕青宇必然与花雪月有莫大的关系,甚至很可能就是花雪月口中的“师兄”。他嘴唇一动,却并没有说出来,只是安慰道:“令师兄吉人天相,想来也不会有事。以本座之见,姑娘还是回花间派静养一番,有了确切的线索也不迟。”   花雪月神色黯然,却并不说话,陆无厌将她拉在一边,柔声安慰不提。   柳随风提着长剑快步走了过来,低声道:“师父,弟子刚刚在大殿东南侧殿中巡查,却发现了一个暗室,不敢擅专,请师父明示!”   “嗯?有密室?”萧千离神色一动,吩咐道,“去看看!” 第一百八十六章 牢房里的活人   这间屋子并不大,而且荒废已久,在这偌大的建筑群里显得极不起眼。   地面落满一层厚厚的灰尘,只有几个凌乱的新鲜脚印,萧千离瞥了一眼,柳随风会意答道:“师父,这是刚刚弟子留下来的。”   “轻功还要多练练才好!”萧千离顺口嘱咐了一句。   他一眼见到一个残破腐朽的高大书柜被推开,露出了一道金属栏杆所制的小小铁门,门上一把生满锈迹的大锁,门下是一道阶梯,也不知是通向什么地方。   “师父,刚才我巡查到这里,发现这书柜似乎有些异样,试着推了一下,没想到居然可以活动……”柳随风解释道,“本想自己进去看看,但是总觉得应该先告知师父才好!”   剑光一闪,纯钧剑锋利无匹,顿时将大锁分成两截。   “走吧!”见到柳随风点燃火把,萧千离点了点头,二人一先一后走进了地道。   台阶很长,通道一圈圈向下,四下昏黑,阴暗潮湿,空气里弥漫着陈腐的霉味。   这是一个狭长的牢房,一条大约五尺宽的过道,两侧大大小小有三四十个房间。柳随风手中的火把昏暗摇曳,更增添了阴森森的气氛。   萧千离转头向最近的一个房间看去,却见那个房间中铺满了稻草,稻草中却是累累白骨。   “原来是个牢房……”柳随风叹了一口气,有些沮丧的说,“还以为能发现什么好东西呢!”   萧千离摇摇头,并没有回答。   拥有9点福缘的柳随风,仅仅比楚寻低了一点而已。放在常人当中,已经是摔个跟头就能捡到金元宝、买张彩票就能中五百万的逆天运气,能让他上心的地方,必然有些古怪。   二人一个个的房间走了下去,却现每一间房间里都是有或多或少的森森白骨。倒数第二间房间里,甚至看到一具晶莹如玉的骨骼。   人死后,曝于空气之中的骸骨,并非白色,而是一种略显枯黄的颜色。若有蛇虫鼠蚁啃咬,骸骨上还会出现蛀痕、孔洞。并且曝尸空气中的时间越长,积蓄的灰尘也就越多,整体给人一种脏污斑驳的感觉。   然而眼前这一具白骨,却是光滑洁白,如同象牙一般。   “师父,这人的骨头怎么如此奇怪?”   萧千离想了想,答道:“大约是练了什么奇门功法,导致连骨骼都发生了异变。连骨头都能变得温润如玉,此人生前必然是一位了不起的宗师大高手。”   “这里至少已经有几年没人来了吧?”柳随风一边四处张望,一边向最后一间牢房走去。   “滴答——”一声水滴落下的声音响起,在寂静无声的牢房中听得清清楚楚。   “嗯?”萧千离伸手将柳随风一拉,闪身跃至最后一间牢房门口。   最后这间牢房有一扇厚厚的石门,透过小小的方孔,萧千离见到里面空无一物,但是却有一个罐子放在房间的最里面,房间上方有地下水缓缓渗出,正在一滴滴地往罐子里滴入,但是从微弱的声音来看,那个罐子并没有满。   这个口子实在太小,只能看到房间的一部分,但是萧千离立刻警惕起来——倘若那个罐子一直放在那里地话,肯定是满满的一罐子,而从那微弱的水滴声来看,这个罐子并没有满。   “砰”的一声巨响,厚重的石门被击打得四分五裂,却是萧千离动手了,石块纷飞,透过那个大洞,二人几乎同时看到了一个躺在稻草堆上的人。   他平躺在草堆里,乱蓬蓬的胡子甚至比头发更长,上身赤裸,下身穿着一条几乎腐烂掉的毛皮裤子,浑身干瘪,骨节仿佛都要从长长的镣铐中穿刺出来,看起来令人毛骨悚然。   “死了吗?”柳随风仔细盯着那人的胸口,见到并没有起伏,这才苦笑着摇了摇头,又抬起头来,诧异的说道,“这水又是怎么回事?”   他抬头见到墙壁上伸出了一块小小的石头,石头顶端不时渗出水来,滴到下面的那个瓦罐中,在墙根四周都有一些苔藓模样的植物,但是很多地方都已经被挖掉了。   看了一圈,柳随风又重新将注意力放在那个人身上,突然心中一惊。   “师父,你看他好像动了一下。”   萧千离点了点头,道:“他本来就没死!”   “没死?”柳随风不敢置信的说,“可是我感应不到任何气息……”   “龟息法而已!”萧千离走上前去,伸指一按,一道精纯的水行真气已经悄无声息的透了进去。   只听一声若有若无的呻吟声响起,那人缓缓睁开了眼睛,眼珠子动了一下,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见到有人站在身前,那人浑浊的眼珠忽然有了一丝生气,他艰难地转动着眼珠,目光落在萧千离身上。   “你……是……谁……”那人喉咙里发出古怪沙哑的音节,长时间的侵蚀,让他的声带早已残破不堪。   看到他似乎有话要说,萧千离沉吟片刻,右手抬起,虚空轻点,又有一丝精纯的金行真气从胸口缓缓注入,肺脉属金,让他恢复了一些说话的能力。   “你是谁?为何被关在这里?”萧千离开口问道。   那人并不回答,只是默默调息,半晌才开口道:“你是道门中人?可知混元道派如今是否尚存?”   他久未开口说话,此时只说得结结巴巴,辞不达意,好一会儿才说完这一句话,已是费了老大的力气。   “混元道派?”萧千离摇头道,“太清吕纯阳传下四门道统,全真、潜虚、悟真早已湮灭数百年之久,就连最后的混元道派也在百年前消逝。”   那人浑身一震,半晌才缓缓点头道:“想来也该如此!只是……混元道派消逝已有百年之久了么……唔,想来我在这里已有三十余年了……”   “听你的语气,倒像是与混元道派有些干系?”   那人迟疑半晌,苦笑道:“既然混元道派已然不存,还说那些有什么意义?”   萧千离微微一笑,并未说话,旁边的柳随风却抢着道:“混元道派虽然不存,如今却还有我纯阳一脉,继承涵虚等四方道统。”   “哦?”那人突然眼神中多了几分生气,“纯阳一脉?可是以道门先祖吕纯阳为名的门派?”   “正是!”   那人愣了半晌,突然大喝道:“沽名钓誉!” 第一百八十七章 陶双亭的往事   能够关在这个监狱里的,绝非普通人物。   里面有双手血腥的强人,也有坑蒙拐骗的大贼,更有胸有沟壑的巨盗。   虽然身份不同,但是他们有一点都是相同的。   这些囚犯生前都是一身通天彻地的修为,甚至不乏先天境界的武学大宗师。   陶双亭自然也不例外。   仗着一身强横霸道的火行功法、一套《七煞吞天经》的盖世奇功,年仅二十岁的陶双亭年少成名,纵横大江南北,在江湖中闯下了赫赫威名。   但是这也正是他悲剧的开始。   《七煞吞天功》乃是上古魔道巨擘的成名功法,将火行真气运转到极致,威力足可开山碎石。虽说威力极大,究竟也不过是旁门左道的巅峰武学,功力越深,心脉便多了一层损害,最是伤人伤己。   不仅如此,这门功法的创始人,原本就是武林中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随着陶双亭功力越发深厚,心灵也随之受到感应,脾气越发的古怪,行事随心所欲,往往一言不和,便要大开杀戒。   正在他入魔极深时,一个白胡子老道走进了他的生活,自称混元道派传人玄真子。   意气风发的陶双亭正要大开杀戒,却被玄真子轻描淡写的击败。   正在陶双亭闭目等死的时候,玄真子却笑着说:“君与道门有缘,倘若肯化解戾气,他日或可继承贫道衣钵。”   “好好的花花世界不去享受,却跟你去当劳什子道士?”对此,陶双亭自然是不屑一顾。   玄真子却只是微微一笑,留下一卷心法和一句话,便飘然而去。   “贫道等着你回心转意的那一天……”   陶双亭自然对这些话不屑一顾,却对老道留下的心法起了心思。   “涅槃之道?这是什么东西?”   他一练之下,却发觉这本心法当真是无上法门,自己的功力成倍提升,火行功法的威力也是越练越强。正因如此,陶双亭更是洋洋得意,不可一世。   终于,他种种恶行败露,被数十位正道高手联手围攻,一身功力悉数被废,正在油尽灯枯之时,玄真子突然出现,以血肉之躯硬挨二十二掌,化解了这一场恩怨。   功力被废,陶双亭的魔性也随之烟消云散,也因此大彻大悟,发誓要跟随玄真子修道,玄真子却只是微笑着摸了摸他的头,便溘然长逝。   虽说《七煞吞天功》被废,但是玄真子送给他的涅槃之道,却是他一生精修参悟所得。修行之初,如同火焰般猛烈,越挫越勇、越挫越强。待涅槃大成之时,锋芒已被挫去,但威力却丝毫未减,功力已和精神、身体结成一体,任何外力都不能将之动摇,施展时更是收发由心,运用如意。   在功力回复之后,陶双亭顿时明悟了玄真子的用意,大恸之下,他穿上了玄真子留下的白袍,自此行走天下,一边寻访混元道派,一边行侠仗义,白衣孟尝陶双亭的声名也随之流传开来。   被他救助过的江湖人和百姓对他念念不忘,被他曾经泄愤和害过的人家对他恨入骨髓,这些人却并不会轻易放过陶双亭,手段无不所用其极,终于将陶双亭擒住,投入这间监狱之中,意图将他活活折磨一生,方能泄心头之恨。   世事变迁,原来的主人也已经老死,这大殿和密室监狱等等建筑也废弃不用,陶双亭却仅仅依靠一点水源和龟息功活了下来。   正因如此,听到柳随风声称纯阳宫继承四方道统,陶双亭这才勃然大怒。   面对陶双亭的破口大骂,萧千离却只是微微一笑,继续输出真气温养陶双亭的五脏六腑,并不辩解。   骂了一阵,陶双亭也静了下来,呼呼喘气。   “骂完了?”萧千离从怀里摸出一颗补血丸,笑道,“吃了吧,这样才有力气接着骂!”   陶双亭气呼呼的把药丸丢进嘴里,突然瞪着眼睛问道:“道士,你们真的继承了纯阳四方道统?”   “那还有假?”柳随风见自己师父莫名其妙挨了一顿骂,心中早已是暗暗生怒,反唇相讥道,“你在这里躺了二三十年,哪里知道如今的武林情势?我师父他老人家学究天人,得吕祖垂青,赐下道统,昆仑山人人皆知,你倘若不信,只管去问!”   陶双亭张了张嘴,半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闷闷道:“倘若真是如此,陶某自当赔罪。”   补血丸的药力渐渐散发开来,陶双亭支撑着坐起身来,活动了一下手脚,挣扎着跪在地上,沉声道:“在下陶双亭,二位都是救了我性命之人,救命之恩,来日再报。只是混元道派对陶某有大恩,实不容任何人借道统之名招摇撞骗!”   萧千离嗯了一声,一道真气将陶双亭托起身来,微笑道:“举手之劳而已,你既然已经能够行动,自行找个地方疗养去罢!”   陶双亭欲言又止,扶着墙壁慢慢的走了出去。   见到他离开,柳随风忍不住呸了一声,摇头道:“真不知救了一个什么人。”   “不必在意!”萧千离微笑道,“对咱们来说也没有什么损失,另外,为师有预感,这陶双亭很快又会和咱们见面了……”   他所言并非空穴来风,因为在打破石室之时,萧千离识海中的星图,代表南斗六星的星辰突然震动起来,虽然极其微弱,却是实实在在的闪烁了几下。   仅仅是一个小插曲,却并没有影响萧千离的行程。见到萧千离出来,苗林远远的就大笑道:“萧掌教,咱们寻你好苦。走走走,先到老朽的庄子去休息休息。”   众人汇合在一起,刚走出这沼泽,身后便是黑烟冲天,偌大的建筑群四处都燃起火头来。   沼泽外早备好马匹、马车,众人前呼后拥,邀请萧千离上了马车,苗林与顾百当在车内作陪,闲聊江湖趣事,又请教了一番武功,直到日薄西山,来到一间大庄院外。   前面数百株古槐围绕着一座大庄院,这庄子气派甚大,众庄丁川流不息。庄内房屋接着房屋,重重叠叠,一时也瞧不清那许多,看来便接待上千宾客也是绰绰有余。   见到庄主回归,但见知客、庄丁两行排开,有人大声道:“庄主得胜归来!奏乐!”当下有人砰砰砰放了三声号铳,鼓乐手奏起乐来,一时间热闹非凡。 第一百八十八章 有人要争风吃醋了   马车在门口停下,立刻有两个声音在外面高声道:“孩儿恭迎爹爹载誉归来。”   苗林脸色有些尴尬,一步跃下马车,回身低喝道:“云杰、云傲,不可胡言乱语,快给萧前辈、顾前辈磕头!”   苗林乃是家主,一言既出,两个儿子苗云杰、苗云傲齐声答应,屈膝下拜。顾百当紧跟着走下马车来,笑道:“拜我作甚?这位萧掌教学究天人,该多拜拜他才是。倘若抱紧了他的大腿,学个一招半式,便是受用不尽。”   顾百当为人颇为随和,与苗林也算是旧识,刚才他在马车中与萧千离谈论道经,倒也是相得益彰,此时故意打趣萧千离,存心想要给苗家留下点好处。   萧千离从马车中走下,微笑道:“道友折煞了!”伸手虚虚一引,苗云杰、苗云傲只觉传来一道绵柔之极的力道,不由自主的站起身来。   这兄弟俩都身材甚高,只是长子苗云杰更为健壮许多。两人都是一身精悍之气,手上筋骨突出,显然内外功造诣都甚了得。   只听马蹄声响,一位全身红衣的背剑少女泼喇喇的带马奔了过来,翻身跃下马背,姿势轻盈曼妙,远远的叫道:“大伯,听说你得胜归来,我爹特意让我过来瞧瞧您老人家!”   苗林呵呵笑道:“老四太看得起我这个哥哥了,倘若不是这许多江湖同道努力,哪里会有如今的大胜?”   见到那少女走近,苗云杰、苗云傲急忙凑了上去,笑道:“瑶妹也来了?正好我为你引荐这些江湖上的英雄好汉。”   那少女撇了撇小嘴,没好气的瞪了二兄弟一眼,嗔道:“要你们引荐?我找大伯去。”   她不理苗家兄弟,噔噔噔奔到苗林身边,笑道:“大伯,听说这次来了许多天南地北的英雄,您就不给我引荐一下么?”   苗林呵呵一笑,对萧千离笑道:“这是我的一位姑表嫡亲的侄女,名为秦雨瑶,生平最是好武,只是从小被她爹娘宠得无法无天,倘若有失礼之处,还望掌教恕罪。”   萧千离微微一笑,苗林转头道:“这位乃是昆仑山玉虚峰纯阳宫的萧掌教,一身功力出神入化,还不快些见礼?”   秦雨瑶果然上前盈盈施了一礼,萧千离打量了她几眼,轻笑道:“令侄女根骨非凡,倘若修炼得当,日后成就或不亚于苗老爷子。”   顾百当在旁边笑道:“掌教所言极是,此女三年前贫道便看过她的根骨,当时还是筑基中阶,如今却已是筑基圆满,可见进展之速。”   秦雨瑶笑嘻嘻的说:“都是托了顾前辈的福,上次还要多谢顾前辈指点我的剑法呢,否则雨瑶哪里有如今的造化?”   顾百当大笑着对苗林道:“令侄女还是这般好武,如今有萧掌教在这里,倘若他肯出言指点一二,比老道要强上百倍!”   萧千离含笑点头道:“顾道友过谦了,萧某倒是有些小玩意,待闲暇之时互相印证一番,或许有所裨益。”   秦雨瑶心中一喜,转头见到纯阳众人个个气势非凡,诧异的问道:“大伯,这些朋友甚是面生,不知是何方高人?”   “这位是本座的师妹陆无厌。”萧千离伸手唤来陆无厌,微笑道,“自本派创始之初,师妹便与我携手并肩,本门如今有所小成,倒有大半属师妹之功。”   陆无厌微笑点头,秦雨瑶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了半晌,笑道:“本该叫一声陆前辈,只是姐姐这般漂亮,与我年龄又是大致相当,实在是叫不出口呢!”   苗林伸手在她后脑勺上轻轻一拍,笑道:“胡闹!”又转身施礼道,“我这侄女顽劣,还望陆姑娘不要见怪!”陆无厌抿嘴一笑,摇头道:“无妨!”   柳随风身为纯阳长徒,当下走了出来,施礼道:“在下柳随风,乃是纯阳座下大弟子!这位是二师弟楚寻、四师妹郭玉盈、四师弟郭鹏程。”   秦雨瑶一一见了礼,一眼见到柳随风背负的陨月剑,好奇的问道:“柳大哥,剑乃短兵之君,你用这么长的剑,难道不会影响到剑招灵动么?”   柳随风微笑道:“恩师所传的剑法博大精深,长有长的用法,短有短的好处。岂可以长短而论?”   秦雨瑶顿时来了兴趣,还要再行追问,苗林却已经在旁边咳嗽了两声,打断了她的话。只听苗林转头道:“柳小友,不知这位姑娘又如何称呼?”   “花雪月,并非纯阳中人,乃是路遇,被萧掌教所救。”   被郭玉盈搀扶着的花雪月只说了一句,又捂着嘴轻轻咳嗽起来。见她伤势不轻,苗林急忙吩咐侍女过来,扶花雪月入客房休息,又延请大夫诊治不提。   众人互相寒暄一番,此时众江湖同道业已纷纷来到庄外,当下苗林在前引路,众人纷纷走进庄内,但见房舍高大,朱红漆的大门,门上两个大铜环,擦得晶光雪亮,八名壮汉垂手在大门外侍候。   这一晚苗林大排筵席,内内外外挂灯结彩,华烛辉煌。正厅、前厅、后厅、厢厅、花厅各处一共开了四十余席,宴请参战的众多武林同道及萧千离师徒,又请了许多当地士绅名流、富商大贾相陪,一时间宾主皆欢。   柳随风身为纯阳大弟子,远来男客当中,除萧千离、顾百当之外便以他居长,当下坐了第二席客座首席,由苗云杰作主人相陪。众人大多数见过他出手,剑招凌厉,气息悠长,因此虽说柳随风年轻,倒也无人敢轻视于他。   秦雨瑶仗着身为苗林侄女的身份,非要坐在柳随风旁边,不时低声讨教剑法武艺,柳随风一一解答。他一身剑法已得萧千离真传,在玉虚峰时又多得谢广陵指点,单论剑道,二代门人中当属第一,因此往往随口应答,便引得秦雨瑶沉思良久,待悟出话语中的精要,便又是欣喜不已。   二人不时低声交谈,在外人看来神态甚是亲密,苗云杰却是脸色渐渐变得阴沉起来,当下转过头去,却正见到弟弟苗云傲同样也是脸色铁青,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各自微微点了点头。 第一百八十九章 意外的搅局之人   苗家乃是川西颇有名望的武林世家。苗林年少武功有成,性情高傲,为人狂妄,因此生的儿子分别起名为苗云桀、苗云骜。后来行走江湖时连番受挫,加上年龄渐长,早已没了年轻时的火爆性子,故而将两个儿子的名字分别改为杰、傲。名字虽然改了,性子却依然像极了年轻时的苗林。   二人借故离座,凑在一起,苗云傲低声道:“哥,你看那小子跟瑶妹勾勾搭搭,你怎么忍得下去?”   苗云杰哼了一声,“那有什么办法?人家是老爹的座上贵客。难道你还敢把他揪出来打一顿么?”   苗云傲嘿嘿笑道:“老爹的座上贵客是那位纯阳掌教,我刚刚听旁边的人议论,说那位萧道长单枪匹马深入毒人大殿,诛杀首恶,想必是武功极好的。适才在门口那空手一托,内力果然是深厚绵长无比。但是他的几个徒弟都如此年轻,莫非也有如此高深的武功?”   苗云杰皱眉道:“老弟,你可要想清楚,倘若闹得大了,老爹的家法我可不愿意去挨。”   苗云傲有些迟疑,转头见到秦雨瑶托着香腮,双眸一眨不眨的看着柳随风的娇俏模样,心中怒气上涌,恨恨道:“你我兄弟练了二十年的功夫,岂能任凭这样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放肆?他是咱们的客人,咱们也不为难他,让他小小出一个丑,正好也让瑶妹看清他的本事。”   兄弟二人商议停当,当下苗云傲回位端了酒杯,来到柳随风身前,笑道:“柳兄弟,你身为贵派二代长徒,时时跟在掌教身边耳提面命,兄弟实在是羡慕得紧,便敬你一杯!”   柳随风微微一笑,端起酒杯来,说道:“多谢!”二人酒杯一碰,柳随风正要撤回酒杯,忽然只觉一道锐利的劲力直直透了过来,倘若他再要撤杯,必然连酒杯也会被一并震碎。   “嗯?”柳随风眉头一皱,心神电转,“他大庭广众下施展这般手段,莫非是要借机较量?还是为了挑衅?或是……”   他此时一身功力早已今非昔比,只是心念一动,一道柔力便传到酒杯上,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那一道金行真气直冲进来,顿时被化解无形。   “咦?”苗云傲只觉得自己的真气如同泥牛入海,无论如何激发,却如同遇到一个黑洞一般,吞噬得干干净净,酒杯纹丝不动,甚至连酒水都没有溅出来半点。   只是一个错愕之间,柳随风已经撤回了杯子,一口饮干了杯中清酒,笑道:“好酒!”   苗云傲有些尴尬,刚要喝酒,却觉触唇冰冷,并无半点酒水入口,低头一看不禁大吃一惊。   他面色羞惭,匆匆退下,苗云杰急忙在厅后拦住,问道:“怎么了?”   苗云傲摇了摇头,伸出酒杯,却见那酒杯毫无异状,只是那酒水已经凝结成冰,散发着幽幽的寒气。   “这小子一身水行真气有这般深厚?”苗云杰有些诧异的朝柳随风看了一眼,眉头紧紧皱起,沉吟半晌道,“那咱们还得从长计议才好!”   苗云傲犹豫片刻,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摇头道:“说的也是!”   他随手抛下酒杯,回到位置上,再也不回头看柳随风一眼。   苗云傲与柳随风暗中较量了一手,种种情形都被坐在旁边的秦雨瑶看在眼里,她借故离坐,在后厅张望了一番,一眼见到被苗云傲丢在墙角的酒杯,捡起来打量了几眼,一双妙目几乎要放出光来。   “这柳家的小哥哥功力竟然如此精纯?不行,我怎么也要缠着他,学几招厉害的本事才行……”   不提这几个小辈在下面大耍花枪,主座上苗林兴致大发,站起身来向群雄举杯敬了一杯酒,朗声道:“好教诸位得知,如今那毒人大殿已被咱们扫荡一空,并且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诸位日后可无忧矣!”   众人齐齐欢呼,声势震天,几乎要将房顶掀掉,那些没有参战的士绅名流、富商大贾大多喜形于色,互相道贺。   等台下稍静,苗林朗声道:“此战虽是得胜,却多有武林同道伤亡。虽说江湖人刀头舔血,说不定哪天就会死于非命,但是他们都是为此事出了大力,丢了性命,老夫也算是薄有家产,便捐出五万两银子,以安那些伤亡义士的家小。”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哗然,当下又有富商站起身来,大声道:“小老儿只恨自己手无缚鸡之力,不能与诸位并肩作战,便捐出三万两银子,聊表寸心。”   当下又有人捐助,不多时便凑齐了十多万两,顿时便有人自告奋勇要安排收钱、统计、汇账等事宜。   苗林取了三杯酒倒在地上,祭典战死的武林同道,众人也一一学过。只听苗林又道:“诸位,本次大战艰险重重,毒人的数量之多,更是出乎咱们的意料之外,尤其是大殿深处,居然还隐藏着一个首脑人物,乃是先天境界……”   “先天境界?”一句话引起千层浪,别说那些没有参战的士绅富商,就连曾经参战的许多江湖人士都并不知晓,不由得一个个悚然而惊。   等议论声渐渐小了,苗林这才笑道:“幸好有这位纯阳宫萧掌教仗义出手,单身入殿,击杀那位先天境界的首脑人物,这才解了咱们的大劫。否则以咱们这点人手,只怕都要陷在那大殿之中。”   旁边的顾百当也点头道:“苗老爷子说得一点不错,贫道虽有些武功在身,倘若对上一位化神境界的高手,只怕再多三五个也难以对敌。可以说是萧掌教救了咱们大家的一条性命。”   苗林朝顾百当点了点头,笑道:“老夫提议,诸位可共敬萧掌教一杯,谢过他的援手大恩。”   厅中群雄自然毫无异议,纷纷立起身来,齐声道:“多谢掌教援手之恩!”   萧千离立身起来,微笑道:“些许小事,不足挂齿。毒炼之法流毒无穷,凡是武林正道,必然不容其存于世间。诸位请——”   众人轰然应诺,刚要喝酒,突然门外响起一个沉闷的声音:“哪里来的先天高手?拉出来让老子瞧瞧?” 第一百九十章 来者不善   随着嚣张却中气十足的声音,一个银发青年从门外施然而入,带着一脸的狂傲走向了主座的萧千离等人。   这人虽然看起来年轻,虽然说话依然难听,但却胜在气势十足,给人一种不可低估的感觉。   这是一个强者!绝对的强者!   这是厅中众人此时心中唯一的想法,虽然这青年走的并不快,但几乎所有人都已经敏锐感觉到了对方散发出来的强大气势,这种气势不是与生俱来的,而是经过无数磨难,在无尽血与火的战斗中磨砺出来的,最是强悍无比。   苗云傲刚刚在柳随风身上吃了瘪,早已憋了一肚子火气,见状大踏步迎上前去,大喝道:“哪里来的蛮子?不通礼数!”   他内外功兼修,并非弱者,此时伸手向那青年的肩头上推去,这一推乃是凝聚了八成功力,沉雄无比,满打算让那青年跌一个跟头,落一落面皮。   那青年嘿嘿一笑,手足不动,眼见苗云傲的大手即将触到身体,肩头突然一沉一挺,竟然迎着苗云傲的右手撞了上去。两道巨力重重的对撞在一处,只听“咔嚓”一声,苗云傲的一只右腕竟然生生被震得脱了臼。   苗云傲闷哼一声,心中又惊又怒,左手化掌为拳,一拳向那青年当胸击来,那青年脸上冷笑,右掌奇快无比的伸出,一把扣住苗云傲的左拳,一带一拖,顿时将他的一条手臂卸了下来。   秦雨瑶反应最快,娇叱一声,剑光展动,疾刺那青年上身四处大穴。   见到秦雨瑶动手,那青年眼睛一亮,嘿嘿怪笑道:“好个标致的女娃娃!”   他口中调笑,手下却反应极为迅速,右手屈指一弹,“叮”的一声轻响,已经将长剑弹得弯起,紧接着一道指剑径直刺向秦雨瑶的右胸。   这一招倘若是换成别的对手,倒也算是中规中矩,但是对手是一个年仅二八的娇俏丽人,却显得极为下流。秦雨瑶措手不及,直羞怒得俏脸通红,只是这道指剑极为迅速,却来不及闪避。   只听一声冷哼,一道柔和至极的指力从秦雨瑶的身后激射出来,两道指力对撞在一起,那青年身子一晃,顿时惊讶无比的转头看来。   只见柳随风缓步走出,淡淡的说:“无礼狂徒,焉敢如此放肆?”   那青年上下打量了柳随风几眼,嘿嘿一笑,道:“哪里来的小道士?竟敢挡本大爷的路?莫非你就是他们口中的先天好手?瞧来也不过如此。”   柳随风面色平静无波,淡然道:“你是何人?”   那青年突然哈哈大笑,道:“听闻川西有毒人出世,本大爷和师父本来想捞些好处,却不料被人放了一把大火烧了大半,因此特意来打点秋风。”   听了这青年的话,大厅中群雄一个个面露古怪之色,毒炼之法流毒无穷,这人居然说要捞些好处,又大言不惭声称要来打秋风。此人气势不凡,显然是出身名门,又怎么会说出这样一番古怪的话语?   门外突然有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驰骋,不可无礼!”声音并不大,大厅众人却如同在耳边响起,单单这一手精纯的功力,众人便自忖万万不如,不由得顿时脸上变色。   一个高瘦中年人昂然直入,他全身都笼罩在黑袍中,连大半张脸都遮盖在布帽之下。身后又有十余位黑衣大汉,一个个壮硕精干,背后均交叉插着一对弯刀。   那青年被喝了一句,顿时收敛气息,恭恭敬敬的站在那高瘦中年人身边,笑道:“师父,我来给您引见这里的两位赫赫有名的英雄。”那高瘦中年人点了点头,只听那青年笑道:“主座这位老爷子名为苗林,是川西有名的武学世家家主。弟子曾细细观察,苗老爷子擅长刀法,刀沉力重,走的是刚猛一路,修为大约在炼精化炁高阶,距离半步先天尚有一步之遥。”   苗林一双白眉顿时皱起,暗暗思忖道:“这青年与我素不相识,他又如何将老夫的修为摸得如此清楚?他又何时‘细细观察’?想来他不知什么时候悄悄接近老夫,顺便查清了我的底细。敌暗我明,我却对他一无所知,当真是极为不妙。”想到这里,不由得背后出了一身冷汗。   那青年又指着顾百当道:“这位是青城派的顾百当,位列青城八子之一,精于剑术,传闻乃是半步先天。只是他常年在外游历,弟子当时只是匆匆一瞥,却并不知他的真实修为如何!”   “半步先天?”那高瘦中年人眼中精光一闪,缓缓点头道,“想来此地武功最高之人,便是这位青城八子之一的顾道长了?”   那青年呵呵笑道:“那也不见得,刚刚弟子听到他们在厅里吹嘘,说有一人击杀先天境界的毒人首领,也不知是真是假。弟子刚刚与这个小道士过了一招,虽说有点意思,却也不像是化神之境。”   这青年言辞极快,片刻之间已经将事情说得一清二楚,顾百当脸色阴沉,缓缓道:“诸位究竟是什么来历?来此又要作甚?”   那青年呵呵笑道:“咱们来自阴阳宫,这位是我的师父,他老人家的大名你们也不必知晓,只需要知道本大爷如今名为任驰骋,乃是阴阳宫中内三堂天市堂堂主便好!”   他顿了一顿,突然冷笑道:“至于咱们的来意,原本也该告知你们。咱们原本看中了那间毒人大殿,可惜被你们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如今只好用这间苗家庄子来冲抵,倒也勉强能凑合得上。”   此言一出,厅中群雄人人激愤无比,立刻便有人站起身来戟指大骂。苗林虽说这几年收敛了不少火爆性子,此时听到对方竟然要光明正大的谋夺自家基业,不由得更是勃然大怒,伸手就要拔刀。   他右手刚一动,却被一只手按住,苗林又惊又怒,转头看去,却见萧千离依然端坐不动,微笑道:“苗老爷子乃是主人,何必与这些人动气?”   此时大厅中众人已经有人拔出兵器破口大骂,那名为任驰骋的青年嘿嘿一笑,懒洋洋的向后笑道:“喂,有人倘若骂咱们,该当如何?”   那高瘦中年人身后的十几条大汉突然重重的踏前一步,齐声喝道:“当断其一臂,以示惩戒!”   任驰骋满意的点了点头,突然厅中银光闪烁,却是那十几人齐齐从背后拔出弯刀,同时脱手飞出,每一柄弯刀都直取那些骂得最狠的一人肩头,十几把弯刀毫无差错,精确得如同同一人使出。 第一百九十一章 混战   大厅群雄显然没想到在团团环伺之下,这些人依然敢肆无忌惮的出手,不由得都是一个错愕。   眼见那十几位江湖同道即将伤在弧形弯刀之下,只听萧千离冷哼一声,十余道指力悄无声息的激射而出,每一道指力都准确无误的击中一柄弯刀,顿时倒飞回去。   那弯刀构造极为古怪,被击飞之后,依然绕着圈子在大厅中呜呜的飞行,总算反应过来的武林群雄纷纷拔出兵器格挡,那十几名大汉齐齐叱喝,各自接过弯刀,重新还刀入鞘。   萧千离露了这一手,任驰骋顿时来了兴趣,哈哈笑道:“好个杂毛道士,果真不凡,想来你就是这些家伙口中所说的先天高手罢?可惜有我师父在这里,你也算是出师未捷身先死!”   那高瘦中年人缓缓摘下布帽,露出一头短发和枯黄的面容,目中精光四射,直视萧千离,沉声道:“刚入中原便得遇一位先天高手,当真是可喜可贺。”   萧千离淡淡的回答道:“域外人士,岂知我中原武林博大精深?”   那高瘦中年人冷哼一声,正要上前,任驰骋却笑道:“师父不必心急,虽说徒儿尚未步入先天,想必也差之不远,这一战便由弟子出手!”   那高瘦中年人缓缓点头道:“也好,驰骋,你便下场,向这位玄门大能请教一二!”   任驰骋哈哈一笑,大踏步上前,正要邀战,却见身边两把长剑交叉刺出,剑式精妙,显然艺出名门,当下后退一步,避开了两把长剑,转头看去,却见一对面容有几分相似的青年男女持剑傲立,那少女清叱道:“想挑战我们师父?先过了我们这一关再说!”   见到郭玉盈与郭鹏程二人应战,萧千离反而笑了,点头道:“去吧,小心些!”   任驰骋嘿嘿怪笑,合身向郭家姐弟撞来,口中叫道:“大爷也不欺负你们,一起上吧!”   二人同时出剑,均是一般无二的《太虚剑法》,交叉着封住了任驰骋的所有来路,任驰骋脚下不停,双臂一振,只听得霹霹拍拍,他全身骨骼犹如爆豆般响了起来,显是在运一种特异的内劲,紧接着双掌一竖一翻,沛然之极的雄浑掌力顿时轰然击出。   郭家姐弟凛然无惧,各自闪开劈空掌力,郭玉盈猱身而进,长剑疾取任驰骋的小腹,刷刷刷三剑,全是进攻的杀着,决不防及自身。任驰骋嘿嘿一笑,后退一步,右掌一翻,猛然向郭玉盈当头击来。   旁边郭鹏程却长剑反挑疾刺,任驰骋连出四掌,均被郭鹏程长剑荡开。   众人看三人斗得数十招,心中却是大为疑惑:“这二人剑法分明同出一脉,为何二人的剑意却相差如此之大?同一招剑法,竟然能亦攻亦守,这套剑法当真是博大精深,玄妙无比。”   众人却是不知,这姐弟两人虽说同胞所生,性格却是大相庭径。郭玉盈性格直率,勇猛精进;郭鹏程却是性格内敛,思维慎密。二人虽说同时练的都是《太虚剑法》,却又修炼了《千雷煌烈》这门重意不重招的功法,加上《太虚剑法》原本就是吕纯阳所创,后传于王重阳、张紫阳等四位门人,分别被弟子演化为“全真剑法”、“九皇剑法”等,最是包罗万象,说尽了剑道的玄妙精微之处。   正因如此,姐弟二人的《太虚剑法》也渐渐显露出截然不同的两条剑意来,一攻一守,配合得天衣无缝,攻者专攻而守者专守,不须兼顾。任驰骋的攻势被郭鹏程挡住,而郭玉盈则招招不离对方要害,越来越是惊险,逼得任驰骋手忙脚乱,只得连连退避。   那高瘦中年人起先还在漫不经心的观战,此时眉头渐渐皱起,低喝道:“蠢材,一味闪避招架,本门功法可有这般使法?”   被师父一言提醒,任驰骋精神一振,顿时换了招式,雄浑的掌力招招发出,如同斧砍刀劈一般,招式古拙无比,长剑一触,立刻被荡开,震得郭家姐弟二人右手发麻。   再斗十余招,众人都已经看了出来,郭家姐弟虽说剑招精妙,但是内力修为与任驰骋相比却是略显不足,长剑只能在他的身边盘旋飞舞,却始终无法攻入他身前三尺之内。   对郭家姐弟的真实修为,萧千离更是心知肚明,自从入门以来,姐弟二人虽说极为努力,借助太极广场的神妙特性,功力与昔日早已今非昔比。只是如今二人均卡在筑基圆满境界,迟迟无法凝聚金丹。时间一长,只怕更加难以抵挡任驰骋的一身古怪功力。   他看了在场中大发神威的任驰骋一眼,突然开口道:“剑随心生,心随剑动,惟意动而心不动,逐意行时,自成剑相!”   这一段话来自《鹤翔剑法》的首页法门,在玉虚峰之时,萧千离见郭家姐弟进展极快,当下也就指点了一些《鹤翔剑法》精要。既然比拼功力不如,那就索性以剑法弥补。   二人听到萧千离说话,立刻明白了师父的意思,当下剑招一变,两道青光在大厅中游走不定,虚虚实实,任驰骋虽说功力远胜二人,此时却也不知道哪一道剑光是真,哪一道剑光是假。   他起先并没在意仅有筑基修为的姐弟二人,一时被精妙的《太虚剑法》打得手忙脚乱,此时已然对二人重视起来,以他的丰富战斗经验,发觉看不破对方的剑法精要,当下立刻撤掌回防,守得水泄不通。   三人如走马灯一般混战,一时间相持不下,看得厅中众人一时都不禁呆了,那高瘦中年人目光紧紧盯着萧千离,森然道:“接下来是不是该轮到你我二人了?”   面对敌人的主动挑衅,萧千离只是淡淡的说:“谅你这等化外之人,却还不配当本座的对手!”   他吩咐道:“随风,你前些日子忙于杂事,倒是疏于修炼,便向这位前辈请教一二罢!”   高瘦中年人眼睛眯了起来,心中大是恼怒,但脸上不动声色,冷冷道:“以大欺小之事,本尊却是不屑于去做!”   萧千离微笑道:“以大欺小?倘若将你的法则剥夺,岂不是平手较量?”   “剥夺法则?当真是胡吹大气!”那高瘦中年人刚冷笑出声,突然一道巨大的剑影从天而降,散发出无尽森森剑气,顿时将偌大的厅堂尽数笼罩其中。 第一百九十二章 丹道之逆 即为生太极   有分教:“太极一生,万法自然。”   早在萧千离第一次做声望任务时,曾在清平庄遇到愤世嫉俗的祁元进,当时他自以为神通广大,开创前人所不能,曾经施展出了一招自行研究出的土行逆转法门。   谁知系统解析模块神通广大,借着这一招并不完全的法门,反而让萧千离学到了全套的《逆剑诀》。   土主万物之长养,逆之则肃杀;水为天之始数,逆之化为夺杀;火主万物之茂盛,逆之则为绝灭;金为万物之终数,逆之为破败;木主四时育万物,逆之化为寂灭。   五行逆转尚且有章法可循,但是《逆剑诀》最重要的法门,还在于“易有太极,是生两仪,动而生阳。阳为光为化,逆之则类阴;阴为暗为藏,逆之则夺阳。”这一句话几乎阐尽了阴阳变化之理,也奠定了两仪太极的大道之基。   正因如此,萧千离将《逆剑诀》融入《坐忘经》之中所得出的全新技能,正是运转太极中央元气的无上妙法,未见气时为太易,气初为太初,形之始为太始,质之始为太素。这一法门被萧千离命名为“生太极”。   那巨大剑影轰然落在大厅中央,那高瘦中年人顿时仿佛置身于天地未开、混沌未分之时,心中刚一诧异,骤然地裂石崩,剑气充盈、飞石激荡,霎时云开雾散,混沌分明,有阴阳二气从灰蒙蒙的混沌中凭空生成,缓缓游荡周身数丈之间,玄奥无比。   见到这一道剑影之威,大厅众人齐齐惊呼出声,顾百当出身名门大派,忍不住赞道:“丹道逆生,天地相为体用!萧掌教精修玄门大道,‘纯阳’二字名不虚传。纵然我青城之中,也……”   他后面半句话忍住了没有开口,心中却在反复计算,以青城派那几位修为境界最为高明的元老耄宿为参照,做了一个对比,得出的结论却极为不利,不由得长叹一声,闭口不言。   苗林却怔怔的看着身边缓缓转动的阴阳鱼,目光又落在自己两个目瞪口呆的儿子身上,迟疑半晌,却摇头苦笑不语。   那高瘦黑袍中年人却是在场众人最为惊骇的一个,他置身于气场之中,只觉周身阴阳二气翻涌,似乎除此之外并无异状,甚至连任驰骋与郭家姐弟的打斗也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但是,他却觉得自己与天地之间那种若有若无的联系,业已完全切断。   他所修炼的功法与中原武林略有不同,但是对应的四大境界却是基本相通。   能够引气入体,归至丹田储存,即为炼己筑基,为武学之道入门境界;   内息凝于一体,化作凝实无比的元气金丹,则是炼精化炁,到了这一步,真气运用自如,已经是绝大多数人的极限;   领悟天地法则,金丹破碎,全身真气与寰宇清气互相呼应,则为炼炁化神境界。到了这个境界,一身修为返后天为先天,也就是俗称的“先天之境”。   至于更为高明的炼神还虚,又称为“炼神合道”,到了这一个境界,便是“集灵为神,合神入道,以还上丹,而后超脱。”有七返九还,使上、中、下三田相**,仅剩惟一阳神,寂照于上丹田(意识之海)中,阴与阳往复而还丹,以至于养神以合道。   即便是高手如云的中原武林,炼神还虚境界也仅仅停留在传闻之中,武林各大圣地或许有这样的大宗师存在,却被列为门派最大机密,外人绝不知晓其中的详细情状。   即使如少林一般的庞然大物,不知多少人都在猜测少林方丈便是炼神还虚境界的武学大宗师,只是数十年来无人见过方丈出手,这境界究竟有什么厉害之处,又是如何修炼而出,却也无人得知。   那如过江龙一般强横的高瘦黑袍中年人并非泛泛之辈,虽说来自化外之地,但是一身修为已入化境,十年前便已是一位极为厉害的化神境高手,与天地联系极为紧密,如今这种联系却被生生切断,岂不让他骇然色变?   他霍然抬头,惊疑不定的盯着萧千离,沉声道:“尊驾是什么来历?这究竟又是什么古怪法门?”   萧千离面色淡然,若无其事的答道:“只不过是以阴阳二气封禁了你的天地呼应而已。些许微末小技,放在中原武林,自然是难登大雅之堂。只是对于汝等旁门左道自然是有些用处,倘若阁下能超脱阴阳,这一手段便可视若无物。”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险些气得那黑袍中年人吐出一口老血,“在中原只是微末小技”?万物始于阴阳,天下之大,有谁敢声称自己超脱阴阳?   此时柳随风已经静静的走到黑袍中年人的身前,他经过前段日子的奔波,如今身量已然长成,稚气尽去,更兼容颜儒雅,一身气息飘渺不定,气势丝毫不弱于对手,看得一旁的秦雨瑶一双美眸更是异彩涟涟。   萧千离的声音悠然响起:“本座处事一向公平,汝等擅闯苗府,本该先行处置罪行。既然诸位存心以势压人,本座就依足江湖规矩,压制你的天地法则,以化炁之境对化炁之境,倒要看看是你化外左道的本事高明,还是我玄门道法精妙。”   黑袍中年人只气得全身发抖,怒道:“你竟敢派一个化炁中阶的小辈辱及本尊……”   “足矣!”   柳随风朗声道:“纯阳门下长徒柳随风,向前辈请教!”   那黑袍中年人眼中怒色更郁,沉声道:“阴阳宫教主迦罗娑咤,便先斩了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再来请教阁下的玄门之道!”   只听“铮”的一声轻响,一道冰寒无比的璀璨剑光已经飞起,一只灵鹤虚影在柳随风身后悄然形成,振翅欲飞,分袭迦罗娑咤上半身六处大穴。   《鹤翔剑法》——乘风。   云心灵鹤性,冲霄乘风去。这一招乃是《鹤翔剑法》起手式,一剑六式,虽是中正平和,却是浩然广大。柳随风自步入化炁境界以来,醉心剑术,将《鹤翔剑法》早已参悟得通通透透,此时施展出来,竟然颇有其师萧千离一剑破阳明的几分神韵。 第一百九十三章 虚空荼利光暗道   面对这精微的一剑,迦罗娑咤眼神中也变得凌厉起来。   到底是心性坚定无比的化神境宗师,尽管被生太极剥夺了天地法则,但是他的眼界仍在,功法仍在,内力修为也并未减弱半分。   他大袖一扬,宽仅尺许的袍袖化作一道黑气,遮天蔽日,仿佛要将苍穹一起装入的恐怖威势,顿时将乘风式的六式变化一并化解得干干净净。   “袖纳乾坤?”见到阴阳教主这一招,旁人还不觉得什么,萧千离却不禁眉头一跳。   “虽说并非中土人士,这一招却深得禅宗之妙,这些人究竟是什么来历?”   迦罗娑咤一招迫退柳随风,却后退两步,眉心中间,渐渐浮现起一个玄奥符文,艰深晦涩,化作点点星光,分散在身体四周。几乎于此同时,一金一白两道真气自体内冲出,化作两条长龙,在身边不断盘旋。   “虚空荼利光暗道!”   身在生太极中,解析系统自动启动,而读取的结果不禁让萧千离眉头大皱。   “这些人,竟然来自密宗?”   “不,似乎并非密宗嫡传,只是与密宗大有关联……”   “既然如此,这些人的来历就大为可疑了!”   同样是金行元气,又分为庚金和辛金,庚金乃是斧钺之金,辛金却是外柔内刚。将这两种截然不同的金行元气糅合在一起,使其同时具有披荆斩棘的庚金特性、精致清润的辛金特性,这就是密宗独特的虚空荼利光暗道。   “虽说没了天地法则,但是你这小娃娃倒也有几分玄门正宗的本事。”迦罗娑咤沙哑着嗓子,缓缓道,“既然如此,便让你的师父感受一下丧徒之痛罢!”   他低喝一声,反手一把抓住金白两条气旋,如同两条长鞭一般,划过一道弧线,刹那间已经攻至柳随风的身前。   面对这刚猛十足的攻势,柳随风不慌不忙,长剑回旋,《鹤翔剑法》——风卷式施展开来,长剑卷起无边罡气,团团护住周身,丝毫不露破绽。   二人越打越快,转瞬之间迦罗娑咤已连攻二十七招,柳随风也守了二十七招,场中只见金白两道气旋夭矫如游龙一般,一道淡蓝色的剑气在其中纵横翻腾,看得众人眼睛都要花了。   斗得四十余招之后,柳随风的招式渐渐慢了下来,一招一式无不清清楚楚,剑尖如同带着万斤泥沙,沉重无比。但是任凭阴阳教主的招式如何迅速,却始终攻不进他的防御圈子。   “嘿,大师兄的太虚剑意越发高明了!”楚寻看得眉飞色舞,连连喝彩不迭。   楚寻身为纯阳二弟子,原本就坐在柳随风身边,与秦雨瑶也相距不远。听到楚寻说话,秦雨瑶急忙凑了过来,笑道:“楚二哥,柳大哥的剑使得这么慢,岂不是处了下风?怎么还要叫好呢?”   “楚二哥?”听到这个称呼,楚寻不禁脸色一窘,半晌才回过神来,笑道,“秦姑娘有所不知,之前大师兄施展的鹤翔剑法最善攻伐,如流水一般绵绵不绝,对手只要稍微露出一丝破绽,均能寻机而入。但是论到防御,天下又有哪门剑法能比得上本门的太虚剑法?以慢打快、以柔克刚,正是太虚剑意的精髓所在。”   见到少女睁着大眼睛,满满的都是茫然之色,楚寻只得耐着性子解释道:“这个阴阳教主虽然来历不明,但是这一身功力可谓深厚无比,攻势如潮,一时间找不到什么破绽。师父教过我们,避其锐气,击其惰归,此治气者也。因此大师兄转攻为守,寻其破绽,再意图攻伐。”   听了楚寻的解释,秦雨瑶顿时连连点头。   此时二人已斗至百招以上,迦罗娑咤气力越发悠长,将柳随风压制身前五尺之内,柳随风死死守住丹田一口真元不散,同时运起坐忘经,疯狂的抽取外界的寰宇清气。   “差不多了!”楚寻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引得秦雨瑶又是好奇的朝他看了过来。   此时场中突然有了变化。探清了对方的虚实,柳随风心中已经有了底气,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长剑盘旋飞舞,无穷无尽的水行真气散发出来,以长剑为中心不停旋转,仿佛化作一个巨大的磨盘,甚至将生太极中的阴阳二气都搅动起来。   水行真气在一瞬之间转化为凌冽寒冰,将整个大厅都冻了起来,大厅中无论菜肴酒水都渐渐覆盖上一层薄冰,变成一片冰雪的世界。厅中大部分江湖豪客都默运玄功,以自身内力抵挡那无孔不入的寒气,另一部分功力稍差者则在苗家兄弟的指引下从后厅离开。   迦罗娑咤嘿嘿一笑,两条气旋化为收肃悲秋,与冰天雪地对抗,这一边刚刚化为寒冰,下一刻便化为沉甸甸的燥金之气。   到了最后,藏龙洞天中一半是秋藏,一半是冰川,两人竟然以自己的内功法门在大厅中演绎出一场惊人的两极之战。   看到这一幕,苗云杰、苗云傲兄弟二人已是面如死灰,苗云杰苦笑道:“老弟,咱们也不必争啦!这小子本事如此高明,便是老爹只怕也施展不出如此精妙的本事,瑶妹岂有不动心之理?”   苗云傲看了满脸惊喜的秦雨瑶一眼,也是脸色灰败,惨笑道:“罢了!罢了!技不如人,又当如何?”   “小子,好本事!只不过到此为止了!”   迦罗娑咤低喝一声,双臂一振,半个大厅的燥金之气突然尽数收入两条气旋之中,锋芒毕露,锐利无比。   “来!”柳随风也一声清啸,长剑一展,寒冷的水行真气化为一道无形的铜墙铁壁,有一点璀璨的蓝芒在剑尖上悄然成型。   二人几乎同时出手,两条气旋形成的长鞭与长剑即将相撞,却硬生生被定住了。   这两条长鞭原本就是金行真气凝化而成,利用密宗独门绝技虚空荼利光暗道施展,一道庚金长鞭锐利无匹,开山破石只在翻手之间;而另一道辛金长鞭却圆转如意,遇强越强,受到的阻力越大,反击的力道也是越强。   但是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功法特效,却都仿佛被什么东西吸住了,变得无法灵活移动。   迦罗娑咤心中一惊,急忙凝目看去,却见柳随风的长剑附近的空间仿佛都在扭曲,仿佛是一个大磨盘一样,将靠近的一切东西卷入其中,似乎要碾得粉碎。 第一百九十四章 元始三宝开天   《道德经》有云:“道体虚无,故能包容生万物……性合于道,故有而若无,实而若虚。”   柳随风此时已经进入一个极为玄妙的境界之中,他一双瞳孔灰蒙蒙的似乎了无生机,细细看去,却如同包含无边混沌,玄奥无比。   下一刻,他的双瞳中化为晶莹剔透,深邃幽黑的瞳孔中,仿佛蕴藏着无穷无尽的星辰。道道淡蓝色的氤氲真气在他身体周围缠绕盘旋,陨月长剑闪动耀眼的蓝色光华,剑身又有云雾缭绕,看起来更是飘逸若仙。   那剑尖凝华之处,一道无形的蓝色波纹急速的扩张开来,偌大的空间之中,突然发出一声轻微的脆响。   紧接着,似乎有万载冰山徐徐破碎,第一道裂缝上,不停有新的裂缝延伸出来,到了最后化为密密麻麻一片,仿佛蛛网一般,冰块碎裂声不绝于耳。   裂缝越多,剑气中散发的寒意也就越弱,相反,一股恐怖的力量波动越来越明显,仿佛一个沉睡在冰川中的远古巨神正在苏醒。   一只灵鹤虚影隐隐浮现,傲立在柳随风身后的无尽虚空之中,尾羽神光冲天而起,光华流转,如长枪利剑一般,隐隐含有莫大威能。   大厅之中,突然响起一声巨大的轰鸣。灵鹤虚影振翅飞起,羽翼中携风雷之声,无边凛冽剑气瞬间冲破生太极笼罩的气场,阴阳二气顿时被震得层层破碎。   在这种威势之下,即使是迦罗娑咤所施展的虚空荼利光暗道也抵御不住,同样被无边剑气绞得支离破碎,无论是两道由金行真气化为的气旋、还是旁边还在缠斗的任驰骋与郭家姐弟三人散发的真元,在这一击之下尽数化为齑粉,还原成最为纯粹的寰宇清气,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偌大的大厅之中,人人目瞪口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甚至连迦罗娑咤也不由怔住,只有萧千离脸上的微笑越发浓郁。   “这是……什么功法?”半晌,迦罗娑咤才张开干裂的嘴唇,问道,“居然……能打破阴阳桎梏?”   他刚一开口,身上的长袍突然有几块黑布徐徐落下,分明是被刚才的万千剑气生生割断,此时迦罗娑咤身子一动,这才彻底断裂落了下来。   而他裸露在外的左手手背之上,也有一道细细红丝出现,那锋利无匹的剑气,已经伤到了他的皮肤。   “这一招,乃是恩师借助太虚剑道,从本门镇派心法《坐忘经》中化出,名为‘万剑归宗’!至于打破阴阳桎梏——”   柳随风收起长剑,背转身子,恭恭敬敬向安坐的萧千离施了大礼,朗声道:“多谢恩师,以阴阳太极之道助弟子领悟法则之妙。”   法则!   一石激起千层浪,在场众人不由得齐齐惊呼出声。   法则,是天地间最为玄奥的东西,世间万物都存在规则,只要能真正参透天地法则,则举手投足间皆能以无上道法,借助天地之力。一旦领悟法则,才真正算是踏上了最为精妙的武学之道。   萧千离微笑道:“前些时日你在尘世中历练,阅尽世间百态,其实你早已触碰天地屏障而不自知,领悟法则原本就在一念之间。如今你终于演化阴阳,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道’,当真是可喜可贺!”   被万剑归宗粉碎真元,任驰骋已经惊得呆了,百忙之中后跃数步,跳开郭家姐弟的双剑圈子,问道:“师父,他领悟的是什么法则?”   迦罗娑咤脸色阴沉,摇头道:“能化两仪于无形,还能是什么?追溯阴阳之道、返元众生万象、前往溟涬鸿蒙之时,元始三宝而已!”   听到迦罗娑咤的话,众人又不禁一阵骚动。   元始三宝,全称“浮黎元始三宝开天妙法”,又可简称为“开天妙术”。虽说武学之道百川归海,但是天地法则却有高下之分。万相化生、虚空劫数、阴阳两仪等等,都已经算是高明之极的法则,而元始开天,更是堪比鸿蒙法则、生死轮回、因果循环等至强至高法则,位居十大铁则之一。   至于萧千离利用《坐忘经》虚拟出来的周天演化,乃是无极大道之基,鸿洞演律于无光象声色微始之中,天地无言无为,然一切有序演化,化生寂灭皆历历分明。与那虚无缥缈、尚不知存在与否的混沌大道,二者共同凌驾于一切法则之上。   这些事情,别人懵懵懂懂倒也罢了,而青城八子之一的顾百当,乃是在场除了萧千离之外,功力最高、所知最为广博之人,闻言脸色更是大变,喃喃道:“竟然是元始开天法则?虽然只是半步先天,却……却……只怕与寻常的化神初阶也有一战之力!”   他不由得转过头去,看了萧千离一眼,喃喃自语道:“弟子如此,当师父的又该高明到了什么地步?”   萧千离立起身来,含笑道:“阴阳教主不愧是密宗大能,居然能知晓这元始妙术?”   迦罗娑咤脸色微微一变,“嘿”了一声,转身正要离去,却听萧千离笑吟吟的说:“既然来了,又何必这么匆忙离去?”   迦罗娑咤眉头一皱,定住身形,也不回头,冷冷道:“你要留我?”   萧千离缓步上前,微笑道:“尊驾来去匆匆,似乎心有所忌,不妨说来听听?”   “什么心有所忌?”迦罗娑咤回过身来,眼睛微微眯起,盯着萧千离缓缓道,“你要留我,却也没那么容易!”   萧千离轻笑道:“尊驾可是来自十方界?”   “是又如何?”   “本座听闻十方界中有大光明,又有毗卢遮那,三身法、报、应,不知尊驾来中原何干?”   迦罗娑咤瞳孔微微收缩,目中精光闪动,冷笑道:“不愧是玄门正宗,居然对本宗的来历如此清楚!本尊此来,只为东进传道解惑,寻一道场而已。既然已经败了,本尊也不便纠缠。”   萧千离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笑道:“既然如此,汝等擅闯民宅,本应略施薄惩。尊驾可接我一招?一招之后,无论生死,尊驾可自行离去!”   迦罗娑咤细长的眼睛闪烁着难以名状的古怪神色,反问道:“一招?”   “一招!”   一声轰然巨响,却是迦罗娑咤身形一振,顿时砖石飞扬,双足竟然下陷数寸,如金铁般的声音在大厅中响起:“领教!” 第一百九十五章 一拳之威   被柳随风挫败半招,迦罗娑咤其实心中并不服气。   他一身功法与中原路数并不相同,被萧千离以生太极气场压制天地法则,让他始终有一种有力使不上的感觉,十分功力施展出来还不到三四分。不借助天地规则,他的虚空荼利光暗道实际上只能算是个残次品。   柳随风最后以元始开天妙术施展的万剑归宗,在他看来,虽说威力不俗,却始终与真正的先天高手依然有很大区别。   别人看不出来倒也罢了,而迦罗娑咤一身修为非同小可,对于天地灵气的丝毫异动都能感应得清清楚楚,早已看出那一招“万剑归宗”,实际上还存在不小的水分。   萧千离存心要借迦罗娑咤之手,打磨自己的徒弟修为境界,那生太极中的阴阳二气,实际上全部被万剑爆掉,尽数融入柳随风自身的攻势中。   也就是说,柳随风的最后一招,除了有自己的毕生功力之外,还有萧千离的一部分真气。   否则,柳随风仅仅以炼精化炁的功力,如何能突破迦罗娑咤那一身精湛的护体玄功?   虽说如此,但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半大少年,就已经有这般修为和境界,那当师父的又该是何等的本事?   直面萧千离的攻击,迦罗娑咤哪里敢有丝毫的怠慢?当下打起十二分精神,全力催动毕生功力,同时引动天地之力,准备迎接萧千离那石破天惊的一击。   见到迦罗娑咤如临大敌的模样,萧千离只是微微一笑,抬起右手,一道紫气在手臂上急速流转。   “紫气东来!”   迦罗娑咤只觉周身一窒,所有寰宇清气都在不断翻腾涌动,瞬间向对方汇聚过去。   刹那之间,他只觉到天地仿佛为之翻转,整个天空都塌陷了下来,一股仿佛虚空破灭、洪荒毁坏的大破灭意境,将他整个笼罩!   他拼命压抑住内心的惊讶,凝目向萧千离看去,只见对手面带微笑,双脚不丁不八,右拳扬起,有无穷无尽的气势在右拳上聚集。   “叱!”迦罗娑咤此时早已将萧千离视为生平最厉害的对手,全身真气急速涌动,一层厚厚的白色真气弥漫全身,凝而不散,一股永恒不动、不朽不坏的意境隐约传来。   在他的身后,有一朵巨大莲花绽放开来,莲花中有一尊金身法相虚影徐徐升起,这尊法相面目狰狞,颊骨高耸,眼窝深陷,眉弓突起,作势张嘴大吼,却是铁口獠牙。有二十四头十八手,二十四颗头看定天上地下、四面八方,十八手持璎珞、伞盖、花贯、鱼肠、金弓、银戟、加持神杵、宝锉、金瓶诸般武器,威风凛凛,令人望之顿起畏惧之意。   看清这尊法相,萧千离顿时恍然大悟,心中的疑惑顿时尽数消解。   无数五颜六色的玄奥符文不断从虚空中浮现出来,周围无穷无尽的力量蜂拥而至,天地极东有一道紫气受到牵引,径直涌入萧千离的全身上下。   他的右拳上紫气闪动,气势也已经凝聚到了最高点。   只听萧千离清啸一声,一拳向迦罗娑咤前胸击来。   迦罗娑咤只觉得空气一窒,那一拳似乎变得无穷大,仿佛天地逆转,山河破碎,似乎要一拳打碎大地。   “咤!”迦罗娑咤知道生死存亡在此一举,振奋精神,双掌一翻一推,雄浑无比的真气喷涌而出。   在他身后,那一尊法相的四十八颗眼睛也突然睁开,十八手同时平平推出,法器中同时有雄厚无比的气息激射出来,与迦罗娑咤的掌力凝于一处。   刹那间,一拳双掌已经撞击在一处。   这一拳,仿佛猛然爆开的巨大霹雳,轰然炸响,震荡得周围的空气都在嗡嗡作响。   迦罗娑咤脑中一阵恍惚,仿佛天地之间空荡荡的再无其他事物,只有一个巨大无比的拳头,径直将金身法相打得法身涣散,余势不竭,向自己猛然扑杀过来。   那铺天盖地的惊天之威,拳力未至,迦罗娑咤的一身黑袍已经承受不住,顿时化作飞灰,片片飘散。最为脆弱的几处皮肤,也开始裂出一道道血痕。   不仅如此,二人全力对攻,磅礴无边的气势猛然散发开来,整个大厅的器物都震颤起来,数十张桌子瞬间生生被压成了齑粉。众多江湖人士惊恐无状,纷纷运转全身真气,死死护住全身。又有顾百当、苗林与陆无厌、柳随风、楚寻等人站在众人身前,全力催动护身罡气,抵御着无穷无尽的气势。   这一拳之威,竟然如此刚猛?   迦罗娑咤拼命催动毕生功力,指望能抵挡住这惊天一拳,只是无论他如何挣扎,一切都是徒劳,周身护身真气一层层破碎无形,丝毫不能阻碍半分。   任驰骋见势不妙,竭尽全力挥出一掌,想要协助师父化解那一拳之力,只是他功力岂能与这两人相比?掌风刚刚撞上那一道拳力,便觉一道大力袭来,顿时身子倒飞回去,重重撞在墙壁上,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这人的功力,究竟高明到了什么程度?”迦罗娑咤脑海中电光火石的一闪,嘴角却泛上了一丝苦笑。   “罢了!罢了!我实在是小窥了天下英雄,大业尽付流水,是我之过也!”   眼见无可抵御,迦罗娑咤反而静下心来,静静等待拳力及身的那一刻。   正在这个时候,异变突生。   门口突然有一个黑影闪身进来,左手长剑向迦罗娑咤虚虚一点,迦罗娑咤只觉全身一热,几近枯竭的内力瞬间恢复了三成。   那黑影并不罢休,右手长剑一转一挑,竟然迎向萧千离那一道沛然之极的刚猛拳力。   “剑破长空,以气破虚!”   “检测到未知功法,该功法为高级武学《猿公剑法》!”   “嗤”的一声轻响,那黑影的右手长剑顿时震断成数截,叮叮当当的掉落在地上,只听一声闷哼,那黑影踉踉跄跄的后退几步,哇的吐出一大口鲜血。   但是得到这黑影的协助,迦罗娑咤已经缓了过来,当下强提一口真气,奋起神威,双掌一收一合,猛然将这一道残余的拳力震散。 第一百九十六章 孔雀东归(上)   勉强震散这一道拳力,迦罗娑咤已经飞身疾退,双掌一错,护住上身要害,盯着萧千离的眼神中尽是戒备之色。   萧千离背负双手,轻笑道:“教主不必惊慌,不论是谁接下,本座有言在先,一招即出,自然不再出手。”   看着他云淡风轻、行若无事的模样,迦罗娑咤废然一叹,垂下了双臂,摇头道:“天下之大,能人异士何其多也……”   他却不知道,萧千离的这一招“紫气东来”,几乎将他体内所有的真气抽得干干净净,甚至利用《坐忘经》的玄妙,连同周围的天地伟力也为之抽取一空,别说再行出手,哪怕是现在已经受了内伤的任驰骋出手,萧千离只怕都收拾不下。   但是在迦罗娑咤眼中,萧千离脚步虚浮、几乎连站都站不稳当的模样,反而是境界空灵的表现。他原本就看不穿萧千离的真实修为,此时看来更是高深莫测,哪里还敢再行出手?   萧千离微微一笑,摇头道:“虽是源自密宗,教主也不可妄自菲薄。大明王东归乃是大势所趋,切不可自误。”   迦罗娑咤不由得一怔,沉默半晌,才涩然道:“原来阁下已然猜出我的身份,只是这东归之路,何其艰险,实是有心无力……”   萧千离神秘一笑,目光转向那个突然出现的黑影,此时那黑影的外袍已经在拳剑对撞中被余波震碎,露出长袍下曼妙的身姿。   “天香阁果然名不虚传,前些时日得见一剑七杀,如今又得见猿公剑诀,一招‘剑破虚空’施展得出神入化,本座当真是大开眼界。”   那黑影犹豫片刻,一把扯下黑纱面罩,露出一张美艳俏脸,群雄纷纷转头看去,不禁眼前均是一亮。   这女子大约二十六七岁模样,肤色白皙,生得容颜俊俏,只是眉宇间始终有忧愁之色,口鼻都有鲜血沁出,看起来反而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丽。   “尊驾武功通神,见识更是广博,妾身佩服。”   这女子似乎不愿多说话,只淡淡的说了一句,便不再开口。   迦罗娑咤摇头道:“诗音,你这又是何苦?”   女子神色平静,抬起空着的右手擦拭了一下嘴角的血迹,静静的说:“你要离开,我便随你离开,哪有这么多道理可讲?”   迦罗娑咤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叹息道:“罢了,罢了!世间已无大明王,便不在乎再少一个妙善天女。”   妙善天女?萧千离眉头一扬,嘴角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这件事似乎越来越有趣了啊。   迦罗娑咤犹豫半晌,向萧千离稽了一礼,沉声道:“如今一招已过,我等便要告辞了!”   “且慢!”   听到萧千离出言阻拦,迦罗娑咤不禁一愣,脸色顿时变得铁青。   “尊驾莫非要我留下这条性命不成?”   “并非如此!”萧千离轻轻一笑,转头道,“苗老爷子,烦请借静室一用!”   早已惊呆的苗林这才反应过来,大笑道:“萧掌教武功通神,当真是让咱们这些凡夫俗子大开眼界,莫说借一静室,就算是要了这间庄子,只管说一声便是!”   萧千离呵呵笑道:“苗老爷子玩笑了,扫了诸位的酒兴,实在是抱歉得很!”   苗林满不在乎的一挥手,笑道:“算得什么?掌教可问问在场诸位,得见掌教神威,有哪一个不是叹服有加?”   不知是谁带了头,纷纷高声叫道:“掌教神威,我等实在是佩服得五体投地!”顿时大厅中哄闹成一片,就连顾百当也叹道:“世间竟然有如此武道?莫说只是打坏些桌椅酒菜,就算是把老道打得半死,能见到这等神技也是值了。”   苗林呵呵大笑,吩咐道:“云杰、云傲,吩咐厨房,再重新备上酒菜,请诸位重新入座。”   等两个儿子应诺而去,苗林这才向萧千离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道:“掌教请随我来!”   萧千离目视迦罗娑咤,笑道:“教主与这位姑娘倘若无事,请入内一叙。”   迦罗娑咤到底是一代人杰,只是略一诧异,便稽首道:“敢不从命?”   他走到那女子身边,问道:“诗音,你伤势如何?”   那女子脸色苍白,摇了摇头,回答道:“不妨事,只是被震得脏腑有些移位,并未尚及根本。”   迦罗娑咤迟疑片刻,伸手在那女子后背略一推拿,只见那女子喷出一口淤血,气息渐渐顺畅起来。   迦罗娑咤转头吩咐道:“驰骋,你带着他们去庄外等候,倘若……”   他摇了摇头,将后面半截话咽了下去。   任驰骋此时哪里还有之前的张狂,如同一只斗败的公鸡一般,答应一声,按着胸口,一步一喘气的慢慢从门口离开。   来到后院的一间静室,苗林打开房门,立刻退了出去,模样极是恭谨。   他原本也是纵横江湖的一方大豪,纵然斧钺加身也绝不会皱一皱眉,滔天权势亦不能让他有半分折腰。只是萧千离显露的本事,实在是让他崇敬到了骨子里,因此言辞动作均是恭敬之极。   “有劳了!”   萧千离对苗林回了一礼,这才回身道:“两位请!”   迦罗娑咤昂然入内,那女子迟疑了一下,也跟着走了进去。苗林情知他们三人必然有要紧的大事要谈,当下从外面关上了小门,在不远处缓缓走动巡查。   还没等迦罗娑咤开口,萧千离开门见山道:“孔雀大明王东归,何不往西平而去?”   “西平?”   二人对视一眼,目中均有疑惑之色。迦罗娑咤沉声道:“何解?”   “教主一身本事大多来自密宗,虽说孔雀经法乃密宗四大法之一,却又修炼出孔雀明王莲花法相,分明是有玄门上清大法相助,东归乃是正理,阻必杀之。”   萧千离这一番话绝非无的放矢,迦罗娑咤显露金身法相,并非是密宗白缯轻衣、乘金色孔雀的模样,反而是三清的青莲孔雀法身。   而系统的解析模块,更是读出了这一尊法身的种种玄奥之处。   依据后世那流传极广的传说,有上清灵宝天尊通天教主门下孔雀,生五色神光,被小乘佛教度化为孔雀大明王菩萨。   而密宗也有一尊金色大孔雀王,为密教本尊之一。修《孔雀明王经法》,调伏、增益、息灾,具摄取、折伏二法门。   这些差异,就算是密宗大能也不一定能说全其中的弯弯道道,但是又岂能瞒得过这神通广大的系统?   见到迦罗娑咤脸色震惊得无以复加,萧千离心中却松了一口气,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   他对这个密宗高手不是没有收归囊下的想法,一个实力强横的先天化神,能给现在人手不足的纯阳宫带来巨大的帮助。但是他也知道,迦罗娑咤在密宗地位决计不低,倘若真的骗到纯阳宫,光是道统之争,就不知会闹出多大的乱子。   萧千离打定的主意,是要将这个连驻地道场都没有的阴阳教,作为一颗镇守西平的棋子,日后对敌拜火、摩尼,很可能会起到难以想象的巨大作用。 第一百九十七章 孔雀东归(下)   迦罗娑咤出生在青藏高原一户普通农家,自幼便熟读密宗经卷,信奉藏传佛教,后求学林周那烂陀寺。凡绘画、技击、宗教、医学、天文、算术诸多才能,旁人专精一门已是极难,迦罗娑咤却精研数年后,博古通今,竟能样样冠盖全寺,年未及三旬,已被誉为“藏传佛子”。   青藏出了这样一个才智卓绝的人物,密宗众多大能自然是大喜过望。大日如来化身、毗卢遮那智海龙师亲自前往林周,将其收归门下,并赐名为迦罗娑咤,伏藏法王阿阇梨亲自授三昧耶戒,又灌顶助其领悟密宗四大法之一的《孔雀明王经法》,足见密宗高层对其的重视程度。   十年之后,迦罗娑咤借助孔雀心经触碰天地规则,引动无边大光明景象,金丹粉碎,立地而凝结金身法相,修为位列先天化神之境,被奉为密宗四大长老之一。   密宗历代大能层出不穷,迦罗娑咤自觉修为、心性都还远远不足,便前往中原游学,南北少林、各大门派都留下了他的足迹。   但随着他见识越为广博,却逐渐对自己信奉多年的密宗教义生疑,盖因藏传密宗并非单一教义。一方面是青藏的佛教分支,为北传佛教,归属于大乘佛教之中;另一方面却是印度传来,分为胎藏、金刚两界,由善无畏阿阇梨、金刚智阿阇梨等人传经僧一行,僧一行因此也被称为密宗之祖。   僧一行本是长安人氏,自幼刻苦学习历象和阴阳五行之学,以《太玄经》、《大衍经》为筑道之基,正因如此,他在传承密宗教义之时,大量吸收道教玄门的内容,导致密宗教义产生了一定混乱。   随着迦罗娑咤对不同宗教的研究不断深入,他受到中原道门流传最广的上清教义的影响,只觉得与自己胸中所思极为吻合,很多疑惑往往不言自明。正因如此,他萌发了将密宗教义与道家阴阳学说合二为一、开创全新真理的念头。   上清乃是三清之一,其教义何等博大精深?迦罗娑咤所凝聚的金身法相原本就是领悟天地法则而来,在二者教义不断冲突、融合的过程中,他原本的白缯轻衣金孔雀法相,竟然转化为青莲孔雀法身。   迦罗娑咤本是聪颖坚毅并具之人,多年萦绕于心头得困扰一朝得解,实在是欣喜若狂,因此他毅然离开密宗,来到中原,意图传播自己的教义真理。   这其中的详细情形,萧千离自然全然不知。他只是凭借系统解析模块给出的信息,加上后世那流传极广的孔雀东归传说,从而猜测出迦罗娑咤的动向,一番话也不过是试探,说得朦朦胧胧,似是而非,随你怎么理解都可以。   不过正好说到迦罗娑咤的心头上,饶是这迦罗娑咤历经沧桑,看过人间百态,也不由升起“此人高深莫测”之感,叹息一声,缓缓道:“以一己之力挑战千百年的密宗教义,何其艰难?唯有另起炉灶……尊驾与贫僧初次见面,居然能看破贫僧的武学精要,见识何等广博?敢问尊驾究竟是何方神圣?”   萧千离微笑道:“本座乃是昆仑散人萧千离,得了纯阳真人天书嫡传,故而萌生了传道的念头,便以玉虚峰为道场,开创纯阳宫基业,暂居掌教之职。”   迦罗娑咤不由得肃然起敬,合掌道:“原来是太清传人,贫僧失礼了!”   他顿了一顿,又问道:“萧掌教建议贫僧往西平郡而去,究竟是何意?”   萧千离呵呵笑道:“这件事,倒是要着落在这位姑娘身上。”   见到萧千离的目光朝自己看来,那女子不禁一奇,指着自己问道:“我?”   萧千离微笑点头,道:“大和尚,你可知这位姑娘是什么身份?”   迦罗娑咤迟疑片刻,沉声道:“诗音本是天香阁中密探,六年前来到青藏密宗,起先化身女行者,后积功升为妙善天女,伺奉……孔雀大明王左右。”   那女子默然不语,半晌才涩声道:“你都知道了?”   迦罗娑咤呵呵笑道:“贫僧行走中原武林多年,又岂会不知天香阁的名头?即便萧掌教未曾提及,那练了十几年《猿公剑法》的武学根底,莫非贫僧看不出来么?”   那女子轻叹一声,苦笑道:“不瞒掌教,妾身本名陌诗音,受天香阁委派,前往密宗搜集情报,因此去了陌姓,改名诗音。适才也是见掌教功法惊人,情急之中不得已露了天香阁的武学,只是……”   不等她说完,萧千离笑道:“只是你跟随迦罗娑咤多年,敬仰其为人和神通,故而他离开密宗,你也打算跟随其左右?”   陌诗音默不作声,言下之意竟是默认了。   只听萧千离轻咳一声,正色道:“本座劝二位前往西平,也正是因为陌姑娘的真实身份。七十二家天香阁遍布中原武林,任凭二位身处何方,天香阁岂会轻易放过门下叛逃?而西平乃是西北诸郡之首,远离中原腹地,总阁也不会在这里花费太多力气。”   听了萧千离的话,陌诗音不禁秀眉一动,迦罗娑咤却在低头苦苦思索,二人一时均不说话。   萧千离也并不着急,端起桌上茶杯喝了一口,半晌才听到迦罗娑咤点头道:“掌教所言极是……”   他突然抬起头来,问道:“你我本该敌对,掌教为何好言指点?”   萧千离哈哈笑道:“大和尚,你可知为何本座对密宗情况如此了解?本座出言指点,并非为你,而是为了这位陌姑娘。”   陌诗音不禁轻轻“啊”了一声,迦罗娑咤顿时恍然大悟,苦笑道:“原来如此……诗音传回天香阁的情报,原来尊驾也得到了!难怪对贫僧的动向如此了解。”   萧千离心说当初跟笙紫陌的交易,主要是看中了拜火教、摩尼教以及草原部落的情报,谁会关心你这天高皇帝远的密宗佛教?他也不吭声,只是微笑不语,任凭二人在那里暗暗猜测。   陌诗音有些歉然的向迦罗娑咤望去,迦罗娑咤摇头笑道:“不妨事,你将情报送至中原武林,却落在萧掌教手中,却不经意间又借了萧掌教之手,指点我等的前途,一饮一啄,莫非天定?”   这大和尚果然非常人物,他只是思忖片刻,便将种种得失计算得清清楚楚,当下立起身来,稽首施礼道:“多谢掌教指点,我等这便前往西平。”   一句话说完,他已经带了陌诗音,头也不回的大踏步离去。   看着他的背影,萧千离不禁嘿嘿一笑,心中极为得意。   在地图中,有玉虚纯阳、敦煌阳明雄踞西北边境,在两大门派的身后,又有祁连长空、西平阴阳互为犄角。至此,萧千离已经成功建立起一道厚重的防线,死死扼住拜火、摩尼东进之路,布局已经基本宣告完成。 第一百九十八章 教人也会上瘾的   这一战,纯阳宫彻底在川西打出了名头。   之前在毒人大殿一场恶战,虽然得了陆无厌、柳随风等人的救助,但是萧千离击杀化神境界的毒人郭申,却无人亲眼所见。   而这一次在众目睽睽之下,郭家姐弟以筑基圆满的修为境界,联手大战化炁高阶境界的任驰骋,又有柳随风与迦罗娑咤斗得天昏地暗,最后萧千离那一拳,对方合三人之力接架,依然落得两人受伤的结局。   在这种情况下,纯阳宫在茂州郡的声望蹭蹭直往上涨,居然达到了40点之多。   “这倒是意外之喜啊……”萧千离摸着自己的下巴,打开了自己久久未曾动过的声望任务。   “声望分支任务之三:宿主可任选一方相邻区域拓展基业,将其中一郡声望提升至50。时间:一年。”   他本来打算先参加道门盛典,混一个脸熟,同时可以利用重阳盛典提升一番宗门声望,实在不行,还可以找个没有多少江湖势力的临近区域,“灭上个把大门派”来完成任务——之前完成武威郡的声望任务,不就是因为灭了苍龙派才完成的吗?   在这种情况下,萧千离反而不急着去青城了,而他给顾百当的理由也很有分量:“几个不成器的劣徒打了一架之后,临战突破,似有所得,尚需稳固境界!”   柳随风与迦罗娑咤恶战一场,触碰到天地屏障,领悟元始开天法则,以一招“万剑归宗”击败被压制境界的迦罗娑咤,这一战是顾百当亲眼所见,在暗暗感叹纯阳门下竟有如此佳徒的同时,也爽快的接受了萧千离的解释。   于是纯阳众人就在苗府住了下来。   这几天时间,萧千离也没有闲着,他一招破密宗先天大能的事迹已经在茂州郡广为流传,不知多少武林同道拜庄上门求教。而萧千离也来者不拒,凡是苗林亲自陪同而来的,都会出言指点一番。以他如今的修为本事,指点这些连炼精化炁高阶都没有到的江湖人士,岂不是易如反掌?因此这些人往往兴冲冲的赶来,大彻大悟而归,不知不觉将纯阳宫的名头传得更远。   “蚊子再小也是肉啊!”看着声望一点一点的提高,萧千离很是有一种自得其乐的感觉。想到这里,他忍不住自嘲道:“想不到教人也会教上瘾,算了,等声望任务完成就赶紧走吧!”   到底是近水楼台先得月,苗林自忖自己年老,潜力已经挖掘干净,但是两个儿子正当壮年,还有进一步提升的空间。因此只要是萧千离闲暇之时,苗云杰、苗云傲两兄弟都会恭恭敬敬的端茶倒水,鞍前马后,指望能多从萧千离口中听到一些武道法门。   过了三日,柳随风已经将新领悟的法则理解透彻,首先出关,正要去寻师父。秦雨瑶正在练武场中练剑,苗云杰兄弟二人却在旁边探头探脑,见到柳随风出来,秦雨瑶当下伸手相招。   柳随风当下走了过去,问道:“秦姑娘何事?”   秦雨瑶的大眼睛转了几转,笑道:“柳大哥,你本事这么好,你师父一定是教了你许多高明的法门吧?”   柳随风呵呵笑道:“师父对我恩重如山,只要是适合我练的功夫,从来没有藏过私。原本恩师一身修为通天彻地,除了剑法之外,还有数不清的高明功夫,可惜我只喜欢练剑,倒是辜负了师父的期望。”   秦雨瑶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问道:“柳大哥,是不是你师父的剑法,你都学会了?”   柳随风摇头道:“怎么可能?本门剑法我只学会了太虚、鹤翔二门,师父他老人家曾经施展过的剑法,还有很多我之前从未见过,你们也瞧见了,那日师父施展的无边剑气,连那化神境的大和尚也能压制境界,想必还有许多剑法,非得步入先天方能施展。”   二人的对话,苗云杰、苗云傲两兄弟都听得清清楚楚,二人互相嘀咕几句,苗云杰腆着脸畏畏缩缩的走了上来,赔笑道:“柳兄弟,你刚刚说,令师除了剑法之外,还有数不清的高明功夫?”   柳随风点头道:“是啊,除我与四师弟、四师妹三人之外,二师弟楚寻便是修炼的拳脚功夫,他武功精湛,内力深厚,只怕比我还要胜出一筹。”   苗云傲急不可耐的问道:“柳兄弟,令师可会刀法?”   “刀法?”柳随风笑道,“五师弟一把秋离刀沉雄无比,曾阵斩一位半步先天,你说我师父会不会刀法?”   一句话说得苗家兄弟都是大喜过望,苗云杰呵呵笑道:“柳兄弟,你刚刚出关,是不是要去见萧掌教?咱们陪你一块儿去便是!”   柳随风起先有些诧异,转念一想,已经明白过来,笑道:“既然如此,那便一起去吧!”   四人一路前行,苗云杰在前引路,秦雨瑶见苗云傲故意落在最后,想要向自己套近乎,不由得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低声道:“走开,别以为本姑娘不知道你们在打什么主意。”   苗云傲大概是被秦雨瑶骂惯了,闻言也不生气,嬉皮笑脸的在她身边磨磨蹭蹭,被秦雨瑶一巴掌拍开。   四人边说边走,柳随风忽然指着不远处的空地,笑道:“看,师父正在跟二师弟传功呢!”   萧千离也是难得闲暇之时,正好楚寻前来请教,当下也就认真看他演示,不时出言指点。三人见楚寻虽然模样不太俊俏,却是拳脚凌厉,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莫大的劲力,激荡空气猎猎作响,不由得暗自佩服。   只听萧千离道:“阿寻,你如今功力是够了,但是却不能很好的发挥出来。为师来问你,那《大弥天拳》你这些时日可曾修炼?”   楚寻摇头道:“连月来弟子主修《百裂横拳》,《大弥天拳》却是放下了。”   萧千离“嗯”了一声,道:“《百裂横拳》也算是一门厉害的拳法。为师那日与密宗和尚较量的一拳,乃是将《坐忘经》与《大弥天拳》结合起来。你若有闲暇,不妨好好参悟一番。”   苗家兄弟远远的听到这句话,不禁都是眼睛一亮。 第一百九十九章 失踪的秦雨瑶   那一拳之威,在偌大的川西茂州郡早已被传得神乎其神,苗家兄弟在旁边是亲眼见到,早已佩服得五体投地,存心想要请求萧千离指点,只是一直不好意思开口。此时听得萧千离指点门下弟子,急忙竖起耳朵,恨不得把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   萧千离早就见到柳随风几人走了过来,只当不知。指点楚寻拳法精要,顺口提点了几句入门口诀,听在苗家兄弟耳里,简直是犹如天籁,如饮琼浆,当下一个仰头望天,一个低头苦思,各自潜心记忆不提。   等楚寻将师父所教授的精要消化完毕,站在旁边苦苦思索,将自己胸中所学相互印证,柳随风这才迎了上去,施礼道:“师父!”   萧千离嗯了一声,微笑道:“境界稳固了?”   “是!”柳随风毕恭毕敬的回答道,“弟子已经领会开天妙法,只是苦于功力不足,还需细细打磨自身修为,方可更进一步。”   “唔!”萧千离欣慰的点头道,“武学之道深奥无比,触碰天地法则只是第一步,等你有朝一日踏破生死无妄之门,以无上毅力破碎金丹,才真正是踏上了武道。”   秦雨瑶一直看着柳随风,听到萧千离的话,这才转过头来,好奇的问道:“萧前辈,您刚刚说踏破生死无妄之门,莫非步入先天的人,都是要死过一次么?”   萧千离不由得一愣,目光落在秦雨瑶身上,半晌才点头道:“秦姑娘果然是天资聪慧,此言虽说略有偏颇,却也算是说破了境界桎梏的根本。”   起先他对这个一直缠在柳随风身边的美貌小姑娘并不在意,听到这一句话,不由得对秦雨瑶的天资刮目相看,顺便从系统中调出了天赋探测器。   “秦雨瑶,探测资料如下:根骨5,悟性10,心智9,福缘6,潜力8,对本门忠诚2。”   “当前实力判定:炼己筑基圆满;内功心法:中阶《金雁功》第一层;武学技能:初阶《飞星剑法》圆满、中阶《雷霆快剑》第二层。”   “天赋判定:该目标天赋较为优秀,可作为门派核心培养。”   “果然是满值悟性!”看了秦雨瑶的属性之后,萧千离微微点了点头,仅从自己的只言片语中,就能窥破一些突破要诀,此女的悟性必然不凡。   只是秦雨瑶并非如同柳随风、楚寻等人的妖孽天才,也不如郭玉盈、郭鹏程这样脚踏实地的门派根基,38点天赋虽说也算是鹤立鸡群,却还不足以让萧千离为之心动。   “萧掌教!”远处传来顾百当的声音,他呵呵笑道,“就知道萧掌教在这里指点门下弟子,有这般尽心竭力的师父,也难怪有柳小友这般的徒弟。”   萧千离欠身行了一礼,微笑道:“顾道友谬赞了!”   顾百当走到近前,笑道:“这可不是我胡乱带高帽子,柳小友还不过十六,便已经是半步先天的境界,可叹老道大半辈子年龄都活在狗身上了。”   二人寒暄几句,顾百当笑道:“掌教,此去峨眉还有些路程,这几日咱们倘若再不动身,只怕就赶不上重阳大典了。”   萧千离点了点头,分出一丝意识沉入系统中,只见茂州郡声望已经达到了49点,距离完成任务仅有一步之遥。   “仅差1点而已,这次重阳大典怎么也能补足了!”   想通此节,萧千离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上路罢!”   在场的都是江湖人,当下柳随风、楚寻二人分别去寻陆无厌与郭家姐弟,萧千离则与顾百当前往大厅,向苗林辞行。   场中仅剩下秦雨瑶与苗家兄弟二人,见到柳随风终于要走,苗家兄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喜色。   秦雨瑶却是有些沮丧,低声埋怨道:“怎么走得这么着急啊……”   “瑶妹!”苗云杰笑嘻嘻的凑了上来,笑道,“萧掌教他们走了,可是也教了咱们不少本事。听说柳兄弟之前教了你几招,不如咱们来试一试?”   “试你个头啊!”秦雨瑶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嘟着嘴不满的说,“一共才教了四招,人家的太虚剑意何等高明?只是这四招,便已经比我学的剑法强出许多……”   她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转了转,忽然眯了起来,转身便走。苗家兄弟在身后叫了几声,也只当没听到,把那两人扔在场中大眼瞪小眼,浑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重阳大典在即,苗林也知道事关重大,当下只是客套几句,并未挽留。又命家丁端上银两盘缠,被萧千离婉言谢绝。   这几日花雪月的伤势养得差不多了,也来寻苗林等人辞行,几人寒暄几句,花雪月便扬长而去。看着她的背影,萧千离犹豫片刻,始终还是没有提及慕青宇之事,只是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有顾百当同行,巨鹰便不能再用,苗林派了心腹家丁牵来马车,那马车又宽又大,坐上七八人也毫不拥挤。众人拱手作别,径直迤逦而去。   第二日,苗林正在练武场上考较两个儿子的武功,忽然一个青袍长须中年人昂然而入,叫道:“大哥!”   见到那人,苗林笑道:“秦四弟,你怎么来了?”   那人呵呵笑道:“前些日子我外出办事,听闻你带人一把火烧了毒人大殿,为川西除了一大害。只是苦于无法分身前来祝贺,故而给家里飞鸽传书,让雨瑶代我前来,贺礼可收到了?”   “收到了收到了!”苗林呵呵笑道,“你我本是至亲的兄弟,何必弄这些繁文缛节?”   “应该的!”秦老四咧嘴一笑,“只可惜小弟没能见到大哥的威风,实在是遗憾得紧!这不,我刚刚回家,放下行李就赶过来了。”   二人寒暄几句,苗林说起大殿一战的惊险,又将纯阳宫众人的本事夸耀一番,听得秦老四连连击掌喝彩。   不知不觉已到午时,苗林笑道:“说得口也干了,咱们先去喝上几杯,再慢慢与你说那日纯阳萧掌教一拳之威……”   秦老四连连点头,忽然想起一事,问道:“我家那鬼丫头呢?怎么不见她?”   苗林也是一怔,反问道:“不是回去了吗?”   见到秦老四连连摇头,苗林转头问道:“云杰、云傲,你们可见到雨瑶了么?”   二人对视一眼,摇头道:“昨日午饭时分就不见踪影,咱们只当瑶妹已经回去了……”   苗林不由得一惊,急忙快步向客房走去。   房中静悄悄的空无一人,桌上有茶杯压着一张白纸,影绰绰写着几行字,苗林急忙拿起一看,顿时摇头连连。   “怎么了?”见到苗林脸色有异,秦老四急忙追问道。   “你家这丫头逃跑啦!”   “她有没有写去哪儿了?”   苗林一抖信纸,苦笑道:“峨眉——” 第二百章 终至峨眉   峨眉山地处眉山郡内,地势陡峭,风景秀丽,素有“峨眉天下秀”之称,《峨眉郡志》云:“云鬘凝翠,鬒黛遥妆,真如螓首蛾眉,细而长,美而艳也,故名峨眉。”   但是在武林中,峨眉派虽说位列五大道门之一,其道场却被尴尬的称为“中原佛教四大名山”,公认为是普贤菩萨传道之所,其“伏虎寺”、“报国寺”均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佛教名寺。而位列五大道门其中的峨眉派只能偏安后山,足见如今中原武林玄门道派是何等的势弱。   其实峨眉派也并非如此不堪,《五符经》记载:“皇人在峨眉山北绝岩之下,苍玉为屋,黄帝往受三一五牙之法。”其中的“皇人”便是天真皇人,乃青玄祖炁玉清元始天尊门下,足见当时玉清一脉的繁荣昌盛。   正因如此,天真皇人传下峨眉道统,在这座山峰上修建了授道台、道纪堂、轩皇观等,也曾盛极一时。只是随着佛教大行于世,教中高手辈出。而道门三教数千年来互相倾轧,此消彼长之下,峨眉山渐渐变成了佛家名山,不由得让人扼腕长叹。   路途中,顾百当将这些往事一一说来,引得众人都是唏嘘不已,萧千离却微微一笑,心道:这样才是最好,倘若真出现少林、武当这样双雄并立的状态,那纯阳宫想要成为天下第一宗派,难度不知大了多少。道门势弱,对于现在的纯阳宫来说,反而不是坏事。   来到峨眉后山山脚下,早有两位峨眉派弟子闪身出现,拦住马车,朗声道:“不知哪一路的朋友莅临峨眉?烦请通名道姓,我等也好回报!”   顾百当一跃而下,竖起一掌行了个道门礼,沉声道:“贫道青城顾百当,马车里乃是昆仑山玉虚峰纯阳宫的诸位道友,应道门大典之约而来,尔等不可造次。”   其中一人还了一礼,笑道:“原来是青城派的前辈,只是这纯阳宫的名头甚是陌生……”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另一人已经接口道:“不错,这纯阳宫确实接到了邀请,师尊命我为该门派的接引之人,师兄切不可怠慢!”   萧千离等人走下马车,见到那接口的峨眉弟子,目光微微一凝,“原来是你!”   要说起来,这个迎客的弟子与萧千离也算是有一面之缘,当初峨眉弟子胡一诺带着几个师弟师妹前往西北,在西平郡与纯阳宫众人发生冲突。当时胡一诺曾经派这个年轻师弟出战,却被程君一盾拍翻。   萧千离隐约记得这人的面容,却想不起来这人的名字。这边那年轻小道士转头见到萧千离,急忙一脸敬畏的走上前来,躬身施了大礼,口中道:“晚辈丘不平,参见纯阳宫萧掌教……”   萧千离点了点头,微笑道:“嗯,我记得你。能在这里当接引之人,想必你甚得贵派青睐啊。”   丘不平苦笑道:“掌教莫要取笑了,晚辈入门较晚,虽说这数月来有些长进,却哪里比得上那些天资卓绝的师兄师姐?”   萧千离呵呵一笑,顾百当在旁边问道:“小友,你可知我青城派到了没有?”   “到了!”旁边那个稍年长一些的道士回答道,“大约是上午到的,咱们有一位马师兄担任贵派的接引之人,已经上山去了。”   顾百当闻言,笑道:“丘小友,既然你是纯阳宫的接引之人,那老道就腆着老脸混在纯阳宫中,由你一并接引罢!”   丘不平尴尬一笑,道:“前辈太客气了!”   他转过身来,对萧千离等人施礼道:“此次重阳大典,贵派的接待工作由晚辈担任,贵派上下有任何事情,尽可以吩咐晚辈。”   当下另一位道士施礼离开,丘不平从旁边鸽笼中抓出一只信鸽,顺手一挥,那信鸽扑棱棱直飞天际,转眼间消失在云端。   众人一路上山,及至半山腰,却见有一群人正在饶有兴致的观看山间的风景名胜,见到又有人上来,当中一人朗声道:“不知哪一派的道友到了?”   那人容颜极为苍老,白发垂肩,身穿黑白相间的天师道袍,胸前绣着一个八卦图。却是气势凝重,含而不露,显然是有一身极为深厚的修为。   丘不平急忙上前,施礼道:“好教前辈得知,这几位是来自青城派和纯阳宫的前辈。”   那老者点了点头,道:“青城派的名头是久仰了,只是不知这纯阳宫又是哪一脉的道统?”   这老者显然在门派中地位极高,他一开口,身边众人顿时肃然不动。顾百当笑道:“敢问道友如何称呼?”   那老者呵呵笑道:“老道姓王,道号白琼!”   他这一通名道姓,顾百当顿时恍然,笑着对纯阳宫众人说道:“诸位不知,这位白琼道君乃是神霄派的大能之人,执掌凝神殿,乃化神境的宗师。”   在场纯阳众人中,除萧千离之外,原本该是第二号人物陆无厌出面答话。只是她性格内敛,不善与人交流,柳随风身为纯阳大弟子,此时自然站了出来。   他自幼博学众家,后进入纯阳宫之后又多读道经,接口道:“《灵宝无量度人上品妙经》有云:高上神霄,去地百万。神霄之境,碧空为徒。想必贵派乃是上清一脉。好教这位前辈得知,道门老君一门传八子,其中有吕洞宾传下四方道统,故而本门继承太清道统,因此得名纯阳。”   白琼道君盯了柳随风几眼,眉头微微一皱,沉声道:“太清道统湮灭已久,吕纯阳所传的四方道统中,就连最后的混元一脉也消逝百年,却不知哪里还有太清正道?莫非贵派打算以一本《道德经》立教义?”   他不认识顾百当,却认得出他身上的青城派服饰,那身穿儒风道袍的几人想必就是所谓的纯阳宫中人。又见来的都是几个青年男女,心中早已暗暗不满,此时语中多带讽刺,存心要让这个不知名的小门派难堪。   柳随风听出他话语中的讥讽,心中也是有些恼怒,沉声道:“清者浊之源,动者静之基。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本门教义出乎太无之先,起乎无极之源,皆是起源于《道德》,敢问前辈,贵派之中,莫非视《道德》勘不破天地之法么?”   这一番话以《清静经》为基,连消带打,又扣上一顶大帽子,言下之意就是你们就算是上清道统,莫非连太上道祖的《道德经》也看不起么?   几句话说得白琼道君脸上变了颜色,想要发作却又不敢,只得冷哼一声,道:“老道不跟你这小辈争论道经,贵派好大的架子,道门重阳大典,居然连贵派之主也不出现,未免自视过高了罢?”   柳随风呵呵笑道:“前辈莫非一时眼花,没有见到我师父他老人家就在这里么?”   白琼道君这一惊非同小可,他身为化神境的大能,一眼就看出众人当中唯独顾百当身为半步先天,其他几人都过于年轻,实在不像是什么厉害人物。   他目光转处,终于落在一脸淡然之色的萧千离身上。   开书以来,一直是忙于工作生活写书几头转,忙得屁颠,连上架都是晕晕乎乎,有书友笑称是“佛系上架”,实在是愧对各位一直支持的书友们。上个月底有位书友联系我,然后送给我一个QQ群,一直忘记得干干净净,今天突然发现写到200章了,刚想感慨一下,忽然想起这事,顺便在这里公布一下吧。Q群号:363079671,有兴趣虐贫道的,尽管加进来好了 第二百零一章 言辞交锋   在场所有人中,只有一男一女看不出丝毫修为,陆无厌是因为天生经脉缺陷,修炼了水行上乘内功之后,渐渐变为天赋隐脉,一身功力藏而不露。白琼道君见她是个清丽少女,虽然看不穿修为,却也并未放在心上。   但是萧千离却并不一样,他有系统作为掩护,任凭是谁也看不破他的真实修为。起先白琼道君对他也并不在意,但是被柳随风一言提醒,此时凝目看去,只见这些青年男女隐隐以此人为首,而他周身上下空灵缥缈,周身的寰宇之气都视他的躯体为无物,似乎毫无阻碍的穿过他的身体,随着微风不断流动。   身为化神境的武学高手,又怎么可能看不穿一个普通人的深浅?   而这似乎融于天地之间的境界,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哪怕是已经触碰到天地法则,又怎么可能做到与寰宇之气达到这样程度的共鸣?   “踢到铁板了!此人的真实境界,只怕尚在老道之上!”   念头一转,白琼道君的背后隐隐有冷汗渗出。   他一时间进退两难,刚刚出言讽刺,被人家的门人顶了回来。这也罢了,他又无视对方首领人物,竟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就算是纯阳宫名不见经传,却也是正宗道家门派,不由得一张老脸变得发黑,却不知如何是好。   顾百当身为青城八子之一,常年在江湖上厮混,算得上是一个八面玲珑的人物,见到两路人马渐渐有了火药味,刚要出言解局,只听不远处有一个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   “白琼,你孟浪了!”   听到这个声音,白琼道君顿时如蒙大赦,急忙转身施礼道:“见过掌门!”   一个长髯中年道人缓缓从山道拐角处走来,一位身穿峨眉道袍的年轻接引弟子毕恭毕敬的走在他身后。   顾百当却是曾经见过此人,急忙施礼道:“见过西河道君!”   这位西河道君在江湖上算得上是赫赫有名,身为天师道神霄派的掌门人,为人极是硬朗,嫉恶如仇,杀伐果断狠辣。传闻他领悟雷霆之道,一身五雷正法出神入化,霄雷所致,便是铁石也会被打得粉碎。   他大约五十岁左右,身量不高,却是魁梧雄壮,肤色黝黑,面容沉静,周身有淡淡的紫气氤氲环绕,不怒自威。   他向顾百当还了一礼,这才走到众人身前,瞥了白琼道君一眼,沉声道:“你孤陋寡闻倒也罢了,明知纯阳宫乃我道门一脉,却出言不逊,这可是处世之道?”   白琼道君满面羞惭,呐呐不知说些什么才好。西河道君却不理会,径直走到萧千离身前,稽首道:“贫道西河,暂居神霄掌门之职,见过萧掌教!”   萧千离还了一礼,客气道:“久仰大名!”   西河道君看了萧千离几眼,缓缓道:“适才白琼多有冒犯之处,望请恕罪!只是萧掌教一身修为委实惊人,西河自忖也有几分能为,却也看不穿掌教的本事。”   听到西河道君的话,萧千离心中顿时微微一凛。   此人自曝其短,坦言看不穿自己的修为,似乎是性格直爽、为人坦诚,但是能当上一派之主,岂是心无城府之人?也就是说,此人性情随心所欲,进退自如,不受丝毫牵绊,足可见其心境极为上乘。   更重要的是,双方并未通名道姓,西河道君的名头还是顾百当在旁边出言提醒,而对方却知道自己姓萧,可见其见识极为广博。   萧千离不动声色,微笑道:“岂不闻道无始无终、无形无名?”   西河道君缓缓点头道:“难怪萧掌教在西北闯下偌大名头,果然深得太清大道之妙。”   萧千离目光落在西河道君身边缭绕的紫气上,笑道:“见西河掌门一身紫霄之气,显然是得了符箓真传,有分教:积云成霄,刚气所持。履之如绵,万钧可支。这等以道为体、以法为用的法门,日后定当请教一二。”   西河道君目光一凝,好一会儿才点头道:“萧掌教目光如炬,见识高明,日后贵我两派要好好亲近才是!”   他顿了一顿,又道:“此地乃是九仙遗址,萧掌教可在此停留片刻。我等正欲上山,诸位自便罢!”   二人言辞间虽未锋芒毕露,却是互相试探了一番,萧千离借助系统查询到了神霄派的几门厉害功法,西河道君却始终看不破纯阳精要,言语中却是萧千离稍胜了一筹。   只是西河道君也是一个极为厉害的人物,言辞交锋落了些许下风,立刻转了话题,抽身便走,当断则断,不愧是一代人杰。   神霄派众人哗啦啦走了个干净,丘不平这才醒过神来,快步走了上去,赔笑道:“萧掌教,刚才那位前辈说得一点都不错,这里是峨眉山的九仙遗址,又称为九老洞。昔日轩辕黄帝访天真皇人问道,巧遇穴居此洞中的九位老人,在此问道论剑,留下了一些痕迹,掌教可在此参详片刻,或有所得。”   峨眉九老洞的传闻,萧千离在前世中倒也听过,当时只有一个溶洞景观,只当是一个传说,如今来到这个世界上,也不知究竟真相如何,听说留下痕迹,顿时来了几分兴致,笑道:“既然如此,还请前方带路。”   绕过拐角,众人这才知道为什么神霄派其他人都站在山腰空地上,唯独西河道君一人前往,原来这里只有一条悬崖小道,宽还不盈尺,路面杂草丛生,周围藤萝倒植,下临万丈绝壁。别说从这条路上走过去,哪怕是站在旁边,常人也不免头昏目眩,稍一失足,便跌进这万丈深渊之中。   顾百当走到崖边张望片刻,摇头苦笑道:“惭愧,老道不善轻功,这条路只怕是走不过去。”   柳随风犹豫半晌,皱着眉头道:“弟子或可一试!”   看着那悬崖小路七弯八扭,甚至前方还有一处断裂,陆无厌、楚寻、郭家姐弟看了几眼,都沉默摇头。   萧千离转头问道:“丘小友,刚才那位接引弟子修为不高,他又是怎么过去的?”   丘不平摇头道:“刘师兄哪里有这份本事?他只是站在这里指引道路,等那位前辈回来之后,这才跟着回来。”   萧千离点了点头,道:“随风你可有把握?”   柳随风点头又摇头,答道:“弟子勉力一试!”   见到柳随风不确定的神情,萧千离反而笑了起来。吩咐道:“我和随风前去,你等在此稍候便是!”   众人纷纷应诺,萧千离足尖一点地,身子已经飘了起来,展动《紫燕三叠》的神妙轻功,刹那间已经在十余丈之外,准确无误的轻轻点在小路上。   其实这种悬崖小路,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倘若是平坦路面,这样的小路谁都敢走,只是在这万丈悬崖之上,光是心理这一关就压垮了无数人。   前世中,萧千离不知走过多少悬空步道、或是玻璃栈道,这小路虽然极险,却也在接受范围内。而纯阳门下众弟子当中,论到心智坚定,柳随风与李承渊当属第一,虽说羽纤柔和尚未收入门下的薛慕白同为心智天赋满值,历练却还远远不够。   萧千离几个起落,来到一处高约丈许、三角形的洞口之时,过得片刻,果然见到柳随风的身形在不远处出现。 第二百零二章 太甲神剑   《登峨山道里记》记载:“最奇者,莫如九老仙人洞。昔黄帝访广成子天皇真人游此,遇一叟洞外,询‘有侣乎?’答以‘九人’。即天英、天任、天柱、天心、天禽、天辅、天冲、天芮、天蓬。九老洞因此而得名。”   前世中,萧千离只当这是一个为了吸引游客而虚构的传说,还曾经暗暗笑话编撰这则传说的人连起名字都不用心,“天蓬”岂不就是猪八戒?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听到西河道君临走前的话,这才起了几分兴趣。   来到洞前,萧千离细细观之,见洞外青藤盘绕,杂树飞花,上有白云飘飞,又有雾霭升腾,足下却是万丈悬崖,稍有不慎便会跌入深渊。   又等了片刻,柳随风这才跃身过来,立在萧千离身侧,只惊得满头冷汗,脸色青白,甚至连双手双足都在微微颤抖。   萧千离呵呵笑道:“真人道士非有神,积精累气以为真。随风,你能正面恐惧而行之,足见心性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他日金丹破碎、生不如死的那一刻,不妨想一想刚才你的感觉。”   听到师尊的指点,柳随风不禁精神一振,试探着问道:“师父,金丹破碎之时,也会有这种感觉么?”   萧千离呵呵笑道:“每个人碎丹的感悟都有所不同,只不过那位秦姑娘所说的倒是大半是真,在踏破生死无妄之门那一刻,几乎等于死过一次。任凭你功力再高,却也逃不过这一劫数。”   “原来如此!”柳随风眼睛一亮,点头道,“师父,我记住了!”   萧千离微微一笑,负手向洞内走去,柳随风急忙晃燃火折子,紧紧跟在身后。   其时已是晚秋,洞中寒凉无比,有流水涂涂,至洞顶下注,不绝如线,落地有声。起先洞内极为狭窄,仅容一人通行,深入十余丈后,豁然开朗,眼前出现了个极大的石洞,足可容得百人之众。   火折子即将用尽,柳随风环顾四周,见石洞一旁整整齐齐堆放着数十根火把,用油布覆盖得严严实实,显然是峨眉门人事先准备好的,当下抽出一根来引燃,火光摇曳,洞中顿时多了几分生气。   柳随风举起火把往山洞四壁察看,只见石壁上纵横交错,都是一道道痕迹,似乎是刀砍斧凿的印记。   他细细看那石壁,笑道:“师父您来看,莫非他们所说的可供参详之物,就是这些痕迹么?”   “嗯!”萧千离打量着那石壁,点头道,“这些都是剑痕,只是出手之人力道轻重不一,故而才会留下这些或粗或细的痕迹。”   柳随风心中一动,反手拔出陨月剑,选了一处空白石壁,略一凝力,一招《鹤翔剑法》的“风卷”施展出来,只听“铮铮”脆响,火花四溅,以陨月剑的锋利,竟然只在石壁上留下浅浅的几道痕迹来。   “好硬的石头!”柳随风吓了一跳,急忙用手去摸自己留下的剑痕,察觉石质甚是坚硬,又转头去看旁边的剑痕,叹道,“在这里留下剑痕的前辈,内力修为该是何等深厚?”   “仔细看好!”萧千离背负双手,仰头看着那一道道剑痕,淡淡的说,“你这一招风卷连攻六次,在石壁上便留下六道剑痕,根据发力方位和轻重不同,便大致能推断出使剑之人的招式如何。”   被萧千离提醒,柳随风举着火把朝墙壁上的痕迹看去,一边细看,一边不自觉的挥动手中的陨月剑,一招一式的推测前人留下的剑法。   萧千离虽然根据前世中武侠小说的经验,成功的把大徒弟“忽悠瘸了”,但是这些剑痕在他眼里,实在是看不出半点名堂,这些深浅不一的痕迹,在他眼里,实在是和杀猪宰牛没什么太大区别。   尽管如此,他依然摆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一道痕迹一道痕迹的细细看了过去,还伸出手来,摸上那带有先辈大能剑痕的石壁。   “系统解析模块启动,检测到未知功法。”   “数据收集完毕,经数据库比较,该功法为高级剑法《太甲神剑》……”   他的右手刚刚触碰到石壁上的剑痕,系统解析模块突然启动,只在一瞬间,萧千离已经将解析模块所检测的内容悉数消化完毕,不由得面露古怪之色。   “太甲神剑啊……”   系统解析出来的这一门剑法,其来历实在是太响亮了。   这太甲神剑,乃是商汤长孙、商太丁子,叔仲壬病死后继位,共在位23年的大商天子太宗殷太甲所创。商朝乃是马上天下,殷太甲的文韬武略均是上上之品,太甲四年铸定光剑,又有太甲训流传后世,太甲十一年,殷太甲集武学大成,创立《太甲神剑》以流传后世,却在岁月长河中渐渐失传。   “这石壁上的剑法,居然是殷太宗创立的太甲神剑?那所谓的九老,其来历就大为可疑了……”   萧千离一边暗暗思忖,一边对柳随风笑道:“随风,不必再看了!”   柳随风不由得一愕,问道:“师父,怎么了?”   他刚转过头,只听一声清脆的龙吟声响起,萧千离身后的纯钧剑脱鞘而出,剑光一展,正是墙壁上剑痕第一招起手式“小非叩门”,接着斜斜上挑,却是一招“紫气入云”,接着长剑横扫“分雷拂电”……转眼间石洞中剑气纵横,八八六十四招瞬间施展完毕,最后一招“百川归海”剑光陡然收回,蕴含不露。   “柔者刚之本,刚者柔之用。若欲极刚必力极柔。刚柔相济,剑之本传也。故与敌交手,未发手时,宜松柔灵活。不用一丝一毫之强劲。即松肩沉肘,虚领顶劲。外松内聚,飘然轻灵。若即若离,若假若真,寓随时变化之机而以意示形。”   只施展到第三招,柳随风已经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口,只觉师尊施展出的这套剑法博大精深,其阴阳动静、吞吐开合,深得剑道三味。他平生中从未见过如此高明的剑法,听到师尊一边舞剑,一边传授口诀,急忙分心两用,潜心记忆。   不愧是悟性满值的主角模板,萧千离一套剑法施展完毕,柳随风手中陨月剑也随之飞舞起来,东纵西跃,身法轻灵之极。转瞬之间已将《太甲剑法》施展完毕,躬身道:“多谢师父传授妙法!” 第二百零三章 终于追到你了……   “呵呵呵……”   萧千离一直到出了洞,还在震惊于柳随风的逆天悟性。只看自己演示了一遍,就将这门高深莫测的《太甲神剑》学得五六分模样,等他彻底领悟口诀,岂不是便能立刻融会贯通?   “淡定!淡定!”萧千离不知提醒了自己多少次,甚至把洪七公传授黄蓉《逍遥游》、张无忌片刻之间领悟《太极剑》精要的例子都翻出来提醒自己,却依然还是不能释怀。   “教练,我也想有个狠心的哥哥争夺家产……”   “系统大爷,我现在重新投个主角模板的胎还来得及么……”   面对萧千离内心的吐槽,系统依然保持了一贯的沉默,只是萧千离突然发现头顶上乌云密布,有无数银蛇在云端游动,似乎下一刻便有一道粗大无比的雷霆直直击打下来,急忙惊得闭了嘴,一副委屈受气的模样。   “我这师父实在是当得太委屈了,人前看起来还不错,背后却有这么一尊大神,稍微吐个槽就是一雷砸下来……这也就罢了,连自家徒弟的真实修为都已经赶上我了,这可如何是好?”   萧千离叹了口气,几个起落回到山腰空地上,丘不平依然恭恭敬敬的守候在那里,见到萧千离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出洞归来,不由得一愣,赔笑道:“萧掌教回来得好快,莫非是有所领悟?”   在外人面前,萧千离立刻恢复了那淡然自若的高人模样,长袖一摆,淡淡的回答道:“先辈大能所遗剑痕,岂能如此轻易参悟?能从中领会一丝半缕剑意已是极为不易,甚爱必大费,多藏必厚亡。欲而不贪,方为玄门之理!”   可怜丘不平入门仅有年余,勉强学了些入门吐纳的心法,能舞几手峨眉基础剑法已算不错,几本玉清道经还没读全,哪里听得懂萧千离话语中的玄虚?只觉这位萧掌教果然是世外高人,一番话颇有深意,个中更是暗藏玄机,不由得大起钦佩之意,连连点头。   柳随风跟着纵跃回来,虽说还是有些战战兢兢,却是满脸的兴奋之色,笑道:“师父,想必陆师叔他们已经等急了,咱们快些过去吧!”   三人回到山腰,萧千离走在最前,迎面见到陆无厌强忍笑意,一脸的古怪之色,不由得诧异问道:“师妹,你这是……”   还没等他的话说完,一道红影已经绕过萧千离,直扑向他身后的柳随风。   柳随风一身修为早已今非昔比,即使是仓促之间,右手一翻,绵柔悠长的水行真气已经凝于指尖,下一刻,那杀伤力极大的玄阴指力便要激射而出。   刹那之间,柳随风已经看清了来人的面容,大惊之下右手猛然一沉,那一道指力径直射入地下,那坚实的地面竟然被生生射出一个小洞来,直激得尘土飞扬。   那道红影已经扑进了柳随风怀里,少女压抑的哭声也在风中响起。   柳随风的身体瞬间僵硬,半晌才涩然道:“秦姑娘,你……你怎么来了?”   “不愧是传说中的主角啊……”萧千离心中暗暗叹息,“我就说嘛,门下一群妖孽天才主角,大怪小怪争先恐后来找虐,这倒是见识过了;唯独没有见过御姐萝莉往上扑的华丽场景,这不,虽然迟了点,总算是来了——啊!不对,我这几个徒弟可还没有一个满了结婚年龄啊……”   他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眼色向陆无厌略略一挑,陆无厌会意,抿着嘴轻笑着将楚寻等人都赶了出去。   丘不平还站在原地,呆呆傻傻的问道:“咋回事?柳少侠,咱们……”   他还要再问,却被萧千离伸手一抓,提起后颈拎了起来,丘不平条件反射般想要挣扎,却只觉后颈一麻,全身便不能动弹。只得任凭萧千离像是拎着小鸡一般走出一箭之地。   一群人走得干干净净,秦雨瑶哭了一会儿,身子挪动了一下,双臂却抱得更紧,低泣道:“总算是追上你了!”   “等等!”柳随风高举双手,一脸茫然道,“秦姑娘,你来找我干什么?我这不是随师尊一同参加重阳大典么?”   秦雨瑶那长长的睫毛上挂满了泪珠,犹如出水芙蓉般清丽。那泪珠仿佛留恋那洁白的肌肤,迟迟不肯落下。她低声道:“你走了之后,我一直坐卧不宁,心里想的全部是你。我知道你要来峨眉,因此一路追了过来……只是走岔了路,一直到现在才找到你……”   “啊?想我?”柳随风只觉得胸口的衣物渐渐被泪水打湿,不由得手足无措,急忙道,“哦,对了,那套《太虚剑法》我只来得及教你前四招,这套剑法乃是本门镇派之宝,高深之极。想必你没能得到剩下的剑招,心痒难耐罢?好好好,你先别哭,既然来了,我就抽时间把剩下的剑法教给你如何?”   秦雨瑶哭声立止,带着满脸泪痕抬起头来,突然扬起小拳头,狠狠捶在柳随风的胸口上,嗔道:“你这呆子!”   柳随风被打得胸口一震,条件反射般缩回手,一把捏住了秦雨瑶的粉拳,奇怪的问道:“你打我干什么?我惹你了?”   他从小在柳府长大,每日接触的都是书籍经卷,之后被派去管理商铺,与二哥柳随云的明争暗斗更是无处不在,还不到十五岁遇到萧千离,成为纯阳门下首徒,如今距离年满十六尚还差两个月,哪里知道这些儿女情长之事?   他却不知,秦雨瑶乃是土生土长的川中女子,性格泼辣麻利、敢爱敢恨。原本她醉心剑术,苗家那两个性格莽撞的汉子实在入不得她的眼,却不料遇到儒雅斯文的柳随风,一身剑术出神入化,以金丹修为硬撼化神境的大武修,引得她芳心暗动。   闭关之前,秦雨瑶缠着柳随风传了她四招太虚剑诀,柳随风只当是如同纯阳宫那些一心求武的内门弟子一般,言传身教,不时纠正秦雨瑶的动作,自然免不了手臂触碰,更是让秦雨瑶不知不觉泛起了一丝情愫。   种种情形,柳随风自然是全然不知,他见秦雨瑶风尘仆仆,一身红衣多处破损,发丝凌乱,显得极为狼狈。不由得心一软,柔声安慰道:“好啦好啦,别哭了,既然来了,咱们就一起上山罢!”   秦雨瑶一双大眼睛顿时有了神采,半晌才低低“嗯”了一声,双臂也慢慢松了下来。 第二百零四章 山门迎客   等柳随风带着秦雨瑶追上众人之时,却发现他居然被众人冷落了。   “师父,我回来了!”   “嗯,好好加油!”   “师父叫我加油干什么?莫非是让我细细体会刚刚师父教的剑法么?”柳随风一头雾水,心中暗暗琢磨了片刻,点头道:“师父说的是,弟子一定加油练功,争取早日把那段口诀融会贯通。”   “陆师叔,弟子……”   陆无厌却不理他,一脸温柔之色的牵过秦雨瑶的纤纤玉手,上下打量了半晌,轻笑道:“秦姑娘,一路上吃了不少苦头吧?”   “二师弟……”   楚寻却一脸古怪的瞥了他一眼,朝他做了个鬼脸,便快步朝前奔去。   “大家都是怎么了?”柳随风心中极为诧异,却见郭鹏程故意放慢脚步,嘿嘿笑道:“大师兄!不错哦——”   “不错什么?”柳随风一把揪住郭鹏程,低声道,“四师弟,你老实说,刚刚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大家这都是怎么了?”   郭鹏程促狭一笑,瞥了像个小媳妇一样乖乖和陆无厌走在一起的秦雨瑶一眼,低声道:“大师兄,川妹子虽说长得漂亮美艳,却是辣得很呢,你可小心些才好。可不要像我姐那样风风火火的,脾气又臭,性子又急,也不知道哪一年才嫁的出去……”   话没说完,一把长剑已经恶狠狠的刺了过来,郭鹏程急忙侧身闪避,赔笑道:“姐,姐,别动手,有话好好说……”   郭玉盈提着长剑,俏脸满是寒霜,冷哼道:“你刚才跟大师兄说什么?信不信我撕了你的嘴?”郭鹏程急忙上前,一把握住郭玉盈的手腕,替她还剑入鞘,呵呵笑道:“老姐,你一定是听错了,我刚刚跟大师兄夸你呢,说你温柔善良,也不知道我未来姐夫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   可怜柳随风愣在那里,挠了挠头,自语道:“川妹子辣?让我小心什么?又关四师妹什么事?”   他抬头看了一圈,摇头苦笑道:“看来这峨眉山果然有些古怪,大家都好像有点不正常了……”   不提众人一路笑闹着登山,山上却是一片熙熙攘攘,好不热闹。前殿后殿、左厢右厢,到处都挤满了各路的道门豪杰。身为东道主的峨眉派更是一口气派出百余位知宾接待,分别献茶,引着在门派各处休息。   一只信鸽扑棱棱的飞了上来,一个弟子接过信鸽,拆下绑在爪子上的一个小小竹筒,抽出纸条看了一眼,立刻转身向一位长髯黑袍中年道人禀报:“师叔,有一个名叫纯阳宫的门派上山,丘不平师弟负责接引。”   听到那弟子的禀报,那道人顿时精神一振,点头道:“我知道了!”   他快步走向后殿,躬身施礼道:“师叔,纯阳宫上山了!”   殿中寂静无声,只有香烛有袅袅青烟升起,衬托得三清的雕塑更加神秘威严。   三清下的蒲团上,有一位发须皆白的干瘦老道士,一身干净整洁的道袍,就连褡裢都是一尘不染,头上的木簪、手中的拂尘却是古朴沧桑,显然不是俗物。   他眼睛都没有睁开,缓缓开口,语气低沉,“妙善,你心乱了!”   原来刚刚进殿的中年道人,竟然是在西平郡被萧千离一招挫败的妙善道人。   妙善道人顿时哑然,迟疑了一下,这才答道:“师叔说的是,弟子着相了!”   那老道缓缓道:“纯阳宫年余前突然在西北崛起,玄门之中也曾送来诸多关于纯阳宫的情报,你之前也提过那位纯阳掌教乃是先天化神之境,我道门多年积弱,有这样一个新门派兴盛,并非坏事!”   妙善道人苦笑道:“师叔有所不知,这数月以来,弟子一闭眼就能见到此人真气不催、内息不转,以空手化我的青莲指于无形,弟子修炼这门指法足有十七年,却被打得一败涂地,险些连道心也有所不保。”   那老道徐徐睁开眼睛,微笑道:“破而后立,反而是一件大好事!妙善,你一身修为在你这一辈中算是颇为不俗,可知为何迟迟无法金丹破碎、领悟天地法则?”   妙善道人迟疑片刻,摇头道:“弟子不知!”   老道呵呵笑道:“那是因为你这许多年来,日子过得太顺了,受一受挫折,对你日后触碰天地屏障,说不定还是一大助力。”   看着妙善道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那老道微微一笑,立起身来,笑道:“妙善,你前方带路,咱们去见一见这位异军突起的纯阳掌教!”   见到老道起身,妙善道人不禁有些发急,道:“这等边陲小派,人丁不旺,又不是五大道门,师叔身份何等尊贵?又何必亲自迎接?”   那老道摇头笑道:“道门多年来不曾有过新势力出现,既然这纯阳宫秉承太清大道,传给你的那一本《清静经》确实高深莫测,短短五百八十字,却说尽了道衍万物的道理。先不说此门派是否人丁兴旺,单单这一本经文,便足以证实已得太清传承。我并非迎纯阳宫,而是迎太清一脉重现人间!”   妙善道人恍然大悟,点头道:“师叔说得极是!”   老道走了几步,又转过头来,笑道:“这位纯阳掌教本事高明,心思却也是慎密无比。他将《清静经》传给你,一是言明纯阳的来历,二是希望通过你将这本经书交给峨眉,我已经将经文转交给掌门师兄,请他共同参详。”   妙善一皱眉,诧异道:“他只不过送给弟子一本经文,却又有什么深意不成?”   那老道微微一笑,并不回答,而是拂尘一甩,大踏步走了出去。   不多时,萧千离一行人已经在拐角处出现,这一段山路又陡又险,旁边每隔数丈便站了两位峨眉弟子,又有六人背负长剑站在路中,见到这一行人上来,其中一人朗声道:“敢问哪一家的前辈到了?”   丘不平应声道:“来的是昆仑山玉虚峰纯阳宫的诸位前辈道友,青城顾前辈也一并而来!”   那六人立刻闪身两旁,恭恭敬敬的请众人上山,萧千离等人拾阶而上,只听一个苍老低沉的声音遥遥传来:“老道玄诚子,见过纯阳萧掌教及诸位小友!” 第二百零五章 一个下马威   峨眉山高路陡,峰上不是云雾弥漫,便是山风凛冽,隔着数十丈之遥,那声音却依然清晰无比的传了下来,听在纯阳众人耳中,犹如在耳边低语一般,其功力之深厚,当真是匪夷所思。   楚寻笑道:“师父,有人给咱们下马威啦!也不知这玄诚子是谁,这份内功可真是了不起!”   听到出声那人自称“玄诚子”,顾百当不禁一怔,随即喜道:“原来是玄诚道君,此老乃是峨眉名宿,与峨眉掌教乃是同辈师兄弟,执掌论道台,不仅武功修为高明,而且对我道门法典知之甚详,算得上是一位了不起的前辈高人。不想他竟然亲自出迎……”   萧千离听得此人辈分在峨眉中如此之高,当下微微一笑,并不回答,心中却在暗暗思忖:想来那本《清静经》也已经被转交到峨眉高层手中,否则峨眉也不会来这么一手,看来我的下一步计划可以顺利实施了。   他略一思忖,背负的右手悄悄缩入袖中,指尖轻轻扣住了一件小小的物事,屈指一弹,那东西脱手飞出,转瞬之间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一手动作极为轻微,施展之时右手更是藏在袍袖之中,身边众人并无一人发觉。做完这一切,萧千离深深吸了一口气,长声道:“鹤不西飞龙不行,露干云破洞箫清。漫话聚离说闲事,遥隔彩云闻雅声。玄诚道友,萧某携纯阳门下应邀而来,在此有礼了!”   他声音极为平缓清朗,却似乎从峨眉山峰顶发出,四面八方遥遥传了出去,当真是声震四野,偌大的峨眉派中,无论是前殿、后殿,还是授道台、道纪堂、轩皇观等处,人人听得清清楚楚,凡是识货之人,无不脸上变色,相顾骇然。   在场众人当中,神霄派的白琼道君听到这一声,不由得惊骇莫名,诧异道:“掌门,这纯阳掌教的功力……竟然如此深厚?”   西河道君面沉如水,半晌才缓缓摇头道:“此人功力深厚倒也罢了,更兼对天地规则有独特的理解,岂不闻刚刚发声乃是从天而降?寄声于长空而传音,这份本事实在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白琼,你一向为人放旷,适才贸然得罪纯阳宫,实在是过于孟浪了!”   白琼满脸羞惭,躬身道:“掌门说得是!”   玄诚道君与萧千离互相对答,引得广场上各大门派的群雄纷纷惊诧莫名,起先见到峨眉三大长老之一的玄诚道君出迎一个不知名的小门派,还有人在窃窃私语,互相询问,待他们听到萧千离这一番回答,却不由得顿时失声。   “想必是某个得到道统传承的大能隐士,静极思动,开创门派欲传衣钵,也犹未可知。单单这份本事,也足以值得玄诚道君亲自出迎了。”   在峨眉山的上空,一片细小莹白的扩音羽在空中飘飘荡荡,突然粉碎无形。   只是这么一迎一答,一身儒风道袍,长袖飘飘,丰神俊朗的萧千离已经出现在迎客大门前。   看清萧千离的面容竟然如此年轻,不少人都惊呼一声,议论声顿时大了起来,还有人伸着脖子眼巴巴的往后望去,看看是不是认错了人,把人家的年轻弟子当成了一派之主。   玄诚子却一直盯着萧千离的身形,待走到面前,拂尘一甩,施了一个道门礼,呵呵笑道:“玉虚纯阳宫如今在西北声名鹊起。今日得见,果然都是我玄门中的英才俊杰,当真是后生可畏!”   “咦?”   听到玄诚子的话,纯阳门下除了柳随风眉头微微一皱之外,其他人大多没有什么反应,反而久经世故的顾百当嘴唇一动,却犹豫着不敢出声。   “玄诚道君已是百岁老者,乃是与峨眉掌门一般的辈分,比我还要大一辈,这么说似乎也没什么问题。”顾百当心中暗暗思忖,“只是萧掌教乃是一派之主,用‘英才俊杰’、‘后生可畏’似乎不太妥当罢……”   却见萧千离微笑着回了一记平辈礼,朗声道:“玄诚道友谬赞了,本座门下几个不肖小徒,虽说年轻,却都还算争气,平素在外游历,倒也没给本门丢什么脸!”   他回过头来,对着柳随风等人笑道:“都愣着作甚,还不来给玄诚前辈行礼?”   当下众弟子在柳随风的带领下,齐齐参拜,唱喏道:“见过玄诚前辈!”其中柳随风还多加了一句:“玄诚前辈的夸奖,晚辈愧不敢当!”   顾百当老老实实的叉手在一旁观礼,心中却暗叫厉害,玄诚道君一开始倚老卖老,表面上是夸赞纯阳宫,实际上却将纯阳掌教摆在晚辈的位置上,显然是打算观察萧千离的反应,以此便能推断此人的性情、城府、机变。   却不料萧千离压根不接招,故意曲解玄诚道君话语中的暗指之意,一番连消带打,将话题引到门人弟子身上,尤其是柳随风最后那一句“愧不敢当”,简直是画龙点睛之笔。   顾百当的目光在萧千离与柳随风身上来回一转,心中暗道:“这一师一徒,当真是了不起!只是不知玄诚道君试探失败,会不会心中暗怒。”   面对萧千离的应对,玄诚道君微微一怔,反而点了点头,露出一丝古怪的微笑来。   宾主见礼完毕,玄诚道君笑道:“萧掌教一路行来辛苦,便由妙善带诸位暂且安顿,老道稍后再来与掌教见礼!”说完,向萧千离微微点头,便大踏步转身离开。   妙善道人这才走了上来,施礼道:“见过萧掌教!”   萧千离却还记得这个见过一面,有一招之缘的妙善道人,点头道:“道友,久违了!”   玄诚道君还可以倚老卖老,但是妙善真人却没有这个本事和底气,他本来与顾百当地位、辈分都是相当,当下恭恭敬敬的说:“贵派的住所、席位均已经安排妥当,不知掌教是打算先回房休息片刻,还是先由在下代为引荐,见一见各位玄门同道?”   萧千离略一思忖,笑道:“距离大典之日还有些时日,我等从昆仑一路而来,还是先休整片刻再做计较罢!”   妙善道人点了点头,吩咐道:“不平,你的差事可交卸了,休息片刻再行下山,另有其他接引任务交付与你!”   丘不平急忙躬身道:“弟子遵命!”   等丘不平转身离开,妙善道人这才施礼道:“诸位请随我来!” 第二百零六章 一枚扩音羽引发的后果   峨眉整个门派的建设并不繁杂,穿过迎客大殿笔直前行,有一处巨大无比的广场,东南西北均有四座大殿,周围建筑群密布,肃穆庄严。   直至靠山而建的西边,却又是另一番景象。   天然的流云飞瀑从山顶上倾泻下来,清泉蜿蜒,成片的精舍错落有致,恰如世外桃源一般,上山参拜礼道的居士和宾客大都住在这里。   如今重阳大典,天下道门齐聚,峨眉派早早的封了山,谢绝信奉道教的居士上山,这些精舍也就全部用来接待玄门同道。   来到精舍,有峨眉弟子上前问询,妙善叮嘱一番,当即为纯阳众人各自分派了房间,顾百当笑道:“萧掌教,本派的师兄师弟既然已经到了峨眉,在下也得去寻他们才是,便不多打扰了!”   几人客气一番,顾百当扬长而去,妙善寒暄几句之后,也随之告辞。   萧千离走进房间,环顾四周,见整个屋子空荡荡的,除了桌椅板凳床铺屏风之外,别无他物。   “连五大道门之一的峨眉也是如此朴素,看来道教的发展被佛门压制得很厉害啊!”萧千离很是感叹了一番,见有小道童送上茶水,便在小桌边坐了下来,倒了一杯清茶,慢慢的啜饮。   纯阳宫众人一路行来,早已是身心俱疲,此时大多端坐调息,静静的用功,秦雨瑶一路上更是吃尽了苦头,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萧千离却不知,在他刚刚上山之时,借助兑换系统中的扩音羽来的那一手,却让峨眉派中暗流涌动。   在萧千离出声的那一刻,在一座不起眼小殿中端坐的一位老道忽然睁开了双眼,疑惑的抬头望去。   “借天地而共鸣?这是什么法门?纯阳……我道门之中,只有太清上洞八仙之一的吕道人有纯阳之名,莫不是他的道统?”   与此同时,在峨眉山一处高耸入云的峭壁上,一位背负双手,静静眺望远方连绵群山的枯瘦老道神色一动,仰头朝天空中望去。   “似乎有一位先天大能在引动天地之力啊……只是老道却为何并未感应到灵气有丝毫波动之相?唔,此人的境界倒是不凡,连玄诚师弟也小小的吃了一亏。”   峨眉轩皇观中,当代峨眉掌门玄观道君缓缓睁开了双眼。   “看来是纯阳宫的道友到了。妙善曾说过,玉虚纯阳掌教一身修为深不可测,境界直入先天,如今看来,此人功力果然不凡,委实不可小视!”   在峨眉山深处,那幽暗深邃的荒凉之地,有一间茅屋,屋里笃笃木鱼声不绝。等萧千离的声音遥遥传来,木鱼声突然停了下来。   待萧千离一番话说完,茅屋中忽然传出一声低沉的长叹,沉闷的木鱼声再度响起。   这些事情,萧千离自然不知。他喝完一杯清茶,端坐在床榻上,开始默运玄功。   自从进入炼精化炁境界之后,借助万物终始母气的神妙精微,萧千离的修炼方法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别人都是老老实实的吸纳寰宇清气进行周天搬运,连柳随风、楚寻这样的武学天才也不例外。   而萧千离却能够引动星辰之力。   峨眉海拔极高,虽说不如昆仑玉虚峰得天独厚,却也比其他地方要高出许多。海拔越高,引动星辰之力的阻碍也就少了许多,他在这里引动星力,正是如鱼得水。   他甫一入定,玄奥无比的《坐忘经》缓缓运转,通过内视之法,萧千离可以清晰的看到,万物终始母气出现在广阔无垠的识海之中,黑白不断交替,无数银色的光带绕着光柱急速的旋转。   在常人无法看到的极高之处,有无尽星辰之力化作一缕缕细微到无法看清的光柱,向萧千离头顶百会穴聚集,刚刚进入识海,被万物终始母气一层层打碎,又不断转化为自身内力,充实到体内那一颗精纯无比的金丹之中。   萧千离却不知道,在万物终始母气的正上方,穿透那无尽虚空,在混沌奥妙的雾气中,有北斗九星的投影光芒大作,在那北斗序列的旁边,又有南斗六星虚影渐渐形成。北斗、南斗两大阵列同时散发出磅礴的星辰之力,神威如狱。   无尽的虚空之中,星辰之力源源不断的倾泻下来,与识海中的黑白二气交织在一起,又被万物终始母气打的粉碎,变成更加细微的粒子。   黑白两种色彩交替得更加迅速,万物终始母气将那些被刷碎的星力不断同化梳理,一缕缕五行真气渐渐成型。   在峨眉后山,一个门口有大石阻拦、半封闭的石洞中,有一位须眉极长,看不清面容的老者正在黑漆漆的洞穴中席地而坐,忽然睁开了眼睛,露出一双精光四射的眸子。   “究竟是谁?竟然在引动星辰之力修炼?”   他略一沉吟,忽然抬起头来,双目瞳孔突然变成了一片漆黑,连眼白都已经消失不见。   他竭尽目力,目光刹那之间穿越无数层虚空,到达一个玄奥无比的层次之中。看清无边虚妄之中的景象,不禁吓了一跳。   “北斗九星……南斗六星……莫非这世间出了一位众星之主?这怎么可能呢?”   他沿着星辰之力倾注的方向一路向下,却发觉那无尽星力的目标,竟然落在峨眉山之中。   “是佛?是道?”那老者收回目力,揉了揉眼睛,神情顿时萎靡下来,运用这种特殊的神通,对于这老者也是一个极为沉重的负担。   “峨眉山中,怎会有这样的大能为之人?倘若是道门中人,那还好说,倘若是佛门中人……唉!”   老者幽幽发出一声长叹,摇了摇头,刚要入定,却听到洞外有人过来。   一个小道童端着清水饭食过来,轻轻叫道:“太师叔祖、太师叔祖?”   他叫了两声,却没有听到回应,犹豫了一下,端着托盘正要离开,却听洞内有人呼唤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那道童顿时大喜,笑道:“太师叔祖,您醒了?今日是重阳佳节,莫非您忘了?”   “重阳啊?”那老者舒了一口气,点头道,“原来是道门大典之日啊……” 第二百零七章 盛典中的三论   在玉虚峰之时,萧千离便曾经尝试过,在引动星辰之力修炼之时,除了传承不明的宋书剑之外,即便是纯阳宫战力最高的谢广陵也没有什么反应。   宋书剑何许人?他一身先天神算,精修“易”之道,建阴阳天土之情,立以为“易”,为日月之象,在天成象,在地成形。一旦引动星力,在宋书剑看来,则是九星移位,星光璀璨,卦相紊乱。除此之外,他也感应不到更多的东西。   而峨眉后山这个闭关的老者,竟然能感应到星辰之力的动向,甚至能“看”到那无尽虚空的景象,这份本事,又岂是寻常人物所能做到?   那老者连连追问,只是这个小道童平日只是在伙房打杂,哪里知道许多?老者问了几句,却也不得其法,当下点头道:“既然如此,你且去罢!”   那小道童点了点头,笑道:“太师叔祖,您老人家这次闭关辟谷已有数月之久,既然已经醒了,可要吃些东西么?”   那老者笑道:“也罢,被你一说,倒是有些饿了。”   那小道童甚是开心,将托盘从大石一侧的空隙中塞入,过了片刻,只听洞中老者道:“去休,去休!”   小道童拿回托盘,笑道:“太师叔祖,你继续闭关吧,我下个月再来给你送吃的。”   洞内无人回答,那小道童也不以为意,端着托盘径直迤逦而去。   及至到了黄昏时分,在峨眉后山,有悠扬的钟声响起,打断了萧千离的入定。   峨眉派中多了数百位宾客,自然早早安排好服伺的弟子,暮钟一响,便有数十位年轻弟子,推着一个个小木车,车上摆放着一盒盒饭食清水,挨个房间轻轻敲门,道:“客人可要用些吃食么?”   一扇扇小门打开,有人看了一眼,笑道:“小友,贫道乃是出身正一,不忌荤腥,烦请送些酒水上来!”   “有的有的!”庭院中早摆放了无数餐盘酒水,有年轻弟子手脚麻利的倒上一壶清酒,快步送了过来。   天下道门共遵三清为始祖,却也分为正一、真大道、太一、净明、丹鼎等多个派别,有的茹素,有的却荤素不禁,例如在正一道派中,不仅喝酒吃肉,就连婚配嫁娶也一概允许。   从道统来说,萧千离的纯阳宫秉承太清一脉,奉行太上老君的无为大道,既有玄都大法师这等秉持修身的方正之人,也有吕洞宾这类酒色财气集于一身的酒剑仙。   因此,萧千离平时也并未对门下弟子作过多要求,只是萧千离前世中性格淡然,随遇而安,因此人家送上什么,也就随便吃点什么。见有小道士送餐过来,当下接过托盘,回房吃得几口,便推在一边,静静的思索如何在大典中尽快提升门派声望,对今后的门派发展打下基础。   从之前和顾百当的交谈中,萧千离已经知道这重阳大典的大致情形,虽说重阳年年如是,但是这云集天下道门的盛典,却是六年方才召开一次。   数千年前,中原武林道门也曾经兴盛无比,有三清道统交相辉映,却又互相倾轧。先是太清、玉清联手打压上清一脉,短短十余年之间争斗,竟然有上万名道门大能陨落,无数门派化为飞灰。   佛门趁势东渡中原,大肆度化信徒,待道门缓过气来,却发现这外来宗派竟然已经隐约压过了本土道门。此后道门中一边内斗,一边与佛门争夺信仰。   百余年前,曾辉煌一时的混元道统即将湮灭,太清一脉彻底失传。道门终于醒悟过来,有真武(武当)、峨眉、青城、崆峒、龙虎五大道派化干戈为玉帛,达成攻守同盟,共同商议每六年召开一次重阳盛典,以团结天下道门。   每次大典,先是祭祀天下道家神灵,接着便是论道、论法、论武,以此“三论”来相互切磋、相互印证,让道家门派之间互相交流学习。   论道,凡是自信对道家经文有所研究的,都可以参加论道,由大典召开的门派提出一个议题,所有人都可以来谈论对其理解。这些议题大多是道门典籍中似是而非的理论,即便是对道家教义研究极为精深之人也往往不能很好的回答。   论法,则是仅有化神之境的大能武修才能参与,各自展现以自身掌控的天地规则,以达到触类旁通的目的。   论武就很好理解了,各大门派可以派出化神以下的门人弟子参与比武较技,分为炼己筑基、炼精化炁两个组别,年龄分别限定三十岁和四十岁以下。为激励年轻弟子奋发向上,凡是在两个组别中取得前四名的,便能够得到丰厚的神兵利器、天材地宝、高深功法等奖励。   正因为有这盛典存在,被佛门压制得连气都喘不过来的中原道门,才能够联袂一气,共同对抗佛门这个庞然大物。   在了解这背后的种种缘由之后,萧千离脑海中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不就是“五岳剑派”的翻版吗?   前世中的五岳剑派,是足以与少林、武当相提并论的庞然大物,一旦众心归一,展现的力量决不容小视。岂不见就连少林方丈、武当掌门这两大巨头都要百般算计,以期削弱五岳剑派的实力?   想到这里,萧千离不禁笑了笑,以纯阳宫如今的实力,想要跻身五大道派还欠缺足够的底蕴和实力,但是要当一个搅局者,积累巨大的声望,却也并不难啊……   他正在细细思索如何在“三论”之中捞到足够的声望,忽然门外有人喧闹,隐约还有楚寻的声音遥遥传来。   “怎么回事?”萧千离眉头一皱,起身打开了小门,快步走出门外。   刚一出门,就听到一个大嗓门叫道:“那个谁,你叫什么来着?快带我去见你师父。转眼便是大半年,也不知道你师父过得好不好,有没有亏待我那个倒霉师侄!”   紧接着便听到楚寻答道:“家师还在休息,要不你先等上一等?待我禀报了师父,再请他老人家定夺!”   那大嗓门呵呵笑道:“什么老人家?你师父瞧来比我老薛还要年轻。只是他本事高明,又曾经救我一命,我唤他一声道兄也不为过,所以刚上山就来寻他叙旧。你这小家伙,快点去带我找他!”   听到这满嘴胡咧咧的语气,萧千离忍不住哑然失笑,朗声道:“薛道友,许久不见,你还是这般德行,崆峒秉承玉清大道,怎么教出你这么个浑人!” 第二百零八章 惊人的消息   来人果然是崆峒三代门人之首的薛开山,当初沙角争夺混元秘宝之时,萧千离便与他多有交集。当时柳随风与楚寻两大亲传弟子就在身边,因此互相也是识得。   见到萧千离出来,薛开山顿时咧开大嘴,呵呵笑道:“果然是你!萧掌教,听说你近来闯下好大名头,剑震阳明、硬捍长空,把纯阳宫经营得好生兴旺。嗨,早知道你是先天大能,当初在敦煌沙角就该向你多多请教了!”   见薛开山满嘴的直白胡诌,楚寻知道他的浑人性格,也只能无可奈何的笑了笑,向萧千离行礼告退。   萧千离微笑道:“托了薛道友的福气,总算是有所小成。”   他这句也算是一句实话,当初倘若不是薛开山与石云当机立断,将李承渊逐出师门,命其拜入萧千离门下,他又怎么会得到系统的大奖?又怎么能以此击败阳明剑派的太阳一脉首座、半步先天贺兰翰?   薛开山呵呵一笑,问道:“我那个倒霉师侄呢?如今武功又是什么境界?”   萧千离打量了薛开山几眼,轻笑着回答道:“单论搏杀之道,薛道友百招内倘若不能速胜,必然败在承渊枪下!”   “啊?”薛开山愣了一愣,只当是萧千离在说笑话,当下大笑道,“承渊那混小子倘若真有这等本事,老薛下次见了他,就恭恭敬敬的叫他一声大哥!”   二人笑谈几句,萧千离这才将薛开山迎进房里,二人分宾主落座。   “薛道友刚刚上山,怎么知道本座在这里?”   “嗨!你们这次可是大大出了风头,老薛刚刚上山,还没安顿下来呢,就听到旁边有人在议论,说今日下午有个不知名的西北小门派应邀参典,上山的时候是峨眉三大长老之一的玄诚子亲自出迎,又寄声于长空,威风八面,说得神乎其神。老薛细细一问,这才知道是萧道兄的手段,当初你一招击杀贺兰翰,我和二师弟就暗暗猜测你的真实修为,如今果然证实了。”   萧千离谦虚了几句,却听薛开山突然一拍手,叫道:“啊,对了!”   他压低了声音,说道:“道兄,我这次来主要是为了告诉你一件事,本次盛典三比,你打算派弟子下场么?”   萧千离有些疑惑,点头道:“不错,本门这次来了四位门人,道友曾经见过的那两位小徒,将会参加炼精化炁一组的较量,另有两个弟子则参加炼己筑基的比试。”   “嗯!这次不管用什么方法,道友一定要至少让门下一位高足进入四强之列。”   萧千离不禁一奇,只听薛开山收敛了笑容,正色道:“家师曾言,本次盛典决出的前四共计八人,将会联手组队参加一个什么……”   他用力的拍了拍脑袋,摇头道:“老薛没记住那劳什子玩意儿,不过听说那里危机重重,却也回报丰厚,切不可失了良机!”   “哦?”听到这个消息,萧千离心中一动,试探着问道,“倘若纯阳门下四弟子悉数进入前四呢?”   “别跟老薛开玩笑了,我可是认真的!”薛开山沉声道,“据说前段时间有人发现了上古时期的战场遗迹,里面煞气重重,寻常人进入片刻便会被侵蚀而死。五大道门曾联手派人探察数月,却也只探明了一小部分。”   萧千离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摇头道:“五大道门中先天高手何其多?既然已经联手查探,又关这些晚辈弟子什么事?”   “怪就怪在这里!”薛开山摇了摇头,苦笑道,“听我师父说,那遗迹自成一方天地,法则混乱无比,凡是先天高手进去,呆不到一时三刻,便会道心大乱。本门当中,有一位化神中阶的师门长辈进入探察,停留了仅仅半个时辰,便功力大损狼狈而出,甚至连领悟的天地法则也破碎不堪,足足缓了三四个月才渐渐修复。”   “正因如此,反而是那些功力深厚、内力悠长的化炁好手,甚至是筑基圆满能呆得更长的时间。个中道理,老薛也讲不明白,总之你知道这件事便好了!老薛来之前,师门长辈就已经告诫于我,哪怕是拼了老命也要争夺前四之位。”   萧千离沉吟良久,缓缓点头道:“本座大致明白了……”   薛开山呵呵一笑,将杯中的清茶一口喝干,这才站起身来,笑道:“话也带到了,不用留我,老薛还得回去练功呢!”   萧千离起身相送,薛开山突然又回过头来,神秘兮兮的说:“听说这次盛典上,拿出来的那些好东西就是从遗迹里得来。我师父还私下猜测,这处战场是不是就是数千年前,太清、玉清、上清三大道统的决战之地呢……”   “三大道统的决战之地!”   这平平常常的一句话,在萧千离耳中,却如同平地起了一个霹雳,震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见到萧千离眼中终于有了惊讶之色,薛开山哈哈一笑,朝萧千离挥了挥手,大踏步走出门去。   “这个浑人,打着问询李承渊的幌子来找我,分明就是故意要将这个消息透露给我,以还当初施加援手的情分。”萧千离从震惊中恢复过来,望着薛开山的背影,不由得摇头苦笑。   薛开山带来的这个消息实在太重要了,就连萧千离也是大大的吃惊了一回。   数千年前的道门内讧,太清、玉清两大道统曾经联手打压上清一脉,顾百当已经将前因后果讲得明明白白。这个时候薛开山所说的“决战之地”,其分量何其重大?就连华山石壁中,都能留下五岳剑派的无数失传剑谱,可想而知这个遗迹中,该有多少宝贵的东西。   至于先天不可进,个中缘由也很好理解,踏入化神境界,一举一动都会不自觉的被天地规则所影响,一旦一方小天地混乱起来,一个化神宗师被法则影响,起到的作用反而不如内力深厚的化炁高手。   更重要的是,薛开山所描述的战场,让萧千离想起了自己那个世界中一个流传极广的神话传说。   “万仙大阵!” 第二百零九章 紫云台上   弹指间,重阳之日已到。   峨眉派中处处张灯结彩,戒备森严,早早便有接引弟子过来,邀请众宾客前往紫云台上观礼。   那紫云台乃是峨眉后山最高处,对面遥遥便是更加巍峨高大的金顶主峰,只是这峨眉金顶已是佛门囊中之物,峨眉派即便身为天下五大道派之一,也无力将金顶收归门下。   能受邀来到此地的,无不是道门精英,对个中情形早已清清楚楚,见状也只能黯然叹息。   萧千离带着纯阳门人来到紫云台上,见这里已经铺满青石,凿得极是平整,想来当年也不知花了多大的心血和人力物力,才能构建这巨大的平台。他细看时,见有些石块上斧凿之印甚新,虽己涂抹泥苔,仍可看出是新近补上,显然这紫云台年深月久,颇已毁败,分明见证了道门由盛转衰的往事。   道门群雄来到这峨眉后山绝顶,见偌大的平台上建起大大小小数十个木制小亭,当下随着峨眉接引弟子引导纷纷入座。   有年轻弟子带着几人来到平台西侧的一间小木亭前,那小亭上挂着一块写有“纯阳宫”三个大字的小牌,显然都是事先安排好的。   萧千离当即吩咐门人在凉亭里就坐,秦雨瑶也不避讳,挨着柳随风坐下,只可怜柳随风浑身老大的不自在,坐在椅子上扭来扭去,实在是如坐针毡一般。   众人这几日早已习以为常,见怪不怪,只当未见。萧千离粗粗一扫之下,这紫云台之上,已经来了不下千人之多。   只见又有一行人走来,为首的那人正是神霄派西河道君,见到萧千离端坐亭中,西河道君微微一愕,上前施礼道:“见过道友!”   萧千离立起还礼,西河道君转头看了一眼,道:“想不到贵我两派居然坐在临近。不如将两个亭子并在一处,闲暇之时也好交流一番。”   这木亭原本就是几根柱子支撑一个屋顶,移动拆卸并不困难,萧千离含笑点头,当下两派当中各自有门人站出,楚寻与郭鹏程站立一角,双臂较力,顿时将木亭抬起,移动了数尺,与神霄派的木亭拼在一处。   两派重新落座,萧千离与西河道君相距不到二尺,寒暄几句,静静等候大典开始。   群豪毕集,洵是盛会,许多向来极少在江湖上行走的山林隐逸,这时也纷纷现身。   等了半个时辰,只听一阵喧闹,却是有数十人簇拥着一位身材瘦高的老道,那老道头戴紫阳巾,身穿八卦洞玄道袍,手持一柄雪银拂尘,在清风中飘然而来。只见他鹤顶龟背,凤目疏眉,面色红润,神态飘逸,显然是一位有道全真。   西河道君突然道:“萧道友,这位便是当代峨眉掌门玄观道君,二十余年前接任掌门之位之后便不再出手,也不知究竟如今是什么境界。”   萧千离运足目力细细看去,在玄观道君身上转了一转,看清他的样貌神态,这才收回目光,笑道:“道友说得一点也不错!玄观道君虚怀若谷,境界空灵,其修为当真是深不可测。”   玄观道君登上广场中的高台,施了一个道门礼,朗声道:“众位道友请了。”紫云台上山风甚大,众人又散处在四下的亭子里,他这一句话却清清楚楚的传入了各人耳中。   众人齐齐立起身来,纷纷还礼。   玄观道君微微一笑,说道:“众位道友惠然驾临峨眉,玄观感激不尽。众位朋友来此之前,想必大多是接了三清令而来。今日乃是我玄门协力同心、共同参加重阳大典好日子,玄观忝为地主,斗胆当这个盛典礼仪。”台下千百人齐声道:“本该如此!”玄观道君微笑道:“各位请坐。”   待众人落座之后,看得时辰已到,立刻有众多峨眉弟子上前,摆上供桌香烛祭祀等物,共有香、花、灯、水、果、茶、食、宝、珠、衣十供,每五盘供品为一堂,共分九堂   玄观道君整了整衣冠,右手一挥,供桌前的八根蜡烛顿时齐齐点燃,在道门祭祀礼仪中,点烛其意为“银灯影皎光,上映穹苍,辉煌照耀吐银虹,虔诚点献,集福迎详。”虽然山风凛冽,却也吹不灭这粗如儿臂的大烛,那风吹到桌前,却似乎遇到了一道无形的阻力,顺着供桌吹到了别处。   紧接着,玄观道君向东方拜了一拜,取过三支线香,在烛火上点燃,恭恭敬敬的插在香炉中,三支为一柱,意谓“三宝香”。玄观道君拜了九拜,便点燃了九柱发香。其意为“清净道德香,上献虚皇,遥瞻法驾降祥光。”九柱香象征九重天,礼敬九重阙的道门神灵。   玄观道君作朝上三礼,跪在蒲团上化了纸钱,朗声道:“今表奏真灵诚格天庭,谋求遂意永佑道门昌盛!”   此时紫云台上来者均是道门精英,闻言纷纷立起身来,齐齐道:“永佑道门昌盛!”   只听玄观道君缓声吟诵道:“玉界之上,梵炁弥罗,上极无上,天中之天……”台下众人有的跟随吟诵,有的却诵道:“居上清境,号灵宝君。祖劫化生,九万九千余梵炁……”   在场众人当中,只有纯阳宫吟诵的与众不同,陆无厌、柳随风等人吟诵道:“随方设教,历劫度人。为皇者师,帝者师,王者师,假名易号……”郭玉盈却深恨自己青月道人传经文之时,自己却开了小差,背不下这《太清宝诰》,只得无可奈何的张了张嘴,把头低低的埋了下去。   纯阳宫几人的声音一起,旁边听到的人无不惊讶无比的看了过来。   待经文诵读完毕,玄观道君这才立起身来,环顾全场,微笑道:“好教诸位道友得知,今日盛典中,《三清宝诰》首次集齐,当真是可喜可贺!”   此言一出,场中众人齐齐大哗,除了纯阳宫附近的几处小亭之外,大多数人茫然四顾,都在张望究竟是哪个门派得了太清道统的传承。   玄观道君转过头来,目光遥遥向萧千离投了过来,笑道:“这位萧掌教,乃是出自昆仑山玉虚峰纯阳宫,本次应邀而来,道门三清道统百余年来齐聚,红花白藕青莲叶重现于世,乃是应了道门大兴之势!”   听到玄观道君的话,萧千离心中一奇,暗道:“这峨眉掌门与我素不相识,却把纯阳宫抬得如此之高,究竟是何用意?”   只是这当口他也来不及多想,当下立身起来,朗声道:“萧某见过诸位道友!”这一下也是用足了内力,声音远远的传了出去,偌大的紫云台上人人均听得清清楚楚。 第二百一十章 论道来了个搅局的   众人也纷纷还礼,只是不少武学大能都是神情古怪,有人喃喃道:“虽说功力委实不凡,却只是化炁高阶之境而已?”   “不应如此!”身边有人低声道,“前几日此人来到峨眉,玄诚道君亲自出迎,此人借助天地之势,几句话响彻山峰,今日大约是在藏拙。”   “竟有此事?”几人都是半信半疑,却见台上的玄观道君向萧千离微微点头,当下都把怀疑暗暗埋在心里。   不过既然玄观道君在众目睽睽之下亲口说出三教齐聚,想必这纯阳宫得了太清传承,此事必然不会有假。   《三清宝诰》乃是祭祀道门三清的志心皈命礼道宝经,玉清传承则吟诵《玉清宝诰》,上清一脉则吟诵《上清宝诰》,自从开设重阳盛典以来,还是首次有《太清宝诰》出现,当下有不少道门大能之人遥遥向萧千离的方向稽首,以示对太上道统的尊敬。   “本来打算扮猪吃老虎,先将纯阳宫的实力隐藏起来,等到比武较量的时候,由随风、阿寻以及郭家姐弟出手,一举震惊道门。如今被玄观道君这么一闹,纯阳宫的名头顷刻之间变成众矢之的。”萧千离脸上依然云淡风轻,依足了道门礼节回礼,这才回身入座,心中却在反复盘算,“究竟只是一个小小的意外?还是峨眉在算计纯阳宫?如果是算计,那又所为何事?纯阳宫仅仅只是在西北武林略有些名气,峨眉这番作态又是为了什么?”   不过唯一肯定的一点,玄观道君身为五大道派之一的峨眉掌门,绝对不会轻易做出不符合自己身份的事情,他此举必然是有所深意。   想到这一点,萧千离的脸上反而浮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祭拜道门三清之后,紫云台上鼓乐齐鸣,报知道门神灵降临享祭,共分禋祀、五齐、荐献等诸多事宜,待祭天大礼将毕,有数十峨眉门人从祭祀的酒水中陆续取酒,分派至在场所有观礼之人手中,在玄观道君的带领下,众人齐齐饮下杯中清酒,这被称为“饮福”。   祭祀礼毕,早有无数年轻的峨眉弟子在木亭中穿行,端上四鲜果、四干果、四蜜饯与酒水盘。众人均是精神一振,知道这“三论”第一论的“论道”即将上演。   台上供桌香烛纷纷被撤下,有人搬上一张太师椅来,玄观道君落座后,缓声道:“《道德》有云:是以圣人方而不割,廉而不刿,直而不肆,光而不耀。只是如今道消佛盛,敢问诸位,可有良策?”   听清玄观道君的话,台下顿时一片嗡嗡议论之声,大约是没想到作为东道主的峨眉掌门,竟然提出这样一个重大论题。   萧千离目中精光一闪,有些惊讶的抬头看去,却见玄观道君神色雍容,目光却若有若无的向自己看了过来,二人眼神一触,各自露出微笑,缓缓点了点头。   这番话来自《道德经》第五十八章,其精髓就在于“光而不耀”四字,被推崇为道家处世哲学的重中之重,用现在的话讲来就是——低调做人。   “看来道门的处境果真不妙啊,连这峨眉掌门都在反思,质疑老子的‘低调做人’是不是并不符合当前道门的情形,倘若再这样低调下去,佛门日益壮大,只怕道门的生存愈发艰难!”   半晌,才有人在台下高宣一声道号,缓缓道:“地低成海,人低成王。圣者无名,大者无形。鹰立如睡,虎行似病,贵而不显。天之大,其行浩浩乎成其理。我玄门中人理应如此,佛门昌盛却又如何?如同烈火烹油,鲜花着锦,过得百十年,且再看他——”   旁边的西河道君冷冷一笑,低声道:“这位半路出家的清净道君只怕是魔障了,玄观道君明明是在问如何解决当前的困局,他却说什么‘其行浩浩乎’,当真是一派胡言。”   萧千离微笑道:“此人既然是我玄门中人,为何所言却是孔孟之道?”   西河道君晒然道:“掌教不知,此人本是洞庭湖畔一儒生,后投身真武门下。审时度势算是一绝,修为也算是相当不俗,其为人却透着一股腐朽气味,实在不甚高明。”   清净道君此言一出,台下都静了一静,一位身材高大威武的中年黑袍道人沉声道:“潜龙,勿用;亢龙,有悔!”说了这八个字之后,便闭口不言。   “嘿!龙虎山的天灵道君,说话可与平时行事大相庭径啊——”   西河道君摇了摇头,不再多说。   来自真武、龙虎两大道派的代表先后出言,台下众人纷纷开口,一时间附庸之声如潮。   自从通晓道经之后,萧千离才知道这降龙十八掌中的这两招名称,实在是大有来历。这两句话语出《易经》,指弱小时应该小心谨慎,强大时切忌乐极生悲,其深层意思就是说不管是处在事业开端,还是有所成就的人,都要克制低调。   “低调?练降龙掌的这群人,是萧峰提不起打狗棒了?还是洪七公华山论剑太飘了?”想到这里,萧千离不禁心中偷笑,脸上也不自觉露出了笑容。   玄观道君面上神色纹丝不动,依然含笑看着台下众人,只是有一种异样的眼神一闪而没,恰好被萧千离看个正着,心中一动,“莫非是玄观道君在不甘心?他不甘心的究竟是道消佛盛?还是……打算一统道门?”   台下众人先后出言,大多都是赞同真武、龙虎两派的观点,眼见日头渐渐升高,发言的人也慢慢少了下来。   一个老道兴致勃勃的发言道:“欲求无为,先当避害。何者?远嫌疑、远小人、远苟得、远行止;慎口食、慎舌利、慎处闹、慎力斗。是则与圣齐功,与天同德矣!”玄观道君便笑道:“青玄道友所言甚是,如今玉清、上清皆有说法,唯有太清一脉尚未……”   “哼!果然是要把我推上前台了么?”萧千离早已心中打好了腹稿,等玄观道君将话题引到自己身上,便要以太上教义驳斥。   玄观道君口中的话即将说完,目光也向萧千离看来,突然平地响起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得见诸位道门大贤,贫僧在此有礼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 动摇玄门之基   随着佛号声响起,一个身穿赭黄僧袍的僧人大踏步走上紫云台来,此人不到五十岁年纪,布衣芒鞋,脸上神采飞扬,隐隐似有佛光流动,便如是明珠宝玉一般,让人油然而生钦仰亲近之意。   只听一声冷哼,有人立起身来,喝道:“我玄门盛典,怎么来了一个大和尚?莫非是要扰乱重阳大典么?”   那和尚并不着脑,反而双手合十,行礼道:“原来是阁皂山灵宝派掌教青阳道君,小僧延智,见过青阳道君!”   那青阳道君大约六十有余,一身青色道袍,稀稀拉拉几根胡须,鼻直口方,面色却是红润饱满,显然是玄功修炼有成。他微微一愕,诧异道:“你认得我?”   延智和尚微笑道:“阁皂灵宝本出自上清葛玄葛仙翁门下,乃经篆三宗之一,先辈曾有一位太玄崇德翊教真人,一身《上清灵宝大法》炉火纯青,教化劝善,小僧素来极为敬仰,自然细细打听过青阳道君的生平,虽未见过,却也认得出道君的一身灵宝修为。”   青阳道君哼了一声,心中却是警惕大生,皱眉道:“你既然认得我,我也不为难你,你且下山去罢!”   延智和尚呵呵一笑,摇头道:“小僧此来专为问道,岂可一语不发便行离去?”   “问道?”众人均是勃然大怒,有人厉声喝道,“荒谬!我玄门论道,你佛门又来问哪门子的道?”在台下伺奉的妙善道人也大喝道:“和尚,你怎么上来的?我峨眉那些把守路口的弟子呢?”   “阿弥陀佛!”延智和尚宣了一声佛号,笑道,“出家人有好生之德,又怎会轻易杀生?只是贵派的那些弟子意图行凶,小僧不得已,只得让他们先行休息片刻……”   “休息片刻?”妙善道人脸色一变,一个起落已经纵跃至山道入口处,只见几名把守入口的峨眉弟子横七竖八的躺在路边,用手一探口鼻,只觉呼吸均匀,显然是被打昏过去,幸好性命无碍。   “我当是谁,原来是昭觉寺的摩柯首座!”从青城派的凉亭中,有一个老道缓缓立起身来,沉声道,“延智和尚,你不在你的涅槃堂静修,跑到峨眉派来作甚?”   延智和尚呵呵笑道:“原来是青城的至真长老,当真是久违了!小僧不请自来,万望恕罪则个!”   昭觉寺曾名建元寺,有川西“第一禅林”、“第一从林”的美誉,在中土佛门中也算得上是赫赫有名,听到这延智和尚居然是昭觉摩柯首座,当真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众人顿时纷纷留上了心。   众人都被延智和尚吸引了注意力,萧千离似乎也在关注这边的动静,注意力倒有大半落在台上的玄观道君身上,见他似乎漠不关心的模样,眼神却有一丝释然的神色一闪而过。   幸亏萧千离注意力未曾离开玄观道君半分,否则以他这等老谋深算、喜怒不形于色的一代掌门,又哪里会轻易让人抓住自己的破绽?只是这一个下意识的神态,萧千离心中却顿时豁然开朗——这延智和尚哪里是不请自来,这玄观道君分明是心中一清二楚。   重阳盛典的玄门论道,突然出现一个大和尚,与峨眉还有不清不楚的干系,这情形怎么看怎么都透着一种诡异。萧千离的眼睛已经眯缝起来,这件事可越发有趣了……   延智和尚朝众人施了一个佛门大礼,又恭恭敬敬的朝台上的玄观道君躬身施了一礼,笑道:“小僧并非要做个恶客,只是多年研习佛经,有一事始终不明。听闻玄门重阳论道,小僧斗胆想请教一事。倘若哪位道门大贤能解小僧疑惑,小僧当即向各位赔罪,并立即下山,有玄门道友所到之处,小僧必然退避三舍。”   短短几句话,却引发了全场震怒,至真长老冷笑道:“你对佛门经卷不解,却要问及道门?倘若我道门中有道理不明,莫非还要来请教佛门不成?”   延智和尚微笑道:“不然,此经乃是涉及玄门太清,不可不问!”   “玄门太清?”   听到这句话,偌大的紫云台突然安静了下来。半晌,玄观道君才沉声道:“既然涉及我道门三清祖师,便请说来!”   延智和尚稽了首,缓缓道:“前些时日,小僧偶得一本《老君开天经》,不知何人所撰。经文中曾言:是时太上老君寄胎为人……尔时老君须发皓白,登即能行,步生莲花,乃至于九,左手指天,右手指地,而告人曰:天上天下,唯我独尊。”   一番话听得众道人连连点头,至真长老抚须笑道:“这几句话倒是说得丝毫不错。不仅是《开天经》,我玄门之中,又有《化胡经》、《玄妙内篇》、《夷夏论》等诸多经文,皆记载此事。可见老君化胡,乃是定论!”   延智和尚呵呵一笑,向至真长老行了一礼,道:“至真长老果然是博闻强记,小僧却有一事不明,老君几年而生?几年西入?”   至真长老嘿嘿笑道:“延智,你身为昭觉摩柯首座,传闻你博闻强记,精研佛理,却不知我道门经卷,有载:当定王即位三年乙卯,老君于楚国陈郡苦县厉乡曲仁里,九月十四日夜子时生。年八十五,遂与函关令尹喜西入化胡。”   听到这里,萧千离脑中电光火石的一闪:“糟了!”   果然,那和尚大笑道:“我佛以昭王二十四年四月八日生,计入涅槃后经三百四十五年始到定王三年老子方生,至敬王元年,凡经四百二十五年,始与尹喜西遁。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好犀利的论据,好狠毒的心思!”萧千离心中飞速的盘算,目光却落在玄观道君身上,暗暗思忖道,“峨眉到底在打什么心思?莫非要以这个和尚为契机,动摇道门根基么?”   多年来,道教被佛门压制得苦苦辗转,却始终以“老子过关化胡”的经历来勉励自己,寻求一点慰藉。“连你们佛教的释迦牟尼都是道门祖师传道所化,总有一天,我们必然会卷土重来,重夺中原第一教派!”   倘若连“过关化胡”都证实是伪作呢?岂不是把道教中人的一点自尊都打得烟消云散?   在场的都是道教的精英,自然不会昧着良心说假话,想要辩驳,却也不知从何说起。偌大的紫云台上,只有山风呼啸,连一个说话的声音都没有。 第二百一十二章 萧千离的师伯   良久,才有人道:“《太上化胡经》乃是后人所作,年代过于久远,或许有些差错,也犹未可知……”   延智和尚目光过处,笑道:“这位想必是东岳观文素道君吧?听闻东岳观乃是万物发生之所,主始成之地,小僧甚是敬仰!”   文素道君皱着眉头,袍袖一挥,淡淡的说:“不必说那些闲话,你这和尚分明是有备而来,又何必惺惺作态?”   延智和尚轻笑道:“既然如此,那小僧也就直言不讳了!敢问道君,太清祖师留下的根本经文,除了《道德》之外,可有他本?”   众人沉默半晌,才有人缓缓道:“一本《道德》洋洋五千言,论述修身、治国、用兵、养生之道,乃‘内圣外王’之学,文意深奥,包涵广博,乃是万经之王。兀那和尚,莫非看不起我玄门《道德经》么?”   延智和尚稽首行礼,道:“岂敢!只是小僧也曾精研《道德经》,却并未见其提过化胡之事……敢问诸位,这化胡一说,又从何说起?”   不等众人回答,那和尚又追问道:“《庄子》曾言:老聃死,秦失吊之,三号而出。可见老子乃是坐化于中原汉地,这‘化胡’一说乃是子虚乌有!”   不少道门大能额上已有冷汗渗出,想要开口辩驳,却始终找不到一个有力的论据,只能将求援的目光投向其他门派的前辈高人,指望有一位精研教义之人能将对手辩驳得体无完肤。   场中陷入了难堪的沉默,延智和尚却依然温颜微笑,似乎并不是专门上峰捣乱,反而像极了一个虚心好学的晚辈门人。   但是越是如此,众人面上便越是难看,面面相觑半晌,却始终没有一个人能出言反驳。老子乃是道门至高师祖,庄子为南华真人,乃老聃首徒。这和尚以南华真人所著的《庄子》追溯老子生平,实在是辩无可辩。   玄观道君苦笑一声,立起身来,沉声道:“和尚之言,吾等无话可说!既然如此,今日论道暂且休……”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却听一个清朗的声音笑道:“谁说今日论道,我等玄门中人无话可说了?”   这一句话大出众人意料之外,不少人面色一喜,齐齐转头看去,见到那挂着“纯阳宫”木牌的亭子里,忽然有一人长身而出。   在场众人当中,认得萧千离的不过寥寥十余人而已,但是之前玄观道君曾经介绍说纯阳宫乃是太清一脉,不由得多了几分期望。   听到萧千离的声音,延智和尚也不禁面色一奇,诧异的朝萧千离望去,犹豫片刻,轻笑道:“请恕小僧眼拙,不知尊驾是哪一位道门大贤?”   萧千离微微一笑,负手道:“本座萧千离,来自昆仑山玉虚峰,执掌纯阳宫,秉承太清大道。和尚,你刚刚以南华《庄子》为依据,攻讦老君过关化胡,心思巧妙,不得不服!”   见此人虽然年轻,语气中却洋溢着巨大的自信,饶是延智和尚已经算尽了各方反应,此时也不禁有些疑惑,当下行礼道:“原来是萧掌教,贵派以纯阳为名,想必乃是上洞吕仙的道统传承,如今太清一脉重归人间,当真是可喜可贺!”   萧千离轻笑道:“同喜同喜!只是三清道统齐聚,只怕是日后佛门有难了!”   延智和尚面上怒容一闪,旋即恢复了正常,轻笑道:“敢问掌教,此话何解?”   萧千离呵呵笑道:“说不得,说不得!和尚,你说得天花乱坠又当如何?所用的依据尽是后人之作,当事人尚未发话,你却在这里胡乱猜测。”   “当事人?”饶是延智和尚精研佛理,此时也不禁一呆,喃喃道,“当事人?哪里来的当事人?”   萧千离长笑道:“和尚,我来问你,‘佛’为何?”   延智和尚高宣一声佛号,缓缓道:“佛为佛陀,觉悟真理者之意。亦即具足自觉、觉他、觉行圆满,如实知见一切法之性相,成就等正觉之大圣者。乃本教修行之最高果位。”   “那释迦牟尼如来又是什么人?”   “世尊诞生于兰毗尼园无忧树下,为悉达多太子。静坐菩提七日,顿悟南无释迦摩尼佛,成大觉佛果,生如来法身,横三世居中,主中央娑婆世界。”   萧千离幽幽发出一声长叹,低声道:“果真如此么?当真是可笑之极……”   他声音并不高,但是在场众人无一不是修炼有成之辈,大多听清了他这一声叹息。延智和尚一愣之下,随即眉头紧锁,叱道:“萧掌教,我敬你乃是太清传承,你说这话究竟是何意?倘若不分说明白,小僧纵然是粉身碎骨,也要与你论一论高下!”   面对延智和尚的怒火,萧千离只是轻叹一声,缓步走上高台,向西方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朗声道:“师伯,您倘若再不出来,弟子失了计较,可就要出手诛杀您的道统门人了……”   他这几句话提足了功力,声音远远的传了出去。   “师伯?”在场众人都是面面相觑,甚至连柳随风等人也是一脸茫然,楚寻诧异的低声问道:“陆师叔,咱们师门当中难道还有长辈?”   陆无厌一头雾水,摇头答道:“先父过世之后,纯阳宫哪里来的上代门人?师兄口中的师伯,我也不知是谁……”   延智和尚长眉一轩,刚要再行发难,突然天边有庄严肃穆的梵唱响起,极西之处有大光明绽放,金光万道,瑞气千条,又有七彩霞光凭空涌出,七宝塔耸立天空,大放光芒。   一尊佛陀从七宝塔中飞出,丈六金身放射出亿万道佛光,甚至连太阳的光芒也被淹没其中。那一尊佛祖面带慈悲之色,眉间放白毫光,照东方八万,身相黄金,左手结拳印,身被袈裟,跏趺坐于白莲华上,法身缓缓驾临在紫云台上空数百丈处。   萧千离撩起道袍下摆,推金山、倒玉柱般跪倒在地,大声道:“晚辈弟子萧千离,见过多宝师伯!” 第二百一十三章 道门扬眉吐气的一天   佛祖法身降临?   见到这一幕,偌大的紫云台上,人人惊得目瞪口呆,就连高坐台上的玄观道君也一时间面无人色。   延智和尚更是震惊得无以复加,急忙睁开一双慧眼细细看去,却见那佛祖法相乃是飞玄云气,结空成相,肇于诸天,那满天的金光、璎珞、莲华,纤毫毕现,哪里有半分作伪?   饶是他佛法精湛,慌乱中,却也来不及详细分辨,急忙跪伏在地,朗声道:“弟子延智,一心顶礼南无本师释迦摩尼如来,见过世尊!”   突然有一人跃身而起,须眉皆张,怒指萧千离道:“姓萧的,你在弄什么玄虚?我等只当你是太清传人,却弄出一个佛门法相金身,莫非是要将道门最后一点颜面打得干干净净么?”   众人转身看去,只见一个身材雄壮高大的中年道人怒气冲冲,指着萧千离大骂。玄观道君苦笑着摇摇头,道:“正乙元景道友,切勿动怒……”   那元景道君越说越怒,喝道:“如今道门危机便在眼前,你倘若与那和尚论道辩驳,便是输了咱们也不怪你,却在这里凭空闹出一个劳什子的佛祖来!我正乙派平日也曾经有这些请神、祈福、求雨的勾当,你瞒得过别人,须瞒不过我!”   他显然是愤怒至极,众多玄门大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延智和尚驳斥得一败涂地,一个寻常的和尚就能以教义挑战天下道门,此后道教的生存必然越发艰难。本来萧千离站出来,让他多少有了点指望,却不料弄出一个佛祖,岂不是更是雪上加霜?   恼怒之下,他甚至连太乙派平时故弄玄虚、集聚信徒的手段也说了出来,显然是对如来法相大大的不信。   “看我打破你这所谓的佛门金身!”元景道君大喝一声,双臂一振,空气急速的流动,形成巨大的旋风,显然是引动了天地法则。   这金身法相距离紫云台尚有数百丈的高度,不论你武功内力再强,也决计不能打到这样的高度,除了借助天地之力之外,别无他法。   延智和尚大吃一惊,不管这佛祖是不是真的,身为佛门弟子,又怎能任凭道教中人出手攻击?刚要催动法则与之相抗,却听半空中佛祖低喝道:“无礼!”   那如来右手伸出,一个奇形文字在大手中缓缓成型,闪烁着耀眼夺目的金光,有所学广博之人看得清楚,不由得低声惊呼道:“上古篆文?”   那一枚篆文突然脱手飞出,化作一道巨大无比的金光从天而降,散发出无尽璀璨光华,顿时将偌大的紫云台尽数笼罩其中。   众人只觉神智一迷,顿时仿佛置身于天地未开、混沌未分之时,心中刚一诧异,骤然地裂石崩,剑气充盈、飞石激荡,霎时云开雾散,混沌分明,有阴阳二气从灰蒙蒙的混沌中凭空生成,缓缓游荡周身,玄奥无比。   “这……这不是师父的生太极吗?”   在场众人当中,只有来自纯阳宫的几人才明白这是什么手段,顿时心中大定,柳随风却皱眉暗自思忖:“师父的这一招生太极,又怎么和佛门扯上了关系?”   生太极之下,一切无法超脱阴阳之人均不能摆脱。元景道君刚刚触动天地屏障,刹那间顿觉与天地间那若有若无的联系赫然断开,空空如也,不由得心中大骇。   “这……这是真的?”   元景道君失魂落魄的站在当地,眼神复杂的看了如来金身一眼,心中却已经信了七八分。任凭作假之人如何巧妙,这等封禁天地的强横手段,岂是人力所能为之?   延智和尚亲眼目睹佛祖举手投足之间便封禁天地,哪里还有半分怀疑?只激动得浑身颤抖,连连磕头。却听萧千离笑道:“多宝师伯何须动怒?这些也算是你的晚辈道统呢!”   那佛祖幽幽叹息一声,缓缓道:“世上已无多宝,只有释迦牟尼佛!”声音低沉,却是远远的传开去,峨眉紫云台上,处处听得清清楚楚。   萧千离呵呵一笑,朗声道:“师伯何必过谦?倘若不是师伯心系道门,又如何会亲自下界,来观礼重阳大典?”   释迦牟尼沉默半晌,摇头道:“久不见故人,特来参见贵教祖师而已!”   萧千离却是精神一振,喜道:“莫非师祖他老人家也来了?今日是什么日子?居然连祖师也劳动玉趾临凡?”   他跪在地上也不起身,转身向东方连连磕头,高声道:“师祖既然驾临,恳请一见!”   不知是谁带头,玄门众人也纷纷跪伏在地上,向东方齐声高喊:“恳请祖师现身一见!”   就连最为桀骜不驯的元景道君也瞪大了眼睛,重重的跪在地上,与众人一齐高声请命。   那声音声震四野,连喊十余遍,只见东方有三千里紫气滚滚而来,众人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这一次,根本不用任何人提醒,整个紫云台的所有人,在一瞬间感受到了——耳边、天地间,仿佛突然有一个人轻声呼吸了一下。   刹那之间,偌大的峨眉山突然就喧嚣了起来,漫天鸟雀在空中飞舞,山间蜿蜒盘旋的清泉小溪发出更加欢畅的笑声,峰上云霓般的鲜花朵朵盛开,更是娇艳无比!   一个面色红润的白发老人,手持拂尘,仙风道骨,和蔼慈祥,坐在一头青牛背上,慢条斯理的踏云而来。   释迦牟尼急忙下了莲座,足下踏云迎了上去,恭恭敬敬的下拜道:“见过大师伯……”   “轰”的一声,却是紫云台上众人脑子里猛然一响,只觉得自己的脑袋瞬间不够用了。   “佛门的至高世尊,是太上道祖的师侄?”   惊天八卦啊!这可是从未有过的惊天大八卦!   在场玄门众人恨不得把眼睛瞪出眼眶,耳朵竖得比兔子还长,不肯放过任何一点点痕迹,不肯错过任何只言片语的对话。   延智和尚却张大了嘴,半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觉得自己精神仿佛错乱了一般——佛门花了无数心血和精力,要消除淡化《老子化胡经》的影响,以图进一步与道门争夺天下信徒。怎么顷刻之间突然发现,佛门的情形怎么变得如此险恶?   太上老君呵呵一笑,下了青牛,虚空站定,手中拂尘一甩,轻轻拍了拍释迦牟尼的光头,笑道:“你如今也是一教之主,不可妄自菲薄,起来罢!”   释迦牟尼站起身来,欲言又止,太上老君微笑道:“痴儿,三弟虽说在紫霄宫中禁足,却能时时聆听道祖教诲,日子比我等不知要快活多少倍。”   又是一个惊天动地的大八卦!   ——太上老君之上,还有一个更为神通广大的道祖?   不少人却又从中听出了另一重意思:太上道祖的三弟?岂不是上清玉晨通天灵宝天尊?   释迦牟尼低着头,轻声道:“化胡多年,却一直未曾见过师尊,实在是……实在是极为想念!”   在场众人都已经把耳朵竖成了雷达天线,清清楚楚的听到了“化胡”、“师尊”的字眼,联系之前所说的话,几乎所有的上清门人都咧开了嘴,眼睛几乎要迸出泪花来,只觉今日乃是道门最为扬眉吐气的一天。   “原来,佛祖并不是太上道祖所化,实乃是咱们上清门人啊……” 第二百一十四章 出乎意料的效果   不提众人在下面一边跪着,一边疯狂的脑补,那性格暴躁的正乙派元景道君却跪着慢慢凑到延智和尚身边,低声道:“呃……延智……师弟,适才多有得罪……”   延智和尚险些一口老血喷涌而出,多年禅心几乎也要毁于一旦,压低了声音怒道:“谁是你师弟?贫僧乃是正宗佛门嫡传,有度牒为证!”   元景道君呵呵笑道:“是是是,此后你我一心,共同扶持上清道统,日后传扬出去,也是一段佳话!”   延智和尚握紧了拳头,却不知该怒还是该悲,半晌才重重叹了一声,心中只道:“佛祖啊佛祖,您老人家这次可是把佛门坑苦了……”   半空中,太上道祖与释迦牟尼叙旧几句,太上道祖笑道:“去休,去休,区区一个重阳祭典,却连你也惊动了,这些不成器的小家伙,当真是胡闹之极。”   “是!”如来佛祖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伸手一招,笼罩紫云台的生太极顿时消失,这才回身坐上莲台,飞回七宝塔中,转瞬之间金光尽数敛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还准备多听几句神佛八卦的众人大失所望,却听萧千离高声叫道:“师祖留步!”   只见萧千离凌空跃起,众人都在暗暗奇怪:任凭你轻身功夫何等高明,又如何能一跃数百丈之遥?   却听到一声清脆的鹤鸣声响起,一只大得惊人的雪白仙鹤突然出现,双翼展动,托起萧千离徐徐向太上道祖飞去。   人人盯着天空,别说是仙鹤,哪怕是一只苍蝇飞过也能看得清清楚楚,这么大一只仙鹤,却似乎是凭空生成,没有一个人能看清这仙鹤是怎么出来的。   紫云台上一片哗然,人人盯着站在仙鹤背上的萧千离,嫉妒得眼睛快要滴出血来。   这可是直接跟太上道祖对话啊!   他们一个个眼睛通红,却不知萧千离正在心疼无比的向系统吐槽。   “系统,你太过分了,当初一只通灵金雕只不过100点兑换点,为什么兑换这仙鹤就要500点?”   “这仙鹤飞得没有金雕快,坐着没有金雕稳当,而且还要喝山泉水,吃鲜鱼,我这是养了个爹啊?”   平时这样的吐槽,系统从未回应,偶尔萧千离口吐讳言,还会被系统赏赐一记天雷。萧千离也只是在心中发发牢骚,却不料系统沉默了片刻,居然给出了回答。   “可供装逼!”   萧千离吓了一跳,险些从仙鹤背上摔了下去,急忙站稳,感受到仙鹤拍打翅膀的优雅,低头望去,有白云薄雾踏于足底,又有七彩仙霞之气环绕周身,当下心有戚戚的点了点头,自语道:“说的也是……”   众人只眼睁睁见到萧千离来到太上道祖身前大礼参拜,又絮絮叨叨不知说了什么话,直急得抓耳挠腮,恨不得长出一对顺风耳来,凑到旁边细听二人说了什么样重要的事情。   大约说了一炷香的功夫,众人只见萧千离连连点头,太上道君低下头来,目光在紫云台上众人身上扫了一眼,缓缓点了点头,微微一笑,作歌曰:“玄黄世兮拜明师,混沌时兮任我为;五行兮在我掌握,大道兮渡进群贤。清净兮修成金塔,闲游兮曾出关西;两手包罗天地外,腹安五岳共须弭。”   只听萧千离的声音遥遥传来:“恭送师祖!”   众人猛然醒悟,齐声高叫道:“恭送祖师!”   那太上道君跨坐上青牛背,青牛“哞”的一声,四蹄祥云顿生,头也不回的背负着老君踏云而去,无边紫气和天地异状也随之渐渐消散。   萧千离在仙鹤背上立起身来,怔怔的站立半晌,分出一部分意识沉入识海之中,看清了系统地图,又得到声望任务已经完成的提示,这才轻轻舒了一口气。   “五十枚投影符、三十枚留音符,为了提升门派声望,我也算是下足了血本……”   他右手轻轻摊开,一枚枚已经使用完毕的灵符化为极细的粉尘,飘飘扬扬在空中洒落。   早在那和尚上峰挑战之时,萧千离就已经算准了佛门必然以“化胡”为题发难。   在萧千离曾经在的那个世界中,佛道两门产生激烈冲突,历史上曾经有过极为著名的十四次大辩论,道门输了七次,佛教输了四次,另有三次不分上下。   最为惨烈的一次,莫过于元朝佛道之争,佛门以八思巴出战,激战以全真掌教张志敬为首的十七位道门真人,八思巴引经据典,以《庄子》、《史记》为证,将过关化胡的传说驳斥得一文不值,道教也为之惨败,连同全真掌教在内的十七位道人悉数剃发为僧,这就是赫赫有名的“道劫”。   自此之后,道门一蹶不振,彻底被佛门压制。   根据史料记载,这十四次辩论中,虽说道门输得次数较多,却也没有伤筋动骨,唯独“化胡”一战,彻底将道教打得一败涂地,奠定了佛门第一宗教的地位。   萧千离如今有系统相助,更有纯阳宫问道殿中上千本太清道经,对道门教义并不陌生,唯独在“化胡”上,实在是苦无良策。即使延智和尚这次并没有提起,只要是道佛之争,不可避免就要牵扯到这个话题。   正因如此,萧千离不惜血本,一口气兑换数十枚投影符和留音符,勾勒出一个庞大的世界观,以备后用。   而他所使用的论据,绝大多数来源便是前人杜撰的《封神榜》,结合曾经看过的一些网文小说,一个基本上无懈可击的论据由此横空出世。   想到这里,萧千离也不由得苦笑连连:“不是哥非要制造这样一个虚幻的故事,实在是在‘化胡’论题上,纵然有再多道门教义也没法自圆其说啊……”   花费了如此多的心血,取得的效果也是令萧千离极为满意——这样一来,任凭佛门有登天的本事,也决计无法在“化胡”观点上再做文章,日后倘若纯阳崛起,与佛教正面抗衡,这一个无解的难题也就迎刃而解。   仙鹤驮着萧千离缓缓降落在紫云台上,长袖飘飘,当真是飘逸如仙,众人看着萧千离的目光也变得敬仰有加。   写到这两章,可想而知引起了许多读者的非议,这也是预想之中的事情。经过艰难的挣扎,决定还是这样处理了……原因很简单,诸位可查询一下历史上的道佛辩论,道统之争惨烈无比,文中提到的元代八思巴战全真,道教败北的结果,道教所占237个传道区域,全部归佛教所有。而当时八思巴所主攻的,就是驳斥“化胡”理论。为此,我也是苦思良久,纯阳要崛起,太清道统必然与佛家教义冲突,那“化胡”之争也不可避免,如何能自圆其说?如何能化解“过关化胡”的非议?老池对佛教没有研究,对道家教义也只是略知一二,连历史上的全真教主都想不出应对之法,老池又有什么能为,能找出佛门大能八思巴的破绽?正因如此,老池绞尽脑汁,只得以网文封神流里的过关化胡,来混淆《老子化胡经》的内容,这样一来,文中主角所用的投影符、留音符都是曾经用过的东西,而记忆是前世中的萧千离,除了讲了一个封神故事之外,并没有半点脱离这本书的架构和中武设定。如果这样还有人说太毒的话,我真不知毒点从何说起……最后说一句,我其实很想用通常的办法来解决“化胡”的问题,不知道有没有高人能够提供一点解决思路 第二百一十五章 忽悠天下道门   等萧千离刚刚落地,无数人已经按捺不住,“轰”的一声齐齐围了上去。   “萧掌教,道祖跟你说了些什么?”   “萧掌教,敢问那如来佛祖究竟是何人所化?”   “萧掌教……”   偌大的紫云台上,已经喧闹如同菜场一般,萧千离被上百人团团围住,简直是头大如斗。   百忙之中,萧千离的一部分注意力却始终落在玄观道君身上,见到他的神色从茫然渐渐变得若有所思,忽然脸色豁然开朗,甚至还看着台下一脸灰败之色的延智和尚,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这峨眉掌门究竟在想些什么?道门盛典,戒备何等森严?就算这个和尚有登天的本事,也不可能毫无动静的就来到紫云台上,必然是与玄观道君有所勾结。”   “我利用留影符的效果,大大的戏弄了佛门一番,客观上等于堵死了佛道二教的化胡之争,倘若峨眉掌门真有所图的话,又怎么会是这样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他幸的是什么灾?乐的又是什么祸?”   这些念头,在萧千离脑海中转了一转,面色却是云淡风轻,笑道:“诸位道友不必心急,待大典之后,本座有一个很长的故事要与诸位分说。今日乃是重阳盛典,诸位不可坏了规矩。”   众人迟疑半晌,也只得点头称是,一旁被人冷落多时的玄观道君长声笑道:“萧掌教说得一点也不错,重阳盛典中,本有论道、论法、论武这‘三论’之说……”   众人转头看去,却不料玄观道君接着说道:“……如今太上道祖与如来佛祖先后有法身降临,诸位的天地法则再大、再高明,又岂能比得过道祖、佛祖?依贫道愚见,今年的重阳盛典,这‘论法’也不必论了,便请萧掌教为咱们讲一讲这道佛之争的来历,诸位意下如何?”   人群沉默了片刻,忽然有震天般的呼喊声响起,齐声道:“本该如此!”原本围在高台上的上百人各自回位,有性急的甚至在大庭广众之下展开轻功,纵跃回自家门派中,急不可耐的等待萧千离的讲解。   玄观道君站起身来,笑道:“萧掌教,贫道也极为好奇,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堂堂的如来佛祖,如何变成了上清门人?掌教口中的‘多宝师伯’又究竟是何方高人?”   萧千离沉吟片刻,也不推辞,当下点头道:“也好!择日不如撞日,贫道便来讲一讲,这佛道两教在无数纪元之前的惊天之秘!”   当下立刻便有峨眉弟子快手快脚的端上座椅、小桌,又端上一杯清茶,请萧千离入座。   玄观道君含笑走下高台,那只通灵仙鹤却摇摇摆摆的走了过来,乖巧的伏在萧千离脚下,长长的脖子低了下来,静静的闭目养神。   “有分教:高卧九重云,蒲团了道真。天地玄黄外,吾当掌教尊。盘古生太极,两仪四象循。一道传三友,二教阐截分。玄门都领袖,一炁化鸿钧。”   萧千离的声音响彻山峰,上千位道门大能均屏息静气,默默的聆听萧千离集合《封神榜》、《佛本》、《洪荒XX道》等众多封神小说于一身的简化版《萧氏封神演义》。   “一本《封神》兑换20点,《佛本》兑换10点,这也罢了,为啥某个宅猪的《重生西游》居然也要8点?要是我还能回到以前那个世界,非把这头死猪烤来吃了……”   萧千离一边默默地吐槽,一边抑扬顿挫的讲述经过自己加工的洪荒新书,目光缓缓在人群中扫过,只见众人均聚精会神的安坐,就连延智和尚也面容凄苦的坐在一处空地上细细聆听。   他目光过处,却见紫云台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零零散散盘膝坐着七八个穿着灰衣僧袍的老僧,长眉低垂,如同睡着了一般。   萧千离心中一动:“这些老和尚一个个看起来并不起眼,却在众目睽睽之下悄无声息的来到紫云台,必有一身惊人艺业。也不知是延智和尚邀来助拳的好手,还是峨眉掌门埋下的伏笔,也有可能是峨眉山上的佛门大能……不管他们身份如何,反而大大助长了我的计划!”   萧千离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声音又洪亮了几分。   因为是“简化版”,因此萧千离将一些盘根末节的分支故事统统去掉,而是从紫霄三千客讲起,着重讲述三清与佛门二教主的关系,继而便是简述鸿蒙紫气争夺、巫妖大劫、封神之乱,武王伐纣的一干细节自然以春秋笔法带过,专门细细讲述诛仙、万仙的始末。   转眼之间已是日偏西山,小道童已经为萧千离续了十多次茶水,听众却从头到尾听得如痴如醉,浑然不知时间流逝,不时发出唏嘘之声。当听到多宝道人力战太上老君被擒,不由得齐齐叹息。而延智和尚却是皱起眉头,默然不语。   讲到长耳定光仙叛教而逃之时,那生性暴烈的元景道君已经恨得抓断了一根座椅扶手,怒道:“他日若有道门席卷中原之时,背叛上清之人,皆须一死!”   萧千离含笑遥遥看了他一眼,继续讲述上清惨败、鸿钧出现、佛门引渡三千红尘客的故事,又说到太上道祖自知佛门昌盛之势不可逆转,故而将多宝道人带出,西出函谷关,点化尹喜,将多宝投身佛门,以分化佛门气运。   之后有接引、准提前往西方开辟一方天地,多宝化为释迦牟尼如来,坐镇大雷音寺,主中央娑婆世界,开创佛门万世基业。   等故事讲完,已是晚霞满天,众人皆是如梦方醒,萧千离若有若无的瞥了那几名突然出现的老僧一眼,果然见到那里空空如也,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不仅是那几个老僧,就连延智和尚也长叹一声,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他微微一笑,立起身来,笑道:“好教诸位得知,这本经传不显于世,贫道也不知从哪里得来,或许有仙家梦中讲述的一些秘闻,也犹未可知……诸位倘若有疑惑之处,贫道也是不知。”   几句话引得众人放声大笑,远远的有人高声叫道:“萧掌教,既然你说不能解惑,不如我等加以……”他一句话尚未说完,已经被旁边的人捂住了嘴。   “加以……释意?”这人虽然没有讲完,却已经有数十位道门大佬目中已有精光闪起,互相对视一眼,均默默点了一点头。   “就是要这个效果才对!”萧千离恍若不知,心中却已经是成竹在胸——只要是有人想到完善这个改头换面的《封神演义》,以后这本加了无数干货的经卷,必然将成为对抗佛门教义最有力的武器。可谓是一本《萧氏封神》,忽悠了天下道门,甚至还要顺带坑死佛门。   当夜宾主皆欢,峨眉派早已安排下宴席,只等众人入局。萧千离被簇拥着坐到了客座首位,往来敬酒的道门大能络绎不绝,热闹喧天。却有一双眼睛不时盯着萧千离,他转头看去,却只看到当代峨眉掌门玄观道君那意味深长的神情。   “不管玄观是什么居心,今天晚上,想必就该摊牌了罢!” 第二百一十六章 别有所图的峨眉掌门   及至夜深人静,众人皆已进入梦乡。   萧千离端坐床榻上,正默默引动星辰之力修炼,忽然门外有风声响起,一道细微的指力点破了窗纸,径直射在房柱上。只听“啵”的一声轻响,将那粗大的房柱射出一个小孔来   “哼!果然来了——”   萧千离更不迟疑,静悄悄的闪身出门,见到不远处有一条黑影站立,纵身跃上了房顶。   萧千离紧紧跟上,只觉前面那人轻功卓绝,足尖轻轻一点,便飞掠出十余丈之遥,这份本事当真是出神入化。当下深深吸了一口气,《紫燕三叠》的轻功展开,一蓄、二闪、三翔,转瞬之间已经赶到那人背后丈许,一记黄泉劫指,径直点向那人后心。   那人头也不回,一掌轻飘飘的向后拍出,掌力与指力对撞一记,双双化为无形。   只是过了一招,系统解析模块自行启动,辨识出了对方的招数。   “飘雪穿云掌?”萧千离不禁心中暗暗赞叹,不愧是五大道派的掌门人,自己这门《黄泉劫指》,乃是以黑尔东绝的“劫剑”的毁灭之气为基础,加上《坐忘经》对于寂灭之道的演化,二者融合而成。而对方仅仅以一门中级掌法对阵,甚至连天地法则都没有调用,便轻而易举的化解了这一招,可见其功力当真是深厚之极。   借着掌指对撞之力,那人顿时去势更疾,一走一追,转瞬之间,二人已经来到峨眉后山一处寂静无人之处。   前面那人突然停了下来,微笑道:“萧掌教好高明的轻功,贫道竭尽全力,却也甩之不脱。”   萧千离轻笑道:“玄观掌门说哪里话,深夜来访,莫非是要指点本座的轻功么?”   来人果然是玄观道君,他轻轻叹息一声,指着两块光溜溜的山石道:“请坐!”   深夜里,二人在后山大石上闲坐,两两相对,都没有说话。萧千离脑子转得飞快,思索玄观道君的种种来意,以及自己的应对之策。   自从延智和尚出现,萧千离就已经抛弃了原先低调扮猪吃老虎的想法,而是要在“三论”之中脱颖而出,独占鳌头,彻底一战打响纯阳宫的名声。   正因如此,对于这个心思难以琢磨的玄观道君,萧千离也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两人就这么相对而坐,玄观道君终于忍不住,点头笑道:“年纪轻轻就这样沉稳,难怪短短年余之间,纯阳宫便能闯下偌大名头!”   萧千离微微一笑,道:“玄观道友,你身为天下五大道门领袖之一,久经世事,阅尽红尘,为何偏偏要趟这趟浑水?”   他这话不过是试探,说得朦朦胧胧,似是而非,随你怎么理解都可以。   不过正好说到玄观道君的心头上,饶是他历经沧桑,经历无数恶战争斗,此时也不由升起知己之感,叹息一声:“明人不说暗话,萧掌教,倘若你处在贫道这个位置,眼见道门日益衰败,佛门大有一统中原之势,你又当如何?”   萧千离眉头一皱,心中暗自揣摩玄观道君的用意,口中却笑道:“玄门虽近年积弱,佛门虽大,却也难以动摇道门根基,且暂避其锋芒,寻机再起。”   玄观道君一愕,随即指着萧千离哈哈笑道:“又来了,你这番说辞,为何不在紫云台论道时说来?你休要瞒我!”   萧千离微笑不答,却听玄观道君叹息道:“道友,贫道在紫云台上曾问及如今道消佛盛,可有良策,乃是一句心里话!”   “那延智和尚是老道亲自致信邀请,想必道友也已经猜了出来。”   萧千离心中一凛,心神电转,却始终想不通为什么玄观道君引狼入室,却又对自己直言不讳。当下只是略一点头,并不说话。   玄观道君摇头道:“道友也看到了,如今玄门情势如此微妙,诸多道派却还是明哲保身,打算蛰伏一方,口称寻机而动。却不知道统信仰之争如同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哪里有半分容你我蛰伏的时机?”   萧千离心中一动,试探着问道:“峨眉乃道门领袖之一,莫非也不能云集道家大能之辈,以图争夺道统么?”   玄观却苦笑一声,叹息道:“虽说五大道派同气连枝,只是越是精研玄门教义的大能之辈,便越是秉行道家无为的宗旨。眼见佛门日益昌盛,道门却依然偏安一方,守着自己一亩三分地过日子。按说道门守成却也不难,难就难在佛门咄咄相逼,他进一步,我退一步,退到最后,便是无路可退!”   萧千离一转念间,已是悚然而惊,沉声道:“原来如此!你原本的打算,就是要在重阳论道之时,借助延智和尚的佛门精义,将道家最后一块遮羞布揭开,将道门彻底逼到绝路?”   “不破不立,破而后立!”玄观森然道,“贫道这么做,又何尝不是将自己逼上了绝路?”   萧千离刚一错愕,便见到玄观伸出手来,一道淡金色的光环从天而降,将他身形笼罩其中。   萧千离还以为玄观要突然发难,意念一动,万物终始母气就要从眉心中分离而出,继而化为镇山河的无边剑气。却见玄观只是以光环护身,并无其他动作,当下也就强行压住。   “道友传承渊博,可认得出贫道的法则么?”   玄观语气极为平淡,似乎在说一件再为寻常不过的小事。   萧千离细细看去,却见那一道光环中隐约有无数符文跳跃,流光溢彩,圆通无碍,运转不息,隐约透着一股万劫不灭的威严气息。   只是感应的那一刹那间,系统已经自行运转解析模块,“看到”解析结果,萧千离不禁惊讶万分,道:“守则万法不侵,攻则破除邪见、无坚不摧,你这是***轮?”   玄观道君呵呵一笑,点头道:“道友果然见识广博,既然看破这***轮,想必也可猜出贫道的几分来历。”   萧千离沉吟片刻,消化了解析模块的信息,点头道:“原来如此,你的周天功乃是正宗道门心法,这**却偏偏是佛门法器。倘若玄门教义真的万劫不复,你守不住道心,***则也就不复存在,**自然破碎无形。”   玄观点了点头,叹息道:“贫道抱着必死的心思,也要将道门逼上绝路,指望有几位大能之辈能清醒过来,不再对佛门抱有幻想。成则道门有兴盛之机,倘若不成……贫道便只有一死向先师谢罪。”   萧千离摇头道:“你倒是决然,要死索性死得干脆一点。不愧为一派掌门,行事果断狠厉!非黑即白,非生即死!”   玄观呵呵一笑,目视萧千离道:“道友又何尝不是?我观你平素为人,倘若发起狠来,只怕是一堵墙也要被你撞倒了。”   想起自己从来到这个世界以来,多次在生死一线间挣扎,凭借一个万能的系统、一点置死地而后生的勇气,再加上一点运气,总算是有惊无险的走到现在,萧千离不由得默默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玄观道友邀我来此,究竟是何用意?”   “很简单!”玄观道君目中精光一闪,“萧道友异军突起,倒是给我提供了一个新的想法!只是此事,还需萧道友允可……” 第二百一十七章 正面迎战   听完玄观道君的话语,萧千离面上神色如常,心中却是如同沸腾的开水一般。   “你要打破戒令,一统玄门?”   玄观呵呵笑道:“萧道友怎有这般说法?能者居上,原本三清令便是五大道派轮流执掌,只不过是加了一个小小的论武大会而已,改轮流执掌为能者居上,胜者执道门牛耳,败者则听从调遣。于贵派并无半点损失。”   萧千离沉吟片刻,问道:“既然如此,道友为何要对我说起?五大道派自行斟酌即可,关我纯阳宫何事?”   玄观道君摇了摇头,道:“名不正则言不顺,纯阳宫既然继承太清道统,倘若三清传承未能合一,又怎能称为玄门正宗?况且——”   他忽然加重了语气,目光炯炯的盯着萧千离,缓缓道:“以道友之志,莫非对这玄门之首便毫无心动之意么?”   萧千离一愕之下,随即哈哈大笑,摇头道:“既然玄观道友早有一统玄门之意,又何必拉我出来当挡箭牌?适才本座已经问过,以道友之能,为何不肯云集道家大能之辈以争道统,道友却只是搪塞,如今言辞又为何前后抵触?”   “并非如此!”玄观道君似乎早就预料到萧千离有此一问,微笑道,“直到今日之前,贫道依然打算破而后立。只是今日见到道友的本事,这才萌发了再度一搏的心思。”   萧千离目中有精光微微闪动,缓缓道:“纯阳宫便是你手中的一杆枪?”   “然也!”   听到玄观肆无忌惮的承认下来,萧千离瞳孔微微一缩。   “倘若萧掌教首肯,贫道以信誉作保,纯阳宫将在贫道这六年任期之内,位居中原六大道派之列,参与道门管辖诸事。”   萧千离缓缓道:“道友将纯阳宫纳入六大道派,想必只是为了本派祖师的身份?”   玄观坦言道:“是,也不是!”   他顿了一顿,又道:“太上祖师法身降临,就算只是个幌子,对于天下道门的兴衰都有举足轻重的作用,集聚人心、扩张势力、阻截佛门发展,其好处当真是数不胜数。另外,道友的实力虽然看不清、看不透,但是刚刚那一指,却是管中窥豹,道友的实力,只怕绝非寻常化神之境。”   萧千离沉默半晌,缓缓道:“道友竟然有如此信心,便不怕替他人做了嫁衣?”   玄观的目光清冷无比,沉声道:“贫道在道友身上,看到了同样的野心。只要道友一心为玄门,纵然是当真是替你做了嫁衣又有何妨?你区区一个偏居昆仑的纯阳宫,没有积累数千年底蕴的峨眉相助,便能统率天下道门?更何况统率天下武林?”   萧千离与玄观二人对视良久,缓缓起身道:“既然如此,便请先做过一场!”   玄观道君愕然片刻,随即欣然起身,朗声道:“正有此意!”   他缓缓踱了几步,落在萧千离眼里,却不禁微微一怔,点头道:“数千年积累,峨眉果真不凡!”   玄观道君却轻叹道:“昔日那一场三教大战,不知陨落多少先天大能。如今留下的好东西实在已经不多了,就连这一套区区微末小技,也是先代不入流的小玩意,实在难等大雅之堂。”   “倘若九宫飞星也算是微末小技,那本座岂不是要无地自容?”萧千离微笑道,“御剑乘风归去来,除魔卫道天地间。一剑翻江吞日月,二剑履云辨万物。这一招‘吞日月’,正要请道友指点一二!”   说话间,一道银白色的粗大剑气从天而降,巍峨矗立当场,无边凛冽的气流四散开来,偌大的场中有万千剑气纵横往复,每一道剑气都似乎充满了肃杀之意。   在剑气之中,玄观道君的脚步猛然滞涩下来,他略略一感应这剑气的特性,点头道:“以无上剑气破除一切虚妄,封禁身法!好一招‘吞日月’,当真有吞吐日月之功,排山覆海之力!”   他口中说着话,指尖轻点,一道沛然之极的劲力直射过来,如同一点流星轰然陨落。环绕那道真气的周围,却是星星点点,不知分布着多少暗劲真气,一旦萧千离以真气对撞,必然会爆裂开来,产生更大的破坏力。   “系统解析模块启动,检测到未知功法。”   “数据收集完毕,经数据库比较,该功法为高级武学《星罗指》……”   面对这刚猛无焘的一指,萧千离只是笑了笑,屈起手指,一记《黄泉劫指》便迎了上去。   《黄泉劫指》最重一个“劫”字。刚才萧千离那试探的攻击,并未动用寂灭之力,而是以自身真气攻出一指,此时方才用了全力。   玄观道君眼睛一亮,赞道:“原来道友刚刚是手下留情!”   黄泉劫指如同长江大河一般倾泻而出,其中有一道漆黑如墨的指力从中激射出来,那一道指力蕴含着无边寂灭,所过之处,甚至连空气都急速收缩,化为一个个大大小小的黑洞。   星罗指与黄泉劫指已经重重撞击在一处,恢宏无比的流星与寂灭指力轰然对撞,顿时化为一个拳头大小的黑洞,周围气流狂暴而动,周身那星星点点的暗劲尽数淹没于幽冥黄泉之中,余波急速的扩张开来,渐渐化为无形。   玄观道君叹息道:“寂灭黄泉,当真名不虚传!”   萧千离也轻笑道:“星罗本该云布,却为何只有一道流星?”   玄观道君长眉一轩,哈哈笑道:“道友不必心急,贫道这便来了——”   他口中说话,足下却在吞日月气场中艰难的踏出三步,每一步都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   这踏出三步九宫飞星之间,一道道无形真气已经蓄势待发,构成了一个玄妙的真气轨迹。   下一刻,巨大的金色**从天而降,环绕着那***轮之上,突然有数百上千点星辰齐齐闪动起来,星光交错,凝聚了无边真气的星辰如同骤雨般向萧千离全身上下攻来。   吞日月封禁轻功、破除邪妄,而不能阻住这周天丹道的煌然正法。   面对这避无可避的一招,萧千离只是笑了笑。   他的一部分意识已经沉入系统,毫不犹豫的将《斗转星移》投入进了《坐忘经》之中。   一道雄浑无比的剑气从萧千离手中疾飞而起,对那千百点星辰不闻不问,反而径直刺向了那威严无比的金色巨轮。   “这一招‘剑飞惊天’,请道友指教!” 第二百一十八章 剑气之下 万劫不灭(为欧阳小木加更)   《斗转星移》乃是一门极为上乘的借力打力功夫,不论对方施出何种本事来,都能窥其破绽,并将之转移力道,反击到对方自身。其根本核心便在于“窥其破绽”四字,最是深奥无比。   将这门功法与《坐忘经》相融之后,发生了极为玄妙的变化,产生了一门全新的法门,萧千离将其命名为——《逆天道》。   天道大势不可改,小势却可逆。这一门《逆天道》端的神妙无方,共分“大道无术”、“剑飞惊天”、“气冲阴阳”、“天地无极”、“玄一无相”、“人剑合一”六招,有剑则为剑招,无剑则为拳招,有一法通、万法通的玄奥精义。   《逆天道》脱胎自《斗转星移》,讲究遇强越强,对方打来一分力,《逆天道》则还一分力;倘若对方打来十分力,《逆天道》照样原样奉还。其六大招式每一招都有极为玄妙的效果,而萧千离施展的“剑飞惊天”,其威力更是超乎想象。   那一道璀璨剑气径直刺入金色巨轮中,又有“吞日月”中的无边剑气被“剑飞惊天”引动,那金色巨轮顿时被剑气大块大块的侵蚀,顷刻之间,阴阳逆转,那原本徐徐转动的周天巨轮,突然定在空中。   下一刻,有无尽光芒从巨轮上散发开来,一股充满了不可阻挡的周天意境四散崩裂,连带那正在发动攻击的星罗指力也一并横扫一空。   “好霸道的功法!”玄观道君面色阴沉如水,眼睁睁看着自己借来的天道之势被这强横之极的一道剑气打得迸裂粉碎,缓缓道,“以己之道还施彼身,连天地法则都能被打碎,萧道友,你的极限又究竟在哪里?”   他大踏步上前,右手一扬,一点金光在指尖滴溜溜一转,突然“啵”的一声散于空气中,渐渐化为无形。   玄观道君的表情一下变得极度愕然,喃喃道:“天地逆转,周天封禁?”   他看着萧千离的眼神,已经是充满忌惮之色。   “小道而已!”萧千离并没有趁机进攻,反而笑眯眯的说,“既然道友已经知道是以己之道还施彼身,在功法消解之前,想必道友如今已是无力再行反击罢!”   玄观道君摇了摇头,沉声道:“贫道勉力一试!”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刚刚因为中了“剑飞惊天”而被禁锢的真气重新运转起来,在经脉中急速的流动,如同长江大河一般滔滔不绝。   一道蕴含着无上意境的金色光晕渐渐浮现,玄观道君迟疑了片刻,右手一挥,那道光环又悄然散去。   二人斗到现在,也只是极为寻常的切磋比拼,尚未到彻底撕破脸的地步。尽管对方那一记“剑飞惊天”让玄观道君依然心有余悸,但是他一旦将法则与自身合二为一,便丝毫不惧这一借力打力的法门。   但凡化神境界的大能武者,倘若遇到需要殊死一搏的时候,便将天地法则吸纳入体内,二者合二为一,不仅实力空前强化,更是二者密不可分。到那个时候,人即是天地的一部分,任凭借力打力的本事如何高明,又岂能借得到天地之力?   玄观道君的目的,只是要试探出萧千离的本事深浅,并不打算真正与对手拼命。正因如此,他放弃了将周天***融入自身,而是袍袖一挥,以自身的雄厚真气定住狂暴的地火水风,欲再度与萧千离周旋。   萧千离瞥了一眼已经不再转动的气场,心中也是微微凛然,自己一路走来,不知遇到过多少强横的对手,却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够凭借自身浑厚无比的真气定住“吞日月”。   “再来!”玄观道君低喝一声,没有吞日月的气场影响,他足下再度踏上九宫飞星,按乾六、兑七、艮八、离九、坎一、坤二、震三、巽四、中五的玄妙步伐,每踏出一步,便有汹涌澎湃的真气布下阵眼。   当他踏上最后一步之时,九个阵眼同时有光华闪烁,真气疯狂涌动,席卷整个空地。   这一次玄观道君并没有动用法则,而是以毕生功力布下九宫飞星大阵,将整个大阵的威力叠加在右手手指之上,一道淡金色的剑气在指尖凝结。   剑光尚未释放,已经有无比恐怖的肃杀气息传来,甚至连空气都被生生扭曲,可想而知,这一剑该是何等的威力!   剑气的目标直指萧千离,他只觉周身的空气似乎都要被抽干,当真有毁天灭地的手段。   面对这威力无边的一剑,萧千离只是笑了笑,指尖一弹,将吞日月收了回来。   他抬起手来,轻轻捏了捏眉心,一点细如微尘的黑白二气从识海中飞出。   “咄!”玄观道君清啸一声,那一道剑气如同长江大河一般轰然爆发,一条金光激射而出,直刺萧千离的胸口。倘若这一剑挨得实了,必然整个胸口都会爆裂开来,死无全尸。   “他会如何应对?”   “为什么他似乎全无抵抗的动作?”   玄观道君脑海中的念头尚未转完,那一道沛然至极的剑气,已经射到了萧千离的前胸。   下一刻,玄观道君的眼睛突然瞪大了。   不知什么时候,一把黑白巨剑的虚影横空出世,立在萧千离的身前,有阴、阳、金、木、水、火、土七色神光异彩大作,光华中隐约有无数异象出现,山川、河流、雷电、亭台、山泽有生而灭,又由没而生,短短的一瞬间竟然仿佛往生了数万个轮回。   那一道威力无边的剑气,射到那光华之中,却硬生生的定住了。   剑气周身金光大作,璀璨夺目,显然是磅礴的真气互相撞击、消磨,仅仅刺入光华数尺,却不得寸进半步。   巨剑虚影不断闪烁,黑白不断交替,快速无比,每每黑白转换一次,光华中的异象也就从化生到寂灭、由寂灭到化生轮回一次。随着生灭不断轮回,那一道剑气也就被震散一层。黑白交替二十二轮,以玄观道君毕生修为化出的剑气也就被震散了二十二层。   一声轻响,那一道剑气彻底化为虚无,消散在这万相生灭的气场之中。   “镇山河之下,万法不侵、万劫不灭!”   祝贺“欧阳小木,行吗”拿下本书第一个掌门……这混小子,害得已经困得半死的贫道又加一章稿子,3个小时啊!在我现在极度缺乏睡眠的时候,又多花3小时写稿子,快累死了…… 第二百一十九章 暗流涌动   玄观道君怔怔的看着那巨大的气场,半晌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随着这一道剑气的彻底崩坏,巨剑虚影的黑白交替也渐渐变得稳定而缓慢下来。   但是玄观道君却非常清楚,只要自己再次发起攻击,这种阴阳、黑白、生灭便会再一次闪烁变幻。   他的心中百味陈杂,说不清楚是庆幸还是忌惮。   一方面来说,自己的盟友实力越强,峨眉所面临的压力也会大幅减轻,对于自己一统道门、甚至是未来道佛相争的目标也是有极大的好处。   另一方面,是否真会如同萧千离所说的那样,他玄观机关算计,是否真会做了他人嫁衣?   看着玄观道君的表情,萧千离微微一笑。   “此战作平手论罢!”   “道友尚有压箱底的手段尚未施展,本座却也不愿对道门的一根支柱痛下狠手!”   面对萧千离的提议,玄观道君轻轻叹息了一声,道:“也好!”   他垂下了手,周身环绕的磅礴气息也随之散去。   “道门是不是一统,其实并不要紧,要紧的是如何应对佛门这个庞然大物!”萧千离认真的看了玄观道君一眼,“道门虽大,也不过是中原武林的一个教派势力而已,眼光长远一些,并不是坏事!”   “我知道!”玄观道君有些颓然的摇摇头,“对佛门了解越深,贫道便越是心寒气馁。仅仅是少林表面上显露的冰山一角,就已经需要集合天下道门应对。更何况中原武林三百六十寺,当中又有哪些佛门大能尚未出现?其中又有多少不为人知的深层力量?”   萧千离一反常态的叹了一口气,低吟道:“路漫漫其修远兮……”   他背负着双手,头也不回的慢慢离去,身影渐渐消失在黑暗深处。   玄观道君沉默着站在空地上,山风凛冽,他却心乱如麻。   一个身材瘦削,却如同标枪一般笔直站立的背剑老道缓缓从暗处转出,一双锐利的眼睛紧紧盯着萧千离离开的方向。   “掌门师兄!”   “嗯!”玄观道君头也不回,只是答应了一声,“玄静师弟,你来了!”   玄静道君沉声道:“师兄没有把握破开他的防御?”   玄观道君沉默片刻,摇了摇头,道:“正如他所说的那样,我还有本事没有施展,而他显然也有一些非常手段。这个时候,倘若拼个两败俱伤,显然不智,也没有那个必要。”   玄静道君点了点头,走到玄观道君的身前,肃然道:“师兄当真已经决定这么做了?”   玄观道君低声道:“师弟素知我的为人,与其这样窝窝囊囊的慢慢腐朽,还不如殊死一搏——”   “这就够了!”玄静道君打断了玄观道君的话。   他神情平静的说:“不管师兄的决定如何,我这个师弟自然是你手中的一把剑。倘若龙虎、青城阻拦,这把剑便是送他们上路的利器;倘若有朝一日道佛对决,玄静便是拼了一死,也会为掌门师兄减轻些许压力。”   玄观道君感激的一笑,伸手轻轻在玄静道君的肩头上一拍。   “不要说这些丧气话,今日这一战,师兄却莫名多了一点信心。”   玄静道君回过头去,向萧千离离开的方向瞥了一眼,“因为这个纯阳掌教?”   玄观道君不置可否的笑了一笑,道:“或许是,也或许不是。至少师兄觉得,在这条荆棘小路上,咱们并不是没有同行之人。”   玄静道君默默点了点头,却听玄观道君又道:“以你观之,明日的论武大会上,纯阳宫有无弟子能进入前四?”   玄静道君不由得一愣,有些汗颜的摇头道:“玄静未曾注意……”   玄观道君轻轻一笑,手指点了点玄静的脑门,笑道:“你啊——快七八十岁的老棺材瓢子了,还是这般不长进!玄诚师弟,依你之见呢?”   “以贫道来看,萧千离所带的四名弟子,或将都进入前四!”   一个声音在二人背后响起。   玄静一愣,急忙转身行礼,道:“玄诚师兄也在?”   玄诚道君的身形果然出现在山石后,他笑容可掬,大袖飘飘,向二人各自行了一礼,笑道:“纯阳宫一行七人,萧掌教那位陆姓师妹,平素极少出手,便是贫道也看不破她的真实修为,只知约为化炁境界。余者分别为首徒柳随风、次徒楚寻,又有行四的孪生郭氏姐弟。另有一人,乃是川西秦家的掌上千金,并非纯阳中人。”   玄静道君呵呵笑道:“玄诚师兄掌管峨眉情报,所言必然不虚。”   “不仅如此!”玄诚轻笑道,“从情报来看,纯阳有位程姓五徒,一刀一盾强行格杀云霄阁副阁主常晟,此人乃是半步先天。”   “八月二十二日,纯阳首徒柳随风于川西苗家,大战密宗化神境宗师迦罗娑咤,小胜半招。”   “怎么可能?”玄静道君悚然而惊,连连摇头道,“师兄莫要诓我!”   “此战有青城八子之一的顾百当亲眼所见,有详细情报在此。”   玄静道君接过一张小小的绢纸,虽是暗中,却依然看得清楚,匆匆一眼扫过,神情顿和,点头道:“原来如此!虽是借了其师之手,却也算得上是极为难得。此子进入化炁组四强之列,看来并不在话下。”   玄诚笑道:“二徒楚寻,此人名声虽然不显,川西毒人大殿一役中,其风头不在首徒柳随风之下,也是难得一见的英才俊杰,上午在紫云台上惊鸿一瞥,此子神力惊人,单手提起半截凉亭,算得上一号人物。观其修为,大约也进入了炼精化炁高阶。”   玄静道君叹息道:“其师修为如此高深莫测,几个弟子也是难得的少年英杰,听说玉虚峰上还有两位先天大能留守,倘若多给纯阳宫十载光阴,只怕……”   他摇了摇头,不愿再说下去。   “无妨!”玄观道君伸手索要绢纸,看了几眼,问道,“那对孪生姐弟呢?”   玄诚道君摇头道:“除了两人曾联手战平密宗化炁圆满之境的任驰骋之外,并无其他详细情报。我细细观之,这两人虽然只是筑基圆满的修为,但是一动一静,一明一暗,显然是有一套独特的合击之法,擂台之上倘若分拆了来,二人至少有一人能进入四强之列。”   “这已经足够了!”玄静道君思忖片刻,轻叹道,“只可惜我峨眉无人啊,老的老,小的小,人家十几岁的少年男女已经独当一面,咱们的那些晚辈门人……唉,不说也罢!”   玄观道君半晌没有说话,此时忽然道:“明日论武大会,不必使什么手段,各安天命,凭手段说话便是!”   玄静急忙道:“掌门师兄,可是如此一来,五大道派岂不是颜面全失?”   “哼!”玄观道君将绢纸交还给玄诚,冷笑道,“有朝一日佛门大举入侵之时,又有谁会在乎五大道派的颜面?莫非要跟那群大和尚讨饶不成?”   二人顿时敛声,半晌才躬身施礼道:“掌门师兄说得是!” 第二百二十章 道门大贤   论道被突如其来的和尚打断,论法则索性取消,这是百余年来道门重阳盛典从未有过之事。因有纯阳宫异军突起,引动神佛法身降临,众多道门大能不仅没有多少遗憾之色,反而是在紫云台四周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兴致勃勃的谈论前一日的盛景,议论得唾沫横飞。   在这上千名道门中人里,却有数十位辈分极高、对教义最为精通的老道站在一处低声商议着什么,他们大多神情萎靡,双眼布满血丝,可想而知他们昨夜是何等的疲惫。   “萧掌教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人群顿时哗然一片,不少人都涌了上去,要看一看这个昨日大发神威,甚至能与太上道祖对话的传奇人物。   一个头发散乱,衣衫不整的老道忽然挤开众人狂奔了过来,一边奔跑,他还一边叫喊着:“萧掌教,请等一下,请等一下!”   这个快速接近的陌生老道立刻引起了纯阳众人的注意,柳随风与楚寻从两侧齐齐抢上,一脸警惕的瞪视着那个老道,低喝道:“来人止步!”   几个峨眉弟子也上前想要相劝,却被那老道一眼瞪开,厉声呵斥道:“都滚开,你们懂什么?你们要阻拦传世道基么?”   这名老道衣衫散乱,而且好像有好长时间没有洗过了,身上散发着一种古怪的酸腐臭味,这在六年一度的道门盛典的宾客中简直是绝无仅有。不过这老道似乎具有十分特殊的地位,所以就算他不断的厉声呵斥,身边的几名峨眉弟子也只是陪着笑脸,不敢有丝毫的还口。   “传世道基?”   萧千离似笑非笑的打量了那老道一眼,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微笑道:“敢问这位道兄,寻萧某何事?”   旁边正有青城派的一行人走来,为首的青城长老至真道君见到那老道,急忙下拜道:“见过前辈!”   “至真啊……”那老道转头瞥了至真道君一眼,不耐烦的挥挥手,“老道找萧掌教有些要紧事,俗礼就免了。”   至真长老被赶苍蝇一般扔到一边,却也并不以为意,对萧千离呵呵笑道:“好教萧掌教得知,这位是鹤鸣山的隐道人,辈分极高,乃是我道家的一位活祖宗。既然老祖宗有要事与掌教相商,贫道便不多打扰了。”   萧千离稽首致谢,却被那老道不耐烦的呸了一声,道:“什么老祖宗?老道俗名李傕,你随便叫我什么都成,就是别叫祖宗、前辈,叫得老道浑身起鸡皮疙瘩!”   萧千离很是有些啼笑皆非,张了张嘴,却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笑道:“道……兄不知有何要事?”   隐道人李傕对这个称呼极为满意,横了至真道君一眼,哼道:“听到没有?这才是正经人的做派,一句道兄,叫得老道心里暖暖的。不像你这小娃娃,表面上恭敬有加,背后还不知道骂了老道多少次老不死的。”   至真道君满脸苦笑,对萧千离摊手道:“萧掌教先忙,贫道去旁边观一观景。”   饶是萧千离也不禁有些诧异,看至真道君的模样,分明已至少有六七十岁高龄,却被称呼为“小娃娃”,这位隐道人李傕辈分之高,由此可想而知。   维持秩序的峨眉弟子已经将众人劝散,那隐道人李傕已经急不可耐的东张西望看了一看,便扯着萧千离往纯阳宫的木亭行来。   “老道不通武功,因此紧赶慢赶,还是迟到了一日,昨夜听得几位道友谈论关于化胡的一件故事,只觉大有文章可做。因此冒昧在此守候萧掌教,只为请教故事中的几处细节。”   “不通武功?”萧千离这才大大的吃了一惊,细细看这老道的模样,见他脚步虚浮,果然毫无修为在身。又见他风尘仆仆,一身道袍不知扯破了多少裂口,枯瘦的手上有几处伤痕,大约是攀援之时被草木划伤。   萧千离不禁肃然起敬,恭恭敬敬施了一个道门大礼,道:“道兄实在辛苦了!”   隐道人李傕摇摇手,叹道:“老道一生研究道门教义,只觉多有破绽,尤其是化胡一说更是前后矛盾。倘若有朝一日佛门以此发难,道门将毫无抵御之力。昨夜听几位道友谈及萧掌教的种种神异之处,老道只觉豁然开朗,种种疑惑迎刃而解,因此花了点功夫,与几位道友将萧掌教的言论整理了下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大叠纸来,萧千离粗粗看了几章,只见纸上记载的都是自己那忽悠人的《萧氏封神》,经过道门大贤字斟句酌的修改,描述得精彩绝伦,端的文采飞扬,不由得大起敬佩之心。   “正是有这样的贤者存在,道门才能在佛门的强势打压下,流传数千年不衰啊……”   萧千离心中对这邋邋遢遢的隐道人产生了由衷的敬仰,忽然心有所动,转头看去,只见不远处那一群神情疲惫的老道或坐或立,却都一直关注着自己这边,任凭紫云台上热闹非凡,却始终视若无物,眼中只有自己和那位隐道人。   他起身向那群老道遥遥一躬,那些老道却只是微微一笑,各自回礼。   萧千离静下心来,笑道:“道兄有何不解之处?萧某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隐道人李傕甚是欢喜,指着一段文字问道:“据萧掌教所言,三清本为一体,以上清灵宝通天教主的心性,为何执意要与玉清元始天尊分家?”   萧千离呵呵一笑,随即细细向他解释。二人越谈越是投机,却已是旭日东升之时。   紫云台东侧的礼台之上,坐着五大道派参加本次盛典的身份最高之人,又有十余位在道门享有盛名的大能之士在高台四周坐定,以作裁决。准备停当,只听“呜呜”号角声响起,峨眉掌门玄观道君大踏步走上台来,宣布规则,由各派派出一名代表,将参赛门人的名字分别投入两个组别的木箱中进行抽签。   见萧千离与隐道人谈兴正浓,陆无厌也只能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吩咐道:“随风,你把咱们的名字都写上吧!”   柳随风点一点头,伸手取过亭中小桌上的毛笔,刚要在纸条上书写,忽然面露古怪之色,抬头问道:“陆师叔,您说是……‘咱们’?”   陆无厌轻笑道:“这次比试只有年龄限制,我又没有超过四十岁,为何不能参战?”   柳随风恍然一笑,提起羊毫,端端正正的在纸条写上了“纯阳宫,陆无厌”。 第二百二十一章 大比终于开始   玄观道君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大会抽签开始!”   和往年一样,在高台上的一个角落里,摆放着十几个大大小小的盒子,这些盒子里大多装着神兵利器、心法秘籍,或是难得一见的天材地宝。这对于绝大多数道门年轻弟子来说,无疑具有相当的吸引力。   唯有五大道派的核心门人才知道,今年的情形并不一样,真正最有价值的并非这些奖品,而是那进入战场遗迹的资格。   自从发现那处上古战场之后,这个消息就被道门彻底封锁起来,也只有那些真正的玄门大佬,或者是五大道派最核心的一批门人才能够知道这个消息——至于遗迹真正的入口,更是只有极少数人才知道准确的位置。   但是对于蒙在鼓里的纯阳宫门人来说,他们的目标反而非常明确。   “大师兄,咱们最好不要提前相遇,否则便无法包揽前二了。”   看着凑了过来,一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模样的楚寻,正挤在台下等待抽签结果的柳随风反而笑了起来。   “你可当真是视天下群雄如无物啊!这么多门派的精英弟子,你就这么有信心包揽前二?”   楚寻呵呵一笑,道:“那你倒是说说,倘若大家都是炼精化炁境界,咱们又怕过谁来?”   “说的也是!”柳随风性情恬淡,此时却也微微点一点头,“师父教给咱们的本事,自然是一等一的高明。同境界斗阵,除非是遇到同门师弟,我纯阳宫不论遇到谁都不惧!”   “好大的口气!”尽管二人说话声音并不大,但是还是有人听到了二人的私语,不由得冷笑一声,不屑的嗤笑道:“当真是马不知脸长,学了几天功夫,就在这里胡吹大气。”   二人转头看去,只见一个蜂腰猿背的青年环抱双臂,一脸讥讽的看着两人。   “你是谁?”楚寻皱眉问道。   “哼,有眼无珠!”另一个一身气息精悍的青年也走了过来,“这位是紫阳派的邱郢师兄,二十一岁时便凝结金丹,如今四年之后,必然是更加厉害。”   邱郢哼了一声,脸上颇有自得之色,笑道:“孙师弟,你我四年前相遇之时,你已是筑基圆满,想必如今也已经结丹成功了罢?”   那“孙师弟”点头笑道:“那一次承蒙邱师兄指点,竟如回到仙都之后潜心精修,不出数月便告突破。”   邱郢笑道:“竟如师弟资质不凡,如今想必也与愚兄相去不远。今日擂台群英毕集,本想好好交流印证一番,可惜遇到两个胡吹大气的小娃娃,真是扫兴之极。”   孙竟如呵呵笑道:“邱师兄乃是紫阳派数一数二的武学天才,自然不是寻常人所能比拟。听闻纯阳宫偏居昆仑,想必那西北荒凉,没见过什么像样的高手,咱们也不必与他们一般见识。”   楚寻怒气上涌,正要反唇相讥,却听柳随风在旁边沉声道:“二师弟,回去吧!”   柳随风虽然入门仅仅比楚寻早了一个月,却处事妥当,为人端正,深得众师弟拥戴。楚寻闻言,强忍下怒气,瞥了二人一眼,答道:“是!”   二人刚要离开,却听人群中“轰”的一声,急忙转头看去,却见高台上竖起两块丈许高的厚重木板,一位中年道人蒙着双眼,双手在木箱上一按,无数写有人名的纸条从箱中升起,似乎杂乱无章的向其中一块木板飞去。   此人显然是习练有素,并有独到的本事,虽然蒙着双眼,那无数纸条却准确无误、整整齐齐的贴在木板上,看清那些纸条的排列顺序,早有人高声喝道:“第一场,遇仙派马永娣对阵慧剑门余青松!”   在高台之下,已经布下了八块方方正正的擂台,每一个擂台都有来自不同门派的三位武学高手坐镇裁决。立刻有一男一女飞身跃上擂台,躬身先后向高台上坐着的道门大佬与裁决之人施了一礼,这才互相行礼,剑光闪烁,斗在一处。“三论”最重头的“论武”终于拉开了序幕。   按照章程,论武共分筑基与化炁两个组别,首先是筑基期的拼斗,之后才轮到化炁期的比试。   接连又有六组对阵陆续展开,只听那唱牌之人高声道:“第八场,纯阳派郭鹏程,对阵泰山派雷鸣。”   一个高大的锦衣青年应声而出,如同一只大雕一般飞落在擂台上,双足重重一踏地,轰然作响,显然是精修外功的好手。   此人刚一出场,泰山派的十几个同门都围上来观战。在木亭里的郭玉盈重重的一拍弟弟的肩膀,笑道:“好好打,输了就不要回来了!”   “嘿,老姐,你就瞧好吧!”郭鹏程慢条斯理的迈步向擂台走去,纯阳宫以陆无厌为首,柳随风、楚寻等人都齐刷刷的跟了上去。   还在旁若无人、谈得热火朝天的隐道人李傕终于反应过来,笑道:“萧道友,你不去瞧瞧你门下弟子的拼斗么?”   “有什么好瞧的?”萧千离只是抬眼瞥了台上的雷鸣一眼,若无其事的说,“十招内若不能胜之,必罚其面壁一月!”   李傕诧异道:“道友竟然对门下如此有信心?”   萧千离笑而不语,只是指着纸上一处空白微笑道:“此段乃是上清灵宝道尊的一门大神通,以精血书写姓名于幡上,引动天地呼应,可夺人精魄。故而接引、准提两位教主不得不毁掉一身道门神通,叛道入佛……”   眼见李傕急忙奋笔疾书,萧千离心中却暗笑道:“郭家姐弟虽然入门较晚,但是这二人在太极广场上以《坐忘经》修炼数月,根基打得无比扎实,连半步先天都能斗得难解难分,寻常筑基境界又岂是这二人的对手?”   果不出萧千离所料,郭鹏程一柄长剑迅捷无比,如同鬼魅般如影随形。尽管那个泰山派的弟子竭力抵抗,却依然被无处不在的剑影打得措手不及,仅仅抵挡了六招,身上便多了十余道伤痕,不得不饮恨退出。   弟弟胜得如此简单,郭玉盈几乎等得快要爆发,轮到她上场之时,以一往无前的凶悍打法击败了重明观的一位弟子,彻底将对手打得心寒。   下一轮中,郭鹏程依然轻松击败对手,而郭玉盈则陷入了一点小小的麻烦。   她的对手同为筑基巅峰,其剑法阴阳动静、吞吐开合,完全是一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架势,郭玉盈却以刚猛的功法催动全身真气,招招都是与对方同归于尽的架势,逼得对手不得不连出缓手,终于被她窥得机会,一招奠定胜局。   “此女何人?”终于有人注意到了凶悍绝伦的郭玉盈,坐在高台上的一位老道轻捋长须,微微颔首道,“此女攻法凌厉,倒是颇有我龙虎杀戮之道的风采!”   他转头向对阵表看去,看清下一轮的对阵,不由得呵呵笑道:清虚道友,你的门人有麻烦了!” 第二百二十二章 攻心为上   获胜的郭玉盈下场休息,走下擂台之前,她瞥了一眼高台上的对阵图。   “真武派的邓长武,对阵崂山麻应图。”   她久在西北,并不认识这些中原道门的武学门派,此时也只不过是看一眼,打算知道自己下一个面临的对手姓甚名谁、来自哪个门派而已。   “下一场,”   正在此时,唱牌的声音恰到其时的传了过来,一个面如冠玉、样貌俊朗的年轻人走了过来,与郭玉盈擦肩而过。   “不必看了,一个小女子能走到这一步,已经算是相当不错。可惜你遇到我,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郭玉盈霍然转身,一双妙目几乎要喷出火来。   对方却连正眼也不去看她,自顾踏上了擂台,挺剑向对手叫阵。   发现郭玉盈的情绪不对,郭鹏程急忙想要上前劝解,却听到身后一个清朗的声音道:“鹏程,不必管她。”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郭鹏程急忙转身,却见自己的师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结束了与隐道人的谈论,走到自己的身后。   “师父,可是老姐她……”   隐道人李傕正站在萧千离身边,轻笑道:“过刚易折!道友,你的这位女徒弟被对方以言辞动了心神,莫非你真的不去提点一二么?”   萧千离微笑道:“玉盈倘若这么容易就被撼动心神,也就枉我收她为亲传弟子了。虽说玉盈个性强硬倔强,但是想要挑衅她的,却往往会大吃一惊。”   高台上,真武派的清虚道君起先也面色凝重,但是当擂台上较量刚一开始,清虚道君却不由自主的露出了笑容,对身边的那个老道笑道:“鹿死谁手,还尤为可知呢!”   台上的邓长武一把长剑闪烁不定,剑意凶悍绝伦,将来自崂山派的对手压得喘不过气来。郭玉盈叉手站在台下,看着这个来自真武派的门人大展神威,眉头已经紧紧皱了起来。   “这种打法,分明和我并无二致,这是在向我示威么?”   “真武派的武学究竟是什么路数?是刚还是柔?内功心法又是主修哪一法门?”   郭玉盈心中有些茫然,转头向纯阳宫的木亭看去,只见亭子里空空如也。她环顾四周,却并不见自己的师兄和师父的身影。   “奇怪了,师兄他们都去哪儿了?”   想到这里,她索性把心一横,自忖道:“师父平时教了我许多东西,如今我的《坐忘经》也修炼得有几分火候,纵然敌人再强,我又何惧之有?”   八个擂台同时上擂,两轮之后,二百多名参战的道派门人如今淘汰得只剩六十多人,剩下的实力也是越来越强。   邓长武顺利击败对手,面带微笑的向对手施了一礼,慢慢走下台来。路过郭玉盈的时候,却连正眼都没有看她,似乎浑然不知道面前站着的貌美少女,就是自己的下一个对手。   郭玉盈一怔之下,随即勃然大怒,明眸中愤怒得几乎要滴出血来,恨不得一口水吞了这个邓长武。   “真武不愧是五大道派之一,底蕴深厚,培养出来的弟子先不论武功高低,单单是这份临敌经验和慎密心思,就足以让人高看一眼。”   远远的见到这一幕,萧千离微微点了点头,旁边的隐道人呵呵笑道:“先是以言语乱对手心智,接着又故意无视挑动对方肝火,道友,你莫非就对你的弟子有这般信心?”   萧千离微笑道:“正要以此人打磨玉盈,道兄不可坏了我的好事。”   二人又谈笑片刻,只听唱牌之人大声道:“下一场,六号擂,纯阳宫郭玉盈,对阵真武派邓长武!”   这个时候,还有参赛资格的仅有四十多人,比武失利的也大多各自选了一个擂台观战,此时听到这一场比赛对决,不少人立刻哗啦啦围了上来。   一个是始终笼罩着一层神秘面纱的纯阳宫,另一个是享有盛名的道家名门真武派,出场的又都是俊男美女,顿时吸引了不少眼球。   唱牌声话音刚落,一道白影闪过,郭玉盈已经电闪般跃上擂台,凌厉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邓长武身上。   邓长武却大模大样的站了起来,伸了一个懒腰,这才慢条斯理的走上擂台。   铜锣“铛”的一声响,战斗完全呈现一边倒的态势,占上风的竟然那个娇怯怯的美貌少女。   从一开始,郭玉盈就以凌厉的攻势,将对方压制得只能被动防御,偶然反击几招,也基本上没有多少杀伤力。   但是真武派的门人弟子却几乎没有什么担忧的神色,反而不时笑着议论几句,似乎对这种战斗风格再熟悉不过。   相反,不少支持郭玉盈的反而一个个神情紧张,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拳头,心脏都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这才是真武的正常功法!”隐道人乐不可支,笑呵呵的说,“老道虽然没练过武功,但是也看得多了。真武功法最善防御,打成这样,实在是一点都不奇怪。刚极易折,你家女徒弟什么时候露出疲态,就是她败阵的时候。”   “是么?”萧千离呵呵一笑,“看看再说吧!”   此时擂台上的邓长武几乎要大笑出声。   他只看了郭玉盈上一场的表现,就认定此女是一个极为强劲的对手,战法骁勇、剑招狠辣,功力修为更是相当不俗。   正因如此,他对郭玉盈也是极为重视,不惜先以言辞动其心志,又故意无视对手,借着在自己的比试中选择并不擅长的狂攻打法。   三管齐下,他成功挑起了对手的怒火,并且让郭玉盈判断错误自己的真实实力。   他将自己的周身防御得如同铁桶一般,郭玉盈的攻势虽然如同狂风骤雨一般,却被他尽数抵挡下来。   “你猜猜邓师兄需要多久开始反击?”擂台下,几个观战的真武年轻弟子已经开始小声嘀咕起来。   “最多八十招!”   “我猜六十招!”   “纯阳宫的那个小妹妹这样的打法,能支持六七十招都已经算是不错。等她攻势一缓,邓师弟一旦展开反击,一招就能将她淘汰出局。”   连这些年轻的门人都能够看得清楚局势,其他人自然眼力也不会差多少。   在他们看来,郭玉盈这种打法,简直就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看似压制对手,却实际上反而会大大耗费功力。   “这个漂亮小妹子真是可惜了——偏偏遇上防御能力第一的真武门人。”有不少人都冒出这样一个念头来。   “其实这个小姑娘的功法倒是颇有借鉴之处啊!”郭玉盈的这种打法最得龙虎派、神霄派这些上清道统的门人欢心,他们瞪大眼睛,贪婪的盯着郭玉盈的一举一动,想趁她还没有被淘汰之前,能多借鉴一点纯阳宫的武学之道。 第二百二十三章 郭玉盈的突破   身在局中,邓长武却渐渐发觉有些不对劲了。   他的防御依然稳固无比,但是郭玉盈的长剑攻势之下,自己却渐渐觉得有些吃力。   “怎么回事?莫非是这小姑娘还留了一手?或是自知强弩之末,反而奋起一搏?”   他心中一惊,急忙收敛心神,长剑回转,将自己的防御圈子再度缩小了半尺,这才堪堪抵挡住对方暴风骤雨般的攻势。   “都是斗了两场,用时也基本相当,损耗的真气和精力也都差不多。这一战我主防,她主攻,花的力气应该比我大才对。”   “更何况……”   百忙之中,邓长武目光向自己的腹部瞥了一眼,在那里,一枚几乎快要凝成实体的金丹幽幽散发着真气。   “我为了这一战,特意拖延了凝聚金丹的时间!对方应该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才是啊……”   此时双方已经斗至七八十招以上,双方每一招都是长剑上灌注真气,斗得激烈无比,长时间的相持之下,即使已经几乎凝聚金丹,邓长武的精气神也不可避免的一点点衰弱下去。   “怎么回事?”围观的众人也渐渐发现了一点不对劲。   两人已经斗了百招之多,郭玉盈却始终保持高昂的气势全力狠斗,动作速度却依然没有什么变化,反而是邓长武似乎已经有些疲倦了。   转瞬之间已经一百五十招过去,郭玉盈的动作终于开始渐渐迟缓了下来。见到他的模样,观战的真武派年轻弟子顿时喜形于色。   终于等到了对手成为了疲兵,接下来就该是真武的天下了。   但是邓长武却心事重重,长剑高接抵挡,每每都被对方蕴含着真气的长剑震得右手发麻。   “不行!这样下去,我反而会被先拖垮!”感受到丹田的金丹化实为虚,渐渐涣散,邓长武终于做出了决定,长剑一转一挑,率先变招强攻。   “要分胜负了!”众人都是精神一振,目不转睛的看着两人的对决。   邓长武变守为攻,郭玉盈却面色始终如常,甚至连一丝防守的意图都没有。   “嗤”的一声,二人即将错身而过,郭玉盈的持剑右臂血光飞溅,与此同时,她左手的一拳也已经重重击打在邓长武的小腹上。   这一拳出手极重,邓长武痛得几乎要弯下腰去呕吐。   幸好他在真武派中也算是出类拔萃的天才人物,真武派对他的培养同样是不遗余力,在这种情况下,他居然挺住了。   剧痛之下,邓长武反手长剑横撩,径直向郭玉盈的咽喉抹去。   面对这一招,郭玉盈只是偏了偏头,长剑转交左手,同样一剑横撩过去。   两道血光同时溅射而出,郭玉盈肩头血流如注,而邓长武腰肋之处同样是被割裂出一条长长的伤口,观战众人顿时一片哗然。   谁能见到这样以伤换伤、以命换命的打法?   擂台上负责裁决的两名武学大能几乎同时紧张起来,一人右臂垂下,指尖已有真气凝聚,而另一人向前几步,一双大手已经张开,似乎要上前将两人分开。   另外一人却犹豫着朝高台上看了一眼,迟疑着是不是要中止比赛。   台下的隐道人看得紧张无比,忍不住低声问道:“道友,你这徒弟……”   “无妨!”萧千离脸色如常,“快到了……”   他语气波澜不惊,眉心中却有一点黑白光芒微微闪动。   接下来的战斗,让观战众人都不由得将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每一招都是以伤换伤,每一击都会洒出一片血雨,甚至二人每发出一招,旁观者都会一阵恍惚,以为二人即将同归于尽。   这是何等惨烈的对决?   郭玉盈全身二十多处重创,鲜血汩汩而下;邓长武也比她好不了多少,十余处伤势,让他的动作也越来越迟缓。   “唉!”高台上的清虚道君重重叹了一口气,摇头道,“长武输了——”   “胜负尚未分呢!”旁边看得眉飞色舞的老道安慰道,“那小姑娘……啧啧,真是不简单!倘若不是她有了师承,老道真想收她为关门弟子!”   郭玉盈的视线被额上流下的鲜血糊住了一大半,凌乱的长发披在眼前,几乎看不清对手的动作。   “我……我不能输!”她依然竭尽全力,鼓动真气灌注在长剑上,发狠与邓长武的长剑互相对撞。   “叮”的一声脆响,两把长剑终于经受不住这样的连续撞击,终于不堪重负,齐齐从中间断裂开来。   长剑一断,三名紧张得几乎快要出手的裁判不约而同的长舒一口气。   “看来是和局了——”三人几乎同时在内心中做出了判定,两人这样的狠斗,其武功修为虽然在这三人目中并不算什么,但是斗得如此惨烈,却也是极为罕见。   “和局吗?”清虚道君轻轻叹息一声,摇头道,“想必也是一个最好的结局了……”   “和局么?”萧千离微微一笑,“胜负已定!”   真气几乎被耗干、身体几近虚脱郭玉盈却进入到了一个极为玄妙的境界中。   她只觉全身上下极度疲倦,恨不得就这样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但是已经枯竭的丹田之中,却似乎有一股隐藏在身体深处的东西在蓬蓬欲发,仿佛要从她的身体中破体而出。   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郭玉盈运转起了神妙无比的《坐忘经》,在她的断剑上,那一招《太虚剑法》却还只施展了一半。   “轰!”   郭玉盈的体内,似乎有一种力量炸裂了。   不知什么时候,她的背后已经有无边剑气冲天而起,光华流转,如长枪利剑一般,隐隐含有莫大威能。   那一柄断剑被紧紧握在郭玉盈的手中,忽然被高高扬起,身后的数丈剑气同时随心而动,从上至下猛然一刷。   “怎么可能?”邓长武拼命鼓动真气,要以断剑招架。   但是他的反抗完全是徒劳,那剑气毫无阻碍的突破了他的护身真气,半截断剑也在这一刷之下,尽数化为齑粉。   生死一瞬间,两名裁判同时跃身上前,各自低喝一声,伸出一掌迎向那无边剑气,第三名裁判却长臂一伸,将邓长武抓了出来。   轰然巨响声中,那坚固的擂台竟然生生垮塌了半边,两名裁判衣衫尽裂,模样狼狈无比,看着郭玉盈的眼神中尽是惊讶之色。   “万剑归宗!”擂台旁边,柳随风、楚寻等人几乎同时喊出了这一招的名称。 第二百二十四章 最适合郭玉盈的功法   郭玉盈的成长经历绝非一帆风顺。   她与郭鹏程一胎双生,但是她的性格与弟弟刚好是反了过来,郭鹏程生性谦逊低调,而郭玉盈却是豪迈果敢,甚至比勇猛刚烈的李承渊相比也不逞多让。   至刚易折。李承渊还知道“谋定而后动”的道理,而郭玉盈却更多的将动脑子的事情扔给弟弟,她自己行事却霸道强硬,这就是为什么她和弟弟同时修炼《千雷煌烈》功法,却展现完全不一样意境的原因所在。   正因如此,柳随风曾经向萧千离提议,是不是要改变一下对郭玉盈的培养方式——例如将灵活多变的《斗转星移》教给郭玉盈。   对于这个提议,萧千离却只是摇了摇头,回答说:“随风,你有你自己的武道,而玉盈同样也有属于她自己的武道。”   如今,郭玉盈终于成功将《太虚剑法》融入《坐忘经》,是继柳随风之后,第二个掌握“万剑归宗”的纯阳弟子。   “玉盈终于找到了自己的‘道’!”看着在“万剑归宗”之下狼狈无比的两个裁判,萧千离目中尽是欣慰之色。   “师父,四师妹成功了!”柳随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萧千离的身侧,目中满满的都是激动。   萧千离回头看了柳随风一眼,微笑道:“玉盈本性如此,倘若想要改变,反而对她的成长不利。如今她已经将《太虚剑法》彻底融会贯通,今后的道路,每一步都将会成为烙上她自己的印记。”   柳随风认真点了点头,笑道:“师父,接下来是不是该把完整的《鹤翔剑法》教给四师妹了?”   “不!”萧千离一反常态的摇了摇头,笑道,“《千雷煌烈》之下,本来就是一法通、万法通。如今为师倒是打算,让玉盈弃剑了……”   “弃剑?”柳随风被萧千离的话弄糊涂了。   “嗯!”萧千离呵呵笑道,“玉盈的本性其实并不适合用剑,越是绝境之下,她反而能越爆发出更强的战力。正因如此,为师打算让她走一条与你们截然不同的路子。”   “是什么?难道也让四师妹和三师弟一样用枪么?”   “什么都不是!”萧千离轻轻一笑,解释道,“什么兵器都不足以发挥玉盈的特性,兵无定式、水无常形、人无衡性,玉盈本就是洒脱、无拘无束的性子,又何必被兵器所拘泥?”   看着柳随风似懂非懂的模样,萧千离微微一笑,并没有详细解释。   在他的识海深处,在系统的任务模块中,却有一本古朴的书册静静的躺在那里。   这是在萧千离完成声望分支任务之三之后,一直没有领取的任务奖励。萧千离却并没有取出,而是等候一个最适合它的主人出现。   看着全身浴血,依然一脸沉静缓缓走下擂台的郭玉盈,萧千离知道,这本书册的主人已经出现了。   “天下第一掌——降龙掌!”   对于这本功法,萧千离又岂会陌生?   与后世中那个如雷贯耳的《降龙十八掌》有所不同,这门掌法共有二十八招,按周天二十八宿排列,苍龙连蜷于左,白虎猛据于右,朱雀奋翼于前,灵龟圈首于后。实在是掌法中的巅峰绝诣,每一招均具绝大威力,当真是无坚不摧,无固不破。   “只是……难道要让玉盈去当乞丐头儿?”   想到这里,萧千离忍不住哑然失笑,看着郭玉盈倔强的一步步向自己走来,他的目光更是柔和。   “黄蓉做得,玉盈又有何做不得?再说这个世界上的丐帮声名不显,又哪里去找一个萧峰、洪七公这等盖世豪杰?”   “师尊,弟子……幸不辱命!”   郭玉盈艰难的走到萧千离身前,深深的躬身行礼,身子一晃,却险些摔倒在地。   她只觉一只大手伸了过来,将自己的手臂托住,抬起头来,入目的是师父那欣慰的眼神。   “你很好!”萧千离点了点头,一枚回天丹已经放在郭玉盈的手心里。   “师父……”郭玉盈喉咙有些梗塞,半晌才嗫嚅道,“弟子失了师父所赐的佩剑……”   丹药入腹,郭玉盈全身的伤势也在飞快的恢复。   萧千离松开了托着郭玉盈的手,负手笑道:“区区一把普通长剑,断了也就罢了。玉盈,以后你可以不必用剑了!”   “啊?”郭玉盈不由得大惊,辩解道,“师父,弟子……”   “长剑只会束缚你的本性,接下来,你将走出一条和随风、承渊……甚至与鹏程都截然不同的道路!”   萧千离郑重的取出《降龙掌》,塞在郭玉盈手里,微笑道:“你虽说身为女儿身,但是其本命乃是孪生之阳,这本功法乃是本门不传之秘,正适合你所用。有空多向阿寻请教切磋,或能触类旁通。”   看着手中的书册,郭玉盈恍然大悟,不由得激动得浑身颤抖,恭恭敬敬的深深向萧千离行了一礼。   “如今你已经几近凝就金丹,按理说不该让你继续参加这次比试,只不过……”萧千离轻声笑道,“这次的比试事关另一件大事,虽说胜之不武,却也必须一路打下去。”   “金丹?”郭玉盈不禁一怔,细细感应一番,果然感觉到体内的真气已经尽数恢复。不仅如此,在她的下丹田的气旋处,隐约形成一团雾蒙蒙的气团,渐渐变得更加凝实。   她这一喜非同小可,按照大师兄所说的那样,一旦真气完全凝结成金丹,便已经踏上了化炁境界。   “老姐,恭喜啦!”   不知什么时候,郭鹏程已经站在她的身边,笑嘻嘻的看着姐姐。   郭玉盈难得的俏脸微红,突然想起了什么,怒道:“鹏程,刚刚你这混小子跑到哪里去了?亏我……”   见到老姐翻脸,郭鹏程急忙转身就逃,叫道:“啊呀!这是大师兄叫我先……”二人一追一逃,转眼不见踪影。   邓长武被裁判救出,此时踉跄着黯然走下擂台,早被一群真武门人团团围住,七手八脚的喂药疗伤。   高台上的清虚道君看着被损毁大半的擂台,苦笑道:“这女子功法竟然如此霸道,真不知纯阳掌教是如何调教出来的。筑基境界中,又有谁能挡住此女?”   “四强之前,想必是无人能阻她脚步。”旁边那名老道呵呵轻笑道,“只不过,她的那个孪生兄弟,直到如今还未显露真实本领……”   “嗯?”清虚道君不禁一怔,转头朝那个一路狂奔逃窜的身影看去。 第二百二十五章 龙虎派的剑气法门   “别跑……你小子……”气喘吁吁的郭玉盈放慢了脚步,指着前面的郭鹏程叫道,“该你了……”   “姐,莫非你没注意么?”跑在前面的郭鹏程回过头来,笑嘻嘻的说,“这一轮本大爷可是轮空哦!”   “轮……空?”   郭玉盈转头看去,果然见到对阵图上,郭鹏程下一轮的对阵上,果然是一片空白。   “你姐打得累死累活,你居然轮了个空!”看着老弟笑得无比得意的模样,郭玉盈恨不得往他张狂的面孔上揍上一拳,以消心头之恨。   这一轮对决结束,场中的气氛突然变得凝重紧张起来。   代表筑基组对决的高大木板上,已经只剩下三十二个名字,其余写着名字的纸条都已经一一收起。   峨眉派三大长老之一的玄静道君背负着长剑,一脸冷漠的缓缓走下高台。   他右手一扬,那三十二张纸条无风自动,从木板上一一脱离下来。   却见他袍袖一扬,将那三十二张纸条齐齐收入大袖中,猛然一抖,化作三十二点白光,径直向木板上飞去。   一个个名字化作耀眼夺目的光芒,三十二名参赛的筑基境界门人两两捉对,出现在高台的木板之上。   第一场:纯阳宫郭鹏程,对阵龙虎派霍青!   第十一场:纯阳宫郭玉盈,对阵重明观李云在!   看到比试的对手,重明观的方阵中,突然有一名年轻弟子脸色猛然一沉,顿时变得铁青一片。   看他的模样,分明就是在对阵图中,重明观的那位名叫李云在的弟子。   能被重明观郑重其事的派上擂台,李云在显然也是在门派中被寄予厚望的晚辈门人。   但是重明观并不算是什么大门派,无论是资源、实力、功法,显然都无法与真武派这等道门大教相提并论。   真武派的邓长武也算是年少成名,以他的本事,竭尽全力都无法胜过纯阳宫的那位少女。李云在自忖不是邓长武的对手,又如何应对这个名为郭玉盈的强劲对手?   “师兄,怎么办?”重明观的几个年轻弟子都忧心忡忡的低声问道。   李云在面色难看之极,却缓缓摇头道:“这一战,必须打!她刚刚力战邓长武,必然真元大损,我并非毫无胜机……”   郭玉盈已经回到木亭静静调息,在纯阳宫众人的团团簇拥下,郭鹏程咧嘴一笑,提着长剑大踏步走上擂台。   另一侧,一个高大健壮的青年背负着长剑同时走上台来。   “龙虎霍青!”   “纯阳郭鹏程!”   二人相互施了一礼,生得须眉皆重的霍青沉声道:“令姐的那一战,我看了,纯阳宫功法果然有独到之处。就算是霍某站在邓长武那个位置,只怕也是一场恶战。”   郭鹏程剑眉一挑,笑道:“多谢夸奖!”   霍青摇了摇头,道:“虽是如此,你却不如令姐多矣!”   “是么?”郭鹏程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来,“老姐的本事,我自然知道得清清楚楚。她比我强,我只会觉得高兴。”   霍青目中疑惑之色一闪而没,点头道:“既然如此,请指教!”   他右手一扬,背后的长剑“仓啷”一声脱鞘而出,在他身体周围,一道道淡淡的白气弥漫开来,白气之中隐约有无数剑气交错纵横,将二人困在其中。   “筑基境界便能化气为剑?”见到这一幕,郭鹏程后退了一步,长剑团团护住周身要害,眼中神光闪动,仔细判断对手的招式。   见到这一幕,高台上的清虚道君险些气歪了鼻子,目视身边的那个老道破口大骂道:“天杀的老牛鼻子!怪不得你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竟然将天罡战气传给一个筑基境界的小娃娃!你就不怕他功力不足被反噬么?”   那老道嘿嘿一笑,辩解道:“你真武明明有道法天地,却不传给那姓邓的小家伙,如今却来平白责怪老道,这是何道理?”   清虚道君气得咬牙切齿,哼道:“张正言,你别得意。纯阳宫的这小娃娃只要能撑过天罡战气,输得必然是你的门徒。”   “撑过天罡战气?”张老道嘿嘿笑道,“倘若他真能撑过天罡战气,霍青便是输了也不冤枉!”   清虚道君冷哼一声,不去搭理这个老道,自顾观战。   “这剑气似乎有些诡异,我且静观其变再作打算才是正理!”心念一转,郭鹏程长剑灌注真气,凝神以《太虚剑法》格挡招架,将一道道侵袭过来的剑气化解。   见到对手守御毫无破绽,霍青反而露出了一丝古怪的笑容,突然长剑一挥,那团团围住郭鹏程的剑气纷纷炸裂开来,化为无数尖锐的旋风,环绕着郭鹏程数尺之外,急速的旋转起来。   “这一招乃是师祖亲传的“风卷残云”,道友小心!”   旋风之中,传来霍青的声音。   高台上众多道门大佬的注意力也大多被这一场比拼吸引了过去,霍青所展现出来的实力,对他们来说自然不值一提,但不妨碍他们给出公正的评价。   “以筑基圆满境界来说,能施展出天罡战气,已经算是相当了不起了!”   “龙虎派看来也不是没有出色的门人啊,只是张正言这老东西一直藏着掖着,生怕好苗子被咱们看中还是怎样?”   清虚道君只是冷哼一声,目光却落在人群外的邓长武身上。   “等回去之后,老夫便亲自指点长武,怎么也不能让张正言这老家伙得意。”   面对这无孔不入的旋风,郭鹏程却始终面色如常,似乎完全没有感觉到那旋风中的无边杀机。   只听霍青一声长啸,那无数旋风突然猛然往里一缩,四面八方尽是剑气化作的凛冽风暴,转眼之间已经将郭鹏程的身形淹没其中。   见到这一幕,萧千离脸上依然没有半分担心,反而转头笑道:“玉盈,倘若是你,该如何应对?”   郭玉盈笑道:“师父这是考较弟子了。倘若是弟子,必然全力合身一击,倘若对方功力高于弟子,弟子也能攻其一点,拼得一个两败俱伤;倘若对方功力不如弟子,必然在这一招之下饮恨收场。”   “这倒是像极了你的性子!”萧千离忍不住失笑道,“依你之见,鹏程又该如何应对?”   郭玉盈晒然一笑,道:“此人的剑气法门,远不如大师兄多矣!”   “咦?”萧千离不禁一愣,目光转向一旁的柳随风,只见他抿着嘴,脸上却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显得极为得意。 第二百二十六章 五行逆转   无边旋风已经将郭鹏程的身形笼罩其中。   每一道旋风都蕴含着无数细小、却是杀机凛冽的剑气,如同一张铺天盖地的大网一般,将对手所有闪避腾挪的余地完全封死,哪怕是上天入地,郭鹏程也决计逃不过无所不在的剑气侵袭。   危急关头,郭鹏程深深吸了一口气,长剑舞起一团银光,死死守住身前一尺的距离。   “叮叮叮”连珠般的爆响密集的响起,却是有数十道旋风已经重重的撞击在郭鹏程的长剑上。每一道旋风虽然都只能荡得郭鹏程右手长剑稍稍一滞,但是接连不断的撞击,却依然让他守得如同铜墙铁壁般的防御圈子露出一个小小的缺口。   “看到了!”   这一瞬间,霍青目中精光大作,已经看清了对手剑招转换的一个漏洞。   他眼到手到,长剑一转一刺,闪电般直取郭鹏程的肋下。   二人交身错过,郭鹏程闷哼一声,一道血箭已经飞溅而出。   “天罡战气乃是龙虎派的镇派绝学之一,以庞大的剑气持续给对方沉重的压力,任凭对手招式多么巧妙,也能窥其破绽,攻其最薄弱之处。”在一处道派的木亭里,一位花白头发的道人缓缓解释道。   “天罡战气攻击面极广,虽说分散了功力,但是在这种狂暴的攻击之下,任何手段都不足以尽数化解。”这位道人显然对天罡战气知之甚详,叹息道,“当年贫道曾与龙虎派的高手切磋较量,却对天罡战气这一法门无计可施。任凭防御得如何严谨,却始终抵挡不住无孔不入的气旋。”   “哪怕这世界上真的存在全无破绽的防御功法,却也会被这天罡战气生生制造出破绽来!这才是这门功法最难以匹敌的地方!”   此时郭鹏程的处境越来越是被动,即使以最善防御的《太虚剑法》死死守住身前要害,却在那无数气旋的不断撞击下,一次次露出破绽,被霍青趁虚而入,在身上又增添了几处伤痕。   “不得不说,道友的韧性当真是超乎想象!”   霍青一边控制着剑气不断撞击郭鹏程的长剑,一边森然道:“只不过你再挣扎也是徒劳,倘若不想重伤,便老老实实认输罢!输给霍某,也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谁说我要认输?”身陷几乎无穷无尽的气旋之中,郭鹏程尽管半边身子都被鲜血染红,却依然笑得极为开心。   “我已经发现了你这功法的破绽了!”   “破绽?”霍青踏中宫直入,在郭鹏程的左肩上又增添了一道伤口,冷笑道,“天罡战气没有破绽!”   “谁说没有?”郭鹏程飞身疾退,避开霍青的步步进袭,笑道,“这样庞大的剑气大阵,你的功力又能支持多久?”   霍青微微一愣,森然道:“却也足够将道友重伤当场!”   “不不不,这样多没意思!”郭鹏程咧嘴一笑,“还是让我来正面破解你的剑阵罢!”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却见郭鹏程懒洋洋的提起长剑,朝霍青身侧随手一点。   一道剑气“嗤”的一声,奇快无比的与一道剑气旋风撞击在一处。   这一道剑气虽然真气十足,但是在那排山倒海的天罡战气中,却如同一条小溪流汇合进了汪洋大海,甚至连一点风浪都不该掀起。   但是受到这一道剑气的影响,这一道旋风突然改变了方向,重重的撞击在旁边一道旋风上。   下一刻,那块被撞中的旋风同样逆转了方向,一头撞在另一道旋风上。   不断飞旋的剑气大阵突然发生了混乱,内部不断激荡,无数旋风互相撞击,到了最后,竟然开始自行瓦解消散。   观战的众人目瞪口呆,都不明所以,呆呆望着原本来势汹汹的气旋,却不断分崩离析,化为最为原始的寰宇清气。   其他人看不出里面的道理,但是几位长者却都看出了一些端倪,张正言更是脸色阴沉的要滴出水来。   “怎么回事?”龙虎派的众多门人弟子脸色难看无比,互相低声询问起来。   萧千离意味深长的看着柳随风,见他虽然竭力让自己的面色平静,微微扬起的嘴角却出卖了他的真实心情。   “随风,为师只对你讲过一次《逆剑诀》的法门精要,没想到你这么快就领悟出门道了?”   听到师父说话,柳随风再也装不下去,急忙施礼道:“师父,弟子虽然还没有完全掌握《逆剑诀》,不过也琢磨出一些五行逆转的道理,尤其是弟子所属的水行功法,水为生命之源,万物之祖。故水为天之始数,五位居北,至阴为坎,逆之化为夺杀!其根本原理,就在于一个‘逆’字上!”   在龙虎派的阵营中,一位长须老者背负着双手,缓缓走了过来。见到他,众门人纷纷行礼道:“正阳师叔(太师叔)!”   “不必惊讶!”正阳道君缓缓道,“纯阳宫这一门逆转之道确实有独到之处,却也只不过欺负霍青功力不足而已。”   几位年长的弟子细细思索了片刻,摇头道:“弟子不懂!”   “很简单!”正阳道君沉声解释道,“剑气之所以稳定存在,是因为没有外界的干扰,一旦外界起了变化——例如在一个特殊的环境下,一旦有一道五行剑气被逆转,互相撞击之下,便会导致剑气不断被逆转。”   “可是那个纯阳宫弟子只是……”   “他只是用了一个小小的手段而已!但是足以证明他对五行之道的了解有多么透彻!刚刚他所出的那一剑,实际上是灌注了全身功力,才能一层层的将天罡战气化解。”正阳道君冷哼了一声,“霍青刚才也是拖延时间太长,一身内力被天罡战气大大耗损,导致功力不足。倘若你们的功力比对手高,剑气便不会轻易受其影响!”   听到师门长辈的解释,众门人恍然大悟,齐齐躬身致谢。正阳道君哼了一声,袍袖一挥,继续观战,心中却暗暗叹息:“天罡战气本就是倚强凌弱的功法,师兄将这门功法传给霍青,岂不是揠苗助长?”   霍青的脸顿时变得苍白如纸,他身在局中,却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他的功法会失去了效用。   天罡战气是龙虎派最强的几大功法之一,如今竟然会被对手如此轻描淡写的破去?   上一刻还气势汹汹的霍青,操纵着无数剑气旋风,声势惊人,下一刻似乎就要以这汪洋大海般的剑气,铺天盖地淹没对手。   但是转瞬之间,自己的天罡战气却发生异变,土崩瓦解。   高台上的清虚道君却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要出来。   “老牛鼻子,没有深厚的内力支持,空有天罡战气的法门又有什么用处?被人家一个小小的五行逆转便尽数破解,我看你还有什么可得意的。” 第二百二十七章 师门教诲   看着霍青呆若木鸡的模样,郭鹏程只是笑了笑。   “该我了!”   他作出了和之前霍青同样的动作,剑光一展,擂台上顿时有万千剑气弥漫,围着二人飞速的旋转起来。   “天罡战气?风卷残云?”不少龙虎派的门人眼珠子都要瞪出来,自己门派中的不传之秘,怎么连对手也学会了?   但是只有那些实力最强的大佬们才看得出来,郭鹏程只是用一种特殊的手法,模拟出了天罡战气的功法效果。   严格来说,更像是一种拟态能力,一种模仿能力,将自身转化为对手的状态。   不仅如此,郭鹏程施展的这种功法,与霍青一样,同样具有天罡战气的功法特性。   “还要打么?”在风暴的中心,郭鹏程好整以暇的开口问道。   霍青脸色忽青忽白,突然大喝一声,身子奇快无比的向郭鹏程扑了过来。   他知道天罡战气的厉害,但是他还是要赌上一赌——赌对手只是照猫画虎,空有其表,却并没有如此强悍的力量。   更何况,郭鹏程能够以五行逆转破解风卷残云,他也想试一试。   在这种情况下,霍青将全身的功力都凝聚在剑尖,同样一剑刺出。   一道小小的气旋重重的与霍青那一道剑气撞击在一处,气旋粉碎无形,但是下一道气旋又狠狠的撞了上去。   无穷无尽的气旋蜂拥而至,霍青那沛然之极的剑气层层破碎,连浑厚的护身真气都开始不断震颤。   还没等霍青缓过气来,更多的气旋不断生成,任凭霍青鼓荡全身真气,死死守住身前要害,此时却如同风中残烛一般,摇摇欲坠,眼看下一轮就要彻底破碎无形。   “咔嚓”一声,从霍青身体周围传来一个低微的声音,似乎是什么东西彻底破碎了一般。   紧接着,血光飞溅,无数纵横的剑气在霍青身上肆意穿梭,每一道气旋都带来一道伤痕。   高台上的张正言轻轻叹息了一声,缓缓摇了摇头。   三名裁判总算是反应过来,其中两人立刻袍袖一挥,抵挡住了那漫空盘旋飞舞的剑气,另一人伸手一抓,将霍青的身体凭空抓了过来。   过度的失血,让霍青此时已经几近昏迷,完全只凭借一股血勇之气勉力抗衡,此时被裁判抓在手中,条件反射的抬起长剑想要抵抗,却身子一软,神智顿时昏迷过去。   郭鹏程走下台时,场外顿时响起了震天般的掌声。   和姐姐郭玉盈那一场血战不同,观战众人更多的惊诧于二人的生死相搏,除了最后一招“万剑归宗”,并没有展现太多精妙的功法。   但是郭鹏程与霍青这一战,却是精彩纷呈,龙虎派最为精妙的几门功法之一的天罡战气也展现在众人面前,霍青以筑基圆满境界,强行施展天罡战气,已经算是极为罕见。   而郭鹏程不仅在暴风骤雨般的攻势中,以一招绝妙无比的五行逆转破了天罡战气,而且还以一种神妙的功法模拟出风卷残云的招式,实在是精彩无比。   “四师弟的这一招‘千雷煌烈’实在是用得恰到好处!”楚寻呵呵笑道,“没想到这家伙居然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输在自己的功法上,想必对手输得也是极为冤枉。”   郭鹏程回到萧千离面前,恭恭敬敬的施礼道:“弟子幸不辱命!”   “哼!”萧千离却面色有些冷淡,叹道,“鹏程,你可知道,你比你姐姐强在何处?又弱在何处?”   郭鹏程不由得一呆,迟疑半晌,才犹豫道:“姐姐生性有些……莽撞,遇事好逞血气之勇……弱点?弟子却是不知……”   萧千离叹息道:“你生性聪慧,遇事不免多几个心眼,这本该是很好的。但是倘若连武学之道都要取巧,却也未免聪明过头了!”   “啊?”郭鹏程身子一颤,急忙跪伏在地,嗫嚅道,“弟子……弟子……”   萧千离伸出右手,轻轻拍着郭鹏程的头,轻声道:“随风教了你逆剑诀,生死相搏中拿来出奇制胜自然是再好不过。只是这样的比武较量,你即使堂堂正正的与对方比拼,论到真实修为,你又岂会输给对手?玉盈虽说有些莽撞,却也有她的好处,相比而言,你却少了一分血性。”   回想刚刚自己的拼斗,郭鹏程羞惭满面,叩首道:“师尊教诲,弟子铭记于心!”   听到师父的教训涉及到了自己,站在萧千离身边的柳随风自知做错了事,低着头,一声也不敢吭。   “好了,起来罢!”   萧千离吩咐一声,见郭鹏程还跪伏着不敢动弹,楚寻呵呵一笑,伸手将他拉了起来,附耳笑道:“师父说你,可是为你好!”   郭鹏程感激的望了楚寻一点,低声道:“我知道……”   “这一战本该是你的突破契机,只不过你一心取巧,反而失了凝丹之机!”萧千离淡淡的吩咐道,“回山之后,为师罚你面壁半月,你可心服?”   郭鹏程急忙施礼道:“师尊教训得是,弟子心服口服!”   萧千离点了点头,淡淡的说道:“随风,你既然传了鹏程《逆剑诀》的部分心得,这半个月中,便罚你与鹏程一同面壁,你可心服?”   “啊?我也要面壁?”柳随风刚一错愕,郭鹏程却听出了萧千离的话外之音,不由得大喜道:“多谢恩师!”   萧千离微笑起来,屈指一弹,一道乌光径直向郭鹏程飞来,轻笑道:“虽是取巧,不过也算是打得不错!”   这一句夸奖,对郭鹏程来说,无疑是喜降甘霖,当下喜滋滋的接过恩师所赐下的丹药,躬身致谢,回到木亭中服下丹药静静调息去了。   此时擂台上留下的尽是各大道派中的精英弟子,招式精妙,功力深厚,纵然是武学大能也看得啧啧称赞。   不多时,八场战斗先后结束,郭玉盈此时已经静养完毕,睁开眼睛,一双凤目中精光闪动。听到唱牌之人叫到自己的名字,她从郭鹏程手中接过长剑,足尖轻轻一点地,曼妙的身姿已经轻盈的跃上擂台。   有萧千离提供的神效丹药,重明观门人李云在显然是打错了主意,他一心求稳,意图拖垮郭玉盈,却不料郭玉盈的攻势如同长江大河,一波波的猛烈攻击让李云在应接不暇,只是一个招架不及,已被郭玉盈踏中宫直入,径直攻破了防御圈子,输得一败涂地。   “邓长武、霍青一去,五大道门竟然没有一个像样的晚辈门人?”萧千离将擂台上的情形尽收眼底,不由得微微一叹。 第二百二十八章 半决赛的意外   筑基境界的比拼,仅仅是一个开胃菜。真正的比试较量,还是来源于修炼有成的炼精化炁组的搏杀。   邓长武、霍青这两个声望极高的晚辈门人先后被郭家姐弟淘汰,明眼人大多已经看了出来,天下道门中,只怕已经没有人能够抵挡这一对孪生姐弟的决赛会师。   即使是五大道派,虽然有诸多遗憾,却也并不是过于在意,毕竟筑基境界只能算是武学入门,历史上不知多少大能之辈筑基极晚,却也炼成了一番惊天动地的惊人艺业。   “接下来要看我们的!”   楚寻正在摩拳擦掌,扭动着脖子,发出格格的轻响声。   “四师妹和四师弟看来已经无人能当,咱们也要加把劲才是!”柳随风一想到回山之后还要面壁,心中虽然也明白恩师的用意,却也多少有点委屈。看着那一排排对手,目中却已经是战意凛然。   “只要不是将咱们抽在一起,咱们也得学一学四师弟和四师妹,包揽前二才行啊……”   楚寻呵呵一笑,却突然想起了什么,笑容顿敛。   “不对,咱们还忘了一件事……”   “什么?”   楚寻悄悄回头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倘若咱们遇到了陆师叔……”   “啊?”柳随风也不由得一怔,一张小脸顿时变成了苦瓜,“要是真遇到了陆师叔,咱们是认输呢?还是认真打一场呢?”   楚寻一时也没了主意,半晌才一咬牙,低声道:“认真打吧!陆师叔的功法古怪,咱们就算是全力应战,也不见得能轻易取胜,认真打一场,不管胜负如何,至少也有一个交代。”   “陆师叔的功法……”一想到陆无厌那神出鬼没的《暗尘弥散》,饶是柳随风生性稳重,却也不由得大感头疼。   “之前拜火教偷袭纯阳宫,我曾经遇到一个能在战斗中时时隐匿身形的对手,只是任凭那隐匿之法如何巧妙,却也有迹可循!”柳随风叹息道,“只是陆师叔的《暗尘弥散》神妙无比,又有师父换来的隐蛊伴身,要窥出陆师叔的破绽实属不易。”   “你都抓不到陆师叔,我就更加毫无应对办法了!”楚寻无可奈何的双手一摊,苦笑道,“我本来就不擅小巧的腾挪功夫,要是与人硬碰硬,我谁也不惧。只是遇到陆师叔……”   正如众人所猜测的那样,郭家姐弟一路高歌猛进,一路打进四强之列,二人接下来的对手却同样来自五大道派,分别来自东道主峨眉派的明川和崆峒派的郑双林。   “青城后继无人啊……”   坐在高台上的一个老道面色疾苦,看着自己门下最后一个筑基境界的弟子被淘汰出局,他的一张老脸已经变成了苦瓜。   玄观道君倒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唯独崆峒派的一个老道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陆尘子,你这老牛鼻子,笑什么!”霍青被淘汰,一肚子气没地方撒的张正辰把火力转向了旁边的崆峒派老道。   “你三代门人之首是庚辰,台上这小牛鼻子只怕连庚辰的一根毛都不如,完全是仗着抽签的运气才进入四强,你还在这里偷着乐!”   陆尘老道并不理会张正辰的讽刺,反而笑嘻嘻的说:“运气,往往也是实力的一部分!老杂毛,你又能奈我何?”   听了陆尘老道一句反驳,张正辰反而一怔,细细打量台下的郑双林半晌,忽然露出了古怪的笑容。   “原来如此……”   台下的萧千离看着郭家姐弟的两个对手,峨眉派的明川中规中矩,其修为境界一眼便能看破,虽说实力相当不错,但是面对破茧而出的郭玉盈来说,他显然还不够看。   但是这个来自崆峒派的郑双林,看起来有些面熟,却怎么看怎么有些古怪。   他一副笑嘻嘻的模样,看着完全是一副无害的神情,走路飘忽不定,看起来轻功倒是不俗,只是这功力境界……   萧千离正在细细打量郑双林,旁边的楚寻却轻轻一拍脑袋,笑道:“师父,我见过他!”   “见过他?”萧千离被楚寻一言提醒,顿时想了起来。   在沙角一役中,为抵御阳明剑派少阳一脉的偷袭,崆峒派曾摆下通天剑阵,其中主持阵眼的丘无痕重伤之后,站出来主持剑阵的正是这个郑双林。   能站在阵眼主持通天剑阵,此人的本事,又岂会仅仅如此简单?   擂台上四人捉对厮杀,郭玉盈果然以堂堂正正的威武雄壮打法,直接将对手清扫出局,而郭鹏程一把长剑舞得风雨不透,将郑双林压制得气都喘不过来。   “道兄小心了,我这一招攻击面积极大,你倘若接不下来,就集中一个地方死守,可保无虞!”   在比试场中,郭鹏程尚有闲心指点对手。同时右手长剑一扬,一道白气直冲天际,凭空卷起漫天狂风,以他自己为中心,将方圆丈许空间全部笼罩。   在狂风中,无数剑气化作一道道流星,如同冰雹一般向郑双林攻来。   那些流星并不仅仅是普通的真气,而是在真气中夹杂着重重妙用,一旦触碰到攻击对象,立刻就会猛烈的爆发出来,形成更大的伤害。   《鹤翔剑法》——星落。   “不错!”见到郭鹏程的这一招,就连柳随风也微微点头,心中颇为满意。   四师弟为人虽然轻佻一些,但是动手过招起来还是颇有分寸,即充分展现了自己的实力,又给了对手一点余地……   但是下一刻,山崩海啸般的惊呼声却在其他几个宗派弟子中响起。   郑双林突然精神一涨,大踏步的向前,左手的长剑化作一团银光护住全身,看似脆弱,却透出一股摄人的寒气。   无数流星剑气重重的轰击在郑双林的防御圈子上,却只能留下水波一样的涟漪,无论郭鹏程如何攻击,释放出来的真气却生生不息,丝毫不露任何破绽。   “化炁境界!”不少人顿时一眼看出了郑双林的真实修为。   领悟了化炁境界的武学高手,其最大的特点就是一颗金丹圆转如意,真气生生不息,一刻不气竭,其攻势或是防御便是始终如一。   “以化炁境界才参加筑基组的比试?崆峒派是不是有点无耻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 结丹也照打不误   但是更多的道门大佬沉默不语,都齐齐将目光向陆尘道君看来,眼神中尽是不可思议的神色。   “崆峒派中,居然还有隐藏如此之深的门人。为了这次大比,不惜压制自己的修为,迟迟不肯结丹。”   在台下,面对弟子疑惑的眼神,萧千离只是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点头道:“无须疑惑,此人实实在在的只是筑基修为,只不过临阵突破而已。”   “临阵突破?”楚寻好奇的问道,“就像四师妹那样?”   “玉盈是在重压之下,硬生生突破了本身的桎梏,此人的修为原本已经极为接近化炁境界,丹田中一口真气已经隐隐有化为实体的迹象。如今只不过是尽数放开,提前结丹而已。”   “至于四师弟是胜是败,就要看他的一念之间了!”   擂台上,郭鹏程身临其中,更是感受得极为深刻。   他神色不动,甚至连动作都没有丝毫的变换,右手长剑一指,一道剑气已经凶狠的刺杀过来。   “藏得真深……不过身为纯阳门人,又岂会惧你一个刚刚进入化炁境界的武修?”   面对郭鹏程的攻势,郑双林神色平静,长剑猛然向擂台上一插,“铮”的一声轻响,锋利的剑锋入地半尺。   他双手在身前虚抱,狂暴的气流顿时将他全身包围,不停旋转。郭鹏程的长剑刺到这旋转的气流护罩上,顿时被旋转之力带偏了方向,连同刺击的力量也被卸到一旁。   “如果说薛开山和庚辰都是杀伐勇悍,那此人便是得了崆峒另一门太极柔力的本事!”张正辰嘿嘿一笑,目视陆尘道君道,“崆峒功法一刚一柔,之前你都一直将薛、庚二人摆在台前,没想到还隐藏了这么一路。”   陆尘道君轻笑道:“崆峒柔功一脉久无传人,双林也不过是差强人意,论到实战功法,却不如开山、庚辰二人。”   “废话!”张正辰翻着白眼,“就算是压制了修为,薛开山三年前便已是化炁中阶;而庚辰听说比薛开山实力更强。你下面那个小徒弟又如何比得上这两人?”   此时擂台上郭鹏程将《太虚剑法》发挥到极致,连环刺出,如同狂风暴雨一般,将那道护身的气旋刺得支离破碎,摇摇欲坠。   周围的空气渐渐变得极为冰冷,这是郭鹏程全力催动阴行真气的结果。   “好凌厉的攻势!”有人暗暗赞叹一声,同时若有所思的向纯阳宫所在的方位望了一眼。   “虽然只是从筑基圆满到化炁初期,但是这其中的差距却是天差地别,纯阳宫功法神妙,又如何应对这跨境界的差距?”   “道友小心了!”   郑双林化解掉郭鹏程一轮疾功,后退半步,低喝一声,虚抱的双掌似乎带着千钧的泥沙,一点点向里压缩。   那气旋转动的半径不断缩小,几乎压缩到了极限。这门功法的特点便是越向里收缩,旋风转动速度就越快,防御力也就越强,一旦爆发出来,威力可以大得难以想象。   当郑双林的双掌合在一起的时候,狂风形成的气旋仅仅在他周身三尺许环绕,如同铜墙铁壁一般,形成了强大的防御。   即便郭鹏程的真气已经催动到了极限,长剑刺入气流屏障中,所处的空间都仿佛在向这一点塌陷,仿佛黑洞一般,将周围的气流吞噬一空。   但是更多的气流立刻弥补过来,将那一点黑洞化解无形。   下一刻,郑双林必然会将风雷动化作猛烈的攻击,这将是决定双方胜负的关键。   究竟是纯阳宫郭鹏程能抵挡住这天地之威?还是郑双林提前崩溃?众人的眼睛都紧紧盯着两人的拼斗,场中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郭鹏程突然笑了。   “怪不得师父说我仗着一点小聪明,一味取巧,对今后武道之路反而不利。”   “刚才我还在想,我自己惹得师父生气不算,还害得大师兄陪着我一块儿受罚。”   “如今看来,师父说得一点都不错,我一味走捷径,反而不如姐姐直指本心。”   “大师兄中正平和,二师兄率真实诚,三师兄勇猛刚烈,就连我姐都懂得率性自为的道理,这就是他们的武道所在。”   “而我的道——就在这里!”   他忽然回过长剑,剑身一抖,剑锋所过之处,一道道漆黑深邃的裂缝随之形成。   见到擂台上的这一幕,观战众人不由得齐齐哗然。   “行阴,生灭之枢机!”   炼己筑基,又称作修心炼性,是入门的基础性功法,就像盖房子一样,基础应该扎实,其打磨的就是精气神“三宝”。在这个境界中,根本不讲究什么武道特性,只需要老老实实的引气入体,打磨精气神。   只有炼就一颗金丹之后,有了充足的内力作为支撑,才有机会去精心参悟自己的武道,元精与元气合炼,化为轻清无质的精炁相合之物,始能随河车运转,成就丹胎。忘我之境,全在己心。   正因如此,筑基境界称为“修心”,而化炁境界又被称为“炼心”,心境到了,又有深厚无比的金丹真气作为后盾,才能够承受天地屏障的强大反噬。   而纯阳宫这个出战的年轻人,竟然在筑基圆满的境界,就参悟本心,可见其修炼的内家功法是何等的精微玄妙?其悟性又是何等的出众?   郑双林的脸色一变,咬了咬牙,双手突然分开,风雷动转化为真气风暴,铺天盖地的向郭鹏程席卷而来。   “境界突破又如何?趁你境界不稳,修为尚不足以匹配心境,便要提前将你清扫出局!”   见到郑双林的动作,围观的不少人都发出了嘘声,更多人却沉默不语,心中也是暗暗思忖,如果自己遇到这种情况,又该如何?   崆峒派的门人更是心情复杂,郑双林虽然有点趁虚而入的意味,但是这个时候他的选择并不算有错——对敌之时,任何妇人之仁都只会让自己身死道消。   但是那真气风暴刚刚攻到郭鹏程身前丈许范围内,却如同海浪撞上了礁石,一道道气流遇到幽暗的空间裂缝之时,却被尽数化为无形。   “轰”的一声,全场再度发出了不可置信的声音。   “结丹修为?我也照打不误!”   郭鹏程的声音遥遥传来,剑光一展,一道粗大漆黑的剑气破碎空间,刹那间便已经突破了真气风暴,径直刺向郑双林的胸口。 第二百三十章 重头戏来了   风雷动功法已经施展出来,郑双林的全身内力都已经化守为攻。   在郭鹏程的这一击之下,任凭郑双林应变再快,却也来不及重新组织防御,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一道漆黑的剑气即将刺穿自己的前胸。   突然背心一紧,一只大手紧紧扣住了郑双林的后颈,将他身子硬生生拖开尺许,勉强避开了那一道剑气。   另外两名裁判各自伸出一掌,吐气开声,齐齐发力,与那道剑气硬生生对了一掌。尽管二人合力,依然被那道剑气震得身子连连后退七八步,重重的一晃,这才站稳。   观者更是哗然一片,仅仅一道剑气,两个化炁高阶的武学高手联手抵挡,竟然也落了下风。   见到这一剑之威,郑双林的神色变得无比复杂。   为了在这擂台上一举成名,不惜苦苦压制自己的修为,直到一路平平淡淡的进入四强,这才拿出了真本事。   这个看起来有些跳脱的对手,虽说功力还算不错,但是打斗的经验一看就不多,而且根本没有一颗坚定的向武之心。   原本以为是该一场轻松碾压对手的比试,却不料对手和自己一边拼斗,一边就这样顿悟了自己的武道。   倘若等他成长起来,又该是何等的实力?   郑双林轻轻叹了一口气,收回了还插在台上的长剑,静静的走下了擂台。   此时场中寂静无声,不少人都看着郑双林的落寞身影,一时间百感交集。   擂台上的郭鹏程依然神色平静,似乎刚刚那一场精彩的拼斗和他毫无关系。   又看着另一个擂台上已经轻松获胜的郭玉盈,众人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纯阳宫一共有五人参加擂台赛,筑基境界的孪生姐弟已经双双突破,展现了一身神妙的功法和上佳的悟性。   那其他三人呢?又该是何等的实力?   弟子都是如此,那当师父的呢?岂不是更加可怕?   最重要的是,这一对孪生姐弟明显修炼的是同一种功法,但是展现出来的东西却是大相庭径。虽说身为师尊因材施教也是理所当然,但是纯阳宫这个仅仅崛起年余的门派,究竟哪里来的这么深厚的底蕴?   如果是得到了什么前人遗传,大家反而不会这么惊讶和意外。   但是在纯阳宫声名鹊起之后,萧千离和纯阳宫的大致情形,早已被各种各样的情报分析得清清楚楚——除了萧千离这个纯阳掌教之外,纯阳宫简直就是一穷二白。在纯阳入驻之前,玉虚峰压根就是一座荒山。   情报越是详细,萧千离身上笼罩的神秘光环也就越多。谁也看不穿,这年纪轻轻的掌教究竟是何等的实力。   郭鹏程向四周施了一礼,这才走下擂台,回到纯阳宫的位置上。   “感觉怎么样?”被连累一同挨罚的柳随风笑嘻嘻的问道。   “很玄妙,很奇怪的感觉!”郭鹏程低声道,“好像明白了不少东西,但是能够感觉到,却触碰不到……”   “慢慢稳固心境修为吧!”柳随风笑得很是古怪,“修为越深,你就会发现你不懂的东西越多,还早得很呢!”   郭鹏程咬着牙,重重点了点头,因为激动,脸上浮起了一丝红潮。   决赛变成了纯阳宫的内战,郭家姐弟在擂台上龙争虎斗,两人斗至二百招之后,郭玉盈才以半招险胜弟弟,,上演了一出精彩的打斗。   筑基期的比试,仅仅是一道开胃菜,当一百六十九个名字被摆上对阵图时,偌大的擂台上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只有真正凝结金丹的武学好手才能被称为“炼精化炁”境界,到了这一步,便是俗称的“三花聚顶”、“五气朝元”。奇经八脉尽数畅通,微风不动,水波不兴,身心内外,天地人物尽在其中,又有一颗金丹凝为实体,真气生生不息,循环往复,又有人戏称“一粒金丹吞入腹,始知我命由我不由天”,个中道理就在于此。   而达到这个境界的,往往也是各大门派中的精英弟子。一个门派中化神境界的先天高手如凤毛麟角,往往都是作为战略威慑的存在。而大多数门派,都是以化炁境界的门人挑起了门派发展的大梁。   筑基组的比试,尽管纯阳宫包揽前二,绝大多数门派其实并不太在意。但是在化炁组中,各大道家门派却是摩拳擦掌,一个个浑身剽悍的精锐弟子先后登台,引得观者如潮。   只听一声轰然,崆峒派的木亭中,身形魁梧的薛开山甩掉了长袍,露出健壮无比的上半身,顺手拔起插在旁边的长刀,嘿嘿怪笑道:“弟兄们,跟着老子上啊!”   在他的身后,五名崆峒弟子越众而出,站在擂台下,齐齐抱臂傲立,肃杀的气势顿时笼罩了全场。   又有一人脱下长袍,缓步而出,此人长身玉立,面容沉静,与薛开山站在一处,笑道:“大师兄,今日又该你我并肩作战了!”   “庚辰,好好打!”薛开山哈哈一笑,伸出拳头,二人轻轻撞击一记,这才转过头来,凌厉的眼神缓缓扫过全场。   一声冷哼声响起,在另一侧,一身真武服饰的八名弟子同时缓步走出,毫不示弱的与老对手对峙起来。   青城派的木亭中,顾百当呵呵笑道:“诸位师弟师侄,老顾年龄大了点,不能与诸位携手上台,替青城扬名之事,就要拜托诸位了!”   “顾师兄放心!”青城派中,有七人与顾百当服饰完全相同,显然就是声名遐迩的青城八子。其中有三人齐齐起身,带着另外三名青城门人大踏步向擂台下走去。   “喝!”一声霹雳般大喝声响起,龙虎派的阵营中,有七人同时引燃手中符籙,轰然炸响,头也不回的向擂台大踏步走来。   八名峨眉剑手衣衫猎猎,气势凝重,往擂台下一站,当真如渊停岳峙一般,却也不理会那四大道派,只是静静的闭目养神。   五大道门齐齐出列,各自肆无忌惮的释放出自己的气势,顿时震慑得不少道家小派战战兢兢,不少人感叹道:“不愧是玄门大派,单单看这些年轻的晚辈门人,其修为实力便不是寻常人所能及。上一次的重阳大典,五大道派打得死去活来,擂台也不知拆了多少座,今年只怕更是有无数恶战上演。”   见到五大道派的声势,柳随风微微一笑,躬身施礼道:“陆师叔,请先行一步!”   陆无厌深深吸了一口气,清叱道:“随风、阿寻,不可丢了纯阳宫的面子!”   二人齐声称是,当下一前两后向擂台下大踏步行去。   纯阳宫虽然人少,但是陆无厌容颜清丽绝伦,在偌大的紫云台上堪称丽容无双,柳随风容貌儒雅俊秀,楚寻也是浓眉大眼,身姿挺拔。三人气势全开,一时间也并不逊色于其他门派。   “铛”的一声钟响,八个擂台上,同时有二十四位先天化神境界的武学宗师出现,齐齐向台下众人施道门礼。   萧千离只是瞥了一眼,点头自语道:“被佛门打压成这个样子,五大道派依然一口气能凑齐二十四位先天,果然底蕴非凡,纯阳宫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 第二百三十一章 一脸懵逼的楚寻   八个擂台上同时展开了争斗,纯阳宫第一个出场的便是楚寻。   一个穿着白色劲装的高挑女子越众而出,容颜娇艳,气质柔和可亲,温文有礼,向本门方阵施了一礼,这才飞身跃上擂台。   “纯阳宫楚寻!”   “华山派苏千致!”   如潮水般的欢呼声顿时响起,台下观战的柳随风不由得一愕,看着众人排山倒海的替那女子呐喊助威,心中暗自猜测道:“这女子声望如此之高,莫非是江湖中一位赫赫有名的武学高手不成?倘若她实力如此强悍,那二师弟……”   柳随风细细打量这位少女,起先只觉得她容颜甚美,但是仔细看去,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这绝美少女举手投足间,周身气息蓬勃欲发,却暗和天地之道。   “看什么呢!”秦雨瑶气哼哼的瞪了柳随风一眼。   “此女修为不俗,不过应该不是二师弟的对手!”柳随风解释道,“看她的模样,分明功力尚未化境,二师弟这一仗倒是简单了!”   “修为不俗?”秦雨瑶突然展颜一笑,如百花盛开,轻笑道,“原来你是在看她的修为?”   柳随风不禁一奇,诧异道:“不看修为看什么?”   秦雨瑶抿嘴一笑,却并不解释。   此时旁边擂台上有一位青城弟子出战,顾百当身为青城八子之一,自然是站在台下,为自家的门人呐喊助威。   柳随风只觉秦雨瑶的情绪有些古怪,见到顾百当走了过来,急忙拉住顾百当,问道:“道兄,那女子是谁?”   顾百当顺着他的眼光看去,恍然道:“原来是她,这下可有热闹瞧了!”   “怎么了?”柳随风诧异的问道,“看她分明尚未化炁圆满,能有高阶修为已经算是不错,二师弟对付她轻而易举,怎么大家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莫非她还隐藏着什么暗招么?”   “不!”顾百当含笑道,“柳小友,莫非你没有听过‘江湖绝色榜’这个名头么?”   柳随风面色一窘,摇头道:“委实不知……”   顾百当微微一笑,解释道:“武林中美女如云,但是高手却并不太多,有好事之徒居然评选出一个什么‘江湖绝色榜’,这苏千致在‘绝色榜’中位列第二,名气极大,只是老道没有跟她交过手,不知实力深浅。既然你说她是化炁高阶的修为,那大概就不会有错了!”   此时二人通名道姓,相互施礼,各自在擂台上站定,一个样貌平凡,另一个却是温和柔美。台下观战众人当中,倒是绝大多数都在替苏千致摇旗呐喊。   只听一声清叱,苏千致双手一抬,交叉背负的长剑同时脱鞘而出,双剑连环,如同流星赶月一般,瞬间向楚寻连刺七剑。   “一剑七杀?倒是与天香阁的笙紫陌的剑招有些相似。”萧千离看了几眼,便失去了兴趣,“虽说也算是剑法不错,但是要击败阿寻却也极难。”   此时苏千致手中两把长剑如同游龙一般,无边无际的木行真气也随之弥漫开来,青气流转,一丝丝向楚寻缠绕过来,淡青色的光雾中,隐隐有两条银光翻腾飞舞。   面对迅捷的双剑招式,楚寻虽然是空手对阵,但是拳力沉雄无比,风声猎猎,长剑刚一近身,便被他的拳风震开,丝毫沾不得身。   十余招一过,此时观战的众人大多也看出苏千致的功力并不如楚寻深厚,但是依然疯狂的替苏千致鼓劲。   一轮狂攻无果,苏千致并不气馁,随着她的剑光展动,散发在擂台上的木行真气也越来越多,凝而不散,如同云雾一般在擂台上慢慢的飘动。   “差不多了吧……”试探出对手的功力不如自己,楚寻也准备开始反击。他右手化拳为掌,一只大手已经凝聚了最为厚重的土行真气。   《翻天掌》!   这一门功法本是萧千离通过解析系统学来,据说练到最高深处,能一掌翻转乾坤,端的强横无比。   当初萧千离只觉得这门功法极为适合楚寻的属性,因此将这门掌法传给了楚寻,而楚寻其实也并未太重视这门掌法,而是将更多的精力放在《百裂横拳》上。   但是这门拳法威力极大,动辄开碑裂石,全力施展之下,甚至连大师兄柳随风都不敢正面相抗。楚寻明知道面前的少女功力不如自己,自然不敢轻易施展这门强悍的拳法,因此他打算以《翻天掌》对阵。   只是以楚寻如今的修为,哪怕是施展这门普通的中级武学,威力却也不可与之前同日而语,一掌之下,顿时将擂台上的青色云雾湮灭了大半。   见到这一掌,观战众人凡是眼力高明的,齐齐眼前一亮,不由得啧啧称奇。   “好威猛的一掌,虽然当中蕴含的土行真气并不多,但是刚好击中苏姑娘的薄弱之处,将她布下的云雾天牢彻底引起崩溃。”   “只是片刻之间,他竟然能一眼看破苏姑娘功法招式最薄弱的地方?这份眼力当真了不起!”   “纯阳宫的徒弟看来都不简单啊……”   “不懂就不要乱说话!”有人呵斥道,“云雾天牢的阵眼隐藏在真气中,随时不断变换,就算是你清楚人家的薄弱之处,又如何能够准确找到对方不断移动变幻的弱点所在?”   一掌打散了云雾,楚寻听到了擂台下的议论,反而更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云雾天牢?我怎么没看到?”   对手苏千致却俏脸煞白,飞身疾退丈许开外,身子摇摇欲坠,不敢置信的看着楚寻。   “你……你如何看破我的阵眼?”   “什么阵眼?”楚寻一脸迷惑,“你刚刚布阵了?”   苏千致不由得一怔,脸色更是忽青忽白,怒道:“千致虽然技不如人,却也不容你羞辱!”   她娇叱一声,双剑一展,青色的云雾从四面八方狂卷而来。   “我什么时候羞辱她了?”楚寻更是懵逼,存心想要一掌打散那无孔不入的云雾,却又生怕做错了什么,只得双掌一错,后退几步凝神以待。   一道细如游丝的银色剑光,从苏千致的剑尖上激射而出,在缥缈的淡青色云雾里畅通无阻,如同游鱼一般,飞速刺向楚寻的前胸。   剑光虽然细小,那一点锋芒更是如同针尖一般,但这一剑只要命中,就可以在瞬间将楚寻刺个对穿!   楚寻第一个念头,就是想要闪避,但是他却有一种感觉,不管他怎么闪躲,那道细如针芒的银色剑光都会紧跟着他,如附骨之蛆一般,怎么甩都甩不掉。   在这一剑下,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所有闪避腾挪的退路都被封死,似乎只有束手待毙,坦然受剑的份儿。 第二百三十二章 这算是犯了众怒吗?   易龙剑诀!   与后世那个五岳之一、穷得只剩下一门紫霞功当宝贝的华山剑派不同,这个世界上的华山派,却实实在在乃是陈抟老祖的道统。   陈抟老祖又名希夷先生,道号扶摇子,秉承黄老之学,虽是散修,却也算得上与太清一脉颇有渊源。作为从上古传承下来的剑术神通,易龙剑诀如今仅剩下二十七招,却依然是一门极为精微的剑法。   陈抟精研乾坤坎离,其《先天图》被誉为先天大阵之一,至今还依然设在华山派的山门中。而《易龙剑诀》正是他从《河图》、《洛书》中演化而出,这门剑法入门极易,要精通却是极难。   《易龙》有云:“龙马始邓负图出於伏羲之代,在太古之前,今存已合之位,或疑之以陈其未合之数耶。於仲尼三陈九卦之义,探其旨所以知之,且龙图本合,则圣人不得见其象。”   这易龙剑决,不仅深奥无比,而且暗和“以空而明”的武学至理,非化炁境界无法施展,其主要原因,就在于对虚无的运用——以虚击实,以不足胜有余,其剑决的妙意,尽在一个“空”字上。   你能避开我的寻常剑招,却又如何避开虚空中刺来的一剑?   见到苏千致精妙无比的一剑,众人不禁齐齐侧目,有修为较低的观战者不由得惊呼出声。   几位以剑修成名的高手,也不禁瞪大了眼睛,细细揣摩苏千致的剑意,有人忍不住高声赞叹道:“好一招易龙剑决!原来华山剑道竟然如此出众!”   旁边几人都不由得看了大声说话的那人一眼,虽觉有些莽撞,却也觉得他此言大有道理,不由得点头赞同。   柳随风与郭家姐弟等人也是微微一惊,心中暗赞道:原来这女子的剑道修为竟然如此高明?   但是几人并没有仔细去看易龙剑决,反而注视着楚寻的一举一动,看他如何应对。   楚寻虽惊不乱,反手一掌,一道土行真气劈空击出,顿时将那银色剑芒扫得一顿。   但是那沛然磅礴的土行真气,却也不过只是阻挡了那剑芒短短片刻时间,便再度追了上来。   “这剑决竟然如此古怪?”眼见连楚寻也奈何不得那细小的剑芒,柳随风也不禁眉头紧皱,低声向萧千离问道,“师父,这一招该如何应对?”   “以你的修为,破一招并不难!”   萧千离微笑道:“只不过阿寻存心想要给对方留点面子,少时自有分晓。”   “咦?”柳随风急忙转头看去,却见战局又起了变化。   楚寻还在不断闪避那一道剑芒,从青色云雾中,突然又有无数暴雨般的银色剑芒激射出来,顿时将楚寻全身上下都笼罩在其中。   “在云雾天牢的加持下,易龙剑诀威力更增添数倍。这下纯阳宫那个弟子只怕有大麻烦了!”   “都说云雾天牢,莫非这周身的木行真气,就是所谓的云雾天牢么?”楚寻总算是反应了过来,百忙之中瞥了无所不在的青色云雾一眼,顿时恍然大悟。   东方生风,风生木,在天为玄,在人为道,在地为化。主蕴育万物,侍机而出。这一门《云雾天牢》阵法,凡入局中,身形动作便会大受限制。   更重要的是,易龙剑诀原本就脱胎于河图洛书,在木行真气的滋养之下,更是一化二、二化三、三化千万。随着苏千致的修为不断提升,还能演化出更为玄奥的法门来。   可惜偏偏遇到楚寻这个怪胎,五行之土原本就是万物之母,虽说木能克土,但是极盛之土反而相侮木行。苏千致吃亏在于功力不足,因此云雾天牢并未给楚寻带来多大困扰。   饶是如此,苏千致竭尽全力的一招,此时尽数爆发出来,威力可想而知。   到了这个时候,楚寻再要留手已经不可能了,他双目中有光华流转,大喝一声,双臂扬起,一道黄气从周身上下散发出来,在他身侧隐约化为实体。   “始、青、洞、渊、正、刑!”   随着他不断飞快的结出一个个手印,六个散发着淡淡黄气的符文浮现在空气中,又迅速隐去。   六个巨大的盾牌虚影突然出现在他的周身上下,无数光霭、烟霞四散弥漫,剑气重重的轰击在盾牌上,撞得盾影不断颤动。   但是无论苏千致如何催动剑气,却始终攻不破那六面巨盾。   楚寻最为强悍的防御功法——《六甲御》。   这一招一出,台下顿时一片哗然。   “这是什么功法?苏姑娘全力施展的一招,竟然连他的一根汗毛都没有伤到。”   “有这门功法存在,自身已立于不败之地,苏姑娘只怕难以取胜了。”   只听楚寻喝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也接我一招!”   他傲立场中,周身散发着无穷无尽的威势,右拳轰然击出。   这一拳激荡空气,却仿佛是猛然炸开的一个霹雳,震荡得周围空间都连带着嗡嗡作响,一切景物都在颤抖。   《百裂横拳》!   苏千致紧咬银牙,全身真气灌注剑身,以双剑交错格挡,只听“铮”的一声脆响,却是两把长剑被这一拳之力从中打成两截,两柄断剑叮叮当当掉在地上。   那一拳余势未竭,眼见就要击中她的前胸,百忙之中楚寻低喝一声,右拳一按,强行收势,雄浑的拳力顿时将擂台打出一个大洞来。   尘土飞扬,苏千致却已经呆了,握着两把半截断剑,盯着楚寻的眼神极为复杂。   打到这个份上,不用裁判判定也知道是楚寻赢了。他后退两步,施礼道:“多谢道友赐教!”   苏千致呆立半晌,突然将两把断剑扔在地上,头也不回的跃下擂台,几步便消失在人群中。   “这就跑了?”楚寻摸了摸脑袋,走下擂台,却发现台下不少人恶狠狠的盯着他,有人狞笑道:“小子,倘若遇到我,必然要你好看!”   楚寻目中一寒,冷冷道:“是吗?那倒要请教了!”   “你很狂啊!”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抱着双臂,懒洋洋的拦在楚寻的身前,嘿嘿笑道,“记着我的名字,东华派杨少雄。是你下一轮的对手!”   楚寻微微有些诧异,只听杨少雄咧嘴怪笑道:“刚才对付元皇派的一个门人,我用了三拳。小子,希望你能多撑几拳才好!”   见到这一幕,萧千离不由得轻笑起来,看来脑残粉丝无处不在啊,楚寻这小子之后的晋级之路,只怕没这么轻松了。 第二百三十三章 居然调戏我师妹   楚寻在六号擂台大竹竿,陆无厌却只是瞥了几眼,认定楚寻必然轻易取胜,便径直去了二号擂观战。   紫云台上共设有八个擂台,第一轮有一百六十九人参战,除一人轮空之外,共有八十四场较量。因此陆无厌最少还要等上三波,才会轮到自己出战。   根据对阵图,陆无厌知道自己的首轮对手来自天阳道派,正巧二号擂台上,也有一位来自天阳道派的门人出战,因此陆无厌打算来看看这个门派的功法究竟有什么特点。   “这位姑娘,在下陌雪寒,这厢有礼了!”   陆无厌正认真看着台上的龙争虎斗,突然身后响起了一个声音。   她不禁一愣,转过头来,就见到一个高大青衣青年正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   那人长相并不英俊,肤色黝黑,双目眉宇之间流露出一股霸道气质,鹰视狼顾,充满了桀骜之色。   “有礼了!”陆无厌回了一礼,并不打算多说,转头又向台上看去。   那青年却反而凑近了两步,笑道:“姑娘可知台上何人?”   陆无厌看过对阵图,只知道台上二人分别来自天阳道派和碧游宫,却并不知二人的根底,只是她不愿意和陌生人多说话,当下微微摇头,却一言不发。   陌雪寒却兴致勃勃的笑道:“姑娘有所不知,台上那身着黄衣之人乃是天阳道派的一位二代门人,尤其擅长八卦剑法,看他的脚下踩着的步伐,便知此人精研迷踪步。”   “那边身着青衣的,便是碧游宫的顾惜朝顾师兄。虽说那位天阳道派的师兄也算是颇为了得,只是遇到我碧游宫上清正宗,却也只能饮恨收场……”   陆无厌神色冷淡,只是点了点头,以示听到了。   陌雪寒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钉子,依然面不改色的笑道:“姑娘既然专程来看二号擂的比试,想必也是遇到了天阳道派或是碧游宫的对手。倘若姑娘有意,在下愿为姑娘解惑。”   “不必了!”陆无厌已经有些厌烦这人的喋喋不休,秀眉微蹙,淡淡的回答了一句。   她不欲与这个突然出现的青年纠缠,向台上瞥了一眼,转身要走。却不料那陌雪寒抢上一步,笑道:“在下一番好意,姑娘又何必拒人千里之外?”   陆无厌的脸色已经冷了下来,目中寒光一闪,冷冷的开口道:“你想要干什么?”   陌雪寒轻笑道:“在下只想多交几个朋友而已,姑娘既然也是我道门中人,何不谈论一番道法武学,以相互借鉴交流?”   “没兴趣!”   陆无厌向旁边走了两步,却见陌雪寒又拦在身前,笑道:“姑娘莫非是不给我们碧游宫面子么?”   “碧游宫又如何?”一个清冷的声音在陌雪寒身后响起,“小子,别一天到晚把师门搬出来充大头,你师门再强又如何?”   听到这个声音,陆无厌不禁面色一喜,笑道:“师兄!”   萧千离背负双手,缓缓走了过来,眉头紧皱,冷哼道:“你是什么人?”   陌雪寒打量了萧千离几眼,见他甚是年轻,顿时神色倨傲起来,冷声道:“你又是谁?”   萧千离不答,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想求凰?问过本座没有?”   陌雪寒冷笑道:“问你?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萧千离眼光在他身上转了一圈,嘿嘿怪笑道:“可惜,可惜,看你年龄还不到三十岁,英年早逝,实在是可惜的很——”   “大胆!”陌雪寒顿时勃然大怒,右拳伸出,明黄色的土行真气疯狂涌动起来。   萧千离的眼睛已经眯缝起来,只要这小子敢出手,哪怕是五大道派的掌门齐齐出现袒护,下一刻他也照样会将此人当场击杀!   突然旁边伸出一只大手来,一把握住了陌雪寒的手腕,土行真气顿时消散得干干净净。   陌雪寒又惊又怒,急忙转过头去,却见身后站着一个长须老者,顿时气焰尽失,低声叫道:“爹!”   那长须老者一个耳光重重的扇在他的脸上,打得陌雪寒一个趔趄,脸上顿时起了几道指印。却见那长须老者向萧千离微微欠身,沉声道:“小儿无礼,让萧掌教见笑了!”   “一句无礼就算了么?”萧千离在酒宴上见过此人,也知道他是碧游宫宫主陌弘儒,森然道,“陌宫主,我敬你也是道门一脉,令公子欺本座师妹在先,又辱本座在后,此事倘若是你,又该如何处置?”   陌弘儒沉默片刻,缓缓道:“江湖事,江湖了!”   “也好!”   萧千离冷冷的说:“本座也不欺负晚辈,随风!”   柳随风缓缓从身后转出,一双眼睛如刀锋一般紧紧盯着陌雪寒,答道:“弟子在!”   萧千离淡淡的吩咐道:“你这一轮的对手似乎正是这位碧游宫的陌少爷吧?”   “是!”   萧千离突然笑了,点头道:“一会儿擂台上,陪这位陌少爷好好玩玩!”   “可惜有三个化神好手坐镇,只怕是很难杀得了这位陌少爷!”柳随风嘴角扬了起来,“不过要打个半残,却也不算太难!”   一句话挑拨得陌雪寒又是心火大起,却被陌弘儒拦住,慢悠悠的说:“小子,你师父就在这里,老夫也懒得斗嘴。雪寒,一会儿你想怎么打就怎么打,不必留手!”   说完,陌弘儒头也不回,带着陌雪寒径直离去。   陆无厌看着二人的背影,有些担心的低声问道:“师兄,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没有!”萧千离摇了摇头,温和一笑,道,“我的师妹,岂能让他人戏弄?其实也不能怪他,谁叫师妹长得漂亮呢……”   “少来!”陆无厌俏脸一红,却忧心忡忡的说道,“只是这样一来,随风的压力只怕就要大出许多!”   “师叔说哪里话?”柳随风轻笑道,“弟子正觉得前几轮对手太弱,提不起兴致。正好这小子找茬上门,弟子正在想法怎生给他大大吃上一点苦头才好呢!”   萧千离点点头,语气又变得冷峻起来:“居然有人敢调戏师妹,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第二百三十四章 台上打架 台下冲突   回到木亭中,西河道君静静的看了萧千离一眼,突然沉声道:“萧掌教,你和碧游宫陌弘儒有什么过节么?”   “之前没有!”萧千离淡淡的回答道,“现在有了!”   西河道君沉默片刻,缓缓道:“碧游宫的来历,萧掌教只怕尚未知晓罢!”   “愿闻其详!”   “相传道门三清传道伊始,有大罗山八景宫、昆仑山玉虚宫、金鳌岛碧游宫三大玄门圣地,三清一分为三之后,有上清玉宸灵宝道尊曾在碧游宫传道,光大玄门上清一脉。虽说这三大圣地均已荒废,但是这一门道派却一直传了下来。至今他们依然认为碧游宫才是上清主脉,即便是峨眉、龙虎这样的上清大派也默认此事。”   “三教混战,不知多少大能之辈死于非命,如今碧游宫虽说声势远不如上古时期的风光,但是万载传承,碧游宫必然留下了大量先辈顶尖功法。虽然百余年来未曾听说碧游宫有什么天资卓绝的人物,但是仅仅凭借这些先辈功法,碧游宫其实力决计不容小视。”   萧千离微微点了点头,面色平静,心中也不知在盘算什么。   西河道君一直在盯着萧千离的神色,忽然问道:“道友既然来自昆仑玉虚,莫非就没有得到玉清一脉的什么传承么?”   萧千离顿时恍然,笑道:“原来西河道友打的是这个主意,想要探听我纯阳虚实——说来惭愧,萧某自学武以来,继承的乃是太清涵虚道统,修炼的是纯阳正法,虽说侥幸得了些玉清道经,却实在未曾得到玉清道统的传承。”   西河道君静静的看了萧千离一会儿,点头道:“原来如此!”   到了萧千离与西河道君这个身份位置,已经无须说谎掩饰,不是不会,而是不屑去作伪而已。   沉默了一会儿,西河道君又忍不住提醒道:“陌弘儒此人横行无忌,睚眦必报,道友还需提防一二才是!”   “眦睚必报么?”萧千离目中精光一闪,轻笑道,“多谢西河道友提醒,有时候,本座却比他更小心眼得多……”   他转过头来,目光在静静打坐养神的柳随风身上转了一眼,心中暗道:“臭小子,一会儿倘若你要是没下重手,回山之后,为师必然要你好看!”   大约是感受到了师父心中的怒气,柳随风不由自主的身子一震,从入定中清醒过来。他有些疑惑的转头四顾几眼,低头思忖片刻,站起身来,向擂台下走去。   闲谈了这些时候,八个擂台上都已经换了两批对手。只听锣鼓一响,报牌人高声道:“下一场,纯阳宫陆无厌,对阵天阳道派张扬!”   张扬是一个高高瘦瘦的中年道士,年龄大约三旬出头,生得颧骨高突,山根低陷。见到陆无厌上台,不禁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惊艳。   陆无厌施了一礼,道:“见过道友!”   张扬微微欠身,就当是回过礼了,笑道:“这位姑娘如此美貌,莫非也要打擂台么?刀枪无眼,姑娘可要小心才好!”   陆无厌眉头一皱,淡淡的回答道:“道友顾好自己再说吧!”   张扬嘿嘿一笑,右手长剑一扬,笑道:“姑娘小心了!”   他足下踏起迷踪步,长剑吞吐不定,忽前忽后,忽左忽右,突然有十余朵剑花刺出,分袭陆无厌身上六处大穴。   “陆姑娘小心啊!”台下忽然响起一声大叫,观战众人急忙看去,却见陌雪寒肩上扛着长刀,大摇大摆的走了过来。   萧千离目光一寒,背负双手缓缓走上前去,柳随风却动作更快,一个闪身已经立在陌雪寒身前,陌雪寒低喝道:“滚开!”左手一掌推出,柳随风冷哼一声,也是一掌反击过来。波的一声响,双掌相交,二人身子都是一晃。   柳随风只觉对方掌力犹如排山倒海一般,一股浑厚的内力冲将过来。陌雪寒却也极不好受,只觉一道冰冷刺骨的真气顺着掌力透入,霎时间全身寒冷透骨。当下冷笑道:“纯阳宫却也不过如此!”   楚寻急忙赶了过来,站在柳随风身边,低声问道:“大师兄,如何?”   柳随风面沉如水,缓缓摇了摇头。   见到台下起了冲突,几个碧游宫服饰的门人都慢慢走了过来,郭家姐弟也各自立在楚寻身后,虎视眈眈的盯着碧游宫众人。   有维持秩序的峨眉弟子已经奔了过来,四名剑手插在互相对峙的两派中间,其中一人低喝道:“诸位道友,紫云台上不可动手!莫非诸位要破坏这道门盛典么?”   陌雪寒深深吸了一口气,朝四名峨眉剑手点了点头,又转头对柳随风狞笑道:“小子,一会儿擂台上见真章!”   柳随风只是哼了一声,淡淡的回答道:“擂台刀枪无眼,倘若磕着碰着,可不要哭着回头找你爹哭诉!”   在陌雪寒和柳随风的带领下,两路人马缓缓而退,各自退到一边互相对峙起来。   陌弘儒却慢慢踱步到萧千离身边,目光与萧千离针锋相对,缓缓道:“萧掌教,小辈事由小辈处理便是。只是昨日见到萧掌教请动诸天神佛,想必贵派功法有通天彻地之力,因此对纯阳功法极为向往,倘若有些闲暇,本座倒想请教一二!”   “如你所愿!”萧千离眼中厉芒一闪,点头道,“此地不是你我交手之所,待论武结束之后,寻个安静之处,你我二人好好搭一把手才是正理!”   陌弘儒嘴角一咧,点了点头,背负双手,慢慢向旁边走去。   台下闹得沸沸扬扬,台上二人却丝毫未受影响,张扬一把长剑舞得风雨不透,剑光将陆无厌娇怯怯的身躯尽数笼罩其中。   “这女子莫非只会躲避么?轻功倒是极为巧妙,比咱们的迷踪步也不逞多让啊!”张扬大占上风,正洋洋得意,心中犹自暗自思忖,“不如放一放水,也让她多打几招,省得输得太快,小姑娘容易哭鼻子……”   他一剑刺出,被陆无厌轻盈的闪避开来,剑招用老,正欲撤剑,突然眼前一花,对手竟然在空气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二百三十五章 柳随风对陌雪寒   只是这一手,台下观战众人顿时悚然动容。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那个小姑娘消失了?”   “这是什么古怪功法?纯阳宫竟然还有这一门路数?”   台下议论纷纷,三个裁判也不由得一愣。   “有几分苗疆五毒教蝶化之法的影子,但是显然又不是化蝶;听说川中唐门也有类似的法门,不过却也是大大的不像……”   不仅是擂台上下的人,就连高台上几位道门大佬也是微微动容,其中峨眉掌门玄观道君更是神色一动,目光朝萧千离看去,若有所思。   张扬一惊之下,立刻长剑回转,将自己全身上下守得如同铁桶一般,同时周身真气翻腾,在擂台上一点点的探将过去。   “这个天阳道派的门人也算是身经百战了,见到这种情形,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以真气探寻,其应对方法可谓是极为周全。”萧千离目光在张扬身上一转,微微点了点头,“只是师妹的《暗尘弥散》,可是带着隐蛊的加持,这样的搜寻方式,又如何能找得出师妹的真身?”   果不其然,张扬在台上踏起迷踪步,想凭借巧妙的步伐来干扰陆无厌的位置,避开对方的突然袭击,只是对于此时的陆无厌来说,却是全然无用。   一缕雪亮的剑光突然斜刺里出现,等张扬反应过来之时,那长剑已经距离他的右肩不到半尺,见到此状,台下众人不禁齐齐惊呼。   “怎么能输在这里!”猝然遇袭,张扬爆喝一声,身子猛然向前一扑,同时手中长剑回转过来,意图格挡住这突如其来的一剑。   “叮”的一声脆响,却是那一剑竟然被爆发出来的张扬硬生生挡住,他刚刚松了一口气,却只觉背后一痛,身子已经不由自主的飞了起来,重重的从擂台上摔了下去,“啪嗒”一声跌了个七晕八素。   “怎么……怎么回事?我不是已经挡住了这一招么?”张扬扭过头去,却见如秋水一般的长剑在空中飞旋,划了一条弧线,回到一只纤纤玉手当中,顿时恍然大悟。   台下已是一片大哗,众人都亲眼见到这个娇怯怯的清丽少女突然在空气中消失,而下一次出现的,却仅仅只有一把长剑。   尽管张扬奋力磕飞了长剑,而陆无厌的身形这才好整以暇的在他背后显露身形,飞起一脚,将已经失去平衡的张扬踢到了台下。   张扬面如死灰,尽管他还是有些愤愤不平,却知道倘若陆无厌并不是用脚,而是持着一把匕首,只怕自己早就死于非命。他翻身跃起,一张脸涨得通红,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哟,这小美人儿居然还有这一手本事?”台下不远处的陌雪寒看得眼睛一亮,心中更是起了几分异样的心思。   更多人都在心中暗自盘算,倘若自己遇到这样的对手,又该如何应对?想来想去却大多不得其法,不少人已经各自去寻师门长辈,意图讨教一个对策出来。   陆无厌走下擂台,一眼见到师兄萧千离抱着双臂站在面前,不由得俏脸微微泛红,低声道:“师兄,我……”   “打的不错!”萧千离轻轻一笑,伸手替陆无厌理了一下额前的几缕乱发,笑道,“只不过《暗尘弥散》对于擂台上大多数人来说,几乎是无解的功法,倘若这么打下去,对你的打斗经验并没有多少好处。下面几轮,倘若不是危机时刻,还是先打磨自身功法为好!”   陆无厌“嗯”了一声,点了点头。楚寻呵呵笑道:“陆师叔,倘若咱们遇到了,弟子还真不知道怎么应对呢!”   郭家姐弟也凑了过来,郭鹏程笑嘻嘻的说:“陆师叔,您这门功法当真是高深莫测,咱们在台下看了半天,却也看不出半分破绽。要不回山之后,陆师叔给咱们指点指点?”   “又想取巧么?”萧千离点了点郭鹏程的脑门,轻笑道,“你陆师叔这门功法来历有些古怪,况且能如此无影无形,也有隐蛊的一份功劳。为师手中可只换来这么一只隐蛊,你们想学只怕也难了。”   几个徒弟也就是凑趣,闻言呵呵一笑,也就不再多言,转头各自观看其他擂台的比试。   又有几人被先后淘汰,只听唱牌人高声道:“下一场,六号擂台,碧游宫陌雪寒,对阵纯阳宫柳随风!”   只听呼呼风响,两条身影奇快无比的跃至擂台上,身形化作两道疾电,凶猛无比的交战到了一起,砰砰拳掌相撞之声顿时传来,形成了两道急劲地龙卷风,纠缠到了一处。   柳随风和陌雪寒二人都憋了一肚子的不爽,此时以快打快,瞬间在擂台上化出数道残影,几乎分不出彼此,只能见到一白一黄两个身影越转越快,斗得也越来越是凌厉。   只听一声闷响,二人的拳力重重的轰击在一处,各自跃开几步,陌雪寒右手一伸,从背后取下长刀;而柳随风也内力一催,陨月剑脱鞘而出,被他反手一把握住。   “呜”的一声怪响,陌雪寒的长刀带着风雷之音,重重的向前挥击出一道刀气,柳随风则展开长剑,一只雪鹤虚影在身后渐渐成型,虚空而立,振翅欲飞。   “上来就打出真火了?”观战众人当中,倒是有一大半人不知道纯阳、碧游之前已经起了冲突,见到二人斗得如此凶狠,不由得都渐渐将注意力投了过来。   “这小子的功力不弱啊……”   楚寻起先压根不信柳随风还会遇到对手,此时却脸色也渐渐变得凝重。   他却不知,这陌雪寒少年得志,从小就被家族长辈打下深厚的根基,作为碧游宫当代掌门陌弘儒的儿子,他年少之时就接触到碧游宫的上乘功法,加上丹药、资源一概不缺,得天独厚,自然是修为一日千里,从小便被誉为碧游宫的未来之星。   当他化炁大圆满之时,年龄还不满三十,刷新了碧游宫数百年来的记录,修为进展之快,甚至比他老爹陌弘儒还要强出几分。   正如西河道君所说的那样,碧游宫虽然没有位列五大道门,但是在玄门中也是赫赫有名的道脉,本身修为不俗,加上有个护短的老爹,陌雪寒的性格也自然变得飞扬跋扈。 第二百三十六章 一拳断臂   二人在擂台上发力狠斗,陌弘儒就在旁边不远处观战,他的脸色却变得比楚寻更加阴沉。   身为碧游宫的掌门人,陌弘儒自然不会是什么眼高手低之辈,他见多识广,数十年来不知见过多少天才后辈,对于自己儿子的水平,自然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他身为上清一脉正宗嫡传,之前虽然也惊诧于萧千离引动诸天神佛异象,心中实际上并没有把纯阳宫太当一回事。   “就算纯阳宫真是太清道统又能如何?短短年余时间,就想把门派发展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那也未免太小看中原武林了!”   “神仙?呵——你纯阳宫引动神仙下凡,虽说不知是什么障眼法,但是这些神仙能帮你打架?还是帮你提升几倍修为?”   “就算你萧千离有通天彻地之能,难道你这些弟子也是天人临凡不成?十几岁的小娃娃,能凝结金丹,达到化炁境界,已经算你纯阳功法有独到之处,难道你还能替你的徒弟打擂台不成?”   但是事实却给了陌弘儒当头一棒,这个年龄最多十六出头的少年,竟然真的与自己花了无数心血的宝贝儿子打了一个平手——而且是在最难提升的内力修为上战平。   “哼,就算你这徒弟从小被你用天材地宝喂大,我碧游功法博大精深,岂是你纯阳宫所能比拟?”   “铛”的一声长响,却是一刀一剑连续相撞数十记,可见二人斗得是何等激烈!   此时场中已经布满水行、土行真气,凝聚不散,二人施展的均是上乘武学,越打越快,可是一招一式却无不清清楚楚,便如擅于唱曲的名家,虽唱到了极快之处,但板眼吐字,仍是交代得干净利落,无半点模糊拖沓。众人纷纷轰然喝彩,心下尽皆赞叹:“这两人当真厉害无比,这一口气不停的急攻,招式竟全无重复。”   转瞬之间百招已过,二人的招式不约而同的慢了下来,并不是二人功力不济,而是都开始凝神静气,寻找对方破绽,准备一击而杀。   这一番好斗,只杀得天昏地暗,飞沙走石,擂台上空气激荡,被二人真气散发出的余波搅得粉碎,化作最为原始的寰宇清气。   陌雪寒此时已经将自身功力发挥到了极限,仿佛天地万物皆在自己掌握一般,一番狂攻,用的尽管是最为普通的武技,举手投足之间却是威力无比。   但是无论他如何变招,却始终奈何不得柳随风的陨月长剑,不仅如此,随着那只灵鹤虚影渐渐凝实,陌雪寒能感觉到对手的剑招越来越是精妙。   “小子,你成功激怒我了!”   陌雪寒大喝一声,双臂一震,无边无际的土行真气散发出来。身体周围丈许之外,有黄色云雾弥漫,青龙、朱雀、玄武、白虎四方神兽虚影缓缓浮现,各自咆哮一声,如同活物,惊得全场观战众人都打了个冷战。   “大衍乾天五方阵啊……”   年轻弟子还在啧啧称奇,不少道门大能却已经判断出陌雪寒施展的功法,不由得感叹自语道:“此子功力如此深厚,当真是了不起。老夫(贫道)当年,可决计没有这等修为。”   在陌雪寒的长刀上,一团雾蒙蒙的土行真气猛然炸开,四方神兽齐齐吐出无边云雾,将柳随风笼罩其间。   顷刻之间,柳随风只觉得全身如同被什么东西死死定在那里,他身子一挣,却也挣脱不出。   大衍者,惟初太始,道立於一,造分天地,化成万物阳之正也。陌雪寒自知对方功力深厚,几不下与自己,即使是久战也难说能讨得便宜,当下运用碧游宫流传下来的上古法门,以土行真气拟化四方神兽,唯独空出大道本源中央的麒麟未曾演化,却用自身代替麒麟,坐镇中央戊己土行之位,演化诸天,布下大衍乾天五方阵,坎为水、巽为风、天水讼、水天需,意图将对手困得动弹不得。   “分胜负了!”   见到陌雪寒猛然向前连砍三刀,刀刀直取无法移动的柳随风要害,几名裁判都叹了一口气,正要踏步向前,其中两人打算拦截陌雪寒的长刀,另有一人却伸手向柳随风抓来。   柳随风神色依然不动,目中却是一片晶莹剔透,平静如大海一般,却又深邃无比,不可捉摸。   只听一声鹤鸣,似乎从极为遥远的地方传来,声音细微,却是清晰的传到每一个人的耳中。   “莫非这小子还有后招?”三名裁判都顿了一顿,齐齐向柳随风看来。   只见那一只灵鹤虚影几乎要化作实体,尾羽神光冲天而起,光华流转,如长枪利剑一般,水行真气汹涌澎湃,一波波涌来。突然振翅飞起,羽翼中携风雷之声,无边凛冽剑气瞬间冲破大衍乾天五方阵笼罩的范围,厚重的土行真气顿时被震得层层破碎。   “就是现在!”   电光火石之间,柳随风身子突然动了,猛然冲了出去。   数丈的距离一闪而过。他的动作甚至快到连陌雪寒都没有反应过来,眼前一花,长刀已经被对手的长剑荡开,身形已经冲进了身前数尺之内。   孔雀虚影立在虚空之中,散发着无穷无尽的威势,金丹中的水行真气瞬间被柳随风抽取一空,连同这紫云台上的天地之力,尽数灌注到右拳上,轰然击出。   大弥天拳!   “咔嚓”一声,柳随风惊天动地的一拳,直接震散了陌雪寒的护身真气,重重一拳轰击在他的肩头。   那沉重雄浑的力量,竟然将陌雪寒的身子打得直直飞起,半边肩膀的骨骼完全粉碎。   他口中鲜血狂喷,落在地上,显出触目惊心的大片血红。   陌弘儒大惊失色,身子已经凌空跃起,一把扶住宝贝儿子,目中已经变得一片赤红,低喝道:“好狠的小子!”   柳随风静静的站在擂台上,缓缓道:“作为弟子,自然要维护师门声誉!这一拳只是略施薄惩,并未要他的小命,已经算是他的造化了!”   “你!”陌弘儒勃然大怒,霍然立起,就要翻脸,却见身前转出一人,长身玉立,冷冷的看着陌弘儒,淡淡的说:“刀枪无眼,擂台本是平手较量,你儿子技不如人,还有什么话好说?你倘若要动手,本尊自然接着!”   陌弘儒死死盯着眼前的萧千离,双目怒火高炽,缓缓点头道:“好得很!少倾自然要领教萧掌教的高招!” 第二百三十七章 要打就公平的打   第一轮自己的儿子就被打残,陌弘儒却依然留在紫云台上。他将陌雪寒交给碧游宫的门人,在峨眉弟子的引导下迅速抬下峰顶治疗。   只是他的脸色已经变得无比阴沉,望着萧千离的眼神如同毒蛇一般,倘若不是顾及这里是紫云台,是道门盛典的举办地,他肯定会不惜一切的与萧千离殊死一战。   “太可惜了!”柳随风刚刚走下擂台,楚寻就一脸欠揍的凑了过来。   “大师兄还是善守不善攻,倘若是三师弟在这里,那一拳就足够要了那小子一条性命!”   面对楚寻的打趣,柳随风也只能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那家伙功力不低,强行取其性命也不容易。更何况还有三个裁判在旁边守着呢,真要是必杀的一招,肯定会被拦下来。”   “这样也好!打断他一条手臂,总能让他大大吃点苦头。”   楚寻嘿嘿一笑,望着擂台上的龙争虎斗,他交替捏着指节,笑道:“我越来越期待接下来的战斗了……”   第一轮结束的很快,除了有几场实力极为接近之外,大多数都在数十招之内结束了战斗,共有八十四人进入下一轮。   楚寻依然是纯阳宫第一个出场的门人,来自东华派的杨少雄已经迫不及待的跃上擂台,耀武扬威的大声呼喝。   “小子,上来受死!”   楚寻重重的哼了一声,大踏步走上擂台,杨少雄狞笑着施了一礼,露齿怪笑道:“小子,刚刚赢得很爽快吧!连千致都敢欺负,本大爷就来好好教训教训你!”   楚寻面沉如水,回了一礼,只听一声大喝,杨少雄一拳如同五丁开山一般,向楚寻的胸口打来。   楚寻见到此人凶猛无比,也是心中不耐。当下大喝道:“来得好!”右拳“呼”的一声迎了上去。   “轰!”   两人的拳头硬碰一记,直接打的空中一声暴响,气流乱窜,竟然连空气都似乎被打爆了。   两人一触即分,各自后退几步,楚寻冷笑道:“怪不得敢大言不惭,果然有几分蛮力!”   杨少雄身量极高,生得颇为威猛,露在衣服外的肌肉虬结,一身金行真气散布全身,仿佛浑身上下都布满刀锋,气息极为惊人。   他眼睛一翻,怪笑道道:“好小子,果然有点本事,咱们再来!”   “来战!”楚寻被刚刚那一拳震得气血翻涌,反而激发了他胸中的血性,双拳一合,大踏步向杨少雄走来。   他每踏前一步,地面就会微微晃动一下,右拳不断凝聚天地之势,天、地、风、雷、水、火、山、泽种种异相不断在拳意中浮现,又消失不见。   见到楚寻的气势越来越强,杨少雄嘿嘿怪笑,仰天长啸,声震山峰,回音不绝。   他扬起右拳,狂暴的金行真气不断涌动,凝聚成一只巨大的拳头!   “东华派还有这等刚猛无匹的外门招式?”萧千离看了一眼,正要细细观看,却听旁边有人道:“东华乃是上清灵宝一脉分支,与本门也有些渊源,只不过神霄继承五雷正法,而东华则更擅锐金破阵之法。”   萧千离转头看去,见西河道君正站在身侧,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台上的比拼。   “这一招名为拳灭乾坤,乃是东华主战拳法荒天八极拳的一招,威力极大!令徒可要小心应付才是!”   萧千离微微一笑,道:“小徒虽说顽劣,却也不惧。”   此时台上两人的拳头已经轰然击出。   轰然巨响声中,四散的气劲将擂台的地面震得寸寸龟裂,土石飞溅。   尘土飞扬中,两个身影同时向后飞出,几乎同时落地,杨少雄踉踉跄跄的后退几步,抬起手来,右手两根指骨竟然已经被生生打碎。   楚寻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金行真气最善肃杀,摧金破石如同豆腐一般,此时他的一只右手震得发麻,几乎抬不起来。   二人硬碰一招,竟然是双双受伤。   杨少雄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还在不住流血的右手,嘿嘿冷笑道:“好霸道的一拳!”   楚寻深深吸了一口气,真气流转,顿时化解了残余在手上的金行真气,淡淡的说:“你也不错!”   杨少雄道:“我的荒天八极拳共有六十四拳,你才见了一拳而已,又怎会知道我的拳一招比一招更强?”   “再强的拳也有人力极限,我的拳却是借天地之势,拳意岂是你所能参详?”   二人各自瞪眼怒视着对方,杨少雄忽然跃身上前,左拳迎面打来,口中喝道:“就算你修为高明又如何?你仗着本事高明羞辱千致妹子,我岂能容你?”   楚寻却似乎早有防备,挥拳招架,也大声道:“为了一个女人卑躬屈膝,你就算本事再大,我也瞧你不起!”   楚寻的《百裂横拳》原本就极擅搏杀,最是强横无比,此时遇到杨少雄这门霸道的《荒天八极拳》,当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斗得七八招之后,楚寻突然喝道:“且住!”   杨少雄不由一愣,左拳凝力,却并未击出,奇道:“干什么?你要认输么?”   楚寻不答,走到擂台边,恭恭敬敬的向台下的萧千离施了一礼,沉声道:“师尊,请赐弟子一颗丹药!”   萧千离轻轻一笑,屈指一弹,一颗补血丸已经飞至楚寻手中。   楚寻接过丹药,朝萧千离躬身行礼,这才转过身来,顺手将丹药扔给杨少雄,冷笑道:“一半外敷,刚才那一招不算,咱们来认真打!”   杨少雄条件反射般接过丹药,怔了一怔,随即哈哈狂笑,大声道:“好小子!不过你别以为大爷会承你的情,一会儿输了可不要赖我!”   他一把将丹药捏碎,一半敷在断裂的指骨上,另一半胡乱吞进肚里,只是片刻之间,伤势几近痊愈,不禁精神一振,赞道:“好药!”   楚寻冷冷的说:“要打就公平的打,你废了一只手,我纯阳门下,擂台较量岂会胜之不武?”   “好!”杨少雄长啸道,“再来!”   二人重新战在一处,只听呼喝声不绝于耳,双方不断以重拳轰击,更是兴致勃勃,精神倍长,打得天翻地覆。   双方战得难解难分,几乎可以说是本次大会开始以来,打得最威风霸道的一场对决。台下观战众人倒有大半被这一场吸引,都不由自主的看了过去。 第二百三十七章 一门的石头   见到二人如此生猛的较量,高台上几名道门大佬面色都有些古怪。   “六年前,我记得东华派这名弟子便参加过上一届的道门盛典,以化炁高阶的修为一路战至八强,是唯一一名非五大道派的年轻门人,如今却也是化炁圆满的境界了。”   “上一届八强,能在短短六年间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已经算是相当不俗。可见东华派为了这个弟子,也算是下足了血本。”   “这纯阳宫的二弟子看起来最多不过十七八岁,竟然能与杨少雄拼个不分上下?”   “倘若招式玄妙也就罢了,只是就算是他从娘胎里开始练功,又如何能炼就如此深厚的内力?”   “刚才纯阳首徒的内功修为已经极为不俗,这二徒弟看来内力丝毫不弱于首徒,纯阳宫中,又哪里来的这么多天材地宝?”   “就算以灵药强行提升内力,这武学境界却又如何提升?”   听着几人议论纷纷,峨眉掌门玄观却始终一言不发,嘴角挂着一丝耐人寻味的微笑。他看着楚寻与杨少雄的恶战,目光却若有若无的落在萧千离身上。   “弟子已经如此厉害,当师父的又岂会没有真才实学?道门腐朽已久,正需要这种新生势力出现,把水搅动得更浑一些才好。萧千离,不管你的真实心理究竟是什么,本尊倒是很期待你能做点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来才好……”   此时台上二人已经斗至百招以上,楚寻依然以《百裂横拳》对敌,而他最擅长的《六甲御》至今未曾动用。换而言之,杨少雄竭尽全力,却也没能逼出楚寻的最强功法。   看到这里,萧千离不禁轻轻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还是对手不够强啊……”   他转过头,目光向其他几个擂台转了一转,低声自语道:“随风已经快要触碰到那一道至高屏障,承渊也在闭关领悟肃杀之道,而阿寻却迟迟无法踏出那一步……阿寻,你也是堂堂的主角模板,只有在不断的战斗中才能真正找到属于你自己的‘道’啊……”   转瞬之间,二人斗至一百五十招有余,不断的拳力对撞,杨少雄终于露出了疲态,拳势刚刚一缓,刚刚露出一个小小的破绽,楚寻顿时眼到拳到,揉身而上,一拳生生击穿了杨少雄的护身真气,重重击打在他的小腹上。   杨少雄只觉小腹一震,一道浑厚内力如同长江大河一般侵蚀而入,不由得脸色一变,重重叹息一声,垂下了双臂,闭目等死。   那一道沛然至极的真气刚刚侵入丹田,眼看就要将他的体内金丹强行击碎,却突然又消失得无影无踪,杨少雄只觉一道大力推来,顿时将他的身子震出数丈之外。   他犹自浑浑噩噩,条件反射般凌空翻身,稳稳的落在擂台下,呆呆怔怔的看着台上的楚寻,半晌才回过神来。   原来就在刚刚那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楚寻将内力尽数收回,顺势一推,将杨少雄打出擂台之外,并未伤及金丹。   杨少雄身在局中,自然知道得清清楚楚,不由得脸色灰暗,拱手施了一礼,涩然道:“多谢道友手下留情!”   楚寻却冷冷哼了一声,淡淡的说:“武学之道博大精深,纵然竭尽一生也只不过才能窥其一鳞半爪。我辈中人当穷攻猛进,你却被区区美色迷惑了双眼,平白浪费了你师门的一番教诲!”   一番话说得杨少雄面色忽青忽白,半晌才重重一顿足,大踏步转身离去,连师门也不回了,径直下峰去了。   萧千离却以手掩面,不忍再看。西河道君却指着台上一脸镇静的楚寻哈哈大笑,道:“你这徒弟这番话堂而皇之的说出来,只怕以后再也娶不到老婆了,哈哈哈哈……区区美色?萧掌教,莫非你就是这样教徒弟的么?”   萧千离被西河道君揶揄得半晌做声不得,只得摇头苦笑道:“西河道友休要调侃,我这弟子从小出身清贫……唉!”   秦雨瑶一双妙目在楚寻与萧千离二人身上来回转了一转,小心思却是暗暗发愁:“我还以为是柳大哥不喜欢我,原来纯阳宫竟然都是这等不解风情之人,我该怎么办才好……”   她发愁了片刻,目光又落在身前不远处的柳随风身上,暗暗一咬银牙,低哼道:“我才不管,就算柳大哥是块石头,我也要……”   她不知想到了什么,一张俏脸突然红了起来,阳光映照下,更是娇美不可方物。   楚寻这一战耗时较长,此时其余擂台大多数已经分出了胜负,甚至还有擂台已经换了两三拨对手,过得片刻,便轮到陆无厌上场。   陆无厌这次出战,却遇到了一个高挑俊美的青年,白衣若雪,飘逸出尘。见到陆无厌出战,那青年斯斯文文的行了一礼,轻声道:“在下点苍明玉,见过陆姑娘!”   陆无厌回了一礼,清叱一声,长剑便刺了出去。   却不料明玉身形纹丝未动,陆无厌刺到一半,剑尖顶在他的右肩,诧异的问道:“你怎么不动手?”   明玉微微一笑,轻声道:“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在下对陆姑娘一见倾心,又怎会向姑娘舞刀弄枪?岂不是大煞风景!”   他本来就生得一表人才,此时缓缓说来,声音如玉石般纯净温润,纵然是台下众人多数为男性,也忍不住心中暗暗嫉妒。   陆无厌眉头一皱,叱喝道:“擂台上你在胡言乱语什么?要打便打,你倘若以此乱我心智,那真是大错特错了!”   明玉摇头道:“在下哪怕在姑娘面前拔剑,也是对姑娘的一种亵渎。刚刚见到陆姑娘出手之时,在下便已经……”   他正要再说,突然眼前一花,却是陆无厌极快无比的跃至身前,飞起一脚重重的踹在他的胯上,明玉顿时身不由己的高高飞起,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已经摔在擂台之外。   见到此情此景,台下顿时一片哗然。   陆无厌反而愣了半晌,怔怔的看着狼狈爬起的明玉,诧异道:“你刚刚不是在乱我心智?莫非是自认不敌,故意认输么?”   “乱你心智?故意认输?”众人眼睁睁的看着二人,不知是谁首先噗嗤一声笑出声来,随即众人笑成一团。   “不算!”陆无厌一指明玉,喝道,“上来再打过!”   明玉愣了一愣,突然脸上流下两行清泪,转身奔出了人群。见到他的模样,众人笑得更是厉害。   萧千离更是目瞪口呆,不由自主的朝点苍派的木亭看去,叹息道:“撩妹也要分情形好不好?点苍派在我那个世界也算是名门大派,怎么教出这么个蠢货?” 第二百三十八章 柳随风的下一个对手   好端端一场擂台较技,竟然变成了一场闹剧,凡是目睹这一切的道门众人,无不嘴角洋溢着古怪的笑容,纷纷把目光向点苍派望了过去。   可怜堂堂的点苍派也算是声名遐迩,出了这样一档子破事,一个个都羞愧得无地自容,低着头,心中早已把那个倒霉的明玉骂得狗血淋头。   就连受邀而来,在擂台上负责裁决的一位点苍大佬也是羞愤欲死,望着明玉离开的方向,不知心里骂了这混账小子几百次,更是暗暗下定决心,倘若这混蛋再不改这花痴的毛病,就要痛下杀手,彻底斩断是非根源……   不过经过这一闹,擂台上下那剑拔弩张的气氛倒是莫名消散了不少。   陆无厌一脸懵懂的走下台来,迎面正见到师兄强忍笑容的古怪脸色。   “师兄,我……”   “没事!”萧千离打断了陆无厌的辩解,笑道,“不管如何,结果总算是好的,至少这一轮算是轻松过关,也节约了不少力气。”   只听“叮咚”一声轻响,似乎是有人在极远之处拨动琴弦一般,但是即便在嘈杂的紫云台上,那声音依然清晰无比的传到萧千离耳中。   “两卷道经三尺剑,一条藜杖七弦琴。壶中有药逢人施,腹内新诗遇客吟。道友,老朽有礼了!”   萧千离转头看去,却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道拄着藜杖,在一个抱琴青年的搀扶下缓缓来到身前。   这老道年纪极大,宽袍大袖,相貌清奇,脸上布满了深深的皱纹,眼神却是混浊一片。   还没等萧千离答话,刚刚不知溜达到哪里去的隐道人李傕也跟着走了过来,呵呵笑道:“老牛鼻子,你怎么也来了?”   那老道瞥了李傕一眼,哼了一声:“你这老不死的都能来,我为何便不能来?你不修内息,不调龙虎,居然能活到现在还不死,当真是奇事一桩。”   隐道人李傕并不生气,笑道:“那又如何?你空有先天化神修为,又岂能逃过生老病死?四十年前老道就说过,你收徒如此严苛,等你一死,你这劳什子破门派也就烟消云散,活着还有个什么劲儿。”   一番话气得那老道胡子直翘,怒道:“谁说老道收不到徒弟?我这徒弟便是那小娃娃下一轮的对手!别看那小娃娃一只手已经触碰天地屏障,却也不见得能比得过我这小徒弟!”   小娃娃?哪个小娃娃?萧千离不由得一愣,顺着老道的目光看去,却正落在柳随风身上。   “好好好!”李傕笑道,“我不跟你这老牛鼻子争辩。萧掌教,这个死老道乃是凌仙派的玉真子,算是上三代的道门大能,辈分极老。可惜这凌仙派已经死得大猫小猫两三只,今日一见,也算是有缘的很。”   见到二人的口舌相辩,萧千离已经猜到这老道在玄门中辈分极为尊贵,当下施了一个道门晚辈礼,笑道:“见过前辈!”   “嗯!”玉真子点了点头,不去搭理隐道人,呵呵笑道,“这姓李的不是好人,萧掌教不必理他。我凌仙派收徒是苛刻了一些,不过老道晚年倒也遇到一个根骨极佳的弟子,少白,过来见过萧掌教!”   “是!”旁边那抱琴青年恭恭敬敬向萧千离行礼,笑道,“掌教休怪,家师适才见到令高徒修为出众,特意命我过来见礼。”   萧千离微笑道:“这也是令师的拳拳之意,随风,你且过来!”   柳随风应诺走来,萧千离指着那抱琴青年笑道:“这是你下一轮的对手,你二人可先行见礼,少倾擂台上相互交流借鉴,倒也是一桩美事!”   “是!”   柳随风看了那抱琴青年一眼,见此人长身玉立,面如冠玉,眉目如画,器宇不凡,不由得好感顿生,笑道:“在下纯阳柳随风,见过道兄!”   那抱琴青年也对样貌儒雅的柳随风极有好感,回礼道:“在下凌仙方少白,见过道友!”   二人刚刚互相通名道姓,萧千离只觉识海中突然一颤,不禁惊讶的探察进去,顿时脸色微微一变。   在系统星图中,代表南斗六星的斗三天机星异彩大作,竟然与北斗第一阳明天枢星的亮度不分上下。   “这方少白,莫非……也与我纯阳宫有缘?”   此时萧千离已经退出了系统星图,望着方少白的眼神顿时变得暧昧起来。   见到二人攀谈起来,玉真子也是极为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老道看了两轮,也就是令徒能入老道的眼,算是少白的对手。虽说并非同门,只是日后相互扶持玄门,也算是一段佳话。”   却听隐道人李傕哈哈大笑道:“萧掌教,不必理会这老牛鼻子。这老家伙年轻时文采风流,琴棋书画诸子百家无所不通,他看中的不光是武功修为,非得样貌出众、精通诗词歌赋之人才算入眼。可怜凌仙派连续三代都是一脉单传,等这老东西一死,这道统算是彻底断了。”   “谁说的!”玉真子怒道,“少白足可继承老道衣钵,日后开枝散叶,必然……必然能将凌仙派发扬光大……”   两个一百多岁的老道如同孩童一般破口大骂,萧千离却望着方少白暗暗发愁,既然有了师门,又担负着门派光大的重任,怎么样才能把这小子拐骗到纯阳宫呢?   此时两个老道越吵越是起劲,只听玉真子叫道:“……旁的不说,这论武之事,少白必然独占鳌头……”   隐道人李傕刚要反唇相讥,只听萧千离笑嘻嘻的说:“玉真前辈,倘若劣徒随风侥幸击败令徒,岂不是大煞风景?”   此言一出,两个老道顿时安静了下来,玉真子嘿嘿一笑,道:“萧道友,老道在少白身上整整花了二十年心血,虽说令徒也算是人中龙凤,却也并非少白的对手。”   李傕嘴唇一动,却又按捺了下来,默不作声,只是看着萧千离的眼神愈发玩味。   萧千离轻笑道:“令徒天资极高,只是随风乃我纯阳首徒,一身修为在小一辈中也算得上是出类拔萃。况且,同境界交手,我纯阳便是无敌……”   “同境界无敌?”玉真子瞳孔微微一缩,混浊的眼珠突然精光闪动,轻笑道,“萧掌教的口气未免太大了些!”   “不是口气大,而是事实如此!”   萧千离的笑容极为古怪,缓缓道:“不如咱们赌上一场,可好?” 第二百三十九章 古怪的赌局   听到“赌”这个字,玉真子眼中神光一闪,呵呵笑道,“道友想怎么赌?”   萧千离微笑道:“就以随风与令高徒的比试为赌约,可好?”   “赌约有了,赌注呢?”   “就看道兄有什么了!”   玉真子嘿嘿一笑,目光在柳随风与方少白身上转了一转,笑道:“刚刚这姓李的老牛鼻子也说了,老朽这凌仙派人丁不旺,着实收不到几个好徒弟。只是见到令徒人才雅致,老朽实在是心痒难耐……”   “什么?”   萧千离心中一动,怪不得这玉真老道专门跑过来跟自己打招呼,竟然是盯上了自己的开山大弟子。   “你盯上了柳随风,却不知,我也盯上了你家的方少白!”   看着玉真子一脸的诡异之色,萧千离眼中闪烁着难以名状的古怪眼神,一旁的隐道人李傕突然大声咳嗽起来。   玉真子瞥了他一眼,怒道:“姓李的,你想干什么?”   李傕以袍袖掩口,偏着头打量了玉真子一眼,嘿嘿怪笑道:“这可奇了,只听说赌钱、赌房子、赌地契的,第一次听说赌徒弟的。玉真老牛鼻子,你莫非是失心疯了?就算是你们任何一方输了,人家徒弟乐意不乐意,还是两说。”   玉真子摇头道:“天地君亲师,咱们道门中人可以不理会那个‘君’,但是师命岂容违抗?这小娃娃学了我凌仙派的功夫,却并不禁止他身在纯阳宫门下,多了一个师父,又有何不可?同样,少白学了纯阳宫的本事,凌仙派莫非还要将他扫地出门不成?”   萧千离这才知道这玉真子打得是这个主意,当下缓缓道:“玉真道兄,你的意思是……”   玉真子笑道:“倘若贵派弟子输了,便交由老道调教三年,日后何去何从,任凭他取舍;倘若少白输了,便投身纯阳宫门下三年,三年之后,他要留在纯阳宫或是回归凌仙派,老道绝不干涉!”   萧千离盘算半晌,只觉这玉真子的赌注实在奇怪,怎么算也是对自己有利,心中不由得疑云大起,一时间沉吟不语。   隐道人李傕也是大为疑惑,认真的盯了玉真子半晌,问道:“老牛鼻子,你到底要干什么?”   玉真子不去搭理李傕,只是笑道:“萧掌教,这个赌注如何?”   萧千离心中已经有了决定,当下笑道:“玉真道兄,赌注萧某接了,只是你却亏得大了……”   “亏不亏,老道心里自然清楚!”玉真子呵呵一笑,转头道,“少白,你可听清了?”   旁边柳随风与方少白听到两人的对话,早已惊得呆了,方少白急忙道:“师父,弟子……弟子……”   玉真子老脸一沉,低喝道:“什么?莫非师父说话不好使了不成?还是你担心打不过这纯阳宫的小娃娃?”   方少白做梦也想不到师父竟然用自己当了赌注,当下嗫嗫嚅嚅的半晌说不出话来。只听萧千离转头道:“随风,刚才为师与玉真道兄的赌局,你可愿意?”   柳随风漫不在意的笑道:“弟子听得清清楚楚,弟子与少白兄一见如故,能与少白兄同在玉虚峰学艺三年,弟子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听到柳随风语气中洋溢的强大自信,方少白的神色一凛,胸中傲气顿生,笑道:“随风兄弟,我凌仙派源远流长,你在本门呆上三年,为兄必然将胸中所学全盘相授!”   “好!”萧千离伸出手来,与玉真子击掌三记,赌约已成。玉真子转头道:“老杂毛,你辈分高,这赌局你便来做个见证。”   李傕起先还是嬉笑怒骂,神态自然,此时看着玉真子的眼神却变得极为古怪,脸上也没有了笑容,缓缓道:“也好!老道就卖了这张老脸,替你两人做了这个见证。”   那边柳随风与方少白二人对视一眼,柳随风神色风轻云淡,方少白却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见李傕答应下来,玉真子哈哈长笑,向萧千离拱手施了一礼,笑道:“萧掌教,比试之后,老道就要回去了,让你的徒弟收拾行装,届时跟老道一同下山!”   萧千离回礼微笑道:“道兄不必多礼,少白跟在我身边,纯阳功法必然倾囊相授!”   目送着玉真子带着方少白扬长而去,柳随风笑道:“师父放心吧,弟子必然不会输给少白兄!”   萧千离微微点头,笑道:“好好打!纯阳门下,一生不弱于人!”   柳随风应诺一声,道:“弟子先去准备了!”   等柳随风离开,李傕慢慢踱了过来,面带忧色,低声道:“这老家伙似乎有些不对劲,掌教可曾看出什么端详么?”   萧千离摇头道:“我与玉真道兄初识,却不知他本性如何。”   李傕眉头已经深深皱了起来,喃喃道:“不对!大大的不对!凌仙派如今几近湮灭,仅剩下这老家伙一脉单传,他真的就是为了抢你的一个徒弟么?三年时间,又能做些什么?莫非……”   他忽然眼前一亮,缓缓道:“莫非方少白在某些方面有所缺陷?老家伙想多找几个继承人,以传承凌仙派的功法?”   萧千离看着玉真子离开的背影,点头道:“此事大有可能。但是倘若他输了,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心中忽然一动,调出了天赋探测器。   “天赋探测器启动。”   “方少白,探测资料如下:根骨8,悟性10,心智8,福缘9,潜力10,对本门忠诚0。”   “当前实力判定:炼精化炁圆满;内功心法:中阶《別鹤飞羽》圆满、高阶《莫问决》第一层;武学技能:高阶《九变仙音》第二层、中阶剑法《易水寒》圆满、中阶剑法《梅花三弄》圆满。”   “天赋判定:该目标天赋出类拔萃,堪称人中龙凤。”   看着方少白的天赋,萧千离立刻将李傕的说法尽数推翻,与柳随风总值相同的45点,堪称主角模板的又一个妖孽天才,又怎么可能是“有所缺陷”?   “有意思,看来玉真子另有用意啊……”   看着二人离开的方向,萧千离的眼神愈加深邃,嘴角浮起了一丝古怪的笑容。 第二百四十章 梅花三弄   “下一组,纯阳宫柳随风,对阵凌仙派方少白!”   此时纯阳宫众人都已经知道了这个古怪的赌局,楚寻大声叫道:“师兄,千万不要输了!”   柳随风回头笑道:“楚师弟放心便是!”   楚寻却笑道:“其实输了也好,你走了,我便是正儿八经的纯阳大师兄,以后这些师弟师妹统统归我调教,哈哈哈……”   他笑声未绝,已经被萧千离一记板栗敲在后脑勺上,一脸的捉狭顿时变成了苦瓜脸,抱着头委屈的嘟哝道:“开个玩笑嘛……”   见到他的模样,柳随风不由得抿嘴一笑,轻笑道:“想得美,回头带着少白道兄回到玉虚峰,自然有你的好看!”   “啊?”楚寻诧异的问道,“就算师父要收徒弟,也不该是往后排么?我好歹也是二师兄……”   柳随风笑道:“少白道兄博学众家,琴棋书画、诸子百家无一不精,等他来了玉虚峰,我打算请示师父,开设这方面的课程,为众弟子授业解惑。你身为纯阳二代弟子次徒,莫非不要亲自做个表率么?”   萧千离点头道:“此言甚合为师之意,随风,回山之后,你且拿个章程出来。我纯阳门下,决计不是一味逞强斗勇之人。”   楚寻的脸色顿时发白,双腿不由自主的抖索起来,喃喃道:“琴棋书画……诸子百家……”   他突然站直身子,转头道:“师父,弟子请命,日后协同宋先生,替他操练兵马、打造兵器!”   萧千离微微一笑,正在楚寻如释重负的时候,却听到师尊轻笑道:“等你能填词写赋,再去协助宋先生也不迟!”   “扑通”一声,却是楚寻跪在地上,拉着萧千离的衣摆,哭诉道:“弟子错了,饶了弟子这一次罢……”   柳随风轻轻一笑,踏步向擂台上走去,却见红衣闪动,秦雨瑶站在他的身边,低声道:“你……你要小心些才好……”   柳随风微笑道:“无妨!”   那边方少白抱着七弦琴,已经走上擂台,二人正面相遇,各自施了一礼。   这二人均是一身白衣,柳随风的儒风袍衣衫猎猎,飘逸如仙;方少白的青白色燕云长袍则大袖飘飘,温润如玉。二人均是面貌清雅,眉目俊朗,顿时看得台下众人均是眼前一亮。   “少白道兄,今番不似之前,有赌约在身,在下可不会留手了!”   “随风道友说哪里话?正要放手而为才是正理!”   二人相视一笑,只听“铮”的一声轻响,陨月长剑脱鞘而出,已被柳随风反手握住。而方少白手中的瑶琴轻盈的滴溜溜一转,左手横托琴底,右手轻轻按住琴弦,朗声道:“随风道友小心!”   只见方少白右手在琴弦上拨了几下,琴音响处,“叮”的一声脆响,一道无形剑气径直向柳随风进袭而来。   柳随风清啸一声,长剑一挑一拨,已经将无形剑气荡开,进而一道剑气直指方少白的右肩,方少白右肩一沉,避开剑气,右手一抚,“铮铮铮”连响,却是三道无形剑气同时向柳随风袭来。   这一门《梅花三弄》功法,却是凌仙派的绝技,以真气附注琴弦之上,伤敌于无形,无形无相,最是厉害无比。   不仅如此,这玉真子乃是音律大家,他潜心思索,将琴音与剑法结合起来,在琴音之中灌注上乘内力,用以扰乱敌人心神,对方内力和琴音一生共鸣,便不知不觉的为琴音所制。琴音舒缓,对方出招也跟着舒缓:琴音急骤,对方出招也跟着急骤。这样一来,倘若对手心智稍动,便会不知不觉被琴音所制。   这《梅花三弄》又名《梅花引》、《梅花曲》、《玉妃引》,根据《太音补遗》和《蕉庵琴谱》所载,梅为花之最清,琴为声之最清,以最清之声写最清之物,宜其有凌霜音韵也。众人在台下听得真切,只觉“审音者在听之,其恍然身游水部之东阁,处士之孤山也哉。”不由得心旷神怡,纷纷鼓掌大赞。   其时方少白弹奏的乃是第一段,从容和顺,为天地之正音。柳随风拆了几招,已知对手的这门功法厉害之处,当下屏息静气,将《太虚剑法》施展出来,圆转如意,守得风雨不透。   一弄叫月,声入太霞。第一段弹完,方少白见始终奈何不得柳随风的太虚剑法,当下右手一按琴面,只听琴音铮铮大响,立刻转为风雨荡梅,舞玉翻银。   二弄穿云,声入云中。柳随风顿时觉得压力丛生,右手长剑不自觉的被无形剑气荡偏,眼看就要露出破绽,柳随风不由得心中一惊,左手握拳,一招《大弥天拳》轰然击出,方少白侧身闪避,那拳力重重轰击在擂台上,顿时尘土飞扬,打出一个大洞来。   “大师兄好像有些不妙啊……”   楚寻站在台下,有些忧心忡忡的低声自语,秦雨瑶原本对柳随风极为关心,急忙问道:“楚二哥,柳大哥不是打得好好的么?怎么不妙了?”   被秦雨瑶不知叫了多少次二哥,楚寻也只得任凭她去了,此时摇头道:“大师兄精擅剑法,此时竟然被对手逼得剑招露了破绽,不得不剑中夹拳来反击,对于大师兄来说,已经算是落了下风。”   此时柳随风自知不妙,一记大弥天拳重重轰出,立刻长剑一展,一只灵鹤虚影在背后隐隐形成,   “鹤翔剑法——星灭!”   随着柳随风的长剑指向,一道无形剑气划破长空,激射而出,仿佛是一只仙鹤展开羽翼,高高扬起,又轻轻落下,双翼挥动之间,星辰似乎都被这一翅灭杀。   “来了!”   擂台下众人都是精神一振,就连仿佛漫不经心的玉真子也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仔细观看柳随风的精妙剑法。   面对这神妙之极的一剑,感受到剑气中的沛然真气,方少白也脸色微微一变,双足一顿,左手一推一按,将七弦琴一头按在地上,右手食指勾住一根琴弦,如同长弓一般将琴弦拉开。   “嗡”的一声闷响,一道浑厚的真气崩裂而出。   宫属喉音,为五音之首,其音极长极下极浊,化音为剑,五行为土。   凌仙派镇派武学——《九变仙音》。 第二百四十一章 琴中剑   “星灭”与“宫”两道剑气重重对撞在一处,顿时四散而开,化为无数凛冽的真气,将两人笼罩其中,又被二人的护身真气荡开,竟是拼了一个旗鼓相当。   柳随风一招即出,更不留手,长剑一抖,一道蓝光如长江大河一般划破天际,蓝光闪动间,璀璨光华迸发而出,仿佛星辰炸裂!   “鹤翔剑法——星落!”   面对这威力极大的一招,方少白身形一动不动,手指再度勾起一根琴弦,作势拉开,“叮”的一声琴鸣,一道剑气再度飞迎而出。   商属齿音,其声次长次下次浊,化音为剑,五行为金。   两道剑气再度尽数抵消,柳随风唰唰唰三剑,鹤翔、尘旋、风卷接连不断的施展开来,一只雪白的仙鹤虚影振翅高高飞起,背后更是异彩大作,湛蓝如大海一般的光芒如同流水一般不断变幻。剑光化作万千星点,狂暴而动,搅得空气一片混乱。   而方少白也深深吸了一口气,真气遍布全身,食指、中指、无名同时勾起三根琴弦,三道剑气激射而出。   角属牙音,其声长短高下清浊之间,化音为剑,五行为木;   徵属舌音,其声次高次短次清,化音为剑,五行为火;   羽属唇音,其声极短极高极清,化音为剑,五行为水。   此时方少白已知柳随风武功之高,功力之深,几不在自己之下,当下内力源源涌出,一时宫、商、角、徵、羽五音齐出,剑气纵横飞舞,使来得心应手,有如神助。   柳随风手中陨月剑精芒狂卷,恰似平地起了一阵狂风,只见剑光闪烁,十余道夹杂着寒气的龙卷风呼啸而出,从不同角度,不同方向一起向四面八方同时攻去。   台下众人何时见过这等精彩的对阵?不由得喝彩声如雷,就连高台上的道门诸多大佬都忍不住向这边看来。   “玉真前辈的《九变仙音》,已有近三十年未曾现世,如今他这位小徒弟倒也得了他几分真传。”   玄观道君凝视着二人的对阵,缓缓摇头道:“不然,此人究竟功力有所欠缺,《九变仙音》五音齐使,转换之时中间依然留有破绽,对方便能乘机趋避。”   龙虎派的张正言神色一动,转头问道:“清虚老鬼,凌仙玉真子与真武素来交好,你可知这《九变仙音》是哪九变么?”   清虚道君摇了摇头,道:“贫道虽与玉真前辈交好,也曾经坐而论道,却也只知九变共分宫、商、角、变徵、徵、羽与变宫七音,至于后面两变,却并不知详情。”   众人议论纷纷,台下却又起了变化。   这边方少白五音轮番施展,却始终奈何不得柳随风的鹤翔剑法,当下左手一推七弦琴,瑶琴平托,右手一按一拉,五指轮弹,乐声中徵调变化,旋律苍凉悲壮,乃是“变徵”。   这一路“变徵”大开大阖,气派悲壮,每一道剑气刺出,都有石破天惊、风雨大至之势,此时方少白专使一路,立刻便是结构严谨,再无破绽。   柳随风接了几招,后退两步,深深吸了一口气,丹田之中,无数水行真气掀起了滔天巨浪,一颗金丹被《碧海潮生》心法催动,同时借助《坐忘经》的玄妙变化,在任督二脉疯狂运转,散发出无比精纯的气息,继而悉数灌注至长剑之中。   在无边真气推动之下,柳随风后背那一只硕大无朋的仙鹤几乎要化为实体,迎风展翅,神光大作,形如利剑,光华流转之间,更是震撼全场。   “这一剑,乃是恩师所传《太虚剑法》与《坐忘经》融合而成,名为‘万剑归宗’,少白道兄小心!”   擂台之上,突然响起一声巨大的轰鸣。灵鹤虚影振翅飞起,羽翼中携风雷之声,无边凛冽剑气瞬间将“变徵”剑气震得层层破碎。   台下观战的青城八子之一的顾百当看的心旷神怡,喃喃道:“追溯阴阳之道、返元众生万象、前往溟涬鸿蒙之时。柳小友的元始开天妙术又有精进,当真是可喜可贺……”   “天地法则!”   紫云台上,不知有多少人看出了柳随风这一剑的强横之处,顿时悚然而动,即使连台上的几位道门大佬也不由自主的站起身来。   “这是……这小娃娃竟然触碰到了先天法则?”   “他才多大啊……十几岁的半步先天?而且不仅是功力达到了化炁圆满,就连境界都已经达到这个地步。”   “只要能够熬过金丹破碎的那一关,便是实打实的先天化神境界。”   “元始开天妙术乃是至强铁则之一,倘若他真能熬过那一关,纵然是在化神境界中,其实力也决计不容小视!”   见到这一招,方少白也是脸色大变,他强提一口真气,右手猛然一按琴面,宫商角徵羽五音齐齐炸裂,与那“万剑归宗”的无边剑气重重对撞一记,却被那强横无比的万剑震得层层破碎。他并不气馁,右手一勾琴弦,“变宫”音如同连珠般响起。   黄钟为宫,太蔟为商,姑洗为角,林钟为徵,南吕为羽,应钟为变宫,蕤宾为变徵。这变宫的剑势不及变徵宏大,却及擅防御,他食指连动,一剑又一剑的刺出,快速无伦,凛冽剑气化为纵横交错的防御圈子,不断与“万剑归宗”撞击。   怎奈这一招“万剑归宗”并非单纯的剑气,而是携带了元始开天妙术的天地妙法,化两仪于无形,破阴阳之桎梏,任凭方少白如何防御,却始终不能抵挡这万剑轰击,其防御剑气一层层破裂,化为寰宇清气,飘散在天地之间。   “哼!”方少白目中精光一闪,突然左臂一伸,抱住了瑶琴,身子猛然向前扑去。见到他的动作,台下众人不禁齐齐惊呼。   “他莫非要送死么?”眼见他竟然冲进了柳随风剑气最为凛冽之处,秦雨瑶不禁一怔,诧异的问道,“楚二哥,这是怎么回事?”   楚寻脸色阴沉,摇头道:“只怕他还有后手……”   方少白浑身真气流转,将凌厉的剑气一一荡开,冲进了柳随风攻势最为锋利之处,突然左肩一沉,右手在琴侧一抹,一点雪亮的银华径直飞起。   “琴中剑!” 第二百四十二章 大音希声   《道德》有云:“大方无隅,大器晚成。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方少白这一剑刺出,如同天外飞来,剑身嗡嗡作响,却有无形音波急速扩张开来,与万剑归宗相互交织,一层层剑气与音波顿时破碎无形。   “叮”的一声轻响,方少白的琴中剑与柳随风的陨月剑相交,“铮铮”轻响不绝,二人错身而过,万剑归宗与音波尽数化为虚无,飘散在空气中。   “轰”的一声,却是台下众人齐齐炸开了锅,一个个悚然动容。   继柳随风展现出至强铁则之一的元始开天妙术之后,方少白同样展现出了大音希声的法则雏形。   琴中藏剑,剑发琴音。这本身已经是江湖中少有的奇门武学,而“大音希声”更是罕见之极的天地法则。   “大音”乃合道之音,无形无声,听不见,闻不到,却是一切有声之乐之源。音载虚空,有万**转、诸天究竟之妙。   往小说,“大音”之下,无须加持内力,一音攻出,琉璃、玉石尽在共振之下化为齑粉;往大说,一旦加持真气,对手的五脏六腑都会被这“大音”震成肉酱。伤人于无形,最是厉害无比。   萧千离只看得双眼放光,叹道:“好一个‘大音希声’,难怪凌仙派数代均是一脉单传,单单这份天赋,天下又有几人能及?”   “也难怪玉真子千方百计也要以随风为赌注,我纯阳门下,除了宋先生之外,也只有随风能修习凌仙派的武学,连纤柔只怕也无能为力。”   想到这里,萧千离不禁瞥了一眼不远处的玉真子一眼,见他一副老怀大慰、开怀大笑的模样,不由得哑然失笑。   他正要移开目光,突见玉真子伸手捂住嘴,身子佝偻起来,猛烈的咳嗽几声,这才又站直了身形。   “怎么回事?”萧千离目光一凝,见玉真子似乎是忍受着极大的痛苦,甚至连面容都有些扭曲,片刻之间才恢复了原状。   “化神境的武学宗师,一身精血尽化先天,又怎么会被区区病痛折磨?”萧千离心中疑云大起,目光在玉真子身上转了一转,这才重新挪开,心中渐渐起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此时擂台上二人均被震得气血翻涌,错身而过,旋即回过身来,各自后退几步,一时都不进攻。   方少白呵呵笑道:“难怪吾师对随风道友念念不忘,如此年轻便能触碰天地屏障,单单这份天资,便是世间罕见!”   柳随风也微笑道:“家师一身修为博大精深,少白道兄倘若入我纯阳门下,必然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想必令师也甚为宽慰!”   方少白哈哈一笑,点头道:“你我本该是一个平手之局,只是有赌约在先,在下要琴剑同施了,道友小心!”   柳随风轻笑道:“今日得见琴中剑,已是不胜之喜。我与家师均是一般心思,盼能与少白道兄同门学艺,正因如此,在下便要施展恩师所传神技,道兄仔细!”   只听一声清啸,方少白右手持剑,伸出小指,在左臂上的瑶琴上一抹,单单以一根手指,竟然连弹宫商角徵羽五音,音波轰然炸裂,奇快无比的向柳随风侵袭而来。   几乎与此同时,那一柄琴中剑振鸣起来,剑身流光溢彩,长剑一指,一道剑气从五色音波中刺出,剑气不断嗡嗡作响,引动周身气流都震颤起来,坚实的擂台也渐渐开裂。   “好……好强……”三名裁判身在局中,感受得更是深刻。即便是身为化神先天,这三人依然能感觉到这五音一剑当中蕴含的巨大杀伤力。   三人对视一眼,各自运功抵抗,以无上真气护住全身,同时凝神以待,倘若双方遇险,便要鼓荡内力出手援救。   那音波剑气已经攻至柳随风身前,柳随风却深深吸了一口气,右腕一翻,竟然将陨月剑深深插在地上,双臂展开,划了一个阴阳鱼,双手重叠,猛然轰击在身前的剑柄之上。   只听霹雳一声大响,一道巨大无比的剑影从天而降,刹那间地裂石崩,有万千剑气激荡,又有阴阳二气从灰蒙蒙的混沌中凭空诞生,与剑气交缠在一起,数丈之内,任凭音波剑气,在这气场中尽数化为无形。   这一剑之下,高台上诸多道门大佬再也按捺不住,霍然立起,看着那一道巨大气场,一个个都变了颜色。   “这是……这是……”   不知多少人脑海中同时想到一个念头——“这纯阳掌教,究竟得到了什么样的传承?”   只有玄观道君目中神光一闪,似乎想到了什么,向擂台下的萧千离看去,却见他悠然自得,神态自若。似乎察觉到了玄观道君的目光,萧千离也向高台上看来,二人目光对视,不禁各自微微一笑。   在气场之中,柳随风的声音遥遥传来:“丹道逆生,天地相为体用!好教少白道兄得知,在下这一门功法,名为《生太极》!”   生太极之下,阴阳逆转,阳为光为化,逆之则类阴;阴为暗为藏,逆之则夺阳。又有柳随风的元始开天妙术加持,顿时将方少白的大音希声尽数崩坏,那五音一剑,也仅仅变成了普通的剑气,被柳随风轻轻松松的破解。   只见柳随风抬起手来,指尖蕴含一道浑厚的寒冷剑气,凝而不发,朗声道:“少白道兄,倘若你能打破阴阳桎梏,这一招便不攻自破!”   方少白身在气场之中,只觉全身重如泰山,连抬起一根小指都是极为费力,他面沉如水,竭尽全力将右手按在琴弦之上,沉声道:“来!”   “嗤”的一声,却是柳随风以指为剑,一道剑气迎面袭来,只听方少白一声大喝,右手戟张,猛然拉开七根琴弦,同时放开,“崩”的一声,周身空气顿时起了一声爆响,七根琴弦齐齐断裂。   却见方少白“哇”的吐出一大口鲜血,浸染得胸前衣襟一片殷红,而那断裂的七根琴弦所发出的金石爆响,却如同平地起了一个旋风,将周身的阴阳二气搅得一塌糊涂,甚至有无数阴阳二气湮灭无形。而柳随风那一道剑气,却也被杂乱无章的音波震得偏离了方向,擦着方少白的肩头而过,顿时血光飞溅。   “蠢材!”玉真子沉着一张老脸,飞身跃上擂台,隔着丈许之遥伸手一抓,将方少白身子抓在手中,低喝道,“你功力不足,竟敢施展仙音第八变?” 第二百四十三章 煞费苦心的玉真子   《九变仙音》乃是凌仙派最为高深的功法,练到极致,有摧枯拉朽之力。   方少白将宫、商、角、变徵、徵、羽与变宫这前七音悉数施展完毕,与施展万剑归宗的柳随风拼了一个旗鼓相当,但是当柳随风施展生太极之时,他已经隐约感觉到了不妙。   “我方少白……一生不弱于人……绝不认输!”   《易水寒》与《梅花三弄》两门琴法,都是将真气灌注瑶琴,以琴音化为剑气伤敌。而这《九变仙音》却非化炁境界不得施展,尤其是第八变与第九变,更是必须借助这天地法则方能驾驭。   方少白金丹未曾破碎,功力未至先天化神,此时强行引动大音希声法则,以施展仙音第八变,体内一颗金丹黯然无光,全身肌肤尽裂,口鼻都流出鲜血来,见到他的惨状,台下众人无不心中打了一个突,暗暗心悸不已。   玉真子左手抓住方少白的后背,右手轮指连点,出手如风,一口气从后顶、强间、脑户、风府、大椎、陶道、身柱、神道、灵台一路点将下来,刹那之间连点督脉三十处大穴,虽然快似闪电,但着指之处,竟无分毫偏差。   他左手一推,将方少白翻了个身,右指再度连点任脉二十五处大穴,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顺手将方少白扔在地上,铁青着一张老脸,怒道:“蠢货,为师说了多少遍,未入化神之境,施展第八变便是死路一条!幸好你未曾施展第九变,否则纵然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得你的性命!”   方少白挣扎着爬起身来,跪倒在地,重重磕头,泣道:“弟子……弟子此战……实不敢输……”   玉真子须眉皆张,怒喝道:“大丈夫输便是输,有什么输不起的?倘若都像你这般输不起,老道七八十年前就该死无数次了!”   他顿了一顿,又低喝道:“况且人家功法比你强,就算是输也输得堂堂正正。你倘若不服,便练好了功夫,他日再打赢回来便是!”   被玉真子一吼,方少白只伏在地上,浑身颤抖,不敢做声。   萧千离看得心中老大不忍,踏前几步,走到擂台边缘,出言道:“玉真道友,少白性情好强也是一件好事,何必如此责骂?”   玉真子叹了一口气,袍袖一挥,一道柔力将方少白身子托起,这才缓缓走下台来,摇头道:“道友不知,这仙音第八变称为回梦逐光,有改天换日之神通,极是强横无比。但是倘若施展者未入先天,功力不足,必然被之反噬。金丹破碎、真气紊乱、经脉受损,稍有不慎便有殒命之危。”   萧千离神色一动,缓缓道:“既如此,道友何必又提前传授第八变?等少白丹碎功成再行传授岂不是更好?”   玉真子神色极为怅惘,半晌才喃喃道:“老道时间不多啦……”   此时胜负已定,柳随风搀扶着方少白慢慢走下台来,一路上喝彩声如雷,不知多少人鼓掌大赞。   萧千离从怀中摸出最后一颗回天丹,不由分说,左手伸手在方少白眉心一点,右手轻轻一弹,将回天丹弹入方少白的口中。   回天丹入腹,方少白体内极重的伤势顿时一缓,只觉一道暖流徐徐扩散至经脉,全身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服。   见到方少白的模样,玉真子神色一动,笑道:“道友如此神药,居然舍得给这个小畜生服用,倒真是浪费了……”   萧千离微笑道:“这三年之内,少白便是我纯阳之人,区区回天丹,又算得了什么?”   玉真子喟然一叹,目视方少白道:“今日既然输了,你便老老实实入纯阳宫三年,视萧掌教为师,与老道一般无二,你可听真了?”   那回天丹乃是系统所出,最是神妙无比。凡先天之下内外伤皆可一丹治疗,此时方少白体内药力散开,伤势大为好转,闻言默然半晌,缓缓下拜道:“见过萧掌教!”   “胡闹!”玉真子胡子一吹,怒道,“叫师父!”   “不必不必!”萧千离呵呵笑道,“少白,玉真道兄乃是你的授艺恩师,我却不能横刀夺爱。你入我纯阳门下之后,可另起凌仙一脉,这一脉便由你掌管!我纯阳门下功法,你可尽数参阅修习,与随风待遇相当!”   玉真子沉吟片刻,点头道:“萧道友安排甚是得体,既然如此,少白,你可听清了?这凌仙一脉既然由你执掌,三年之内,你却也要拿出一点像样的功绩出来!”   方少白一愣,立刻明白过来,这位纯阳掌教这个折中的法子面面俱到,即不伤两派和气,又能让自己不必另投师门,当下心服口服,恭恭敬敬的下拜道:“见过掌教!”   柳随风哈哈一笑,执了方少白的手臂,笑道:“少白兄,如今你我同在纯阳门下,日后可要多多切磋才是!”   方少白虽说输了擂台战,心情抑郁,此时听柳随风言真情切,也不禁露出笑容,点头道:“你我二人时间还长着呢,届时自然再来领教你的生太极功法……”   二人随口闲聊,柳随风带着方少白来到纯阳众人当中,一一介绍。萧千离却与玉真子并肩而行,缓缓向下峰道路走去。   “道兄,你费了老大力气,将爱徒送至纯阳门下,究竟有何用意?此时不妨讲来!”   走到僻静之处,萧千离缓缓开口道:“为了令徒,道兄也是煞费苦心,竟然弄出一个赌斗的说法。”   玉真子默然半晌,突然重重的叹息一声,转过身来,直视萧千离道:“道友学究天人,莫非还没发现老道的异状么?”   “异状?”萧千离打量了玉真子一眼,点头道,“道兄身为化神先天,精、气、神却有如凡人,似乎是功力大损,或是……”   “天人五衰!”   玉真子将萧千离的话补充完,苦笑摇头道:“老道不中用啦!大限已至,纵然先天又如何?除非老道这一年半载能达到炼神还虚境界,神魂寄于天地之间,说不定还能多活几年……”   “炼神还虚……”听到这个名字,萧千离心中一动,试探着问道:“道兄如此功力境界,居然还不能超脱么?”   玉真子叹息道:“谈何容易?老道自知熬不了多久,少白却不能再走老道这条路!这条路老道走了一百三十年,少白又岂能再行背负一百三十年?”   “老道归天之前,就打算给少白找一个门路,有少白在,凌仙派这点东西就不会失传。但是这凌仙派,存在与否并不重要。这万年来,三清道统不知多少名门大派烟消云散,多一个凌仙又如何?”   听了玉真子的话,萧千离不由得为之动容。 第二百四十四章 任重而道远   见到萧千离神情肃穆,玉真子反而笑了笑。   “老道虽说不中用了,眼力却还在……你家那个小娃娃的本事,与少白不相上下,谁胜谁负,也就是一招半式的差距。”   “倘若少白输了,那当然最好,老道也就可以安心上路。”   “倘若少白侥幸赢了,老道就厚着脸上昆仑山,一边将毕生所学教给你家的小娃娃,然后再想法脱身,将少白留给你纯阳宫……”   任凭萧千离如何猜测,也压根没想到,玉真子竟然早就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将方少白送至纯阳门下。那所谓的赌斗,根本就是玉真子的权宜之计。   见到这个白发苍苍的老道,萧千离不禁肃然起敬。   道统传承何等重要?而玉真子却摒弃了门户之见,宁愿将自己唯一爱徒送至旁人门下,也不肯让他背负沉重的传承负担。   “前辈——”   这是萧千离入世以来,第一次真心实意的称呼一声“前辈”。   “不必送了!”二人边聊边走,此时已经走到下峰的路口,玉真子呵呵一笑,站住了脚步。   “玉真前辈,日后将何去何从?”   “少白有了归宿,老道心中便再无挂念。趁着这最后一点力气,打算去看一看那群佛门秃驴,仗着这张老脸,瞧一瞧他们如今的底蕴究竟到了什么程度。”   听到这里,萧千离神色一动,皱眉道:“玉真前辈莫非是……”   玉真子摇了摇手,打断了萧千离的话,呵呵笑道:“佛门虽大,一时半会儿却也不敢轻易对玄门下手,虽说玄门如今式微,却还是有几个不世出的老怪物。老道不知他们的下落,但是佛门至今不敢轻启战端,原因便是于此。他们活着一天,便是一种威慑……”   他转过身来,认真的盯着萧千离,声音压得极低,缓缓道:“你玩了一个大花样,又是佛祖,又是老君,可见其志不小!他日不论你如何行事,哪怕要当道门领袖,至少重振道门总不会有错。老道瞧不见玄门重回武林之巅的日子,但是你如此年轻,却让老道看到了一点希望……”   “别看如今中原武林风平浪静,但是佛道之争数千年暗流汹涌,留给咱们的时间越来越少,不妨胆子再大一些、步子再放开一些!”   玉真子推心置腹说完这番话,忽然哈哈一笑,高声道:“去休!去休!休要再行罗咤!”长袖一摆,径直下峰去了。   萧千离立在路口,目送玉真子苍老的背影迤逦远去,心中如同翻了五味瓶一般,半晌才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低声道:“玉真前辈,一路好走!”   他静默片刻,转过身来,却见玄观道君正立在身后不远处的一块山石上,山风猎猎,扬起道袍,剑璎飘动,翩然若仙。   “玉真前辈走了?”   玄观道君脸色平静的凝视着空无一人的山路,忽然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这一走,只怕就再无相见之日罢……”   萧千离走到玄观身前,淡淡的说:“玉真前辈虽然走了,但是本座却还在!”   玄观道君接口道:“本座也在!”   二人对视半晌,忽然会心一笑。   “敢问玄观道友,贵派之中,有几位炼神还虚之境的武学大宗师?”   玄观道君迟疑良久,才缓缓摇头道:“不知道……”   萧千离一愕,诧异道:“你身为峨眉掌门,莫非连本派的底细也不知么?”   玄观道君苦笑道:“道友何必明知故问?化神之境可借用天地法则,随着对武道理解越深,神魂逐渐与天地结合,飘然物外,不履红尘俗世。便是我这个峨眉掌门,也不知那些上代长老究竟去了哪里,又是否尚在人世。”   他叹了一口气,缓缓道:“四十年前,贫道尚未接任掌门之位,峨眉曾遭遇一场大劫,有魔道玄冥老祖携麾下九大先天来攻,家师当时乃是化神中阶,却非其一招之敌。时有一位峨眉先代长老破关而出,与玄冥老祖大战三天三夜,终于将其迫退。”   玄观道君突然脸色变得极为凝重,沉声道:“那一战,那位长老将玄冥老祖引至峨眉西皇,二人大打出手,天地变色,日月无光,偌大的西皇顶竟然被夷为平地……”   化神中阶一招便被重伤?   连山峰都被夷为平地?   却见玄观道君向不远处的一座山峰一指,道:“那里便是三峨山西皇顶。”   萧千离凝目看去,果然见到西南方向有一座巍峨高峰,只是峰顶平整,草木不生,似乎是被人生生截断了半截,这岂是人力所能为之?纵然是有系统在身的萧千离,此时也不禁暗暗心惊。   只听玄观道君摇头道:“那一战之后,这位长老当即在本派后山闭关,每月有人送些饭食清水。只是他修为境界如何?我却至今不知……而峨眉派中,又有几位这样的人物,我也依然不知……”   “我峨眉如此,真武、龙虎、青城、崆峒想必也应是如此,至于其他的门派,说不定也有这样的存在……而佛门之大,又该有多少大能之辈?道消魔长,中原武林中,还有多少非道非佛的正邪门派,其隐藏的人物又还有多少?”   这就是传承数千年大门派的底蕴,想到这里,萧千离只觉得肩上的担子无比沉重,胸口发闷,半晌说不出话来。   玄观道君轻轻拍了拍萧千离的肩膀,低声道:“自从接任峨眉掌门以来,贫道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无时无刻不在琢磨这些事情。只恨自己拳头不够大,才只能玩些合纵连横的把戏……萧掌教,玉真子将徒弟留给你,其用意必然深远。有朝一日,即便你与贫道为敌,却也不能忘记重振玄门!”   萧千离沉默半晌,缓缓道:“需要一个外敌……”   玄观道君神色一动,诧异问道:“萧掌教莫非说的是拜火教?”   “不!”萧千离摇了摇头,沉声道,“域外之人,不得踏入中原一步,这是铁律!不仅是拜火教,就连摩尼教也不行!”   玄观道君眉头深深皱了起来,凝思半晌,却缓缓摇了摇头,道:“贫道却猜不出了。”   萧千离默不作声,却将目光投向了西南。   “五毒?不对——”玄观道君脸色一变,摇头道,“道友莫非在算计五瘟?”   萧千离嘴角微微上扬,点头道:“那帮秃驴,总该有点事情做才好……” 第二百四十五章 来了个报仇的   擂台战这一轮全部结束,展板上仅仅只剩下了四十二个名字。   两轮之后,有半个时辰的休息时间,受伤的出战门人纷纷调息打坐,服药疗伤。有数十位峨眉弟子推着装满饭食酒水的小车上峰。   化炁境界以上的武学好手,已经大多可以辟谷,哪怕是三五天不吃饭也没什么打紧,功力更高的辟谷十天半个月也不在话下。这些饭食也仅供一些修为较低的弟子门人取用。   经过两轮的拼斗,擂台早已破碎不堪。趁着短暂的空闲,峨眉弟子七手八脚的忙碌起来,或是修补、或是另行拼接一个新的擂台,过于残破的擂台则弃之不用。   萧千离回到纯阳宫的木亭,方少白此时已经伤势大好,见到萧千离回来,急忙起身施礼,欲言而止。   萧千离知道他要说什么,当下微笑道:“令师已经走了!”   “他老人家……说了些什么吗?”方少白迟疑半晌,才忍不住开口问道。   萧千离摇摇头,笑道:“若有缘,三年后自有相见之日!”   早知这个结果,方少白苦涩一笑,向萧千离躬身行了一礼,被柳随风一把拉回座位,笑道:“不必担心,令师这么大的本事,有什么可担心的?”   萧千离刚刚坐下,临近木亭的西河道君正在与门人交谈,见萧千离回坐,当下转过身来,沉声道:“萧掌教好本事,调教的弟子门人果然不凡!改日若有闲暇,贫道倒真想上昆仑见识一番贵派究竟是何等的兴旺。”   萧千离微笑道:“西河道友过誉了,贵派弟子秉承五雷正法,也自然有独到之处。”   西河道君摇头道:“天下道门共争,四十二人当中,本派仅有一人入列,贵派却有三人入围,几乎赶得上五大道派,当真是让人羡慕。”   萧千离呵呵笑道:“侥幸而已!”   二人寒暄一番,只听台上锣声一响,第三轮也拉开了序幕。   从这一轮开始,每一轮都要重新抽签以示公平,同时也避免了提前计算对手,增加了更多不确定性。   这次第一个出场的居然是陆无厌,她向萧千离微微一笑,一道白影径直跃向擂台。   但是她的对手却动作更快,破风之声响起,一道青影径直向陆无厌攻来。   陆无厌秀眉一蹙,承影剑一勾一挑,已经将对手的攻势化解,两把长剑硬碰一记,那人一个翻身,已在擂台另一方站定。   “碧游宫,俞飞燕!”   陆无厌凝目看去,只见来人是一个高挑的女子,虽非绝色美女,却也颇有姿容,面目俊俏,颇有楚楚之致。只是颧骨微高,嘴稍显大,脸色阴沉,冷冷的看着陆无厌。   还不等陆无厌回答,那女子森然道:“我知道你是纯阳宫的陆无厌,我师兄只不过是爱慕你姿色,你门下却废了他一条手臂。师兄受辱,我这个师妹自然不能轻易放过你纯阳宫中人。天可怜见,虽未遇到那个姓柳的,遇到你也是一样!”   她更不答话,身形一闪,便已经冲了过来,尚未近身,透骨的寒风已经袭到陆无厌身前。右手长剑拖着一溜淡蓝色残影,闪电般向陆无厌的胸口刺到。   陆无厌脚下退了一步,刚好闪过了俞飞燕的当胸一刺。   她一招刺空,旧力已去,新力未生,却并不变招,也跟着踏前一步,长剑横撩过来。陆无厌无奈之下,只得再退一步,避开了这一剑。对方连攻三招,陆无厌便退了三步。   三招一过,陆无厌叱道:“你师兄无礼在先,废他手臂也是他咎由自取!让你三剑,并非惧你碧游宫,而是敬玄门三清,这擂台之上,你有什么手段,只管使来!”   一番话说完,陆无厌抢身上前,长剑一抖,无边的水行真气顿时蔓延开来。   此时台上二女均是一身水行修为,双剑盘旋,一剑盘旋翻飞,招招强攻;另一剑剑势玄妙,连绵不绝,淡蓝色的水行真气在空气中肆意纵横,两道剑光不停旋转,形成奇妙的气旋,甚至连空间都隐约有塌陷的迹象。   擂台周围的数丈方圆中,寒冷的气旋甚至将空气都几乎冻结起来,脚下坚实的地面渐渐冻成了冰块,甚至连二女的呼吸之间,都觉得肺里变成了一团冰块。   “叱!”却是俞飞燕抢先变招,右手长剑荡开陆无厌的承影剑,左手食中二指并立如剑,一道淡蓝色的光影突然激射而出,在这道光影中,流露出森森冰封意境,光影所经过之处,连最为细微的粉尘颗粒都为之凝结。   “冰魄玲珑剑?”旁边的西河道君嘿嘿一笑,“想不到碧游宫晚辈弟子当中,还藏有这样一个人物。”   “哦?”萧千离饶有兴趣的问道,“西河道友明明精擅符箓之道,又如何对碧游功法知悉如此详尽?”   西河道君呵呵笑道:“不瞒道友,这碧游宫乃是上清正宗,六年前重阳盛典中,便有门人双双打入筑基、化炁组八强,算得上是艺出名门。这冰魄玲珑剑曾惊鸿一现,与崆峒派的乱环夺命剑斗至四百招之上,算得上是一门极为精妙的剑法。”   萧千离仔细看了几眼,笑道:“剑法算是不错,只是使剑之人倘若要拼命,却也是找错了对象!”   “嗯?”西河道君不禁一愣,急忙凝神看去。只见陆无厌面对攻势,却反而转守为攻,长剑一扬,一道蓝气凭空卷起漫天风卷,以自己为中心,将方圆丈许空间全部笼罩。   在风卷中,又有无数淡蓝色剑气化作一道道流星,雨点般从风卷中激射而出,顿时笼罩了对手全身上下。   那些流星蕴含的并不仅仅是普通的水行真气,而是在真气中夹杂着《坐忘经》的妙用,一旦触碰到攻击对象或是其他的真气,立刻就会返本归元,或是冰封对手,或是将对手的真气化为己用,形成更大的伤害。   俞飞燕刚刚激发出来的剑气,遇到那万千流星,立刻被一层层剥离,真气四散而出,又被旁边的流星剑气携裹,反而一同攻向俞飞燕自身。   但是面对如此不利的局面,俞飞燕反而露出了一丝得意的微笑,长剑反转,团团护住全身,忽然左手伸出一指,一道灰蒙蒙的指力激射而出。   “还是这一招?”陆无厌眉头一皱,突然全身汗毛倒竖,心中警兆大起。 第二百四十六章 生死判   只见俞飞燕的指尖有蓝光一闪而没,剑气激射而出,刚刚离开手指,突然光芒尽敛,变得如同凡铁一般,灰蒙蒙的没有半点光泽。   一道清冷的剑光划破虚空,直接突破了陆无厌布下的重重冰封,直刺她的胸前。甚至让陆无厌从内心中感到一种莫名的心悸。   这种感觉,不是一般的恐惧,而是一种大自然界兔子遇到猛虎,羚羊遇到狮子,那种来自本能,来自灵魂深处的颤栗。   尤其是那种生死危机的感觉却是真真切切,心中有说不出的难受。   陆无厌大惊之下,急忙调动全身真气护身。只是这么一迟疑之间,那一道剑光已经毫无阻碍的刺穿了她的护身真气,任凭她如何鼓荡内力,却被这一道古怪的剑光肆无忌惮的侵蚀过来,如同烧红的烙铁一般,于极寒之中竟然生出炽热的意境来。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   生、老、病、死是为生命之苦;成、住、坏、空是为永恒之劫。   生命逝去,却并不是结束,而是重新开始,再进入下一个循环,周而复始,永不停歇。   本能反应之下,陆无厌想要施展《暗尘弥散》,以摆脱着如影随形的古怪剑光,但是下一刻,她突然停住了。   “《暗尘弥散》对于擂台上大多数人来说,几乎是无解的功法,倘若这么打下去,对你的打斗经验并没有多少好处。下面几轮,倘若不是危机时刻,还是先打磨自身功法为好!”   师兄刚刚所说的话,在陆无厌心中响起。   “但是如果不使用《暗尘弥散》,我只怕很难接住这一招……”   在生死危机之下,陆无厌反而空前的冷静,她后退了一步,《碧海潮生》真气在玄奥无比的《坐忘经》催动下,急速的运转起来。   “接不住又如何?碧游宫传承就算再怎么强悍,我纯阳宫又岂会弱于上清道统?”   她右手长剑猛然一抖,一只仙鹤虚影在背后悄然形成。   下一刻,那只仙鹤引颈作长鸣,化作一道流光,尽数落入承影剑那一点剑尖之中。   “这是……星灭?”   在台下细细观看的柳随风神情一动,却瞪大了眼睛。   “不对,招式相似,却决计不是鹤翔剑法的意境,而是一种全新的变化。”   笔墨虽长,却仅仅在电光火石之间,陆无厌已经再度提起了长剑,剑身幻化出一道光华,光暗不断交替,飞迎向俞飞燕那一道古怪的指力。   那一道指力刚刚射至陆无厌的胸前,却都仿佛被什么东西吸住了,如同泥牛入海一般,顿时变得窒涩起来。   俞飞燕心中一惊,急忙凝目看去,却见陆无厌的剑身空间仿佛都在扭曲,仿佛是一个缓缓转动的大磨盘一样,将靠近的一切东西卷入其中,似乎要碾得粉碎。   蓝光突然大作,又突然湮灭,下一刻又重新绽放出璀璨蓝芒来。随着光暗不断交替,那一道指力不断磨灭,一层层的分崩离析,最终化为无形,飘散在寰宇之间。   击溃这一道指力,那剑气余势未竭,径直飞向俞飞燕身前,她大惊失色,来不及闪避招架,只得强行提起一口真气,调动周身的内力护身。   只是这么一迟疑的时间,陆无厌的剑气已经毫无阻碍的刺穿了她的护身内力,将环绕在俞飞燕周身的寒冷真气震得支离破碎。   刹那间,两名裁判齐齐跃上前来,口中低喝一声,各自伸出一只手掌,掌心真气流转,联手握住了那一道剑气,只听轰然巨响,那剑气猛然炸裂开来,气流四射,惊得两位裁判连连后退。   趁这一瞬间,第三位裁判右手一伸,将俞飞燕拉出圈子,举起手掌,朗声道:“胜负已分!二位停手!”   俞飞燕惊魂甫定,不敢置信的抬头盯着陆无厌,低喝道:“你这是什么邪门招式?”   陆无厌深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这就是我领悟的武学之道,虽然还不成体系,但是这便是未来法则的雏形——生死判!”   生死判!   听到这个名字,台下众人竟然陷入了一片死寂。   从化炁到化神,最难的便是“丹碎功成”四字,秦雨瑶曾经无意中说过:“进入先天之人,莫非都要死过一次么?”虽是戏言,却也道破了先天精髓。   化神先天境界,重在“自觉、觉他、觉行”,在徘徊生死之间所产生的无上感悟,以无比的恒心和意志,造就面对生死间大恐怖时的大无畏、大勇气、大恒心,便可以踏破生死无妄之门!   万象初始,众生造化。   金丹破碎,最难的便在于生死两难间的感悟。   说起来容易,但是实际上却是千难万难。有谁能够轻易体会那生死一线的大恐怖?又有谁能够九死之际,谋取那一线生机?   无数精修多年的武学高手,到了这一步无不是战战兢兢,谨小慎微,生恐一个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而陆无厌仅仅以化炁中阶的境界,居然能领悟生死,继而超脱生死,一招生死判,甚至让两大化神先天都只能狼狈接架,倘若等她成长起来,又该是何等的实力?   “这是什么法门?”西河道君已经看得呆了。   萧千离微微一笑,轻声道:“我那个师妹外表清冷,个性却是极为骄傲。她机缘巧合之下习得旁门隐匿功法,极擅化实为虚;又有本门坐忘功法精髓,乃是返本归元,虚妄现实不断交替,相互融合,便成了这《生死判》。”   西河道君原本就是先天化神境的大高手,听萧千离解释了几句,顿时明白过来,叹息道:“令师妹有这般造化,只等功力足够,破碎金丹只在反掌之间!”   “这纯阳宫的小丫头真不简单!”在崆峒派的方阵中,一个长须老者轻轻叹了一口气,转头道,“开山,十年之后……或许还不需要十年,你又多了一个对手!”   老者身后有一人缓缓踏前一步,露出了粗犷的样貌,正是崆峒三代首徒薛开山,只见他浓眉大眼,身材雄壮,扛着长刀的手臂肌肉虬结,似有千钧之力。   “纯阳宫与我有救命之恩!”薛开山缓缓道,“师尊,倘若擂台上遇到纯阳宫门人,请恕弟子先行避让三招……” 第二百四十七章 针对陆无厌的算计   在陆无厌施展出《生死判》之后,碧游宫就算有再大的不服,此时也自认失败,汹汹气势顿时偃旗息鼓,只得一脸愤然的盯着纯阳宫众人。   陌雪寒被柳随风打成残废,硕果仅存的俞飞燕又败在陆无厌手中,碧游宫可谓是输得一败涂地。   可怜碧游宫自命上清正统,心比天高,一心想要在重阳盛典中异军突起,在道门中获取更大的声望和地位,却不料论道中被萧千离一人占尽了风头,论法意外取消,论武却又输得干干净净,当真是丢尽了脸面。   此时陌弘儒老脸阴沉,双目恨不得要喷出火来,盯着萧千离的眼神如同狼噬一般凶狠。   “师父,咱们走吧……”一个弟子走到陌弘儒身边,垂头丧气的低声建议道,“咱们碧游宫不必让人看笑话,陌师兄的伤势要紧!”   “走?”陌弘儒冷哼一声,袍袖一扬,吩咐道,“你们带着飞燕先行下峰,雪寒的伤势极重,还需照拂。”   那弟子点了点头,问道:“师尊是否要一并下峰?弟子也好早作安排!”   “下峰?”陌弘儒冷冷一笑,“本座与纯阳宫还有一笔账要算呢……”   不提碧游宫掌门发狠报复,陆无厌使出那一招之后,只觉全身筋疲力尽,还剑入鞘,艰难的一步步走下擂台,迎来的却是全场欢呼。   她苍白的俏脸露出一丝潮红,朝众人施了一礼,这才继续迈步,却不知在远处的一个木亭中,一双眼睛正紧紧的盯着她。   这人模样生得俊秀无比,长身玉立,身材英挺,一袭华贵的白衣如雪般洁净。只是那一双细长的桃花眼却有些令人讨厌,眼角上扬,一副淫邪的模样。   “看够了吗?”   木亭中,一个长须老者,正大马金刀的坐在主座上。看模样才不过五十岁,生的高高瘦瘦,虽然模样平凡,却是气势惊人。   “安雪御,看够了吗?”   被那老者一喝,那青年这才收回目光,笑道:“师父有事?”   那老者哼了一声,伸出一只手来,身边立刻有弟子将一张绢纸送到手中。   “陆无厌,自幼跟随父亲陆青崖长大,年龄不详,大约二十左右,为现任纯阳掌教萧千离嫡亲师妹。三年前入道筑基,武功突飞猛进,去年突破筑基境界,修为目前大约为化炁中阶。乃是纯阳宫硕果仅存的一代嫡系门人。”   “其武功路数以剑法为主,擅长水行功法,功法不详。”   老者的语气平淡无波,似乎在说一件再为寻常不过的事情。   安雪御一愣,问道:“师父,这是干什么?”   “蠢材!”那老者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摇头叹息道,“以前还觉得你有些小聪明,又多少还算有些心计,总希望你平步青云,出人头地——没想到你还是这么不成器!”   被师父无端骂了一通,安雪御有些委屈,嗫嗫嚅嚅的说:“我又哪里做错了……”   “你还敢狡辩?”老者没好气的说,“平白有一份天大的机缘摆在你面前,莫非你还不知道怎么做么?”   “机缘?哪里来的机缘?”安雪御犹自没有反应过来,呐呐的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老者恨恨的提起脚来,想要踹徒弟一脚,提到一半又觉得有些不忍,重重的一脚跺下,气哼哼的说:“你刚刚不是一直贼眉鼠眼的偷看人家吗?现在给你机会让你说出来,你却又不敢承认了?”   “啊?”安雪御不由自主的张大了嘴,赧颜道,“原来师父已经看出来了……弟子确实对那陆姑娘……有那么一点意思……”   “哼!”老者冷哼道,“看你那口水都快流到地上的蠢样,傻子都能看出来!”   他顿了一顿,继续道:“你对那纯阳宫的小姑娘有意,谁看不出来?只是她身为掌教师妹,若从纯阳掌教这层关系论起,老夫与那小姑娘实际上还是平辈,你又哪里来的半分机会?”   安雪御不好意思的抠抠脑袋,笑嘻嘻的说:“师父,您刚刚说陆姑娘可是化炁中阶修为,弟子有心求凤,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等你开口就完蛋了!”那老者哼了一声,摇头道,“老夫观其面相,那小姑娘心高气傲,眼高于顶,你这区区的化炁初阶修为压根不入她的眼界。你要想抱得美人归,还得好好下一番苦功才行!”   “怎么下?”安雪御不由得一呆,犹豫道,“弟子要达到化炁中阶修为,还不知道要等几年……”   老者叹息道:“人家刚刚那一手《生死判》,当真是出神入化,深得武道三味。等你到了化炁中阶修为,人家说不定已经是半步先天,这辈子只怕你是赶不上人家了。为师的意思,是让你在其他方面多下点功夫……”   安雪御低头一想,立刻连连点头道,“师父,肚子明白了!”   “你真明白了?”那老者反而有些诧异。   “当然明白,讨好女人嘛,这个弟子可是拿手好戏……”安雪御越说越是兴奋,却没注意到师父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终于忍不住一脚把徒弟踹了个屁股蹲儿。   “人家是堂堂正正的道门女修,别把你对付花街柳巷的烟花女子那一套搬出来!”老者低喝道,“好好想一想,论武只剩下一个下午,倘若明日下山,总共也就一天时间。你要是抓不住机会,以后就更别指望了!”   安雪御连连应诺,眉开眼笑的站起身来,刚要离开,又听到老者在背后说:“你倘若能娶到那小姑娘,以她在纯阳宫的地位,纯阳宫的绝学尽在手中,以后自有你的大把好处!”   走下擂台的陆无厌自然不知被人正在算计,她刚刚回到木亭,便见到萧千离欣慰的目光。   “师兄……”   萧千离微微一笑,点头道:“师妹,刚刚那一剑,你是怎么领悟出来的?”   陆无厌俏脸微红,低声道:“之前随风曾经说过,他将太虚剑法试着融入《坐忘经》中,便有了万剑归宗。我也一直在想,倘若将《暗尘弥散》与《坐忘经》相融合,又会得到什么?”   “《暗尘弥散》与《坐忘经》原本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功法,但是这两者心法融在一起,却有虚实变幻之妙,我虽然还不能完全领会大恐怖,却在对手那一剑之下,隐约感受到了几重生死奥义……” 第二百四十八章 撩妹的来了   经过两轮的大浪淘沙,擂台上出战的对手实力也越来越强,一些在前两轮藏拙的门派好手,此时也逐渐拿出了真本事,精彩对决层出不穷。   陆无厌回到木亭中休养调息,以期稳固生死感悟,而柳随风与楚寻则站在擂台下,细细观摩其他门派对手的精妙功法。   “大师兄,不是说道门积年羸弱么?看看这些人……怎么也和‘羸弱’扯不上半点关系吧?”   楚寻悄悄走到柳随风身边,低声道:“刚刚看的一场对决,龙虎派有一个年轻好手,一双铁掌好生厉害,我站在台下,都隐约感到了莫大的威胁。”   “武林之大,不可小窥了天下群雄。”柳随风淡淡的回答道,“玄门羸弱,那是与佛门相比。还记得前段时间,来到玉虚峰的那位少林木空行者么?人家年纪比咱们大不了几岁,却已经是真正的化神境高手。听说少林中这样的行者共有八人,另外还不知道有多少年轻好手。相比而言,道门却是要势弱许多……”   他顿了一顿,又正色道:“二师弟,自你入门以来,有师父照拂,日子过得顺风顺水,虽是恩师的一番苦心,你却不能沾沾自喜。《商君书》有云:‘王者之兵,胜而不骄,败而不馁。’与三师弟相比,你心性尚欠磨练,还需加把劲才是。”   楚寻与柳随风一向交好,还是首次听到大师兄说这样语重心长的话,闻言不禁脸色一窘,低头沉思半晌,慨然道:“大师兄说的是,楚寻理会得!”   柳随风转过头来看了楚寻一眼,见他神色凝重,知道这番话楚寻大约是听进去了,当下微微一笑,道:“我纯阳宫武学博大精深,同境界相比,绝不弱于旁人半分,切不可妄自菲薄!”   不提这两个徒弟交谈,萧千离安顿好了陆无厌之后,见郭玉盈、郭鹏程姐弟二人都挤在擂台下观战,秦雨瑶依然亦步亦趋的跟着柳随风,不禁微微一笑,转头道:“西河道友,久闻神霄五雷正法博大精深,不妨你我二人交流一番,也好互相印证?”   西河道君笑道:“固所愿,不敢请耳!刚刚见令高徒先后出战,所施展功法却是大相庭径,贫道正有请教之心!”   二人边走边聊,谈论武学之道,越谈越是投机,不由得大起知己之念。木亭中仅剩下陆无厌一人。   她已经服下了师兄刚刚给的补气丸,心神相和,抱元归一,细细回想俞飞燕那极为怪异的一指,只觉得这一指回味无穷,也就是这一指,让她感受到极大的死亡危机,继而让她提前感悟到了生死法则。虽说她功力不足,尚且不能借助这天地法则,但是对她今后的武学道路,却是大有裨益。   “《太虚》、《鹤翔》两门剑法练到这个地步,已经进入瓶颈期,剩下的就是不断提升功力,以加强剑招威力。俞飞燕的那一指,倒是与师兄的《黄泉劫指》有几分相似之处,等回山之后,不如向师兄请教一番……”   陆无厌正在精心思索,忽然身边响起了一个温和的声音。   “在下蓬莱派安雪御,见过陆姑娘。”   陆无厌睁开眼睛,见身前站着一个俊秀青年,温文儒雅,彬彬有礼,让人一看就不禁心生好感。   她站起身来,回礼道:“不必多礼,道兄可有什么指教么?”   “指教不敢!”安雪御微笑道,“小可素来喜爱剑道,只是心中有大疑惑,辗转数年苦思不得其解。适才见到陆姑娘在擂台上的威风,在下实在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因此冒昧叨扰,望请恕罪。”   “剑道疑惑?”陆无厌摇头道,“道友身在蓬莱派,想来也是名门正派,修炼有不解之处,自有贵派师门长辈解惑,又何须问我?”   安雪御苦笑摇头道:“陆姑娘不知,本门与蜀山、华仙派并称‘仙道三宗’同属散修道统,不入三清嫡系正宗,门中功法多是丹道、周天功法、拳掌、暗器,对剑法却并不擅长。在下虽学了些剑术,却难登大雅。”   倘若萧千离在这里,必然一个老大耳刮子已经打了过去,华仙派在后世中声名不显倒也罢了,蓬莱派却被称为齐鲁第一剑派,而蜀山派更是精擅剑法。只是陆无厌从小在昆仑长大,哪里知道许多?   她有些犹豫,见安雪御言辞凿凿,略一沉吟,便道:“我家师兄乃是纯阳掌教,其剑道胜过我十倍,倘若修炼有不解之处,我带你去寻萧师兄,向他请教便是。”   安雪御微微一笑,右手二指并起,在身前划了一个弧线,突然刺出,道:“这一招乃是姑娘曾经施展,看似‘轮穿’,却隐约有数招后手,敢问姑娘,倘若我后截,又当如何?”   陆无厌一眼便看出安雪御所比划的乃是《太虚剑法》中的一招,当下顺口解释道:“这一招名为‘挥戈逐日’,有四招变化,圆转如意,生生不息。你倘若后截,则化为并步交剑……”   安雪御刻意讨好,请教的均是陆无厌擅长的路数。只是他比划的都是普通剑招,并未涉及纯阳剑道精髓,陆无厌不疑有他,均一一作答。二人一问一答,聊得极是投机。   此时身边佳人如玉,鼻翼中隐约有幽香浮动,清澈如冰泉的声音在耳边呢喃,仿佛在极远处响起,又似乎在耳边萦绕。安雪御只觉得平生之乐莫过于此,一时间不禁心猿意马起来。   他一边尽力引导话题,一边脑中反复寻思,怎么才能把陆无厌骗到手里,想到这位清丽绝伦的绝色佳人,在床上也不知是什么模样……   突然听到陆无厌道:“你刚刚所问的这一招‘白虹贯日’,那边擂台上正有人在用类似剑法,你可观摩一番。”   安雪御一愣,转头看去,见附近的一个擂台上正斗得不可开交,其中一名身穿峨眉服饰的弟子,正展开峨眉剑法,与对手相持。   他看了几眼,笑道:“这位褚道兄乃是峨眉有名的好手,他的这套剑法我也曾经见识过,果然是高明的很。”   安雪御乃是情场老手,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见陆无厌神情疲惫,面有倦容,当下笑道:“今日与姑娘交谈一番,实在是获益良多,在下先行回去参悟一番,改日再行请教!”   陆无厌点点头,便见安雪御稽首一礼,便头也不回的飘然而去。   “陆师叔,那人是谁?”陆无厌目送安雪御离开,见到郭玉盈与郭鹏程二人回来,当下笑道:“他自称是蓬莱派门人,专程来请教几手剑术。”   郭玉盈不以为意,郭鹏程却若有所思的瞥了安雪御的背影一眼,轻声道:“此人眼神飘忽,不像是个纯良之人,陆师叔小心些才好。” 第二百四十九章 心有所惑   安雪御回到蓬莱派的木亭,那老道睁开眼睛,瞥了安雪御一眼,沉声道:“如何?”   “已有三分机会!”安雪御在老道面前倒是恭恭敬敬,施了一礼,这才在老道身前坐下,轻笑道,“一个涉世未深的小丫头,有弟子出马,只需花些水磨工夫,自然手到擒来!”   “纯阳宫不可小视!”老道淡淡的说道,“目前出场的纯阳门人,虽然年轻,却是个个都有一番惊人的艺业。尤其是那个纯阳掌教,老夫至今也看不穿他的深浅。你行事切记小心为好,倘若触怒了纯阳宫,我蓬莱派势弱,却难抵纯阳宫的报复。”   “师父,您老人家尽可放心!”安雪御笑嘻嘻的说,“弟子泡妹子的本事,可绝非浪得虚名!”   老道哼了一声,半晌才缓缓道:“史籍记载,蓬莱派在上古时期也算是名门大派,高手辈出。只是这数千年来派中修行功法、武学心法大多遗失,沦落到如今只能偏安一方。这纯阳宫不知得了什么传承,所展现的功法神妙之极,便是为师也看得眼馋。你倘若真能对那女子下一番功夫,弄些秘籍心法,也算是你为门派的一份贡献。”   安雪御嘿嘿一笑,点头道:“师父说哪里话?弟子倘若得手,蓬莱取其功法,我得其美色,岂不是两全其美?弟子自然是乐见其成。”   老道思忖片刻,问道:“你接下来打算如何行事?倘若有些为难之处,需要为师代为斡旋的,尽管讲来!”   安雪御低头寻思半晌,笑道:“弟子观那纯阳门人大多年少,唯有其掌教深不可测。倘若他在侧,弟子只怕难以应付,还请师父缠住纯阳掌教,弟子方容易下手!”   老道点了点头,便闭上眼睛入定去了。   只听一声锣响,唱牌之人高声道:“下一场,青城派孙百传,对阵纯阳宫楚寻!”   柳随风跟着走到擂台下,一眼见到顾百当正站在那里,笑道:“道兄,随风有礼了!”   顾百当呵呵一笑,指着刚刚上台的那个三十多岁的青城门人笑道:“这位乃是贫道师弟,同列青城八子之一,只是遇到令师弟,这番可是有苦头吃了!”   柳随风呵呵笑道:“道兄的本事已是极为高明,既然同为青城八子,想来必然有一番惊人的本事。我那师弟平时眼高于顶,也该有些挫折才是好事。”   擂台上二人相互行礼,斗在一处,三十余招一过,柳随风与顾百当却不禁大吃一惊。   台上孙百传剑光闪烁,竟然将楚寻尽数压制,一时间只有被动防御,却丝毫没有还手之力。   “不应如此啊……”曾经见过楚寻在毒人大殿中大杀四方的威风,顾百当看得满腹疑窦,悄悄问道,“随风小友,令师弟莫非是之前功力消耗过度,如今为何这般模样?”   柳随风也是大为惊讶,摇头道:“绝非如此,楚师弟有恩师赐下的丹药辅助,早已恢复如初,只是他这番做派,我却也不知为何。”   此时楚寻在台上狼狈无状,甚至连《百裂横拳》都没有施展,仅仅依靠最为普通的拳招应对拆解,倘若不是《六甲御》神妙无方,只怕早已伤在孙百传手中。   孙百传身为青城八子,心境修养自然是高明之极。对手的异状,他尽数看在眼里,虽然不解,却依然攻守进退有度,一套《青霞剑法》施展得淋滴尽致,丝毫不露破绽,稳打稳扎,丝毫不给对手败中求胜的机会。   被对手压制,楚寻却依然眼神飘忽,脑海中无数杂念一齐涌了上来。   楚家在大胜庄并非叶家本宗,而是迁移过来的外姓人家,处处受欺。母亲早逝,家境贫困,童年被庄上孩子欺凌……楚寻从小便有一种自卑心理,觉得人家父母双全,不愁吃喝生计,而自己连找个玩伴都是奢望。   他至今记得,为了自己能识字读书,老父几乎是倾尽所有,跪在夫子的门前苦苦哀求。   为了摆脱这种困境,他绞尽脑汁,才想到拜入一个大门派学武,能让自己的父亲日子过得好一点。   苦难人生,直到遇到师父开始,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大胜庄那些曾经欺凌过自己的孩子,如今他甚至懒得多看一眼。曾经的天之骄子叶天赐,听说至今还在长空派门下苦苦挣扎。   至于那个拜入六合门的江玄,楚寻就连他的师父梁伯道也不惧,又岂会在意这个至今尚未出头的小辈?   “大师兄说得对,我这些日子……似乎是过得太顺了些……”   “我已经满了志学束发之年,马上就是十六……却还像个小孩子一样不知天高地厚,一味在师父的羽翼下自鸣得意。”   “大师兄只比我大一岁,却已经是公认的纯阳第一门徒。我身为座下二弟子,又何曾为师弟师妹做个表率?”   “嗤”的一声,却是孙百传终于寻得一个破绽,长剑斜斜下挑,径直攻破了《六甲御》的防御薄弱之处,在楚寻左肋上留下一道伤口。   疼痛却依然没有让楚寻清醒过来,他口中喃喃自语,脸上尽是自责之色。   柳随风脸色一变,他看清了楚寻眼神的迷离,忍不住大喝道:“楚寻,你在干什么?”   楚寻条件发射的看了柳随风一眼,喃喃道:“大师兄……”   孙百传眉头一皱,长剑凝而不发。柳随风更是心急如焚,喝道:“打起精神来,你倘若输了,又如何对得起师父?”   “师父?”楚寻的眼神终于有了点生气,点头道,“我知道了!”   孙百传沉声道:“听顾师兄提过纯阳宫的本事,我只当能有一番精彩的拼斗,擂台上你尚且如此作态,当真教人大失所望!我就算胜了也看不起你纯阳宫!”   突然不远处响起吟哦之声,声音并不大,却清晰的传到众人耳中。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   声音响起,八个擂台上正在拼斗的众人动作齐齐一缓,都细细倾听这一首诗词。   “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这首在那个世界流芳百世的李白《行路难》,自然是萧千离吟诵出来的。   他虽然不知道楚寻发生了什么,但是这个二徒弟脸上的茫然之色,却是人人看得出来。   萧千离心中一动,借着与西河道君交谈,缓缓吟出这一首诗来,听得紫云台上众人均暗自称赞不已。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楚寻口中喃喃念叨,一时间竟然痴了。   他突然抬头,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转过头来,满怀歉意的向孙百传一笑,道:“失礼了……”双拳一错,《百裂横拳》的刚猛招式顿时施展开来。   “这才像话!”孙百传点了点头,长剑回旋,与楚寻斗在一处。 第二百五十章 深不可测   在纯阳宫的诸多门人中,楚寻无疑是最为平凡的一个。   他不像柳随风,出身豪富之家,从小博览群书,又经历过血腥残酷的家主争夺;他也不能与李承渊这样的精锐斥候相提并论,血战沙场,早已磨练得心智坚定如铁。   甚至与郭玉盈、郭鹏程姐弟二人相比,楚寻也欠缺了一些底蕴。   正如萧千离第一次见到楚寻所判定的那样:楚寻属于废柴流主角的模板——家世坎坷、展现出天赋不足,除了悟性尚可之外,更多的还是旁人无法看到的隐藏天赋。   从他的成长经历来看,也只能用“平凡”二字概括,实在是乏善可陈。   正因如此,他的心智天赋虽然高达8点,但是未经打磨的璞玉,却始终只是一块璞玉而已。   在萧千离的教导下,楚寻的武学修为可谓是成长迅速,一路行来,他在师父和师兄的羽翼下,几乎没有受到什么重大挫折,内心逐渐开始膨胀,觉得天下之大,也不过如此。只要自己按部就班的修炼下去,就会踏上武道巅峰。   柳随风刚才所说的话,却如同醍醐灌顶一般,将他内心中那一点点沾沾自喜打得烟消云散。   而他也因此从一个极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往事历历在目,自责的心理渐渐填充了整个内心,让他对自己产生了巨大的怀疑。   幸好萧千离及时发现了他的不对劲,以李白的《行路难》为引,凝聚内力,以《失魂引》的法门,带动楚寻的神智,将他从消沉的边缘重新拉了回来。   “多歧路,今安在?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楚寻口中喃喃道,“师父,我懂了!”   他双拳合抱,从上至下猛然击打下来,汹涌澎湃的土行真气激荡空气,“啪”的一声,竟然将孙百传的长剑打得弯成了弧形。   孙百传只觉这一拳刚猛无比,震得持剑右手都隐隐发麻,急忙撤回长剑,却见楚寻并未趁机进袭,反而借着这一拳之势遥遥躬身相拜,朗声道:“多谢恩师指点迷津!”   萧千离背负双手,并不回答,只是微微一笑。   楚寻站直身子,向孙百传点头致意,随即身子向前一晃,紧跟着一拳击出。   孙百传横剑一封,正要递剑出招,却见对手一拳无果,随即身子滴溜溜一转,已经抢步到身侧,再等孙百传长剑反撩,楚寻却抢至另一侧,又是一拳击来。   只见楚寻越奔越快,如风如火、似雷似电,足下更是迅捷无比。刚一近身,便是一拳轰然击到,孙百传剑术在青城二三代门人中已经算是极为高明,此时陷入被动挨打之中,竟无反击一剑之机。   此时楚寻奔到数十个圈子后,体内真气运转更疾,更似足不点地一般,观战众人几乎要看花了眼。   孙百传身在局中,更是难受无比,跟着转了几个圈子,当下长剑颤动,直刺楚寻后心,却见他右拳挥出,当的一响,顿时将长剑远远的荡开。   这一拳蕴含极大内力,孙百传只觉右腕被震得几乎握不住剑柄,当下长啸一声,长剑抛手飞出。   众人正在暗暗奇怪,却见孙百传左手接过剑柄,长剑一抖,嗡嗡作响,青色真气顿时弥散开来。   原来这青城八子个个都有一身不凡的艺业,这孙百传还不到四十岁,便已经达到化炁高阶修为,只差一步便是半步先天。尤其是左手剑比右手剑更强,此时见到楚寻势猛,立刻剑交左手,全力应战。   楚寻料想不到对手藏了拙,脚步一缓,已被孙百传一剑占了先机,青城剑法博大精深,后着绵绵而至,一柄长剑犹如灵蛇,颤动不绝,剑招变幻,让人不禁心惊神眩。   到了这个地步,楚寻反而空前的冷静,他全力催动《六甲御》,先行守一个不败之局,继而双拳一错,以《百裂横拳》的刚猛劈空拳力应对,斗得三十余招之后,土黄色的真气渐渐散发开来,与孙百传的木行真气交织在一处。   孙百传斗得性发,每剑之出,都发出极响的嗤嗤之声,足见剑力强劲。脚下更是快速无伦的旋转,手中长剑疾刺,每绕一个圈子,便刺出十余剑,如同狂风暴雨一般。   楚寻反而停住了脚步,拳力沉雄,谨守门户,孙百传每一剑刺到,他却是随手一格,一拳击出,土行真气更是氤氲倾泻而出。   孙百传越转越快,似乎化作一圈青影,心中却越来越是骇异。他一旦施展左手剑,内力运转便是越来越快,剑招也是越使越快,就算是同为青城八子之一的顾百当,单论斗剑,四五十招就渐渐跟不上他的速度,只能以深厚内力相抗。   如今二人已斗至百招以上,孙百传的长剑已经舞成一团银光,旁人几乎看不清他的动作,更不知如何闪避招架,但是对手的拳招却反而突然沉重了起来,长剑刺入,却如同带着万斤泥沙一般,剑势往往被对方带动,继而露出破绽,不得不用更快的速度弥补。   换而言之,孙百传此时并不是自己的“快”,而是被楚寻逼迫得不得不“快”,到了这个地步,孙百传的速度已经被楚寻压榨到了极限,却始终奈何不得对手半分。   “百传败了……”   不仅是擂台下的顾百当,青城派的木亭中,也传来几声感叹。   “百传已经发挥到了极致,对方却依然还没有摸到底线!”一个黑须黑面老道面沉如水,摇头道,“纯阳宫的功法……真的有如此神妙?”   “这小娃娃决计还不到十八岁!”另一个老道指着擂台上的楚寻,缓缓道,“就算他从娘胎里开始练功,功力又怎生如此深厚?即便是有无数灵丹妙药提升修为,但是这以慢打快、负阴抱阳、冲气为和的武学之道,又是怎么练出来的?”   “弟子很想跟他打一场!”另一个服饰与孙百传、顾百当等人一模一样的中年道士饶有兴趣的打量着楚寻,“纯阳宫除了那个女娃娃之外,他和那个姓柳的,弟子都想打一打,瞧瞧他们的底限究竟在哪里。” 第二百五十一章 真武七截阵   此时双方已斗至一百五十招以上,孙百传一剑刺出,被楚寻迎面一拳击来,拳力轰然撞击在剑身上,那青钢长剑再也经受不住如此沉重的撞击,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剑身从中断裂开来。   孙百传飞身疾退,楚寻一拳尚未用老,立刻向旁边挥出,激荡空气,发出一声爆响。   楚寻站住身形,意犹未尽的高声叫道:“道兄可换剑再来!”   孙百传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半截剑柄,摇头苦笑道:“不必了,孙某已经竭尽全力,却始终奈何不得你半分。这一战也不必再打,是我输了……”   他顺手将断剑扔在擂台下,抬头道:“道友好本事,这一战实在是酣畅淋滴,孙某自知技不如人,回去只当勤学苦练,来日再向道友讨教!”   孙百传出身名门大派,自有一番气度,长剑既断,便不作纠缠,空着手跃下擂台,迎面遇到顾百当,苦笑一声,摇了摇头,径直回到青城派的木亭中。   等裁判宣布结果,楚寻却低着头,慢慢的走下擂台,柳随风笑道:“二师弟,你刚刚可是险些惊煞旁人……”   楚寻咧了咧嘴,汗颜道:“倘若不是师父出言指点,我险些心境失守,倒教大师兄担心了。”   萧千离缓步走来,微笑道:“如何?”   楚寻见是师尊,急忙行礼,皱眉道:“弟子似乎觉得隐约有什么东西要从身体里钻出来一般,只是那位孙道长断剑弃战,倒让我好生难受……”   “无妨!”萧千离轻笑道,“还不到时候。既然你有所领悟,先行回去休息,说不定下一场就是你的顿悟之机。”   楚寻点了点头,自行回到木亭休养不提。   擂台上淘汰的人越来越多,剩下的也自然是百中选一的道门精英。而纯阳宫三人出战,却并无一人淘汰,声势一时无两。因此当柳随风再度登场时,自然吸引了更多人的关注。   站在柳随风身前的,是一个身穿明黄道袍的中年道者,他朗声道:“在下真武派林重,道号维阳。贵派功法高明,在下自忖修为或不敌尊驾,便要以阵法应对,并非投机取巧,此节需得事先讲明!”   “阵法?”台下众人都一阵喧哗,柳随风也不禁有些愕然,诧异道,“道兄一人便能施展阵法么?”   林重点了点头,笑道:“我真武派共分武、丹、阵三脉,在下不才,学得乃是阵法一脉。”   柳随风顿时大起好奇之心,笑道:“正要见识贵派的妙法!”   林重双手一扬,六道光芒从袖口齐齐飞出,化作六面小旗,直直插在地上,正好将柳随风包围在中间。   柳随风不由得心中一惊,急忙低头看去,却见那六面小旗按七星排列,分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六大方位,林重自己则站在天枢方位。亮铮铮的旗杆顶端上挂着倒三角布幡,也不知什么材料铸就,非布非锦,又不在五行之列,也没有边框,直挺挺的插在地上,连凛冽山风也吹之不动。   只见林重低喝一声,双臂一挥,六道真气灌注小旗,顿时氤氲弥散,显出六个图腾虚影来,连同林重头顶上那一枚虚影,共计七枚。   柳随风摸不清林重的虚实,当下一剑刺出,却见林重右手一点,摇光方位那图腾虚影突然有一道真气激射而出,与柳随风对撞一记,只听轰然巨响,那道真气虚影顿时被打得尽数溃散,消失得无影无踪。而柳随风的长剑也被打得倒转回去,震得他右手隐隐发麻起来,不禁大为惊诧。   林重沉声道:“这《真武七截阵》乃是本门镇派阵法之一,道友切不可小视!”   “真武七截阵?”听到这个名字,萧千离也不由得暗暗吃了一惊。   在他之前所在的那个世界中,这门阵法也是大大的有名。相传道门大能张三丰从蛇山蜿蜒之势、龟山庄稳之形中间,创出一套精妙无方的武功,森然万有,包罗极广,名之为“真武七截阵”。倘若二人合力布阵,则相辅相成,攻守兼备,威力便即大增。若是三人同使,则比两人同使的威力又强一倍。四人相当于八位高手,五人相当于十六位高手,六人相当于三十二位,到得七人齐施,犹如六十四位当世一流高手同时出手。   七人相当于六十四位高手同时出手,这或许有些吹嘘之意。但是这《真武七截阵》委实强横之极。萧千离细细看去,见台上一人六旗各自映出一枚七星图腾虚影,只不知这个世界中的《真武七截阵》又是何等模样。   只见林重双手连点,将阵法运转起来,顿时阴阳交替,剑气翻腾,隐约有七星在阵中闪烁。突然又有一道剑气动作起来,向柳随风袭去。   柳随风左手寒冰真气凝于指尖,一指点出,与那道剑气拼了个旗鼓相当,双双湮灭无形。   “只是这样简单?”柳随风皱起眉头,这阵法如果这么轻易就会被破,也就不配称为真武派的“镇派阵法之一”了。   果然,下一刻,那代表着天璇的图腾上剑气涌动,继续向柳随风进袭而来。   六道剑气纵横交错,围着柳随风狠撞猛打,柳随风凝神应对,不多时,便将六道剑气尽数震散。但是下一刻,剑气又重新补足,继续围攻过来。   柳随风在阵中步步游走,只觉得这剑气的攻击力越来越强,略一思索,顿时明白过来,一张脸变得煞白一片。   “你这阵法……有古怪?”   林重一边控制阵法,一边点头道:“道友所想的一点不错,这《真武七截阵》除了运转生生不息之外,还带有封、禁、绝、消四重功效,道友入阵时间越长,修为损耗便是越快。盖因这阵法集聚天地灵气,纵然是道友自己的内力外泄,也会被转化为强化阵法自身的真气。”   阵法一旦发动,就连声音也难以传出,台下众人只见到二人口齿开合,却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不由得心急如焚,恨不得竖起两只耳朵,听清二人的对话,以探明这真武阵法的要旨。   柳随风更不迟疑,陨月长剑一指,灵鹤虚影在背后振翅欲飞,一招“尘旋”径直向天权方位的小旗攻来,意图损坏小旗,破阵而出。   但是这一招威力极大的《鹤翔剑法》击出,却是泥牛入海,那小旗在剑气攻击之下,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那道雄浑剑气却一层层的破裂、湮灭,继而消失在真武七截阵之中。   “真武七截阵,最重要的还是一个‘截’字,乃是洞悉天道,道法自然,截取那混元一气,演变六道之法。”林重的声音从阵中遥遥传来,“道友欲寻阵眼,却不知阵眼早已与阵法化为一体,无迹可寻。” 第二百五十二章 新融合的法门   只见阵法突然剑气大作,那六枚图腾旋转的速度突然加快十倍不止,剑光笼罩,几乎看不清阵中的变化,更让人寸步难行。   掩盖在无边剑气之中,六支小旗连连激发剑气,轮番攻击柳随风,柳随风看不清阵法的虚实,只得凝聚水行真气,以《太虚剑法》团团护住全身。林重见到他招数精妙,剑光守得泼水难进,凛然生威,不时将一道道剑光虚影打得烟消云散,也不仅暗暗佩服:“便是我真武派中的那些修炼有成的师兄们,也不见得能应付得如此轻松。这纯阳宫的小友年龄连二十岁都不到,竟然有这般的修为。莫非那纯阳心法,真有如此神妙么?”   眼见柳随风的一身真气被阵法不断抵消,神情也越来越是萎靡,长剑的动作也大幅减缓了下来,一道剑光虚影一头撞在他的胸口,幸好他护身真气依然雄厚无比,只是被撞得身子一个踉跄,连连后退几步,这才站稳。   林重静静的站在阵中指挥真武七截阵,阵中的情况自然是一清二楚。见到柳随风已经露出不支模样,不由得心中暗喜。   但是任凭柳随风如何左支右拙,林重却始终只是在指挥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六支小旗,自己虽然坐镇天枢之位,却始终不肯亲自发动。他知道柳随风手中还有一门法门没有施展,因此心中忌惮,不到最后时刻,绝对不会轻易冒险。   果然,阵中的柳随风接连被重击几下,险些一口鲜血喷出,再也按捺不住,长剑一扬,有淡蓝色水行真气凝聚的灵鹤虚影冲天而起,光华流转,尾羽如刀,振翅欲飞。   只听柳随风低喝一声,那灵鹤虚影周身蓝色华彩大作,从上至下猛然一刷,顿时将那真武七截阵中的万千剑气刷得干干净净,尽数化为齑粉,还原成最为纯粹的寰宇清气,消失得无影无踪。   秦雨瑶看得无比紧张,紧握的手心已经沁出了汗水,见到陆无厌盈盈走到身边,忍不住低声问道:“陆姐姐,柳大哥这个时候施展万剑归宗,是不是……”   陆无厌脸色有些阴沉,缓缓摇头道:“这真武七截阵霸道无比,随风也是迫于无奈。只是这布阵之人始终没有全力催动阵法,万剑一出,想必此人必然有后招才是。”   见到柳随风的万剑归宗一出,林重顿时大喜,笑道:“小友,如今总算是逼出了你的绝学!”   他突然挺直了身子,整个人的气质仿佛都发生了变化,锋芒毕露,犹如一把出了鞘的长剑,锐气无匹。   只见林重双掌一合,六枚空荡荡的小旗突然直直飞起,各自激射出一道剑气来,却并不是射向柳随风,而是一人六旗各自互相以剑气相连,按北斗星座的方位排列,牢牢将柳随风困在阵中。   这一次阵法中却并无半点剑气存在,柳随风眉头一皱,长剑抢出,径直攻向林重的胸口,却见林重微微一笑,右手一指,“天权”、“玉衡”位的小旗各自发出一道剑气,与柳随风正面相抗。   几乎与此同时,“天玑”、“开阳”侧面各自射出一剑,“瑶光”、“天璇”也蓄势待发,柳随风一招无功,疾步奔开。   却见林重带动阵法一并转动,继续将柳随风困在阵中,这门阵法暗含天地环宇的生息相克之学,虚实倒置,无本无未,击首则尾应,击尾则首应,击腰则首尾皆应,实在难测难防。   柳随风存心想要再度施展万剑归宗,只是那一招威力虽然巨大,但是一剑发出,便需鼓荡全身功力,短时间内,却是无法再行使用。   只是一个不慎,背后又有两道剑气攻了上来,重重的撞在他的背心上,他身子往前一栽,“哇”的吐出一口鲜血。   柳随风此时早已无力反击,只能凭借精妙的身法不断躲闪。饶是如此,他胸腹之间又被重重的撞击几下,半蹲在地上,几乎连站都站不起来。   林重凝住阵法,朗声道:“小友,你单人独剑对抗真武七截阵,能斗到这个地步,实属不凡,如今你既然败了一招,便请去罢!”   柳随风摇头道:“我尚未弃剑,便有一战之力,怎能算是认输?”   林重摇了摇头,双手连续挥动,六面小旗凝聚真气,齐齐激射出一道剑气来。   三名裁判都紧张无比,各自对视一眼,一个个都做好了准备,其中有两人就要入阵拦住剑气,最后一人将柳随风救出。   林重正要催动阵法,将柳随风击败,突然见到面前的年轻人突然一跃而起,眼中神光闪动,大喝道:“给我开!”   柳随风的身形化作一道白影,在真武七截阵中肆意穿行,那六道剑光落在他的身上,却如同穿透虚影一般,径直扑向林重。   “怎么可能?”见到自己激发的剑气竟然视对手如无物,仿佛刺中的并不是血肉之躯,而是一个毫无实体的影子。林重不禁大惊失色,他坐镇天枢方位,右手一扬,六道剑气齐齐在他手中集聚,化作一道粗大的剑光,从虚空中刺出,迎面刺到柳随风身前。   但是这一剑同样是徒劳无功,林重眼睁睁的看着那剑光透过柳随风的胸口,又从他的后心射出,却似乎刺中的只是一团空气。   下一刻,柳随风的长剑已经架住了林重的咽喉。   林重满脸的不敢置信,喉头格格作响,似乎见到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   在他的头顶上,那一枚图腾虚影急速的淡去,与之相对的六枚图腾尽数化为虚无,那几面小旗无人掌控,扑扑先后跌落在地,化为几面不起眼的小小布旗。   “你……你这是什么招式?”   林重放弃了抵抗,双手垂下,却用力睁着眼睛,仔细的看着柳随风刚刚被剑光透过的胸口,却见那胸口并无半点异状,甚至连衣衫都没有割破。   “这就是拜道兄所赐!”柳随风见林重已经认输,当下反转长剑驻在地上,不停的呼呼喘息,呵呵笑道,“我只是将师父教给我的功法……相互交融……领悟了一种……新法门而已……”   林重愣了半晌,忍不住问道:“这个法门叫什么名字?”   “凭虚御风!” 第二百五十三章 凭虚御风   见到柳随风被林重问得一个愣神,看着他有些为难的表情,台下的萧千离接口说出了这门功法的名称。   其实整个纯阳宫都不知道,单以修为境界而论,柳随风实际上已经超过了萧千离。与众多化神先天的大佬对战,萧千离绝大多数都是依靠玄奥至极的万物终始母气抗衡,加上有系统辅助,萧千离所学会的每一门内功心法,都能叠加在一起,造成了外界认为纯阳掌教功力深不可测的假象。   柳随风练得最久的一门心法,就是萧千离在第一次完成师徒任务时,系统奖励的水行中阶心法——《碧海潮生》。在纯阳宫当中,也只有萧千离、柳随风与陆无厌练过这门功法。   《碧海潮生》,乃天地日月所化自然之力,一旦运转起来,仿佛有海潮缓缓推近,渐近渐快,其后洪涛汹涌,白浪连山,忽而冰山飘至,忽而热海如沸,极尽变幻之能事,而潮退后水平如镜,海底却又是暗流湍急,于无声处隐伏凶险,端的神妙无方。   柳随风不愧是悟性满值的妖孽天才,他先后领悟“万剑归宗”和“生太极”两门绝学之后,一直就在琢磨自己的《碧海潮生》倘若也与《坐忘经》相互借鉴融合,会变成什么模样。   空闲时间,他苦苦思索,竟然真的将两门心法融合在一处,创造出了一门全新的玄奥功法。   水至柔而至刚,善利万物而不争。   流水无形,可化为任何形态,而无所不至。   在这一功法运转之下,几乎绝大部分攻击都不能伤及自身,甚至连点穴截脉都能在这一功法之下解除,单单这几点特性,就足以让柳随风坐立不败之地。   在场众人中,萧千离是对柳随风了解得最为深刻的一个,在见到柳随风施展出这一法门之时,立刻猜到了这一招的来历,当下顺手将自己的《碧海潮生》与《坐忘经》融合,果然得到了这一全新的功法。   “凭虚御风?”林重喃喃道,“御风而行,飘渺纵横……纯阳功法,果然不凡!”   他身形突然佝偻了下来,一副灰心丧气的模样,朝柳随风拱了拱手,苦笑道:“多谢小友指教!”   柳随风先以毕生功力施展“万剑归宗”,又强行运转“凭虚御风”,此时已经几近虚脱,当下勉强抬起手来回了一礼,身子一晃,险些跌倒。   “大师兄,我来扶你!”谁都看得出来,此时的柳随风功力损耗极为严重,已经到了极限,只能在郭鹏程的搀扶下慢慢走下擂台。   萧千离取出三颗补气丹,微笑道:“随风,这一次可真是教为师惊喜,这‘凭虚御风’极耗功力,为师原本打算等你修为更进一步再行传授,想不到你居然提前领悟到了这门功法的奥妙。”   柳随风服下补气丹,感觉到全身功力快速恢复,这才笑道:“原来师父也会这门功法,这功法名叫‘凭虚御风’么?真是个好名字!”   “胡闹!”萧千离欣慰的拍了拍柳随风的肩头,“你都能从《碧海潮生》中领悟凭虚御风,为师莫非就不能领悟么?”   他不经意间抢了柳随风的功法命名,却只是为了保住在徒弟们心目中那个高山仰止的地位,这其实也是无奈之举。徒弟的武功越来越强,自己这个当师父的,总不能比徒弟本事还差。   如果说当师父最幸福的烦恼,无疑就是遇到一个各方面都比自己强出数倍的徒弟。更何况萧千离座下这样的妖怪足足有七八个……   “有这群悟性逆天的徒弟在,我只觉得脑细胞死的越来越多了……保持当师父的尊严是越来越难了!”   柳随风对自己的师父一向敬若天人,闻言并不怀疑,当下一边运转内息化开药力,一边低声问道:“师父说的是!这门功法虽好,却实在是太耗费功力了。弟子刚刚强行施展这门功法,却险些连那片刻之间都支撑不过去……”   萧千离点了点头,叹息道:“要想真正掌握凭虚御风,只怕要等你丹碎功成,真正踏入先天境界才行罢……”   此时擂台上比武大多已经结束。四十二名化炁境界的好手,此时仅剩下二十一名。纯阳宫三人出战,如今竟然还是三人完完整整的进入下一轮,这个成绩,甚至连五大道派都要为之嫉妒。   众人各自回到木亭中休息,不少人都在互相谈论刚刚结束那一轮的精彩对决,一个个说得唾沫横飞,眉飞色舞,说到兴致之处,恨不得手舞足蹈一番,以抒发心中的兴奋之情。   萧千离与西河道君站在木亭前寒暄了几句,忽然开口问道:“西河道友,如今擂台上还剩下二十一人,下一轮岂不是有多人轮空?”   西河道君点头笑道:“正是如此,在往年历届重阳盛典论武之中,哪里能人数刚刚好?一般都是前面大浪淘沙,到了第三轮便会有一次评判,由五大道派各自商讨出前一轮功力损耗最为严重的几人轮空,其余再行随机排位,捉对拼斗,以决出十六人来。”   “二十一人决出十六人?”萧千离笑道,“那第四轮的对局可就只剩下五组对阵了。”   西河道君呵呵一笑,摇头道:“按照往年的惯例,来自五大道派的门人,大多数不能享受这种轮空待遇。玄门势弱,也希望以此让更多道门旁支的武学门派能沾点便宜,说不定能找出几个脱颖而出的好苗子呢?”   果不其然,接下来的第四轮抽签中,场上的五组对战,竟然有九人来自五大道派,唯一剩下的一人,还是在上一轮中抽到一个化炁初期,几乎是数招之内就轻松击败对手之人。   此时太阳已经西斜,论武大会已经接近尾声,而场中的气氛反而更加紧张起来。   根据规则,为确保这些门人弟子能够尽量保证战力,除了可以服用丹药恢复之外,第四轮结束依然有半个时辰的间隔时间。   第五轮抽签一出,身为二代门人之首、一向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柳随风,突然脸色一垮,几乎是欲哭无泪。   高台上的对阵图赫然显示:纯阳宫柳随风,对阵纯阳宫陆无厌。 第二百五十四章 被打击的萧千离   “怎么办?”   饶是柳随风一向性情稳重,此时遇到这样的事情,也不由得将求援的目光投向了萧千离。   萧千离也是大感头疼,这抽签本来就是存在同门相遇的问题,别说纯阳宫,之前五大道派也出现了同门提前火拼的情况,两个师兄弟拼得火星四溅。连五大道派也是如此,纯阳宫同门内战又有何不可?   “迟早要来的……”到了这个地步,萧千离也只能拍拍柳随风,安慰道,“哪怕现在没遇到,再打几场,也照样会遇到,只不过是迟早的问题。”   “可是……”柳随风白皙的面孔都快皱成了苦瓜,哪怕是遇到了二师弟楚寻也好啊……这遇到了陆师叔,我是认真对战呢?还是放水呢?   看着楚寻在旁边龇牙咧嘴,笑得极为开心的模样,柳随风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气哼哼的瞪了楚寻一眼,这才步伐沉重的走上擂台。   “师妹……”萧千离转头想要去看陆无厌,却见陆无厌笑吟吟的点头道:“师兄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你知道?”萧千离不由得一愣,刚要追问,却见陆无厌娇怯怯的身形一闪,已经跃至擂台之上。   擂台上二人相峙,柳随风叹了一口气,恭恭敬敬的施礼道:“陆师叔,弟子得罪了!”   陆无厌轻笑道:“随风,有什么本事就拿出来吧!”   柳随风右肩一抖,陨月剑脱鞘而出,他双手同时握在剑柄上,清啸一声,一道巨大的剑影从天而降,擂台上顿时剑气纵横,竟然第一招就布下生太极气场。   被“生太极”气场笼罩,饶是陆无厌熟知纯阳功法,身形也不由自主的窒涩起来,双足被万千剑气缠绕,仿佛有数百斤的重量坠足,行动顿时变得无比困难。   在“生太极”中,阴阳逆转,与天地之间的联系彻底被断绝,陆无厌刚刚参悟出的生死判顿时失去了作用。   楚寻见到旁边的秦雨瑶一脸的担心模样,忍不住呵呵笑道:“不必担心,这也实在是难为大师兄了,他第一招就布下气场,显然是打算速战速决,不管是胜是败,也好有个交代。”   身在气场中,陆无厌却不慌不忙的对着柳随风轻轻一笑,身子突然鬼魅一般消失在生太极中。   《暗尘弥散》!   同门交手,陆无厌自然不必忌讳施展这门近乎逆天的招式,柳随风第一招便施展“生太极”,她自然也不会藏拙,立刻隐匿身形。   虽说“生太极”封禁天地,又有万千剑气锁足,却也奈何不得有隐蛊加成后的“暗尘弥散”。不过柳随风并不担心,右手长剑一抖,一只灵鹤虚影振翅欲飞,尾羽有万千光华流转,从上至下猛然一刷,偌大的擂台上,顿时有一片铺天盖地的剑光从天而降。   “原来这才是这一招的最终形态!”   被柳随风先后击败的方少白、林重二人一直在擂台下观战,此时见到擂台上那璀璨绚丽剑光,不禁脸色更是凝重,各自缓缓道:“败在此人手中,实在是一点都不冤枉……”   在万剑归宗的攻击下,即便是施展了《暗尘弥散》的陆无厌,也无法抵御这无处不在的狂暴剑气,顿时从空气中显露身形。   “在那里!”柳随风敏锐的感应到了陆无厌的动向,长剑反转,“唰”的一声,斜斜向左后方刺去。   这一剑又快又狠,乃是《鹤翔剑法》中的一招“残月式”,剑锋凝聚真气,错步旋身,双脚踏玄位,长剑自右腋下反手发出,取敌丹田、左颈、肋下,常用于败中取胜,无往而不利。   陆无厌却不闪不躲,身子突然迎着陨月剑纵跃而上,右手承影剑一抖,一招“星灭”幻化出一道寒冷剑气,直刺柳随风的后心。这一招同样是迅疾无比,二人均丝毫没有闪避的意思,竟然是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势。   见到此情此景,擂台下众人不禁齐齐惊呼出声,就连楚寻、郭玉盈姐弟等人也不禁大惊失色。   台上三名裁判更是惊得目瞪口呆,想不到这同门师叔侄二人,竟然在短短的三招之内就要分生死,急忙展动身形,想要援救二人。   只是二人动作实在太快,三名裁判虽说都是位列先天的化神境好手,奈何在生太极气场中被封禁了天地法则,只能凭借本身修为强行破开剑气的纠缠。被这一阻,三人的动作顿时大大减缓下来。   眼见柳随风的陨月剑即将刺中陆无厌的胸口,而陆无厌的承影剑也将刺穿柳随风的后心,这师叔侄二人即将拼得一个同归于尽。   萧千离更是紧张万分,一点黑白星光从眉心处一跃而出,神妙无比的《镇山河》即将化出,要强行封住二人这险恶的对决。   电光火石的一刹那,陆无厌和柳随风周身上下突然有淡蓝色光华一闪,两把长剑各自从对手的前胸后心穿刺而过,连一点血迹都没有迸射而出,二人错身而过,各自提着长剑,回身对视而笑。   “《凭虚御风》?”   刚刚松了一口气,萧千离立刻反应过来,不禁又惊又喜,想不到继柳随风之后,连师妹陆无厌也领悟了这一特殊法门。   他这才想起,自己这个师妹,虽然不如座下那几名亲传弟子的潜力深厚,但是却也是拥有高达9点悟性的天才少女,即使在那一群拥有主角模板的妖孽徒弟之中,也仅仅次于柳随风、楚寻和新进入门的羽纤柔三人而已,在这个世界上,已经绝对算得上是一等一的武学天才。   “连师妹也能将不同的功法融合,我却到现在也没弄清楚功法融合的原理是什么……闹了半天,整个纯阳宫当中,就是我一个人最笨。”   一想到自己那可怜兮兮的3点悟性,萧千离忍不住就要泪流满面。   “眼看徒弟一个个都要超过我了,连师妹现在也开始厚积薄发,我除了系统之外,简直是穷得叮当响。”   “系统,能不能也给我悟性弄高一点……”   “教练,我也想当主角……” 第二百五十五章 横中作梗   苦逼的萧千离刚准备吐槽几句,突然明朗的天空中一道炸雷响起,惊得萧千离一个哆嗦,急忙缩头,模样说不出的狼狈。   站在旁边的西河道君很是诧异的看了萧千离一眼,忍不住低声问道:“以萧掌教之能,亦畏雷乎?”   萧千离苦笑着摇摇头,说出了那一句前世中如雷贯耳的回答。   “圣人迅雷风烈必变,安得不畏?”   西河道君只当萧千离在开玩笑,当下呵呵一笑,并不在意。   此时擂台上陆无厌与柳随风相视而笑,陆无厌大大方方的将承影剑往背后一插,足尖一点地,径直跃下擂台。   “陆师叔,还没打完啊……”柳随风不由得一怔,急忙开口呼唤。   “绝招都出尽了,还是奈何不得你!”陆无厌回过头来,轻笑道,“我的功法你大多都会,刚刚那一招‘凭虚御风’已经使尽了全身功力,再打下去岂不是任你宰割?”   “问题是……我也内力损耗极大啊……”柳随风刚要出言,立刻反应过来。陆无厌的功力本来就没有自己深厚,二人同时施展“凭虚御风”,自己还有一战之力,而陆师叔只怕已经打不下去了。   “这个结果倒是不错!”想到这里,柳随风不禁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转头笑道,“请几位前辈宣布结果!”   被惊呆了的三名裁判这才醒过神来,回想刚刚那利刃穿胸却化为无形的招式,不由自主的看了台下的萧千离一眼,忍不住思忖道:“纯阳宫有这等神奇的功法,等于坐立不败之地,一般人怎么才能打得过?”   其中一名裁判宣布柳随风获胜,他这才笑嘻嘻的走下擂台来,迎面见到楚寻,咧嘴道:“二师弟,一会儿倘若遇到你,可不要留手了!”   楚寻哈哈一笑,点头道:“那是自然!你我师兄弟二人,已经很久都没有认真拼斗一次了……”   不提这师兄弟二人互相打趣,陆无厌一身轻松的走下擂台,正要去寻师兄萧千离,却见之前向自己请教剑法的安雪御走了过来,笑眯眯的拱手道:“陆姑娘真是虚怀若谷,为了提携后进门人,不惜主动认输。”   陆无厌对这个斯文谦和的青年并不厌恶,当下轻笑着回答道:“柳师侄的功力原本就胜我许多,败在他手里也是理所当然。让他多留点力气,应付后面的较量才是正理。”   安雪御笑道:“陆姑娘气量恢弘,实在是我辈楷模。”   陆无厌微微一笑,转头看去,却见一个长须老人走了过去,与师兄萧千离攀谈,迟疑片刻,当下开口道:“道友自便罢,我要先行休憩片刻。”   安雪御哪里肯放?取出一个小瓷瓶,笑道:“陆姑娘的功法实在神妙无方,在下实在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刚刚见陆姑娘损耗不小,我这里有调神养气的丹药,还望陆姑娘不要嫌弃。”   陆无厌眉头一皱,摇头拒绝道:“好意心领了,我纯阳宫自有良药,却不可掠人之美。”   安雪御也不以为意,点头道:“既然如此,恕小可唐突了。”   见他不再纠缠,陆无厌微微一笑,正要转身离开,却听安雪御惊叫道:“陆姑娘小心!”   只见身后有一个胖大道士,似乎有什么极为紧要之事,一路狂奔过来。陆无厌措手不及,眼看就要与他撞个满怀。   “陆姐姐小心!”一道红影突然闪现出来,一只手拉过陆无厌,另一只手却一竖一带,将那轰隆隆撞过来的胖大道士顿时摔了个屁股蹲儿。   原本陆无厌也并非如此不堪,只是刚刚在擂台上发出一记“星灭”,又施展“凭虚御风”避开柳随风的攻击,功力损耗极为严重。此时惊魂甫定,笑道:“雨瑶,可多谢你了……”   秦雨瑶嘻嘻一笑,笑道:“姐姐一看就是太累了,咱们回去休息吧!”又转头怒道:“你怎么回事?这里人这么多,怎么能随意乱跑乱撞?伤着人怎么办?”   那胖大道士狼狈不堪的从地上爬了起来,连连道歉道:“二位姑娘,实在抱歉。在下身有急事,急着要禀报师门,实在是无心,还望二位见谅……”   “算了!”陆无厌看了那道士一眼,见他模样狼狈,满脸都是汗水,显然是一路奔跑,当下摇头道,“看他似乎确实有事,反正我也没伤着,饶他去罢!”   秦雨瑶哼了一声,叱喝道:“看在姐姐的面子上,就饶你这一次。陆姐姐,我们走吧!”   她牵着陆无厌的手腕,二女迤逦向纯阳宫的木亭走去。   “该死!什么时候冒出这么个小姑娘?”刚刚伸出手的安雪御讪讪的缩回了手,望着二女的背影,眉宇间的神色渐渐变得阴狠起来,恨恨低声自语道,“倘若不是这丫头横中作梗,我必然能趁机抱住陆无厌,关系更进一步……”   那胖大道士呆呆怔怔的低头看着安雪御,讪讪的问道:“安师兄,怎么办?”   安雪御瞥了那胖大道士一眼,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低喝道:“蠢材,你就不会早一点撞过来?现在被那红衣小姑娘搅了局,下一次又得绞尽脑汁的想辙。也不知道有没有被看破行迹……”   那胖大道士身子一缩,憨笑道:“下次我一定早点跑过来,师兄你不要骂我了!”   “走吧!”安雪御也是无可奈何,狠狠瞪了一眼,“别挨着我,走远点!”   二女回到木亭,秦雨瑶笑嘻嘻的问道:“陆姐姐,刚刚你身边那人是谁?”   “他自称是蓬莱派门下,之前来请教过剑术。”   陆无厌只觉全身无力,丹田空荡荡的,当下在木亭中坐下,笑道:“你不是喜欢随风么?莫非又看上了那人?”   “才不是!”秦雨瑶被陆无厌道破心思,俏脸顿时绯红一片,分辨道,“我只是见那人不似好人,陆姐姐可要小心些才好!”   “是吗?”陆无厌随口答道,“见他的模样,也不像是坏人……”   “哎呀!陆姐姐你相信我吧!”秦雨瑶有些发急,解释道,“你刚刚是没看到他看你的眼神,以前这样的眼神我不知看了多少次,苗家兄弟每次看我就是这种眼神……”   陆无厌不以为意,轻笑道:“苗家兄弟喜欢你,那是任谁也看得出来的。可是他们两也不算是坏人啊!”   秦雨瑶摇了摇头,正色道:“说句让姐姐不中听的话,小妹自认略有些姿色,这几年不知受过多少人骚扰。那些自命不凡的登徒子,见到姐姐这样的绝色容姿,哪有不算计一番的?纯阳宫如今声名在外,人家算计不到萧掌教,姐姐便是一个最大的突破口!”   陆无厌起先还漫不在意,听到最后,脸色也渐渐沉了下来,望着安雪御离开的方向,目中神光一闪,默然不语。 第二百五十六章 安雪御的算计   “萧掌教当真是见识广博,不愧为太清嫡传!”   “司马道友过奖了,蓬莱派传承已久,本派尚有许多不足之处,尚要多多向方家请教才是!”   二人聊得尽兴,那长须道者这才向萧千离告辞,径直迤逦而去。   望着长须道者离开的背影,西河道君微微皱眉,诧异道:“司马长平这老家伙平时精细过人,今日何以前倨后恭?”   萧千离之前并没有与蓬莱派打过交道,闻言问道:“此话怎讲?”   西河道君沉吟片刻,摇头道:“或许只是仰慕萧掌教而已,贫道或许是想岔了。”   萧千离心中微微一动,望着司马长平的目光忽然变得有些深邃。   回到木亭,司马长平开口问道:“如何?”   安雪御有些沮丧的摇了摇头,低声将刚才发生的事情简单叙述一番,恨恨的说:“倘若不是那红衣女子节外生枝,弟子必然能与陆无厌的关系更进一步,可惜……”   “时间不多了!”司马长平目中精光闪动,缓缓道,“适才老夫与纯阳掌教交谈,此人确实深不可测。你动作要快些才好,倘若事情不济,也不可贸然触怒纯阳宫!”   安雪御低头寻思半晌,凑到老者旁边,低声道:“师父,弟子倒是还有一个办法……”   听完徒弟的话,司马长平沉吟良久,半晌才摇头道:“此事不可轻举妄动,倘若触怒纯阳宫,后果不堪设想。你先不要把这个作为指望,万一……到那个时候再说也不迟!”   在纯阳宫的木亭中,陆无厌服下补气丹之后,感觉体内真气缓缓恢复,这才静下心来,打算静养调息运气。   只是这紫云台上的战斗已经进入高潮,出场的都是被各门派寄予厚望的核心门人,实力强悍,修炼有成,光是战斗的余波气流,就将这偌大的峰顶搅得一塌糊涂。陆无厌又怎么可能静得下心来?   她试了几次,都被身边紊乱的气流扰乱了心境,只得苦笑一声,站起身来,走到萧千离身边,轻声叫道:“师兄!”   “嗯?”萧千离见她俏脸苍白,还以为她内息未复,关切的问道,“师妹,莫非之前伤了元气么?师兄这就……”   “不是!”陆无厌答道,“我隐约感到有些什么东西堵在心里,宣泄不出,总觉得哪里不妥。想提前下峰,找个清净的地方吐纳调息。”   萧千离点头笑道:“连斗了几场,想必是有所领悟,也罢!师妹你先行回房。我们稍后再行回来寻你便是。”   陆无厌点了点头,转身下峰。   不远处的蓬莱派木亭里,一直盯着陆无厌的安雪御忽然面色一喜,笑道:“师父,弟子的机会来了!”   司马长平神色不动,淡淡的吩咐道:“你去吧!万事小心!”   安雪御嘿嘿一笑,起身遥遥跟着下峰去了。   他却不知道,萧千离的目光已经落在他的身上,他的一举一动,尽数被萧千离看在眼里。   “蓬莱派原来打得是这个主意……”   萧千离的眼睛顿时眯缝起来,目中神光开合,细细想了一想,吩咐道:“玉盈、鹏程!”   郭家姐弟原本伸着脖子饶有兴致的观看擂台上的较量,听到师尊呼唤,急忙快步走来,躬身施礼道:“师父!”   萧千离低声在二人耳边叮嘱半晌,听得二人脸色越来越是愤怒,郭玉盈冷哼一声,点头道:“竟有这样的狂徒?不用师父担心,弟子这就下山,必然要那小子好看!”   “无须明面交手!”萧千离冷冷的吩咐道,“你二人按为师的吩咐行事!”   他转头朝木亭中望去,意识一动,那伏在角落打盹的仙鹤突然抖抖身子站立起来,双翼一展,已经奇快无比的向山下飞去。   之前萧千离的说法并没有错,几场战斗之后,陆无厌只觉得自己的武学境界渐渐有突破的迹象,只是紫云台上嘈杂无比,实在是难以静下心来参悟。   她展动身形,运起《紫燕三叠》,一路回到峨眉派的后山客房中,此时峨眉派中只剩下几个打杂与轮值的普通门人,寂静无声,正适合陆无厌静气调息。   安雪御轻功修为不如陆无厌,却猜出她是要回到客房,当下也并不着急,一边慢吞吞的下峰,一边心中暗暗盘算接下来的手段。   他心中盘算,却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陆无厌那高挑修长的身材,盈盈一握的纤腰,冰肌玉骨,不施粉黛却如朝霞映雪的绝美俏脸,顿时心中一股邪火冒了出来。   安雪御年少风流,常常流连烟花之地,也自命见过不少绝色,但是那些妖媚艳丽的庸脂俗粉和天仙化人的陆无厌一比,无疑是草鸡遇上了凤凰,只觉得索然无味。   “怎么下手才好?”   安雪御回到客房,寻思半晌,心中突然想到了一个恶毒的主意,立刻从柜中的行李中翻出了一个小小的蓝瓶。   “纯阳宫……你们本事不小又如何?连我师父都想着怎么从纯阳宫身上弄到好处!本少爷就要抢先一步,采了陆无厌这朵鲜花,任凭你们有什么样的功法,岂不是最后都要落到本少爷手中!”   “师父,你总是担心触怒纯阳宫,却怎么知道女人的心思?只要征服了她,又何必担心她不乖乖听话?活该你一辈子老处男……”   安雪御越想越是兴奋,一眼见到桌上还放有昨晚没有喝完的半壶好酒,当下一把拿起酒壶,咕噜噜灌了下去,顿时一道热流从腹中升起,只觉得浑身越来越是燥热。   他满脑子的都是陆无厌的影子,想到绝妙之处,忍不住嘿嘿冷笑起来。他将小瓷瓶塞进怀里,径直出门去了。   此时的陆无厌,坐在床上摆着修炼的姿势,却心烦意乱,始终无法入定。   “师兄曾经告诉过我,《坐忘经》乃是返本归元的神妙功法,周天演化、化生寂灭,无所不能,阴阳五行、虚空造化尽在其中。无论什么样的心法都能够与《坐忘经》并行。事实也是如此,《暗尘弥散》与《坐忘经》相互交融,便能踏破生死无妄之门,触碰天地法则,成就《生死判》。”   “刚刚我与随风一场大战,却隐约觉得这《生死判》还不是尽头……”   “生死劫灭之后,又是什么东西?”   她却并不知道,大凡练武之人,非要到了功力极为深厚之时,才能有机会触碰到天地屏障。盖因功力不足,根本无法与天地产生共鸣,触碰屏障也就无从谈起。   偏偏萧千离融合阴阳五行七门心法所创出的《坐忘经》,乃是无上功法《太上玄元心经》之一,众生万相尽在其中,加上三清殿的神妙功用,陆无厌才能以化炁中阶的修为便能提前感受到法则之妙,等于站在五十米处,就已经看清了百米外的终点。   几场战斗下来,陆无厌只不过是稳定了自身境界修为,想要再行更进一步,非得等功力再有突破方可。这个时候,她哪怕是想破了脑袋,只怕也是无济于事。   正在陆无厌满腹心事之时,忽然听到门外三声轻叩。 第二百五十七章 互相算计   听到敲门声,陆无厌不禁一愣。   “师兄他们应该还在紫云台上吧?这个时候谁会来找我?”   她一边心里胡思乱想,一边手脚不受控制的走了过去,打开了小门。   “姑娘,大老远就见到您回来,今日论武大会,下来的肯定是又累又饿,因此咱们特意给您送些酒食过来。”   站在门口的,赫然是一个年长的侍女,陆无厌入住客房之时,打扫客房、铺床叠被都是这个侍女所做。   陆无厌微笑点头道:“有心了!”   那侍女把饭菜端进房间,刚要离开,却听到陆无厌说道:“等等!”   “您还有什么吩咐?”那侍女有些诧异的回过身来。   陆无厌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仔细想了一想,却又毫无异状,摇头道:“没什么,你去吧!”   等侍女离开,陆无厌顺手推开了小窗。   “玉盈,你躲在那干什么?”   郭玉盈轻盈的跳进窗子来,笑嘻嘻的说:“弟子奉了师父的命令,特意来寻陆师叔!”   “找我?”陆无厌有些诧异的问道,“我不是跟师兄说过,要下峰休息一会儿么?”   郭玉盈嘻嘻一笑,并不回答,而是左顾右盼了一会儿,目光落在桌上的食盒上。   她心中一动,从食盒中把酒菜汤饭都端了出来,深深吸了一口气,感叹道:“真香啊,到底是峨眉派家大业大,简单的素食都能做得这么地道……”   她一句话还没说完,却停住了,疑惑的朝那盅喷香扑鼻的清汤看来。   见到郭玉盈面色有异,陆无厌好奇的问道:“怎么了?”   “不知道……”郭玉盈走到门后,从门缝里向外东张西望了一会儿,又回到窗下,朝外面摇摇手,郭鹏程也跟着跳了进来。   二人走到桌前,仔细研究了那盅清汤一会儿,郭鹏程伸出手指蘸了一点,放在舌尖尝了尝,忍不住苦笑一声。   “果然不出师父所料,春心散!真是下足了功夫啊!”   单单听到这个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陆无厌眉头一皱,冷冷道:“我与峨眉并无交集,他们竟然敢使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段?真当我不敢杀人么?”   “天下春药凡一百四十七种,有三十五种对武修有效,以化炁修为又能免疫二十二种,剩下十三种春药,均是霸道无比。”郭鹏程解释道,“这春心散刚好位列这十三种当中!”   “鹏程,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我娘教的!”郭玉盈顺口回答道,“我娘是有名的医者,只是她过世得早,我这个老弟只学了点皮毛。”   “这东西决计不是峨眉派所下!”郭鹏程解释道,“陆师叔,你被人盯上了!”   “是谁?”饶是陆无厌一向心境淡然,此时也不禁极为愤怒。   郭鹏程摇头不答,只是把目光朝姐姐郭玉盈望去,只见郭玉盈在房中转了几个圈,忽然手一拍,笑道:“有了!”   “什么?”陆无厌疑惑的看着郭玉盈。   郭玉盈嘿嘿一笑,凑到陆无厌面前,低声说了一番,听得郭鹏程眉头大皱,低声道:“姐,这是不是太过分了?”   “过分什么?”郭玉盈俏脸一沉,怒道,“人家都已经用出这样的手段了,还怪咱们手段狠辣么?”   不提三人在屋里细细商议,安雪御在外面已经早就等得不耐烦了。   为了避嫌,同时也为了让陆无厌消除警惕心,所以他特意叫了一个打杂的侍女,塞了银子收买,谎称纯阳宫的道友论武疲惫,特意请她准备一些精致的吃食。   那侍女为人忠厚老实,心想这也是人之常情,不疑有他。当下就去了厨房端了酒菜出来。   等侍女回到过道中,安雪御立刻出现,声称要看一下酒菜是否合胃口,可怜那个侍女只不过是一个粗手粗脚的农妇,哪里知道这些花花肠子?当下就打开食盒让他查看,趁着查看的功夫,安雪御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在食盒里下了药。   等侍女进房之后,安雪御就立刻躲在一旁,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扇小小的房门。   “怎么还没动静?”足足等了大半个时辰,安雪御哪怕耐性再好,也有些等不及了。   他再也忍耐不住,蹑手蹑脚的走到门前,从门缝里向里张望,却见桌上饭菜已经吃了大半,汤碗也喝得干干净净。   “成了!”安雪御不禁大喜。   他一想到屋内的如玉美人,就不由得热血沸腾起来,伸手入怀取出一颗通体碧绿的丹药,嘿嘿怪笑,一口吞了下去。   服下丹药,他右手按住大门,一股柔力透了进去,顿时将门栓震断,轻轻一推,立刻闪身进房。   进屋之后,安雪御立刻反手关门,顺手拖过一张椅子抵住了小门。转头看去,只见床上棉被鼓起一个长条形状。   安雪御对自己的春风散很有信心,这是他从一个邪派好手那里拿来的,第一次使用,就让一个有筑基巅峰修为的贞洁烈女变得放荡无羁。   他至今记得,那个修为有成的少女那夜是何等的索求无度,让他险些连魂都要飘了起来。   “嘿嘿嘿,陆姑娘,我来了!”   安雪御体内药效渐渐发作,喘着粗气,像一头发情的公牛,飞快的甩掉了外袍短衣,露出白嫩的上半身,只穿着一条亵裤,掀开被子,合身扑了上去。   刚刚抱住被子里的身体,安雪御忽然觉得有些不对。   陆无厌身材曲线玲珑,怎么入手的感觉,似乎如同水桶一般臃肿、又如黑熊一般雄壮?   欣长笔直的玉腿,又怎么突然变成了粗如大象、比他腰身还粗的巨腿?   安雪御用力摇晃了一下脑袋,揉揉眼睛,入目的情形却让他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   床上哪里是如花似玉的陆无厌,分明是一只成年的黑猩猩。   安雪御大惊失色,急忙跃起,却只觉后心一麻,身子已经无力的瘫软。   他惊恐无状的艰难扭头看去,只见空气中荡漾起一层波纹,陆无厌那绝美的身姿从空中一跃而出。   “啊?陆姑娘?”安雪御不由得大惊失色。 第二百五十八章 萧千离的谋算   “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纯阳门下,岂能任人欺凌?”   陆无厌的声音冰冷如刀,看着安雪御的眼神更是无比厌恶。   安雪御的全身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这个时候,他已经明白了一切。   黑猩猩的药力已经发作,从床上跳了起来,呼哧呼哧的在房间里看了几眼,朝安雪御慢慢的靠了过去。   穴道被点,安雪御双腿瘫软,就算有天大的本事,此时却也无力反抗。   “饶命……饶……命……”安雪御此时体内药力如焚,艰难的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来。   陆无厌不屑的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出门外。   郭玉盈、郭鹏程姐弟二人站在门外,眼中煞气闪烁。   “陆师叔,接下来怎么办?”   “很快就有人来了……”陆无厌右手一招,一只巨大的仙鹤拍打着双翼,缓缓降落在庭院中,温顺的将长脖子凑在陆无厌手臂上挨挨擦擦。   山路上,司马长平的身影化作一道流光,急速的赶了过来。   “混蛋!老夫再三叮嘱,不可轻举妄动,更不可用非常手段!这混小子到底做了什么?”   他一边急速赶路,一边回想起刚才萧千离面带杀机的模样,不禁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   他身形如电,赶至庭院,远远的就见到陆无厌等三人站在那里,不禁松了一口气。   但是下一刻,他的脸色便沉了下来。   房间里传出不堪入耳的古怪声音,其中一个声音他再为熟悉不过。   “安雪御!”   司马长平目眦尽裂,挥掌就要破开房门。   “嗤”的一声,一道指力遥遥激射过来,司马长平后退半步,怒视不远处,低喝道:“萧掌教?”   萧千离的身形缓缓从院中转出,面沉如水,缓缓道:“司马掌门,蓬莱派莫非不给个交代么?”   “交代?”司马长平心急如焚,强行忍下一口气,沉声道,“究竟发生了何事?倘若真是我蓬莱门下做出什么勾当,自然要给萧掌教一个交代!”   萧千离转头吩咐道:“鹏程,你带你陆师叔和玉盈先暂避片刻!”   三人应诺,走出庭院。萧千离这才转过身来,冷冷道:“司马掌门,请罢!”   司马长平深深吸了一口气,一掌震破房门,大踏步走进房间,入目的情形却险些让他气炸了肺。   安雪御全身衣衫都被撕开,上半身被挠的血迹斑斑,那黑猩猩力大无穷,不断嘶吼,不停的想要伸爪去攻击安雪御。   可怜安雪御穴道被制,下半身丝毫动弹不得,只得拼命伸出手挣扎抵挡,见到师父进来,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一边挣扎,一边用哀求的眼神看着司马长平。   “萧掌教!”司马长平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双拳紧握,回头怒视着萧千离,“杀人不过头点地,贵派这么做,未免过分了些。”   “过分么?”萧千离好整以暇的端起汤盅,“司马掌门见识广博,自然知道这汤是怎么回事罢?”   他放下汤盅,脸色阴沉了下来,目中杀机凛冽,森然道:“倘若再晚上一炷香的时间,司马掌门见到的就不是这样!如今竟然还敢说我们过分?”   饶是司马长平久在江湖打滚,此时被萧千离拿住把柄,也只能强行按捺,他面沉如水,缓缓道:“此事本派必然给贵派一个交代!先放了雪御,一切都好谈!”   “哦?”萧千离脸色冰冷,冷冷的说,“不知贵派门规中,关于这样的事情,有什么样的交代?空口白牙,一招缓兵之计,就想拍屁股走人么?”   司马长平咬了咬牙,走上前去,制住唁唁欲扑的黑猩猩,右手一指,点破了安雪御的气海,只听安雪御一声惨叫,神智已经昏迷过去。   “这点利息,想必萧掌教可以好好谈一谈了罢!”   萧千离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缓缓道:“为了保住徒弟性命,司马掌门倒是煞费苦心!”   他伸手虚引,道:“坐吧!”   司马长平重重哼了一声,刚要入座,忽然见到萧千离伸手一引,小门顿时“砰”的一声紧紧闭上。   见到萧千离的举动,司马长平不禁心中一跳,脸色顿时变得凝重无比。   萧千离瞥了司马长平一眼,开口道:“到了这个地步,司马掌教,我纯阳宫首先需要一个面子上的交代!”   司马长平点点头,道:“本该如此!”   “其次……”   萧千离缓缓道来,司马长平越听越是惊讶,突然低喝道:“萧掌教,不要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么?”萧千离冷冷的说,“你门下弟子欺凌本门掌教师妹,除了贪图美色之外,莫非就没有别的打算?倘若没有司马掌门的纵容,谅令徒又岂敢如此大胆?”   到了萧千离和司马长平这个地步,虚言谎骗都已经不屑于去做。司马长平犹豫半晌,缓缓道:“我蓬莱只不过是鲁东一个道门小派,这等事情,纵然答应也是有心无力。”   “道门小派?司马掌门也未免过于谦虚了!”萧千离淡淡的回答道,“只要你答应便好,至于其他的,本座自有估量。”   司马长平目光闪烁不定,好一会儿才重重一点头,冷笑道:“如今我为鱼肉,你萧掌教说什么便是什么!”   萧千离嘴角带了一丝微笑,站起身来,道:“口说无凭,司马掌教,可向道心起誓!”   “道心起誓?”司马长平勃然色变。   练武之人极重道心,“道心”乃是就是追求世间法则至理之心,道心越胜,道业越深,反之亦然。普通练武之人还没有多少影响,但是一旦进入先天化神境界,本身就需要借助天道法则,一念成道,一念成魔,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这道心起誓的威力,可比寻常的纸上契约更是凶险无比。   “怎么?”萧千离玩味的盯着司马长平,“不愿意么?”   司马长平狠狠一咬牙,伸手一划,房间中顿时气流森森,仿佛有一个漩涡悄然形成。   陆无厌与郭家姐弟站在远处,突然只觉那小屋中煞气弥漫,不由得齐齐心中一惊,急忙想要上前,却听小门吱呀一声打开,司马长平老脸铁青,手中提着昏迷不醒的安雪御,大踏步走出门外。   他只瞥了三人一眼,便展动身形,纵跃几步,消失得无影无踪。   陆无厌急忙向小屋奔去,却见萧千离从房间中走出,面色平和,似乎并没有交手的痕迹。   “师兄,你没事吧?”   萧千离微微一笑,摇头道:“我能有什么事?”   他迟疑了片刻,轻声道:“师妹,对不起……”   “怎么了?”陆无厌心中一惊。   萧千离柔声道:“本该杀了那小子,让师妹多出一出气,只是师兄另行做了安排……”   听了萧千离的解释,陆无厌这才放下心来,轻笑道:“师兄说哪里话?那小子已成废人,我有什么气也消了!师兄的大计任重道远,我等只恨有心无力。”   “师妹说什么傻话?”萧千离目光深邃,望着碧蓝的天空,叹息道,“任重而道远啊……” 第二百五十九章 棋子   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蓬莱派再也无颜留在峨眉派,司马长平回到紫云台上,与玄观道君打了个招呼,便带着众门人匆匆而去。   众人见安雪御始终昏迷,司马长平又面色难看之极,都不敢追问。众人一路奔到山下,司马长平这才伸手一指,将安雪御救醒。   “师父?”安雪御悠悠醒转,一眼见到周身的情形,哪里不知道是师父救了自己的小命,急忙挣扎着下跪,哭道,“弟子……弟子……”   “你做出这等事来,为师也不能再容你!如今你功力已被老夫亲自所废,自行去吧!从此之后,你便不再是蓬莱弟子!”   “师父?”安雪御顿时大惊失色,连连叩头,直把额头磕出血来。   司马长平面色阴沉,始终不为所动,转头对众门人吩咐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走?”   一众门人不敢多问,应诺一声,各自离去,只留下安雪御孤零零的跪在那里,痛哭失声。   他见众门人已经离去,不由得身子一软,跌倒在地。   “雪御!”   正在此时,安雪御耳边忽然响起了细若蚊蚋、却清晰无比的熟悉声音。   “师父?”他不禁心中一喜,急忙跪直身子。   他听了片刻,眼睛不由自主的瞪大了,脸色越来越是古怪。   “师父这样安排,究竟是什么用意?”   “南方……有我的恢复之机?丹田气海被师父亲手所破,怎么还会有什么恢复之机?”   安雪御犹豫半晌,忽然一愣。   他只觉小腹中微微有一丝热流缓缓游动,那金丹虽然已经被一指点破,但是那散乱的真气却似乎并没有完全消散。   他这一喜非同小可,急忙跪在地上,向司马长平离开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   “原来师父还留了手!倘若如此,那师父所说的话,也一定是师父早有安排。”   他磕完了头,挣扎着爬起身来,迟疑片刻,步伐踉跄的向南方走去。   萧千离将陆无厌等三人安置妥当,轻轻一拍仙鹤的小脑袋,笑道:“你这家伙倒是腹黑的很,我只安排你随机应变,你倒是顺手抓了只猩猩回来。”   那灵鹤歪着脑袋在萧千离手心里蹭了蹭,很是得意的叫了一声。   萧千离瞥了那只迷昏中还在不断抽搐的猩猩一眼,笑道:“虽说害人害己,只是司马长空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杀人不过头点地,咱们也不能做得太过。行了,把那只猩猩丢回去吧!”   那通灵仙鹤鸣叫一声,展开双翼,一把抓起那只雄壮的黑猩猩,迅速飞起,转眼之间已经飞得不见踪影。   萧千离信步走出庭院,一眼见到玄观道君背负双手,正站在院外。   “司马长空走了!”   “嗯!”萧千离点了点头,笑道,“道兄莫非要打抱不平么?”   玄观道君一愣,随即呵呵笑了起来。   “我只是有些惊讶,以道友的行事风格来看,竟然放了那小子一条活路。”   “活路?”萧千离微微一笑,与玄观道君并肩一路上峰。   “只怕生不如死——”   玄观道君沉吟片刻,缓缓道:“道友想必以此为借口,狠狠的算计了蓬莱派一把。司马长平在道门中也算是个人才,却被你当了一枚棋子。”   “本来没有他什么事,既然他撞了上来,就要有当棋子的觉悟。”   萧千离的语气渐渐变得冰冷起来,沉声道:“总要有人牺牲,倘若他能听我的安排伺机而动,蓬莱还有保全之机;倘若他执意而行,那也只能由得他去。”   玄观道君默然半晌,轻轻叹息了一声。   “蓬莱也算是传承极久的道家门派,将偌大一个门派抛出去当弃子,这等手笔,当真是……”   萧千离微微一笑,回答道:“他不得不去!”   玄观道君忽然展颜笑道:“你打算把水搅浑,就不怕司马长平趁势而起?”   不等萧千离说话,玄观道君又接着道:“如今司马长平被你挟持,纯阳蓬莱已经可以算是不死不休,倘若蓬莱要搅风搅雨,你又如何自处?”   萧千离呵呵笑道:“无论司马长平如何行事,只要他将那一方势力引入中原武林,走上明面,是不是与本门为敌,又有什么要紧?况且……”   他顿了一顿,缓缓道:“如今中原武林中,道门绝非首当其冲的势力。只要水一浑,我们的机会就来了!就算司马长平借势报复,我纯阳宫地处昆仑,那方势力却决计无暇西顾。”   玄观道君一愣之下,随即哈哈大笑,道:“难怪萧道友如此信心,原来我峨眉也在你的算计之中。”   “五大道派同气连枝,一方受敌,四派自然不会置身事外。”萧千离并不反驳玄观道君的话语,反而微笑道,“玄观道友,想必你也知道该如何行事罢?”   玄观道君苦笑连连,摇头道:“萧掌教深谋远虑,玄观佩服!”   二人一边闲谈,一边走上紫云台。   此时十六进八的擂台战已经结束,继柳随风之后,楚寻也杀出重围,服下萧千离事先交在柳随风手上的补气丹,静静的调息,尽快恢复状态。   见到萧千离回来,柳随风急忙迎了上来,笑道:“师父,二师弟也打入前八了。”   “嗯!”萧千离微笑点了点头,问道,“其余六人呢?”   柳随风回答道:“其余六人,有两人来自崆峒,两人来自峨眉,龙虎、真武各有一人。从上一场展现的实力来看,武功修为着实不弱。”   玄观道君呵呵一笑,道:“五大道派有什么好苗子,贫道早已心知肚明,这六人不必看也知道是哪几人。倒是贵派异军突起,萧道友本事非凡,调教出的门人也是实力不俗,倒真是本次盛典的一大亮点。”   萧千离微笑道:“亮点?玄观道友太客气了,分明是变数才对!”   玄观道君为之愕然,随即哈哈大笑。   纯阳宫初次参战,筑基组便是同门决赛会师。如今最被关注的化炁组又有两人同时杀入八强,倘若不是遇到内战,只怕还有第三人出现在八强战中,早已为众人关注。此时见到萧千离出现,不少玄门大能纷纷上前攀谈。   处理蓬莱派的事情耽搁了不少时间,萧千离上峰之时,休整时间已经接近尾声,只听锣声一响,八强对阵业已重新抽签完毕。   “第一场,纯阳宫楚寻,对阵龙虎派张秋子。” 第二百六十章 百裂破符箓   两道人影刚刚在擂台上站定,互相通报姓名之后,楚寻立刻就陷入了狂风暴雨的攻击当中。   张秋子一跃冲天,悬在半空,双手结印,无穷无尽的红色气息从天地灵气中剥离出来,一道道火红色的波纹急速的收拢,尽数汇集在张秋子的右手中。   他伸出手来,红色的元气渐渐变成了紫色,瞬间将空气中所有的火行灵气尽数抽干,凝而不散,声势却更是惊人。   “这一招烈火焚天,是在下最近才修炼出来的,请道友指教一二!”   张秋子的全身衣物无风自动,乱蓬蓬的头发飞扬起来,右手上的真气收缩得更加猛烈——真气压缩得越狠,爆发出来的威力也自然就越强。   无数火球从天而降,一开始还是普通的小火球,渐渐越来越大,越来越密集,碗口大小的火球变成了面盆大小的紫色火焰,最后无数的火焰齐齐淹没了楚寻,就连站在他身边附近的那名裁判显然也无法抵御如此的高温,急忙奔出十余步之远,生怕受到波及,真气如流水一般在身体周围流动,上下护住身体。   “不愧为符箓三宗之首的龙虎派,单单这一手,便是玄门无人能及!”   楚寻全身上下有土行真气不断流转,《六甲御》的神妙功法展现无遗,无论张秋子的攻势何等刚猛,却只能震荡得盾甲虚影不断震颤,却始终奈何不得楚寻。   “还不够啊……”看着二人的对决,旁人还在不断呐喊助威,萧千离的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龙虎派的核心门人,莫非还不能给楚寻更大的压力么?”   只见楚寻的左手一摆,右手剑指遥指张秋子,一团黄气在指尖缓缓成型。   那一团土行元气虽然朴实无华,却激荡周围的灵气飞速的旋转起来,又被绞得支离破碎。   土为万物之母,成数赖之以衍生,五位中央。应长夏,主万物之长养,最是厚重无比。正因如此,多用于防御、相克的土行元气要形成锐利无比的剑决,实在是千难万难。   “我的土行真气,乃是生养万物。”楚寻傲然道,“任凭你龙虎符箓强横,又能奈我何?”   下一刻,楚寻的土行元气已经爆发了出来。   没有多么华丽炫目的光影,更没有惊天动地的动静,一道黄色的光剑就这么平平刺出,甚至连速度都感觉奇慢无比,似乎只要一闪身就能躲避开来。   在楚寻土行剑决没有成型之前,如果张秋子要躲避,他确实没有什么办法。但是一旦成型,任凭他身法再快,也决计躲不过这一招。   因为土行真气还有另一个最大的特点——束缚!   剑决一动,周身的土行灵气立刻被剑决形成的气旋同化,施展的对象只会觉得身处一片厚重结实的土墙里,除非境界高于对方,否则无法脱身。   张秋子果然一动不动,似乎已经被厚重的土行元气压制得无法脱身。   他慢慢的抬起手来,好像带着万斤的泥沙一般,每一个小小的移动都显得异常吃力。   刹那之间,浑厚至极的土行元气已经射到了张秋子胸口。   “到此为止了么?”   不少人已经微微叹息,他们已经几乎要看到张秋子从手掌、手臂、肩膀都被强横的土行剑决震成一团血酱的场景,却发现张秋子只是抬起头来,微微一笑。   在张秋子的身前,空气突然发生了奇异玄妙的扭曲,那道古朴沉重的真气突然凭空消失在那折叠扭曲的空间中。   完全没有任何预兆,也没有什么声势浩大的动静,就这样突然的消失在众人面前,不留一点痕迹。   饶是观战众人个个见多识广,此时也不禁惊诧莫名。   “龙虎派……这是什么招式?”   张秋子微微一笑,沉声道:“纯阳宫果然名不虚传!”   他右手一伸,一道黑漆漆的空间裂缝突然形成,“砰”的一声,楚寻背后一痛,立刻知道大事不妙,身子往前飞出数尺,只觉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   楚寻深深吸了一口气,一道热流迅速从小腹升起,回转身来,一眼见到张秋子佝偻着背,弯着腰,嘴角带着古怪的笑容,浑身都散发着火红色的气息,随着他的胸口起伏,身边的火红气流也是不停的收缩起伏,在擂台上显得尤其可怖。   “符箓……到底是什么的功法?”   还没等楚寻反应过来,张秋子已经右手一扬,指尖两道黄色的灵符突然化为粉尘,只听张秋子一声轻喝,身子一闪动间,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楚寻刚刚一怔,立刻见到空气中泛起了奇异的波动,七八张灵符不断闪烁,化为一道道红光,迅速消散无形。   仿佛猛然炸开的一个霹雳,震荡得周围空间都连带着嗡嗡作响,一切景物都在颤抖。   离得稍微近一些的观战众人脑中忽然一阵恍惚,似乎天地之间只剩下自己孤零零的一人,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千军万马,长枪如林、杀气冲天,无数的杀意一起随着这一拳向着自己迎面扑来!   “咦?”面对这惊天一击,楚寻露出了一个略感惊讶的表情。   他再一次抬起手来,拳锋刚好与一张符箓碰撞在一处。   没有想象的轰然巨响,也没有拳掌相碰的闷声,那凝聚了无穷威势的符箓突然就这样停住了。   “嗯?”张秋子在空气中露出身形,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只听楚寻狂吼一声,右拳凝力,一拳击来。   这一拳威势极猛,仿佛整个天地世界都被这一拳打得震荡起来,不断颤抖,似乎下一刻就会彻底崩溃。   “咔嚓”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破碎了。   一张张灵符在空气中显露出来,迅速又化为齑粉,无边无际的火行真气,竟然被楚寻这一拳,尽数打爆。   有云:“在理则为信,在人则为脾,在拳则为横。”横拳属土,乃一气之团聚也。在腹内则属脾,在拳中即为横。其形圆,是以性实,其气顺,则脾胃和缓。其气乖,则内气必努力矣。内中努则失中,失中则四体百骸无所措施,诸式无形矣。   楚寻这一招《百裂横拳》,几乎是运足了劲力,将张秋子所虚化的符箓一扫而空。 第二百六十一章 置之死地而后生   “故形藏四,神藏五,合为九藏以应之也。神明还九藏,清气袭百脉,是谓大藏!”   这是《百裂横拳》中的描述。但是从另一层意义来说,“大藏”也可以说是隐匿,达到这个地步的武修,均是含而不露,返璞归真,全身气息都隐藏于体内。   张秋子施展的符箓功法尽数被楚寻一拳打爆,身形显露出来,面有异色。   “纯阳宫功法,竟然威猛如斯?”   张秋子轻轻叹了一口气,右手捻着一张明黄色的符纸,轻轻一晃,那符纸迅速在空气中消散开来。   一道黄色的光圈迅速扩张开来,顿时将楚寻牢牢缩在其中。   “乾坤四象?”终于有识货之人骇然叫出了张秋子的功法名称。   楚寻神态从容之极,任凭那一道光圈将他困住,束缚得动弹不得。   他微微一挣,只觉得光圈却像有弹性一样,不停的扩大缩小,将自己挣扎的力道不断化解,却始终无法被挣破。   张秋子冷笑道:“还当你有多大本事,不过如此!”   “是么?”楚寻微微一笑,低喝道,“米粒之珠,也放毫光?”   无边无际的黄色真气弥散开来,化为几只大手,牢牢扣住那光圈的边缘,抓住光圈的边缘,低喝一声,一把将光圈生生扯碎。   以毕生真气结成的乾坤四象被破,张秋子喷出一口血,身子往后重重的摔倒,半跪在地上,惊诧无比的抬头看去。   此时楚寻全身真气弥漫,如同天神一般,威武不可侵犯。   “金刚护体、百劫不磨!”有人忍不住低声惊叫了起来。   此时楚寻一层厚厚的黄色元气弥漫全身,凝而不散,一股永恒不动、不朽不坏的意境隐约传来。   “百劫不磨又如何?”张秋子缓缓站直了身子,双手齐齐扬起,指尖捻着六道黄色符纸,运力一抖,顿时有火红色的真气弥漫全身,全身衣物无风自动,整个人如同一轮小小的太阳,光芒耀眼。   楚寻大踏步迎上,右拳呼的一声击出。   张秋子大喝一声,将全身的真气击中在右手之上,也是一拳迎来。   “砰”的一声闷响,一道符箓化为粉尘,张秋子被楚寻的重击打退半步。楚寻刚要乘势而上,将张秋子彻底击败。   但是下一刻,张秋子的真气再度涌出,生生不息,循环往复,周而复始。   “不打破龙虎派的符箓之法,此人先天之下便是不可匹敌!”   总算是有人看出了张秋子的深浅,不由自主的长叹一声,摇头道:“纯阳功法虽妙,却也难敌这天地之法。”   一张张符箓从虚空中飘散而出,散发着无穷无尽的炽热红光,矗立在张秋子的面前,远远看去,他的正面几乎是一片赤红。   符箓在虚空中不断变换着色彩,静静的停留在他的身前背后,流光溢彩,连空气都不断激荡起来,泛起层层的波纹。   楚寻的一道道攻击轰然撞击在他的身上,不是被符箓抵消,化作了下一张符箓的养料,就是被火行真气不断吞噬湮灭。   一前一后两道屏障,将张秋子的周身护卫得如同铁桶一般,无论什么样的攻击,都不能损伤他分毫。   “善战者,立于不败之地。而不失敌之败也。是故胜兵先胜而后求战。”   这是龙虎派横行中原武林的最大策略。   张秋子双手结印,不断变化,一个个五彩斑斓的神秘符箓在空气中显出身影,又很快消散。   汹涌的真气从符箓中不断抽出,在周身上下化为一个巨大的循环。   那沸腾如滚水的火行真气虽然震荡不休,却是一道道泾渭分明,互不相犯。   符箓中蕴含的不同的力量,不断飞快的旋转,渐渐交融一体。   五方五行,无限化生!   在五行相生相克的作用下,张秋子周身的力量不断提升,仿佛无穷无尽。   蕴含的庞大真气源源不断的注入循环之中,随着漩涡越来越大,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周围的真气、灵气也逐渐被吸收进来。   令所有人都感到心悸的力量,正在这个法阵中涌动凝聚。   还没等楚寻反应过来,一张黑色符箓突然蓝光大作,北方生寒,寒生水,其变凝冽。一道光华璀璨耀眼的深蓝光柱,从张秋子的头顶上冲出,笔直射向楚寻胸口。   一张白色符箓激射出一道极为粗大的白色光柱来。西方生燥,燥生金,其变肃杀。   又有青色光柱激射而出,东方生风,风生木,其变摧拉。   又有红色光柱射出,南方生热,热生火,其变炎烁。   又有黄色光柱射出,中央生湿,湿生土,其变动注。   五行光柱轮番轰击,威势刚猛无焘,五行之变一一演化完毕,楚寻勉力抵挡,几乎用尽了全力。   他全身肌肤尽裂,鲜血流散全身,看起来极为可怖。护身真气早已消解殆尽,连站立的力气都几乎没有。   “你还强撑着干什么?”张秋子沉声道,“道友实力非凡,倘若不是龙虎符箓之道逆天而行,只怕我连你百招都难以扛过!”   楚寻摇了摇头,皮肤大块龟裂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   “符箓之法虽然霸道,但是却露了你本身修为的底子……不过是化炁高阶……败你易如反掌!”   “败我易如反掌?”   张秋子冷笑道:“当真是大言不惭!”   楚寻全身伤痕汩汩流血,犹自艰难的抬起头来,嘿嘿笑道:“是不是大言不惭……你很快就知道了……”   下一刻,张秋子只觉得周身上下,发出天崩地裂的巨响,眼前仿佛有两扇大门缓缓打开,露出一条无形的长河。   仔细看去,那长河流淌的并不是河水,而是无数个玄奥无比的符文,在河床中不断浮现,又渐渐隐去。   当张秋子的神识触碰到那亿万符文之时,心神顿时剧烈震动起来。   刹那间,他仿佛感受到万物生长、衰老、毁灭,沧海桑田,生死轮回,有神英之气迂回在天地之间,无尽波涛沉淀涌动,甚至追溯到开天辟地、三界初始,似乎看到了一幅巍峨雄壮至极岁月变迁画卷,在他脑海中展开。   只是一瞬,张秋子却似乎已经过了亿万年之久。   “这是……”   张秋子第一次露出了骇然之色。   “混沌之磨?” 第二百六十二章 混沌崩天拳   土应大地长养,天地始分,第一个产生的便是土行之道。   土秉承造化之神妙,有承载、生养万物之功,混沌由此而开。   张秋子已经施展了全力,借助龙虎派上古符箓之道,无边无际的符箓化为真气不断震荡,形成庞大的潮汐风暴。   那令人心悸的暴虐真气,似乎充满了无穷无尽的毁灭意念,山河破碎、星辰逆转的险恶意境之中,无论搅得如何风起云涌,却始终有一团黄气巍然不动。   须弥芥子,那一团细微的黄气,却凝聚着楚寻的全身精元。   无尽的时间长河依然缓缓流淌,不知从哪里来,也不知尽头在何方。在狂暴的五色符箓轰击下,似乎有一个极为庞大的意志渐渐苏醒。   即便是周围观战的人群,此时也能清晰的感觉到有一个不朽不坏的存在,似乎正从沉睡中醒转。   台上的三名裁判对视一眼,都默默的点了点头,各自施展毕生绝学,借助天地之力,在擂台上布下重重防御,避免出现最坏的结果。   旁观之人尚且如此,张秋子首当其冲,感受得更是真切无比。   “混沌之磨?”   张秋子的面色已经变了,他双手一翻,又有五张符箓夹在指尖。   楚寻全身伤口尽裂,鲜血喷涌,显得又是可怖、又是惊悚。他抬起头来,呵呵笑道:“多谢道友……”   他双掌一合,一道遮天巨影矗立在身后,隐约可以看见混沌在分离,清气上浮,浊气下沉,竟隐约间有了几分开辟天地的意境。   那巍峨虚影散发着无穷无尽的黑暗,矗立在楚寻的身后,远远看去,他的全身都几乎笼罩在一片模糊之中。   张秋子一咬牙,指尖凝力,五张符箓同时化为一道火光,狂暴的真气顿时席卷全场,铺天盖地的向楚寻进袭而去。   楚寻嘿嘿一笑,右拳缓缓提起,猛然击出。   与他的动作相同,他背后的那道巨大虚影同样挥出一拳。   这一拳之下,空间顿时塌陷,符箓化作的真气风暴立刻崩溃,卷起的无边风暴不断摇曳,似乎下一刻就会破碎无形。   刹那之间,张秋子精神一阵恍惚,感觉到大地粉碎,天空塌陷,一股万物皆化为虚无的大破灭意境,将他笼罩在其中!   他拼命压抑住内心的惊恐,凝目向楚寻看去,只见对手面色肃穆,双脚不丁不八,左手扬起,无穷无尽的气势,尽在那右拳之威。   “糟了!”   三名裁判齐齐色变,其中一人大喝道:“不好!快救人!”   三人齐齐合力,各自借力天地法则,维持那层层防御结界,另有一位修为境界最为高明的裁判低喝一声,雄浑的真气化作一只大手,大手一抓一合,顿时将张秋子的身躯提了出来。   楚寻那一拳落空,空气猛然震动起来,五色光芒不断闪烁起来,如同一个护罩遭受了巨大的攻击一般,光芒流转,不断晃动。   “咔擦……”   如同琉璃破碎出一条裂纹一般的声音,惊得众人一阵慌乱。   “咔擦……咔擦……”   更多的碎裂声响起,三大化神宗师联手布下的防御屏障不断震颤,一层层的空间不断破裂、粉碎,那防御得如同铜墙铁壁一般的擂台不断坍塌,最终破碎无形。   “什么?”在场众人当中,哪个不是见识广博之辈?见状顿时呆滞了。   这个纯阳宫的弟子,竟然一拳打爆了防御屏障?   这可是三位先天化神之境的武学宗师联手布置的防御啊!究竟要多大的力量,才能一拳将其生生打爆?   就连高台上的几位道门大佬都目露奇光,认真的看了楚寻一眼。   “一个化炁高阶……居然以本身的功力打破了先天屏障?”提着张秋子的黄须老道乃是三名裁判中功力最高之人,见状不由得感叹道,“纯阳功法……竟然强横如此?”   被提在手中的张秋子却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目光呆滞,口中喃喃自语。那黄须老道还以为张秋子被这一拳损毁了道心,急忙喝道:“张秋子!”   张秋子叹了口气,挣扎着站稳身子,遥遥向楚寻施礼道:“敢问道友,这一招是什么名堂?”   楚寻收回右拳,稽首回了一礼,笑道:“这一招乃是恩师所传的《百裂横拳》其中一式,适才被张道兄逼至绝境,反而让我无意中领悟到了更为高明的层次,将本门镇派心法《坐忘经》与之相融,化为一门新的功法。”   旁边那黄须老道轻锊胡须,插言道:“小友这一门功法威猛至极,隐约有几分荒芜之道的意境,不知老朽所说是否正确?”   楚寻略一沉吟,缓缓道:“刚刚这位张道兄所言‘混沌之磨’,其实不确!这位前辈倒是一语道破,这套功法乃是土行入道,虽有几分开天意境,却尚未追溯混沌,与恩师所擅的法则实是相去甚远,实不可同日而语!”   此言一出,台上台下顿时一片骚动。   荒芜之道,乃是仅次于混沌开天的强悍法则,乃是诸时之首,虽未追溯混沌,却已经算是极为惊人。   而到了这个地步,楚寻依然说出“与恩师所擅法则相去甚远”的话语,可想而知,其师尊萧千离的法则,又该是何等惊人?   纵然是高台上的几位道门大佬也不禁悚然动容。玄诚道君走到玄观道君身边,将声音聚成一线,问道:“掌门师兄,那日你与萧掌教切磋,可知其人究竟掌控着什么样的法则?”   玄观道君摇头道:“我与他只过了几招,并未动用真实功力。只是感觉出此人功法中有几分寂灭化生的意境,却也不知其法则究竟高明到了什么地步……”   “寂灭化生?”玄诚道君目中神光闪动,认真的看了台下的萧千离一眼,缓缓道,“看来此人的真实修为,只怕比你我所预想的更为高明。师兄,咱们的事情,是否要重新修正?”   “不必——”玄观道君轻轻摇了摇头,低声道,“此人武功越高,对咱们的大业便越是有利……”   只见楚寻转过身来,长长向台下的萧千离躬身行礼,朗声道:“请吾师为功法赐名!”   “阿寻终于长大了……”萧千离面露欣慰之色,轻笑道,“如今你也算是初掌天地法则,正式踏入半步先天之列,这荒芜之道乃是土行铁则,欲将其完善,尚有极为漫长的道路。你这一招乃是从《百裂横拳》中演化而出,本座赐名为——《混沌崩天拳》!” 第二百六十三章 突如其来的奖励   自纯阳首徒柳随风展现出初触天地屏障的惊人实力之后,纯阳宫二代门徒的第二个半步先天也展露峥嵘。   与陆无厌取巧一般的“生死判”不同,陆无厌自身修为并未金丹大成,虽然已经隐约有了几分天地法则的意境,却还不足以达到“半步先天”的修为。换而言之,她哪怕进一步完善法则,却依然无法金丹破碎。   而柳随风与楚寻却截然不同,柳随风本身的境界已经足够,在擂台上不断打磨自身修为,终于领悟出元始开天妙术这一至强法则;而楚寻则在生死一瞬间,终于超脱生死,以自身的修为强行触碰天地屏障,最终成就荒芜之道。   但是萧千离正在老怀大慰之时,一道系统提示也随之响起。   “怎么回事?”萧千离不由得一怔,“我什么时候完成了别的任务么?”   “叮!玉衡境界修为提升至半步先天!恭喜宿主完成隐藏任务,三名亲传弟子达到炼精化炁圆满境界,奖励宿主提升一个小境界、奖励师徒礼包X1,兑换点1000点。”   “玉衡?”萧千离心中微微一动,“那不是承渊么?”   他分出一部分意识,沉入到系统之中,立刻发现系统星图那代表柳随风的北斗第一阳明天枢星、楚寻所对应的北斗第二阴神天璇星、李承渊所对应的北斗第五丹元玉衡星,北斗三大主星璀璨无比,甚至与南斗星主、天府星宋书剑相比都不相上下。   “也就是说,刚刚阿寻突破的时候,承渊也跟着突破了本身修为,达到了炼精化炁圆满境界!”   萧千离心中欢喜不迭,当看清隐藏任务奖励时,更是乐得险些跳了起来。   “提升一个小境界啊!”   虽然三个徒弟都已经达到了半步先天,但是真实修为只有炼精化炁高阶的自己,却始终是萧千离心中的痛。   不管他如何利用系统,攻克一个又一个难关,击败什么样强大的敌人,但是系统对自己的认定,始终是“炼精化炁高阶”!   谢广陵、宋书剑两大先天化神高手先后投入纯阳门下,萧千离还可以聊以**。但是这群妖孽徒弟,可是自己一个个坑蒙拐骗而来,看着他们一天天的成长,从一个普通的少年,成长到如今的地步。   虽然有一种养成的快感,但是自己作为师父、作为纯阳掌教,却只有炼精化炁高阶的真实修为,实在是让萧千离极为尴尬。奈何自己本身的天赋实在有限,哪怕有太极广场、三清殿、吕祖殿、掌教小屋这样的逆天修炼圣地,却也不能让自己像徒弟们那样急速的提升。   正因如此,这个提升一层小境界的奖励,对于萧千离来说,实在是如饮甘露。   即使在人头攒动的紫云台上,萧千离也毫不犹豫的使用了这个奖励。   在常人肉眼无法看到的深邃天空中,北斗九星不知不觉出现在云层上方,光芒大作,化为斗星,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金色光柱。   而在另一侧,南斗六星同样璀璨无比,共同形成斗状,化出一道白色的光柱,与北斗九星的磅礴气息连成一处。   但见一个个符文从诸天星斗中飞出,如飞蛾扑火,撞上那金光与白光,统统没入其中。那两道光柱得到符文中法力,愈发璀璨夺目。   此刻论武大会已经接近尾声,夕阳西落,天色渐暗,只有天空无数星斗灼灼生光。   众人只顾着看那最为精彩的八强大战,浑然没有注意到天地异状,只有几位修为最高的道门大佬,有些诧异的抬头看去,见星辰璀璨,似乎竟然把初升明月的光芒也掩盖下去,皎皎生辉!   无尽虚空之中,那两道交织在一处的金白两道光柱,突然向下方激射而去,越到下方,光柱便越细,等到达萧千离头顶之时,已经是细如微尘。   那一缕已经细微到无法看清的光柱刚刚进入头顶,立刻分散开来,充实进萧千离的识海之中,散发着无穷无尽的星辰之力,又化为更为精纯的五行真气,继而百川归海,齐齐归至下丹田中。   刹那之间,萧千离只觉识海中乱流涌动,周围雾霭朦胧,突然一切都突然清晰起来,星辰破灭,日月运转,都是有条不紊,按照固定的轨迹运行。   甚至连时时刻刻都被自己引动修炼的星辰之力,都显得有迹可循,似乎是一根粗大光柱的星力,在现在的萧千离看来,能够看清那光柱之间,究竟有几分来自摇光、几分来自开阳。   在他的识海之中,万物终始母气也渐渐改变了形状,不再是黑白交替的通天之柱,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个巨大无比的阴阳鱼。   阴阳鱼一刻不停的旋转,化为黑白二气,氤氲充斥于整个识海之中,又有北斗九星、南斗六星的虚影光华璀璨,源源不断的引动星辰之力,将浩渺的识海照耀得一片通明。   在黑白二气散发的尽头,又有地、水、火、风四象生成。   识海已经彻底稳固下来,不再是之前的一片混沌之相,四象又进而演化为天、地、风、雷、水、火、山、泽八种物象。   八种物象分为八个方位,化为八根通天之柱,矗立于识海的边缘之处,遥相呼应,散发出不同的光芒来,将整个识海化为一座巨大无比的八卦诸天道藏。   “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   无极生太极,乃无名天地之始。看着识海中的玄奥变化,萧千离似乎是瞬间渡过了亿万年之久,追溯到混沌初开的前一刻,亲眼目睹那“从无到有”的种种不可思议的变化,对于规则的理解也更深了一层。   “原来如此!”看清识海中那周天演化、造化生灭,萧千离这一刻险些要泪流满面。   外界的寰宇清气和星辰之力源源不断的涌入识海,被不断旋转的阴阳鱼搅成碎片,又被万物终始母气转化为精纯的五行真气,梳理得井井有条,按乾金、兑金、坤土、艮土、震木、巽木、坎水、离火各安其位,一一充斥到八卦诸天道藏之中。   当八根通天之柱彻底稳固之后,萧千离满意的轻叹了一声,将意识退出了识海。   “炼精化炁圆满,达成!” 第二百六十四章 要变天了   一脸灰败之色的张秋子一步步走下擂台,却见一个长髯白发的老道拦在自己身前,他没精打采的抬头看了一眼,却立刻躬身施礼。   “师父……”   “嗯!”那老道目光炯炯的盯着张秋子,沉声道:“不服气?”   “不!”张秋子垂头丧气的说,“我的每一张符箓,都是我之前千锤百炼,长时间的灌注真气于其中,施展每一张符箓,都等同于我的一次全力出手。那纯阳宫的楚寻没有半点花哨功夫,单凭自身的本事,就将我的符箓之法强行破解,弟子败得心服口服!”   那老道点了点头,淡淡的说:“既然输得心服口服,为何又摆着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张秋子涩然道:“师父,八强之中仅剩下弟子一人,弟子这一败,等于龙虎派全军尽墨……弟子实在是无颜……”   那老者哼了一声,冷笑道:“你张秋子好大的面子!我龙虎派积淀数千上万年的底蕴,什么时候轮到你张秋子来代表?”   张秋子“啊”了一声,急忙躬身道:“弟子不敢!”   那老者长袖一摆,森然道:“那楚寻与你过招之时,一招一式分明是久经战阵,乃是百战得来的实力修为。人家年龄比你还小许多,如今却已是堂堂正正的半步先天,你张秋子乃是老夫亲自选中的徒弟,莫非就比别人要差么?既然输了,给我打起精神来,滚回去好好练功。”   一番话连讽刺带羞辱,却体现了为人师者的殷殷之情。张秋子听得满面羞惭,却慢慢挺直了身子,双拳紧握,大声道:“弟子一定不负恩师的期望!”   那老者冷冷一哼,吩咐道:“回山之后,老老实实去参道殿闭关一月,好好想清楚自己究竟败在哪里!”   那参道殿乃是龙虎派的禁地,里面有众多龙虎先辈留下的笔记心得,最是珍贵无比。张秋子一愣,不由得大喜过望,急忙大声应诺道:“是!”   好容易把自己的得意弟子信心重新点燃,那老道的脸上却并没有半点自得之意,他将张秋子赶回龙虎派的木亭中,自己却远远向楚寻看去,心中暗自思忖道:“此子当真了不起,培养出这样的弟子,那当师父的又该是何等的本事?”   不仅是他一人,见到楚寻临战突破的模样,不知多少人都把目光投向了纯阳宫。   早在玄诚道君亲自出迎之时,几乎所有的道门中人都只是把纯阳宫当做一个新近崛起的道家旁门,更有许多门派,之前连听都没有听过“纯阳宫”三字。   但是论道之时,纯阳宫萧千离引动九天神佛,将上门挑衅的延智大和尚驳斥得一败涂地,甚至将化胡之事提升到一个耐人寻味的高度,不仅引得大和尚心境不稳,而且一举奠定了道门学说的兴盛之基。   也正是这一次论道大会,《三清宝诰》首次齐聚,纯阳宫秉承太清道统一事,已经算是盖棺定论。   论道大会上,萧千离几乎是出尽了风头;论法也因此而止。而接下来的论武中,郭玉盈、郭鹏程二姐弟会师筑基组决赛,这还只能算是开胃小菜,但是在化炁战中,两大纯阳弟子齐齐跻身八强,当真是一黑到底。   “纯阳宫,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门派呢?”   不知多少人脑中都在暗暗寻思,关系要好的门派之间,也在暗暗打听关于纯阳宫的情报。   “一年多的时间,竟然发展到这个地步?”   这还不算什么,而萧千离出道以来,竟然未尝一败,则让更多人为之心惊不已。   掌教实力强横,这在很多中小门派中也算是极为常见,历史上不知出现过多少次这样的事情。但是这些门派往往后继乏人,昙花一现,便消失在岁月长河之中。   但是这纯阳宫……   众人看看气息缥缈、风姿雅致的萧千离,又看看亦步亦趋跟在身边的两大弟子,不由得感叹一声:“单单这两个门人,再多给几年时间成长,就足以让一个门派继往开来!”   “天……要变了啊……”   坐在高台之上,不理会身边几个道门大佬的交头接耳,玄观道君悠悠然向后靠去,目光却若有所思的看着东方。   在玄观道君所看的方向,极远之处有一座巍峨至极的高山,北瞰黄河、洛水,南临颍水、箕山,东通郑汴,西连洛阳,乃是释家的圣地嵩山。   “咚——咚——咚——咚——”四声长鼓声,紧接着一声极为悠长的“铛”磬声响起。一个个身穿褐、黄、黑、灰诸色僧袍的僧侣纷纷从各自的房间或是广场等地走出,齐齐坐在大雄宝殿中,开始了今日的晚课。   一位白须白眉的老僧坐在大殿正中,在他的带领下,众僧齐齐诵念《阿弥陀经》、《忏悔文》,行蒙山施食,又诵《净土文》、《三皈依》。   众僧当中,有一个年轻的和尚,双目微阖,口中念道:“皈依佛,两足尊。皈依法,离欲尊。皈依僧,众中尊……”   “皈依佛,不堕地狱……不堕……”   他忽然心口一疼,只觉胸口似乎被什么东西猛然撞击,剧痛无比,霎那间额上冷汗滚滚,捂着胸口念不下去。   殿上那老僧长眉一动,缓缓睁开了双目,口中经文不停,神光离合之间,朝那年轻和尚看去。   见到年轻和尚的异状,老僧停止了念经,开口问道:“木空?”   这年轻和尚,便是当初曾经拜访纯阳宫,被萧千离一招击败的西北行者木空和尚。   听到老僧说话,众僧不知发生了什么,都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诧异的向木空看去。   木空手捂胸口,深深吸了几口大气,这才平缓下来,摇头道:“劳恩师费心了,弟子无事!”   老僧眉头微皱,目光在木空行者身上转了一转,沉声道:“木空,你心神不定,今日的晚课,你可提前下了,回房静默《心经》十遍!”   木空迟疑片刻,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默不作声的退出大殿。   他刚回到房间,只听小门吱呀一声,东南行者木明和尚也跟着走了进来。   “木明师兄,你怎么也出来了?”   木明行者瞥了木空一眼,嘿嘿笑道:“怎么,心疼了?”   木空行者静默片刻,摇头道:“木明师兄不要取笑!”   “取笑?”木明摇了摇头,正色道,“木空,你下山去罢!”   木空目中精光一闪,冷冷的说:“木明师兄,你这是要逐我下山?”   “蠢材!”木明跳了起来,一把揪住木空的僧袍,压低声音,低喝道,“你走不走?你要是不走!师兄替你出手!” 第二百六十五章 叛逃   被师兄揪住僧袍衣襟,木空却并没有半点愤怒之色,反而颓然摇了摇头。   “师兄,我等都是出家人,五蕴皆空……”   “去他妈的五蕴皆空!”木明伸手一推,将木空推倒在床榻上,冷哼道:“少林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你这行者之位坐了四年,多得是师兄师弟眼馋,还是早点把位置让出来罢!”   “你——”木空刚站起身子,闻言气得浑身发抖,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和你不同!”木明缓缓道,“我好武成痴,心中只有武道。你却不同,秀姑娘与你一同长大,你除了有佛,还有秀姑娘……”   他沉声道:“师兄刚刚并非虚言恫吓,你倘若不出手,师兄替你出手!倘若师兄出手,便再也没有半点回旋的余地。”   木空沉默不语,木明轻轻叹息一声,背转身子。   “去吧!从嵩山到川中,以你的脚程,想必能追得上……至少,给自己一个交代,给秀姑娘一个交代……”   他等了半晌,身后却始终没有半点声音,有些疑惑的转头看去,却见房间空空如也,哪里还有木空行者的身影?   木明行者呵呵一笑,身子却踉跄后退几步,无力的坐倒在床榻上。   “师弟……师兄心里除了武道,却也有秀姑娘啊……”   他捂住了脸,一丝丝晶莹的东西从指缝中渗出。   他怎能不记得?   木明与木空年龄相差只有两岁,先后被少林寺收养,与同样寄养在山腰不远的永泰庵的云秀年龄相仿,三人从小一起长大,玩得极为要好。   与木明、木空二人不同,云秀本是官宦之女,父亲受了一桩大案牵连入狱,几乎要家破人亡,母亲只得将云秀送至永泰庵寄养,倘若真的走到全家株连的地步,指望佛门能庇护自己的女儿。   一晃十几年过去,木明、木空二人各自练出了一身惊人的武功,刚二十出头,便双双从数以百计的少林晚辈门人中脱颖而出,位列八方行者之中。   云秀与木空、木明三人青梅竹马,不知不觉对木空行者暗生情愫,而木空却恪守佛门六根清净的规矩,数次婉拒了云秀的真情流露。   却不知,一心好武的木明,其实也爱上了云秀。只是他对木空、云秀二人的关系心知肚明,只是将这份情谊暗暗藏在心底,从来都没有表露半分。   朝堂风云变幻,新皇登临大赦天下,云父因此得以脱狱,一番运作之下,竟然又重新启用,苦尽甘来,被重用调任至川中担任蜀郡郡守之位。   上任之后,云父稳定了局势,想起这个自幼被寄养的女儿,便与汉中郡守结亲,并派人将云秀接回蜀郡。   消息传来,三人顿时如同石破天惊一般,任凭云秀哭闹着不愿离开嵩山,却也不得不跟随父母而去。木空也因此变得失魂落魄,心神不宁。   木明行者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几次提醒劝说木空,木空却执意不听。眼看云秀已经被父母接走数日,木明终于彻底爆发,逼走木空。   木明坐在木空的床上默然良久,拭干了泪,这才起身出门,刚回身带上房门,一个小沙弥匆匆赶了过来,行礼道:“木明师兄,明见师父请你过去!”   木明心中一凛,面上不动声色,笑道:“你可知明见师叔叫我作甚?”   那小沙弥茫然的摇摇头,答道:“这个却是不知!”   木明行者点了点头,笑道:“你去罢!我自去见过明见师叔!”   等那小沙弥离开,木明行者回头望了一眼,低声自语道:“师弟,你可要动作快一点……师兄尽量帮你拖延时间……尽一尽人事罢!”   木明行者匆匆走到戒律院,迎面却见一位黄袍老僧坐在殿中,面沉如水,开口道:“木明!木空去了哪里?”   木明心中猛然一震,却笑道:“木空师弟晚课上身体有些不适,大约是回房去了……”   “休要欺瞒!”那老僧勃然色变,怒道,“刚刚有人来报,说木空行者打伤了木言、木净二人,逃得不知所踪!”   木言、木净与木空等人分属同辈,担负护寺之职,有巡查少林的重任。听到老僧如此说,木明不由得一惊,诧异道:“打伤了两位师弟?怎么回事?”   他面露疑惑之色,心中却是心知肚明。少林背靠峭壁而建,要逃出少林,只有从正面离开,要想出寺,必须有长辈的许可。木空私自出逃,必然会与护寺武僧发生冲突。   那老僧脸色更是难看,沉声道:“木明,你与木空情同手足,他为何突然破寺而出?想必你知道得最为清楚!”   木明犹豫片刻,摇头道:“木空去了哪里,弟子委实不知!”   到底是从小受佛理熏陶,木明平素为人爽直坦荡,眉宇间的犹豫之色早被明见禅师看在眼里,心中早已明白了几分,沉声道:“你不说也没有关系!来人!将木明押至后院,待我去请明法师兄来分说。”   立刻有两名武僧应诺而出,将木明押解至戒律后院,面壁跪下。木明心中苦笑,喃喃道:“师父要来了,我又怎么瞒得住师父他老人家……”   不提木空逃出少林、木明被押解至戒律后院,此时峨眉山紫云台上,八强战已经先后决出三名优胜者,最后一场,便轮到柳随风与崆峒门人庚辰对阵。   这一战无疑是八强战中最为令人瞩目的一场,柳随风身为纯阳宫首徒,其强横的实力早已在之前的比拼中展露无疑,而崆峒三代门人庚辰,虽然辈分仅仅位列第四,处在薛开山、石云二人之后,却被传闻是三代门人武功最高之人,就连薛开山也比他稍稍逊色一些。   上一场险胜对手,全身伤痕累累的薛开山一边大把大把的往嘴里塞丹药,一边扛着长刀大摇大摆的走了过来,重重的在柳随风肩上一拍,大声笑道:“小柳,本来是想跟你打一场,却不料被老四抢了先。你可要小心些!庚辰这家伙本事可是不小,便是老薛只怕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庚辰却生得儒雅清秀,长身玉立,气势却是凛冽生威,几不在薛开山之下,闻言轻笑道:“大师兄,你我斗了不下百次,哪一次你占了便宜?还是乖乖的站在一边,看你我师兄弟二人会师四强罢!”   看着二人的模样,柳随风微微一笑,飘然跃至擂台上,单手负在背后,右手虚引,朗声道:“请教!”   黄影晃动,却是庚辰跃上擂台,道:“不必多礼,来战!”   只听清啸一声,庚辰一拳击出,却是势若雷霆,气吞山河。 第二百六十六章 至刚至阳的拳法   有分教:“文有太极安天下,武有八极定乾坤。”   而拥有玉清传承的崆峒派,虽然传承了道家刚柔两门道法,但是柔功并没有发扬光大,反而这刚拳却展现得淋滴尽致,其中这“八极拳”便是崆峒武学瑰宝的璀璨明珠。   与薛开山不同,庚辰极擅崆峒八极拳,以头足为乾坤,肩膝肘胯为四方,手臂前后两相对,丹田抱元在中央为创门之意。以意领气,以气摧力,三盘六点内外合一,一拳击来,气势磅礴。柳随风凝神接架,只听“铛呜”一声怪响,陨月剑被生生磕开。   “至刚至阳的拳法?”感受到庚辰炽热如火的阳行真气,柳随风不禁露出了一丝笑容。   他凝神专志,将一套太虚剑法使得圆转如意,陨月剑犹似一条柔丝,竟如没半分重量,身子忽东忽西,忽进忽退,如同冰蚕抽丝,剑意绵绵不绝。   八极拳刚猛无焘,但是这个世界中却并没有张三丰,也自然就没有太极拳。萧千离取了纯阳道统的巧,分阴阳为两仪,又以《坐忘》奠定纯阳之宗,以此为入道之基的《太虚剑法》,也并不比真正的太极弱上半分。   此时台上一刚一柔、一阴一阳。庚辰一拳击出,往往石破天惊;而柳随风长剑盘旋,当真是“百折连腰尽无骨”,二人转瞬之间已斗至百招以上,当真是精彩绝伦,引得擂台下观战众人喝彩如雷。   二人均是两派中修为最高的弟子门人,气力悠长,越斗越是兴发。只听庚辰霹雳一声大喝,一拳从上而下击出,柳随风侧身闪避,那拳力余势未竭,重重的轰击在擂台上,竟然将擂台打出一个大坑来。   柳随风瞥了那大坑一眼,笑道:“我也会!”   他清啸一声,长剑反转回旋,剑尖上光芒闪烁,发出嗤嗤嗤的响声,庚辰识得厉害,急忙侧身闪避,那一道剑气如同长刀利刃一般,顿时将擂台生生切出一道七八尺长的裂缝。   庚辰哈哈笑道:“我一拳打出个坑,你一剑却只切出一道口子,如此算来,还是我胜了!”   柳随风微笑道:“那也未必!”   二人身子电闪,同时扑上,再度斗在一处。   但是这一次却与之前大不相同,庚辰双拳上下翻飞,如同穿花蝴蝶一般,炽热的气息渐渐散发出来,半个擂台上顿时如同着了火一般,热浪滔天。   而柳随风将《碧海潮生》功力凝于剑身,长剑挥动之间,便如同抛下了一团冰块,森森剑气将另半个擂台尽数隆重,寒气如冰雪,与对手的阳炎真气对峙。   柳随风与庚辰硬碰一招,后退半步,笑道:“以你的本事,咱们再斗千招只怕也分不出胜负,庚兄,在下要借助天地之力了!”   庚辰凝住右拳,眉头一扬,大笑道:“早该如此!”   柳随风呵呵一笑,双手一合,背后有灵鹤虚影闪烁,尾羽散开,万千剑气如同流水一般不断变幻,蓝光闪烁之间,“万剑归宗”已经猛然施展开来。   这一招“万剑归宗”,已经带上了元始三宝开天法则之力,偌大的擂台上,无论是自己的水行真气,还是庚辰的阳炎内力,均在这一招之下,尽数化为齑粉。   台下一位长须白眉的老道啧啧赞叹道:“元始三宝开天妙法,乃是至强法则之一,追溯阴阳之道、返元众生万象、化两仪于无形,最是神妙无比。老道见此子使用过三次,虽说此子尚未破碎金丹,法则尚处于雏形,但是每一次施展都是夺天地造化,威力无边,纵然是真遇到化神之境也有一战之力。”   此言一出,老道身边的众人纷纷点头称是,有几位同为半步先天的好手各自暗暗思忖——倘若自己遇到这一招,是否还有一战之力?   见到柳随风这一招,还在不断为庚辰呐喊助威的崆峒门人顿时脸色一变,都紧张无比的朝身边的一位便服老者看去。   那老者身材高大,面色红润,器宇不凡。此时也微微皱眉,缓缓道:“也不知庚辰的那一招,练得如何了……”   眼见整个擂台都被“万剑归宗”震得嗡鸣起来,庚辰不退反进,深深吸了一口气,右拳轰然击出。   这一拳初推出去时看似轻描淡写,但一遇那万千剑气,却在刹时之间连加七道后劲,一道强似一道,重重叠叠,简直无坚不摧、无强不破。即使是加持了元始三宝开天法则之力的“万剑归宗”,也在这一拳之下,剑气层层破碎,径直攻向处在剑气核心的柳随风面门。   面对这刚猛无比的一拳,柳随风面色纹丝未动,仿佛没有见到这一拳即将击至身前。   这一拳接连击碎了无数层剑气,距离柳随风的鼻尖还不到半尺,却毫无征兆的停住了。   “唉!”见到这一幕,台下观战的那崆峒派高大老者重重顿足,叹息一声,沉默不语。   “人力终有穷尽之时!”柳随风面带钦佩神色,沉声道,“想不到你也触碰到了天地屏障,并将那一点天地伟力融于自身。可惜你终究没有真正达到这个地步,与这一招‘万剑归宗’相比,你依然差了一点点。”   庚辰全身皮肤殷红如血,显然是功力催动到了极限。只是他这一招的拳力已尽,强弩之末尚不能穿鲁缟,任凭他竭尽全力,却也无法再行催动半分。   下一刻,那浩然庞大的万千剑气已经重重的轰击在庚辰身上,将他的身子打得倒飞回去,全身衣物皮肤被割裂出大大小小数十道细细的伤痕来。   “只差一点啊……”   庚辰似乎没有感觉到自己的伤势,沮丧无比的站起身子,摇了摇头,苦笑道:“七损法则,练之有大害。我平时从未将七损融入自身,只是借助这一法门练功而已……没想到拼着重伤融合法则,却依然输你一筹。”   他似乎有些灰心丧气,只朝柳随风一拱手,便低着头离开擂台。几个崆峒门人想要上前安慰,却只见庚辰面无表情,当下也只得摇头不语,心中却是忧心不已。   只听薛开山哈哈大笑道:“老四,平时都说你本事高明,比老薛也要强上一分。你倘若把藏在枕头底下的那本心法借给老薛看两天,老薛便一会儿替你赢回来!”   “休想!”庚辰顿时抬起头来,怒气冲冲的说,“那是我为师门出生入死才得到的好东西,你一句话就想骗走?”   薛开山立刻反唇相讽,二人顿时吵嚷成一团。   “呵——”看到这一幕,萧千离只是微微一笑,心中却道,“传闻庚辰乃是崆峒三代门人武功之首,如此看来,倒是这薛开山更值得重视一些才对啊……” 第二百六十七章 神秘莫测的剑宗高手   柳随风看着庚辰与薛开山吵闹,心中却在细细回想刚才庚辰那一拳中的连续七道暗劲,思忖道:“此人倘若成长起来,也是一个极为可怕的对手……”   他走下擂台,迎面见到萧千离,急忙行礼,问道:“师父,那庚辰道兄的七损法则,究竟是什么来历?弟子从未见过这种古怪的功法,只感觉有七种极为霸道的力道,一重比一重更强,倘若不是他功力稍逊,只怕弟子这一招就会被其破解无形。”   听到柳随风的问话,楚寻和秦雨瑶也饶有兴趣的凑了过来。   就在庚辰临下擂之时,萧千离就已经分出一部分意识沉入系统之中,查到了关于“七损”的内容,听到柳随风问起,当下轻笑道:“要说这‘七损’,其实是一种极为罕见的法则。”   “阴阳应象大论曾经提到:七损八益。七为少阳之数,言阳有余而阴不足也。一曰闭,二曰泄,三曰竭,四曰怫,五曰烦,六曰绝,七曰费。此人所修炼功法乃是至刚至阳,却未能阴阳调和,因此能有机会触碰到这少有的七损之力。”   “他倘若丹碎功成,再来施展这七损之法,则威力数以倍增。只是他功力不足,又担心随风的生太极封禁天地,因此将法则强行融于自身,一练七损,七者皆损,只怕他回去之后,至少要躺上三四月,才能慢慢恢复内腑的重伤。”   三人听得眼睛都不眨一下,楚寻急忙问道:“师父,那这七损之法倘若练到大成,又会如何?”   萧千离呵呵笑道:“倘若七损练到大成,一拳击出,声势煊赫无比,一拳中有七股不同的劲力,或刚猛、或阴柔、或刚中有柔,或柔中有刚,或横出,或直送,或内缩。劲力源源而来,抵挡了第一股劲,抵不住第二股,抵了第二股,第三股劲力又更为猛烈,一重比一重更为刚猛,乃是内家刚拳的极致功法,对手稍有不慎,便会内腑重伤。”   一番话听得楚寻悠然神往,左手轻轻一拍右拳,低声道:“真想看看,那七损大成之时,与我的荒芜法则相比,又是哪个更为强悍?”   柳随风轻笑道:“二师弟,你先别去想那七损之道,你的对手已经看清你的底细,且看看他如何应对你的荒芜法则!”   此时八个擂台已经彻底破损,无法再用,峨眉众弟子七手八脚的将擂台拆卸出来,又组装上两个新的擂台。   “下一场,峨眉派泠涯,对阵纯阳宫楚寻!”   听到唱牌的声音,楚寻呵呵一笑,朝柳随风挤了挤眼,笑道:“其实我也很想知道,这荒芜法则究竟如何才能破解?”   见到楚寻跃上擂台,柳随风才笑嘻嘻的问道:“师父,二师弟的荒芜法则,莫非真的无法破解?”   “哪有无法破解的东西?”萧千离微笑道,“万物相生相克,此为至理。毒蛇十步之内必有解药,荒芜道乃是诸时之首,虽是强悍无比,你的元始开天妙术,却也并不逊色半分。”   柳随风低头苦思良久,皱眉道:“师父,弟子不明白……”   萧千离轻轻一拍柳随风的肩头,轻笑道:“与其琢磨破解之法,还不如尽快破碎金丹,等你真正理解什么是天地法则之时,就会知道众生万相、一饮一啄的道理。”   柳随风顿时恍然,点头道:“多谢师尊教导,弟子明白了!此时弟子的眼界尚未达到那一重境界,却只能在现有武道的基础上看待问题,当真是舍本逐末,愚不可及!”   萧千离微微一笑,不再做声,目光朝擂台上看去,心中却对柳随风的惊人悟性极为满意。   秦雨瑶却压根没听懂二人的对话,一双妙目在萧千离与柳随风二人身上转来转去,迟疑了片刻,心里只想:“萧掌教说的是什么意思?众生万相、一饮一啄?算了,我还是多看看柳大哥比较好,反正他以后懂了也会告诉我……”   台上的泠涯身材瘦削,眉目清冷,见楚寻上台,只是点一点头,就算是打过了招呼,二话不说,右手一伸,一把寒如秋水的长剑已经握在手中,一招“燕子抄水”,剑招平凡无奇,剑意却是虚虚实实,霎时笼罩了楚寻上身六处大穴。   楚寻双拳一展,仗着功力深厚,震开泠涯的长剑,随即回敬一拳《百裂横拳》,二人顿时斗在一处。   只斗了十余招,台下众人顿时看了出来——这一场简直就是上一场的翻版,只不过是对战双方似乎换了过来,纯阳宫的弟子势大力沉,拳招刚猛;而峨眉派的门人则绵柔悠长,剑走轻灵。观战众人看得有趣,顿时提起了精神。   “上一场是使剑的赢了,这一场只怕纯阳宫的要吃亏!”   “说不准!上一场那位半步先天,最后那一招实在是精彩无比,偌大的空间竟然被整个爆掉。这一场的峨眉门人,可有这份功力么?”   “泠涯乃是峨眉派剑宗门人之首,一身修为登堂入室,只怕也不见得比那个柳随风差吧?”   “嘘,别说话,这样精彩的对决,莫非还塞不住你们的嘴么?”   二人都是以快打快,泠涯的一把快剑如腾蛇夭矫,舞得风雨不透,而楚寻拳招快如闪电,便如地蟒翻身,看得众人目不暇接。   时间一长,楚寻却渐渐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他每一拳都凝聚着《地皇灭》的无上真气,这门功法即使在萧千离看来,也丝毫不在《碧海潮生》之下,天皇一气下降于地气,受之二气相合,主生化金光之气,乃是洞神真境的神妙功法。   但是他每一招击出,对手长剑上所蕴含的内力与他毫无二致,拳力与剑气尽数抵挡湮灭,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这怎么可能?”   楚寻如今也算是身经百战的武学好手,无论什么样的对阵,双方哪怕是修为、境界再为接近,也总有细微的高低上下之分,甚至是这一拳可能用了九分力,而下一拳或许只有八分。   但是无论他如何变招,无论施展几成功力,对手反击而出的剑气却并无二致,丝毫不差。   “这是料敌先机?还是他有特殊的运功法门?天底下,竟然有这样的人物?” 第二百六十八章 平衡之道   楚寻越斗越是心惊,只觉面前的对手如同一个镜像,将自己的功力原原本本的返还己身,尽管二人一拳一剑,招式一刚一柔,但是内力却毫无二致。   心念过处,楚寻拳招一变,左手化拳为掌,斜斜一推,乃是从李承渊那里学来的“沾衣十八跌”,右拳轰然击出,却是一招“大弥天拳”。   泠涯凝神接架,长剑回旋,嗤嗤两声,两道剑光径直与楚寻一撞,拼了个旗鼓相当。却见楚寻招式再度一变,却分别是六合拳劲的“虎形”、“蛇形”。斗至七八招之后,楚寻的拳势手法已全然难以看清,简直是乱七八糟,至于是何门派招数,更是分辨不出。   台下众人看得面面相觑,不由得大为奇怪,有人低声道:“这纯阳宫的小娃娃莫非是失心疯了?这等乱七八糟的拳招,哪有什么威力可言?”   其中有见识高明之人摇头道:“不然,此子拳招古怪,虽无章法,却暗合了‘似是而非,出其不意’这八个字,丐帮曾有一套名为‘醉拳’的套路,施展开来如同喝醉了酒一般,却是威力极大。此子只怕也是如此……”   不提众人在下面议论纷纷,萧千离却是心知肚明。   在古阳关之时,楚寻曾经找到了一块内有乾坤的原石,原石中记载有一门上乘拳法,萧千离按照前世中的记忆,很是恶趣味的起了个“百花错拳”的名称。   当时萧千离曾经告诫过楚寻,要习练《百花错拳》,非得先行习练内外各大门派主要的拳术兵刃,于擒拿、暗器、点穴、轻功俱有相当根柢之后,才能真正让《百花错拳》大成。   正因如此,在纯阳宫的众门人弟子中,楚寻也是所学最杂之人。他每遇到一个对手,都会细细琢磨其招式套路,不仅如此,他还会悉心向柳随风与李承渊二人请教,凡是对手的武功有可取之处,尽数囫囵吞枣一般学了过来,仗着逆天的满值悟性,学得倒也有七八分相似。   饶是如此,限于时间和眼光见识,楚寻还只是东拼西凑了二三十门功法,于“百家武学”还差得很远,此时强行施展尚未熟练的《百花错拳》,分明要探清对方的底细。   果然,这套不成熟的《百花错拳》施展开来,泠涯只觉眼花缭乱,浑然不知对方的招式主攻、发力辅助位于何方。楚寻每攻一招,泠涯便后退半步,片刻之间已退了七八步之多。   “仅此而已?”   楚寻一个念头还没有转完,却见泠涯长剑一抖,化出漫天剑影,剑光闪烁,华丽无匹。台下有人识得,赞道:“峨眉柳絮剑法,果然名不虚传!”   《柳絮剑法》乃是峨眉派剑宗的六路上乘剑法之一,最善守御,剑光绵密,如拔丝肃茧,又如长江大河滔滔不绝,不但招式奇幻,而且毫无破绽。极擅绵里藏针,对手越强,反击之力也便是越大。   “我明白了!”   楚寻一拳击出,逼得泠涯回剑招架,立刻身子疾退数尺,笑道:“好家伙!当真了不起!”   不等泠涯开口,只听楚寻哈哈笑道:“难怪我无论用多大的力气,你都以多大的力气回应,原来你竟然还有这等本事。这一手叫什么名堂?”   泠涯凝剑不发,淡淡的回答道:“平衡!”   台下顿时一片哗然,就连萧千离也神色微微一怔。   “平衡?至强法则之一的平衡法则?”   《天衍》有云:“天道自衡。”   万物属性为自然而然之平衡,平衡是有序宇宙的本源和本质,也是万物运行的法则。   这泠涯乃是峨眉派不世出的天才剑客,性情冷峻淡泊,为人方正平和,二十二岁将气海金丹凝为丹元实体,二十四岁触碰天地屏障,却无意中接触到了至强法则之一的平衡之道。   高台上的玄观道君微微轻笑,目光朝萧千离看去。   “纯阳有柳随风、楚寻、李承渊这样的天才门人,我峨眉却也有泠涯等弟子。萧掌教,你纯阳宫想要领袖天下道门,先来翻过峨眉这座大山罢……”   平衡法则对荒芜之道!   两大至强法则的碰撞,也是两种不同的顶尖天地规则的拼斗,登时吸引了几乎全场的目光。   “虽然只是不完整的平衡,却也想见识一下阁下的荒芜之道!”   泠涯面色平静,沉声道:“荒芜乃是诸时之首,元始三宝更是至强的开天大道。泠某自艺成以来,无时无刻不在想与这样的顶尖法则切磋较量,能遇到二位这样的对手,当真是三生有幸。”   在旁人看来,泠涯只是简简单单的寒暄,但是听在峨眉派众人耳里,却是大大不一样,一个个面面相觑,似乎见到了什么最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   “泠师兄刚刚说了多少个字?”   “七八十个字都有了吧……”   “那岂不是一个月的量?”   “嘘,都别闹,你们看泠师兄的眼神,这分明是激动啊!”   不知是谁提醒了一句,众峨眉弟子这才凝神看去,果然见到泠涯虽然面色沉静淡漠,眼神却燃烧着熊熊的战意。   知音难寻,好对手更是难找。平时沉默寡言,一天说不出两句话的泠涯,此时遇到楚寻这样的对手,也是情绪兴奋起来,就连话也多了不少。   楚寻却不知泠涯的平素为人,他此时也是连连点头,笑道:“在下虽然只是初触规则,但是平时有大师兄、三师弟他们切磋较技,倒也前路不孤!”   “三师弟?”泠涯微微一愣,目光落在擂台下的柳随风身上转了一转,问道,“你还有别的师兄弟?”   楚寻呵呵笑道:“这个你就不知了,纯阳门下,与我同辈的共有七人。四师弟、四师妹已经分别拿下筑基组的前二,除了三师弟李承渊之外,另有一位五师弟战法强悍,以筑基修为格杀化炁圆满。六师妹新进入门,倒还没有显露出什么实力……”   几句话听得泠涯呆呆出神,沉默半晌,点头道:“纯阳宫门下,年轻俊杰何其多也!有这样的师兄弟,你果然是比我幸运得多!”   果然是少言之人说出的话最伤人,泠涯只是说了几句心里话,却让擂台下观战的峨眉同辈弟子脸色一苦。   “泠师兄是嫌弃咱们本事低微啊……”   “唉,技不如人,有什么办法?”   台下议论纷纷,台上的玄观道君若有若无的瞥了众门人一眼,忍不住轻笑着自语道:“也好,被泠涯一激,也不知会不会有人痛下苦功,说不定还会带来一些意外之喜呢……” 第二百六十九章 两大铁则的碰撞   平衡之道,存乎万物。   “月盈则亏,日中则昃。”“衰为盛之终,盛为衰之始。”“养之以强,益之以张,太强必折,太张必缺。”这些都阐明了一个“适度平衡”的道理。   从小道来说,泠涯所领悟的平衡之道,还仅仅是“准平衡”的层次。用在武学对阵中,对手的攻击,均会被其以同等的实力反击回去,二者几乎同时抵消,化为虚无。而泠涯消耗的却仅仅只是规则之力,战斗时间越长,对泠涯便越是有利。   倘若泠涯有朝一日能够真正领悟“平衡”的大道精髓,则又是另一重境界——“万物玄同”。   “果然是一饮一啄,万物相生相克,本是此理!”   柳随风由衷的感叹了一句,随即低头沉思,倘若自己遇到了泠涯,又该如何?   他却不知,旁边的萧千离背负双手,静静的看着台上对峙的二人,心中却是心潮澎湃。   “居然真的有人能掌握平衡这种极限武道?哪怕仅仅只是一个规则的雏形,却也能极大的提升战力!”   他心念转处,却又不禁哑然失笑。   “随风的元始开天,阿寻的荒芜之道,又哪个不是逆天的法则?人家凭什么就不能掌控平衡?”   秦雨瑶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了凝思的柳随风一眼,有些好奇的向萧千离凑了几步,低声问道:“萧前辈,您说这什么平衡……和楚二哥的荒芜,两者孰高孰低?”   “境界不分上下,修为却有高低!”   萧千离并不讳言,一语道破了二人的真实根底。他缓缓道:“这两者都算是极为高明的规则,只看谁掌控得更加紧密一些。或者说,任何一方对于自身的打磨更为精细,谁就更有获胜的几率。”   他顿了一顿,轻笑道:“而且,武道重在修己、修心、修神,纵然是再为高明的法则,倘若用之不当,和一个小孩拿着千斤大锤又有什么分别?”   秦雨瑶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样,还要再问,却见擂台上两人已经重重对撞在一处。   在摸清了对手的底细之后,楚寻的拳招已经变了,融合《百裂横拳》与《坐忘经》二者之后,所得到的全新武技《混沌崩天拳》一拳拳击打出来,每一拳上都带有荒芜之力,拳锋所至,擂台边的木柱干枯皱裂起来,生机被不断抽出,似乎有一道看不见的岁月空间笼罩其中,转瞬之间已是千百年之后。   “好霸道的荒芜之道……”   见到楚寻的威势,不少人都倒吸一口冷气,有人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唾沫,口中喃喃道:“只怕我挨了一拳,立刻就会拳意中的荒芜夺取生机,变成一个垂垂老翁罢!”   “在变成老翁之前,你就已经脱水死了!”另外有人毫不客气的讽刺道。   “那该如何是好?莫非就没有应对之法?”   “咳咳!”开口那人咳嗽几声,犹豫片刻,这才试着答道,“或许以真气护身,能将荒芜有所减缓?”   一位貌不惊人的老者点头道:“所言极是!内力修为越高,越能抵御荒芜的侵蚀。归根结底,武学之道重在内在,功力越深,对方能施加你的影响便是越小。”   在荒芜法则的影响下,泠涯也神色变得越发凝重,长剑变得极为沉重缓慢,每刺出一剑,从剑身侵蚀过来的拳劲,将他的右手皮肤变为枯黄、衰老,又在平衡之道的作用之下,不断消散,转化为正常的肤色,荒芜意境也被平衡散发至寰宇之间。   “时间流逝绝对不可逆转、修改!荒芜也仅仅是一种意境、一种天地运行的规律。”在青城派的木亭中,一位辈分极高的老道凝视着擂台上的场景,慢慢对围坐在身边的门人弟子细加解释。   “大势不可改,小势却可改!这就是先天武道的最强之处!荒芜之道能够位列至强法则之中,绝不可轻视。在某一个固定的小区域内,借助天地伟力,抽取一切生机,仿佛是改变了时间规则,这就是荒芜的可怕之处。尤其此子擅长的乃是土行功法,二者叠加,更显得威力十足。”   更多化炁境界的武学好手贪婪的盯着擂台上二人的一举一动,他们还没有触碰到天地屏障,自然也就无法理解这种“法则”究竟意味着什么。但是并不妨碍他们看清楚擂台上种种不可思议的奇怪现象不断产生。   每一拳击出,都是一次剥夺生机的荒芜意境,泠涯的每一次破解,都是一次从无序走向有序的重建平衡。对于这些化炁境界的武修来说,简直就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在这种情况下,二人的对决,简直就是最好的老师,唯恐这些人看不明白法则的意境,不断的重复法则的施展和重建。   无尽的攻伐还在不断进行中,这一次,楚寻的拳力笼罩了小半个擂台,只听“咔嚓”一声脆响,擂台再也经受不住荒芜的不断侵蚀,坚实的地板化为粉尘。   而泠涯的剑气过处,已经化为齑粉的擂台却再也无法恢复原貌,那青钢长剑剑身上已经有无数裂痕,在二者强横的真气不断交锋之下,从中断裂开来,半截断剑“叮当”一声掉落在地上。   在断剑的同时,只听泠涯一声低喝,一道青绿色的光芒在剩下的半截剑身上不断流转,随即猛烈的爆发出来,横扫全场。   那道剑气所过之处,楚寻所施展出来的荒芜气息便大面积的消散,几乎就在极短的时间内,那一道磅礴的混沌崩天拳力就变得千疮百孔。   空间不断震荡,泠涯手中的半截断剑有无数幽幽的青绿色光华不断流转,“铮”的一声脆响,那剩下的断剑突然爆裂开来,化为无数细小的青钢碎片,纷纷扬扬的洒落在地上。   泠涯后退两步,低头看着光秃秃的剑柄,摇头道:“多谢阁下手下留情!”   楚寻嘿嘿笑道:“你的兵器不趁手,倘若是我大师兄的陨月剑,又或者是陆师叔的承影剑,想必我就赢得不会这么轻松了。”   泠涯叹息道:“我已经竭尽全力,却也未能逼出你的底限,纵然有神兵在手又如何。”   他抬头认真的看了楚寻几眼,沉声道:“化神境界,再请君一战!”   楚寻哈哈笑道:“我等着你!”   泠涯顺手甩掉了剑柄,脸色却并没有半分沮丧,而是昂首傲然下台,眼神中无比坚定,满满的均是战意。   台下掌声喝彩如雷,共同为奉献上这一场精彩较量的二人报以巨大的欢呼。   在另一边,一个身穿真武服饰的年轻弟子,向另一个青年呵呵笑道:“人家珠玉在前,咱们可不要太过于丢份了!”   “哼!”那青年身材瘦削,眼神锐利如刀,远远的瞥了柳随风一眼,“我只想跟他打一场,看看谁才是道门年轻一辈的剑术翘楚!” 第二百七十章 不同的大师兄(昨天喝多了,补一更)   荒芜对平衡,同为至强法则,在两大半步先天的对决中,楚寻堂堂正正的击败峨眉派剑宗首徒泠涯,率先进入决赛。   还没等第二场开打,台下已经陷入了山崩海啸般的呼喊之声。   “薛开山!薛开山!薛开山!”   与生性冷峻的泠涯不同,薛开山为人豪放不羁,交友遍布天下,天南地北到处都有他的朋友,在道门之中更是声誉极高。   “这就是崆峒三代首徒的号召力吗?”   看着那沸腾的人群,楚寻不由得张大了嘴,半晌出不了声。   “人家的大师兄……我们的大师兄……”楚寻苦笑着自语道,“还真是不一样呢!”   此时萧千离正站在楚寻旁边不远处,正听到了他的嘟哝,不禁微微一笑。   “阿寻,你也认识薛开山,你觉得薛开山与随风相比,有什么共同点?”   楚寻被萧千离问得一愣,他仔细想了想,实在是很难将那个粗鲁霸道的雄壮大汉与斯文儒雅的柳随风比较起来,当下摇头道:“天差地别!”   “既然如此,两个大师兄又何必非要一样?”   楚寻急忙摇手道:“师父,弟子没有那个意思……”   “不,你想岔了!”萧千离微笑道,“随风身为大师兄,不仅仅是因为他是为师收下的第一个亲传弟子,而是因为他确实有这样的能力。”   “在承渊眼里、在小君眼里、在玉盈鹏程眼里,随风是一个值得信赖的师兄,是一个值得支持的师兄,因为他已经证明过,在大家有麻烦的时候,大师兄会站出来。这就够了!”   楚寻回想片刻,点头道:“师父说的是!”   萧千离笑了笑,又补充道:“阿寻,薛开山的武功,或许比庚辰还要稍稍差上一点,但是他已经证明了,他是值得师弟师妹们信任的那个大师兄。”   “你身为纯阳门下二弟子,也需要更多的承担起责任来!在随风不在的时候,你就是他们值得依赖的对象!”   楚寻默默咀嚼着萧千离的话,良久才肃然道:“弟子明白了!”   看着他的眼神,萧千离知道他听进去了,当下微微一笑,轻声道:“好好看着,薛开山此人的功法或许不如庚辰,但是他绝对有担任崆峒三代门人之首的能力!”   拄着长刀,薛开山吊儿郎当的站在擂台上,看着柳随风一步步走了上来,大笑道:“小柳,你赢了庚辰,算你厉害!当初见你的时候,却不知你竟然成长到了这个地步。”   柳随风微微一笑,点头道:“薛兄在沙角的威风,柳某至今未曾忘怀!”   柳随风所说的,自然是薛开山带着崆峒门人大摇大摆的冲进沙角,直接将拦路的阳明剑派清场那件事,提到此事,薛开山不由得一愕,随即哈哈大笑。   “我老薛就是这副德行,也不知多少人瞧我不爽,可惜老薛命硬,混了这么多年江湖,任凭别人恨得牙痒痒,却始终杀不死我,倒也是奇事一桩。”   薛开山自我调侃了一句,柳随风却只是风轻云淡的一笑,长剑跃至手中,邀战道:“来罢!”   薛开山懒洋洋的拔起地上的长刀,轻佻的掉了个刀花,扛在肩上,笑道:“老薛欠你纯阳宫一条小命,早已有言在先,倘若遇到纯阳宫中人,必然先行避让三招!小柳,你进招吧!”   柳随风面色淡然,闻言点了点头,右手长剑一抖,唰唰唰接连三剑刺出。   此时二人相距足有丈许之遥,观战众人还以为柳随风要以剑气攻敌,却不料这直指薛开山前胸的三剑虽说剑势极快,却并无半点内力,竟然只是个空架子。   薛开山刚要闪避,却见长剑并没有灌注真气,忍不住失笑道:“小柳,你不必客气,尽管来好了。你就算要故意输给我,也不要做得如此露骨吧?”   柳随风微笑道:“三招已过,你可以放心大胆的进招了!”   二人居然把擂台当做客厅,径自闲聊起来,看得旁边的三名裁判又好气又好笑,却也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刚刚楚寻与泠涯的对决,三名裁判已是紧张万分,以三名先天化神境界的武学宗师联手,竟然隐约有无法掌控的感觉。只因这“荒芜”、“平衡”二道,都是平时极为罕见的法则,虽然二人尚未破碎金丹,都还只是半步先天,但是论到实战搏杀,却并不在寻常的化神初阶之下。   此时上场的二人,纯阳首徒柳随风名声在外,擂台战一路行来,除了对阵方少白那一场拼了一个旗鼓相当之外,竟然无人是其对手。而崆峒首徒薛开山凶悍绝伦的名头早已响彻武林,这二人在半决赛相遇,必然是一场火星四溅的对决。   见到柳随风就这样“让”了三招,薛开山一怔之下,也是哈哈大笑,身子猛然跃起,长刀一摆,一式“力劈华山”当头疾砍下来。   “力劈华山”是最为基本的“武林三招”之一,与“黑虎掏心”、“海底捞月”并称,是所有武学当中最简单、最直接的招式。当头一刀砍来,毫无机巧变化,哪怕是武学门外汉也能够像模像样的舞出一招“力劈”来。应对这一招,武林中不知有几千几万种方法,能够随手破解。   但是薛开山这一刀砍出,柳随风却觉得眼前一黑,似乎有一座灰蒙蒙的大山当头砸下,任凭自己想要闪躲格挡招架都无法脱身,不由得心中一怔。   众人眼睁睁的看着薛开山一刀砍到,柳随风却全无半点反抗抵御的动作,似乎完全无视这刚猛的一刀,不禁都在心中暗暗奇怪:“这纯阳的小娃娃怎么回事?莫非以为自己的硬功能强行抵御这一刀么?这也未免将薛开山看得太轻了些……”   眼见那一刀已经砍中柳随风的头顶,就算是薛开山也不禁有些惊讶,手中不由得一缓,却见柳随风全身蓝芒一闪,那刀从上至下顿时将柳随风从中砍成两截,刀锋砍在地上,轰然巨响,竟然将擂台砍出一条长长的裂缝来。   “凭虚御风!” 第二百七十一章 人!剑!合!一!(昨天喝多了,补二更)   薛开山这刚猛的一招无果,众人并不会觉得奇怪,以柳随风之前表现出的种种实力来看,怎么也不会是一招就被薛开山击败的实力。   但是这一招分明是砍中了对方,没有血迹、没有伤痕,一刀从上到下分明从柳随风的身体中掠过,却丝毫没有伤及身体,这种本事,当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众人前一刻还捂住了嘴、瞪大眼睛,险些就要惊叫出声。仅仅是寂静了不到片刻,偌大的紫云台上顿时被山呼海啸的惊呼声险些掀翻。   “这样的神妙功法,已经等于立于不败之地,薛开山还怎么打?”   “纯阳宫看来这次又要轻松胜出了。”   “唉,其实薛开山已经实力相当不错了,可惜遇到了这个柳随风……”   在一片沸腾的声浪中,几个有心人却沉默不语,尤其是坐在龙虎派木亭中的林重,更是默默思忖着什么。   除此之外,只有楚寻皱起了眉头。   “大师兄怎么了?”   楚寻喃喃自语道:“凭虚御风是《碧海潮生》与《坐忘经》相融合而出,虽然神妙无比,但是施展一次极耗功力,大师兄第一招就施展‘凭虚御风’,于久战却是大大的不利……”   他百思不得其解,低声问道:“师父,大师兄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萧千离微微皱眉,却摇头道:“不,随风是遇到麻烦了!”   “怎么?”楚寻有些诧异的问道,“那薛开山……”   还不等楚寻说完,萧千离点头道:“或许你猜对了,这薛开山已经并非沙角之战中的那个薛开山,这段时间,想必他另有奇遇。”   楚寻忧心忡忡的凝神看去,喃喃道:“薛开山究竟有什么样的底牌呢?真想跟他打上一场啊……”   柳随风以“凭虚御风”避开了薛开山的当头一刀,却也是有些惊讶,但是他凛然无惧,身子不退反进,双臂一振,一只灵鹤虚影从身后振翅飞起,一道流星剑气重重的轰击下来。   《鹤翔剑法》——星灭!   “第二招就是星灭?”楚寻吓了一跳,更是惊讶不已,“大师兄这是怎么了?第一招便不惜耗费功力施展‘凭虚御风’,第二招连星灭都施展了出来。这是要干什么?”   薛开山也是个遇强愈强的性子,当初以化炁中阶的实力,就敢与半步先天的贺兰翰死战,在必死之局中力战二十三招,落得全身重伤,倘若不是萧千离出手,早就战死在沙角。   他知道这一招“星灭”的厉害,当下大吼一声,长刀飞旋,舞出一团刀光,飞迎流星剑气,只听“铛”的一声长响,长刀连碰十二记,这才勉力将星灭化解。   但是这“星灭”又岂是这等简单?尽管绝大部分剑气被薛开山击散,余势却激射而下,顿时将薛开山笼罩其中,在他身上割裂出六七处浅浅的伤痕。   这点伤势对于生性悍勇的薛开山来说,简直是不值一提。他嘿嘿怪笑,高声叫道:“好小子,够劲!咱们再来!”   “没有再来了!”   柳随风突然说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来。   他右手倒转,猛然将陨月剑反插在地上,全身衣物无风自动,真气遍布全身,一道粗大的淡蓝色剑气虚影从天而降,顿时擂台上气流翻腾,飞沙走石,有万千剑气在擂台上肆意纵横穿梭。   “丹道之逆,即为生太极!”   楚寻越看越是心里发寒,忍不住低声问道:“师父,大师兄这是……这是怎么了?生太极,可是能随随便便这样用的么?”   面对楚寻的发问,萧千离面沉如水,只是摇了摇头,沉声道:“不是随风要这么做,而是被薛开山逼迫到这个地步。”   “为什么?”   这次萧千离沉默的时间很长,楚寻都要等得不耐烦的时候,才听到萧千离缓缓道:“因为随风知道,倘若他缓手让薛开山进攻,只怕这一场输的就是随风自己……”   在生太极气场的笼罩下,薛开山简直就是举步维艰,这个时候,他还要缓缓举起长刀,准备对柳随风发起凶悍的反扑。   但是下一刻,柳随风右手反而放开了插在地上的剑柄,双手一合,迅速结成手印。   “钧、苍、旻、玄、幽、魭、朱、炎、阳!”   随着他不断飞快的结出一个个手印,九个散发着淡淡白光的上古符文浮现在空气中,又迅速隐去。   一道光霭从他的上丹田眉心处猛然绽放开来,从上至下流转全身,一道烟霞般的光环急速的扩张开来,细细看去,那光环中,竟然是由无数细长的剑气所共同构成。   那光环扩张之处,纵然是封禁天地的生太极气场也顿时崩坏无形,不仅如此,那气场中的阴阳二气、游离剑气却并没有散去,反而化为无边凛冽的森森剑气,在偌大的擂台上猛然爆炸开来。   “糟糕!”三名裁判都身在其中,感受到那磅礴剑气的威力,不由得脸色大变,急忙鼓荡全身功力,想要纵跃上前,打算抓住薛开山,将他拖离擂台。   但是出乎他们意料之外,任凭他们如何强提真气,却连一根小手指无法动弹,不由得更是心中骇然。   偌大的擂台已经尽数垮塌下来,尘土飞扬,柳随风身形化作一道白影,奇快无比的飞身跃上,陨月剑已经握在手中,银光闪烁,已经在薛开山咽喉处一闪而过。   “薛兄,承让!”   烟尘渐渐散去,台下被惊得目瞪口呆的众人这才慢慢回过神来,他们瞪大着眼睛看去,只见薛开山紧紧握着长刀,脸上一副不敢置信的神情。   他机械的抬起手来,摸了摸脖子,扭动了一下脑袋,呆呆怔怔的说:“我没死?”   柳随风已经还剑入鞘,微笑道:“只是擂台较量,又何必分生死?”   到了这个地步,薛开山知道自己已经输了,倘若刚刚柳随风长剑再近半寸,自己必无生理。他愣了半晌,忽然重重的将长刀一顿,苦笑道:“还以为……”   不等薛开山说完,柳随风已经打断了他的话。   “倘若让薛兄占了先机,柳某却并无把握接下你的攻势!不得不出此下策。”   “真的?”薛开山怪眼一瞪,兴致勃勃的问道。   柳随风微笑着点了点头,反问道:“薛兄的‘势刀’威力如何,莫非薛兄自己也不清楚么?”   “嗨!”薛开山呵呵笑着,摸了摸脑袋,摇头道,“我还是第一次全力发挥,还真不太清楚……”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小柳,你刚刚那一招是什么名堂?”   “这一招取自恩师所创的《逆天道》绝学,名为——”   “人!剑!合!一!” 第二百七十二章 薛开山的真实境界   那日在与玄观道君互相试探的时候,萧千离曾经施展过一招极为精妙的招式,名为“剑飞惊天”。   这一招在萧千离手中施展出来,威力大得超乎想象,直接将玄观道君的煌然正法生生打断,纵然当时玄观道君已经引动天地法则,却也难以抵御这一惊天绝学。   这一门玄奥无比的功法,全名为《逆天道》,乃是萧千离将上乘武学《斗转星移》与《坐忘经》相融而出,有“逆天违道而行、天地阴阳不顺”等不可思议的效果。功法共分“大道无术”、“剑飞惊天”、“气冲阴阳”、“天地无极”、“玄一无相”、“人剑合一”六招,每一招都有极为玄妙的效果,有剑则为剑招,无剑则为拳招,有一法通、万法通的玄奥精义。   在融合创出这门功法之时,萧千离曾经对柳随风简要讲述过这门功法的大致原理。柳随风之前虽然并没有精研《斗转星移》,但是以他的妖孽般悟性,却也隐约触碰到了《逆天道》的门槛。   以柳随风如今的功力,无论是封天绝脉的“大道无术”,还是能截断乾坤的“剑飞惊天”,都还不足以顺利施展。即便强行施展,却也只能对修为境界低于自己的对手起到效果。   但是“人剑合一”却与其余五招截然不同。它以毕生功力催动,攻伐的却是自己的真气,一招之下,化有序为混沌,扰乱空间,有种种不可思议的神妙作用。   在发觉薛开山功法的特异之处之后,柳随风深深感觉到了危机,此时的薛开山已经隐约到了一个极为神妙的境界,一刀劈出,竟然带着天地之势。这就是柳随风面对那极为简单的“力劈华山”,却无法闪避抵挡,只能拼着大耗真气,也要施展“凭虚御风”的原因。   “薛开山的至刚功法,已经脱离了普通的武学境界,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势’!”   “刀、刀法都是形式,而‘势’才是主体!”   在擂台下,萧千离已经解析出了薛开山的神妙境界,正在对一头雾水的楚寻细细解释。   “薛开山为人勇悍,与承渊相比也不逞多让。因此,他的武功路数往往先声夺人,气势雄浑,哪怕是寻常的武功,在他手中施展出来,也是堂堂正正、威风八面。”   “也因为他的性情特点,实际上已经隐隐约约触碰到了天地屏障——这或许连他自己也还不太清楚,但这就是事实!”   “随风不是不想闪避,而是他发觉薛开山的这一刀,已经是凝聚了天地之势,他可以闪开当头一刀,却闪不开这天地的威压。”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再拖下去,只有一个结果——死战!这就是为什么随风会一连三招,全部都是极耗真气的绝学。”   以“凭虚御风”闪避薛开山的当头一刀,以“星灭”迫使薛开山转攻为守、再用“生太极”布下气场延缓薛开山的动作,每一招都是需要竭尽全力才能施展的顶尖绝学,而最后一招“人剑合一”,将充满万千剑气的整个气场一同粉碎,利用擂台上这混乱不堪的空间乱流,将薛开山死死困在其中。   高手对决,往往只在毫厘之间。以柳随风如今的功力,即使爆掉了“生太极”,也或许只能将薛开山封禁几个弹指的时间。但是就是这短短的片刻之间,已经足够柳随风做很多事情。   薛开山虽然败得莫名其妙,尤其是四招便分了胜负,算是大大丢了面子。但是他生性直爽,只是郁闷了片刻,又神气活现起来,拍着柳随风的肩头哈哈笑道:“了不起!老薛打了这么多年的架,还是第一次输得如此干脆!小柳,老薛这次可是被你比下去啦——”   柳随风此时已经油尽灯枯,被薛开山的熊掌重重拍在肩上,身形顿时一晃,苦笑道:“薛老哥,你再不松手,我这肩膀就要被你捏碎了……”   薛开山哈哈一笑,回头远远朝崆峒派的木亭看了一眼,笑道:“真没想到,你们纯阳宫居然真的一举会师决赛,嘿嘿,幸好老薛先进了四强,总算是给崆峒留了一点面子,可怜青城、龙虎、真武都是颗粒无收,回去之后,还不知道他们的师门长辈要怎么收拾他们……”   柳随风摇头苦笑道:“薛兄,闲话稍后再叙罢,我一会儿还得打一场呢!”   薛开山猛然惊觉,点头道:“是是是,一会儿你还要跟你那个掌控荒芜之道的师弟打一架。行了,你赶紧恢复,一会儿我在台下看你们两个内讧!”   “什么内讧啊……”柳随风也是一脸的郁闷之色,看着薛开山将长刀又重新扛回肩头,大摇大摆的走下擂台。   台下楚寻还在虚心发问:“师父,大师兄的生太极明明能够封禁天地,也就是说,等于破解了薛开山的‘势刀’,又何必多此一举,不惜爆掉气场呢?”   萧千离还来不及回答,只听柳随风在身后笑道:“那是因为,薛开山并非是‘借天地之势’,而是已经将‘势’融入了自身的刀法之中,成为一体,不可分割。”   “啊?”楚寻呆呆怔了片刻,诧异的问道,“融入?怎么融?”   柳随风已经走到萧千离身前,躬身道:“师父!”   萧千离微笑着点点头,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瓷瓶来,笑道:“快些服用,阿寻只怕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柳随风谢过师尊,服下丹药,转头回答道:“将领悟的法则融于自身,这方法可谓是千千万万。当初来到玉虚峰的那个少林和尚,举手投足之间便带有般若之力,与如今薛开山的状态几乎相同。”   楚寻也并非笨人,同样也是与柳随风相当的满值悟性,提到少林木空行者,楚寻顿时恍然大悟,抚掌大笑道:“原来如此!”   师徒三人旁若无人的闲聊,高台上却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中。   看着牌子上最高处的两个名字,几位道门大佬都有些出神。   “竟然真是纯阳宫的两名弟子包揽前二?”   “倘若那个小姑娘不是提前遇到同门相斗,会不会在四强中纯阳占据三人?”   “筑基组也是纯阳宫包揽前二,同境界相斗,纯阳宫竟然强到这个地步?”   几位道派掌门都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向远处,看着云淡风轻的萧千离,心中一时间百味交缠。 第二百七十三章 同门对决   夕阳仅剩一点余晖,晚霞漫天。重阳盛典“三论”的“论武”也迎来了最后一场激战。   纯阳宫柳随风,对阵纯阳宫楚寻。   玄门势弱,也仅仅是与盛极一时的佛门相比,与其他门派相比,遍布天下的道门教派依然是一个不可轻易撼动的庞然大物。   而在荟萃了天下道门精英的重阳盛典中,纯阳宫成为了当之无愧的最大赢家。   “论道”大会上,释迦摩尼与太上老君双双显圣,一举将萧千离推到了难以企及的声望高度;而“论武”的两组对决中,纯阳宫五名门人出战,四人包揽各自组别的前二,可谓是风头一时无两。   尤其是在展现道门后备力量的化炁组争斗中,柳随风与楚寻先后展现了强横无比的实力,无论是元始三宝开天妙术,还是荒芜法则,都让人甚至眼红不已。   “我纯阳门下,同境界便是无敌!”   这句话,是萧千离在与玉真子赌斗之时所说;在仙都、紫阳派面前,柳随风也曾经说过这样的话。   这句话在小圈子里渐渐流传开来,不少人都觉得纯阳宫简直就是个暴发户一般的崛起的新晋门派,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敢吹出这样的大话。   尤其是紫阳、仙都二派的门人,听到柳随风与楚寻的对话,哪还不添油加醋的回去传述一番?让与这两派交好的道家门派更觉得纯阳宫简直是坐进观天。   但是随着擂台战的不断进行,一个个心高气傲、在门派中被当成宝贝一般的天才弟子,先后在纯阳宫门人手中折戟沉沙,柳、楚二人一路打到决赛,遇到的都是赛前声望极高的年轻高手。   可以说,二人的成名,是踏在这些同辈门人弟子的斑斑血痕一路上行,最终站在这个位置,丝毫没有半分侥幸。   “能调教出这样的徒弟……当师父的又该如何?”   不知多少人望着这一师二徒,心中转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念头。   就连一直有所图谋、甚至在私下与萧千离达成了某种默契的峨眉当代掌门玄观道君,看着萧千离的眼神多少也有些复杂。   “才仅仅一年多时间,这几个徒弟就能够成长到这个地步……即便是本门,培养泠涯也足足花费了十九年。究竟是峨眉的培养不得法,还是纯阳宫的武学高深到了一个我们无法想象的地步?”   玄观道君轻轻叹息一声,举步下了高台,打算与萧千离攀谈。   刚走了几步,听到身后一声咳嗽,玄观道君急忙转头看去,一眼见到一位弓腰驼背,满脸皱纹的老道颤颤巍巍的站在身后。   “师兄?您怎么出来了?”   原来这貌不惊人的老道,竟然是峨眉三老之一、年龄修为最高的玄幽道君,也被称为玄幽子。   玄幽道君呵呵笑道:“这样的热闹,我怎么能不来看看?”   玄观道君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玄幽道君却微微一笑,开口道:“掌门,想必你现在心中有了彷徨罢?”   玄观道君为之默然,只听玄幽道君轻叹道:“时间过得真快,我等师兄弟同门学艺的种种情形,仿佛还在昨日,却转眼已是百年光阴。”   他声音渐渐变得低沉起来,缓缓道:“咱们都是经历过道门最为灰暗的日子,释教这个庞然大物死死压在咱们的头顶上,当真是连气也透不过来。那个时候,咱们都各自发誓,一定要重振玄门。”   “百年经营,师弟也是殚精竭虑的谋划,道门的处境依然没有什么太大改观,纵然是这些年轻门人,只怕还不一定能强过当年的咱们这些人……”   听得师兄语气凝重,玄观道君歉然道:“是我无能,让师兄失望了!”   “不,你已经做得够好了!”玄幽道君摇了摇枯瘦的手,沉声道,“你的有一个观点,师兄也是非常认可——道门已经到了不破不立的地步,再这样拖下去,只会温水煮青蛙、钝刀子割肉,慢慢的腐朽而死!”   “天可怜见,道门中,竟然出现了纯阳宫这样一个异类!”   玄观道君神色一动,刚要说话,玄幽道君却打断了他。   “玄诚、玄静虽然没有多说,但是我也知道你有什么样的打算!不用多说,我这个当师兄的,自然是支持你!”   玄幽道君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急促,“趁着我们这几根老骨头还在,你放心大胆的去做!怎样都好,只要玄门崛起有一丝曙光,都值得我们冒一冒险!”   “老狗还有几颗牙!佛门想要继续打压道教,先得问过我峨眉玄幽!”   “铛”的一声锣响,两个少年并肩走上擂台。   两个少年一高一矮,一文弱一健壮,一个眉清目秀,一个浓眉大眼。却同样穿着修身的儒风道袍,擂台上一站,各自都有一番大家风范。   二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微微一笑。   “早就想着决赛上,如何应对大师兄的万剑归宗。”楚寻呵呵笑道,“直到我走到这里,依然还是没有想出对策!”   柳随风也微笑道:“楚师弟何必妄自菲薄?你的荒芜之道,我也是漫无头绪。连平衡法则都难以匹敌,我却也不知该如何应对。”   看着两人在台上寒暄,台下的萧千离微微笑着,心神却是有些恍惚。   这对同门师兄弟,仅仅相差一个月入门,相互扶持、相互成长至今,早已是知根知底,要好的如同一个人一般。   如果说一开始自己还是被系统逼着不断升级、不断去搜罗天才门人,到了现在这个地步,系统已经不再是被迫成长的动力,而是前进道路上的最有力辅助。   一个个场景在眼前晃动,从与陆无厌的相依为命,到七大亲传弟子先后投入门下,又罗致谢广陵、宋书剑两大化神境先天宗师,纯阳宫南征北战,终于走到了台前,挺进中原武林。   种种经历,就如同台上两个爱徒的成长过程,终于走到了当前的这一步。纯阳宫,也终于在这个时代发出了属于自己的声音。   只听两人同时低喝一声,一拳一剑同时击出,正式宣告这重阳盛典最后一场战斗拉开了序幕。 第二百七十四章 曲终人未散   擂台上的生太极缓缓转动,楚寻全身衣衫鼓起,运起真气护住全身,沉重的脚步一步步踏出,每踏出一步,周身的万千剑气都会化为一片混沌。   此时二人已经斗至二百招开外,二人各自将功法发挥到了极限,却依然斗得旗鼓相当。   从一开始,二人就彻底放弃了试探,元始开天妙术与荒芜之道两大逆天法则从第一招就展现得淋滴尽致,在化炁金丹修为下,二人的真气也在急速消耗。   楚寻鼓荡真气,在附加了开天妙术的生太极气场中竭力抵挡,涨得满脸通红,累得呼呼喘气。   柳随风也不好受,清秀的小脸渐渐发白,额头上汗珠涔涔,握着陨月剑的右手都有些微微颤抖。   “大师兄,分胜负吧!”   楚寻全身内力几近枯竭,隐隐有抵御不住的迹象,他艰难的抬起头来,勉力朝柳随风一笑。   “嗯!”柳随风累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最后……一招!”   他双手握住剑柄,几个淡淡的上古符文从剑身上浮现。见到那熟悉的景象,薛开山精神顿时一振,喃喃道:“人剑合一……”   楚寻提起拳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大喝一声,一拳向柳随风重重的轰击而出。   “轰隆”一声巨响,整个擂台上气流顿时紊乱起来,柳随风的“人剑合一”将生太极气场、连同台上一切阴阳五行之气整个爆掉。   就在此时,楚寻那夹杂着荒芜之道的“混沌崩天拳”,也重重的轰击在柳随风的左肩上。   “咔嚓”一声,柳随风的肩骨顿时被生生打断,而楚寻也被“人剑合一”彻底封禁,连一根小手指都动弹不得。   柳随风重伤,楚寻的咽喉也被锋利无匹的陨月剑指住,苦笑道:“大师兄,我还是没能赢过你……”   “就这样吧……”柳随风呵呵一笑,收起了长剑,身子一晃,险些要跌倒在地。楚寻想要上前搀扶,不料自己足下一软,不由自主的半跪在地。   一场惨胜,看呆的裁判这才醒过神来,只听一声锣响,玄观道君在高台上站起身来,朗声道:“本次重阳大典,化炁组头名——纯阳宫柳随风!”   随着玄观道君的声音响起,萧千离的脑海中,“叮叮”的系统提示音不断响起。   “叮!声望分支任务之四:宿主需将门派在中原武林的声望提升至30。时间:三年。”   “宿主提前完成声望分支任务之四,纯阳宫在中原武林声望整体提升至35,达到‘扬名立万’阶段。任务评定:优秀。奖励高级阵法《风后八阵图》,奖励金乌拳套X1,额外奖励兑换点1000点。”   “叮!声望分支任务之五:宿主需将门派在中原武林的声望提升至50。时间:三年。”   “阵法啊……”萧千离随手将八阵图学掉,瞥了一眼在识海中静静漂浮的拳套,心中一动,“阿寻不是一直缺趁手的武器么?这拳套倒是能与他的功法路数相得益彰。”   柳随风与楚寻二人搀扶着走下擂台,萧千离早已迎上前去,各自弹出一颗丹药来——到这个时候,除了身上还有兑换的几颗补血、补气丹之外,系统奖励的灵药业已用得干干净净。   “看来回山之后,要准备开炉炼点丹药了!”萧千离念头转了一转,想起兑换系统中那些昂贵的丹药,不由得摇头苦笑。   玄观道君站在台上,高声宣布本次盛典的结果,勉励年轻门人再接再厉。众人静静的听着,目光却不由自主的朝萧千离等三人望去。   本次重阳盛典,只有一个门派得了最大的彩头——纯阳宫。   筑基期的郭家姐弟双双打进决赛,几乎是横扫一切对手,展现出强劲的实力,甚至让不少化炁境界的武功好手都为之侧目。   而化炁组更是精彩纷呈,一场场激烈无比的对决,涌现出一大批惊才艳绝的后起之秀。   林重、孙百传、安雪御、方少白、薛开山、庚辰、苏千致、陌雪寒、杨少雄、张秋子、泠涯……这些各门各派的佼佼者,无一不是门派中委以厚望的年轻俊杰,最终却只成为了柳随风与楚寻这两个人的踏脚石。   “并非是他们太弱了,相反,这一届的重阳盛典,是老朽所参加的历次盛典中,比拼最为激烈、修为境界最高的一届。”   “往届能有六七个化炁高阶,已经算是道门年轻一代的瑰宝,这一次却足足出现了二十多个,甚至已经初步掌控天地规则的半步先天也为数不少。”   “可惜……最终的胜利者,只有纯阳宫!”   看着萧千离师徒三人,大多数人都眼神复杂,甚至连高台上的几位道门大佬,也只能摇头苦笑,心中也不知是叹息还是庆幸。   萧千离刚刚来到峨眉派之时,峨眉三老之一的玄诚子亲自出迎,当时还有不少人不服气,暗中质疑的更是大有人在。   比试结果一出,这些人齐齐哑口无言。   “能教出这等徒弟,当师父的又该是何等的境界修为?”   到了这个时候,大多数人已经心灰意冷,甚至连玄观道君宣布两个组别前四名的奖励,不少人都压根没有听清。   “发奖了,你们上去挑选吧!”   看着二十多名峨眉门人搬上一个个箱子,摆在紫云台周围,萧千离提醒了柳随风与楚寻一句。   “哦——”二人服下丹药,恢复了一些伤势内力,闻言便走上台去。   看着柳随风首先上台,玄观道君枯瘦的脸上泛起一丝笑容,拂尘一甩,微笑道:“恭喜小友获得化炁头名,根据规则,这些东西你可任选一件。”   柳随风向玄观道君施了一个晚辈礼,目光在摆放地上的箱子里看了一圈,随手捡起一把精致的神机长弩,笑道:“就这个吧!”   “咦?”众人不禁都是一怔,薛开山在台下叫道,“小柳,你什么时候开始玩弓弩了?”   “没什么!”柳随风回头呵呵一笑,“这些东西都不太适合我用,唯独这个还有些意思,拿回去挂在墙上当个装饰也是好的!”   一群人都恨不得吐出一口老血来,这些摆出来的东西,无一不是神兵利器、上佳灵药,倘若流落到江湖中,只怕要被无数江湖人打破头争抢。这柳随风辛辛苦苦打了个头名,居然随手选了一把神机弩,而且理由竟然仅仅是“当个装饰”。   “这纯阳宫当真是财大气粗……”不知多少人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来。   萧千离嘴角微微一抽,自家这个大徒弟真是不得了,这无形的装逼,才是最让人无语啊!   看着柳随风选了一把不起眼的神机弩,玄观道君面色不动,嘴角的笑容却是越发浓郁。   “凤尾天机弩!” 第二百七十五章 无形装逼最致命   凤尾天机弩!   相传为有“工神”之称的天机老人所制,通体寒铁,身覆蟒皮,末端为凤尾状,精巧无比,破坚甲如破纸,有催山之力,最是珍贵无比。   只是武林之中,以弓弩为武器的实在是凤毛麟角,这本该是一把绝世利器的凤尾天机弩,却并不为江湖人重视,以致神兵蒙尘。   见到大师兄选了一把弓弩,楚寻嘿嘿一笑,走上台去,左右看了一看,从一个箱子里捡起一个小小的药瓶来。   “天香凝虚露?”   玄观道君眉头一挑,微笑道:“楚小友还懂得炼丹之法?”   “不怎么懂!”楚寻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只不过我对这些比较感兴趣,最近一直在学。”   “哦?”玄观道君越发感兴趣了,笑着问道,“如今学到什么程度了?”   楚寻脸色有些潮红,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道:“离山之时,倒是试着炼了几颗除滞散,蒙师父指点,倒是一炉炼了七八颗出来。”   台下的萧千离笑容却已经有些僵硬了。   “我什么时候教你炼丹了?除滞散?那是什么东西?”   “哦?除滞散?”玄观道君一怔,问道,“有治断骨、正筋、除淤等功效的灵药除滞散么?”   “正是!”   玄观道君一愣之下随即哈哈大笑,点头道:“除滞散乃是后天跌打灵药,价值不下万金。你说你初学炼丹之术,当真是太谦虚了。”   “这混小子……”萧千离在台下咬牙切齿,“随风就已经够装逼了,你小子倒是比老大还更胜一筹,仗着10点悟性就没天理了是吧?七八颗万金难求的丹药……以后纯阳宫要是没钱了,你小子就给我炼丹赚钱去!”   “师父!”   萧千离正在暗暗吐槽,身后却响起了两个声音。   回头的萧千离脸上迅速换上了温和的笑容,“玉盈,鹏程,你们来了啊!”   “是!”郭玉盈恭恭敬敬的回答道,“听到师父的灵鹤传讯,我们便赶来了。”   “嗯!一会儿就轮到你们上台领取大赛奖励!”萧千离脸上微笑,说到最后时,却变得一字一顿,“好好选,选些实用的‘好’东西!”   “弟子遵命!”   二人躬身称是,郭玉盈却小声嘀咕道:“师父怎么对奖励这么重视?莫非那些箱子里,真有什么了不得的好东西么?”   楚寻提着小瓶子下来,喜滋滋的对着萧千离笑道:“师父您看,这天香凝虚露可是极为罕见,有这个东西,以后弟子炼丹就不必小心翼翼的护法,担心炸炉了……”   “炸炉……”萧千离的脸上肌肉又有抽搐的迹象,半晌才平复下来,点头道,“阿寻,你的炼丹之术倒是进展颇快,紫翠殿想必你去了不少次吧?”   “一切都是蒙师尊教诲!”楚寻呵呵笑道,“那紫翠殿真是好地方,弟子可是积累了不少心得……”   萧千离问了几句,得知楚寻每天练功之后,专门抽出一两个时辰学习医术、炼丹,仅仅一个多月,便已经有如此造诣。   “不知道那些专门学习炼丹的医道圣手,知道此事之后,会不会气得一头在丹炉上撞死!”这个时候,萧千离已经是对这些妖孽徒弟彻底死了心。   薛开山与泠涯先后上台,薛开山东张西望了半晌,选了一本功法,泠涯因为随身长剑被楚寻震碎,因此挑选了一把寒如秋水的宝剑。   郭玉盈、郭鹏程姐弟两人联袂登上紫云台,低声商议了半晌,各自选了一个箱子,齐声道:“前辈,我等已经选好了!”   台下众人都伸着脖子看去,一眼看清二人手中的物事,不禁都是面色一奇。   “你们真的要选这个?”玄观道君的笑容都变得有些尴尬起来。   “是!”二人齐齐点头。   萧千离以手加额,半晌才长长叹了一口气。   “败家子啊……一群败家子……”   一块雕工精美的龙纹璧,一大块不知什么材质的淡金色玄晶,这就是郭家姐弟商量了半天挑选出来的东西。   虽说黄金有价玉无价,但是武林之中实力为尊,不去挑选神兵利器,居然弄了这两块东西。就算这龙纹玉璧再怎么值钱,又哪里比得上那古朴的书册?或是质地精良的武器?   玉璧好歹还能换几两银子花花,这金色的玄晶又能用来干什么?哪怕是摆在房间里当装饰,我还得找个高明的雕刻匠师来……   正在萧千离险些气破肚皮时,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走到他的面前,郑重其事的行了一礼,道:“萧掌教,贫道算是服了你啦!”   在之前的晚宴上,萧千离见过这个老道,知道他是泰山派的长平道人,在门派中辈分极高,见他神态极为谦卑,急忙还礼。只听长平道人叹息道:“之前贫道对纯阳宫多有误解,今日得见,却知诸位都是谦谦君子,为人更是深藏若虚,真乃有道全真!”   “啊?”萧千离不由得一怔,面上却轻笑道:“惭愧!”   旁边又有一个老道走了过来,摇头道:“几位高徒不矜不伐,有大功而不居。明明是首先挑选,却只选取了些寻常物事,却将好东西送与他人。当真是屈己待人,我等痴活了许多年,却还不及几个小娃娃看得分明。”   另有一人也赞道:“长平、善溪二位道友说得极是!有徒若此,可想为师者更是虚怀若谷、有大智慧之人,深晰我玄门精义。我等修道之人,器物皆是外物,唯有道行才是第一。取宝而舍道,乃是道心不稳、心有贪念之行。萧掌教的教导,我等受教了!”   听得周围一片赞叹之声,萧千离张了张嘴,却只能风轻云淡的微微一笑,点头道:“随心随性之举,且与诸位道友共勉之!”   旁边更有人大赞道:“好一个随心随性!可见纯阳宫深得太清道意,顺应天道,自然随性,果然是真善妙法!”   饶是萧千离脸皮再为厚实,此时也不禁有些脸热,见几个徒弟都围了过来,当下笑道:“诸位,今日论武已毕。本座先行告退,待闲暇之时,再行向诸位请教!”   大典已经结束,众人大多缓缓下峰,萧千离正要下峰,却听玄观道君在身后唤道:“萧掌教留步!” 第二百七十六章 道陨之地   见到峨眉掌教上前,柳随风等人都知趣的躬身告辞,留下萧千离一人。   “玄观道兄请了!”   见到玄观身后有两个鹤发童颜的老道,萧千离稽首一礼,做足了礼节。   玄观道君呵呵一笑,指着身后两个老道介绍:“这位是真武派掌教清虚道君,而这个一脸愁眉苦脸的老不死,便是崆峒掌门陆尘道君,又称为陆尘子。”   萧千离凝神看去,见清虚道君穿着一身素白长袍,生得须发苍然,面似银盆,目似朗星,身背一口青钢长剑,神采奕奕,眉宇间淡然清雅。   而陆尘子果然如同玄观道君所言,身材瘦小干枯,眼角耷拉,嘴角下垂,看上去愁眉苦脸、一副短命夭折之相。   萧千离依足道门规矩,施了一个平辈礼,笑道:“今日得见两位高人,当真是三生有幸!”   陆尘子哈哈一笑,回了一礼,笑道:“萧掌教近来声名鹊起,立下好大的名头,咱们这几个老家伙得见玄门的年轻宗师,也算是平生之喜。”   他身材虽然矮小,但是声若洪钟,引得不少尚未下峰之人转头看来。   玄观道君目光在周围缓缓一转,那些晚辈弟子见到是道门三位大佬说话,顿时心中凛然,哪里还敢停留?急忙一溜烟下峰去了。   转瞬之间,紫云台上除了几个还在拆卸擂台、收拾器物的峨眉弟子之外,空荡荡的几无人影。   清虚道君瞥了玄观道君一眼,轻笑道:“玄观,你这威风可真是不小,贫道便是在真武之时,可也没有你这等威势。”   玄观道君呸了一声,反唇相讥道:“当年也不知是谁,在武昌黄鹤楼一声断喝,惊得长江三十六寨水贼阵脚大乱,互撞翻船不计其数。如今竟然嫌弃老道在你面前耍威风?”   这三人都是年过百岁高龄的玄门大能,此时竟然如同小孩子般斗起口来,由此可见这三人的心境空明率性,已经到了极为高明的地步。   三人斗了一阵,清虚道君这才笑道:“一时见性,倒让萧掌教看了笑话。”   萧千离含笑道:“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三位以率性之真,与天下为公,乃谓之玄门大道。在下受教了!”   三人对视一眼,都哈哈一笑,陆尘子点头道:“萧掌教闯下偌大名声,果然绝非侥幸!”   四人一时间却沉默了下来,只是在山路上两前两后的缓缓而行。   半晌,玄观道君才咳嗽了一声,开口道:“萧道友,论道之中,你所讲的那一个三教破万仙的故事,可有凭据?”   萧千离呵呵笑道:“道听途说,哪有什么凭据?况且这故事贫道也不知从哪里得来,或许有仙家梦中讲述的一些秘闻,也犹未可知……”   听到萧千离推脱,三人飞快的对视了一眼,玄观道君缓缓道:“道友,你所说的这些,只怕确有其事。要说凭据,贫道说不定倒是有一些!”   “嗯?”萧千离眉头一皱,立刻想起薛开山对自己所说的事情。   “……据说前段时间有人发现了上古时期的战场遗迹,里面煞气重重,寻常人进入片刻便会被侵蚀而死……我师父还私下猜测,这处战场是不是就是数千年前,上清、太清、玉清三大道统的决战之地呢……”   清虚道君叹了口气,接口道:“数千年前的道门内讧,太清、玉清两大道统曾经联手打压上清一脉。此时想必萧道友也曾听闻!”   关于这些历史,萧千离倒是听青城顾百当说过,只是所知并不详细,当下点头道:“略有耳闻!”   清虚道君轻轻叹息一声,解释道:“太清、玉清、上清本是一家,佛门东渡,却也难敌道门势大,只能偏安一方。”   “道门三教当时眼里哪有佛门这等旁门小道?为争夺道统,三教屡有摩擦,其中上清传承最广,门下旁支也是势力庞大。太清、玉清两教为图自保,联手与上清一脉抗衡,终于矛盾彻底爆发,三教大打出手,当真是两败俱伤。”   陆尘子也重重叹了一口气,苦涩道:“本门传承不下万年,尚有一些残缺的记载。言当年决战之后,三教精英几乎被一扫而空,无数大能陨落。致使如今的玄门三教道经、秘籍、功法、武学百不存一,百余年前混元道派最后一位传人陨落,太清一脉终于渺不可寻。”   三人齐齐长叹,语气中满满的都是怅惘萧瑟之意。   好一会儿,玄观道君才幽幽的说:“幸好萧掌教得了太清一脉的纯阳道统传承,三教重新聚首,当真是可喜可贺,咱们这些老家伙,也多少有了一些指望。”   萧千离正色道:“本门以纯阳道统为基,自当兴盛道门。诸位莫非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么?”   陆尘子哈哈一笑,摇头道:“天下宗门教派,无不以兴盛道统为己任,这个咱们自然是不担心。咱们要说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三人又对视一眼,玄观道君笑道:“陆尘子,清虚道兄,此事是由你们说,还是贫道来说?”   清虚道君低眉道:“你是当事人,还是由你来说妥当一些!”   陆尘子也点头道:“玄观老鬼,你口才好,你来说罢!”   玄观道君也不推辞,点头道:“也好!”   这五大道派中,以峨眉掌教玄观道君最喜周游天下,他交友广阔,见识高明,名山大川处处留下了他的足迹。   年初之时,他欲往嵩山一行,借着拜访道家嵩山剑派的名义,打算探一探少林的虚实。途径潼关之时,路见有贼人采花,当下慨然相助。   却不料这采花贼武功不高,轻功却是冠绝江湖,玄观道君一个不慎,被这贼人夺路而逃,玄观道君大怒之下提气疾追,那贼人慌不择路之下,竟然逃到一处绝地,这才被玄观道君斩杀当场。   斩杀了采花贼,玄观道君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来到一处极为险恶的山腹之外,他起了好奇心,虽是深夜,却仗着艺高人胆大,径直探入山谷之中,却不料刹那之间天地逆转,自身的法则都受到了极大影响。   大惊之下,玄观道君狼狈逃出山谷,连续多日停在山谷外探察究竟,却始终无法深入,他百思不得其解,却也知道事关重大,当下发出三清令,邀约五大道派的当家主事人前来联手探寻。   “此地自成一方天地,法则混乱无比,凡是先天高手进去,呆不到一时三刻,便会道心大乱,法则破碎!”陆尘子缓缓道,“老道仅仅停留了半个时辰,便不得已狼狈而出,一身修为却足足减了两成,实在是险恶之极。”   萧千离缓缓点头,这番话与薛开山所说的一般无二,薛开山当时告诫“本门当中,有一位化神中阶的师门长辈进入探察……”说的大概就是陆尘子。   “之后,却有一位化炁高阶的弟子进入,却足足呆了一个多时辰,除了功力损耗一些之外,并无太大损伤。”清虚道君沉声道,“从中得到了不少先辈功法、神兵利器,从心法特点来看,显然都是我玄门之物。”   “因此,咱们便联手封存了这个地方,并将其称为‘道陨之地’!” 第二百七十七章 武侠之道   萧千离沉默良久,缓缓道:“既然有这等地方,为何这数千年来无人发现?玄观道友既然能无意中发现,莫非前人就找不到这个地方么?”   玄观道君苦笑道:“此事倒是怪我了……”   他顿了一顿,回忆道:“那天夜里,那采花贼一路逃窜,此人轻功绝顶,堪称当世第一流的好手。贫道仗着功力远胜于他,一路苦苦追赶。那贼子被贫道追得慌不择路,尽往山间小路而逃,逃至一处绝壁之下,便告无路,这才被贫道追上。”   “贫道也是怒极,出手不分轻重,一剑将那贼人刺死,却不料力透山石,竟然入石壁一尺有余。”   萧千离点了点头,以玄观道君这等高深莫测的武学修为,举手投足之间必然是极有分寸,倘若出手格杀某人,最多也不过入石一两寸而已。一剑入石尺许,必然是愤怒到了极点。   只听玄观道君又道:“贫道自知动了嗔念,当下静下心来,将剑拔出,又将那采花贼的尸体扔到一边。正在此时,那被贫道刺出的孔穴却吹出一道凉风来。”   他呵呵苦笑了一声,继续道:“恕贫道自抬身份,以贫道的修为,纵然是万载寒冰,却也不至于让贫道有所反应。那一道细细的凉风,却让贫道全身打了个寒颤,只觉五脏六腑都要结成冰块。”   “遇到这等奇事,贫道自然要看个究竟,因此仗着手中神兵,将那石壁挖出一个小洞来。这才发现,这石壁之后,却是别有洞天。”   说到这里,萧千离已经将来龙去脉理得清清楚楚,谁能想到,这厚达尺许的石壁之后,竟然是这样一处神秘莫测的遗迹?当下叹息道:“这也当真是天意了……”   清虚道君点头道:“果然是天意如此,我等既然发现了这个地方,自然是我道门之幸事!因此我等派遣门下好手,借着各种名义前往潼关,将那里经营得如同铁桶一般。”   萧千离沉吟半晌,问道:“除了五大道派之外,还有谁知道此事?”   玄观道君呵呵笑道:“既然是我道门的遗迹,我等自然是守口如瓶,此事只有我五大道派的一些核心门人才知道一些,例如玉真子这样的玄门大贤也有几位知晓,除此之外,并无他人获悉。”   “既然如此,几位将此绝密之事告知萧某,又所为何事?”   三人对视一眼,脸上都浮起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只听陆尘子哈哈笑道:“筑基、化炁两组之中,纯阳宫共有四位弟子进入前四之列,这样的助力,倘若不用来探寻道陨之地,莫非让咱们这些老家伙进去送死不成?”   萧千离不由得一愣。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这样的重大机密,三大门派的掌门人郑重其事的告知于他,竟然就是为了这样的理由?   清虚道君也轻笑道:“两组共有八人进入前四,其中纯阳宫便占了一半,峨眉、真武、崆峒占据了其余四个席位,这道陨之地虽是凶险无比,却也隐藏着极大的机遇,咱们这些老家伙进不去,莫非也不让门下弟子占点便宜么?”   玄观道君微笑道:“萧道友不必见疑,旁人不知,清虚道友与陆尘子这二位,与贫道的理念一般无二。”   看着三个老道笑嘻嘻的模样,萧千离心中渐渐起了敬重之意。   心术正其道,心术正其身。不管之前玄观道君如何谋算,但是在兴盛玄门的大前提下,这三人不愧乃是一派之主,更无愧于道门先辈。   陆尘子本来与萧千离并肩而行,此时大大咧咧的拍了拍萧千离的肩头,笑道:“五大道派之中,除了青城派的华阳剑君刚过八旬之外,龙虎派张老鬼也已经过了百岁。咱们都老得不成样子,再过几年,玄门大旗总是要一些年轻人来扛。玄观向老道推荐了你,不管你成不成事,咱们总是要试上一试。”   清虚道君也轻笑道:“张正言生性保守古板,华阳却性情偏激,趁着咱们还能撑几年,就算年轻人犯一犯错,却还有修正的机会。”   饶是萧千离如何风轻云淡,此时却也心中大大的震惊了。   在他之前的世界中,除了一些性情淡然的之外,许多人都是希望踩着他人往上爬,公司与公司竞争,职场与职场竞争,似乎放眼望去举世皆敌。   在初入这个世界之后,系统明确给出了“天下第一门派”的终极目标,在他看来,谁阻碍纯阳宫崛起,便是要他性命的大敌,必须除之而后快。   事实上,他剿灭大辰苍龙,剑震阳明,威慑长空,一统西北,也是遵循了这个路子。但是在这里,为了玄门崛起,五大道派竟然放弃了既得利益,转而向纯阳宫示好。不管他们的用意如何,至少在现在看来,他们是真正为道门兴盛而努力。面对佛教这个庞然大物,他们抛弃门户之见,联手推动道门同气连枝,共同抗击佛门的蚕食。   事实上,也是萧千离想岔了。不论在哪一段历史中,华夏炎黄总是有无数先贤,为了一个共同的事业抛头颅洒热血,他们在有生之年无法享受到自己打下的成果,却让后人得到了成功和幸福。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侠之小者,为友为邻!”   这是梁启超的话,萧千离之前对此嗤之以鼻,但是在三大掌教身上,他却隐约感受到了一种特殊的精神。   萧千离默然片刻,郑重的向三人躬身行大礼。缓缓道:“萧某这一礼,乃是为纯阳所敬,为太清一脉所敬,为道门所敬!”   三人不由得一愣,随即稽首回礼。陆尘子呵呵笑道:“天下道门?这个名头未免太大了一些,咱们这几个老家伙,也只能趁这最后几年做一点事情,留不留名不要紧,只盼道门不要被秃驴们排挤得烟消云散才好!”   玄观却似乎不愿意多谈此事,笑道:“如今重阳大典已经结束,咱们几个便先行合计一下,看看如何安排门人行事。那道陨之地多露一日,便多了一日风险。趁着这个机会,最好多探察一些个中情形才是正理!”   萧千离沉吟半晌,缓缓道:“萧某倒是有个打算,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三人精神一振,陆尘子急忙道:“说来听听?” 第二百七十八章 准备下副本   潼关,陕西渭南之北,地处黄河渡口,位居晋、陕、豫要冲,是进出三秦的门户,地势险要,周围山连山、峰连峰,谷深崖绝,山高路狭,乃是兵家必争之地。   从双壁夹立的谷底中前行十余里,眼前豁然开朗,四面群峰环绕,当中却是一个山坳,苍崖翠壁间,处处可见喷珠溅玉的飞瀑流泉。   玄观道君长袖飘飘,一路走在最前,西河道君与萧千离并肩而行,身后便是柳随风、楚寻、薛开山、泠涯与郭家姐弟、郑双林、明川等八名年轻门人。   几人互相对视一眼,见八人当中,纯阳宫便足足占据了一半的名额,不由得又是羡慕,又是嫉妒。薛开山撇了撇嘴,低声对郑双林说:“瞧见了没?这纯阳宫一共来了六个人,除了两个长辈之外,其他四名弟子统统进入道陨之地,简直就是一群怪物……”   郑双林倒是比薛开山看得开,轻笑道:“大师兄不必在意,人家凭实力说话,咱们确实是打不过别人,也实在是没有什么话好说。”   “哼!不长进的东西!”薛开山翻了个白眼,懒得去搭理郑双林。   清虚道君与陆尘子二人跟在最后,这二人辈分极高,江湖经验又是极为老道,一路行来,并未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转过山坳,两名砍柴的樵夫站直了身子,一眼见到走在最前的玄观道君,急忙抛下了手中的斧子,上前深深躬身行礼,唱喏道:“见过掌门!”   萧千离见这二人年约四旬开外,肤色黝黑,倒是像极了砍柴种田的农夫,心中也是微微凛然:这峨眉派果然是谋略慎密,在这个地方也埋下了一着后手,看着二人的模样,分明是峨眉派中的高手,也被派遣到这里掩人耳目。   玄观道君微微点了点头,吩咐道:“你二人守住谷口,倘若有人误入,立刻出手示警。”   二人点了点头,各自提起斧头,收拾柴禾,走出山谷席地而坐,摸出旱烟点燃,装作歇息的农夫,一切都井井有条,丝毫不乱。   众人转过一条小路,果然见到前面的一处绝壁之上,赫然有一个半人高的大洞,周围参差不齐,似乎是被利器所挖掘所出。   “就是这里了!”玄观道君走到洞口两丈开外,指着那个大洞苦笑道,“当时贫道手中并无甚么工具,只得以长剑挖掘,又以掌力将其震碎,让诸位见笑了!”   萧千离细细打量了那洞口的模样,果然如同玄观道君所言,甚至还有被掌力震碎的石屑碎块胡乱堆放在洞口,再往里看,洞内幽暗深邃,却不知里面究竟是哪一方天地。   众门人当中,柳随风踏前一步,朗声道:“师父,且容弟子入内查探一番!”   楚寻却拦住柳随风,摇头道:“大师兄,让我先去罢!”   众人均知楚寻精擅土行功法,防御之能在晚辈弟子当中首屈一指,当下并无异议。柳随风伸手重重在楚寻肩头上一拍,低声道:“一切小心!”   玄观道君摇头道:“不必如此,洞口已经被我等清理干净,我等布下的先天五行阵封禁,并无甚么险恶之处。诸位可一同进入便是。”   萧千离思忖片刻,吩咐道:“随风、阿寻、玉盈、鹏程,你们随我来!”   四人应诺而出,跟着萧千离走到一旁,静静等候师尊示下。   面对自己的四大……三大亲传弟子,萧千离环顾几人一番,咳嗽了一声,缓缓道:“此番进入道陨之地,你等知道该怎么做么?”   柳随风反应最快,躬身道:“我等自当便宜行事!”   “便宜行事?”萧千离微怒道,“哪有这么简单?本来你们就少了一人,倘若不好好分工合作,岂有幸理?”   他指着楚寻道:“阿寻,你有《六甲御》护身,寻常刀砍斧劈均不在话下,又兼皮厚血长,坦克……咳咳,由你居首,凡是有危险之时,便要顶在最前,为其他队友创造机会。”   楚寻呆呆怔怔的看了萧千离一会儿,总算是明白了“顶在最前”的话,当下点头道:“弟子明白!”   萧千离又转向郭玉盈、郭鹏程姐弟二人,吩咐道:“你二人居策应之位,专职输出,倘若阿寻遇险,鹏程可担任二坦……可从中接应。”   “专职输出?二坦?”郭家姐弟二人更是茫然,半晌才嗫嚅问道:“师父,咱们究竟要干什么?”   萧千离不答,转头看着柳随风,沉声道:“随风,你责任最重,御敌之时,BUFF、解控、奶,均由你负责!唔,你现在没有加血技能?没关系,为师这就传你《枯木逢春》……”   柳随风是跟随萧千离最久的开山大弟子,此时也是不由得一呆,愣了半晌,小心翼翼的问:“师父,您要传我《枯木逢春》,弟子先行谢过……只是那个什么八福皆空奶……又是什么功法?”   “唉!”萧千离重重叹了一口气,摇头道,“倘若师妹在,让她开启吸血阵,还要什么奶?一坦三DPS,始终不算王道……”   四人更是一片茫然,互相对视一眼,齐齐躬身道:“弟子愚鲁,不明白师尊的指点,实在是羞愧得无地自容!”   萧千离意兴阑珊的摆了摆手,摇头道:“算啦!”   他揉了揉眉心,重新打起精神,在四人脸上一一看过,心中大呼遗憾。   “这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神兵副本啊!灵药、宝物、功法秘籍,说不定还有乱七八糟稀奇古怪的好东西,为什么只有这群怪物进去?我也是化炁圆满啊,为什么我就不能进去?”   为了在这些道门大佬面前保持自己的高人风范,萧千离哀叹一声,还是放弃了这个诱人的想法。   他郑重其事的告诫道:“你们这次下副本……呃,进入道陨之地,切记不要争抢,要精诚团结,步步为营,有什么好东西,先行取了,出来之后再行分配也不迟!”   这四人联手进入道陨之地,能不能获得好东西,萧千离压根都不担心。   郭家姐妹的福缘都是6点,虽然不如其他的几个怪物,但是在一般人当中,已经算是相当不错。尤其是这姐弟二人其实只能算是一个,一加一绝对大于二。   关键就在于柳随风与楚寻二人身上。   柳随风,福缘9!楚寻,福缘10!   两大真命天子联手下副本,倘若不把副本挖得清洁溜溜,岂能对得起这主角模板? 第二百七十九章 突变   这个时候,萧千离只恨自己没有把更多的徒弟带出来。   8点福缘的李承渊和羽纤柔,同为满值10点福缘的程君,这三个人倘若都在,这个副本里不被剥削一空,萧千离就把名字倒着写。   不过有柳随风与楚寻二人带队,也足够赚得盆满钵溢了。   萧千离在这里大吹法螺,那边的玄观道君与陆尘子已经商议妥当,静静的站立在原地,等候萧千离训话完毕。   萧千离回到山壁前,只听玄观道君轻笑道:“萧掌教,可曾吩咐妥当?”   吩咐个屁啊!这群家伙还用我吩咐?   萧千离暗暗腹诽了一句,面色却是云淡风轻,微笑道:“玄观道友不知,我这几个劣徒平素争强好胜,本座只恐他们入内之后,起了争端,反而不美!”   柳随风正紧紧跟在萧千离身后,闻言不由得一怔,诧异的自忖道:“我等师兄弟一向相处极为得体,何时有争强好胜一说?”   他转念一想,目光在薛开山等人身上转了一转,立刻恍然大悟。   “我明白了,师父并不是在说我们,而是在暗暗敲打崆峒、峨眉的门人,生恐我等八人入内之后起了争斗。可见师父当真是深谋远虑,我等远远不及也!”   柳随风如此想,玄观道君、陆尘子却也想到了这一层,不禁心中暗暗钦佩萧千离的思维慎密,当下又回过身来,对自己的门人弟子细细叮嘱一番。   趁这个机会,萧千离一把拉过柳随风,迅速将《枯木逢春》的口诀传授给柳随风,低声道:“这门功法之前为师来不及传授与你,此时仓促,也只能算是聊胜于无。倘若危急关头,哪怕能多回复一点,也是多了一点胜算。”   不愧是悟性满值的小强主角,柳随风只听了一遍,就已经记清《枯木逢春》的口诀,只觉这门功法博大精深,暗合天道,当下慨然道:“弟子明白!”   玄观道君思忖片刻,吩咐道:“你等入内之后,分成两组,各自照应,切记不可冒险。若感觉不适,立刻原路返回,不可贪恋!”   八人互相对视几眼,当下纯阳宫四人站在一旁,余下崆峒、峨眉四人站在一处。各自施礼道:“谨遵前辈(掌门)令!”   当下楚寻一马当先,蹲身钻进石洞中,余下七人鱼贯而入,柳随风走在最后,朝萧千离深深躬身行礼,朗声道:“弟子去了!”   八人刚刚进入石洞,那洞口隐约传来的凛冽寒风却顿时曳然而止。   见到众门人入内,萧千离轻轻舒了一口气,笑道:“玄观道友,你上次入洞,个中究竟是什么状况?”   玄观道君呵呵一笑,缓缓道:“那日贫道进入洞中,却见眼前豁然开朗,竟然是一处极为广阔的天地,四周壁立千仞,光滑如镜,里面却是别有洞天,洞口处赫然便有数十具白骨,尽被尘土淹没,仅露只手残趾……”   玄观道君将自己在洞内的所言所闻说了一番,陆尘子、清虚道君亲身经历,闻言均是默默点头,萧千离与西河道君还是首次听闻。   听了玄观道君的解释,西河道君沉吟良久,缓缓道:“先天不可进,个中缘由也很好理解,踏入化神境界,一举一动都会不自觉的被天地规则所影响,一旦一方小天地混乱起来,一个化神宗师被法则影响,起到的作用反而不如内力深厚的化炁高手。”   众人都静默了一会儿,萧千离呵呵笑道:“想不到咱们位列先天,反而有不如门人弟子的时候。果然是后辈自有后辈福,咱们也不必多想!”   此时洞外仅有萧千离、玄观道君、陆尘子、清虚道君与西河道君五人,除了萧千离与西河道君之外,都是五大道派中极负盛名的大能之辈,闲来无事,当下在洞口外各自盘膝坐下,谈论些奇闻趣事、道法武学,倒也是悠然自得。   不知不觉已是一个多时辰过去,山谷之外突然响起一声尖锐的唿哨声。   听到这声唿哨,五人齐齐脸上变色。   玄观道君霍然立起,身形化为一道残影,迅捷无比的向山谷外奔出。   萧千离反应也不比玄观道君稍慢,大喝道:“三位道友切不可妄动,我与玄观道友前去探察即可!三位请死守洞口!”   西河道君、陆尘子、清虚道君三人情知不妙,听萧千离调配得当,也来不及多想,当下齐声道:“你等自去,贫道知悉!”   萧千离足下重重一顿,身形已经飘然而起,一点一荡,已经掠出数十丈之远,堪堪赶上玄观道君,赫然见到两个冒充樵夫的峨眉弟子已经各自手持斧头,拦住了一辆黑漆漆的马车。   玄观道君长眉一轩,就要挺身叫阵,却不料身后伸出一只手来,一把拉住玄观道君,他诧异的回头看去,却见萧千离面沉如水,缓缓摇了摇头,向后一指。   玄观道君猛然惊觉,当下足下一点地,身子疾退数丈,跃至谷口,右手一扬,背后的长剑脱鞘而出,被他一把握在手中。   这个时候,由不得这些道门大佬不紧张,这入洞的八人,都是道家一脉的后期之秀,倘若遇到什么不测,对于玄门来说,无疑是巨大的损失,实在是担不起任何的风险。   更何况,就算是道门能够承受这样的巨大损失,但是道陨之地一旦泄露出去,还不知会引来多少武林中人的窥视,尤其是一旦被佛门得知,必然对于道门是一次沉重无比的打击。   萧千离更是心急如焚,柳随风、楚寻、郭玉盈、郭鹏程四人都是他的亲传徒弟,倘若这四人一旦出现什么意外,自己的损失简直是无法估量。当下站稳身形,大喝道:“来者何人?”   那马车被人拦住,驭者也是又急又气,挥舞着马鞭叫道:“滚开!你们这群下贱之人都给我滚开,郡守的马车,你们也敢拦?”   “郡守?”   萧千离森然道:“郡守又如何?这里是死路,你们要赶路,又怎么会到这里?”   那驭者不由得一呆,喃喃道:“死路?这可如何是好?”   听那人语气有异,萧千离眉头一皱,沉声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第二百八十章 异变突生   还没等驭者答话,身后马蹄声急响,有十几个黑衣人泼喇喇追赶而来。   那驭者更是大惊失色,叫道:“贼子追来了,都让开!”   他高举马鞭,“啪”的在空中一击,拉车的马匹吃痛,正欲撒蹄狂奔,却只听“唏溜溜”一声咆哮,只见萧千离伸手一拦,一道无形气墙立在身前,任凭那马匹如何挣扎,却始终无法前进一步。   “去,摸摸那些人的底细!”   萧千离转头对那两个樵夫打扮的峨眉弟子吩咐一声,语气森然,让人不敢有半分抗拒之心。   那二人也知道事情紧急,当下应诺一声,各自扔掉了砍柴的斧头,飞快的在腰间一摸,一把软剑已经握在手中,二人同时右手凝力,软剑立刻挺得笔直,一前一后,飞身向那群黑衣人迎上。   那群黑衣人全身都笼罩在黑色劲装中,就连头脸也用黑布蒙得紧紧,只露出一双精光四射的眸子。见到有人迎来,当下纷纷拨转马头避开,却有三人正面迎上,“呜”的一声,一条熟铜棍从头顶砸到。   冲在最前的那名峨眉弟子听这兵刃披风之声,便知十分沉重,当下不敢硬接,侧身从棍旁掠过,却见两柄链子枪一上一下的同时刺到,来势迅疾。   那峨眉弟子乃是玄观道君派出的派中高手,见状低喝一声,长剑横撩,一剑破双枪,格了开去。那当先的黑衣人带马错身而过,熟铜棍又拦腰扫来。为首的峨眉弟子长剑在棍上一搭,乘势削下,一条链子枪却已刺向他右肩,只见血光飞溅,那链子枪已经在他的右肩头割出一条长长的伤口来。   这几下兔起鹘落,双方动作均是迅捷无比。落在后面的峨眉弟子正欲救援,却已经来不及了,带马两侧的黑衣人却又各自分出一骑,“呼呼”两声,两条铜棍从两侧同时攻来,那峨眉剑手迫于无奈,举剑格挡,只见一条铜棍一沉,径砸长剑,另一条铜棍却向上飞起,自头顶压落。   玄观道君守住入谷的关口,见本派中两位有数的好手一个照面便落了下风,心中正在暗暗惊讶,只听萧千离沉声道:“玄观道友,请你将这些人打发了罢!”   玄观道君不由得一奇,这萧千离明明距离更近,却只是拦着马车不许前进,而自己扼守谷口,却偏偏要舍近求远?   他瞥了萧千离一眼,见他并没有去看那些黑衣人,反而是死死盯着马车,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当下点头道:“也罢!”   一道青影疾速的闪进人群中,一道璀璨的金色光轮从天而降,一圈一带,顿时将四个黑衣人连人带马一并圈入光轮之中。   这一道光环中隐约有无数符文跳跃,流光溢彩,圆通无碍,运转不息,原本足足有丈许方圆,只听玄观道君霹雳一声大喝,那光轮猛然收紧,四名黑衣人顿时被生生拦腰斩断,血雨如潮,漫天飞洒。   见到玄观道君出手,那两名峨眉弟子顿时松了一口气,二人连连后退几步站在一处,长剑回旋,连成一道光幕,与四名黑衣人斗得极为激烈。   见了玄观道君的威势,那群黑衣人纷纷跃下马背,只见杖影晃动,一条大铁棍当头击落,正击中玄观道君的光轮,光轮顿时嗡嗡一阵颤动,边缘处的光华也顿时黯淡了几分。   见到此情此景,玄观道君也不禁大吃一惊,本来见到两名化炁中阶的剑手甫一动手便吃了小亏,已经是尽量高看这些贼人。但是连自己凝聚先天内力幻化而出的光轮也能被撼动,这些黑衣人的武功之高可想而知。   他面沉如水,光轮急速的扩张起来,又将三名黑衣人锁入金色光圈中。   玄观道君出身玄门正宗,发下大宏愿要重振道门,因此他博采众家之长,于佛、儒、法、墨皆有所涉猎,在原本的大周天轮中加入了佛门诸法皆空的精义,化为周天劫轮,守则万法不侵、万劫不灭,攻则破除邪见、无坚不摧。凡是被他的光轮圈入,便如同紧箍咒一般,任凭你有登天的本事,也难以施展。   但是这三名黑衣人被光轮锁住,却似乎无视“封”、“禁”法则,当先一人使棍,另有二人使刀,将玄观道君团团围在中心,呼喝着与玄观道君斗在一处。   玄观道君嘴角微微一晒,冷哼道:“米粒之珠,也放毫光?”长剑一抖,一剑刺出,却分出三朵剑花分刺三人。只听“铛铛铛”几声兵刃相交脆响,三人合力,竟然将玄观这一招接了下来。   旁边的黑衣人除了有四人围攻两名峨眉弟子之外,其余众人纷纷各自手持兵器,拼命攻击玄观道君的周天劫轮,这些人也不知是什么路数,一个个内力深厚,气息悠长,每攻击一次,玄观道君的护身光轮就会颤动一下。   那马车的驭者似乎是松了一口气,夹着马鞭,向萧千离拱手道:“这位道长请了!在下乃是渭南郡守的一个小小门客,带着郡守家眷外出踏青,却不料遇到这群贼人,意图谋财害命,只得一路奔逃,幸好有诸位仗义出手。”   萧千离淡淡的回答道:“渭南郡守么?”   那驭者门客点了点头,笑道:“马车里尚有女眷,多有不便。敢问道长,可否让马车入谷?也好让女眷暂避一二?”   萧千离呵呵一笑,点头道:“原来如此,你在这里说了半天,无非是要入谷。”   那门客回头朝车厢里望了一眼,面有难色,呐呐道:“道长莫非不肯行个方便么?”   “行个方便?”萧千离瞥了马车后的战场一眼,略一思索,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你便进来罢!”   门客大喜,急忙打马驱车,跟在萧千离身后,缓缓往山谷行去,行得七八丈,将要进入谷口,只听那门客哈哈大笑道:“蠢材!什么纯阳掌教?什么峨眉玄观?原来只不过都是一帮蠢材!老子略施小计,就要你们毙命当场!”   “轰隆”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偌大的车厢中竟然放置了千斤炸药,此时轰然炸开,如同平地起了一个惊雷,顿时将萧千离的身形淹没其中。 第二百八十一章 一环套一环   这一下情势突变,玄观道君看得清清楚楚,想要援手却已经来不及,一张老脸顿时变得铁青,怒喝一声,劫轮飞速运转起来,顿时将光轮中的三名黑衣人一并绞杀。   那门客狂笑声不绝,却突然声音曳然而止,惊恐万状的低头看去,却见马匹刚刚被猛烈的爆炸吓了一跳,此时呼噜噜的打着响鼻,大脑袋左右摇摆,似乎要挣脱缰绳一般。   “不对啊……千斤炸药,为什么我居然没死?”   “我没死……为什么这马也没死?”   他艰难的扭动着脖子,似乎极为费力的回头看去,却见身后有一道粗大无比的剑光虚影散发着无边剑气,连马带车一并罩入气场之中。   这一道剑光共分黑白二色,足足有丈许长短,散发出无数七色剑气,如同万千洪流扩张开来,剑气所及之处,隐约有无数异象出现,山川、河流、雷电、星辰、雷霆、火焰、大海……有生而灭,又由灭而生,短短的一瞬间竟然仿佛往生了数万个轮回。   车厢已经化为齑粉,但是除此之外,就连车厢下那一对光秃秃的轮子都是完好无损,一匹黄马载着一辆只剩下骨架的空车,看起来极为可笑。   在马车旁边,万千剑气如同流水一般转动,萧千离静静的站在身前,眉心有黑白二气盘旋闪烁,点头道:“好恶毒的计策,竟然不惜派遣死士,在马车中放置上千斤炸药,倘若这一下炸得实了,岂不是十丈之内人马皆化为飞灰?”   那驭者喉中格格作响,面孔扭曲,似乎是见了鬼一般,半晌才艰难的挤出几个字来:“你……你怎么看出来的……”   萧千离只是指了指那车轮的痕迹,淡淡的回答道:“你说车厢中有女眷,这马车满载也不过能装区区三四人而已,车辙痕迹为何如此之深?莫非郡守家眷出游,还顺便带上大箱金银珠宝不成?”   驭者的眼睛突然瞪大,半晌才发出像是哭的声音来:“竟然……这里露了破绽?”   他突然扬起头来,狂吼道:“还等什么?动手!”   听到他的吼声,还在放手杀人的玄观道君长眉一扬,心中猛然一跳。   那驭者吼了一声,却见山谷四周悄然无声,不由得一愣,拉开了嗓门喝道:“来人!”   他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气急败坏的大声叫道:“时机稍纵即逝,再不出来,便没有机会了!”   萧千离冷冷的看着他大喊大叫,半晌才冷笑道:“你在叫谁?不如本座帮你叫上一叫!”   他沉声道:“道友,可以出来了!”   话音刚落,只见谷口左侧的峭壁之上一个身影缓缓踱出,沉声道:“你在叫贫道么?”   那驭者猛然抬头看去,看清那个身影的模样,不由得大惊失色,叫道:“西河道君?”   那人足尖一顿,一道流光径直激射下谷,但见他容颜威武,一身黑白相间的天师道袍,胸前绣着一个八卦图,不是西河道君还会有谁?   西河道君来到萧千离身前,稽首施了一礼,道:“萧道友神机妙算,这山谷之上,果然是埋有伏兵。”   萧千离微微一笑,那一丝万物终始母气回归识海,收了镇山河气场,回礼道:“西河道友辛苦!请出手助玄观道友一助!”   只听一声长啸,却见玄观道君长剑一抖,那周天劫轮华彩大作,猛然间反转过来,有无数剑光飞射而出,那些还在不断攻击光轮的黑衣人猝不及防,顿时被剑气射出十余个窟窿,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便悉数身死。   玄观道君收了长剑,施施然走了过来,轻笑道:“些许宵小,尚无需西河道友相助!”   萧千离愕然片刻,指着玄观道君哈哈笑道:“原来你是藏了拙!”   玄观道君微笑道:“道友却也瞒得我好苦!”   “我何时瞒你?”   玄观道君一指西河道君,笑道:“西河道友本在洞口镇守,为何又出现在山谷峭壁上?”   西河道君呵呵笑道:“这个倒不是刻意隐瞒,萧道友刚刚出谷之时,特意传音与我,言谷口峭壁之上或有埋伏,让贫道上谷探察一番。却不料果然被萧道友言中,那峭壁上足足有三十多人,强弓劲弩一应俱全,又有霹雳珠、雷震子等器物,实在是险恶之极。”   萧千离轻笑道:“并非我有意欺瞒,只是萧某易地而处,这山谷虽是死地,但是倘若在峭壁上埋伏一路人马,堵住谷口,我等纵然是插翅也难飞!”   玄观道君叹服道:“萧道友思维果然慎密,难怪你临行前要邀约西河道友一并前来,原来早就算计到了这一步。”   “西河道友轻功高明,又精通五雷正法,必然领悟的是自然之道,对于气息极为敏感,无论有什么样的伏兵,有西河道友在,敌人便无所遁形!”萧千离坦言笑道,“只是此间必然已经泄露,两位道友,还需谨慎才是!”   西河道君点了点头,目光在那十几具黑衣人尸体上转了一转,皱眉道:“这些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玄观道君摇头道:“这些人武功非凡,显然不是籍籍无名之辈。只是贫道见识浅薄,竟然认不出他们的路数。”   西河道君指着那个还在发呆的驭者笑道:“这不是活口么?”   那驭者回过神来,冷笑道:“活口?哪来的活口?”   他右手突然一翻,一柄寒光四射的小小匕首已经从袖口滑出,反手就向心脏刺去。   眼见匕首即将刺入胸口,却只觉手腕一麻,匕首当啷掉落地上,西河道君缓缓收起手指,指尖有细细的电光游走不定,冷冷的说:“在贫道面前,想死也没那么容易!”   那驭者居然抬起头来,朝着西河道君嘿嘿一笑,道:“谁说不容易的?”   西河道君脸色一变,却见那驭者嘴角已经有乌黑的血液溢出,原来此人齿间还藏有毒丸,匕首自杀不得,便咬破毒丸自尽。   见到此人死得如此干脆,萧千离反而脸色一变,喝道:“情况不对,快进谷!”   众人当中,以西河道君轻功最为高明,闻言一道电光径直冲进山谷中,玄观道君转头喝道:“你二人上谷巡视,倘若遇敌,立刻示警!”   那两个峨眉弟子都是为人稳重、处事得体之辈,闻言立刻明白过来,各自向谷口的峭壁上攀登而上。玄观道君回过头来,对萧千离道:“贫道在谷口镇守,道友速去!”   萧千离提气疾奔,刚刚转过小路,却见西河道君的身子倒飞回来,急忙跃身接住,只见西河道君须眉皆张,口鼻都震出鲜血来,不由得心中猛然一惊。 第二百八十二章 先天恶阵   西河道君乃是天师道神霄派的掌门人,为人极是硬朗,杀伐果断狠辣。执掌自然雷霆之道,一身五雷正法出神入化,周身有万千雷霆护身,倘若功力稍差者,只要近身,就会被他的护身真气反击成重伤。   在听了玄观道君等人的介绍之后,萧千离细细琢磨,征求了三位大佬的意见之后,邀约西河道君参与此事,就是为了他的特殊功法与一身高明的轻功。   此时萧千离示警在前,西河道君明明有了防备,却依然在一招之间就被打伤,足见来敌实力端的强横无比。   萧千离扶住西河道君,只听西河道君嘶声道:“小心!对方布下先天大阵,非寻常可破!”   萧千离心里打了个突,凝目看去,却见清虚道君与陆尘子立在洞口,全身道袍无风自动,真气急速流动,嗤嗤作响。   在二人的上方周身,有无数青气盘旋翻腾,淡淡的红光氤氲遍地,又有万朵金色莲华虚空漂浮,不断绽放合拢,绽放之时花瓣如琉璃般晶莹,大如海碗;合拢之时变为一个个手掌大小的花骨朵,状如蒺藜。   萧千离凝真气灌注双目之中,借助《坐忘经》的神妙功法,刹那间看破一切虚妄,立刻看清那青气、莲华、氤氲,分明是由无数精纯之极的真气幻化而成,有辨、困、陷、缚、束、镇六大妙用。外人倘若要入阵,立刻便会遭受大阵强烈的反击。   此时清虚道君与陆尘子头顶各自冲出一道清气,垂下星星点点的真气护住全身,竭力与阵法抗衡,二人乃是五大道派中数一数二的先天大能,一身修为登峰造极,虽然遇袭,却也纹丝不乱,只是死死镇住洞口,不让敌人有丝毫可乘之机。   西河道君深深吸了一口气,丹道运转一轮,已经将内息平复下来,沉声道:“此阵不知所明,却是威力大得超乎想象。贫道借雷霆之力强行破之,却反而被震伤。”   “哼!”萧千离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果然不出我的所料,这世界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任凭五大道派守口如瓶,只怕这消息早就暗地里泄露了出去!以五大道派之能,禁绝一些宵小之辈倒也轻松,但是倘若真正来了某个强大的势力,这所谓的道陨之地也就成了他人窥视之所。”   萧千离脑海中念头飞转,他之所以毫不顾忌的将四大亲传弟子悉数放进洞里,是仗着有三大掌门悉数在场,加上自己和西河道君这五大战力,纵然是五台、普陀、九华这样的佛门大宗也轻易不敢攫其锋锐。却不料还是有敌人出现,环环相扣,更兼实力强横,实在难以轻易脱身。   这大阵来历不明,就连布阵之人也不知所踪。萧千离心中恨得咬牙切齿,自己的一半徒弟都在道陨之地,里面那一方小世界混沌颠倒,规则紊乱,倘若洞口被破,只怕自己辛辛苦苦打造的纯阳宫一夜之间就要垮了半截。   此时除了清虚道君与陆尘子周身三丈方圆之外,周围的山石、草木均已经化为飞灰,就连那坚实的地面也变得坑坑洼洼,不知被砸出多少个大坑来。这两位大佬小心翼翼的维持着护身真气,以己身挡住洞口,生怕一个不慎将这面石壁整个炸碎。   西河道君眼中怒火高炽,沉声道:“有阵法必然有主持之人,萧道友在此想法破阵,贫道去探察一番!”   “找不到的……”萧千离还没说完,西河道君的身形已经化作一道电光,径直飞射到旁边的绝壁之上。   他身形刚动,却见那大阵突然又起了变化,一朵金莲骨朵突然绽放开来,如同一团太阳金焰,脱阵飞出,重重的向西河道君当头砸下。   西河道君右手一指,一道紫色雷霆激射而出,轰隆一声巨响,那金色莲华与雷霆拼了个旗鼓相当,双双化为无形。   一朵金莲化为虚无,却有更多的金莲飞起,如同雨点一般向西河道君砸来,西河道君身在半空运转不便,当下低喝一声,周身有无边雷霆滚动,刹那之间将数十朵金莲击成齑粉。   只是这一击,西河道君脸色一白,身子如同断线风筝一般掉了下来,勉强站定身形,摇摇晃晃,嘴角沁出一丝血迹来。   “好恶的阵法!”刚刚萧千离并未见到西河道君如何受伤,此时见到仅仅是数十朵金莲,便将一个化神境的武学宗师震伤,可想而知这金莲之中,蕴含的真气是何等的威力宏大。   “不可……以力强破……”清虚道君低沉的声音遥遥传来,“此阵……凶险无比……非算清阵眼……方有机会……”   由于阵法不断运转,清虚道君全力抵挡,声音时断时续,显得极为艰难。听到他的声音,不论是西河道君还是萧千离都是心中一惊。   清虚与陆尘同为五大道派掌门,薛开山曾亲口承认陆尘子乃是化神中阶的武学大宗师,清虚的武功修为想必绝不在陆尘之下,两位大佬联手抵挡,却依然只能苦苦辗转,连多一分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二人仔细看去,只见大阵中那无数金莲不断生灭,每一次开合,均有上百朵金莲不断磨灭清虚、陆尘二人的护身真气,仅仅数十朵金莲蕴含的真气便将西河道君震伤,可想而知二人此时承受的压力之重。   萧千离眼中神光一闪,沉声喝道:“西河道友速速调息恢复!待本座亲自入阵!”   三位道门大佬都是一愣,却见萧千离大踏步向阵中走来。   “不可……”清虚心中大急,刚要出声示警,却见萧千离背后剑气冲天,一道蓝光在眉心处急速闪烁,急速的流转全身,一道湛蓝的光环猛然张开,细细看去,那光环中,竟然是由无数细微的剑气所共同构成。   那光环扩张之处,无论青气、莲华、氤氲,均猛然爆裂开来,化为无边森森剑气,这古怪的阵法顿时气流四窜,混乱成一片。只是这片刻之间,萧千离已经入阵,走到清虚、陆尘二人身前。   “人剑合一!”   “人剑合一”来源于《逆天道》,脱胎自《斗转星移》与《坐忘经》这两门玄妙至极的功法,纵然是“生太极”、“吞日月”这等玄妙精微的气场都会被“人剑合一”爆掉,这阵法虽然精深无比,也禁不住这混乱一爆之力。   那大阵被“人剑合一”炸开一个大口子,不断颤动着,又有无数金莲、氤氲、青光不断生成。萧千离抬头望着上空的阵法运转,缓缓道:“清虚道友、陆尘道友,二位准备反击!”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这里由本座一力承当!” 第二百八十三章 法名菩提 剑镇山河   听到萧千离的话,清虚、陆尘、西河三大先天宗师不由得顿时面色一变。   虽然至今也不知萧千离的真实修为如何,但是清虚道君与陆尘子两人联手,依然只能苦苦支撑,单单以萧千离一人,又如何能抵御这先天大阵?   萧千离看着重新凝聚合拢的阵法,静静的说:“一味被动挨打,始终不是办法!二位都是玄门大能,与西河道友联手,或能寻出阵法的破绽之处。”   见到清虚道君还要说话,萧千离摇了摇头,沉声道:“本座自有把握!二位无须担心!”   就在此时,只见青光大作,三人周身上下,又有无数含苞待放的金莲花骨朵形成,蕴含着极为精纯的真气,显然是大阵再度合拢。   “系统解析模块启动,检测到未知阵法。”   听到熟悉的系统声音,萧千离顿时精神一振。   自己迟迟没有入阵,也就没有接触到阵法精要之处,纵然有逆天的系统解析模块,却也对这个阵法无计可施。   “数据收集完毕,经数据库比较,该功法为奇门阵法《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大阵》……”   “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系统的解析信息如同潮水一般涌入萧千离的脑海之中,他的一张脸顿时冷了下来,目中杀机闪动。   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来源于大乘佛教《维摩经》,经曰:阿耨多罗,秦言无上。三藐三菩提,秦言正遍知。道莫之大,无上也。其道真正,无法不知,正遍知也。意指无上正等觉者。   “果然是佛门在此伏击!”   在此之前,除了惊鸿一现的少林木空行者之外,萧千离并没有接触过多少佛门中人,对于佛道两系互相倾轧,虽然知道事情的始末,却感受并不深刻。   在他看来,两大道统之争,无非是佛道之辩、佛道之斗,应该是各自派遣教中高手、著名僧道,来一场摆明车马、堂堂正正的两派相争。至于耍心机、使手段、行偷袭这等打打杀杀,似乎不像是出家人的手段,更像是充满血腥的江湖恶斗,动不动便是杀人全家,灭其门派。   但是系统却揉不得沙子,挡在萧千离等人身前的这个先天恶阵,除了深研释家精义的佛门大能之外,武林之中,还能有哪一方势力,能施展这《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大阵》?   “这群秃驴,当真是所用无不其及!”   倘若之前,萧千离还不能理解这些玄门大佬的一些举动,为何对佛门如此痛恨,甚至不惜放弃自家门派的利益,也要同气连枝携手对抗佛教。但是现在,他是真真切切的亲身感受到道佛两教不死不休的纠缠。   道统之争,原本就是无比血腥残酷。在萧千离之前所在的那个世界历史中,宗教每一次改革,都伴随着无数屠杀和鲜血,有文字记载,单单是新教徒与天主教徒在16、17世纪的宗教争斗,便造成了中欧35%的人口丧生。而中国历史中佛道之争同样伴随着无边杀戮,先有“三武灭佛”,后有“蒙元焚道”,无不是血流成河,无数珍贵无比的道藏付之一炬。   在重阳盛典中,萧千离利用兑换系统中的道具虚化出释迦金身和老君投影,堵住了前来辩经的昭觉摩柯首座延智和尚,并以杜撰的《萧氏封神》将“老子化胡”的破绽彻底弥补。但是在历史中,借助“老子化胡”的悖论辩道而胜的佛门大能元代禅僧祥迈,与“金轮法王”原形的元代帝师八思巴,这二人击败中土道门之后,最终却是双双死于非命。   1280年,八思巴被人下毒而死;1287年,祥迈被天雷击杀。《辨伪录》记载:“佛教祥迈法师诋毁上帝,焚《道藏》,灭中国道,遭天雷霹毙!”   对于前世只是个市井小民的萧千离来说,他自然是无法理解教派争斗的残酷,但是这次被伏击,却让他深切感受到了极度的愤怒。   “佛门……哼!”   他眼神中杀机闪动,右手一点,识海之中万物终始母气分出一丝,化为黑白二气,“镇山河”肇立虚空,万千剑气缓缓转动。   见到“镇山河”,三位道门大佬均是面色一震。   这一门功法,除了玄观道君曾经亲历之外,清虚、陆尘、西河均未曾亲眼所见。但是这些道家大派之前所搜集到的情报中,自然都提到了这一神妙无方的功法。尤其是玄观道君曾对清虚、陆尘亲口提过“以此人之能,贫道尚无力破之”。   “这化生寂灭剑气,是否能抵挡住这先天恶阵?”   三人的脑海中均转着这样一个念头。   萧千离内心中其实也多少有些担心,镇山河是以“先天之下不可破”的《化生决》为本,融合了《坐忘经》的生灭之道,以周天演化化生而出的无边剑气,一剑之下,山河逆转,万法不侵,万劫不灭!   “这万劫不灭,是否能抵挡得住《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大阵》的无上正觉?”   此时被“人剑合一”爆开的《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大阵》已经恢复如初,仿佛是感应到了阵法中的“镇山河”气场,那先天大阵不断颤动,青气、氤氲急速流转,有上百朵金色莲花绽放开来,重重的轰然击下。   这一轮轰击却比之前更加威猛,莲花落下,却化为璎珞、伞盖、花贯、鱼肠、金弓、银戟、加持神杵、宝锉、金瓶、宝珠……种种异象,不一而足。势若巨山,汹涌澎湃,潮卷天幕,劈头盖脸的砸了下来。   陆尘子艰难的咽了一口口水,右拳紧紧握住,倘若萧千离稍露不支之相,立刻便要出手救援。   清虚道君却眉头紧皱,死死的盯着那金色莲华中的种种景象,咬牙切齿道:“难怪主持之人不肯全力催动法阵,原来……”   他猛然一咬牙,右手摘下背后的长剑,正要与萧千离联手对阵。   第一朵金色莲花化作一柄神杵,已经轰击在“镇山河”气场的边缘,却发生了一阵诡异的扭曲,那蕴含着无上真气的加持神杵,竟然化为一阵轻烟,顷刻之间便消散在空气之中。   下一刻,接踵而至的上百朵金莲尽数落在“镇山河”之上,却无一例外,尽数化为寰宇清气,消散得无影无踪。   “……”陆尘子、清虚道君,甚至是阵外的西河道君都瞪大了眼睛,目中满满的都是不敢置信之色。 第二百八十四章 破阵而出   仿佛是被激怒,半空之中,有更多的金色莲花绽放开来,足足有数百朵金莲蓄势待发,准备进行更为猛烈的攻击。   但是这一次,清虚道君和陆尘子都已经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萧千离身上,眼神中震惊无比。   两人合力,尚且只能在《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大阵》中苦苦辗转抵御,丝毫没有还手之力,甚至一度被逼迫得只能借助天地之力护住自身,被动挨打,苦不堪言。   但是萧千离一入阵,却是以一己之力硬捍先天大阵,尚且行有余力,如闲庭信步一般。   这样的手段,当真是惊世骇俗。   “这纯阳掌教,究竟是何等的实力?”   阵外的西河道君还没有多少想法,但是清虚、陆尘二人的心思却复杂得多了。   有玄观的推荐和诸多情报,这两位见多识广的道门大佬已经尽量高看萧千离一眼——年龄尚不到而立之年,却已经是坐镇昆仑,在西北武林翻天覆地,绝对算得上是一方强豪。   但是即便如此,清虚、陆尘二人依然不认为,这年轻的化神境高手能够与五大道派相提并论。在他们看来,看重萧千离与纯阳宫,更多的还是在于未来的无限可能,而并非现在的实际战力。   清虚、陆尘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神中看到了自己的想法。   “我们这群老不死的,这一百多年真是活到了狗身上……”   萧千离静静的抬头看着蓄势待发的菩提大阵,镇山河气场一刻运转不停,缓缓道:“此处由本座一力承当,你们速速出阵!”   同样的话,此时在二人耳中听到,意义却是大不一样了。   陆尘子深深吸了一口气,点头道:“萧道友谨慎!我等即刻破阵!”   清虚道君点了点头,右手紧紧握住了长剑,准备破阵而出。   却不料萧千离平静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二位不必徒损功力,本座送你二人出阵,出阵之后,即刻寻找阵眼及主持之人!”   “什么?”   还没等清虚道君与陆尘子二人反应过来,萧千离背后一道剑气已经直冲而出。   “人剑合一!”   这一次的人剑合一比之前更加霸道,半个菩提大阵,连同万劫不灭的镇山河气场一同炸得粉碎,甚至那一丝神妙无比的万物终始母气一并爆裂开来,如同平地起了一个霹雳,数丈之内简直是无坚不摧,山石、草木、青气、金莲……瞬间化为虚无。   “走!”清虚道君终于反应过来,一拉陆尘子,二人飞身跃出菩提大阵。   只这片刻之间,二人终于脱困而出,望着那渐渐又重新凝结的先天大阵,二人简直是恨得咬牙切齿。   萧千离却也没有闲着,镇山河气场再度出现,任凭菩提大阵如何不断磨灭,却也难以攻破镇山河的防御圈子。   下一刻,在这山谷之中,响起了一个宏大无比却无比愤怒的声音。   “不管你们在哪里,都给老子留下罢!”   刹那之间,陆尘子身侧有无边杀气冲天而起,气流嗤嗤流动,如同掀起了万丈波涛。   “身纳乾坤!”   陆尘子一怒,声势当真是非同小可。   他精修崆峒嫡传武学道法,在踏入先天,触碰天地屏障之时,领悟的乃是精微无比的乾坤之道,一粒粟中藏世界,不动己身化乾坤。   但是被困在《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大阵》,陆尘子被阵法不断消磨,封禁天地,只能挨打不能还手,陆尘子的心里早已憋了一肚子闷气。   此时脱困而出,偌大的山谷之中,无论是山石草木,甚至是寰宇之气,似乎每一个地方,都充斥着陆尘子狂暴的愤怒,雷霆咆哮,尚不足以发泄陆尘子的惊天怒气。   一动念之间,陆尘子全身上下,似乎有无数光影一闪而没,不停的向四周急速扩散,每一点光影,都蕴含着陆尘子的雄浑真气,都带有陆尘子的一点意念。倘若敌人藏身在侧,必然在陆尘子这一击之下无所遁形。   两位大佬脱困,西河道君顿时心中一定,低喝一声,刹那之间整个身体都变成了淡紫色。   他周身上下都布满雷火,火中剑戈森立,一道紫色雷霆带着万钧之势狠狠激射出来,重重的轰击在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大阵上。   这一击已经是西河道君发挥到了极限,将天地法则直接吸纳入身体中,几乎是抽尽了全身功力。只是一击,那菩提大阵顿时震动起来,数十朵金莲瞬间化为齑粉,边缘之处,甚至出现了一片巨大的空缺。   大阵不断震颤,青气席卷过来,飞速的进行修复。   但是清虚道君怎么可能容它有半点喘息之机?他虽然没有陆尘子的疯狂,但是他却同样怒火高炽,双手紧紧握住剑柄,一道沛然之极的剑气冲天飞起,化为万点星光,向天上地下、四面八方同时激射而出。   灵妙潜通乘风起,真武玄虚若镜清。清虚道君的“道法天地”一旦发威,一剑化万法,剑意弥漫虚空,当真是锐气无匹,有席卷天地之威。   在道法天地的威势下,万千星光重重的轰击在西河道君破开的阵法空缺,将菩提大阵不断撕裂。   青气被打得支离破碎,一朵朵金莲消散无形,氤氲在清虚道君的攻击下不断消退,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大阵的光华也渐渐黯淡下来。   正在此时,陆尘子的狂暴攻击也有了收获。   一点光影在撞碎了山谷腰间的一块巨石之后,突然一闪即灭。陆尘子猛然抬头,死死盯住了那个方向。   “狗贼,留下命来!”   他朝着那个方向抬起手,手掌猛然一握,有万千气流随心而动,如同一只参天巨手一般,劈头盖脸的重重拍了下来。   轰然巨响中,一道淡淡的虚影从碎石堆之后显露了真身。   那人全身都笼罩在青色长袍中,带着斗笠,看不清面容。面对陆尘子的愤怒一击,只见他双臂一挣,周身真气猛然爆开,与陆尘子硬拼一记。   他哈哈一笑,声音有若枭啼,“袖纳乾坤,陆尘道君果然不凡!告辞了!”   “想走?”陆尘子身化流光,急速的追上,却听那人怪笑道:“去休!去休!今日作罢,来日再行请教!”   九朵金莲突然凭空出现,拦在陆尘子面前,陆尘子身在半空,低喝一声,将那九朵金莲齐齐震碎,再看山腰那人,却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嗯?”陆尘子刚要再追,却感觉到有极为恢弘的气息在背后震荡,有些惊讶的转头看去,却见山谷中有金光冲天而起,地面破碎,几颗小小的物事缓缓平地飞起。   见到这几个东西,陆尘、清虚、西河三人齐齐色变,叫道:“金身舍利?” 第二百八十五章 玉石俱焚   偌大的法阵猛然黯淡下来,而九颗舍利子的光芒却越发耀眼夺目。   三位道门大佬脸色难看之极,西河道君只觉嘴里发苦,喃喃道:“真是好大的手笔,自知不敌立刻毒蛇断腕,只是这玉石俱焚,却是足足九颗金身舍利啊……”   在场三人都已经明白过来,为什么明明众人入谷之后,却并没有发现有人埋伏,而是因为早就有人在山谷中埋下九颗舍利子,布下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大阵,等众人分兵布防,这才立刻发难。   九颗舍利子的光芒变得璀璨无比,如同九颗小小的太阳,大阵土崩瓦解,金色莲华纷纷化为无形。   萧千离喝道:“诸位道友速来!”   三人略一迟疑,立刻飞身向萧千离奔来,萧千离再度从识海中分出一丝万物终始母气,镇山河立刻光华大作,将四人以及背后的石壁牢牢护在当中。   “轰轰轰——”九颗舍利子轰然爆裂,狂暴的气息席卷全场,光芒万道,瑞气千条,其中蕴含的却是无边猛烈的炽热烈火。   只是刹那之间,偌大的山谷生生被炸成了一片白地,两侧陡峭的山峰都垮塌了半边,坚硬无比的山石瞬间被气化,化为一滩灰白的粉末。   而山谷之中,只有萧千离周身的镇山河气场依然如故,任凭那剧烈的爆炸,却也难以撼动这镇山河的万劫不灭。   见到这金身舍利的一爆之威,三人顿时陷入了一片难堪的沉默。   众人当中,以清虚道君武功最高。他心中有数,以他如今的功力,任何一颗舍利子自爆,他都挡得下,但是倘若两颗同时起爆,他也能勉强保证不死,轻伤却是在所难免。   但是九颗同时起爆,任凭他武功再高、功力再深,却也决计不能抵挡,必然在这气浪之中化为灰烬。除非逃出数百丈之外,方能保证无恙。   但是萧千离分明处在九颗舍利子正中,也是爆炸威力最大的位置。以一敌九尚且罢了,甚至能将其余三人一并护在其中。   不管是他功力何等深厚高明,也不管是他这气场是何等的神妙。却有一件事可以肯定——此人倘若布下气场,在场三人联手,也攻不破他的防御圈子。   清虚道君脑中念头百转,化为一声轻叹,稽首施礼道:“多谢萧掌教施加援手,倘若不是萧掌教力挽狂澜,只怕我等有人陨落于此,门人更是无力相保!”   萧千离微微一笑,一道黑白星光飞回眉心,还礼道:“清虚道友客气了!”   陆尘子目露奇光,深深看了萧千离一眼,目光落在石壁外被炸成的一片白地上,恨声道:“可惜逃了那狗贼——”   西河道君摇摇头,凝视着地面上的几个大坑,沉声道:“那帮秃驴所图非小,不管是哪一方势力损失了这九颗舍利子,想必也要肉痛半天。”   二人犹豫片刻,均缓缓点了点头。   即便是在如今盛极一时的佛门当中,舍利子也是极为罕见。能凝结舍利子的,无一不是佛门的高僧大德,以及先天化神境界的佛教大能,在坐化之前以毕生功力凝聚而出,一颗舍利子,便代表着一个先天宗师的精华。   即使有了舍利子,用来布置这强横无比的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大阵也是极为不易,布阵之人必须先以无上真气激发舍利子蕴藏其中的先天佛藏,然后不断灌注真气于其中,每一个先天高手的全身真气,只能为舍利子灌注一次。九颗金身舍利,便需要九位先天化神境界的武学宗师共同灌注。   虽说损耗之大超乎想象,但是所布下的菩提大阵也是强悍无匹,倘若不是萧千离力挽狂澜,在场几位道门大佬,少说也要有人战死,而石洞中的道门后期之秀,也会尽数丧生。   “九颗金身舍利,九位先天宗师!加上刚刚主持阵法的那一人,便是十位先天。”清虚道君缓缓道,“佛门此举绝非是针对那所谓的道陨之地,而是……”   “而是冲着我们而来!”陆尘子的瞳孔微微收缩,冷冷的说,“倘若我们几人中,有一两人在这先天恶阵中陨落,佛门这一番算计就算是成功了!”   “嘿!倘若贵派那位半路出家的清净道君在这里,贫道倒是很想瞧一瞧他的嘴脸!”西河道君转过头来,淡淡的说,“不知道兄意下如何?”   清虚道君有些汗颜,摇头苦笑道:“清净师弟出身儒门,对于道统之争感受不深……西河道友不必在意。”   紫云台上,西河道君曾经对清净道君诸多取笑,萧千离也是看在眼里,此时轻笑道:“西河道友,且不必争论,等玄观道友回来再做道理。”   “玄观?”被萧千离一言提醒,三人这才想起,九颗金身舍利同时自爆,这等惊天动地的动静,方圆数里也能听得真真切切,但是镇守谷口的玄观道君却迟迟没有出现。   “让诸位失望了!”   一道流光急速闪来,玄观道君提着一具尸身跃至众人身前,顺手将尸体扔在地上,摇头道:“此人被我拦住,情急拼命,发觉不敌立刻自裁,贫道出手却是迟了一步。”   陆尘子一把将尸体的斗笠掀开,清虚道君却问道:“玄观道友,此人修为如何?”   “几近化神中阶!”玄观道君摇了摇头,轻叹道,“先天大能却是死士,其背后的势力,可想而知大到什么地步。”   西河道君打量了玄观道君几眼,见他尘土满身,长袖被撕裂了半幅,哪里还有半分峨眉掌门的仙风道骨模样?可见刚才的拼斗也是极为惊险。不由得重重叹息道:“佛门高手何其多也!”   萧千离却打量着那具尸体,见斗笠、面罩都被陆尘子一把扯下,露出一张平平无奇的面孔来。   “此人是谁?”陆尘子反而一怔。   西河目光转处,摇头道:“贫道不知!”   玄观沉吟半晌,苦笑道:“此人本事不小,竟然在江湖中籍籍无名,可叹我等鼠目寸光——”   “是个和尚!”萧千离一把揪起尸体头上的尚不盈寸的头发,冷笑道,“虽然蓄了发,戒疤却在,须瞒不过我!”   “戒疤?”几个道门大佬都是一脸的惊讶之色,诧异道,“这是什么?”   “嗯?”萧千离反而惊讶的抬头看去,“诸位莫非不知么?” 第二百八十六章 到了收获的时候   见到萧千离脸色有异,几人沉吟半晌,玄观道君缓缓道:“恕贫道孤陋寡闻,只知佛门有剃度、清心等仪式,却不知这戒疤究竟是何物!”   萧千离心中一动,突然想起当初木空行者上山之时的情形。   当初少林派木空行者拜访玉虚峰,与纯阳宫起了冲突,萧千离为折服木空,兑换出《瑜伽师地论》与其论道,辩得木空无话可说。当时萧千离便已经心中有数——这少林传经依然以小乘佛法为主,并未传承大乘。   “这戒疤起源于《梵网经》,有云:‘若烧身、烧臂、烧指;若不烧身、臂、指供养诸佛,非出家菩萨。’”   萧千离心中已经有了算计,当下缓缓解释道,“而这《梵网经》乃是大乘佛经,如此说来,这埋伏之人,便有了定数。”   “大乘佛教?”三人均是面色有异,陆尘子长眉一挑,诧异道,“不是少林?”   “如此看来,不是少林派了!”清虚道君也跟着补充了一句。   西河道君沉吟半晌,摇头道:“少林乃是小乘佛教之宗,这大乘佛教……却不知武林中哪一门派继承了大乘佛统。”   “大乘佛教啊……”萧千离在系统中飞快的搜寻一番,翻出一本《大乘佛经统考》来,解释道:“这大乘分为华严、方等、般若、法华、涅槃五部,后分为中观、唯识二宗,中观宗主要有天台、华严等门派,而唯识宗则有慈恩寺……”   “大慈恩寺?”四位道门大佬不约而同的一愣,目光顿时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玄观道君立刻转头问道:“萧道友,贫道按照你的安排,已经将来袭之人留下了活口,不知萧道友后续安排为何?”   萧千离点头答道:“已经有人跟上去了!”   陆尘子等人不明所以,急忙扯着玄观道君追问,玄观道君将之前谷口死士的事情说了一番,又道:“之前萧道友曾经嘱咐,倘若有人来袭,便留下一两个活口,打成重伤即可。贫道按照萧道友的安排,留了几分力气,偷袭之人有一人内伤极重,行走却是无碍,想必此时已经逃遁。”   陆尘子又问道:“那追杀主持阵法之人,也是萧道友的事先安排么?”   萧千离笑道:“这倒不是!只是谷中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以玄观道友之能,又怎会袖手旁观?自然是早早埋伏下来,只等对方露出破绽,便会出手擒拿!”   玄观道君与萧千离对视一眼,均觉对方行事风格颇为投缘,各自呵呵轻笑。   陆尘子愣了半天,感叹道:“二位道友思维慎密,贫道不及也!”   清虚道君轻轻一笑,伸手一拍陆尘子的肩头,笑道:“倘若都像你这老家伙一般直来直去,我道门只怕已经数百年前便被佛教吃得尸骨无存!”   陆尘子怒道:“老道就是直肠子,不如你等诸多花花心思!萧道友,此事事关重大,你派去跟踪的人是否可靠?对方既然诡计环环相扣,自然是戒备森严,倘若露了痕迹,反而不美!”   “可靠?”萧千离幽幽叹息了一声,摇头道,“绝对可靠,只是我却有些担心……”   四位道门大佬不明所以,互相对视一眼,一时间都没有开口说话。只有陆尘子恨声道:“此事绝对不能善罢甘休!”   众人都是神情凝重,尤其是玄观、清虚二人,更是胸中埋着滔天怒火。   清虚与陆尘子二人自然不必说,而玄观在潼关诸多布置,却被敌人悄无声息的摸了进来,而且还埋下舍利子布下先天大阵,颜面丢得干干净净,此时虽然破阵杀人,心中却也是愤怒之极。   这还罢了,倘若被敌人趁机破开石壁,说不定连那八名道门后起之秀一并埋葬在道陨之地。这些英才俊杰都注定是各大门派日后的顶梁柱,哪怕是折损一个半个,这些门派都要心痛良久。   更何况纯阳宫一半亲传弟子都在里面,倘若被一锅端了,萧千离只怕要气得吐出几十两血,哭得昏天黑地。   被人阴了一把,这些道门大佬心里都窝着一口气,一个个阴沉着脸,默不作声。   忽然玄观道君神色一动,目光向石壁看去。   只见一个脑袋从石洞中伸出,探头探脑的看了一会儿,陆尘子喝道:“双林,干什么?还不出来?”   从洞中跳出一人来,果然是崆峒派的郑双林,只见他灰头灰脸,模样极为狼狈,神情却是极为欢悦。   “弟子见过掌门!”   “嗯!”在晚辈门人面前,陆尘子立刻恢复了世外高人的模样,背负双手,淡淡的说,“其他的人呢?”   “回掌门的话,薛师兄就在后面不远,峨眉派的两位师兄和咱们失散了。”   “失散了?”几位大佬都是眉头一皱,陆尘子皱眉喝道:“究竟怎么回事?”   “咱们分为两组入内搜寻,不久之后却遇到了敌人……”   陆尘子与西河道君顿时大惊失色,玄观、清虚与萧千离则神色不动,只听郑双林接着说:“那些人好生蛮横,一言不合就上来动手。薛师兄与峨眉泠师兄联手杀了几人,怎奈对方人多势众……”   他吞了一口唾沫,心有余悸的说:“幸好纯阳宫的几位师兄刚好赶到,有一位楚师兄粉碎了空间,一口气杀了十余人……”   “粉碎了空间?”几位掌门都是神情一惊,玄观道君对其中的情形了解得最为清楚,沉声道,“那道陨之地混乱不堪,如何能动用法则?简直是乱来!”   “不不不!”郑双林连连摇头道,“先是有一位柳师兄定住地火水风,才有了楚师兄之后的粉碎空间!”   陆尘子张了张嘴,苦笑摇头道:“萧道友,老道算是服了你啦!我怎么忘记了,你那位开山大弟子执掌元始开天妙术,能定住地火水风;又有另一位掌控荒芜的门人,夺取生机,这两人配合,当真是相得益彰!”   只听洞口哗啦啦一响,却是薛开山费力的钻了出来,手中拽着一根长绳,出洞之后使劲拽拉,却拖出几具尸体。   他还没看外面的情形,背对着洞外,扯着嗓子喊道:“双林,快来帮忙。师父您老人家不知道,要不是双林这混小子承受不住,老薛还要打算多呆半个时辰才好,瞧瞧,咱们杀人越货,可得了不少宝贝……”   他一转头,才发现五位道门大佬都齐刷刷的站在洞口前,目光炯炯的盯着自己,饶是他生性大大咧咧,此时也不禁脑袋一缩,嘿嘿笑道:“几位前辈都在哈……这些人是我杀的没错,可是纯阳宫的几位小兄弟杀得更多,得到的宝贝也是更多……”   “行了!”陆尘子实在是看不下去,低喝道,“还不快滚出来!”   清虚道君呵呵笑道:“小兄弟,不知你这杀人越货,可赚了什么宝贝?不妨让老道也来开开眼界可好?” 第二百八十七章 收获不菲的峨眉派   杀人越货,打家劫舍,一向是来钱最快的法子。   一排四具尸体躺在空地上,西河道君正在一具具的检查过来。   “一点不错,都是秃驴!”   看着四个陌生的面孔,头上却是光秃秃半根毛都没有,烧着几点香疤。不用萧千离解释,这些人都已经明白了这几具尸体的身份。   “我就说嘛!”薛开山咧着大嘴嘿嘿怪笑,“老薛在里面杀了好些人,这是武功最高的几个。这鸟地方荒废了不知几百几千年,平白出现这么些陌生人,老薛肯定要查明身份才算正理。”   “这次算你蒙混过关了!”陆尘子哼了一声,目光落在地上的一个黑布大包袱上,“这就是你们这次的战果?”   “是啊!”薛开山大大咧咧的笑道,“咱们在里面找了半天,除了看到几把断剑、几根埋在沙子里的骨头之外,简直是一无所获。幸好在这群家伙身上搜到不少东西,也不知好坏,横竖一并装了出来。”   陆尘子也是有些好奇,伸手一抖,那包袱顿时摊开,露出里面杂七杂八一大堆稀奇古怪的东西来。   清虚道君打量了几眼,从中捡起一柄寒光凛冽的长匕来,光纹冷若秋水。清虚伸指在匕首上轻轻一弹,“叮”的一声脆响,不由得赞道:“好剑!不知过了多少年,这匕首依然锋利无匹!”   他将匕首扔回包袱里,忽然“咦”的一声,捡起一册残缺的剑谱来。   这剑谱左边一半已经焚毁,翻开来看了几眼,摇头道:“可惜可惜,这剑谱的每一个招式都只剩下半招,根本无法炼成剑术。”   “我看看……”玄观道君接过那本残缺剑谱,见书册薄如蝉翼,却不知是什么材质,虽然过了数千年,却除了沾满尘土之外,并无多少风化。   玄观道君沉吟良久,缓缓道:“这套剑谱看似残缺,贫道却打算试着将其逆推,看看能否按图索骥,恢复原有的面貌?”   “拿去便是,客气什么!”陆尘子满不在意的挥了挥手,又继续在包袱里翻翻找找,突然眼睛一亮,哈哈笑道,“这才是好东西!”   一张薄绢,上面密密麻麻画满了人形,显然是一套上乘的拳法。虽然还不知这拳法究竟是什么来历,但是既然是上古战场中找到的,必然是失传已久的道门武学。   陆尘子懒得一一探察,快手快脚的将包袱重新收起,嘿嘿笑道:“开山,双林,干得不错,这些东西统统都归你们所有,倘若有不解之处,只管找老道代为参详!”   “小气!”见到陆尘子一副小家子气的模样,玄观道君与清虚道君对视一眼,都指着陆尘子大笑道,“你崆峒的徒子徒孙找回的宝物,莫非我等还会贪图么?”   几人正围着陆尘子打趣,陆尘子也不急不恼,慢条斯理的笑道:“你峨眉也有门人在里面,以泠涯之能,莫非还会少了宝贝么?”   玄观道君一愣,目光转处,皱眉道:“算算时辰,就算是泠涯扛得住,明川却也该出来了……”   话音未落,洞口又有了动静,明川灰头灰脸的从洞里爬出,石屑尘土飞扬,呛得连连咳嗽。   “见过掌门师祖!”   明川一眼看清了山谷几乎被夷为平地的情形,不由得一怔,见到几位长辈都安然无恙的站在洞外,急忙上前施礼。   “嗯!”玄观道君点了点头,“泠涯呢?”   “纯阳宫有两位师兄师姐在门口断后,泠师兄正在与他们谈话,吩咐让我先行回来,以免师祖担心。泠师兄想必很快就会出来了。”   与薛开山、郑双林不同,明川只带着一个小小的包裹,玄观道君看得脸色一僵,皱眉道:“这就是你们的收获?”   “本来也是不少,不过泠涯师兄说很多东西都没有什么用处,只挑选了六件让我带了出来……”   明川一边解释,一边打开手中的包裹,玄观道君打量了几眼,忽然哈哈笑了起来。   “陆尘老鬼,你那徒弟带回来的东西虽多,却不如我峨眉门人这一件东西来得珍贵!”   几人纷纷凝神看去,只见玄观道君从包裹里捡起一块黝黑的龟甲来。   这龟甲看似黑乎乎的极不显眼,龟甲上画着不知是什么图案花纹,虽然经历数千年的岁月,却依然极为清晰。   “赑屃背甲?”清虚道君顿时悚然而惊,一把拉住玄观道君的手腕,急切道,“道友,此物倘若让与贫道,真武秘藏任凭峨眉挑选!”   “什么?”见到清虚道君如此急迫,纵然是陆尘子、西河道君等人也不由得一愣。陆尘子喃喃道:“就算是赑屃背甲,你这老家伙竟然舍得用一洞藏珍来换?”   “崆峒与我真武传承不同,自然不知这东西的珍贵之处。”清虚道君放开了玄观道君的手腕,苦笑道,“真武上古以龟蛇入道,灵龟为盾、玄蛇为剑,二者相辅相成。万载传承中,以剑御气、气透冲霄的路数倒是大多传了下来,唯独这背甲黄宫、盘庚迁辛的法门却早早失传。”   陆尘子神色一凛,从玄观道君手中接过龟甲,只觉这巴掌大的龟甲,入手却是极为冰冷沉重,其中隐约流露出大地岿然、赑屃背负的玄奥意境,看似细微,其实极为宏大,只不过隐藏极深,神物自晦,不露锋芒。   陆尘子也是位列先天之境的武学宗师,立刻知道这龟甲之中,蕴藏着先天九宫的无上意境,以清虚道君之能,细细推敲,说不定便能追根溯源,领悟出其中的奥妙之处。   果然如同玄观道君所说,单单这一件物品,便足以抵得上崆峒派所带出的全部宝物。萧千离瞥了那龟甲一眼,心中一动:“看来这个泠涯也不简单,单以福缘而论,只怕也绝非普通人所能比拟。”   清虚道君原本性情淡泊,此时却如同菜市场买菜的老头一般,扯着玄观道君讨价还价,陆尘子插不上话,转头向萧千离问道:“萧道友,贵派入内的门人最多,想必获利更丰。却不知为何还没有出来?”   萧千离微笑道:“刚刚这一位明川小友已经说过,峨眉派的另一位门人与本门两个徒弟都在入口,想必很快就要出来了。”   薛开山突然插言道:“那鬼地方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老薛刚一进入,便觉得全身真气不断消散,越到后面消散越快,泠涯和纯阳宫那两个小子说不定还能多支持片刻,而那对姐弟只怕该出来了……”   话音未落,只听石洞轰然一声,似乎是有人重重的撞在内壁上,紧接着一个灰衣劲装的光头从洞口飞出,薛开山大手一抓,将那人抓在手中,却发现那和尚已经断了气。 第二百八十八章 上古心法出世   见到这具尸身,玄观道君的一张老脸顿时变得铁青。   “那群佛门秃驴究竟派了多少人进去?这道陨之地,莫非已经变成了释教的后花园了么?”   偌大的山谷已经被九颗自爆的金身舍利炸成了一片白地,两个扮作樵夫的峨眉弟子在远处的草丛中若影若现。   玄观道君远远的瞥了那两人一眼,却也只能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这二人对于峨眉自然是忠心耿耿,只是修为不足,遇到化炁境界的对手还能应付,倘若遇到先天境界的武学宗师,要瞒过二人简直是易如反掌。   清虚道君与玄观道君交好数十年,自然知道这个老朋友的心思,当下慢悠悠的说:“莫急莫急,这道陨之地出世也不过只是短短数月而已,就算佛门想要从中分一杯羹,单单那布下先天大阵就不知花费多少心血和时间,料想佛门纵然派人进入,也来不及取出多少宝物才是。”   陆尘子也劝说道:“清虚老鬼所言极是,要瞒过咱们五大道派的视线,非得先天宗师方有此等能为,而这道陨之地先天却不可入。那帮秃驴要在咱们的监视之下摸清个中情形,非得花费许多水磨功夫不可。这次咱们起了心思,让论武大会优胜者入内,说不定真赶上了好机会。”   这些道理,玄观道君自然知道得清清楚楚,只是他执掌三清令,为道门崛起殚精竭虑,却想不到在道陨之地被佛门狠狠的算计了一把,可想而知心中是何等的恼怒?如今也只不过是更加深了对佛门的痛恨而已。   洞口深处,隐约有兵器撞击声响起,薛开山哈哈笑道:“怕他个鸟?这些家伙比咱们进去得早,哪怕功力再高,也只怕被那鬼地方磨得差不多了,之前老薛一刀都能砍死两个,更不要说小柳他们都是战力完好无损……嘿嘿,只怕那些家伙有命进去,没命出来!”   此言一出,众道门大佬齐齐朝薛开山看了过来,陆尘子怪笑道:“开山,平时看你浑人一个,没想到还能想得如此清楚明白!”   薛开山咧着大嘴嘿嘿笑道:“这也是掌门平时指点有方……”   只是片刻之间,那洞口便不再传来动静,泠涯浑身浴血,提着长剑慢慢钻出洞来,环顾场中一番,躬身向玄观道君行了大礼,便静静的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情形如何?”玄观道君淡淡的开口问道。   “弟子斩敌十七人,夺宝四件,与明师弟又自行寻得宝物两件,已尽数交由师弟带出,余者尽弃。”   玄观道君点了点头,陆尘子迫不及待的问道:“听说纯阳宫的那两个小娃娃能在其中动用法则,你所领悟的平衡之道,也属于至强法则之一,是否可以动用?”   泠涯脸色潮红一闪,摇头道:“晚辈无能,一旦动用,便天地逆转,金丹受损,实不敢再用。”   玄观道君轻叹道:“这也怪不得泠涯,那一方小世界中混乱无比,泠涯这等微末本事,又如何能平衡天地?”   清虚道君苦笑道:“这也唯有纯阳宫那个小娃娃得天独厚,竟然领悟到元始开天妙术,硬生生的在混乱中再开辟一块净土,自成一体,当真是了不起!”   只听一阵喧闹,郭鹏程从洞口钻了出来,手中拖着一个大得惊人的包袱,甚至比洞口还大,他连拖带拽,拉扯得包袱都要变形,才勉强拖出洞来。   “这么多?”   无论是薛开山、郑双林,还是泠涯、明川都呆住了。   薛、郑二人杀人夺宝加上自己搜寻,也才不过凑了十几件看得入眼的东西,泠涯挑挑拣拣,更是只带出六件。而郭鹏程手中的这包袱,只怕不下数十件之多。   但是让他们更惊讶的还在后面,郭玉盈同样拖着这么大的一个包袱,挤挤擦擦的从洞口中钻了出来。   紧接着,楚寻和柳随风也先后拎着同样大小的包袱出现在洞口。   萧千离的笑容已经僵住了——这些家伙,到底是遗迹寻宝,还是摆地摊挥泪大甩卖来了?   陆尘子一楞之下,随即笑得眼泪都要出来。   他指着那四个大包袱大笑道:“贵派的作风,我等算是长眼了,想必是纯阳宫一向精打细算,不论好坏一并搜刮,当真是天高三尺……”   萧千离强忍着脸上的抽搐,指着最先走出的郭鹏程,吩咐道:“打开来瞧瞧!”   郭鹏程答应一声,顺手将包袱小心翼翼的放在地上,解了开来。   这包袱显然是从敌人身上剥下来的衣服所制,十几件衣服胡乱摊开结成一团,郭鹏程刚一解开,立刻散落了一地,里面的物事也清清楚楚的展现在众人面前。   “铛啷啷”一个快要烂掉的木匣子滚落在地,陆尘子离得最近,顺手捡起,指尖略一凝力,已经将木匣子打开,露出里面的一本古朴残破书册。   他的笑容立刻凝固了,捧着木匣子的手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清虚道君见到陆尘子面色不对,当下疑惑的走上前去,低头看了一眼,立刻全身一颤,不由自主的惊叫道:“怎么回事?这东西……这东西……竟然是真实存在?”   众人见这两位见多识广的玄门大佬如同见了鬼一般,急忙都凑了上来,玄观道君轻笑道:“二位道友都是有道全真,以二位的心境修为,为何见一外物便动了心智?”   陆尘子这才从惊骇中回过神来,白了玄观道君一眼,撇嘴道:“老东西,你要是见了这东西,只怕比老道更为不堪!”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木匣子小心翼翼递给玄观道君,似乎生怕自己多用一分力,那木匣子就会化为碎片一般。   听陆尘子说得如此重要,玄观道君也不由得起了好奇心,当下伸手接过,低头只瞥了一眼,身子顿时一颤。   他迟疑片刻,立刻关好了木匣子,郑重其事的将木匣子双手捧给萧千离,沉声道:“此物事关重大,萧掌教……千万千万,切不可流落到江湖之中,否则……必然又是一片血雨腥风!”   “到底是什么东西啊?难道是九阴真经?还是九阳神功?或者是易筋经洗髓经?”萧千离一头雾水的伸手接过,打开盖子往里瞧了一眼,立刻呆住,忍不住由衷的发出一声感叹。   “我——靠!”   见到萧千离的脸色变得与三位道门大佬一样古怪,西河道君再也按捺不住,走到萧千离身边,低声问道:“道友,究竟是什么东西?”   萧千离将木盒打开一线,西河道君目光转处,不由得全身一震,不敢置信的低声惊呼道。   “空冥诀?” 第二百八十九章 先天奇物   有分教:“无念为宗、无想为体、无住为本;又不滞于物,不殆于心,方为空冥。”   在炼炁化神之上,是只停留在传闻的炼神还虚境界,又称为“炼神合道”,到了这一个境界,便是“集灵为神,合神入道,以还上丹,而后超脱。”有七返九还,使上、中、下三田相**,仅剩惟一阳神,寂照于上丹田(意识之海)中,阴与阳往复而还丹,以至于养神以合道。   传说到了炼神还虚境界的武学大宗师,已经是阳神寄于天地,举手投足皆与天地融为一体,破碎虚空只在反手之间。   但是从炼炁化神境界,到炼神还虚之间,却有无数难题未解,例如化神已是破碎金丹,却无法将上、中、下丹田合为一体,只余一点阳神观照。这其中的武学层次,似乎是出现了一个极大的断层。   在这些传承久远的玄门大派中,无数前辈期望从中能够找到晋阶之法,有武学大宗师根据一些残缺古籍的只言片语,推断出了一个猜想:“化神境界乃安神祖窍、荟聚先天之功,重在‘众妙归根’,距离‘天人合发’的炼神还虚,中间似乎缺了一个‘无形无相’的‘空冥’阶段。”   这个猜想甫一面世,立刻引发了玄门的一片哗然。而历代玄门高人经过验证之后,都从不同方向陆续证实了这个说法,并且拼命找寻这一层境界的修炼方法,却始终一无所获。只因上古道门三教的火拼,无数道门大能陨落,生生打断了玄门更上一层楼的脊梁。   玄观、清虚、陆尘三人都身怀五大道派的核心传承,西河道君所执掌的上清一脉神霄派,也同样是传承源远流长,自然对这个典故并不陌生。此时见到这书册上的“空冥诀”三字,心中的震惊可想而知。   玄观道君犹豫再三,郑重其事的向萧千离作了一揖,沉声道:“萧道友,倘若玄观有朝一日踏入那个层次,恳请道友借书一观!峨眉以之交换的东西,必然让道友满意!”   清虚道君与陆尘子对视一眼,自然明白玄观道君所说的“那个层次”的意思,当下都默不作声,目光却都落在萧千离的身上。   萧千离心中念头百转,沉吟良久,半晌才缓缓道:“可!”   玄观道君刚露出笑容,萧千离却接着补充道:“届时请道友来昆仑一叙!”   他的言下之意也很明确,玄观道君要看空冥诀,自然可以,但是此物却不能离开昆仑一步,玄观道君要想参阅,必须单人独身来玉虚峰。   玄观道君只是略一迟疑,便点头道:“理当如此!”   清虚、陆尘二人张了张嘴,却并没有开口。既然玄观道君的请求应允,届时倘若二人也到了这个境界,自然也要按照萧千离的规矩,奉上交换的东西,然后前往昆仑山也就是了。   而且这几人也是心知肚明,三人当中以玄观道君的武学境界最高,达到化神圆满境界自然也是最快,清虚道君尚且快要接近化神高阶境界,而陆尘子却还停留在化神中阶,距离先天圆满还有很长的道路要走。   至于西河道君修为境界更要弱上许多,还不知哪一年才能达到这个地步,自然对《空冥诀》起不了什么念头。   几位大佬盘算了一会儿,陆尘子才呵呵笑道:“想不到令徒的福缘如此深厚,只是第一件物事便如此珍贵,还不知其他都是些什么东西,萧道友可否让咱们开开眼界?”   萧千离将木匣子收进百宝囊中,微笑道:“但看无妨!”   薛开山站在旁边听了几句,见这几位掌门说话都是藏一半留一半,听了半天却也听不明白,索性低头在包袱里细细打量,突然叫道:“小柳,你这是穷疯了么?怎么连树根也捡了回来?”   薛开山这一叫,引得众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只听柳随风轻笑道:“我之前也以为是个树根,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横竖也占不了多少地方,捡回来当个根雕也是好的……”   听到柳随风的话,萧千离顿时微微一笑。   “福缘9点的主角模板,哪怕是捡到一截枯枝,只要是他觉得‘不对劲’,那便是极为罕见的天材地宝!你们啊,还是眼界不够高明……”   “树根?”玄观道君摇头道,“道陨之地存在不知几千上万年,天地混乱,法则破损,蛇虫鼠蚁一概无法生存,更是寸草不生,哪里来的树根?”   “真是一个树根啊……”薛开山从包袱里捡起一截枯根来,挥舞着对陆尘子叫道,“掌门您瞧!”   玄观道君脸皮抽动了一下,不再说话,只是走上前去,细细观察起这截烂木头来。   没错,这是一截长仅盈尺的枯树根,也不知是什么树的根,更不知道有多少年,乍看之下并没什么特别之处。   陆尘子与清虚道君也是进过道陨之地的,自然知道玄观道君所言不虚,二人上下打量着树根,口中啧啧称奇。   三人瞧了半天,玄观道君甚至还拿在手里摸了摸,怎么看都只是一根普通的树根而已才对啊……   玄观道君心中一动,招呼道:“西河道友,你来瞧瞧这是什么东西?”   西河道君与几人所属都是不同,他执掌雷霆,主修五雷正法,乾兑属金,震巽属木,坎水、离火、坤艮土,而西河道君却属艮方六煞震木,与这枯枝正是同一属性。   西河道君应诺一声走上前来,仔细端详一番,用手轻轻按在那枯根之上,只是一瞬间,西河脸色却是青气大盛,身子腾腾腾向后退了几步,神色顿时僵住,无比震惊的看着玄观道君手上的那一截枯枝。   “怎么了?”三位道门大佬都是心中一震,急忙问道,“西河道友,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西河道君失神的转过头来,盯着柳随风,问道:“这是……你无意中……捡到的?”   柳随风也是有些诧异,点头道:“前辈说得不错!”   “呵呵呵……”西河道君的笑容比哭还要难看,半晌才郑重其事的说,“无意捡到的枯枝,便是先天乙木灵根。小友,他日倘若再捡到这样的东西,神霄派倾其所有,只求换得一根半支!”   “先天乙木灵根?”众人都惊得说不出话来,谁会想到,这柳随风随手捡来的一根枯枝,便是已经绝迹的先天乙木灵根?   人分后天先天,这植物、药材同样也分为后天先天,程君曾经卖给萧千离一颗幼体“七星鬼兰”,便是后天药材的极品。而楚寻在山崖之下找到的三枚果子,同样是一种名为‘九转天星’的极品药材,此物蕴含有一丝先天阳气,便已经是世间罕有,平白为萧千离、柳随风、楚寻三人加了数年的精纯真气。   一丝先天阳气尚且如此珍贵,更何况是整棵植物都是先天之物?   “到底是什么东西啊……”萧千离好奇的从玄观道君手中接过那支枯根,立刻听到解析系统的一声提示。   “检测到未知奇物。”   “数据收集完毕,经数据库比较,该奇物为先天乙木,名为‘黄中李’,已灭绝……”   “黄中李?”萧千离张了张嘴,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觉整个人的神经都快错乱了。 第二百九十章 得不到就毁掉   萧千离不是没有听过“黄中李”的鼎鼎大名,在前世中无数仙侠小说都曾经提到这个名词,什么“十大灵根”、“鸿蒙先天灵根”等等,又说什么“万年一开花,万年一结果,再过万年才成熟,三万年也只有九个果子”云云,神乎其神,最是珍贵无比。   “难道这是个仙侠世界?”   萧千离的脑海中刚起了这个念头,立刻就知道自己想岔了。   在兑换系统中,萧千离很快找到了“黄中李”这个先天灵药的存在,“九转天星”作价万点兑换点,已经让萧千离认为是少见的高价,而“黄中李”的果实价值更是高达30000点。   “黄中李,蕴含先天乙木灵气,能助化神以上境界木行武修感悟五行大道,有不可思议的神效。唐代冯贽《云仙杂记》有载:‘龙月城产黄中李,花开则三影,结实则九影……于紫阳真官博戏,则以一二百枚递分胜负。’”   “东西是好东西,可惜实在是买不起……”   萧千离撇了撇嘴,退出了系统。   只听西河道君解释道:“此物虽不知品名,也不知是何来历,但是其中却蕴藏着先天乙木青气,虽说仅有一支残根,却依然是罕见的天材地宝。倘若是本门弟子所用,能借其领悟木行之道,境界直通先天;倘若是贫道使用,则可借其一窥先天木行本源,助雷霆正法更进一步,有返本溯源之妙用。”   玄观道君等人都默默点头,陆尘子更是一脸羡艳之色的拿着枯根翻来覆去的观看,叹息道:“可惜我并非精擅木行功法,此物虽好,于我却无大用。”   萧千离思忖半晌,忽然微笑道:“既然此物于西河道友有大用,不知西河道友以何物交换?”   听到萧千离此言,西河道君顿时一愣,随即大喜道:“果真?”   萧千离轻笑道:“些许小事,算得了什么?”   饶是西河道君身为一派掌门,此时也不禁心神激荡,从陆尘子手中接过枯根,思忖了片刻,点头道:“贫道此来仓促,待回去之后搜罗一番,必然给贵派一个满意的回报!”   萧千离含笑点头。只听清虚道君轻笑道:“贵派门人果然是福缘深厚,单单是这两件东西,便足以抵得上之前从道陨之地取出的所有宝物。还不知其他几个包袱里又是什么宝贝,老道就不必再看了,以免影响道心。”   玄观道君呵呵笑道:“清虚道友所言,甚和我心。”   陆尘子却满不在乎的笑道:“看上一看,又有什么打紧?”他指着楚寻面前的大包笑道,“这一包装得鼓鼓囊囊,里面究竟是何物?”   楚寻尴尬一笑,摇头道:“不是什么好东西……”   还不等楚寻反应过来,陆尘子已经快手快脚的打开了包裹,看到里面的东西,不禁瞪圆了眼睛,诧异道:“这是……”   那包裹里,赫然是一包沙土。   众人都惊讶无比的看着楚寻,即使是见多识广的玄观道君也忍不住问道:“小友,你从道陨之地带出这一包沙土来作甚?”   楚寻一张脸涨得通红,期期艾艾的说:“晚辈……晚辈近日研究药理,对种植多少也有所涉猎,心想这道陨之地既然法则混乱,说不定这些土也有些异样,想带一些回去研究研究,看看是不是能利用这些沙土培植些异种来……”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一怔。   清虚道君喃喃道:“此言倒是极为有理,道陨之地自成一方小世界,法则混乱,寰宇破碎,这沙土又岂会真是如此简单?”   萧千离皱着眉头看着那沙土,心中却暗道:“楚寻乃是门下弟子中福缘最高之人,他既然对这些沙土起了心思,说不定这土还真有些奇异之处?”   他心中一转念,伸手捻起一块沙土来,调用了识海中的解析模块。   “检测到未知奇物。”   “数据收集完毕,经数据库比较,该奇物为源生之土,由先天土之微粒构成,可种植先天灵药……”   “果然如此!”萧千离心中顿时大定,看着楚寻的眼神也是越加古怪。   “这道陨之地可真是不得了……”萧千离突然想起一个前世中的传闻来。   传闻在混沌初开之时,天地间到处都是宝贝,随便捡到一块石头,也是庚金之精,抓起一把土,便是艮土之精,掬起一捧水,便是葵水之精,火山喷出的烈火,便是离火之精。这些东西,随便拿一样便足以让人打破头,而在混沌初分之时,如同垃圾一样到处都是。   想来这道陨之地虽然没有这般神奇,但是既然是三教大战之地,说不定还有更多的宝物无人发现。   想到这里,萧千离看着那幽暗的石洞口,心中却是犯了老大难。   既然已经有人到了这里,这道陨之地玄门一家也无法独享,倘若要毁去,里面的宝物便从此不再见天日,岂不是暴殄天物?   他若有所思,目光朝玄观道君看去,却见玄观道君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二人眼神一对,却都皱起了眉头。   “这里的好东西,绝对不能让别人得到!”   萧千离暗暗下了决心,开口道:“诸位道友,道陨之地已被外人得知,如之奈何?”   他此言一出,几位道门大佬都是目光闪动,齐齐向萧千离看了过来。   见到萧千离的神色有异,这些人老成精的玄门大能都明白过来,互相对视半晌,一个个都皱起了眉头。   清虚道君闭上眼睛,又睁开来,森然道:“知情之人,凡非我玄门之中,见之则杀!”   “杀得光么?”玄观道君冷冷的说,“玄门自保尚可,倘若佛门大肆掠夺,我们又能挡得几人?”   萧千离目光在山谷中巡梭一番,沉声道:“既然如此,索性将其毁掉!”   陆尘子沉吟半晌,缓缓道:“毁掉自然也是一个办法,只是太可惜了些……”   “不!”萧千离摇了摇头,“并非整个毁掉,而是暂时毁其洞口,本座有一阵法,可将这山谷尽数化为死地!”   “死地?”听到萧千离冷若冰霜的声音,几人都是身子一颤。 第二百九十一章 风后八卦阵   听得萧千离言辞间煞气凛然,莫说这些晚辈门人,便是玄观道君等人听得也是目中神光一闪。   在场的四位道门掌教当中,以峨眉掌门玄观道君、真武掌教清虚道君二人对阵法最为精通,清虚道君沉吟片刻,缓缓道:“本门对阵法也略有涉猎,例如真武七截阵乃是极杀斗阵,又有先天两仪微尘大阵,镇守真武数千年不衰。斗阵需要主持之人,山门大阵却布置极为繁琐,仓促之间,萧道友如何能取得如此多的天材地宝?”   玄观道君迟疑了一下,接口道:“清虚道友莫急,切听萧道友讲来!”   萧千离微微一笑,右手伸出,手心中赫然托着八枚黑黝黝的短棍,长不盈尺,非金非铁非木,也不知是什么物事。   “此物名为玄铁木,能吸纳寰宇清气,化为阴阳五行元气,凝结储存于内,除此之外并无他用。”   “只是天生地养,哪里会有东西真的无用?倘若使用得当,却也大有用处!”   他心神一动,眉心处有一点黑白之气闪动,将万物终始母气抽取了一丝出来,甫一离体,便化为阴阳二气,各自飞到其中两根玄铁木之中,顿时消失不见。   只是刹那间,那两根貌不惊人的玄铁木顿时散发着无比精纯的阴阳二气来,看得众人目中神光闪动。   玄观道君“噫”了一声,笑道:“萧道友好大的手笔,竟然抽出自己的先天阴阳道基灌注其中?莫非打算以此物为阵眼?”   “正是!”萧千离屈指一弹,另有四支玄铁木飞到玄观、清虚、陆尘与西河四人面前,笑道,“诸位请!”   玄观道君哈哈一笑,道:“原来我等也逃不掉!”   他伸手一指,玄奥无方的周天劫轮光华闪烁,急速的缩至指尖大小,突然没入身前的玄铁木中,那玄铁木顿时流光溢彩,华丽无匹。   西河道君长眉一轩,有无边雷霆环绕全身,一道紫霄神雷径直灌注入玄铁木中,那玄铁木立刻紫色氤氲缭绕,显出几分深邃神妙来。   清虚、陆尘各自引动天地法则,将自身先天道基引入玄铁木中,萧千离伸手一扬,将那四枚玄铁木收回至袍袖中。   玄观道君呵呵笑道:“虽说先天八卦阵也算是难得的奇阵,只恐挡不得那些释教大能……”   “区区八卦阵,算得了什么?”   萧千离轻轻一笑,刚要说话,只见柳随风与楚寻对视一眼,齐齐踏前一步,躬身道:“弟子愿服其劳!”   “胡闹!”萧千离瞪了二人一眼,沉声道,“为师这一门阵法岂是如此简单?你等尚未证得先天,哪里来的先天道基?还不与我退下?”   柳随风与楚寻二人喏喏而退,陆尘子指着萧千离哈哈大笑道:“少来!你休要瞒我!什么未证先天无道基,分明是你心疼徒弟,舍不得让你徒弟分出一丝五行本源来!”   清虚道君也呵呵笑道:“难怪你纯阳宫上下如同铁板一块,有你这师尊在,哪个徒弟敢不效死?”   饶是萧千离脸皮厚如城墙,此时也不禁尴尬的呵呵一笑,辩解道:“虽说这两个劣徒有几分本事,这先天大阵却还轮不到他们参与……”   玄观道君也不去拆穿,只是轻笑道:“八枚玄铁木还缺二位先天大能,萧道友莫非打算再去邀约两位至交好友么?”   “不必了!”萧千离微微一笑,眉心处又有一点万物终始母气飞出,黑白光华闪动之间,渐渐化为赤红和灰白二色。   这一手段施展出来,那些晚辈门人还不觉得什么,只是看得心驰摇曳,而四位道派掌门却是看得脸色一变。   “阴阳化五行,五行化八卦?这纯阳掌教,究竟修炼的是什么功法?”   清虚道君顾不得失礼,嘴唇微微蠕动,将声音凝成一束,传音道:“玄观道友,这位萧道友究竟练的是什么功法?掌的是什么样的法则?阴阳五行俱全,这……这怎么可能呢?”   玄观道君也是脸色发苦,回音道:“贫道与其切磋之时,只看出他的功法中隐约透着寂灭化生之道,如今看来,显然是藏拙许多!”   他顿了一顿,缓缓道:“无量光,无量暗,两极初始,造化万物。如此看来,这位萧道友只怕领悟的,乃是周天演化之道!”   “周天演化……”清虚道君一时间失了神,半晌才喃喃道,“众妙之门之上的周天演化……呵呵,难怪他的弟子随便扯一个出来便是至强之法,这萧道友可真是让贫道吃惊不小啊……”   即使是萧千离,也听不到这种传音入密,他见到众人脸色有异,只是微微一笑,袍袖一挥,一个小光点裹着八根玄铁木齐齐飞起,在半空中不断盘旋。   不等众人有所反应,那光点便飞速扩大,无数道光线在天空中以奇异的诡异和规律交织成一个九宫八卦图案。   这图案巨大无比,竟然将已经被炸成一片白地的山谷尽数笼罩在其中,甚至连周围十余丈之外一并包裹了进去。   那无数光线连成的九宫八卦阵闪烁着淡淡的氤氲,徐徐下落。   下一刻,那法阵落在地面上,沉入地下,顿时消失不见。犹如惊鸿一瞥,匆匆出现,然后又匆匆消失,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   “就这样?”众人面面相觑,心中极为费解。   还不等众人问出口,突然只觉周身上下猛然一窒,似乎被什么掏空了身体一般。急忙抬头看去,却见周身浓雾弥漫,伸手不见五指,仿佛天翻地覆,颠倒阴阳,变假还真,逆转光暗……整个世界似乎有一股反转扭曲的庞大力量,要将人生生撕碎。   只听萧千离的呵呵笑声从身边传来:“诸位道友,这边请!”   众人急忙鼓荡真气护身,快步走到萧千离身边,只觉豁然开朗,周身的压力也为之一松。   “敢问道友,这是什么阵法?”清虚道君强自按捺着心中的震惊,忍不住开口问道。   “偶得《风后八卦阵》,虽是小道,却也有几分威力。”萧千离呵呵笑道,“横竖也是无用,索性用在此处,倒也是物尽其用!”   “横竖也是无用?”众人心境稍差的,恨不得一口血要喷出来。你还有什么东西无用的?统统送出来,你倒是瞧瞧咱们要不要…… 第二百九十二章 南斗第三   清虚道君定了定神,目光在大阵转了一转,点头道:“此阵似乎与先天八卦一脉相承,开、休、生为三吉门,死、惊、伤为三凶门,杜门、景门中平,以贫道观之,萧道友将生门方位正对洞口,却将凶门设在来路,果然是匠心独具。”   西河道君沉吟半晌,缓缓道:“那群秃驴虽是极为可恶,有大能为之人却是为数不少,只恐此阵抵挡不住先天宗师。倘若有精通阵法之人入内,只怕被其寻阵眼而尽破!”   “不急!”萧千离呵呵一笑,招呼道,“诸位请随我出阵!”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萧千离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当下各自收拾一番,紧紧跟随着萧千离重新踏入阵中,只踏出一步,眼前顿时恢复了重重迷雾的景象,不辨东西。   只听前面带路的萧千离脚步声踏踏,忽前忽后,忽左忽右,似乎是转了无数个圈子,突然眼前一亮,众人这才惊觉,自己已经走出了大阵,正身处谷口之外。   见众人悉数离开,萧千离呵呵笑道:“阿寻,借你的源生之土一用!”   楚寻立刻解下背后的大包袱,只见萧千离伸手一抓,一大团黑乎乎的沙土被抓在手中,随手一洒,化为万点乌光,径直飞向大阵的最中央。   “天地定位,山泽通气,雷风相搏,水火相济,源生中央。起!”   无数交错的光线齐齐闪烁起来,构成一个巨大无比的图纹,两仪居中,八卦分列,将偌大的山谷齐齐笼罩其中。   下一刻,那八卦飞快的旋转起来,令人目不暇接,看得众人眼花缭乱,及至那大阵重新没入地下,光华尽敛,清虚道君才惊讶的问道:“这是怎么回事?阵眼……怎么没了?”   “此阵名为风后八卦阵,乃是风后奇门之一。”萧千离轻笑着解释道,“与八卦阵道理虽是相通,却更在八卦之上……”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玄观道君却已经恍然大悟。   “我明白了!这阵法并非纯粹的先天八卦,而是九宫!”玄观道君抚掌笑道,“以先天源生之土坐镇九宫中央,领天、地、雷、风、水、火、山、泽八门,将阵眼尽数藏于源生之土中,这源生之土化身千万,阵眼隐于其中,试想又有谁能找出阵眼?”   “想破此阵,非得以力强破!”萧千离轻笑道,“倘若有一位大能之辈能以一己之力打破我等五人合力,那也只得由他去了……”   众人不禁一怔,随即哈哈大笑。   只是说话之间,那被炸成一片白地的山谷却渐渐收肃起来,散落一地的草木纷纷枯萎,山石化为灰暗之色,就连空气似乎也被什么东西吸纳,变得一片阴沉。   “先天大阵,夺后天之气!”看着那偌大的山谷果然变成了一片死地,众人均啧啧称奇,看着萧千离的眼神又多了几分忌惮。   薛开山从震惊中清醒过来,眨巴眨巴眼睛,忍不住开口问道:“那咱们倘若下次要进这鬼地方,又该怎么去?”   “四年之后再来罢!”萧千离笑呵呵的说,“此阵以我等五人的先天道基催动,短时间内决计无法打开,待过得几年,玄铁木蕴含的真元渐渐消散之时,再行入阵便简单许多。”   众人均默默无语,也知道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玄观道君哈哈一笑,稽首道:“诸位请!”   一行人缓缓回到潼关县城中,客栈中早有秦雨瑶与方少白迎了出来,秦雨瑶叽叽喳喳的说:“掌教,陆姐姐出去大半日也不见回来,要不要出去找找?”   “无妨!”萧千离微笑道,“师妹出去办一件要紧的事,不必担心!”   劳顿一番,众人也纷纷回房休息,萧千离思索一番,吩咐道:“少白,你随我来!”   方少白不明所以,跟着萧千离回到房里,萧千离在小桌边坐下,上下打量了方少白几眼,开口问道:“之前你强行施展《九变仙音》被反噬,如今伤势可好些了么?”   方少白恭恭敬敬的下拜道:“幸得掌教赐下神药,如今少白已然无恙。”   萧千离点了点头,温和的说:“玉真前辈将你输给了本座,你心中可有怨言?”   方少白迟疑半晌,摇头道:“虽然不知师父的用意,但是恩师待我如子侄一般,决计不会害我!”   萧千离轻轻叹息一声,轻声道:“本来不该告知于你,只是玉真前辈此举实在是令人可敬可叹,本座思索再三,还是决定告知详情,以免你道心不稳,反而浪费了令师的一番好意!”   方少白不由得一愣,听萧千离缓缓叙述前情后果,不禁脸色越来越是悲苦,喃喃道:“原来师父他老人家已经……”   他忽然身子一颤,伏在地上,哀哀痛哭起来。   方少白性情淡泊,原本对什么事都不大放在心上,此时得知授艺恩师命不久矣,这一哭当真是悲痛欲绝。萧千离目光中充满怜惜之意,也不劝说,任凭他哭了个痛快。   只见方少白哭声渐止,擦了一把眼泪,似乎是下定了决心,恭恭敬敬的拜伏在地,悲声道:“玉真恩师为道门殚精竭虑,不惜以己身相殉。少白乃凌仙唯一传人,恳请掌教传我大法,待少白艺成之时,当继恩师遗志……以身护道!”   萧千离目中不无赞赏之色,点头道:“理当如此!玉真前辈临行前将你托付于本座,自当尽心竭力,我纯阳门下道经、武学、心法、奇门尽数向你敞开!”   方少白面色坚毅,再度伏身下拜,沉声道:“弟子方少白,见过掌教!”   只听“叮”的一声轻响,系统的声音在脑海中回响。   “天机归位!恭喜宿主,南斗第三善星激活,奖励抽奖机会X1,兑换点500点。”   在萧千离的识海星图中,南斗天机星异彩大作,五行乙阴木,乃智慧、仁善、计数之星,为奔动之宿,忌及六煞同宫,逢之则易历尽艰辛。   自从赌斗赢来方少白之后,天机星闪烁不定,却迟迟没有归位。萧千离这一番坦诚的话语,便是要真正收方少白的心。如今天机归位,萧千离也是极为欣慰,急忙扶起方少白,笑道:“今日随风他们可是赚得盆满钵溢,你去吩咐他们进房来,一并瞧瞧他们此行的收获。” 第二百九十三章 第二个成长级功法   萧千离这一声令下,四个徒弟一并走进房来,三个大包袱一起打开,挤得屋里满满当当。   除了楚寻装了一大堆源生之土之外,其他三人搜集的都是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物事,看得方少白眼花缭乱。   郭玉盈、郭鹏程二人将一个个物品摆在桌上请萧千离品鉴,柳随风则与楚寻二人眉飞色舞的向方少白叙说在道陨之地的种种见闻。   “那道陨之地诡异无比,除了大师兄的元始开天能持久存在之外,其余人都是束手束脚,便是连我的荒芜法则施展出来,支持不了片刻便会消散。”   方少白呵呵笑道:“元始开天原本就是至强天地法则,有自成一体、开辟一方小世界之神妙,便是在混沌之中也能定住地火水风,区区一个道陨之地,想必也算不得什么……”   柳随风呵呵笑道:“别听二师弟胡吹大气,开天法则虽然有几分功用,却也耗费极大,我能支持一炷香时间已经算是极限,时间再长便无力维持。”   楚寻叹道:“说好的是寻宝,却不料里面有一伙强人,比咱们进去还要更早,反而便宜了咱们……”   方少白有些诧异的问道:“怎么说?”   “你不知道,那道陨之地混乱无比,非得时时刻刻以真气护身,稍有不慎便会被那古怪的煞气侵蚀,迷乱心智,越往里走便压力越大。那些人前面探了路,寻了宝物,咱们正好将他们杀了,顺便把他们找到的宝物搜刮干净,省了咱们多少事情!”   方少白听得于心不忍,眉头一皱,道:“为何要杀了他们……”   柳随风敏锐的发现方少白语气有些不对,当下正色道:“少白兄,大是大非当头,纵然是满手血腥也是理所当然!道陨之地乃我玄门遗址,决计不能让外人——尤其是释教从中得了一丝一毫的好处!”   “释教?”方少白不由得一怔,目中狠厉之色一闪而逝,点头道,“理当如此!他们强得一分,咱们便弱一分,杀得好!”   楚寻倒是没听出二人这短短一句对话蕴含的意义,只是兴致勃勃的笑道:“我与大师兄在前面杀人,四师弟四师妹就在后面掠阵,顺便搜刮尸体上的东西。啊对了——咱们把人杀光了之后,一路深入道陨之地,还捡到不少好宝贝。”   “那些东西……究竟都有什么用处?”方少白转头看着包袱里沾满尘土的古董,怎么看怎么不像是什么好宝贝。   “其实我也不知道……”楚寻呵呵笑道,以目光示意道,“不过师父在这里,每次我有不认识的东西,就会来请教师父,师父他老人家见识广博,简直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哼!”萧千离放下手中的一个小小的圆形铜牌,哼道,“别的本事没见涨,拍马屁的功夫倒是大有长进!”   楚寻呵呵赔笑道:“弟子说的可都是实在话,师父,您手里那东西是大师兄捡的,也不知究竟有什么用处……”   “少白,拿去好好参详一番!”萧千离顺手将手中的小铜牌扔给方少白,笑道,“这小东西倒是不错,里面蕴含了一丝摄魂震魄的功法真意,倘若能触类旁通,与你的音杀相结合,也能提升几分威力。”   方少白此时的《九变仙音》仅仅练到第二层,哪怕再进半步也是极为艰难。此时听到萧千离的话,不由得一喜,急忙伸手接过。   东西刚一入手,方少白顿时觉得心神一动,试探着屈指轻轻在铜牌上一敲,“铛”的一声轻响,却震得房间众人都是神智一晃,顿时齐齐向方少白手中的小牌看来。   不提方少白喜不自胜,萧千离将郭家姐弟送上来的物品一一辨析,心中越来越是奇怪。   “这个令牌,居然蕴含着一丝某个残缺阵法的意境?可惜只有一小部分,无法追根溯源,布成阵法。”   “咦?这一根木桩也含有一丝……似乎和那个令牌有些相通之处。”   “又来?这把锈迹斑斑的小刀也有……”   萧千离心中一动,伸手在桌上数十件物事一扫,识海中突然“叮”的一声响。   “系统解析模块启动,检测到未知阵法。”   “数据收集完毕,经数据库比较,该功法为奇门阵法《十绝阵》……”   广阔的识海之中,突然有无尽白光亮起,照耀得幽暗深邃的识海中光明大作。   “宿主达成隐藏特殊条件,融合开启!”   听到这似曾相识的提示,萧千离不禁大吃一惊。   一道道流光在识海中浮现出来,相互交缠在一处,渐渐化为一道五彩斑斓的彩虹,霞光万道,瑞气千条。   《四绝剑阵》、《通天剑阵》、《四象阵》、《十二都天门剑阵》、《乾天五方五守大阵》、《神女沁心雾天大阵》、《周天二十八星宿大阵》、《风后八阵图》、《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大阵》、《十绝阵》一一从识海中展现出来,显出一个个流光溢彩的阵图。   “基础参考阵图种类、品阶符合要求,开始融合!”   “系统判定:《四绝剑阵》中阶高品、《通天剑阵》中阶上品……《十绝阵》高阶中品。”   “融合中……”   “融合完成!”   “恭喜宿主,本次融合获得最高奖励——成长级心法《太上玄元心经》第二章《阵法篇》!”   “《阵法篇》请宿主命名!”   萧千离凝视着那无尽紫气中悬浮的一本小小书册,沉吟片刻,缓缓开口道:“我将其命名为——《连山易经》!”   在萧千离所在的那个世界中,《连山易》乃是太卜三易之首。其是以艮卦开始,如山之连绵,故名连山,乃先天之易。以四季六气为旺衰指引,以六甲值符为吉凶判辨之坐标,以三元九运为时空转换。萧千离以此命名,也是为了致敬曾经那个世界的先辈大能。   《连山易经》四字刚一出口,萧千离的识海之中,顿时发生了巨变。   有万千光线在识海中纵横交错,一个宏大的意志若隐若现,仿佛与诸天万界一起震荡,万物终始母气顿时起了共鸣,黑白二气坐镇识海中央,周围有万千氤氲而动,璀璨无比的星图从系统中飞出,围绕万物终始母气缓缓转动。   “这是……”萧千离震惊无比的望着那星图,诧异自语道,“周天星斗?” 第二百九十四章 赚得盆满钵溢   周天星斗,以鸿蒙星辰运转为基,对应上天的三百六十五颗主星辰,其精深奇奥,凌驾于一切阵法之上。   萧千离做梦都不会想到,将十大阵法融合之后得到的《阵法篇》,竟然是这种逆天的奖励。   在外人看来,萧千离表面毫无异状,但是他的识海中已经沸腾如水。   万物终始母气坐镇识海中央,闪烁着玄奥无比的黑白光华,周围三百六十五颗璀璨主星缓缓转动,引动周天宇宙星力,源源不断的倾泻下来,灌注入识海之中,被万物终始母气梳理得井井有条,转化为精纯无比的真气,充实至丹田之中。   但是经过多次提升之后,萧千离的一颗金丹已经锤炼得无比凝实,便是再多一丝真气也容纳不下,只觉那无穷无尽的星辰之力在丹田气海中转了几转,却只能在小腹中盘旋往复,如同吹气球一般涨得极为难受。   “如今我居然也会为了真气太多了而烦恼……”萧千离呵呵轻笑,又重新把注意力放在那一大堆物品上。   “这些东西已经没用了!”萧千离毫不客气的将令牌、木桩、小刀等十件东西扔在一边,“这些东西各自蕴含有一丝残缺阵法意境,为师已经将其精华萃取,倘若你们哪个对阵法有些心思,随时来寻为师便是!”   郭玉盈赶紧把那十件物品抱起,哗啦啦扔到一边。又重新从地上包袱里捡起几件物品,小心翼翼的摆在桌上,眨着大眼睛,满怀希望的看着萧千离。   “这是你捡的吧?”萧千离端详着桌上的几件精致的物事,对郭玉盈呵呵笑道,“到底是年代久远,还是有些收藏价值,留着当个装饰摆件也是不错。”   一句话说得郭玉盈满脸通红,郭鹏程朝姐姐促狭的挤了挤眼睛,也拿出几件东西,满怀信心的说:“师父,您老人家慧眼如珠,麻烦您瞧瞧这几件……”   “你姐姐的东西好歹还值点银子,你这几件用来烧火还嫌烟气大了!”萧千离一挥手,摇头道,“都扔了吧……”   郭鹏程顿时瞪大了眼睛,一把抓住萧千离的手臂,急切道:“师父,您老人家再看看,再看看……怎么可能呢?我明明觉得这些东西说不定就是什么好宝贝……”   正是因为知道自己那个“福缘2”的数值,萧千离对这些东西每一样都是极为慎重,哪怕是再不起眼,也会认认真真的用系统一一辨识,因此他极为肯定的点头道:“为师已经细细看过,确实无用!”   “啊?”郭鹏程顿时呆如木鸡,只有郭玉盈指着弟弟哈哈大笑,见到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就连楚寻、方少白也不禁莞而轻笑。   其实郭鹏程找出来的这些东西却也并非如此不堪,其中有一件字迹几乎看不清的图谱,便是一套《劈挂拳》的武功,只是这门拳法仅仅只是初级武学,实在是难登大雅之堂。   “果然这福缘尤其重要啊……”   到了这个地步,萧千离已经百分之百信任系统给出的数值,楚寻10点福缘、柳随风9点福缘,这二人只要出手,凡是觉得“有可疑之处”,八成都是些好东西。而郭家姐弟福缘虽然有6点,比3、4点普通人的运气要强上一些,但是指望他们能找到什么意外之财,却显然远远不如那些逆天的主角。   一件件东西辨识过后,又被萧千离毫不珍惜的抛弃到一边,许多都是这四人杀人夺宝得来,因此良莠不齐,大多全然无用。   “嗯?”萧千离取过一本风化得几乎碎裂的古籍,动作顿了一顿。   “《神炼经》?”   解析系统的声音还在识海中回响:“宿主可习之,自动将《炼器术》提升一个层级。”   “学了吧……”   随着萧千离的炼器术提升,他的手臂一挥,那本古籍也被扔到一旁。只有柳随风捡起来看了一眼,见那书册几不可辨认,便顺手丢弃。   除此之外,包袱里最多的便是些装着丹药的瓶瓶罐罐,有些是从道陨之地寻得,更多的却是四人打劫之时从敌人身上搜刮到的,不分青红皂白一并装了进来。   萧千离一一看过,每辨识出一种,便随口报出丹药品名、种类、药效,方少白精通药理,当下自告奋勇的接替郭鹏程,在一旁分门别类的整理。   三个大包袱的东西渐渐告罄,尽剩下些沙土灰尘,显然是众人来不及清理,一股脑的连沙尘一并打包,郭家姐弟将一件件物品从尘土中捡起,擦拭干净,这才恭恭敬敬的呈上。   “这个别丢啊……”楚寻一个虎扑跳了过来,从沙土中小心翼翼的捧起几株干枯的小草来,呵呵笑道,“师父,那道陨之地植物虫蚁一概不能生存,弟子却见到背风处有这些植物,虽然都已经枯死,却不知是何物,特意摘了来,想请师尊帮忙辨识一番,弟子也好长些见识!”   “嗯!”萧千离知道这个徒弟自从接触到药理医术之后,对这些东西极为痴迷,之前自己曾经将目前学会的医术、采药术两门生活技能整理成册,交给了楚寻,早已被他背得滚瓜烂熟。当下笑道,“也好!”   萧千离的手刚刚触碰到那几株干枯的植物,心中便猛然一震。   “黄泉地草?”   他看着这几株枯草的眼神顿时全变了。   这可是整株的先天药草成品啊!更重要的是,经过这数千上万年,这几株草竟然还有一线生机,简直珍贵得无法形容。   “此物名为黄泉地草,只有在极阴之处才能存活……”萧千离沉声道,“阿寻,此物先由为师替你收着,等回山之后,再想办法培养成活!”   “啊?是活的?”五人齐齐动容,看着那几株枯草尽是不敢置信之色。   萧千离右手一翻,那几株黄泉地草已经飞入百宝囊中,轻笑道:“幸好阿寻弄来了源生之土,再借助玉虚峰的药田,说不定还有几分成活机会。”   楚寻更是激动的满脸通红,连连点头。   萧千离见那三个包袱几乎见了底,当下起身笑道:“好了,收拾一番,各自回房休息吧!”   “师父,这里还有一个!”柳随风眼尖,从沙土中捡起了一枚小小的珠子。   那珠子大约鹅蛋大小,沾满了尘土,灰扑扑的极不起眼,柳随风用袖子擦拭了一番,这才交给萧千离。   刚一入手,萧千离只觉入手沉重,心中一动,解析系统的声音也恰时传来。   “检测到未知奇物!”   “数据收集完毕,经数据库比较,该器物为‘凝羽珠’……” 第二百九十五章 先辈感悟   佛门有舍利子,《金光明经》有云:“舍利者,是戒、定、慧之所熏修,甚难可得,最上福田。”每一颗舍利子都是佛门大能毕生的精华凝聚,有无上法门,借助舍利子,可参悟修行,晚辈佛门中人无不将其视为至宝。   而除了佛家之外,道、法、儒、墨的大能之辈归天之时,却大多羽化、兵解,并没有什么类似舍利子的东西传世。盖因儒家修养道德,治国平天下;道家却是追求生命内在本质,返璞归真,淡泊浮华。纵然是一代大能之辈,也最终尘归尘、土归土,在世清清白白,离世干干净净。   但是这一枚“凝羽珠”,却蕴含了一方小世界,凝聚了一位先天大能毕生的武学理解,以及对天地法则的参悟。   “系统解析中……”   即便是神通广大的系统,此时也停住了。   片刻之后,如同潮水一般的信息蜂拥而至,萧千离一声闷哼,只觉得太阳穴腾腾跳动,脑海中被挤得满满当当。   在他的识海之中,无穷无尽的画面不断的切换,又不断的破碎无形。   眼前一副画面突然定格,一个瘦削的小孩,正在一个老者的谆谆教导下练功,一招一式显得有板有眼。   突然之间,萧千离忽然就明白了这些招式的名称,不仅仅是招式,甚至每一处运劲的精微之处、真气又是如何驱使,转瞬间知道得清清楚楚。   下一刻,那一副画面突然又破碎开来,化作识海中的漫天星光,另一幅画面又出现在沸腾如潮的思维中。   那小孩已经长成了少年,端坐在精舍之中,有一道金翅大鹏的光影几乎凝成了实体,夭矫欲飞。   等到画面再度破碎时,萧千离已经知道了这个少年是如何精修猛进,从此踏上巅峰之路。   无数的画面不断出现,再不断的破碎,短短的一瞬间,萧千离仿佛已经过了千万年之久。无数精妙的阵法知识、逆天的医术手段、强大的修炼法则、甚至无数的争斗经验,如同潮水一般涌进了识海之中。   “云阳……”萧千离喃喃说出了一个人名。   “师父在说什么?”在场众人中,以柳随风修为最高,只是他也没听清萧千离的喃喃之语,忍不住好奇的低声向楚寻发问。   “不知道……”楚寻也有些疑惑,低声道,“师父闭着眼睛在感悟什么?这珠子莫非有什么不妥么?”   柳随风皱眉道:“这珠子是我在一个小山丘发现的,当时只觉脚下有些异样,便用手挖了挖,找出这么个小东西,只觉得有些古怪,却并未发现什么异样之处。”   楚寻迟疑片刻,低声回答道:“想必师父感悟到了什么,咱们等等吧!”   几个徒弟都点了点头,静静的站在一旁,等候萧千离清醒。   萧千离却已经陷入了狂喜之中。这枚“凝羽珠”,乃是一代宗师大能的毕生感悟,蕴含的记忆何止千万之多?即使是万物终始母气之能,也只能将其打碎收拢,被母气转化一番,又释放到识海之中,一时间却无法尽数消化完毕。   萧千离倒也不用心急,他催动星辰之力,将那些意识碎片包裹起来,每消化一个白色光团,他脑海中就多了一项记忆。   他不断消化记存这些记忆碎片,直到脑袋里塞得满满当当,全是各种繁杂莫名的记忆,只怕多消化一点,就会脑袋爆炸,这才心满意足的停止了消化。   萧千离缓缓睁开眼睛,几位弟子立刻发现,在他的双眼之中,似乎有无量空间,繁星点点,种种玄奥之处,实在笔墨无法形容。   “师父?”柳随风有些疑惑,轻声叫了一句。   萧千离微微一笑,吩咐道:“这枚珠子极为珍贵,乃是一位上古玄门大能的武学感悟,如今为师已经将其尽数消化完毕,待有闲暇之时,为师将这些东西整理归纳一番,再行传授给尔等!”   “还有这种东西?”几个徒弟都惊得一呆,听到萧千离说打算尽数传授,不禁又是一喜,纷纷下拜道,“多谢师尊!”   萧千离转过头来,对方少白笑道:“少白,这位前辈的功法中,有一些适合你使用,待回山之后,本座再与你细细讲明!”   “我也有?”方少白急忙施礼,“多谢掌教!”   几人将屋子收拾干净,这才心满意足的一一离去,萧千离端坐在床榻之上,微微一笑,静静的闭上了双眼。   那“凝羽珠”中蕴藏的诸多法门,最让萧千离看重的,还是这位前辈突破化炁境界时的感悟。   “如今我已经到了瓶颈期,却一直找不到突破之法。”   “我要想突破,只有两种方法,一是借助系统,完成任务的境界提升,但是这种方法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几个主要任务都不是一两日所能完成,即使完成,也不见得能够出现境界升级的奖励。”   “另一种就是取他山之石,只是这种方法对我来说也是行不通,且不说突破之法都是各家门派的不传之秘,就算是强取豪夺,也不见得能够适合自己。”   “想不到正在发愁突破之机,却来了这个东西,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萧千离微微一笑,以內视之法,意识已经沉入识海之中。   他“看”了一眼矗立虚空的万物终始母气,內视一路向下,来到下丹田气海。   与生机勃勃的识海不同,这里却只有一片无尽的混沌。   没有日月星辰,没有任何实体,只剩下茫茫雾气,什么都看不清楚。   前面隐约出现了一丝光亮,萧千离的意识便向那团光亮“看去”。   下一刻,他的意识仿佛进入一个昏暗的空间里。空间中肉眼可见的波纹不停流动,就仿佛置身于深水之中,放眼望去,一片昏黄,却散发着淡淡的金黄色光晕。   “原来,金丹就是这般模样……”   在金丹上下,有一条细细的气流,上至膻中穴,下至会**,贯穿任督二脉,气流反复运转,这便是小周天搬运之功。   “要金丹破碎,才有机会踏入先天!”这个道理,萧千离已经知道得很清楚,但是究竟如何破碎金丹,如今萧千离才总算是知道了方法。   “看”着那一枚金丹,萧千离刚一动念,立刻觉得小周天的气流都仿佛要坍塌,一种灭顶之灾的感觉笼罩了他的意识。   “真的要破碎么?稍有不慎,便是灭顶之灾!”   感受到了这种恐怖的意识,萧千离反而迟疑了。 第二百九十六章 终于踏出了那一步   此时已经是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萧千离端坐在床榻上,思绪万千。   前世中的种种,已经尽数化为过眼云烟,而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所发生的种种,均历历在目。   从最开始,一个筑基修为的普通武者肆无忌惮的上门挑衅,逼得萧千离和师妹陆无厌无计可施,几乎要行壁虎断尾以谋求一条生路。再到如今,纯阳宫坐镇昆仑,横行西北诸郡,在中原道门中已经成功立住了脚跟。   柳随风、楚寻、李承渊……一个个门人弟子的音容笑貌一一浮现在眼前,玉真子、隐道人、玄观道君等等玄门大能之人或明或暗的扶持,皆历历在目。   如果说起初的萧千离,还是在生死威胁之下,被系统推着一步步前行,而如今纯阳宫这辆满载的大车已经隆隆前行,莫说后退半步,就算是想要稍有迟缓都将是万劫不复。   “不成圣即为蝼蚁!”   这句话似乎在哪里听过,萧千离已经记得不太清楚了,但是其中的道理却是一脉相通——不入先天,又如何能撑得起这纯阳基业?   萧千离的眼神渐渐变得坚定起来,他侧耳细听,房外寂静一片,只有若有若无的吞吐罡气的气息隐约传来——也不知是附近的几位道派掌门,还是自己那几个妖孽天才一般的徒弟。   他微微一笑,心神整个沉入到下丹田之中。   在神妙无方的《坐忘经》催动下,萧千离体内的真气急速的循环起来,似乎有水流声响起,由远及近,越来越大,到了最后已经变为“轰隆隆”的巨响,仿佛水坝决堤一般!   在任督二脉小周天,一条呈现七色华彩、蕴含着无比精纯真气的长河奔流直下。   萧千离深深吸了一口气,右手缓缓抬起,按住了小腹。   在他的意识之中,丹田气海似乎传来了“啵”的一声轻响,却是那凝实之极的金丹突然破了一道小口。   那金丹一破,浑厚无比的真气顿时四散逃逸,小周天顿时分崩离析,顷刻间有无数真气衰竭崩溃,化为寰宇清气,从三万六千个毛孔一并倾泻出来,仿佛整方天地都在一起衰竭,迎来世界末日,不可逆转的走向最终灭亡。   生、老、病、死,刹那之间,萧千离的全身上下被崩溃的真气不断倾注洗刷,无数生死恐怖、造化湮灭的景象出现他的意识之中。   “金丹破碎,万劫不复……原来如此啊……”萧千离的意识渐渐模糊,恨不得就这样昏睡过去,与崩塌的世界一同淹没其中。   “就这样……睡去……好像也不错……”   萧千离只觉得疲倦之极,放弃了对外界的探索,渐渐就要放弃自己内心的坚定。   “不,不对……”萧千离的意识忽然有了几分清醒。   “我的纯阳宫……我的先天之道……还有那么多事情等着我……”   下一刻,一个个清晰的意识出现在萧千离的脑海之中。   生、老、病、死是为生命;成、往、坏、空是为造化。   生命逝去、造化湮灭,并不是就此结束,而是重新开始,再进入下一个循环。如此周而复始,永不停歇。   仿佛过了千年万年,又仿佛只是过了一瞬。   刹那之间,无数记忆涌上心头。   系统的重重任务,众弟子门人的求教,历练中发生的种种事物,一一清晰的浮现在意识里。   最后出现的,却是一个样貌清丽无双,笑容淡雅明艳的少女。   似乎感觉到了萧千离的念头,陆无厌的虚影朝萧千离看了一眼,那绝世丽容中,洋溢着灿烂的微笑。   “师兄……”   下一刻,陆无厌的身形渐渐淡去,在萧千离的意识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是萧千离却已经不再有半分的犹疑,他挺直了身子,那一点意识向丹田的极深处——那无尽的黑暗猛然冲了过去。   “咦?”   在距离十余丈的一个房间里,正在打坐调息的玄观道君突然睁开了眼睛。   不仅仅是玄观道君,清虚道君、陆尘子、西河道君,甚至是柳随风、楚寻、方少白等人齐齐被惊醒。   无边无际的威压弥漫,即便是身怀上乘法则的柳随风等人,都从内心深处感到了一种震颤。   就连玄观道君都坐不住了,他起身来到窗口,推开小窗,仰头望去,只见今夜的繁星无比璀璨,似乎连成了一片,隐约有万千氤氲如同流水一般倾泻下来。   “是哪位大能之辈在此引动天地法则?看这模样,分明是在吞吐星辰之力!”   “纵然是峨眉后山那位……也不曾有这等威势,究竟是何方高人?”   他们却不知道,在萧千离的房间里,却有无数异状产生。   金丹彻底粉碎,真气四处冲撞,萧千离只觉得有无数重重叠叠的空间一起向他挤压过来,不断将他的血肉筋骨打成粉碎,只觉得全身如同灼烧一般痛楚,仿佛有无数把极钝的小刀子在自己身上不断切割,将一小片一小片血肉骨骼切了下来。   紧接着,又有痒入骨髓的瘙痒产生,让他恨不得伸手去把那些皮肉全部撕扯下来。无尽的痛苦传遍全身,他却丝毫动弹不得。   仅仅只是过了一瞬,在他的意识之中却如同几个时辰那样漫长无比。   正在他苦苦抵抗这痛苦之时,突然又起了变化,有无数银白色的光华争先恐后的从他体内的无数毛孔钻了进去,顿时通体舒泰,浑身暖洋洋的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服。   倘若在外人看来,此时的萧千离全身都沐浴在星光之中,无数星力倾注至萧千离全身,一点黑白二气在眉心处不断闪烁,背后有七色神光冲天而起,按金、黑、青、黄、赤、蓝、白七色排列,几乎凝聚成了实体,一遍遍的冲刷着他的身体,不断温养气血腑脏。   那一点万物终始母气在星力的温养下不断扩大,一个黑白分立的阴阳鱼图纹在额头上徐徐闪烁,黑白两极缓缓转动。   就在萧千离睁开双眼的同时,系统的声音恰时传来。   “恭喜宿主,成功晋级炼炁化神境界,位列先天!” 第二百九十七章 山雨欲来   从化炁圆满,踏入先天之境,绝非仅仅是一层小境界这么简单。   萧千离已经听过多次“先天不可敌”的说法,但是对于这一点,萧千离起先并没有多少感受。   有系统这种逆天的作弊器存在,萧千离在化炁境界就已经与先天宗师对敌,凭借神妙无比的《坐忘经》功法,曾经击败过许多威震一方的宗师高手。   作为成长级心法,《坐忘经》的玄妙之处早就被无数次的验证,而衍生而出的万物终始母气,乃是周天演化的法则之基。   借助《坐忘经》和万物终始母气,萧千离也体验过多次那浩瀚无比的法则之妙,但是这始终都是模拟出来,隔靴搔痒,他不能完全领略天地的奥秘。   如今一切都突然清晰起来,星辰破灭,日月运转,都是有条不紊,按照固定的轨迹运行。   甚至连时时刻刻都被自己引动修炼的星辰之力,都显得有迹可循,在现在的萧千离眼中,甚至能够分辨那星力之中,究竟有几分来自摇光、几分来自开阳。   在他的识海之中,阴阳母气也渐渐改变了形状,不再是黑白交替的通天之柱,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个巨大无比的阴阳鱼。   阴阳鱼一刻不停的旋转,化为黑白二气,氤氲充斥于整个识海之中。   在识海中,那三百六十五颗主星光华璀璨,源源不断的引动星辰之力,将浩渺的识海照耀得一片通明。   在黑白二气散发的尽头,不再是之前的一片混沌之相,进而演化为天、地、风、雷、水、火、山、泽八种景象。   八种物象分为八个方位,化为八根通天之柱,矗立于识海的边缘之处,遥相呼应,散发出不同的光芒来,将整个识海化为一座巨大无比的诸天道藏。   外界的寰宇清气和星辰之力源源不断的涌入识海,被不断旋转的阴阳鱼搅成碎片,又被转化为精纯的五行元气,梳理得井井有条,按乾金、兑金、坤土、艮土、震木、巽木、坎水、离火各安其位,一一充斥到全身上下。   在城外的小树林里,有一个满身酒气的乞丐正躺在一棵大树的树杈上,正睡得鼾声如雷,却突然睁开了双眼。   “哟,这小小的潼关城,似乎来了大人物啊!”   深夜中看不清乞丐的面容,他嘴里嘟哝了一句,透过枝叶往天上望了几眼,翻了个身,继续沉沉睡去。   一夜无书。   第二天一大早,萧千离洗漱完毕,通体舒泰的离开房间,来到客栈大厅之中,一眼见到玄观道君等四位掌门坐在一张小桌前,正在浅饮慢酌。另开了两桌,泠涯、薛开山等人坐了一桌,柳随风等人则另坐一桌。   见到萧千离出来,柳随风等人急忙起身上前问安,施礼道:“见过师尊!”泠涯等人也立起身来,纷纷施礼问好。   “罢了,都坐吧!”萧千离一挥手,朝玄观道君等人走了过去。   玄观道君微笑道:“萧道友睡得可好?”   “还好,还好!”萧千离呵呵一笑,西河道君将座位挪了一挪,示意萧千离入座。   “还好?”清虚道君目光一闪,看着萧千离的眼神顿时变得意味深长起来,轻笑道,“观道友目露菁华,面带宝光,似乎是有些心得?”   这家小客栈本是峨眉派在潼关埋下的一颗钉子,由一位峨眉外门弟子开设,平时便是峨眉的耳目,此时只用来招待玄观等人,并无外人。   一位手脚麻利的店小二跑了过来,殷勤的摆上一套碗筷酒具,替萧千离满满倒了一杯清酒,萧千离也不客气,端起杯子向四人示意,随即一口饮干,呵呵笑道:“练功略有所感,算不得什么!”   在座几人都是久经世事的老狐狸,此时也只是呵呵一笑,并不追问。萧千离吃了几口东西,却见楚寻悄悄走了过来,似乎有话要说,却欲言又止,当下温和的问道,“阿寻,你有何事要说?”   楚寻大着胆子向几位掌门行了一礼,这才低声道:“师父,陆师叔想必回归还有些时日,大师兄和少白兄说要留在房里练功,我和四师妹他们想出去转一转……”   不等柳随风说完,萧千离已经呵呵一笑,吩咐道:“去吧去吧,此等小事,无须禀报。”   几个年轻人都是欢喜不迭,急忙答应一声,一哄而散。   看着几人的背影,玄观道君感叹道:“道友门下人才济济,这几位少年俊杰,无论在哪个门派,都算得上是良才美玉,真教人艳羡。难怪纯阳宫近来闯下偌大声势,当真不凡。”   萧千离轻笑道:“贵派泠涯,崆峒薛开山,均是一时俊才,又岂会弱于这几个小娃娃?”   几人均呵呵一笑,闲聊几句,又将话题引到之前道陨之地发生的种种情形来。   陆尘子之前被偷袭吃了个大亏,始终不能释怀,恶狠狠的说:“倘若让老道知道究竟是何人在背后捣鬼,必要杀之而后快!”   “道友莫急!”萧千离笑呵呵的说,“本派门下已有人跟了上去,稍后自然有分晓。”   玄观道君沉吟片刻,突然转头吩咐道:“泠涯,用过早饭,你便带你师弟回山去吧,本座尚需盘桓几日。”   被玄观一言提醒,陆尘子也吩咐道:“开山,你也带着双林回去吧!”   几个年轻门人虽然有些不情愿,却也无法违抗掌门的命令,当下纷纷施礼,各自离去。   清虚道君看了西河道君一眼,呵呵轻笑道:“你们都带有徒弟,只有我与西河道友两个孤魂野鬼,如今也只得舍命陪君子,与诸位高人联手闯一闯他人的山门才好!”   “不急!”萧千离轻笑道,“待拙师妹回归,再做理论便是!”   “令师妹?”西河道君在擂台上曾经亲眼见过陆无厌的暗尘弥散,顿时恍然,点头道,“令师妹藏影匿形之能却有独到之处,只是对方有备而来,只恐……”   “无妨!”萧千离胸有成竹,只是微微一笑,便不再做声。   几乎与此同时,官道上一匹快马泼喇喇的向西疾奔,马背上端坐一人,不时回头看去。   那人脸色苍白,似乎受了内伤,此时只觉胸口有些发闷,当下带住了马,从马鞍侧取出干粮清水,一边吃一边缓缓而行。   “自从从离开潼关,就一直觉得似乎有人跟踪,但是不管怎么试探,却始终不见半个人影,莫非是受伤之后变得疑神疑鬼?”   那人往后看去,只见官道上一马平川,目力所及之处空无一人,当下自嘲的苦笑一声,摇了摇头,双腿一夹马腹,渐渐小跑起来。   他却没有发觉,在他的头顶数百丈高空之上,一只巨大的苍鹰盘旋飞行,鹰背上有一点淡淡的身影端坐,在云端中穿行,若影若现。 第二百九十八章 郭玉盈的奇遇   “姐!姐!你又瞒着师父偷偷去喝酒!”   郭鹏程追着一个高挑的美貌少女,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这对姐弟均是生得身材欣长,一个眉目如画,一个浓眉大眼,服饰打扮也是一般无二,引得不少路人都在悄悄打量,心中只是疑惑,这潼关小城中,何时来了这样一双人才如此出众的青年男女?   “什么叫偷偷?”郭玉盈立住了脚步,恶狠狠的瞪着郭鹏程,怒道,“你姐分明是光明正大的去喝酒,你少夸大其词!”   郭鹏程扁着嘴,无可奈何地说:“姐,你在玉虚峰时就经常溜下山去喝酒,还要我替你瞒着谢长老和大师兄他们,也不知为你背了多少黑锅。如今师父就在附近,你还大摇大摆的去喝酒,被师父知道了,还不知怎么责罚呢!”   郭玉盈秀眉一挑,刚想发作,忽然想起了什么,一双美眸转了转,一把揽住郭鹏程的肩膀,笑嘻嘻的说:“老弟,你放心好了,你姐纵横江湖几十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喝一点小酒有利于陶冶情操,舒筋活血,对练功可是大有助益!”   郭鹏程几乎被老姐的话气得背过气去,怒道:“姐,你才刚满二十岁,就敢吹嘘纵横江湖几十年……”   “好了好了!”郭玉盈一拳捶在郭鹏程的肩头,痛得郭鹏程龇牙咧嘴,轻笑道,“要不,你陪我一块儿去?在师父那里我可不敢放开了喝,还是找个僻静的酒馆痛饮一番才是正理!”   “不去!”   郭鹏程一把甩开了姐姐的手,气鼓鼓的背转身去,怒道:“我不去,你也不许去,反正……”   他忽然觉得背后静悄悄的,急忙转过身去,却见姐姐已经逃得无影无踪,不由得心中大急,叫道:“姐!你又跑到哪里去了?”   他恨恨一顿足,也是无可奈何,只得东张西望,顺着道路一直寻了下去。   郭玉盈甩掉了老弟,只觉心情愉悦之极,一眼见到小路边开着一家小店,斜斜挑着一面黄底红边旗,上书一个大大的“酒”字,顿时心中更喜,不由分说,大踏步走进,叫道:“店家,切二斤羊肉,打五斤好酒来!”   “来了来了!”柜台后,一个伙计忙不迭奔了出来,一眼见到容颜艳丽的郭玉盈,不由得一怔,赔笑道,“这位客官,一大早喝酒伤身,不如……”   “少啰嗦,还怕本姑娘不给钱么?”郭玉盈眼睛一瞪,摸出一块散碎银子,往桌上重重一拍,“还不快去!”   那伙计不敢招惹,急忙端出酒壶酒杯,又切了一盘羊肉,与小菜一并端了上来,赔笑道:“这是咱们特产的酱菜,是小店专门奉送给客官的……”   郭玉盈“唔”了一声,抓过酒壶,也不用杯子,往嘴里倒了一大口,顿觉入口绵甜,醇厚柔和,五味协调,回味悠长,不禁高声赞道:“好酒!”当下深如同长鲸吸水一般,“咕嘟咕嘟”一口气将那酒壶中的美酒尽数喝得干干净净。   “噗嗤……”一声,却是坐在墙角的一个老酒客忍不住笑出声来。郭玉盈秀眉一蹙,目光转处,喝问道:“你笑什么?”   那酒客年纪大约七旬开外,身材魁梧,一张长方红脸,颏下微须,粗手大脚,秋风萧瑟,却依然露着肚子胸口,披着一件打满了补钉的衣服,却洗得干干净净。   那老头哈哈笑道:“老头子笑你这女娃娃牛嚼牡丹,平白浪费了这般美酒。”   郭玉盈不怒反喜,笑道:“原来你也是好酒之人,你倒说说看,这酒是什么来历,又究竟如何喝法?”   老头呵呵一笑,指着那酒壶道:“想来你也是不知,这酒乃是渭南的上上之品,名为白水杜康。距此地数十里之外有地名白水,此地三山环抱,松柏常青,附近有一条大沟,流水清澈见底,名为杜康沟,沟底有一清泉,乃是酿造美酒的极品水源,故而此酒因此得名。”   他顿了一顿,又解释道:“欲品此酒,必然先观色,其次闻香,再尝滋味。饮酒之时,需静品慢酌,在口中停留片刻,细细品味方能徐徐咽下……”   还不等那老头说完,郭玉盈却大大咧咧的一摆手,笑道:“非也!”   那老头正兴致勃勃,说得唾沫横飞,被郭玉盈一语打断,不禁诧异道:“如何不对?”   郭玉盈哈哈笑道:“喝酒的的韵味,不论是豪饮还是细品,不论是精致的酒杯还是粗制大碗,各有各的趣味,不在其味,而在其乐。我喝这酒,乃是依足了自家性情,怡然自得,乐在其中。我师父常常说‘性格决定命运’,固执狭隘自不可取,进退得当也未尝不是一种处世之道。老酒韵味,大口豪饮,这等感悟,想必你这等精细之人自然理会不得!”   她一拍桌子,叫道:“小二,我分明要了五斤酒,你为何只上了一斤?快快取酒来!”   那店小二答应一声,忙不迭又取了两壶过来,郭玉盈笑逐颜开,仰脖灌了半壶,这才伸手抓起筷子,刺了一大块羊肉,蘸了青盐,胡乱往嘴里填去。   那老头愕然片刻,随即哈哈大笑,点头道:“好个女娃娃,老叫花子喝了几十年的酒,居然被个小丫头平白取笑了一通。”   郭玉盈嘴里塞满羊肉,含糊不清的笑道:“尊不在年岁,达者为先罢了!”   “好一个达者为先!”那老头儿提起挂在旁边的酒葫芦,凑到郭玉盈旁边落座,嘿嘿笑道,“女娃娃,我瞧你很是投缘,不如你拜我为师,我教你武功可好?”   “教我武功?”郭玉盈斜着眼睛看了老头儿一眼,顺手抓起一个酒壶,远远的扔了过去,嘿嘿笑道,“好意心领了,本姑娘已有师承!瞧你也是酒国中人,请你喝酒!”   “有了师承啊……”那老头儿反手抓住酒壶,啧啧连声,贼忒兮兮的凑了过来,一边忙不迭的往嘴里倒了一大口美酒,一边笑道,“不知令师是哪一派的高人?能教出你这样的妙人,莫非是崆峒陆尘?……或是皇级邵雍?或是鹤山的孙老鬼?”   “家师乃纯阳宫掌教。”郭玉盈捻起一块酱菜塞在嘴里,被酸得龇牙咧嘴,半晌突然惊觉,“陆尘?你也认识陆尘前辈?不好……”   她霍然起身,提着酒壶奔至柜台前,右手一伸,将两壶准备好的酒一把揽在怀里,飞速的将碎银拍在柜台上,一眼瞥见柜台边摆放着一盆刚刚卤好的肥鸡,顺手拎起一只,转身便跑,远远的叫道:“我没见过你,你也没见过我,就此别过……”话音未落,已经逃得无影无踪。   那老乞丐满脸愕然,半晌才露出一丝笑容,呵呵笑道:“好个至情至性的女娃娃……只是为何听到陆尘老鬼的名头便要逃走?莫非有什么过节?” 第二百九十九章 正版遇原版   “倒霉,好不容易逃出来解解馋,没想到居然遇到陆尘前辈的熟人。”   郭玉盈盘膝坐在城郊一处小树林边,面前摆着三壶酒,提着一只卤鸡,啃了两口鸡肉,又端起酒壶喝了一大口,喃喃自语道:“陆尘前辈与师父在一起,倘若被他去告发,岂不是落得里外不是人?”   她叹了口气,将卤鸡啃得干干净净,又一口气喝干了手中的酒壶,胡乱在枯草上擦拭了一下油腻腻的双手,看着面前剩下的满满一壶酒,叹道:“刚刚跑得太快,可惜那盘羊肉了……”   “有酒无菜,不算慢待,有菜无酒,拔腿就走!”   树林边传来一个声音,笑道:“只不过有酒无菜,到底还是失了几分点缀。”   “又是你?”郭玉盈霍然立起,目光中尽是无奈之色,“老爷子,你既然是前辈高人,又何必枉做小人?你去陆尘前辈面前告发,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枉做小人?”那老乞丐腰间挂着酒葫芦,手里提着酒壶,一摇三摆的慢慢踱出,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道,“女娃娃,老叫花子一生光明磊落,这枉做小人,又从何说起?”   “那你跟着我干什么?还不是为了捉到我,好去陆尘前辈那里告状?”   “呃……”那老叫花子神色顿时凝固了,半晌才大笑道,“好个女娃娃,原来是担心这个……也罢!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陆尘老鬼那边,老叫花子绝对不多说一句话!”   郭玉盈犹豫了一下,问道:“什么事?”   “当我徒弟……”   “不行!”还不等老头说完,郭玉盈已经斩钉截铁的摇头道,“刚才已经说了,本姑娘已有师承!”   “多一个师父怕什么?还能多学些武功……”   “决计不可!”   那老头儿不怒反喜,嘿嘿笑道:“武林中不知多少人跪在老叫花子面前求我收他为徒,老叫花子却从未答应,不想你这女娃娃如此刚烈,也不知你那师父上辈子是哪来的福气……”   郭玉盈后退半步,瞪视着老乞丐,怒道:“我敬你乃是武林前辈,却不容你辱及家师!”   那老乞丐一愣,问道:“我何时辱你师父?”   郭玉盈凛然道:“家师学究天人,武功深不可测。座下七大弟子人人都是一时俊杰,我的三位师兄每一个都是不世出的天才,何来福气一说?岂不是看低了家师?”   老乞丐的眼睛已经眯缝了起来,点头笑道:“你这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传闻昆仑山有太清道派纯阳兴起,有阳明半步先天谢广陵剑心重立,投入纯阳宫门下,此事在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莫不是便说的贵派?”   郭玉盈略一犹疑,点头道:“想必是了。”   老乞丐的神色越见好奇,围着郭玉盈转了几个圈子,笑道:“既然如此,收徒一说便不必再提。只不过老叫花子生平不欠人情,刚刚你请我喝酒,我替你办一件事,就当是还了你的酒钱,可好?”   郭玉盈心情一松,笑道:“不必了,我请你喝酒,是因为瞧你也是好酒之人,算是什么人情?”   她拎起剩下的最后一壶酒,朝老乞丐挥了挥手,笑道:“前辈,我走啦!”   郭玉盈举步要走,却听耳边风声呼呼,却是老乞丐拦在她面前,笑道:“老叫花子一生从不欠人半分,不如教你几招武功可好?”   “一招也不学!”   郭玉盈心中微怒,喝道:“再不让开,本姑娘就要无礼了!”   老乞丐哈哈笑道:“世人忘恩负义的多,我当年那个畜生徒弟资质之佳,世上难逢,可是他害得老叫花子还不够?如今老叫花子孑然一身,好容易遇到你这个蕙质兰心的女娃娃,可不能轻易放你走了!”   “夸我也没用!”郭玉盈足尖一点地,凌空跃起数尺,身子一闪,已经跃至数丈之外,乃是萧千离亲传的《紫燕三叠》。   “好轻功!”   老乞丐大赞一声,展动身形,片刻之间已经追至郭玉盈的身前,郭玉盈秀眉一挑,右掌划了个圆圈,呼的一声,向老乞丐胸口推去。她这一招并未用上内力,只是打算将那纠缠不休的老乞丐推开。   “来得好!”老乞丐喜上眉梢,右手一圈一带,将郭玉盈的右掌格开。郭玉盈心中微微着恼,右手屈起食中两指,半拳半掌,一掌向老乞丐击来。   “咦?”老乞丐微微一愣,同样屈起食中两指,与郭玉盈拼了一招,皱眉道,“女娃娃,这一门掌法,你是从何处学来?”   郭玉盈后退半步,双掌一错,护住上身,沉声道:“恩师所传,你待如何?”   老乞丐低头思忖片刻,忽然冷冷的说:“令师这一门掌法,老叫花子瞧来却是极为眼熟!”   他原本袒胸露肚,貌不惊人,此时袍袖一扬,却是凛然生威。只听呼的一响,左掌前探,右掌倏地从左掌底下穿了出去,直击郭玉盈右肩。郭玉盈惊“咦”了一声,同样右掌直穿而出,“啪”的对了一掌,叫道:“或跃在渊?你怎么也会?”   “这套掌法乃是本帮不传之秘,老叫花子倒要来问问你,令师如何学来这一套掌法?”   郭玉盈也不答话,只是一掌掌向老叫花子攻来,心中却隐约有些不安。   她原本精擅剑法,只是恩师认定自己更适合拳掌功夫,并传了一套名为《降龙掌》的绝学,这段时间自己一直精修掌法,却并未带着长剑随身。却不料这个莫名其妙的老乞丐竟然也会使这门掌法,岂不是咄咄怪事?   数招一过,二人却都看了出来,虽说二人招式极为相似,但是关键之处却是大相庭径,老叫花子脸色越来越是古怪,瞪大了眼睛,仔细看着郭玉盈的一招一式。   二人连斗数十招,老乞丐突然叫道:“且住!”   郭玉盈凝住身形,皱眉道:“怎么说?”   老乞丐摇了摇头,苦笑道:“是老叫花子失言了,令师这套掌法精微程度绝不在本派镇派掌法之下,意境却是并不相同。况且本派掌法仅有十八招,你这套掌法却足足有二十八招,似乎比本派还要繁琐许多。”   郭玉盈犹豫了片刻,摇头道:“我不懂……”   老叫花子却呵呵笑道:“令师这门掌法,大约是按周天二十八宿排列,苍龙连蜷于左,白虎猛据于右,朱雀奋翼于前,灵龟圈首于后,刚柔并济,实在是掌法中的巅峰绝诣。本派掌法却是外门第一刚猛掌法,阳刚之至。相比而言,路数虽有相似,本质却是颇有不同。”   郭玉盈“哦”了一声,饶有兴趣的问道:“你这掌法,叫什么名字?”   老乞丐呵呵一笑,傲然道:“本派掌法名为——《降龙十八掌》!” 第三百章 酒仙笑醉   听到老乞丐的话,郭玉盈不禁一愣。喃喃道:“师父教给我的也叫《降龙掌》,莫不是有些瓜葛?”   老乞丐笑道:“武学之道,练到极致之处便是殊途同归。女娃娃,你练这掌法想必时日不多,尚未领悟掌法精髓,尤其是起承转折之间尚不尽圆转如意,老叫花子瞧你刚刚使掌,倒是有几分心得。”   他顿了一顿,侧过身子,忽然对着一棵小树双掌交替连拍,乃是一招“密云不雨”,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却是那小树被齐腰打断。只听老乞丐笑道:“这一招你刚刚也施展过,发力方法却是大大不对……”   他连说带比划,郭玉盈怔怔的听着,忽然双掌连环拍出,正击中一棵手臂粗细的小树身上,顿时将那小树拦腰打断,哗啦啦倒了下来,跌得尘土飞扬。   那老乞丐心中欢喜不迭,连连点头道:“你这女娃娃果然是聪明得紧,只是还缺了一点点,我瞧你师父所传的路数分明是刚中有柔、有余不尽,你施展之时,打出去的劲道需留上三分,辅以内家柔力,或许有更大的威力。”   郭玉盈思忖片刻,走到另一棵小树面前,双掌击出,只听“啵”的一声轻响,却是那小树上半截平平飞出,轰隆一响,摔在丈许之外。地下只留了四尺来长的半截树干。   老乞丐急忙凑了上去,一眼见到那断口之处外侧平滑如刀砍,内在脉络却尽皆震碎。当下抚掌大笑道:“好!好!好!”   他手舞足蹈,乐不可支,笑道:“你这路降龙掌与老叫花子的意境颇有些不同,只恐坏了你的路数,因此教不得你。不过老叫花子却另有一门本事,你却决计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郭玉盈忍不住掩口轻笑道:“刚刚你不是说那降龙十八掌是你的镇派绝技么?既然连镇派绝技都比不得我家师父所传授的武学,哪还有什么可教的?再说了,我又何时说要学你的武功?”   那老乞丐哈哈大笑,连连摇头道:“你师父教给你的掌法,与老叫花子的掌法相比,只有功力区别,精微之处却并无高下。唯独有一门功夫是老叫花子自创,除了你这等小娃娃之外,旁人便是想瞧,却也决计不会让他瞧见一招半招!”   郭玉盈心中好奇,忍不住问道:“这却是为何?”   老乞丐嘿嘿一笑,神秘兮兮的说:“因为他们不会喝酒……”   他口中说话,突然左手一伸,就要来搭郭玉盈的肩头。   郭玉盈猝不及防,条件反射般挥拳一封,拳头尚未击中老乞丐的面门,却见老乞丐大叫一声,身子往后仰跌在地,郭玉盈吃了一惊,急忙上前想要伸手相扶。   却见那老叫花子呵呵大笑道:“道逢麹车口流涎,恨不移封向酒泉。酒来——”左手在地上一拍,腰间的酒葫芦突然飞起,一道白练般的酒泉径直倒入口中,只听老乞丐大叫道:“好酒!”   郭玉盈正在奇怪,只见老乞丐忽然双足凝力,如同倒铁板桥一般,身子随即直立而起,只见他脚步欹斜,双手乱舞,声东击西,指前打后,跌跌撞撞,真如醉汉一般。   郭玉盈从未见过这等杂七杂八的古怪拳法,只得连连后退,只听老叫花子长吟道:“只愁山月嫌清淡,不怕江梅笑醉狂。”   面对这从未见过的武学路数,郭玉盈勉强拆解了几招,便已经是招式散乱,只得疾退数尺,却见老乞丐的身子如同喝醉了酒一般,东滚一转,西摔一交,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郭玉盈看得眼睛发直,那老乞丐反而唱起歌来,歌词却是极为幼稚,如同儿歌一般。   “头颈儿,曾触北周巅,两肩谁敢与周旋。臀膊儿,铁样坚;手肘儿,如雷电。拳似抵柱,掌为风烟。膝儿起,将人掀;脚儿勾,将人损。披削爪掌,肩头当先。身范儿,如狂如颠;步趋儿,东址西牵,好叫人难留恋。酒仙笑醉,打成个锦冠顾天。”   起先郭玉盈还在茫然不解,此时看了半晌,与老乞丐口中唱的儿歌相互对照,渐渐琢磨出招式要旨来,这门拳法极为怪异,似是而非,出其不意,身随掌走,满地游动,阳光下似见数十个人影来去纵横,端的精妙至极。   只见一个酒葫芦飞起,老乞丐的身形回旋往复,似一只大鹰盘旋一般。突然一只手伸出,接过下落的酒葫芦,往嘴里倒了一口,笑嘻嘻的说:“女娃娃,这门功夫,你可曾见过?”   郭玉盈摇了摇头,道:“未曾见过,这套拳法叫什么名字?”   老乞丐咕嘟喝了一大口酒,懒洋洋的将酒葫芦重新挂在腰间,呵呵笑道:“这拳法是老叫花子喝醉了酒想出来的,哪里有什么名字?”   郭玉盈低头沉吟片刻,忽然一拍手,笑道:“你刚刚不是说,酒仙笑醉么?我瞧你施展出来疯疯癫癫,恰似狂人一般,不如便叫《笑醉狂》可好?”   “笑醉狂?”那老乞丐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道,“好!好!”   他话尚未说完,突然抬头向西南方向望了一眼,笑呵呵的说:“女娃娃,老叫花子还不知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郭玉盈。”   郭玉盈顺口回答了一句,刚一抬头,却见面前那个古怪的老乞丐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郭玉盈正在发愣,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叫道:“姐!”   见到弟弟气喘吁吁的追了过来,郭玉盈笑道:“老弟,你怎么来了?”   郭鹏程气道:“你还好意思说?一转眼就逃得不见踪影,害得我一番好找!姐,别闹了,咱们出来够久了,赶紧回去吧,免得师父担心!”   郭玉盈的大眼睛转了转,笑道:“好吧!”   郭鹏程松了口气,转身要走,却听郭玉盈急道:“等一等!”   “还有什么事?”郭鹏程刚一愣,却见老姐走到一旁,捡起地上的酒壶,对着壶嘴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干,这才用手背一抹嘴,将空酒壶随手扔在一边,笑嘻嘻的说:“走罢!”   郭鹏程也是无可奈何,只得扯着姐姐,郭玉盈回头望了空无一人的小树林一眼,心中却暗暗猜测:“这老乞丐究竟是什么人呢?” 第三百零一章 挑衅   客栈大堂之中,萧千离与玄观道君等人谈论武艺,甚是相得。   忽然后院传来一声清脆的鹰鸣,萧千离微笑道:“想必是拙师妹回来了。”   白影闪动,果然是陆无厌背负长剑,大踏步走进大堂,见她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萧千离笑道:“师妹一路辛苦,可曾探察到什么?”   陆无厌冷声道:“我从谷口处一路跟踪,果然见到潼关有人接应,换了马匹,携了干粮清水,一路向西,径直入了长安城。”   “长安?”陆尘子的眼睛眯缝了起来,目中凶光闪动,沉声道,“敢问陆姑娘,可曾见到那人去了何处?”   “大慈恩寺!”   “果然如此!”西河道君霍然立起,狞笑道,“潼关方圆数百里,能一口气拿出九颗舍利子,除了大慈恩寺还有哪家?诸位道兄道友,西河愿为先锋,向大慈恩寺讨还公道!”   “西河道友莫急!”玄观道君摆了摆手,缓缓道,“如今舍利子已毁,那主持阵法之人也死无对证,倘若大慈恩寺执意不认,我等却也无可奈何。”   陆尘子冷笑道:“不认账没关系,咱们只管打上门去,谅大慈恩寺又岂能奈得我何?”   “不可!”清虚道君摇头道,“大慈恩寺乃是佛门名寺,寺中高手如云,倘若撕破了脸,咱们五人联手,即使获胜,也是惨胜。师出无名,到仿佛我玄门落人口实,反而不美!”   西河道君皱眉道:“投鼠忌器,乃是大忌。莫非咱们就只能忍下这口气不成?”   三位道派掌门你一眼我一语,争得不可开交,却也想不出一个两全之策。玄观道君沉吟半晌,忽然开口问道:“萧道友,可有良策?”   萧千离胸有成竹,沉声道:“诸位都是江湖中成名的一派掌教,决计不得轻出。唯有本门却不在其列。”   四人均是一怔,陆尘子皱眉问道:“道友这是何意?”   “无他!”萧千离嘴角微微上翘,轻笑道,“四位只管放心,此事便交由萧某便是!”   “你要一人挑了大慈恩寺?”陆尘子圆瞪双眼,似乎听到什么极为不可思议的话语一般。   玄观道君游历极广,对大慈恩寺的根底知道得清清楚楚,闻言道:“萧道友不可轻敌,那大慈恩寺乃是佛门中著名大寺,声名遐迩,仅次于南北少林之下。寺中高手何其多也?道友欲单身独闯,只恐……”   不等玄观道君说完,萧千离呵呵笑道:“这个诸位却是有所不知,本派虽得了太清一脉的传承,只是在江湖中声望不隆,又地处昆仑,在这些秃驴看来,只怕便是一个普通的边陲小派。萧某纵然不敌,也不会堕了道门声势,倘若萧某侥幸得胜,他大慈恩寺声名扫地,便是要狠狠给他们一个教训。”   清虚道君只是摇头,陆尘子默默无语,西河道君沉默半晌,忽然道:“萧掌教,神霄并非五大道派,如你所言,纵然败了也不堕玄门声誉,我与你同去!”   “不必!”萧千离微笑道,“诸位的门派中,人手众多,萧某有个不情之请,正要恳请诸位协助……”   在长安城南有一座千年古寺,虹梁藻井,丹青云气,琼础铜沓,金环华铺,并加殊丽。名为大慈恩寺,乃是释教唯识宗祖庭,坐镇陇东,香火旺盛,声望极高。   这日一大早,有香火僧人早早开了大门,又拾起扫帚清扫,一路扫至大雄宝殿门口,其中有一人无意中抬头看去,不由得大惊,扔下扫帚便跑,大叫道:“不好啦!不好啦!”   不远处走来一名灰衣僧人,见状伸手拦住,问道:“何事惊慌?”   那香火僧回身一指,叫道:“师兄你瞧!”   那僧人抬头看去,却见大雄宝殿中的释迦法相手中,赫然挂着一张白纸,纸上影绰绰的写有一行小字,不禁心中一惊,怒道:“什么人如此大胆?”   他大踏步走进殿中,向佛像合掌行了一礼,身子一纵,已经轻飘飘的将那张白纸取在手中,低头一看,念道:“纯阳宫萧千离拜寺!”   这灰衣僧人思忖再三,却也想不起这“纯阳宫萧千离”究竟是何方神圣,只是怒喝道:“大胆贼子,竟敢辱佛祖金身?此事决不能善罢甘休!”   他自知此事事关重大,自己不能擅专,急忙层层飞报上去,只是片刻之间,大雄宝殿中已经熙熙攘攘站了十几个中年僧人。   那张白纸在众僧手中传来传去,却均不知其意,只是暗暗思忖。忽然有一个黄脸僧人道:“这自称纯阳宫萧千离之人,实在是胆大妄为,竟然将东西放置我佛金身法相手中,当真是欺人太甚!”   另有一位高瘦和尚沉声道:“我慈恩寺僧众不下千余,若有人混进寺来,岂能无人见到?这大雄宝殿乃是寺中重殿,有八名弟子日夜轮值,此人究竟是何时将纸挂在佛祖手中?”   一位脸膛紫红的和尚细细打量了半晌,忽然开口道:“诸位师兄师弟且看,这两位菩萨金身似乎有些异样……”   被他一言提醒,众僧急忙看去,果然见到在造像三尊两侧的文殊、普贤两大金身有似乎被人挪动的痕迹,更是心中恼怒,当下便有几位和尚越众而出,搭手在菩萨宝座边,齐齐发力,只听咯吱咯吱连声,那两大金身缓缓转了过来,露出背后的两行字迹。   “日落香残,去掉凡心一点;火尽炉寒,来把意马拴牢。”   众僧口中喃喃念叨,忽然有一人怒喝道:“好贼子!”   众人均是不解,只听那瘦削和尚指着那两句话,解释道:“日落香残,香字去日,便是一个‘禾’字;去掉凡心一点,是个‘几’字。上下为‘秃’。火尽炉寒,炉字去掉火,就是‘户’;来把意马拴牢,再加上个‘马’,左右组合为‘驴’。此人分明是骂咱们‘秃驴’啊!”   此言一出,顿时群情纷涌,纷纷喝骂不迭。有人大声道:“诸位师兄师弟,倘若传扬出去,本寺的颜面便丢得干干净净,我等又岂能受此奇耻大辱!”   却有一僧冷冷道:“咱们大慈恩寺守卫何等严密?此人视我等如无物,可见武功之高,实在是惊世骇俗!”   众僧猛然惊觉,其中一人跃上菩萨莲座,抬手细细摸去,骇然道:“此言极是,咱们这金身法相,乃是纯铜镀金所制,何等坚固?此人单凭一根手指便留痕数寸,这份内力修为……”   他忽然住口不言,众僧却心知肚明,均知道他后面没说完的话便是“……我等万万不及。”   一人大声道:“既然如此,此事我等不得擅专,还需请师父师伯来才是正理!”   众人正在喧闹中,忽然一位黄衣老僧缓缓踏入大雄宝殿,沉声道:“何事喧哗?” 第三百零二章 本座倘若非要硬闯呢?   见到这位黄衣老僧进来,众人顿时如同有了主心骨一般,纷纷合十行礼,口道:“普因师伯!”   普因禅师乃是大慈恩寺法堂首座,地位崇高,一身修为深不可测。他耐心听完这些弟子的诉说,眉头紧锁,走到菩萨莲座面前,抬头看了一看,伸指在金身法相上略一凝力,枯瘦的手指顿时入金数寸。   见到这一手,众僧顿时群情纷涌,欢喜不迭,喜道:“不愧是普因师伯,功力精深,想来那挑衅之人远不及普因师伯了……”   普因以指代笔写了一个“香”字,收回手指,摇了摇头,吩咐道:“闭上寺门,驱散香客,闲杂人等一概不许入内!”   众僧听得,立刻各自飞奔出去,按照普因禅师的吩咐,将来寺参拜的一众香客纷纷驱逐清场不提。   普因见众僧已经散去,当下也不管大雄宝殿中受损的法相,径直出了门,往后院走去。   后院禅房乃是大慈恩寺中的高僧休憩之地,普因走进一间大禅房中,一眼见到一位白须长眉的老僧端坐在云床上,房中空地上摆着两个蒲团,又有两位老僧席地而坐,当下行礼道:“见过方丈!见过普心师兄,见过普余师兄!”   东西两侧的两位老僧缓缓睁开双眼,坐在东侧蒲团上的黑瘦老僧“嗯”了一声,问道:“师弟匆匆来见,莫非寺中发生了什么大事?”   普因点点头,开口道:“纯阳掌教来了。”   两位老僧神色不动,静静听着普因的转述,半晌东侧那位老僧才阴恻恻的开口道:“普因师弟,你怎么看?”   普因禅师沉默片刻,缓缓道:“贫僧功力不如他!”   他顿了一顿,又道:“此人深夜潜入大雄宝殿,这也罢了。只是他在文殊、普贤的金身法相以指留字辱我佛门,字迹圆润自如,贫僧试着写了一个字,不仅粗糙,且最多只能写出五七个字,远不如此人内力深厚。”   坐在西侧的那位老僧身材矮壮,乃是光明堂首座普余禅师,他嘿嘿一笑,道:“你惧了么?”   普因晒然一笑,摇头道:“何惧之有?只是未曾想到对方的反扑如此之快,昆仑玉虚纯阳宫为先锋,背后还有峨眉、崆峒、真武三派,四大掌门加上一个西河道君,着实有些难以对付。”   东侧那位老僧法号普心,乃是大慈恩寺遍觉堂首座,他呵呵笑道:“佛道之争,就算有些龌龊,却也是没法子的事情。此事本是我等有心算计,少林的那一位大和尚性情软弱,他不肯做,慈恩寺便来做!”   普因沉默半晌,缓缓道:“我只是觉得事情准备得仓促了一些,道门五大先天齐聚,咱们应该准备得更加万全一些才好。”   普余禅师皱眉道:“此事有些蹊跷,以九颗金身菩提布下的《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大阵》,又有普度师弟亲自主持,等于十位佛门先天同时出手,即便是对方五人联手,少不得要镇压其三五日才是道理,最少也该有一两位玄门高人陨落。却不料仅仅几个时辰便分了胜负,普度师弟也因此身死,入内探察的诸多弟子也损失得干干净净,着实可惜。”   普因禅师眉头一皱,沉吟道:“莫非诸位师兄觉得内中有什么变故?”   普心摇了摇头,轻轻叹息一声,低声道:“玄观道君修为高明,这也罢了!清虚道君、陆尘道君比之均要稍逊一筹,西河道君则更弱一些。虽说有一位萧千离不知深浅,但是却也不至于更强于玄观道君。这几人的本事,你我均是清清楚楚,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究竟如何被破,实在是让人费解……”   普因静默片刻,沉声道:“如今对方已经打上门来,我等该如何处置?”   普心、普余均不说话,三人齐齐将目光投向云床上一直默不作声的方丈,只等他示下。   只见方丈木然坐在蒲团之上,睁开双眼,眼中空空洞洞,细看进去,却发现眼中如同包含宇宙,深不可测。那方丈清一清嗓音,道:“有何难哉?”   这方丈法号正慈,乃是上一代的佛门大能,修为出神入化,高深莫测,他说出一番话来,听得三僧连连点头。   “我等既然算计道门,道门挟怒报复也是理所当然。只是对方抓不到我们的真凭实据,莫非还能明火执仗的打上门来屠寺么?”   “对方既然上门拜寺,咱们只管派人好生款待便是!倘若对方言辞相激,要拳脚上见真章,能够推得掉的便尽量推辞。我们做和尚的,讲究勿嗔勿怒,不得逞强争胜,倘若天天跟人家打架,还算是佛门子弟么?”   三位禅师都是一愣,互相对视一眼,随即合十行礼道:“方丈说的是!”   此时萧千离单人单剑,安步当车,缓缓走来,转过一个弯,遥见黄墙碧瓦,好大一座寺院。   院外却是一长列宽大的石级,规模宏伟,工程着实不小。萧千离冷笑着自语道:“如此气派恢弘的寺院,也不知骗了多少善男信女的民脂民膏。”   他转念一想,想起自己修建纯阳宫,也是坑蒙拐骗,耗费了无数钱财人力,当下呵呵一笑,自嘲道:“五十步笑百步,罢了罢了!”   缓步走向寺前,只见树木森森,荫着一片碑林。忽听得碑林旁树丛后传出诵念佛经声:“尔时,世尊处于此座,于一切法成最正觉,智入三世悉皆平等,其身充满一切世间,其音普顺十方国土……”   听到这《大方广佛华严经》,萧千离不禁晒然一笑,耻笑道:“一切法成最正觉,本是一法,本是无法。既然无法,又哪里来的道统?”   他顺着台阶拾级而上,忽然有两个年轻僧人闪身出来,喝道:“本寺今日有事,一切闲杂人等不得入内,还请回转!”   萧千离微微一笑,并不搭理,自顾前行,其中一僧大喝道:“莫非你聋了么?唤你止步,莫非还要强闯不成?”   萧千离侧过头来,轻笑道:“好大的威风!修了这么大的寺庙,莫非还不许别人去瞧瞧么?”   另外一个和尚怒道:“本寺一旦封门,便是皇帝宰相也不得入内,你倘若执意要入寺,便要恕小僧无礼了!”   听到“连皇帝宰相也不得入内”这句话,萧千离顿时凭空生出怒火来,冷冷的说:“本座倘若非要硬闯呢?” 第三百零三章 独闯慈恩寺   那两名僧人都是大慈恩寺法堂的弟子,奉了普因座师之命,在寺外巡查,这时听萧千离言语蛮横,那身材较高的和尚喝道:“好大的胆子,竟敢滋扰佛门清净之地?”   那稍矮的和尚打量了萧千离半晌,见他羽衣星冠,身背长剑,容貌不俗,当下对同伴使了个眼色,沉声道:“你是道门中人,我这里却是佛门之地,多有不便,还请阁下回转。”   萧千离呵呵冷笑,寒声道:“好个大慈恩寺,好大的派头,好大的气势,不愧是大乘祖庭!可见佛门昌盛已经到了何等的地步!”   这两个和尚没听出萧千离语气中的愤恨和反讽,只当是真心夸赞,当下语气都缓了一缓,那瘦高和尚叫道:“那道士,咱们也不为难你,你留下兵器回去吧!”   “留下兵器?”萧千离嘿嘿笑道,“天底下有谁敢让我留下兵器?”   便在此时,寺庙中又窜出四名灰衣僧人,身法迅捷,衣襟带风,武功颇为了得。其中一人高声叫道:“法堂首座尊师传谕:着来人放下兵刃,在庙门陈明详情,听由法谕!”   萧千离不住冷笑,道:“好大的官威,打得一手好官腔。小和尚,莫非你剃度之前,乃是在皇宫里当太监的么?”   那说话的和尚顿时脸色一变,喝道:“好大的狗胆!”身子一晃,顿时劲风扑面,一只大手当面向萧千离胸口抓来。   这一抓又狠又巧,眼看就要抓住萧千离的前胸,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却是萧千离伸出一只手来,一把扣住那和尚的手腕,运力一抖,将他的手腕生生折断,顿时踉跄后退几步,握着断腕痛得惨叫连连。   众僧人见同门受伤,无不惊怒,挥杖舞棍,一齐攻来。萧千离冷笑道:“米粒之珠,也放毫光?”   他足下纹丝不动,双臂一振,一道剑光从背后飞起,突然化为七色剑气,光华流转,如长枪利剑一般,从上至下猛然一刷,神妙无方的“万剑归宗”施展开来,刹那间众僧被剑气砍成两截,血肉横飞,惨不忍睹。   只是一招,六个和尚已有五人身死,唯独那个断了手腕的和尚惊得面如土色,战战兢兢,两股颤颤,脸色苍白,指着萧千离叫道:“你……你竟然……在大慈恩寺杀人?”   萧千离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淡淡的说:“你还要拦我么?”   他说了这一句话,便不再开口,只是迈步缓缓向寺门走去。   那断腕的和尚咬了咬牙,突然头也不回的转身奔去,一个起落便跃入庙内,大声叫道:“有敌来袭!”   萧千离也不去管他,径直走到寺庙门口,右手抬起,虚虚在大门上一按,那大门顿时被震得倒飞七八丈,重重的跌落在寺内广场上,轰隆两响,扬起大片灰尘。   只听得寺内十余座巨钟一齐鸣了起来,当当之声,只震得数里之外皆闻。   见得大典中有上百名身穿灰袍的年轻僧人鱼贯而出,分二龙出水,左边五十四人,右边五十四人,共一百零八人,合一百零八名罗汉之数。   其后又有二十四名中年僧人,灰袍外罩着浅黄袈裟,是高一辈的法堂弟子。稍隔片刻,出来三个身穿赭黄僧袍的老僧,分别是法堂首座普因禅师、光明堂首座普余禅师、遍觉堂首座普心禅师。   那断腕和尚已经飞奔至三位老僧面前,急急禀报了几句,三僧都是面色阴沉,齐齐向萧千离看来,法堂首座普因禅师踏前一步,沉声道:“居士既然来拜寺,为何出手伤人?”   “拜寺?”萧千离冷笑道,“本座此来,只为封寺而来!”   一听“封寺”二字,众僧顿时一片大哗,人人面带忿怒之色,有人大喝道:“好大的胆子!哪里来的狂徒道士,竟然敢号称要封我大慈恩寺!”   萧千离冷冷一哼,道:“又有何难?”   他盘膝坐下,将长剑搁在膝盖上,闭上双眼,神态悠然自得,竟然入定去了。   这一手大出众僧意料之外,不禁面面相觑半晌,两位中年僧人对视一眼,飞身跃上,齐声大喝,各自手持棍棒,呼呼两声,向萧千离当头疾劈下来。   突然一道寒芒飞起,两名僧人的棍棒齐齐落地,拼命捂着咽喉,喉中格格连声,眼神中尽是惊惧之色。   众僧纷纷惊呼出声,只见那两名和尚咽喉处突然出现一道血痕,随即鲜血迸射而出,二人一头栽倒在地,气绝身亡。   见到萧千离出手击杀二人,三名老僧眼中顿时凶光一闪,普因大喝道:“布阵!”   那一百零八名和尚顿时越众而出,呼啸着团团将萧千离围住,萧千离闭目不言不语,只听一声大喝,那一百零八名和尚顿时分作十二投,每扬九八,一排排纵横预立,声势惊人。   又听一声佛号声响起,一百零八人齐齐口宣佛号,满院劲风排空激荡,僧衣飘动,眼花缭乱,当先九人齐齐攻出,九根齐眉棍呼啸带风,向萧千离当头砸来。   这罗汉大阵并非少林独有,凡是佛门大寺,均有这一百零八罗汉阵法,盖因有些小寺凑不齐一百零八名弟子,人手不齐,只能布下“小罗汉阵”。   而大慈恩寺乃是大乘祖庭,寺中好手众多,布下罗汉大阵,纵然是先天高手也难攫其锋。一旦发动後群攻之势连绵不绝,永无休止,这车轮群袭硬拼,纵然不被打死,时间一久,也要活活累死。   萧千离睁开眼睛,透过人群,向那三名老僧望了一眼,笑道:“莫非先以罗汉阵消耗本座的力气么?”   眼见那九根齐眉棍已经击至萧千离的头顶,突然星光闪动,黑白二气从萧千离眉心处飞出,一道巨大无比的剑气从天而降,“镇山河”气场随之成形,任凭那九根棍子如何使力,却也伤不得萧千离半分。   众僧齐齐呼喝,最先攻击的九人往后一退,又有九人抢步攻上,此起彼伏,一时间棍如雨落。   只是任凭这一百零八名和尚如何使足了平生之力,却也无计可施,“镇山河”之下,便是全力催动的《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大阵》也难以破之,更何况这区区化炁境界的和尚? 第三百零四章 大势至之力   见到萧千离一言不合便出手杀人,三名老僧脸色都有些变了。   普余禅师皱眉道:“方丈料错了,此人如此蛮横,一言不合便出手杀人,哪里还顾及什么真凭实据,摆明了就是大开杀戒。”   普心摇头叹息道:“只以为玄观等人一并前来,他们几人顾忌身份,自然不会胡乱杀人。如今却只有这纯阳掌教一人,那昆仑玉虚纯阳宫在中原武林中名声不显,自然不必在意多做杀戮。”   普因禅师面沉如水,低喝道:“此獠狂妄至极,倘若不诛之,我大慈恩寺必然名声扫地。”   三名老僧对答几句,目光都落在被罗汉大阵团团围住的萧千离身上,见他双眼微阖,神态自若,任凭罗汉大阵的攻击如同狂风暴雨一般落在身上,却始终攻不破他身前三尺的防御圈子,不禁相顾骇然。普因双眉紧锁,缓缓道:“此人修为诡异,以罗汉大阵竟也奈何不得他。”   光明堂首座普余禅师身子矮壮,性子却是最为暴躁,冷哼道:“惜乎普度师弟阵破身死,倘若师弟尚在,我等四人组成荼曼罗菩提阵,狙杀此獠只在翻手之间。”   “不急!”普心禅师冷冷的说,“先以罗汉阵挫其锐气再做打算!”   此时罗汉阵翻翻滚滚,又起了变化,只听其中一名高大僧人口宣佛号:“阿弥陀佛!”左手持棍,重重的向地上一顿,顿时石屑纷飞,那齐眉棍顿时入地数寸。   又有十一名僧人越众而出,重重将杖棍铲棒插在地上,双腿扎四平大马,双手合十,口宣佛号不绝。   余下众僧纷纷大喝,各自伸出一手,搭在前一人背心上,偌大的罗汉大阵瞬时变成了十二队,每队九人,如同长蛇一般,真气弥漫,内息氤氲,偌大的广场中顿时煞气腾腾。   那十二条长蛇蜿蜒盘旋,为首一人爆喝一声,双掌呼的一声拍出,如排山倒海的压将过来。   萧千离双目微睁,点头道:“原来大慈恩寺还有这般功夫?嗯,你们内力能互相传接,这门功夫很了不起哪。”   只一瞬之间,对方掌力如怒潮狂涌,势不可当,又如是一堵无形的高墙,向自己身前疾冲。   还不等萧千离反应过来,另一侧又有一条长蛇伺机而动,站在最前的一名僧人同样双掌拍出,这一掌功力同样深厚无比,却如同一柄钻头一般,飞旋而出,锐利无匹,激荡空气嗤嗤作响。   萧千离微微一笑,镇山河气场尽数散去,只余一点黑白二气在眉心处闪烁不定。见到萧千离主动散去气场,三名老僧顿时喜形于色,纷纷笑道:“此人防御之能虽是强横,却也难敌这罗汉大阵一百零八人联手……”   还不等三人笑完,却见萧千离已经抬起双手,在空中急速的画了两个圈子,突然双臂一沉一带,一道精纯的内力顿时带动两路僧人的攻势,重重的撞击在一处。   只听半空中一声爆响,竟然凭空打爆了空气,两队僧人齐齐发出一声闷哼,队尾几人只觉一道大力顺着手臂传来,顿时身子如同断线风筝一般远远的飞开了去,重重的摔倒在地,扬起大片灰尘。   这些人还算是侥幸,再看站在队伍前面的那几名僧人,身前有另一队僧人沛然之极的强横内力,背后又有同伴隔体传功,前后夹击,力道何止数千斤?顿时上半身被生生夹成一团肉酱,肌肤迸裂,血肉横飞,模样惨不忍睹。   《斗转星移》!   这《斗转星移》原本便是借力打力的上乘武学,不论对方施出何种功夫来,都能将之转移力道,反击到对方自身。而此时两路僧众同时发招,对于《斗转星移》来说简直是如鱼得水,就算是对方联手内力再高,萧千离仅仅只需要拨转对方的使力方向,果然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可怜这两路僧众哪里见过如此神妙的绝技?顿时死伤惨重。   余下众僧见同伴死伤累累,更是勃然大怒,一个个都红了眼,呼喝着想要再度扑上,只听霹雳一声大喝:“住了!”不禁齐齐回头望去,却见普余禅师白须飘动,大踏步走上前来。   萧千离眼皮都不抬,慢条斯理的道:“打了小的,老的才出来!唔,倒也不错!”   只见普余禅师一把甩掉袈裟,僧袍无风自动,渐渐鼓起,每踏前一步,地下就会落下一个深深的脚印,足见此人内心是何等愤怒。   他虽然生得身子矮小,却是生得筋骨粗壮,站在当地,犹如渊停岳峙,自有一派大宗师的气度,这一含怒而出,却是周身真气急速流动,如同流水一般。   此时他一连踏出十七步,周身倾泻的真气越多,背后隐约有一道丈六金身法相成型,但见那法相虚影三头六臂,手持六个宝瓶,赤脚衲衣,面目狰狞,手捻一朵莲花,脚下踏着三品莲台。   “竟敢伤我弟子,纳命来!”   只听普余禅师一声大吼,一拳如五丁开山般重重轰击而出,在他的身后,那丈六金身法相面目狰狞,颊骨高耸,眼窝深陷,眉弓突起,张嘴无声的大吼一声,六只手同时托起宝瓶,瓶口金光四溢,激射出六道光柱,与普余禅师那一拳同时攻到。   “系统解析模块启动,检测到未知功法。”   “数据收集完毕,经数据库比较,该功法为中级武学《金光明拳》,附加大势至之力……”   “大势至啊……”接受到系统反馈的信息,萧千离脸上不禁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   大势至菩萨摩诃萨,是西方极乐世界无上尊佛阿弥陀佛的右胁侍者,又尊称大精进菩萨。《观无量寿经》说:尊上头顶宝瓶内存智慧光,让智慧之光普照世界一切众生,使众生解脱血光刀兵之灾,得无上之菩提之力。   这一击威力无比,坚实的青石地面翻腾震动,真气如雨须曼华,笼罩了萧千离的全身上下,纵然是一头大象也会在这一击中化为肉酱。   “普余师弟出全力了!”普心、普因二人都精神一振,睁开慧眼,齐齐向萧千离看去。他们均知此人来者不善,修为非同小可,这一招或许并不能伤到萧千离,却能从中看出对方的实力深浅。 第三百零五章 大道无术   严格来说,佛道对于先天高手的称呼虽说名称不同,但是境界大致相当,例如“化神初阶”对应“金身一重”,“化神中阶”对应“金身二重”,大抵如此。   但是论到实战之力,佛门却是“见道高一层”,中原武林中,除了少数极擅正面搏杀的门派之外,同境界较量,佛门都会占据上风。   当初少林木空行者在西北行走之时,曾与阳明剑派、长空派都打过交道,即便是两大门派的武学大宗师,遇到踏入先天境界不久的武学天才木空行者,不免束手束脚,也要落在下风。   原因很简单,谢广陵曾经一语道破:“……我等虽已入化神先天,但是人力时有穷尽,因此要提升招式的威力,非得借助自己所领悟的天地规则,以天地之势叠加在自身武技上。这少林门下却不尽然,他们却是将自己领悟的天地规则,直接融入了自身体内。这样一来,举手投足之间便带有天地之势,威力比我们尚需借助外力要大出许多。”   玄门也有自己的办法,拼着损耗自身精元,将领悟的天地规则强行融于自身,战力成倍提升,但是一旦吸纳法则入体,便是一场死战——试想,倘若不是生死危机,有谁会轻易做这样自损八百的事情?   大慈恩寺乃是大乘佛教的祖庭,传承并不弱于少林寺几分,因此普余第一招施展出来,众僧均是心神一松,刚刚萧千离将罗汉大阵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手段,实在是过于玄妙了,一招击杀十余人,让这些和尚无比愤怒的同时,也从心里感到了畏惧。   普余精研《法华经》、《天台戒经义疏》等大乘经文,数十年来以文武火不断锤炼金身,每走一步,便是不断提升自身的威势,与天地沟通,以毕生功力形成大势至法相,并与法相合力攻出一招,当真是威势无边。   众僧顿时远远的退开,无论这一招能否击败敌人,但是其战斗的余波,决计不是这些普通僧侣所能抵挡。   面对这沛然之极的一招,萧千离只是抬起眼皮,不经意的瞥了普余一眼,似乎是有些不屑的摇了摇头,连身子都懒得动弹一下,只是轻轻抬起右手,向普余虚点一指。   那一道暴烈无匹的拳力,在距离萧千离不到二尺的方位,突然消失不见。   没有剧烈的真气碰撞,没有惊人的气势,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消失得无影无踪。   下一刻,偌大的慈恩寺广场上寂静无声,普余依然保持着出拳的姿势,背后的大势至法相六只大手中的宝瓶依然保持着倾倒的模样。   萧千离依然盘膝席地而坐,长剑横放在两只膝盖上,仿佛刚刚那普余力若千钧的一掌仅仅只是个虚影。   普余喉头格格作响,眼神中尽是惊恐之色。   如果对手同样以无上先天真气以拳对拳,或是以神妙轻功闪避,甚至是拿出刚刚防御一百零八罗汉大阵的古怪气场,普余还不至于如此惊讶,甚至还会觉得这才是正常的事情。   但是他分明看见萧千离只是抬起手,对自己点出一指,还不等反应过来,那一道细细的指力便已经突破了自己如同惊涛骇浪般的拳头,直接点中自己的胸口。   “他……就算是功力强于我甚多,又如何能以指对拳,如此轻松的穿过拳力?”   萧千离似乎是无限惋惜的摇了摇头,叹息道:“大势至金身,技止于此?”   普心、普因脸色一变,同时大喝道:“贼子敢尔?”   他们的反应太晚了一些,萧千离怅惘的轻叹一声,平躺在膝盖上的长剑蓦然飞起,一抹寒芒已经轻盈地在普余咽喉处一闪而过。   普余目眦尽裂,明明看见那长剑被对手控制着飞起,他拼命想要展动身形躲闪,但是刚刚一动,那侵入胸口的指力却突然扩散开来,任凭他竭尽全力挪动双腿,却丝毫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长剑掠过自己的脖子。   血光飞溅,普余健硕的身躯也轰然扑倒在地。   萧千离抬起头来,目光在普余的尸体上一转,抬起头来,微笑道:“大势至金身言过其实,二位的金身绝技,本座倒是更想领教一二!”   两名老僧此时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一片,眼神中更是愤怒得要喷出火来,足下却一动不动,对萧千离刚才击杀普余的一招心中极为忌惮。   他们却不知,萧千离刚刚根本就没有在意大势至金身,在接到系统解析之后,萧千离很快发现佛门金身的一个致命弱点。   金身随心而动,直接与武者融为一体,不分彼此。这就是佛门大能战力强悍的最重要原因。   但是这也带来一个致命的问题,任凭金身如何强悍,其所施展的武技,与施展者本身一般无二。   既然如此,刚刚普余以《金光明拳》攻击萧千离,《金光明拳》的破绽在哪里,大势至金身的破绽便在哪里。   就在那一拳攻出之时,护身的左臂却微微一沉,露出了胸口要害。   虽然仅仅是一瞬,但是对于系统也已经足够了。   萧千离只做了一件事——他右手食指凝聚内力,施展出了《逆天道》的一招。   大道无术!   大道无术,无形无遁,求缺能圆,不争即争。一旦敌人被指力所乘,全身血脉尽截。   只是对于施展这一招,对于施展人的功力也是要求极高,倘若萧千离还在化炁境界,最多只能让金身境界的佛门高手身子一麻,片刻之间便能化解指力,恢复如初。   只是突破先天境界之后,以萧千离如今的功力,蓄势良久所施展的“大道无术”,纵然是普余这等先天金身一重的佛门大能也难以抵御,顿时全身麻痹,被萧千离轻而易举的当场击杀,实在是死的冤枉之极。   此时在场众僧均是一片哗然,他们做梦也没想到,实力强横的光明堂首座普余禅师,竟然一招便被对手击杀。   而普因、普心二人则是满脸的忌惮,看着萧千离的目光变得极为复杂。   “以身护寺,便在当日!”   两名老僧对视一眼,同宣佛号:“阿弥陀佛!”声音中充满了悲痛之情,却也是坚定的同时踏出一步。 第三百零六章 以一敌二   面对两大佛门的先天金身,萧千离只是微微一笑。   “正欲领教!”   他抬起手来,指尖有一团幽暗的真气形成。   真气刚刚成型,一个灭绝天地的恐怖意志似乎也随之觉醒。   道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阴为寒,为暗,为聚,阴极盛则阳无气,必无生成之妙也。   《黄泉劫指》!   萧千离伸出手指,一道指力直指普因禅师的胸口。   二人只觉精神一阵恍惚,似乎身前有一道黑色的河水在无声流淌,波澜无惊。刹那间掀起惊涛骇浪,一道锐利的指力从黄泉意境中激射而出,似乎天地之间,只剩下这一点漆黑如墨的指力,除此之外,再无半点生机。   “极道寂灭之识?哼!”普心禅师认出萧千离这一击所蕴含的大道意境,当下抢先一步,双掌一合,高声道:“我佛慈悲!”   他身后一道法相虚影光华大放,有阵阵佛音梵唱响起,仿佛来自遥远的天际,又似乎是从自己心底响起。   此时普心双掌一翻,那金身法相同样抬起手来,齐齐推出一掌。   在那金身法相的眉心处,一颗舍利子耀眼夺目,化为重重光帘,与掌力并在一处,与黄泉劫指轰然对撞。   只听霹雳一声,一掌一指拼了个旗鼓相当,双双湮灭。   萧千离呵呵轻笑道:“阿竭禅天?厌形色之身,思无边之空,作空无边之解。为二万劫数,须奈何不得本座!”   他话音刚落,那一道似乎已经湮灭无形的黄泉再度掀起万丈波涛,幽暗深邃的黄泉水中,又有数十道众劫指力形成,分袭普心禅师的周身要害之处。   普心禅师须眉皆张,大喝道:“二万劫也足以抵挡你的黄泉寂灭!”   他收回双掌,低喝道:“回头是岸!”   金身法相周身金光越发耀眼,舍利子垂下万千气流,如同一道铜墙铁壁般,死死镇住周身五尺,任凭黄泉劫指不断轰击在金光防御圈上,只震得金光不断晃动,法相摇摇欲坠,却始终奈何不得普心禅师半分。   黄泉劫指本是以黑尔东绝的“劫剑”的毁灭之气为基础,加上《坐忘经》对于寂灭之道的演化,二者融汇贯通而成。萧千离在化炁境界之时,便能借助万物终始母气与玄观道君周旋一二,此时终至先天化神,威力何止大了数倍?   这一击还是萧千离入先天以来,首次全力催动黄泉劫指,当中的种种精微之处发挥得淋滴尽致,尽管普心禅师竭尽全力的催动阿竭禅,依然被打得护身真气支离破碎,金身涣散,璀璨的金光中,隐约有白气不断泄出,这分明是真气难以为继、不断化为寰宇清气的结果。   但是有了普心禅师的这一阻,蓄势良久的普因禅师终于出手了。   他右手持着一根禅杖,猛然向空中一抛,那禅杖被他的先天真气加持,变得通体金黄,流动着耀眼的金色光辉,被佛光包裹,佛光中更有无数影像闪动。   佛陀,罗汉,天龙,巨象,宝树,白莲……无数光影此起彼伏,普心禅师双掌合十,高声宣了一句佛号:“佛法无边!”   那禅杖终于落下,却见普心禅师双掌一翻,按在禅杖的柄尾,吐气开声,猛然向外一推,禅杖宛如一条巨龙,翻翻腾腾的向萧千离前胸攻去。   此时黄泉掀起无边浪涛,无数指力雨点般向那条禅杖击打,落在禅杖身上,不停爆炸,可是那条禅杖竟然无视了所有攻击,横渡苦海,不动如山,一往无前。   直到这个时候,萧千离依然端坐不动,面对那凶猛至极的禅杖,他只是抬眼打量了一眼,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   “释迦掷象功啊……”   只是瞬息之间,那凝聚了普心毕生功力的禅杖已经攻至萧千离的胸前。   即使是还在苦苦抵御黄泉劫指的普心的眼睛也不禁亮了,他知道自家师弟的本事,这一击之下,纵然是坚硬无比的金石也会被打得粉碎。   但是下一刻,普因、普心的眼神顿时变得极为惊恐。   萧千离依然好端端的坐在那里,只是全身上下淡淡的蓝光一闪,那蕴含着无上真气的禅杖突然就穿胸而过,径直飞出七八尺之外,轰隆一声巨响,那禅杖斜斜插入地下,深至没柄。   这禅杖长足有五尺以上,插入坚硬的青石地面,只余半尺的杖柄露在外面,可见这一击是何等的刚猛。   但是……   全场上百双眼睛死死盯着萧千离的一举一动,却竟然没有发现对手是何时避开的。他们都眼睁睁的看着那禅杖分明已经击中了萧千离的胸口,又从背后透体而出,但是他全身上下并无一丝血迹,似乎只是一道虚影。   “怎么……回事?”   普因、普心以及在场众僧齐齐悚然而惊。   尤其是普心禅师更是惊讶无比,这一招并非只是简简单单的将武器抛掷出去,而是集中了全部的精、气、神,牢牢的锁定了对手的气息,无论对手如何闪避招架,却也极难逃脱这一掷之威。   佛经中记载:释迦牟尼为太子时,一日出城,大象碍路,太子手提象足,掷向高空,过三日后,象还堕地,撞地而成深沟,今名掷象沟。《释迦掷象功》也因此得名。   在先辈大能创造出这一门功法之后,又有无数佛门大能针对这门武学进行了不计其数的修改,发展到如今,《释迦掷象功》仅仅只剩下这孤零零的一招,但是整门功法的精髓尽数凝聚在这一招之中,端的威力无边。   普心蓄势良久,已经算定了对手的所有应对之法,算的是敌人所处方位、武功门派、身形长短、兵刃大小,以及日光所照高低等等,计算极为繁复,一经算准,一招施出,无不中的。   但是普心做梦也没想到,普因竭尽全力抵御黄泉劫指,为他创造算度时机,最终那声势浩大的一招,竟然会破解得如此轻松。   “虚影?不,决计不是!”饶是普心数十年精研佛法,早已心如止水,此时也不禁心神大乱,对手分明好端端的坐在那里,气息、样貌、内力等种种都足以证实对方并未移动,却为何《释迦掷象功》无功而返?   只怪这些和尚眼高于顶,倘若有人刺探峨眉重阳盛典的情形,必然认出这一门奇功,正是纯阳嫡传的《凭虚御风》!   《凭虚御风》脱胎自《碧海潮生》,水无定势,人无常性。任凭这释迦掷象功何等刚猛,又如何超得出物理攻击的范畴?   普心还在呆呆的发愣,只听一声闷哼,却是身边替他死死抵挡黄泉意境的普因捂胸踉跄后退几步,脸色苍白如纸,背后的金身法相残破不堪,眼看就要彻底消散。 第三百零七章 打了老的,来了个更老的   眼见普因身形摇摇欲坠,普心急忙袍袖一卷,一道浑厚的真气喷涌而出,将黄泉劫指化解。得到师弟相助,普因顿时精神一振,身子疾退几步,深深吸了一口气,重新稳固金身。   萧千离微微一笑,屈指连弹,接连激射出六道黄泉劫指,每一记指力都蕴含着肃杀寂灭之意,三道袭普因,三道却呈“品”字型射至普心的前胸要害。   普因知道自己的这位普心师兄精通“空无边处”功法,极擅防御,连师兄都在对方的黄泉劫指下吃了大亏,自己更是万万不及。眼见三道指力急速无比,当真是避无可避,当下低喝一声,右手一抓,顿时将身上的袈裟撕裂,灌注真气,运力一抖,化为一堵墙壁拦在身前。   嗤嗤嗤三声,却是射向普因的三记黄泉劫指将袈裟洞穿,射出三个大洞来。趁着袈裟抵挡的片刻之间,普因禅师已经侧身横掠四尺,险之又险的避开了这三记指力。   而刚刚稳固金身的普心却吃了大亏,他之前硬捍黄泉劫指,金身法相被黄泉之力侵蚀得支离破碎,此时刚刚缓过一口气,立刻又有三道指力袭来,只来得及合掌震碎一道指力,另外两道却已经贯胸而过。   只听一声闷哼,普心胸口两道血箭喷洒而出,身后凝聚的法相虚影顿时破碎无形,身子摇摇晃晃,往后便要栽倒。   普因禅师大惊失色,叫道:“师兄!”急忙飞身跃上,一把扶住,右手奇快无比的连点十二处大穴,鲜血立止。   萧千离冷哼一声,沉声道:“大慈恩寺布下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大阵之时,便该有此一劫!”   他右手抬起,屈指一弹,一道沛然之极的指力再度激射而出,径直射向普因的前胸,这一指有七种劲力的后续变化,无论普因闪避或是招架,一经触碰,立刻便会爆裂开来,笼罩全身上下,避无可避,实在是狠辣无比。   普因左手抱着普心,右手还按在普心胸口不断输入内力,莫说行动不便,就算是全盛时期,也不见得能轻易化解这一招。此时见对方指力雄浑,只是一晃便射至胸口,当下长叹一声,垂首待毙。   眼见普因就要在这一指之下身死,只听一声幽幽的叹息声响起,一个身穿青袍的枯瘦老僧立在普因的身前,那一道锐利无匹的黄泉劫指射在他的胸口,却如同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老僧年纪极大,稀稀疏疏的几根长须已然全白,行动迟缓,似乎有气无力,呼吸若有若无。他硬接了萧千离一记黄泉劫指,这才慢慢的抬起头来,叹息道:“由善因生善果,恶因生恶果,无记因生无记果也。众生皆浊,何日方得解脱?”   萧千离心中暗暗吃惊,以他如今的眼力,竟然不知道这老僧何时出现,又如何轻而易举的化解自己这一道黄泉劫指。只是他心中虽然惊讶,面上却神色丝毫不动,淡淡一笑,道:“你终于舍得出来了?打了三个老和尚,果然更老的就该出来了。”   普心胸口连中两记黄泉劫指,但是他金身功法着实了得,在千钧一发之际尚强行避开了心脏要害,虽然身受重伤,却并未丧命,此时得了师弟普因相助,已经渐渐恢复神智,一眼见到拦在身前的老僧,急忙挣扎着想要下拜,口中艰难道:“师父……您怎么破关出来了……弟子罪该万死……”   那老僧回头看了普心一眼,黑瘦的老脸上枯井无波,只是袍袖一拂,普心顿觉一道柔和之极的内力径直传入体内,胸口的痛楚顿时大为减轻。   老僧回过头来,静静的看着萧千离,缓缓道:“檀越如今占足了上风,普余身死,普心重伤,莫非还要咄咄逼人么?”   萧千离不动声色,淡淡的回答道:“祸福无门,唯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老和尚,莫非还要本座多作罗咤么?”   老僧轻轻一叹,低声道:“之前正慈师弟请老衲激活舍利子,老衲曾规劝于他,只可惜师弟执意不听,如今果有此报,也是咎由自取……”   他顿了一顿,忽然语气又转为冰冷,开口问道:“敢问檀越,那九颗舍利子如今安在?”   萧千离哼了一声,答道:“功毁尽碎!”   老僧皱眉道:“果然如此!如今舍利子尽损,本寺首座一死一重伤,檀越心里这口气莫非还不平么?”   普因眼见两位师兄一个战死,一个身负重伤,加上之前身死的普度,大慈恩寺四大首座仅剩自己一个完整,心中这一口气哪里咽的下?当下怒喝道:“师伯,不可轻饶此獠!”   还不等老僧答话,萧千离反而笑了。   他轻轻一按剑柄,缓缓立起身来,森然道:“正要做过一场,再做理论!”   萧千离不知这老僧究竟是何等功力,只是刚才见到他以身硬接黄泉劫指,已知此人功力精深无比,当下也不多说,双臂一振,一道剑气凌空飞起,刹那间光华大作,璀璨耀眼。   一道巨大无比的剑气从天而降,傲然矗立,强劲无比的气流顿时四散开来,刹那间,有万千剑气肆意纵横,每一道剑气都蕴藏有重重杀意,将老僧与普因、普心二人齐齐笼罩其中。   吞日月!   萧千离对这老僧极为忌惮,佛教大能与天地法则融为一体,“生太极”作用并不大,因此他一出手便是融《坐忘经》与《万鬼噬魂》一体的“吞日月”,以无上剑气破除一切虚妄,封禁身法。   笼罩在神妙无方的气场中,就算是那老僧的脸色也微微一变,伸手一抓,将普因、普心扔出数丈,远远的抛出了气场圈子,这才回过头来,若有所思的盯着纵横交错的无边剑气,点头道:“玄门秘传,果然有其独到之处!”   萧千离不去理会,作歌曰:“御剑乘风归去来,除魔卫道天地间。一剑翻江吞日月,二剑履云辨万物。”右手长剑一抖,一只灵鹤虚影振翅飞起,一道蓝光如长江大河一般划破天际,蓝光闪动间,璀璨光华迸发而出,仿佛星辰炸裂!   鹤翔剑法——星落! 第三百零八章 菩提金身 万劫不磨   在化炁境界之时,萧千离便以鹤翔剑法多次击败过化神境的高手,此时在他手中再度施展出这门剑法,当真如灵鹤翱翔,羽翼挥动之间,隐约有万千星辰洒落,那一只凝聚了无上先天真气的尖喙虚影更是锐利无匹,纵然一座山峰挡在身前,也会被其生生贯穿。   萧千离生恐这老僧身法如电,因此先以“吞日月”封了他的行动,这才施展出这一招“星落”,存心要试一试这老僧的底线究竟在哪里。   那老僧身子一挣,似乎想要摆脱“吞日月”的封禁,却又停了下来,脸色数变,这才轻叹一声,双掌合十,缓缓道:“万般罪孽,尽归我身——”   话音未落,那一道凶戾无匹的剑光,已经刺中老僧的胸口,见到此情此景,慈恩寺众僧不禁齐齐惊呼,就连普因、普心二人也是脸色大变。   但是出乎众人意料之外,剑光攻至老僧的胸膛,却如同刺中了金铁一般,剑光层层破裂,光华四溢,尽数化为寰宇清气,消失得无影无踪。   见到这一幕,全场顿时寂静无声。   下一刻,山崩海啸般的欢呼声响起,普因、普心均是又惊又喜,普因扶着普心,笑道:“师伯的功力又有所精进,当真是可喜可贺。”   老僧似乎若无其事的后退一步,赞道:“檀越好本事!”   他顿了一顿,微笑道:“如今普度、普余身死,老衲便与檀越做过一场,大慈恩寺的弟子算计了五位教主,一报还一报,你便攻我三招,老衲绝不还手。倘若打伤了我,老衲便罢手不理此事,你要血洗了这大慈恩寺,老衲也绝不多言。否则,这场冤仇便此作罢如何?”   萧千离心中一动,突然想起前世中看到的一本小说剧情来。他略一转念,轻笑道:“老和尚,你倒是好算计!”   老僧诧异的抬头道:“老衲何时有过算计?”   萧千离呵呵大笑道:“你任凭本座攻你三招,自然是有极大的把握全身而退。如此一来,本座汹汹而来,却无功而返,倘若传扬出去,自然是你大慈恩寺高手如云,我纯阳宫输得一败涂地,免不得还有人要添油加醋,言及本座如何在你这老和尚手中吃了大亏,是也不是?”   那老僧面色一僵,随即轻笑道:“倘若檀越攻不破老衲的防御圈子,纵然不应这一局,又可有其他路走?”   萧千离颔首道:“这句话倒是说对了,倘若本座不能败你,封寺一说也就如空中楼阁,此局本座应了!”   听到萧千离说“应了”,普因、普心二人顿时心神一松,普心捂着胸口,艰难的咳嗽几声,低声对普因笑道:“这纯阳掌教中了师父的计策了,师尊防御之能天下无双,刚刚那一招便无功而返,纵然多上两招,又有何妨?”   普因也是连连点头,轻笑道:“这纯阳掌教狂妄自大,不知自己几斤几两,竟敢妄言两招之内击伤师伯?真不知天高地厚……”   二人心中大定,当下齐齐盘膝坐下,普因一边源源不断的传输内力替普心禅师疗伤,一边分出一部分注意力细细观察场中形势。   萧千离缓缓提起长剑,轻笑道:“无上菩提金身,果真如此神妙么?”   那老僧面色不动,心中却猛然往上一撞,只是暗叫:“此人如何得知我的主修功法?”   这位老僧法号正晦,乃是大慈恩寺上一代的高僧大能,精修大乘教义,五十七岁引动上方虚空藏世界,借力诸天佛陀,有一尊佛陀神识与之相匹,应运而化,锤炼为菩提金身,这一尊佛陀,便是被誉为南无能摧金刚藏如来的金刚不坏佛。   正因为正晦禅师凝聚的乃是一尊金刚不坏无上菩提法相,极擅防御,却自忖无力攻破萧千离刚刚所施展的“凭虚御风”,因此定下三招之约,原本见萧千离答应下来,心中正自暗喜,却不料听到萧千离一语道破自己的根脚,顿时心中一凛。   见萧千离识破本相,正晦面色不动,却呵呵笑道:“檀越慧眼,不愧为一派教主!”双掌合十,低宣一声佛号,顿时有一尊法相虚影在背后徐徐升起。   这一尊法相通体金黄,双手结说法印,身穿比丘三衣,现梵行出家相,具足三十二种妙相、八十种随好,端坐于莲花月轮宝座上。其威利能破一切,而不为任何物所破者。法上“无上菩提”,佛性真如,虽随境而转,但真如不变。正是上方虚空藏世界八十八佛号称防御之一的金刚不坏佛。   萧千离笑道:“法喜自在,福慧圆满!老和尚,这第一招‘剑冲阴阳’,你可要小心了!”   他长剑一抖,左足踏阴,右足踏阳,向前迈了一步,只是这一步,立刻阴阳倒转,真气氤氲,化为一个太极阴阳鱼的虚影,蒸蒸腾腾,犹如沸腾的开水一般,阴阳鱼不断旋转,一道道淡蓝色的气流徐徐升起。   见到这等声势,正晦也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双掌缓缓错开,拇指、食指相连,其余三指则向外分开,全身真气鼓荡,背后的法相虚影愈发凝练,结成手印,掌心处有无边无际的金光弥漫,隐约透出一股万劫不坏、万劫不磨的宏大意境来。   “咄!”只听萧千离一声清啸,一道剑光极快无比的划破长空,众人只见到蓝芒一闪,那剑光已经攻至正晦的胸口。   “叮”的一声轻响,却是那一道剑光正面刺中菩提金身,正晦低喝一声,与法相齐齐发力,掌中金光愈发璀璨夺目,如同流水一般旋转,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竟将萧千离这一剑死死定住,丝毫不得寸进。   剑光已经施展到了极处,所谓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淡蓝色的剑光渐渐散去,正晦全身上下却丝毫没有异状,除了菩提金身的光芒稍稍黯淡了一点之外,并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第二剑!”   普因与普心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喜色。   虽然已经有两个师兄弟战死,但是这纯阳掌教的武功又是高明,又是古怪,普因以《释迦掷象功》全力一击无功而返,普心的防御则被对方随随便便的一指便打成了筛子,虽然二人口中不说,内心中实在是对萧千离极为忌惮。   “倘若不是几位师叔师伯为激活舍利子,元气大损,也不至于只剩下正晦师伯一人独撑大局!只要能渡过这一关,等几位师叔师伯破关而出,纵然这纯阳掌教武功再高明十倍,也决计难以动摇大慈恩寺分毫!”   “只剩下区区一剑,莫非还能一招便伤了正晦师伯么?”   二人心中所思均是一般无二,互相对视一眼,各自点了点头,心中已经暗暗下定了决心,等萧千离退走,立刻便收拢寺众,等到几位师叔师伯出关,便要远征昆仑……   “最后一剑了!”萧千离清冷的声音遥遥传来,“大和尚,今日之后,你大慈恩寺这一尊金刚不坏法相,就此除名!” 第三百零九章 一剑破金身   “大言不惭!”听到萧千离的话语,在场大多数僧众几乎都要笑了出来。   就连普因与普心也觉得不可思议,接连两剑,就连正晦禅师的一点油皮都没有划破,仅剩最后一剑,又能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来?   在场众僧中,唯有正晦禅师一人面色阴沉。   到了他们这个身份地位,轻易不会说出没把握的话,一言一行便是言出法随,不论为人性格是和善或是凶恶,不论是虚伪或是实诚,甚至是大奸大恶之辈,也不会信口胡吹大气,非不能、乃不屑为之。   更何况面前这位纯阳掌教,一身功力着实不弱,第一招“星落”,已经震得正晦禅师气血翻涌,以金刚不坏的无上菩提金身,尚且被震退一步,金身法相也随之一晃,已经是大大出乎正晦的意料之外。   原本以为第二剑更是石破天惊,却不料那剑气攻至,竟然仅仅手心一麻,与第一剑相比,何止弱了数倍之多?   以对手的先天境界,决计不可能仅仅只有一剑之力,那第二剑必然大有蹊跷。正晦在暗暗惊讶的同时,长吸一口真气,瞬时游遍奇经八脉、十二重楼,却并无丝毫异状。   他抬起头来,却见萧千离微微笑着,笑容中却显得极为自信。   “这个时候,他哪里来的自信?”正晦心中“咯噔”一下,急忙睁开慧眼,凝目看去。却见对手的周身上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泛出淡淡的紫色云雾来。   而在那一柄如秋水般的长剑上,同样是紫气流转,含而不露,散发着令人不敢逼视的压迫感。   “这一剑,名为——‘天地无极’!”   话音未落,一道淡如水色的剑气已经攻至正晦的胸前,与第二剑攻击的方位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最后一招了!”正晦全身真气疯狂运转,身后的金身法相与自己合二为一,金光绚烂夺目,险些让人眼睛都睁不开。   “噗”的一声轻响,却是这似乎平平凡凡的一剑,径直刺穿了正晦的掌心,被掌心一阻,没能刺穿正晦的心脏,而是稍稍偏出,洞穿了正晦大和尚的肩髃穴。   血光飞溅,那金刚不坏佛的无上菩提金身法相顿时颤动起来,由实变虚,又由虚化实,如是变幻三番,突然如同一个打碎的瓷器一般,寸寸破裂,一道道金色碎片变得黯淡无华,又崩裂开来,化为粉尘,消散在空气之中。   广场四周,突然响起了一阵惊呼,普因、普心面如土色,睁大了眼睛,一颗心顿时沉到了心底。   金刚不坏法相,竟然在这一剑之下,尽数化为虚无?   任凭僧众如何大惊失色,又岂能比得上正晦禅师的极度骇然?   他手掌洞穿,肩窝被刺出一个大洞,尽管血流如注,对他来说却仅仅只是皮肉外伤,休养数月,便能恢复如初。   但是他苦练数十年的金刚不坏,却被彻底打碎,再也无法重修菩提金身。   他不敢置信的抬起头来,震惊无比的盯着萧千离,喃喃道:“老衲的罩门……你如何得知?况且……”   “罩门啊?”萧千离若无其事的将长剑向空中一抛,落在背后的剑鞘中,负手而立,轻笑道,“大凡金钟罩铁布衫,无非是眼、口、天灵、咽喉、肚脐、命门、会阴等七大罩门。至于这金刚不坏神功与旁的功夫不同,倘若练到高深之处,哪里来的罩门?本座只是见你肩窝处神光略有黯淡,显然那一处最是薄弱!”   “仅此而已?”正晦瞪大了眼睛,低头看了一眼血流如注的右掌,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你刚刚的第二剑……究竟是什么路数?否则如何能击穿老衲防御最强之处?”   “刚刚已经说过了,本座的第二剑名为‘剑冲阴阳’!”萧千离面色风轻云淡,轻声道,“这一招乃是本座《逆天道》其中的一招,你身在吞日月气场之中,‘剑冲阴阳’借助‘吞日月’之势,剑气侵机,阴阳逆转。你区区一个不坏金身,早就在阴阳逆转之下,化为乌有!”   其实萧千离这一套《逆天道》功法,乃是脱胎于神妙无比的《斗转星移》,实在有鬼神莫测之机。“剑冲阴阳”绝非如此简单,在“吞日月”的加持之下,剑冲阴阳已经将那一片区域的阴阳五行之气全部逆转,剑气所指,如奔湍巨浪,与山石曲折,随物赋形,尽水之变,乃是“随物”之意境。   在“随物”意境下,阴阳五行尽数倒转,皮已不存,毛将焉附?纵然是防御第一的金刚不坏又岂能继续维持,虽然内息真气并无异状,但是那万劫不磨、万劫不灭的意境却已经被破坏得一塌糊涂。   最后萧千离施展的“天地无极”,乃是上天入地、股掌乾坤之绝技。在“紫气东来”的加持下,这一剑将吞日月、剑冲阴阳、随物一齐崩坏,就连金刚不坏也经不起这天地之威,顿时透掌而入。   原本萧千离打算往前抢上一步,刺穿对手的心脏,彻底击杀正晦,怎奈正晦一身不坏之体早已由外而内,练得如同钢筋铁骨一般。依仗纯钧剑的锋利无匹,刺穿手掌便已经是觉得大为窒涩,再要刺穿心脏,却多少有些勉强。   在这种情况下,萧千离果断解析出金刚不坏神功的弱点,趁势一击得手,将对方锤炼数十年之久的金身法相彻底粉碎。   正晦乃是一代佛门武学宗师,虽然萧千离讲得含糊,一转念之间却已经明白过来,当下长叹一声,垂手后退几步,惨笑道:“老衲败了……”   “师父!”   “师伯!不能啊——”   普因、普心二人目眦尽裂,双眼通红,几乎要流出血来。   众僧也是恸哭一片,忽然有人大叫道:“大慈恩寺覆灭在即,连太师伯都为之重伤,方丈却去了何处?”   此言一出,众僧顿时想了起来,纷纷叫道:“住持方丈去了何处?”   萧千离却目中神光一闪,朝不远处的一间小殿门口望去。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8 0 8 0 t x t . c o m 第三百一十章 犯了众怒的萧千离   猛听得砰嘭一声震天价大响,砂石飞舞,烟尘弥漫,那大殿前后墙壁数十块大石崩在一旁,五个身穿赤色赭纹袈裟的老僧从殿中缓步而出。   五位老僧均是面颊深陷,瘦得全无肌肉,与正晦年龄大致相当。五僧身后又缓缓踱出一僧,正是大慈恩寺住持正慈方丈。   众僧顿时大喜,纷纷迎了上去,七嘴八舌的叫道:“方丈!”“诸位太师伯!”“见过太师叔!”有僧人更是声泪俱下,哭诉道:“好教师祖得知,吾师普余已被这恶贼杀害了……”   正慈缓步上前,瞥了萧千离一眼,伸手扶起普心,叹息道:“我来晚了……”   他目光转处,一眼见到萎靡不堪的正晦禅师,急忙几步赶上,扶住正晦,上下打量了几眼,垂泪道:“师兄的菩提金身也被破了?都是我这个师弟不好……”   正晦面色苍白,微笑着摇头道:“命中有此一劫,乃是天定,师弟身为大慈恩寺住持,切不可惺惺作小儿女态。”   正慈默默不语,只是点了点头,抬眼死死盯着萧千离,面带恨色,沉声道:“便是当年佛道九曲黄河论战,我大慈恩寺也不曾有如此大的损失,折了两位先天金身,损了九颗舍利子,连金刚不坏法相也打得烟消云散。纯阳掌教,你如此咄咄逼人,此仇此恨,如何能忍?”   萧千离神色不动,淡淡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天底下哪有这般道理?莫非只许你布下三藐三菩提大阵算计我玄门诸教主,便不许本座打上门来么?”   正慈缓缓挺直了身子,口宣佛号,道:“如今玄观、清虚、陆尘、西河四位道君何在?”   “自然在该在的地方!”   “何处该在?”   “大慈恩寺不希望出现的地方,便是四位该在之处!”   “不希望出现的地方?”正慈方丈不由得一愣,猛然心中一惊,大喝道,“快去……”   他刚一转身,却见大慈恩寺四处都有黑烟升起,不禁顿足道:“晚了……晚了……”   萧千离森然道:“大雁塔、三藏院、藏经楼、西苑,各自有一位道友镇守,一旦本座拖住大慈恩寺主力,立刻放火烧寺!如今你大慈恩寺精锐悉数聚集这广场之上,倒要瞧瞧你还有什么人手能抵挡住玄观等四位道友!”   烟雾渐淡浓郁,蒙蒙烟气之中,只见刚刚出来的五位老僧齐齐跪在地下,神情庄严,口中喃喃低语,而普因、普心等人的眼色中更是大显悲愤。正晦禅师转头四顾,眼睁睁的看着四处黑烟冲天,脸色惨淡,忽然“哇”的吐出一大口鲜血来。   这四栋建筑乃是大慈恩寺最为核心的四处地方,大雁塔中存放有佛舍利子、佛脚石刻等物,专程从从印度大乘教派请回,最是珍贵无比,有记载曰:“塔中层层中心皆有舍利,或一千,二千,凡一万余粒。”   而三藏院中存有世上仅存的“贝叶经”,古印度人尚未掌握造纸术,只能将记事文字刻写在经过特殊加工处理的贝多罗树叶上,佛教经典也无一例外的全被刻写在贝多罗树叶上,予以保存和传诵,史称贝叶经。657部经卷全篇为梵文所书,全为贝叶经文,每片都价值连城。   藏经楼中有经文无数,大慈恩寺乃是佛门大乘祖庭,与少林寺交相辉映,寺中存放着大量珍贵的大乘教义,其中许多都是世间仅存的珍贵孤本,甚至连印度都已经佚失,个中价值,更是难以比拟。   与上述三栋建筑相比,西苑的分量似乎稍轻了一些,但是其中却葬有大慈恩寺历代高僧大德的遗骸、骨舍,在世的这几位老僧的长辈便葬在此地,如今偌大的西苑被付之一炬,这些人看着萧千离的眼神,如同看到了杀父仇人一般。   “你……你……”饶是正慈方丈素来精于算计,此时也不禁面色苍白如纸,身子摇摇晃晃,指着萧千离,目光中几乎要恨得喷出火来。   只听刚刚破殿而出的五位老僧当中一人悲声大呼:“佛也罢!道也罢!魔也罢!我大慈恩寺遭此大劫,此仇不可不报!”   那老僧从地上缓缓站起,面容凄苦悲愤,双目含泪,环顾四位老僧,道:“我大慈恩寺传承数千年,今日老衲欲大开杀戒,重忿金刚怒目,尔等谁愿随我同去?不愿去者,可去保护正晦师兄诸人。”   四位老僧面色坚毅,站起身来,齐声道:“愿随师兄!”   那面容愁苦的老僧点了点头,大踏步向萧千离走去,四僧也一并跟在身后,路过正慈方丈时,为首那老僧转头道:“正慈师弟,你身为方丈,本寺尚需你住持大局,此战你不许出手!”   正慈方丈摇了摇头,沉声道:“五位师兄以毕生先天精元激活舍利子,如今法则受损,功力修为不足,贫僧却战力完好无损,倘若不出手,谁能正面敌住此獠?”   那五位老僧转头瞥了云淡风轻的萧千离一眼,其中一黑瘦老僧微微哂笑,不屑一顾,冷笑道:“即便只剩下几层修为,却也远非这等小辈所能比之!”   另一名黄脸老僧也摇头道:“师弟休怪,你适才以明镜琉璃体助我等演正归元,心神消耗极重,此战切不可强行出手!”   此时场中杀气越来越重,人人脸色铁青,浑身煞气翻腾,许多年轻僧众不顾危险,悄悄脱离广场,各自飞奔去救火,更多人却死死盯着萧千离,恨不得要将他千刀万剐,也难解心头之恨。   面对无数喷火的眼神,萧千离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浑然不理会同仇敌忾的群僧,目光却若有所思的朝西边望了一眼,眉头微微一皱。   “那边的黑烟为什么淡了下来?西苑……莫非有人相阻?如今大慈恩寺明面上的战力都被吸引到了这里,难道西河道友遇到了什么闭关的佛门大能?”   只是这当口已经由不得他多想,一声爆喝突然响起,如同平地里起了个惊雷:“佛祖在上,贫僧正因,今日便要破了杀戒,万望佛祖见谅!” 第三百一十一章 牛刀小试的阵法   只听正因狂吼一声,一马当先的冲了出来。   他冲出的速度并不快,但是每奔出一步,他的身躯就会膨胀一些,原先干枯瘦小的身形,渐渐变得雄壮高大。   “金刚护体、百劫不磨!”看着冲上来的老僧,萧千离神色微微一动。   只是片刻之间,正因禅师已经扑到了萧千离身前八尺之内,身材变得雄壮之极,浑身肌肉虬结,一层厚厚的黄色真气弥漫全身,凝而不散,一股永恒不动、不朽不坏的意境隐约传来。   “哼!”面对正因巨熊般的猛扑,萧千离不闪不避,只是鼻子冷哼了一声,右拳闪电般探了出去,“砰”的一声闷响,二人错身而过。   二人错身而过,正因收势不及,直直往前冲了几步,却呆呆的站住不动。   忽然“咔擦”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破碎了。   清脆的声音越来越密集,在那坚不可摧的护身真气上,无数裂纹慢慢浮现出来,如同一个被大锤打碎的瓷娃娃一般,瞬间崩坏。   下一刻,正因浑身真气寸寸破裂消散,身子一晃,哇的吐出一口鲜血。   “师弟——”   几个声音同时叫了起来,如同杜鹃啼血,悲痛无比。   “佛门金身虽好,与玄门功法相比,却有一个大大的不足!”在萧千离的识海之中,解析模块不断运转,将无数解析结果直接反馈给萧千离。   中原武学,以道、儒、法等流派为主,讲究的是“天人合一”,以自身的领悟不断提升境界,达到先天境界即可“借”天地之力为己用;而释教武学乃是锤炼金身,与法则“融”为一体,单论实战,同境界相比,确实要强于中原诸多武学门派。   但是凡事有利就有弊,倘若在受伤、或是功力大损的情况下,只要有一战之力,玄门功法依然可以源源不断的借助天地法则,保持旺盛的战力,甚至到油尽灯枯的时候,还能吸纳法则入体拼命。   而佛教法门却不同,自身功力高低,决定了金身的实力。在同等的伤势下,自身修为降低,连带金身修为也大大削弱。   这正因禅师乃是与方丈同一辈分的先天金身大能,一身修为算得上是高明之极,奈何之前接连以毕生精元激活两颗舍利子,损耗极重,连同金身也一并受损。此时被萧千离窥破虚实,一记《大弥天拳》顿时将他打成重伤。   但是正因绝非莽撞之人,他拼命也要正面阻住萧千离,只是片刻之间,身后四名老僧已经完成了蓄势,齐齐爆喝,各自打出一道白色的光圈来。   萧千离神态从容之极,任凭四道光圈一层又一层的将他困住,束缚得动弹不得。   他微微一挣,只觉得光圈却像有弹性一样,不停的扩大缩小,将自己挣扎的力道不断化解,却始终无法被挣破。   四人齐声冷笑:“还当你有多大本事,原来不过如此!”   “阿含六度莲华啊……”萧千离若有所思的低头打量了那四重光圈一眼,饶有兴趣的点头道,“倒是有几分意思!”   他身子被六度莲华死死困住,却浑然不在意,双臂一振,一只灵鹤虚影已经振翅飞起,在半空盘旋一拳,双爪如铁,死死抓住那层层光圈。   与此同时,萧千离眉心上丹田、膻中中丹田、气海下丹田同时有一点黑白二气闪烁起来,幽暗深邃,玄奥无比。   《坐忘经》乃是《太上玄元心经》的无上心法,融合阴、阳、金、木、水、火、土七门元始功法而成,最是精微深奥,此时全力运转,顿时产生莫大吸力,将那六度莲华当中蕴含的精纯真气如潮水般吸入体内。   那灵鹤虚影双爪扣住光圈,引颈作长鸣状,趁六度莲华被《坐忘经》拼命吸收,运转不畅、莲华产生空隙之时,猛然一扯,一把将光圈生生扯碎。   以自身先天内力结成的阿含六度莲华被破,四名老僧同时闷哼一声,身子也为之一晃。   “来而不往非礼也!”萧千离轻笑道,“也教汝等见识我玄门法阵!”   他屈指一弹,一点青色光影如飞激射而出,轰然爆裂开来,青光大作,一只斑斓猛虎的虚影渐渐露出真容。   “我当是什么?真气化形的本事,此獠技穷矣!”有一老僧嘿嘿怪笑道,“诸位莫慌,这凶兽只是一个内息分身,并无多少实际战力……”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出右手,向那猛虎虚影疾点一指,果然那猛虎仰头长啸,被打得身形不断震动,似乎下一刻便要破碎无形。   萧千离却不慌不忙,又是一指弹出,这次却是黑色的光影,一只玄龟隐约成型。   一连五点光影先后弹出,共分玄龟、巨蟒、猛虎、狻猊、大鹏五方凶兽,各自仰头咆哮。   每一只凶兽头顶上,都闪烁着一枚奇异符文,那符文忽明忽暗,如同活物一般,更是灵动不凡。   只听萧千离凛然道:“本座这一座‘乾天五方五守大阵’,便要请各位方家多多指教!”   昔日萧千离接西平天香阁笙紫陌的求援,攻打云霄阁时遇到一位极乐真君吴道辰,当时吴道辰设下一门阵法,逼得萧千离苦不堪言,险些要动用“镇山河”护身,此阵正是“乾天五方五守大阵”。   乾天五方五守大阵,乃上古七凶阵之首,又被称为“五方五守,步步生莲”,以五大凶兽为阵眼,借天地之威,浑然天成,有困、陷、缚、束、镇五大法门,嗜血夺魂,有死无生。   尽管当时萧千离便已经通过系统解析,学会了这门阵法,但是却始终未曾动用。直到他从道陨之地归来,集齐十大阵法,融合为《太上玄元心经》阵法篇——《连山易经》,对于阵法的玄妙运用,萧千离已经算得上是得心应手。   当时的吴道辰还需要事先布下阵眼,而在习得《连山易经》之后,萧千离已经掌握了利用先天真气模拟阵眼的法门,此时举手投足之间布下大阵,顿时广场中乌云密布,周围一片混沌。   空气中暗流激荡,紫色的闪电如同银蛇一般在半空中游走,远远的听到一位老僧沉声道:“诸位小心,此阵凶悍,先护其身再做打算!”   正慈方丈咬了咬牙,正要冲进阵中寻找阵眼,却不料旁边伸出一只手来,一把扣住自己的手腕。正慈急忙转过头去,却见拉住自己的乃是师兄正晦,他艰难的站直身子,朝正慈摇了摇头,低声道:“不可冒险……需留有用之身……我等皆可陨……方丈却不可败……” 第三百一十二章 悔意   乾天五方五守大阵突然有了动作,隐藏在茫茫雾气中,一只通体红色的凶兽巨蟒盘旋着巨大的头颅,一道炽热无比的火红色光幕从口中喷出,顿时将四名老僧淹没其中。   除了巨蟒之外,其他四只凶兽几乎同时有了动作,只听咔擦一声巨响,凶兽猛虎舒颈扭爪,瞪着大眼,凶光四射,张开巨口,一道青光向四僧激射而去。   又是一声巨响,黑色玄龟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龙吟之声,身子伏在地上,仰头喷射出一道黑气;   又是一声巨响,铁口獠牙的大鹏发出一声清脆的鸣叫,扬翅纵跃欲飞,尖锐如勾的巨喙吐出一道白气;   又是一声巨响,五行凶兽中最为刚猛的狻猊卷起满天黄气,弥漫了大片广场。   玄龟、巨蟒、猛虎、狻猊、大鹏,这五大上古凶兽齐齐发力,黑、赤、青、黄、白五色气息与狂雷闪电在广场中肆意激荡,乌云席卷,声势惊天,震耳欲聋。   雷声渐隐,黑云也随之散去,五方凶兽也重新伏了下来,再度化作一点点光影,落在萧千离眉心处的黑白二气中。   云雾散尽,露出四位老僧的模样来。   四人全身衣衫尽裂,仅余几块残破不堪的破布勉强蔽体,一身精纯的先天内力损耗殆尽,两具金身破碎无形,另两具金身也是残破不堪,法相虚影有无数裂缝,一丝丝白气从破碎之处倾泻出来,眼看金身破碎只在反手之间。   不仅如此,四人身上皮肤大片大片的龟裂,被猛烈的罡风不知划出多少道伤口,鲜血汩汩而下,其惨状令人望而生畏。   到了这个地步,在场众僧反而沉默不语,不少僧人惨笑一声,盘膝坐在地上,闭目默默念经。   正慈方丈目光呆滞,内心中满是悔恨。   他心机深沉,半生精于算计,在无意中得知道陨之地之后,他敏锐的发觉这是一个极为重要削弱玄门的机会。   为打探虚实,正慈方丈亲自潜入道陨之地,也发觉了这道陨之地的种种诡异之处。   风险越大,机会也就越大!   正因如此,正慈不断调动人手,将大慈恩寺化炁境界的晚辈好手派入道陨之地中,也得到了一些道陨之地的好东西。   宝物尚在其次,正慈打定的主意,是要借助这道陨之地狠狠算计一把玄门。   在经过周密计算之后,正慈从大雁塔顶取出了九枚先天金身大能遗下的舍利子,并请求闭关多年的正晦师兄出马,说动几位师兄弟出手激活金身舍利。   在他看来,由九枚金身舍利布下的《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大阵》,等于九位金身一重的佛门大能同时出手,加上主持阵法的普度师侄,必然能给予道门重重一击。   正因如此,玄观道君亲自到来的消息,被普度禅师飞鸽传书传至大慈恩寺,顿时让正慈喜形于色。   玄观道君、清虚道君、陆尘子,这三位道门领袖齐聚,虽说战力强横无比,但是只要能陨落其一,就等于打断了道门的一根脊梁。   大慈恩寺高手众多,但是面对这三大道门领袖,即便是取胜也是惨胜,还不知有几位佛门先天金身高手会死在对方的反扑之下。而让普度携舍利子布阵,却是一个极好的以小博大的机会。   舍利子再珍贵,也不过是死物,毁了也只是心疼一二,而这些师兄师弟倘若丧生,对于大慈恩寺则是实实在在的损失,佛道倾轧,每一个高端战力都是极为重要。   正慈的打算也很简单有效,拼着毁掉九枚舍利子,能兑掉一个道门领袖,便是占了莫大的便宜。就算是对方想要上门报复,自己也大可装作不知拖延时间,况且经受过菩提大阵之后,就算逃脱一两人,战力也必然是大大受损。   只要拖过数月之后,自己的几位师兄师弟恢复如初,大慈恩寺便丝毫不惧道门的报复。   种种算计,早已在正慈方丈的心中算得明明白白。这对于佛门来说,简直就是天赐良机。   偏偏对方阵营中,多了一个不知深浅的萧千离。   以“镇山河”硬捍《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大阵》,“人剑合一”直接爆掉菩提大阵,就连藏身暗处主持阵法的普度也被赶上的玄观道君亲手斩杀。   一番争斗下来,玄门战力竟然丝毫无恙,反而赔上了普度和九枚舍利子,以及深入道陨之地的数十名晚辈僧众。   事情不济,正慈立刻改变策略,打算拼命抵赖,一问三不知,好拖延过几位老僧最虚弱的时候。   倘若是玄观、清虚等人前来,就算明知是大慈恩寺背后做的手脚,只要他们手中没有证据,大慈恩寺便能以言辞挤兑,逼得道门暂休争端。   谁知道玄观等人并未出现,而是一位声名不显的纯阳掌教大摇大摆的打上门来。   不管佛门口绽莲花,也不分青红皂白,只有一个字——“战”!   四大首座两死一重伤,辈分极高的正晦禅师被打成废人,如今又落到极度虚弱的五位师兄弟身上。加上大雁塔、三藏院被毁,大慈恩寺的损失,可谓惨重无比,这一战之后,大乘祖庭、西北第一佛门的名号,几乎可以确定即将化为乌有。   看着萧千离背负长剑、飘逸出尘的身形容貌,正慈大和尚口中满满的都是苦涩。   自己已经算尽了种种可能,唯一没想到的就是这个纯阳掌教,根本毫不理会颜面、后果,甚至不在乎佛门后续的疯狂报复。   峨眉、崆峒都在中原武林腹地,但是这纯阳宫远在昆仑……   “留作有用之身……”正慈想动,却被正晦禅师的手死死拉住,不许他靠近一步。   “倘若五位师兄弟战力无损,纵然他武功再高又如何?必然将此獠当场诛杀!”正慈的双拳握得紧紧的,牙关紧咬,嘴角有一丝鲜血沁出。   萧千离凌厉的眼神横扫全场,落在正慈方丈的身上,沉声道:“大和尚,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阿弥陀佛!”正慈迟疑良久,终于双掌合十,低宣了一声佛号,声音中满满的都是不甘、悔恨之情。   “施主胜了,大慈恩寺无话可说!”   “如此甚好!”萧千离微微一笑,高声道,“诸位道友可在?” 第三百一十三章 逃过一劫   一道光轮从天而降,落在大雄宝殿的东侧,玄观道君的身影出现在光轮之中,手持拂尘,神态雍容,缓步走来。   北方有一道剑光划破长空,清虚道君脚踏青钢长剑,如电射而至,轻盈的落在地上,长剑“仓啷”一声回鞘,神情肃穆的盯着正慈方丈。   南方烟尘大起,陆尘子微微低着头,他身量不高,但是此时却看来威武雄壮,大踏步行来,每走一步,地面就会微微颤抖一下,坚实的青石地面也留下一排深深的脚印。   西边隐约有无数风雷之音响起,四大教主当中刚猛第一的西河道君龙行虎步行来,双目中精光四射,周身紫电缭绕,虎视眈眈的瞪视着一脸灰败之色的大慈恩寺众僧。   四人来到广场四周,齐齐向萧千离行了一个道门礼,萧千离回了一礼,微笑道:“有劳诸位道友辛苦!”   四人谦逊几句,玄观道君环顾四周,见到大慈恩寺众僧一个个垂头丧气,当下轻叹道:“萧掌教处事雷厉风行,手段又是高明之极,当真是让我等大开眼界。”   清虚道君点头道:“玄观道兄所言极是,我等陷入桎梏,虽有心却顾虑多多。萧掌教这番动作,我等皆自叹不如。”   萧千离淡淡一笑,转头对正慈方丈道:“大和尚,如今本座也不谈什么成王败寇,今日本座既然已经占得上风,便要……”   他正要接着往下说话,耳边却响起了西河道君细若蚊蚋、却清晰无比的声音。   “道友留情!”   此言一出,萧千离顿时一愣。   自从在峨眉与西河道君相识,萧千离已经知道此人性格刚烈,行事率性,对佛门的态度更是深恶痛绝。在这个时候,西河道君竟然出言阻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想到这里,萧千离忽然心中一动,想到刚才自己拖住大慈恩寺主力之时,四面都放起火来,唯独西河道君前往的西苑火势不猛,似乎是雷声大雨点小,而如今……   萧千离飞快的瞥了四周一眼,只见大雁塔、三藏院等地都是烧得烟尘滚滚,火光冲天,隔着数百丈依然清晰可见,唯独西苑仅仅只有几缕青烟升起。   西河道君乃是神霄派掌门,一身五雷正法深得玄门精义,论到放火,只怕在场几人加在一起也不如西河道君的本事,西苑火势未起,必然是发生了极为要紧的事情。   “此事必有蹊跷!”   萧千离内心动念极快,只是一转念间,已经将事情始末想得清清楚楚,口中话语微微一顿,继续道:“……便要汝等关闭寺门,静修唯识,不得再参与江湖纷争!”   此言一出,玄观、清虚二位道君面色如常,陆尘子却是大为惊讶,踏前一步,叫道:“萧道友,你……”   却见萧千离转过头来,朝陆尘子微一点头,陆尘子心中一奇,迟疑片刻,将没说完的话尽数咽了回去。   正慈方丈脸色灰败,半晌才涩然道:“如今大慈恩寺几乎伤筋动骨,纵然有心,却也无力再参与佛道之争……”   萧千离微笑道:“大和尚何必过于藏拙?倘若不是本座搅了你的如意算盘,只怕如今踏在我等尸体上大笑的,便是贵寺的诸位金身大能!”   正慈张了张嘴,想要辩驳几句,却也知道萧千离所说的都是事实。千言万语,都只能化为重重一叹,双手合十,低宣佛号:“阿弥陀佛——”   萧千离环顾四周,大笑道:“如今菩提大阵之怨已经烟消云散,诸位和尚好自为之,本座去也!”   他一挥长袖,径直大踏步离去。   玄观道君等人面露微笑,一言不发,转瞬之间离去无踪。   正慈望着众人离去的身影,面色忽青忽白,叹息道:“想不到一念之差,竟然险些将大慈恩寺毁于一旦,是我之错……”   他扶起正晦禅师,问道:“师兄……”   正晦轻轻一叹,道:“师弟,你不管如何做,师兄却也帮不上你了……”   他顿了一顿,低声道:“如来教导佛子,去贪、去爱、去取、去缠,方有解脱之望。我却无一能去,名缰利锁,将我紧紧系住。今日金身已损,武功尽失,却得以清净解脱,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此言一出,五位身负重伤的老僧齐齐神情一动,合十道:“善哉!善哉!”   其中三位老僧缓缓走了过来,与正晦站在一处,其中一人道:“正晦师兄所言极是,如今贫僧去了烦恼之根,倒也去了一桩心事。大雁塔、三藏院悉数被毁,趁着我等还有些记忆,便要长伴青灯古佛,复我佛家经论,弘扬大乘妙法,倒也算得上是‘不忘初心’。”   正晦见正因也在身边,微笑道:“正因师弟,你金身虽然受损极重,却并非彻底破碎,尚可修复如常,大可不必陪我这把老骨头。”   这名老僧正是最先冲出,被萧千离一拳击碎金刚护体之人,他咳嗽了几声,吐出一口淤血,微笑道:“去者不易,留者亦不易,去留肝胆,皆为我佛!”   正晦轻叹道:“说的也是,我等一去,正明、正心二位师弟肩上的担子就更重了……”   正慈方丈默默无语,半晌才低声道:“那纯阳掌教分明能将我大慈恩寺连根拔起,为何最后突然又撤走?此人分明行事果断狠辣,当断则断,绝非惺惺作妇人状,当真是让贫僧想不通。”   正晦禅师呵呵轻笑道:“想不通便不必去想了!方丈大师,贫僧先行告退了!”   正慈默然点头,正晦禅师侧头向他笑了一笑,携着三位师弟的手,蹒跚迤逦而去。   余下两位老僧对视一眼,走上前来,其中一人低声道:“方丈……”   正慈摇了摇头,吩咐道:“两位师弟受损极重,不必多说。普因,你带两位师叔和普心寻密室静养!”   普因是四大首座中唯一一个没有受伤之人,躬身道:“谨遵方丈号令!”   正慈到底是杀伐果断之人,一一吩咐下去,众僧立刻一哄而散,各自收拾残局不提。   而正慈却依然站在大殿前苦苦思索,自语道:“倘若是贫僧,断然不会放过大慈恩寺一草一木,非要将其连根拔起才算消除后患,这纯阳掌教……究竟为了什么,会突然撤走呢?” 第三百一十四章 虽千万人,吾往矣   几乎与此同时,脾气火爆的陆尘子对萧千离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萧千离还没回答,西河道君面沉如水,抢先道:“此事由贫道而起,便由贫道解答罢!”   听到西河道君开口,清虚道君似乎想起了什么,问道:“西河道友,你原本该去烧毁西苑,贫道纵火焚烧藏经楼之时,却见西苑火势不大,究竟发生了何事?”   西河道君苦笑摇了摇头,在四人面上扫了一眼,沉声道:“诸位道兄,不是西河夸口,莫说一个小小的西苑,纵然是皇宫大院,贫道想要放火,一时三刻便能烧得七七八八,诸位信否?”   陆尘子哈哈笑道:“紫霄派五雷正法赫赫有名,火借雷霆之势,这个咱们自然是信的。”   西河道君点了点头,缓缓道:“按照事先安排,贫道来到西苑,果然见到此处僧众不多,皆是些普通僧侣,贫道以真气化雷霆,劈了两颗大树,便吓得众僧抱头鼠窜。”   “欺负这等小辈,贫道却也懒得多费手脚,径直来到西苑中心,只见碑林丛丛,到处都是大慈恩寺先辈的坟冢与菩提树。   那菩提树又高又大,贫道便点燃明火,辅以五雷,只是片刻之间便点起数十个火头。贫道正欲继续深入之时,却听到耳边有人低语,道:‘正慈诸子六根不净,略施薄惩也就罢了,此处乃是先辈遗蜕之地,并无甚么要紧的东西,万望高抬贵手,免得死了还落得个不清不净。’   贫道大吃一惊,急忙四处巡查,却见并无半点动静。当下高声道:‘什么人藏头露尾?’   那人只是不答,贫道心中怒火高炽,当下引动天地雷霆,欲将此人逼出现身。倘若他不肯出来,便索性将这西苑一并毁了。   却不料天地刚起感应,只听那个声音叹了一口气,低声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你且去罢!老衲不愿为难于你……’   贫道冷笑不已,大声道:‘要贫道离开,却也要拿出点本事出来!’   话音刚落,突然天地翻转,似乎有无穷无尽的压力排山倒海般涌来,只觉头脑一晕,耳边梵音大唱,如同数万人一同吟唱佛经,劝人向善!   只是刹那间,贫道只觉置身万丈深渊极底,周身有三昧阳火、三昧阴火灼烧,又有无根弱水环绕足下,汹涌澎湃,声势惊人,不断冲刷神识,实在是苦不堪言。   贫道情知落了他人的幻境之中,当下欲吸纳雷霆入体,强行破除,却不料眼前有一尊佛陀出现,面容凄苦,似有大慈悲。但见他头戴璎珞,手结莲华宝印,身体光明如灯,嘴唇开合,说的乃是《无量寿经》。   说来也怪,那佛陀虚影每说一句话,贫道便听得真真切切,只觉平生所作之事皆是恶果,渐渐起了皈依之心,心中拼命想要反抗,只是手足瘫软,便是想要动弹一根小指头也是无能为力。   情急之下,贫道咬破舌尖,喷出精血,引九天神雷入体,趁着雷霆护身那一刹那,脑中清明几分,立刻转身便逃。   只听那个声音呵呵笑道:‘你倒是乖觉,既然如此,饶你去罢!’   贫道刚奔出几步,立刻眼前豁然开朗,却已经身在西苑之外数丈,当下心中又惊又怕,当即转身离去。”   西河道君苦笑一声,指着额头上一丝细细的红丝,摇头道:“诸位道友本该不信,只是以诸位的能为,想必能辨识这道伤口的情形罢!”   陆尘子原本已经听得呆了,闻言急忙上前,细细检查一番,惊讶道:“西河道友,你咬破舌尖喷出先天精血,分明是吸纳法则于自身的拼命打法,为何只有这么一丝残余雷霆之力?”   西河道君惨笑道:“陆尘道兄所言极是,贫道明明是存了两败俱伤的心思,却不料以精血引动诸天雷霆护身的法门,仅仅刹那之间,却被幻境消磨得仅剩这一丝……”   四人悚然而惊,面面相觑半晌,玄观道君叹息道:“吸纳法则于自身,功力提升何止数倍?西河道友原本精擅雷霆之法,原本就该是破邪禁妄的无上法门,竟然被一个幻境镇得毫无还手之力,此人武功之高、境界之深,实在是匪夷所思。”   清虚道君面色一凛,缓缓道:“以大慈恩寺的底蕴,纵然是与峨眉、真武、崆峒等五大道派相比,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如此看来,大慈恩寺同样也有……”   陆尘子接口道:“纵然是精擅幻境的化神高阶,也决计不能将西河道友逼得如此狼狈不堪,想必……”   玄观道君点头道:“二位所思,与贫道一般无二。”   三人对视一眼,齐齐叹息道:“只怕是有一位炼神还虚的武学大宗师出手了……”   炼神还虚!   这四个字一出,众人的呼吸顿时急促起来。   众人面面相觑,均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惊惧之意。   玄观道君目光一凝,想起了四十年前魔道玄冥老祖携麾下九大先天来攻,有峨眉先代长老破关而出,那一场三天三夜的恶战,堪称是惊天动地。   清虚道君、陆尘子等人也若有所思,各自想起了门派中关于炼神还虚境界的传说。   四人均默默无语,仅有萧千离面色如常,背负双手,似乎在眺望远处的景色。   他表面上神色不动,内心中同样沸腾如水。   封禁法则,生太极可以做得到,但是要让西河道君这等老牌先天高手束手无策、毫无抵抗能力,即便是如今的萧千离火力全开,也不可能胜得如此轻松。   “我的镇山河,是否能抵挡对方神乎其技的攻击?”   “倘若落入对方的幻境,吞日月能否破除虚妄?”   “这还仅仅是对方的一种手段,更多、更强的手段只怕还没有施展出来,如今我虽说已踏入先天,又是否能在对方的手段中全身而退?”   “炼神还虚,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境界?”   萧千离越想越是心惊,背后都渗出了一丝丝冷汗。   他甚至有一种冲动,要偷偷潜入大慈恩寺西苑,正面与那个神秘的大高手较量一番,看看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巨大差距。   但是理智按捺住了他的冲动,萧千离缓缓转过身来,微笑道:“几位道友何必在意?”   “嗯?”听到萧千离开口说话,几人都从心神摇曳中清醒出来。   “便是炼神还虚又如何?道之所存,虽千万人,吾往矣!”   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四人却突然呆滞了。   下一刻,微笑同时浮现在四人苍老的面容上。他们同时语气低沉,却坚定无比的重复了这一句话。   “道之所存,虽千万人,吾往矣!” 第三百一十五章 路中巧遇   “珍重!”   到了玄观道君这个层次,临别之际,也只是互相一拱手,哈哈一笑,各自扬长而去。   看着这四位玄门大能白衣似雪,大袖飘飘的翩然离去,萧千离反而有一些怅然若失的感觉。   “师父,您在看什么?”柳随风侍立在身侧,轻声问道。   萧千离轻叹道:“随风,你看这四位道门宗师,权倾一方,号令群雄,半生纵横天下。如今只为道统传承,便义无反顾的搏击鏖战,此后一二十年中,佛道倾轧必将愈演愈烈,行将鲜血洒遍中原,且不知谁存谁亡,大事纵成,这几位玄门大能,又有几人能活?”   柳随风沉默半晌,低声道:“师尊,若为纯阳,弟子的心思也与他们一般无二!”   萧千离收回目光,微笑着在柳随风的肩头轻轻一拍,笑道:“为师此生最得意的事情,便是收了你们这几个徒弟!”   柳随风躬身道:“自师父收我入门,教诲不敢一日或忘,弟子纵然粉身碎骨也难报师恩,只聊以残躯以报纯阳!”   萧千离哈哈一笑,道:“好好练功,这纯阳宫的大旗,日后还得由你来扛了!”   楚寻正走到柳随风身边,闻言凑趣道:“师父,您老人家春秋鼎盛,可怜大师兄要等到接任纯阳掌教之位,只怕要多活一百岁才行……”   话音未落,脑袋已经被柳随风敲了一记,“哎哟”一声抱着头,哭丧着脸道:“我说的是实话嘛……”   “二师弟,你再乱说话,小心我撕了你这张破嘴!”   萧千离微微一笑,不理会柳随风与楚寻二人的打闹,转头看了众门人一眼,笑道:“走罢!”   早有苍鹰在半空中盘旋,众人收拾行装停当,柳随风一脚踹走楚寻,正欲招呼苍鹰落下,忽然觉得有人在轻轻拉扯自己的衣角,转头看去,却见秦雨瑶俏生生站在身后,眉宇间尽是依依不舍之情。   “你……你要回昆仑山了么?”   柳随风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半晌才点了点头。   “我也要回家去了……你能有空来看我么?”   少女的声音低低的,莹白修长的玉指绞着衣角,美眸中已经有了雾气。   柳随风犹豫片刻,低声回答道:“我不知道……或许有……”   见到少女泫然若泣的模样,柳随风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迟疑了一下,从怀中摸出一柄寒光四射的古朴短剑来。   “这是我在道陨之地找到的,送给你吧!”   秦雨瑶一愣,俏脸上顿时飞起一片云霞。   她不接短剑,从腰间解下一个小小的挂件来,迟疑了一下,红着脸往前走了两步,低头系在柳随风的腰间。   “我从小就带着这个玲珑佩,送给你……”   柳随风呆呆的看着面前螓首低垂的玉人儿,还不等他反应过来,秦雨瑶已经熟练的打了一个绳结,一把抢过他手中的短剑。   “不许弄丢了!”秦雨瑶抬起头来,认真的盯着柳随风的脸庞,“下次见你的时候,要是弄丢了,小心本姑娘……”   她扬起小拳头晃了晃,忽然俏脸一红,转身跑进了客栈大门。   陆无厌走了过来,轻笑道:“随风,最难消受美人恩,以后可要好好对人家姑娘……”   “师叔,您这是……”柳随风俊脸绯红一片,刚要辩解几句,陆无厌却巧笑嫣然的伸出一只拳头,在他面前晃了晃。   “走吧!”萧千离招呼一声,伸手一招,几只苍鹰长鸣一声,收拢双翼,直直的飞了下来,落在地上,发出轻柔的咕咕声。   几人提着行李轻盈的跃上鹰背,只有楚寻抱着一大包源生之土,费力的爬上鹰背,看着楚寻狼狈不堪却笑逐颜开的模样,萧千离苦笑着摇摇头,也只能任凭他去了。   众人带动苍鹰飞起,扶摇直上,转眼已经消失在云端。   客栈大门中转出一个倩影来,正是秦雨瑶,她呆呆的看着众人消失的方向,俏脸上已经满是泪水。   这个月发生的事情,对于纯阳宫每个人来说,都是无比精彩,众人已经按捺不住回家的兴奋之情,楚寻将包袱放在鹰背上,唱起歌来,声音在云端中传出老远。   柳随风突然高声叫道:“师父,您看!”   几人都顺着柳随风的目光向下看去,却只见官道上有一匹快马疾驰,马背上有一男一女,只是隔着遥远,看不清面容。   萧千离降低高度,回头凝目看去,见那男子身形样貌似乎有些眼熟,转念一想,不禁心中一动。   “你们先回昆仑,为师迟些便回!”   几人不明所以,柳随风也降了下来,飞在快马前方,扭头看清了那人面容,不由得呵呵一笑,转头道:“诸位师弟,咱们先走吧!”   众人不明所以,纷纷靠了过来,见柳随风面色古怪,嘴角带笑,都好奇的转头看去,陆无厌笑道:“原来是他,想必师兄又在打什么主意了……”   郭玉盈、郭鹏程、方少白茫然不解,楚寻呵呵笑道:“咱们走吧,回去我再跟你们解释。”   众人更不迟疑,纷纷拉升高度,苍鹰一展翅,消失在云端深处。   萧千离拍拍座下苍鹰的脖颈,笑道:“辛苦你了,你先去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吧!”   他足尖一点,身子已经凌空跃起,苍鹰长鸣一声,极快无比的飞出。一直硕大无比的仙鹤突然出现在空中,双翼一展,刚好接住萧千离。   那一声鹰鸣响起,顿时吸引了马背上那男子的注意,他一边带马疾驰,一边抬起头来,一眼见到一只仙鹤拍打着双翼,缓缓降落,鹤身上立着一人,星冠羽衣,面容俊秀,飘逸如仙。   “啊?纯阳掌教!”   那人大吃一惊,左右环顾几眼,自知骑马跑不过飞行,无奈之下,只得缓缓带住马,抱拳道:“萧掌教也要拦我?”   萧千离看着这人头上包着头巾,浑身浴血,一身灰色劲装破破烂烂,却抱着一个粉红长裙的美貌少女,忍不住失笑道:“淫为不净行,迷惑失正道!你好好一个佛门弟子,却抢了一个人家小姑娘抱在怀里,这算哪门子少林行者?木空小和尚,本座莫非不该管么?” 第三百一十六章 看热闹不嫌事大   马背上的男子,赫然便是年少成名的少林八方行者之一的木空。   他张了张嘴,却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半晌才长叹一声,道:“冤孽,都是冤孽……”   他放开抱在身前的少女,轻声道:“阿秀,你先走罢!”   他翻身下马,衣袖却被那少女抓住,轻声道:“生在一起,死在一处,有什么大不了的……”   木空苦笑着摇摇头,低声道:“这位纯阳掌教武功高明之极,我不是他的对手,你先走,我想法脱身再来寻你!”   说完,他略一凝力,轻轻一抖,将少女的手震开,随即大踏步的向萧千离走去,朗声道:“萧掌教,你欲擒我,小僧却也不会束手就擒,当做过一场才是道理。”   萧千离呵呵笑道:“我擒你作甚?”   木空自知不是萧千离的对手,原本已经蓄势待发,真气遍布全身,只等那少女带马离开,随即发出惊天一击,随即脱身而逃,再想法去与少女会和。却不料萧千离说出这一句话来,反而让木空不由得一愣,问道:“萧掌教不是受了云家之托,前来擒我的么?”   “什么云家?”萧千离轻笑道,“本座只是路过此地,见你这小和尚捉了一个良家女子,心中好奇,故而拦你相询。”   木空顿时大大松了一口气,他当初惨败在萧千离手中,对不知深浅的萧千离极为忌惮,此时对方既然不是要为难自己,实在是不胜之喜。   却听萧千离笑呵呵的问道:“小和尚,你带着这姑娘千里逃遁,莫非是抢了哪一家的小媳妇,被逼得只能逃跑么?”   木空苦笑道:“此事说来话长……萧掌教,如今小僧背后有追兵,不便多说,待来日小僧若来昆仑,再行详细解释可好?”   “追兵么?”萧千离呵呵笑道,“倘若是少林的追兵,本座替你一力当之,可好?”   木空顿时精神一振,虽然不知这位仅有一面之缘的纯阳掌教为何要大发慈悲的替他挡住追兵,但是这等人物只要开口,必然说到做到。他面露喜色,却很快又收敛笑容,摇头苦笑道:“倘若只是少林追兵倒也罢了,云家聘请了唐门高手布下天罗地网,小僧实在是避无可避。”   “哦?川中唐门?”   听到“唐门”二字,萧千离顿时想起了前世中那无数关于唐门的传说来,不由得大起好奇之心,笑道:“不知你抢的这位姑娘究竟是什么身份,她的家人竟然能请动唐门高手?”   “好教掌教得知,这位姑娘乃是云家的千金,名为云秀,与小僧从小一起长大,种种内情,此时不便多说。”木空情知身后追兵片刻便至,当下也不推诿,慨然道,“小僧对秀姑娘……却是暗生情愫,却不料云家将她许婚汉中郡守之子,因此小僧逃出少林,半路截了秀姑娘,引发云家雷霆震怒。”   木空说到“暗生情愫”时,马背上那少女俏脸一红,一双妙目情深款款的向木空看了过来。   “云家本是官宦之家,纵然权倾天下,小僧也并不在意。只是秀姑娘有一位同胞妹妹,名为云浅依,幼时被送入唐家堡,如今长大成人,练得一身小巧精微的唐门武功,实在是……极为难缠……”   萧千离听得有趣,忍不住失笑道:“纵然武艺不俗,以你行者的本事,又岂能奈何得了你这小和尚?”   木空神色忸怩,半晌才嚅嚅道:“怎么说人家也是秀姑娘的亲妹妹,小僧……如何能下得了重手?”   萧千离一愣,随即哈哈大笑,笑得木空面红耳赤,却不敢丝毫发作。   说话间,只听背后有急促的马蹄声响起,木空面色一变,急道:“萧掌教,小僧先行告退,来日再亲上昆仑赔罪则个……”   “去吧去吧!”萧千离笑道,“前路倘若有埋伏,你便自求多福罢!追兵本座替你拦上一拦便是!”   木空匆匆行了一礼,来不及多说,飞身跃上马背,举掌在马背轻轻一击,唿哨一声,那马撒开四蹄,转瞬之间跑得无影无踪。   不过片刻之间,身后果然有三骑快马如风而至,人马均是汗水涔涔,通身的汗把马鬃都打成络了,为首一位妙龄少女,大约十七八岁的模样,生得眉目如画,极为美貌。她身穿一身蓝底套黑的紧身长裙,如夜朗星垂,腰间龙纹吞口,足蹬黑色长靴,背负神机长弩,一头秀发随风飘扬,更显得风姿飒爽,英气勃勃。   三人见到路边站着一个白衣负剑道者,只是瞥了一眼,并不在意,那少女叫道:“五叔已经从小道抄他的前路,咱们快些追赶,小心些不要伤了我姐姐!”   那两人都是一身黑衣劲装,浑身上下收拾得极为利落,闻言齐声应诺道:“知道了!”   话音刚落,只听三匹马同时长嘶,后蹄蹬地,前蹄人立而起,猝不及防之下,三人同时夹紧马腹,左手持缰,身子往前一倾,如同钉子一般稳稳坐在马背上,显露了一手高明的马术。   猝然遇袭,三人顿时警惕起来,那少女安抚下马匹,左右看了几眼,目光落在萧千离身上,秀眉一蹙,神色不善的问道:“道士,为何阻我去路?”   萧千离不答,只是上下打量着那少女,目中渐渐流露出惊艳的表情来。   他原本只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出手替木空拦下一路追兵,但是当亲眼见到这少女时,识海中的系统星图突然震动了一下。   “莫非此女与我有缘?”   他分出一部分神识沉入系统之中,却发现星图之中,那环绕中央黑洞的南斗六星之中,有一颗主星不断震动,似乎是极为喜悦。   “这小姑娘,竟然对应了一颗南斗主星?”萧千离这下可犯了愁,倘若她和柳随风等人一样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或是像宋书剑这样孑然一身倒也罢了,可是人家分明是唐门中的精英弟子啊……   “云浅依,探测资料如下:根骨8,悟性10,心智8,福缘8,潜力10,对本门忠诚0。”   “当前实力判定:炼精化炁中阶。”   “天赋判定:该目标天赋出类拔萃,堪称人中龙凤。” 第三百一十七章 震慑(昨天喝多了,补一更)   “人中龙凤!”   看到这四个字,萧千离顿时眼前一亮。   “就算要跟唐门开战,我也认了!对应一颗南斗主星,而且还和随风同等的天赋,这样的人才,果然是与我纯阳宫有缘!”   云浅依被萧千离灼热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心中却也暗暗恼怒,喝道:“道士,本姑娘与你说话,莫非没听到么?”   她的声音听来如冰山清泉般轻柔沉静,却绝非寻常少女的柔弱婉转,恰如空谷幽兰,清澈无比。   萧千离微微一笑,背负双手,朗声道:“敢问姑娘,可是姓云?”   云浅依一愣,沉声问道:“你认得我?”   萧千离呵呵笑道:“本座纯阳萧千离,受了一位云秀姑娘的委托,特来拦住姑娘!”   云浅依一怔之下,随即勃然大怒,清叱道:“休要瞒我,分明是那秃驴好色成性,欺骗了我家秀姐姐,请了你这杂毛道士出手,是也不是?”   萧千离已有许久没听过被人骂做“杂毛道士”,闻言并不生气,笑呵呵的说:“云姑娘,本座既然答应了别人,要拦下你等,一言既出,纵然是说破了天,今日姑娘也过不得本座这一关。”   云浅依气得柳眉倒竖,右手一扬,一把精巧的神机弩已经握在手中,喝道:“你让不让?本姑娘手中这把弩可不是吃素的,倘若伤着你,可不要怪我!”   她俏脸上微微泛红,当真如明珠生晕,美玉莹光,眉目间隐然有浅嗔薄怒之色,却更增添了几分风情。   萧千离负手轻笑道:“正欲领教姑娘的高招!”   云浅依更不答话,左手一按马背,身子凌空跃起,突然在半空中消失得无影无形。   “咦?”萧千离心中一动,思忖道,“师妹有《暗尘弥散》,苗疆五毒教有化蝶之法,传闻唐门也有一门功法极为相似,如此看来,想必就是这一门路数了……”   另外两名大汉也跃下马背,各自拔出兵器,虎视眈眈的瞪着萧千离。   突然耳边有细微的破风之声响起,萧千离身子不动,一支通体漆黑的小小弩箭从肩头左侧数寸之处一闪而过,“夺”的一声钉在地面,射出一个小小的洞来,深至没尾,足见这把神机弩的机簧是何等强劲。   “姑娘的准头似乎差了一些啊……”萧千离笑呵呵的打趣道,“莫不是姑娘长途跋涉,过于劳累了?”   云浅依的身影在侧面数丈之外慢慢显露出来,一口气险些呛住,她故意射偏数寸,指望对方能知难而退,却不料对手竟然把自己的好心当成驴肝肺,当下勃然怒道:“竟敢耻笑本姑娘不够准头?”   只听“嗤”的一声轻响,一支弩箭在空中一闪即没,足见这一箭是何等的迅速。   即便是萧千离,仓促之间也难以闪避这如此迅捷强劲的弩箭,当下右指点出,一道玄阴指力激射出来,与那弩箭一撞,“叮”的一声,弩箭顿时被打歪数尺,从萧千离身边掠过。   “夺魄一箭惊鬼神!好箭法!”萧千离收回右手,只觉指尖隐隐作痛,忍不住赞叹一声。   云浅依目露诧异之色,问道:“道士,你认得我的箭法?”   萧千离微笑道:“百步穿杨,果然是神乎其技。武林中只有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的路数,想不到唐门先辈竟然另辟蹊径,开创了一门弩箭的功法!”   这一套箭法名为《百步穿杨》,共分夺魄、追命、裂石、穿心四箭,有口诀曰:“夺魄一箭惊鬼神,追命无回穷九泉,裂石破金不可挡,穿心洞腹恨难消。”每一箭均有不同的用法,或是箭势如电,或是如影随形,或是穿金破石,实在是威力极大。   解析模块将如潮水一般的数据映射在萧千离的脑海中,看破了《百步穿杨》的种种神妙之处,即便是萧千离,也忍不住由衷的赞叹了一句。   云浅依虽然有些疑惑这道士为何对唐门绝技如此清楚,却凛然无惧,冷笑道:“果然是有几分见识,道士,你倘若再执迷不悟,便要你尝尝追命箭的滋味!”   她凝力一抖,通体漆黑的神机弩上有淡淡的青气光华流转,乌光一闪,一道流光如电而至,径直射向萧千离的前胸。   这一箭似乎并不快,但是唐门追命箭岂是浪得虚名?任凭对方如何躲闪,那箭却能在飞行之中不断震颤,利用箭尾蕴含的真气波动,小幅度的改变飞行的方向,如影随形,纵然是轻功好手也难以闪避这一箭。   云浅依左手低垂,笼罩着一层青气的小指不断抖动,控制着弩箭的飞行方向,右手按住神机弩的机簧,似乎想再射出一箭,迟疑片刻,却并没有扣下扳机。   注意到云浅依的动作,萧千离不禁微微一笑,对云浅依的心性评价又高了几分。   那一箭已经射至萧千离的胸口,云浅依不禁一惊:“此人分明武功不俗,为何面对这一箭不闪不避?莫非他乃是外门好手?仗着自身的横练功夫,就想以身硬扛?可是唐门追命箭专破外家真气,岂是如此好接的么?”   “不可硬……”一个“接”字尚未出口,萧千离全身上下蓝光一闪,那追命箭竟然穿过了萧千离的胸口,远远的飞了出去,“笃”的一声钉在身后数丈之遥的一棵大树上。   凭虚御风!   这一招施展出来,三人顿时大惊失色。   云浅依神色一凛,喝道:“道士,你这是什么邪门功法?”   萧千离呵呵笑道:“你想学这一招么?本座可以教你——”   云浅依面色一晒,嗤笑道:“少装神弄鬼,有什么本事就使出来罢!”   萧千离认真的点了点头,道:“本座正有此意!”   还不等云浅依反应过来,一道巨大的剑气从天而降,骤然地裂石崩,剑气充盈、飞石激荡,霎时云开雾散,混沌分明,有阴阳二气从灰蒙蒙的混沌中凭空生成,缓缓游荡周身数丈之间,最是玄奥无比。   见到这一剑的威势,云浅依心中骇然,急忙鼓荡真气死死守住身前半尺,那两人被气场卷入,条件发射般想要反抗,却见萧千离袍袖一挥,那两人身子不由自主的倒飞出去,哇呀呀怪叫着被甩出三丈开外,直跌得七晕八素,昏昏沉沉。   “徐三哥——”   云浅依刚刚惊叫一声,却听萧千离笑道:“无妨!”   那两人只是被摔了一下,并无外伤,云浅依刚一放心,却见萧千离背后又有一道剑光虚影冲天而起,无边剑气顿时纵横全场,云浅依周身上下都有万千剑气循环游走,震慑得她丝毫不敢动弹。   又一道黑白剑气虚影从天而降,剑气笼罩范围内,有无数璎珞漫天飞舞,阴阳二气大盛,气场之内有一朵二尺见方的碧色莲花凭空生成,青翠欲滴,生机勃勃。   “生太极”、“吞日月”、“化三清”三大气场同时出现,看得云浅依目瞪口呆,浑然不知该如何是好,内心中的震撼可想而知。 第三百一十八章 唐门高手   被三大气场锁定在中央,云浅依尽管竭尽全力的鼓荡真气护身,却丝毫不敢妄动。   生太极封禁天地,隔绝法则,莫说是要破阵而出,就连想要移动半步都异常艰难,即使是玄观道君这等玄门大能,也难以轻易摆脱这如影随形的混沌之气。   吞日月能破除一切虚妄,身在吞日月之中,任凭你的轻功再高,却也决计无法施展,又有万千剑气纵横,稍有不慎便是一个开膛破肚之局。   这两大气场同时施展,岂是云浅依这个年仅二九的少女所能匹敌?只觉浑身的真气不断被气场急速磨去,眼看一身内力即将被生生磨干,不由得心急如焚。   而在气场中央,那一朵碧绿通透的巨大莲花却渡来一丝丝精纯的内力,灌注到云浅依周身上下,被消磨的真气又不断快速补充。   站在气场中,云浅依又是惊惧,又是奇怪,对手明明是要对自己不利,却为何又以这种方式来折辱自己?   正在云浅依彷然无措之时,天空中一点黑影奇快无比的飞了下来,乌光一闪,一道绳钩从天而降,刹那间已经缠住了云浅依的纤腰。   萧千离只是微微一笑,并不阻拦,而是抬头望去,轻笑道:“得见唐门精英,当真可喜可贺!”   那从空中飞下的巨大黑影,乃是一个黑色劲装的中年大汉,浑身收拾得精干利落,背后装着一对长近两丈的羽翼,骨骼由金属所制,蒙以火浣布,显得又是精巧,又是神秘。   那大汉右手一抖,绳钩带着云浅依飞了起来,只见他猿臂一伸,已经将云浅依抱住,羽翼一展,轻盈的滑翔落地。   云浅依起先被绳钩扣住腰间,惊得险些叫出声来,此时惊魂甫定,转头看了一眼,顿时喜形于色,叫道:“四叔!”   那中年大汉点了点头,放开了云浅依,双臂一抖,那羽翼合拢收起,绳钩也随之收回挂在腰间,摘下面罩,露出一张刀砍斧削的刚毅脸庞,络腮短须,显得极为威武。   那威武大汉瞥了云浅依一眼,往前走了一步,拱手道:“阁下莫非是来自昆仑山的纯阳宫掌教萧千离?”   萧千离反而一怔,诧异道:“你认得我?”   大汉嘿嘿一笑,点头道:“在下唐云谦!萧掌教前几日做下这般大事,早已名动天下,何必过谦?”   云浅依睁着一双大眼睛,好奇的问道:“四叔,这道士是谁啊?”   唐云谦怪笑道:“依依,你可不要对这位道长无礼,前几日这位道长一人一剑,一把火将大慈恩寺烧得干干净净!嘿嘿,这份本事,天下有何人敢与其相提并论?”   “啊?”云浅依顿时眼睛瞪大了,不敢置信的上下打量着萧千离,惊讶无比的问道,“一个人……烧了大慈恩寺?”   萧千离袍袖一挥,将三大气场收回,微笑道:“略施薄惩,算不得什么大事,倒教诸位武林同道笑话了!”   唐云谦连连摇头,哈哈笑道:“大乘祖庭何等险恶?这样的大事,岂能以‘笑话’一言蔽之?一日之间,大慈恩寺死了两个先天宗师,碎了三具金身,除了方丈一人之外,余者尽数重伤,大雁塔、三藏院、藏经楼也付之一炬,这等武功修为,当真是世间罕有。”   萧千离神色不动,轻笑道:“阁下过誉了!”   云浅依呆呆的看着萧千离,忽然叫道:“不对!四叔,这道士明明有这般能为,为何欺负我这个小女子?”   “欺负你?”唐云谦瞥了云浅依一眼,呵呵笑道,“他倘若真要欺负你,你便是连他一剑也接不下来,人家不光没有欺负你,还出手助你固本伐髓,你不谢谢人家,反而要喊打喊杀不成?”   “固本伐髓?”云浅依惊讶的张开小嘴,嗫嚅道,“他何时……”   这个时候,她这才反应过来,当下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口气游遍奇经八脉、十二重楼,这才发觉自己体内原本斑杂不纯的真气虽然损耗极多,如今却杂质尽数去除,丹田一颗金丹圆满无漏,不由得震惊无比的看着萧千离,“这是怎么回事?”   “还不明白?”唐云谦瞪了云浅依一眼,“这位萧掌教不惜损耗先天本源,以阴阳生灭磨去你体内杂乱的内力,又以无上化生助你固本伐髓,这份人情,你可欠得大了!”   萧千离并不反驳,而是淡淡的微笑道:“唐先生慧眼如注,这份眼力果然是高明之极。”   云浅依犹豫片刻,这才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轻声道:“依依谢过前辈!”   萧千离也不推辞,受了云浅依一礼,只听云浅依又道:“虽说前辈对依依有恩,但是家姐之事,依依却不能善罢,还请前辈明示!”   唐云谦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当下疑惑的朝云浅依看来,身后早有一人走了上来,低声在他耳边叙述前情。   唐云谦听得眉头大皱,向萧千离遥遥一拱手,问道:“此事唐某本不该过问,只是以萧掌教的身份,既然趟了这摊浑水,却不知所为何事?”   萧千离轻叹一声,叹息道:“此事说来话长了……”   “愿闻其详!”   萧千离顿了一顿,目视那两名精壮大汉,道:“乞退左右!”   唐云谦略一迟疑,转头道:“你们二人且退下!”   那两名大汉应诺而退,云浅依犹豫了一下,道:“四叔,我也先走啦!”   “云姑娘乃是当事人之一,自可知端详!”   云浅依依言站住,只听萧千离问道:“云姑娘,你可知那小和尚是什么人么?”   云浅依不由得一愣,摇头道:“家严传来的消息,只知是一个犯了清规戒律的和尚,并不知身份如何。”   “令尊并非武林中人,自然不知。”萧千离轻笑道,“那小和尚,乃是少林八方行者之一,西北行者木空!”   “八方行者!”云浅依还有些疑惑,唐云谦却全身一震,不敢置信的问道:“竟然是一位行者?”   见云浅依面露茫然之色,唐云谦咳嗽一声,低声解释道:“少林行者,乃是从晚辈弟子中选出最为出类拔萃的八人,为少林代言,行走天下。每一位都有一身惊人的艺业,绝非寻常少林武僧。”   “啊?”云浅依低低惊呼一声,问道,“那为何家父说,这小和尚不守清规,抢了我家姐图谋不轨?”   “此事定有隐情!”唐云谦摇了摇手,示意云浅依不要再提此事,他转过身来,面色已经变得肃穆之极,沉声道:“萧掌教前几日火烧大慈恩寺,身为玄门教主,也算是理所当然!今日为何又对佛家弟子施加援手?莫非萧掌教另有算计?此事或是你的一招暗棋?”   他顿了一顿,缓缓道:“算计也罢!暗棋也罢!倘若牵扯到我唐家堡之人,请恕唐某不能从之!便是血溅五步,也要掌教的一个交代!”说到最后,已是声色俱厉。 第三百一十九章 北冥剑气   唐云谦全身气息突然变得若有若无,明明是面对面站立,相距不到数尺,却似乎只剩下一个虚影,显然是全神戒备。   对方如临大敌,萧千离却反而笑了笑,轻声道:“唐先生不必如此,本座有一个故事,不知唐先生和云姑娘是否愿意一听?”   唐云谦略一犹豫,点头道:“愿闻其详!”   “本座有一个神交的朋友,乃是密宗四大长老之一的孔雀大明王,名为迦罗娑咤……”   萧千离语气悠闲,缓缓将迦罗娑咤与陌诗音的故事一一讲来,听得唐云谦目中神光闪动,云浅依张开小嘴,似乎是极为惊讶。   讲到最后,萧千离微笑道:“本座将孔雀大明王安排至西平,一为削弱密宗佛教,二为中原武林布下一着暗手,三也为成人之美。敢问唐先生,本座此举,可妥当否?”   唐云谦沉吟半晌,缓缓点头道:“萧掌教此举极为妥当,唐某虽然也看不过眼那些咄咄逼人的大和尚,但是这位孔雀明王既然弃暗投明,我等中原武林人士,想必也大多愿意接纳此人东渡!”   云浅依忽然插言道:“这个陌姐姐也是极为伟大,她本是天香阁的高手,为了门派不惜卧底密宗六年,不知牺牲了多少……”   她忽然一怔,皱眉道:“前辈你这是何意?我家姐并无武功,她又不是江湖中人,如何能与陌姐姐相提并论?”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萧千离呵呵笑道,“云秀有你这个妹妹,她又岂能置身事外?”   他袍袖一甩,淡淡的说道:“云姑娘,莫非你觉得把你姐姐嫁给什么郡守之子,便是对她好么?”   云浅依刚要辩驳,却见唐云谦大手一摆,止住了她的话,沉声道:“原来萧掌教打的是这个主意!唐某倒是大为意外……”   萧千离呵呵笑道:“木空与本座有过一面之缘,虽然迂腐一些,却也不失堂堂正正。既然他破门而出,便不再是少林门徒。既然如此,我道门之大,为何不能大开方便之门,为一位弃释之人找个出路?”   唐云谦还在沉吟,只听萧千离森然道:“不仅如此,凡是有少林追杀木空者,本座自然尽数阻截!”   听到这里,唐云谦目中精光一闪,看着萧千离的眼神也变得肃然起来。   “唐家堡不参与佛道之争,却也并非不通情理!”唐云谦斟酌着措辞,缓缓道,“萧掌教既然一力维护此人,怎奈此事牵扯到依依,她身为唐门弟子,唐家堡却也需要一个交代!”   萧千离微微颔首道:“理应如此!”   唐云谦点了点头,肃然道:“唐某这一身本事均在机关暗器之上,一旦出招,便无法留手,此节需事先说明!”   萧千离盯着他腰间的铁爪、背后的机关翼,轻笑道:“唐门机关之术天下无双,想必是得了墨家真传,萧某素来久仰之极!”   “惭愧,墨家先辈所制机关何等精巧,如今却大多失传,唐家堡仅得一二,实在是愧对先人。”   “唐先生自谦了!”   只听“仓啷”一声,却是唐云谦双手一扬,数十点星芒一闪即没,快得无与伦比,萧千离心中一惊:“这暗器怎么如此之快?”   以萧千离此时的修为,区区“漫天花雨”的暗器手法并不为惧,无论是“镇山河”或是“凭虚御风”都能轻易化解,但是倘若这样一来,反而显得自己应付不了这唐门的暗器本事。   只听“仓啷”一声,纯钧剑已经出鞘,剑身一抖,抖出数十点剑光来,乃是《太虚剑法》中的一招“抱残守缺”。   这《太虚剑法》乃是纯阳剑道之基,功力越深,发挥的威力便越大。以萧千离如今的内力修为与眼力,自然与之前不能同日而语。数十点剑光,便对应数十点暗器,暗器尚未近身,已经被一一点中,叮叮当当的掉落一地。   “好剑法!”唐云谦由衷的赞叹一句,右手一按,几个小小机关被抛掷出来,下一刻,那机关中猛然激射出万点银光,如同天女散花一般,四面八方飞袭萧千离全身上下。   萧千离刚刚破解漫天花雨,已经分出一丝意识沉入到识海之中,选取了一门剑法,将其与《坐忘经》合二为一。   一道璀璨无比的剑光突然升起,有八卦玄气隐约成型,天机顿时一片混沌,任凭那天女散花如何无孔不入,却在混沌玄气中尽数化为虚无,不知被弹飞到哪里去了。   那飞旋的八卦渐渐凝聚起来,化作一个巨大的八卦道果,在上空缓缓旋转,又有万千道阴阳鱼从道果中飞出,每一道阴阳鱼都是一道剑气,划破长空,顿时将唐云谦笼罩其中。   “千机变无穷!破!”漫空剑气中,忽然传来唐云谦的一声大喝。   一个巨大的神机弩虚影出现,如同暴风骤雨般的连弩从中激发出来,瞬间与剑气轰然对撞,轰的一声,那神机弩虚影被剑气轰击得支离破碎,而那万千剑气也随之化为无形。   二人对了这一招,唐云谦身子疾风般后退数尺,看着那已经破碎无形的神机连弩,叹息道:“萧掌教好本事,唐某败了!”   萧千离还剑入鞘,微笑道:“侥幸而已!”   唐云谦眼神复杂,犹豫了一下,问道:“敢问掌教,刚刚那一门剑法,唤做何名?”   萧千离也不藏拙,笑道:“这门剑法乃是纯阳秘传,名为《北冥剑气》。刚刚这一招,名为“八卦洞玄”,颇有些威力!”   “北冥剑气啊……”唐云谦点了点头,转头招呼道,“依依,我们走罢!”   他来得快,去的也快,一把带起云浅依,展开双翼,转眼之间已经消失在云端。萧千离刚要说话,却见对方已经飞的无影无踪,也只得苦笑一声,暂且作罢。   别人不知,萧千离却心知肚明,这《北冥剑气》,其实是在峨眉山上领悟的《太甲神剑》与《坐忘经》相融,得到了一门极为高深的剑法。 第三百二十章 拿出来让本座瞧瞧   太甲神剑,乃是商汤长孙、商太丁子殷太甲所创。太甲四年殷太甲铸定光剑,又有太甲训流传后世,太甲十一年,殷太甲集武学大成,创立《太甲神剑》以流传后世,却在岁月长河中渐渐失传。   峨眉派传承不下万年,论到历史,甚至能追溯到道门三清立教之时,其源远流长,石壁中便存有这《太甲神剑》的残缺剑痕。上山之时,萧千离得到西河道君提醒,进入九老洞,借助神妙无比的系统将其返本溯源,恢复旧貌。   这一门《太甲剑法》共有六十四招,外松内聚,飘然轻灵,若即若离,若假若真,寓随时变化之机而以意示形。虽然不如《太虚剑法》那般浩然博大,但是论到剑招繁琐,可谓是精巧机变无双。   萧千离将《太甲剑法》与《坐忘经》融合之后,得到了一门全新的剑法——《北冥剑气》,在保留了原有剑法的精巧机变之后,又多了《坐忘经》演化诸天之能,威力更胜前者甚多。   “这唐门的机关暗器,着实不可小视啊……”   萧千离望着唐云谦离开的方向,轻轻叹息了一声。   他知道唐云谦并没有出全力,单单是战前蓄势的那一幕,唐云谦整个人的气息都融于周身自然之中,明明站在身前,却感觉面前空无一人。这等隐匿天地的本事,也只有先天大能才有这等修为。   即使是在前世的记忆中,唐门也是以暗器和机关著称的武学世家,“川中唐门”四字,代表的是无数精锐刺客和眦睚必报的行事风格,纵然是武林中数得着的大派,也轻易不敢招惹唐门高手。   唐云谦一走,剩下两名大汉迟疑片刻,遥遥抱拳施礼道:“萧掌教,我等也要告辞了!”   萧千离微笑道:“适才得罪了!”   其中一人拱手道:“承蒙掌教手下留情,我等尚要赶回唐家堡复命,不便久留!就此告辞!”   萧千离含笑点头,那二人牵了云浅依的马匹,各自翻身上马,刚要离开,另一人犹豫了一下,端坐马背上叫道:“好教萧掌教得知,追赶云秀姑娘的,除了我唐门之外,尚有少林寺的几个大和尚,他们虽然出发较晚,但是脚程却比咱们快上几分,如今想必也快要追来了……”   “哦?”萧千离饶有兴趣的问道,“阁下可知,少林寺来的是哪几位金身大能?”   那人摇头道:“只听门客回报,有一位明法禅师带队,又大约有六七名武僧,至于个中详情,在下也是不知!”   萧千离略一沉吟,微笑道:“多谢尊驾告知!适才云姑娘说贵门有一位武学好手带队抄近路前往拦截,不知……”   “掌教尽管放心!”另一人回答道,“四爷刚刚去的方向,正是去寻五爷,想必四爷心中已有计较!”   那两人朝萧千离一拱手,拨转马头,泼喇喇的一路回转而去。   等二人走后,萧千离沉思片刻,突然呵呵笑道:“明法?想必是木空的长辈。木空在小一辈中已经算是了不起的好手,其师门长辈岂不是更强?少林寺千百年被誉为武林泰山北斗,其底蕴之深,实在是难以想象!”   他抬起手指按住衣领,略一凝力,微微侧头道:“随风!”   衣领上镶嵌的传音石立刻响起细微却清晰无比的声音:“弟子在!”   “你让你陆师叔带人先回昆仑,你去西平郡找一找迦罗娑咤……”萧千离如此这般的吩咐一番,又密密嘱咐道,“让阿寻半路截住木空,引他去西平郡便是!”   “弟子谨遵!”   萧千离安排停当,这才放开传音石,低头思忖一番,呵呵轻笑着自语道:“如此一来,倒也算是一着小小的伏笔。至于今后是否用得上,还需思量一番。”   他招来灵鹤,纵身跃上,那灵鹤发出一声清脆的鸣叫声,转眼之间便消失在云端之中。   几乎与此同时,在另一条官道上,六匹快马如风而驰,每匹马背上端坐一位背负齐眉棍的中年灰衣武僧。为节约马力,这些武僧均是足尖轻踏马镫,屏息静气,如同一片羽毛一般,展露了一身不俗的轻功修为。那六匹马明明背负着上百斤的重量,却如同身上无物,奔跑得极为轻盈迅捷。   “木海师兄,咱们真的要去擒拿木空师弟么?”即便是在全速奔驰之中,这些武僧依然行若无事,其中一名稍年轻的武僧开口道,“木空师弟乃是咱们这一辈中天赋最高之人,实在是……有些可惜!”   “木空师弟打伤同门,弃寺而逃,此举形同叛寺!”一位年龄较大的武僧闷闷的答道,“可怜他被美色迷了眼,二十年清修付诸流水,谁不惋惜?咱们擒他回寺,让他在我佛前请罪,说不定还有回寺的机会!”   “他到底是心怀佛门,木言、木净两位师弟都只是轻伤,想必责罚也不会太重。咱们擒下木空师弟之后,劝他自行请罪,想必诸位师叔师伯也不会过于为难……”   “咱们在这里说又有什么用?”另外一名武僧叹了一口气,叫道,“反正明法师叔就在后面不远,擒下木空师弟,交由他发落便是——”   众僧点头称是,一时间都沉默了下来,只是闷头赶路。   忽然有一僧皱眉道:“咱们久不出寺,却不知武林中竟然发生这般大事,号称大乘祖庭的大慈恩寺都被一位道门高手一把火烧了大半,也不知何人有这等修为,倘若得见此人,我等均要小心为妙。”   另有一僧“嗤”了一声,呵呵笑道:“大乘祖庭言过其实,莫说比不过咱们,便是与南少林相比也是大大不如。倘若此人寻衅少林,便要让他好看!”   此言一出,众僧纷纷连连点头,又有一僧呵呵笑道:“本寺高手如云,岂是区区道门所能比拟?倘若遇到此人,必然让他见识见识少林寺的手段……”   一句话还没说完,忽然听到前方有人冷冷道:“少林寺有什么手段,拿出来让本座瞧瞧?” 第三百二十一章 终于要和少林杠上了……   随着清冷的声音响起,一个星冠羽衣的道人缓缓转出,冷峻双目在六僧脸上一转,不怒自威。正是纯阳宫掌教萧千离。   猝然遇变,六匹快马“唏溜溜”一声咆哮,同时直立而起,几名武僧纷纷呼喝,各自从马背上纵跃落地,右手一伸,已经将背后的齐眉棍取在手中,严阵以待,虎视眈眈的瞪视着缓缓走来的萧千离。   六僧只见此人虽然年轻,但是外貌仪容却是极为不凡,白袍广袖,出尘脱俗,背负一柄清如秋水的古朴长剑,一看便是极为罕见的神兵利器。   这还罢了,此人一步步走来,气息却是飘渺不定,隐约与天地融为一体,寰宇清气围绕着他周身不断雀跃流动。   更让人心惊的是,此人浑身上下都似乎笼罩在一层薄薄的云雾之中,仔细看去,却见那云雾仿佛是由亿万颗细微的星辰组成,朦朦胧胧,端的玄奥至极!   此人的修为境界,绝对是盖世的强者!   六僧不约而同的从心里冒出这样一个想法来。   身为少林武僧,这六僧平生不知经历多少磨练,已然敏锐感觉到了对方散出来的强大气势,这种气势不是与生俱来,而是经过无数磨难、在无尽的战斗中磨砺出来,最是强横无比!   六僧强忍住内心的慌乱,为首的木海和尚强打精神,左手倒持齐眉棍,右掌竖起稽首行礼,朗声道:“施主何人?为何要阻住小僧去路?”   萧千离冷冷的开口道:“本座便是纯阳掌教萧千离,大慈恩寺便是本座所烧,刚刚你们又是要本座好看,又是要瞧瞧你们的手段!如今本座就在这里,有什么手段,拿出来瞧瞧!”   此言一出,六僧脑子同时“轰”的一声,震得半晌说不出话来,互相对视几眼,内心的惊惧可想而知。   “果然是背后说不得人,原本只是行路无聊,闲聊中夸几句海口,却不料竟然招惹了这尊凶神出来!”   几僧心中均是后悔不迭,这几人虽说在少林寺小一辈中算得上是本事不错,但是倘若要这六人去挑了大慈恩寺,却也决计无法做到。   之前听到的传闻,这位名为萧千离的玄门高手,一人一剑便灭了大慈恩寺大半主力,火烧大雁塔、三藏院,大慈恩寺便是连个屁都不敢放。纵然大乘祖庭不如少林寺高手众多,却也决计不是这六名寻常武僧所能招惹。   木海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半晌才躬身行礼道:“见过萧掌教,适才小僧言辞不逊,望请恕罪!”   萧千离冷哼一声,缓缓道:“恕罪?我看不必了罢!本座也不为难你们,从哪儿来便回哪儿去。本座也无暇跟你们几个小辈多作罗咤!”   六僧起先都是一喜,随即面色一变,互相对视几眼,木海和尚期期艾艾的说:“萧掌教,小僧……小僧乃是追擒本寺叛徒而来,倘若无功而返,实在……实在是不敢回寺……”   萧千离也懒得跟这几个武僧做口舌之争,右手伸出,“嗤”的一声,在地上划了一道深深的痕迹,沉声道:“过此线者,杀无赦!”   众僧凝目看去,却见对方只是轻描淡写的在地上虚虚一划,那坚实的官道上便多了一道深至数寸、长达三尺有余的粗大裂缝,不由得相顾骇然,心知决计不是敌人对手。只是倘若就这样回转,必然被师门长辈责骂。   正在六僧彷徨无措时,忽然木海和尚目中精光一闪,似乎想到了什么,诧异的抬起头来,惊叫道:“敢问萧掌教,可是为了本寺叛贼木空……特意阻住我等……”   一句话顿时提醒了其余五僧,不由得群情耸动,惊讶无比的盯着萧千离,浑然不敢相信,少林寺的叛徒,竟然引得这位玄门大能亲自阻截追兵。   萧千离神色不动,淡淡的说:“是又如何?”   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顿时在六僧脑中炸了个惊雷,木海和尚又惊又怒,咬牙道:“木空……竟然勾结道门?枉我还为他一力开解,竟然是如此……”   “哼!”萧千离冷冷的开口道,“勾结?本座还需勾结少林的秃驴么?小和尚口出不逊,掌嘴——”   只见萧千离袍袖一抚,那木海和尚原本全神戒备,突然只觉一道劲风迎面扑来,急忙挥拳去挡,却哪里挡得住?那道破空真气顿时击中面颊,“啪”的一声轻响,脸颊顿时红肿起来。   六僧勃然大怒,呼喝着正欲扑上,只听萧千离森然道:“小小惩戒,只惩你出口不分轻重。本座有言在先,倘若过线一步,杀无赦!”   “不要冲动!”木海被这一掌打得头昏眼花,见五位师弟怒发冲冠的想要冲上,急忙大喝一声,张开双臂拦住众人,急急叫道,“你们不是他的对手,徒劳送死!”   他乃是本次出来的六僧之首,年龄最长,性子也是最为稳重,知道这几个师弟平时都是眼高于顶,受不得气。虽然是好心,但见此人手不抬、足不动,隔着两丈有余一记劈空掌力,自己竟然毫无抵御之力。这等神妙的武功修为,纵然六人齐上也是送死,当下不顾脸颊疼痛,死死拦住五个师弟。   年纪最轻的木音和尚虽被扯住手臂,却依然挣扎着想要上前,径直叫道:“师兄不必拦我,我便是拼了这条性命,也不能堕了少林声誉!”   旁边被木海揪住僧袍的一僧也面红耳赤的叫道:“咱们少林寺何时怕过道门?纵然他本事再大,咱们一拥而上,也有几分胜机!”   “住口!”木海生怕触怒萧千离,一股脑儿将几个师弟都杀了,不由得心急如焚,猛然叫道,“明法师叔即刻便到,咱们请他主持公道也就是了……”   六僧正在拉拉扯扯,萧千离冷笑着看着几人,忽然耳边有一个苍老的声音缓缓念道:“世人皆知生命短,总逐名利虚度时;金钱易挣道难修,无人开悟不浮华。阿弥陀佛!萧施主,贫僧明法有礼了!” 第三百二十二章 菩提法身   听到这个声音,萧千离面色无惊无喜,似乎是早已知晓,淡淡的说:“等你很久了!”   一个白须白眉的高大老僧转出,他身穿黄纹深赭袈裟,足下蹬四缝干黄靴,生得面圆耳大,鼻直口方,手提一柄鎏金禅杖,步履稳健,从官道上缓缓行来。竖起一掌稽首行礼,口宣佛号道:“阿弥陀佛,得见萧施主,贫僧实在不胜欢喜!”   当真是人的名、树的影,这老僧刚刚出现,萧千离的内心警惕就已经提到了最高。   并不是这老僧展露出来的功力有多么深厚,更不是他的外貌有什么特异之处,而是他那熟悉的服饰,让萧千离回忆起了前世中的种种传说。   武林唯一的泰山北斗,傲立武学之巅千百年来声名不堕,“少林派”这三个字,对于任何一个江湖人来说,简直是如雷贯耳。   在曾经的那个世界里,即便是一代武学奇才张三丰所开创的武当派,也仅仅在某些时代“接近”少林的威名。更有甚者,一位赫赫有名的小说作者,将武当开山祖师张三丰的来历,生搬硬套,平白与少林扯上了关系。虽然可笑,却也足见少林派是何等的兴旺与深入人心。   即便是火烧大慈恩寺,萧千离依然不认为纯阳宫的实力已经堪比大乘祖庭。他行险一搏,无非就是赌激活金身舍利之后,大慈恩寺已经到了最虚弱的时候。   在道陨之地,他反复计算,又与玄观道君、清虚道君等人细细推演,认定激活九枚舍利子,至少有四至五位金身二重的佛门大能彻底失去战力,哪怕退让一步,以金身一重的佛门高手激活舍利子,则足有九位先天高手半年之内无法动弹。   在这样的巨大隐患下,萧千离果断单枪匹马杀进大慈恩寺,以进一步削弱大乘祖庭的实力。果然如同萧千离预估的那样,大慈恩寺有五位上代老僧油尽灯枯,不得不耗费住持方丈正慈禅师的大量心神,才勉强有一战之力。   大慈恩寺一战,萧千离表面上看来是占尽上风,实则凶险无比。此战之后,萧千离全身真元几乎耗尽,全靠万物终始母气和周天星斗源源不断的提供星辰之力,才渐渐缓过气来。   由此可见,大慈恩寺的底蕴,绝非如今萧千离的纯阳宫所能轻易撼动。   虽然那几个武僧只是闲聊夸口,但是大慈恩寺远不如南北少林,却绝对是公认的实情。莆田南少林与北少林相比,无疑还要弱上几分,这嵩山少林又该是何等惊人的庞大势力?   仅仅只是往前一站,这位明法禅师便如同渊停岳峙一般,气势巍峨不群。   见到老僧出现,几名武僧顿时有了主心骨一般,纷纷上前,七嘴八舌的叫道:“师伯,他……”   “好了!”明法禅师微微笑道,“此事与汝等无干,且退后稍待,由老衲与这位施主分说。”   几名武僧顿时住口不言,合十退在一旁。   萧千离神色不动,轻笑道:“既见本座,何喜之有?”   明法禅师呵呵笑道:“萧施主学究天人,之前送至少林的十四枚紫薇主星命宫,老衲一一看过,当真是巧夺天工,精巧绝伦,老衲叹服!”   “区区小道,算不得什么,看那小和尚顺眼而已!”   “施主口中的小道,在老衲眼里,却是蕴有天地至理,乃武林瑰宝也!”   萧千离轻轻一笑,并不纠缠那紫薇命宫符文,反而打断了话题,微笑道:“大和尚,如今本座揽下此事,少林却如何说?”   论到口舌之争,有玉虚峰上那一座问道殿做后盾,纵然在天下道门中,萧千离也不惧任何人;而凭借两世为人的嘴炮功底,应付木空这些晚辈也是绰绰有余。但是要与这种浸淫一辈子佛理的大和尚纠缠下去,只怕扯上一夜也说不完。因此他并没有继续寒暄,反而直截了当的摆明车马——这桩因果本座接了,少林要战便战!   萧千离不愿口舌纠缠,明法禅师自然心知肚明,当下双掌合十,口宣佛号,沉声道:“从果溯因,果因因循,从因探果,因果不昧。”   萧千离冷笑道:“好一句因果不昧!如今木空叛出少林,敢问大和尚,倘若本座执意介入呢?”   明法禅师微笑道:“萧施主只怕是错认了,本寺僧众来去自由,只观照个人心性,在精进还是退转,如人饮水各自知。木空如今弃寺而出,本寺又何尝加以罪名?”   “嗯?”料想不到这大和尚竟然如此说,萧千离眉头一挑,诧异道,“那你一路追赶,所为何事?”   明法禅师轻轻一笑,缓缓道:“本寺十戒,第八条有云:‘女色男风,犯之必遭天谴,亦为佛门之所难容。’第九条又云:‘……但饮酒**之戒,须使其人誓为谨守,勿得以一时之兴会,而遽信其毕生。’木空背寺之举虽然令人不齿,却也不算什么,唯独这第八、第九两条,却是禅宗大忌,不得不理!”   萧千离沉吟良久,半晌才问道:“依贵派戒律,当如何?”   明法禅师毫不犹豫的回答道:“木空乃是本寺武僧,一身技艺皆为少林嫡传,自当收回!”   “自当收回!”   平平淡淡的四个字,却等于宣判了木空的死刑。他一身修为位列先天,血精气神已返本归元,倘若破了他的气海修为,今后便成一个废人。   萧千离摇了摇头,伸手一指,眉心处黑白二气立刻闪烁起来,形成一个小小的太极阴阳鱼,在额头上缓缓旋转。   “大和尚,任凭你说得天花乱坠,本座既然已经承诺与他,便要护得他二人周全!”   明法禅师轻轻叹了一口气,低声道:“也罢!万般罪孽,皆归吾身……”   他双掌合十,道:“善哉——”   在明法禅师的身后,忽然有一团蒙蒙氲气升起,光华渐渐隐晦,变成一颗拳头大小的舍利子,升在他的头顶,滴溜溜的转动,绽放出万点金光来。   这是这一手,萧千离便看出这老僧的境界高明之极,大慈恩寺一战中,武功修为最高的正晦禅师,以大乘武学炼就一身金刚不坏无上菩提金身,已经算得上是万劫不磨、万法不侵。但是这明法禅师并非锤炼金身,反而炼就了一颗与本体实力相当的菩提舍利,倒是与玄门的先天化神法门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一道巨剑虚影从天而降,神妙之极的“生太极”气场轰然落下,阴阳二气大盛,顿时将金光压制了下去,死死镇住明法禅师的菩提舍利。   萧千离一言不发,纯钧剑跃至掌心,一出手便是《北冥剑气》中的绝学“三才化生”,顿时有三才生气,附气于剑,当头便砍。   明法禅师丝毫不惧,大笑道:“花开见我,我见如来!”那一颗舍利子咔咔爆响,幻化出菩提法身,有二十四头十八手,持着璎珞、伞盖、花贯、鱼肠、金弓、银戟、加持神杵、宝锉、金瓶诸般武器,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气势。只听低喝一声,明法禅师往前重重踏出一步,鎏金禅杖飞迎漫天剑光。 第三百二十三章 三剑破法相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却是生太极气场整个震颤起来,巨剑虚影不断颤抖,阴阳二气被绞成一团混沌,又被这一击的余波搅得粉碎,化作氤氲清气。   六名武僧此时已经站出十余丈之遥,也被这一击震得胸口气血翻腾,不禁个个面露骇然之色,其中一名武僧咋舌半晌,手抚胸口,低声道:“木海师兄,刚刚亏得你拦住我,否则……我只怕连人家一招也接不下来,便会被击成肉酱。”   木海和尚也是愣了半晌,好一会儿才喃喃道:“我不知道……只是想到这位萧掌教既然能一剑挑了大慈恩寺,咱们哪有这般本事?只是……谁能料到竟然有这般惊人的实力?”   “别吵了,快看看到底是明法师叔占上风,还是那位纯阳掌教占优?”   几人都凝目看去,只见气场中飞沙走石,天昏地暗,连人影都分不清,哪里看得出孰胜孰负?看了半晌,木海和尚废然一叹,摇头苦笑道:“可笑咱们当中,最年轻的木文师弟也练了三十年功夫,为兄更是痴长四十有二,却连看都看不清楚,当真是贻笑大方……”   几个和尚一腔怒火的远远赶来,如今却一个个垂头丧气,都觉得年龄都活到了狗身上,别说比不上这些功力通神的师门长辈,比木空、木明等年轻师弟都远远不如,不由得大为沮丧。   此时在气场之中,尽管阴阳二气被爆得一塌糊涂,却依然死死镇压住菩提舍利幻化法身散发的宏大气息,只听明法禅师赞叹道:“萧施主这一门功法封禁天地,当真令人敬畏!”   萧千离一招无果,淡淡的答道:“大和尚谬赞了——”   他右手一抖,长剑同时抖出四道剑气,在生太极中圆转如意,肆意游走,渐渐形成四象灵气,轮转归一,乃是《北冥剑气》中的“四象轮回”。   “好剑法!”明法禅师虽然身在战局,却依然忍不住大赞道,“先有三才剑,有天道、有人道、有地道焉。如今又有四象剑,前朱鸟而后玄武,左青龙而右白虎,招摇在上,在天成象,在地成形。剑气中又有轮回之妙,好精妙的剑法!实乃贫僧生平仅见!”   他法身被生太极困住,却依然抖擞精神,将禅杖挥舞得泼水难进,只听“叮叮叮叮”四声连响,却似乎只响了一声,尽管勉强接下,却依然被剑气中蕴含的轮回法则震得面孔发白,身子摇摇晃晃,勉强站定。   “第三剑了!”见到明法禅师以自身修为硬捍轮回法则,萧千离也是心中暗暗称赞了一声,手中长剑回转,向外斜斜撩出,乃是一招“五方行尽”!   这一剑刚刚施展出来,顿时有五色剑气闪烁,按青黄赤白黑排列,如流水一般不断变换,乃五方正气,锐不可当,凡身在五行,皆逃不出这一剑之威。   饶是明法禅师功力精深,见了这一剑,也不禁变了脸色,低喝一声,鎏金禅杖化作一道金光,飞迎五色剑气。   几乎与此同时,那菩提舍利幻化的法相也收拢十八条手臂,金弓、银戟、加持神杵、宝锉……等法器也齐齐格挡招架。   “咔嚓”一声,那粗如鹅卵的禅杖被一剑削成两段,真气所凝结的菩提法相也被打得法身涣散,十八条手臂寸寸断裂,仅剩下两臂持加持神杵与鱼肠尚存。   纯钧剑余势不竭,径直刺向明法禅师的右胸,仓促之间,明法禅师只来得及身子一沉,血光飞溅,锋利无匹的纯钧剑刺穿了他的右肩,从肩后透出。   “明法师伯(师叔)……”生太极化作一道流光飞入萧千离的眉心,气场也随之散去,众武僧才看清场中的状况,不由得齐齐惊呼出声。   萧千离持剑在手,并没有后续动作,只是淡淡的问道:“大和尚,如今又有何话说?”   明法禅师身负重伤,再也握不住半截禅杖,“当啷”一声掉落在地,面色凄苦,半晌才摇了摇头,低声道:“先有三才,后有四象,如今是五行之剑,敢问施主,下一剑是什么?”   萧千离微微愕然,随即轻笑道:“告诉你也无妨,本座这一路剑法名为《北冥剑气》,共有九招,接下来便是‘六合独尊’、‘七星拱瑞’、‘八卦洞玄’……至于其他的剑招,便不足以为外人道也!”   “啊!”明法禅师面色恍然,点头道,“原来如此……”   六名武僧虽然惊惧于萧千离神乎其技的武功,却依然壮着胆子冲了过来,木海全身发抖,咬着牙高声叫道:“萧……施主,你如今既然得胜,又何必赶尽杀绝?还请不要为难明法师叔!”   萧千离对六僧的呼喝充耳不闻,微笑道:“大和尚怎么说?”   明法禅师双手合十,轻叹道:“贫僧如今已无力再擒木空,只是倘若本寺僧众他日与之相遇,必将其擒下,废其武功……”   他一句话没说完,已经大声咳嗽起来,白须上顿时血迹斑斑。   木海等人不禁大急,心想明明小命尚捏在他人手中,为何还要如此强硬?对方倘若凶性大起,只要长剑一沉,立刻便取了明法禅师的性命。   却不料萧千离反而微微一笑,剑光一闪,已经收剑入鞘。引得六名武僧心中一阵庆幸。   他们到底少了几分阅历,萧千离却是心知肚明。明法禅师所说的话,其实已经是对木空网开一面,自承无力再对付木空,至于日后“与之相遇”,那也是木空自身的缘法,谁又能护得住他一世?   “好自为之!”   萧千离丢下一句话来,身形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师伯(师叔)!”见到萧千离离开,众武僧纷纷围了上来,七手八脚的扶住明法禅师,只见他脸色白如金纸,吐了一口淤血,才渐渐恢复过来,苦笑着摇头道:“这位萧施主好霸道的剑法,好高明的修为,老衲竭尽全力,却也只能抵挡他三剑……”   “三剑?”众僧看不清二人的交手,听闻明法禅师如此说法,不由得大惊失色,木海惊叫道:“明法师叔乃是寺中第一流的高手,竟然也挡不住三剑?此人的武学境界,究竟高明到了什么地步?”   明法禅师摇头不答,半晌才低声道:“咱们回去吧……”言辞中大有萧瑟之意。   众僧默默无语,当下有人牵过马匹,扶明法禅师上马,一行人垂头丧气的往东而去。及至入夜,这才找了一间城郊小庙挂单。   “当!——当!当!”夜深人静,一慢两快的梆子声刚刚敲响,还在客房中休憩疗伤的明法禅师忽然睁开了双眼。   “萧施主,贫僧身子不便,还请入内一叙——” 第三百二十四章 夜间论道   小屋正门纹丝未动,仅有木窗虚开半扇,一个身材欣长的黑影已经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房中。   “大和尚,你倒是乖觉!”   萧千离大马金刀的走了过来,一屁股坐在小桌边。   明法禅师微微一笑,起身下了云床,提起已经凉透的茶壶,替萧千离倒了一杯白水,轻笑道:“小庙不比少林十方丛林,实在是慢待了!”   萧千离指尖轻轻一弹茶杯,“叮”的一声轻响,笑道:“倘若都如少林般豪富,天下庙宇早就成了官府的眼中钉、肉中刺。”   明法禅师呵呵一笑,不去理会萧千离语气中的夹枪带棒,拉过一张凳子坐在萧千离对面,道:“倘若贫僧与萧施主易地而处,必然也是这般。”   萧千离端起杯子轻抿了一口,轻笑道:“说罢!五方竭尽之时,你刻意留手,究竟为了何事?以你的本事,断然不至于连三剑都接不下来。”   明法禅师幽幽一叹,低声道:“好教萧施主得知,木空……乃是贫僧的关门弟子……”   萧千离微感意外,眉头一扬,却默不作声。   “小徒本性如何,我这个师父自然是心中有数。说他为云秀叛寺,虽说出乎贫僧意料之外,也算是情理之中,按少林寺规,毁其武道之基也是理所当然。奈何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这个当师父的,众目睽睽之下自然不能徇私。”   萧千离呵呵笑道:“原来如此,大和尚是借了本座之手,刻意纵走木空,倒也是起得好心思。”   “惭愧——”明法禅师苦笑着摇摇头,“贫僧一生行事,但求无愧于心。只是在木空此事上,实在是无可奈何。天可怜见,想不到木空竟然能请动萧施主,贫僧也只不过是行顺水推舟之举。”   萧千离轻笑道:“大和尚,你徒弟倒是解围而出,却把我纯阳宫放在风头浪尖,架在火堆上烤炙,个中损失,又有谁弥补?”   明法禅师微笑道:“萧施主所作所为,莫非便不是风头浪尖么?”   萧千离脸色沉静,并不回答。明法禅师顿了一顿,又道:“先不说萧施主出道以来未尝一败,便是前几日的火烧大慈恩寺,已经站在天下佛门敌对之位。贫僧此举,对纯阳宫无损无害,反而有益!”   “反而有益?”萧千离指着明法禅师,哈哈大笑道,“今日算是领教少林大和尚的口绽莲花!三剑败明法,少林寺必然视本座为毕生大敌,今后本座行走江湖,少不得要多长几个心眼,防着佛门的诸多算计,何益之有?”   “施主此言差矣!”明法禅师呵呵轻笑道,“纵然贫僧全力应对,最多不过多应付几招,与三剑又有何区别?只是如此一来,本寺在算计萧施主之时,必然慎重再三,原先的十分麻烦,却转眼变成了五分,岂不妙哉?”   萧千离愕然之下,随即大笑,点头道:“想不到明明是坏事,在你这大和尚口中,却反而变成了好事。也罢!和尚,你解了本座之惑,我也不来为难你,就此告辞!”   “萧施主且慢,贫僧尚有一事相托!”   眼见萧千离起身,明法禅师急忙伸手阻住,左手从僧袍里摸出一本书册来。   “此物请萧施主代为转交小徒……”   小屋并未点灯,黑漆一片,却并不影响二人的目力。萧千离有些疑惑的低头看去,却见那书册上分明写着“千手如来掌”五个小字。   “让本座跑腿?”萧千离轻笑道,“大和尚,这人情本座却是要了!倘若有朝一日纯阳宫与少林派敌对,攻打少室山的先锋,说不定便是你的小徒弟木空!”   “那也是木空的缘法,与贫僧无关。”明法禅师呵呵笑道,“小徒借般若掌锤炼金身,幸得有所小成。原本贫僧便打算抽空传他此掌法,如今却是没有机会,正好借了萧施主之手传艺。”   见到萧千离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明法禅师轻笑道:“此物也算是贫僧与萧施主结的一份善缘,施主尽管借助如来掌参悟少林武学,他日两派敌对,知根知底,岂不是一大助力?”   “少假正经!”萧千离指着明法禅师的鼻子大笑道,“你当本座自重身份,不去看你的少林绝技么?白日你施展如来菩提妙法,本座便已经看得通通透透,区区千手如来掌,本座焉会瞧在眼里。”   明法禅师只是微笑不语,萧千离略一沉吟,将书册收进怀里,长吟道:“夫道,有情有信,无为无形;可传而不可受,可得而不可见;自本自根,未有天地,自古以固存;神鬼神帝,生天生地;在太极之先而不为高,在六极之下而不为深,先天地生而不为久,长于上古而不为老。”   他顿了一顿,轻笑道:“道有所别,各行其道天数无凭。去休!去休!”身子一晃,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明法禅师一直在温颜微笑,听到萧千离吟诵,微笑渐渐消失,等萧千离说到“先天地生而不为久,长于上古而不为老”之时,面容却已经尽数变成了苦笑。   “好个纯阳掌教,我欲以虚实言辞相激,引他精研千手如来掌,以默化佛理,消弥煞气。谁知道此人竟然看破了贫僧的算计,反而以玄门至道引我佛心不稳,当真厉害!善哉,善哉,回寺之后,当吟诵《金刚》千遍,以固心境。”   想到萧千离临行前所说的“道有所别,各行其道天数无凭。”明法禅师不禁会心一笑,心中却又有无边愁绪涌上心头。   “想不到玄门之中,又出了这样一位惊才艳绝的人才,即使与昔日玄观道君相比也不逞多让,我佛门大行于世,便如此艰难么?”   不提明法禅师在房中苦苦思索,萧千离离开小庙,跃身而起,早有一只巨大的黑影将他托起,展开双翼,扶摇直上。   萧千离摸了摸怀中的书册,轻笑着自语道:“好个明法大和尚,不愧占了一个‘法’字。少林七十二绝技虽然博大精深,但是却埋藏有一个极大的陷阱——少林绝技每一门均以佛学为基,更何况是千手如来掌这一等一的功夫?修炼越久,便对佛理精研越深,长此以往,我纯阳宫岂不是变成了你少林寺的下院?”   想到自己借着太清大道阴了明法禅师一把,萧千离心情愈加畅快,低喝一声,座下苍鹰发出一声长鸣,转瞬之间已经消失在云端之中。 第三百二十五章 又起波澜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赶了数百里路,回到唐家堡的云浅依已经疲倦不堪,她合衣躺在绣床上,却始终睡不着,只是辗转反侧,心乱如麻。   “不行,我还是要去看看才行!”   心念一转,云浅依一跃而起,悄悄取了倚在床头的神机弩,又摸索着在枕下取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插在靴筒中,悄无声息的走出了小屋。   夜色笼罩下的唐家堡,绵延十余里,占地不下数千亩,有护堡深河环绕,角楼林立,戒备森严。如同一个巍峨的巨大怪兽,静静的伏在那里,让人不禁望而生畏。   云浅依从小被送至唐家堡长大,一草一木均是熟悉之极,自然不会有所惊惧,她站在门口思索片刻,反手带上了房门。   “虽然被那纯阳掌教所阻,想必姐姐定然无恙。只是姐姐究竟是否心甘情愿?那叛寺的和尚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倘若不弄个清楚,我岂能放心得下?”   云浅依思忖良久,打定了主意,伸手将神机弩挂在背后,身子一晃,已经潜入了黑暗之中。   她一路上避过诸多明暗哨,一口气奔出数里,径直来到一处院墙下,左右看了几眼,正要跃身而上,忽然听到不远处有人叫道:“依依,你半夜不睡觉,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那声音听来清脆甜美,云浅依不由得心中一惊,只是被叫破行迹,也是无可奈何,转过身子,低低叫道:“子衣姐姐……”   一个蓝衣劲装少女带着四名巡夜护卫走了过来,带着银制面具,黑夜中看不清面容,只见她身段曲线玲珑,双腿修长,长发披肩,左腕上扣着一把短小精致的连装手弩,背上收拢着一对巨大的机关翼。   她挥手示意巡夜护卫退下,自己轻盈的走了过来。   她伸手搂住云浅依的窄窄香肩,笑嘻嘻的说:“依依,你这鬼丫头半夜三更想要溜出唐家堡么?来告诉姐姐,是不是打算去私会情郎?姐姐说不定会网开一面哦……”   “才没有!”云浅依顿时俏脸生霞,嗔道,“子衣姐姐就会取笑人家。”   “不取笑不取笑。”那蓝衣少女轻笑道,“依依一向乖巧,如今却也学会唐门夜遁千里的本事……哼,还不快些告诉姐姐?”   云浅依也是无法,只得扭扭捏捏的叙述前情,偷眼去看那蓝衣少女的面容,只是她的玉容大半笼罩在面罩之下,实在是看不出什么端详。   听完了云浅依的解释,蓝衣少女默不作声,只是目中闪烁着令人费解的光芒,突然右臂轻轻收紧,将云浅依一把揽在胸口,轻笑道:“原来还有这般好玩的事,依依居然早不肯告诉姐姐,是不是该打?”   “可是……”云浅依垂头丧气的辩解道,“我怕师父他们不答应嘛!”   “怕什么?六叔那里,自有我唐子衣顶着!”蓝衣少女身量足足比云浅依高出一个头,伸手揉着云浅依的如瀑秀发,低笑道,“江湖险恶,你又极少外出闯荡,不如……”   “不如什么?”云浅依挣扎着从唐子衣的怀里逃出来,红着俏脸整理了一下皱巴巴的衣服,低声问道。   唐子衣一双美眸闪烁着兴奋的神采,轻笑道:“不如姐姐陪你一块儿去?”   “啊——”云浅依不由得一呆。唐子衣却急不可耐的催促道:“走吧,姐姐去给你拿一套机关翼!”   此时的萧千离,自然不知一位南斗星主已经在内应的帮助下,离开唐家堡,径直往西平而来。   久不来西平郡,如今的西都城比之前更见繁华,萧千离在城里游览一番,径直向天香坊走来。   西都天香坊是天香阁驻西平郡的分站,对于萧千离来说颇有些特殊的意义——先是虎口夺食,抢先一步招揽到先天宗师宋书剑,又借助天香阁好手笙紫陌之手,灭了云霄阁的一处重要据点,还收了一位天资卓越的羽千柔为徒,堪称收获不菲。   “大爷来啦!里面请!翠翠!红红!香香!快点出来啊——”依然还是那个一脸皱纹,满头珠翠的老鸨,见到萧千离昂首迈步直入,当下挥舞着手绢,顿时叫了一堆莺莺燕燕出来。   萧千离不去理会那群庸脂俗粉的拉拉扯扯,问道:“紫陌姑娘可在?”   “紫陌?”那老鸨反而一愣,笑道,“原来是紫陌姑娘的常客啊,恕妾身眼拙了,不过紫陌姑娘已经离开很久啦,如今是烟柔姑娘掌管。”   萧千离点了点头,吩咐道:“请烟柔姑娘一叙!”   “这可不行啊,烟柔姑娘……”老鸨面露为难之色,还没等她说完,一锭沉甸甸的大银已经拍在她的手心,顿时笑逐颜开,转头叫道,“没长眼的东西,还不快请这位大爷去楼上秀阁?”   立刻便有一个伴当满脸堆笑的跑了过来,点头哈腰的邀请萧千离上楼,萧千离也不推辞,径直上了三楼北厢。   那伴当小心翼翼的敲了敲门,压低嗓子叫道:“烟柔姑娘在吗?有位客人要见您……”   门里传来一个冷峭的声音,道:“我不是说了么?今日身体有恙,一概不见客人!”   见那伴当一脸为难之色,萧千离微微一笑,长声道:“本座专程拜访,天香阁却拒之门外,岂是做主人的道理!”   小门吱呀一声徐徐打开,一个身穿素白纱衫的女郎端坐在珠帘里,脸朝着窗外,身形苗条,长发披向背心,用一根银色丝带轻轻挽住,似有烟霞轻笼,美不胜收。   萧千离迈步踏入房中,随手一挥,小门无风自动,“砰”的一声关上。只听那女子淡淡的说:“纯阳掌教来访,天香坊蓬荜生辉。”   萧千离在桌边坐下,那女子立起身来,拨开珠帘,只见她容颜艳丽秀雅,肌肤雪白,唇色淡紫如水,莫可逼视,神色间却是冰冷淡漠,冷如冰雪。   她莲步轻移,款款上前,替萧千离倒了一杯清茶,道:“萧掌教此来,莫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么?”   萧千离略一沉吟,点头道:“倒是有一桩事想要请教。”   “愿闻其详!”   “西平郡前些日子来了一位密宗高手,身边跟着一位妙善天女,乃是天香阁出身,姑娘可知端详?”   那女子点了点头,语气平静无波,答道:“陌姐姐乃是总阁护法,为本阁立下大功,功过相抵,故而免了她离阁之罪。至于那位密宗高手,如今在西都城郊开宗立派,名为护世教,广开门庭,招收信徒。”   她忽然神情一动,秀眉攒起,冷冷的说:“陌姐姐虽然已经离开天香阁,尊驾倘若要为难于她,请恕烟柔得罪——” 第三百二十六章 护世教派   面对那女子的冷漠,萧千离也失去了打探情报的兴趣,淡淡的答道:“本座倘若要为难陌诗音,你纵然武功再高十倍又如何?告辞!”   他说走就走,立起身来,便要出门。   “站住!”   眼见萧千离的手已经搭在小门上,那女子忽然背后叫住了他。   萧千离停住了脚步,却并不转身,漠然问道:“姑娘还有何事?”   那女子沉默良久,忽然低声道:“天香阁的姐姐们大多身世凄苦,万望掌教垂怜……”   萧千离微微一怔,迟疑片刻,缓缓转过头来。   “本座与笙紫陌乃是神交好友,至于诗音其人,本座也素来敬重有加,姑娘大可不必见疑!”   说完这句话,萧千离便再不理会,径直转身出门。   那女子目送萧千离的背影消失在楼道间,欲言又止,只是幽幽轻叹一声,不知在想些什么。   虽然没能与西平天香拉上关系,但是萧千离的目的已经达到,寻了个路人打探几句,便径直向南郊行来。   南郊之外,从官道前行,转过一片密林,眼前霍然开朗,距离官道数十丈之外,有一片巨大的广场。广场之后,几座雄伟巍峨的宫殿傲然矗立。   最前的一间大殿金碧辉煌,四角飞檐斜挑,白金琉璃瓦璀璨生辉。周围环绕着大气肃穆的白玉雕栏,上下九层阶梯,高高在上,俯视众生。   大殿正门大开,两侧书写着两句偈语:“混沌初分出世,两仪太极任求。如今了却生理,不向三乘妙游。”当中又有一块牌匾,上书“护世”二字,文字古拙,却别有一番苍凉意境。   萧千离看得分明,不由得失笑道:“好一个孔雀大明王,这‘护世’二字,分明是意指护世金刚,那两句偈语,莫不正是孔雀干谒诗?”   见往来信徒如梭,个个满怀期望,神态虔诚,萧千离看得暗暗点头,仅仅才不过二月有余,便闯下偌大一片基业,集聚众多信徒人心,不愧乃是密宗四大长老之一,果然有其独到之处。   萧千离略一定神,迈步便向大殿走去,一位容颜清癯的黄衣老者迎了上来,行了一礼,笑道:“贵客上门,有失远迎。尊驾是来进香,还是游览?小老儿尽可代为引领。”   萧千离打量了那老者几眼,见他脚步虚浮,并不似有武功在身,却是出言不俗,显然是胸中有几点墨水,行的礼节却与儒道并不相同,反而有几分佛教的神韵。当下轻笑道:“来寻一位故人。”   那老者微笑道:“小老儿近日暂居庭院中,往来诸位,大多也是相熟之人。敢问尊驾,寻的是哪一位故人?”   “迦罗娑咤!”   此言一出,老者顿时一愣,思忖半晌,摇头道:“恕小老儿记性不好,这护世教派之中,却并无此人……”   萧千离微笑道:“无妨!”   他转头见到殿中有一人正背对大门,侍立在孔雀大明王法相之下,从背影上看,其身型样貌极为熟悉,当下朝那人一指,笑道:“找他也是一样的!”   “啊,护世左使?”那黄衣老者目露古怪神色,上下打量了萧千离几眼,点头道,“既然如此,尊驾便自行进殿罢!”   萧千离昂然进殿,不顾众香客信徒的诧异眼神,朗声笑道:“昔日阴阳宫中天市堂堂主,如今却变成了护世教的护世左使,当真是物是人非事事休。”   “哪个相好的在揭本大爷的短啊——”那青年转过身来,目露狰狞之色,一眼见到萧千离,不由得一愣,顿时气焰尽消,搔了搔脑袋,嘿嘿笑道,“师父师娘发了疯,平白非要将事先商量好的阴阳宫改名护世教,害得本大爷……我只能当个小小的使者,实在是憋屈得很……”   萧千离呵呵轻笑,伸手在那青年额前轻轻一敲,笑道:“本座倒是觉得护世教更妥当一些,你那所谓的阴阳宫,一无教义,二无缘法,实在是无聊得紧!”   这桀骜不驯的青年,正是孔雀大明王迦罗娑咤从密宗带来的嫡传弟子,不知藏文名字,只知其汉家名字为任驰骋。   他雄心勃勃,本想跟着师父东渡,在江湖中闯下一番名头,却不料刚刚入川就遭受当头一棒——面前的这位纯阳掌教萧千离,只用一招便将师徒二人打成重伤,要不是陌诗音拼命援助解围,师徒二人均有性命之忧。   众信徒香客不由得大奇,这位护世左使性情暴躁,不知有多少上门打秋风的小混混被其打断双腿抬了出去,便是官府、江湖门派,也被他震慑得丝毫不敢妄动,护世教自从成立以来平平安安,倒是大半托了这位左使的福。   如今这位在西都城中赫赫有名的凶人,竟然如同鹌鹑一般,任凭这年轻的道长揉捏,却丝毫不敢露出不满之色,甚至赔笑连连,仿佛见到欠了几百几千两纹银的债主一般。   倘若这话不是萧千离所说,任驰骋只怕早就一拳打了出去,此时萧千离淡淡说来,任驰骋丝毫不敢反驳,赔笑道:“掌教可是来见我师父的?师父如今正在后院房中……”   “带路吧!”萧千离意味深长的瞥了任驰骋一眼,点头笑道,“你师父造诣你二十余年,可不是用来逞强斗狠,一味争胜的!”   “是是是!”任驰骋嘿嘿一笑,躬身行了一礼,带着萧千离穿过大殿,往后院走去。   在后院中的一间古朴小屋里,正在闭目神游的孔雀大明王迦罗娑咤忽然睁开了眼睛,微笑着自语道:“经这纯阳掌教打磨一番,驰骋如今倒也可堪大用!”   他思忖片刻,轻笑道:“故人前来,岂可不迎之?”当即下了云床,径直出门,站在门口迎接。   萧千离转过一道照壁,一眼便见到迦罗娑咤一身素色布衣,气息若有若无,正站在门前恭候,当下朗声笑道:“久违了!”   迦罗娑咤竖起一掌行礼,微笑道:“得见故人,不胜欢喜!驰骋,奉茶!”   他将萧千离迎入房中,分宾主落座,喝了两口清茶,迦罗娑咤首先开口道:“令高徒前日乘鹰来寻本座,言及种种,便知掌教不日便到西平,因此早早吩咐下去,但凡掌教入城,必来报我,想不到掌教来得如此之快,本座实在是失礼了。”   萧千离颔首轻笑,道:“不知明王如何说?”   迦罗娑咤思索片刻,缓缓道:“倘若那位少林高僧肯屈居本教,护世右使之位虚席以待,不知掌教意下如何?”   萧千离摇头道:“此事尚需此人首肯,不可强求!”   迦罗娑咤微笑道:“本座自有法子,只求掌教在旁观礼,莫要开口便是!” 第三百二十七章 自在逍遥   萧千离愕然之下,随即哈哈笑道:“好个孔雀大明王,竟然把主意打到本座身上,你倒说说看,本座为你送来这样一个助力,倘若一点好处也没有,岂不是蚀了老本?”   迦罗娑咤也随着哈哈大笑,指着萧千离笑道:“休要瞒我!你将我哄至西平郡,无非是替你纯阳宫镇守门户,且不说极西拜火、摩尼,就算是佛门征讨昆仑,我护世教也是首当其冲!萧掌教,你倘若不送些高手过来,休怪本座出工不出力!”   这孔雀大明王果然是个厉害角色,虽然被萧千离软硬兼施骗到了西平郡,但是转瞬之间便已经将来龙去脉想得清清楚楚,一招借力打力,实在是深得玄功要旨。   二人相视大笑,萧千离玩味的盯着迦罗娑咤,笑道:“不知大明王今后如何打算?”   “还能如何?”迦罗娑咤无可奈何的瞪了萧千离一眼,“你家宋先生日夜防备本座如防贼一般,纵然有天大本事,一日本座胜不得你,护世教便只能寄人篱下一日。”   “哦?”萧千离饶有兴趣的问道,“宋先生尚在昆仑玉虚峰,又如何防备你这护世教派?”   “又来虚言欺我!”迦罗娑咤不屑的撇了撇嘴,朝外面随手一指,怒道,“论到拢聚人心的本事,那位宋先生何止比本座高明数倍?这西都城中,不知多少青壮被宋先生招揽,忙时务农,闲时操练兵马,半农半兵,好不快活。”   “啊?”还不等萧千离反应过来,只听迦罗娑咤又怒气冲冲的说:“可怜我这小小的护世教派,居然被宋先生当做了练兵之所,每日不知有多少斥候扮做香客、农夫、猎人、匠师,来回刺探。可怜我那徒儿连每日大号几次,内裤何等颜色均一一窥探知晓。倘若不是忌惮宋先生的先天易道,本座早就愤而出手,杀得血流成河……”   听迦罗娑咤越说越是夸张,饶是萧千离如今的养气功夫今非昔比,却依然被大大的震撼了一番。   “宋先生……在西都城练兵?”   萧千离记得很清楚,上一次他回到昆仑山之时,宋书剑还在接纳大批流民,如今尚不到三个月,莫非这支队伍已经成型了?   想到这里,萧千离再也坐不住了,呵呵笑道:“大明王,一念嗔心起,百万障门开。你也算是有道佛子,些许小事,何必动怒?”   迦罗娑咤大笑道:“休要与我扯些歪理,本座修行的乃是无上密宗,明心见性,见山是山,见水是水,求得一个自在逍遥,无挂无碍!什么慈悲化嗔心?纯属佛理东传走了歪路!咄!本座不屑与之理论。”   萧千离哈哈一笑,立起身来,笑道:“自在逍遥?我全真偈语,被你用在此处,倒也是极为妥当!大明王,玄门之大,当有你一尊位!”   迦罗娑咤微笑不答,目送萧千离飘然离去,及至走到门口,突然问道:“萧掌教,那少林小和尚一身金身修为,你结了善缘,又耗费心血,却为何如此轻松送至本座之手?”   萧千离的步子顿了一顿,并未回头,淡淡的答道:“木空精修佛理二十余年,心智岂是轻易能移?本座虽惜他人才,却等不及——”   他一句话没有说完,却又顿住,住口不言。   “原来如此!”迦罗娑咤脸上浮起了一丝笑容,点头道,“如此看来,佛道倾轧愈演愈烈,只怕大战为期不远了……”   二人没头没脑的对了一句,却已经对目前的情形心知肚明。倘若是平时,萧千离说不定还会把木空带回昆仑,细细调教,但是如今却时间大大不够,只能送至孔雀大明王麾下,断少林一臂,日后如果有机会,再徐徐图之。   至于为何选择迦罗娑咤这一方势力,萧千离自然也是经过深思熟虑——迦罗娑咤与陌诗音的例子活生生摆在面前,木空与云秀虽然一时冲动而逃,难免今后不出什么意外,而有陌诗音这个妙善天女在侧,云秀也必然会有更加妥善的安排。   更重要的是,孔雀明王实实在在乃是佛门出身,少林寺纵然有意对木空清理门户,却也在“同道相残”的大帽子下束手束脚,一旦释教内乱,玄门必然行火中取栗之举。   萧千离回过头来,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便头也不回的大踏步离去,房中仅余迦罗娑咤一人。   小门吱呀一响,一个美貌女子快步走进房中,回头看着萧千离离去的方向,面带忧色,问道:“此人武功高明,算度颇深,你可不要因小失大……”   “诗音,不必担心!”迦罗娑咤从沉思中抬起头来,微微一笑,“我观此人虽有些机心,却与旁人颇为不同。他的谋略,更多是‘阳谋’,虽有小伎,更多的却是以堂正之师碾压。佛门势大,无惧谋算,只是观他言行举止,更长于战略,委实是一个难缠的对手。”   陌诗音秀眉紧锁,缓缓摇头道:“妾身不明白!”   迦罗娑咤哈哈一笑,站起身来,笑道:“有人不服,从他身上碾过去!”   “要是服呢?”   “也碾过去!”   陌诗音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半晌才问道:“此人竟然如此霸道?”   “非也!”迦罗娑咤轻笑道,“只不过在碾过去之前,他会提醒一句……”   陌诗音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苦笑道:“如此说来,咱们在西平郡安身,却摊上这样一尊大神,当真是麻烦之极。”   迦罗娑咤呵呵笑道:“你错了,就是在西平郡,才能如此有滋有味,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火中取栗,其乐无穷!”   他起身向外走去,经过陌诗音身侧之时,忽然笑道:“诗音,咱们不图一动天下惊,也不图什么横行天下。就是这样犬牙交错的大小势力互相倾轧、各自忌惮的局面,咱们才能左右逢源,真正做到自在逍遥……”   说完这几句话,迦罗娑咤大踏步离去,陌诗音静静看着他厚实的背影,美眸中满满的都是敬仰思慕之情。 第三百二十八章 西都偶遇   漫步西都,只见城内繁华,人流往来如梭。萧千离看了几眼,心中只是想着适才迦罗娑咤的话语:“不知多少青壮被宋先生招揽,忙时务农,闲时操练兵马,半农半兵,好不快活……”   “大明王乃是密宗四大长老之一,纵然有些夸张之语,却必然不虚。”萧千离的好奇心大起,当下也不去寻找宋书剑,反而慢悠悠的在西都城中散步,目光不断在行人身上梭巡,想要辨认其中究竟有谁可能是宋书剑招揽的青壮。   西都乃是西平郡的主城,西平又是西北诸郡之首,往来人流极多,萧千离难得有如此悠闲之时,不知不觉已经踱到北郊,但见竹木阴森,苍翠重叠,不雨而润,不烟而晕。又有一座山峰秀丽,高不过百丈,树生石上,枝叶光怪,石牙横竖错落,似断似坠,一片空青冥冥。当下自语赞道:“好一处胜地……”   虽已是深秋,面前这座小山却依然青翠欲滴,看看天色尚早,萧千离起了兴致,当下迈步登山。   忽有两名身穿蓝布短袍的壮汉迎面走来,见到萧千离之时,便不住打量,面露惊奇之色。   萧千离只是瞥了两人一眼,见二人足下轻快,腰间隆起,显然暗藏兵器,虽然明知这两人身怀武功,却并不以为意,当下侧身而过。   过了片刻,又有两人过来,面露疑惑之色,朝着萧千离上下打量一番,却一言不发,三人错身而过之时,二人尚回头看了几眼,低声说了几句,萧千离却也不去理会。   绕过一个弯道,忽然听到瑶琴叮咚,一个苍老的声音作歌曰:   “极目北山路。斗柄南、丹华翠景,红霞紫雾。手折琪花今似梦,十二楼台何处。犹记得、当时伴侣。东府西台知谁主,忆当时、自泻金瓶雨。人间事,等风絮。上皇赫赫雷霆主。我何缘、清都绛阙,遽成千古。白鹤青乌消息断,梦想鸾歌凤舞。应未得、翻身归去。业债须教还净尽,这一回、尝遍红尘苦。归举似,西王母。”   萧千离静静的站在一旁,细细听去,点头暗道:“这首词通篇白描,文字倒是优美华丽,只是那‘上皇赫赫雷霆主’一段,却是捧皇帝的臭脚,失了些风骨。想来此人曾经当过官员,如今大约是赋闲在家,闲来无事,回忆当年,倒也悠然自得。”   他循声看去,见不远处是一处亭台,当中有一名五十多岁的长须老者,衣衫华贵,样貌清癯,正举杯浅酌。旁边端坐一位妙龄少女,膝上放着一张瑶琴。   亭台之外,又有十多位大汉侍立一旁,虎视眈眈,环绕着亭台,围得水泄不通。   萧千离眉头一皱,见这声势,必然是官府中人无疑。他不愿与这些人打交道,想要避开,却见通往山峰只有这一条道路,倘若就此下山,却又显得自己过于小气。   他略一沉吟,当下迈步就向亭台走去,众人早见一个青年道士前来,当下一齐将目光投向萧千离,只见他背负长剑,行若无事,长袖飘飘,径直从亭台边走过,当真是神态雍容之极。   萧千离不愿多事,那老者却反而来招惹他,见了萧千离的服饰打扮,略一犹豫,叫道:“道长留步!”   萧千离眉头一皱,立住身形,袍袖一甩,左掌竖起,屈食指行了个道门礼,问道:“敢问老丈何事?”   那老者呵呵笑道:“敢问道长是哪一派的高人?”   “本座来自昆仑玉虚,乃纯阳一脉!”   听到“昆仑玉虚”,那老者顿时笑逐颜开,喜道:“原来是道门祖庭之所,想来道长乃是有道真人。近日老夫有些疑惑,正欲寻一位大能替老夫开解一二,敢问道长,可愿一叙否?”   萧千离原本不想与此人多做盘桓,忽然心中一动,微笑道:“敢不从命?”当下缓步入亭。   只见人影闪动,却是两个大汉一左一右迎了上来,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拦住萧千离,当中一人口中喝道:“还请道长先行取下兵器,我等代为保……”   那人的话还没说完,却见眼前一花,那青年道士已经在面前消失得无影无踪,急忙转身看去,却见萧千离已经进入亭台,好整以暇的一弹儒风道袍,大马金刀的坐下。   众大汉顿时骚动起来,那两人更是神色惊惶,想要奔入亭中,却又犹豫着不敢上前。只见那老者面上微笑,却瞪了几人一眼,示意众人不许妄动。   萧千离瞥了众人一眼,轻笑道:“令仆一心护主,却不宜责罚!”   那老者愕然半晌,忽然哈哈大笑,点头道:“不愧是来自昆仑山的道门高人,宅心仁厚,老夫受教了!你们还不谢过真人?”   一众大汉面面相觑,纷纷对着萧千离抱拳行礼,萧千离微微点头,以示还礼。   这老者见萧千离气质雍容,出尘脱俗,行为举止却似乎久居上位。他也算是阅尽世间百态,却一时半会儿估摸不出萧千离的真实身份,当下哈哈一笑,命一位仆役送上一个酒杯,笑道:“可饮否?”   萧千离含笑接过,一饮而尽,只觉入口绵软,不似西北烈酒的辛辣,当下微笑道:“酒体绵柔清冽,倒似江南所产。”   一句话反而勾起了老者的千般愁绪,他点点头,苦笑道:“老夫离开江南之时,所携的二十坛美酒,如今已是寥寥无几。每每饮上几杯,恰似重游苏杭旧雨,缅怀故居,不胜悲凉。”   萧千离放下酒杯,轻笑道:“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江南有江南的好,西北却也有西北的妙处,随遇而安可也!”   老者微微一怔,随即鼓掌大赞道:“好一句‘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当浮三大白!”   他忽然变得兴致大发,连连呼酒,连饮三杯,看着萧千离的眼神,也变得愈发欣赏。   “真人有这般才学,又如此年轻,何必长伴青灯、静默黄庭?”那老者轻笑道,“倘若真人有意仕途,此间西都城守与我有旧,真人闲暇之时移步去见他一见,或有际遇,也犹未可知。”   萧千离呵呵一笑,道:“好意心领了,本座视功名利禄于浮云。莫说投奔城守,便是当上一郡之长,又岂能比得上闲云野鹤来得逍遥自在?”   此言一出,那老者与亭外众人均是面色微微一变。那老者沉声道:“道长原来已经猜出老夫的身份了?”   萧千离本是出言试探,此时听到老者自承身份,当下长笑道:“原来是新任西平郡守,恕本座眼拙,失礼了!”   老者面色稍霁,叹息道:“罢了!道长本是方外之人,老夫本不该强求。可叹我这个郡守,实在是当得窝囊。”   “哦?”萧千离微笑道,“愿闻其详——” 第三百二十九章 弃子   西平古为羌地,上溯数千年前,有大汉名将霍去病西进湟水,设立据点西平亭,扼守北地,乃是西平郡建制之始。   此后朝代变更,如今大燕建国已有七百余年,统揽中原,西平郡地处要冲,乃是丝绸南路的咽喉、青藏高原通向中原的门户,更是兵家重地,抵御游牧民族的第一道防线。   近年来,随着大燕内乱,国力渐渐衰弱,北方的林胡、楼烦、东胡、仪渠等游牧民族愈发猖獗,大燕第一强兵镇北军疲于奔命,尤其是突厥与匈奴这两大强悍的马背民族始终虎视眈眈,镇北军主力倒有大半镇守漠北,丝毫不敢轻动。   如此一来,西北诸郡的压力就变得极大,酒泉、河套、怀远、溯州一线仅有不到两万镇北驻军,实在是捉襟见肘。   “如今已是寒衣时节,即将入冬,游牧民族缺衣少粮,骚扰自然层出不穷,西平郡军力不足,百姓苦不堪言。”   那老者苦笑着摇摇头,又道:“这还罢了!西平郡众多江湖势力犬牙交错,如今这西都城中有两大势力,一为新近兴起的护世教派,另一方却不知来历,这两大势力不知收揽了多少青壮,本官多方打探,却均无功而返。虽不知是福是祸,但是本官招兵买马事宜,却是大大受限。可笑老夫乃是堂堂一郡之首,招几个衙役兵丁,反而不如这些江湖势力,着实忧心……”   萧千离想不到这郡守绕了一大圈,所忧之事倒是大半与自己有关,不由得微笑道:“郡守如何打算?”   老者握了握拳头,恨声道:“谅这种不入流的江湖势力,也不足成为大患。只要派遣一二武学高人,这些小小势力,举手间就可剿灭。只是本官初来西平不久,手中尚无合适人选,如今遇到道长,却……”   不等郡守说完,萧千离已经呵呵笑道:“以本座之间,莫说‘一二武学高人’,纵然是西平驻军齐动,只怕也奈何不得这些‘不入流’的江湖势力!”   此言一出,郡守怫然不悦,摇头道:“真人未免太高看这些江湖势力!本官在江南之时,曾与弃剑山庄交好,时有太湖盗匪聚集成寨,本官亲上弃剑山庄,邀请武学高人出战,时有庄上豪侠夏余生出手,一人一剑,一夜之间绞杀盗匪一百四十七人,太湖盗患就此清扫一空。”   听了郡守的话,萧千离不禁哑然失笑,随意指着亭外一名精壮大汉,吩咐道:“你且进来!”   那大汉犹豫片刻,见郡守颔首,这才大踏步走进亭中,拱手道:“大人!”   萧千离微笑道:“瞧你大约二十七八岁的模样,一身筑基圆满修为,倒也算是不错!”   郡守傲然道:“真人果然好眼力,徐阳乃是本官心腹之人,武艺超群,乃是诸卫之首。本官千里迢迢赴西平上任,多赖徐阳之力!”   徐阳急忙躬身道:“职责所在,不敢有半分疏漏!”   萧千离轻轻一笑,问道:“倘若对手乃化炁初阶之境,以你之能,当有几招之力?”   徐阳迟疑半晌,才低声道:“或可勉强抵挡十招……”   “倘若化炁圆满呢?”   徐阳脸色极为尴尬,嗫嚅道:“便是一招也抵御不得……”   “倘若对手乃先天化神,如徐护卫这般修为,百人联手,可敌否?”   徐阳不由得一愣,摇头道:“先天不可敌!纵然百人联手,若无阵法加持,覆灭也只在弹指之间!”   萧千离哈哈大笑,不顾郡守脸色难看之极,笑道:“郡守所言的那两方势力,均有这等先天高手镇守,岂是‘一二武学高人’所能破之?”   老者张了张嘴,见到徐阳脸色,便知萧千离所言不虚。当下皱眉沉声道:“倘若如此,岂不是只能任凭这些江湖人胡作非为?”   他忧心忡忡,忽然见到萧千离神色淡然,当下福至心灵,急忙道:“观真人似乎成竹在胸,可有法教我?”   萧千离轻笑道:“郡守看轻了江湖客,却也看轻了塞外胡人。你适才所言弃剑山庄,其有一位高足名为夏清和,乃先天化神之境,曾远赴嘉裕塬,遭遇游牧骑主力,杀三百人,却不料胡人中有几位大高手,虽被击杀,这位弃剑高足却也因此力竭重伤,险些身亡。”   见到郡守瞪大眼睛,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萧千离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还不如借力……”   还不等萧千离说完,只听那郡守又惊又怒,霍然立起,大喝道:“荒谬!”   萧千离含笑不语,那郡守怒道:“老夫世代深受皇恩,岂能与江湖鼠辈为伍?说什么借江湖之手破胡虏,当真是一派胡言!”   见那郡守怒气冲冲,萧千离轻笑起身,笑道:“既然如此,本座告辞了……”   他刚要转身离开,只听身后一个娇柔清脆的声音叫道:“道长留步!”   萧千离转头看去,却见那抱琴少女立起身来,怯生生的对郡守说:“爹爹,女儿倒是觉得这位道长所言有些道理……”   “有什么道理?”郡守皱眉低喝道,“他是玄门中人,跳出三界,不在五行,自然不忌讳与江湖客交往。为父乃是朝廷命官,与江湖匪类结交,倘若被人参上一本,脑袋上这顶乌纱帽岂能保得住?”   “爹!”那少女低声道,“可是如今胡虏大肆侵犯,咱们手里军力不足,倘若不如此,又如何能抵挡这游牧骑兵?为百姓计,咱们也该听听这位道长的法子……”   “胡说!”郡守的胡子都要翘了起来,气哼哼的说,“就算输了几阵,只要为父这顶帽子尚在,也迟早是要打回来,兵家有云:万物如棋,宁失一子,莫失一先。与其恋子求生,不如弃子以取胜。”   “哦?”萧千离缓缓转过身来,语气中不无讥诮之意,淡淡说道,“不知在郡守眼里,这西平郡一城三县,哪一处可为弃子?”   “自然是……哼!你莫非还要质问本官么?”郡守刚说了一句,只听有个清冷的声音骂道:“好啊,好一个无道的狗官!”   只见一个身材高挑的蓝衣劲装少女从峰顶走了下来,身后跟着一个身段较小的美貌少女,目露惊讶之色地盯着萧千离,不是云浅依还能有谁? 第三百三十章 自有缘分   却说唐子衣与云浅依二女,那日趁夜取了机关翼,径直离开唐家堡,向西平而来。   这机关翼乃是唐门机关术大成的产物,骨骼以轻薄的精钢所制,覆以火浣布,平时收起,使用时以机簧弹开,借助风力而行,堪称日行千里、夜行八百,从唐家堡到西平郡不下三千余里,不到三日便已经赶到。   只是二女对西都城并不熟悉,机关翼趁风而行,当下落在一座小山上,正是这小小的土楼山。   众目睽睽之下二女突然出现,众护卫顿时大惊失色,只听“仓啷仓啷”连声,不少人拔出刀来,只见那二女足下极快,转瞬之间已经来到亭台前。   众护卫纷纷大喝,各自出手阻拦,走在最前那位身材高挑的少女,左手衣袖疾挥,一股强劲之极的厉风鼓荡而出,当下有七八人站立不稳,同时向后摔出,兵刃叮叮当当跌了一地。   徐阳高声叫道:“不可伤人!”一掌向那高挑少女拍来,只见那少女足下不停,右手虚虚一点,“嗤”的一声,徐阳雄壮的身子直直摔了出去,一口气转不过来,险些昏厥过去。   眼见护卫当中武功最高的徐阳也不是对手一招之敌,那郡守惊得面无人色,更是手足无措,只是大叫道:“来人!来人!”   旁边那抱琴少女倒是比自己老爹镇定许多,款款走到萧千离身前,盈盈下拜道:“道长乃是神仙中人,我爹虽有过错,却也不至因言获罪,恳请道长救上一救。”   萧千离微笑道:“无妨!”   二女一先一后来到亭台上,众护卫哪里敢拦?不少人不断舞刀呐喊,战战兢兢的将亭台围住,却不敢踏入一步。可怜这些护卫如今“忠”字当头,小命却也重要,也是为难得紧了。   那蓝衣高挑少女大踏步走上前,指着郡守的鼻子骂道:“你这样的狗官,居然也能身居高位,担这一郡之守重责。倘若你这乱命当真贯彻下去,可怜无数边疆百姓,无端便成了你的弃子。”   那郡守战战兢兢,壮着胆子叫道:“本官何错之有?如今胡骑势大,西平军力不足,倘若不以纵深换取缓冲,以求得转机,又有何手段破敌?”   “切——”那少女不屑的嗤了一声,冷笑道,“我川中多夷族,局势也曾险恶无比,倘若川中郡守也似你这般,百万川民岂不是血流成河?”   郡守不由得一愣,试探着问道:“敢问姑娘,川中那位郡守如何行事?”   蓝衣少女傲然一笑,冷冷道:“本门精锐不下五千,更兼高手如云,莫说区区夷族,便是塞外胡骑又如何?”   那郡守呆呆的看着那蓝衣少女,忽然大声叫道:“我知道了,你是唐家堡的人!大燕皇城之中,便有几位供奉出自贵派……”   “知道便好!”蓝衣少女冷笑道,“朝廷命官结交江湖人便是大罪?莫说当今皇帝也知道交好唐门,你这区区小官儿,本姑娘还未放在眼里!”   郡守顿时语塞,那蓝衣少女却不再理他,而是目光落在萧千离身上,打量几眼,笑道:“看你似乎有几分本事,怎么跟这狗官牵扯上了?倘若我是你,早就一封信传至皇城,岂能容忍这等昏官任职边关重地?”   萧千离微微一笑,摇头道:“昏官却也有昏官的好处!”   “哦?”蓝衣少女带着面具,看不清表情,只听她轻笑道,“昏官又有什么好处?”   还不等萧千离答话,云浅依却轻轻拉着蓝衣少女的衣襟,低声道:“子衣姐姐,他是萧千离……”   “萧千离?”唐子衣不由得一愣,笑道,“啊,火烧大慈恩寺的纯阳宫掌教,当真是久闻大名了!咱们正要找你——”   “找我?”萧千离目光越过唐子衣,在云浅依身上一转,含笑道,“不知二位姑娘寻本座何事?”   “还有什么事?”唐子衣兴致勃勃的笑道,“你把依依的姐姐骗到哪里去了?还不快些交出来!”   萧千离失笑道:“你们有机关翼,云秀姑娘可没有,只怕如今他们尚在路上,少说也要六七日才能赶来罢!”   二女都是一愣,云浅依掰着手指算了算,颓然叹道:“子衣姐姐,我忘记啦——”   唐子衣倒是并不在意,她大眼睛转了转,笑道:“听说你纯阳宫的势力横霸西北,此地也算是你的主场,到了这里,自然要拜会主人。萧掌教,莫不如你带着咱们,见识见识这西北风土人情?”   那郡守先被唐子衣骂的无话可说,如今又被三人冷落了半晌,听得唐子衣的话,顿时心中一团怒火腾腾直冒,怒道:“当真是口出狂言,一个宗教门派,竟然敢声称横霸西北?须知天下之大,莫非王土……”   “你不信?”唐子衣忽然轻盈的纵跃过去,一把抓住郡守,惊得那郡守叫道:“我乃是朝廷命官,你竟敢……”   唐子衣笑道:“我也不为难你这官儿,你乖乖的陪咱们看着,瞧瞧你这郡守究竟值多少银子!”   旁边那抱琴少女也低声劝说道:“爹,您就少说几句吧……”   唐子衣目光转处,在那抱琴少女脸上看了几眼,喜道:“啊,原来这里还有个这么美的小姑娘,哎呀,真是我见犹怜……依依,你来带着这位官老爷,姐姐来陪你说说话!”   云浅依答应一声,伸手扣住郡守的脉门,顿时半边身子酥麻,被身段娇小的云浅依一路拖拽着下山,实在是苦不堪言。   离开川中之后,萧千离一直还在感叹,明知云浅依乃是命中注定的南斗主星,却只是惊鸿一瞥,下次再见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却不料刚回西平没多久,这位唐门高足却又赶了过来,心中不由得大喜。心念转处,按住衣领,侧头吩咐道:“宋先生,本座已赴西都,在北郊一座小山上,却不知此山何名。”   传音晶石很快有一个细微却清晰的声音传来:“掌教稍待,宋某即刻来见你!”   唐子衣和云浅依都是大为惊奇,目光一眨不眨的盯着萧千离的衣领,唐子衣笑道:“纯阳掌教居然还有这一门奇宝?可否让小女子开开眼界?”   萧千离微笑道:“唐门有机关翼,便不许本门有传音灵石么?你要,便送你一对也不打紧!”   他倒是不小气,伸手从怀里摸出一对传音灵石来,交给唐子衣与云浅依一人一颗,传授了用法,又叮嘱道:“此物仅能成对使用,任意损坏一颗,都无法再用。你二人各取一颗,便可千里传音。” 第三百三十一章 以势压人   二女都是喜不自胜,一边把玩,一边挟持着郡守下山,那抱琴少女低垂眼睑跟在后面,那十余名护卫脸色惴惴,提着刀一路跟随,却也不知如何是好。   刚刚下峰,只听一声哨响,却有数百军士蜂拥而至,为首一人挥刀叫道:“贼子休走,不要伤了大人!”   原来有一个在山间巡查的护卫见势不妙,偷偷下山唤来兵马解围。见到自家兵马来援,那郡守苍白的面容上顿时恢复了生气,叫道:“你们倘若放了我,一应罪名本官皆不怪罪,如何?”   唐子衣不屑的“嗤”了一声,笑道:“你这区区官儿,本姑娘却还没有放在眼里!”   萧千离只是微笑不语,只见旁边一人缓缓转出,长身玉立,风度翩翩,正是宋书剑。   他来到萧千离面前,长身施了一礼,朗声道:“见过掌教!”萧千离还礼笑道:“宋先生辛苦!”   “份内之事,理当如此!”   宋书剑轻轻一笑,提高声音,高声道:“都来见过掌教祖师!”   只听轰然一响,蓦地里四下喊声大起。树荫下、屋角边、桥洞底、山石旁,到处钻出人来,一个个浑身精干,手执兵刃。为首一骑浑身铠甲,手提虎头湛金枪,正是李承渊,他高声叫道:“参见师尊!”众人欢声雷动,纷纷拥了过来,齐声叫道:“参见掌教!”   众军士箭在弦、刀出鞘,拦着不许众人过来。双方对峙,一时间僵住不动。   只见一只巨大仙鹤从虚空中出现,萧千离踏上鹤背,缓缓升起,朗声道:“诸位免礼!”这一声运足了内力,当真是声震四野,人人听得清清楚楚。   那一哨军士原本排得整整齐齐,忽然有大批士兵越众而出,统兵将领大声吆喝,竟自约束不住。那些兵丁奔到萧千离与宋书剑面前,齐齐躬身施礼。   原来宋书剑为人颇有手段,当年身为“隐相”之时,统兵极严,恩威兼施,人人信服。这西平郡的边关军队中,倒有不少出自镇北军的老兵,此时见到宋书剑重振旗鼓,这些老兵大多暗中投在宋书剑麾下,就连一些边关守将也明里暗地给予了不少方便。   见自己军队中有这许多人出来向萧千离行礼,郡守这一惊非同小可,不由得面如土色,喃喃自语道:“怎生如此……”   萧千离微笑道:“诸位辛苦了,都请回罢!”   众人在宋书剑的带领下,齐齐回转,只见人头耸动,四面八方散了下去。只有那散乱不堪的军士,茫然的站在那里,浑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唐子衣将这一幕尽数看在眼里,妙目中顿时露出奇光来,兴奋之色溢于言表,拉着云浅依低声笑道:“想不到这位纯阳掌教如此霸气,当真了不起!”   云浅依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只是低低答应了一声,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仙鹤驮着萧千离缓缓落在地上,萧千离踏下鹤背,淡淡的问道:“郡守大人以为如何?”   郡守脸色惨白,咬牙道:“这些酒囊饭袋,竟然……”   宋书剑微笑道:“郡守大人请了,以西平郡如今的军力,宋某一声令下,边关重镇皆化为齑粉。汝尚且执迷不悟否?”   萧千离指着宋书剑笑道:“这位宋先生,即使在镇北军之中,照样也是引为上宾。郡守看不起江湖人,却不知大义当头,偏偏就是这些江湖人站在一线抵挡胡虏。你鼠目寸光倒也罢了,却不可自以为是,倘若一将无能累死千军,莫说百姓不饶你,便是到了皇城帝都,上头那一位照样不会容你!”   他说到最后,已是语气森然,饶是郡守久经官场,却也听得心中惧意大起,半晌呐呐做不得声。   宋书剑轻笑道:“掌教莫要吓坏了郡守,须知这位马任远大人曾是苏杭有名的才子,可惜多年怀才不遇,幸得有一位当朝一品大员欣赏其诗词才华,因此将他一路提拔至江南织造,又嫌他过于阴柔,不足以委以重任,故而将其送至西北,希望以西北民风与边境战火促其血性。可见为了这个门生,那位朝中大员也实在是下足了苦心……”   郡守料想不到宋书剑对他竟然知道如此之详,起先面露骇然之色,听到最后,整个人竟然都呆滞了,半晌才喃喃道:“原来如此……我只当是被发配边疆,原来……原来恩相竟然对我如此重视,我……我竟然还心中暗暗埋怨,当真是愧对恩相——”   他忽然面色一整,挣脱了云浅依的手,整理仪容,恭恭敬敬的下拜道:“敢问阁下高姓大名?”   宋书剑微笑道:“小可宋书剑,乃昆仑山纯阳宫门下,暂居长老一职。马郡守倘若与那一位有书信往来,可向其提起宋某之名。”   郡守不由得一愣,转头看着萧千离,呐呐道:“那这一位……”   唐子衣格格轻笑,笑道:“好个有眼无珠的官儿,这一位可是赫赫有名,前几日一把火烧了大乘祖庭慈恩寺,乃是近年江湖中最有名的大能之人,纯阳宫掌教萧千离的名头,你居然一无所知?”   “火烧大乘祖庭?”马郡守虽然对江湖之事一窍不通,但是“大乘祖庭”这个名号,却实在是极有名望,想到就是面前这位俊朗年轻的道者居然做下这等凶事,可见其实力简直是难以想象。   “师父!”李承渊翻身下马,牵着马哒哒哒走了过来,笑嘻嘻的说,“师父,你烧人家和尚庙,怎么也不叫弟子一声?弟子对放火极有心得,保证一时三刻便烧得干干净净,倘若那大慈恩寺能剩下一砖片瓦,便算我输……”   “胡闹!”萧千离轻笑着敲了他的脑袋一记,“那大慈恩寺高手如云,便是为师也是慎重再三,岂是你所能胡闹?”   李承渊“哎哟”一声,抱头委屈道:“师父,你许久不见弟子,一上来就打,也不说想我……”   “想你?”萧千离皱着眉头,“为师离山之前吩咐过你,让你静修肃杀之道,如今可有所长进?”   李承渊得意的点一点头,笑道:“倘若不是有所小成,弟子又岂敢离山?不信师父可考量一二,便知弟子进展!”   宋书剑也在旁边笑道:“这句话倒是说得不错,承渊如今已触碰法则之妙,因此宋某这才将他带来西平,以借其练兵之法。如今他的徒子徒孙倒是不少,五百斥候也已经挑选完毕。待择日选其精锐带队,承渊便可回山。”   “五百斥候?”萧千离猛然想起一事,笑道,“原来护世教中,那无孔不入的窥探,便是承渊率队所为?” 第三百三十二章 开枝散叶   听到师父问及自己的得意之举,李承渊嘿嘿一笑,面色虽然竭力装作平静无波的模样,眼神却分明在说:“师父,快些夸我……”   见到李承渊的模样,宋书剑微微一笑,点头道:“护世教派可存,却不可放任其肆意壮大。迦罗娑咤乃当世英杰,切不可纵其潜龙入海。掌教将此人引至西平郡,当真是一着好棋,宋某细细揣摩,只觉这一手妙不可言!”   萧千离颔首道:“宋先生所言深得我心,此人雄才大略,绝非久甘人下之辈,一旦尾大不掉,反而深受其害!任其缓缓发展,加以钳制,方为上策。”   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李承渊只见二人边走边聊,却把自己扔到一旁,不由得大急,叫道:“师父,师父等等我!”   他牵着马就要追去,身前却见人影一晃,却是刚刚跟在师父身后那名蓝衣面具少女拦在身前,不由得一奇,问道:“干什么?”   “不干什么……”唐子衣藏在面具下的大眼睛转了转,巧笑道,“小哥哥,你是萧掌教的徒弟么?听说纯阳宫有一位高徒柳随风,却不知他在哪里?”   “大师兄?”李承渊见到这二女刚刚一直跟着师父,只当是友非敌,当下答道,“大师兄他们刚回西北,如今尚在城南休整,大约是等师父一同回山。”   唐子衣笑道:“纯阳掌教如此人物,想必收的徒弟也都有一身惊人的艺业,久闻柳随风天赋超群,武艺高超,却不知你比之柳随风又如何?”   李承渊大为得意,腆着肚子笑道:“你这话倒是半分不假,恩师学究天人,座下七大门人个个都是一时俊杰,大师兄更是出类拔萃,至于我……如今却也不在大师兄之下!”   “吹牛……”唐子衣还没说话,云浅依却已经掩口轻笑起来,“江湖传闻,柳随风乃是本届重阳大会上年轻玄门弟子第一人,你好意思说与他不相上下?”   李承渊虽是心性不凡,却被这两个妙龄少女笑得有些脸上挂不住,当下战枪一抖,气哼哼的说:“那也是师父要我留在门中稳固境界,因此这次大会并未带上我,倘若我出战,大师兄决计不得如此轻松……”   他本是说得一句大实话,纯阳门下三杰柳随风、楚寻与李承渊原本就是难分伯仲,倘若动手过招,胜负也只在毫厘之间。二女却当他在胡吹大气,均是俏脸含笑,只是摇头不信。   李承渊见到二女都是一副不信的模样,一股好胜心不由自主的激上胸口,叫道:“你们不信也没关系,如今大师兄正在城里,咱们这就去寻他,瞧瞧是我李承渊高明,还是大师兄厉害!”   “好啊!”唐子衣笑意盈盈,点头道,“这可是你说的,可不许耍赖!”   李承渊傲然道:“纯阳门下,一生不弱于人。便让你们这些小姑娘开开眼界!”   他倒是说走便走,一把拉住唐子衣,叫道:“且让你见识见识我纯阳宫的本事!”   唐子衣的纤纤玉腕被李承渊大手一握,不由得娇躯一颤,刚要抬头说些什么,却听李承渊右手一扬,将唐子衣纤长的身躯高高抛起,如同腾云踏雾一般。   唐子衣被吓了一跳,刚要展开背后的机关翼,只听一声悠长的唿哨声响起,云中忽然有一个黑点闪现,极快无比的俯冲下来,双翼一展,已经将唐子衣的身形接住。   唐子衣又惊又喜,低头看去,却见一只大得惊人的苍鹰正展动羽翼,带着自己直冲云霄,又快又稳,比唐门机关翼不知灵动了多少倍。   云浅依看得心驰目眩,拍手笑道:“小哥哥,我也要!”   “好!”李承渊嘿嘿一笑,伸手抓住云浅依的手腕,运力一抖,另一只苍鹰凭空闪现,将她娇怯怯的身子接住,扶摇直上云端。   李承渊见到二女消失在云中,当下哈哈一笑,翻身上马,倒提战枪,哒哒哒慢腾腾向城南走去。   转瞬之间,场中众人走得一干二净,只剩下郡守父女与一众护卫面面相觑,浑然不知所以。   马郡守长叹一声,转头对抱琴少女道:“莫非为父真是小窥了天下人么……”   那抱琴少女望着空中乘鹰夭矫的二女,目露异彩,半晌才低声道:“天下之大,能人异士层出不穷。女儿只恨自己乃是女身,不能为爹爹分忧……”   “也罢!”马郡守苦涩一笑,吩咐左右道,“都散了吧!”   他轻轻拍拍抱琴少女的肩头,低声道:“无妨,一切都还不晚!”   却说萧千离与宋书剑边走边谈,得知宋书剑已将那数千流民分别安置在河源、武威、酒泉、西平等四郡。河源乃是纯阳宫所在,交由朱景阳统管,同时大兴城善堂也由其一并打理;酒泉、武威二郡则各自分有一千五百人,一边操练兵马,一边维持商队、酒馆等生意,西平郡乃是最后一站,便由宋书剑亲自调教。   “纯阳宫在酒泉郡接受了部分柳家产业,慕先生执意要带这一路人马,宋某见他诚心正意,也只得任凭他去了……”   “慕先生?”萧千离微觉意外,问道,“那位花间儒生慕青宇?他的毒伤可大好了?”   宋书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解释道:“宋某潜心思索,只觉那毒炼之法实在是诡异无比,任凭宋某使尽了本事,却始终有一缕毒素缠绕脏腑不去。只是除此之外,慕先生体内毒素大多已经排除,除了功力有所损伤之外,并无异样。只要不与人生死相搏,想必定然无事。”   萧千离沉默半晌,缓缓道:“倘若慕先生心怀纯阳,本座便去了他的后患,也未尝不可……”   宋书剑点头道:“宋某也是如此想——”   他顿了一顿,笑道:“掌教可知,那武威一路,却是何人统管?”   萧千离心中一奇,思索片刻,只觉纯阳宫中虽说谢广陵、青月道人都足以统领一路,但是这二人决计不能轻出玉虚峰。至于几个徒弟,柳随风一直跟在自己身边,其余几人又不足以独当一面,当下摇头道:“这个却是不知。”   宋书剑笑道:“其实那人宋某也是不识,只是他信誓旦旦,说要以这条性命报答混元道派,又对天地起誓,因此宋某便信了他。考察之下,发现此人当真是见识广博,兵、商、法、道、儒无一不通,办事得体,更兼武功绝顶,实在是极为难得,因此斗胆将武威一路事宜尽数托付此人。”   萧千离被这一番话说得越发好奇,问道:“此人究竟是谁?”   “陶双亭!” 第三百三十三章 宋书剑的误解   白衣孟尝陶双亭。   他年少成名,以一身旁门左道的巅峰武学纵横天下,闯下赫赫威名。   但是成也萧何败萧何,《七煞吞天功》威力极大,却也伤了他的心脉,入魔极深。短短六七年,便双手沾满血腥,“血魔”陶双亭的称号,也随之声名远播。   二十八岁,陶双亭恶行败露,被正道人士围攻,功力全废,闭目等死之时,混元道派最后一个传人玄真子出面,以无上慈悲之心化解了这一场恩怨。   在借助玄真子留下的涅槃之道恢复功力,并且更进一步之后,陶双亭终于明悟了玄真子的用意。大恸之下,他穿上了玄真子留下的白袍,自此行走天下,一边寻访混元道派,一边行侠仗义。   此后,世间少了一个“血魔”,多了一个“白衣孟尝”。   四年之后,陶双亭原先的仇家终于将他擒住,投入一间绝地监牢中,意图将他折磨一生。这一关就是足足三十年。   三十年变迁,那间监牢却变成了毒人大殿,萧千离率柳随风、楚寻等人突破大殿,无意中将陶双亭救出。   如今已经六旬有余的陶双亭,已经不复昔日“血魔”的绝代风采,更没有“白衣孟尝”的翩然之姿,仅剩下对混元道派传人玄真子的愧疚和顿悟,义无反顾的投身到纯阳宫门下,并对天道起誓,此生不复叛离太清道门。   身为先天化神境的武学宗师,一举一动都顺应天地,对天道起誓,等于对自己的道心立下誓言,分量极重。倘若有一天背弃本心,破誓而出,就连道心也会一并破损。   萧千离料想不到当日的无心之举,竟然为纯阳宫带来一个如此重要的助力,不由得心中大喜,颔首道:“宋先生,本座欲往武威一行,此地便托付与你了!”   宋书剑点头笑道:“敢不从命?”   萧千离思索片刻,又密密嘱咐道:“如今护世教中,尚埋有一着暗手,前有少林行者木空,因一位云秀姑娘破出少林,此人……”   他将起因经过一一详述,宋书剑听得眉头深锁,思忖良久,忽然鼓掌笑道:“原来如此!掌教此举大妙,当真是一举数得!”   萧千离微微一笑,又嘱咐道:“适才那两位姑娘,均是出身唐家堡。那位唐子衣倒也罢了,当中有一位云浅依姑娘,却是本门势在必得,宋先生可见机行事!倘若事情不济,也不必心急,可徐徐图之。”   宋书剑瞪大眼睛,忍不住叹服道:“掌教当真是神人,宋某苦思良久之事,如今竟然应在这位云浅依姑娘身上。”   “咦?”   不理会萧千离的讶然,宋书剑更是兴致勃勃的说道:“宋某此番练兵,刀盾、长枪、轻重骑、长弓皆不在话下,除主力兵种之外,有承渊相助,斥候也并不太难。唯独有一门特殊兵种,宋某却苦无良策……”   他顿了一顿,又道:“唐门隐匿之能天下无双,乃是天下最好的刺客。交战之时,或暗杀头领、或毁其粮草;刺探之时,可深入敌营,纵然遇险也可全身而退……原先宋某打算借助陆姑娘的本事,只是陆姑娘的功法实在难以推广,且不说那《暗尘弥散》是何等神妙?就算是那隐蛊……宋某却也无能为力。”   萧千离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得摇头苦笑。   他想要挖云浅依的墙角,实际上是系统的提醒,云浅依虽然年幼,却很可能对应一颗南斗主星,却压根没有想到,云浅依能够起到这样大的作用。   “南斗第一令星啊……”   这个时候,萧千离才渐渐领悟出宋书剑的地位来。在系统星图中,对应天府星的宋书剑,无疑是真正的南斗星主,只有将南斗主星放在宋书剑身边,才能真正发挥其最大的作用。   “掌教所言的唐子衣,想来便是唐家的嫡系子女,改换门庭实属不易。云浅依姑娘想来便要容易许多,不过——”宋书剑说得唾沫横飞,却突然话题一转,颇为遗憾的摇头道,“此女如今功力远远不足,尚有极大的潜力有待开发,还需掌教细细雕琢,切不可荒废了她……”   萧千离不由得一愕,随即指着宋书剑笑道:“我算计你了一次,你却反而时时来算计我!事先说明,本座注定仅有七星八徒,云浅依却不入其中!”   “我知道你看中了薛慕白,那日你巡查外门弟子之时,看着薛慕白的眼神,分明与随风、阿寻等人一般无二!岂能瞒过宋某?”   萧千离也不否认,笑道:“薛慕白资质超群,乃人中龙凤,待其腿伤痊愈之后,必然成就不下于承渊诸子。”   “薛慕白不弱承渊,云浅依莫非便弱了?”   这一句话倒是问得萧千离迟疑良久,半晌才缓缓道:“便放在宋先生门下如何?”   “他日宋某倘生异心,于纯阳不利!”   “倘生异心?”萧千离呵呵笑道,“你倒是推诿得干净,连这等话也说得出口!须知九为极数,倘若云浅依在我门下,反而不妥。”   宋书剑哈哈大笑,指着萧千离的鼻子叫道:“休要瞒我!你乃是世外之身,宋某以先天易道推演你的命格三次,三次乾坤盘皆化为粉碎,甚么九为极数?天地尚且束缚不住你,多收几个徒弟又岂有什么麻烦……咦?”   此言一出,二人都是一愣。   萧千离脸色微微一白,看着宋书剑的眼神顿时变得有些异样起来。   自己并非这个世界的人,至今还存有前世的记忆,便足以证实自己确实是所谓的“世外之身”。而自己一路成长至今,识海中的系统就是自己最大的金手指,这机密连自己嫡亲的师妹都一无所知,这宋书剑竟然以先天易道推演出了破绽,岂不是大大的不妙?   他脸色古怪,宋书剑的脸色却更是震惊无比。   他死死盯着萧千离,半晌才喃喃道:“我怎么之前没想到……先天易道演算天地,即便是先天化神之境,依然还在天地之间,又岂能逃脱‘易’之推演?如此说来,掌教原来是……”   “炼神还虚?” 第三百三十四章 无心插柳柳成荫   炼神还虚!   提到这个名词,宋书剑的面色已经变成了极度震惊。   世间练武之人,无论佛道儒,皆是以一口内家丹田真气,打磨大小周天。待一口气冲破奇经八脉之后,金丹已成,周天自动运行,神通自明,即为炼精化炁。到了这一步,已经是绝大多数人武功的极限。   随着对天地规则的不断了解,化炁巅峰的武功好手,一旦超脱生死大恐怖,神、气、精、血完足,达到圆满之境,便可尝试将一颗内丹破碎,返本归元,与天地沟通。“先有无极,后生太极,无中生有,由静极而后生一而神者,谓之‘化神’之境。”   到了这一步,佛道两门功法便会显露出截然不同的两种路数来,释教重在修身,以无上意志文武火锤炼金身,将妙善大道与己身融为一体;玄门则重在养心,一举一动合乎自然之法,举手投足借助天地伟力。二者路数虽然不同,境界却大致相同。   但是随着先天境界的不断提升,“集灵为神,合神入道,以还上丹,而后超脱。”有七返九还,使上、中、下三田相**,仅剩惟一阳神,寂照于上丹田(意识之海)中,阴与阳往复而还丹,以至于养神以合道。便是停留在传说中的“炼神还虚”境界,又称为“合道之境”。   传说到了炼神还虚境界的武学大宗师,已经是阳神寄于天地,破碎虚空只在反手之间。到了这个地步,天地即是武道,武道超脱天地,跳出三界,不在五行,行事逍遥,但求本心。   宋书剑难以掩饰目中的惊骇之色,手忙脚乱的从怀中摸出一块小小的乾坤盘来,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指尖在嘴里咬破,以鲜血为引,在乾坤盘上写写画画,那小小的乾坤盘上渐渐散发出淡淡的黑白二气来,有无数玄奥无比的上古符文一一闪现,又一一淡去。   “你在干什么?”萧千离看着好奇,忍不住探头过去看了几眼,诧异的问道。   “乾坤盘算不清掌教的来龙去脉,也算不清你的祸福存亡,莫非大道之基也算不清么?”   鲜血在虚空画出一个个奇怪的文字,一部分符文却并未消失,反而渐渐发出银白的光芒,如同凝结成了实体一般,在空中漂浮不定。   乾坤盘上的黑白氤氲二气渐渐蔓延开来,径直注入那些符文中,半空中漂浮的文字越来越多,发出淡淡的瑰丽色彩。   “这是什么意思?”   看清乾坤盘上氤氲弥漫,那无数小小符文渐渐凝聚在一起,展露出九个极为奇特的符号,萧千离指着那九个符号,好奇的问道。   “此乃混沌之时,天地元气所成之纹,十分罕见,可唤作上古混沌之文。实则这并非九个字,而是九形,合在一处,才表示某几个文字或是特殊之意。如这般九形之状,当可作‘乾坤’二字。”   宋书剑一边解释,一边继续以指代笔演算,突然“咔嚓”一声,那不知材质的乾坤盘突然从中断裂开来,阴阳二气顿时烟消云散。   下一刻,继而有更多的裂纹产生,细微的“咔嚓”之声不绝于耳,终于“砰”的一声轻响,却是那块乾坤盘崩坏无形,化为一滩极细的碎末,纷纷扬扬,大半都落在地上,仅有一部分碎末还留在宋书剑手中。   “第四块乾坤盘!”宋书剑不惊反喜,哈哈大笑道,“原来如此!掌教如今倒是解了宋某胸中的一个大疑惑。”   “什么疑惑?”   “在太极之先而不为高,在六极之下而不为深,先天地生而不为久,长于上古而不为老。乾坤九形中,却分明演算出了掌教的大道之基——诸天演化,众妙之门皆位列其中。”   “萧千离,你还说你不是还虚之境?”宋书剑欢喜得手舞足蹈,指着萧千离大笑道。   “呃……”萧千离干笑着张了张嘴,半晌才冒出一句来,“我天生神力……”   “编!接着编!”宋书剑哈哈大笑,长身向萧千离施了一礼,朗声道,“多谢掌教成全!”   “什么情况?”萧千离还没弄清楚什么情况,却见宋书剑往前踏了一步,青衫广袖,飘逸若仙。   他右指虚点,有几点光影从指尖飞出,环绕周身,渐渐显现出先天八卦之形来,只听宋书剑朗声道:“天向一中分造化,人于心上起经纶。仙人亦有两般话,道不虚传只在人。”   那八卦光影突然大盛,黑白气流围绕宋书剑不停盘旋,那八卦之形仿佛由无数虚空折叠凝结而成的形体,在这一刻不停展开,仿佛一个压缩到极点的世界,突然无限扩张一般。层层叠叠的空间与原本的寰宇清气不停接触摩擦,相互挤压,化作滚滚云气,围绕在空间边缘,使之与大千世界相融。   萧千离细细看去,却见八卦光影与周身寰宇渐渐融为一体,那云气中隐约有无穷无尽的景象显现,数以亿万计的符箓文字海潮一般涌动,演化洪荒开辟,万物变迁,一阵阵深奥到极致的意境从中涌现。   识海中的解析系统疯狂运转,有无数数据蜂拥向萧千离的意识灌注,饶是萧千离早已今非昔比,此时也不禁被潮水一般的数据冲击得一阵头晕脑胀,待看清解析结果,不禁骇然道:“梅花易数,先天神算?”   下一刻,云开雾散,豁然开朗。宋书剑朗声道:“如今宋某窥破虚妄,完善易算法则,晋升化神中阶,皆赖掌教之力!”   这……这就晋阶了?   萧千离看着宋书剑面如冠玉,神采飞扬的模样,一怔之下,随即大喜道:“宋先生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当真可喜可贺!”   宋书剑抬起头来,露出一双晶莹幽深的双眸,目光锐利无比,仿佛能洞彻一切人心。他凝视萧千离半晌,微笑道:“虽有所长进,掌教在我眼中,却依然如同汪洋大海,深不可测!”   他翻身拜倒在地:“此生任凭掌教驱使,若有异心,万劫不复!”   萧千离急忙将宋书剑扶起,看着识海系统中宋书剑的忠诚度瞬间达到了十点满值,不禁喃喃自语道:“我到底做了什么?这可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第三百三十五章 陶双亭的手段   梅花易数,依先天八卦数理,即乾一,兑二,离三,震四,巽五,坎六,艮七,坤八,随时随地皆可起卦。声音、方位、时间、动静、地理、天时、人物、颜色、动植物等众生万相,皆可追根溯源,预测其发展趋势。从而可洞悉其先机,达到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的效果,乃诸天演算之首。   宋书剑年少成名,博采众家之长,精研易学、兵法、谋略、奇门之术,其智之高天下无人能及,乃是一等一的大才。激于胡虏入侵,愤而投身军旅,以一介布衣之身,成为大燕第一强兵镇北军的座上宾,有分教:天下三智,唯逊一书。这“书”字,便指宋书剑。   镇北军主力需防备北地匈奴、突厥两个大敌,因此酒泉、河套、怀远、溯州一线四地仅仅只有不到四万人,宋书剑以先天“易”道入局,指挥着这区区四万人马转战北地,对抗数十万悍勇的游牧骑兵,大小三百余战,杀得林胡、楼烦、东胡、仪渠等游牧民族闻风丧胆。   正如宋书剑所说,他算得定天下,却算不出人心。正面战场上,胡人占不得丝毫便宜,便多方谋划,买通了朝中的几位手握实权的大佬,在关键的河套战役中,粮草辎重、人马换防均出现了严重的问题,而兵力布防图落在胡人手中,更成了对宋书剑的致命一击。   血战之下,宋书剑于死地中突出奇兵,指挥主力突围,并亲率两千镇北精锐断后,最终全军覆没,时任斥候队正的李承渊集结五十名精锐无比的踏燕骑,拼死救出了身陷重围的宋书剑,五十名踏燕骑,也仅有李承渊一人侥幸生还。   河套一战,震惊天下。十万胡骑趁势入关,南渡黄河,兵锋直指吕梁,引得天下动荡。幸得年近八旬的天下都征讨兵马大元帅长孙雄再度出山,集结汉中四郡兵力,血战数十场,终于击退胡骑。此役之后,千里缟素,万倾荒芜。   大燕皇朝惊魂甫定,开始追究此事始末,朝中那几位被胡人买通的大佬却一股脑将罪名安置宋书剑与镇北军身上,引得龙颜大怒,要通缉宋书剑等人,幸得几位朝中大将以性命作保,又有长孙雄千里奔波,回皇城怒斥群臣,剑斩佞臣徐道、寇杰,总算将此事平息下去。   但是宋书剑受此打击,自此一蹶不振。萧千离阴差阳错之下,从天香阁手中夺走宋书剑,又放以大权,助其重振旗鼓。   如今宋书剑心结已解,闲暇之时借助乾坤盘推算萧千离,却不料萧千离识海中的系统玄妙无方,镇住天地法则,任凭宋书剑如何推演,却只能换来乾坤盘粉碎无形的结果。   但是宋书剑实乃不世出的俊才,在无意中与系统的对抗磨练中,竟然更进一步,几近触碰更加高明的法则规律,终于在演算大道之基之时,终于福至心灵,捅破那一层窗纸,终于领悟出“梅花易数”这等先天神算的法门,成功晋阶化神中阶。   个中缘由,萧千离虽然不知,宋书剑却是知道得清清楚楚,对萧千离这一拜,实在是心悦诚服。   只是萧千离识海中的系统实在是过于神妙,又是隐秘之极,完全超脱时代的想象。因此宋书剑只以为萧千离境界远在化神之上,这才认为这位纯阳掌教乃是传说中的“炼神还虚”之境。   萧千离虽然不知事情始末,但是也大致猜出与系统有关,当下亲自上前扶起宋书剑,笑道:“纯阳日后大兴于世,尚需借助先生之力,切不可多礼!”   宋书剑立起身来,微笑道:“敢不效力?”   他如今刚刚突破,心境空明,诸多事宜一一浮现,瞬间理得清清楚楚,当下沉声道:“掌教尽可赶赴武威,云浅依、行者木空、郡守、护世教派等诸多事宜,宋某皆已明晰。陆姑娘、随风、阿寻与郭家姐弟,宋某尚需将几人暂留此处,那位凌仙高足方少白,此人倘若归心,也堪大用。一切待掌教再归西平,必有分晓!”   萧千离也不去与宋书剑客气,当下在他肩头轻轻一拍,笑道:“有劳了!”   一道黑影从天而降,发出清脆的鹰鸣声,宋书剑行了一礼,目送萧千离扶摇而去。   此时的武威郡,却是一片祥和。   武威郡又称雍凉,领武威城及姑臧、张掖、苍松、宣威等九县。自大辰苍龙被萧千离剿灭之后,少了这个强势的门派镇压,众多中小势力纷纷趁乱而起,百姓头上虽然少了一个霸道的苍龙派,却又有更多的盗匪恶霸横行无忌,官府无力镇压,当真是乱成一团。   月余之前,忽然有一大势力强势进驻,先是接收了大辰苍龙原有的产业,组建商队,又立起行辕,一举清扫武威城数十个大大小小的势力,千颗人头堆成京观,一时间震慑无数宵小,手段之狠辣,让人无不侧目。   不仅如此,在以雷霆手段迅速平定武威城之后,这支势力又分作四队,借助护送商队之机,各自清扫其余诸县的大小势力与盗匪,短短一月之间,武威郡变得安定和谐,百姓生活也渐渐安定下来。   这支势力来得极为神秘,横扫武威之后,众人只知为首一人头戴鬼面,喜着黑袍,身覆雁翎甲,擅使一对月牙长戟,杀伐果断,为人冷峻。武威郡守虽然对这支势力极为忌惮,却也不得不亲自上门拜见,得知这支势力来自昆仑山,为首的那人名为陶双亭,自称为纯阳宫驻武威郡统领,当下与之交谈半日,满意而去。自此,纯阳统领“黑鹰”陶双亭名声鹊起,在武威有止儿夜啼之效。   这一日,纯阳宫驻武威城的大宅前,忽然来了一名年青道人,星冠羽衣,眉目俊朗,缓缓走到门前,把守大门的四名劲装大汉呼喝一声,齐齐拦住,喝道:“来者何人?”   那年青道者面带微笑,单手行了一礼,朗声道:“本座乃纯阳掌教萧千离,特来见过陶统领!” 第三百三十六章 心事重重(补一更)   “纯阳掌教?”几名大汉顿时一惊,惊疑不定的看了萧千离半晌,低声商量几句,一时间却都拿不定主意。萧千离也不着恼,面带微笑立在那里,似乎浑然没见到那四人疑惑的眼神。   四人交头接耳几句,为首那人上前行了一礼,沉声道:“阁下自称本门掌教,我等身为纯阳门下,本该上前见礼。只是我等皆是新进入门,并未亲眼见过掌教尊容,望请恕罪!”   萧千离微笑道:“无妨!贵地之中,可有曾上玉虚峰之人?唤来一见便知!”   立刻有一人飞奔而去,不多时有一位健壮的年轻人大踏步奔出门外,见到萧千离,欢喜叫道:“果然是掌教祖师来了!你们快些给祖师老人家磕头!”   见到这人当先下拜,四名大汉顿时慌忙下跪,连连叩首。   萧千离一眼便认出了此人,当下袍袖一拂,一道柔力将五人悉数托起,微笑道:“惜朝,你不在玉虚峰上打磨筋骨,怎么跑到这武威郡来了?”   此人名为顾惜朝,乃是最初开山授徒中一百零三位外门弟子之一。后来宋书剑上山,与谢广陵二人商议,在流民中陆续又收了数十名天资不俗的门人,共计一百四十七人。此时薛慕白腿伤尚未痊愈,外门弟子当中,以这顾惜朝武功当属第一。   顾惜朝有些赧颜的笑了笑,答道:“好教掌教得知,那一日楚大哥离开纯阳宫,弟子便继续留在玉虚峰上苦练拳法,后来宋长老带着这位陶统领上山,挑选外门弟子下山历练,陶统领便选中了我……”   只听门里一个浑厚低沉的声音接口道:“惜朝此人性情颇对陶某的胃口,长久留在外门,未免有些屈才。因此陶某斗胆将其带出,细细打磨一番,或能更进一步。”   声随人到,一个身材高瘦的黑袍男子大踏步走出门外,长身施礼道:“陶双亭见过掌教!有失远迎,望请恕罪!”   萧千离上下打量着这个仅有一面之缘的桀骜男子,见他即便是在本门驻地中,依然带着铜制鬼面,当下微微一笑,点头道:“你很好!”   陶双亭侧身礼让,道:“请掌教入内!”   萧千离昂然直入,绕过照壁,里面赫然便是一片巨大的广场,有百余精壮大汉正在场中操练,个个挥汗如雨,喊声如雷。   广场东面有一块打磨光滑的大石壁,壁上密密麻麻的刻满了字,也不知道是何人所刻,笔走龙蛇,端的气象万千。   石壁下坐了十几个人,大多穿着一身黑衣,还有几人身穿纯阳外门服饰,坐在石刻下闭目凝思,神态雍然,有丝丝缕缕的寰宇清气不断灌注全身。   见到萧千离注意那块石壁,陶双亭咳嗽了一声,解释道:“陶某早年修炼的一些小玩意儿,难入掌教法眼,给这些没有什么基础之人修炼,倒也妥当。”   “周天胎息功……”萧千离意味深长的瞥了陶双亭一眼,点了点头,并没有做声,而是转过头来,细细打量环绕广场的三栋建筑。   这三栋建筑几乎是同样的风格,四角飞檐斜挑,红墙碧瓦,气派恢弘。按三才排列,上合于天,下合于地,中合于人事,与广场合为一体,乃是一个三才一体的格局。   “三才聚灵!”萧千离含笑点头道,“以建筑本身布下阵眼,汇聚灵气,以促进吞吐清气的速度,陶统领倒是花费了不少心思啊!”   陶双亭跟在萧千离身后,闻言答道:“陶某虽对阵法略有涉猎,之前却从未想过这等办法。只是那日初上玉虚峰之时,见到内门中的格局,陶某心有所动,因此照葫芦画瓢,利用原有建筑小小改动一番,便成了这等模样。”   萧千离微微一笑,道:“也算是你有心了!”   他略一打量,看清了建筑上的牌匾的文字,当下迈步走进大厅,毫不客气的坐了主位,陶双亭侧座相陪,立刻便有仆役端上茶水来。   二人寒暄几句,那仆役带上了门,陶双亭立刻摘下面具,露出一张清癯的面容,郑重的放在小桌上,起身长长一揖,道:“陶某不请自来,自荐武威统领,如今已有月余。却未经掌教允许,实在是惶恐之极。”   原来那日陶双亭被萧千离救出监牢之后,他只当萧千离沽名钓誉,心中愤愤不平,径直向昆仑而来。一路上刻意打听纯阳宫的事迹,一一求证,却不料所听到的传闻尽数证实,这纯阳宫果然是得了太清纯阳一脉四方道统,种种神迹,在昆仑山下更是传得神乎其神。   陶双亭三十年不见天日,对过往事情皆已经淡了,唯独混元道派玄真子对他的大恩,却无时无刻不在想法报答。如今纯阳道统既然重现江湖,陶双亭又岂能不报?   起先他心中尚有几分傲气,心想以自己堂堂先天武学宗师的身份投奔,区区一个新兴边陲门派,岂不是将自己奉为上宾?却不料先在山下遇到宋书剑,小小地挫了一番锐气,接着与宋书剑一同上峰,又被声势浩大的纯阳宫震慑一番,亲眼目睹三清殿、吕祖殿的种种神妙之处,胸中一点傲气早已烟消云散。   他在玉虚峰上盘桓数日,又身入问道殿,见到那浩如烟海的玄门道统典籍,早已是心悦诚服,当即对宋书剑提出要加入纯阳宫。   却不料宋书剑手段高明,软硬兼施,几句话激得陶双亭立下天地心誓。他素来言出如山,一旦立誓,便不屑反悔,当即自告奋勇,要替纯阳宫开疆扩土,因此领了一路人马,又从外门弟子当中挑选了几位得力之人,便义无反顾奔赴武威城。   以他的本事,在一个小小的武威郡闪转腾挪自然是不在话下,心中却也存了几分争强好胜的心思,要让那位仅仅惊鸿一瞥的纯阳掌教,见识见识陶双亭的本领。   谁知半月前,纯阳掌教萧千离火烧大慈恩寺的消息传遍江湖,名动天下,得知此事,陶双亭内心的震惊可想而知。   “那天救我的年青道者,竟然是这般大能为之人?我这番所作所为,如今看来,却显得如此做作可笑……”   不知不觉,陶双亭的心态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起初还自认自己武功、见识、能力均是上上之选,如今看到纯阳宫的真实实力之后,人家需不需要自己,都尚是两说……   随着火烧大慈恩寺事件渐渐发酵,陶双亭也变得患得患失起来。他明知萧千离得知武威事宜之后,必然会亲自来见自己,但是他对自己的态度究竟如何?自己不经掌教允许,便投身纯阳门下,这一个多月来的所为,又究竟能否入他的法眼? 第三百三十七章 愤怒!偷天换日   见到陶双亭的郑重模样,萧千离哪里不知他内心的忐忑?当下微笑道:“敢问陶先生,练得是哪一门功法?”   陶双亭不禁一愣,他原本已经想好了应对之词,此时却不料萧千离突出奇峰,径直询问自己的师承。   只是他一向磊落,闻言也并不忌讳,慨然道:“陶某年轻之时,内功心法练得乃是一门《七煞吞天功》,辅以火行路数,后多方生变,学得是混元道派玄真前辈传授的涅槃之道,名为《化羽心经》,如今再触天道,初窥涅槃法则。”   萧千离点了点头,分出一丝意识沉入识海之中,迅速查阅到了《七煞吞天功》与《化羽心经》的详情,当下缓缓道:“《七煞吞天功》乃是一门速成的功法,如太阳之火,愈焚愈烈。只是过刚易折,不能持久,一旦动用吞天功,百脉如焚,尤其是心脉一旦重损,情绪便会不时发狂,因此被诋为魔道邪功,道理正在于此。”   陶双亭心悦诚服的行了一礼,低头道:“掌教见识广博,说得一点不错,陶某修炼吞天功至先天之境,狂性大发,不知做下多少滔天恶事,如今想来,实在是羞愧难当……”   萧千离微微一笑,接着说:“陶先生,你只当《化羽心经》乃是涅槃之道,却是大大的错了!”   “错了?”陶双亭惊讶无比的抬起头来,想了一想,摇头道,“掌教不知,玄真前辈传我《化羽心经》,总纲上分明写着‘受诸因缘,轮转生死,不受诸因,是名涅槃’……”   “……是故血气已和,营卫已通,五脏已成,神气舍心,魂魄毕具,乃成为人!”   萧千离轻笑着缓缓续来,听在陶双亭耳中,却如同起了一个霹雳一般,惊得全身一晃,目瞪口呆的看着萧千离,喃喃道:“掌教怎知……”   萧千离微微一笑,不去回答,而是轻声道:“《化羽心经》的功法理论,乃是脱胎于‘太上感应篇’,其承付之道,虽然与佛教因果涅槃有些相似,但又与其有一定的不同。佛教认为因果通前、今、后三世,‘太上感应篇’则更强调现世,现世生命形式的存在是根本,要更加重视现世,更为珍惜现实存在的生命。”   他顿了一顿,又道:“至于‘化羽’二字,实则为‘羽化’倒转,修炼到极致,跳出生死轮回、生老病死,是谓羽化。有云:‘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故而这本《化羽心经》,并非是鼓励你破而后立,而是太上劝人作善妙法,直至本应,明道见心,继而得大逍遥。”   萧千离沉声道:“你在牢狱中三十年,所思尽是悔恨、自责,陷于苦海迷茫不可自拔。如今脱困而出,却想的是报答混元之恩,想的是重立因果,瞻前顾后,彷徨无居。这位混元前辈传你《化羽心经》,乃是以混元道基相托,以无上玄门大法,磨掉你的七煞魔性。可怜你遭人算计,被强加涅槃总纲,导致走了歧路。如今——”   他忽然提高了声音,沉声道:“却不知你陶双亭本性何在?”   陶双亭全身一颤,喃喃道:“竟然如此?我陶双亭的本性……”   只是一瞬间,陶双亭仿佛苍老了许多,眉头越蹙越紧,一股不同寻常的意念波动从周身散发出来,并不如何尖锐凌厉,但是却神妙无穷,仿佛蕴含了无穷无尽的奥秘在其中。   “涅槃因果之道!”   感应到这种意念,萧千离的眉头微微一皱,却并没有说话。   在陶双亭的背后,忽然有一道真气凝练的虚影缓缓成型,见到那虚影的模样,萧千离目中精光一闪,流露出一丝杀气。   “佛门秃驴,竟敢对我玄门道基下手!便是上穷碧落下至黄泉,本座也不与你们干休!”   那虚影乃是一轮红日,内中却有一个小小的黑影。随着陶双亭呼吸越发沉重,全力催动法则,那黑影也渐渐长大,化作一只小小的三足金乌,作引颈长鸣状,生机勃勃,浩然博大,凛然不可侵犯。   “这是……”陶双亭脸色铁青,一双神目几乎要喷出火来,任凭是谁,发现以身相殉救自己性命的道门先辈,所传功法竟然被人动了手脚,还一练便是三十余年,内心的狂怒可想而知。   萧千离也是神色难看之极,从牙缝中缓缓挤出几个字来:“大日如来,偷天换日!”   陶双亭周身散发的红光越来越亮,三足金乌形成的法体,却在不停的扭曲波动,不复一丝一毫坚固不朽之真意,体表上密密麻麻的裂痕,犹如蛛网。   “狗贼!”只听陶双亭霹雳般一声大喝,那金乌法体猛然膨胀起来,轰然破碎。   无边烈火大盛,眼前都是一片红光,无法看见其他东西。   一道剑气虚影从天而降,神妙无方的镇山河气场流光溢彩,将二人紧紧锁住在丈许方圆内,倘若不以镇山河困住陶双亭,只这一下法则崩坏,便会将这偌大的驻地生生抹成一片白地。   饶是如此,就连曾经抵御过九位先天金身舍利联手、结三藐三菩提大阵的镇山河气场,也是一阵颤动,先天剑气支离破碎,气场摇摇欲坠。   萧千离双眉一挑,眉心中又有一点黑白二气飞出,得到万物终始母气的支援,镇山河气场顿时光芒大放,将陶双亭死死镇压在其中。   法则破碎,其势非同小可。萧千离也没有想到这陶双亭竟然如此刚烈,发觉被人算计,立刻行壮士断腕之举,竟然硬生生粉碎了自己的法则。   “非如此,又岂是纯阳门下南斗主星?”   陶双亭一口气爆掉了自己的法则,精、气、神顿时萎靡,原本挺拔的身形也肉眼可见佝偻下来,肌肉老化,肌肤龟裂,如同一个奄奄垂毙的老翁一般。   他大口大口吐着鲜血,重重的喘息着,抬头朝萧千离看去,呵呵笑道:“三十余年执念……如今……被掌教所释……陶某却……却是不再背负……呵呵……轻松得很!”   他挣扎着跪倒在地,重重的向萧千离磕了三个响头,断断续续的说:“掌教解了陶某枷锁……却无力再报答大恩……如今天人五衰……乞归骸骨……”   “乞归骸骨?”萧千离反而笑了,立起身来,走到陶双亭的面前,负手轻笑道,“陶双亭,尚未到谢幕的时候呢!”   说完,不顾陶双亭的疑惑,萧千离伸出一指,轻轻按在他的眉心处。 第三百三十八章 法则重立 生灭之道   陶双亭跪伏在地上,抬起头来,茫然的看着萧千离。   还不等他说话,却突然脑中一痛,无穷无尽的景象突然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刹那之间,陶双亭只觉有无边白光充斥自己的意识,那白光之中,却有一具尸体,静静的躺在那里。   “那不是……我么?”   看清那具尸体的面容,陶双亭登时认了出来。   “权过三官者,肉既灰烂,血沉脉散,而犹五脏自生,白骨如玉,七魄荣卫,三魂守宅,三元护息,大神内闭。”   正在疑惑之时,陶双亭脑海中突然响起了一个宏大的声音,不知从哪里来,响彻天地,清晰可闻。   白光化为万千景象,时间飞速流逝,那具尸体渐渐化为骷髅,下一刻,却又渐渐恢复了血肉。   看着这奇景,陶双亭更是惊疑不定,只听那个声音又道:“或三十年二十年,随便所出。当生之时,即使收血育肉,生津成液,质本胎成,易形濯貌,乃胜于未死之容也。”   陶双亭还在默默感受这话语中的意思,突然一道宏大的意识径直涌来,刹那之间有玄妙无比的经文肇立云端,历历在目。   “……阳清为天,阴浊为地。日中无影,神通大显。此法门,称为《太阴化羽心经》。”   大门紧闭,已经整整有两个多时辰,便是有仆役想要借送茶为名入内,以探听虚实,却发现大门被一道古怪力道锁住,死活也推不开。   一些不明情况的纯阳新进门人渐渐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围在门前,窃窃私语。   “那位真是咱们的掌教么?也太年轻了一些吧?”   “这都已经是晚饭时间,怎么还没出来?不会是有什么事吧?”   “喂,你们说说,不会是咱们陶统领,因为什么事和掌教起了冲突……”   “都给我闭嘴!”身材欣长的顾惜朝大踏步走了过来,身后带着两名曾经同在外门学艺的师弟,面沉如水,喝道,“掌教祖师何等人物?岂容你们胡乱揣摩?”   顾惜朝乃是纯阳外门武功第一,又深得陶双亭看重,在众人心目中声望极高。他一说话,众门人顿时都安静了下来。   “顾师兄,可是掌教祖师和陶统领已经在里面两个多时辰了,不会真是有什么事情发生吧?就算有要紧事谈,怎么又把门锁得如此严实?”   顾惜朝冷笑道:“那是因为你们本事太差,还不够格!”   他朝紧闭的大门望了一眼,心中却也有些暗暗担心。   与其他人不同,顾惜朝是在场众人当中武功最高的一个,当初他一步之差未能进入内门学艺,此后勇猛精进,不仅修为一日千里,而且得到了楚寻的青睐,得以传授上乘武学《百裂横拳》。因此,即使有镇山河封禁天地,他却依然若有若无的感应到大厅中法则破碎的毁灭意境。   “莫非掌教祖师与陶统领真的一言不合冲突起来……这可如何是好?”   正在顾惜朝心中彷徨之时,突然见到大厅之上,有无边白光冲天而起,偌大的纯阳武威驻地,大放光明。   众人一阵哗然,不约而同的后退几步,眯缝着眼睛,细细打量那道突如其来的白光。   又有一道雄浑剑气从虚空中闪现,直直落在大厅上方,霞光万道,瑞气千条。这道剑气虚影刚刚落入大厅之内,白光立刻收敛,除了驻地众人可以看见之外,隔着数十丈之外,便再无人得见。   “祖师他老人家的无上剑气?”顾惜朝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手足一片冰冷,“难道真的打起来了?”   但是下一刻,众人的猜测顿时化为乌有,在生太极的笼罩下,那白光并不炽热,也不温暖,只是无比的纯粹,不带丝毫温度和热度,纯净无比。绝非动手过招之时的杀气冲天。   在大厅之中,生太极气场缓缓旋转,将一方天地隔绝起来,萧千离面带微笑,欣慰的看着身前盘膝而坐的陶双亭。   陶双亭的全身上下有白气流转,不断修复他的肌肉、皮肤,以及精、气、神。白气所过之处,龟裂的皮肤立刻愈合,重新变得红润光泽,肌肉变得结实,一头白发渐渐转为乌黑。   他双目睁开,神色平和无比,没有丝毫迷茫与挣扎之色。却流露出一股阅尽尘世的洞彻通明之感,仿佛勘破重重迷雾,解开了身上的重重枷锁。   萧千离微微一笑,自语道:“还差一点点……”   他右掌一翻,一道剑气凭空生成,“化三清”气场轰然降落,一朵莲花绽放开来,生机勃勃,满眼青翠。   与化三清似乎是起了呼应,陶双亭的周身上下有无边白光大作,他身子一颤,不敢置信的自语道:“天地……”   只听萧千离轻笑着低喝道:“还不快感悟天地?”   陶双亭猛然惊醒,盘膝而坐,一手指天,一手指地,一道玄奥无比的气息渐渐从身上散发出来。   萧千离缓缓在大厅中踱步,微笑道:“你曾精修七煞魔功,全身经脉尽焚,却得了被篡改过的羽化之法,反而助你触碰涅槃法则,虽然是遭人算计,却也铸就了你自身不灭之体。如今本座传你《太阴化羽心经》正法,当真应了‘一饮一啄,莫非天定’的话语。切记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听到萧千离的话语,陶双亭面色阴晴不定,终于长长的叹息一声,语气中充满了解脱之意。   随着这一声长叹,他身前有太极阴阳鱼渐渐浮现,无边景象一一出现,生、住、异、灭循环往复,此生彼生、此灭彼灭,玄奥至极。   下一刻,白气、气场、青莲尽数湮灭,陶双亭推金山倒玉柱般跪倒,拜伏在地,沉声道:“多谢掌教大恩,又不惜耗费真元,传我太上大道,如今陶某已勘明生灭大道,前因种种,不言自明!”   萧千离袍袖一拂,一道柔力将陶双亭托起,陶双亭心中凛然:“如今我法则重立,明心见性,功力远胜从前,却禁不住掌教一托之力,这位纯阳掌教,武功修为究竟高明到了什么地步?”   只听萧千离轻笑道:“陶先生乃是我纯阳宫统领,位高权重,些许小事,算得什么?日后本门扩张之时,岂可少得了陶先生?”   陶双亭一怔之下,随即大喜,躬身施礼道:“陶某不才,除却掌中戟、胸中血之外并无他物,承蒙掌教不弃,愿担统领先锋之职,甘为门下驱使!”   萧千离呵呵一笑,伸手托起他雄壮的右臂,笑道:“你倘若再不出去,只怕你的那些手下们就要造反了……” 第三百三十九章 酒宴   门外众人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见到那白光、剑气先后出现,无边威压笼罩整个驻地,一个个都是心急如焚。幸好有顾惜朝弹压众人,镇得众人丝毫不敢妄动,否则只怕早就有人冲了进去。   只听“吱呀”一声,大门徐徐打开,不知是谁叫了一声:“出来了!”众人轰的一声齐齐围了上去。   却见陶双亭立在门边,等萧千离昂然踏出大厅,陶双亭紧随其后,亦步亦趋,始终落后萧千离一步,模样恭敬到了极点。   萧千离抬起眼来,在人群中一扫,虽然他目光温和,但是却自有一股凛然气势,众人纷纷行礼,七嘴八舌的叫道:“见过掌教祖师!见过陶统领——”   “你们很好!”萧千离微微一笑,目光落在顾惜朝身上,点头道,“恃强而不凌弱,遇强而无惧畏,不愧都是我纯阳门下!”   众人面面相觑,这才知道虽然隔着大门,大家的一举一动却都被这位掌教祖师知道得清清楚楚,不由得心中凛然。顾惜朝更是激动不已,大声道:“多谢掌教祖师谬赞!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萧千离饶有兴趣的问道。   顾惜朝鼓了鼓勇气,低声道:“只是弟子随陶统领东征西讨之时,面对一些弱小的对手,还是……还是大杀四方,实在有违祖师的教诲……”   “哈哈哈哈——”人群顿时轰然大笑,萧千离也是忍俊不禁,笑道:“此一时彼一时,当进则进,进退有据,方为至理!否则你练这一身武功,却又是为了什么?”   顾惜朝搔了搔脑袋,尴尬的笑了笑,当下恭恭敬敬的退在一旁。陶双亭经过顾惜朝的时候,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低声道:“混账小子!”语气虽重,嘴角却带着笑容,显然是极为满意。   当夜驻地中大开宴席,小厅主桌仅有萧千离与陶双亭二人,其余众人都在外面大厅开席,顾惜朝等六位外门弟子本想在一旁伺候,却被陶双亭赶去了大厅,与众门人弟子同乐。   陶双亭亲自为萧千离斟酒,酒过三巡,陶双亭叹道:“陶某一路西行,所听得都是掌教的威名,破苍龙、灭清平,剑震阳明,威慑长空,一统西北诸郡。可笑陶某平素眼高于顶,那日竟然不识掌教风采,实在是有眼无珠。”   萧千离微笑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如今纯阳宫名震西北,皆托了诸位之劳。本座何功之有?”   “掌教过谦了!”   二人举杯饮胜,陶双亭喝了几杯酒,又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情来,愤然道:“混元玄真前辈一心度我,却竟被宵小所趁,陶某当真是愧对玄真前辈!倘若不是掌教慧眼如注,一眼看破陶某功法的不妥之处,只怕如今尚被蒙在鼓里!”   萧千离不动声色,向陶双亭举杯示意,轻酌了一口,笑道:“本座的名字,只怕已经在佛门的必杀名单之列,尚轮不到双亭出手!”   陶双亭一愣,随即哈哈大笑,点头道:“掌教神威,单单火烧大慈恩寺之举,只怕我纯阳宫早已成了那群秃驴的眼中钉、肉中刺。”   萧千离微微一笑,捻着酒杯沉吟半晌,缓缓道:“此事大有可疑之处,本座虽未见过你口中的混元道派玄真子,但是他既然传你《化羽心经》,必然早已位列先天。既然如此,究竟是哪一路高人,竟然能对一位先天大能施展偷天换日之功?又将玄门至宝《化羽心经》改头换面,变成了涅槃之道的心法?”   适才陶双亭胸中愤怒之极,并未想到这一点,被萧千离一语提醒,细细回想往事,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浓眉紧锁,沉声道:“掌教说得极是!倘若那人并非行偷天换日之举,而是翻脸出手,只怕……只怕……”   萧千离点了点头,将这件事暗暗记在心底,轻笑着岔开话题:“无妨!如今已过三十余年,纵然当事人尚在人世,却也决计不得轻出。我等只需留意大日如来一脉,或可抽丝剥茧,追溯昔日真相!”   陶双亭重重的叹息一声,怒道:“倘若陶某得知始末,必将与释教不死不休!”   他到底是当世英杰,连饮数杯烈酒,将情绪压制下来。遂与萧千离推杯换盏,请教几手武功路数,闲谈几许江湖趣事,气氛渐渐热烈起来。   陶双亭武学渊源,三十余年前乃是纵横江湖的魔头,见识极为广博,更兼性情狂傲不羁,不拘小节却自重大节;而萧千离两世为人,前世命运坎坷,这一世步步维艰一路行来,又有系统伴生,见识阅历岂是寻常所能比拟?二人这一谈之下,只觉极为投缘,大起知己之心。   二人正聊到妙处,各自抚掌大笑,忽听门外有人轻轻敲门,陶双亭眉头一皱,沉声道:“进来!”   却是顾惜朝走进房中,向二人分别恭恭敬敬施了一礼,小心翼翼的说:“弟子失礼了!好教祖师得知,外面的兄弟们知道掌教亲至,都想聆听您老人家的耳提面命,不知……”   萧千离微笑道:“他们虽未正式入我门下,却也算得上是纯阳之人。也罢!你且先去,本座随后便来!”   顾惜朝大喜退下,陶双亭却有些担心,低声道:“掌教,这些人大多都是宋先生招揽的流民,匆匆组建,陶某这月余来也并未细细打磨,只恐失了礼数。”   “无妨!”萧千离微笑道,“我纯阳门下,何须在意这些繁文缛节?玉虚纯阳,可不是靠礼数而聚其心!”   顾惜朝欢喜走出房间,一眼见到大厅中寂静无声,数百大汉都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当下呵呵笑道:“诸位弟兄稍待,祖师他老人家即刻便来!”   众人顿时发出一声欢呼。这些人除了几位外门弟子之外,都是四面八方聚集起来的流民,宋书剑选其精壮组成建制,平时也只是在昆仑山下操练,不到数月又匆匆赶赴西北诸郡,便是一步也未曾踏入玉虚峰。此时听到这高高在上的纯阳掌教将要出来训话,不禁又是兴奋,又是激动。   只见白衫飘动,萧千离昂然走出,众人一阵骚动,在以顾惜朝为首的六名外门弟子的带领下,齐齐躬身大礼参拜,七嘴八舌的嚷道:“拜见掌教祖师!” 第三百四十章 阻我纯阳者,杀之!   外厅之中足足摆了数十桌酒宴,数百大汉团团而坐,挤得水泄不通。   萧千离目光缓缓掠过全场,将众人的神色都收在眼底,当下也不说话,踱了几步,抬起头来,目光落在大厅正东的墙壁上。   众人都不知他要干什么,都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却见那墙壁上空空如也,正在疑惑中,却见萧千离右手一翻,一道光芒从袍袖中飞出,径直飞向那面白墙。   那道光芒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于半空猛然散开,化作一团光影,徐徐落在墙壁上。   光芒散尽,却见那团光影渐渐显露出本来面目,却是一个半人高的太极阴阳鱼,深深印刻在墙壁上方,光影线条渐渐凝结成实质,最终完全化作实体。   阴阳二气猛然大盛,随着光华流转,那阴阳鱼竟然开始缓缓转动,散发出无比玄奥神秘的气息来。   不仅如此,围绕着那阴阳鱼的,却漂浮着一团似幻似真的星云,如同银河一般璀璨,如同群星拱月一般,环绕着阴阳鱼,深奥广博,浩瀚无边。衬托着那阴阳鱼如同诸天主宰,掌控大千万物。   星云永恒,阴阳轮转,造化神妙无方。   “无量光暗、两仪造化?”陶双亭的眼睛猛然瞪大了。   感受到这阴阳鱼蕴藏的宏大气息,他全身真气不由自主的运转起来,甚至连刚刚掌控的生灭法则也被惊动,由生而灭,由灭而生,刹那间不知循环了千千万万次。   除了他之外,其余众人并不能感应到天地玄妙,只能从中体会到一种至高无上的威压,仅仅只是看一眼,都从心底深深感到敬畏。   “出字了!出字了!”有人忍不住低声惊呼起来。   那缓缓转动的太极阴阳鱼两极上,渐渐浮现出淡淡的蓝色光影,又缓缓凝聚实体,却是“纯阳”二字。   阴阳不断旋转,天地纵有变迁,“纯阳”却始终不朽!   所有人都呆呆的看着面前的景象,他们无法理解法则,却能够感受到这小小的阴阳鱼散发出的强大力量意境。   萧千离将众人的神情一一收在眼中,朗声道:“纯阳训!”   最先反应过来的顾惜朝急忙重重跪在地上,朗声道:“弟子聆听纯阳训!”   众人这才惊醒,哗啦啦跪倒一片,就连陶双亭也长身躬立。   “入我纯阳宫门下,须得恪守门规,若有违反,按情节轻重处罚,罪大恶极者立斩不赦。”   “纯阳门规有三品九戒,一品行无欲,行知止足,行推让;二品行无名,行清静,行诸善;三品行无为,行柔弱,行守雌勿先动。此三品九戒乃持身之本,持法之根,凡本门弟子,一体遵行。”   众人齐声应诺,只听萧千离缓缓道:“本座得吕祖传艺,以太清道统广大纯阳,太上以虚无为宗,广演宏敷,有道、经、师三宝之分。追溯万年尘劫,非究源以求流,必忘本而逐末。如今佛盛道衰,正值我辈奋发之时,纯阳当广开玄门,凡有志之士,皆可一展宏图,光大玄门之宗,各宜勉之!”   这番话却有些晦涩,众人当中,倒有一大半听不懂,却有陶双亭若有所思,问道:“敢问掌教,我等当如何行事?”   萧千离呵呵一笑,沉声道:“若有阻我纯阳者,好言劝之,若不听,杀之!”   这句话众人顿时都明白了,当下群情纷涌,热血沸腾,不知是谁率先高喊一声,众人齐声叫道:“阻我纯阳者,杀之!”   大厅中呼喊雷动,声震四方,萧千离却已经悄然退去,仅留墙壁上那巨大的阴阳鱼,静静散发着幽暗的玄奥气息,“纯阳”二字却越发光华绚烂。   夜深人静,秋凉如水。   立在后院中,背负双戟、一身黑衣的陶双亭整个人都仿佛融入了黑暗之中,只有面具下的一双眼睛闪烁着异样的神采。   “掌教,陶某初掌武威,百废俱兴,尚需掌教多作提点,且盘桓几日再走也不迟!”   萧千离白衣若雪,静静的看着身前的陶双亭。   “陶先生,如今你重现真我,区区武威一郡,又岂能难得住你?”   陶双亭张了张嘴,却不知说什么才好。   见到他的模样,萧千离微微一笑,轻轻拍了拍陶双亭的肩头。   “西北诸郡很快就不太平了。武威郡并非必争之地,你在此地已经站稳了脚跟,尚需尽快夯实基础,为纯阳打造一个安定的后方!”   陶双亭点了点头,叹息道:“大慈恩寺被掌教一把火烧得七七八八,佛门岂会轻易吃这样的大亏?接下来必然行雷霆一击。掌教远在昆仑,可千万要小心些才是……”   “哼!”萧千离冷笑道,“倘若在中原腹地,纯阳的势力尚且伸不到如此之远,但是在西北诸郡,岂是这些和尚所能轻易撼动?”   陶双亭欲言又止,低声道:“佛门反扑,非同小可,尤其是少林……”   “少林不会出战!”萧千离沉声道,“大乘祖庭被本座付之一炬,小乘佛教却未必大举出动!更何况少林如今……”   他顿了一顿,并没有接着说下去,而是将目光投向西方,森然道:“冬季将至,这莽莽昆仑雪山,便是他们的丧生之地!”   想到那一望无际的巍峨昆仑,陶双亭也多了几分信心,点头笑道:“本门有地利之便,纵然佛门发难,也教他来得去不得!”   “还是时间太短啊……”萧千离轻轻叹息一声,却立刻又打起精神,呵呵笑道,“远征昆仑,岂是仓促能行?等他们赶赴西北,纯阳便足以将西北诸郡经营得如同铁桶一般。纵然倾尽佛门之力,又有何惧哉?”   面具下的陶双亭紧紧咬着牙,半晌才沉声道:“掌教自去便是!陶某这一对弧月戟已有三十余年未发过利市,如今也该痛饮鲜血,以慰平生!”   萧千离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一对传音灵石来,一枚扣在衣领,一枚交到陶双亭的手中,解释了几句用法,笑道:“武威便托付给陶先生了……”   他在陶双亭肩上一拍,身子凌空跃起,一只巨大的苍鹰展开双翼,将他的身子托住,转眼已经消失在云端之中。   陶双亭目送掌教离去,右手不知不觉伸向身后,握住了冰冷的戟身,目光深邃无比,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三百四十一章 杀!破!狼!   武威之行,萧千离可谓损失极重,储存数月之久的兑换点消耗一空——为兑换出那本正宗的《太阴羽化心经》,辛辛苦苦存起来的上万兑换点,转眼之间化为乌有。   同时,为挽救陶双亭的天人五衰,萧千离借用万物终始母气,以星辰之力调动诸天道藏,将《太阴羽化心经》的无上心法直接传至他的意识之中,助他重立法则,所耗费的先天真气不计其数,甚至在传功之后的两三个时辰里,他丹田空空如也,几乎提不起半点力气。   但是这一切都是值得的,陶双亭破而后立,重立生灭法则,战力犹胜昔日,距离化神中阶也仅有一步之遥。等境界稳定之后,突破也指日可待。   这还罢了,系统的反馈信息,让萧千离刚刚离开武威便哈哈大笑,哪里还有半分高居上位的矜持?   “叮!天机归位!恭喜宿主,南斗第六将星激活,奖励抽奖机会X1,兑换点500点。”   南斗第六天机星,隶属火金,乃将星,遇帝为权。天机入命,重在自化,有制名偏官,有化为玉帛,逢杀先论杀,又名——“七杀星”!   紫薇斗数有载:七杀、贪狼、破军在命宫,形三方四正会照,就是所谓的“杀破狼”格局。指“七杀星”、“破军星”、“贪狼星”,此三星一旦聚合,天下必将易主,其势无可逆转!   如今在萧千离的系统星图中,七杀陶双亭归位,加上北斗第一阳明天枢贪狼星柳随风,“杀破狼”已有双星闪耀。   而最后一位“破军星”,其实已在纯阳宫门下,种种迹象表明,萧千离的六弟子羽纤柔,很可能便是北斗第七瑶光破军!   最强之阵已在账下,萧千离内心的喜悦可想而知。区区几点兑换点,又算得了什么?更何况一本《太阴化羽心经》不仅让陶双亭战力再度提升,而且瞬间将他的忠诚度提到了7点之多。   几乎在系统提示音响起的同时,尚留在西平郡的宋书剑忽然眉头一皱,望着昏暗的夜空默然不语。   他神色凝重,左手掐指不断屈伸,旁边的柳随风诧异的问道:“宋先生,怎么了?”   宋书剑摇了摇头,半晌不答,忽然一拍手,展颜笑道:“好兆头!”   柳随风茫然不解,见到宋书剑笑得极为开心,当下也就放下心来,转头低声对旁边的方少白打趣道:“宋先生大概是捡到钱了……”   宋书剑功力深厚,自然听得真切,闻言不以为忤,反而呵呵轻笑道:“走,咱们回去喝酒去!”   方少白认真看了宋书剑一眼,侧头低笑道:“如此看来,宋先生只怕捡了不少银子才是!”   三人朗声大笑,回房唤来酒菜,推杯换盏不提。   萧千离离开武威,却并没有直接回到西平郡,而是往酒泉郡而来。有宋书剑镇守西平,又有柳随风、楚寻、李承渊三大亲传弟子与陆无厌在侧,迦罗娑咤纵有登天的本事也翻不出什么浪花。   酒泉郡主城名为福禄,萧千离前后来过数次,此番入城之后,只见往来繁华,却并无什么异样。   “慕青宇带队接收柳家产业,一千五百名流民,哪怕只是驻扎操练也自有偌大声势,怎么城里这般宁静?”   萧千离满腹疑窦,绕着福禄城转了几转,甚至来到曾经的柳府看了一圈,却见这偌大的柳府已经被放火烧成一片白地,种植了些花草树木,郁郁葱葱,却并无多少来往来。   “当初柳府被五瘟教占据,流毒人间,故而我临走前吩咐一把火烧了干净,如今看来,倒是没有余毒流害……只是慕青宇把人都带到哪里去了?”   与武威不同,酒泉郡旁边有长空派这个大势力,纵有些盗匪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不像武威郡乱成一团,陶双亭又是雷霆手段,杀得血流成河,在城中稍一打听便知端详。可怜萧千离如同没头苍蝇一般,就算找人打听,却也无从下手。   不得已,萧千离只得来到城守府邸,幸好那位金城守未曾外出,见到萧千离,登时认了出来。急忙叱退手下,忙不迭上来见礼。   “萧掌教风采如昔,当真是可喜可贺!”   二人寒暄了几句,萧千离试探着问起慕青宇之事,金城守却是面露茫然之色。   “城里没什么异动啊……至于柳府的产业,倒是有人接手,生意倒是做得红红火火,大大小小数十个商队往来各地,可是为福禄城大大添了财帛人气啊!”   萧千离心中一动,问道:“可知是何人接手柳府的产业?柳家家主如今可在?”   金城守呵呵笑道:“柳老爷子如今已经搬到城郊,每日可是清闲得很呢!至于长子随信,腿脚却已经大好了,几处商铺经营得颇为红火,听说有几家都在攀亲,至于详情却是不知。”   得了这些消息,萧千离便向城守告辞,径直向城郊行来。   越往郊外,人烟便越是稀少,走得十余里,却见道边田地肥沃,收割后的庄稼杆横七竖八的扔在田间,只待腐化后变为来年的肥料。往来有牧童在田间嬉戏,好一片悠然自得的平静生活。   远处有一处好大的村庄,阡陌交错,房屋纡连,炊烟袅袅。萧千离信步走进村庄,迎面却见一个扛着锄头的壮汉大踏步走来,有些疑惑的看了萧千离一眼,上下打量着他身上的儒风道袍,却并没有做声,而是错身而过。   萧千离不以为意,而是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路边的建筑和道路,看得出来,这些房子都是新建不久,而道路明显有扩宽的痕迹,显然这村子是新近才聚集起来的。   不远处传来琅琅的读书声:“云对雨,雪对风,晚照对晴空。来鸿对去雁,宿鸟对鸣虫。三尺剑,六钧弓,岭北对江东……”   这是蒙学读物《声律启蒙》的句子,听到这熟悉的文字,萧千离仿佛被挑起了前世中的记忆,神情也渐渐变得恍惚。   “咳咳!”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咳嗽了几声,打断了萧千离的回忆。   “道长是外乡人吧?”   见到老者最少也有七八十岁的模样,身形佝偻,似乎一阵风便能吹倒。萧千离微微一笑,竖起一掌行了个道门礼,身上自然而然流露出一股出尘傲岸的气息。   “小老儿乃是此地成连村的村长,不知道长来此有何贵干?”   “成连村啊……”萧千离心中一动,轻笑道,“敢问老先生,那念书之处,是什么地方?”   那老人捶着胸口咳嗽几声,呵呵笑道:“惭愧,早些年有位秀才游学至此,见村里孩子们可怜,故而定居在此,闲时教他们读书认字,不想惊扰了道长,实在惭愧。”   “是么?”萧千离呵呵笑道,“这位秀才,只怕是月余之前才到罢?”   他环顾四周,神色渐渐变得欣慰,轻笑道:“敢问老先生,这列寇平都冶功南度制大阵……大约也是此人所建罢?”   听到这句话,老人顿时脸色大变,突然一扬手,三枚透骨钉向萧千离前胸打来,同时身子疾退,大喝道:“有敌入侵!” 第三百四十二章 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   列寇平都冶功南度制大阵,乃儒门先天六大奇阵之一,又名“列寇大阳平治都功阵”,此阵浑然天成,长于辨、困、陷、缚、束、镇等法门,又可大幅加强地脉灵气的汇聚,对提升修炼速度有着相当的效果。   同时在遇到攻击时,也有着一定的预警防御作用,单论防御之能,几不亚于九宫八卦阵,乃是一种专于领地布置的法门。   听到萧千离叫破阵法名称,那自称村长的老人脸色大变,立刻出手发难,行动敏捷矫健,哪里还有之前半分的垂垂老矣模样?   萧千离微微一笑,往左侧轻移了一步,那狠辣无比的透骨钉顿时掠身而过,夺夺夺三声轻响,却尽数射在背后的墙壁上,深入盈寸,仅余三枚针尾露在外面,可见出手是何等的刚猛。   那老人刚一出手,立刻转身便逃得无影无踪,萧千离也不追赶,只是负手而立,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墙壁上的三枚透骨钉,似乎要看出花来。   四面八方同时响起“呜呜”号角声,一队队青壮各自手持兵刃,在道路间同时出现,七人一队,左穿右插,蜂涌卷来。   最先一队突然在萧千离身侧的墙壁上出现,各自手持劲弩,嗤嗤连响,却见萧千离袍袖一卷,那弩箭便飞得不知去向。   又有一队从身后出现,手持长枪,齐齐向萧千离后心猛刺,眼见就要刺中敌人的后背,正在暗暗欣喜之时,却见眼前一花,那羽衣星冠的道人却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七人呆呆的站在那里,不约而同的揉了揉眼睛,为首一人大叫道:“小心,那狗贼不知藏到哪里去了……”   不远处猛然间爆发出震天阶的呐喊,却有一道白影反身冲进了人群中,所到之处,顿时人仰马翻,有人高声叫道:“点子扎手,小心!”   村庄正中一间云台,高有九层,顶上站着一位中年大汉,手中举着几面旗子,只见青旗招展,猛地里东路一队人攻南,西路一队人攻北,阵脚转动。刹那之间萧千离的前后左右墙上地下,四面八方都有人围了上来。   萧千离不惊反喜,点头自语道:“不错不错!慕青宇调教之能,只怕尚在陶双亭之上。倘若此人位列先天,本座还真舍不得他放他离开……”   他存心要看这些人究竟磨砺到了什么程度,当下弃了诸多神妙法门一概不用,尽是闪转腾挪,枪来掌劈,剑来指挡,守御得水泼不进。   只是这些人实在是武功底子太差,任凭萧千离如何小心翼翼的留手,却依然无人是其一合之敌,不知多少人被打翻在地,只听有人大叫道:“今日便是拼了性命,也不能放过贼人。”   号角呜呜连响,高台上那人手中旗帜连挥,顿时有数个小队夹裹着伤员疾退,又有一队回攻北方,一队迂回南下,一队疾趋而西,一队东向猛攻。这阵法又是一变,阵法连转数次,但见此一队来,彼一队去,正是“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实在是精妙到了极致。   但是任凭阵法如何变化,萧千离却始终屹立场中,不知多少人被他随手扔出,虽未受伤,却也撞得鼻青眼肿。时间一长,渐渐有人不支,头昏脑涨,脑中一团浆糊,乱冲乱闯,反而将自家阵脚冲乱。   见到此情此景,萧千离暗暗点头,“能在短短月余之间调教到这个地步,实属不易。这也是这些人根底太差,倘若换成精兵猛将,只怕脱身也是不易。”   眼见阵法散乱,忽然有一人豹子般冲了上来,呼呼呼拍出三掌,掌力沉雄,招式凝练,与余人大为不同。萧千离袍袖一拂,那人立足不稳,顿时摔了出去,挣扎着爬将起来,刚要再度扑上,突然一呆,大叫道:“都住手!统统给我住手!”语气中充满了惶恐之意。   众人都不知怎么回事,渐渐停了下来,那人惊叫道:“你们这群混蛋,竟然冲撞了掌教祖师!还不快磕头,给祖师赔罪?”   “掌教祖师?”众人顿时一片大哗,见到那人纳头便拜,众人面面相觑,当啷当啷不知有多少兵刃丢在地上,顿时呼啦啦跪了一地。   萧千离目光转处,立刻认出那名猿臂蜂腰的俊美青年来,微笑道:“月白,原来你也在这里!”   与顾惜朝不同,墨月白乃是千里挑一的内门弟子,天赋极高,短短数月便已经修炼到筑基中阶,虽然有太极广场的加成,却也算得上是进步神速。   墨月白不敢起身,低声道:“弟子……弟子……”   萧千离微微一笑,吩咐道:“不必如此,起来说话!”   他袍袖一拂,顿时有一道柔和的气墙生成,众人不约而同的站起身来,心中又是惶恐,又是兴奋。   萧千离环顾众人,笑道:“你们都很不错,都散了罢!”   众人齐声应诺,纷纷躬身行礼,各自散去不提。   墨月白战战兢兢的侍立在一旁,萧千离笑道:“为师又不是老虎,莫非要吃了你么?”   被打趣了一句,墨月白紧张的心情稍稍放松了一些,躬身答道:“弟子不敢!那日宋先生上峰,言及数千流民已整备齐当,凡愿意下山历练的门人,皆可随行。弟子……弟子得了谢长老的吩咐,因此跟随慕先生一路来到此地。”   “谢长老的吩咐?”萧千离微微一愕,随即恍然,轻笑道,“谢长老思谋远虑,只是却也过于慎密了些。也罢!慕先生如今在何处?”   “就在前面的书院里!”   当下墨月白在前引路,转了几个弯子,眼前却是一堵墙壁,却是无路可行,墨月白伸手推开一截矮墙,,却又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出现。   二人转了几个圈子,眼前霍然开朗,却是一间青瓦红墙的大屋立在路边,一位样貌儒雅的中年秀士站在门口,身着秦风紫袍,左手背负,右手托着一卷书册。   那位紫衣秀士见了萧千离,长揖笑道:“掌教远道而来,青宇有失远迎,望请恕罪!”   萧千离回礼笑道:“好个慕青宇,竟然将一千五百青壮埋在村落之中,倘若不是一时心血来潮,只怕将这福禄城翻过来也找不到你的行踪。”   慕青宇呵呵笑道:“《军形》有云: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故能自保而全胜也。连掌教都找寻得如此困难,倘若是敌人,又岂知我等根底?”   萧千离点了点头,只听慕青宇又笑道:“还有一事,尚请掌教恕罪则个!”   “不知先生何罪之有?”   “适才小可故意隐匿不出,乃是刻意要借掌教之手,打磨这些流民青壮的锐气,让这些人知其不足,免得不知天高地厚,平白生出无数事端来!” 第三百四十三章 时候未到   坐在一间静室里,萧千离放开了慕青宇的手腕。   “如何?”慕青宇语气波澜不惊,似乎浑然不在意自己体内那一缕如跗骨之蛆、久久不去的奇毒。   “不入先天,此毒不得解。只是倘若此时破碎金丹,毒素无真气压制,必然流转全身,丹碎之时便是身死之时,实在是两头为难。”   慕青宇点了点头,他出身花间派,医术精湛不下于当世名医,显然早已对自己的身体情况极为了解。   “这样也好!”慕青宇微微笑着,似乎对体内的毒素并不介意。   “正好清净几日,省得一味逞强斗狠,反而失了儒家修身至诚的本意!”慕青宇轻笑道,“只是纯阳宫将临大劫,却少了小可这一分战力,颇为可惜!”   “少来激将!”萧千离呵呵一笑,道,“花间儒生慕青宇如今居然变成了兵家,就算要在本座身上施展激将法,却也需先知将,再行激。本座心思,慕先生可知几分?”   慕青宇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答道:“子非我,焉能知我不知否?”   萧千离一愕之下,指着慕青宇哈哈大笑,道:“慕先生乃是当世儒者,却也学会了我道门濠梁之辩么?”   慕青宇也笑得极为开心,伸手替萧千离倒了一杯清茶,笑道:“修齐治平,我花间学说兼修百家,岂是单单一个‘儒’字所能窥得全貌?莫说濠梁之辩,便是势术法刑,小可又岂会弱于天下群英?”   “势术法刑”四字一出,萧千离心神猛然一震,看着慕青宇的眼神顿时变得无比古怪。   慕青宇被他锐利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低头看看自己,疑惑的问道:“莫非在下说得有何不妥么?”   萧千离脸上渐渐扶起了古怪的笑容,摇头道:“妥!实在是说得极为妥当!敢问慕先生,适才你说到势术法刑,可细细说一说么?”   慕青宇精研诸子百家数十年,所学极杂,即使在花间派中也是出类拔萃的人物,此时见到这位声名远播的纯阳掌教向自己请教法家学说,当下兴致勃勃的解释道:“势立威、术驭臣、法制民,不期修古,不法常可。其实用在门派中也是极为妥当,有云:‘道者,万物之所然也,万理之所稽也。理者,成物之文也。’大抵便是如此……”   萧千离将他的话一一听在耳中,不时点头赞许,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在他的识海之中,那广阔无垠的系统星图,有一颗死寂如墨的主星突然闪烁起来,虽然光芒极为微弱,但是闪动却是极为真切。   这颗星距离中央黑洞极近,仅次于代表陆无厌投影的伴星,与北斗第八星左辅洞明星距离相当,位居北斗九星之列。   北斗第九隐元星,弼星之魂明空灵!   洞明、隐元,乃是北斗两大暗星,一为左辅,一位右弼,左辅为“明”,右弼为“隐”。   如今洞明星早早归位,一代剑君谢广陵剑心重立,位列先天。他性情敦厚,有长者之风,入纯阳宫以来,始终兢兢业业,无论是内门或是外门,哪个弟子没有得到过他的指点?便是纯阳三大亲传柳随风、楚寻、李承渊见了他,也要恭恭敬敬的叫一声:“谢长老”。以宋书剑如此阅尽红尘之人,对谢广陵也是尊重有加。   而隐元星却始终不曾出现,萧千离也曾经刻意寻找,却也一无所获,时间一长,找寻右弼星的心思也就渐渐淡了,只等有缘人出现。如今当真是“柳暗花明”——这一直住在玉虚峰的花间儒生,竟然就是处处寻觅不着的隐元暗星?   “人家少林寺戒律院何等威名?丐帮执法堂也是凶名远播,就连一个小小的红花会,执法长老也是号称‘鬼见愁’的石双英……而纯阳宫的刑堂长老,竟然会是一个斯斯文文的儒生?”   萧千离哭笑不得,静下心来思索片刻,却突然发现——如今的纯阳宫,还正是需要一个精通诸子百家的执法者。   按道理来说,萧千离仅仅是纯阳宫的第二任掌教,只需按照祖制循例即可,但是已故先师陆青崖实际上并未将纯阳宫建设成功。如今傲立西北诸郡的纯阳宫,几乎都是萧千离一手一脚打下来的,规章法制全是一片空白,倘若没有慕青宇这样一个学富五车之人整理,单靠萧千离那半吊子的道门理论,又如何能真正建起完善的门派体系?   他心神电转,反复思索招揽的措辞,张了张嘴,却把所有的话又憋了回去。   在识海星图之中,隐元星闪烁了几下,突然又黯淡了下去,重新化为一团雾蒙蒙的漆黑气团。   “还不到时候!”萧千离敏锐的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他抬头看了慕青宇几眼,见他兴致正浓,说得唾沫横飞,显然是久不与旁人说及自己的思想学说,此时好不容易来个有分量的听众,岂不大说特说?   “慕青宇尚未归心,难怪星图只是闪烁片刻,浑然不似陶双亭那般大放光明。”萧千离轻轻一笑,抛开了原有的打算,而是静下心来,与慕青宇大谈特谈法家学说。   二人谈得极为投机,当夜秉烛而谈,接连三日,萧千离都留在村里巡查,又亲自指点墨月白等纯阳弟子的武艺,日子过得极为相得。   第四日,萧千离在慕青宇的陪同下参观这小小村落,扮做村民的一应青壮见到萧千离,纷纷躬身行礼。   二人便走边聊,昨日大战之地,慕青宇指着那几处正在修复的破损建筑,笑道:“倘若再有数月时间布置,单单这迷阵,便足以抵得上一万大军。”   他顿了一顿,又指着不远处的学堂道:“非在下无事生非,只是小可胸中所学与旁人不同,倘若不识字,只恐难以理解奇门精要。莫说从中策应指挥,便是那正逆反转,临阵变化也是需要牢记于心。”   萧千离心有戚戚的点头称是,刚要说些什么,忽然神情一动,伸手按住衣领,其中的一颗传音石微微震动,里面传出宋书剑细微清晰的声音。   “掌教,有一位天香阁的沐烟柔姑娘派人送信,言及五台大孚灵鹫寺、普陀洛迦寺、峨眉普贤寺、九华伏虎寺四大佛门秘密派出寺中高层,定于洛阳召开秘密集会,特来告知掌教一声!”   听到这消息,慕青宇脸色顿时一变,萧千离不动声色的答道:“知道了!那位烟柔姑娘还说了什么?”   “她说前些日子多有得罪,这情报就算是还了一个人情!”   萧千离嗯了一声,放开了手,微笑道:“该来的始终会来啊……” 第三百四十四章 淡然应对   望着萧千离乘鹰离去的身影,慕青宇嘴唇动了一动,却始终还是没有出言叫住。   “掌教,青宇并非笨人,你对我的心思,我又岂能不知?只是……”   他幽幽叹息一声,重新振奋精神,吩咐道:“月白,我前几日教给你的掌法,如今练得如何了?”   不提慕青宇留在酒泉郡如何行事,端坐在鹰背上急速飞行的萧千离,内心却是波澜不惊。   火烧大慈恩寺,大乘佛教倘若就这样咽下一口气,那才叫咄咄怪事。只怕消息传出去当天,就不知有多少释教大派要发狠报复。如今看来,四大佛寺如今才出手,已经是托了这个时代交通讯息传递不便的福气。   昔日大乘传道中原,释尊座下智慧菩萨文殊、慈悲菩萨观音、行践菩萨普贤、愿力菩萨地藏四大菩萨,示现教化四种人格,即:愿、行、智、悲。以其信仰之盛形成了四大名山——五台山、普陀山、峨眉山、九华山。大慈恩寺虽是大乘祖庭,地位崇高,但是论到香火旺盛,反而不如身在中原腹地的四大道场。   “只是秘密集会么?”   萧千离反而露出了一丝古怪的微笑,意识沉入到系统地图中,默默计算着位置和距离。   “如今已是十月上旬,瞧这些和尚的做派,哪怕是年不过了,也要铲除昆仑纯阳宫,可见这些大和尚实在是气昏了头啊……”   先不说聚会中的讨论争议,就算是即日启程,从最远的普陀山远赴昆仑,单单直线距离就超过六千里,此时又没有前世中四通八达的公路,多得是崇山峻岭、长江大河,粗粗算来只怕不下万里之遥。   有萧千离单人单剑火烧大慈恩寺的例子摆在面前,远征昆仑,绝非随意派上几个金身大能便能轻易胜出,纵然是四派联手,每个门派也都要派出不少精英好手,人数一多,自然无法单人轻骑千里驰骋。三国名将夏侯惇三日五百、六日一千,已经被誉为世间少有的疾行将军,更不要说这些大小和尚,能在过年前赶到昆仑,已经算是极为了不起。   前世有本小说里曾说六大派远征光明顶,只是光靠走路,只怕走上一年也走不到昆仑,更不要说六大门派事先如何组织、如何行事、如何走路,才能让天南地北的六大门派同时汇集昆仑山,也不知这位作者如何自圆其说,如今大致情节虽然还记得一些,关键之处却已经忘得干干净净。   纯阳有系统所出的金雕、仙鹤、苍鹰,这些和尚莫非也能弄一批雕隼鹰鹫来代步么?想到一群光头和尚骑着高头大马,手持兵器,满脸凶气,泼喇喇的在官道上疾奔,倒也是一大奇景。念及于此,萧千离不禁偷笑了起来。   “冬季想要征讨昆仑?这冰封万里、玉龙百万的人间胜景,正适合当这些和尚们的埋骨之所!”   “倘若这些和尚真的老老实实一步步走来,少说也要一年半载,且不说那时候我西北诸郡已经经营得固若金汤,就算是一路设伏,也要把这群和尚肥的拖瘦、瘦的拖死!”   正因如此,萧千离半点没有着急的模样,反而悠悠哉哉的找了个小县城落了下来,吃喝休憩,整理妥当之后,才在客栈中联系上了宋书剑。   作为曾经的镇北军“隐相”,宋书剑显然比萧千离计算得更加清楚,懒洋洋的笑道:“掌教不必担心,木空行者已经进入护世教派,郡守之事也已经安排妥当,随风他们尚需留在西平一月,至于陆姑娘,宋某斗胆也请她暂留此地。”   “嗯!”萧千离点点头,问道,“云浅依呢?”   “云姑娘啊……呃……”宋书剑的语气顿时变得古怪起来,半晌才嘿嘿笑道,“云姑娘还没有甚么,只是那位唐子衣姑娘……哈哈……”   萧千离心中一奇,问道:“唐姑娘怎么了?”   宋书剑的笑声极为诡异,催促道:“掌教,西平诸事,您老人家就先别操心了,一月之后,西平大事已定,届时自然可见分晓。”   还没等萧千离追问,只听宋书剑在那边大喝道:“李承渊,你小子别跑!吩咐你的事情一件都没做完,等本统领抓住你这混账小子,非要吊在树上狠狠鞭打……”话没说完,传音石中的声音已经曳然而止。   萧千离摇头苦笑,这宋书剑当世奇才,果然看得明白透彻,明知大乘四寺集聚要对昆仑不利,他却比自己更不当一回事,连提都懒得多提一句。   他想了一想,当下催动苍鹰,径直返回昆仑山。   “铛——铛——铛——”悠扬的钟声,在玉虚峰上响起。   听清钟响九记,峰上四面八方立刻响起一阵欢呼之声。   “掌教回山啦!”   这些日子,纯阳宫群龙无首,虽然谢广陵常驻玉虚峰,但是众弟子门人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之前宋书剑上山,又带走大批人手,如今玉虚峰上冷冷清清,除了太极广场每日都有人练功之外,其余地方都是宁静得如一波清水。   青月道人带着数十位外门弟子上得玉虚峰,与十余位内门弟子共同在吕祖殿外等候,谢广陵带着程君、羽纤柔两位亲传门人侍立在门口,共同拜见掌教。   进入昆仑地界之后,金雕火儿便赶了过来,围绕着萧千离盘旋飞舞,不时扑打着翅膀驱赶座下苍鹰,苍鹰虽然身形巨大,但是与金雕相比还是显得“娇弱”许多,被打了几下也不敢吭声,只能咕咕的低声哀鸣。   萧千离看得有趣,也不忍为难苍鹰,当下跃起身来,落在金雕背上,火儿顿时兴奋的引颈长鸣,背负着萧千离盘旋几圈,乘风扶摇直上云端,又奇快无比的俯冲下来,刚好落在玉虚峰上,亲热的在萧千离身上挨挨擦擦。   萧千离拍了拍金雕的小脑袋,昂然走上三清殿,一眼见到青月道人,微笑道:“这些日子,可是辛苦你了!”   青月道人如今气势更见内敛,虽然面容始终不佳,周身却是隐约有宝光流转,眉宇间自有一股恢弘正气,闻言急忙行礼,笑道:“倘若不是掌教昔日收留,岂有如今的青月道人?”   萧千离微微一笑,目光在众多门人面上一一看过去,随口询问,顺手指点,这短短数十步,竟然走了大半个时辰,却无一人不耐,得了萧千离的指点,无不欢欣鼓舞。   及至走到门口,一眼见到程君、羽纤柔二人。程君乃是一身重甲,陌刀巨盾从不离手,如同一尊神人,周身气息浑厚无比。见到他的模样,萧千离眉头一挑,诧异道:“小君,你这金丹,似乎有些不对劲?”   以萧千离如今的眼力,自然看出程君的情况,他原本是一身土行功法,如今却在厚重的土行真气中,流露出锐利无匹的庚金气息来。   他微微皱眉,伸手按在程君的丹田上,不禁心中大惊。   在程君的丹田中,却并非存在一颗金丹,而是两颗鸡子大小的金丹集聚在一处,泾渭分明,互不冲突,在丹田中缓缓转动。 第三百四十五章 铁骨衣   即便是博大精深的《坐忘经》,也依然是纯正的周天丹道功法,程君的功法修炼完全是萧千离按照他的体质量身打造,如今竟然产生两枚金丹,这简直就是闻所未闻之事。纵然是萧千离,也不禁面露惊容。   他沉吟片刻,收回了手,目光朝谢广陵看来,却见谢广陵只是微笑点了点头,显然是对此事早就心知肚明。   萧千离心中一动,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只是此时不宜多说,当下微微一笑,目光又向羽纤柔看去,只见这绝美少女身着雪河衣,长腿细腰,背负刀架,眉宇间自有一股英气洋溢,显然是身子已经大好了,哪里还有之前半分柔弱模样?   “师尊——”见到萧千离的目光看了过来,少女的情绪有些激动,美眸中流露的尽是欢喜之情。   萧千离轻轻一笑,道:“纤柔,这些日子,你的身体可好些了么?”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按住羽纤柔的玉腕,一道柔力已经悄无声息的透了进去,片刻之间游遍奇经八脉、十二重楼,又重新转回。   萧千离放下手来,闭目沉吟,羽纤柔有些紧张的看着师尊的神情,只盼他能说出那句话。   羽纤柔等的时间并不长,只见萧千离睁开双眼,展颜笑道:“从今日起,纤柔可开始随为师习练上乘武学!”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欢声雷动,羽纤柔更是激动得热泪盈眶,颤声道:“多谢师尊……”话说一半,已经哽咽得说不下去,突然哭出声来。   羽纤柔生而聪慧,有过目不忘之能。更兼生得极为美貌,冰肌玉骨,肤清盛雪,宛如玉雕一般,凡是见过她的,皆一时间惊为天人。   偏偏她命运多舛,出生之时便是天绝之脉,幸好姐姐笙紫陌在天香阁地位不低,拼命立功,换取无数灵药替她续命。   于是,羽纤柔就在天香总阁住了下来,一住就是十八年。   这十八年间,她的活动范围被严格限制在庄院附近,因为她不仅身患绝症,而且还无意中看到了天香阁最为高明的武功,在这种情况下,即便是笙紫陌,也不敢冒着极大的危险放她离得太远。   天香阁门规森严,却多得是蕙质兰心的女子,这些姐姐们也对羽纤柔很好,常常给她讲述江湖中的事情,于是,羽纤柔渐渐迷上了风起云涌的江湖,越发痛恨自己的绝症。   “如果没有这弱不经风的身子,如今的江湖之中,会不会也多了个巾帼侠女,傲世红颜?”闲暇之时,羽纤柔就会从高门大院中抬起头来,看着那云舒云卷,风转流霞,神往着那无数可歌可泣的故事。   涛生云灭,花开花谢,羽纤柔从内心中感到了极度的恐惧——明天的自己,是否还在人间?是否能有机会看到那瑰丽多姿的江湖?   在下定了决心之后,羽纤柔选择了逃离天香总阁,流浪数月之久,却被一伙奴隶贩子抓住,自此辗转落到那吃人的云霄阁中,直到萧千离剑斩吴道辰,将她从魔爪中救了出来。   尽管萧千离与她见面的机会并不多,除了亲自传授《坐忘经》之外,更是极少单独相处,但是羽纤柔却依然将毕生的希望寄托在萧千离身上,此时听到他亲口承认自己天绝之脉已经痊愈,内心的激动和狂喜可想而知,忍不住一头扑在萧千离怀里,痛哭失声。   “好了好了……”萧千离轻轻拍着羽纤柔的螓首,待她情绪稍霁,笑道,“都快十九岁的大姑娘了,还像个孩子!”   羽纤柔真情流露,被师尊打趣一句,猛然惊觉过来,不禁羞得俏脸通红,急忙后退几步,泪珠儿在眼睛里滚来滚去。见她发窘,同在内门的女弟子燕忘雪急忙上前几步,将她搂在怀里低声安慰。   只听欢呼一声,却是两个粉妆玉琢的小丫头一前一后的跑了出来,抱着萧千离的大腿叫道:“祖师叔叔,这次回来有没有给我们带好吃的啊?”   “当然有了!”萧千离身无长物,哪里带得许多?幸好有万能的系统在手,当下笑眯眯的兑换出几串糖葫芦来,孩子们顿时发出一声欢呼,一把抢过糖葫芦,眼睛都笑成了月牙,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   “呃……”萧千离刚想顺口询问小皮和小后来的武功进展,却不料孩子们撒腿就跑,倒是把他的话堵在嘴里,只得苦笑着摇摇头,目光转处,与温颜微笑的谢广陵对视个正着。   “有劳谢长老,纯阳宫有谢广陵,幸甚!”   “份内之事,理当如此!”   纯阳宫原本就高端战力大大不足,却还要将势力触角延伸到西北四郡,实在是捉襟见肘。萧千离又长期出门在外,就连几个实力不弱的亲传门人也是东奔西走,偌大的玉虚峰上,全靠谢广陵一力承担。如今纯阳宫兴盛之势不可逆转,在旁人看来自然是掌教萧千离之功,也只有最为核心的门人才知道,在背后一直默默无闻的谢广陵才是维持门派持续发展最重要的一根脊梁。   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   当晚,玉虚峰上大开宴席,驻守河源郡大兴城的朱景阳也乘鹰赶回,欢声笑语不绝于耳,萧千离与谢广陵在一众门人面前引动天地法则,指引武道方向,让酒宴气氛顿时达到了高潮。   夜深人静,众门人尽兴各自而去。久久不曾亮灯的掌教小屋里灯火通明,萧千离、谢广陵二人端坐其中,程君则侍立一旁。   “说说罢,怎么练出两颗金丹的?”萧千离浅浅饮了一口清茶,开口问道。   “呃……”程君摸了摸脑袋,憨厚的笑了笑,答道,“弟子也不知怎么回事,上次杀了那个姓常的时候,弟子便已经凝聚金丹,回山之后继续练功,却不料丹田内息渐渐分散,就变成了如今的样子。”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回答的不是程君,反而是旁边的谢广陵。他呵呵笑道:“根据掌教的安排,小君练得是《破阵刀》和《分山靠》两门功法,右手刀左手盾,一攻一守,圆转如意,浑然天成。至于内功心法,则是以纯阳大道之基《坐忘经》为主,另有一门功法为辅,以谢某看来,与昔日阳明李升阳的《千雷煌烈》有几分类似……”   “千雷煌烈重意不重招,不拘一格,内门多有弟子修炼,却根据每个人的特点,显露出不同的功法特点来。小君为人敦实厚道,不言胜而先求不败,极重守御,这《千雷煌烈》却渐渐练得不对味来。”   “谢某细细参详,只觉小君将《千雷煌烈》与《坐忘经》融为一体,竟然化出一门新的功法,施展开来如云城护体、寒光照铁,纵然谢某之剑,也难破其御劲之能。因此谢某将其命名为——《铁骨衣》。” 第三百四十六章 对策   《坐忘经》原本就是利用阴阳五行七门本源心法融合而来,乃是周天演化的大道之基,与天下武学尽可融会贯通,演化一门新的武学或是心法并不足为奇。但是程君体内的金、土两颗金丹又是怎么回事?   “小君原本体内蕴有无数古怪药力,云霄阁一战,他全身药力尽被打乱发作,掌教助其凝聚的金丹,原本就有土、金二力纠缠。谢某原本打算助他去芜存菁,精修一门。却不料金行真气凝实无比,几不下于土行真气,因此谢某只得指引他龙虎交汇,以内视之法返本溯源,却不料金丹一分为二,泾渭分明,却也是大出意料之外。”   萧千离沉吟良久,又细细探察程君体内金丹的情形,谢广陵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等候萧千离的结果。   “双系同修并非没有先例。”半晌,萧千离才缓缓开口道,“昔日萧某斩杀大辰苍龙魏无名,此人便是先天双行之体,火土并济,双行合一,功法威力非同一般。”   “双系同修,难就难在‘平衡’二字,须知五行生克之道无论如何演化,终究化为平衡。小君乃是先天土行道体,即便服用再多的金行良药,也会按照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的相生之道,渐渐转化为土行本源。当初凝练金丹,萧某也感觉到他体内真气斑驳不纯,只当以《坐忘经》加速演化,能尽快归至本源,如今金行真气凝练,倒是我事先没有想到。”   “如今双丹并存,也并非什么坏事,只是小君日后修炼,可是要大大吃一番苦头了……”   一番话说得谢广陵连连点头,轻叹道:“先不说他每一次提升,都必须比旁人修炼难度大上一倍,倘若他有朝一日丹道圆满,即将破碎金丹之时,个中凶险可想而知!”   程君出身贫苦,性情忠厚老实,却有一股子倔劲,闻言道:“弟子不怕吃苦!既然别人能同修两系,弟子也能做到!”   “也罢!”萧千离深知这个四徒弟的性情,闻言也并不惊讶,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一切照旧罢!旁人练一个时辰,你需练两个时辰,切记不可懈怠!”   在系统星图中,程君归位之后,对应的乃是北斗第三禄存天玑星,乃真人星之魄精,属己土,掌人寿算,隐岐元简,解厄制化,乃是一颗大大的福星。紫微斗数论其乃锦上添花,最忌单守。萧千离虽然有所耳闻,却没想到竟然应在此处。   想到这里,萧千离不禁轻轻叹了一口气,对系统的强悍又有了新的定义。   一直走到现在,他依然看不穿系统的底限究竟在哪里,这来历极为诡异的伴生系统,简直是神乎其神。天下没有无究竟的事物,追根溯源,总有个来历,偏偏这系统就这样出现,几乎是无所不能,简直是对“万物皆在道中”一个极大的讽刺。   “究竟是什么人制造了这个系统?我的魂穿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谁有这般能力,能无视空间、时间、位面?发布的这些任务,究竟是人为预先设定?还是系统本身智能的演算?为什么又偏偏是振兴纯阳道派?在我出现之前,纯阳宫还仅仅是一个雏形,纯阳……”   萧千离百思不得其解,也只能叹息一声,吩咐道:“小君,你先下去吧,好好练功,不可丝毫疏忽,倘若发觉丹田真气流转有异,立刻来寻为师!”   “是!”目送程君大踏步离去,谢广陵微笑道:“小君赤子之心,掌教有此佳徒,便是谢某也不禁眼热得很!”   萧千离笑道:“谢长老也动了收徒之念?这纯阳宫上下,只要是谢长老看得上眼的,尽管传其衣钵!”   谢广陵呵呵笑道:“难!难!谢某一生精修剑道,除了随风之外,大多不合谢某的功法,只是随风乃开山大弟子,谢某又岂可夺了掌教心爱门徒?”   萧千离心中一动,想起云浅依来,犹豫片刻,又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心中暗道:“也不知云浅依适不适合谢长老的功法,待其归心之后再做打算罢……”   当下岔开话题,闲聊了几句,萧千离将近日发生的事情一一告知,又密密嘱咐道:“玉虚峰上有谢长老镇守,寻常麻烦自然不惧,只是如今大乘佛教有西征之举,谢长老还需小心些才是。”   谢广陵沉吟半晌,轻笑道:“这些和尚莫非是失心疯了么?竟敢在寒冬季节攻打昆仑山?且不说纯阳宫有先天二十八星宿大阵镇守,防御力冠绝天下,单说这茫茫雪山,纵然释教倾巢出动,又有几人能来去自如?”   萧千离笑道:“萧某所思,与谢长老一般无二。只是佛门势大,正面对敌一时间难攫其锋,还需重视才是!”   谢广陵点头道:“大举入侵,纯阳自然无惧,唯一担心的便是释教削减人手,以若干先天金身大能强攻,反而极为棘手。”   “此情萧某也想过,倘若有二三十位修炼金身有成的大和尚联手,攻其一点,委实极为麻烦,纯阳有地利之便,唯独在高端战力上,还是有所欠缺……”   谢广陵哑然失笑,指着萧千离道:“你还说高端战力有所欠缺?放眼西北各大门派,有哪个门派如你这般?先不说你萧掌教一人一剑,最少足以应对四五位先天高手,便是宋先生、陶先生二人,便已是极为不凡,谢某虽不才,抵御一个佛门金身却也不惧。二三十个佛门金身?你当先天金身是路边的大白菜,随便就能凑得出来?”   他顿了一顿,语气却也有些惋惜,摇头道:“倘若再多上三五年,随风、阿寻、承渊也足以抵挡一位先天高手,小君等人也能成长起来,到那个时候,纵然是少林亲至,又何惧之有?”   萧千离一笑,却也不去辩驳,大乘佛教四大名寺联手,凑出二三十个金身大能并不算难,更何况大慈恩寺虽然伤了元气,但是作为祖庭,又是本次大战的导火索,此役必然要派出高手参战。   他担心的并非是这些佛门金身大能,即使人数再多,以如今萧千离之能,借助系统丹药,发动《周天二十八星宿大阵》,便足以抵挡十多位先天高手。   他真正担心的,倘若对方有一位炼神还虚之境的大佬出动,纯阳宫覆灭,也只在翻手之间。 第三百四十七章 一日炼就重玄关   直到现在,萧千离也不知道“炼神还虚”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即使是在大乘祖庭翻江倒海,大杀四方,萧千离也并未正面遇到这等传说中的人物。   但是那日西河道君火烧碑林,引出一位隐藏的佛门大佬,以无边幻境镇压,逼得西河道君咬破舌尖喷出先天精血,吸纳法则于自身,引动九天紫霄雷霆,这才勉强破开一丝幻境,夺路而逃。   这还是对方网开一面,不欲纠缠,倘若正面对敌,以西河道君之能,只怕连对手一招也接不下来。虽说萧千离自忖也能击败西河道君,但是倘若他吸纳法则拼命,二三十招之内决计无法轻易取胜。   倘若对方真的出动一位炼神还虚境界的武学大宗师,萧千离唯一可依仗的,便是那凶悍至极的《周天二十八星宿大阵》,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只是这样的丧气话,如今却决计不能对谢广陵明言,不仅于事无补,反而会给他带来莫大的压力。   念及于此,萧千离微笑道:“谢长老所言极是!”   二人又聊了片刻,谢广陵告辞离去,萧千离起身将他送至门口,谢广陵回转身来,笑道:“掌教留步!”   萧千离刚要说些什么,忽然住口不言,目露奇光,向不远处的一排弟子精舍方向看去。   谢广陵见掌教目光有异,刚要询问,突然听得不远处有有异声发出,初起时宛若游丝袅空,音细而清,忽而一个拔高,竟似凤鸣岐山,孔雀穿云!不禁吃了一惊,诧异道:“何人有此功力?竟然突破生死玄关?”   原来这是闭关练功时,功行圆满前不知不觉的大发异声。静坐修练上乘内功,有四个境界。第一关是“风”,静坐中陡觉“万窍洒洒生清风”,这是真气开始在体内畅通的阶段。第二关是“喘”,练功者觉得真气充满体内,处处是气,便自然而然地要发出深长而急促的呼吸,但与普通的喘气不同,并无难受之感,而是喘得安适愉快。第三关是“气”,坐中因喘急而发奇声,这便是气达重关,功行将满的境界。龚定庵有夜坐诗云:“万一禅关砉然破,美人如玉剑如虹。”说的大抵就是这个境界的迹象与感受了。   如今玉虚峰上,柳随风、楚寻与李承渊三大亲传均不在场,谢广陵思来想去,也只有掌教四弟子程君有此功力。但是细细听去,却只觉此人气息极为悠长,却并不是程君那般浑厚沉重,反而凌厉无比,其杀伐决断,似乎更在李承渊之上。   谢广陵脸色数变,猛然想起一个几乎不可能的人来,不由得惊讶无比的朝萧千离看去,只见萧千离面带笑容,朝他点了点头。   “谢长老想得一点不错,金麟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纤柔如今桎梏尽去,也该是出世之时。”   “可是……”谢广陵张了张嘴,却只能无奈的摇摇头,叹息道,“一夜之间,从半点功力皆无,一跃为炼精化炁境界,可叹谢某学艺数十年,何曾见过此等奇景?”   见到谢广陵的模样,萧千离不禁哑然失笑,答道:“谁说纤柔半点功力皆无?且不说她每日拿无数灵药当饭吃,单单每一季那一株‘七星莲’,早已在她体内沉疴无数精纯元气。如今天绝之脉豁然贯通,体内药力尽数爆发,也不足为奇。”   其实与羽纤柔情况类似的还有程君,只是他不像羽纤柔有精通医术的圣手大医诊疗,所服用的药材均是单一属性。程君体内虽然药力强横,却是斑杂不纯,互相冲突,反而不如羽纤柔体内药力来得纯粹,因此也是耗费了一番苦功,这才借了常晟之手将其金丹打磨凝练成型。   谢广陵也是先天化神之境的大能之人,被萧千离一提醒,立刻明白过来,微笑道:“恭喜掌教,又得一位佳徒!”   萧千离呵呵一笑,道:“咱们看看去!”   其时羽纤柔端坐房中,那纯阳大道之基的《坐忘经》早已背得滚瓜烂熟,此时强行按捺住心中的兴奋激动,静下心来,按照《坐忘经》记载的吞吐寰宇清气、周天丹道的功法默运玄功,只一动念,立刻便有无数清气蜂拥而至,一道细如丝线的气流沿畅通无阻的任督二脉缓缓运转。   那一道气流每运转一次,体内便有不知名的无数元气凝附其中,渐渐变得壮大凝实,丹田中真气充沛,隐约凝聚成团。   她坐了约莫两个时辰,突然间眼前一片光明,四肢百骸,处处是气,口中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长啸,远远的传了出去,声震玉虚。   “呀!”羽纤柔顿时心中一惊,这番大喊大叫,岂不是吵着诸位同门静修了?怎奈她体内真气运转越来越快,却哪里控制得住?   正在她内心慌乱之时,忽然有一道浩然广大的剑气凌空而落,生机勃勃的碧色莲花虚影渐渐绽放,有万千清气环绕,其无上化生之妙,由此可见一斑!   《化三清》!   气场甫一落下,羽纤柔顿时内心大定,显然是师尊出手了。只听外面有人缓缓道:“纤柔,速速收敛心神,聚气成丹!”   羽纤柔对萧千离早已敬若天人,闻言急忙稳住心神,借助化三清的大道造化,引动清气入体,与体内那沛然之极的古怪药力凝在一处,尽数归集丹田,丹田之中气旋飞速自传,有一颗淡蓝色的小小金丹悄然成型。   小门“吱呀”一声徐徐打开,羽纤柔纤细修长的身形出现在门口,却见青气弥漫,雷音滚滚,有师尊萧千离、传功长老谢广陵并肩含笑而立,又有十多位内门弟子侍立一旁,齐声诵道:“顶礼膜拜太清无极太上道尊,太无之先,极乎无极!化火龙而出昏衢,骖玄鹤而入蓬岛!恭祝羽师姐(师妹)凝就金丹,望证玄门大道!”   羽纤柔一愣,看着师尊温和的微笑,又看着一众同门发自内心的灿烂笑容,不禁珠泪簌簌而落,盈盈下拜道:“多谢……”声音哽咽,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第三百四十八章 大乘佛门对萧千离的评测   洛阳以东数十里白云山下有一座小寺,寺名藏梅,居于青龙河谷中,有四重院落,溪流萦回,林木葱郁。   藏梅寺一重供奉大乘四大菩萨,二重供娑婆世界未来教主唯识弥勒佛,三重为大雄宝殿,四重则为僧侣住所。环境幽静秀美,人迹罕至。   寺门紧闭,寺内除了两个扫地老僧之外别无他人,那四重庭院之中的一间静室里,却盘膝端坐着五位老僧。   倘若有消息灵通之人见了这五位老僧,必然大吃一惊。盖因这五僧无一不是声名遐迩的名山大寺住持,在武林中都是赫赫有名的一派之主,无人不知其名,当真是如雷贯耳。   正东一人生得方面大耳,红光满面,却是须眉皆无,双目开阖之间神光湛然,乃是九华山伏虎寺住持大觉禅师。   正西一人面色枯黄,长眉耷拉,似乎一副愁眉苦脸、苦大仇深的模样,乃是峨眉山普贤寺住持弘法禅师。   正南一人周身真气蓬勃,显然是功力深厚到了极点。即使半闭着眼睛,却依然是一副笑容可掬的模样,双耳垂肩,手握佛珠,乃是普陀山洛迦寺住持古峰禅师。   正北一人年龄最小,年纪六十岁不到,布衣芒鞋,绝无半分与众不同之处,但脸上神采飞扬,隐隐似有宝光流动,便如明珠美玉,自然生辉。乃是五台山大孚灵鹫寺住持知行禅师。   除了这四人之外,另有一僧端坐中央,白须长眉,神情平和,乃是大乘祖庭之主、大慈恩寺方丈住持正慈禅师。   大觉禅师首先问道:“正慈师兄,那日你与纯阳掌教动手过招,此人究竟功力如何?”   正慈平静的开口道:“几位师兄弟为大计阻贫僧出手,因此贫僧并未与此人动手。唯一可从中推断其真实实力的,便是正晦师兄的菩提金身,被此人三剑击碎。”   大觉禅师点头道:“令师弟处事极为得体,倘若是伏虎寺遭此大变,贫僧的几位师弟想必也是一般无二!”   他话题一转,接着问道:“倒是有一件事,尚需再行确认!”   “大觉师弟请直言!”   “听闻正慈师兄寻得道陨之地,以九颗舍利子设下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大阵,却被此人一力化解,此事可有凭证?”   “贫僧并未亲眼得见!”正慈的声音古井无波,缓缓道,“火烧大慈恩寺之后,此人与玄观、陆尘、清虚、西河四人在客栈中交谈,陆尘亲口承认此事,想来不会有假!”   他抬起长眉,看了大觉禅师一眼,问道:“莫非师弟有了什么想法?”   大觉禅师点了点头,沉声道:“虽有疑点,却也无关大局!如今唯一的问题,所有的情报显示,至今无人能将这位纯阳掌教逼入绝境,此人的底限究竟在哪里?”   “至于他的修为实力,虽然未曾见底,贫僧却大致有一个判断!”   “七路攻纯阳,大辰苍龙魏无名被此人斩于剑下,魏无名此人双系同修,其真实战力为化神中阶。”   “剑震阳明一役,此人以一敌三,对手乃是阳明剑派之主南楼峰及两位师弟武见、明空,南楼峰此人乃是化神初阶巅峰,只差一步便能聚气膻中,三人合力,虽未吸纳法则于体内,但是发挥出的绝不低于化神中阶实力。”   “震慑长空,长空掌门墨夜离与副掌门徐方易二人联手,以‘水镜’催动虚无道,所发挥的战力比阳明稍高,却也不至于超脱一个小境界。”   “西平云霄阁一战,极乐真君吴道辰被此人一剑贯胸,昔日吴道辰击杀化神中阶顾飞空,却有取巧之嫌,倘若无视他的空乐双运,战力大约是化神中阶巅峰之境。”   “此战之后,直到祖庭一战之前,除了密宗孔雀大明王迦罗娑咤与其过了一招之外,此人便极少出手。传闻化神高阶之境的玄观道君曾与此人切磋,却不知详情。”   大觉禅师一一说来,条理分明,听得众人连连点头。   “从之前的战绩来看,此人武功修为应该至少不会低于化神中阶巅峰,很有可能到了化神高阶!”   正慈禅师一直静静的听着大觉禅师的分析,缓缓道:“倘若是玄观道君,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大阵至少能镇住他一天一夜!”   “不见得!”大觉禅师沉声道,“峨眉道派功法中正平和,其阵法虽有巧妙之处,却也未必胜得过三藐三菩提。倘若纯阳掌教的武功路数、阵法偏偏克制佛门菩提大阵呢?”   他顿了一顿,又道:“以玄观道君的修为,倘若吸纳法则入体,当与正晦师兄一战。偏偏正晦师兄引导激活舍利子,伤了神魂,否则或能试出纯阳掌教的真实实力。”   大孚灵鹫寺住持知行禅师突然开言道:“境界暂且不论,此人性情如何?不知哪位师兄知晓端详?”   众僧顿时目光朝正慈禅师看去,只听正慈清咳一声,沉声道:“以贫僧观之,此人行事天马行空,不拘一格,却又谋定而动,算计分明,行事风格颇为强硬,轻易不为外物所扰!”   “确实如此!”大觉禅师叹息道,“大乘祖庭何等重要?里面不知有多少佛门至宝,他竟然也下得去手?可见此人性情刚毅,不为虚名拖累,比清虚道君等人更为难缠许多。”   提及此事,众老僧齐齐双手合十,低宣佛号:“阿弥陀佛——”语气中大有哀痛之意。   一时间五位老僧皆是默默无语,半晌,那满脸宝光的知行禅师低喝道:“此獠不除,必为佛门日后大害!”   正慈目光一一在四人面上扫过,缓缓道:“诸位师弟可有良策?”   知行禅师慨然道:“我等五人联手,纵然他萧千离实力再强,却又如何?不如将其诱出昆仑山,围而歼之!”   “只除一人,却还不够!”一直没有开口做声的普贤寺住持弘法禅师突然出言,沉声道,“纯阳宫,不可显现于世!”   “嗯?”此言一出,四人顿时一愣。   弘法禅师立起身来,向门外躬身下拜,朗声道:“有请太师叔!”   “太师叔?”四僧顿时悚然而惊,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个名字,不禁急忙站起身来,齐齐下拜道:“晚辈正慈、知行、大觉、古峰,见过无寂禅师!” 第三百四十九章 传说中的炼神之境   《大方广佛华严经》有云:法性本空寂,无取亦无见,性空即是佛,不可得思量。   小门吱呀一声轻响,一支枯瘦的手臂缓缓推开小门,一个灰衣老僧慢慢走进房来。   他满脸皱纹,看不出年龄,脚步虚浮,似乎全无武功在身,目光木然,浑身似乎没有半点力气。   但是他一走进房中,五位老僧却神态更见谦卑,正慈急忙上前,扶住那灰衣老僧,笑道:“些许小事,竟然惊动了大师,我等实在羞愧难当!”   那老僧双目混浊,抬起眼瞥了正慈禅师一眼,微笑道:“你如今也算是大乘之主,不可如此折节!”   正慈摇头笑道:“无寂大师乃是佛门瑰宝,正慈纵然再活一百年,也得叫一声前辈才是!”   无寂大师呵呵笑了几声,在云床上坐定,咳嗽一声,道:“汝等太小看纯阳宫了!”   几人顿时一愣,正慈诧异道:“大师,那萧千离虽然武功不俗,我等五人合力,莫非也胜不得他么?”   无寂大师摇了摇头,轻声道:“武功还在其次,此人道法之深,却是佛门心头大患!”   见到众人均是一副不解的模样,无寂轻笑道:“你们啊,太小看玄门底蕴了……”   他顿了一顿,缓缓道:“佛门东进,也只不过是区区数千年而已。即便是当年玄门三教大战之后,佛门却也未曾立刻占得上风,只是一个平衡之局。幸得道门依然互相倾轧,内斗不休,三千年争斗,佛门这才渐渐大兴于世。”   “此后三千年佛道辩斗,一斗武功,二斗道统。在老衲看来,这道统之争,甚至比武功更为重要,谁的道统更深入人心,谁就更容易集聚天下人心。当时玄门明明已经式微,武功比不上咱们,我佛门却始终不能将其一举压过,原因正在于此。”   “直到一千二百年前,太清一脉全真掌教李志常过世,以少林为首的小乘佛教彻底压过道门,玄门这才一蹶不振。”   无寂禅师所说的都是尘封数千年的往事,在场五位老僧都是一寺之首,自然对这些秘辛清清楚楚,闻言都不禁微微点头。   “那日玄门重阳盛典,老衲静极思动,便亲往峨眉紫云台一行,正听到这位纯阳掌教宣扬学说,乃是一段秘史……”   此言一出,五僧不由得面面相觑,不知这位前辈大能所说究竟是何意。   倘若萧千离在场,必然能认出这位老僧。   重阳盛典上,峨眉道派掌门玄观道君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思,邀请昭觉寺的摩柯首座延智和尚出手,意图将玄门道统打得体无完肤,以期破而后立。却不料萧千离横空出世,虚拟出老君多宝法身,又以一本杜撰的《萧氏封神》,引发天下道门哗然,当时除了延智和尚之外,尚有六七位不知名的老僧旁听,而这位无寂禅师,正是其中一人。   无寂禅师不在意那虚无缥缈的法相金身,却将那《萧氏封神》听得清清楚楚,心中顿时掀起了惊涛骇浪。   “此人所言之事,看似无稽之谈,却实在是无懈可击。种种事由,听来似乎确有其事。”无寂禅师简单叙述了一番萧千离当日所说的封神旧事,只是这个故事极长,此时一口气说了足足有两个时辰,这才说完。   五位老僧面色铁青,有人张口想要辩驳,却惊恐的发现自己竟然无话可说,不由得面色变得更为古怪。   老僧说完,重重的叹息了一声,看着五人的神情,轻叹道:“此人学究天人,以汝等观之,又当如何?”   正慈禅师的双手握了又松,松了又握,半晌才狠狠一咬牙,沉声道:“倘若不灭其道统,日后必为佛门心头大患!”   无寂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轻声道:“这段秘史,必然会被玄门利用,以此攻讦佛门经义,这也罢了!无非是弱了些许佛门声势而已。但是此人深不可测,倘若任凭其成长,步步蚕食,数百年后,我佛门教义岂有立足之地?”   一句“深不可测”,引得五僧悚然而惊,弘法禅师身子一震,讶然道:“太师叔的意思是……”   无寂大师摇了摇头,轻叹道:“老衲看不穿他……”   此言一出,五位老僧顿时惊骇莫名,普贤寺住持弘法禅师更是惊得面无人色,呐呐道:“以太师叔的炼神修为,竟然看不穿此人的修为根底?”   炼神之境!   这貌不惊人、似乎只剩下一口气残喘的老僧,竟然就是传说中的炼神还虚境界?   五僧齐刷刷瞪大眼睛,盯着无寂禅师,只听老僧叹息道:“只知此人主周天演化,化生劫灭尽在其中,无量光暗,神通广大,却看不出此人究竟是何等境界、何等功法!”   “当时此人举手投足间封禁天地,老衲大为惊讶,当即以慧眼观之,紫云台上玄门众人皆历历在目,即便是峨眉玄观有诸天轮劫护身,朦朦胧胧,却也大致判断得出玄观的修为实力。唯独此人……如云山雾罩,似乎有无上大道伴生,彼为道,道即为彼。看不清……着实看不清……”   五僧张口结舌,面面相觑,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半晌,正慈禅师才郑重施了一礼,沉声道:“大师何以教我?”   无寂微笑道:“老衲对这位檀越颇感兴趣,届时昆仑之上,老衲必然亲至与之较量一二!”   众僧顿时喜形于色,正慈禅师喜道:“有大师出马,此獠必然伏诛!”   弘法禅师也笑道:“太师叔已有百余年未曾出手,如今竟然为一玄门小辈舟车劳顿,我等实在无地自容!”   “玄门小辈?”老僧轻笑道,“这等小辈,倘若身在佛门,老衲便是将此位交付于他,又有何不可?”   一句话说得五僧均是满面羞惭,齐齐合十道:“阿弥陀佛!虚名为空,辈分为空,依他性为但有,圆成实性为实有,我等受教了!”   房间中却并无老僧的声音,五僧抬头去看,却见云床上空空如也,哪里还有半点踪影? 第三百五十章 西征偶遇   北风萧瑟,气候益寒。   此时天色向晚,风劲云低,夕照昏黄,一眼望去,川西平野莽莽,矗立着一座大庄。庄外设有碉堡,望楼吊桥一应俱全,气派甚大。   庄外小河环绕,河岸遍植杨柳,柳树上却光秃秃地一张叶子也没有了,寒风之下,柳枝都向东飘舞。   庄内后院三停处,有一个小小的校场,一个红衣少女正在舞剑,剑光闪烁,剑招精妙,竟然隐隐约约有几分太虚剑意的架势。   她一剑刺出,不等剑招用老,便收回长剑,低头凝思,自语道:“柳大哥曾经说过‘剑随意而出,意到剑到,气、剑、体三者合一,知微见著,方为太虚。’可惜他限于门规,只肯教给我太虚剑法前十二路,唉!也不知何时才能学全这门剑法……”   她想了一想,倒转长剑,坐在石墩上,抱着剑柄呆呆的出神,思绪却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忽然院外人声嘈杂,将少女惊醒,皱眉自语道:“怎么回事?什么人在秦府喧哗?”   她提起长剑,正要偷偷去看,却见一个侍女急匆匆的跑了过来,叫道:“小姐!小姐!”   红衣少女秀眉一皱,一把拉住侍女,喝道:“碧娥,你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   侍女喘了几口大气,拍着胸口,半晌才恢复过来,叫道:“小姐,外面来了好多光头和尚,老爷一人应付不来,三位少爷都出去伺候了。”   “伺候?”红衣少女诧异道,“哪里来的打秋风的和尚?随便给些银子打发了便是,又何必让我爹出面?”   “哎哟,大小姐,可千万别这么说!”碧娥吐了吐小舌头,神秘兮兮的说,“听说这次来的可不是一般小庙小寺的挂单和尚,而是什么普贤寺的主持方丈亲自下山了……”   “普贤寺?峨眉山的普贤寺?”红衣少女心中一惊,问道,“你可听清了?确实是普贤住持?”   侍女连连点头,又道:“听清了,大厅里有几个老和尚,是老爷亲自接待,另外还有三四十个年轻一点的和尚,三位少爷都在外院里招待呢!”   红衣少女思忖半晌,吩咐道:“知道了,你且去罢!”   等侍女退下之后,少女将长剑插回剑鞘中,提着长剑便往客厅走去。   客厅中端坐一位老者,甚是魁伟,白须如银,脸色红润,笑声爽朗,大声道:“今日得见几位大师,鄙庄当真是蓬荜生辉,老夫已命厨下安排斋饭,等诸位大师用过饭食,休息一夜,待明日上路也不迟!”   客座坐了有六位红袍老僧,浑身气息充盈,举手投足之间皆是泱泱大气,显然是修炼有成的佛门大能。为首却是一位面色枯黄,长眉耷拉的老僧,不是普贤住持弘法禅师还能有谁?   只听弘法禅师稽首施礼,口宣佛号,道:“秦四爷乃是名震川西的一方豪杰,贫僧在峨眉山时便时时听人提及,如今盛情难却,只得叨扰了!”   老者大笑道:“惭愧,惭愧,些许薄名,在诸位佛门前辈之前,哪敢称四爷?只唤一声秦四便是!”   众人言谈正欢,忽然红影闪动,却是一个娇俏可人的少女从堂后转出,秦姓老者脸色一沉,低喝道:“雨瑶,你出来干什么?没看到为父这里有客人么?”   这红衣少女不是别人,正是秦雨瑶。   秦雨瑶妙目流转,登时将大厅中众人的模样收在眼里,当下低垂螓首,轻声道:“女儿听说庄上来了几位高僧,特来拜见!”   老者眉头一皱,笑着对弘法禅师拱手行了一礼,笑道:“惭愧,小女被老夫平素宠得无法无天,倘若冲撞了诸位大师,还望海涵!”   “无妨!”在座六僧都是有大能为之人,地位崇高,佛学精湛,哪会与小姑娘一般见识?当下各自客气了几句,有一位黑脸老僧上下打量了秦雨瑶几眼,赞道:“好一块良才美玉,令嫒的武学天资,只怕不亚于秦施主!”   一句话说得老者心花怒放,他一生中不知被多少人抬举,倘若是夸他,最多只是微微一笑,不会放在心上。但是这女儿却是他的心头肉,最是娇宠无比,此时听得这位佛门大能夸奖自己女儿,不由得大为欢喜,谦道:“大师谬赞了,小女顽皮,自幼好舞刀弄枪,平时气也要把老夫气死!哪里像个闺女?分明是投错了胎。”   秦雨瑶在外人面前不好使性子,当下委屈的一跺脚,嗔道:“哪有这般说自己女儿的?”   老者呵呵一笑,引着秦雨瑶来到众人面前,一一介绍道:“这是小女雨瑶,这位便是峨眉山普贤寺住持弘法大师!这几位都是弘法大师的师兄弟,弘见、弘明、弘觉、弘历、弘度……”   每介绍一僧,秦雨瑶便盈盈行礼,那几位老僧也合十相还。待介绍完毕,秦雨瑶乌溜溜的眼睛瞧着老爹,问道:“爹,这几位大师,是专门来川中云游的么?”   “非也!”弘法禅师微笑道,“贫僧此来只为借宿一夜,明日便要远行。”   “哦?”秦雨瑶饶有兴趣的问道,“住持大师要远行,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出家人不打诳语,更何况是弘法这等佛门高僧?心想这秦家乃是川西大豪,却并非玄门中人,也不必隐瞒动向,况且普贤寺精英十有八九均在此处,动向岂能瞒得过有心人?当下微笑道:“极西有昆仑玉虚,贫僧欲往其一观。”   “原来如此!”老者恍然大悟,连连点头道,“久闻昆仑胜景,美不胜收,倘若不是这些小娃娃们拖累,老夫也想去游玩一番,方遂心愿!”   秦雨瑶面色却是一紧,勉强寒暄几句,便匆匆告退。   回到后院,秦雨瑶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慌乱,在房里转着圈子,自言自语道:“怎么办?怎么办?昆仑玉虚……这些大和尚,分明是冲着纯阳宫去的!”   她绞着双手,手指都被绞得发白,却全然不顾,秀眉紧锁,自语道:“柳大哥也不知怎么样了,萧掌教武功虽高,倘若仓促之下,又却如何敌得过这六个大和尚?倘若……倘若萧掌教不敌,那柳大哥岂不是……”   少女不敢再想,却也无计可施,只得坐在绣床上,心乱如麻,就连侍女在门外的叫声也充耳不闻。 第三百五十一章 遇险(补上次喝多了一更)   第二天一早,弘法禅师带领五位师弟,连同四十三位寺中好手一同上路,秦四携三位爱子一路相送,又命庄丁送上一盘大银,弘法何等人物?岂会将些许铜臭之物放在眼里,当下婉言谢绝,迤逦而去。   眼望群僧离开,背影已渺不可见,秦四这才叹道:“不愧为有道高僧,单单这等风度气势,又岂是常人可及?”   他呆呆出了一会儿神,这才回到庄里,想起早上爱女并未前来请安,早饭之时也未见出来,当下径直来到内院,却见并无半个人影,不禁心生疑惑,一眼见到侍女碧娥正畏畏缩缩的躲在墙角,当即喝道:“碧娥,小姐去哪儿了?”   碧娥浑身颤抖,只是拼命摇头,秦四愈发恼怒,伸手一引,一根粗如小指的枯枝飞至手中,作势喝道:“再不说话,老夫便要家法伺候了!”   碧娥惊得花容失色,哭道:“老爷,您别打我,是小姐不许我说的。”   “你说!我不打你便是!”秦四也知道自己爱女任性,当下强忍一口气,低喝道,“小姐是不是又跑出去玩了?”   碧娥被逼无奈,只得嗫嗫嚅嚅的说了出来,秦四一张老脸顿时变得铁青,右手运力一握,那细细的枯枝“咔嚓”被折成两截,怒喝道:“什么?跑到昆仑山去了?”   他怒不可遏,拔腿欲追,抬头看看天色,忽然心中绞痛,苦笑道:“晚了,晚了!以乌云踏雪的脚力,早已去了数百里,岂能追得上?”   只是他却未想到,爱女趁夜而行,却仅仅行了约二百余里,此时正在析支河畔。   蜀道之难,当真是难于上青天。即便是官道,也比中原腹地的大路窄了数倍之多,任凭秦雨瑶座下乃是一匹极为神骏的乌云踏雪,挣扎半日,这才渡过析支河,进入洮州卫玛曲县城中。   秦雨瑶抬起俏脸,有些发愁的看了看天色,见日头偏西,苦笑着自语道:“糟了,一时激动就跑了出来,却忘记瞧瞧爹爹书房中的那张地图,也不知下面的路怎么走……”   折腾了一夜加一上午,实在是人困马乏,她牵着马儿漫无目的的行走,忽然见到前面斜斜挑着一面旗,上书一个“茶”字,却是一个露天的茶棚,顿时心中一喜,忙不迭牵马走了过去,叫道:“小二,上一壶好茶来!”   那伶俐的店小二答应一声,快手快脚的跑了上来,殷勤的牵过马拴在木桩上,又端了热茶过来,赔笑道:“客官可要吃些东西?”   “有什么就随便端点上来吧!”秦雨瑶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涩得眉头直皱,却也无法,见伙计又端来四个粗面馒头,两碟小菜,当下提箸吃了几口,吩咐道:“小二,你来!”   那伙计快步走来,垂手在一旁伺候,问道:“客官有什么吩咐?”   秦雨瑶问道:“你可知道,这昆仑山怎么走?”   “昆仑?”那小二闹了一个张口结舌,半晌才一摊手,道,“客官要去昆仑山?那可就远了。从这里一路向西,只怕几千里路也不止。只是小的也没去过昆仑山,至于如何行路,委实不知。”   秦雨瑶顿时泄了气,挥挥手,示意店小二下去,正趴在小桌上无计可施之时,突然听到旁边小桌的一位客商模样的人插言道:“姑娘要去昆仑?那可着实不易,此去昆仑,三千里是有的。况且山高路陡,处处都是悬崖峭壁,实在难以行走。”   秦雨瑶顿时精神一振,对旁边那位中年客商拱手道:“敢问先生,可曾去过昆仑?”   那中年人呵呵笑道:“年轻时倒也去过西北行商,也知道昆仑的大致方位,只是从未去过。姑娘,听我一句劝,你倘若非要去昆仑,切不可直行,届时必然陷在绝地之中进退不得。以某之见,从此地北上,一路行至西平郡,再西进茶卡、都兰,路途虽然远一点,怎么说也比翻山越岭来得强上许多。”   秦雨瑶大喜,急忙将这位中年客商的话记在心里,盈盈施礼道:“多谢先生告知,小女子感激不尽!”   她吩咐小二打包些干粮清水,抛出一锭银子,吩咐道:“不必找了!”喜得店小二连连称谢,当下满满的装了一袋干粮清水,殷勤的挂在马鞍侧,却不料背后有几双眼睛盯着那锭银子,眼睛都要放出绿光来。   走出小城,秦雨瑶原本打算尽快赶路,怎奈马匹奔了一夜,早已疲惫不堪,只得带马缓缓而行。   行了半个时辰,秦雨瑶只觉疲乏之极,当下牵马到路边,让马儿自行吃草,自己斜斜靠在一颗大树下,抱着膝盖,静静的想着心思,不知不觉沉沉睡了过去。   忽然听得马匹恢恢大叫,秦雨瑶猛然惊醒,却只觉全身被什么东西紧紧捆住,急忙低头去看,却见身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麻绳捆了十余道,与大树绑在一处,两个大汉提着刀站在一旁狞笑,另有两个汉子正在拉扯马缰,意图制服乌云踏雪。   秦雨瑶这一惊非同小可,急忙运力一挣,却不料那麻绳沾了水,尤其结实,任凭她鼓荡真气,却也一时挣扎不开,当即喝道:“好大的胆子!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行劫掠之举?”   当中一壮汉扬刀笑道:“咱们干得便是这没本钱的买卖,小妞儿,就算你有几分本事,如今却也是落在咱们手上,要生要死,就是爷爷的一句话!”   另外一人大摇大摆的走了过来,刀尖挑起秦雨瑶的下巴,嘿嘿怪笑道:“好漂亮的妞儿,倘若就这么杀了,实在是可惜得很!兄弟们,你们想不想好好乐一乐?”   正扯着缰绳的一个大汉怪叫道:“乌老三,你小心点,这小妞儿背着剑,说不定手里有几分本事,可别松开了她,否则动起手来,磕着碰着反而不美!”   秦雨瑶心中怒极,却也懊悔自己如此大意,当下也只能虚与委蛇,叫道:“你们不就是要银子么?给你们便是了!你们放了我,银子自然双手奉上!”   当先一人狞笑道:“小妞儿,少玩这套把戏!乌老三,你把这妞儿的手筋脚筋都挑了,咱们钱也要,人也要好好玩玩!”   秦雨瑶想不到这四个劫匪江湖经验如此老道,眼见那人的刀尖缓缓向下,指着自己的右臂,心中大急,右腕一翻,一道银光从袖中激射出来。   只听“叮”的一声轻响,却是那乌老三钢刀回转,拦在面门,那袖箭正射中刀身,那人身子往后一仰,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余下三人也是哄堂大笑,为首那人狂笑道:“好蠢的小妞儿,袖子里鼓鼓囊囊,不是匕首就是袖箭,哄得了谁?果然乌老三一试便露了马脚!”   乌老三嘿嘿一笑,提着刀走了上来,叫道:“如今看你还有什么把戏!”刀光一闪,径直刺向秦雨瑶的手腕。   秦雨瑶苦笑一声,低声道:“爹,恕女儿不孝……”   她闭上双眼,眼前浮现的却是柳随风那温和的笑容,心思一横,就要咬舌自尽。 第三百五十二章 终至西平   眼见即将香消玉殒,只听面前一声惨叫,秦雨瑶惊讶的睁开眼睛,却见那乌老三抛掉钢刀,双手捂着喉咙,面容扭曲,似乎极为惊恐的模样,指缝中缓缓溢出鲜血来。   “什么人?”眼见乌老三身子颓然栽倒,余下三人顿时又惊又怒,纷纷扑了过来,站在一处,挥刀作势,警惕的四处张望。   “哼!”只听一声冷哼,那三人先后惨呼一声,胸前齐齐绽放出一朵血花,扑通扑通几声,各自软倒在地,气绝身亡。   不远处拐角处迤逦行来一人,却是个布衣荆钗的女子,身段玲珑,款款而行,气质儒雅,却戴着斗笠,黑纱低垂,看不清面容。   那女子已经走到秦雨瑶身边,忽然神情一动,诧异道:“秦姑娘?你怎生在此?”   她一边说话,一边右手一划,那十余道麻绳被齐齐隔断,秦雨瑶立起身来,疑惑的问道:“你认识我?”   那女子摘下斗笠,露出一头乌云般的长发,眉目如画,楚楚动人。   秦雨瑶细细看去,却见这女子虽然生得极为美貌,却已是两鬓斑白,显得极为憔悴。看了几眼,登时认了出来,“啊”的一声,叫道:“你不是……不是那位花姐姐么?”   原来这位中年女子,正是萧千离在沼泽毒人大殿外救下的花间派太素一脉的花雪月。   当时花雪月受伤极重,被萧千离带至川中苗家休养,当时秦雨瑶也在苗府小住,每日缠着柳随风学剑,与花雪月也见过几次,故而识得。   花雪月微微一笑,问道:“秦姑娘,你怎么来了这里?又被这几个小毛贼所擒?以你的武功,当不至于如此!”   一句话羞得秦雨瑶俏脸通红,当下期期艾艾的将事情始末说了一番,花雪月静静的听着,点头道:“原来如此!秦姑娘,日后江湖行走,可要千万小心才是!”   秦雨瑶羞意稍抑,这才想起一个问题,问道:“花姐姐,你怎么也在这里?这么久了,你还没回荆襄么?”   花雪月幽幽轻叹一声,低声道:“我……我总不死心……总想四处找找,说不定师兄还在川西……”   秦雨瑶摇了摇头,安慰道:“花姐姐,你也别难过,我听说苗、秦家也都派了些人手打听,倘若川西真有一位花间门人,总该有些消息才是,说不定你的那位师兄已经离开了。”   她忽然眼睛一亮,喜道:“花姐姐,此地北上便是西平郡,不如咱们结伴而行,去西平郡打听打听,也好过在这信息不便的川西地域!”   西平坐落青藏门户,地处要冲,乃是丝绸南路的咽喉,往来客商极多,就连天香阁也在西平设置分点,以为枢纽。花雪月迟疑良久,叹息一声,轻声道:“也罢!其实……八成也是找不到的……不过,总要试一试才好……”   幸好此地距离玛曲县城不远,秦雨瑶当即返回,买了一匹劣马,二女收拾停当,这才缓缓上路。   诚如那位客商所说,从玛曲到西平道路要好走许多,二女一路北上,经夏河、海东等地,长途跋涉千里,不到半月,便已经来到西平郡。   半月行来,二女早已是疲惫不堪,面容憔悴之极,即便是年轻的秦雨瑶,此时也是满身风尘,哪里还有半分之前的绝美风姿?   其时天寒地冻,黑云低垂,一阵凛冽的北风吹过,扑簌簌的下起雪来。   花雪月玄功精湛,金丹凝练,情况倒还好一些。秦雨瑶的一身红衣早已变成了灰褐色,磨破了几个口子,寒风透入,顿时冻得全身发颤。   花雪月关切的看了秦雨瑶一眼,带马靠近,将黑袍解下披在秦雨瑶身上,露出只穿着一身紧身劲装的曼妙身姿,轻声道:“蛰藏气穴,众妙归根。集丹田之气化育成炼,可抵御外邪不侵。”   秦雨瑶急忙推让,摇头道:“花姐姐,你给了我,那你穿什么……”   “无妨!”花雪月微笑道,“我的武功比你强一些,虽说不至于寒暑不侵,却也抵御得住这风雪。喏,前面有个小村,咱们到那里去借宿一夜,明日进城再行打算。”   秦雨瑶沮丧的说:“花姐姐,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把钱袋弄丢了,也不至于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花雪月摇头道:“瑶妹说哪里话?姐姐本是苦命人,江湖漂泊,风餐露宿习惯了,如今却害得瑶妹也跟着我一同吃苦。”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却满含血泪,秦雨瑶听得心中一颤,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只得抬起头来,极目远望,眼见暮色中果然出现一个小小的村落,喜道:“姐姐说的不错,前面果然有个村子呢!”   眼见乌云沉得更低,黑压压的一片遮天蔽日,风雪下得更大了,二女加快了速度,一眼见到村口有两人正爬在屋顶上,下面又有四人帮忙,七手八脚的修补一间残破的房顶,见到有两匹马进村,房顶上一个三旬中年汉子挥手叫道:“哪里来的客人?”   花雪月久历江湖,当下翻身下马,遥遥施了一礼,朗声道:“我等是来自川西的旅人,却不料尚未进城便遇天气突变,途径贵村,想求一碗热水,避一避风雪。”   那几人都直起身子,打量了二女一眼,其中一人笑道:“既然如此,便请屋里坐坐吧!”随即扯着嗓子喊道:“狗蛋他娘,快点出来!”   村口旁边的一间屋子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粗手粗脚的农妇走了出来,搓着手跳着脚,叫道:“当家的,有什么事?”   那中年农汉指着二女道:“带这两位姑娘去烤烤火!”   那农妇打量了二女几眼,笑道:“哎呀,好俊俏的小姑娘,快点进屋烤烤火吧,别冻坏了身子。当家的,你把这两位姑娘的马牵去牛棚喂些干草!”   那农汉答应一声,二女随着农妇走进屋里,穿过正厅,径直来到后院的内堂小屋,屋里生了火,架着一口大锅,开水咕嘟咕嘟发出腾腾热气,二女当下围着火堆而坐,门外北风呼啸,寒风夹雪,从门缝中挤将进来,吹得火堆时旺时暗。   那农妇忙前忙后,端来热水、馒头,笑道:“可惜,你们来得晚了一些,灶台已经封了火,只有几个馒头热了一热,还望两位姑娘不要嫌弃。”   二女急忙起身称谢,接过托盘,目送那农妇出门,这才重新坐下,花雪月出身太素一脉,颇擅医道药理,当下先闻了一闻,又小小咬了一口,笑道:“吃吧!”   秦雨瑶也是饿得狠了,当下也不顾形象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当夜那农妇收拾出一间小房,安顿二女住下,又密密叮嘱道:“两位姑娘,咱们这里不甚太平,晚上可不要出去了!”   说罢退了出去,轻轻掩上了门。   秦雨瑶不以为忤,笑道:“这地方莫非有什么蹊跷么?还让咱们晚上不要出去。这天寒地冻,风雪交加,出去岂不是冻成了冰块?”   花雪月却面色沉吟,摇头道:“只怕没那么简单……瑶妹,时候不早了,快些休息吧!” 第三百五十三章 夜间惊变   睡到半夜,忽然远处传来呜呜之声,花雪月与秦雨瑶一同惊醒,侧耳听去,似乎有人在吹号角,过了一阵,过了一阵,呜呜之声又响了起来,此起彼和,并非一人,吹号之人相距甚远,显然是在招呼应答。   秦雨瑶心中疑云大起,坐起身来,轻轻一推身边的花雪月,低声叫道:“花姐姐,你醒了吗?”   “嘘——”花雪月悄无声息的起身下床,将窗子推开一条缝隙,凝目向外望去,秦雨瑶也悄悄凑了过来,却见外面有几个人打着灯笼,往外便走,屋顶上黑黝黝的又有两个人蹲在那里,灯笼移动,倒映着手中的兵刃寒光闪烁。   二女对视一眼,心中均是暗惊。秦雨瑶压低声音,道:“这村子,莫非是个贼窝么?”   花雪月摇摇头,道:“我看不像,咱们看看去!”   二女当下取了兵器,秦雨瑶将长剑负在背后,花雪月则将羊毫大笔插在腰间的布带中,等院中几人离开,这才轻轻拉开小门,悄无声息的跃出。   二人避开屋顶的警哨,从后院跃墙而出,眼见村中道路东转西绕,曲曲折折,尤奇的是转弯处的建筑房屋全然一模一样,几下一转,哪里还分辨得出东西南北?   花雪月脸色越发凝重,见到秦雨瑶迈步要走,急忙拉住,低声道:“小心,这村子不简单!”   秦雨瑶不明所以,当下跟着花雪月悄悄前行,有时眼前明明无路,却见花雪月在两栋房屋间一钻,院墙旁一绕,竟又转到了道路之中。有时似已到了尽头,哪知矮墙背面、大树后边却是另有幽境。当路大开的通道她偏偏不走,却去推开墙上一扇全无形迹可寻的门户。   秦雨瑶愈走愈奇,低声问道:“花姐姐,这村子里的道路真古怪,你怎认得?”   花雪月打手势叫她不要出声,又转了七八个弯,来到一处围墙边。她察看地势,扳着手指默默算了几遍,在地下踏着脚步数步子,低声念道:“震一、屯三、颐五、复七、坤……”边数边行,数到一处停了脚步,说道:“只有这里可出去,另外地方全有机关。”说着便跃上墙头,秦雨瑶也跟着她跃上墙去。   只见远处是一大片空地,灯笼火把照耀得如同白昼,影绰绰竟然站着不下百余人,个个手持刀枪剑戟,杀气腾腾。为首一人长身玉立,面容儒雅俊秀,朗声道:“诸位同门兄弟,今日得了线报,有几个秃驴已经来到西都城郊,在一间小庙中挂单。先生说那是打头阵的先锋,咱们去悄悄将他们擒来,探听他们的动向虚实!”   众人齐声道:“愿听墨师兄调遣!”   只听那位墨师兄道:“事不宜迟,马上动手。陈五哥,你带着你这队的兄弟,再去哨探!”   立刻有一名瘦削汉子越众而出,大声应诺,带着六人迅速消失在黑暗之中。   紧接着那位墨师兄跟着分派,何人先锋、何人接应、何人率队去放火烧庙、何人在侧骚扰、何人出手擒敌、何人带领弓弩手压阵,指挥得井井有条。   不到半个时辰,那百余人纷纷离去,仅剩下四人留在当场。只见有一人笑道:“墨师兄当真不简单,在酒泉郡已经埋下好大一颗钉子,如今来到西平,短短月余便将村子建的好生兴旺,果真不凡!”   只听那位墨师兄笑道:“师弟说哪里话?柳、楚、李等几位师兄都已经回山,宋先生让咱们过来再兴建一个村庄,以为大用。咱们深受恩师教诲,岂敢有丝毫懈怠?”   几人都点头称是,那墨师兄笑道:“诸位师弟,那几个秃驴武功只怕不弱,众位兄弟只恐死伤不小。如今宋先生去了酒泉,咱们都深受师门大恩,今日务必奋勇向前,为本门尽一份力!”   那四人轰然应诺,当即头也不回的紧随而去,空地上顿时沉寂下来,漆黑一片。   秦雨瑶看得满腹疑窦,见众人已经走得干干净净,忍不住低声问道:“花姐姐,这是怎么回事?莫非这村里都是盗匪么?”   花雪月摇头不答,半晌才低声自语道:“怎么回事?这里怎么会有一座列寇大阳平治都功大阵?何人有此能为?”   “什么阵?”秦雨瑶没听清花雪月的话,侧头好奇的问道。   “进村之时,我便隐约觉得有些奇怪,如今看来,这村里必然有一位儒教的高人!”花雪月低声解释道,“这村落是经人重新布置,列下一座奇门阵法,此阵法极其玄妙,深奥无比,当世仅有寥寥几个门派有此传承。便是姐姐我也只知走法,却不知如何布阵,更不知如何破解。”   秦雨瑶心中暗暗吃惊,问道:“那咱们现在怎么办呢?”   花雪月略一沉吟,低声道:“此间主人极为了得,不宜生事。咱们先回去,等明日再做打算!”   当下二人仍从原路返回,从屋后围墙跳进,回到卧房,辗转片刻,沉沉睡去。   天色大亮,二女打开房门,那农妇正在院内追着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娃娃喂饭,瞧见二女出门,当即放下碗筷,回房端上洗漱的热水来,笑嘻嘻的说:“二位姑娘昨夜可睡得安稳?”   花雪月与秦雨瑶齐齐行了一礼,花雪月笑道:“多谢主家收留,我等感激不尽!”又从腰间解下一块白玉珏,双手递给那农妇,道,“身无长物,些许物事,聊表谢意!”   “哎呀哎呀!”那农妇慌忙去拦,摇头道,“姑娘客气什么?你们远来也是不易,出门在外,哪里没个为难之处?赶紧收回!庄户人家,受不得这么贵重的东西!”   那农妇再三推辞,花雪月也是无法,只得收了玉珏。二女洗漱完毕,用过早饭,便要辞行。那农妇也不挽留,在后院高声叫道:“当家的,你送一送这两位姑娘出村!”   外面那中年农夫答应一声,去牛棚牵了马出来,在门口等二女出来,笑了笑,将马缰交给二女,回头叫道:“二牛,把牛车赶开些,不要挡了客人的路!”   二女连连称谢,又谢过昨日的招待,那农夫呵呵笑道:“举手之劳,算不得什么!”   二人正要辞行,蓦地里村里传来一阵吆喝,几个人脚步声响,听声音是一人在逃,后面数人在追。一人喝道:“你进了成连村,要想逃走,那叫做难如登天!”   “成连村”三字入耳,花雪月顿时身子一颤,惊讶无比的转头看去。 第三百五十四章 情债最伤人   只见拐角处有一个灰衣年轻和尚奔了出来,背后有四人急急追赶。   突听一声唿哨,却是通往村口的几处院落围墙上同时有二十余人立起,人人手持长弓劲弩,当中一人喝道:“再不束手就擒,休怪箭下无情!”   那和尚全身浴血,显然是受了不轻的伤势,见到箭弩拦路,登时不敢再动,口中喝骂道:“你们这些狗贼!深夜偷袭,行使诡计,算什么英雄好汉?”   那四人追了上来,手持兵刃,四面围住,其中一人扬刀喝道:“那又如何?成王败寇,如今却是你们被咱们抓住,还有什么不服气的么?”   那和尚怒不可遏,叫道:“依多为胜,算什么本事?有种的单对单跟我打!便是输了贫僧也无话可说!”   “是吗?”一个清朗的声音道,“区区激将计,无非是想激咱们与你平手较量,也好挽回颜面!也罢,倘若不让你输个明白,想必你是不会老老实实的服气。既然如此,倘若输了,你如何说?”   那和尚脸色一变,昂然道:“倘若贫僧赢了,你们便要放我出村。倘若输了,你们想要知道什么,贫僧绝不虚言!”   “好!”   只见拐弯处走出一个青年来,背负双手,样貌清雅,见到他出来,众人纷纷叫道:“墨师兄,好好给这秃驴一点颜色看看!”   那和尚哼了一声,叫道:“你姓墨?大名叫什么?胜了你之后,贫僧即刻报信回山,言及此地种种,必然不与汝等干休!”   “那也由得你打赢了再说,在下墨月白。”那青年微微一笑,打量了那和尚几眼,问道,“你用什么兵器?”   那和尚昂然道:“贫僧功夫全在一双手掌上,并不用兵器!你要用什么,只管自取,贫僧何惧之有?”   墨月白笑道:“你不用,我也不欺负你,只以拳脚功夫赢你便是!”   只听一声大喝,却是那和尚猛然欺身,双拳并举,乃是一招“钟鼓齐鸣”,向墨月白前胸击来。墨月白右掌伸出,虚虚一引一带,顿时将对方的拳劲卸在一旁。   二人斗得三十余招,那和尚口中大声呼喝,拳风如雷,走的乃是刚猛一路。而墨月白却是消打并举,发劲跌敌,实在深得柔拳要旨。   墨月白与旁人不同,他生性稳重,性格绵里藏针,在内门修习《太虚剑法》之时,便深得谢广陵的喜爱。在拳脚功夫上,却得了李承渊的《沾衣十八跌》,抽身换影,乘势借力,脱化移形,避锋藏锐,以斜击正,以巧制拙。深得其拳法精髓。   那农夫见到花雪月、秦雨瑶二女都看得呆了,当下笑道:“二位姑娘不必惊慌,区区几个贼人捣乱而已,没什么好看的,我这就带你们出村!”   “你们这是……”秦雨瑶张了张嘴,却不知要说些什么。花雪月以目示意,禁止秦雨瑶多说,当下二女低垂眼睑,牵着马往村口缓缓走去。   那和尚久攻不下,却反而被对手带得步伐不稳,踉踉跄跄,拳招顿时散乱了。情知时间一长,必然败在对方掌下,不由得心中大急,爆喝一声,一式“金刚怒目”,势大力沉,拳力如排山倒海般攻来。   听到和尚大喝,花雪月与秦雨瑶不约而同的回头去看,却见墨月白喝道:“来得好!”他存心掂量自己如今的功力,当下变了招式,双掌一错,猛然向外一翻,拳掌轰然相撞。   轰然闷响,墨月白连退三步,这才稳住身形,那和尚却如同断线风筝一般,身子跌出四五尺远,面色苍白如纸,“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见到墨月白得胜,众人顿时欢呼起来,墨月白收回双掌,朗声道:“你输了,还不快老老实实说出来么?”   却见人影一晃,却是站在村口那中年女子奇快无比的掠身过来,一把抓住墨月白的手腕,叫道:“你这吞海掌,是谁教给你的?”   猝然生变,众人不禁齐齐惊呼,墨月白也是大惊,急忙运力挣扎,却不料那女子的手掌使力极大,这一挣却并未挣脱开来。   墨月白脸色一变,左手刚要拍出,却见眼前的女子双目含泪,娇躯摇摇晃晃,显得极为激动的模样,不禁心中一奇,问道:“姑娘,你先别激动,有话慢慢说。”   那中年农夫又惊又怒,从身后取出短刀来,指着秦雨瑶叫道:“我好心收留你们,却不料你们恩将仇报,是何道理?”   秦雨瑶也是惊得呆了,连连摇手道:“咱们没有恶意,先不要动手!”   只听哗啦啦响动,却是那二十余张弓弩齐刷刷对准了花雪月,她却恍然未觉,脸色煞白一片,只是机械的重复道:“你这吞海掌,是谁教给你的?”   墨月白只是一招之间便被擒住,虽说猝不及防,却也知道面前这中年美貌女子武功远高于自己,当下轻声道:“姑娘莫要激动,这套掌法并非本门所传,而是一位先生教给我的!”   花雪月全身颤抖,手足发软,声音抖得厉害,低声道:“你说的那位先生……叫什么名字……不不,他刻意要躲着咱们,说不定改了名字……他大约多少年纪……长得什么模样?”   墨月白见这女子神情激动无比,显然是有莫大的干系,当下也不隐瞒,略一思忖,答道:“先生大约四十多岁,平素喜着紫、白、青,至于模样……生得眉清目秀,样貌儒雅,年轻时想必也是一位美男子。”   他一边说着,一边只觉那女子抓着自己的力气不断加大,不禁暗自思忖道:“吞海掌乃是慕先生亲传,这女子瞧来与先生年岁相差不多,又认得出吞海掌,莫非是慕先生年轻时惹下的情债?说不定是先生始乱终弃,这姑娘千里寻夫……果然情字伤人,我以后可要千万小心才好……”   墨月白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答道:“至于先生是否改名,在下并不知悉,如今先生名讳,乃是姓慕,上青下宇!”   只见面前的女子双目突然睁大,呆了一呆,忽然天旋地转,身子往后便倒。 第三百五十五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   花雪月情绪激动之下,竟然昏迷过去,惊得墨月白急忙伸手去扶。   却不料有人动作比他更快,一道紫影闪过,慕青宇的身形已经站在墨月白身前,伸手抱住了花雪月的娇躯,右手一凝,一道柔和之极的内家真气已经透了进去。   花雪月悠悠醒转,入目的却是慕青宇惨白的面容,当下幽幽叹了一口气,低声道:“我又梦到师兄了,他如今瘦了,也老了……只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他……”   她口中呢喃,颤颤巍巍的伸出一只手来,慕青宇低下头,让她的纤长柔胰抚在自己脸上,只见花雪月缓缓闭上眼,轻声道:“一年花雪互追寻,同鼓成连海上琴。师兄,你如果还活着,可还记得小妹么……”话没说完,大颗大颗的泪珠已经滴落下来,落在地上,将地上的薄雪融成一团湿润的水花儿。   慕青宇再也难掩心中的激动,将花雪月紧紧抱在怀里,低声道:“师妹,我在这里!”   墨月白嘴角含笑,右手一挥,墙上众人纷纷悄然退下,又有几人蹑手蹑脚的走过去,把重伤的和尚悄无声息的带走。偌大的村口,仅剩下这一对曾经同门学艺的苦命鸳鸯。   秦雨瑶正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处,身边提着短刀的中年农夫低声道:“适才多有得罪,姑娘请随我来!”   被一言提醒,秦雨瑶这才恍然,急忙捂着嘴偷笑,悄悄跟着那农夫躲进屋里,扒着窗户的缝隙,向外偷偷瞧去。   那农夫也是瞧着有趣,故意咳嗽几声,秦雨瑶会意,不禁羞得俏脸通红,施礼道:“实在是多有得罪,望请见谅!”   “哪里,是我们失礼了才是!”既然露了身份,又得知同为武林一脉,那农夫也不再拘礼,在堂屋里大马金刀的坐下,笑道,“早知道是慕先生的情缘眷属,自然是待若上宾,岂会如此简朴?”   秦雨瑶也会心一笑,见那农妇端上清茶来,当下浅浅饮了一口,笑道:“花姐姐苦寻数月,如今总算苦尽甘来,我也就放心了!”   农夫呵呵一笑,问了几句,秦雨瑶一一作答,那农夫叹息道:“总算是有缘千里相遇,那位花姑娘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过了许久,秦雨瑶心中有事,坐立不安,想了一想,道:“如今花姐姐有了归宿,我也该上路了。”   那农夫不明所以,挽留道:“如今天日渐寒,姑娘一人上路多有不便,不如多住几日再走也不迟。”   秦雨瑶摇了摇头,执意要走。那农夫见秦雨瑶去意已决,当下只得吩咐准备干粮盘缠。秦雨瑶原想推辞,嘴唇一动,却心想自己身无分文,倘若不接,只怕去不得昆仑山,当下默然不语。   准备停当,秦雨瑶正准备出去向花雪月辞行,只听大门一响,却是慕青宇与花雪月一前一后走了进来,二人面上都有泪痕,显然是刚刚抱头痛哭了一场。   那农夫急忙上前施礼,慕青宇却长身向他一揖,道:“多谢徐三哥,否则慕某险些与师妹失之交臂。”   农夫拙于言辞,呵呵直笑。秦雨瑶轻轻拉过花雪月的手,低笑道:“恭喜姐姐,如今姐姐有了归宿,小妹也要辞行了……”   一路上二女聊得投机,花雪月对秦雨瑶的情形自然是心知肚明,闻言轻叹道:“此去昆仑山高路远,如今寒冬已至,还不知妹妹要吃多少苦头……”   “昆仑?”旁边的慕青宇眉头一皱,诧异道,“小姑娘,你去昆仑干什么?”   秦雨瑶还没答话,花雪月却已经嗔怪的瞪了慕青宇一眼,低声道:“人家是去会自己的情郎,一为相见,二为示警,你问这么多干什么?”   一句话说得秦雨瑶俏脸绯红,螓首低垂,手指绞着衣摆不做声。慕青宇尴尬一笑,道:“此去昆仑足有二千余里,况且道路陡峭,少不得翻山越岭。入冬西进,实在是过于危险。不如多住些时日可好?”   秦雨瑶摇了摇头,低声道:“多等几日,大雪封山,路就更加不好走啦!”   慕青宇沉吟良久,一时不答。花雪月催促道:“师兄,你有什么法子,快些说罢!”   慕青宇苦笑道:“师妹,师兄倒是有个法子,只是尚需请一位高人允可。”   他顿了一顿,看着二女紧张激动的神情,犹豫片刻,这才道:“昆仑山驯有载人苍鹰,神骏异常,一日间能飞遁千里之遥。只是这种苍鹰乃是人家门派独有,不知对方肯不肯出借。”   听到“载人苍鹰”,秦雨瑶顿时“啊”的一声叫了出来,不由得喜形于色,点头道:“是了!我见过他们坐这种老鹰,倘若能借到一只,又何惧这千里冰封的大雪山?”   “你见过?”慕青宇有些警惕的瞥了她一眼,问道,“敢问姑娘,在哪里见过这种载人苍鹰?”   秦雨瑶还没来得及回答,花雪月却嗔怪的拧了慕青宇一下,笑道:“你管人家呢!师兄,你想想法子,把这老鹰借一只来可好?”   慕青宇低头想了一想,问道:“据我所知,这苍鹰本是人家门派之宝,轻易不为外人所借。小姑娘,看你也是武林中人,你此去昆仑,究竟是去寻何人?”   见到秦雨瑶羞涩的娇俏模样,花雪月牵起她的柔胰,转头笑道:“昆仑山玉虚峰有道派纯阳宫,妹妹这次要去寻他们的首席大弟子柳随风。师兄,你这样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那神骏苍鹰,岂不正是纯阳宫所豢?”   “纯阳?”慕青宇猛然一愣,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二女被他笑得不明所以,只听慕青宇大笑道:“师妹,你可知这里是何处?”   不等二女回答,慕青宇笑道:“前情暂且不表,如今师兄乃是纯阳客卿,此地乃纯阳宫驻西平郡住地。原本西平驻地不在此处,后来西都招募人手过多,因此有一位统领宋先生邀请我来西平,兴建了这样一座村落,半农半兵,一为操练,二为囤兵。”   秦雨瑶“啊”的一声惊呼,捂着檀口,惊道:“这里便是纯阳宫的驻地么?”   慕青宇不明所以,见到秦雨瑶惊诧的模样,反而一愣,问道:“怎么了?”   “我正要寻你们!”秦雨瑶急忙立起身来,催促道,“快去通知萧掌教,就说川西秦家有要事寻他。”   见秦雨瑶神色焦急,慕青宇也疑惑起来,皱眉道:“姑娘莫急,到了这里,我自然有法子通知萧掌教,你且慢慢说来。” 第三百五十六章 有人千里寻夫   曾经意气风发、在纯阳宫一众门人心目中地位极高的柳随风,只觉得自己的人生简直糟糕透了。   一大早,他与二师弟楚寻便侍立在恩师萧千离身边,看着萧千离指点六师妹羽纤柔练功,但是羽师妹的一套《擒龙六斩》还没施展完毕,一条从西平郡而来的传音已经打断了场中的情景。   在柳随风看来,这种传音石珍贵无比,偌大的纯阳宫,仅有谢广陵长老、三大亲传弟子、宋书剑等几位新任统领才有一颗,即便是万里之遥,也能第一时间联系到纯阳掌教萧千离,倘若不是紧急情况,绝对不会轻易动用。   即便正在指点徒弟武功的关头,萧千离还是接通了这条传讯,与宋书剑轮换位置的慕青宇,很快汇报了当前西都城的情况。   但是话锋一转,站在师尊身边不远的柳随风,立刻听到了“川西有一位秦姑娘前来,有重要情报带来,指明纯阳宫柳随风接洽……”   不仅是柳随风,功力不在他之下的楚寻耳朵动了动,听得清清楚楚。   于是柳随风就郁闷了,无论他走到哪里,一众师弟师妹看着他的眼神,都会变得极为暧昧。   “大师兄,有人千里寻夫哦……”郭玉盈笑意盈盈,冲着他弄眉挤眼。   “大师兄,千里寻夫啊……”郭鹏程腹黑更甚于其姐,那笑容让柳随风很想一拳打在他的脸上。   “大师兄,千里……”一位内门弟子咧着嘴,牙花子都险些要龇出来,笑得无比诡异。   “滚!”生性儒雅的柳随风也忍不住暴怒,大吼一声,转身就走。   “大师兄……”见到一脸憨厚的程君也拖着刀盾跑了过来,柳随风再也按捺不住,扑上去挥拳就打,怒道:“你再千里寻夫看看?”   程君举着吞龙盾左支右拙,可怜兮兮的叫道:“大师兄,我只是想向你请教一路武功……”   柳随风愕然半晌,重重的一甩袖子,转身便走。   他一路走到悬崖边,偷偷摸摸的四处看了看,见到四周无人,当下轻轻唿哨一声,一只苍鹰展翅飞了上来。   他轻轻摸着苍鹰顺滑的羽毛,低声道:“又要辛苦你了……”   只听一声清咳,柳随风急忙转身,赫然见到师尊背负双手,正一脸微笑的看着自己,不由得有些尴尬的说:“师父,我……”   “去吧!你想把她接到玉虚峰也可以,送回川西也可以。”萧千离轻笑道,“不可辜负了秦姑娘的一片心意。”   “呃……”柳随风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见师父向空中招了招手,一只巨大无比的金雕从云端中出现,俯冲而下,落在地上,蹭着萧千离的长袍,发出柔和的“咕咕”声。   “啊?”柳随风还没反应过来,只听萧千离笑道:“火儿借给你一用,赶紧去吧!”   火儿乃是纯阳宫护法金雕,除了师父和陆师叔偶尔用以代步之外,平时极少出动,每日只在昆仑上空巡查,地位重要无比。柳随风想不到师父竟然将金雕火儿也借给自己,不由得又是感激,又是尴尬,半晌却呐呐不知该说些什么。   不等柳随风说话,萧千离已经挥了挥手,笑道:“去休!去休!”那火儿展开双翼,疾冲过来,将措手不及的柳随风负在背上,双翼一展,已经扶摇直上,转眼之间就消失在云层中。   望着离开的一人一雕,萧千离微笑自语道:“随风什么都好,唯独在这方面实在是弱得可以,唔……跟我当年简直一模一样……”   他收回目光,却想起一事来,诧异道:“宋先生说暂留师妹、随风等人一个月,如今他们倒是都回来了,唯独承渊未归,如今又过了半月,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正在暗暗思忖之时,忽然听到远处有人叫道:“三师兄回来啦?咦?这位是……”   “嗯?”萧千离一怔,只听李承渊的声音远远传来:“许师弟,师父呢?”   “刚刚看到师父好像去南峰了……”   没过一会儿,果然听到李承渊沉重的脚步在身后响起,声音古怪,似乎有些忐忑不安的模样:“徒儿拜见师父!”   “嗯!”萧千离转过身来,吩咐道,“不必多礼,起来吧!”   他刚一转身,却见李承渊老老实实拜伏在地,身边却又有一个艳丽的少女,盈盈施礼,俏脸生晕,神色有些不安的看着自己。   “唐姑娘?”这下萧千离才真正吃惊了。   这少女不是别人,正是前些日子见到的唐家堡嫡系子弟唐子衣。   李承渊跪在地上不敢起身,嗫嚅道:“好教师父得知,弟子……弟子与唐姑娘两情相悦……还请……还请师父责罚……”   萧千离愕然之下,随即哈哈大笑,袍袖一拂,将两人托起身来,大笑道:“承渊,我罚你什么?”   李承渊定了定神,低声道:“弟子武功未成,却沉迷美色不可自拔,实在……实在是让师父失望得很!”   听到“沉迷美色”四字,唐子衣嗔怪的瞪了他一眼,嘴角一动,却并未出声。   萧千离微笑道:“本派与别的道门不同,超凌三界,逍遥太清,有陶育乾坤之妙,人伦大道亦在天道之中,为师又岂是拘泥世俗之辈?”   二人闻言大喜,李承渊抬起头来,不敢置信的问道:“师父,你不怪我?”   见到萧千离微笑摇头,李承渊顿时欢呼一声,一把拉住唐子衣的纤纤玉手,喜道:“师父答应了!”   唐子衣满脸娇羞之色,盈盈下拜道:“多谢掌教成全!”   “还有一事!”萧千离却打断了二人的欢喜,等到二人愕然看来,这才缓缓道,“本座可为你二人做主,但是唐门那边,还需承渊你自己让对方认可!”   李承渊顿时呆若木鸡,怔了半晌,转头期期艾艾的问道:“子衣,如何才能让你爹认可?”   唐子衣愣了一愣,似乎想起了什么,顿时花容惨淡,低声道:“渊哥,此事只怕有些为难……我爹那人眼高于顶,寻常人只怕入不得他的眼。”   李承渊面露苦涩,求助的看着萧千离,扁着嘴道:“师父……”   萧千离笑道:“为人父母,无非是在意女儿的幸福,法、地、财、侣缺一不可。只是武林中人,岂会过于在意地、财?因此重点便在于一个‘法’字。”   见到李承渊似有所悟,萧千离笑了一笑,继续道:“倘若你有朝一日名动江湖,此事想必或有转机!”   李承渊猛然醒悟,浑身煞气弥漫,眼中凶光四射,缓缓点头道:“师父,我知道怎么做了……”   看着二人喜滋滋而去,萧千离却无可奈何的摇摇头,自语道:“这还没到春天呢,怎么思春的日子都到了?” 第三百五十七章 出击!纯阳三大亲传   “砰”的一声闷响,却是一块上好的黄花梨木桌面被震得四分五裂。   看着那个高大的身影,几个仆役都战战兢兢,不敢出声。   那人霍然转过身,露出一张斧砍刀削般的刚毅面容,须眉皆张,目中几乎要喷出火来,怒喝道:“子衣留书偷离唐家堡,这才不到三月,如今竟然做出这等事来!来人!”   立刻有一名精悍的唐门弟子应声入内,躬身道:“大总管!”   “唐雄,你带鬼斧八杰出动,去库房各领一套机关翼,即刻赶赴昆仑山,将唐子衣擒回唐家堡!倘若反抗,不伤及性命的前提下,尽可出手制服!”   “是!”   那人正要离去,却见一个中年贵妇款款而至,伸手阻住唐雄,叱退几名仆役,这才巧笑道:“老爷,干什么生这么大的气啊?”   “哼!”那中年人扔出一封信函,冷笑道,“你生得好女儿,离家出去游玩也就罢了,如今竟然与一个莫名其妙的小子情愫暗生,也不知有没有做出丑事来!”   “是吗?”那中年贵妇伸手捡起了信函,瞥了几眼,笑道,“子衣平素眼高于顶,也不知是哪家的后生入了她的眼?倒也是难得!”   那中年人冷哼一声,重重的在一张太师椅上坐下,冷冷的说:“听说是一个叫李承渊的小子,据说是纯阳宫的掌教亲传门人。我唐云澈这张老脸,真是被这不肖女丢得干干净净!”   “纯阳宫?”那贵妇皱眉凝思半晌,诧异道,“这是个什么门派?为何我从未听闻?”   “你数年未曾在江湖上走动,自然不知!”唐云澈哼了一声,皱了半晌眉头,还是答道,“这是一个新近崛起的门派,其掌教萧千离,数月前火烧大慈恩寺,三剑破菩提金身,前些时日听说少林寺的罗汉堂首座明法大和尚与他翻脸动手,却只能接其两剑。如此看来,算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   中年贵妇轻轻一笑,道:“既然如此,老爷何不静观其变?”   唐云澈微微一怔,转头目视爱妻,皱眉道:“你这话什么意思?听你这语气,莫非你早已经知道了?”   到底是做了二十年夫妻,只是语气稍稍有异,立刻被唐云澈听了出来,那贵妇也不隐瞒,笑道:“子衣已经回来了,就躲在房里。”   “回来了?”唐云澈霍然立起,怒气冲冲的大踏步向门外走去,那贵妇急忙扯住他的衣袖,道:“老爷,先听妾身把话说完!”   “你要说什么?”   “老爷,你可想好了,子衣平素一向乖巧……”   中年贵妇一句话还没说完,唐云澈已经冷笑道:“乖巧?你出去打听打听,唐子衣混世小魔王的名头,可是浪得虚名?唐家这一代的弟子门人,有几个没被她欺负过的?只怪你平时太宠溺,让她变得无法无天!”   那贵妇也不生气,笑道:“就算不乖巧,好歹也是你的女儿。老爷,你倒是想把子衣嫁给一个什么样的后生?先说好,唐门三代不结亲,这可是唐家堡的铁律!”   “这个我自然知晓!”唐云澈皱眉道,“我唐云澈身为唐家大总管,女儿岂可嫁给一个籍籍无名之人?纵然是皇亲国戚、世家之后,子衣也足以配得上!”   “倘若,那小后生名震八方又如何?”   “名震八方?”唐云澈哈哈大笑,连连摇头道,“别说这籍籍无名的李姓小辈,纵然是他师父萧千离,也只能算是勉强入眼,尚配与唐某结交!”   那中年贵妇掩口轻笑,道:“老爷好大的架子,火烧大乘祖庭之人,也只算勉强入眼?那什么样的人,才能让老爷高看一眼呢?”   唐云澈瞥了爱妻一眼,怒道:“夫人,你非要与我抬杠?”   “不是抬杠!”贵妇巧笑嫣然道,“你是子衣的亲爹,她的夫婿,自然要你认可。不如先开出条件,让那小子知难而退也就罢了,倘若那小后生真的达到你的要求,咱们慢慢再看也不迟!”   唐云澈不由得一愣,抚须沉吟半晌,脸上怒气稍缓,沉声道:“夫人的意思是……”   不提唐子衣父母暗中商议,李承渊自从送走了唐子衣之后,每日只在苦练武功,在三清殿一坐便是一天,任凭柳随风、楚寻等人轮番劝说,却也置之不理。   而柳随风见到秦雨瑶,不知说了些什么,只知秦雨瑶一脸娇羞的坐上金雕,一路飞回川西,而柳随风回转玉虚峰之后,却全无异状,每日习练武功,指点同门,与平日并无异样。   随着新年临近,慕青宇带着花雪月回到酒泉,宋书剑则重回西平,他甫一回西都,立刻四面八方派出探马,四处搜集情报,一条条消息陆续反馈回来,宋书剑很快得出了结论:大乘佛教五大名寺高手齐聚西平郡湟水县,显然是畏惧西北严寒,要拖至新年之后才会有所动作。   “被动挨打,可不是我的习惯啊……”   打开系统地图,萧千离的意识凝视着地图上的一个个光点,嘴角露出古怪的笑容。   他退出系统,右手按上自己的衣领,吩咐道:“陶先生,本座有一事拜托于你!”   传音石中很快传出陶双亭的声音,沉声道:“掌教放心!”   如此这般的交代一番,萧千离缓步走出掌教小屋,来到三清殿中,一眼见到柳随风、楚寻与李承渊都坐在殿中,意识神游物外,正在感悟天地。   感应到师尊进殿,三人齐刷刷睁开眼睛,齐齐躬身道:“见过师父!”   “嗯!”萧千离略一打量三个亲传弟子,见三人精、气、神完满,显然是养精蓄锐已久,当下满意的点了点头,吩咐道,“练得够久了,该下山活动活动筋骨了!”   三人顿时精神一振,楚寻喜道:“师父,咱们要出动了么?”   见到萧千离含笑点头,李承渊顿时周身气息变得肃杀无比,冷笑道:“等他们很久了!”   “去吧!”萧千离吩咐一番,见三大亲传弟子都默默点头,当下笑道,“小心些,完完整整的回来!”   三人郑重的向萧千离施了一礼,大踏步向门外走去。   及至收拾得浑身精干利落,萧千离与三人一并行到南崖,却见方少白端坐在崖上,膝上放着七弦瑶琴。   “少白兄,你……”柳随风踏前一步,诧异的问道。   方少白与柳随风最为要好,自上山之后,得了萧千离传授《坐忘经》,每日只在吕祖殿参详功法,日子过得颇为自在。此时三大弟子即将出征,却不知方少白为何在此。   他微微一笑,也不回答,左手一按琴弦,右手轮指连弹,声音慷慨激烈,乃是一曲《将军令》。   三人顿时恍然,齐齐向方少白行了一礼,各自呼唤出巨鹰,在琴音伴随下,扶摇直上,直冲云霄。 第三百五十八章 拦路杀人   大雪纷飞,天地相合,除了一片白茫茫的雪景之外,更无他物。   数十名背着包袱的僧人艰难的在雪地里跋涉,不时有人低声咒骂几句,却也只能机械的跟着前人缓缓前行。   “诸位师弟,都打起精神来!咱们马上就要赶到约定的西平郡了!”见到队伍越走越慢,队伍中的一名中年僧人提气高喝一声,震得旁边几棵大树的积雪扑簌簌直落。   “是!”   几声有气无力的回答,有人低声埋怨道:“咱们一路行了七千里还是八千里?长途跋涉,只是为了替大慈恩寺报仇么?”   “师弟慎言!”旁边一名瘦削的僧人低声道,“大乘祖庭受辱,我等皆为大乘佛门之人,又岂能置身事外?咱们辛苦,咱们的住持与几位首座更加辛苦。咱们只需赶路,他们还要殚精竭虑,想方设法与普贤寺、伏虎寺的诸位师兄弟联动,制定策略,比咱们更辛苦百倍。”   “话虽如此……”那年轻一些的僧人迟疑了一下,还是小声辩解道,“我自幼在江浙长大,何曾见过这等万里冰封?倘若动起手来,一身功力只怕发挥不到一半,这可如何是好?”   又有一位武僧笑道:“师弟说哪里话?咱们习武多年,好歹也是化炁境界,寒暑不侵,区区严寒,又岂能奈何得了咱们?”   另一僧也点头道:“峨眉山、五台山的诸位师兄们与咱们也是一般无二,可不要弱了我们普陀山珞珈寺的名头。”   队尾几人正在小声议论,突然听到队伍前面有人大喝道:“什么人?”   只是一声示警,众僧顿时精神一振,齐刷刷散开阵型,摆出了迎战的架势,一个个抬头望去,只见一个年轻负剑道者端坐在官道中间,头上、身子都盖满了薄薄的冰雪,露出一袭素白道袍。   此时道路已被大雪覆盖,除了道边零星的光秃秃树木之外,实在分不清哪里是官道,哪里是荒野。这人虽然拦在路中,这些僧人大可绕开而行。但是这荒郊野外,这道人突然出现拦路,显然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为首一名僧人大踏步上前,高喝道:“你是什么人?拦住我等去路,意欲何为?”   那青年道士只是闭目养神,却并不回答。那僧人连问两遍,胸中早已怒火高炽,也不答话,右手一扬,一根齐眉棍已经“呜”的一声当头直击下来。   只听得铛的一声大响,那根齐眉棍笔直的向空中飞去,直飞上十余丈高,不少人不由自主的抬头去看。   猛然间有人高叫道:“小心!”   众僧猛然醒悟,急忙低头去看,却见一道白影已经闪电般冲入人群中,一声龙吟般长响,寒如秋水的长剑已经出鞘,飞洒出一片寒芒,三道血箭喷洒而出,却是站在最前的三名僧人手捂咽喉,翻身栽倒,已是气绝身亡。   “好狡猾的贼子!”众僧又惊又怒,纷纷挥舞着兵器呼喝着抢上,这些武僧都是习练有素,即便是在仓促之间,也迅速组成了阵势,如同穿花蝴蝶一般,顿时将那人团团围住。   只听那人一声长笑,脚下不停,刹那间已经闪身掠出了众僧的包围圈,众僧大声呼喝着赶去,却不料阵型已经乱了,冲在最前的两名僧人略一迟疑,正在犹豫是不是要等一等背后的师兄弟,却不料那青年又回转身子,二僧只觉眼前一花,紧接着胸口一痛,已经双双中剑身亡。   转瞬之间已有五人身死,众僧又是悲痛,又是愤怒,当即奋不顾身的合身扑上,霎时间有五人腾身跃起,凌空下扑,又有四人向左抢出,四人向右抢出,更有六名擅长轻功的武僧远远的纵跃开来,断其后路,其余人大呼冲上,联手正面抢攻。   那青年身陷重重围困中,却凛然不惧,呵呵轻笑,右手倒转,长剑猛然插在雪地中,一道沛然至极的巨大剑气从天而降,顿时雪花飞旋,有阴阳二气凭空生成,又有万千剑气凌冽,端的威势无边。   只听那青年面色庄重,大喝道:“钧、苍、旻、玄、幽、魭、朱、炎、阳!”右手猛然在剑柄上一按,一道光霭从他的上丹田眉心处猛然绽放开来,从上至下流转全身,一道烟霞般的光环急速的扩张开来。   那光环扩张之处,无论是阴阳二气,还是游离剑光,瞬间崩坏粉碎,化作无数凛冽森然剑气,猛然爆炸开来。   “小心——”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响了起来,不用提醒,这些武僧心中早已大骇,仓促之下各自鼓荡全身内力护身,却被那爆炸的剑气绞得一塌糊涂,真气紊乱,积雪迸散,一片狼藉,任凭是谁也看不清场中的情形。   只听几声急促的惨呼声响起,却是趁着众僧目不视物的时候,那青年道者一声长啸,长剑如夭矫游龙,转瞬之间连杀三人。   正在众僧被杀得狼狈无状之时,突然远远的一声爆喝声响起:“休要猖狂!”一条黄影已经如风而至,手中禅杖舞起一团乌光,“铛”的一声将那青年的长剑格挡开来。   那青年呵呵一笑,道:“总算来了个能打的!”身子滴溜溜一转,右手长剑一抖,刹那间抖出数十点剑光来。   那黄影定住身形,白眉长须,身材枯瘦,却持着一柄长达六尺的乌金禅杖,见对方来势凶猛,当下高声道:“阿弥陀佛!请恕老衲要大开杀戒了!”   他口宣佛号,手中却丝毫不慢,禅杖舞得风雨不透,一剑一杖连撞六记,震得那青年右手发麻,他后跃几步,剑交左手,甩了甩右臂,笑道:“好大的力气!”   众僧这才渐渐缓过劲来,见到那老僧,不禁大喜,纷纷叫道:“古因师叔!”   古因禅师面沉如水,看了一眼尸横遍地、血流成河的场景,厉喝道:“今日需容不得你!”   “是么?”那青年呵呵一笑,忽然转身便逃。古因禅师大喝一声,提气疾追,二人一追一逃,身形均是快若闪电,看得众僧目瞪口呆。   那青年仿佛是故意威吓众僧,竟不远走,只是绕着众僧急兜圈子,连奔了两圈,眼见古因禅师堪堪将要追及身后,忽然笑道:“小心了!”   他右足刚刚踏出,左足将交错而过之时,忽然猛然发力,右足跟将一具尸体带了起来,“呼”的一声向正因禅师胸口砸到。   正因禅师猝不及防,原本他随意一带,便能将那具尸体扔到一边,但是这尸体乃是自己的师侄,又岂能轻易亵渎遗蜕?当下只得一伸手,轻轻巧巧的将尸体接了下来。   只是这一延误,那青年却竟然又反身冲进了人群中,剑光一展,将一名措手不及的武僧当胸刺了个对穿,顿时一道血箭飞洒而出。   一声大喝,却是又有一条黄影电射而至,见到来人,众僧均是面露喜色。 第三百五十九章 我欲随风而去   那黄影甫一站定身形,瞬时向那青年连攻三招,掌力浑厚,招式精微。那青年赞道:“好掌法!”右手撤剑,左手却闪电般探了出去,砰地一声闷响,那黄影身子不动,青年却身子向后飘出数尺。   “古玄师伯!”众僧不由大喜,两位师叔师伯及时赶到,这青年道士就有再大本事,又岂能逃得过两位师门长辈联手?   这边古因禅师放下师侄的尸身,默不作声的攻了上来,他双臂一振,空中隐约有万千庄严的梵唱声响起,周身金光大作,显然是动了真火。   拦在身前的古玄禅师也双目怒火高炽,单手竖起,高宣了一声佛号,道:“我佛慈悲!”身后有白光闪耀,光影重重,尽处却是燃烧一切的红莲业火,当真是浩然博大,佛法无边。   那青年被两位佛门大能前后夹击,却凛然不惧,哈哈一笑,身子一抖,背后有灵鹤虚影振翅飞起,尾羽如利剑般散开,万千剑气如同流水一般不断变幻,纵立天地之间。   只见那光华从上至下猛然一刷,一片铺天盖地的淡蓝剑光从天而降。与身前身后的金光、白气、红莲火轰然对撞,重击之下,三人同时脸色一白,两位老僧不约而同的惊叫道:“元始三宝开天之力?”   认出对方的法门,两位老僧均是又惊又怒,对视一眼,齐齐大喝一声,各自纵身攻上,心中的念头都是一般无二:“决不能让他逃掉了!”   那青年呵呵轻笑,身子轻飘飘的纵跃而起,避开了两位老僧的猛攻。那二僧一招落空,同时足尖一点地,如同鹰枭一般凌空飞起,双双大手戟张,朝那青年的足踝抓来。   那青年身在半空,却不慌不忙,伸手入口,唿哨一声,一只大得惊人的苍鹰突然从云层中飞出,双爪如铁钩一般,一把抓住那青年的手臂,扬颈发出一声洪亮的鹰鸣,转瞬之间扬翅提升数十丈。   只听半空中传来那青年的笑声:“我欲随风而去,先行一步,特向诸位告罪!”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已是渺不可闻。   两位老僧纵跃之势已尽,只得落下地来,看着一地鲜血狼藉,众僧神色惨然,不由得怒容满面,古因禅师只气得狂吼一声,怒道:“此人究竟是谁?莫非便是那纯阳掌教萧千离?”   古玄禅师也是面色铁青,恨声道:“元始开天妙术!此人必然是那柳随风小贼!”   古因禅师霍然转头,问道:“这柳随风是什么来历?”古玄禅师答道:“前些日子方丈师兄对我提过一些情报,言及纯阳首徒柳随风,精擅剑术,触碰浮黎元始三宝开天妙法。重阳大典之时,为半步先天境界,武功颇为不俗。如今得见,果然是实力不凡。”   旁边一位武僧只恨得咬牙切齿,怒道:“纵然有些本事,却行下三滥手段,攻了咱们一个出其不意,以致九位师弟惨死!此仇不可不报!”   古玄禅师虽然心中大恨,却厉声喝道:“住口!”   他沉声道:“人家摆明车马,堂堂正正的打上门来,只不过人家善于利用有利地形,略施小计,便打得你们一败涂地,技不如人,还有什么借口可言?倘若你们武功精湛,又岂会输得如此之惨?”   古因禅师知道这位师兄的性子,当下按捺住内心的震怒,勉强安慰了几句,又转身道:“你们且安葬了尸身,寻一处安身,等住持方丈来了再做理论!”   众僧均默默无语,将九名武僧的尸体挖坑埋葬,又迤逦行出数里,这才找了一个背风处驻扎下来,四处寻了些树木枯枝,点起几个火堆来。   大雪覆盖,这些树枝都沾了雪,烧得黑烟滚滚,眼见天色已晚,众僧各自从包袱里取出干粮清水食用。   古因禅师掏出一个水袋,喝了几口,见到古玄禅师正坐在一处火堆边呆呆出神,如同一座佛像,当下顺手将水囊扔了过去,道:“师兄,且喝几口水!”   古玄禅师惊醒,顺手接过水囊,却并不打开,缓缓道:“师弟,本次西征,想必你心中有种种疑惑罢!”   古因禅师重重哼了一声,却并不言语。   古玄沉声道:“本该及早对你言之,如今折了九位师侄,倘若再不对你言明,只怕你心有芥蒂。”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目光越过火堆,看着外面的昏暗天空,低声道:“自重阳盛典之后,纯阳宫声名鹊起。论武大会中,筑基、化炁两大组别,前二竟然均被纯阳宫包揽,声势一时无两。”   两位禅师交谈,顿时吸引了众僧的注意力,不由得屏息静气,细细倾听古玄禅师的话语。   “那纯阳宫地处昆仑,乃是西北边陲之地,与我佛门本无多大干系。却不料那掌教萧千离野心勃勃,一手挑起佛道之争,火烧大乘祖庭,剑败少林明法,助叛僧行者木空逃离,种种举动,皆证实此人对佛门心怀不轨。”   “这纯阳宫虽是新近崛起,但是实非弱者,门下几位亲传门人,皆是天下罕见的英才俊杰。譬如今日的首徒柳随风,仅为半步先天境界,却在你我二人手中轻易脱离,足见实力不凡。听说还有几位门人,武功修为几不在柳随风之下。”   “仅这一师数徒,便已足以雄霸一方。不仅如此,纯阳宫先收服剑君谢广陵,后将大燕镇北军‘隐相’宋书剑纳入麾下,其野心由此可见一斑。”   古因嘴唇一动,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古玄禅师幽幽叹息一声,摇头道:“师弟,为兄说这些话,并非是夸大其词。而是纯阳宫这股势力,已经渐渐影响到佛道的局势,倘若任其发展下去,很可能动摇佛门根基,将佛道二教重新拉回平衡。”   “三千年前佛道倾轧,二教死伤无数,乃是武林的一大劫数。谁能想到,这建立仅仅年余的西北小派,如今竟然成长到如今这个地步?一个不慎,若又起大劫,我等又该何去何从?”   听到这里,古因禅师长眉一轩,迟疑半晌,却依然没有做声。   “佛道纠缠数千年,已是不死不休。如今我大乘五寺西征昆仑,并非只为祖庭报仇,实在是为了消除这一隐患。少林乃是小乘之祖,不到山穷水尽之时,咱们也不必去求他们。况且五寺联手,纯阳纵然实力再强,也决计不是咱们的对手。”   古因禅师沉吟良久,缓缓问道:“师兄,你说这些话,可是因为恩师之事?”   古玄霍然立起,朗声道:“恩师当年与太乙道褚鸣空同归于尽,仇怨一笔勾销,但其缘由便是佛道之争,你我均是大乘教宗之徒,又岂可置身事外?”   两位老僧均毫不心虚的正面对视,一时均是默不作声,营地中沉寂无比,仅能听到风声在外盘旋呼啸。 第三百六十章 各个击破   营地中寂静无声,仅有寒风呼啸。   忽然听到外面有人朗声道:“古玄师弟所说,虽然大体不错,却也有失偏颇!”   这个时候,外面守夜的两名僧侣才惊觉来人,齐齐大喝道:“什么人?”   那人沉声道:“不要慌乱!”   听清了声音,那两名武僧“啊”了一声,急忙道:“见过方丈!”   一道寒风直吹进来,一个双耳垂肩、方面大耳的高大黄袍老僧大踏步走进营地来,见到此人,众僧纷纷起身施礼。   两位禅师也起身施礼,道:“见过方丈师兄!”   来人便是普陀山洛迦寺古峰方丈,他环顾四周,合十还了一礼,道:“诸位不必多礼!”   他径直走到古因、古玄身边坐下,见到古因禅师正要开口说话,当下一摆手止住,沉声道:“遇袭之事,贫僧已经知道了。纯阳首徒柳随风出手,一击而中,全身而退,果然是纯阳掌教的嫡传风范。”   古峰方丈顿了一顿,又道:“柳随风能来,楚寻、李承渊自然也能来,谢广陵、宋书剑更加能来。咱们原本打算集合五派之力,强攻昆仑玉虚峰,由几位高僧拖住掌教萧千离,余者以雷霆之势迅速清剿对方主力,然后逐一扫荡在外流窜的残余势力。岂知这一次大慈恩寺的正慈师兄这一次料事不中,嘿嘿,全盘错了!”   古因禅师问道:“那楚寻、李承渊又是何人?”   古峰解释道:“纯阳掌教门下有多位亲传门人,其中以柳随风、楚寻、李承渊三人实力最强,虽然不入先天,实际战力却并不弱于一位金身一重的高僧大能。李承渊此人名声不显,却有传闻此子极擅搏杀,所掌法则也与肃杀有关。至于纯阳门下二弟子楚寻,领悟荒芜之道,为诸时之首。”   此言一出,两位老僧顿时脸色一变,古玄禅师皱眉道:“先有元始开天,又有荒芜之道,纯阳宫地处西北边陲,却是从哪里找来的这般良才美玉?”   古峰方丈圆润的胖脸上难得出现凝重之色,缓缓道:“正因如此,倘若不及早将纯阳宫的势头打压下去,莫说十年,便是三五年之后,谁能知道纯阳宫能成长到何等的地步?正是因为看到了这种危机,咱们这才要联手西征,并未为一己恩怨,实在是大势所趋!”   “古玄师弟所说的佛道之争,此为正理。却有一事不曾知晓,峨眉普贤寺上代高僧无寂禅师,曾亲耳听闻萧千离所传扬的道法,并一一转述我等,当真是闻者惊心。”   无寂名声不显,即便是古玄、古因二人也不知来历,古峰方丈也并未解释此人身份,而是缓缓将转述内容简述出来,听得两位佛法精湛的老僧悚然而惊。   已是夜深人静,众僧却全无睡意,静静听着住持方丈的叙述,内心中已是翻江倒海。有人全身颤抖,有人大惊失色,更多人默默不语。有人想要耻笑辩驳,却发现这个封神故事环环相扣,细细想来竟然毫无破绽。   古峰方丈叙述完毕,环顾众人,又问道:“二位师弟,如何?”   古玄禅师脸色铁青,古因禅师咬了咬牙,沉声道:“纯阳不灭,必为佛门大劫!”   古峰方丈见到古因师弟已经想通,当下欣慰点头道:“正是如此!”   他沉吟道:“纯阳宫有一位‘隐相’宋书剑,此人执掌先天‘易’之道,精通兵法,料事如神,着实是难以预料。想必正慈师兄的谋算,便是尽数被此人看破。如今柳随风既然已经出动,想必其余几人也不会留在玉虚峰。贫僧苦思良久,正面对敌,明枪交战,胜负各凭武功取决,那倒罢了,但是倘若突出奇兵,逐一蚕食,各个击破,却是难以应付!”   众僧心中悚然,情不自禁的四处张望,似乎是纯阳宫的伏兵会突然发起偷袭一般,却见外面白茫茫的一片,深夜中却是寂静无声。   只听古峰方丈静静的说:“本次西征,本寺几乎尽出精锐,留守实力不足三成。倘若胜了自然最好,倘若大败而归,洛迦寺必将一蹶不振。即便胜了,也必然是死伤惨重,此战之中,倘若谁能立得大功,便可继承本座衣钵。”   古峰方丈一向以“贫僧”、“老衲”自居,如今却突然自称“本座”,实是以住持方丈的身份下令,语气更是郑重无比,显然已经下定了决心。   众僧齐齐顿首叩拜,都觉得方丈大师如此郑重的安排后事、计议传人,似乎自料不能生还中原,不由得各人心中都升起几分不祥、凄然之意,就连古因、古玄两位老僧也神色惨然,默然不语。   不提珞珈寺愁云惨淡,在一个小小的山坳中,九华山伏虎寺的五十多位武僧团团挤在一处,围着火堆,嘴里骂骂咧咧,小声埋怨着这滴水成冰的鬼天气。   “眼见只有四十余里便能进入西平郡,却不料遇到了雪崩,被困在这鸟地方,进退不得,也不知何时才能入城!”   一位红袍老僧盘膝而坐,将众僧的议论声听在耳中,不禁眉头一皱,低喝道:“住嘴!”   众僧急忙危襟正坐,只听那老僧沉声道:“汝等也都是精修佛法多年,须知心不动则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则伤其身痛其骨。既来之则安之,住持师兄已经带着几位师兄师弟越过雪山求援,不日必有回音,你们个个都是一身化炁修为,些许严寒也经受不住么?”   众僧一时都不敢说话,半晌才有人道:“禀大觉师叔得知,严寒咱们倒也不惧,只是不知怎么回事,几位师弟一路行来,眼睑红肿,怕光、流泪不止、视物模糊,却不知是不是中了暗算……”   “胡说!咱们一路上外松内紧,倘若有暗算,为何我等均一无所觉?”大觉禅师皱了皱眉头,吩咐道,“大约是害了眼疾,你等可带有清凉化瘀的药物?可外敷内服一些,看看是否能缓解。待入城之后再行诊疗。”   只听外面有人长声笑道:“蠢和尚,连雪盲症也不知,当真是愚昧无知。堂堂的大乘佛教四大名山,原来皆是浪得虚名!”   众僧顿时大哗,齐齐奔出山坳,只见雪地中立着一个高大健壮的青年,浑身劲装,双手带着一双奇形金属手套,映照下银光闪烁,寒气森森。 第三百六十一章 以伤换命   见到有敌来袭,有人大声叫道:“来者何人?”   那青年微笑道:“在下楚寻,乃是纯阳宫门下!”   一听到来人是纯阳宫门下,众僧顿时大惊,纷纷呼喝,有人却大喜道:“既然他能进来,想必有道路畅通,咱们擒了此人,逼他带路!”   大觉禅师随后大踏步走出,众僧立刻从中分出一条路来,大觉禅师走到楚寻身前,禅杖重重一顿,厉声喝道:“纯阳中人?来得正好!当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休走!”   楚寻呵呵一笑,道:“既然来了,就没打算空着手回去!”   只听一声清啸,一道残影奇快无比的向大觉禅师攻去,大觉禅师晒然一笑,右手拄着禅杖,左手“呼”的一声,一掌向楚寻前胸拍到。他见楚寻年轻,心中存了几分轻视之意,这一掌仅用了六分力。   拳掌甫一相交,大觉禅师立刻暗叫不妙,只觉一道沛然至极的雄浑力道轰然撞来,如同长江大河一般,如惊涛拍岸,沉重无比。   大觉禅师适才轻敌,只是一招之下,立刻吃了大亏,登时被震得胸腹发闷,丹田胀痛,全身有说不出的难受,不由得大吃一惊,叫道:“荒芜之道?”   眼见这一拳直接震散了自己的掌力,去势未竭,径直攻向胸口,大觉禅师大骇之下,猛然爆喝一声,周身光明大放,一尊佛陀虚影在身后隐隐成型。   轰然巨响,却是这一座佛陀睁开慧眼,一道刚猛的内息猛然爆发出来,与楚寻的拳头重重的撞击在一处,二人各自跃开。   大觉禅师仓促之下以金身硬接了这一拳,却只觉全身真气飞速循环流转,有万千内息不断逃逸,再细细探察佛陀金身,见就连佛光也渐渐腐朽、磨损,心中更是骇然。怒道:“你究竟是何人?”   楚寻笑道:“贼秃,你见识不明倒也罢了,莫非耳朵也坏掉了不成?我刚刚分明已经通名报姓,当真是鼠目寸光,偏偏又自视甚高,佛门倘若皆是你这样的‘高僧大德’,道门崛起只在翻手之间!”   一番话气得大觉禅师险些炸了肺,双臂一振,真气猛然一催,佛陀金身外层的腐朽黑气顿时消解一空,怒喝道:“荒芜之道又如何?须弥光破除一切虚妄邪,且教你见识我佛门正法!”   只听一声潮响,却见大觉禅师全身佛光大盛,手中禅杖化作一道乌光,诸多祥光氤氲,一发向楚寻涌去,声势骇人。   大觉禅师所精修的佛门金身,乃是须弥光佛法相,光明遍照,益一切众生,乃诸应化身。楚寻笑道:“来得好!”仗着手中的金乌拳套不惧刀剑,一记《混沌崩天拳》迎上。   两人的一杖一拳重重碰撞,轰隆一声巨响,流光不断闪现,气流喷涌,方圆数余丈内积雪被震得蓬乱四散,便是旁边警惕观战的众僧也立足不稳,有功力低微的险些摔倒。   这一记撞击如此刚猛,纵然是楚寻与大觉禅师也觉得体内一阵气血翻涌,齐声暴喝,不约而同的各自攻上,只是这一次大觉禅师留了个心思,招式一变,一柄禅杖挥打点刺,避免正面硬碰。   楚寻只以左拳抵挡招架,右拳一拳正面轰然击出,只见大觉禅师周身佛光流转,布成圆筒光幕,一拳击上,佛光一闪,便荡了开去。   二人错身而过,大觉禅师右臂猛地一抖,禅杖如灵蛇一般绕了过去,一杖击中楚寻的后心,楚寻身子往前一栽,险些摔倒,吐出一大口鲜血。只听大觉禅师笑道:“好贼子,如今你也吃我算计了!”   楚寻满口鲜血,却恍若未知,哈哈大笑道:“秃驴,你才是中了我的算计!”   “什么?”大觉禅师这一惊非同小可,急忙凝目看去,却见楚寻转过身来,提起右拳朝他晃了晃,手中却空空无物。   只听众僧齐齐惊呼,还没等大觉禅师反应过来,后心猛然一痛,一道沉重无比的劲力已经重重击在自己后心,打得他身子往前一个踉跄。   不仅如此,那蕴含有荒芜法则的劲力不断扩张,所过之处,袈裟内衫顿时化作飞灰,肌肤龟裂,须弥光佛法相顿时黯淡无光。   大觉禅师又惊又怒,回头看去,却见身后有一件黑漆漆的物事掉落在地,却正是楚寻右手中的一个拳套。   电光火石之间,大觉禅师猛然醒悟过来,敌人左拳格挡,右拳强攻,却都是虚招,真正的杀招乃是这一只拳套,加持无上真气,蕴含荒芜之道,大觉禅师一招得手,失了防备,却被楚寻算计个正着。   高手相争,毫厘之差即可决定生死,楚寻明知自己功力不如对手,拼着自己重伤,行险一击,这才重创对手,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大喝一声,右拳已经凝足十成功力,轰然击出。   没等大觉禅师反应过来,砰砰七记重击接二连三落在胸口,只打得他金身涣散、法相残破,这几招均是拳力沉重,大觉禅师重伤之下,哪里接得住?   这七拳已经带上了荒芜法则,加上背后那一道正在大肆破坏的荒芜之力,瞬间尽数爆发开来,大觉禅师大叫一声,带着满脸的不甘仰面而倒。   他输的郁闷啊!如果是与成名多年的先天高手正面对决,即便输了也不损其名,但是这次竟然输给了眼前这个年纪还不如自己零头的小辈,真是令他难以甘心,强忍着剧痛,想要再次站起来。   楚寻右手一挥,那拳套再度飞起,套在手上,静静的看着大觉禅师。轻声道:“下辈子,好好改一改你的性子吧!看不起人的代价,就是你的一条老命!”   大觉禅师此时已经挣扎着爬起,眼见自己皮肤迅速老化,顷刻间变成苍苍老朽,身体渐渐发臭,惨笑道:“荒芜之道,果然名不虚传……”   他脑后的佛光扑的一声熄灭,身躯颓然栽倒。   众僧惊恐无比,半晌才有人叫道:“大觉师叔死了——”众人顿时慌作一团。   楚寻冷冷的看着那些僧侣,冷笑道:“一群土鸡瓦狗之辈,倘若不是有几位佛门金身支撑大局,这些人岂能成事?”   他长啸一声,合身扑进人群,顿时惨叫声不绝,死伤不计其数。 第三百六十二章 纯阳宫最强的常规战力   与其他的同行相比,普贤寺群僧无疑是比较幸运的一群人。   除了大慈恩寺之外,就属来自峨眉山的他们距离最近,不仅少了数千里奔波之苦,而且常在川中,对于恶劣天气的适应能力也更好许多。   正因如此,普贤寺的大小和尚们早早就赶到了西平郡,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他们并没有进驻西都城,反而选择了预先安排的湟水县,寻了一间小庙挂单,每日不是念经颂佛,便是打磨自身武功,等候其余几个佛门大寺的汇合。   天色大亮,勤奋的僧侣们已经开始准备早课,几个闲不住的武僧正在清除小庙内外的积雪,打扫得干干净净。   忽然一只信鸽扑棱棱飞了进来,站在院墙上,发出咕咕的声音。   一名武僧伸手一招,一道柔力将信鸽从院墙上拉了下来,握在手中,解开系在脚爪上的小小竹筒,取出里面的信函,匆匆一阅,顿时脸色大变。   “怎么了?”几个师兄弟好奇的问道。   那僧人摇了摇头,捏着信快步走进内院,在一间禅房屋门上轻轻敲了敲,得到允许之后,立刻推门走入。   禅房中坐着五名老僧,一个个精完神足,显然是佛门的高僧大能,为首老僧身材瘦削,长眉耷拉,似乎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乃是峨眉山普贤寺住持弘法禅师。   弘法禅师在江湖上成名数十年,看上去愁眉苦脸、一副短命夭折之相,其实内功外功俱臻上乘,极为了得。他伸手接过信函,匆匆瞥了一眼,顿时脸色猛然一沉。   “普陀山洛迦寺、九华山伏虎寺于途中遭遇袭击,洛迦寺死了九名弟子,伏虎寺金身一重的大空禅师战死,寺中门人死伤过半?”   其余四名老僧齐齐色变,其中一人诧异道:“纯阳宫实力不俗,洛迦寺被其偷袭,死了九名弟子倒也不奇怪,伏虎寺如何死伤如此惨重?”   弘法禅师摇了摇头,沉声道:“洛迦寺遭遇纯阳首徒柳随风,幸好古因、古玄两位师兄及时赶回,以一敌二,这才将敌人退去。而伏虎寺遭遇雪崩被困,大觉、大明、大净三位师兄均分头出去求援,仅剩下大空师兄一人坐镇,却被纯阳二弟子楚寻正面格杀!”   一番话说得几名老僧均是面沉如水,又有一老僧长叹道:“阿弥陀佛,贫僧与大空师兄素来交好,须弥光佛无量法相强横无比,竟然被一小辈搏杀,着实可叹!”   弘法禅师脸上皱纹更加深了,细小的眼缝中神光湛湛,冷冷道:“信上言明,大空禅师乃是正面相斗被杀,可见纯阳门人实力远超我等想象。他日若遭遇此人,务必小心为妙!”   几位老僧均默默点头,忽然外面霹雳一声巨响,紧接着有无数人呐喊之声响起,声若惊雷。   “怎么回事?”五位老僧齐刷刷站起,那送信的武僧急忙躬身道:“待弟子出去查看……”   “不必!”弘法禅师伸手阻住了那武僧,吩咐道,“诸位师弟,咱们一同前去!”   大地震动,小庙的外墙已经被损坏得一塌糊涂,无数黑甲重装骑兵挥舞着手中的铁链,铁链的末端系着一柄锤头,不断将一面面墙壁彻底破碎。   面对这数百名重甲骑兵,即便是最为勇猛的武僧也只能收缩防御圈子,依靠大雄宝殿固守。即便如此,如飞蝗一般的强劲弓弩不时将一个个措手不及的武僧射得高高飞起,又重重的跌落在地。   普贤寺众僧已经彻底蒙了,他们做梦也没想到,遭遇的竟然是正规的重甲骑兵,在这样的攻势下,就算武功再高,又如何能抵御这摧枯拉朽的威势?   “到底怎么回事?官府的重骑兵怎么会对我们动手?”   弘法禅师目眦尽裂,随手抓住一根飞来的弩箭,一把抓得粉碎,眼见寺中众僧已有二十余人丧生,十多名重伤的僧侣倒在地上辗转惨呼,身下流出大片血迹。   除了几栋极为坚固的建筑之外,小庙几乎被破坏成一片白地,血流成河,见到有五名老僧出来,骑兵中立刻发出一声尖利的唿哨,众骑兵纷纷拨转马头,退至百丈之外遥遥对峙。   一匹披着重甲的高大战马缓缓而出,黑甲,黑披风,手里握着一把丈二的粗大战枪,背后背着五只投枪,上好弦的长弓就挂在身后,狰狞的面甲放了下来,只能从小小的防箭栅栏处看到一双杀机凛冽的眼睛。   “纯阳宫,李承渊!”   短短六个字,却如同地狱中的声音响起,肃杀之意弥漫整个空地。   这五百名重装骑兵凝聚了宋书剑的无数心血,数万流民,最终只挑选出最为强壮悍勇的五百名青壮,被宋书剑调教足足有半年之久,乃是纯阳宫最为强横的一支常规部队,却不料尚未用在边境战事,却首先让普贤寺的僧众吃了大亏。   “果然是纯阳宫!”   见到门下的惨状,五名老僧愤怒得双眼都要滴出血来,这些武僧都是普贤寺的精华,每一个都是苦练武功多年,如今竟然在弩箭之下丧生过半,岂不让这些修炼有为的老僧气得几乎发疯?   “小贼!上前受死!”面对数百把强弓劲弩,就算再疯狂的人也不会再继续派武僧送死,五名老僧齐刷刷踏前几步,恶狠狠瞪视着李承渊。   “早该这样了!”李承渊歪了歪脖子,发出格格的脆响声,冷笑道,“要不是你们带着这么些杂鱼,我又何必要借来宋先生的心头肉?哪怕伤着一两个,宋先生说不定都要把我吊在树上打!”   神骏无比的青影前蹄刨了刨地面,突然发出一声咆哮,四蹄如灯盏般上下翻飞,化作一道黑影,几个呼吸之间便已经冲至五僧身前。   “喝!”李承渊战枪如龙,径直刺向弘法禅师的胸口。   见到李承渊竟然这样冲了过来,五名老僧一愕之下,随即勃然大怒。这小子是活腻了吧?五大佛门金身在此,区区一个半步先天,竟然敢肆无忌惮的发起突击?   弘法禅师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喝道:“诸位师弟,你等去杀那些走狗,老衲亲自送这小子归西!”   他口中高喝,双手抬起,猛然向外一翻,一道雄浑的掌力已经迎了上去。 第三百六十三章 肃杀万物   弘法禅师愤怒之下,这一掌足足用了八分力,以他金身二重的强横修为,便是一座小山,也会被他一掌拍得粉碎。   但是面前横冲直撞的对手,却全身都有无穷无尽的白气弥漫出来,锐利无匹的庚金真气加持战枪,一往无前,有死无生。   锋利的虎头湛金枪,已经与弘法禅师的沉雄掌力重重对撞在一处。连人带马数百斤的重量,加上百丈冲刺的巨大冲力,竟然被震得停住了脚步。   李承渊的面罩下,有鲜血流淌而出,这强横的一掌,已经将他的口鼻都震出血来。   但是弘法禅师却也不好受,尽管震伤了李承渊,右掌却也被锋利的枪尖刺破,一缕血迹顺着手腕滴落下来。   “好凶悍的小子!”尽管处于敌对,弘法禅师也忍不住暗赞一声,“区区一个半步先天,竟然能伤到老衲,此子当真勇悍!”   李承渊一把甩掉面罩,俊朗的面容上血迹斑斑,眼见四名老僧各自展动身形,想要从他身边掠过,去屠戮百丈外的重骑兵,当下狞笑道:“想走?没那么容易!”   一道白气直冲天际,白气之中,一只凤凰虚影振翅高飞。   下一刻,白气猛然炸裂开来,化作数十点凤凰羽般的枪花,瞬间将那四名老僧一齐笼罩在重重枪影中。   《百鸟朝凤枪》第一式“凤舞九天”!   凤凰虽然只有一只,却有百根华丽的羽毛,自有千般美丽,万般变化,面对这无边华丽的一招,四名老僧不约而同的身形一顿,各自挥掌抵挡。   四位金身大能同时出手,饶是李承渊枪招精湛,却也被震得气血翻腾,手臂一紧,战枪竟然被一名老僧抓住,那老僧狞笑道:“小子,下来吧!”   他手臂一抖,将李承渊抓下马背,李承渊却嘿嘿一笑,左手放开枪杆,化掌为拳,《大弥天拳》重重的轰击而出。   旁边一名老僧飞身抢上,接了这一拳,轰的一声闷响,二人均是身子一晃。   背后又有一名老僧悄无声息的跃了上来,高喝道:“阿弥陀佛!”一掌向李承渊后心拍来。   此时李承渊右手枪被抓住,左手刚刚对了一掌,实在是避无可避,当下凝聚真气于后背,猛然一沉,以肩胛硬接了一掌,这一掌何等刚猛?顿时打得他口吐鲜血,前胸的铠甲顿时血迹斑斑。   即使在如此重伤下,李承渊依然吭都不吭一声,只是左掌一翻,向左侧的老僧头上拍去,却见那老僧长笑一声,右掌与李承渊对了一掌,左手一伸,擒住了李承渊抓着枪杆的右臂,奋起神威,顿时将李承渊反背扣住,死死按在地上。   李承渊被按着半跪在地,还要挣扎,却听抓住枪杆的老僧狂笑道:“小子,我看你再怎么发疯!”一把甩掉长枪,腾出手来扣住李承渊的后颈,打算加力捏碎他的脖颈。   突然,被紧紧压住的李承渊右臂骨骼格格作响,断裂的骨骼刺穿肌肉,鲜血狂喷而出。还没等那老僧反应过来,却见李承渊猛然站立转身,一把抱住那老僧的后背,只听一声狂吼,那老僧粗壮的腰身竟然被生生折断。   余下四名老僧顿时愣住。   先不说之前李承渊连受几下重击,内腑均被震伤,单说右臂反扣、身子被压着半跪、后颈被卡死,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还能悍然反扑,这人的勇悍简直是骇人听闻。   直到那老僧已然身死,重重的摔倒在地,四僧才反应过来,齐齐叫道:“弘智师弟!”叫声中充满了悲痛之情。   其中一僧大叫道:“诸位师兄,咱们也不必讲究什么以多欺少,先杀了这小子,替弘智师弟报仇!”   只听爆喝连连,足有三位老僧加入战团,弘法方丈怒容满面,迟疑了一下,却并未出手。另外三人其一当头直击,一人刺出一指,直取李承渊的左肋,第三人则一掌拍向李承渊的心脏要害。   李承渊一只右臂软软垂下,仅有一只左手能动,向旁边一个飞扑,勉强避开了攻向头顶的一掌,却被那一记指力径直洞穿了左肋,血光飞溅,刚一顿挫,第三名老僧的右掌也已经到了胸前。   这一掌当真是又快又疾,攻至中途,却化出七八个掌影笼罩了胸腹要害,虚虚实实,实在是防不胜防。   面对这必杀的一掌,李承渊却看都不看,只是身子微蹲,闪电般迎着扑了上去。只听咔嚓一声,李承渊已经抬不起来的右肩骨骼被生生拍断。   下一刻,李承渊却已经扑进了那名老僧身前,左手一扬,衣袖中寒光一闪,一柄锋利的匕首深深刺进了那老僧的胸口。   以伤换伤!以命换命!   被普贤寺四大高僧围攻,李承渊竟然还能近身绞杀二人,虽然紧接着被跟上来的一掌打得鲜血狂喷,却也真正惊到了住持弘法禅师。   “此子不除,必为大患!”   他猛然踏前一步,足下几块方砖顿时被踏得粉碎,双手合十,喝道:“我佛慈悲!”   一尊金身虚影佛光大作,手起一掌,化作无边无际的大手,足足有三丈大小,遮天盖地的拍了下来。   李承渊身负重伤,却猛然抬起头来,目中已经变成一片血红。   “吼!”那真气凝聚的大手已经重重拍下,漫天佛光中,却有一道血红的真气径直穿透了佛光,直冲而起。   一只血红色的凤凰虚影从李承渊背后振翅飞起,迎向那遮天蔽日的大手。只是一振翅,已经轰然与大手重重撞击在一起。   百鸟朝凤!   此时李承渊手中无枪,却以毕生真气拟化凤凰真身,只是一撞,那大手竟然化为幽暗的黑色,随即碎裂开来,继而崩坏无形。   “肃杀之道?”三位老僧猛然一惊,看着李承渊的目光立刻变得无比凝重。   天能发生万物,亦可肃杀万物!如果说化生之道乃是万物生机之始,这肃杀之道的存在,就是为了毁灭。   李承渊以重伤之身,强行以肃杀之道硬撼足足高出两个境界的弘法禅师,浑身肌肤尽裂,无数鲜血从伤口处喷洒而出,整个人都变成了一个血人,即使是一生中经历无数大风大浪的三位老僧,也不禁心中颤抖了一下。   “决不能让这小子活着!”三位老僧对视一眼,同时读懂了对方的意思。   李承渊挣扎着站起身来,仰天长啸,声震四方。   “胜可知,而不可为,军啸如虎。攻其所不守,其疾如风。” 第三百六十四章 置之死地而后生   倘若是旁人,这样的重伤之下,只怕连站都站不起来,而李承渊却依然倔强得站得如同标枪一般挺直。   三名老僧成“品”字型围住李承渊,饶是两位师弟已经死在他的手中,三位老僧看着他的眼神却或多或少带了一丝敬重之意。   “小子,你自裁吧!”   听到弘法住持说话,其余两位老僧微微点一点头,高宣佛号:“阿弥陀佛!”   “自裁?”李承渊眼、口、鼻中都流出血来,看着极为惊怖,却咧着嘴嘿嘿一笑,摇了摇头,道,“纯阳门下,纵粉身碎骨,也当奋勇向前,岂可自弃?”   一位老僧冷笑道:“如今你还能做什么?”   李承渊此时只剩下一条左臂能动,他却恍若未闻,笑道:“绝境之中,亦有破境而出之法!”   “什么?”三位老僧同时眉头一皱,却见面前那个只能勉强站立的对手忽然又有了动作。   他全身上下有白气流转,一只血红色的凤凰虚影在他身后夭矫欲飞,一声狂吼,震得三名老僧都往后退了半步,流露出凝重的神情来。   “这等威势,莫不是要吸纳法则于自身,情急拼命?”   “此子并未破碎金丹,以半步先天的境界强行吸入法则,必然爆体而亡!”   “即便只有一瞬,肃杀法则非同小可,诸位师兄小心!”   三僧对视一眼,各自点头,齐齐高宣佛号,各自在身后展现金身,死死守住身前,绝不允许对手临死前还要拉一个陪葬。   只听李承渊爆喝一声,身子凌空高高跃起,左拳凝力,一个小小的血红色气旋隐约形成。   他背靠天空,俯仰大地,周身寰宇清气嗤嗤大作,围绕着他的左拳急速涌动,天地威势刹那间集于自身,尽数凝结在那一个小小的气旋之中。   三僧抬头看去,见这等威势,不禁微微色变。   “此子如此勇悍,当真是世间少有!幸亏他就要死了……”   此时的李承渊的气势已经升到最高,左拳上那一抹妖异的殷红,显得极为深邃幽暗,甚至背后那一只凤凰虚影都已经消失不见,尽数凝在拳头上,气息没有半点外泄。   只听李承渊嘶哑的声音传来:“这一招‘至坤承天’,请诸位方家指教!”   三僧只觉眼前一花,红光大作,灭世凤凰展翅飞出,炽热的气息顿时席卷笼罩全场。   这三位老僧都是久历世事的金身大能之辈,见状都是摇了摇头,弘法禅师双掌合十,低声道:“善哉!”   余下两僧也是叹息一声,情知对方已经吸纳法则于体,也只有这一击之力,一招之后,必然全身尽裂而死。   三僧周身上下佛光大盛,各自抬起手来,集三人之力,轰然与那灭世凤凰重重对撞在一处。   大地猛然一震,尘土积雪飞扬,四人合击之下,除了武功修为最高的弘法禅师之外,却是那两位老僧均是身子一晃,功力最浅的一人膝盖一弯,这才勉强站稳。   《彖·乾》有云:“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至哉坤元!万物资生,乃顺承天。乾道变化,各正性命。”   这是李承渊精炼有成,将金行内功心法《天蚕变》与《坐忘经》融为一体,结合自身武学特点,演化出一门全新的内功心法——《傲血战意》,越是重伤之下,便越是战力成倍提升。   借着《傲血战意》内功心法的神妙,他又从《大弥天拳》推演出两招惊天动地的武学招式来,其一为“大乾统天”,其二便是这“至坤承天”,一招使出,有震撼乾坤之威。   李承渊右臂已废,仅余一条左臂,施展不出“大乾统天”,只能勉强吸纳法则于自身,强行施展“至坤承天”。即便如此,以半步先天之境,逼得三位金身大能只能合力应对,也足以自傲了。   猛烈的碰撞之下,李承渊的身子如同断线风筝般高高飞起,三名老僧齐齐口宣佛号,各自退开。   李承渊身在半空,神智几近昏迷,飞起数丈便已力竭,眼见即将重重的坠落下来,一道黑影却悄无声息的从半空中掠过,一把抓住李承渊的束腰,展翅飞起。   三名老僧都惊骇莫名,急忙抬头看去,却见那黑影竟然是一只大得惊人的神骏苍鹰,不由得脸色一变,喝道:“休走!”   怎奈只是那一瞬,苍鹰已经抓着李承渊掠出数十丈之遥,拳掌指力纷纷击出,却只能无奈的力尽消亡。三名老僧大眼瞪小眼,半晌才有人道:“此子性命危在旦夕,纵然被救走,想必也已经不治而亡罢?”   弘法禅师猛然醒悟过来,急忙转头看去,却见那五百精锐重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就连那匹青影也跑得无影无踪,地上只剩下一把血迹斑斑的虎头湛金枪,不由得顿足叹道:“中他计了!”   “什么?”余下两位老僧讶然道,“什么计策?”   “置之死地而后生!”   “怎么可能?”一名老僧摇头道,“法则入体,就算是修炼有成的先天化神之境也要元气大伤,更何况区区一个半步先天?没有当场爆体而亡,已经算是他筋骨强悍,却也决计撑不过一时三刻。”   弘法禅师也是眉头紧皱,半晌才摇头道:“纯阳宫……只怕还有咱们难以想象的手段……”   飞出数里之外,那苍鹰才将李承渊放了下来,歪着头咕咕的轻声嘶鸣。   李承渊以惊人的意志支撑着自己不至于昏迷,艰难的伸出左手,抖抖索索的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瓶子来,手一软,小瓷瓶咕噜噜滚在地上,他挣扎着要去摸索,却全身无力,实在是连一根小手指都抬不起来。   那苍鹰焦躁不安,扑打着翅膀,用尖喙几下啄破了小瓶,叼起滚落的一颗丹药,放在李承渊的嘴边。李承渊深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全身肌肤筋骨血脉不断撕裂的极度剧痛,勉强将丹药嚼碎服入腹中。   三大弟子临下山时,萧千离一人给了一颗丹药。尽管他的兑换点已经几乎用得干干净净,但是为了保护这几个心爱的弟子,萧千离还是勉强凑出了三颗最低级的补血丸,以期关键时刻保住爱徒的性命。   丹药入腹,立刻有一道暖流徐徐升起,浑身的痛楚顿时减轻许多,他挣扎着坐起身来,立刻以神妙无方的《坐忘经》调息。   任凭是谁,也决计想不到《坐忘经》究竟是何等的玄奥,法则入体,全身经脉几乎爆裂,而《坐忘经》却依然能返本归元,一丝一缕的将巨大的损害渐渐化解、消弭无形。 第三百六十五章 四方云动   夜凉如水,坐在书桌前,唐云澈手中拿着一张送来的急报,面有诧异之色。   唐门势力庞大无比,无论在朝堂上,还是在武林中,都是不容小窥的一股力量。   身为墨家嫡传,唐门的机关之术天下无双,而与之相匹配的强大情报系统,更是与丐帮、天香阁鼎足而三,虽然不如丐帮、天香阁构建了最为完善的情报网,但是在传递信息的速度方面,唐门却是冠绝天下,无与伦比。   这是来自西平郡的一封情报,仅仅两天时间,便传到了唐家堡,身为大总管的唐云澈自然首先拿到。   “洛迦寺、伏虎寺半路遇袭,大空禅师战死。普贤寺在湟水县驻扎,被纯阳宫三弟子李承渊正面强攻,弘智、弘明死于此人之手,其人生死不知。”   唐云澈浓眉紧锁,重新拿起信函,仔仔细细的看了一番,诧异自语道:“怎么可能?普贤寺五大金身尽数聚在一处,那小子仅仅一个半步先天,如何能以一敌五,还能杀其两人?”   他百思不得其解,拿着密信呆呆出神。   小门轻轻一响,却是一位中年贵妇端着羹汤进来,笑道:“老爷,不管有什么为难之事,暂且不去管他,先喝点汤暖暖身子吧!”   唐云澈嗯了一声,顺手扔掉情报,端起碗来喝了两口,指着那封密信道:“你也看看吧!”   那贵妇笑道:“老爷说笑了,唐家堡的情报,我一个妇道人家怎么能轻易窥视?”   “你倒学会说便宜话了!”唐云澈无奈的苦笑摇头,“当年你也算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侠女,鸳鸯剑骆冰清的名头,只怕也不比我来得稍弱,这算是什么‘妇道人家’?”   贵妇嫣然一笑,伸手取过了信函,笑道:“自从嫁了老爷,什么江湖武林,妾身都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她一边轻笑,目光匆匆在信函上一扫,立刻变得讶然起来,诧异道:“正面强攻?以一敌五?竟然还杀了弘智、弘明两大佛门金身?”   “嗯!”唐云澈站起身来,端着汤碗,在房里缓缓踱步,沉吟道,“虽未亲眼目睹,可想而知,这一战是何等的惊天动地。便是我亲自出手,在弘法面前可保百招不败之局,但是以一敌五,却实在难以想象。”   他顿了一顿,又道:“倘若吸纳法则入体,或可勉强胜过弘法住持一招半式,却决计无法同时对抗普贤寺五大金身,更不要说搏杀其中二人。这小子究竟如何做到的?”   骆冰清看到最后,目光落在“生死不知”四字上,面色顿时变得阴郁下来。忍不住低声道:“老爷……”   唐云澈摆了摆手,答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过,纯阳掌教此人高深莫测,断然不会让自己的得意徒弟轻易战死。”   他迟疑良久,吩咐道:“倘若此人日后来到唐家堡,且让我见上一见!”   那贵妇顿时又欢喜起来,点头道:“妾身知道了!”   李承渊大约想不到,湟水一番血战,却让未来老丈人刮目相看,对他的态度也缓和了一些。此时他已经回到玉虚峰,浑身被人脱得赤条条的,泡在盛满药水的大鼎之中,萧千离正以无上先天真气替他梳理经脉。   “师父,三师兄如何了?”郭鹏程抱着一堆木柴进来,一股脑塞在大鼎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关切的问道。   “死不了!”萧千离没好气的回答了一句,吩咐抱着扇子拼命扇火的程君道,“小君,慢点,别把你三师兄煮熟了!”   他收回手掌,恨恨的说:“蠢材!金丹未碎,就敢吸纳肃杀之道入体!肃杀乃是灭世之法,伤人先伤己,受伤越重,战力越强。为师叫你去骚扰撩拨,谁让你直接硬拼的?”   李承渊勉强睁开眼睛,呵呵笑道:“好教师父得知,弟子此举,实有了六七分把握,只要还有一口气,师父必然把我救活!”   “你呀!”萧千离气哼哼的戳了一下李承渊的脑门,怒道,“普贤寺五大金身齐聚,你一个半步先天就敢硬闯,我平时教你们什么?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这十六字决,你都记到哪里去了?”   “我扰了啊!”李承渊眼睛瞪得大大的,委屈巴巴的说,“杀了两个老贼秃,杂鱼和尚不下二三十人,五百重骑全身而退,保证他们气得半死……”   “你还犟嘴!”萧千离敲了他一个脑瓜崩,回头吩咐道,“鹏程,去把你二师兄叫来,把这混账小子煮一锅汤,回头大家分了吃了便是,省得为师看着心烦!”   郭鹏程拼命忍住笑,回身出门,自行去找楚寻。   煮汤自然是一句戏言,楚寻进来之后,见恩师已经离开,当下吩咐程君减小火力,慢慢的将药性催发出来,   见到二师兄过来,李承渊才偷偷往门外看了一眼,四肢瘫软的半沉在药水里,懒洋洋的问道:“二师兄,你们那边情形如何?”   “只杀了一个老和尚,倒是把小和尚、中和尚杀了许多。”楚寻撇了撇嘴,叹道,“可惜没见到其他的老和尚,不然我倒是真想像你那样,试一试荒芜之道吸纳体内,能不能多杀几个金身高手。”   “有机会的……”李承渊咧嘴笑道,“不知道大师兄那边如何了?”   “大师兄性情稳重,谋定后动,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雷霆万钧。洛迦寺被他缠上,只怕损失也不会小。”楚寻呵呵笑道,“第一仗只杀了几个小和尚,想必大师兄心里正憋着坏呢!”   李承渊点了点头,掰着手指算了算,嘀咕道:“普陀山的洛迦寺,九华山的伏虎寺,还有我刚刚打完的峨眉山普贤寺……唔,还有五台山的大孚灵鹫寺和大乘祖庭大慈恩寺,师父怎么没派人去骚扰?”   程君委屈的抬起头来,埋怨道:“我跟师父说了多次,要去骚扰其中一寺,可是师父偏偏不许我出动!”   李承渊与楚寻对视一眼,也知道纯阳门下几大弟子当中,在三大亲传之下,战力最强的便是这位五师弟程君,楚寻当即笑道:“五师弟,你是实诚人,承渊还知道打不过就逃,倘若你去了,非要拼了性命不可。师父怕你打发了性子,故而不让你出动,也是有道理的。”   程君性情忠厚,闻言点了点头,“哦”了一声,便不再言语。李承渊却沉吟半晌,神秘兮兮的说:“不然,只怕那两个和尚庙的处境,比咱们想象得更加糟糕……”   “哦?”楚寻顿时好奇起来,问道:“怎么说?”   李承渊朝西北方向指了一指,笑道:“我当时找宋先生借兵的时候,听说慕先生、陶先生都即将抵达,这三位先生倘若联手……”   “还有一事……”程君正蹲着扇火,抬起头来,“那位少白兄前几日也下山了……”   “方少白下山了?”   楚寻和李承渊不禁同时一惊,齐齐转头向西都城的方向看去。 第三百六十六章 凶阵滔天   与北斗序列七现二隐九颗主星相比,南斗六星无疑名气小了许多。   但是在紫微斗数中,“南斗主生,北斗主死”,有一元复始、万象更新之妙,其地位、分量并不比北斗九星来得差上许多。   此时夜空如洗,冬季极少出现的南斗六星高悬半空,璀璨无比,源源不断的将星辰之力倾泻下来。   宋书剑仗剑立在南方高台之上,假方丈之地,以为九重之天;步以斗宿魁罡之象,作六星南斗;以九宫八卦之图,魁覆其斗。以罡指前,乘魁履罡,一步步攀上云路。   东方有一人持双戟傲立,浑身血光大作,主生死,乃是南斗第六将星七杀陶双亭。   北方有一人负手而立,单手持羊毫大笔,面色沉静,主晦明,乃是北斗右弼隐元暗星慕青宇。   西方有一人盘膝端坐,膝上平放一具七弦瑶琴,闭目养神,主幻灭,乃是南斗第三善星天机方少白。   在四人当中,有大片空地雾气大作,无数星辰不断闪烁,无论亭台楼宇、庙寺胜华,尽数被笼罩其中,伸手不见五指。   此时那庙宇之中,人人惊骇莫名,各自手持兵器,把守要地,丝毫不敢妄动半分。   大殿之中,有大慈恩寺住持正慈、五台山大孚灵鹫寺住持知行禅师二人席地而坐,面带忧色,不知在想些什么。   足音踏踏,二人同时抬起头来,竭尽目力,却也只能看到丈许方圆的景物,见到一个雾蒙蒙的高大身影走进大殿来,那人朗声道:“见过两位师兄!”   听清那声音,知行禅师沉声问道:“知善师弟,外面的情形如何?”   知善禅师叹息道:“好恶的阵法,任凭功力再高,也走不出这迷阵,贫僧往外冲了三次,只以为能冲出阵外,却不料走了许久,依然还在庙里。”   “两寺伤亡如何?”   “本寺死了六七名弟子,大慈恩寺也有五人身死,死因都是莫名其妙,贫僧细细探察伤势,并无外伤,只是七窍都有黑血流出,却也不知究竟是什么所伤。”   正慈禅师迟疑片刻,道:“此事因贫僧而起,便由贫僧去会一会这大阵!”   知行禅师一时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慨然道:“正慈师兄,贫僧与你一同前往!”   二人起身走出大殿,只见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数丈之外有人点起火把,却也只能隐约瞧见一丝昏暗的光亮,知善禅师跟在二人身后,叹息道:“倘若熬到明日,此阵岂会有如此威力?”   “玄门奇阵精妙无方,最善借助天地之力,并不在佛门先天大阵之下,夜晚有夜晚的效用,白日只怕有更加凶厉的手段,也不足为奇。”   知行禅师淡淡的说了一句,知善也无话可说,只是愤愤的一顿足,叹道:“玄门……唉!”   火烧大慈恩寺一战,大乘祖庭受创极重,诸多金身大能战力大损,正晦禅师金刚不坏之体彻底粉碎无形,五大先天功力不足原先一半,没有年余之功,决计无法恢复如初,因此大慈恩寺只有正慈住持带着普因、普心两大金身首座与三十四名武僧出动,势单力薄,凄凄惨惨。   原先大乘四山战力不如大乘祖庭,如今却反而比大慈恩寺战力更强,知行禅师一口气带来五位师弟,加上一位天资卓绝的先天门人,与四十位最低也是化炁境界的武僧西征,   如今除了两位住持之外,其余八位先天佛门金身各自带领一队武僧镇守一方,防备对方借阵发起突袭。   相隔百丈之外,宋书剑忽然神色一动,嘿嘿笑道:“正主儿忍不住了!”   他长剑一指,高台上的一枚黄纸符箓突然无火自燃,刹那间化为飞灰。   一直静静坐在地上的方少白微微一笑,右手轻轻按住瑶琴,五指一划,一声金石之音打破了大阵的沉静。   《九变仙音》刚刚响起,大阵顿时有了变化。   那浓郁的茫茫雾气,突然无风自动,不停的翻腾起来,迷雾重重,每一处却都赫然蕴含着大音希声的强横力量。   “大音希声”乃是罕见之极的天地法则。   “大音”乃合道之音,无形无声,听不见,闻不到,却是一切有声之乐之源。音载虚空,有万**转、诸天究竟之妙。   往小说,“大音”之下,无须加持内力,一音攻出,琉璃、玉石尽在共振之下化为齑粉;往大说,一旦加持真气,对手的五脏六腑都会被这“大音”震成肉酱。伤人于无形,最是厉害无比。之前那死得莫名其妙的几名僧众,正是中了这等厉害的手段。   倘若偌大一个阵法都加持了“大音希声”呢?   在另外一个方向,慕青宇手中的大笔滴溜溜转了个圈子,懒洋洋的打了个呵欠,叹道:“这日子还真是无聊啊……”   大笔突然在指尖停住,他抬起了手臂,略一思忖,大笔在空中化出一道道玄奥的轨迹,乃是一书《箜篌引》!   “卢溪郡南夜泊舟,夜闻两岸羌戎讴。其时月黑猿啾啾,微雨沾衣令人愁。有一迁客登高楼,不言不寐弹箜篌。弹作蓟门桑叶秋,风沙飒飒青冢头……”   这一篇《箜篌引》原本就悲壮沉雄,随着慕青宇的笔尖游走,无数光点闪烁起来,细细看去,每个光点都非常细小,有如砂铄。光华不停闪烁,不停泯灭,看似短暂细碎,微不足道,却蕴含着无比萧瑟的真意。   原本慕青宇的武功修为就已经达到化炁圆满之境,只可惜他心中郁结难消,迟迟无法沟通天地,此时花雪月来到身边,尽管还有心结未解,却也让他心中宽慰,大悲大喜之下,不意触碰天地,领悟了这一门“法书天地”的儒门法则。   法书天地并非至强铁则,而是上古儒门的无上妙法,儒门教义只有五字:智、仁、勇、义、礼。易者,智也;笔者,仁也;刀者,勇也;春秋者,义也;绶印者,信也,刀笔春秋策,乃是儒门至理。   以慕青宇胸中所学,暗合一个“仁”字。心之所向,无惧无悔,求仁得仁,复无怨怼。下笔之时,胸中自有一道浩然正气,瞬间提升数倍战力,书之所在,意境便在于此。   慕青宇堪堪将一篇《箜篌引》写完,后退几步,抚须欣赏片刻,大笑道:“平生所书不下千百,要数这一篇最为出色!”   他笔尖一转,那无数光点刹那之间齐齐飞起,尽数没入那无边雾气之中。   而另一方向的陶双亭则简单了许多,他只是冷哼一声,周身血光大作,无数真气四散开来,咆哮着一发涌进那茫茫雾气,凡是被波及到的细小雾珠,立刻化为一道红气,又凝结成雾水,由生而灭,由灭而生,刹那间不知循环了千千万万次。   等到三人各自将自身法则融入雾气,宋书剑嘿嘿一笑,长剑一指,低喝道:   “生!死!晦!明!幻!灭!六合微尘,开!” 第三百六十七章 佛门的超级高手   正慈、知行与知善三位金身大能刚刚出殿,随意选了一个方向,慢慢行去,路过几名正在把守要道的武僧,顺口安抚了几句。   三人正欲再度前行,忽然只觉得神威如狱,强大的气息如同大山一般压来,甚至连呼吸都觉得困难起来。   “阵法发动了!”   三人都是武林中极为出众的武学宗师,虽然不知道对方究竟布下的是什么样的奇门大阵,但是阵法刚一运转,三人立刻知晓,正慈禅师大喝道:“诸位小心!抱元守一,死守丹田,不可为外邪入侵!”   他提足了功力,这一声远远的传了开去,就连阵外的宋书剑也听得清清楚楚,失笑道:“先天六合微尘,岂是如此简单就能防御么?”   陷入阵中的众武僧均听到正慈禅师的示警,急忙运起真气护身,同时警惕的看着四周,生怕未知的敌人从旁边发起突袭。   但是在天地之威下,这些武僧只觉得整个世界都仿佛扭曲反转起来,天翻地覆,阴阳颠倒,变假还真,光暗逆转……地火水风刹那间变得狂暴混乱无比。   极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悠长的琴鸣声,随着这一声声琴鸣声响起,一团团雾气顿时粉碎,化为一团混沌,继而亿万星辰般的光点不断震颤,森罗万象,似乎有无数生命诞生,下一刻又立刻消逝,琴声越响越急,万物也在不断从生到灭,演变着大千世界。   一个功力最浅的武僧大叫一声,身子重重摔倒在地,不断扭曲,口鼻眼都流出骇人的鲜血来。   众人死死抵御周身这越来越强的力量,仿佛有无数把满是铁锈的钝刀,在不停切割自己的身体,来回摩擦穿刺,巨大的痛楚之下,更多的武僧再也抵御不住,一口口吐着鲜血,神智渐渐萎靡下去,死伤者更众。   只听一声声梵唱声响起,却是几位佛门金身大能出手了,一尊尊法相傲立虚空,佛光普照,金光灿烂,连成一片,顿时将六合微尘大阵的威压抵消许多。   站在高台上,宋书剑将大阵中的景象一一看在眼里,见状只是微微一笑,长剑一展,几道剑气破空而出,径直没入大阵之中。   只听“卡啦啦”一阵滚雷响过,大阵突然又起了变化,刹那间有无数空间破碎,劫云翻滚,雾气颜色也由原先的灰白浅红转变成了紫黑色,散发出来的威压也是越来越强。   正慈此时功力全开,精纯无比的先天真气嗤嗤流动,背后那一尊佛陀虚影越发凝实,金光大盛,眼见将要逐渐驱散重重迷雾,却不料一声巨大轰鸣,刹那间天地倒转,阴阳变幻,正慈住持一个不慎,金身摇摇欲坠,险些破裂。   他大惊之下急忙收敛心神,死死镇住金身,抬头看去,只见浓雾上空有黑白二气缓缓转动,形成一个巨大的太极八卦阴阳鱼,周身有无数紫霄神雷滚动游走,重重叠叠的狂暴浓雾不断翻腾,不禁大惊失色,一张老脸顿时变得惨白一片。   “梅花易数?”   如果说天地法则中,最为强横的便是至强铁则,而最为神出鬼没、最为难缠的便是这“易”之道了。   《连山》、《归藏》、《周易》,太卜三易之中,《连山》居首,为易经总纲,奇门遁甲、卜易阵法,几乎无所不能。   论到单打独斗的实际战力,或许掌控“易”之道的武学宗师并不一定强到哪里去,但是论到天地之法,即便是至强铁则也难以匹敌。小小一门阵法,在易学大宗师面前,简直是翻江倒海,在斗阵之上,易学宗师就是当之无愧的王者。   正因如此,看到对方竟然有一位精通梅花易数的先天大能出手,正慈的脸色顿时变成了死灰。   他知道得非常清楚,这八卦阴阳鱼,乃是调集了天地伟力,与布阵的几人联为一体,凝聚整个大阵的所有威力,只要往下一压,在场众僧中,除了自己和知行禅师之外,不会有第三个人活下来。   “知行师弟!”正慈目眦尽裂,奋力狂吼一声。   浓雾中,知行禅师的大喝声也传了过来,身为金身二重的大能之人,自然知道这大阵倒转的惨烈后果,大慈恩寺高手都还在寺内养伤,自己的大孚灵鹫寺精锐可都是在这里啊……   “向我靠拢——”知行禅师声嘶力竭的大吼一声,同时将金身催动到极限,一个丈二高大的金身虚影几乎凝结成了实体,绽放千万点金光。   但是已经晚了,那巨大的太极图猛然阴阳逆转,生、死、晦、明、幻、灭六合法则同时发力,阴阳鱼轰然击落下来,眼见就要将在场近百位和尚一同镇死。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苍老的人影冲进了茫茫雾气中,右拳凝聚了无穷无尽的气势,向上空猛然击出。   这普普通通的一拳,不知凝聚了多少真气,只是一击之下,那硕大无朋的阴阳鱼便被击得破碎无形。   磅礴无边的气势猛然散发开来,数十间精舍瞬间被夷为平地,庙宇内的所有建筑和树木都生生被压成了齑粉。   高台上的宋书剑微笑顿时凝固。   “炼神还虚!果然这就是佛门的底牌!”   “事不济,走!”   他反手将长剑入鞘,左手连连掐了几个指决,三道符箓立刻燃成灰烬。   “哼!”陶双亭提着双戟,迟疑了一下,回转身子,大踏步消失在越来越薄的雾气之中。   “倘若七十二大儒尚在,岂会惧一个活了不知一百几十岁的老贼秃?”慕青宇轻轻叹息一声,青衫一展,渐渐在雾气中隐去。   方少白抱着琴默默无语,看着远处那粉碎散去的阴阳鱼,低叹道:“恩师,弟子不知何日才能……”   他一边摇头苦笑,一边悄然离去。   布阵的四人离开,六合微尘大阵无人主持,渐渐散去,月朗星稀,众僧劫后余生,互相看看对方狼狈不堪的模样,又见到死伤累累,尸体倒了一地,不知有多少师兄弟死在先天大阵之中,在庆幸逃过死劫的同时,有人不由得放声大哭,余者也是默默垂泪。   正慈、知行二老僧急忙转头四顾,看清阵中那个佝偻的老僧,急忙快步过来,各自行大礼参见,口称:“无寂大师!幸得您赶来……”   那老僧抬头看了看云开雾散的夜空,叹息道:“玄门大阵,果有神鬼难测之能!” 第三百六十八章 萧千离出征   萧千离慢慢垂下手来,衣领上的传音石也随之寂静无声。   “大乘西征,果然有一位炼神还虚的佛门大能出手了!”   “按照宋书剑所说,中原武林中的炼神还虚境界,对应佛门的净土之境,净土者,乃是诸佛佛国清净国土,又为阿弥陀佛国土。身口意三业清净,无有众苦,但受诸乐。故又称极乐国土。字面上倒是容易理解,其中却究竟代表着什么?”   从筑基境界开始,萧千离就已经知道先天武学宗师的厉害,但是武林中先天之境的高手着实不少,尽管屡次遭遇先天好手,却均能根据对手的破绽一一将其击败。   但是面对一个净土境的佛门大能,即便已经踏入先天境界,但是萧千离却第一次觉得内心毫无底气。其根本原因就在于“未知”二字。   对方的真气来源何处?功法有何精要?法则的表现形式如何?对于如今的萧千离来说完全是一片空白,不仅是他,纯阳宫上下无一人能知,甚至是没有任何文字资料,即便是之前与玄观道君、陆尘子、清虚道君交谈,尽管三位道门大佬都对炼神还虚极为向往,问及功法详情,却均是摇头不知。   萧千离苦思良久,忽然心中一动,从怀中取出一本尘封数千年,书页已经变黄变脆的书册出来,封面虽然残破,却依然能辨认出“空冥诀”三字。   这本心法乃是从道陨之地取出,甫一取出,就引得四位道门大佬一片哗然,甚至不惜以诸多至宝交换,只求借阅一观。   只是数月杂事繁多,萧千离几乎忘得干干净净,此时这才想了起来,当下取出细细阅读。   只可惜这本书册上并没有附加武学意境,自然也不能被系统模块所解析,萧千离自知系统的特点,因此并不指望能够学会这门功法,而是打算通过这本心法的精要之处,以此猜测、推断出炼神还虚之境,究竟是一种何等的武学境界。   “先天化神境界乃安神祖窍、荟聚先天之功,重在‘众妙归根’,更上一层楼,便是‘无形无相’的空冥阶段,是距离炼神还虚的‘天人合发’最接近的层次。如此说来,我未尝没有一搏之力……”   三清殿大门紧闭,萧千离静静坐在殿内,这一坐便是一天一夜。   玉虚峰上寂静无声,无论是还在疗伤静养的李承渊,还是争分夺秒练功的诸位弟子门人,除了北风呼啸,大雪纷飞之外,偌大的纯阳宫竟然静得连一句人声都听不到。   大门徐徐打开,萧千离迈步走出,脸色沉静,看不出他的心思。   他刚走出大门,一眼见到一个背负双手,正静静眺望远方连绵雪山的瘦削身影。   “谢长老?”   见到这个熟悉的负剑身影,萧千离有些意外。   谢广陵回过头来,微笑道:“掌教出关了?”   不等萧千离回答,谢广陵已经接着说:“以谢某如今的本事,先天二十八星宿大阵,可连发九剑,亦可九剑同施!”   萧千离微微一怔,看着谢广陵平静的面容,随即反应过来。   宋书剑给自己传音之时,谢广陵并不在场,但是这一天一夜的闭关精修,这位性情敦厚的长者依然看出了一些不妥。   他等在这里不知多久了,就是为了劝说自己一句话:不要冒险,坐镇玉虚峰,以先天二十八星宿大阵周旋,或许可以退却强敌。   想清前因,萧千离微微一笑,郑重的向谢广陵点了点头,沉声道:“谢长老放心!”   见到萧千离的笑容,谢广陵没来由的心情一松,笑道:“掌教出马,必然水到渠成!”   萧千离神情平和,在谢广陵的右臂上轻轻一拍,巨大的金雕从天而降,载着萧千离乘风而去。   望着萧千离的背影,谢广陵轻轻叹息一声,低声道:“掌教,千万小心,纯阳宫……尚离不得你……”   不提萧千离亲自出动,却说正慈、知行两位佛门高僧,看着如今的满地狼藉,当真是欲哭无泪。   幸好无寂和尚出手,否则宋书剑最后集四人之力,汇聚先天六合微尘大阵之力,那惊天动地的一击,便会将两大名寺的战力一并抹去。饶是如此,如今两寺的武僧加在一起,也不过区区二十余人,竟然伤亡过半。   不仅如此,大慈恩寺遍觉堂首座普心禅师原本镇守东南,在之前与萧千离的交战中硬撼黄泉寂灭,金身受损至今未曾痊愈,又被六合微尘的生灭之道侵蚀,更是伤上加伤,等于直接退出了西征的行列。   无寂禅师看着周围的尸体,也不由得轻轻叹息,低宣佛号:“善哉——”   正慈住持定了定神,向无寂行了一礼,惨然道:“大师,纯阳宫如此猖獗,我等尚未至昆仑,已是损兵折将,如今该如何是好?”   无寂摇了摇头,叹道:“是老衲失了计较,原打算五寺汇聚西平,待化雪之日再一鼓作气攻打昆仑山,却不料这纯阳宫高手来去如风,逐一击破,如若老衲所料不差,其余三寺如今也是损耗极重,只不知伤亡如何……”   知行住持如今也没有了那意气风发的模样,神色灰败,叹道:“当真是造了好大的杀孽,倘若这一战能平定昆仑当然最好,倘若不能……只怕日后武林之中,再无大乘……”   “退不得!”不等知行禅师说完,正慈禅师已经摇了摇头,惨笑道,“五寺联手征讨昆仑,此事只怕已经传得天下皆闻,倘若未至昆仑便退,传扬出去,大乘佛教就更加名声扫地,日后还谈什么相持玄门?莫说道门笑话,只怕少林寺也会笑掉了大牙。”   “可是……”知行禅师欲言又止,半晌才叹息道,“如今纯阳掌教尚未出手,以他的本事,正面搏杀,我等又要填上多少条人命?”   提到“纯阳掌教”四字,正慈禅师也为之哑然,火烧大慈恩寺之时,他亲眼目睹萧千离三剑击碎正晦师兄的二重金身,这等功力修为,便是自己也远远不及,又该如何应对?   他迟疑半晌,恨声道:“倘若不是忌惮此人,纯阳宫其他门人最多也就是布阵防御、弄险偷袭,集五寺之力,又何惧之有?”   两位老僧议论半晌,却始终商议不出一个对策来,深恨自己把纯阳宫想得过于简单了。正彷徨无措之时,无寂和尚忽然长叹一声,轻声道:“此人交给老衲便是!”   二僧顿时精神一振,正慈住持问道:“大师打算如何行事?”   无寂和尚神色淡然,沉声道:“虽不知此人真实修为如何,老衲想要困住他,却也只在反手之间!”   无寂和尚微微一笑,伸出一根手指来,缓缓道:“一月可够了么?” 第三百六十九章 最强的敌人   数日之后,普陀洛迦寺、峨眉普贤寺、九华伏虎寺三路僧众先后聚齐,看着五大佛寺凄凄惨惨、狼狈无状的模样,众僧恨不得抱头痛哭一场。   原先五大名寺西征昆仑,声势何等壮大?二十多位佛门金身大能,化炁境界以上武僧足有三百人之多,如今却仅剩下这百十名武僧,折了四位金身。其中峨眉山普贤寺最惨,五大金身西征,却被一个半步先天李承渊连杀二人,几乎是打断了一条脊梁。   原先普陀山洛迦寺情况最好,仓促之间被柳随风攻来,仅仅战死了九名弟子,古峰住持及五位师兄弟便一并回转,守得滴水不漏。   却不料柳随风行事不拘一格,眼见对方步步为营,不露破绽,索性引动雪崩,在这天地之威面前,纵然是佛门金身也无济于事。可怜这些僧众绝大多数一辈子没见过冰雪,竟然一瞬间有二十多人尸骨无存,连同六大金身在内的寺众人人带伤。气得古峰住持一口老血当场便喷了出去,半晌昏迷不醒。   乘鹰翱翔的柳随风丝毫未伤,正打算捡些便宜,幸好几位金身大能拼死护卫,五人合力之下,柳随风自然难攫其锋,只得略有遗憾的逍遥离去。   众僧互相看着这一群残兵败将,不由得悲从心起,正慈方丈硬起心肠,大喝道:“哭什么?西征路途遥远,我等路况不熟,这才被其各个击破。如今五寺会和一处,纵然主力稍损,又何惧之有?咱们只管在此休整,只等雪化之日,便是我等破昆仑之时!”   一番话倒是鼓起了不少战意,看着五位住持均在,另有十多位佛门金身尚存,纵然有些伤势,恢复起来却也并不困难。这等强大的阵容齐聚一处,不少僧众心中顿时一定。   此时的无寂和尚却坐在一间四面漏风的小房里,并不理会外面的纷纷扰扰,只是闭目静养,忽然缓缓睁开了眼睛,叹道:“想必快要来了罢……”   外面的广场上,五位住持正在一一分派任务,何人清理废墟、何人值守警戒、何人采购生活用品、何人寻找药物,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众僧大声应诺,正要各自分头行动,只听一声清咳,一个枯瘦老僧缓缓从小屋里走了出来。   见到这人,五位住持一同上前行礼,道:“大师,您怎么出来了?”   无寂摇了摇手,轻声道:“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了?”众僧大多数不认识此人,听他语气古怪,都疑惑的朝老僧看去。那五位住持却不由得齐齐心中一惊,正慈禅师急忙问道,“大师,这是何意?”   无寂摇头不答,道:“此去昆仑足有一千五百里,虽说大雪封山,想必也难不住诸位。以诸位的脚程,一日可行近百里,廿日之后,便可抵达昆仑山玉虚峰。”   众人都是大吃一惊,普贤寺住持弘法禅师急忙辩解道:“太师叔,如今天寒地冻,我等虽不惧严寒,只是那山路冰封着实难行,加上我等急需休养生息。按照原先的谋划,需等到雪化之时……”   “等不到了!”无寂老僧抬起头来,目光深邃的望着西北方向,“老衲有个预感,那位纯阳掌教,不会让咱们这么轻松等到雪化之时……”   几乎与此同时,站在金雕火儿的脊背上,萧千离伸手按住了衣领,镶嵌的几枚传音石全部激活。   “……自行回山,收缩防线!”   “回山之后,一应防御交由宋先生统帅,纯阳宫上下,尽数归于宋先生调遣!”   “慕先生,小皮、小后来这两个孩子,请你带去酒泉郡寄养。”   “纯阳宫若有不尊号令者,交由谢长老处置!”   一系列号令发出去之后,传音石的那一头,传来了几个沉重的呼吸声。半晌,陆无厌的低沉声音传了过来。   “师兄,你何时能回?”   这次萧千离沉默的时间极久,半晌才缓缓道:“守到师兄回山之时!”   他放下了右手,金雕火儿化作一道黑影,徐徐降落下来。   天色将明,大队僧侣已经收拾行装,准备开拔,负责整顿的古因禅师大踏步走进殿中,合十行礼道:“诸位师兄,可以出发了!”   五位住持默默颔首,纷纷立起身来,却见坐在残破佛像下的无寂老和尚一动不动,正慈方丈不由得诧异问道:“大师,您不和咱们一起走么?”   老僧缓缓睁开双眼,微笑道:“你们先去吧!”   五人虽然奇怪,却也不便多问,当下各自行了一礼,转身出了大殿。在五位住持的率领下,百余僧众各自背负行李包袱,顶着漫天大雪,迤逦离去,破损不堪的小庙中仅剩下无寂老和尚一人。   眼见众僧走得不见踪影,无寂老和尚才站起身来,慢条斯理的走到空地上,微笑道:“萧施主,既然来了,又何必藏头露尾?”   风雪中一个身影渐渐浮现,羽衣星冠,背负纯钧剑,长袖飘飘,神态自若,不是萧千离还能有谁?   老僧抬起头来,上下打量着萧千离,目中混浊无比,似乎一副老眼昏花的模样,看了半晌,忽然叹息道:“纯阳掌教,名不虚传!老衲无寂,这厢有礼了!”   萧千离轻轻一笑,道:“大和尚,你自信能胜过本座?”   “不知道!”   无寂老和尚的回答极为干脆,却让萧千离也不禁一怔。   老僧呵呵笑道:“老衲这一双眼睛看得清玄观,看得清正慈,也看得清陆尘,却唯独看不穿施主。此战胜负,着实难料。”   他顿了一顿,又道:“只是老衲也并非定要胜过施主,只需缠住施主一月,五寺联手,共计二十一名佛门金身、一百三十三名化炁武僧。玉虚峰上,倘若没有萧施主亲自主持,必然覆灭无疑!”   “缠住本座一个月?”萧千离轻笑道,“好大的口气!”   他虽然语气风轻云淡,心中却是忌惮无比,到了老和尚这等身份地位,绝不至于虚言恫吓,纯阳宫虽然近年来网罗了几位好手,几位弟子也已经陆续成长起来,但是倘若同时应对二十一位金身大能,却显然不是对手。   但是萧千离内心中非常清楚,有这样一位炼神还虚境界的大佬坐镇,倘若放任他登上玉虚峰,带来的必然是一番腥风血雨。自己行险一搏,无非也就是要让这个最大的威胁远离昆仑山。   倘若自己死在他的手里,自然万事皆空;倘若自己能缠住对方,或许能为宋书剑、谢广陵等人带来一线生机。   萧千离向西北方向看了一眼,喃喃道:“还有二十天时间,宋先生,全靠你的谋算了……”   他收敛心神,右手一扬,纯钧剑脱鞘而出,只听萧千离朗声道:“纯阳萧千离,请指教!” 第三百七十章 天人合发 万化定基   一道无形剑气凭空降落,玄妙无比的“镇山河”散发着七色华彩,如同流水一般转动,剑气笼罩之下,万劫不磨、万法不灭。   只是一刹那间,偌大的空地上,有无边无际的大火席卷过来,喷涌至镇山河气场边缘,便被神妙无方的气场阻住,不得寸进。   下一刻,漫天大火消失的无影无踪,接着天地陡然一变,从远处传来万马奔腾之音,只见远远一道白线滚滚而来,乃是一条浪头,高达数丈,汹涌澎湃,声势惊人!   那浪涛扑到气场边缘,瞬时消失不见,紧接着耳边有梵音大唱,如同数万人一同吟唱佛经,劝人向善,倘若心神稍有失守,立刻便会迷失心智,沉迷在种种幻境之中。   身处重重困境之中,萧千离面带微笑,似乎浑不在意,内心中却是焦灼无比。   直到这个时候,万能的系统解析模块却依然没有发出任何提示。   “难道系统坏了?”   “不可能啊……这个系统从未出过半点差错,怎么会解析不出任何数据?”   正在萧千离心中焦急之时,猛然想起《空冥诀》最后一页上所书写的一段文字。   “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反覆;天人合发,万化定基。”   “天人合发,万化定基……”萧千离喃喃低声自语,眼中的茫然之色一扫而空,扬起头来,环顾四周,微笑点头道:“原来如此!”   此时,他终于看清这重重幻境的本质,也知道了为什么西河道君会在大慈恩寺中一筹莫展。   炼神还虚,炼就惟一阳神,寂照识海,阴阳往复还丹,养神以合道,尽在这阳神一念之间。   一念之间,有天堂地狱;一念之间,或成魔成佛;一念私我,画天地自限,一念之间,上穷碧落下黄泉。   也就是说,对方并没有动用任何功法,也没有借助天地法则,更没有展现金身,所施展的,只不过是心头之念而已。   如果不是西河道君执掌先天雷霆,破除一切虚妄,单单这阳神观照,就能将他死死困住,寸步不能离开。即使是先天化神境的武学宗师,也会被毫无困难的碾压。   萧千离微微一笑,纯钧剑倒转,锋锐的剑尖入地数寸,顿时飞沙走石,风雪倒袭,天地逆转,“人剑合一”猛然施展开来。   “画天地自限,本座便先碎了你这方天地!”   巨响声中,万法不侵的“镇山河”轰然爆裂,凛冽剑气席卷全场,漫空大火、滔天巨浪、佛光梵唱尽数消失得干干净净。   重重景物尽数化为乌有,露出无寂和尚那苍老的面容。   他脸色微带诧异之色,叹息道:“阿弥陀佛,萧施主心境之坚,实乃老衲生平仅见!”   “好了!”萧千离面色平静的倒持长剑,淡淡的说,“不必故弄玄虚了,来战罢!”   无寂和尚轻叹一声,到:“如施主所愿!”   他双掌合十,低声道:“阿弥陀佛!”   一尊坐佛法相徐徐凝成,面容凄苦,似有大慈悲,但见他头戴璎珞,手结莲华宝印,身体光明如灯,嘴唇开合,正缓缓讲述一段经文。   “得无生无灭诸三摩地,及得一切陀罗尼门。随时悟入华严三昧。具足总持百千三昧。”   萧千离只是略一打量,立刻看出这佛陀法相乃是由真气幻化佛光而成,而《无量寿经》却是无寂老僧亲自吟诵,借十方深微妙法,引动诸天佛音,有无生无灭诸三摩地,无量世界成等正觉。   只见满天刹那间变得灿烂无比,佛光普照,万千梵唱声遥遥传来,从中传来一个雄浑之极的声音:“施主,还不皈依?!”   起先是一个佛陀法相高喝,紧接着一个个佛陀虚影陆续幻化而出,齐齐喝道:“施主,还不皈依!”   最后,偌大的天空中有无数一模一样的佛陀齐声大喝:“施主,还不皈依!”   只见一道金光破空而来,越来越大,眨眼间便至跟前,却是一个金光闪闪的巨掌,当头拍下!   “系统解析模块启动,检测到未知功法……”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萧千离顿时心神一松,嘴角不由自主的泛起一丝微笑。   “数据收集完毕,经数据库比较,该功法为奇门高级武学《显密劫掌》……”   他长剑一抖,飞起漫天剑光,一个巨大阴阳鱼悄然形成,飞迎那参天大手,紧接着一点锐利无匹的剑光从阴阳鱼中破壁而出,挟阴阳之力,只是一剑,便将那大手击得烟消云散。   剑冲阴阳!   那蕴含着无边真气的大手破碎无形,无寂和尚的身形也为之一僵,目光变得惊讶无比,诧异道:“施主这一招……”   虽然只是电光火石的那一瞬,萧千离已经清楚地看到,就连无寂和尚也禁不起“剑冲阴阳”的特殊效果,不禁宽心大放,笑道:“区区小道,勉强能定住地火水风,除此之外,并无大用,惭愧惭愧!”   无寂老僧苦笑道:“定住地火水风,刚好也能定住老衲的显密大劫!”   他再度抬起手掌,遥遥击出,掌到中途,忽然微微摇晃,登时一掌变两掌,两掌变四掌,四掌变八掌。   “万相劫掌!”看清系统的解析结果,萧千离不禁心中一惊,只须迟得顷刻,他便八掌变十六掌,进而幻化为三十二掌,当下毫不迟疑,长剑“嗤”的一声,一道剑气飞出,乃是一招“剑飞惊天”。   漫天掌影尽数破碎,无寂左掌从僵直的右掌下穿出,仍是微微晃动,一变二、二变四的掌影飞舞。   由《斗转星移》与《坐忘经》融合而出的《逆天道》有三控三断,乃是见招拆招、化御破解的无上神功。只见萧千离剑光一转,有数十点剑光如流星般刺出,光彩绚烂,华丽无匹,乃是一招“大道无术”!   大道无术,无形无遁,求缺能圆,不争即争。一旦敌人被此招所乘,全身血脉尽截。   掌影再度粉碎,无寂老僧身子一晃,一身血脉顿时被剑招尽数截断。   但是仅仅是一瞬间,他微微一挣,立刻恢复了原状,叹息道:“天下之大,武学之道当真是博大精深,便是穷尽一生也难窥全貌。”   这一次,他抬起手来,向萧千离点出一指,这一指中正平和,毫无半点花哨。   在萧千离的识海之中,解析系统却并无半点动静,似乎对方并没有施展任何招式一般。   萧千离微微疑惑,还以为对方又在故弄玄虚,顺手还了一剑《鹤翔剑法》的“尘旋”。   只听一声轻响,指力与剑气对撞,萧千离却全身一抖,只觉得从对方的指力中传来一道冰冷刺骨的劲力,“尘旋”顿时烟消云散,自己的身子也随之麻痹。   “这……这分明是……”萧千离全身冰封,寸步难移,就连一根小手指也抬不起来,心中却是大为惊骇。   “这不是我的‘剑冲阴阳’么?” 第三百七十一章 六合独尊   只是那一瞬间,萧千离内心中已经转过了千百个念头,却始终想不通,为何这老僧竟然能施展出一模一样的“剑冲阴阳”。   “剑冲阴阳”乃是《逆天道》其中极为精妙的一招,一招施展而出,阴阳五行之气全部逆转,剑气所指,如奔湍巨浪,与山石曲折,随物赋形,尽水之变,乃是“随物”之意境。   《逆天道》脱胎于《斗转星移》和《坐忘经》这两门奇功,乃是最为纯正的系统功法,世间再无第二本《斗转星移》,更加不可能存在另一门《坐忘经》。而这老僧,又究竟是如何学到这一招“剑冲阴阳”?   “难道是……”萧千离猛然想到一个可怕的事实,目光落在那周天诸佛的虚影上,见佛身凝实,面带慈悲之色,有无数慧眼金光闪烁,齐刷刷的盯着自己,不由得心中一惊。   无寂老僧口宣佛号,道:“阿弥陀佛!”以指代剑,一道沛然之极的剑气破空而出,浩大广博,乃是一招《鹤翔剑法》“尘旋”。   “果然如此!”   萧千离心中再无半点怀疑,眉心一点淡蓝色光芒飞出,瞬间从上至下蓝光闪动,“凭虚御风”施展出来,顿时行动自如,那一道剑气从自己的身体穿过,却并无半点损伤。   流水无形,可化为任何形态,而无所不至。“凭虚御风”一出,阴阳五行之内,无可伤及自身!   “咦?”无寂老僧眉头一皱,似乎觉得极为意外。   对面的萧千离忽然笑了。   他环顾诸天法身虚影,微笑道:“我听过一个传闻。”   老僧想不到这个时候,他竟然还有心情讲故事,当下也点头道:“愿闻其详。”   “曾经有一门奇功,威力极大,不着形相,无迹可寻。只要身具此功,再知道其他武功的招式,倚仗其威力无比,可以模仿别人的绝学甚至胜于原版,没有学过此功的人很难分辨。”   萧千离神态悠闲自若,缓缓道来,无寂老僧却面无表情,点头道:“此功法果然非同凡响!”   “这门功法的名称,就是小无相功!”   听到“小无相功”几字,无寂老僧不可察觉的微微挑了一下眉头。   萧千离接着说道:“‘无相’本是来源我玄门,道玄虚无形,义理玄微难测。佛门却也有‘无相’,诸法悉空,名为无相,常境无相,常智无缘。”   老僧静静的听着,缓缓点头道:“萧施主佛道双修,见识广博,所言极是!”   萧千离呵呵笑了起来,笑得极为开心。   “难怪你这老和尚说要困住本座一月之久,原来你主修的功法,便是这‘无相’之道!任凭是谁,只要是被你看过施展的招式,便能原原本本的模拟出来,这样一来,便已是立足不败之地!”   他转头看了一眼那漫天佛陀,笑道:“和尚,是也不是?”   无寂老僧沉默良久,这才叹息道:“萧施主好厉害的眼力,老衲苦修无相百余年之久,竟被你一眼识破!”   他顿了一顿,轻声道:“施主可曾有破解之法?”   萧千离哈哈笑道:“你功力通玄,有万千慧眼,要破解着实不易。可惜本座有些功法,却是你佛门慧眼却也看不透、看不破!”   话音刚落,一道巨大的剑影从天而降,骤然天崩地裂,剑气森然,有阴阳二气从灰蒙蒙的混沌中凭空生成,缓缓游荡周身数丈之间。   萧千离大笑道:“本座这一招‘生太极’,请大和尚品鉴!”   “生太极”气场刚一施展,漫天佛陀的慧眼一同有璀璨金光闪起,无寂老僧死死盯着那一道巨大剑影,半晌才叹道:“想不到武道万万千千,竟然也有我佛看不穿的法门……”   “生太极”乃是运转太极中央元气的无上妙法,乃太初之气,又岂是晚生二千年的佛门无相所能窥破?站在气场之中,萧千离无视一切封禁之技,隔绝阴阳五行法则,倘若不是面前这老和尚跳出阴阳五行,单单这一气场,便能废掉他的天地之法。   老僧又看了半晌,叹道:“原本老衲有八成把握缠住施主,如今却只剩下五成。说到底,还是得凭真本事见真章,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萧千离笑道:“早该如此!”   在生太极气场中,萧千离再也不必惧怕无相之道,当下长剑一抖,一出手便是《北冥剑气》中的绝学“四象轮回”,顿时有四象灵气,轮转归一,在气场中圆转如意,肆意游走,如电般攻向无寂老僧。   这一招乃是四象之法,凝聚轮回寂灭法则,前朱鸟而后玄武,左青龙而右白虎,招摇在上,在天成象,在地成形。   无寂老僧苦笑道:“施主误我,还以区区先天法则主攻,莫非嫌弃老衲本事不佳么?”   他左手胡乱挥动,似乎是驱赶苍蝇一般毫无章法,在萧千离看来,却是在空中化出一道道极为玄奥的轨迹,来回划动两下,便将那四象剑气打得支离破碎,尽数化为寰宇清气。   “即便是破解了对方的无相之道,却也只是勉强拉平了一些差距。”萧千离深刻感受到对方的强横实力,同样是这一剑,少林寺罗汉堂首座明法禅师应对得极为吃力,这老和尚却只是胡乱挥挥手,便化解无形。   “四象轮回”无功,萧千离长剑回转,向外斜斜撩出,施展出一招“五方行尽”,有五色剑气闪烁,按青黄赤白黑排列,如流水一般不断变换,乃五方正气,锐不可当,凡身在五行,皆逃不出这一剑之威。   “五行剑,倘若不在五行,却又如何?”面对这一招,无寂老僧面色愁苦,一掌拍出,顿时将五行剑气炸得一团粉碎,混乱不堪,尽数化为齑粉。   五行剑刚刚消解,突然一点剑光吞吐不定,似巍峨高山,霸气无匹,猛然间放射出无穷杀气,如同通天柱,上顶苍穹,下达黄泉,偌大的空地尽数被杀气笼罩,时间静止,万物生灵都定在当场,动弹不得。天空日月星辰金光佛陀统统不见,如同重归混沌。   “混元剑气!”无寂老僧的面色第一次出现凝重之色,他凝视着对手身前那一点剑光,双掌一错,郑重其事的摆出了临敌之势。   “六合混元我独尊,纵横天地任捭阖!”萧千离缓缓吟哦,面有傲睨万物之姿,足下猛然踏前一步,一点剑光猛然化为长江大河,瞬间将无寂老僧湮没其中。   《北冥剑气》——“六合独尊”! 第三百七十二章 终于逼出了最强战力   六合者,为上下东西南北,知六合者知天下。《庄子》有云:“六合之外,圣人存而不论;六合之内,圣人论而不议。”   萧千离这一招施展出来,一道璀璨剑光向着无寂老僧倾泻而去,细细看来,那一道如银练般的剑气,竟是由无数细微的剑光组成,有如星河倒卷,奔流飞驰。   身在磅礴剑气之中,无寂老僧全身衣物猎猎而动,白须飞扬,在剑意惊涛骇浪般的冲击下,仿佛一叶孤舟,不停起伏,似乎下一个瞬间就会被浪头打翻覆没。   老僧面色肃穆,双掌一合,猛然向外一翻,周身金光大作,掌心中隐约带着雷霆之音,一重重白色光圈在身前形成。   光圈共有四重,每一重的意境都截然不同,一重比一重更强,流露出万法皆空、转生涅槃之意。   六合剑气已经轰至无寂身前,第一重光圈已经轰然炸裂。   一声爆响,寰宇清气顿时乱成一团,整个空地都紊乱起来,过去、现在、未来诸识显现,无数真气湮灭,向四面八方扩散开来。   只是这一击,原先已经破损不堪、摇摇欲坠的庙宇建筑顿时化作一片白地,白茫茫的雪地顿时露出坚实的土层来。   第二重光圈紧接着炸裂开来,又是一声爆响,仿佛一个压缩到极点的世界,突然扩张开来,层层叠叠的空间不断挤压,形成剧烈的爆炸。   这一记比第一次更加猛烈,气流化作滚滚云气,光芒大作,将攻至无寂老僧身前的无边剑气尽数化为虚无。   接连三重光圈先后爆裂,汹涌澎湃的六合剑气已经尽数被化解无形。   第四重光圈却变得漆黑深邃,在老僧的掌边不断旋转,幽幽散发着精纯无比的内息,仿佛蕴含着一个大千世界一般。萧千离凝目望去,只觉得神魂一阵颤动,似乎只要看一眼,都会陷入那无边深渊一般。   “无色界天!无色法、无场所、无形无相。”萧千离点了点头,淡淡的说,“老和尚,佛门无相之道被你练到这个地步,可还有更进一步的提升么?”   无寂老僧眼神一片空冥,原先浑浊不堪的瞳孔,已经变得晶莹透剔,细看进去,却发现眼中如同包含整个宇宙,深不可测。   他面色平静,轻叹道:“即使四禅八定具足者,其修禅仍依缘而有迎、拒之心,涅盘从而解脱一切诸苦烦恼。施主问及无色界天是否还有提升的余地,老衲委实不知。”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极为郑重,沉声道:“只求施主莫要留手,为老衲指明道路!”   萧千离忽然笑了,朗声道:“如你所愿!”   他袍袖一挥,长剑指天,无寂老僧若有所感,急忙抬头看去,却见阴沉沉的天空中,突然有七颗大星闪烁起来。   “北斗七星?”老僧的声音突然有些激动起来,颤声道,“星辰之力?阿弥陀佛!原来那日峨眉山上,是萧施主在引动星辰之力?”   萧千离微微一笑,道:“和尚,不知玄门七星之妙么?”   老僧猛然醒悟,急忙凝神看去,却见那纯钧长剑剑身有氤氲流转,如有生命,隐隐传来呼吸声,如海潮澎湃,哗啦啦有涛声阵阵。   突然有一道细细的剑气激射而出,直冲亿万里黑幕笼罩的天空,仅余七颗星斗如同暗夜明灯,一盏盏亮起,光芒流转。   风雷滚滚,虚空之中,但见一个个金色符文从七大星斗中飞出,如飞蛾扑火,撞上那一道剑气,统统没入其中。那剑气得到星辰之力灌注,变得愈发璀璨夺目。   面对这天地伟力,纵然是无寂老僧也变了颜色,他默不作声,双掌猛然一推,那第四重光圈轰然向萧千离袭来。   非想非非想天!   这一重天乃是无色界天的最高存在,居於禅定、只存识心,乃是无相妙法无上道果,有涅槃皆空之意境,最是玄妙无比。   此时纯钧剑变得璀璨无比,磅礴的星辰之力凝于其身,一道丈许粗细的剑气猛然激发出来,与那光圈轰然撞击在一处!   这一招刚猛无比,比之刚才的“六合独尊”更为迅捷许多,汹涌的星辰之力凝结成一道灿烂灵光,如同浩瀚星河,无数细小几不可见的星辰搅在一起,没有五色之分。剑气笼罩下,便是连空气也变得灼热起来。   而剑气直指的无寂老僧,只觉周身仿佛有一座大山死死压住一般,被这股重压挤得肺腑中没有一丝浊气。当下瞪大双眼,双掌催动,将那第四重非想非非想天光圈猛力迎向剑气。   “七星罡气,刚猛无常。是为七星拱瑞!”   这一击猛烈无比,顿时无边剑气佛光照耀,如同星河灿烂,便是大地也为之震动起来,便是二人,也不由得身子一晃,萧千离周身生太极如流水一般转动,镇住地火水风,稳住身形。   他抬头看去,却见那老僧背后有三朵巨大白莲虚影出现,散发出无比精纯的气息,周身有万千祥气护体,任凭破碎的剑气佛光肆意乱飞,却也不能近其身数尺之内。   “三花聚顶!”虽然解析系统并没有给出诠释,但是萧千离却依然一眼认出了这传说中的境界。   见到萧千离的异样目光,无寂老僧苦笑一声,摇头道:“施主逼老衲出了全力,老衲却尚未见得施主的天华,萧施主的武功境界,当真是深不可测!”   老僧赞叹的一句话,却让萧千离顿时恍然大悟!   三花实为“三华”,分为人华、地华、天华。神气精混而为一,玄关一窍,乃神气精之穴也。精气神“三阳”,进火而升华,最后聚于泥丸宫。   这本是《坐忘经》的一段文字,怎奈他如今仅仅是先天化神初阶之境,无法修炼这一层功法,因此尽管他对《坐忘经》熟悉之极,却根本无法到达这个层级。   而面前的这个老和尚,三朵白莲接近成熟,将要三花聚顶,不愧是大乘西征最强的战力,不愧是佛门净土之境、也就是传说中炼神还虚境界的佛门大佬。 第三百七十三章 炼神还虚的最大秘密   静静的看着对面的萧千离,无寂老僧忽然重重的叹息一声,合十道:“何至于此!”   萧千离不答,而是深深吸了一口气,七大主星源源不断的将星辰之力灌注下来,直冲入他的头顶百会穴,融于识海中的周天星斗中,被万物终始母气一一梳理同化,又充实进空空如也的体内。   刚刚那四剑,几乎用尽了他的全力。从出道以来每一个对手,即便是少林寺的那位罗汉堂首座,也决计抵挡不住这四剑,但是面对这个可怖的老僧,仅仅只是逼出了他头上三花而已。   “北冥剑气共有九招,还剩下两剑不曾施展。”   萧千离看着一脸愁苦的无寂老僧,一颗心已经沉了下去。   “但是‘八卦洞玄’这一招与前面七招不同,功力越深、境界越高,才能更充分的发挥这一招的威力。如今我足足比这老和尚低了一个大境界,这一招施展出来,也只不过是让他片刻之间无法提气而已,以这老和尚的本事,第二剑尚未施展出来,便已经封不住他的气机,并没有太大的效果。”   “而这最后一招……”   “四象、五行、六合、七星都伤不得他,还有什么招式可以克敌制胜?”   却听无寂老僧叹道:“六合七星之法,老衲已经见识过,依施主的剑法意境,应该还有两招,老衲却并无半点把握接下。虽说老衲见猎心喜,只望施主能指明修行的方向,但是大局为重,恕老衲无礼了!”   萧千离心中一凛,脸上却不动声色,轻笑道:“老和尚,无色界四重天本座皆一一见识过,着实不凡,你莫非还有什么更为精妙的法门么?本座倒是极有兴趣!”   无寂老僧轻叹一声,目光深邃,似乎在回忆着什么,半晌才幽幽叹息道:“老衲无能,精修无相之法百余年之久,却不知无色界天之上,更有什么样的精妙法门。只得依那净土妙法,将四重天合而为一,勉强跻身净土之境。倘若百年前老衲知道这个结果,必然进一步锤炼无相金身,待圆满无碍之时再行冲关!”   这似乎是懊悔的一番话,却让萧千离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原来这无色界四重天,并非是真正的炼神还虚功法!真正的还虚之境,实际上是另有法门!”   “四重天合而为一,才达到净土之境?”   “如果对应中原武林的武学境界,那玄门的炼神还虚,究竟又是将什么相合?或是另有法门?《空冥诀》所指出的先天提升之法,又意味着什么?”   不容萧千离细想,那无寂老僧已经向他行了一礼,口中道:“缘此为境,流注无罪适悦相应,所有正念随转安住!”   “系统解析模块启动,检测到未知功法。”   “数据收集完毕,经数据库比较,该功法为《无色界域》……”   “警告!宿主此时实力不足以摆脱《无色界域》,请尽快采取措施!”   还不等萧千离反应过来,天地景物猛然化为虚无,突然又变得清晰起来,只有一座山峰,青青翠翠,山前有座石梁。山顶有一尊坐佛,面容凄苦,似有大慈悲。   那佛陀周身的天空中,祥云遍布,云头上端着着无数佛陀虚影,长得与那坐佛一模一样,齐齐俯身看着萧千离,目中金光闪烁,盯着萧千离的一举一动。   不提这“无色界天”的祥和景象,看清系统的反馈信息,萧千离心中却是震惊无比。   域!   炼神化虚境界的最大秘密!   武学之道中,有“先天不可敌”的说法,其原因就是先天化神之境,金丹破碎,一身真气尽数化为先天,举手投足之间可借助天地法则,不入先天者,如何能抵挡这天地之威?   而这只停留在传闻中的“炼神化虚”境界,则又是碾压先天炼炁化神境界。万年混战,无数武学大宗师陨落,虽然还有一些隐居的大能尚存,却隐世不出,也没有道统流传下来,直接断了武道传承。   直到这个时候,萧千离才恍然大悟,为什么明明还有活着的化虚大佬,例如玄观道君曾经提到的峨眉道派那位隐士,却不肯将武功心法传给晚辈门人,并非是他们无视自己出身的门派,更不是他们敝帚自珍,而是他们根本不知道如何传授。   武功招式可以言传身教,内功心法也可以指点传授,但是“域”却如何说得清、道得明?   用通俗的话来说,“域”,其实就是所谓的“领域”。   这个世界上的武者,说不定还无法想象这种东西究竟是什么,甚至连无所不能的解析系统,都用了无数信息,才将这个“东西”描述清楚。但是萧千离却不一样,因为他来自另一个时空,那个时空中,有一种叫做“网络小说”的存在。   在很多小说中,会提到一个“魔法领域”的概念,魔导师身处自身领域之中,甚至能挑战传说中的神灵。但是这种“魔法领域”究竟是什么,任凭是谁也无法说清它的原理,因为这个名词本身就是杜撰而来。   但是经过解析系统的诠释,萧千离却理解到了炼神化虚的这个最大秘密——以规则的掌握和融合,构建属于自己的战斗区域,领域之内,自己便是规则的制定者和执行者。换而言之,在这个区域内,施展领域者,便是至高无上的神!   而自己现在身处的,便是无寂老僧以自身的无色界法则所构建的领域。   “这TM怎么打?”这一刻,萧千离很想爆一句粗口,但是他还是忍住了。   难怪这老和尚大言不惭,要困住自己一个月的时间,在萧千离想来,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即便是两位实力相当的武学高手,拼起命来,最多几个时辰非生即死,怎么可能会打一个月之久?岂不是饿也饿死了?   现在看来,只要是功力足够维持领域,别说一个月,就算是打上千日之战,都是极有可能的事情。   萧千离却并不知道,老僧给出一个月的期限,其实是另有玄机,只是他如今尚未达到这个至高层次,因此此时并不知晓。   到了这个地步,萧千离索性豁了出去,长剑一抖,一道流星般的剑气划破长空,径直激射向端坐山顶的佛陀法相。   《鹤翔剑法》——星灭! 第三百七十四章 三千法门 佛陀三千   星灭乃是《鹤翔剑法》中威力最大的一招,在如今的萧千离手中施展出来,当真如灵鹤翱翔,羽翼挥动之间,隐约有万千星辰洒落,那一只凝聚了无上先天真气的尖喙虚影更是锐利无匹,肆无忌惮的撕裂空间,只是一瞬,便已经攻至那佛陀法相胸前。   “三百年来,老衲见识过无数大能之人,单论剑道,萧施主当首推第一!”   偌大的空间中,传来无寂老僧的叹息,声音空灵,却在四面八方同时响起,似乎每一尊佛陀都在开口说话一般。   那佛陀睁开慧眼,目中金光闪烁,伸出一掌来,半空中忽然响起一个霹雳,这威力十足的剑气,却被这一掌打得粉碎。   “系统解析模块启动,检测到未知功法。”   “数据收集完毕,经数据库比较,该功法为金行中级武学《奔雷掌》……”   这佛陀接下这一剑,另有一朵祥云缓缓按下云头,云端上那一尊佛陀虚影突然化作一道残影,奇快无比的向萧千离前胸攻来,乃是一路《惊神指法》!   萧千离眉头微微一皱,左手扬起,还了一记《黄泉劫指》,两道细细的指力一撞,一个小小的黑洞凭空产生,又急速湮灭,齐齐化为虚无。   又有一朵祥云落下,那一尊佛陀双臂齐挥,直上直下的当头攻来,却是正宗佛门武学《达摩十八手》。   萧千离横剑当胸,猛然一抖,乃是《太虚剑法》的“挥戈逐日”,化出四重剑影,团团护住周身要害,那一尊佛陀连攻数招均不得寸进,当下又有一朵祥云按下云头,那一位佛陀十指连弹,施展的却又是一门《灭绝指》。   萧千离越打越是心惊,他原本已经尽量将《无色界域》高看许多,却料想不到这里每一尊佛陀都能化虚为实,所施展的武功又是包罗万象,前者《奔雷掌》乃是楚地武林世家容家流传下来的掌法,而《惊神指法》却是来自数百年前中原门派金风细雨楼的绝学。   领域之内借不来天地法则,却隔绝不了混沌寰宇,因此萧千离这才能够不断吸纳寰宇之气与星辰之力不断充实,继而凭借自己的武功绝学,勉强抵挡那漫天佛陀带来的越来越大的压力。   “无相妙法有三千法门,这才有模拟天下武学的功效。”   “这三千法门,便对应三千佛陀!若不是我这功法追溯混沌伊始,演化诸天,又岂能逃过这无相妙法的窥视?”   萧千离周身的生太极气场一刻不敢停止运转,心里只是暗暗叫苦,手中长剑一转,招式尽数化为防御能力最强的《太虚剑法》,一剑破万法,谨守门户,不露丝毫破绽。   此无色界域之内,已经有六位佛陀踏入生太极气场之中,幸好生太极气场玄妙至极,凡是踏入气场一步,动作均被大大影响,因此尽管以一敌六,萧千离却依然丝毫不露败相。   斗得数十招之后,萧千离长剑一缓,立刻便有一位佛陀踏中宫直入,一记浑厚的指力激射而来,萧千离仓促之间施展不出蕴含寂灭法则的《黄泉劫指》,只得左手化掌为拳,一记《大弥天拳》迎了上去。   “砰”的一声闷响,却是那尊佛陀与萧千离身子都是一晃,萧千离猛然一惊:“怎么回事?刚刚我并未加持法则之力,纯以本身内力相持,为何这老和尚演化的佛陀功力与我不相上下?”   他一愕之下,随即恍然大悟。   “我明白了!这些佛陀虽然是由无相三千法门所演化而出,但是实际上要催动这些佛陀,同样需要以本身功力所凝,纵然这老和尚是净土之境的武学大宗师,功力一分为六,单个而论,只怕并不比我强上许多。”   “……也就是说,分得越多,这每一尊的法相的威力就会相应减弱。真正有战力的也就是这么几个,其他的只不过是心念所化的虚影!”   想到这里,萧千离剑光一展,化作漫天剑影,抵挡住六尊佛陀的进攻,左手却悄无声息的交错过来,以右臂掩护,中指虚点,乃是一记《黄泉劫指》。   这一击无声无息,却蕴含寂灭之力,直刺右侧半空中一尊法相,漆黑的指力一闪,便已经攻至那尊法相胸前。   虽说这一记偷袭极为隐秘,却如何瞒得过这三千佛陀的慧眼?空间中传来“哼”的一声,眼见那法相即将被劫指刺中,忽然周身金光大作,化虚为实,抬起手来抵挡住这一指,萧千离突然剑光大盛,一记“六合独尊”施展出来,分出六道剑气,同时分袭面前的六尊法相。   见这一招剑意雄浑霸道,威猛之极,那六尊佛陀法相不慌不忙,各自施展一门绝技,或是格挡招架,或是闪避还击,却有一尊法相动作慢了少许,“嗤”的一声,那尊法相左臂被剑气掠过,一溜金光飞起,与人受伤时极为相似。   虽然萧千离侥幸伤了一尊法相,但是这剑伤极轻,仅仅是划破了一条三四寸长的细细剑痕,莫说是净土之境的武学大宗师,就算是一个筋骨强健的普通人都不会太过在意。正在萧千离有些沮丧之时,却不料那法相凝立不动,下一刻突然化为漫天金光,消失得无影无踪。   立刻便有另一朵祥云落下,又有一位佛陀法相加入战团,施展的乃是一路新的武学功法《天罗拳》,萧千离却已经彻底明白了这三千法相的真谛。   虽然对于常人来说只是小小的伤势,但是对于众妙之门来说,便是这一尊法相输了,这一法门便不存于无色界中,既然法门不存,这一尊法相便不存于世。   想通此节,萧千离顿时多了一丝信心,哈哈笑道:“大和尚,你无相三千法,如今却只剩下二千九百九十九法,岂不是大大的不妙?”   空间中响起无寂老僧的声音,缓缓道:“无色界无质无碍,莫说少了一法,便是只剩一法,有受、想、行、识,便不会破灭。”   他顿了一顿,又叹道:“萧施主,老衲如今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你的修为境界,究竟是到了何等的层次?倘若说你位列化虚之境,为何至今未见天华?但是倘若尚在化神境界,又如何能不受无色界天的影响?”   一句话说得萧千离倒是有些不解,一边布下漫天剑气抵挡,一边试探着说道:“大和尚,你这无色界我瞧来平平无奇,除了这些光头法相之外,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虚空中响起无寂老僧幽幽的声音:“萧施主休要欺瞒老衲,须知欲界、色界、无色界,乃超脱之三界,不在六道之中,纵然施主精擅寂灭法则,却为何半点不受影响?莫非萧施主的法则,并非寻常的寂灭之道,乃是更为高明的劫灭么?” 第三百七十五章 至强法则对无相三千法   道教谓天地一成一毁为一劫,《法苑珠林》云:“世间成时二十别劫,住时二十别劫,坏时二十别劫,空时二十别劫。此中以住合成,以空合坏,故各四十别劫,总此成坏合有八十别劫为一大劫。”   佛教《大方广佛华严经》则如此形容:“有刹住一劫,或住於十劫,乃至过百千,国土微尘数。或於一劫中,见刹有成坏,或无量无数,乃至不思议。”   正因如此,不论佛道两教,均对“劫”极为重视。劫灭之道,为天地崩坏之极恶之法,乃是至强铁则之一。   无寂老僧似乎有满腹疑惑,尽管不断凝化佛陀相斗,声音却依然在虚空中不断回响。   “老衲驽钝,无色界却也算得上是超脱之法,便是上品寂灭之道,也须借不得许多天地之力,除却劫灭法则,老衲着实想不出施主为何能丝毫不受影响。”   萧千离嘿嘿一笑,道:“倘若本座真的精擅劫灭,你这无色界又当如何?”   无寂老僧叹息一声,缓缓道:“鸿蒙、开天、轮回、因果等至强铁则,岂是无色界所能影响?除非是以至强铁则形成的领域,方能以之制衡,隔绝天地法则。”   听到这里,萧千离脑中模模糊糊的思绪渐渐清晰起来,武学之道百川归海,功法无上下,法则却有高低之分。柳随风所领悟的元始开天,楚寻领悟的荒芜之道,甚至是方少白那罕见之极的大音希声,都算是至强法则之一。正因如此,这几人在实战中,即便是面对先天大能,也有一战之力,自然是因为这法则的霸道无比。   领域的特性,自然与法则息息相关,法则越强,领域的功效自然也就越强。对于普通法则的压制也就越深。   一个疑团消失,另一个疑团却又升起,萧千离试探着笑道:“武林中有十大至强铁则的说法,莫非无色界对这十大法则均无计可施么?”   虚空中响起了无寂老僧的笑声:“十强铁则?那只是眼界浅薄者的说法,天下之大,武学之道源远流长,岂是仅有十种?依老衲瞧来,凡是超脱成、住、坏、空四劫者,皆为至强铁则。”   萧千离细细揣摩他话语中的意思,手中一慢,险些被左侧佛陀一掌攻破防御屏障,当下侧身闪避,同时还了一记太阳剑罡,口中笑道:“无色界超脱色界第四禅天,岂不也算得上是至强铁则?”   无寂老僧沉默片刻,似乎是在思索,良久才答道:“并非如此,空劫崩坏,无色界天匿于虚空,似存非存,并无阿赖耶识真如性,算不得至强。”   “原来如此!”萧千离大笑道,“大和尚,如今你这无色界天,却要破灭了!”   “嗯?”   不等无寂老僧反应过来,又一道巨大剑影从天而降,在无色界域中傲然耸立,刹那间有万千剑气纵横,六尊佛陀顿时如置身沼泽之中,足下顿时提不起半点真气。   吞日月!   两大气场同时出现,六尊法相几乎被封禁行动,眼见萧千离剑光大作,其中两尊法相想要闪避,双足刚刚一动,却提不起半点轻功,顿时贯胸而过,双双化为金光,继而碎裂五行。   “怎么回事?”无寂老僧不由得大惊失色,急忙再度调动两尊佛陀参战,六法相联手,却由于无法以步伐闪避,顿时落入下风。   这还不算,又有一道气场凌空落下,一朵青莲娇艳欲滴,无穷无尽的寰宇清气蜂拥而至,被“化三清”转化为精纯的真气,飞快的恢复萧千离消耗殆尽的内力。   无寂老僧更是惊诧莫名,细细感应一番,惊道:“萧施主所施展的前一法门,乃是天地初生阴阳二气,能存于无色界并不奇怪。这封禁之法似乎是聚沙成塔的旁门路数,与劫灭全然不同,怎生能在无色界域中存在?而最后这一法门,却隐约有化生之妙,却远超化生意境,却又究竟是什么路数?”   即便是萧千离,也不禁暗暗赞叹这老僧的所学之广,吞日月乃是《坐忘经》与《万鬼噬魂》融合而出,百千万计的蚂蚁也能吞噬大象,万鬼噬魂催动万千血魔合力,自然是极为高明的聚沙功法。   只是这万千血魔就算再强,在佛门诸天之中,也是天生被碾压吊打的结局。但是经过《坐忘经》的周天演化之后,万千血魔化为无上剑气,破除一切虚妄,封禁身法,纵然是在无色界中也能发挥威力。   “啊!”无寂老僧猛然想起一事,不由得变了脸色,相随心生,心神一动,三千法相也齐齐展露惊骇之状。   “万物终始,造化诸天!萧施主的周天演化,如今已经掌控造化之妙么?”   他的语气中显得极为懊恼,语速也渐渐变得快了起来。   “之前在峨眉山上惊鸿一瞥,老衲见施主返本归元、化生寂灭只在弹指之间,已初现周天演化的雏形。”   “但是完善周天演化,何其困难?诸天者,为十二万七千九百八十四量,每一量对应一重法则,便是天赋奇才,穷极一生也不过掌控十余种法则而已。”   这句话倒是容易理解,当初攻打云霄阁之时,所遇到的极乐真君吴道辰便同时领悟生灭、幻化、空乐双运三大法则,压制得萧千离几乎喘不过气来。   “这十二万七千九百八十四法则中,又有多少属于至强法则?便是精擅一门,已经算是极为了不起的人物。以老衲想来,萧施主应该是以寂灭、化生为主,以一法通、万法通的精妙法门,方能展现出演化之妙!”   “寂灭不能超越无色界天,唯有劫灭方能凌驾无色界之上。同样,化生亦不入无色界,唯有造化大道方能无视无色界,自成一方小世界。”   说到这里,无寂老僧突然兴奋起来,大笑道:“萧施主学究天人,竟然能精擅两大至强铁则,老衲幸甚!武道幸甚!”   “这无相三千法,便请萧施主指教!”   下一刻,三千佛陀齐齐而动,一尊佛陀入灭,立刻便有另一尊佛陀加入战团,无穷无尽,似乎要将萧千离生生累死! 第三百七十六章 峨眉山上风云动   在萧千离陷入无色界域的时候,远在峨眉山的玄观道君坐在一间静室里,沉吟不语。   小屋里寂静无声,点着三柱熏香,这熏香除了用来清净除味之外,更重要的是宁神安志,能让人保持冷静清醒的头脑。   在小屋中,除了峨眉掌教之外,峨眉三老玄诚、玄静、玄幽悉数到场,三人都是一副凝重之极的神情,似乎遇到了什么天大的难题一般。   过了良久,玄诚道君才轻轻咳嗽一声,道:“掌门,兹事体大,不如让贫道暂且潜入普贤寺窥其动静,再做打算?”   “不必!”玄静道君平静的说,“之前各方情报显示,普贤寺已是精英尽出,自西征之日始,以弘法为首的一干金身大能已悉数下山。如今寺中仅剩下两位金身一重修为的二代门人镇守。”   年龄最大的玄幽道君轻声道:“弘法并不足为惧,唯一忌惮的还是在于未知。普贤寺与峨眉派倾轧多年,反而是我峨眉派吃了数不清的大亏小亏。莫说峨眉道派有不世出的先辈长老,那普贤寺岂会没有隐藏的战力坐镇?”   三人交谈几句,都将目光投向坐在上首的玄观道君身上。   玄观道君思忖再三,半晌才废然一叹,摇头道:“暂且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见到掌门摇头,峨眉三老都是心中叹息,这位掌门思谋远虑,行事激进,但是在这个世界上,始终还是要靠拳头说话,技不如人,就算有再好的计划,也是无法实施。   更何况他的肩上还有峨眉派,牵一发而动全身,行事绝对不是毫无顾忌。   只是如此大好的机会,倘若错过,下一次就不知是什么时候了,只怕有生之年,都难以得见峨眉道派重掌金顶之日。   正在三个老道垂头丧气之时,门外有轻微的脚步声响起,三人不由得眉头一皱,都有些诧异。   明知道四位道君正在商议大事,也交代了弟子门人不要靠近,为何还有人过来?莫非是出了什么大事?   片刻之后,门外响起了低促的敲门声,玄静执掌情报系统,当下沉声道:“进来!”   小门并未上锁,一位精干中年道人推门而入,沉声禀报道:“掌门恕罪,适才弟子率众巡视前山,有苍鹰送信,言明掌门亲收!署名为纯阳宫萧千离!”   “是他?”玄观道君心中一震,吩咐道,“取信来!”   一封信函取出,那中年道人喏喏而退,随手关上房门。玄静道君叹息道:“大约是这位萧掌教要向峨眉求援了!只是此去昆仑路途遥远,待我等前去,只怕黄花菜都要凉了……”   “应该不是求援……”玄观道君摇了摇头,打量了一下信封上的戳印火漆,这才伸手拆开信函,匆匆一观,面色猛然一变。   见到一向云淡风轻的掌门如此动容,峨眉三老不由得都是有些诧异,玄静道君问道:“师兄,怎么了?”   玄观道君思忖片刻,忽然展颜笑道:“玄幽师兄,两位师弟,你们都来看看!”将信交给三位道君一一看过,待峨眉三老看清信上的内容,不由得都是一愕,细思片刻,不由得都是喜上眉梢,玄诚道君抚掌大笑道:“好!好!好!”   玄幽年龄最长,他起先笑逐颜开,忽然笑容微敛,道:“这位萧掌教究竟何等修为?声称要兑掉普贤寺那位炼神还虚境界的大能之人?他……他就有这样的把握?”   玄观道君轻笑道:“以我观之,萧掌教即便不敌,想必也相去不远。”当下简述阐明一番,听得峨眉三老连连点头。   玄静道君大为振奋,笑道:“既然如此,我们还等什么?区区两个佛门金身,便交给贫道与玄诚师兄便是!”   玄诚道君含笑道:“玄静师弟说得不错,只是峨眉山除了普贤寺之外,还有一些同气连枝的佛门小寺在侧,还需掌门师兄亲自镇压!”   玄幽道君微笑道:“贫道与掌门一并前往便是,谅那些小和尚也不敢轻举妄动!”   玄观道君呵呵一笑,点头道:“在此之前,本座还有一事处理,三位且去先行准备!”   当下峨眉三老人人喜笑颜开,玄诚道君笑道:“数十年峨眉学艺,如今终于得见重振声威,重夺基业就在眼前!诸位师兄师弟,贫道先行告退!”   当下三人扬长而去,玄观道君又细细寻思一番,径直往后山而来。   他展开轻功,尽往那人迹罕至的地方飞奔,任凭山路险要,在玄观道君足下却如履平地,一口气奔了数里,来到一处被大石阻挡、半封闭的山洞前,左右看了几眼,上前沉声道:“峨眉玄观,见过玉阳师祖!”   少倾,洞中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缓缓道:“掌门不必多礼,不知何事前来?莫非峨眉遭劫了么?”   并非此人要说这等丧气话,他在峨眉道派中地位崇高至极,乃是上几代的玄门大能,在此闭关已有上百年,除了安排一个小道童每月送些吃食之外,平素纵然是峨眉掌门也不会轻易打扰。如今玄观掌门亲自来访,必然发生了大事。   “并非峨眉遭劫,而是有一件大事,恳请师祖施加援手!”   “哦?”那人语气平缓,似乎全无情绪波动,“说来听听!”   “普贤寺住持弘法禅师携一众佛门金身西征昆仑,寺中一位净土之境的大能之人被纯阳道派兑掉,正是我等重掌金顶之机!”   “弟子的打算……”   听了玄观道君的话,洞内那人半晌没有做声,玄观道君也不着急,静静的站在洞前,只等示下。   过了良久,洞内那人才轻轻叹息一声,缓缓道:“你等自去罢!”   只是这一句话,玄观道君已经知道洞中那位的态度,不由得心中一喜,躬身行礼道:“多谢师祖!”   他站起身来,转身如飞而去。   过了许久,及至日头偏西,那掩住洞穴的大石上,忽然悄无声息的出现无数道裂纹,继而化为无数细小的石末,扑簌簌而落,化为一堆细微的石粉,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穴。   一位须眉极长,看不清面容的道装老者从洞中缓步而出,道袍腐朽得只剩下薄薄一层,露出大块破洞,手中的拂尘掉得只剩下几根长须,光秃秃的棍子持在手中,看起来尤为可笑。   那老道回头看了看隐居百余年的石洞,微笑自语道:“紫芸洞,紫芸洞,吕纯阳在你这里参道百年,如今老道却又托了你的福气,待过了今日,你便改个名字,唤作吕岩洞罢!”   他哈哈一笑,提着光秃秃的拂尘大踏步离去,更不回头! 第三百七十七章 抗敌布置   捏着同样内容的一封书信,陆尘子站在崆峒望驾山北峰的绝壁上,眺望西北方向,寒风萧瑟,吹动他的衣衫下摆猎猎作响。   “这个萧千离,竟然做出如此大事来!后生可畏!后生可畏!”   他身材不高,生得瘦小枯干,却自有一股凛然宗师威势,一只手捏着书信,另一只手负在背后,握了又松,松了又紧,似乎是在反复权衡。   “他萧千离都敢正面敌对净土之境的对手,我陆尘子徒有数十年虚名,又岂能弱于纯阳宫?也罢!为天下道门计,我便承了这恶名又如何?”   他下定了决心,更不多言,转身下峰,大踏步向崆峒道宫而去。   不说峨眉道派、崆峒派双双接了萧千离的信函,却说玉虚峰上,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宋书剑已经回到了玉虚峰,立在三清殿中,地上铺着一张巨大的手绘地图,河流山川一一标注分明,他死死盯着那张地图,仿佛要看出一朵花儿来。   “还是没有回音么?”陆无厌站在一旁,忍不住开口问道。   宋书剑双眉紧锁,抬起头来,朝殿中众人看了一眼,缓缓摇了摇头。   “任凭我如何激活传音灵石,除了闪动一下之外,始终没有半点回音。”   “不过,陆姑娘大可不必担心!”宋书剑沉声道,“掌教曾经说过,传音灵石乃是成对而生,但凡一颗破裂,另一颗即便是在万里之外,立刻也会粉碎。如今纯阳宫中有载的灵石,并无半点异样,掌教想来定当无事!”   这个道理陆无厌也曾经听萧千离说过,只是萧千离到现在没有半点回音,她一颗芳心哪里安稳得下?这些日子忧心忡忡,心急如焚,却也只能强行按捺。   谢广陵老成持重,闻言安慰道:“陆姑娘,如今掌教身有要事,吩咐我等死守玉虚峰,必然有他的道理。如今之计,还是先行布置防御,化解五寺攻纯阳的大麻烦,才是当前最紧要的事情。”   陆无厌点了点头,道:“宋先生,便请你安排吩咐罢!”   宋书剑点了点头,道:“进攻是最好的防御,被动挨打,只是下策!”   谢广陵与陆无厌都点了点头,宋书剑又道:“大乘五寺一路行来,虽说在咱们手上吃了点亏,功力稍弱者几乎被一扫而空,但是他们也减轻了不少负担,剩下的都是精兵强将,武功高绝,无视一切崇山峻岭,几乎是直线朝昆仑山扑来。”   “我有心再度布下一座先天大阵,怎奈之前布下六合微尘阵,已是心力交瘁,如今即便勉强布阵,也威力大减,岂能困住这二十多个金身高手?如此看来,只能以疲兵骚扰,或是借助地利困敌。”   陆无厌神情一动,道:“倘若引动雪崩呢?”   宋书剑摇了摇头,解释道:“随风曾经引发过雪崩,仓促之下着实让珞珈寺吃了一个大亏,但是如今他们深入西北之地时间已经不短,应付雪崩起来也有了经验。不过……”   他低头想了一想,沉声道:“随风、阿寻!”   柳随风、楚寻二人应诺出列,宋书剑道:“你二人久居西北,地形熟悉,各自领一只苍鹰出动,一路上寻机制造雪崩,纵然伤不得敌,却也要拖住他们的步伐。”   二人转身而去,宋书剑又吩咐道:“慕先生,请你与朱先生一同下山,安排山下村民迁移,避免卷入战火,同时也断了大乘五寺的补给。”   慕青宇与朱景阳对视一眼,齐齐答道:“是!”   “承渊,你久在镇北军中,熟知巡查事宜,玉虚峰壁立千仞,却也奈何不得先天高手。你与青月道兄一并率众每日巡查,山前山后便是一只鸟也不能放过。”   “陆姑娘,请你带着金雕每日巡梭昆仑山脉,避免敌方派遣精锐突击。”   众人纷纷领命而去,陶双亭站在殿角,开口问道:“宋先生,我干什么?”   “陶先生,请随我来!”   一身黑衣的陶双亭跟着宋书剑,来到一座云台之上,踏上高台,偌大的玉虚峰尽收眼底。   陶双亭不明所以,正要发问,只听宋书剑沉声道:“陶先生,此处乃是纯阳宫山门大阵的阵眼,在此之前,除掌教之外,只有宋某与谢长老能将之驱使。如今情势紧急,倘若宋某不测,此处便交由你与谢长老掌控。”   听宋书剑语气中竟然有以身相殉的意思,陶双亭不由得一怔,皱眉道:“佛门虽然势大,我等却也不惧……”   他的话还没说完,却被宋书剑打断。   “二十一名佛门金身、一百三十三名化炁武僧。如今掌教不在,纯阳宫仅有你、我与谢长老三大先天,除此之外,仅有随风、阿寻、承渊与慕先生四位能与先天高手相持,除此之外,还有谁能应付一位先天大能?”   陶双亭虽然生性高傲无比,却也知道这其中的巨大差距,当下默然不语。   宋书剑笑了笑,放缓语气,轻笑道:“只是倘若调配得当,倒也不是全无胜机?这山门大阵玄奥无比,只需灌注真气,便能将任意一柄巨剑化为万千剑气,每一柄巨剑均能化为二十八星宿之数,合一千七百五十劫剑,每一道劫剑约等于主持阵法之人的修为。”   陶双亭细细感应这《周天二十八星宿大阵》的玄妙之处,感觉到其中蕴含的无上伟力,不禁暗暗心惊,点头道:“陶某明白了!”   宋书剑叹道:“以谢长老之能,也只不过能发出九剑。陶先生功力高过谢长老,不知又能发出几剑?”   陶双亭沉吟半晌,缓缓答道:“全力催动,大约能发十一剑。只是十一剑之后,少说也要休养三日才能再做行动。”   宋书剑展颜一笑,点头道:“陶先生修为深厚,只差一步便是化神中阶,果然不凡!宋某借了掌教之力,侥幸踏入化神中阶,大约能发十三剑,已是极限。”   见陶双亭欲言又止,宋书剑叹道:“即便是我三人联手,三十三剑,也不知能斩杀几个金身大能,只是三十三剑发完,玉虚峰便是任人宰割……此阵虽然威力无边,却也不得轻动。但是调配得当,却也是一件大杀器。”   陶双亭低头向峰下看去,只见白雾重重,乌云垂腰,不由得紧紧握住手中双戟,沉声道:“陶某前半生杀人如麻,早该死了,如今倘若能与那群秃驴拼得一个同归于尽,到也算是死得其所!”   宋书剑苦涩一笑,负手不语,只是眺望远处连绵雪峰,一时间竟然痴了。 第三百七十八章 必死之心   蓬松的积雪上,到处都是残肢断腿,鲜血淋滴,十多位身穿袈裟的老僧站在圈外,虎视眈眈的盯着天上地下、四面八方,倘若稍有异动,便要大开杀戒。   正慈方丈站在圈内,面沉如水,环顾四周,见一众武僧死伤累累,就连五台山大孚灵鹫寺的金身大能知妙禅师也惨死在敌人的偷袭之下。   “又战死了九名弟子,伤了六人!”清点完毕的九华山伏虎寺住持大觉禅师脸色铁青,缓缓走了过来,叹息道,“如今仅剩下六十七位武僧,其中伤者不下十余。此战之后,无论胜败,大乘五寺的二三代门人精英皆被一扫而空,非得休养生息三四十年方能恢复元气……”   正慈禅师缓缓点了点头,沉声道:“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倘若就此退去,不出数年,纯阳宫必将一飞冲天,即便大乘五寺再要西征,却也无计可施!”   普陀山洛迦寺住持古峰禅师点头道:“正慈师兄说得半点不错,倘若不借此机会将纯阳宫连根拔起,必将成佛门心腹大患!”   “已经是大患了……”   五台山大孚灵鹫寺住持知行禅师轻叹道,“知妙师弟武功高绝,一身玄功几不在贫僧之下,却在乱军中被纯阳宫柳随风、楚寻二人联手偷袭,中了楚寻的荒芜之道,天人五衰而死。倘若任凭其成长起来,单打独斗,天下有几人是此二人对手?”   大觉禅师恨得咬牙切齿,怒道:“纯阳宫好歹也算是玄门正宗,竟然行此毒计,雪崩、火攻、伏击,如今居然在雪地中埋伏数百甲士,飞斧投枪,无所不用其极。可怜我最小的嫡传门徒晦明,二十六岁便已是半步先天,一个不慎,被十余把飞斧破了防御,落得一个尸首不全的境地!”   四位老僧四处望了一眼,不由得悲怒交织,口宣佛号连连。   忽见峨眉山普贤寺住持弘法禅师静静站在那里,目光深邃的望着东方,知行禅师好奇的问道:“弘法师兄,你在看什么?”   “我什么也没看!”弘法禅师收回目光,轻声道,“贫僧在想,不知太师叔如今怎么样了……”   “无寂大师?”四名老僧都是一愣,正慈方丈悲苦的面容上露出一丝微笑,笑道,“弘法师弟莫非还要担心无寂大师么?他一身净土修为,武功出神入化,便是天塌下来也伤不得他半分,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弘法禅师摇了摇头,低声道:“太师叔执意不肯与我们同行,贫僧细细思索,最大的可能性,便是太师叔单人对上了纯阳掌教!”   四人猛然一惊,回想之前无寂老僧对他们说的话,越想越是可疑。大觉禅师缓缓点头道:“此事极有可能……”   弘法禅师转过头来,一双眼睛深邃如海,紧紧盯着正慈住持,道:“正慈师兄,萧千离此人,究竟是不是炼神还虚境界?”   正慈禅师不由得一愣,低垂眼睑,苦苦思索良久,半晌才摇头苦笑道:“我不知道……”   弘法踏前一步,逼视着正慈禅师,沉声道:“以贫僧所知,大慈恩寺中除了几位师兄之外,还有一位隐居十方丛林的上辈高手。萧千离火烧大慈恩寺之时,这位前辈并未出手么?”   正慈禅师欲言又止,良久才摇头道:“未曾出手!”   “好一个未曾出手!”弘法冷笑道,“普贤寺的净土境前辈为西征拼命,人家打上门来,大乘祖庭的高手却按兵不动,这却是何道理?”   “弘法师弟慎言!”古峰禅师平素话语不多,此时却低喝道,“如今还说这些有什么用?大局为重!”   这些老僧都是精通佛理之辈,被古峰喝了一句,弘法禅师咬了咬牙,后退两步,合十行礼道:“阿弥陀佛——”   正慈满脸苦涩,还了一礼,叹息道:“并非大慈恩寺保存实力,在佛道之争面前,谁都是棋子,后退一步则是必死之局,步步为营,方有一线生机。”   弘法禅师默默无语,只是重重叹了一口气,对东方推金山倒玉柱的跪下,沉声道:“虽非得以,乃情势逼人!列位先辈再上,如今弘法只恐难回中土,请恕弘法有负如来、有负先师,终不得两全……”说到最后,已是语无伦次,声音哽咽,却是再难说下去。   被弘法禅师一句话勾起种种思绪,几位老僧齐刷刷朝着东方跪下,口中喃喃念叨,神情悲壮之极。   绝境之中,弘法禅师的举动,反而让众僧同仇敌忾之心大起,杀机凛冽,战意滔天,将之前的种种沮丧之意一扫而空。   在云端中,两只苍鹰不断盘旋,柳随风端坐在鹰背上,俯首下观,看了半晌,叹道:“好一个大乘佛教,倘若不是教义冲突,又有道统之争,道佛两教势成水火。单单看这一群和尚的所作所为,便不愧为有道高僧。”   “师兄,别夸人家了!”楚寻愁眉苦脸的乘鹰赶了上来,“小弟刚刚被一个老和尚打了一掌,半条胳膊都抬不起来,你还在夸人家的好处。”   “少来!”柳随风呵呵笑道,“你一向自称筋骨强健,那老和尚被我偷袭在先,便是一掌打在你肩上,十分力只怕不到三四分,却平白在这里哭惨。”   楚寻被大师兄识破,当下嘿嘿一笑,向下看了几眼,问道:“大师兄,咱们先后出手六次,拖延了他们至少两天的速度。如今他们已经接近昆仑,是否还要再行出手?”   “再寻机出手一次吧!”柳随风沉吟片刻,点头道,“宋先生练出来的精兵不要再动用了。这一次全力偷袭,却死伤近百人,宋先生倘若知道他用来对付游牧骑兵的精锐甲士死伤惨重,不知会有多心痛。”   “是啊!”楚寻心有戚戚的点点头,“虽然咱们前前后后杀了他们不少人,但是活下来的全是高手,寻常的偷袭不济事,还是咱们两个想些办法才好!纵然不成,也容易全身而退。”   柳随风思忖半晌,笑道:“好了,咱们先行准备去吧!”   见到柳随风成竹在胸的模样,楚寻顿时来了兴致,喜道:“大师兄,你想出办法了?”   “他们精锐未丧,只靠咱们两个人是万万不行的,如今之计,只要能断其一尾,便算是成功!” 第三百七十九章 柳随风中伏   虽说在雪地之中寒彻刺骨,但是所存的众僧都是武功精湛之人,当下七手八脚的取出疗伤灵药喂给受伤的僧人,又就着雪水吃了些干粮,收拾停当,即便上路。   又行了两日,前面有人大叫道:“看见昆仑山了!”   众僧都是精神一振,抬眼望去,只见远处有无数峰峦峻拨,冰雪嵯峨,景色奇丽壮观,有数座插云玉峰遥相呼应,峰区冰川交错密接,好似条条玉龙,飞舞于寒山空谷之中。不由得心旷神怡,有人大赞道:“好一座莽昆仑,不愧为道门圣地!”   正慈方丈见地势险要,急忙叫道:“诸位小心,此地山峰陡峭,积雪极厚,小心敌人制造雪崩!”   普陀山洛迦寺屡次在雪崩中吃了大亏,死伤无数,住持古峰禅师脸色阴沉,冷笑道:“一而再再而三,倘若纯阳宫再引动雪崩,必然教他们好看——”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只听天崩地裂一声巨响,远处的一座冰川上出现一条巨大的裂缝,接着,有无数雪体开始滑动,一条巨大的白色游龙如同惊涛骇浪般呼啸而下,仿佛地龙翻身,隆隆轰鸣声不绝于耳。   “哼!”正慈方丈低喝道,“分队散开,各自寻找躲避之处。依计行事!”   自从征西以来,这些和尚不知经历过多少次大大小小的雪崩,就算是平生从未见过下雪的普陀山群僧也已经不再惊惶,当下都紧了紧自己背上的包袱,哗啦啦尽数向两侧逃开。   雪崩一般从山顶上爆发,在它向山下移动时,以极快的速度和巨大的力量将它前面的一切东西卷走,直到广阔的平原上其冲势才消失。这种“白色死神”的重量可达数百万吨,能席卷一切。但是它的弱点也很明显——只要避开雪崩的正面方向,其威力就会大大减弱,尤其是对于这些玄功精湛的大和尚来说,只要距离够远,便足以避开正面锋芒;即便是仓促之间来不及逃开,也能凭借轻功躲开最致命的气浪和雪崩锋锐。   大孚灵鹫寺的知慧禅师带着四名武僧避开正面,一口气奔出二三里许,见那巨大的雪崩已经从身边呼啸而过,不由得合十道:“为阻我等西征,纯阳宫不惜破坏天地自然,也不知有多少草木鸟虫伤在雪崩之下,当真是造了好大的孽,阿弥陀佛——”   “一饮一啄,莫非天定!”一个声音呵呵笑道,“大和尚,你们攻打纯阳宫,我们可不会束手待毙,非要拼一拼才算甘心!纳命来吧!”   四名武僧悚然而惊,急忙各自警戒,极目四望,却见一柄巨大的剑影从天而降,将五人齐齐揽在圈中,刹那间蓝光流动,万千剑气纵横,乃是一招“生太极”。   见到这气场出现,知慧禅师立刻知道来人是谁,当下沉声道:“柳施主,你屡次伤本寺僧众,今日必然不与你善罢甘休!”   数次交手,柳随风的实力已经深受众僧忌惮,此人借巨鹰而翔,高来高去,行动如影随形。原本一个半步先天,并不放在一众佛门金身大佬的眼中,奈何他所掌控的元始开天妙术实在过于霸道,纵然正面敌对,仓促之间也难以占据上风。更兼他行事谋定而动,一击不中、全身而退,不知多少武僧丧生在他的手中。   此时见到此人出现,知慧禅师顿时精神一振,双掌一错,遥遥一掌向柳随风击来。   不料柳随风并未打算与他正面相抗,剑光一展,精微之极的“人剑合一”猛然施展开来,轰然巨响中,刚刚布下的“生太极”气场立刻尽数爆裂,阴阳二气、水行真气、无形剑气连同地上的厚厚积雪顿时炸得一塌糊涂。   即便是身为金身一重的知慧禅师,也被这一爆弄得灰头灰脸,心念转处,全身无形罡气猛然一冲,行动顿时恢复如常。   他来不及多想,急忙袍袖一挥,在周身布下一道无形气墙,将雪尘推开,正要反击,却见柳随风身后一只灵鹤虚影高高飞起,无数剑光如流星逐月一般,刹那间激射过来,只听几声惨叫,却是知慧禅师身边的四名武僧齐齐中剑,翻身倒地。   知慧禅师乃是金身大能,血精气神锤炼得尤为紧实,这几名武僧却未入先天,“生太极”一爆之下,无边剑气顿时侵蚀全身,血脉封禁,全身一动不能动,眼见剑气袭来,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身死。   知慧禅师只气得大吼一声,冲上去就要与柳随风拼命,不料柳随风嘿嘿一笑,空着的左手化掌为拳,一记“大弥天拳”轰然击出,与知慧禅师硬碰一记,身子如柳絮般飘开,半空中一个小小黑点俯冲而下,正是那只巨大的苍鹰。   “今日尚不是你我的决战之地,玉虚峰下,你我再分胜负!”   柳随风朗声叫道,右手一扬,长剑正要入鞘,打算跃上巨鹰,却不料那已经身死的四位武僧当中,忽然有一人腾身跃起,虚虚一点,一道尖锐的指力破空而出,正中那只巨鹰的左翅,只听一声鹰啼,那只巨鹰顿时歪歪扭扭的坠落下来,在地上挣扎几下,勉强飞起,一路哀鸣飞得无影无踪,却已经受了重伤。   柳随风猛然一惊,急忙转头看去,却见那名武僧摘下了斗笠,露出一张苍龙的面容来,看着自己不住冷笑。   此人穿着极为朴素,与寻常武僧一般无二,但是脸上神采奕奕,隐隐似有宝光流动,便如明珠美玉一般,虽是年老,却隐约可看出几分年轻时的绝世风采。   “知行?”看清那人面容,柳随风不禁心中猛然一震,自己原本只是打算沾点便宜,却不料竟然钓到一条巨鲸。   “小施主好眼力,贫僧正是知行!”身为大孚灵鹫寺住持,知行禅师这些日子可是将纯阳宫恨到了骨子里,名满天下的大乘五寺之一,如今尚未到达玉虚峰,大孚灵鹫寺的精英门人就已经死了一半。即便是知行禅师佛法精湛,此时也忍不住有大开杀戒的冲动。   “糟了!”柳随风脑中电光火石的一闪,已经明白中了对手的李代桃僵之计,自己想要伏其断尾,对方却索性将计就计,在小股队伍中伏下重兵,这根尾巴突然变得又大又粗,竟有反客为主的态势。   “阿寻,千万小心啊!”柳随风转头看去,只见雪崩过后,雾茫茫的什么也看不清,不禁忧心大起,“这里可不能是咱们的葬生之地啊……” 第三百八十章 反击!重重算计   同时面对两大佛门金身,其中一位还是名满天下的五台山大孚灵鹫寺住持知行禅师,响当当的金身二重大能,柳随风内心中却并无半点慌乱。   目送重伤的苍鹰歪歪斜斜的挣扎飞去,柳随风一言不发,右手陨月剑一抖,再度布下生太极气场,捧剑道:“纯阳门下柳随风,在此候教!”   “好胆!”知行禅师面沉如水,重重的踏前一步,“呼”的一掌便拍了过来。   这一掌中正平和,毫无张扬锐利之意,反而厚重如山,圆满无漏。功力更是凝而不散,即使在生太极气场中,依然丝毫不受影响。   柳随风眼前一花,似乎有一座雾蒙蒙的巍峨高山当头镇下,转瞬情景一变,山体之下有无数雷火升起,雷火中剑戈森立,杀机凛冽。   刹那之间,柳随风只觉得身前身后四处罡风一紧,想要闪避却已是万万不能,那高山轰然击下,掌意笼罩四方,竟然全无躲避的死角。   “无如镇天印?”知行禅师这一招,旁人不知,知慧禅师与他同门学艺数十载,自然是一眼认了出来,不禁微微点头,思忖道,“住持师兄功力果然大有精进,单单这一招,便是贫僧只怕也难以硬接下来……”   柳随风深知这一招的厉害,来不及多想,唇齿一合,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低喝道:“拔剑向天,鬼神惊惧!”   一道璀璨剑光径直飞起,直直刺入那遮天蔽日的镇天印中,“生太极”气场急速流动,阴阳二气被剑光引动,只听“轰隆”的一声轻响,那巨山顿时被剑气大块大块的侵蚀,顷刻之间,阴阳逆转,那原本轰然击下的巍峨高山,突然定在空中。   下一刻,有无尽光芒从山体上散发开来,一股充满了不可阻挡的宏伟意境四散崩裂,一股暴烈的气浪顿时将站在一旁的知慧禅师冲得连连后退几步,这才站定,脸上已全是骇然之意。   《逆天道》——剑飞惊天!   早在峨眉之行,柳随风就已经从师尊萧千离处学来了《逆天道》,但是以他如今的功力,仅仅只能施展“人剑合一”这一招,而无论是封天绝脉的“大道无术”,还是能截断乾坤的“剑飞惊天”,都还不足以顺利施展。即便强行施展,却也只能对修为境界低于自己的对手起到效果。   柳随风自知如今尚未踏入先天之境,即便是拼了性命也难以正面匹敌金身二重的佛门高手,眼见知行禅师全力一招之下,自己即将被雄浑无比的掌力压成齑粉,索性将心一横,以精血为引,吸纳元始开天妙术入体,开天辟地,另起一方小世界,强行催动“剑飞惊天”,果然打了知行禅师一个措手不及。   眼见全力催动的镇天印被打得破碎无形,知行禅师冷哼一声,道:“好剑法!”伸出左掌再度拍出,却不料这一招竟然是空空如也,半分真气也提不起来。   饶是知行禅师一生不知见过多少大风大浪,此时也不禁一怔,突然眼前蓝光闪动,凭空飞起一片连绵剑光,乃是柳随风的一招“万剑归宗”!   知慧禅师眉头一皱,抢上一步,袍袖一挥,无形罡气在身前布下一道气墙,只听“铮铮”连声,那无数剑光齐刷刷劈在气墙上,又碎裂成更加细微的水行剑气。   “师兄怎么了?”知慧禅师拦下剑气,对知行禅师传音问道。   “不知道!”知行禅师深深吸了一口气,立刻感知体内真气再度运转起来,当下答道,“刚刚镇天印被此子所破,却一时间真气不继,如今已经恢复如常。”   知慧禅师点了点头,见师兄已经恢复正常,只当是个巧合,当下抬头看去,只见对手施展一记无形剑气之后,立刻腾身跃起,远远的逃遁而去。   “追!”知行禅师大喝一声,身子如同鹰枭一般高高跃起,风驰电掣般追了下去。   知慧禅师生恐柳随风还有后手,回头看了一眼,见众多佛门大能都被雪崩分散开来,相距极远,一时间援助不及,当下紧跟着追了上去。   这三人都是气力悠长、轻功不俗之人,一前二后,转瞬之间已经奔出数里之外。再奔得片刻,柳随风的身形渐渐慢了下来,知行禅师在前,知慧禅师在后,见状不禁大喜,知慧禅师喝道:“小辈,及早束手就擒,我佛慈悲,尚可留你性命!”   “此身为报纯阳,便是粉身碎骨又如何?”柳随风突然回过身来,一只灵鹤虚影在他背后升起,有万千尾羽神光大作,如同流水一般转动,附着在陨月剑上,一剑轰然刺出。   这一剑又快又狠,加之凝聚开天妙法,突然刺出,如同一道星河,竟然在空气中刺出一道虚无轨迹来。纵然是寻常的先天高手,遇到这一剑只怕也要吃上一记大亏。   怎奈知行禅师何许人也?成名数十年之久,实非浪得虚名,足下继续飞奔迎上,口中喝道:“米粒之珠,也放毫光?”双掌一合一推,一道汹涌澎湃的掌力迎面拍到。   一剑一掌正面相撞,这一掌何等刚猛?顿时将那道剑气震得支离破碎,余势未竭,径直撞在柳随风的胸口,只听一声闷哼,柳随风的身子被震得向后飞起,重重的摔在厚厚的雪地里,喷出一口鲜血。   几乎与此同时,旁边的空气中突然响起“崩”的一声金石脆响,宫、商、角、徵、羽、变宫、变徵七音同时响起,七音合一,便发出这等奇声来。   随着这一声响起,寰宇清气被搅动得一塌糊涂,音波轰然炸裂,七道无形剑气从旁边激射而来,所过之处,就连空气也为之扭曲。   知慧禅师脸色大变,大喝一声,合身飞扑了上去,拦在知行禅师右侧,双掌挥舞,在身前布下一道又一道气墙。   “嗤”的一声,那音波略一窒涩,便将气墙生生撕裂开来,一缕缕血雨飞洒而出,将知慧禅师掌心中割得鲜血淋滴。   仙音第八变——回梦逐光!   “这小贼果然有接应之人!”知行、知慧二人脑海中同时冒出一个念头,不过这二人都是有大能为之人,玄功精深之极,纵然有人接应,却也不放在眼里。   知行禅师一掌打得柳随风鲜血狂喷,招式已经用老,知慧虽然吃了一点小亏,却察觉此人功力并不算强,当下宽心大放。   却不料在知行禅师的左侧,一个黑影悄无声息的从雪地中立起,手起一戟,将知行禅师刺了一个透心凉,锋锐的戟尖从前胸穿出。 第三百八十一章 涅槃   柳随风重伤、仙音第八变、黑影偷袭,仅仅只是一瞬,兔起鹘落之间,知行禅师只来得及大吼一声,便被偷袭得手,胸前顿时激射出一道血箭。   那黑影一戟刺穿知行禅师,知慧禅师顿时红了眼睛,狂吼着向那黑衣人扑了上来,背后有万千佛光闪动,起手一掌,如惊涛骇浪般狂卷而去。   那黑影冷哼了一声,右手拔出短戟,带出一道血箭,左手短戟迎了上来,一声金铁相交,知慧禅师反而被震得后退两步,气血翻腾,一张老脸顿时涨得通红。   “你……你是谁?”知慧禅师心中恨极,喝道,“藏头露尾,算什么本事?”   “只要能杀人,便是我的本事!”那人抬起头来,露出一张冷峻清癯的面容,正是纯阳统领“黑鹰”陶双亭,冷冷的答道,“至于用什么手段,又有什么关系?”   知慧禅师转头看去,只见知行师兄胸口破开一个大洞,伏在地上奄奄一息,不禁老泪纵横,顾不得强敌在侧,几步抢上,伸手扶起知行,大哭道:“师兄,不该西征啊……”   知行禅师玄功精湛,内息未散,惨笑着低声道:“佛之所在,法之所存,心之所依……师弟,不必难过!人生在世,这皮囊……不要也罢……”   知慧禅师回想起师兄弟数十年的相处,不禁心中越发酸楚,恨不得立刻代替师兄死了,哽咽道:“师兄,不要说了,不要说了!你死了,师弟便来陪你!”   知行禅师挣扎着抬起头来,环顾四周,目光落在缓缓走出的方少白身上,在他怀中抱着的瑶琴转了一转,微微点一点头。又看向手持双戟的陶双亭,艰难的说道:“尊驾一身生灭之道……当真出神入化……敢问是何方高人?”   陶双亭淡淡的说:“老夫陶双亭!”   “陶——双亭?”知行禅师起先只是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了什么,目光神采大作,惊讶道,“血魔?”   陶双亭目光一凝,缓缓道:“想不到三十年不履尘世,居然还有人记得陶某这个匪号!”   “啊——”知行禅师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目光暗淡,苦笑道,“想不到老衲如今死在血魔之手,果然是眼前作业、目下受报,我佛诚不欺我……”   听他话语有异,陶双亭踏前一步,目中精光闪动,喝道:“老和尚,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知行禅师摇了摇头,吩咐道:“师弟,扶我起来!”   知慧禅师依言将知行扶起,他艰难的坐直身子,低声吟诵道:“一切众生,心性原同,而其身心受用……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来世果,今生作者是。祸福无门,唯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声音曳然而止。   知慧禅师跪在他的身前,口中喃喃吟诵:“祸福无门,唯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是以君子乐天知命,不怨不尤,聿修厥德,自求多福。”下一刻,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暗哑,顿了一顿,却依然坚持将《涅槃经》念了下去。   方少白扶着柳随风走到一旁调息,自己却抱着瑶琴站在一旁,陶双亭双目寒光闪烁,紧紧的盯着知慧禅师。   《涅槃经》念完,知慧禅师的头颅渐渐低了下去,陶双亭眉头一皱,伸手一推,却见知慧禅师的身躯颓然栽倒,竟已气绝身亡。   陶双亭料想不到此人竟然如此刚烈,当下喟然一叹,淡淡的说:“也算是一条汉子!”   方少白走上前来,放下瑶琴,将二人遗蜕搬到一旁,随即向两位老僧长长一揖。   在另一边,楚寻却已经陷入了苦战中。   他原本出手偷袭普陀山洛迦寺的一位金身一重的老僧,却不料情形突变,斜刺里又有两位金身大能冲出,三人合力,将楚寻团团困在当中,任凭他强行吸纳荒芜法则入体,依然连中数掌,只能苦苦支撑。   原先埋伏的程君见势不妙,急忙从雪地里冲出,以二敌三,犹自不敌,当下护着楚寻且战且退,稍一迟疑,一记须弥掌打得程君口吐鲜血,依然酣战不休。   五人均是招式大开大合,打得天崩地裂,积雪飞扬。仗着吞龙盾的强悍防御,程君勉强拖住其中一人,余下二人围攻楚寻。虽说荒芜之道霸道无比,但是以楚寻如今的功力,却是不能持久,斗到百招开外,楚寻的动作已经渐渐慢了下来,举手投足之间更是沉重无比,如同带着万斤泥沙一般。   却不料对面的古因、古玄、古休三人更是吃惊,这两名纯阳门人一为半步先天,另一人却仅仅是化炁高阶,原本以为任何一位佛门金身都能轻松胜之,却不料斗至百招以上,却依然不分胜负,不禁心中更是忌惮不已。   百忙之中,三位老僧对视一眼,各自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当下齐齐大喝,双掌一翻,六只手掌同时向楚寻拍去,竟是打算毕其功于一役,先行将最强的楚寻毙于掌下。   程君被一掌震得胸口发闷,待缓过气来,三位老僧合攻楚寻之势已成,只来得及大叫一声:“师兄小心!”   楚寻也知道生死只在一瞬,当下也是合齿一咬,舌尖喷出一口精血,强提一口丹田真气,内力沸腾如水,将荒芜之道提升至极限,全身肌肤变得晦黄一片,双拳一翻,迎了上去。   与此同时,他身后有一道遮天巨影傲然矗立,散发着无穷无尽的黑暗,竟隐约间有了几分荒芜大地的意境。   与他的动作相同,他背后的那道巨大虚影同样双拳击出。   这一拳之下,空间顿时塌陷,无边风暴凭空而起,仿佛大地粉碎,天空塌陷,刹那之间,万物皆化为虚无。   混沌崩天拳!   四人同时吐气开声,八只手掌重重的轰击在一处,只听“咔嚓”一声,楚寻的双臂再也经不起这等大力,顿时齐齐折断,身子踉踉跄跄,往后摔倒在地,就此昏迷过去。   而对面三位老僧也不好受,荒芜法则非同小可,拳锋正对的古休禅师周身的檀香、佛光突然散去,手臂上的肌肤迅速老化,延伸到手臂、肩膀,继而蔓延全身,眨眼间变成苍苍白须白眉,原先精神矍铄的老僧,转瞬间变为垂垂老翁。   “荒芜极境,天人五衰!”余下二人也是心惊不已,其中一人抬眼看了楚寻一眼,叹道,“幸好此子就要死了……” 第三百八十二章 破阵令!   眼见楚寻重伤倒地,程君只是一愣之下,随即怒发欲狂。   他性情敦厚朴实,平时在纯阳宫中与性格类似的楚寻最为相得,此时见到楚寻重伤,程君只觉得心头一团怒火腾腾上涌,心底似乎有什么东西被点燃了。   他嘴角沁血,右手的秋离刀握得紧紧的,左手缓缓从地上拔起吞龙盾,一点一点,动作极为缓慢,却是坚定无比。   “你们竟然杀了楚师兄……”   他微微低着头,散乱的头发披散下来,笼罩着他的面孔。从发丝中,两只喷火的双眸死死盯着眼前的两大佛门金身。   程君缓缓扭动着脖子,在两位老僧身上一一看过,似乎要将两人的音容样貌看得清清楚楚。   楚寻重伤倒地,古玄、古因两位老僧自然对程君不屑一顾,古因禅师伸手扶住古休,分出一丝真气探察,与古玄禅师对视一眼,轻轻摇了摇头——楚寻的反扑刚猛无匹,纵然是佛门金身,却也经不起荒芜之道的全力一击,天人五衰之下,已经救无可救。   “古休师弟,你安心去吧!”古玄禅师沉痛的闭上了眼睛,又缓缓睁开,低声道,“少倾贫僧等便会送这二位小施主上路。”   古因禅师将古休的身体慢慢放在地上,转头看去,却见到程君双目赤红一片,喘息声越来越重,不禁微微一怔。   古玄也发觉了情形似乎有些不对,抬起头来,与程君的目光对视个正着,不由得一皱眉,沉声道:“小施主,你自裁罢,留你全尸!”   “自裁?”程君嘴角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嘿嘿怪笑道,“和尚,你要我束手就擒?”   “我擒你个奶奶!”   只听霹雳一声大吼,却是程君举着盾重重的撞了上来,虽然这一下刚猛无比,但是古因、古玄只是看了一眼,却露出了不屑之色。   “区区一个化炁高阶……师兄代为打发了罢!”   古玄默默点了点头,口宣佛号道:“阿弥陀佛!”右手一挥,一道沛然之极的掌力轰然击出,竟欲将程君一掌震死。   “砰”的一声大响,一盾一掌重重的轰击在一处,古玄身子一晃,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脸上顿时露出讶然之色。   感受到盾牌上传来的刚猛力道,眼见程君只是一顿,继而又扑了上来,古玄眉头一皱,右掌撤回,左手再度挥出一掌。   程君被这一掌打得身子往后一仰,却只是身子一晃,随即再度将身子半蹲,整个人都藏在吞龙盾之下。古玄连出数掌,打得他上身晃动,却始终屹立不倒。   “好硬朗的小子!”见到师兄数招无果,古因禅师也大踏步走上前来,一掌劈出,程君举盾一拦,顿时打得他胸口发闷,一口血险些喷出,强行忍住,却从嘴角缓缓溢了出来。   “还要挣扎么?”两位老僧不由得也有些动怒,互相对视一眼,各自踏前一步,缓缓提起手掌,打算一掌将这倔强的小子毙于掌下。   只听程君顶着吞龙盾,微微弯着身子,全身上下有无数土黄色的气流涌动,渐渐凝聚在一处,在他的身后,一座明黄色的巨盾虚影悄然成型。   “这是什么招式?”两位老僧看得心中一怔,互相对视一眼,古因禅师诧异自语道,“纯阳宫不是拳剑双绝么?这又是什么路数?”   轰然巨响声中,却是程君脑中凭空响起无数个霹雳,《分山靠》与《坐忘经》两大绝学刹那间融合在一处,刹那间福至心灵,朗声道:“叱咤威扬军前掠,黑云压城吓敌魂。怒意长啸皆裂胆,铁盾连环索命来!”   他每念出一句,便踏前一步,背后的巨盾虚影便大了一层,念完四句,那巨盾已是顶天立地,黑气笼罩天上地下,神威如狱,神威如海!   两位老僧看了半晌,却也看不出端详,古因禅师狞笑道:“任凭你小子如何挣扎,却也逃不出贫僧的翻天掌大手印!”   他伸手一抓,只见真气狂暴,化作一只参天大手,风卷云涌般涌来,裹住那面巨盾虚影,死死压住。下一刻便要化作一方小世界,将这面巨盾彻底粉碎。   只听程君霹雳一声大吼,势若疯虎,连人合盾重重的轰击上来,与古因禅师硬碰一招,古因禅师何等人物?竟然被这道大力撞得身子一晃,不由得讶然道:“好大的力气!”   旁边的古玄禅师不耐烦起来,一掌拍出,掌力雄浑无比,汹涌澎湃,如同滔天巨浪般向程君进袭而来,只听程君又是一声狂吼,右臂凝力,轰然将吞龙盾插在地上,刹那间那巨大盾影凝结,形成一道连绵不绝的盾墙,古玄禅师一掌之下,竟然被反震之力震得右掌发麻。   “这小子发什么蛮?”   二僧同时讶然看去,只见程君全身不断颤抖,无穷无尽的黄色云雾从周身散发出来,与暴戾无比的巨盾虚影融为一体,只见他皮肤寸寸裂开,鲜血汇聚成河,涓涓流下!   但是下一刻,他的肌肤裂口又愈合再生,身体一边爆裂,一边肌肉再生,血液重造,委实怪异恐怖。   “盾随心动,破阵令出!”   程君一点点拔起了重盾,右臂一甩,那吞龙盾化作一道黑影,循环往复,打得古玄禅师往后退了两步,紧接着一溜残影再度袭向古因禅师。   “玄云飞盾寒光闪,肇甲金勋断残枭。”   两位老僧被飞来飞去的重盾一时间打了个措手不及,连连劈出数掌,却见那重盾圆转如意,随心而行,当下低喝一声,各自显化了佛门金身,各自绽放出万千毫光,声势惊人。   “来得好!”程君左手一伸,将重盾召回,大喝道,“风雪霜停坚甲冷,修罗身前胆锋芒!”   随着他的大喝,血管青筋爆出,鲜血如雨落下,双目瞪圆,左手死死扣住吞龙盾,吼道:“立!”   此时两位老僧已经各自施展绝技,各自拍出一掌,这两掌皆是含怒而发,功力运到十足,打算将程君一招毙于掌下。   但是掌力刚刚触及盾面,二僧只觉一道大力从重盾返回,刹那之间手掌、手腕、手肘、手臂、肩头尽数被刚猛无焘的劲力震碎,身子倒飞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半晌爬不起来。   破阵令——盾立! 第三百八十三章 兵锋将至   “怎……怎么回事?”一条手臂被悉数震断,饶是古因、古玄两位禅师久经战阵,此时也不禁茫然无措,甚至连身体的剧痛都暂时忘得干干净净。   “我刚刚经受的,明明是自己的翻天掌力?”   “究竟什么功法,能让我们的功力反击自身?”   两位老僧艰难的抬起头来,一眼见到程君半跪在地上,吞龙盾插在身前的雪地上,深愈半尺有余,周身有四面巨盾虚影不断旋转,循环往复,显得极是威武。   “不对……不是这个……”   二人猛然间想起了什么,急忙凝聚真气于双眼,抬眼看去,刹那间看破一切虚妄,立刻见到在程君背后的巨大黑色盾影中,竟然蕴含有一方世界,细细看去,乃是山峦起伏,河陌交通,广大无际。   这二人都是天下有数的先天金身大能,凝目再看,却见那一方小世界之中,赫然有一道不灭星斗高悬,周身地火水风喷涌,绽放出万丈毫光,镇住这一方世界,使其天地不得合拢。   饶是古因、古玄二人见多识广,此时也不由心里大骇,不顾自己伤重,对视一眼,齐声惊道:“承天法则?”   《礼记·郊特牲》载:“大地承载万物,垂示景象,大地取材,上天取法,因此尊崇天而亲近地。五天定位,参差玄象。”   程君此时全身内息蓬勃欲裂,肌肤的无数伤口不断收缩合拢,显得尤为可怖,呼呼喘着粗气,半晌才挣扎着站起身来,闻言道:“什么承天?”   “道极承天!”一个声音在半空中响起,一条黑影乘鹰如风而至,轻飘飘的落在地上,双戟一抖,嘿嘿怪笑道,“好小子,居然是承天法则!你师父倘若要是知道,只怕非要乐死不可!”   程君见到来人,急忙行礼道:“陶先生!”   来人正是陶双亭,他将重伤的柳随风交给方少白带回玉虚峰,自己赶来救援楚寻、程君二人,原本以为自己来迟了,此时赶到现场,却见三名金身大能一死二伤,仅有程君一人站立,旁边的楚寻虽然昏迷不醒,却也见胸口起伏,显然性命尚存,顿时宽心大放。   他见程君茫然不解的模样,忍不住嘿嘿一笑,顺口解释道:“承天效法后土妙法,承天托地,有万劫不灭之神效。只要还有一口气在,脚踏大地,便能如息壤一般生生不息,乃是诸天至强准则之一。”   陶双亭见程君还是似乎一片茫然,当下伸手在他肩上一拍,笑道:“回去再说罢!”   却不料程君此时已经是油尽灯枯,只是轻轻一拍,顿时双腿一软,摔倒在地,惊得陶双亭一怔,急忙伸手扶起。   只见程君虽然全身酸软,却笑得极为开心,呵呵笑道:“如今我也领悟法则了,师父不会再说我笨了罢!”   “你这蠢蛋!”陶双亭笑骂了一句,将程君扶起,回身冷冷的说道,“你们这两个秃驴,是让老夫费点力气送你们去见西方如来佛祖,还是自行兵解为好?”   古因、古玄二人功力精湛,虽然一臂被废,却依然挣扎着站起身来,古因禅师脾气刚硬,闻言喝骂道:“邪魔外道,佛祖岂能容你——”   一句话还没说完,一道黑影错身掠过,两位老僧咽喉齐齐出现一丝红线,陶双亭的身影已经立在他们身后丈许开外,缓缓垂下手中双戟,冷笑道:“败军之将,还在这里唁唁吠叫,听得让人心烦!”   “你……”两个老和尚拼命用手捂着咽喉,却怎么也止不住喷涌而出的血箭,身躯轰然摔倒在地,耳中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便是“洛迦寺这群秃驴痴活了许多年,却远不如大孚灵鹫寺的和尚佛法精湛,死也死得像条汉子……”   “这是何意?莫非大孚灵鹫寺的师兄也战死了?”二人脑海中不约而同冒出一个念头,想要再说些什么,无边的黑暗已经笼罩了他们的全部意识。   玉虚峰上,宋书剑端坐在三清殿中,面前摆放着一块乾坤盘,右手虚虚按定,指尖真气流转,忽明忽暗。   谢广陵负手静静站在他的身后,等到宋书剑收回指尖真气,这才沉声问道:“如何?”   “还是算不清!”宋书剑摇了摇头,叹息道,“可笑宋某自命不凡,如今梅花易数算不出掌教的祸福也就罢了,却连随风、阿寻等人的情形也算不出,当真是羞愧不已。”   他顿了一顿,摇头道:“只知随风、阿寻、小君、少白均是性命无忧,至于情形如何,却实在看不清楚。”   “活着就行,看不清便看不清罢!”谢广陵倒是看得开许多,点头道,“你既然将陶统领也派了出去,陶统领武功高绝,有他在侧护卫,想必不会有事!”   宋书剑点了点头,叹道:“倘若一击不中全身而退,倒也罢了。只恐他们心系门派,拼死也要拉上几个佛门高僧入灭,这后果可就难以捉摸。”   谢广陵默然不语,宋书剑废然一叹,笑道:“也罢!咱们先去准备,咱们只要活着,那群秃驴想攻破纯阳宫,却也没那么简单!”   谢广陵点了点头,迟疑片刻,轻声道:“宋先生,那些弟子……”   宋书剑怔了一怔,叹息道:“无论内外门的弟子,倘若要下山的,咱们也不必阻拦。至于留下的,凡不入化炁境界,都退至吕祖殿暂避。”   谢广陵苦笑道:“宋先生不知,内门十八位弟子,无一愿意离开;外门一百四十七人,除了二十二人派遣各地驻扎之外,仅有六人离开,其余一百一十九人皆已经留在太极广场,欲与纯阳共存亡。”   宋书剑不由得一愣,呵呵笑道:“此战之后,倘若纯阳不灭,必将崛起于武林,其势不可阻也!”   谢广陵微微一笑,大袖一摆,大踏步离去。   宋书剑静静的思索了一会儿,也随之走出三清殿,忽见云端中一只金雕俯冲下来,一身白衣儒风的陆无厌轻盈的跃下,语气又急又快。   “宋先生,有六个和尚脱离大队,从北面摸了过来,行进速度极快,距玉虚峰不到半日路程。”   “哦?”宋书剑神色一动,看了看天色,冷笑道,“想夜间偷袭么?只怕这些秃驴是打错了算盘!”   他重重的一握拳头,嘿嘿笑道:“不怕他们分兵偷袭,就怕一股脑的涌上,正面用兵,以势压人,或许还有些麻烦。但是要玩些什么奇兵的把戏,在宋某眼中,简直就是添油的下乘路数。” 第三百八十四章 情形危急   柳随风发出一声呻吟,幽幽醒转,入目的却是自己的房间,四师弟郭鹏程在小屋里走来走去,不知在想些什么。   “大师兄,您醒了?”柳随风刚刚一动,郭鹏程立刻察觉,急忙走到床前,关切的问道。   “四师弟……”   见到熟悉的面容,又见到熟悉的房间,柳随风放下了心,微微闭上双眼,养了一会儿神,忽然又睁开了眼睛。   “四师弟,外面的情形如何?”   郭鹏程略一迟疑,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敌人兵分两路,一路偷袭玉虚峰北麓,距离峰下不足二十里;另一路正面强攻,距离大约四五十里。”   柳随风嘴角牵动了一下,勉强露出一个笑容,低声道:“到底还是来了……”   他顿了一顿,又问道:“少白、阿寻他们呢?”   “二师兄、五师弟与陶先生陷入重围,方师兄将大师兄送回玉虚峰之后,已经前去接应。”   柳随风猛然一惊,身子往前一挺,怎奈重伤之下全身无力,刚刚坐起一半,又重重的摔了回来。   “阿寻怎么被围住的?”   郭鹏程茫然的摇摇头,回答道:“具体情形并不知晓,陆师叔只说他们被佛门的秃驴们缠上,一路追赶,似乎连苍鹰也来不及动用。”   连苍鹰也来不及动用?可想而知这三人的情形是何等的危急,柳随风深深吸了一口气,吩咐道:“四师弟,扶我起来!”   郭鹏程依言将柳随风扶起,走出小屋,按照他的吩咐,一步步走到三清殿中,一眼见到宋书剑站在大殿中,背负双手,身前却跪着一人,正是李承渊。   “胡闹!”宋书剑脸色阴沉,低声喝道,“你重伤尚未痊愈,竟敢要下山迎敌?我宋书剑还没死,还轮不到你出战!”   李承渊直挺挺的跪在那里,朗声道:“宋先生,承渊也是熟知兵事之人。如今师尊不知所踪,玉虚峰全赖你掌控大局,决计不可轻动。如今阿寻、小君被缠住,便是连陶先生也一时摆脱不开,倘若我不去,谁又能担此奇兵?难不成让陆师叔出动么?”   宋书剑气得须发皆张,怒喝道:“你区区一个半步先天,浑身是铁又能打几根钉?随风、少白与陶先生行险击杀五台山大孚灵鹫寺住持知行禅师,大乘五寺同气连枝,引得敌人发狠报复,衔尾追杀阿寻等人,你去了又如何?只不过是多送一条性命!”   李承渊还要多说,却听到门外一个低沉的声音缓缓道:“承渊,我这个大师兄还没做声,你难道还想抢功劳不成?”   “大师兄?”李承渊不由得一愣,急忙转头看去,果然见到柳随风静静的站在那里,身边郭鹏程正关切的看着自己。   见到柳随风过来,宋书剑神情顿和,笑道:“随风,你感觉如何?”   “知行和尚一身功力着实了得,一掌打得我险些背过气去!”回想当时的情形,柳随风伸手揉了揉胸口,轻笑道,“只不过我当时已经演化开天妙术,他只是震岔了我的内息,如今休息一会儿便恢复得七七八八。”   宋书剑快步走了过来,伸手搭在柳随风的腕脉上,略一探察,随即放心下来,点头道:“如此最好!那知行和尚乃是金身二重的佛门大能,着实不能小视。幸好陶先生已经将其斩杀,倒是去了一个心腹大患。”   柳随风点了点头,问道:“陶先生既然去援助阿寻,为何又陷入重围?”   宋书剑苦笑一声,摇头道:“也是陶先生杀性大作。原本阿寻、小君二人应对普陀山洛迦寺三大金身,将对手杀一伤二,陶先生恰时赶到,接连击杀余下两位佛门金身,却不料又有九华山伏虎寺大广、大信二人赶到,与陶先生交手。”   他顿了一顿,又解释道:“阿寻原本重伤昏迷,小君带着他正欲离去,却不料又有伏虎寺住持大觉禅师赶来截住,陶先生以一敌三,且战且退,情势危险之极。我已派遣少白前往接应,只是以少白如今的功力,只能勉力牵制一位佛门金身,只恐陶先生等人难以脱身。”   柳随风略一沉吟,问道:“谢长老如今何在?”   宋书剑道:“镇守八卦台,防备北麓偷袭的那一路人马。另外慕先生正在山门前布下大阵镇守,以期拖住对手。”   柳随风点了点头,道:“我去!”   此言一出,郭鹏程顿时一愣,急忙叫道:“大师兄,你的伤……”   “无妨!”柳随风低头思忖片刻,沉声道,“我的伤不碍事,阿寻重伤,小君带着他无力抵抗,陶先生一人难以抵挡三位佛门金身,我仗着开天法则,至少也能拖住其中一人。”   李承渊喜道:“大师兄说得是!我与你一起去便是!”   见到宋书剑还要阻拦,柳随风笑道:“宋先生不必担心,我身为纯阳大师兄,孰轻孰重尚且分得清楚!”   见到柳随风去意已决,宋书剑沉吟片刻,重重叹息道:“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柳随风微微一笑,目视李承渊道:“你连虎头湛金枪都丢了,拿什么去打架?”   李承渊嘿嘿一笑,扬了扬拳头,笑道:“没有湛金枪,莫非我这拳头就不中用了不成?”   柳随风点了点头,朝宋书剑深深施了一礼,沉声道:“玉虚峰就拜托宋先生了……”   说完,他转过身去,大踏步走出门外,更不回头。   此时的程君,已经到了情形最危急的时候。   他背着昏迷不醒的楚寻,左手持着吞龙盾,右手倒提秋离刀,面前拦着的却是大乘五寺之一的九华山伏虎寺住持大觉禅师。   “承天法则!”大觉禅师脸色极为凝重,缓缓道,“乃是土行功法的最顶尖法则,脚踏大地,万劫不灭。只要有一口气在,便能内力生生不息,无穷无尽。”   “倘若今天不杀你,日后必成佛门的大祸患!”   程君咧着嘴,血丝一缕缕顺着嘴角流了下来,嘿嘿笑道:“是吗?你说这些我也听不懂,总之你要杀我,我就先杀了你!”   他虎吼一声,右手一扬,秋离刀拦腰便砍,大觉禅师左手竖起一指,一道锐利的指力已经将秋离刀荡开。   这一记只是虚招,程君摆开长刀,左臂持盾已经重重的撞了上去,大觉禅师微微冷笑,一掌劈出,顿时打得程君身子腾腾腾后退七八步这才站稳。   大觉禅师正欲再度劈出一掌,只听瑶琴“铮”的一声,一道尖锐的音波攻击已经侵袭到后心。 第三百八十五章 我要他走,你待如何?   眼见程君情形危急,刚刚赶到的方少白顾不得多想,从苍鹰背上一跃而下,身在空中,左手已经将七弦瑶琴托住,右手五指勾住琴弦,凝聚内家真力,一记“回梦逐光”猛然施展出来。   “大音希声?”大觉禅师微微皱眉,身子半侧,右掌向后一挥,一道刚猛的内力顿时将音波震得四分五裂。   他转过头去,一眼见到方少白跃下地来,当下不住冷笑道:“好,好得很!元始开天、荒芜之道、承天法则,如今又有大音希声!纯阳宫倘若这次不死,莫说三五年,便是一年之后,大乘佛教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程君被一掌震得胸口发闷,如同塞了一团稻草一般,说不出的难受,恨不得要将胃里的东西吐得干干净净才算罢休。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楚寻慢慢的放了下来,高声叫道:“少白兄,这里有我,你带着二师兄先走!”   “想走?”大觉禅师冷哼道,“一个都别想走!”   他右手一扬,一道霸道无比的雄浑掌力,直接破碎了空间,瞬间攻到了方少白的前胸;左手同时朝程君点出一指,那一道至刚指力刚刚飞出,转瞬化为至柔,凝炼出仿佛实质的森寒指力,刹那间化作数十点指力,笼罩了程君的全身上下。   程君大吼一声,左臂持盾,猛然往地上一插,轰然巨响中,一面巨大的盾影悄然成型,如同一面巨大的金属墙壁,将数十点指力尽数拦截下来。   破阵令——盾壁!   方少白却没有程君这般强横的防御手段,眼见大觉禅师掌力沛然之极,一掌之下遮天蔽日,实在是避无可避,当下低喝一声,五指轮弹,音波化为无数细线般的剑气汇聚在一起,仿佛云雾一般,凝聚出一道天柱般的银色剑光,定海擎天,中正浩然。   这一剑与大觉禅师的掌力正面对撞,只听一声闷响,却是万千音波凝聚演化的剑气寸寸破裂,余势未竭,掌力重重的拍在方少白的左肋上,方少白闷哼一声,身子踉跄后退几步,嘴角沁出鲜血来。   大觉禅师一招打伤了方少白,却仿佛有些意外一般,侧头朝方少白打量了几眼,点头道:“大音希声善攻不善守,你居然在老衲手下一掌不死,看来纯阳宫的功法果然有独到之处。”   方少白脸色阴沉,传音对程君道:“小君,你带着阿寻速退,这老和尚交给我拖住,一时三刻之内不会有事!”   程君正欲回答,却听不远处一声怒喝,却是陶双亭的声音。   大觉禅师眉头一皱,转头看去,却见一道黑影、一道黄影如飞而来,后面那身穿赭黄袈裟的老僧叫道:“师兄,大广师兄被这贼子杀啦!”   大觉禅师全身一颤,怒喝道:“怎么回事?”   这二人来得极为迅捷,片刻之间已经奔至身前,陶双亭全身浴血,肩上一条长长的伤痕深可见骨。   陶双亭嘿嘿怪笑道:“大觉老贼秃,你这两个师弟着实了得,逼得老夫只能痛下狠手,不然还难以脱身……”   他转头对方少白喝道:“这老贼秃交给我,剩下这个残废交给你!”   只听大觉禅师狂吼一声,喝道:“还我师弟命来!”双臂一震,一座三丈高的金身法相顿时肇立虚空之间,顶天立地,一只巨掌从天而降,猛然向陶双亭拍来。   陶双亭识得厉害,双臂较力,两柄乌黑的短戟一翻一挑,吐气开声,划出漫天戟影,飞迎那参天巨掌。   轰隆一声巨响,陶双亭雄壮的身躯一晃,紧紧咬着牙关,嘴角沁出一丝血迹来。   方少白却四指一勾,宫商角徵羽五音大作,“九变仙音”连变了几个音节,无数道音波猛然向大信禅师袭去。   程君咬了咬牙,一把背起楚寻,此刻也只能选择信任陶双亭与方少白,他自己已经身负重伤,便是想要断后也力不从心,只能听从安排,带着楚寻立即离开。   这种时候容不得半点拖泥带水,否则只会是让陶双亭和方少白面对危局,浪费了他们争取的时间。相反,自己赶快离开,二人没有了后顾之忧,反而可以谋求一线生机。   一声唿哨,在空中盘旋多时的苍鹰终于找到了机会,直直俯冲下来。   “想走?”远处忽然有人大喝一声,一记劈空掌远远的轰击过来,看方向,正是直指那只苍鹰。   “走!”程君目眦尽裂,左手抛出吞龙盾,强行与那记掌力硬碰一招,随即右手提起楚寻,脱手抛出,任凭苍鹰一把抓住楚寻,高高飞起。   苍鹰带走楚寻,程君稍稍放心了一些,伸手一招,将吞龙盾收回左臂上,凝神以待,准备迎接下一波的对手。   却不料那人身子凌空跃起,刹那间竟然比苍鹰跃得更高,口中狂笑道:“小子,贫僧弘真在此,谁敢让你走?”   程君愤怒的大吼一声,再要抛出吞龙盾已经来不及了,眼见那老僧已经逼近苍鹰三丈之内,五指戟张,正欲一爪连人带鹰一并抓死。   “我要他走!你又待如何?”   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一只通体碧蓝的灵鹤虚影刹那之间破碎重重虚空,重重的轰击在弘真禅师的胸口。   这一击何等刚猛?饶是弘真禅师已经显化金身,却也被打得胸口一闷,如同断线风筝一般从半空中跌落下来,一个鹞子翻身,这才勉强站稳。   他手捂胸口,抬头看去,只见一个欣长的儒风年青道者缓缓从天而降,背负陨月长剑,风姿绰约,不是纯阳首徒柳随风还能有谁?   “柳!随!风!”   弘真禅师目中怒火高炽,双臂一振,骨骼格格作响,正欲上前与柳随风死拼。   却不料背后有急促的马蹄声响起,弘真不由得大奇:“天寒地冻,积雪盈尺,怎么还有骑兵过来?”   他来不及多想,急忙转头看去,一眼见到一匹全身都笼罩在黑甲中的骑士轰然奔来,手持战枪,威风凛凛,马蹄翻飞,扬起大片积雪,带出一溜残影。   “枪如奔雷,势如闪电。百裂枪——突!”   这一骑来得极为迅捷,弘真禅师来不及招架,身子飘然跃开数丈,正欲反击,却听那骑士大喝道:“避我者生,挡我者死。疾!”   这一下弘真禅师避无可避,当下显化金身,双掌一合,将刺来的枪杆夹在手中。正要将那人连枪带人拖于马下,却听那人又是一声爆喝:“人神共怒,天地同伤。灭!”   “咔嚓”一声,这精铁打造的战枪也经不起这股大力,顿时从中崩裂断开,弘真禅师却只觉一道大力迎面袭来,顿时胸口血光飞溅。 第三百八十六章 只问真君何处有 不向江湖寻剑仙   弘真禅师重伤,李承渊却也被他的反击之力震得气血翻腾,临时找的一杆长枪也断成两截。   他抬起头来,只见陶双亭双戟化作两道黑气,死死顶住暴怒的大觉禅师,而方少白与程君双战大信禅师,却被打得只能被动防御,全无还手之力。   眼见远处有黑点晃动,显然是又有大乘佛教的高手赶来。李承渊转过头,大喝道:“走!”   陶双亭到底是距离化神中阶差了一线,被大觉禅师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刚要后退两步,却被步步紧逼的大觉禅师连连抢攻,顿时左支右拙,险些被一掌打中。   正在他情形危急之时,一道雪亮的长剑斜刺里挑出,一圈一带,替他抵挡了一招,趁这个机会,陶双亭双戟一个虚晃,身子向后纵跃数尺。   而李承渊却趁机发出一记《大弥天拳》,逼得大信禅师举掌招架,方少白趁势后跃数步,程君也跳出战圈,拖着吞龙盾便走。   这几人配合精妙,只是数招之间,已经摆脱了纠缠,立刻拔足飞奔。大觉、大信二人一愕之下,已经被抛出数十丈之远,直气得火冒三丈,一声不吭,提气疾追。   李承渊久在军中,熟知军事。他一边带马飞奔,一边呼喝方少白与陶双亭在后游走,摆出一个钳形站位,自己则位居中路,倘若有人追近,立刻便会陷入三人同时反身围攻。这样一来,倒是逼得两位老僧不敢轻易靠近。   终于有人发现这边的异动,十余个小小黑点朝这边追赶过来。   一番大浪淘沙之下,大乘五寺虽然人数少了一半多,但是剩下的个个都是精锐。一追一逃,片刻之间已经奔出十余里,纯阳宫众人之前一番苦战,已经渐渐有不支之状。   柳随风充当先锋,一口气奔在最前,回头看去,只见后路三面都有人追赶过来,尤其是大觉禅师极为了得,玄功精湛、轻功了得,始终距离众人不到十余丈之遥,纵然并未发起攻击,却依然给众人带来了极大的心理压力。   他往前望去,只见玉虚峰已经距离不远,远处巍峨高大的山门已经隐约可见。   由于宋书剑之前的安排,山下的小镇已经迁徙一空,连日大雪,无数房屋都已经掩埋在雪地之下,只露出一个个镶着白边的屋顶。   “这里是我们的玉虚峰啊……我们的纯阳宫……”   快速奔跑中,柳随风精神一阵恍惚,无数往事渐渐涌上心头。   幼年的兄弟阋墙,长大之后二哥柳随云的欺压,最终图穷匕见,欲杀自己而后快,逼得自己在朱先生的帮助下逃出柳府,漫无目的在荒原上流浪。   眼见自己就要被追兵截杀,那一个高大的身影似乎是从天而降,举手投足之间将对手击杀,又收下自己为徒,如今回想起来,简直是如同梦境一般。   “师父……”柳随风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虽然只有并不长的一段时光,但是在纯阳宫,柳随风觉得这是自己过得最愉快的一段日子。   有如慈父一般谆谆教诲的师尊,有情同手足的同门师兄弟,视自己为儿孙般的朱先生……他们都在身边,真好!   啊,对了!还有那个一身火红的倩影……   一声闷哼,打断了柳随风的思绪。   他回头看去,却见大觉禅师终于找到一个破绽,突然跃上,一掌向动作稍慢的程君劈来,打得程君身子往前一栽,喷出一大口鲜血。   眼见程君情形危急,陶双亭右戟一拦,强行招架一招,阵型顿时散乱,被随后赶来的大信禅师重新拖入战圈。   “大师兄!”李承渊援助不及,用手一按马鞍,身子已经凌空跃起,一拳向大信禅师击来,同时大喊一声,提醒柳随风左右夹击。   却不料柳随风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脸上却洋溢着灿烂的微笑。   “纯阳宫……怎能就这样毁灭?”   “大师兄?”程君挣扎着从地上爬起,顺手捡起吞龙盾,一眼见到柳随风的古怪神情,忍不住叫了一声。   柳随风目光转处,看着嘴角还流着血的程君,一步步向大觉禅师走去,路过程君的时候,微笑着在他肩头上轻轻一拍,笑道:“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一抹灿烂无比的剑气虚影从天而降,笼罩十余丈内的一切景物,剑气纵横,蓝气弥漫。   大觉、大信两位老僧正各自显化金身法相,与面前的对手拼斗,突然只觉一阵恍惚,与天地那种冥冥中的玄妙联系突然被切断。   “怎么回事?”两位佛门大佬心中一惊,各自将面前的对手震退几步,不约而同的转头看去,一眼见到柳随风面色沉静,周身却有无穷无尽的水行真气散发出来。   “区区一个半步先天而已,却在这里装神弄鬼?”大信禅师皱了皱眉头,冷哼一声,回头见到有六七位中年武僧已经赶了过来,吩咐道,“缠住这小子!”   他知道柳随风身为纯阳首徒,掌控元始开天妙术,更有一身花样繁多的武功,极为难缠,要击杀他并不容易。因此他也并不指望这几名化炁境界的武僧能绞杀对手,只希望能缠住柳随风一段时间,好让他腾出手来对付方少白。   “不对!”李承渊被大信禅师震退几步,也回头向柳随风看去,一眼之下,不禁大惊失色。   他与柳随风艺出同门,同样精研《坐忘经》,自然知晓《坐忘经》的神妙之处,返本溯源,几乎无所不能。但是这门心法却是凝练无比,怎么会有这样的真气外泄?   眼见柳随风外泄的真气越来越多,那几名武僧已经扑了上来,李承渊大惊,急忙抢入战场,斜刺里拦住那几名武僧。   幸好在生太极气场中,对手的行动大大受到限制,一时间还能勉强维持均衡之局。百忙之中李承渊想要回头呼唤,询问大师兄到底出了什么事。   突然,天地之间发出一声极为细微的“咔嚓”响动,似乎是什么东西破碎了一般。即使在战场之中,众人无不听得清清楚楚。   李承渊等人还在茫然不解,大觉、大信与陶双亭三人却是脸色猛然一变,大觉禅师瞪大眼睛,诧异道:“你……你居然这个时候破碎了金丹?”   “是啊——”柳随风的眼神重新有了焦距,微笑道,“不如此,又如何应付你这金身二重的佛门高手呢?”   大觉、大信二人震惊得无以复加,只听柳随风朗声道:“昆仑玄境山外山,乾坤阴阳有洞天。只问真君何处有,不向江湖寻剑仙。诸位大师,纯阳柳随风在此候教!” 第三百八十七章 全身而退   炼精化炁境界即为金丹大成,而炼炁化神境界,则是金丹破碎,体内真气与寰宇清气直接呼应,化后天为先天。   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武学好手,尽数卡在破碎金丹这一步,其中的提升过程艰辛无比,只要是稍有不慎,金丹破碎之后,不仅无法内息圆满,反而元气散于四肢百骸,一身修为尽数化为流水。   任何化炁圆满境界的武学好手,到了破碎金丹这一步,无不是小心翼翼,寻一间静室,避免任何外界干扰,这才敢尝试一点点泄出真气,等经脉中内息空空如也,再逆运心法,将金丹化为粉碎。   金丹粉碎还是第一步,凝实无比的金丹一旦破碎,其中蕴含的无数真气立刻反复冲刷体内经脉,等于一次炼骨伐髓,个中痛苦,实在是难以名状。在这个阶段,只要稍稍抵御不住那无穷无尽的痛苦,真气导引不畅,立刻反噬奇经八脉,百脉皆竭,成为废人。   以极大毅力熬过这一关,再与天地沟通,借助法则修补自己的神魂躯体,如果对法则理解不够深刻,天地元气不仅无法补充体内丧失一空的内家真气,反而会加速流逝,最终修为尽丧。   以上种种,任何一位武学好手无不是战战兢兢,生恐稍有差错,便会万劫不复。   而柳随风却在此时此地,竟然直接破碎了金丹?饶是大觉、大信二人都是久经世事的佛门大能,此时也不禁惊骇得无以复加,互相对视一眼,各自攻了上去。   陶双亭默不作声,双戟展开,死死缠住场中武功最高的大觉禅师,方少白却抵挡不住大信禅师,被一轮连攻,迫得连连后退。   那几名武僧也情知不妙,两人缠住重伤的程君,余下四人各自朝柳随风恶狠狠的扑了过来,李承渊刚要上前助战,却听柳随风清啸一声,背后一道灵鹤虚影高高飞起,尾羽展开,流光溢彩,猛然向下一刷,顿时将那四名武僧斩杀当场。   万剑归宗!   几乎与此同时,在场三位先天高手忽然神魂一阵颤动,似乎有一个宏大至极的意志降临了,即便是功力最高的大觉禅师与陶双亭二人,都顿生一种顶礼膜拜的冲动。   大觉禅师只觉得寰宇间的压力越来越沉重,不由得心中讶然,仓促间却摆脱不开陶双亭的拼死缠斗,只得叫道:“师弟小心,元始开天妙术快要融合了!”   大信禅师也知道形式急切,顾不得多想,奋起神威,一掌将措手不及的方少白打得鲜血狂喷,紧接着一记劈空掌向柳随风劈来,这一掌使尽了全力,背后的金身法相同样挥出一掌,金光大作,一道雄浑无比的掌力遥遥袭来。   程君狂吼一声,一把扔掉了秋离刀,双臂较力,鼓荡全身功力,死死顶住吞龙盾,只听砰地一声大响,程君那矮壮的身躯顿时腾腾腾退出十余步。   但是经此一挡,李承渊已经腾出手来,咔嚓咔嚓两声,将楚寻的断臂接上,紧接着一记《大弥天拳》击出,护住了柳随风。   天地猛然震动了一下,无尽的蓝色云雾蜂拥而至,化作一方小世界,尽数灌注入柳随风的头顶百会穴中。   柳随风伸出左手,一朵晶莹透剔的淡蓝色小花在掌心中悄然绽放,一股极为玄奥的气息倾泻出来,孕育了无穷生机。   “夺天地造化,辟一方世界!”柳随风微微一笑,片刻之间,周身有无数蓝色冰花绽放开来,偌大的气场之中,处处都充盈着这小小的冰花。这小花看起来并不起眼,但是即便是被金身二重的大觉禅师掌风波及,却也只是打得那朵小小冰花一晃,并没有半点破裂的迹象。   萧千离门下六星七徒,为首的柳随风终于正式踏入先天化神境界。   在经历过数场血战之后,一代天之骄子柳随风爆发出令世人难以想象的惊人实力,以不到弱冠之年,一举成为史上最年轻的先天宗师。   大信禅师后退一步,目光中尽是不可思议的神色。   他至今记得自己踏入先天之时,足足花了三日时间,尚有师兄大觉禅师一旁护法,这才有惊无险的渡过最艰难的时刻,而那一年,他已是四十有余。   “少白,退!”   柳随风低喝一声,李承渊猛然惊醒,急忙将身负重伤的方少白拉出了战场,大信禅师刚要追赶,只觉眼前一花,十余朵冰花已经飞迎了上来。   这一次大信禅师不敢有丝毫怠慢,玄功运转,真气遍布全身,右掌如五丁开山一般,重重的一掌拍出。甫一与冰花相交,顿时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冷颤,掌心中有一道道寒冷刺骨的气流顺着手臂蔓延上来,不禁猛然一惊。   成名数十年之久的金身一重佛门大能,金身锤炼得凝实无比,早已是寒暑不侵,此时竟然被几朵小小的冰花冻住一条手臂,可见对手的玄功是何等的精深。   “陶先生!”   大觉禅师刚与陶双亭对了一招,正欲再度进袭,周身上下忽然有上百朵蓝色冰花绽放开来,掌力顿时如同泥牛入海,被尽数消解一空。   “元始开天妙术,不愧为至强法则!仅仅是其中一重变化,便有如此神效!”大觉禅师长长叹息一声,双手合十,高宣佛号:“阿弥陀佛——”   陶双亭力战金身二重的佛门宗师大觉禅师,硬拼数百招,此时早已筋疲力尽,当下提着双戟缓缓而退。大信禅师心有不甘,想要再度攻上,瞥了一眼气场中漫天飞舞的冰花,迟疑片刻,也只能摇头长叹。   余下两位侥幸未死的武僧面面相觑,存心想要绕出气场,去拦住其中一人,只是二人刚刚一动,立刻有两朵冰花飞至身前,震慑得二人丝毫不敢轻举妄动。   看着拦在身前的柳随风,又看着慢慢退去的陶双亭、方少白、程君与李承渊四人,大觉、大信两位禅师的内心是何等的憋屈。   见到断后的柳随风也徐徐离开,大信禅师苦笑一声,转头道,“师兄,怎么办?”   大觉禅师默然不语,半晌才叹息道:“此子当真是惊才艳绝,半步先天之时,已经能借助元始开天与先天高手相持,此时破碎金丹,其战力便是贫僧也觉得棘手无比……为今之计,等其余的诸位师兄赶来再议罢!” 第三百八十八章 开启!周天二十八星宿大阵   等众僧齐齐赶至玉虚峰下,已经是夜深之时。   待清点人数时,才发现知行、知慧、古因、古玄、古休五位佛门金身悉数战死,弘真禅师身负重伤,不由得一个个怒发如狂。   从西平郡出发,二十一位金身大能,如今在场的仅有九人,互相对视几眼,内心中都充满了悲愤之情。   尤其是大孚灵鹫寺住持知行禅师身死,更是一次惨痛的损失。身为出征昆仑的大乘五寺中实力最强的五人之一,却被柳随风、方少白与陶双亭三人联手偷袭身亡,不由得令众僧大起兔死狐悲之感。   “师兄,如何行事?”大觉禅师将自己的所见所闻一一叙来,开口问道。   正慈禅师沉默许久,缓缓道:“柳随风踏入先天,虽是提升了纯阳宫的战力,却尚且不足为惧!”   见到众僧不解,正慈禅师顿了一顿,解释道:“血魔陶双亭虽然全身而退,要恢复绝非数日之功;纯阳二徒楚寻重伤,基本上退出了本次大战;三徒李承渊,上次被普贤寺的诸位师弟打得身负重伤,此时想来并未恢复;五徒程君,虽说初掌承天法则,却重守不重攻。另有一位抱琴少年,如今也是重伤在身,至于其他几个徒弟,如今名声不显,尚不足以构成威胁。”   他慢条斯理的一一讲来,众僧却已经听明白了,古峰禅师合十点头道:“如此说来,玉虚峰上,仅剩下隐相宋书剑、剑君谢广陵与首徒柳随风三大先天,还有一位儒生不知深浅,似乎并非先天宗师。至于青月、朱景阳等人,只听说办事得力,武功修为却是不足为惧。”   弘法禅师却是思维慎密之辈,徐徐道:“纯阳掌教身边有一位女子,名声不显,也极少见其出手,只是传闻重阳大典中与柳随风斗得旗鼓相当,此人不可不防!”   众僧均默默点头,各自记住。   正慈禅师朝北方看去,喃喃道:“不知那几位师弟如何了……”   玉虚峰上,夜色正浓,宋书剑站在太极广场上,望着纷纷扬扬的大雪,却是忧心忡忡。   “原先打算让随风等人骚扰,拖延对方的速度。却不想这些和尚着实强横,就连陶先生也消耗极重,短时间内无法出战。随风虽说踏入先天之境,奈何境界不稳,如今玉虚峰上防御力量更加薄弱。倘若不是行险搏杀了知行等人,只怕这一仗更加难打……”   “如今纯阳宫仅有我与谢长老、随风三人足以应对先天金身,慕先生与陆姑娘联手,或可拖住一位;承渊伤势尚未痊愈,即便与郭家姐弟联手,大约也能拖住一位……但是如今佛门尚有足足十五位金身大能,这可如何是好?”   他苦无良策,缓步走到八卦台上,一眼见到正端坐台中的谢广陵,当下招呼道:“谢长老辛苦了!”   谢广陵点了点头,道:“宋先生近日殚精竭虑,着实辛苦,先去休息片刻罢!谢某在此守候,今夜想必不妨事的。”   宋书剑摇头道:“只怕今夜大乘五寺就会攻山了……”   谢广陵不由得一愕,随即叹息道:“便是攻山又如何?我等拼着一死,也决计不能让纯阳宫就此覆灭!”   宋书剑苦笑道:“倘若掌教此时回归,区区十五位先天金身,合我等之力,又何足挂齿?只能拖得一刻算一刻,希望掌教尽快归来罢!”   二人一时间沉默不语,峰上除了大雪簌簌,寂静无声。   忽然二人心有所感,齐齐抬头看去,只见黑夜中一只巨大的黑影俯冲下来,陆无厌轻盈的从金雕背上跃下,语气急迫,道:“宋先生,原来您在这里!”   见到陆无厌脸色难看,宋书剑诧异道:“陆姑娘何事?”   陆无厌急急道:“我一直乘坐火儿在玉虚峰巡查,监视北麓那六个和尚,眼睁睁见到那六个和尚从北麓绝壁攀登而上,刚刚却突然不见踪影。”   “不见踪影?”宋书剑不由得一怔,诧异道,“怎么回事?居然能瞒过金雕的眼睛?”   他猛然想到了什么,急忙踏前几步,来到八卦台中央,谢广陵也起身立起,让开了位置。   只见宋书剑右手一挥,高台上八个方位同时亮起,闪烁不定,有无数上古符文飞旋着上升,齐聚中央,形成一片小小的光幕。那光幕渐渐拉伸,化为一个高约数尺的玉虚峰,在黑夜中极为清晰,种种情形历历在目。   激活了《周天二十八星宿大阵》,宋书剑这才凝目看去,只见北麓有六个细小得几乎看不清的淡淡光点,正在山腰中如蠕虫般一点点上移。   看清那几个光点,宋书剑这才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心中疑云大起,往峰下看了一眼,诧异道:“别的敌人都看得清清楚楚,为何这六人却如此黯淡?莫非他们有什么特殊功法不成?”   谢广陵看了几眼,问道:“宋先生,是否要谢某先行出手打发?”   宋书剑沉吟片刻,忽然问道:“现在是什么日子了?”   陆无厌抬头望了几眼,默默的估算了一会儿,回答道:“现在是正月初一,已是子时!”   “正月初一?原来已经是新年了啊……”宋书剑喃喃说着,忽然袍袖一拂,低喝道,“谢长老,准备开启护山大阵!”   谢广陵精神一振,笑道:“宋先生也忍不住了吗?”   宋书剑微微一笑,道:“机关算尽,最后还是要凭实力说话!”   谢广陵点一点头,大踏步走到那光幕前,双掌凝力,按在那玉虚峰虚影上。   只是一瞬间,无论是山腰中的六个老僧,还是山脚下的大乘群僧,齐齐都心有所感,朝玉虚峰顶看来。   黑夜中,无穷无尽的紫气氤氲出现,遮天蔽日,将深邃幽暗的天空都染成了深紫色。   似乎有一个极为宏大的精神意志苏醒了,在玉虚峰顶上空不断盘旋,震撼天地。有万千地水火风破开混沌,太极八卦物象重立乾坤。   紫气散开,无数闪动着微光的小小光点在天空中散布,渐渐组成二十八条光带,化作二十八道虚影,径直飞落下来,落入玉虚峰四面八方,继而消失不见。   “这是……”在场众僧中,只有几位修为最高的老僧看清了这些光点的真面目,不由得心中凛然,对视一眼,齐齐叫了出来。   “南中天二十八群?” 第三百八十九章 大阵之威   二十八星宿,又名二十八舍或二十八星,它把南中天的星辰分为二十八群,沿黄道分布,合四象,镇四方,乃诸天群星之命官。   见到这种种异象,大乘祖庭住持正慈禅师长眉紧锁,缓缓道:“料想纯阳宫必有护山大阵,却不想是这等凶戾的先天大阵,只怕轻易难下!”   一直以笑容可掬样貌示人的古峰禅师也是脸色阴沉,皱眉道:“那六位师弟身陷护山大阵中,只怕有些不妙了……”   正慈禅师也想到了这个关键,当下脸上肌肉一阵抽搐,半晌才重重的冷哼一声,道:“不能等了,攻山!”   大觉禅师插言道:“可是那六位师弟尚未发出信号……”   弘法禅师摇头道:“等不及了,此时护山大阵启动,六位师弟虽说精研摩利支天,在先天大阵之下,只恐难以遁形。”   摩利支天,意为“光”、“阳焰”。不空译之摩利支天经曰:“有天名摩利支,有大神通自在之法。常行日前,日不见彼,彼能见日。无人能见,无人能知,无人能害,无人欺诳,无人能缚,无人能债其财物,无人能罚,不畏怨家,能得其便。”肉眼难见其身,乃是藏匿隐形的无上法门。   大乘与密教真言宗一脉相承,所修的功法也形神皆似,这一尊南无大圣摩利支天大菩萨法相,虽说修炼极为困难,但是大乘诸寺中皆有高僧研习。此时五寺打算派遣一支精悍的队伍潜入玉虚峰,因此在众僧中细细挑选,选出了这样一支精通摩利支天功法的小队,意图造成混乱,前后夹击。   这支带有特殊使命的队伍,由峨眉山普贤寺弘度禅师带队,一路悄无声息的袭来,刚刚登上玉虚峰山腰,立刻收敛全身气息,悄悄从北麓绝壁上峰。   陆无厌借助金雕火儿,一路紧紧跟随,密切注视这一支小队的行踪,直至深夜时分,亥子交替,极阴生阳,两级倒转,突然见到那支小队竟然失去了踪迹,这才疾速赶回玉虚峰顶,回报宋书剑详情。   种种缘由,宋书剑虽然不能尽知,但是也推断出这支小队必然有特殊的法门,当机立断,开启护山大阵,果然察觉到了这六僧的动向。   “谢长老,看准领头之人,这一剑务必全力发动!”大阵开启,宋书剑凛然道,“对方显然怀有特殊功法,切记不可小窥。”   谢广陵微微一笑,深深吸了一口气,全身真气运转起来,引动大阵,伸指虚虚一点,布置在山腰的一个光点立刻异彩大作。   玉虚峰北麓陡峭无比,飞鸟难渡,饶是这六僧都是大乘佛教第一流的金身大能,此时也只能小心翼翼的展动身形,寻位艰难而上。   护山大阵开启,六僧顿时有了反应,不由得齐齐向山顶看去,弘度禅师猛然一怔,就见这玉虚峰的周围变了模样,无数紫气剧烈翻腾,一条又一条无形光带在虚空中悄然呈现,纵横交错,形成一片片巨大无比的光幕,将玉虚峰遮掩起来。   下一刻,那光幕陡然湮去,但是那宏大无比的意境却始终盘旋不去。   “护山大阵启动了!”   在场六僧都是见识广博之人,虽然不知道这护山大阵究竟是什么阵法,但是能够被纯阳宫慎重无比布置启动的,必然是极为强横的先天大阵。   峨眉山普贤寺有两位老僧精研摩利支天功法,除了弘度禅师之外,又有一位弘见禅师精通隐匿之道,见状叫道:“师兄快走,摩利支在先天大阵之下,只怕难以匿行!”   六僧的心思都是一般无二,顿时展开身形,足尖在石壁凸起处一点,身子凭空跃起十余丈,寻得下一个落足点。黑夜中犹如几只大鸟,轻盈的在这千丈悬崖上纵跃如飞。   但就在这时,一道恐怖剑意突然涌现,便是弘度、弘见等金身境界的佛门大能之人都感到一阵阵心惊肉跳,心中浮起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小心——”走在队伍最后的一位老僧抬起头来,一眼见到山腰间虚影一闪,一道足足有数十丈长的凶戾剑光从天而降,目标正是队伍最前的弘度禅师。   弘度禅师刚刚落足一处凸起的岩石,胸中一口精纯真气已竭,正要换气再度跃起,却不料只觉全身汗毛倒竖,急忙抬起头来,却见那一道巨大无匹的剑光已经近在眼前。   无穷无尽的剑光,仿佛要灭世天地,横扫过来,虚空中留下一道痕迹,光华灿烂无比,直接划破长空,瞬间攻至弘度禅师的身前。   弘度禅师大叫一声,顾不得再藏影匿形,直接展现了金身法相,只见一尊菩萨虚影端坐在寂静尊配月座上,通体金黄,有三面八臂,中面色黄,右面色白,左面色黑,其四右手分持金刚杵、箭、金针及作手印,四左手分持弓、经页、线及一株无忧树枝,煌然伟岸,宝相庄严,光彩夺目。   与此同时,弘度禅师双掌一翻,聚集全身内力,向头顶轰然击出一记摩柯掌,背后的菩萨法相八只手也作同样的动作,全身散发着灿烂的金色光芒,重重的向上击去。   弘度禅师集全身功力的一掌,并未对那一道巨大剑气造成任何阻碍,剑尖毫无窒涩的突破了弘度禅师的防御,径直刺中他的胸口。   五位老僧救援不及,眼睁睁的看着那道光剑穿过双掌,刺在弘度禅师的前胸,略一停留,便透了过去,重重的轰击在石壁上,骤然散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咔嚓一声轻响,似乎是什么东西破裂了。   五位老僧心脏猛然一跳,只见那摩利支天菩萨的金身法相,胸口突然出现一点小小的黑洞,即使在佛光普照之下,那一点黑洞依然看得清清楚楚。   “咔嚓咔嚓”的声音不断响起,那小小的黑洞四周有无数的裂纹渐渐蔓延开来,如同蛛网一般,整个菩萨金身如同一个摔碎的瓷娃娃一般,转眼之间四分五裂,一片片掉落下来。   轰然巨响,摩利支天菩萨法相突然从中爆裂,凛冽的气流席卷全场,吹得五位老僧的衣衫猎猎而动。弘度禅师双目无神,胸口猛然迸射出一道血箭,再也站不住身形,身子往后一仰,从绝壁上摔了下去。   “师兄!”五位老僧声嘶力竭的大叫一声,却也拦不住弘度禅师掉落的身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弘度掉下悬崖,消失在无边的黑暗之中。   成名数十年之久,金身一重的佛门大能弘度,显化金身,战力发挥到最强,依然被一剑贯胸而死。 第三百九十章 行险一搏   周天二十八星宿大阵,乃道教最为高深的上古奇阵之一。无论是四象、五行、六合、七星、八卦等阵法,都不如二十八星宿来得威名远播。   此时谢广陵站在太极八卦台上,借助阵图的神效,看准了带队的弘度禅师,灌注真气,将镇守北麓的一柄巨剑化为万千剑气,每一柄巨剑均能化为二十八星宿之数,合一千七百五十劫剑,每一道劫剑约等于主持阵法之人的修为。   谢广陵乃是化神一重的先天剑君,竭尽全力也仅仅只能施展九剑。为了一举击杀弘度禅师,他一口气输出两道剑气,两道剑气齐齐灌注至一柄巨剑中,顿时激射出一百二十四道劫剑来,百余道劫剑合为一体,纵然是全力抵御的弘度禅师也难以匹敌这等凶戾的攻势,一剑之下,死无全尸。   眼见弘度禅师坠落万丈悬崖,余下五位老僧顿时悲痛万分,看着深邃的玉虚峰顶,充满恨意的眼神中,却多了几分惊惧忌惮之色。   这几位老僧也都是见多识广之辈,以前也见过各式各样的阵法,但是谁曾见过这等霸道的护山大阵?   弘度禅师战死,弘见禅师立刻当仁不让的接过了指挥权,低喝道:“速上!与纯阳宫的门人纠缠在一起,大阵便不起作用!”   话音未落,又是一道巨大的剑气划破长空,弘见禅师识得厉害,急忙竭尽全力想要闪身躲避,却不料那剑气来势极快,他身形尚未展动,剑气已经刺中他的胸口。只听弘见禅师一声大叫,胸口破开一个大洞,鲜血喷涌而出,身子无力的坠落深渊。   谢广陵全力催动周天二十八星宿大阵,连发两剑,一身精湛的先天内力损耗近半。见他还要催动阵法,宋书剑急忙拦住,笑道:“谢长老辛苦了,先行调息片刻,稍后还有硬仗要打呢!”   谢广陵内力损耗极重,只觉全身几近虚脱,身形摇摇晃晃,闻言也不推辞,点头道:“如此也好!”当即退至一旁,端坐在高台一角,默默的调息静养,以期多恢复一些内力。   护山大阵激发,纯阳宫一众门人无论是在运功还是在休养,无不惊醒过来,当即有青月道人与朱景阳弹压住内外门众弟子,柳随风、李承渊、羽纤柔与郭玉盈、郭鹏程四人则急速的向八卦台的方向奔来。   看清高台上已经启动的大阵,四人顿时恍然,细细看去,却见山脚下百十个光点开始缓缓移动,李承渊不禁一惊,叫道:“秃驴们开始攻山了!”   柳随风却凝神去看北麓的情形,只见四个小小的淡淡光点飞速的向峰上攀登,当下一皱眉,道:“宋先生,不如我与承渊二人去拦住他们?”   宋书剑面沉如水,摇头道:“山道上有慕先生布下九曲阵,情形极为危险,随风、承渊,你二人去援助慕先生,事有不济,立刻退回。谢长老会激发大阵替你们断后。”   柳随风与李承渊二人立刻躬身应诺,各自唤来一只苍鹰,急速的向峰下飞去。   宋书剑盯着玉虚峰的虚影,眼见北麓四个光点越爬越高,当下吩咐道:“陆姑娘、纤柔、玉盈、鹏程,你四人在此陪着谢长老,必要时接替大阵,哪怕只发出一剑,也算是有功!”   羽纤柔与郭家姐弟对视一眼,齐齐应诺道:“是!”   宋书剑袍袖一挥,轻笑道:“艺成以来,还尚未与人动过手,如今北麓那四个秃驴,正好让宋某发发利市!”   他正要转身往北而去,却见到高台上除了静养的谢广陵之外,仅有羽纤柔和郭家姐弟三人,陆无厌却和金雕并不在台上,不禁有些疑惑,诧异道:“陆姑娘哪儿去了?”   宋书剑起先还不以为意,猛然想起了什么,急忙扑到高台中央的虚影边,凝神看去,只见那四个极淡的光点,突然又有一个小点光芒尽敛,变成一团黑气,不禁心中大急,顿足道:“唉!陆姑娘怎么一个人去北麓了?”   他顾不得多想,身形展开,一道流光径直向北麓激射过去。   却说陆无厌带着金雕火儿,原本安安静静的站在高台一侧,等候宋书剑调遣。见到谢广陵催动护山大阵,接连击杀两位从北麓偷袭的金身大能。见到前山后山的敌人陆续展开行动,又想到如今纯阳宫的战力大损,思前想后,银牙一咬,悄悄的带着火儿离开。   金雕神骏无比,萧千离不在,便是与陆无厌最为心神相通。刚刚离开高台,便展开双翼,带着陆无厌向北麓飞来,急速下落,转眼之间已经来到余下四僧的上方。陆无厌一按雕背,神妙无方的《暗尘弥散》施展开来,悄无声息的失去了踪影,火儿迅速提升了高度,在上空不断盘旋。   “师兄,你不在,我一定要守住纯阳宫!”   “哪怕就是拼了性命,也要为纯阳减轻一些压力!”   “师兄,你可一定要回来啊……”   托了大阵连续两记重击的福,余下四僧情知摩利支天功法在先天大阵面前无效,因此匿形功法并未运转起来,而是全力展开身形,急速的向玉虚峰顶攀登。为首的普陀山洛迦寺古阳禅师低喝道:“诸位小心,此处距峰顶已不足百丈,须提防……”   他提气纵跃而起,正欲寻事先勘定的凸起落足,却不料身在半空中,全身上下汗毛倒竖,似乎有极大的危机袭来,浑身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只觉眼前一闪,一蓝一黑两道破空劲力迎面袭来,蓝色真气蕴含水行内息,生机勃勃,浩然广大;黑色真气却是杀机凌冽,充满了死亡的气息。   仓促遇袭,古阳禅师又是身在半空,实在是避无可避,当下只得大喝一声,展露了摩利支佛门金身,佛光大作,有万千毫光绽放,双掌齐齐挥出,欲以平生功力强行接架。   砰然大响,古阳禅师与偷袭之人硬碰一招,只觉对方功力似乎并不深厚,正在暗暗庆幸,却只觉对方两道劲力突然一变,阴阳逆转,生死变幻,蓝色真气刹那间变为全黑色,侵蚀之力瞬间延伸了半边身子。   “生死判!”古阳禅师一怔之下,立刻认出了对方的功法,不禁心中一凉,一颗心已经沉到了谷底。   倘若自己是平地与对方交手,纵然对方实力高明,自己也全然无惧。但是如今身在半空,落足之处又是平滑如镜,纵然有再大的本事也施展不开,对方全力偷袭之下,自己就算有登天的本事,却也施展不开。   此时古阳禅师被生死判偷袭个正着,半边身子麻木,立足不稳,身子一晃,已经从绝壁上落了下去。尽管他仅仅片刻之间便已经催动先天真气化解,身子却已经坠入了万丈悬崖。   “师兄,或许这次西征昆仑之举,我们真的做错了!”望着深邃的夜空,古阳禅师脑海中突然无端的升起这个念头。   下一刻,他的身子重重的摔在绝壁深处,无边的黑暗淹没了他的意识。 第三百九十一章 宋书剑的先天奇功   古阳禅师被陆无厌偷袭,余下三位老僧也并没有闲着,两人飞身向上跃去,另一人靠近古阳禅师,准备随时支援。   但是任凭这三位佛门金身如何巡梭,入目的除了一片死寂之外,却没有半个活物,直到古阳禅师被打下万丈深渊,他们依然什么都没有看到。   “怎么回事?莫非是鬼魅作祟?”三个老僧在一处石块凸起之处站定,左右看着,呆若木鸡。   “在那里!”终于有人发现了动静,急忙转头凝目看去,却见漆黑的夜色中,一只大得惊人的巨鸟在下方盘旋,突然又向远处疾飞。   看清那巨鸟的背上并无人影,三僧这才松了一口气,心中却又有无数疑团升起。   “到底是什么东西攻击了古阳师兄?”   “总不会是那只大鸟吧?”   “古阳师兄落下去之前,似乎喊了句什么,只是贫僧并未听清。”   “大约是生死……一类的,莫非是在向咱们示警?”   三僧不断互相传音交流,同时小心翼翼的收缩阵型,慢慢的向峰顶登去。   万丈悬崖,也总有走完的时候。前面有威力无匹的护山大阵,后面还有不知情形的偷袭,三僧此时唯一的念头就是尽快登山,在纯阳宫的腹地中大闹一场。   此时的陆无厌半伏在金雕火儿背上,全身经脉如焚,真气在体内运转不休,似乎被烈火点燃了一般,恨不得要爆体而出。   生死判极重杀伐,有生死两面,生为因,死为果,蕴含因果大道。生死、阴阳、虚实可随心所欲的转换,旁人倘若稍有应对不当,立刻被逆转生死,最是险恶无比。   陆无厌知道对手乃是难得一见的先天金身大能,寻常偷袭,对于这些佛门大佬来说简直如同过家家一般。因此她以《暗尘弥散》隐匿身形,待古阳禅师身在半空,立刻凝足全身功力,以“生死判”痛下狠手,果然将猝不及防的古阳禅师打下万丈深渊。   但是“生死判”重攻不重守,以陆无厌如今的化炁修为,能攻破古阳禅师的防御已属极为不易。而古阳禅师临死前的一记反扑,精纯的佛门内功瞬时突破陆无厌的护身真气,侵袭到她的体内。   佛家真气刚一入体,便如同点燃了火药一般,在她体内肆意冲突,再也站不稳身形,如同断线风筝一般,往悬崖坠落下去。   幸好陆无厌灵台还有一丝清醒,刚刚掉落,立刻呼唤金雕火儿赶来救援,金雕原本在半空中盘旋,急忙展开双翼赶来,总算是救了陆无厌一命。   她勉力支撑着《暗尘弥散》,等金雕飞出三人的目力范围,这才无力的散去功法,伏在金雕的背脊上,默运《坐忘经》玄功,一点一滴的将体内正在大肆破坏的佛门真气驱逐出去。   眼前霍然开朗,三位老僧费尽千辛万苦,终于登上了玉虚峰北麓,看着平坦的地面,三僧互相对视一眼,心中暗暗庆幸的同时,又恨不得大哭一场。   六位精通摩利支天功法的佛门金身大能,连敌人的面都没见着,便一口气折损一半。自学艺以来,从未打过如此憋屈的仗,此时三僧内心悲愤无比,只想找人厮杀一番。   当真是心想何事,何事便至。三僧刚刚站稳身形,只听面前有人朗声道:“贵客盈门,篷毕生辉。纯阳宫宋书剑,在此恭候各位大驾!”   “隐相”宋书剑!   听到这个名字,三僧顿时一愣,颇有一种不知所措的感觉。   这几位金身大能都是各自门派中顶尖的人物,大小事物都瞒不过他们。纯阳宫的底细、之前的情报,他们也都一一研判,自然知道对手除了掌教萧千离之外,便要属这位“隐相”武功最为高明,行事也最为高深莫测。   三僧互相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呼喝一声,齐齐攻上。对方既然有备而来,还不知伏下了多少毒辣的手段,此时只有先下手为强,才有机会破防而出。   宋书剑微微一笑,朗声道:“诸位都是有大能为之人,何故不发一语便要杀人?莫非各位一肚子的佛理都白读了不成?既然如此,休怪宋某不客气!咄!上刚下险,险而健,讼!”   那三位老僧刚刚扑出,只见面前突然升起无边无际的黄雾,进入雾中,身体不由自主的涩滞起来。   三人顿时一惊,情知中了对方的算计,急忙站定身形,展现金身,全身真气运转,护住要害之处,凝神以待。   几位老僧定了定神,真气凝于双目,细细看去,只见黄雾中四处都是细细的金光,长一丈有余,缓缓在空中游动,如同龙蛇,偶然一道金光飞速游动,便带来一声叱咤雷鸣,一道金光飞去,便有数十道被惊动飞舞,四处乱窜,雷鸣阵阵。   见此情形,饶是三僧见多识广,也是微微吃惊,见那金光直冲三人而来,仗着金身坚固,任由扫过,却见那金光直接刺入身体之内,没有丝毫异状。   “怎么回事?莫非这金光只是个花架子?”   三僧还在暗暗惊讶,走在最后的大孚灵鹫寺知灵禅师却清楚的看到,前面两位师弟展露的菩萨金身,座下莲台却有一朵莲花瓣飘飘荡荡掉落下来,无声无息的化成一片氤氲灵气,飘散在空中。   知灵禅师还在莫名其妙,四处看了看,却见自己的菩萨法身有一片金光落下,紧接着丹田一虚,一片花瓣也飞落下来,化作一团无主灵气。   前面一位老僧回过头来看了知灵禅师几眼,忽然问道:“知灵师兄,你的摩利支天金身练到什么地步了?”   知灵禅师略一沉吟,答道:“师弟何必明知故问?摩利支天金身倘若练至大圆满,共有三百二十四量,每一量便是一年的功力。如今你我均是几近第一重的巅峰之境,贫僧约莫一百零三量。”   “哦!”那老僧点了点头,看着知灵禅师的背后金身虚影,苦笑道,“师兄,你大约只剩下九十八量了。”   知灵禅师微微一怔,急忙回头看去,只见自己的金身莲座又有一片花瓣化为飞灰,猛然醒悟,大喝道:“诸位小心,对方功法古怪,可磨灭我等的先天功力!”   只听阵外的宋书剑长声笑道:“如今即便知道,却也迟了!扬于王庭,柔五刚,乘!” 第三百九十二章 力杀三僧   一道先天八卦图在半空中悄然成型,纵横交错,猛然间异彩大作,向三僧镇压下来,三僧眼睁睁看着那虚无的易数八卦倒扣落下,却苦无抵挡招架之法,稍有异动,便会被那无数金光消解功力,只得强提真气护住全身,心中只在暗暗叫苦。   那易数八卦甫一落下,立刻天地逆转,有千百道金光飞舞,天、地、风、雷、水、火、山、泽重重异象凭空而生,来回往复。只听三僧齐声大叫,叫声中充满了惊慌之意。   却是金光的威力陡然加强,猛然冲进三僧的防御圈子内,菩萨金身顿时大片大片的剥离出来,甫一离体,立刻化为普通的氤氲清气,消散得无影无踪。   三僧均是心急如焚,眼见易数八卦扼守八方六十四爻,方位如同流水一般变幻不定,实在不知生路在何方。倘若这样僵持下去,不出一时三刻,一身精纯的功力立刻化为乌有。   知灵禅师突然高宣佛号:“阿弥陀佛!二位师弟,速速站在贫僧身后!”   二僧不知所以,当下依言立在知灵禅师身后,只听知灵老僧低喝一声,身躯猛然一震,遍体放无量火焰光,霞光万道,瑞气千条,纵然是那削减功力的金光落在身上,立刻滑落,不得寸进。   二僧都是精修摩利支天的大能之辈,一眼认出知灵禅师正强行燃烧菩萨金身,将功力提升到最高,硬碰这八卦易数,为二僧谋求一线生机,不由得嘶声叫道:“知灵师兄……”   “速去!休要做小儿女状!”知灵禅师大喝一声,随意指了一个方向,双臂一合,身后数丈高的摩利支天金身瞬间化为虚无,一道金光汹涌向那个方向激射而去,所过之处,那摄人的金光与漫天黄气顿时烟消云散,凭空撞出一条通道来。   二僧双目含泪,齐齐朝知灵禅师稽首施礼,随即展动身形,两道灰影顺着知灵禅师以生命化作的通道疾驰而去。   三僧在阵内的所作所为,阵外的宋书剑感应得一清二楚,见状只是笑了笑,低声自语道:“倘若还是数月之前,在这一击之下,易之道立刻粉碎。只是如今宋某今非昔比,梅花易道倘若如此便被破解,算得上什么先天演算之法?”   他自知后面还有一场恶战,不愿意在这三僧身上耗费过多功力,当下右手一挥,八卦方位坎艮逆转,“生”门转动,顿时将金身粉碎的知灵禅师让了出来,被知灵禅师击得支离破碎的“休门”则隐匿不出。而震、巽、离、坤四方位同时转换,伤、杜、景、死四门齐齐洞开,等待两僧自投罗网。   二僧心中悲愤至极,眼见面前不远处人影晃动,心知便是宋书剑本尊。当下大喝一声,身子凌空跃起,双掌凝足真气,远远的一掌劈来,意图与宋书剑拼个同归于尽。   不料没来到跟前,只见无穷金光嗡嗡轰鸣,一发冲了进来,如同金蛇乱舞。瞬间将那不过两丈多远的距离一同湮灭,入目尽是金光流影,浑然不见其他景物。   只听宋书剑哈哈大笑道:“可笑佛门不学无术,只当玄门易道都是蛮力可破么?宋某这‘易’之道,包藏天地之妙,因果不知,劫数不显。神通不明,因此有大神通、大因果、大劫数。落入梅花易算之中,失神、消魄、陷形、损气、丧根本、捐肢体。你等几人空用功夫百年,如今削去顶上花、消了胸中六气,苦修道果毁于一旦。还不速去!”   那“速去”二字说完,八门猛然合拢,平地里起了一个惊雷,震动数里可闻,两位老僧片刻之间便洗尽铅华,还原本来面目,齐刷刷从中间滚落,在地上一连打了七八个滚,只沾得衣衫尽是积雪,模样狼狈之极。   二僧爬起身来,感应一番,只觉丹田空空如也,一身精纯的功力尽数烟消云散,不禁对视一眼,颓然回身,挣扎着一步步向知灵禅师走将过去,泪如雨下,黯然叫道:“师兄,我等败了——”   “也罢!也罢!”知灵禅师也是泣下泪来,痛苦的摇头道,“既然败了,还有什么话可说?知行师兄英魂慢走,师弟这便来随你!”   他蹒跚着转过身去,一步一步走到悬崖边,双手合十,道:“菩萨畏因,众生畏果,原致如是!”头也不回,大踏步向前走去,一步踏空,身子已经坠入万丈悬崖。   那二僧愣了一愣,随即喜道:“正是如此!”当下紧随其后,各自跳下悬崖,更不回头。   宋书剑背负双手,目送三僧离去,当下也神色肃然的行了一礼,叹息道:“虽说身在敌对一方,这些高僧行事种种,着实让人敬佩,比那些蝇营狗苟的江湖人,不知要高明多少倍……奈何造化弄人啊!”   他一边口中喃喃自语,一边负手迤逦而去。   三僧先后跳崖,八卦高台上,玉虚峰西麓的六个光点先后沉寂下来,代表这支精锐小队正式全军覆没。   宋书剑刚走了几步,一眼见到金雕火儿在半空盘旋,缓缓降落在空地上,陆无厌伏在金雕背上,生死不知。   宋书剑吃了一惊,急忙飞身跃上,左手扶起陆无厌,右手在她背心一按,一道精纯的内力透入,将她体内残余的佛门真气慢慢驱除出来。   陆无厌得了宋书剑相助,当下喷出一口鲜血,幽幽醒转,站直身子,歉然一笑,低声道:“多谢宋先生……”   宋书剑正要出言安慰几句,忽然见到旁边的金雕不安的用爪子刨着地面,口中咕咕连声,不由得心中诧异,问道:“这是怎么了?”   陆无厌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也是有些疑惑,伸手抚摸着金雕的羽毛,柔声问道:“火儿,你怎么了?”   金雕呱呱叫了两声,围着陆无厌转了两个圈子,忽然展翅飞起,转眼之间消失在云端之中。   二人都是吃了一惊,陆无厌诧异道:“火儿平时乖巧,怎么今日……”   她猛然想起,喜道:“师兄回来了!” 第三百九十三章 行天道   萧千离被无寂老僧困在无色界域中,不知天上地下,不知岁月流逝,只是脚踏大地,“生太极”、“吞日月”、“化三清”三大气场一刻也不停息,与无相三千法竭力抗衡。   领域之中不分年月,转瞬之间已是十余日过去,萧千离周身上下已多了数十道创伤,每到最危急时刻,萧千离便不得不抽出一丝万物终始母气,施展那神乎其神的“镇山河”绝技,时间一长,识海中那一道万物终始母气已经整整缩小了一半。   无寂老僧也不好受,无相三千法凝化的法身足足被斩了一多半,对手至今尚未演化出顶上三花,却战力如此悠长,让无寂老僧越打越是忌惮。   两人均是疲惫不堪,眼见六大法相齐齐攻上前来,萧千离长剑一展,一招“万剑归宗”施展出来,顿时将其中两个措手不及的法相斩于剑下。   只听无寂老僧笑道:“萧施主,你这一招我已经看过不下数百次,却依然琢磨不出剑意的精髓。倘若不是在老衲的域中,只怕这演化的三千法相没有一个是施主的对手。”   萧千离体内一阵空虚,一边引动星辰之力补充体内残存无几的真气,一边笑道:“我打不破你的领域,你莫非又奈何得了本座不成?”   无寂老僧呵呵一笑,道:“老衲本就不打算擒你,只要能再多拖延数日,便是放施主出去又如何?”   “多拖延数日?”萧千离猛然一惊,问道,“如今是什么日子了?”   “大约已是正月初一了罢……”   “正月初一?”萧千离愤然咬牙道,“你们这些秃驴,平白打上门来,大过年也不让人清净!”   虚空中传来无寂老僧的笑声,道:“你我均是世外之人,过不过年,又有什么打紧的?”   “过年对你没什么意义,对我可是……”萧千离顺口刚要回骂几句,猛然心中一动,惊道,“过年了?”   “新年新气象!正值新春佳节,本系统特意为宿主发布春节礼包,是否立即查看?”   久违的系统奖励提示音响起,疲惫之极的萧千离顿时精神一振。   “是!”   “恭喜宿主,成功多活一年。特奖励提升一个小境界。”   萧千离只气得咬牙切齿,什么叫“多活了一年”?莫非这系统天天盼着自己早死不成?   但是听到第二句话时,萧千离顿时心花怒放。   自己最念念不忘的就是境界提升,终于熬到这一天了。只要自己功力再上一层楼,就有脱困而出的希望。   因此,当系统紧接着发放春节礼包时,萧千离并未直接领取,而是将其暂且存在系统中。   无寂老僧突然心有感应,抬头看去,只见那茫茫虚空中突然闪现一道精光,那道光破碎虚空,眨眼间便没入萧千离头顶,不由惊疑不定:“究竟是什么东西?怎么有如此快的速度?老衲的无色界,怎么对其丝毫没有影响?”   他隐隐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急忙低头看去,却见萧千离面色平静如常,全身上下却有七色宝光流转,环绕周身,徐徐流动。   那道光芒甫一入体,萧千离身上的伤势顿时痊愈,体内损耗的精元复原如初,万物终始母气凝华成型,他闭目凝思片刻,忽然哈哈大笑道:“吾道成矣!”   他手中的纯钧剑抖出数十点剑光,将面前的六大法相逼退几步,反转长剑,猛然插在地上,双掌在空中划出太极阴阳鱼的玄妙轨迹,猛然交叉按在剑柄上。   “天有道,人亦有道,行天而生,逆天则亡!”   “是为——行天道!”   “生太极”、“吞日月”、“化三清”气场猛然崩坏无形,一道长达五丈有余的巨大剑气从天而降,与纯钧剑合为一体,蓦然绽放出万丈剑气,笼罩四方,杀气凛冽,席卷全场。   无寂老僧一怔之下,突然只觉天地凝固起来,云不动,风不流,气不行,顿时吃了一惊。要知道在无色界领域中,他就是主宰,掌控一切的神,如今所有的东西都脱离他的控制,如何不惊?   他猛然惊觉,急忙转头去看,却见那残余的千余座法相金身,在行天道的笼罩下,被万千剑气绞杀得一座座化为飞灰。   只听萧千离一字一顿的朗声道:“无寂,我已毁了你的一方小千世界,灭了你的无相三千法,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说?”   无寂老僧哈哈笑道:“毁我无色界域?真是笑……”   话音未落,突然见到萧千离一声长笑,双臂一振,一道七色华彩从胸口闪现出来,瞬间扩张到全场。   “人剑合一!”   轰然巨响,行天道气场猛然爆裂开来,平地有万千个雷霆同时轰然炸裂,凛冽剑气纵横全场,顿时将这一方小世界炸成齑粉。   随着无色界天的崩溃,无相三千顿时烟消云散,尽数凝聚成团,化为无寂老僧的实体,立在萧千离的身前,眼中又是惊讶,又是困惑。   行天道被爆,其威力非同小可,饶是无寂老僧身为净土之境的大能之人,也被震得全身一晃,气血也为之一阻。   趁着这一瞬,萧千离已经反手拔出纯钧剑,长剑一点,“玄一无相”顿时打得措手不及的无寂老僧身子往后一仰,随即“剑冲阴阳”,在无寂老僧身上打下一记“随物”。   “剑来!”   无寂老僧刚站稳身子,只见对手的周身上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泛出淡淡的紫色云雾来。   而在对手的长剑上,同样是紫气流转,含而不露,散发着令人不敢逼视的压迫感。   他的目光刚刚注意到狠狠刺来的纯钧剑,心神顿时剧烈震动起来。   刹那间,他仿佛感受到万物生长、衰老、毁灭,沧海桑田,生死轮回,无尽波涛沉淀涌动,甚至追溯到开天辟地、三界初始。   只是一瞬,却似乎已经过了亿万年之久。   无寂老僧汗毛倒竖,只觉有莫大的威胁袭来,拼命想要闪避,却死活挪不动半点步子,想要提起真气抵抗,却被“玄一无相”与“剑冲阴阳”封禁了内功,还没等他想出抵御的方法,在紫气东来的加持下,纯钧剑已经刺穿了他的胸口。   他瞳孔顿时收缩起来,往后一挣,脱开了锋利无匹的纯钧剑,踉跄后退几步,双掌合十,叹息道:“如来悉知悉见,是诸众生得如是无量福德……何以故?是诸众生无复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   他声音渐渐低沉下来,抬起眼来,喃喃道:“望施主少做杀孽,为佛门留一口元气……”   萧千离看着无寂老僧,半晌才缓缓道:“大乘若不争,本座断然没有斩尽杀绝的道理!”   “不争?”无寂老僧苦笑一声,声音越发微弱,低声道,“却也无争之能……”   下一刻,无寂老僧的身子已经颓然栽倒,气绝身亡。 第三百九十四章 纯阳门下 有死无生   此时的玉虚峰山路上,喊杀声震天,即使在黑漆漆的深夜中,依然隐约可见剑气弥漫,云雾缭绕,鲜血洒在雪地中,看着极为刺眼。   慕青宇站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七窍都有鲜血汩汩而下,模样极为恐怖,手中握着的大笔却依然稳健无比,“法书天地”运转到极限,在空中极为艰难的划出一个个无形的文字,以无上真气凝结成文,又化为无数光点,沉入身前山道的九曲迷阵之中。   在儒门大阵中,九曲阵并不算什么了不起的阵法,但是其困、缚、迷、幻的效果,却是极为强大。众僧甫一踏上山路,立刻被九曲迷阵所惑,顿时如同没头苍蝇一般,四处横冲直撞,甚至有心境不够坚定的武僧,一头从山道上冲了下去,落入悬崖深处。   奈何这阵法中,却是有正慈、弘法、大觉、古峰四位金身二重的佛门大能,又有五位金身一重的武学宗师在侧踞守,四五十名化炁境界的武僧环绕前后,要同时影响他们,慕青宇不得不吸纳法则入体,才能勉强支撑这庞大的阵法。   他原本只是化炁圆满的修为,前些日子领悟“法书天地”妙法,这才踏入半步先天。境界尚未巩固,便要面对如此强横的对手,实在是勉为其难。尽管如此,他依然还是傲然立在山道上方,死死缠住一干僧众。   柳随风与李承渊二人悄无声息的潜入阵中,借着大阵掩护,接连击杀七八名僧众。李承渊刚刚偷袭击杀一人,迎面却撞上一名貌不惊人的灰衣老僧,当下侧面攻上,却被那名老僧反手格开。   还没等李承渊反应过来,那老僧微微一愣,随即大喝一声,掌劈脚踢,招式沉雄,功力深厚无比,震得李承渊一阵气血翻腾。他心中一惊,情知遇到了对方队伍中的先天高手。   这位老僧乃是峨眉山普贤寺的弘觉禅师,本次西征昆仑,普贤寺可谓精锐尽出,弘法住持带着弘见、弘明、弘觉、弘智、弘度等五位师弟下山,五人均是成名多年的金身大能,却不料李承渊在小庙中搏杀弘明、弘智二人,弘见、弘度二人又在玉虚峰北麓被谢广陵催动护山大阵击杀。峨眉五大先天,如今仅剩下弘觉禅师一人。   起先弘觉禅师在大阵中不辨东西,只能摸索着一步步前进,突然发觉身侧有人偷袭,当下随手格挡,甫一交手,感受到对方拳招中蕴含的肃杀之意,刚一错愕,立刻反应过来,此人不是纯阳三徒李承渊,还会有谁?   想到自己的两位师弟都死在此人之手,弘觉禅师不由得怒气勃发,恶狠狠的扑了上去,一**风骤雨的快攻,恨不得要将李承渊一掌劈死。   李承渊苦苦抵挡,只觉对方的招式越来越重,浓郁的雾气中,一尊金佛法身璀璨生辉,纵然重重迷雾也遮拦不下佛光,不禁心中叫苦。   斗得十余招,旁边又有僧人感应到这里的拼斗,摸索着向这边靠拢。李承渊暗暗发急,只得步步后退,将战圈渐渐向上引去。   斜刺里一道晶莹剑光闪过,只听迷雾中两声惨叫,李承渊顿时心中一宽,情知是大师兄柳随风赶了过来。当下拳招一变,施展出精妙的《沾衣十八跌》,顿时将局势扳回几分。   怎奈弘觉禅师武功精湛,见识广博,发觉对手展开了借力打力的功夫,当下高喝一声,双掌如五丁开山一般,直上直下的猛攻而来,竟是以势压人,你能借数百斤的力,万斤重的巨石大山,又岂可借力?   李承渊此时进退两难,他内伤尚未痊愈,一身功力施展不出六七分,强行招架,立刻就会被震得胸口发闷;但是刚以《沾衣十八跌》对抗,却险些被无上金身大法力镇得双腿打颤;想要后退,对方的攻势却如影随形,丝毫不肯放过他半步。   只听耳边唿哨连声,李承渊脸色一变,知道是慕青宇看清了九曲阵中的情形,不断呼叫他撤出战局。   不远处,有低啸声若影若现,听声音来源似乎是忽前忽后,李承渊知道这是大师兄柳随风解决了身前的敌人,已经赶来助战。   “我不能一辈子活在师父和大师兄的羽翼之下啊!”   被弘觉禅师一掌震退,李承渊反而爆发了空前的勇气。   他双臂一展,无穷无尽的庚金真气从身体中散发出来,如同惊涛拍岸一般,饶是弘觉禅师一心要将李承渊毙于掌下,却也禁不住这等汹涌澎湃的力道,顿时后退几步,真气遍布全身,提防对手可能的疯狂反扑。   但是对手散发出来的真气越来越多,威势也越来越强。饶是身为金身大能的弘觉禅师也不禁暗暗心惊:“此子明明只是半步先天,为何金丹蕴含的真气如此霸道?”   一抹淡蓝色的剑气在身前陡然出现,严阵以待的弘觉禅师急忙后退几步,喝道:“来得好!”当下抽招换式,与来援的柳随风战在一处。   只听一声细微的“咔嚓”声突然响起,即使九曲迷阵的惑心之效也拦不住这个极为低沉的声音,听到这个声音,柳随风不由得精神一振,而弘觉禅师却脸色大变——这分明是李承渊体内的金丹破碎了。   “这个时候破碎金丹?这小子莫非是要找死?”   “莫说现在正在混战之中,便是寻常人碰他一下,免不得就要前功尽弃,真气散尽而死!”   “这样就死了,当真是便宜了这小子!”   弘觉禅师心念数转,只以为李承渊死局不可解,又见面前的柳随风一身先天修为,只得强行静下心来,与柳随风缠斗在一处。   他与柳随风斗得几招,已经落于下风,刚要变招防御,忽听得旁边有人大呼道:“弘觉师弟休要惊慌,贫僧来也!”   一听这个声音,弘觉顿时心中大定,来者乃是普陀山洛迦寺住持古峰禅师,他摆脱了重重迷雾,一路冲上前来,刚好遇到弘觉禅师与柳随风拼斗,随即加入战团。   古峰禅师乃是响当当的金身二重修为,与柳随风刚一交手,立刻展现金身法相,绽放丈二毫光,与元始开天妙术拼了个旗鼓相当。   以一敌二,柳随风顿时落于下风,当下长剑展开,《太虚剑法》守得泼水难进,任凭两位金身大能连番轰击,却死死镇住身前数尺之处,一步也不敢后退。   弘觉禅师窥得便宜,叫道:“师兄,你来缠住这小子,贫僧去杀了他护住的那人!”   他刚一挪动身形,忽然心有所感,抬头看去,只见黑夜笼罩下,有无穷无尽的杀气渐渐汇聚一处,就连九曲迷阵的重重浓雾也被这惊天的煞气排开,露出漆黑晦暗的天空来。   只听李承渊朗声道:“长河落日东都城,铁马戍边将军坟。尽诸宵小镇北义,长枪独守纯阳魂!”   霹雳一声爆响,李承渊长身而上,双目凶光闪烁,大喝道:“纯阳门下,有死无生!” 第三百九十五章 肃杀极境 万物催折   阴云密布,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有无数漆黑如墨的气息向李承渊周身上下聚集,包含了无尽的杀戮、死亡、毁灭的恐怖气息,更凝聚着无数凶戾煞气。   站在李承渊身前,弘觉禅师恍惚中似乎看到,有万千杀气腾腾的军人魂魄层层叠叠立在李承渊的身后,气势雄壮,纪律严明,面对实力强横的敌人,丝毫没有惧色,反而斗志昂扬,杀机凛冽。   而站在军阵前的李承渊,便是那杀性最重的一点寒芒,流露出一股无可匹敌的力量意境。   他双目露出灼灼眼神,全身气势提升至最高,右手一扬,一柄漆黑如墨的战枪已经握在手中,遥遥指着弘觉禅师。   “哪来的枪?”弘觉禅师不禁一怔,急忙凝目看去,这才看清那战枪仅仅只是一道由真气凝结而成的虚影,心中不禁更是忌惮。   只听一声怒吼,平地起了一个雷霆。一道黑影已经迅捷无比的向弘觉禅师扑了上来,右手战枪平刺,毫无花哨之处,却是迅猛到了极点。   攻而必取者,攻其所不守,动如雷震。   善战者胜可知,而不可为,军啸如虎。   将有五危,死可杀,侵掠如火。   攻其所不守,其疾如风。   弘觉禅师只觉眼前一花,对方已经冲进了他身前一丈之内。这一招不仅威势惊人,而且似带有一种奇异的力量法则,令他退也不是,进也不是,仿佛只能在原地硬挨这一枪似的。   他反应极为迅速,当下大喝一声,显化了金身法相,双掌猛然一翻,一只丈许大小的手掌呼啸而出,欲将李承渊一掌生生拍死!   一枪一掌刚刚接触,弘觉禅师只觉一股杀气直沁入心脾,不由得激灵灵地打了个寒战。再看那一枪,却带出一溜残影,与掌力突刺交错而过,却似乎全无攻伐之能,掌力疾吐之处,却是空空如也。   “咦?莫非只是虚影?或是徒有其表……”弘觉禅师心中大为疑惑,忽然胸口一痛,急忙低头看去,却见前胸已经被破开一个大洞,却没有半点鲜血流淌而出。   “这是怎么回事啊……”弘觉禅师踉跄后退数步,用手捂着胸口,脑中浑噩一片,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这几下兔起鹘落,旁边被柳随风死死缠住的古峰禅师来不及救援,弘觉禅师已经被一枪穿胸,不由得悲呼一声,一掌逼退了柳随风,急忙扑了过来,一把扶住弘觉禅师,惊叫道:“肃杀极境,以势凌天,万物摧折!”   《礼记》有云:“天地严凝之气,始于西南而盛于西北,此天地之尊严气也,此天地之义气也。”?又云:“孟秋之月,征不义,戮有罪,严断刑,天地始肃。”主刑官、兵象,五声六律为肃杀寂寥。   正是这等强横霸道的肃杀极境,弘觉禅师胸口被洞穿,就连刚刚涌出的鲜血,也被摧折瞬间气化,化作一道轻烟,消失得无影无踪。   继柳随风之后,纯阳门下三徒李承渊,终于正式掌控肃杀法则,位列化神先天之境。   李承渊化作的那道残影与弘觉错身而过,立在柳随风身前,师兄弟二人相视一笑,齐齐朗声道:“纯阳门下,有死无生!”抛开了实力强劲的古峰禅师,左剑右枪,齐刷刷反身杀进人群,顿时一片人仰马翻。   这二人此时战力圆满无碍,如同虎入羊群一般,凡是遇到正慈、弘法、大觉、古峰四人,便合攻一招,继而撤身便退;遇到寻常武僧,手起一剑一枪,顿时将对方刺得一个透心凉;倘与金身大能相遇,则纠缠片刻,寻机转战。一番拼斗之下,大乘众僧终于乱了起来。   慕青宇独立支撑九曲迷阵,此时已是油尽灯枯,“法书天地”猛然反噬过来,激荡丹田,此时再也支撑不住,只得强提一口真气,急速翻身后跃,一只苍鹰已经飞了过来,载着他悄然飞上玉虚峰。   此时九曲迷阵已散开,谢广陵与羽纤柔、郭家姐弟等人站在高台上,看着阵图幻象中柳随风与李承渊来回驰骋,众僧死伤累累,谢广陵不由得赞叹道:“随风、承渊当真是天纵奇才,甫一踏入先天,便有这般能为。纯阳宫无忧矣……”   羽纤柔等人也是满脸艳羡之色,郭鹏程咧嘴笑道:“大师兄、三师兄如今都是先天了,咱们还得快马加鞭才是!”   宋书剑将几近昏迷的慕青宇送回三清大殿,交由青月、朱景阳等人看护,重新走回高台上,看到阵图幻象中的场景,也不由得长长松了一口气。   他连日来殚精竭虑,竭尽手段,甚至不惜虎口拔牙,将纯阳宫最精锐的几个弟子送至最危险的地方,无非是要将大乘五寺的有生力量分割开来,一一剿灭,逐步蚕食。尽管纯阳宫众人重伤无数,如今总算在绝境之中,将敌我双方的力量拉近到最平衡的地步。   “其余的已经不足为患,但是四大住持战力丝毫未减,绝非寻常人可敌。”   “只是陶先生力拼大觉不下千招,几近脱力,恢复绝非数日之功,指望他已经不可能了;谢长老一身功力仅剩近半,尚需他镇守护山大阵;除此之外,只有宋某与随风、承渊三人尚有一战之力。”   尽管已经将大乘五寺的战力削弱到极限,但是一想到那四大住持,宋书剑抬眼望着漆黑一片的山下,依然是忧心忡忡。   “已经没有任何花招可使了,剩下的就是决战!”   “梅花易算,元始开天,再加上肃杀之道,应对大乘佛教的四大住持……”站在高台上,宋书剑背过身去,不让谢广陵与众门人看到他眼中的忧色。   他心中反复计算,却犹自是一个胜少败多的局面,当下只能心中重重一叹:“如今也只能指望谢长老和几个年轻门人能多催动几剑,减轻一下正面的压力了。”   种种谋划在宋书剑心中一一算定,他转过身来,正要对谢广陵密密嘱托几句,目光转处,忽然脸色大变。   在阵图幻境的边缘,数十个小小的光点缓慢的闯入了视线,从玉虚峰虚影的方位来看,分明是从空中滑行过来。   细细看去,那光点血红一片,显然是对纯阳宫充满了敌意。 第三百九十六章 神秘的敌对势力   “玉盈、鹏程联手迎敌,纤柔居后接应!”   “谢长老发动大阵,接回随风、承渊二人!”   宋书剑脸色阴沉之极,咬了咬牙,大踏步向三清殿走去,伸手推开大门,入目的黑压压的一片坐在地上的内外门弟子,青月正在替慕青宇治疗,方少白脸色惨白靠在墙壁上,正被朱景阳扶着喂药。   见到宋书剑,程君拖着吞龙盾当啷当啷走了过来,咧嘴笑道:“宋先生,怎么了?”   宋书剑欲言又止,问道:“陆姑娘伤势如何了?”   “刚刚好像还看到陆师叔了……”程君搔了搔脑袋,回头四下张望一番,一摊手,道,“现在却不知去了哪儿。”   宋书剑环顾四周,眼见众门人虽然大多资质不凡,但是除了青月道人与朱景阳之外,尚无人能达到炼精化炁境界,纵然调遣出去,也是难逃一死。而唯一有战力的程君却是重伤在身,就连站立也是摇摇晃晃,当下喟然一叹,摇头道:“无事,你等谨守门户,切不可随意出去。”   “宋先生!”一个内门弟子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朝宋书剑行了一礼,朗声道,“不知外面情况如何,还望告知!”   宋书剑认识这个弟子,此人名为穆北辞,为人冷静,练功勤奋,在内门弟子中实力位列前五。只是到底是练功时间太短,筑基高阶的修为,在这种层次的战斗中几乎是炮灰的角色。   他略一沉吟,微笑道:“如今大乘五寺主力几近被歼,十停中倒是去了九停,剩下几个秃驴还在负隅顽抗,却已不成气候。”   听得宋书剑言辞凿凿,穆北辞顿时松了一口气,众门人都不约而同的欢呼起来。   宋书剑抬起手来,制止了众人的欢呼,轻笑道:“如今你们大师兄、三师兄都在与敌人周旋,又有谢长老镇守玉虚峰,宋某反而闲得无事,特意来瞧瞧你们。你们可要谨守三清殿,以免有漏网之鱼趁机偷袭,死伤几个,那可就大大的不妥了!”   众门人听得宋书剑语气轻松,言辞带有调侃之意,不由得哄笑起来,大殿中的气氛顿时变得轻松许多。   宋书剑对青月道人与朱景阳吩咐了几句,这才退出三清殿,却苦笑着连连摇头。十停去了九停,这话倒也不假,偏偏那剩下的一停,才是大乘五寺中的最强战力所在。   四大住持已经棘手无比,如今又偏偏多了一股不知来历的势力。宋书剑离开三清殿,左右打量了几眼,展动身形,向露出微光的紫翠殿奔去。   刚一进殿,立刻看见陶双亭、陆无厌与楚寻都在这里,楚寻上半身脱得赤条条的泡在一个大桶里,陆无厌正在用力扇火,陶双亭则不断倒入一桶桶乌黑的药汁。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见到宋书剑进来,陶双亭放下了小桶,沉默不语。   宋书剑满腹疑惑,快步走到桶边,闻了闻气味,又用手指蘸了一点药汁放入口中,顿时脸色一变,皱眉道:“凝碧露?碧火细叶?赤灵天草?还有几味药却是分辨不出,却也大约是大补大发的极热药材,你们这是打算干什么?”   “是我请求陶先生这么做的!”   楚寻睁开了眼睛,语气平静无比。   “五行而论,离火生坤土,是为夺天浑地。阿寻不才,却不能任凭师兄师弟在外搏杀,我却只能躺在床上疗伤。”   “你!”宋书剑气得胡须竖起,指着楚寻骂道,“蠢材,你双臂折断只是小事,但是内伤严重,已是气血两虚。用药如此刚猛,滋长心阳一点虚命火,岂不知五脏六腑都会受损?”   “无妨!”楚寻满含歉意的向宋书剑一笑,“正要借这虚火演化荒芜……”   宋书剑一愕,只听陶双亭沉声道:“宋先生,是否纯阳宫又有来敌?”   自知瞒不过陶双亭这等先天武学宗师,宋书剑略一点头,叹道:“不知又有哪一方势力参战,我已命纤柔等人前往阻截,并命随风、承渊收缩防线。只是敌人既然挑选这个时候来攻,必然是已将虚实探听清楚,有恃无恐。”   陶双亭点了点头,伸手取过靠在墙边的双戟,大踏步向外走去,宋书剑伸手想拦,迟疑了一下,却又缓缓垂了下来。   “哗啦”一声水响,却是楚寻跃身而出,陆无厌后跃几步,避开了大片水花,正落在宋书剑身前不远。她转头对宋书剑道:“我也去迎战……”   话音未落,却见宋书剑突然袍袖一扬,疾风般连点陆无厌身上四处大穴,陆无厌料想不到宋书剑竟然对她下手,不由得一愣,身子颓然软倒下来,被宋书剑一把扶住。   楚寻一愕之下,随即大喝道:“宋先生,你干什么?”双臂一展,便要扑上来拼命。   宋书剑声音清冷无比,沉声道:“宋某可战死,陶先生可战死,唯独陆姑娘不可死!”   “倘若陆姑娘有个三长两短,等掌教回山,宋某如何向掌教交代?”   楚寻重重一咬牙,胡乱将身上药汁擦干,穿上衣物,将金乌拳套戴在手上,点头道:“一切拜托宋先生了!”   宋书剑扶着昏迷的陆无厌,让她轻轻靠坐在丹房墙角,站立起身,吩咐道:“阿寻,你速速赶去后山,支援玉盈、鹏程与纤柔三人,前山的秃驴们,自有宋某全力拖延。”   楚寻慨然应诺,大踏步而出,宋书剑走到紫翠殿门口,袍袖一挥,将火光、灯烛齐齐打灭,回身紧紧关上了紫翠殿的大门。   望着深邃的夜空,宋书剑喃喃自语道:“如今之计,宋某也只能拼了这条性命,以报萧掌教知遇之恩了……”   他刚刚奔回八卦台,却一眼见到谢广陵仗剑立在高台上,四名黑衣人伏尸当场,咽喉处都有一道细细的血丝,显然是被谢广陵格杀。   “怎么回事?敌人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的攻入玉虚峰顶?”   他来不及多问,几步抢到阵图幻象前,一眼见到峰顶上有大大小小六七十个光点不断盘旋,不禁大惊失色,急忙仰头看去。   正在宋书剑抬头之时,忽然头顶上破风声响起,却是一名黑衣人从天而降,两柄雪亮的弯刀化出漫天刀影,向他重重袭来。   宋书剑冷哼一声,右掌向上拍出,却收了几分力道,仅余三四分而已。   他原本打算重伤对手,留下活口逼问情报,因此并未直接下杀手。只是他乃是先天化神二重的武学宗师,这一掌虽然仅仅用了三四成力道,也决计不是轻易能接。   这一掌掌力沉雄,顿时将对手的弯刀打得脱手飞出,眼见就要被余力震伤,却听那人低喝道:“忏罪销业降贪魔,净体不畏刀剑伤。”   刹那间,宋书剑的劈空掌已经重重拍在他的胸口,那人却只是身子一震,随即一个鹞子翻身,稳稳的站在台上。   只是这一下,宋书剑与谢广陵顿时目露奇光,诧异的向那人看了过来。 第三百九十七章 混战   那人服饰打扮与常人不同,只见他头戴黑色布帽,红底黑边的承肩,却赤裸着胸口,露出一朵赤红色的火焰纹身,黑、白、红相间的长裤,足蹬软底快靴,模样与中土人士大为不同。   宋书剑喝问道:“你是何人?为何犯我纯阳宫?”   那人咧嘴一笑,右手一伸,被打飞的弯刀无风自动,“呜”的一声飞回手中,在手中掉了一个刀花,桀桀怪笑道:“只为迎接我教圣女而来!”   “你教圣女?”谢广陵踏前一步,全身衣衫猎猎而动,真气遍布全身,长剑一翻,森然道,“这里没有你们的圣女,还不退去!或可捡一条性命!”   那人怪笑道:“是么?我教明尊临终前以秘法留讯,言及本教圣典已遗有传人。既然有人得了本教圣典,便是我教圣女!”   “嗯?”宋书剑忽然心中一动,伸手拦住谢广陵,问道,“你教圣典又是何物?”   那人嘿嘿笑道:“告诉你也无妨,为了找寻圣典下落,本教出动大批人马,苦苦寻觅大半年之久,如今得到确切消息,圣典传人正在玉虚峰上。至于本教这本圣典,记载着本教的镇教功法,名为《暗尘弥散》……”   “啊?”宋书剑与谢广陵悚然而惊,不由得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想起萧千离曾经提到的一件往事来。   陆无厌一身武功大多都是纯阳宫嫡传,却有一门藏影匿行的功法极为古怪,二人曾经问过萧千离这门功法的来历,却得知是从五毒教金令使者郁南殊手中交换而来,至于郁南殊如何得到,萧千离却也大致提了几句。   宋书剑心思极为敏锐,脑海中立刻浮现出萧千离从天香阁换来的种种情报,当下试探着说道:“摩尼教明尊死在天山拜火教手中,《暗尘弥散》却并非交给纯阳宫,而是……”   “五毒教那个小丫头,已经将东西交给了贵派掌教!”那人似乎早已胸有成竹,怪笑道,“圣典的传人,要么便是乖乖去当本教圣女,要么便是收回功法。这两条路,你们任选罢!”   收回功法,绝非仅仅是字面上的解释。在武林中,倘若修炼了他人功法,除了废功或是自尽之外,别无他途。   宋书剑瞥了阵图幻境一眼,见到已有七八个光点熄灭,加上谢广陵所斩杀的四人,对方已经有十余人丧生,两派已经是血债累累,断无言和的道理!   至于让陆无厌自废武功?那更是绝无可能之事!   想到这里,宋书剑更不答话,身形电闪,已经向那人攻出三招六式。   此人的武功招式似乎并不算高明,但是一身内功修为却着实不同凡响,仅一个照面,便中了宋书剑两下重手,却只被震退几步,摸了摸中招的胸口,又重新扑了上来。   “这人的功法为何如此古怪?”想到山路上的大乘佛教四大住持,宋书剑更是心急如焚,不愿在此地被纠缠,当下连攻数招,将这人逼下高台,左掌护身,右手化掌为指,在空中急速的划出几道玄妙的轨迹来。   在白雾之中,突然有万千漆黑剑罡升起,虽然细微,却包含了肃杀、毁灭的惊人气息。   那人心中一惊,歪着头打量了几眼,刚要撤身而退,却发现四周的空间均已经锁死。   大惊之下,那人急忙抬头看去,只见云雾弥漫,更多的剑罡在阵中闪烁,无穷无尽的杀气迎面扑来,仿佛面对尸山血海。   无数剑罡从虚空中刺出,迎面刺到那人身前。   那人想要躲避,却有一种避之不及的感觉,似乎自己无论如何闪避,那无数剑芒都会如同跗骨之蛆一般,无法甩脱。   在这阵法之中,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所有的退路均被封死。   那人眉头微微一皱,见一道道黑色剑芒已经激射至胸前,当下大喝一声,双掌一翻一合,将剑芒夹在掌中。   刚一接触剑芒,那人身子顿时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似乎有万千混沌之气侵蚀全身,更有无穷剑罡围着双掌呼啸盘旋,如同一座大磨,不断将自己的精血内力一层层磨去。   《西荒经》有云:“流四凶族,混沌、穷奇、梼杌、饕餮,投诸四裔,以御魑魅。”宋书剑所施展的阵法,便是被极为罕见的“四凶玄阵”。   “四凶玄阵”,乃是以先天真气拟化混沌、穷奇、梼杌、饕餮这四大凶兽的真身,以自身精、血、气、神打磨阵法,又以八卦易算来提升威力。倘若练到极致,阵法发动间便如混沌大磨,震慑心魄,任凭功力再高,也难逃玄阵之威。   宋书剑将这人困在阵中,右手一扬,四面小旗脱手飞出,分别钉在阵法边缘,以为阵眼,吩咐道:“谢长老,你在此镇守,随时接应随风与承渊二人。我先去瞧瞧!”   谢广陵慨然应诺,宋书剑召开一只巨鹰,扶摇而上,凝结真气于双眼,顿时看清了玉虚峰上空的情形。   有数十只巨大老鹰上下盘旋翻飞,每只巨鹰的背上都有一名黑衣人,手持弯刀,动作极为敏捷灵活,将郭玉盈姐弟与羽纤柔团团围在当中。   郭玉盈傲然立在巨鹰脊背上,长发随风飘扬,威风凛凛,展开降龙掌,所过之处,敌人纷纷被打落鹰背,竟无一人敢正面攫其锋锐。   郭鹏程手持长剑,紧紧的跟着姐姐,凡是有趁机偷袭之人,均被他的太虚剑法缠住,丝毫不得近身。   三人当中,以羽纤柔打法最为多变,仗着鸣羽刀的精良,忽而鞘刀突袭、忽而双刀飞旋,忽而单持长刀劈砍,百忙之中尚且不忘向远处的敌人发出一记刀气,远攻近战,竟然同时牵制了十余人之多。   宋书剑只看了一眼,立刻判断这些人实力并不算强,三人虽然情势落于下风,却一时不至于丧命,当下将目光转到旁边,那里有四名异域人士乘鹰而行,与楚寻缠斗在一处。看这四人服饰与旁人不同,却与刚刚被自己困住的对手极为类似。   到底是空战不便,楚寻以一敌四,只能被动挨打,十招往往还不了一招,勉力苦苦支撑。宋书剑见他情势危急,当下清啸一声,乘巨鹰加入战团,手起一指,向其中一人胸口刺去。   这一指极为迅捷,宋书剑猝然出手,自然是锋锐无匹。那人正在向楚寻猛攻,仓促之下哪里能闪避得开?眼见这一指即将刺中那人的膻中穴,忽然旁边闪出一人来,双掌一合,沉声道:“沐浴旷劫诸尘垢,渡厄净业解缭缚。归寂道,起!”   “噗”的一声闷响,宋书剑这毕竟全功的一指,正戳在那人胸口上,如同刺中了败革,却丝毫不得寸进! 第三百九十八章 明尊琉璃体   宋书剑已知这群人的来历,这摩尼教乃是远在万里之外的波斯传来的教派,功法极为古怪,与中原路数大为不同,因此这一指凝聚先天真气,无坚不摧,无物不破,打算一举伤敌。   但是这一指竟然被莫名其妙的挡住了,便是身为先天化神中阶的宋书剑也不由得大吃一惊。   “宋先生小心,这些人内功怪异,善守不善攻,不可正面缠斗!”   趁宋书剑牵制两人,楚寻高声提醒了一句,一边招架对方如影随形的进袭,一边乘机缓缓降低高度。他一身土行功法,只有脚踏大地才能发挥最强实力,在空中交战并非是他所长,指望来到地面,再重振旗鼓与对方决一高下!   宋书剑瞥了楚寻一眼,立刻知道他的用意,对方乘鹰纵横天空,进退有据,显然是训练有素。尽管纯阳宫出产的巨鹰神骏无比,论到空战却依然并非其所长。   他心念一动,右手挥动,有青、黄、赤、白、黑五色流光直冲天际,如流水一般不断轮回变幻,无数景象在流光中不断隐现,星辰,雷霆,火焰,大海,风暴,雨雪,熔岩,大地,树木,花草,铁石……简直是森罗万象,包容万物。   “梅花易数——体用五行!”   被五行卦阵笼罩住的四人一时间不知所措,只见眼前幻相重生,当下都一带座下苍鹰,小心翼翼的避开种种异象,渐渐靠近,各自提防。   只听对方“疾”的一声断喝,四人当中,有一人猝不及防,突然发出一声惨叫,左腿血光飞溅,被突如其来的一道流光生生刺穿。   “这是什么古怪功法?”那人忍着剧痛,飞速连点几处大穴,鲜血顿止。直痛得连声叫骂,“中原人真是诡计多端,竟然用幻阵迷眼,趁机偷袭?”   趁这个机会,楚寻已经落在地上,狂笑一声,双臂一展,“卡啦啦”一声响,方圆数十丈内,已经尽数变为荒芜大地。怪石嶙峋,奇峰罗列。   宋书剑窥得破绽,右手一翻,五行卦阵猛然翻转过来,如同天地之间山河倒灌,阴阳倒转,五行逆行,如同山岳一般轰然镇下。   四人一时间被大阵所趁,哪里经得起这等精微玄阵之妙?纷纷落在地上,抬头望去,只见数不清的上古符文飞舞,青黄赤黑白五彩神光,犹如五色神龙,破开重重空间,不禁见之骇然。   只是这一错愕,四人顿时陷入楚寻的荒芜之道中,极目四望,只见大地苍茫一片,入目尽是一片荒芜,无树木无植被无水源,就连地下的砂砾也是斑驳游离,似乎是轻轻一捻便会化为一堆尘土。   四人心中暗暗吃惊,急忙转头看去,却见极远之处有一个巨大圆球,如同一轮星斗,周身有无穷真火喷涌四溅,在夜色中看得清清楚楚。   那星斗缓缓旋转,渐渐化为一个人形虚影,顶天立地,双目紧闭,朗声作歌曰:   “日生东方兮,照我昆仑境。不争百世兮,只争一世耳。以我魂魄献祭之,千世困苦,百世磨难,天地灭世,此恨绵绵!愿将此身焚天地,三界熔炉铸一体!”   四人齐齐大骇,仓促间急忙对视一眼,喝道:“诸位速去!”   当下有一人双臂一振,喝道:“接引离斯毒火海,幻光游世常自在。”纵身而去,刹那时间便消失在原地,下一刻便闪现至那巨大虚影的身下,犹如万丈高楼下的一只蚂蚁,双臂高举,死死盯着那虚影的一举一动。   又有一人低喝一声,念道:“内外光明逐暗影,妙相常晖千万种。”全身上下突然光明大作,如同一轮明月,璀璨生辉,与那虚影傲然对峙,几不落半点下风。   又有一人朗声道:“沐浴旷劫诸尘垢,渡厄净业解缭缚。”刹那间四人身上光华流转,隐约有巨大盾影形成,牢牢护住四人的全身上下,如同镀上了一层金粉,华贵无比,却是浑厚难破。   第四人深深吸了一口气,低喝道:“无幽不显皆令照,摧伏魔尊悦净众。”双手扬起,其余三人身上的万千华彩不断流动,尽数集于此人一身,凝聚双臂,遥遥逼视那道纵横天地的虚影。   此时楚寻的功力已经提升至极限,金丹轰然破碎,无穷无尽的土行真气席卷全场,吹得众人衣衫猎猎而动。倘若四人此时攻击,楚寻自然是全无还手之力。怎奈宋书剑早有防备,梅花易算启卦,化为体用五行,死死镇住四人,这四人不知易道精妙,一时间进退失据,反而失了先手。   那虚影乃是楚寻毕生功力凝结,似乎不以为意,依然呀呀做歌,不过歌声时断时续,终于将歌唱完,缓缓睁开双眼,众人齐齐变色。   “荒芜极境,天人五衰!”   摩尼教不通中原武学,竟然丝毫不加干扰,任凭楚寻吸纳法则入体,等他缓缓睁开眼睛,目中杀机凛冽,荒芜灭世之势已成,只要心念一动,荒芜笼罩的范围之内,任何生灵便要灰飞烟灭。   正在四人束手无策,即将被楚寻的荒芜彻底湮灭之时,只听一人高喝道:“倚托清净解脱门,普愿离诸生死苦。显化妙法无尽藏,明尊肉身琉璃相。动静随心,身化琉璃。起!”   四人原本已经陷入荒芜之道,即将被夺取生机,却不料从天外飞来一道流光,如琉璃璀璨,刹那间四人身躯犹如明灯,灼灼生辉,顿时将荒芜之道压制下去。   四人猛然醒转,各自爆喝出声,内息流转全身,死死护住一口丹田真气。这才抬头看去,只见一点星光从天而降,一个白眉白须的老者缓缓落下,身边有氤氲真气护体,又有四只巨鹰上下翻飞,维持行动无碍。   “大天尊!”四人急忙躬身施礼,却见那人不理不睬,抬头看去,冷冷道:“尊驾与我缠斗数百招,却执意不肯罢休么?”   空中有巨鹰翻飞,陶双亭手持双戟缓缓落下,沉声道:“你倘若不退,陶某岂有后退之理?”   那老者凝视陶双亭半晌,叹息道:“也是一个好汉子!”   他抬头道:“你们若交出圣女,贵我两派化干戈为玉帛,岂不两全其美?”   不等陶双亭答话,宋书剑已经断喝道:“话不投机,还有什么可说?来战罢!”   趁这个机会,宋书剑已经悄无声息抛掷出了数十支小小令旗,右手一按,令旗同时绽现出万千道白光来,顿时将天上地下齐齐笼罩其中。 第三百九十九章 掌教回山   弦月阵,乃上古奇阵之一,此阵可利用众生之气,有杀伐决断,挥戈截金之妙用。   此时宋书剑顾不得多想,三十六面小旗插入地下,导引天地灵气入阵眼,以先天易算催动阵法,将整个玉虚峰的灵气吸纳入阵中,顿时天上地下有万千华彩齐动,闪烁着摄人的光华,将一众来敌齐齐纳入阵中。   这个大阵原本是宋书剑准备用来对付大乘众僧的杀手锏,此时见到情势危急,不得不提前动用,阵法展开,顿时将一众敌人齐齐锁入阵中。   宋书剑默运真气,三十六面小旗隐入阵法之中,却有三十六道剑气一跃而出,向众人杀去。   只是一个交错,立刻便有十余巨鹰惨叫着落下地来,乘鹰的敌人被摔成肉酱。只有那一主四次五位好手定住地火水风,以毕生功力硬抗剑气,这才免了当场身亡之虞。   为首那人看着这弦月阵纵横交错,又有荒芜大地压住阵脚,不由得点头笑道:“纯阳宫不愧是道教圣地,果然不凡!”   陶双亭手提双戟,冷冷的逼视为首那人,淡淡的说:“既然知道,还不快些滚蛋?”   为首那老者呵呵冷笑,双臂一振,明尊琉璃体闪烁生辉,头顶上展现一片混沌,乌黑一片,没有丝毫光线。当中出现一个圆球,散发灰蒙蒙光泽,形如鸡子,隐约有无上大法力。任凭弦月剑气往来纵横,却始终不得近身数尺之内。   此时楚寻金丹破碎之势已成,逐渐将荒芜之道引入体内,任凭是谁,只要干扰片刻,便能将其晋升之劫打断,使其反噬丧生。奈何宋书剑布下先天弦月阵,护住地火水风,又有陶双亭在侧虎视眈眈,摩尼教不识中原武林的功法路数,因此给了楚寻喘息之机。   趁这个机会,宋书剑、陶双亭静下心来,睁开慧眼,朝那个圆球看去,只见那圆球虽然不大,里面却有无穷量空间,一道强横的神念伏在其中,令人不禁心生畏惧。   二人都是位列先天的武学宗师,看了半晌,却不知分晓,宋书剑沉吟半晌,皱眉道:“阁下乃是化外人士,一身玄功高明之极,恕宋某眼拙,不识贵教功法。只是你倘若咄咄逼人,我等也不惧贵教!”   那人怪笑道:“我也不与你们分说,交出圣女,咱们转头便走!否则的话,休怪咱们不客气!”   还不等宋书剑、陶双亭说话,那老者朝山下指了一指,冷笑道:“宋书剑,你倘若再要纠缠不休,那群大乘佛教的和尚们,可就要攻上山来了!”   宋书剑猛然一惊,急忙回头看去,却听到山腰中杀声震天,在山路的尽头,有柳随风、李承渊二人扼守道口,谢广陵倒提长剑,静静的站在高台上。   刹那间,宋书剑已经是心凉一片。   他竭尽算计,将大乘五寺的羽翼一一剪除,就是为了这最后的决战。四大住持武功虽然高深莫测,但是以自己为首的几大先天高手,加上《周天二十八星宿大阵》,并非没有一战之力。   在这节骨眼上,摩尼教突然入侵,无论是时机、节点都是恰到好处,刚好打中了纯阳宫的薄弱之处。   尽管楚寻已经恢复战力,但是唯一战力完好无损的自己被牵制,即使空出功力耗损的陶双亭,又如何抵挡得住四大住持?   但是倘若要交出陆无厌,等掌教回山,又如何交代?   饶是宋书剑素来以智谋著称,此时也不禁为难起来,内心中反复计算,却始终找不到一个两全之法。   宋书剑静静的站在巨鹰背脊上,沉默半晌,突然沉声开口道:“陶先生,请你前往路口助战!”   “玉盈,你带着鹏程、纤柔镇守三清殿,若遇敌……自行求生!”   “阿寻——”   宋书剑低头看去,正与楚寻坚定的眼神对个正着。   见到宋书剑的目光看来,楚寻似乎已经知道了什么,当下呵呵一笑,朝宋书剑微微点头。   “那就开始吧!”   宋书剑右手一挥,弦月阵逆转,陶双亭、郭玉盈连人带鹰一并被甩出大阵中,恍惚了一阵,这才摇摇晃晃的重新飞起来。   “宋先生这是要干什么?”郭玉盈等年轻门人都是面面相觑,却一时间不知所措,陶双亭却一言不发,从巨鹰背上一跃而下,向路口飞奔而去。   “按宋先生所说的办吧!”郭玉盈姐弟与羽纤柔对视几眼,这才缓缓退至三清殿门口,各自警戒。   见陶双亭等人出阵,宋书剑哈哈长笑,一手指天,一手指地,一道青光从天而降,经华池,下十二重楼,过绛宫、黄庭、华盖,来到祖宫,融入丹田之内,调动先天真气,猛然一震。   随着他这一震,弦月阵立刻有了变化,只见刹那间天地演化,阴阳分开,地水风火涌出,寰宇清气如沸汤滚滚而来。   在宋书剑的下方,楚寻也是嘿嘿冷笑,俯下身子,双拳猛然轰在地上,顿时大地轰鸣,氤氲真气不断闪现,气流喷涌,方圆数十丈内花草树木鸟兽虫鱼尽数震死,便是玉虚峰山头也颤抖不已。   旁人还在懵懵懂懂,为首的那位大天尊却顿时变了颜色,惊呼道:“宋书剑,你竟然爆了先天阵,要拉着我们同归于尽么?”   宋书剑哈哈大笑,道:“让你们走不肯走,如今弦月逆转,又有荒芜崩溃,你倘若能活下来,再去与纯阳掌教理论罢!”   此时先天弦月阵逆转之势已成,又有荒芜大地逆行上涌,死死将对手困在阵法中,只要宋书剑心念一动,在场众人皆要化为齑粉。   在玉虚峰顶的路口处,以四大住持为首的大乘众僧也已经攻了上来,谢广陵竭尽全力发出一记大阵剑气,却被四人联手齐齐接住。谢广陵油尽灯枯,不由得双腿一软,半跪在八卦高台之上,脸上已是死灰一片。   陶双亭、柳随风、李承渊也是脸色惨然,站在山道前,一言不发,冷冷的瞪视众僧。   正慈方丈大踏步走出,紧紧盯着纯阳的三大先天,右手高高举起,猛然向下一挥,大喝道:“杀!”   轰然一声,众僧齐齐跃上,刀枪禅杖并举,转瞬之间已经将陶双亭等人湮没其中。   此时已是寅时刚过,卯时之初,正是寒冬时节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   忽然一道长达五丈的剑气从天而降,飞玄云气,肇立诸天。万物终始母气散发着万千毫光,笼罩着偌大一个玉虚峰顶,有七色神光华彩大作,照耀得如同白昼,隐约有无数异象出现,山川、河流、雷电有生而灭,又由没而生,短短的一瞬间竟然仿佛往生了数万个轮回。   一剑之下,山河逆转,万法不侵,万劫不灭!   镇山河! 第四百章 横扫全场   巨大的气场笼罩整个山头,万物终始母气流光溢彩,在夜幕下璀璨生辉,照耀得偌大的玉虚峰顶如同白昼一般。   已经逆转崩溃的先天弦月阵猛然停滞不动,而楚寻激发的荒芜大地也刹那间恢复平静。   正慈、弘法、大觉、古峰四大住持正在围攻陶双亭、柳随风与李承渊,眼看大觉禅师已经突破了陶双亭的防御圈子,一掌击在他的胸口。   弘法一指荡开柳随风的陨月长剑,此时柳随风空门大开,下一刻就会被弘法踏中宫直入。   李承渊愤怒欲狂,在极度的暴怒下,他双眼已经变成一片血红,近乎疯狂的攻击正慈与古峰二人,却被正慈一一格挡招架,旁边的古峰趁势而上,一拳正中他的右肩。   而这一切,在镇山河的笼罩下,尽数化为无形。   大觉、弘法、古峰三人的招式已经重重的轰击在对手的身上,却被一道无形的柔力拦住,任凭他们如何竭力运转真气,却始终不能前进一寸。   这是何等的实力!这是何等神妙的功法!   “师父回山啦——”   “掌教回来了!”   无论是宋书剑、陶双亭、谢广陵,还是柳随风、楚寻、李承渊等门人,无不惊喜交加,恨不得大喊一声,以抒发自己内心的喜悦之意。   一个极为宏大的精神意志缓缓降落,震撼天地人心。   杀声震天的玉虚峰顶,刹那间变得寂静一片,众人不约而同的抬起头来,齐齐看着那个乘坐金雕,缓缓而降的儒雅身影。   东方已经显出一丝鱼肚白,萧千离的身形越来越是清晰。   他环视全场,忽然笑了。   他轻轻拍了拍金雕火儿的脑袋,举步从半空中踏出,仿佛有一道看不见的阶梯一般,一步步从空中走了下来,一袭儒风道袍,长发束起,随随便便的甩在脑后,额头上的阴阳鱼缓缓旋转,仿佛蕴含着无上大道。   柳随风猛然惊觉,急忙翻身拜倒,高声道:“恭迎师父回山!”   楚寻、柳随风、郭玉盈姐弟、羽纤柔也纷纷拜倒,朗声道:“恭迎师父回山!”   三清殿门大开,以程君为首的一众内外门弟子纷纷跪倒在地,齐声高喝道:“恭迎师父回山!”   宋书剑呵呵笑着,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不仅是宋书剑,重伤在身、冷峻肃穆的陶双亭,以及全身瘫软无力的谢广陵,都纷纷挣扎着单膝跪倒,拱手施礼道:“恭迎掌教回山!”   刚刚从昏迷中醒转,冲出丹房的陆无厌一眼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形,不由得喜极而泣,珠泪盈眶,盈盈下拜道:“恭迎师兄回山!”   萧千离微微一笑,道:“你们都辛苦了!起来罢!”   他轻盈的走了下来,踏在玉虚峰上,转头看去,目光平和的看着那个身在半空中的乘鹰老者,静静的说:“摩尼教的手伸得不嫌长么?”   那老者到底是一代武学宗师,起先被镇山河所慑,一时间震惊地无以复加,此时回过神来,沉声道:“纯阳掌教?久闻大名了!”   他打起十二个小心,落在地上,全神贯注的警戒着萧千离,缓缓道:“《暗尘弥散》不能流落在外,贵教陆无厌必须交给我们!”   “是吗?”萧千离淡淡的反问道,“谁给你的胆子,敢向纯阳宫要人?”   “你!”那老者不由得一愣,随即怒发冲冠,喝道,“摩尼教教众不下十万,你一个小小的纯阳宫莫非活得不耐烦了么?”   “教众十万?”萧千离眼神中流露着不屑之意,摇头道,“异域教派不得踏入中原一步,这是铁律。你既然来了,就留在玉虚峰忏悔罢!”   他大手凌空一抓,那老者原本就一直警惕着萧千离的一举一动,见状立刻双臂一展,低喝道:“幸有明尊,永驱黑夜。以无难明尊之力,抵御天下万劫!幻!”   刹那间,他的身形突然变得虚无缥缈起来,就连光线都似乎被生生扭曲。   但是萧千离的大手却仅仅是停顿了一瞬,只听他冷哼一声,手臂再度探出,一把从虚无中将那老者的身子抓了出来,顺手扔在地上。那老者闷哼一声,身子无力的扭曲几下,便全身无力的瘫软在地,萧千离这一抓之间,便将他胸口几处大穴一并封住。   “大圣明尊法?”萧千离饶有兴趣的打量了那老者几眼,目光转处,看着那四名服饰与旁人不同的摩尼教众,点头道,“如此说来,这就是你座下五大幻魔妙相了?”   那老者一招被擒,那四人难掩心中的惊恐之意,对视一眼,急忙拨转座下巨鹰,就要转身逃离。   “既然来了,就不要走了!”   萧千离淡淡的哼了一声,背后一道剑气直冲云霄,刹那间化为万点剑光,铺天盖地的猛然往下一刷,半空中停留的摩尼教众无论人鹰,顿时被无边剑气生生斩断成数截,血光飞溅,如同下了一场血雨,残肢断体纷纷从空中坠落下来。   万剑归宗!   那四人识得厉害,急忙大喝一声,各自展现了自身先天绝技,萧千离看了几眼,缓缓点头道:“如意法、贪魔体、光明相、归寂道,摩尼教武学功法自成一体,倒是颇有些巧妙。倘若练到极致,着实有几分可取之处,”   尽管这四人在摩尼教中都算是难得一见的好手,此时却也禁不住萧千离万剑之力,抵得住一剑两剑,却抵不住数百道剑光的肆意劈砍,只听几声闷哼先后响起,却是那四人先后身死,死状与那些普通教众并无二致。   只是这一手,顿时全场皆惊。只有楚寻、程君二人大声喝彩道:“师父好厉害!”   四大住持也是震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普贤寺住持弘法禅师突然大声喝道:“萧千离,我家太师叔如今在何处?”   “无寂?”萧千离缓缓转过身来,答道,“无寂已经兵解归天了!”   兵解乃是道教术语,意指被兵刃所杀,脱体而亡。众僧虽是佛门中人,却也理解其中的意思,四大住持不禁浑身一颤,看着萧千离的目光顿时变得惊惧起来。   净土之境的无寂禅师,竟然死在萧千离的纯钧剑之下?   如此说来,萧千离的真实修为,岂不是…… 第四百零一章 大乘悲歌   尽管四大住持都不敢置信,但是萧千离却好端端的站在面前,而无寂老僧却是沓沓无踪。   “太师叔……被杀了?”   “无寂前辈也死在纯阳掌教剑下,那他的真实修为,岂不是……”   “炼神还虚!”   不仅仅是四大住持,陶双亭、谢广陵都目露奇光,唯独只有“早已知晓”的宋书剑呵呵大笑,目光中充满了兴奋之色。   尽管这些先天武学宗师都知道“炼神还虚”这个境界的存在,但是长久以来,这种境界仅仅只是停留在传闻之中,极少人能够亲眼见到这个境界的大佬。就连宋书剑这等精擅梅花易道的先天神算,也算不出炼神还虚这种无法理解的存在。   如今,却有一位真正的炼神还虚之境的武学大宗师,就活生生的站在面前,而且还是自家的掌教。一时间就连冷峻的陶双亭的呼吸也不由得急促了几分。   “早知道掌教学究天人,武功出神入化,却不知……他竟然是炼神还虚境界的无上大宗师!”   众人各怀心事,只有正慈禅师突然霹雳一声大吼:“荒谬!”   这一声大喝,引得玉虚峰上无论是纯阳宫众人,还是大乘众僧,不由得齐刷刷向他看了过去。   只见正慈禅师情绪激动无比,挥舞着手臂,大声叫道:“什么炼神还虚?都是骗人的!性火真空,性空真火,清净本然,周徧法界,宁有方所!净土之境乃是涅槃寂静,时刻觉知。你三阴未交,哪里来的还虚之境?”   萧千离心中暗暗记住正慈禅师不经意间露出的口风,面色却平静如常,淡淡的说:“你等无知,行买椟还珠之举却犹不自知。你大乘佛教讲究的法身、报身、化身三阴合一,与我玄门的阳神观照何干?”   正慈禅师一时语塞,却喝道:“诸位休惊,贫僧观此人只不过是银样镴枪头,看贫僧破了他的虚妄!”   他双掌一合,背后顿时升起万道金光,一尊佛陀恢然成型,法身呈白色,左手握拳,按于腰上;右手持莲,莲上有宝珠。印相金刚缚,端坐在莲台上,正是胎藏界曼荼罗虚空藏院之主尊、莲华虚空藏菩萨法相。   正慈禅师乃是正印大乘祖庭之主,修禅多年,这才由心而发,以先天内力凝化出这一尊虚空藏菩萨,五方居中,主福、德、智、慧,忍辱心如金刚,精进猛如疾风,具足一切三昧,有无上大法力。   伏虎寺住持大觉禅师、洛迦寺住持古峰禅师对视一眼,齐齐喝道:“正慈师兄,我来助你!”   这二人都是一般心思:无寂老僧不知所踪,自然与面前这位纯阳掌教有莫大干系,但是如今大乘五寺已经攻上玉虚峰,两派早已不死不休,纵然萧千离真是还虚之境的武学大宗师,此时也只能拼死一搏,无论成败,却也不能束手就擒。   两位老僧齐齐大喝,各自展现了自己的金身法相,三座法相金光璀璨,霞光万道,瑞气千条,有无尽佛音响起,梵音大唱,宝相庄严,如同仙佛临凡。   三位老僧互相对视几眼,朗声长笑,背后金身光芒绽放,亿万道毫光散发出来,化作一尊尊怒目金刚,目如铜铃,青面獠牙,狰狞凶恶!   菩萨相转为金刚相,便是三人已经催动了全力,只听三人齐声爆喝,雷音炸响,三只大手、连同背后的三尊法相齐齐抬起手来,联手发出一道青黄赤黑白五彩气柱,犹如五色神龙,破开重重空间,直冲萧千离而去,那气柱周身有万千光芒流转,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端的威势滔天。   三位金身二重的佛门大能联手,全力一击,这普天之下,能接下来的不知几人。   看着这惊天动地的一击,萧千离也是不由得侧目,看了一眼不断旋转的“镇山河”一眼,却轻轻一笑,索性将“镇山河”完全撤去。   起先三僧还是有些惴惴不安,这“镇山河”实在是过于玄妙,偌大一个玉虚峰,被这一轮气场笼罩,竟然有万劫不灭的功效,也不知其防御底线究竟在哪里。此时竟然见到萧千离撤去气场,一楞之下,不由得心中大喜,暗暗思忖道:“这可是你自己找死了……”   只听萧千离双臂微微一挣,有无穷无尽的湛蓝色氤氲真气散发出来,团团环绕周身上下,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层淡蓝色的虚影之中。   三人合力的五彩气柱已经重重的撞击在萧千离的胸口,眼见这个最大的对手即将灰飞烟灭,三人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微笑来。   但是下一刻,三人的笑容却顿时僵直。   只见萧千离长剑一转一挑,在身前幻化出一个小小的阴阳鱼,那蕴含着三位金身大能无上真气的粗大气柱,撞在阴阳鱼上,如同一只巨蟒,扑上了一块小小的圆盘。   刹那间阴阳逆行,乾坤倒转,那刚猛无焘的真气气柱,却仅仅只是震得那周身蓝色气流一荡,扬起了一圈圈波纹,如同小石块投入到平静的湖面上,扬起了层层波浪一般。   《坐忘经补遗》之——转乾坤!   下一刻,那强劲无比的气柱竟然逆转回来,顷刻之间便淹没了三位老僧的身影。   《坐忘经补遗》之——吐故纳新!   可怜这三位实力强横的佛门金身大佬,原本是全力攻击,哪里会想到自己的真气竟然会逆袭自己?仓促之间只来得及抵抗了一瞬,护身真气便破碎无形,金身化为齑粉,身子如同断线风筝一般直直倒飞回去,重重摔倒在雪地中,扬起了大片积雪。   全场顿时鸦雀无声!   唯一没有出手的弘法禅师震惊得无以复加,急忙跃上前来,伸手将正慈禅师扶起,叫道:“师兄,师兄,你还好么?”   正慈胸口遭受重击,凹陷出一个大洞,嘴角都沁出血来,喃喃道:“弘法,快走!能带走几个……算几个……我们败了……”   “败了……”弘法禅师的面容一瞬间变得苍老许多,苦笑道,“如今我们还走得了么?”   他笑得几乎要垂下泪来,惨笑道:“太师叔死了,几位师兄也命不久矣,弘法又岂能独活?大乘佛教,今日便是由盛而衰之始!” 第四百零二章 斩草除根   正慈禅师艰难的转过头去,见大觉、古峰二人已经身死,当下痛苦的闭上了眼睛,良久才缓缓道:“弘法,扶我坐起!”   弘法禅师依言将他身子扶正,正慈禅师低声道:“我要去了!”弘法闻言,急忙盘膝坐在他身前,只听正慈低吟道:“世人皆知生命短,总逐名利虚度时;金钱易挣道难修,无人开悟不浮华。”吟罢,闭目而逝。   众僧均放声大哭,弘法禅师愣了半晌,忽然浑身颤抖,癫狂的大笑起来,状若疯魔。   只听他大吼道:“死便死了,哭什么?一具臭皮囊,虚幻不实,污秽不净,岂值贪恋?还不速去!”   众僧均是大哭不止,有人高声道:“住持死了,我等岂有颜面回寺?不如与之玉碎!”   顿时大乘众僧纷纷怒喝,不少武僧虎目含泪,便要上前与纯阳宫拼个你死我活!   “蠢材!”   弘法禅师目眦尽裂,大喝道:“走!都走!”   他猛然双手一合一推,卷起了无穷无尽的狂风,直直的向萧千离等人攻来。柳随风、李承渊等人立足不稳,纷纷后退,只有萧千离面色沉静,站在原地,仿佛那狂风对其丝毫没有影响一般。   几个冲动的武僧还要冲上前去,却被硕果仅存的几个金身老僧拉住了。那几个武僧还要挣扎,却一眼见到老僧脸上的泪水,不禁一怔。   “走啊——”   “想走?”陶双亭提着双戟刚要追赶,却见弘法禅师身上冒出了越来越浓郁的黑气。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金身展现,一个巨大的意念缓缓降临,带着无穷无尽的哀伤,弘法禅师眼神中的光芒渐渐淡去,留下的却满满的都是遗憾和痛苦之色。   他转过头来,残余的大乘众僧已经悄然离去,视线的尽头,一抹赭黄色的袈裟如飞而去。   望着众僧离去的背影,弘法禅师痴痴的看着,脸上却流露出一丝发自肺腑的微笑。   “哪怕能留下一点小小的火种,迟早也会生根发芽……”   金身佛光转为万千魔气,凝聚数十年的精纯先天真气瞬间爆裂开来,巨大能量横扫全场,足以摧毁一切。即使是萧千离也不由得后退一步,眉心中阴阳二气一闪而出,神妙无方的镇山河气场再度展现,将剧烈的爆炸尽数抵消。   等爆炸余波散尽,弘法禅师早已尸骨无存,一颗晶莹剔透的舍利子掉落在雪地里,散发着幽幽的光泽。   趁弘法禅师以燃烧生命力,自爆金身的一阻,大乘群僧已经纷纷离去。   陶双亭提着双戟大踏步走了过来,躬身道:“掌教,请允陶某下山追杀!”   “追杀?不必了!”   陶双亭不由得一愣,急忙辩解道:“掌教,斩草要除根啊!”   萧千离微微一笑,目光朝东方望去,只见黑夜已经过去,东方的天空中渐渐明亮起来。   “有人在等着他们——”   众僧侥幸逃了一条性命,一路竭尽全力飞奔至峰下,又狂奔十余里,这才惊魂甫定地回头看去,只见身后沓无人影,并无追兵,当下都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   众僧想起西征之始,大乘五寺数十位先天大能齐动,武僧不下三百余人,可谓是兵强马壮,浩浩荡荡,声势惊人,如今却只剩下这点残兵败将,连德高望重的五位住持都一齐丧命,不知是谁最先哭了出来,顿时一片哭嚎声响起。   大信禅师乃是硕果仅存的几位先天金身大能之一,见状怒喝道:“哭什么?输了便是输了!咱们学武多年,难免遭遇这一刀,练好了本事,再去报仇便是!”   知善禅师也跟着大喝道:“师兄弟们去了,活着的人更要担负起责任来!大乘五寺这次受损极重,你们不思如何逆境崛起,反而在这里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被两位禅师一喝,众僧这才默默擦了擦眼泪。几位老僧低声商议片刻,大信禅师慨然道:“纯阳宫必然不会轻易放过咱们,如今之计,只有兵分数路,各自东进南下,倘若被他们追上,总能活下几个来。”   众人均纷纷称是,当下分派队伍,兵分六路,准备停当,刚要各自逃离,只听一支响箭激射而起,四面八方同时响起了呐喊声,无数黄衣人蜂拥而至,见人就杀。   大信、知善等人大惊失色,急忙抬头看去,只见这群黄衣人个个武功高绝,又是养精蓄锐已久的生力军,杀入战团中,如同虎入羊群,只是一个照面,立刻便有十余名武僧被杀。   几位老僧恨得咬牙切齿,刚要上前拼斗,却见一道黄影极快无比的奔了过来,手起一剑,将一位措手不及的金身高手刺于剑下,大信禅师看得分明,不由得惊怒交加,叫道:“陆尘道君?”   来人果然是陆尘子,他哈哈长笑,高声叫道:“一个也不要放过了!”   看清陆尘子的模样,众僧一颗心顿时沉到了谷底,这崆峒掌门陆尘子乃是玄门五大道派的顶尖人物,纵然是大觉、知行等人尚在,与他也不过五五之数。更何况大乘五寺西征转战千里,又经历了一夜苦战,如今几乎人人带伤,此时何人是其敌手?   此时崆峒派也是精锐尽出,以陆尘子为首,除了陆真道君留守崆峒之外,崆峒的四大长老有三人在列,二代门人足足到了二十七个,庚辰、薛开山这两个三代门人的佼佼者赫然位列其中。   仅仅是崆峒三位先天长老,就足以将这群残兵败将一网打尽,更不要说陆尘子亲自出手,不到半个时辰,刚刚逃过一劫的大乘众僧便被杀得干干净净,仅余大信禅师被陆尘子一掌打中右肋,勉强站立不倒。   “陆尘道君,你们被纯阳宫当了枪使,还执迷不悟么?”   大信禅师金身法相已是黯淡无光,摇摇欲坠,似乎下一刻就要破碎无形,犹自强撑着大声喝道。   “当枪使?”崆峒众门人开始打扫战场,遇到光头就会补上一剑,生怕有人装死,陆尘道君却施施然走了上来。   “大信,你我相识足有三十余年,我陆尘是什么人,你莫非还不清楚么?”   大信禅师面色一滞,有些疑惑的抬起头来。   “与其看着玄门日益衰败,当一个默默无闻的崆峒掌门,还不如搏上一搏。如果有一天玄门大行于世,哪怕是我陆尘子当一个散道人,心里也是高兴得很!”   “萧千离让我看到了一点希望,就算是被他当了枪使,那又如何?”   “别以为只有佛门才有同气连枝、一荣俱荣的道理。我玄门之中,也不全是畏畏缩缩、瞻前顾后的短视之人!”   大信禅师顿时醒悟,颤颤巍巍的抬起手来,双掌合十,闭上双眼,喃喃道了一声:“阿弥陀佛……”一颗光头垂了下去,已是气绝身亡。 第四百零三章 战后盘点   沸沸扬扬的大乘五寺西征,终于画上了一个句号。   以大乘祖庭住持正慈禅师为首的五大住持尽数战死,五寺精英全灭,数十位金身大能,未有一人逃出。   而纯阳宫表面上看大获全胜,核心门人一个未死,甚至三大亲传弟子齐齐踏入先天之境,不仅没有多大损失,反而是实力凭空提升了一大截。   但是只有萧千离才知道,纯阳宫此时实力损耗极其严重,正是最虚弱的时候。   “隐相”宋书剑丹息逆转,自爆弦月阵,欲与来袭的摩尼教拼一个同归于尽。虽然被镇山河及时拦下,但是内息已经尽数错乱,体内先天真气肆意冲刷,别说与人交手,倘若调息不当,都会伤及经脉,短时间内便是连动都不能动弹一下。   宋书剑需坐镇玉虚峰总揽大局,纯阳宫最强战力便是“血魔”陶双亭,他始终冲在争斗第一线,力战数位金身二重的佛门大能,已是油尽灯枯,能站立不倒,已经是凭借一身傲骨,逞一时血气之勇,实则外伤累累,内伤尤其沉重无比。   “剑君”谢广陵强行以毕生功力催动《周天二十八星宿大阵》,一身功力早已被大阵抽干,如今就连走路也是困难,丹田真气空空如也,恢复起来还不知要到什么时候。   这三大先天之外,陆无厌内伤未愈,程君、慕青宇、方少白三人齐齐重伤,除了程君身子骨一向强健,还能撑着处理事务之外,其余两人都只能躺着让人喂药。   至于柳随风、楚寻、李承渊三大亲传弟子,强行破碎金丹,引动天地法则,境界不稳之下,法则反噬也是空前猛烈。倘若不是《坐忘经》玄奥无比,一刻不停梳理同化,这三人早就被至强法则反噬而死。   偌大的一个纯阳宫,如今反而实力最强的只剩下羽纤柔与郭玉盈二人。   尽管如此,萧千离还是收获得盆满钵溢,看着众门人在朱景阳、青月道人的指挥下打扫战场,收拾残局,内心中满满都是胜利的喜悦。   与无寂老僧一战,萧千离虽然一度苦苦支撑,只在最后得了系统的奖励,演化中丹田,境界提升一层,这才侥幸击败了这位净土大能。但是收获却绝非仅仅如此。   “恭喜宿主,首次遇到净土之境对手并将其击败,特殊奖励《坐忘经》补遗篇!”   这《坐忘经》乃是融合阴阳五行七门心法所得,而“补遗篇”却讲述的都是化神境界之后的上乘功法,刚好弥补了《坐忘经》的不足之处。   正因如此,萧千离回山之后小试牛刀,无论是无伤神技“转乾坤”,或是反伤招式“吐故纳新”,都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正慈禅师等人也因此身死。   萧千离的收获远非一个《坐忘经》补遗篇,无寂老僧一生见识所学极为广博,无相三千法所显化的诸天法相,每一个法相都对应一重武学。在交手中,尽管萧千离被打得狼狈不堪,却也通过系统足足解析出了近千门武学,堪称包罗万象,无所不窥。   “这无寂老和尚不知活了几百岁,一辈子所学的武功,简直是一座武学宝库,没想到就这么解析了过来,真可谓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萧千离正在感慨之时,姗姗来迟的系统提示音,简直是犹如天籁。   “宿主提前完成声望分支任务之五,纯阳宫在中原武林声望整体提升至57,达到‘名扬天下’阶段。任务评定:完美。奖励山门大阵提升一阶,奖励高阶轻功:《梯云纵》,额外奖励兑换点4000点。”   “叮!声望分支任务之六:宿主需将门派在中原武林的声望提升至80。时间:五年。”   “时间还早呢!不过这个山门大阵,竟然还能再度提升?”   萧千离瞥了一眼声望任务,将注意力放在一直来不及打开的春节礼包上。   “春节礼包,随机抽取杂物、建筑、药品、生活技能、生产技能、内功心法、武学技能各一,兑换点2000点。是否立即领取?”   “立即领取!”   “恭喜宿主,抽取到杂物:蟠果X1;抽取到建筑:五灵殿;抽取到药品:天香续命露X3;抽取到生活技能:初级采药术(宿主已拥有,自动晋升一级);抽取到生产技能:初级炼丹术(宿主已拥有,自动晋升一级);抽取到内功心法:中级《混元一气功》全本;抽取到武学技能:高级《太清剑纲》全本。”   “太清剑纲?”萧千离心神一动,刚要翻阅这本剑法,广阔的周天星斗之中,突然有无尽璀璨星光亮起,照耀得幽暗深邃的识海中光明大作。   “宿主获得总纲类武学技能,达成隐藏特殊条件,是否融合?”   深藏在识海深处的无数武学技能化作一个个小小的光点,从《盖马三锤》、《太虚剑法》、《太阳剑罡》、《破阵刀》,到《百鸟朝凤枪》、《鹤翔剑法》、《奇门十三剑》……足足有上百个光点同时飞出,繁星点点,映照识海,令人眼花缭乱。   萧千离望着那一本本伴随着自己一路走来的武学技能,思绪万千,击杀苍龙内门弟子高谨所施展的《盖马三锤》、第一个获得的剑法《太虚剑法》、从阳明剑派解析出来的《太阳剑罡》……一直到从无寂老僧那里得来的种种功法,一幕幕记忆画面,一一呈现在脑海中。   “终于……走到了现在!”   萧千离缓缓在玉虚峰上踱步,凡是经过他的门人弟子,无不崇敬的向他深深行礼,萧千离含笑一一点头,最终,他来到了八卦高台上,望着那阵图虚影,嘴角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   “开启融合!”   “基础参考功法种类、品阶符合要求,开始融合!”   “系统判定:《太虚剑法》初阶高品、《鹤翔剑法》中阶上品……《逆剑诀》高阶中品。”   “融合中……”   “融合完成!”   “恭喜宿主,本次融合获得最高奖励——成长级心法《太上玄元心经》第三章《兵器篇》!”   “《兵器篇》请宿主命名!”   萧千离幽幽轻叹一声,看着识海中大放光明的小小书册,沉声道:“我将其命名为——《天道剑势》!” 第四百零四章 天变了   洪元之时,亦未有天地,虚空未分,清浊未判,玄虚寂寥之里。洪元一治,至于万劫,洪元即判,而有混元。   混元之时,混元一治万劫,至于百成,百成亦八十一万年,而有太初。   太初之时,老君从虚空而下,为太初之师,分别天地,清浊剖判,溟涬鸿蒙,“天道势”由此而生。   始之,“天道势”无剑唯意,三分始有,生生之类,无形之象,各受一气而生。或有朴气而生者,为剑,为剑道,故而有《天道剑势》。   看清了《天道剑势》种种神奥,萧千离略一思忖,聚气凝于指尖成剑,随手挥洒,既有万千剑诀而生,可谓“一法通、万法通”。   “功法虽好,可是我这几个徒弟一时半会儿学不来啊……”当萧千离真正理解了《天道剑势》的神妙之处时,却发现了一个很无奈的事实。   “虽然是说的‘剑势’,实际上是兵器篇的总决,天下兵器种类繁多,名类十八,旁类三十有六,倘若细分,只怕不下百种。这些徒弟能专精一门已算是不错,更不要说学尽我这门功法。”   萧千离思索良久,忽然福至心灵,自语笑道:“能学好一门已经算是不错,何必非要学尽天下武学?想那无寂老和尚一生学过多少武功?到头来依然以肉掌对敌,指尖为剑、单拳化锤、侧掌似刀、聚指为枪,何必拘泥一物一技?”   他想通此节,不由得哈哈大笑。   此时红日初生,玉虚峰上熙熙攘攘,处处是跑来跑去的门人弟子,受伤的众人都被送至房中疗伤静养,在朱景阳、青月道人的指挥下,一切都显得有条不紊。   来犯敌人全灭,仅有一个摩尼教的老者被萧千离擒住,送至八卦高台上。   萧千离袍袖一拂,那老者被封闭的穴道顿时解开,他一骨碌爬起来,犹豫了一下,并没有任何动作,而是老老实实站在萧千离身后。   “你叫什么名字?在摩尼教中身居何职?”   老者迟疑了一下,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道:“阿尔沙米斯·沙普尔,汉名上官云鹤,为教中明王。”   萧千离点了点头,又问道:“摩尼教东进,便是以你为尊么?”   上官云鹤摇头道:“东进之事何其重大?我虽为明王大天尊,却如何比得上永恒至尊?东土明尊另有其人。”   萧千离微微颔首,缓缓道:“听说你们有一位明尊死在拜火教手中,究竟何事?”   听到这句话,上官云鹤目中顿时流露出愤恨的神色,咬牙道:“摩尼本为普世宗教,创建伊始就要打破界限,吸纳各族教众入教,消弭争端。偏偏祆教僧侣嫉妒本教发扬光大,煽动萨珊皇帝屠杀本教教众,二教势成水火。”(注:祆教便是俗称的拜火教,又称琐罗亚斯德。)   他顿了一顿,接着解释道:“本教有光明尊阿维耶为东土大明尊,率先东渡,却被祆教伏下重兵偷袭,力战而死。等我从波斯赶来,只留下他的隐秘传讯,故而多方探察,得知详情,便携座下五大幻魔妙相前来昆仑,请回圣女坐镇。”   说到这里,上官云鹤突然萎靡下来,苦笑道:“如今五大幻魔身死,我一人孤掌难鸣,新任东土明尊尚未前来,东进之路已然被堵死……”   萧千离瞥了上官云鹤一眼,听他语焉不详,情知当中自然另有无数隐情,只是两教纷争,并不关纯阳宫的事,因此淡淡的说道:“你犯我昆仑,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如今就老老实实留在纯阳宫,不必再想那教派争端了!”   上官云鹤沉默良久,喟然一叹,低下头来,竟似认命了一般。   萧千离也不去理他,袍袖一扬,一个小小的光点飞上天空,化作五座大殿,按五行方位,围绕着太极广场,轰然落在空地上,流光溢彩,金碧辉煌,如同神迹降世,顿时惊得上官云鹤目瞪口呆,茫然无措。   少倾,那五座大殿光芒渐渐敛去,按青黄赤白黑五色排列,恢弘无比。正在上官云鹤看得头晕目眩之时,只听萧千离沉声道:“你好歹也是一代武学宗师,本座也不欲过于为难你,这五灵大殿,你任选一殿,入内闭关忏悔去罢!”   上官云鹤咬了咬牙,重重叹息一声,大踏步向距离最近的那座通体火红的宫殿走去,等他身影隐入殿中,大门无风自动,悄然关闭,将这个摩尼教的明王镇在其中。   萧千离负手而立,转过身来,却见宋书剑的身影转出,面露不解之色,问道:“掌教为何留他性命?”   萧千离似乎早就知道宋书剑藏身在侧,并不诧异,微笑道:“爪牙剪除的老虎,还担心什么?况且摩尼、拜火仇深似海,留他性命,日后说不定还有些用处。”   宋书剑点了点头,道:“掌教思维慎密,宋某叹服!”   萧千离转过头看着宋书剑,笑道:“宋先生不在房中调息静养,跑到这里作甚?看你如今的模样,只怕一阵风也能把你吹倒。”   宋书剑呵呵一笑,摇头道:“本该休养生息,只是宋某有一事担心。”   他迟疑了一下,才轻声道:“大乘五寺精锐尽丧,掌教已经站在了佛道倾轧的风头浪尖。如今小乘佛教尚未有所动作,不可不防。唯独那大乘残余……该如何行事?”   萧千离呵呵笑道:“这个本座早有考量,与大乘相比,实力更为庞大的小乘佛教才是最大的敌人,尚需徐徐图之。至于大乘佛教的那些残余……自然会有人替咱们操心。”   宋书剑不禁一怔,略一思索,诧异道:“莫非玄门……”   不等宋书剑说完,萧千离含笑道:“我替他们剿灭了五寺精锐,倘若那些人再不长进,活该玄门被压制千年!”   宋书剑愕然半晌,与萧千离对视一眼,二人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在峨眉山金顶上,同样有一位负剑的长须道者,与三位服饰打扮相同、却伤痕累累的老道相视大笑,笑得几乎要流出眼泪来。   “峨眉派列祖列宗在上,今日玄观与玄幽、玄静、玄诚灭峨眉二十三佛寺,终踏金顶,有朝一日玄观归天,总算是有脸面来见诸位先辈!”   在玄观道君的身边,峨眉三老一边大笑,一边痛哭失声。   而在这四位峨眉大佬看不到的山石上,一位老得几乎看不出年龄的道人,全身衣衫尽裂,身上不知有多少伤口,鲜血已经凝结,肩上一个乌黑的掌印更是令人触目惊心。   他佝偻着腰,咳嗽几声,吐出一口淤血,望着玄观道君等人,脸上慢慢泛起一丝微笑。   “这天……要变喽!”   他嘿嘿笑着,背起双手,步伐蹒跚的在山石边隐去了身形。 第四百零五章 轩然大波   果然是要变天了。   数日之间,峨眉道派剿灭峨眉山二十三座大乘佛寺,掌门玄观道君亲自出手,接连击杀六位佛门先天宗师,重踏金顶,时隔千余年之后,四大名山之一的峨眉山再度回到道门之手。   在晋中,以恒山道派为首,紫薇观、真一派、白音观、冲虚派等九大道派联手,将普济寺、镇海寺、白云寺等大乘名寺连根拔起,为首的大孚灵鹫寺更是被付之一炬,自此在江湖中除名。   九华山则更是凄惨无比,原本徽北的天静宫便曾是玄门祖庭,徽南的齐云山乃是道门四大名山之一。得了玄观道君的飞鸽传书,正乙派元景道君顿时大喜,悍然出手,一夜之间连杀四十六名佛门好手,杀得血流成河,连同伏虎寺在内的十六座大乘佛寺烧得火光冲天,大火足足烧了三日三夜方熄。   唯独普陀山情况稍好,盖因普陀远离内陆,有莲花洋相隔。武夷派一路人马趁势攻打普陀山,起先大占上风,却被普陀山众寺借助地利之便设下埋伏,双方争斗数日,武夷派远征不利,只得顺手灭了几座小寺,小胜几场,败兴而归。   偌大的一个中原武林,被这一系列的消息震惊得目瞪口呆,各方势力都在猜测,道门究竟是发了什么疯,竟然四面八方同时对大乘佛教开战,莫非就不怕对方的疯狂报复么?   及至春暖花开、冰雪化冻之时,西北才有消息传来,大乘五寺精锐西征昆仑,被纯阳宫尽数歼灭,余者逃离玉虚峰,却被精英尽出的崆峒派伏击个正着,连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   消息一经传出,顿时天下皆惊。   “这可是大乘五寺啊!”   “大乘佛教的四大名寺,伏虎、普贤、洛迦、大孚灵鹫,任何一座都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江湖大派,寺中高手众多,还加上大乘祖庭大慈恩寺,这五寺联手,少说也有数十位先天金身,化炁境界以上的武僧数不胜数,竟然被纯阳宫全灭?”   “难怪玄观掌门能肆意攻打峨眉山,难怪元景道君敢火烧九华,五寺高手被全歼,还有谁能挡得住他们?”   “那……这纯阳宫到底是什么实力?竟然能同时面对五寺联手,还能聚而歼之?简直是不可思议……”   这样的传言,在江湖上处处可闻,无数武林门派都在四处搜集相关情报,无数消息潮水一般涌来,“纯阳宫”的大名,一夜之间变得炙热无比。   这些消息,自然也都送到了少室山深处,那个被誉为泰山北斗的少林派中。   在初祖庵中,七位老僧面色平静,一一交换着手中的情报,殿中除了纸张的翻动之外,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清晰可闻。   般若堂首座明空禅师首先出言,沉声道:“如今玄门暴起,大乘诸位师兄措手不及,如今中原武林处处烽火,大乘佛教节节败退,除普陀山逃过大劫之外,余者大多精华尽丧。诸位可有什么想法?”   其余六僧均是沉默无语,半晌,才有一位枯瘦老僧淡淡的说:“少林不该置身事外了……”   余下众僧默默点头,明空禅师翻了翻手中的纸页,皱眉道:“玄门挑起战火,以少林而论,玄门虽大,亦不足为惧,唯独纯阳宫是一个极大的变数!”   “明空师兄说得不错!”另有一个肤色蜡黄的老僧点头道,“这纯阳宫之前偏安西北一隅,名声不显,想不到短短年余之内,竟然聚集如此庞大的战力,着实不可轻视。”   “再强又如何?”又有一位红光满面的老僧嗤笑道,“在少林面前,皆是土鸡瓦狗耳!想那峨眉玄观道君年少成名,有天纵之资,如今执掌道门牛耳,却又何曾被少林放在眼里?”   “不可小视!”明空禅师摇头道,“明法师兄曾亲与其交手,虽说师兄心疼木空,必然留了手,但此人武功高绝,绝非浪得虚名。”   见到几位师兄师弟的目光都朝自己看了过来,罗汉堂首座明法禅师呵呵笑道:“世人都知明法被纯阳掌教三剑败退,却不知以贫僧之能……最多再接其一招,便是身死之局。”   起先众僧还是神色淡然,尤其是听到“却不知以贫僧之能”时,更是微微露出笑容,却不料最后明法禅师却说出“便是身死之局”时,顿时一片哗然,看着明法的眼神尽是不可思议。   “不必如此看我!”明法禅师呵呵轻笑,“事实便是如此!”   “怎么可能?”那枯瘦老僧不敢置信的摇摇头,诧异道,“以明法师兄金身二重的修为境界,竟然连他四剑都接不住?”   “明法说得不错!那位纯阳掌教,着实有夺天地造化之能!”殿外突然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一个身材瘦削,满脸皱纹的灰衣老僧缓缓走进殿来。   见到此人,七位老僧齐齐立起身来,稽首行礼,口称:“见过方丈师兄!”   这位老僧,便是少林当代方丈住持、小乘之主明性禅师。   他呵呵轻笑,向七僧还了一礼,笑道:“诸位师弟不必多礼,贫僧刚刚从心如师伯那里过来,正谈及这位纯阳掌教。”   心如禅师乃是上一代的大能之人,听到方丈提到心如禅师,枯瘦老僧急忙问道:“不知心如师伯如何说?”   “时至今日,纯阳宫才真正成了气候!”   “前者,这位纯阳掌教火烧大慈恩寺,全身而退,尚可推卸为镇庭之人不便出手。但是据心如师伯所说,普贤寺的那一位,便死在纯阳掌教之手!”   众僧均是心中猛然一震,普贤寺的“那一位”,岂不正是净土之境的无寂老僧?   明性方丈缓缓道:“倘若那一位尚在,普贤寺共有两位净土境的前辈高人,玉阳道尊又如何能与之拼得一死一重伤?玄观道君又如何能踏上金顶一步?”   “无寂大师与贫僧同为净土一重境界,他能击杀无寂大师,便也能击败贫僧。”   “抛开纯阳掌教与无寂大师的对战,大乘五寺精英尽出,却被纯阳宫其余门人打得损兵折将。以纯阳如今的实力,除非少林与纯阳宫全面开战,否则便是再也制不得纯阳!”   “倘若全面开战,少林纵有把握灭杀纯阳,自身受损绝非小事。”   众僧一时间均默默不语,半晌没有人开口说话。   这些人怎么也难以相信,自混元道派湮灭之后,已经有多少年,都没有一个玄门道派能让少林又有了如鲠在喉的感觉。即便是有一位还虚境大佬镇守的峨眉道派,在他们眼中也不算什么生平大敌。   如今,终于有了一个门派跃将出来,站在台前,有了与佛门一较高低的底气。   明性方丈的声音在大殿中回响:“倘若能制服纯阳宫,玄门这次吃了多少,便会吐出来多少。倘若制不住纯阳宫,佛道两教的争斗,必然会朝一个难以想象的局势发展!”   “倘若有谁小瞧了纯阳宫,下场必然与大乘佛门无异!” 第四百零六章 再入慈恩寺   江湖上沸沸扬扬,纯阳宫却迎来了最平静的一段时光。   目前的几个系统任务,主线任务的时限定于八月十五考核;师徒任务足足还有两年多的期限,而且最后一名预订的弟子也已在纯阳宫门下,只要萧千离愿意,随时都能完成。   而刚刚发布的声望任务时限则长达五年,这五年中,萧千离唯一要做的就是不断扩张纯阳势力,在没有大的战役之前,萧千离已经打算将势力触角伸向更为广阔的中原武林。   百宝囊里那林林总总的无数天材地宝,业已尽数交给楚寻种植。在之前获得的奖励中,蟠果已经被萧千离取出,在药田单独开辟一块地域,辅以楚寻带回的源生之土细细培育。   五灵殿自成一体,看似方圆不大,内中却自成一方空间。按金、木、水、火、土分列,每一间建筑都对应一门属性,门人可自行选择对应属性入内修炼,殿中五行元气充沛,修炼起来有事半功倍之效。   更神奇的是,每个进入五灵殿的人,都会被送至单独的一方小世界中,互不干扰。例如那位上官云鹤,进入火灵殿之后,旁人即使进入殿中,也看不到他的所在——当然,旁人可以随意进出,而没有萧千离的许可,上官云鹤终生不得离开一步。   至于山门大阵晋升一级的奖励,萧千离一直极为好奇,《周天二十八星宿大阵》已经是极为强横的先天大阵,如何还能再度提升?   这日,在指点了羽纤柔的武功进展之后,眼见天近黄昏,萧千离吩咐请来宋书剑与谢广陵,三人径直来到八卦高台上,萧千离袍袖一挥,一座六尺高的玉虚峰虚影悄然浮现出来。   “掌教这是要做什么?”宋书剑看不懂萧千离的举动,好奇的问道。   萧千离不答,转头问道:“谢长老,那日你开启大阵,感觉如何?”   谢广陵叹道:“那夜大乘佛教派遣一路奇兵偷袭玉虚峰北麓,谢某催动大阵连杀两人,后来收拾山下残尸,认出那两人乃是普贤寺的弘度、弘见两位金身大能。倘若在平时,谢某便是平手与其中一人相持,少说也要数百招方能分出胜负,更不要说以一敌二。此阵霸道,由此可见一斑。”   宋书剑点头道:“确实如此!只是所耗费的内力也是极为惊人,以谢长老的本事,最多连发九剑,或是九剑同发,便是油尽灯枯。想来也该如此,倘若不是这般,又哪里来的如许威力?”   萧千离思忖片刻,点了点头,右手一挥,一道金光直冲天际。   下一刻,有无数上古铭文在虚空中不断浮现,放出亿万毫光,径直扑到那玉虚峰幻象上,渐渐隐去,这小小的阵图虚影光华大作,隐隐藏有澎湃之极的力量,竟有包罗万象之无穷威能。   宋书剑与谢广陵二人凝目看去,只见那阵图幻象不断延伸,不光涵盖玉虚峰本体,甚至连附近十余里的区域都尽数揽入阵图中,毫发毕现,一草一木皆清晰可见。   “《周天二十八星宿大阵》提升一阶,气剑威力加倍,阵法距离扩张。”   看清了系统说明,萧千离顿时心中一喜,笑道:“二位不妨一试?”   谢广陵早已看得心潮澎湃,闻言踏上几步,右手轻点阵图幻象,试着输入一丝内力,立刻风云变色,一柄巨大无比的气剑在半空中恢然形成,杀气凛冽。   下一刻,那剑气横跨天际,径直激射向一块巨大的山石,只听天崩地裂的一声巨响,那块大石顿时被生生劈成齑粉,碎石簌簌而落。   见了这大阵威力,宋书剑与谢广陵都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半晌谢广陵才笑道:“倘若那夜大阵即有如此威力,单单谢某一人,便能全歼那一路偷袭的人马!”   宋书剑也是叹为观止,笑道:“便是宋某,只怕也接不下这一剑!”   三人笑谈一番,这才收回阵图,各自迤逦而去。   转眼间便是一旬过去,正值阳春三月,万物复生,纯阳宫中熙熙攘攘,生机勃勃。已经稳固境界的柳随风、楚寻与李承渊三人各自轮班,操练内外门百余位弟子。   宋书剑告别了谢广陵等人,带着陶双亭、慕青宇与朱景阳下山,各自回到西北诸郡,继续操练兵马,整理商队。   方少白、郭家姐弟、程君与羽纤柔则留在玉虚峰顶,每日朝夕苦练,以图更上一层楼,早日踏入先天境界。   陆无厌乘金雕接回了小皮、小后来两个小丫头,留在峰上精心调教,这二女天赋秉异,尤其是小皮极为了得,刚满十岁,便有一身筑基中阶的修为,着实让人惊讶不已。   偌大的玉虚峰热闹非凡,萧千离却已经不在宫中。   踏着碎石缓缓前行,周围杂草丛生,远处的大慈恩寺建筑依然还有那般恢弘气势,但是斑驳的墙面和烧得发黑的残桓断壁,依然有一种凄凉无比的感觉。   “铛——”悠扬的钟声响起,寺中却依然寂静无声。   萧千离走到寺前,“吱呀”一声,伸手推开了沉重的黑漆大门。   广场上宁静如初,一个僧侣都没有,只有一个小沙弥低着头快步走了过来,双手合十,朗声道:“施主,本寺已然封闭,倘若是参佛拜祖的,还请去别处!”   “不参佛,不拜祖,只是来看看!”   那小沙弥还要阻拦,却只觉一道柔力将自己轻轻推在一旁,待要再叫,却见那身着道袍的负剑青年已经慢慢向碑林走去。   一个灰衣僧侣从大殿中走出,那小沙弥似乎是看到救星一般,急忙撒开小短腿奔了上去,叫道:“师兄,你看那个人,我说了本寺不接待香客,他非要往里闯……”   那青年僧侣点了点头,快步走到萧千离身后,叫道:“这位施主留步……啊!”   此时萧千离回过头来,看清他的面容,那年轻和尚顿时如见鬼魅一般,惊得腾腾腾连退三步,指着萧千离惊得无以复加,叫道:“你……是你……纯阳……”   萧千离只是向他瞥了一眼,淡淡的说:“你要拦我?”   “不!不敢!”那和尚惊得险些失了魂,一转身,头也不回的飞奔而去,大约是惊慌过度,脚下一绊,重重的摔了一个狗啃屎,却犹自不觉疼痛,爬起来便逃进大殿中。   萧千离行了数十步,只听有人高宣佛号,道:“阿弥陀佛,萧施主重入大慈恩寺,莫非是要赶尽杀绝么?”   顷刻之间,四面八方都有武僧奔出,为首两位老僧,一前一后的站定,将萧千离围在当中。 第四百零七章 摊牌   曾经的大慈恩寺,乃是赫赫有名的大乘祖庭所在,寺中高手如云,住持正慈禅师地位崇高,武功高绝。在他的身边,包括正晦禅师在内的六位师兄弟均是声名显赫的佛门高僧,下一代的四大首座普心、普因等人,也都是响当当的先天金身大能。   但是大慈恩寺盛极而衰,先是萧千离火烧大慈恩寺,正晦禅师金身破碎,带着同样三位重伤的师弟清净解脱,不问世事,长伴青灯古佛,意图恢复被焚尽的大乘佛家经论。   接着,在西征中正慈住持等人战死,精英被一扫而空,仅剩下正明、正心这两位临危受命的老僧苦苦支撑。此时听说纯阳掌教前来,这两位老僧大惊之下,急忙齐齐赶了出来。   萧千离环顾四周,曾经实力雄厚的大乘祖庭,如今仅有稀稀拉拉四五十位武僧,倘若不是这两位上代高僧支撑大局,只怕随便来个阿猫阿狗,都能将大慈恩寺打得七零八落。   “本座没兴趣与两位多作盘桓。”萧千离淡淡的开口道,“此番来访,只为了见一位大师!”   听到前面一句话,两位老僧顿时心中一松。这位纯阳掌教上一次来寺,展现的本事,绝非两人联手能敌。更何况净土境界的无寂大师死在萧千离手上,在佛门高层中已经不算是个秘密。   但是听了后面一句话,两僧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些不摸底,如今正慈住持已死,纯阳掌教又打算见谁?   迟疑片刻,正心禅师踏前一步,双手合十,朗声道:“阿弥陀佛,不知萧施主来访,却是为了见哪一位本寺高僧?”   萧千离漫不经心的往西苑方向指了一指,轻笑道:“除了那一位,贵寺还有谁值得本座亲自来访?”   这句话说得极不客气,正心、正明两位禅师都是面色一怒,正明禅师沉声道:“那位大师闭关多年,莫说不见外客,便是正慈师兄数十年来也未见过他几次,还望萧施主不要为难我等……”   还不等正明禅师说完,萧千离微微侧目,淡淡的说道:“本座倘若执意要见那一位呢?”   两位老僧均是脸上肌肉抽动,却也半晌说不出话来,只能目送萧千离旁若无人的向西苑走去。   等萧千离走得无影无踪,正心禅师才低声问道:“师兄,咱们现在怎么办?”   正明禅师怒容满面,半晌才重重哼了一声,道:“不管如何,咱们都得去。纯阳掌教摆明了就是为了打断本寺最后一根脊梁,倘若那一位有失,大慈恩寺焉能自保?如若他们动起手来,咱们便是拼了这条性命,也决不能让那一位有失!”   正心禅师面色惨淡,叹道:“此人连无寂前辈都能击杀,也不知‘那一位’是不是他的对手……我等纵然拼了性命,又能如何?”   “打不过,就当这条命还给本寺罢了!”   正心禅师迟疑良久,半晌才重重一叹,对广场中不知所措的众僧侣吩咐道:“都散了吧!”   众僧不明所以,只得四下散去,两位老僧低宣佛号,缓缓向西苑走了过去。   萧千离径直来到西苑,越过重重庭院,只见西苑深处碑林丛丛,到处都是大慈恩寺先辈的坟冢与菩提树,几株高大的菩提树还有烧得发黑的痕迹,显然就是那日西河道君纵火的成果了。   他微微一笑,神态自若的向深处走去,内心中却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仅仅以心头之念,便能引发天地异象,将执掌雷霆之道的西河道君困得险些力竭身亡,这位隐居在西苑的高僧,其本事简直是难以想象。   萧千离走了几步,忽然开口道:“本座专程前来拜访,老和尚,你莫非要拒人千里之外么?惹得本座发怒,一把火烧了你这十方丛林!”   碑林中寂静无声,过了一会儿,四周忽然响起一声幽幽的长叹。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老衲一百三十年前便提醒过佛门,势不可去尽,话不可说尽,福不可享尽,规则不可行尽。凡事太尽,缘分势必早尽。佛门虽说近千年来大行于世,盛极一时,玄门却如百足之虫,迟早有反扑之时!”   萧千离自知这等功力通玄之辈,倘若不主动现身,自己便是找上一年也找不出对方的行踪,索性寻了一块尺许高的光滑大石,一屁股坐了下来,轻笑道:“道统之争,免不了你死我活,你行事留三分,别人可不见得留你三分!”   密林深处响起了一声轻笑,一个灰衣老僧身形徐徐走了出来,脸上丘壑遍布,皱纹极深,面色凄苦,也不知活了几百岁之久。   “老衲释子无嗔,见过纯阳掌教!”   萧千离点了点头,便当做还礼了,轻笑道:“本座的姓名,想必你已知晓,便不必通名道姓了!”   无嗔老僧呵呵笑道:“掌教的名声,如今可谓是如雷贯耳。以萧掌教之能,也是通达天地,却来平白打趣老衲。道统之争,如同烹制小鲜,武火势大,外面烧焦了,里面却是夹生的;还不如细细文火烹制,潜移默化,将玄门道统层层削弱,排出世人之心。虽说此法说不定要两三千年之久,却不会有甚么麻烦,更是稳妥无比。”   这老僧看似语气平和,言辞却是锋锐逼人,听得萧千离目中精光一闪。   老僧似乎没有看到萧千离眼神中的杀机,反而慢慢走来,随手寻了一块石头,与萧千离面对面坐下,叹息道:“正如现在的局势,玄门被压制得苦不堪言,要么就是有大魄力者破而后立,要么便是有大能之辈横空出世。原本老衲以为会是前者,如今看来,反而是萧掌教应了后者。贵教《老子》有云:‘天之道,其犹张弓与。高者抑之,下者举之,有余者损之,不足者与之,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原是如此!”   萧千离沉默了一会儿,想起玄观道君在重阳大典中的所作所为,当下缓缓点头道:“此言不差,理当如此!”   老僧静默了一会儿,徐徐道:“掌教来此,想必并非与老衲坐而论道,还请道来!”   “很简单!”萧千离也懒得与这几百岁的老和尚打机锋,直言道,“佛理可留,大乘当灭!”   无嗔老僧仿佛丝毫都不吃惊,反而轻叹道:“想来也该是如此……”   萧千离不动声色,淡淡的问道:“依你的性子,是该乖乖与本座回去,被镇压一纪,还是痛痛快快的打上一场,拼个你死我活?”   无嗔面色愈发凄苦,叹息道:“老衲年轻时,也曾是意气风发,不可一世,被先师点化,这才进了佛门。如今天势似有逆转之相,老衲却想试上一试!瞧一瞧大势是否可改,这天道是否可逆……”   “天道小势虽可逆,大势却不可改。”萧千离的语气突然变得冷峻无比,似乎是从九幽黄泉中传来,森然道,“此战之后,大乘祖庭,将不显于世!” 第四百零八章 无需多言,愿与一战!   炼炁化神有三重境界,分别对应先天三神主,分居上、中、下三个丹田,下丹田便是俗称的关元气海,位于脐下三寸;中丹田为胸口的膻中穴,为宗气所聚;上丹田为眉心印堂,又被称为“泥丸宫”,识海便位居于此。   练到化神高阶,三神主齐聚之后,便有更进一步的炼神还虚境界,此时上、中、下三田相**,仅剩惟一阳神,寂照于识海之中,阴与阳往复而还丹,以至于养神以合道。   在玄门武学之道中,从先天化神的“众秒归根”,过度为“无形无相”的空冥阶段,最终达到“天人合发”炼神还虚的无上境界。   在正慈禅师的话语中,佛门武学之道却并没有空冥阶段,而是从“性火真空,性空真火”直接踏入“涅槃寂静,时刻觉知”。并非是佛门武道更为高明,而是道佛两大教派对于“阳神”与“阴神”修炼的区别。   直到这个时候,按照系统的判定,萧千离的真实修为,也只不过是先天化神中阶境界,距离炼神返虚境界相比可谓是天差地别。   萧千离尽管侥幸击败了精擅无相三千法的无寂禅师,但是那一战萧千离从头到尾都是被无寂老僧压制,只是最后才一举翻盘。   按道理来说,萧千离本不该如此不智——贸然深入大慈恩寺碑林,挑战一位不知深浅的净土境界的佛门大能,此战若败,大好的局势很有可能被再度翻转过来。   实际上,萧千离此举是经过深思熟虑,绝非一时膨胀到看不清自己的真实本事。   此时的无嗔老僧已经抢先出手了。   他站起身来,低吟道:“愿自在力于傍生等恶类中生彼所。行恶而自不行,彼不行善而自行之。”忽然袍袖一抖,无数璀璨金光闪现,背后一轮红日缓缓升起,照耀大地,碑林处处毫发毕现。   无寂和尚死在萧千离手中,或许是这位无嗔老僧最先知晓。对于面前的这位纯阳掌教,无嗔老僧也是打起了全部精神。   看着一轮红日,萧千离缓缓立起身形,右手一伸,纯钧剑脱鞘而出,跃至他的手中,反手持住。   “你叫无嗔,莫非无寂与你有些干系?”   无嗔老僧周身有万千金光绽放,如同一张铺天盖地的大网,蓦然往前一探,猛然收缩至十余丈方圆,顿时将萧千离与自身齐齐笼罩其中。   “系统解析模块启动,检测到未知功法。”   “数据收集完毕,经数据库比较,该功法为《极地光明境》……”   “警告!宿主此时实力不足以摆脱《极地光明境》,请尽快采取措施!”   萧千离被笼罩至无嗔的领域之中,却似乎恍然未觉,只是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周身这万千普照佛光。   “无寂是我师弟!”   无嗔老僧声音凝重之极,直到这个时候,他依然看不穿对方的真实修为,因此对萧千离更是极为忌惮。   “年轻时,我与无寂同在峨眉学艺,不知过了多少年,老衲自知武道已入瓶颈,因此离开峨眉山,前往大乘祖庭,以期能寻出更上一层楼的法门。”   “很可惜,就连大乘祖庭,也无人能为老衲解惑!”   说到这里,无嗔老僧的语气中带了一丝悲伤之意。   “玄门三教大战死伤无数,道统因此中断,无数神妙功法再无传人。却不知佛门这数千年来,却也毫无长进?”   这个说法,倒是萧千离头次听说,不由得好奇的问道:“这是何意?”   “寰宇皆为一体两面,众生万物平衡,道门衰败,佛门纵然一枝独秀又如何?数千年的不思进取,如今道统或在,但是真正传承下来的又有多少?”   萧千离只是思忖片刻,立刻理解了无嗔老僧话语中的含义。   正如生态平衡的概念,武学之道同样也是如此。有了强大的敌手,才会促使自身不断的进步,道门因自身内讧而衰退,佛门却因为没有了对手,失去了紧迫感,更没有了压力,正如无嗔老僧所说的“不思进取”,同样导致了佛门武学并没有太大的发展。   无嗔老僧的声音还在不断回响。   “老衲无望之下,索性留在大慈恩寺,当了一个镇庭之人。六十年来从未出寺一步。但是无寂身死,无色界天崩坏,天地与之同悲,老衲又岂会不知?”   “于情于理,老衲都该与萧施主一战!”   看着无嗔老僧庄严肃穆的模样,萧千离忽然笑了,他缓缓抬起剑来,朗声道:“阁下无需多言,愿与一战!”   有无形剑气凌空而降,刹那间流光溢彩,混沌初分,有阴阳二气裹着万千剑气肆意游走,在极地光明境中来去自如,一个巨大的阴阳鱼缓缓形成。   生太极!   吞日月!   只见天空突然黯淡下来,即使连近在咫尺的无嗔背后红日都光辉黯淡,一条长长的银练横空,银练中星光闪烁,璀璨夺目,刹那间横跨长空,如流星赶月,拖着长长的尾翼虚影,直直刺向无嗔和尚!   这一招原本是《鹤翔剑法》中威力极大的招数,但是经过《天道剑势》提升境界之后,原先普普通通的一招“星灭”,此时施展出来,当真如星辰炸裂,威势无焘。   只听咔啦啦一声爆响,却是那老僧背后升起一座大佛,坐于中台八叶院东北方之莲上,双脚交叉而坐,后以左脚下垂,右腿曲屈,右手扶脸颊,作“半跏思维”状。周身金色光犹如霞云遍舍,领域之内,处处皆雨,绽金色莲华。   那佛陀笑容可掬,抬起一只大手来,硬撼星灭剑气,平地一声巨响,却是这道刚猛无比的先天剑气,竟然被震得层层破碎。   萧千离目光凝处,微微皱眉道:“弥勒菩萨摩诃萨?”   无嗔和尚一言不发,右手化为巨掌虚影,陡然向萧千离拍来。萧千离存心要试他极限,眉心处阴阳二气一闪即没,镇山河猛然罩下。   掌力重重的轰击在镇山河边缘,萧千离只觉有一股沛不可挡的大力袭来,咔咔数响,即使是从未被攻破的镇山河也被掌力震得边缘破碎,无数微尘化作地水风火涌出,将这碑林地面生生炸出一个巨坑!   即使是经历无数次以下克上的萧千离,看清此情此景,也不禁脸色一变。 第四百零九章 看到未来的功法   镇山河,是萧千离纵横江湖最大的依仗。   看似平平无奇的气场,却是以《太上玄元心经》心法篇《坐忘经》与特殊功法《化生决》融合而成。   《坐忘经》的神妙之处已经毋庸置疑,而《化生决》乃是八龙云篆、明光之章,以先天精血为引,自然飞玄云气,结空成文,肇于诸天之内,生立—切的精妙法门。   将《化生决》融入《坐忘经》之后,其化生之道与《坐忘经》的周天演化合二为一,却发生了奇妙玄奥的变化。以万物终始母气为基,以周天演化化生而出的无上剑气,一剑之下,山河逆转,万法不侵,万劫不灭!   一路走来,面对这神妙无匹的玄奥气场,无数先天高手饮恨而退。   在西北长空,两大先天宗师墨夜离与徐方易,以虚无道与水镜道联手同攻,却攻不破镇山河的防御圈;玄观道君的诸天劫轮,奈何不得镇山河分毫;而集合一主九舍利的《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大阵》,更是在镇山河面前无功而返。   即使同为净土境界的无寂老僧,全靠镇山河的生生不灭,萧千离才熬到了否极泰来的最后一刻,面对无相三千法如潮水般的无数次攻击,镇山河始终没有动摇一步。   但是这无往不利的镇山河,如今却在无嗔老僧的一掌之下,外围被震得支离破碎,直径足足小了一圈,怎教萧千离不吃惊?   萧千离内心惊骇,面上却波澜不惊,微微点头道:“镇庭之人,果然不凡!”   无嗔老僧反而比他显得更为惊讶,叹道:“难怪无寂师弟会死在你的手中。”   萧千离一边不断吸纳星辰之力补充内力,一边淡淡的问道:“此话怎讲?”   “无相三千法虽是无色界天的妙法,但是功力散而不聚,对阵境界稍低之人自然无往不利,更不惧群起攻之,却始终有一个极大的弱点。”   老僧凝视镇山河气场片刻,顿了一顿,接着说道:“只怕无寂师弟始终攻不破萧施主的御劲,这才最终被萧施主所杀……”   虽然他说得有头无尾,萧千离却已经听懂了。   这师兄弟二人同为净土之境,但是功法南辕北辙,一人功力散而不聚,另一人功力却凝而不散,毕生功力集于一点,这才有这般威力,就连镇山河也险些抵挡不住。   他长声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且接本座这一路剑法!”话音刚落,一道流光已经攻至无嗔老僧的面前,长剑一抖,化为天地人三才,乃是一招“三才化生”!   三才者,天地人。三光者,日月星。这一招极尽华丽能事,刹那间有千道剑影从天洒落,如万朵剑花从地涌出,一片剑幕山飞海立般横空席卷而来,不论威势气势,均是摄人之极。   《北冥剑气》共有九招,从起手式“太极无形”,转为“两仪化形”,继而为“三才化生”、“四象轮回”、“五方行尽”、“六合独尊”、“七星拱瑞”、“八卦洞玄”,最后一招“九转归一”。前八招一招比一招更强,第九招却是至尊极尽的一剑,有无上大威力。   无嗔老僧点头道:“萧施主剑术如神,果然不凡!”   即便是无嗔老僧这等净土境的大能,也不敢空手硬接锋利无匹的纯钧剑,他口中说话,衣衫却已经飞旋而起,一步步踏出,当真是妙到了巅峰,“三才化生”天地人九记变化一齐施展完毕,却也未曾沾到他的半片衣角,只听到“叮叮叮”九声脆响,长剑便被生生荡开。   纯钧剑被老僧指力震开,萧千离立刻长剑回旋,“四象轮回”、“五方行尽”、“六合独尊”、“七星拱瑞”一一施展开来,皆被无嗔老僧如同闲庭信步一般,将那狂暴无比的万千剑光一并闪过,同时发出劈空掌力,震得镇山河气场摇摇欲坠,似乎下一刻便要支离破碎,化为无形。   “这……这怎么可能?”萧千离面色古井无波,越打越是心中骇异。   《北冥剑气》乃是以《太甲神剑》为基、与《坐忘经》相融得来的顶尖剑法,一经施展,剑意攻势滔天,几乎是毫无破绽。但是面前的这位无嗔老和尚,视万千剑气如无物,每一步都踏在空处,那如潮般攻势,每一个变化竟然都被他看穿。   他猛然长剑回转,一道璀璨无比的剑光突然升起,有八卦玄气隐约成型,二人交手的空地上,顿时化作一片混沌。   那飞旋的八卦渐渐凝聚起来,化作一个巨大的八卦道果,在上空缓缓旋转,又有万千道阴阳鱼从道果中飞出,每一道阴阳鱼都是一道剑气,划破长空,顿时将无嗔老僧笼罩其中。   《北冥剑气》——八卦洞玄!   八卦玄气,天机难测!   萧千离存心要试出对方的底线,一剑化为万万千千,刹那间有无数剑气从天而降,任凭这老和尚步伐如何精妙,却又如何逃得出笼罩范围如此之广的一招?   面对这凭空而降的万千剑气,无嗔老僧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他放弃了反击,双掌护身,足下步步生莲,每踏出一步,便有无数剑气轰然击落在他身后的地面上,走得数十步之后,那八卦洞玄所生的无数剑气业已尽数闪避开来,全身上下,竟然毫发无损!   萧千离脑中猛然灵光一闪,喝道:“极地光明境!原来你修炼的是贤劫当来下生弥勒尊法——”   弥勒菩萨摩诃萨,又被称为阿逸多菩萨摩诃萨,是世尊释迦牟尼佛的继任者,成为娑婆未来佛,即贤劫千佛中第五位。   相传弥勒佛未来将在娑婆世界降生修道,出生之时有极地大光明,于华林园龙华树下成正觉,以三会说法化度无量无边众生,乃大乘极乐场中第一尊。   弥勒金身法相有无上大法力,这还罢了,关键是“未来”二字——身处极地光明境,对方的一举一动,均能被提前看破!   与无寂老僧不同,无寂是以无相之妙“学”得对方的招式,而无嗔却是能提前“看”到对方的攻击。正因如此,生太极能封禁无寂老僧的无相三千法,却又如何封得住“未来”?   无嗔老僧的声音如同从九天之外传来,缓缓道:“萧施主学究天人,居然识得老衲的当来下生弥勒尊法!只是施主看得破又如何?施主的任何招式,都在‘未来’看得清清楚楚,老衲不才,或已立于不败之地!” 第四百一十章 超越时空的一剑   南派李道纯所著《中和集》有云:“天肫(宇宙)风助水力而作澎湃,雷助火力而奋迅,至于激情而破,破乃分之,是天开也,天之分也,元气化也。”这便是玄门对“先天一炁”最形象的论述。   “先天一炁,自虚无中来。”短短九个字,却是道教周天丹道的总纲,揭示了宇宙大爆炸的初始理论。自此,空间、时间由此而生。   此时萧千离落入极地光明境中,任何招式都被对手提前看穿,就连天机难测的八卦玄气都被对方一一看清动向,天下哪里还有招式能克敌制胜?   无嗔老僧掌势如山,一掌掌向萧千离劈来,镇山河被震得摇摇欲坠,一层层的气场支离破碎,化为无数精细的微尘,刚一剥离,立刻化为地火水风,在半空中轰然炸裂。   萧千离心念一动,眉心一道阴阳二气飞出,在万物终始母气的支持下,镇山河气场再度稳固起来。见到对手防御再度加强,无嗔老僧微微有些诧异,手掌顿了一顿,再度劈出。   倘若一味被动挨打,萧千离就算有登天的本事,也会被对手生生耗尽万物终始母气,镇山河一破,又如何能抵御这净土之境的生平大敌?   心念一动,萧千离长剑回转,最善守御的《太虚剑法》施展开来,圆转如意,剑光形成一道光幕,为镇山河分担了一部分攻势。   对手的攻击越来越猛,萧千离体内的真气急速运转,剑身嗤嗤作响,借助镇山河的神妙,与无嗔老僧拼了一个旗鼓相当。   看似不分胜负,但是萧千离却心急如焚,在对方的猛攻下,万物终始母气一丝丝从识海中分离出来,充实进镇山河气场中,虽然看似不多,但是时间一长,必然会被生生耗干。   “这老和尚的功法到底是什么原理?究竟是直接‘看’到了未来,还是‘跨越’了时间?”   解析系统传来的信息如潮水一般涌入,但是让萧千离失望的是,极地光明境的功法细节尽数被萧千离读取,内力运转、法则诠释、修炼法门看得清清楚楚,却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对于这门功法超越时空的原理,系统却并没有给出释意。   “不对,时间不可逆转!时间不可向前跳跃!这是宇宙铁则!”   虽然时间的连续性还有待假想考证,但是无论是泛指时间还是特指时间,都很明确的指出其无法跳跃性。或许有人能够找到上帝粒子,证明时间的拉伸或是压缩,但是在这里,却决计不可能存在如此大的能量层次。   想通此节,萧千离顿时明悟过来,无嗔老僧的功法看似无法可破,但是依然还在唯识范畴之内,他只不过是跳出三界之外,意识进入更高维度,通过另一个维度的时空,“看”到正常世界的未来某个时间片段。   “大乘佛教道统流传万年,果然有其独到之处!”对于大乘的教义,萧千离内心深处隐约多了几分佩服之意。   与道家不同,佛门更注重“阴神”的修炼,意识跨越大千世界,无形无相。而玄门则注重“阳神”的修炼,以周天丹道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二者虽说百川归海殊途同归,但是在细节之处,却是大相庭径。   二人一攻一防,发力狠斗,片刻之间已经斗至数百招上下,无嗔老僧精神倍增,一掌掌如同五丁开山一般攻来,萧千离则借助镇山河,以最善守御的《太虚剑法》防得滴水不漏。   此时极地光明境中佛光普照,瑞气千条,金莲处处绽开,而萧千离之前施展的三才、四象、五行、六合、七星、八卦诸相氤氲,久久不曾散去。   突然无嗔老僧的眼皮动了一动,招式一时停住,看着萧千离的目光顿时变得极度疑惑。   “这是……”   他的一部分意识已经进入了一个神秘的维度,在那个地方,无嗔能清楚的看到萧千离接下来的一举一动。但是这一刻,他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萧千离突然长剑一抖,“人剑合一”施展出来,将镇山河炸得粉碎,极地光明境中顿时一片紊乱。   即使是净土境界的无嗔老僧,也被“人剑合一”的玄妙效果震得全身一颤,他抬起头来,只见萧千离长剑斜斜上挑,有无边紫气从东而至,尽数凝于剑身。   “竟然爆了气场?他到底想干什么?”即使是镇庭大能,无嗔老僧却也看不懂萧千离到底想做什么。在他看来,纯阳掌教御化之能堪称天下无双,但是倘若没有这古怪的气场,不出百招,便会伤在自己的掌下。   此时萧千离的长剑已经紫气氤氲,如同一道紫电,闪烁着摄人的光芒。看着无嗔老僧诧异的神色,萧千离忽然笑了。   “贤劫当来下生弥勒尊法能看破三界五行,不知能否看到时间的尽头?”   下一刻,无嗔老僧的眼中,突然有万道璀璨光华闪耀,一道全身深紫的剑气从虚空中轰然刺出。   “怎么可能?为什么看不到这一剑的动向?”在那虚无缥缈的神秘所在,无嗔老僧的一缕意识已经完全错乱了。   即使是剑气在大千世界中已经刺出,在那个空间里看到的景象,依然是一片虚无。   “金玉有尽,世世无穷,九转归一,万变不离。”   《北冥剑气》——九转归一!   以《太甲神剑》与《坐忘经》融合而成的《北冥剑气》,从未施展过的最后一招,终于出现在这个世界!   加持了“紫气东来”的锋锐剑气,从一个混沌般的漩涡中刺出,所过之处,寰宇之气顿时扭曲起来,空间尽数化为虚无,形成一条长长的黑洞。   三才、四象、五行、六合、七星、八卦种种残存的氤氲元气,被这一道剑气牵引,蜂拥而至,横扫一切阻碍。   可以这么说,这一招“九转归一”,将前六招北冥剑气尽数集中起来,将一切都化为寂灭虚无,最终归于混沌。   无嗔老僧的眼中,第一次有了茫然和恐惧,他狂吼一声,背后的弥勒金身突然膨胀起来,法天象地,高耸入云。   “看不破又如何?”他猛然握拳,一拳重重的迎上那一道璀璨剑气。   轰隆一声巨响,二人错身而过,萧千离右手一扬,纯钧剑归鞘。   无嗔依然保持着右拳直击的姿势,良久不动。   下一刻,他的弥勒金身猛然颤抖起来,化为无数金光飞射而去,巨大的法相轰然崩塌。   “本座这一剑,乃天外之剑!任凭你看破三界,又如何能看到混沌初始?”   无嗔老僧脸色突然一怔,半晌才徐徐合掌,面露微笑,缓缓道:“阿弥陀佛,原来,这就是‘道’啊——”   说完,他的身躯重重地摔倒在尘埃,气绝身亡。 第四百一十一章 中原武林 再无大乘   《道德经》有云:“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强字之曰道。”   又有云:“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   在“道”的论述中,“道”是生就一切万物的初始,从‘道’出现的那一刻,无意义的宇宙才有了时间、空间等意义。   无论是三才、四象、五行、六合、七星、八卦,都是在“道”的基础上诞生,跳不出大千世界之外,自然也就会被阴神遁入高维空间的无嗔老僧看破。   即使是阴阳两仪,也是天地已开,万物初生的产物,维度不至于高过两仪,两仪却也脱不开维度。   唯独“道”存于伊始,更高于多维空间的诞生。   这是萧千离在经过《坐忘经》补遗篇之后,从《天道剑势》中参悟出来的剑意,融合了自身修为和对道法的理解。在天道的加持下,“九转归一”可以说是没有尽头的一剑,将众生万物化为虚无,重归混沌。可以说,它根本就没有威力可言,施展这一招并非先天真气催动,而是对于天地的理解,以自身的意识催动。   “九转归一”第一次在这世界中现世,即使是无嗔老僧阴神云游超然物外,却也禁不住这天外一剑。它刺穿的并不是真气、身体,而是直接击碎了弥勒未来尊法的大道之基,那一缕阴神也随之覆灭。   道基不存,无嗔和尚就算有登天的本事,又岂能金身不灭?   萧千离回头凝视着无嗔老僧的尸体,面色渐渐变得肃然起来,轻叹道:“临终前的回光返照,却也让你看到了‘道’的本质,你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他慢慢转过身来,吩咐道:“到底也是一代武学大宗师,火化后,理当葬在祖庭碑林中。”   拐角处转出两位老僧来,却是正心、正明两位禅师,这两人竭力保持着面色平静,但是望着萧千离的目光却满是惊惧之色。   在极地光明境中,即便是正心、正明两位金身大能也看不清两人的拼斗动作,原本打算乘虚而上,趁势夹击萧千离,却不料在领域之中,两人即便想要插手,也是万万不能。   以这二人的功力,凝聚真气灌注双眼,竭尽目力,这才勉强能穿透极地光明境,看到二人的动作,眼见无嗔老僧大占上风,始终压制着对手只有防御之力,却不料纯阳掌教突出奇兵,仅仅一招便将无嗔老僧击杀当场。   这样的功力修为,让两位见多识广的老僧也难以压抑内心的惊恐,这已经超越了先天战力的比拼,到了一个难以想象的层次存在。   此时听到萧千离吩咐,二人对视一眼,正心禅师点头道:“理当如此!”   萧千离举步欲走,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停下了脚步,沉声道:“佛理可留,大乘当灭!你二人可知道什么意思么?”   两位老僧身子齐齐一颤,半晌才颓然垂下头来,正明禅师叹息道:“贫僧明白了!”   萧千离微微一笑,淡淡的说道:“总算是这个无嗔和尚,让本座看到了大乘佛教一点可取之处!否则,今日血洗大慈恩寺,便是在所难免!”   二人的头垂得更低,半晌正心禅师才低声道:“教义若存,大慈恩寺在与不在,并无要紧……”   这句话倒是让萧千离对他刮目相看,上下打量了正心禅师几眼,微笑道:“你这和尚,倒是比你那个正慈师兄更明佛理!”   他轻轻一笑,一只巨大的金雕乘风而下,载着他直入云端,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萧千离离去不久,身为大乘佛教祖庭的大慈恩寺冒出无数黑烟,一队队僧侣、沙弥目露悲愤之色,垂着头走出寺门,渐渐散去。   大慈恩寺的覆灭,象征着大乘祖庭不复存在,只留下无数佛经以为教义延续。除此之外,中原武林之中,已再无大乘佛教这个教派。   这一战的经过和结果,很快就流传至各大势力中,中原武林的各大门派,很快就陷入了震惊和沉默。   “大乘佛教,竟然就这样入灭了?”即便是早知这个结果的玄观道君,依然有一种不敢置信的感觉。   托了与萧千离交好的福,纯阳宫种种谋算,玄观道君都会在第一时间知晓。而在大乘五寺西征昆仑失败之后,玄观道君就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到。   “以我的想法,大乘还需存在一段时间,徐徐推进,避免进一步刺激到小乘佛教。但是萧掌教这样一来,少林寺必将空前敌对纯阳宫,莫说少林全面开战,便是南北少林联手,便是一个极大的麻烦。”   “萧掌教究竟是怎么想的?莫非他的实力,足以应对嵩山少林么?”   直到这个时候,玄观道君依然看不清萧千离的真实修为,先后斩杀无寂、无嗔两位净土之境的佛门大佬,已经让玄观道君无限拔高萧千离的武功境界,但是如此看来,却似乎还并不是萧千离的极限。   同样的看法,在各大门派中也得到了不少赞同者。从萧千离过往的经历来看,无论做出什么样匪夷所思的举动,事后都会证明他的谋定后动,并非一时头疼脑热做出的决定。虽然不知道大乘西征的详情,但是五寺尽灭,这是铁一般的事实。   大乘入灭的消息,同样传到了川中,放在了唐家堡几位主要人物的桌上。   拿着这份情报,唐云澈也不知是什么心情,他捏着信函,心事重重的在房里走来走去。   骆冰清端着一碗莲子羹走进房来,笑道:“老爷又有什么心事?”   “自己看吧!”唐云澈伸手将书信交给爱妻,叹息道,“想不到这纯阳宫……”   贵妇将莲子羹交给唐云澈,一目十行的看了下来,笑道:“想不到这纯阳宫竟然有如此实力,老爷,如此看来,这萧千离倒是勉强入眼,尚配与唐老爷结交一二……”   “哼!”唐云澈知道爱妻还在取笑自己当初的话语,当下也不生气,只是瞪了骆冰清一眼,道,“还虚之境,便是在唐家堡,也是奉若上宾!”   贵妇掩口轻笑,却听唐云澈慢慢喝着莲子羹,沉吟片刻,道:“你去跟你女儿说一声,让她写信给那个混小子,让他师父来一趟唐家堡!”   骆冰清微微一愕,问道:“老爷,你这是何意?”   唐云澈摇头不答,半晌才缓缓道:“有些事,还需要一些外力……” 第四百一十二章 唐门欲嫁女   “商谈纳采之礼?”   接到唐门弟子的传讯,李承渊整个人都凌乱了,他捏着书信,半晌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与唐子衣两情相悦,私定终身,原本知道这件事必然阻力重重,但是春暖花开之后,却做梦也想不到竟然会接到这样一封书信。   “怎么办?”李承渊犹豫再三,捏着这封信找到了宋书剑。却不料宋书剑一愕之下,随即哈哈大笑。   “六礼中,分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你这才只不过是纳采之礼,想要娶唐子衣,还早得很呢!”   李承渊不禁一愣,诧异的问道:“这么麻烦?”   宋书剑很认真的点了点头,笑道:“你也不必担心,六礼虽然繁杂,但是我料定唐家堡志必不在于此。他们更关心的,还是想见一见你的师父。如果我所料不差,唐家应该是有大事发生了……”   李承渊茫然不解,看着宋书剑呐呐半晌说不出话来,宋书剑点了点头,伸手接过书信,笑道:“我先去与你师父商议一二,再作打算。”   在剿灭大乘佛教之后,萧千离回到了昆仑山,每日除了调教徒弟之外,更多的时间便在小屋里调息打坐,日子过得悠闲自得。   正如他所料的那样,六弟子羽纤柔展现出了惊人的天赋,自从绝脉贯通之后,修为一日千里,除了实战尚不足之外,单论武功进展,几不下于柳随风、楚寻等人。   而程君修行方向与羽纤柔不同,他一身怪力本就是无数灵药混杂而成,一身筋骨打造得尤其坚实,唯一需要打磨的就是战斗磨练。在此之前,萧千离打算等他境界稳定,便要助他将承天法则进一步锤炼成熟,早日破碎金丹,位列先天。   当宋书剑来到掌教小屋,出示唐家堡来信之时,萧千离露出了与宋书剑几乎相同的古怪神色。   “唐家堡最近有什么动向?”   宋书剑微笑道:“静极思动而已!”   萧千离略一沉吟,问道:“不甘寂寞么?或是……”   “难说!”宋书剑摇头道,“大燕新君初立,对于唐家堡来说,也是机遇,也是危机。一念之间或是天堂、或是地狱。这个时候唐家堡欲与纯阳宫建立关系,无非还是利益二字。”   萧千离沉吟半晌,忽然笑道:“既然如此,宋先生且与我一同前往!”   萧千离的话语,早在宋书剑意料之中,闻言笑道:“正有此意!”   宋书剑顿了一顿,笑道:“不仅仅是你我二人,以宋某之见,除了承渊之外,陶先生、随风也该与咱们一同前往!”   萧千离愕然片刻,指着宋书剑哈哈大笑道:“好个隐相宋书剑,你这哪里是去采纳?分明是示威!”   宋书剑含笑不语,萧千离略一沉吟,点头道:“也罢!玄门崛起,唐家堡势必是一个绕不过去的大坎,趁着这个机会,见一见唐门英杰,也算是一段佳话!”   几乎与此同时,唐家堡的一间静室里,一个雄壮之极的中年魁梧大汉大马金刀坐在主位上,右拳承着脸腮,左手在椅托上轻轻敲打。   在他的身前,大总管唐云澈静静的站在那里,静默不语。   “云澈,你用子衣的名义发出邀请,会不会唐突了一些?以纯阳掌教的身份,是否亲至?”   “家主不必担心!”唐云澈静静的回答道,“李承渊乃是纯阳掌教心腹爱徒,事关晚辈婚姻,纵然有些失礼,纯阳掌教必然亲至!”   “哦?”   面对唐门家主的疑惑之色,唐云澈解释道:“纯阳掌教虽为还虚境界的武学大宗师,但是以云澈所闻,此人最是护短,几个亲传弟子被他呵护备至,以云澈名义发信,他说不定还会推阻,但是以子衣纳采的名义发信李承渊,此人必然前来!”   那大汉呵呵笑道:“云澈,你家子衣的面子,只怕比你这个唐门大总管更大啊!”   面对家主的调笑,唐云澈面色平静如常,缓缓道:“为大事计,云澈的面子又算得甚么?以子衣换一强援,有何不可?据浅依所言,二人两情相悦,唐某所做所为,也并非坏事!”   他顿了一顿,又道:“云澈此番,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倘若不以子衣的名义发信,无论以家主的名义、或是以老夫人的名义,都会落人口实。倘若以云澈的名义,纯阳掌教说不定压根不予理睬,反而不美。”   那大汉缓缓点头道:“云澈此言甚是有理,如今的唐家,再也经不起半点内耗了……”   唐云澈淡淡的接过了话题,沉声道:“如今唐门之中,有天罗、惊羽两脉各成一体,互不相容。倘若再互相争斗下去,唐门必然陷入内乱之中。如今纯阳崛起,倒是一大变数,说不定便是本门的一次转机。”   那大汉沉吟半晌,缓缓道:“云澈,你可要想好了!道佛倾轧已不下万年之久,倘若唐门被扯入争端,可就并非天罗、惊羽两脉的问题,倘若操作不当,便是唐门的灭顶之灾!”   唐云澈嘴角牵动了一下,摇头道:“谅少林本事再大,又岂能真正撼动唐门根基?”   那大汉轻轻叹息一声,点头道:“你去操办罢!不可冷落了纯阳宫来人!”   一封回信由巨鹰带至唐家堡,唐门家主一声令下,偌大的唐家堡顿时忙碌起来,除了唐家家主与唐云澈之外,无论是谁,都对即将到来的纯阳宫中人充满了好奇之意。   在一年多以前,即便是情报网遍布天下的唐门,也从未听说过“纯阳宫”三字。但是如今,纯阳宫绝对是中原武林中最炙手可热的势力。   以一己之力覆灭整个大乘佛教,这是集合天下玄门也难以办到的事情,却被这一个如火箭般升起的玄门道派做到,即便是如同庞然大物一般的唐家堡,也不禁啧啧称奇。   而唐家大总管、化神中阶的武学宗师唐云澈爱女唐子衣,与纯阳三徒李承渊私定终身的事情,也第一次摆到了桌面上。 第四百一十三章 唐门家主   纯阳掌教萧千离,出道以来未尝一败,剑震阳明、硬捍长空、火烧大乘祖庭,早已在江湖中声名鹊起,尤其是先后剑斩净土之境的无寂、无嗔两位佛门大能,直接将他推向了武学大宗师的巅峰。   纯阳宫长老“隐相”宋书剑,在镇北军的经历,早已被誉为智勇双全的大能之辈,先天二重境界,精擅梅花易算,奇门遁甲不做第二人想,堪称纯阳宫的首席智囊。   纯阳统领“血魔”陶双亭,原先声名不显,大乘五寺西征昆仑一役,陶双亭悍然出手,硬撼金身二重的数位大乘住持,名扬天下,“血魔”之名,也渐渐流传出来。先天准二重境界的修为,无论在哪里,都算得上是第一流的杀伐悍将。   纯阳首徒柳随风,道门重阳大典中,击败天下无数玄门后起之秀,名列化炁组榜首,执掌元始开天妙术,乃是历史上最年轻的先天高手。   纯阳三徒李承渊,之前为镇北军踏燕骑斥候统领,原先籍籍无名,被萧千离收罗至纯阳账下,短短年余之间便璀璨无比,西征昆仑一役中,以化炁巅峰境界,于普贤寺五大先天金身围攻中,强杀弘智、弘明两位金身一重的高手,自此名动江湖。后破碎金丹,借助肃杀法则踏入先天之境。   看到纯阳宫来访的名单,即使是唐家堡最桀骜不驯的大能之辈,也不禁有些失神——区区一个纳采之礼,纯阳宫需要动用这么强大的阵容么?   在接到纯阳宫的回信之后,唐家堡也是空前重视,天罗、九宫、惊羽、天绝、穿扬、飞星、鬼斧、千机八门齐动,作为主要当事人之一的“鬼斧”门主、大总管唐云澈自然首当其冲,率先出迎。   四只巨鹰,一只雪鹤在云端中出现,六名背负机关翼、在半空盘旋的唐门弟子立刻发现了来人,当即两人羽翼一展,急速的飞行而上,凌空而立,抱拳朗声道:“敢问来者何人?可是纯阳掌教当面?”   萧千离负剑立于雪鹤背脊上,飘逸若仙,早有柳随风乘鹰而上,稽首回了一个道门礼,高声道:“在下纯阳柳随风,家师正在其后!”   那两人急忙还礼,高声道:“贵客稍待!”立刻便有两名弟子收拢羽翼,俯冲入堡禀报。   只听一声炮响,两侧有无数礼花冲天而起,堡门大开,三位中年人从大门龙行虎步而出,当先一人身材高大雄壮,正是唐门大总管、“鬼斧”门主唐云澈,一左一右两人却是瘦削高挑,背挎神机弩,三人均是渊渟岳峙,一身气息含而不发,气度凛然。   “三个化神中阶的武学宗师!”见到这三人出迎,宋书剑微微一皱眉,却很快又恢复了从容的面容。   五人落下地来,唐云澈当先抱拳道:“唐云澈见过萧掌教!”   “唐总管不必多礼!”萧千离微微颔首,目光朝他身边二人看来,那二人同时踏前一步,抱拳道:“千机门主唐风漪、天绝门主唐先浩见过纯阳掌教!”   “唐家八门,已有三位门主出迎,这个规格,哪里是什么纳采之礼?分明是有所图谋!”宋书剑脑海中刚刚冒出这个念头,只听萧千离微笑道:“有劳三位门主远迎!”   唐云澈朗声道:“掌教客气了,纯阳之主亲自到访,唐家堡岂是这般不懂礼数?”   当下三人齐齐侧身,迎接纯阳五人入城。   透过大门,隐约可见里面乃是一座雄伟巨城,威严大气,雄浑厚重无比,自然透着一股不容亵渎的巍峨气势。   唐家堡果然是门规森严,从门口一直入城,穿过广场,径直踏入大厅中,道路两侧少说有上百位迎客人,个个精壮强悍,却庄严肃立,纹丝不动,显然每一个都是难得的精锐门徒。   大厅中立着一位蓝衣大汉,身材雄壮,剑眉入鬓,面庞如同刀削斧凿一般,显然是一位极为精明强干之人。   “早闻纯阳掌教之名,今日得见,当真是三生有幸!”   那大汉当先抱拳行礼,萧千离竖起一掌还礼,唐云澈在侧介绍道:“萧掌教,这位乃是唐门当代家主唐峰!”   萧千离点了点头,道:“久闻大名,如雷贯耳!”   二人对视一眼,萧千离突然心中猛然一跳,似乎这唐门家主在眼中变成了噬人的洪荒猛兽,作势唁唁欲扑,再抬头细看,又变成了那浑身气势惊人的铮铮铁汉。   只这一下,萧千离心中顿时警惕心大起——不愧是唐门家主,竟然能让自己生出如临大敌的感觉!   似乎心有所感,唐峰神情一动,目露奇光,二人目光相对,齐齐都是心中一震。   萧千离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锐利眼神。   此人的眼睛似乎特别明亮,只是看了萧千离一眼,就似乎能把他从头到脚看得通通透透。   那一瞬间,萧千离好像觉得自己全身没有穿衣服一眼,浑身赤裸裸的站在唐门家主的面前。   识海中的万物终始母气也是有些狂躁不安,在意识之海中搅起滔天巨浪,一道玄奥之极的力量灌注萧千离的全身,这才让他觉得好受一些。   他却不知道,对面的唐峰却比他震撼更深。   他从小就知道,自己的血脉之中,藏有一种独特而神秘的力量,每次看到一个人的时候,只要修为不是远胜于他,他都能一眼看穿这个人的修为,甚至连对方的心思都能看出来大半。   但是在纯阳掌教面前,他无往不利的能力却完全失效了。   无论他如何细细观察,对面这个俊秀的青年道者却如同大海一般深邃平静,隐约还有莫大的吸力,将他的目光深深吸引。   在常人完全无法看到的虚幻神秘空间里,萧千离的识海中,有万物终始母气引动万千星辰之力,诸天星斗化为璀璨银河,光华流转,隐约带有无穷威势。   而在唐峰的识海中,也出现一只奇兽的虚影,通体雪白,肋生双翼,头有双角,形若巨狮,睁开双眼,朝萧千离凝目看去。   只是任凭唐峰如何驱动这神秘的异兽虚影,却始终看不透萧千离的半点虚实,只得化为万点碎影,渐渐消散在识海之中。   “白泽之力!”萧千离的识海之中,猛然响起了系统解析的提示音。 第四百一十四章 女婿见老丈人   《抱朴子》有云:“帝巡海滨,而见白泽。此兽能言,达于万物之情。自古精气为物、游魂为变者以万计,白泽均一一阐之。”   唐峰生来有异象,目有双瞳异彩闪烁,时任家主的生父唐霄大喜过望,不惜耗费极大心血培养,十二岁淬炼金丹,三十三岁破碎丹道、踏入先天,此后一飞冲天,成为唐家堡的下代主事人。   武学百川归海,却是种类繁多,以天地而论,共计一万一千五百二十种法则,白泽均能一眼看穿它的始末,唯独在萧千离面前,却始终无法看破!   唐峰暗惊之下,不由得起了好胜心,他存心要看破萧千离的底细,当下运起,借了白泽神通,凝尽目力看去,只见有万千神光化作七色云雾,护住阴阳黑白二气,又有万千星辰闪烁,但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来历。   萧千离识海中掀起万丈波涛,万物终始母气镇住阵脚,星辰之力威压全开,凡是修炼有成的先天武修均心有所感,只觉得似乎有无边威势笼罩全城,向二人看去,却又毫无异状。   这种感觉,不是一般的恐惧,而是一种大自然界兔子遇到猛虎,羚羊遇到狮子,那种来自本能,来自灵魂深处的颤栗。   尤其是那种生死危机的感觉却是真真切切,心中有说不出的难受,不由得为之骇然。   尤其是参与这次接待的三位门主,感觉更是清晰无比。   三人只觉得犹如置身冰窟之中,一股强烈的生死危机刹那间传来,影响到心里。仿佛正遭遇生命枯萎,灵魂破灭,短短的一瞬,却犹如过了万载光阴。   三人到底非同一般,强行调动真气,紧紧护住心脉,不让自己心境有所损伤。   这种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萧千离与唐峰仅仅是对视一眼,面带微笑,各自移开了目光,种种威压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三位门主顿时如蒙大赦,悄悄擦了一把额头上渗出的冷汗,对于这两人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小小的试探之后,唐峰只是一愕之下,随即露出了笑容,伸手道:“不愧是出道以来未尝一败的纯阳掌教,请上座!”   萧千离微微一笑,步履轻松的向客座走去,众人分宾主落座。   唐峰年龄还不到五十岁,虽是鬓角有了几分白发,却依然算得上是一个十足的美男子,岁月风霜反而为他平添魅力。   他身着深蓝破虏长袍,身上自有一股上位者威严,往主座上大马金刀的坐下,立刻便有人端上茶水来。   萧千离端起茶杯,浅酌了一口,沉声道:“本座此次前来,乃是为了小徒的婚事!承渊,还不向唐门家主见礼?”   李承渊立刻离座而出,躬身行礼道:“晚辈李承渊,见过前辈!”   众人早知道纯阳三徒李承渊就在本次来访名单中,闻言齐齐向李承渊看去,只见他身材高挑,蜂腰猿背,眉目俊朗,背后背着一柄虎头湛金枪,显得英气勃勃,气质出众。   这把战枪原本在强攻普贤寺时遗失,战后李承渊专门去寻了许久,这才在一片废墟中找了回来。此时更是枪不离身,即便是这次来见未来老丈人,依然不肯放下。   唐峰打量了李承渊几眼,目中异彩一闪即没,缓缓点头道:“肃杀极境,以势凌天,万物摧折!好霸道的小子!倒是不辱子衣侄女……”   他转过头来,轻笑道:“云澈,你看呢?”   唐云澈身为唐家八门之一的“鬼斧”门主,又是唐家堡大总管,位居座上第二主位,上下端详了李承渊几眼,沉声道:“小儿女的事情,他们倘若两情相悦,我这个当爹的自然不会横加阻拦!”   天绝门主唐先浩呵呵笑道:“云澈如今倒也会说漂亮话了,倘若是寻常人物追求子衣,只怕早就被他打断两条腿,抬着出去。如今见到少年英雄,居然也会说出‘两情相悦’之语?”   唐云澈呵呵笑了两声,并不做声。   只是众人都是心知肚明,李承渊武功修为在年轻一辈已经算是佼佼者,以在场众人的眼力,却并没有什么秘密可言,真实修为一眼就能看穿。在这个年龄上,能够掌控肃杀之道,从而踏入先天之境的少年英杰寥寥无几,唐云澈就算平素眼光再高,对这个未来女婿想必也不会有什么不满。   唐峰转过头来,与宋书剑目光一触,随即点头道:“久闻隐相之名,却只恨无见面之期,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虚名不足挂齿!”宋书剑微微一笑,左手似乎漫无目的的拨弄着乾坤盘,却早已扰乱了天机,唐峰看了几眼,见他周身有八卦环绕,却如云山雾罩,看不清真实修为。   唐峰早知宋书剑精擅易道,有神鬼莫测之能,当下并不意外,目光朝陶双亭看去,刚一凝目,立刻身子微微一颤。   在他的双目中,映射出无边血海,冤魂哭嚎,赤色血海中有金光低垂,形成一座往生奈何桥影。   “血魔!”陶双亭浑不在意唐峰的白泽秘法,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   “血魔……陶双亭?”唐峰心中一动,试探着问道,“三十多年前,阁下是否来过川中?”   “来过!”陶双亭如今心境尽平,对往事并不讳言,淡淡的回答道,“曾与唐家堡唐风雷交手千招,败于其手!”   此言一出,唐家堡众人顿时悚然而惊。   唐风雷乃是上一辈的大能之人,不到五十岁便有化神二重的修为,杀伐狠厉,一往无前。凡是与他交手之人,无不被他锋锐无匹的气势所夺,面前这老者竟然与其交手千招,可见其骁勇。   “大伯如今已在后院修身养性,不问世事!倘若陶先生有暇,不妨前往一叙!”   陶双亭默默点了点头,并不出声。   唐峰出言邀约了一句,见对方并无抵触之意,当下又将目光朝柳随风看去。   “纯阳柳随风,见过唐门家主!”   身为晚辈,柳随风立刻站起身来,长身玉立,顿时引得众人目光齐齐聚在他的身上。 第四百一十五章 意料不到的谈话   在门派的传承中,层出不穷的优秀弟子才是传承道统的关键。   玄门式微,并非是道教的道统不够优秀,也不是当师父的不尽心竭力,实在是在不断的佛道倾轧中,大量出色的晚辈门人被佛门掠夺,加上三教大战造成无数道统的遗失,这才被削弱到如今这个地步。   实际上,任何门派,都有可能出现一两个超乎想象的英才俊杰。但是这些天才往往在成长中,就被各种各样的意外所扼杀。或是璞玉尚未雕琢,便被对头击杀,或是在成长中出现了什么纰漏,导致前功尽弃。   如今的纯阳宫,就是面临着这样的情况。   纯阳三杰的名头,已经渐渐流传开来。西征昆仑之战,柳随风、楚寻与李承渊三人同时踏入先天之境,已经在玄门中传为佳话。   在唐峰的眼里,类似李承渊或是柳随风这样的出色晚辈,他并非没有见过,但是一个门派中同时出现这样的三名妖孽般的天才,放眼中原武林,或许只有底蕴深厚无比的少林派才有可能。   唐家堡乃是情报系统最为出色的三大势力之一,自然知道除了纯阳三杰之外,玉虚峰上还有一个领悟承天法则的程君未曾出动,而出身天香阁的羽纤柔虽然被保护得极好,但是她的身世秘密也并非无人得知。   至于郭家姐弟,郭鹏程名声不显,但是郭玉盈却打出了名堂。单单是重阳大典筑基组的冠军,就足以挂上一个天才的名头。    一两个超凡脱俗的人才可能是偶然,但是短短一两年时间内出现一批,就绝不是偶然可以解释了。    饶是唐峰见多识广,见到柳随风之时,也不禁生出震惊的感觉 。   “元始开天妙术!”白泽异力传来的讯息,让唐峰不由得微微一窒,虽然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但是目中的惊艳之色却久久未能散去。   众人一一见礼之后,唐峰朗声道:“诸位远来辛苦,请萧掌教和门下弟子暂且安歇,明日我等再行详谈。”   萧千离微笑道:“客随主便,我等叨扰了。”   唐峰转头道:“云澈,你且安排诸位前往住处,倘若纯阳门下高足欲游览唐家堡的,另行安排便是!”   唐云澈点了点头,当即吩咐下去,立刻便有人应诺而出,带着众人前往各自的住处。唐峰却微笑道:“萧掌教,请!”   萧千离点了点头,与唐峰一先一后昂然而出。   陶双亭沉默半晌,见有人殷勤的请他入内,当下沉声道:“唐风雷如今何处?是否可带陶某前去一叙?”   唐门世代过着深居简出的生活,是一个典型的家族式江湖门派。早期的唐门甚至连姻亲都只发生在家族内部,后来才发展到族外。唐门虽然是声名远播,但因为对武林正邪的概念淡泊,既不愿与名门正派结交,也不屑与邪魔歪道为伍,给世人的感觉总是亦正亦邪,唐家堡始终被一层神秘的面纱笼罩着。   直到大燕建国,大燕国君纡尊降贵来到唐家堡,先后与时任唐门家主的唐傲天交谈数次,并许下种种承诺,唐傲天思忖良久,唐门这才出世。   此后,唐门正式亮相于天下,数位唐家堡大能入驻皇宫,担任供奉一职。又有无数唐门英杰先后进入朝堂,或是入军任职,或是担任暗卫,在另一个江湖中,书写了无数可歌可泣的篇章。   萧千离负手缓缓而行,听着身边唐峰的讲述,点头道:“原来如此!本座只当唐门素来不与武林交往,却不知还有这般往事!”   唐峰呵呵轻笑道:“唐门志不在江湖,少林势大,却又奈我唐门如何?”   说到这里,萧千离突然想起一事来,笑道:“唐门主不知,本座去年冬季曾与贵门一位唐云谦唐先生切磋过几招,只不知这位唐先生如今在何处?”   唐峰呵呵笑道:“唐云谦乃是云澈的四弟,那日他回来之后,特意来寻我言及此事,其时四弟已经尽了全力,连天机变都施展了出来,却始终奈何不得萧掌教半分。倘若不是萧掌教留手,只怕四弟性命休矣!这几日他外出公干,月余之后方回,却是错过了与掌教当面之机。”   萧千离笑道:“唐门主客气了!唐门武功高绝,机关之术更是天下无双,纵然是本座也是看得眼花缭乱,叹服不已!”   唐峰微微一笑,走到一处花坛边,伸手一按,围墙边立刻升起几座床弩,四周有铁栏锁住,粗大的弩箭闪烁着妖异的光泽。   “本门的武功多以机关暗器为主,唐家堡里到底布置着多少各式各样的机关,恐怕连我这个门主也数不清楚。唐门得以在江湖上存在数千年而丝毫不受外界侵扰,也算是靠着这些机关的保护。”   二人便走便聊,聊得极为投机,对于唐家堡的一些秘密,唐峰也并不隐瞒。聊了许久,二人来到一间凉亭中,二人分宾主落座,萧千离微笑道:“唐门主,有话只管讲来!”   唐峰脸上的微笑已经敛去,轻轻一叹,苦笑道:“萧掌教,你可知,唐门如今是大难临头么?”   萧千离料想不到唐峰竟然说出这样一句话来,不由得一愣,沉吟片刻,缓缓道:“唐门主说得哪里话?唐门如此兴旺,又怎会有什么大难临头之说?”   唐峰摇头道:“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唐门偏居川中一方,传承数千年之久,免不了有良莠不齐之辈。只是唐门从未出世,纵然有些不妥之处,却也酿不成什么大害!”   “数百年前,家主唐傲天答应大燕皇室而出世,自此唐门大行于世,纵然少林也轻易锊不得唐门锋锐,但是时间一长,却渐渐出现了许多问题。”   萧千离沉思片刻,却始终想不通为什么唐峰会向一个外人说这些话,迟疑片刻,问道:“既然是唐门家事,萧某只怕听来不妥……”   “没什么不妥的!”唐峰沉声道,“萧掌教此来,却是为唐门带来一线机会!” 第四百一十六章 结盟   “你要与我……结盟?”   在来之前,萧千离与宋书剑便已经对唐家堡的邀约做过无数猜测,也曾经想过唐门家主或许会谈到武林大势,因为唐子衣给李承渊的私人信函背面,却有另一种笔迹写上了短短的两句话。   “掌教倘能来,尽有恭州状元酒,可供君一醉!”落款唐峰。   就算是纯阳宫的情报网再差,唐峰何许人却还是知道的,更何况有宋书剑这等人物坐镇玉虚峰,又怎么会猜不出唐家堡的真实用意?——借着纳采邀约纯阳掌教,必然是有大事商量。   虽然不知道唐门究竟有什么事情找到纯阳宫的头上来,但是就连唐门家主都这样费尽心机的避人耳目,必然是极为重要的事情。任凭宋书剑如何猜测,最终却也是茫无头绪,只得与萧千离商议,见招拆招,随机应变。   但是任凭这二人想破了脑袋,也决计想不到唐峰竟然说出这样一句请求来。   萧千离面色波澜不惊,似乎并不为所动,只是淡淡的说:“唐门主此话却是何意?”   “萧掌教不必见疑!”唐峰瞥了萧千离一眼,见他云淡风轻的模样,心中却也拿捏不准,缓缓道,“唐门并不打算参与道佛之战,但是唐某这般说,却是有唐某的一些私心。”   “数千年的故步自封,对于唐门来说有好有坏,不少本门弟子眼高于顶,只知有唐门,却不知天下之大,一山更比一山高!萧掌教带他们出去见识见识,对日后唐门兴盛必然大有好处,此其一也!”   “其二,正如掌教所见,唐门长于机关暗器,自身功法却数百年来未曾长进一丝一毫,倘若不入江湖磨练一番,又岂能有所裨益?”   “其三,中原武林是汉家子弟的武林,却并非天竺人的武林!”唐峰的语气渐渐低沉了下来,淡淡的说,“有唐门在旁策应,纯阳宫未免不能做出些大事来!”   听到这句话,萧千离霍然转身,正视唐峰,而唐峰则抬起头来,凝视着萧千离。   二人对视良久,萧千离才缓缓道:“如此看来,唐门是打算出世了?”   唐峰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沉声道:“萧掌教这般理解,大致却也不错!”   萧千离沉吟良久,忽然问道:“唐门主这般说辞,是唐家堡的意思,还是唐门主自己的意思?”   唐峰嘴角一牵,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答道:“唐家堡共分八门,除了天罗、惊羽两门之外,余下九宫、天绝、穿扬、飞星、鬼斧、千机六门,皆有这个打算。”   “天罗、惊羽何如?”   “天罗地网困龙蛇,神惊魄悸向黄泉。天罗诡道一门,由长老唐明信执掌,唐明信为大燕供奉之一,目前一众精锐正在皇城轮值。”   “惊羽穿杨连百中,雄心壮志两峥嵘。惊羽暗技一门,由长老唐明礼执掌,唐明礼在镇北军账下,八百弟子如今散于边军暗骑。”   “这两门不入江湖,却高居朝堂。因此本次唐某的打算,却并未将此两门纳入其中。”   萧千离点了点头,思忖片刻,忽然伸出手掌来,唐峰不由得一愕,随即面上露出笑容,同样伸出右掌,与萧千离轻击三记。   大事谈完,唐峰的笑容顿时多了几分真诚之意,陪着萧千离在唐家堡观赏一番,一时间宾主皆欢。   等萧千离回到客房,立刻吩咐宋书剑入房商议。   “宋先生,你久在镇北军,可知如今朝堂局势如何?”   宋书剑毫不迟疑的回答道:“弱干强枝!大燕虽说一统中原,却是处处受敌,尤其是北地有匈奴、突厥两大强敌,又有无数大大小小的北地游牧,甚至连新进建邦的吐蕃都不得不防。”   “南面有山越、交趾等蛮夷小国,东面有高句丽、百济、新罗等三韩之地,镇南、镇东二军疲于奔命,却收获甚威。”   “大燕史籍有载,大燕立国初期有镇西军,只是西昆仑驻军不便,因此一拆为二,分别纳入镇北与镇南两军。以如今的态势来看,镇北军乃是大燕第一强兵。军力之强,兵容之盛,余者皆不如也!”   萧千离心中一动,忽然想起后世久负盛名的一个事例来——“黄袍加身”!   他沉吟良久,又问道:“如今大燕皇城中军力几何?”   宋书剑晒然一笑,摇头道:“皇城十六卫,开国时算得上是世间第一流的精兵强将,数百年之后,却变成了纨绔子弟混军功的地方,莫说与镇北军相比,便是与三大边军最弱的镇南军相比也是差得十万八千里!”   “原来如此!”听到这里,萧千离顿时恍然大悟。   他微笑道:“宋先生,今日唐门家主代表唐家堡六门,与纯阳宫结为盟友!”   “结盟?”宋书剑不由得悚然一惊,低头细细思忖半晌,皱眉道,“此事倘若操作得当,自然是一件好事;倘若有所偏差,只怕反受其害!”   “无妨!”萧千离轻笑道,“本座自有打算!”   听萧千离言辞中有莫大的自信,宋书剑点了点头,便不再纠结此事。   在唐家堡的另一侧,一间密闭的静室中,唐峰与唐云澈相对而坐。   “纯阳掌教答应了?”   唐峰点了点头,浓眉皱起,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既然答应了,门主还有什么担心的?”   “答应得太干脆了!”唐峰沉吟良久,缓缓摇头道,“以纯阳掌教谋定而动的行事风格,如此干脆利落的答应,反而让我心中有些不摸底。”   “门主不必担心!”唐云澈沉声道,“无论他有什么想法,我们只需要达到我们的目的就够了!在我看来,纯阳宫无非是希望让我们介入佛道之争,这又有何不可?”   “大大的不妥!”唐峰摇头道,“少林寺乃是武林的泰山北斗,唐门不惧少林,少林却也不惧唐门,倘若唐家堡被纯阳宫利用,还不知会折损多少唐门儿郎。”   “那又如何?”唐云澈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缓缓道,“唐门倘若万众一心,便是对上整个中原武林又如何?如今天罗、惊羽……”   “好了,不要说了!”唐峰挥挥手,打断了唐云澈的话语,思忖片刻,沉声道,“你这一说,倒是让我有了一个新的打算!” 第四百一十七章 又起波澜   “子衣,你可让我想得好苦!”   夜深人静,黑夜中的一间凉亭中,一对身影正依偎而坐,窃窃私语。   “少来!”唐子衣白了李承渊一眼,嗔道,“这么长的时间,你难道就连派一只鹰送信的功夫都没有?”   “唉!”李承渊急忙辩解道,“你也知道,那群和尚西征昆仑,我每日都在苦练武功,你那老爹又是眼高于顶的人物,我倘若不做出点大事来,你爹又岂会这么轻易把你嫁给我?”   “呸!谁要嫁给你!”唐子衣轻轻啐了一口,却是俏脸生霞,黑暗中却半晌没有说话。   好一会儿,唐子衣才低声道:“如今你已是先天宗师,领悟天地法则,又做下这般大事,我爹就算再怎么不开心,也不会多说什么……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李承渊有些发急,问道,“难道你爹还嫌我武功不够高?没关系,我这就去跟你爹较量较量,我李承渊如今执掌肃杀,只要你爹不是跟我师父那般人物,我必然让你爹……”   “你想干嘛!”唐子衣恶狠狠的拧了李承渊一把,疼得李承渊险些叫出声来,“你难道还想把我爹打一顿不成?”   李承渊忍着胳膊上的疼痛,赌气道:“那你还担心什么?”   唐子衣犹豫了一会儿,低声道:“如今的唐家堡有些不一样了,家主似乎有些镇不住唐家八门。我爹是家主的心腹,我常常见到他愁眉不展,半夜不睡觉在外面走来走去。”   “呃……”李承渊犹豫了一下,问道,“这和你爹嫁女有什么关系?”   唐子衣幽幽叹了一口气,轻声道:“我爹要我写信给你,却又拿去让家主写了几句话,邀约你师父入川。以我的猜测,家主很可能打算借助纯阳宫之手,用以整顿唐门。”   “借纯阳宫之手整顿唐门?”李承渊虽然杀伐骁勇,但是却并不擅长这些弯弯道道,坐在那里想了好一会儿,摇头道,“纯阳宫远在昆仑山,与唐家堡隔着万水千山,就算唐门要借助纯阳宫的势力,却也有心无力啊?”   “你真是笨死啦!”唐子衣嗔怪的瞪了李承渊一眼,解释道,“纯阳宫如今是道佛之争的关键棋子。我猜家主的意思,是打算把不听话的唐门弟子都派去帮你们打架,不听话的死光了,剩下的不都是听话的?兵法上不是也说过,‘将听吾计,用之必胜,留之;将不听吾计,用之必败,去之。’”   “不会,不会这么简单!”李承渊虽然是个政治小白,但是他久在军中,自然知道这般举动,必然生出大乱来。当下摇头道,“这是兵法上的东西,实际上怎么会如此简单?”   他挠了挠头,却也想不出什么措辞,笑道:“管他呢,反正有什么事情,师父和宋先生必然会解决!咱们这么久没见了,也不说想我?”   “谁想你……”唐子衣风情万种的白了李承渊一眼,却轻轻将螓首靠在李承渊的肩上。   不提纯阳宫与唐家堡私下结盟,却说萧千离大张旗鼓的来到唐家堡,江湖中凡是得到这个消息的势力,无不倒吸一口冷气。   唐门并非寻常的势力,纵然是数千年来江湖纷纷扰扰,却从来没哪个势力敢真正打唐家堡的主意。即使是盛极一时的少林,也从未想过要对唐门起什么心思。   但是刚刚挟大胜大乘佛教之威的纯阳宫,其掌教与核心人物来到唐家堡,不由得这些江湖势力不多几个心眼。   玄门式微已久,但是纯阳宫横空出世,一举剿灭大乘佛教,天下震惊,掌教萧千离基本已经证实,乃是炼神还虚境界的武学大宗师,麾下六星七徒、长老宋谢二人,又有几位统领,均是一等一的人物,这等实力,在江湖人的眼力,早已超越了道门领袖峨眉派。正因如此,纯阳宫的一举一动,自然得到了更多人的关注。   消息传到南疆,在一间幽暗深邃的大殿里,一个容颜俊美的青年突然转过头来,低喝道:“你说什么?”   那报信的黑衣人道:“好教使者得知,如今纯阳宫已经出世,大乘佛教覆灭,掌教萧千离已经入川,与唐家堡会谈。”   “滚!”那青年一脚将那黑衣人踢了一个屁股蹲,“我要的不是这些,你赶紧去查一查,大乘佛教既然被纯阳宫灭了,少林寺有什么举动?”   那黑衣人战战兢兢的站起身来,行了一礼,立刻转身逃了出去。   “雪御,干什么生这么大的气啊?”   宫殿的深处,忽然传出一个清冷的声音来。   那青年不敢怠慢,急忙往里走了几步,低声道:“主上,雪御只是一时气愤……”   那人呵呵轻笑,道:“本尊与纯阳宫也有些仇怨,你倘若要报仇,我又怎么会袖手旁观?”   门口突然吹来一阵冷风,火光摇曳,映照在堂前那个青年的脸上,只见这青年模样生得极为俊秀,身材英挺,一袭华贵的白衣如雪般洁净。只是那一双细长的桃花眼显得有些邪气,正是齐鲁第一剑派蓬莱派的弟子安雪御。   当初在重阳大典上,安雪御对陆无厌起了色心,欲调戏陆无厌不成,却暗自下了毒计,将迷药混在饭菜中,意图算计陆无厌,却不料被郭玉盈识破,将计就计,不仅坏了安雪御的好事,而且逼得蓬莱派掌门司马长平破了他的丹田气海,一身功力毁于一旦。   但是到底是心疼爱徒,司马长平虽然破了他的一身修为,但是却给他留下了一线生机,仅仅只是废了他的功力,却并没有断了他的修炼之基。因此他离开蓬莱派之后,深入南疆,潜心苦练,又得了异人相助,不仅功力全复,而且更进一步,已经达到了化炁高阶的修为,仅差一线便是化炁圆满之境。   他踏上几步,来到大殿深处,见到坐在长椅的一人。   这人长发披肩,面容瘦削,模样却生得极为俊秀,穿着一身胸口绣着勺罐、袋剑、扇、锤、火壶的黑色长袍,一双深邃的双瞳碧光闪动,如同闪烁着两点鬼火。 第四百一十八章 苗疆变故   这人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右手虚抬,一只长不盈寸的奇形蛊虫在他指尖上爬来爬去,两只触角高高竖起,不断晃动,似乎在犹疑着什么。   “雪御,你要报仇,如今这个本事却是万万不行。”   安雪御迟疑了一下,身子半跪,顺从的依附在那人的长椅边,低声道:“主上,那纯阳掌教萧千离……”   “原来你也知道纯阳掌教不好对付?”那人轻笑道,“人家既然强杀无寂、无嗔,必然是还虚之境的武学大宗师,你连先天也不入,又如何能对付这等大高手?”   安雪御咬了咬牙,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来,欲接住那人右手上的奇形蛊虫,手臂却颤抖得厉害。那人也不催促,只是面带微笑看着安雪御。   安雪御犹豫再三,突然问道:“主上,当初你收留雪御,莫非真的只是为了蓬莱的浩吾剑么?”   那人右手放在安雪御的头上,轻轻摩挲,轻笑道:“还以为你在教中呆了许久,已经学得更聪明一些,却还是傻傻的样子,真好……”   “蓬莱派有什么值得本尊算计的?无数年的传承,竟然连一个还虚境的好手都拿不出来。本尊十年前便能一人一剑灭了蓬莱,又岂会在乎一个劳什子的浩吾剑法?”   安雪御身子颤抖得厉害,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抬头道:“主上,雪御听教中传闻,主上曾出身天香阁……”   话音未落,他只觉头顶上那只手忽然停住了。   “是啊……”那人幽幽道,“不光是我,五仙教的那位,又何尝不是天香出身?”   他低声轻笑道:“天香……天香……她入主五仙三年,便是还虚之境,我创立五瘟三年,同样也踏入还虚。雪御,你可知道本尊曾经的名字么?”   安雪御茫然的摇头,低声道:“雪御不知……”   那人右手又动了,轻轻抚摸着安雪御的头顶,笑道:“本尊在天香阁之时,前任阁主赐名——凌雪醉。”   “凌天一剑随风起,醉落飞雪更不疑……呵呵呵,如今提起这个名字来,只剩下记忆和……仇恨!”   安雪御只觉得头上这只大手突然一紧,疼得他面孔扭曲,却不敢喊痛,只能默默忍受,低声道:“原来主上的名字与我……”   “少耍小聪明!”凌雪醉笑了起来,屈起一指,轻轻在安雪御的脑门上一敲,“那姓陆的小姑娘叫什么?”   “陆无厌……”   “无厌……《道德经》有云:无狎其所居,无厌其所生。”凌雪醉略一沉吟,呵呵轻笑道,“乱世中贱民如草芥,不得安居,不得生计,可见她的老爹也算得上是悲天悯人之辈。只不过在这个世道,强者为尊,悲天悯人又如何?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对手碾压。”   他笑得很是古怪,慢慢的收回了手,笑道:“生死判……呵呵,阳为生机,阴为绝地,这小姑娘,也算得上是超脱世情之人。”   安雪御忽然伸出双手,一把抓住了凌雪醉的右腕。凌雪醉也不说话,只是脸上露出了一丝神秘的微笑。   他只觉声音颤抖得厉害,低声道:“我……我……”   安雪御忽然重重的一咬牙,伸出手指,凑到那只奇形蛊虫面前。   那只奇形蛊虫似乎是得到了什么命令,张开双颚,一口就将他的手指咬破,六足二翅双触不停的晃动,拼命往伤口里钻去。   说来也怪,虽然安雪御的手指已经被咬破,却一滴血也没有流出来,在那只蛊虫不断的撕咬下,很快破开一个小口,被那只蛊虫扭动着钻了进去,看得让人触目惊心,尤为恐怖。   很快,安雪御的手指上鼓起了一个小小的凸起,不断向手臂上延伸,片刻之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强忍着钻心的剧痛,一双通红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喉咙发出低沉的无意义声音,忽然瞳孔中绿芒一闪而过,眼睛突然变得漆黑一片,痛楚极快的散去,情绪也平静下来,半跪在地,沉声道:“多谢主上成全!”   凌雪醉半眯的眼睛露出一丝笑意,淡淡的说:“风蜈蛊入体,啮噬金丹,待金丹彻底被其吞噬,你的功法也随之大成。如何更进一步,就要靠你自己的本事了!”   安雪御默然良久,重重的磕了三个头,起身大踏步走出大殿。   等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凌雪醉脸上突然露出一个古怪的微笑,口中喃喃道:“阿璃,你送我的圣蝎、玉蟾、灵蛇、风蜈、天蛛五蛊,如今最后一只风蜈也有了合适的寄主,相信你我很快就会见面了……”   几乎与此同时,在苗疆的一处大泽深处,一间巨大的牛皮帐篷里,忽然有一个半睡半醒的小女童抬起头来。   这小女童最多不过八九岁的光景,但双目如电,炯炯有神,神光离合之时,自有一股摄人的威严。   她沉吟了片刻,出言吩咐道:“来人!”   立刻便有一名环佩叮当的苗家少女入账,躬身行礼道:“尊主!”   “金令使离开教坛了吗?”   “回尊主的话,金令使如今还在教中静修!”   “唤她过来!”   那少女应诺而去,不多时,便有一个美貌的紫衣少女快步行来,眼波流转,顾盼生辉,正是五仙教金令使郁南殊。   “金令使见过尊主!”   那小女童点了点头,道:“南殊,你的凤凰炼成了么?”   郁南殊点头道:“前些日子找到了最后一味材料,如今已然大成。”   “那就好!”那女童沉吟片刻,缓缓道,“五圣虫最后一只风蜈的音讯也断了……”   郁南殊悚然一惊,道:“那五瘟教主……莫非已经凑齐了五方瘟神灵使?”   女童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叹息道:“当年我送他五圣虫,原本是打算断了这份恩怨,却不料他竟然以此组建五瘟教,并与圣教敌对,如今更是成了本教的心腹大患。”   郁南殊慨然道:“那又如何?本教传承源远流长,区区一个创立十数年的五瘟教,又如何算得上心腹大患?不如由我……”   女童摇了摇头,低声道:“你制不住他……”   郁南殊不敢作声,只见那女童缓缓站起身来,轻声道:“南殊,我欲前往中原一行,你且辅佐董尼越、果吕两位长老,教中一应事物,便宜从事。”   一听这话,郁南殊顿时大惊失色,急忙叫道:“尊主不可……”   话音未落,那女童的身影却凭空在账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四百一十九章 抢老婆的终于来了   “澈叔!您为什么要把子衣嫁给一个小道士?那可是出家人啊!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您怎么能让子衣的幸福交给一个杂毛?”一个青年在大堂上暴跳如雷,浑然不在意这里乃是唐家堡的重地。   “谁说承渊是道士?”唐子衣如出谷黄鹂的声音也隐约传来,“人家只不过是在纯阳宫门下学艺,谁说在道家门派学武功的就是道士?”   “子衣,我……”   距离大厅数十丈,远远地就听到厅中有人喧哗。听清争执的内容,萧千离不由得莞尔一笑。   “这群真命天子、妖孽主角,娶个老婆怎么会一帆风顺?我起先还在奇怪,这次唐家堡之行实在是太顺利了,唐子衣这小姑娘长得如此美艳,怎么会没人争抢?果不其然,抢老婆的上门了!”   倘若是旁人遇到这样的事情,只怕早就火爆三丈,但是萧千离只是回头瞥了李承渊一眼,立刻把心放到肚子里,微微一笑,并不置言。   “跟热血流的主角抢老婆,下场又会好到哪里去?”   “这还幸好不是遇到了随风,以他这种天才无敌流主角,情敌必然被他算计得身败名裂,家族除名、武功尽废——说不定被切了送进宫里都是大有可能!”   “唔,要是遇到了阿寻和小君这等幸运流主角,说不定喝水被呛死,吃饭被噎死,说不定走在路上都会被流星砸死……”   萧千离面带微笑,心里已经给那个未谋面的青年判定了十七八种死法,身后的李承渊却已经气炸了肺。   他面色铁青,跟随师尊踏入大厅,抬头瞥了几眼,一眼见到大厅中除了唐峰、唐云澈父女及两位气势沉雄的中年人之外,又有七八个一身劲装的剽悍青年,为首一人五官扭曲,不顾身份辈分,扯着唐云澈的衣袖大喊大叫。   萧千离侧过头,朝李承渊示意了一下,得到师父的许可,李承渊当即大踏步走出,唱了一个肥喏,朗声道:“小婿李承渊,见过岳丈大人!见过唐门主!”   “这家伙……”萧千离不禁咧嘴笑了一笑,定下纳采之礼后,这两日李承渊还在扭扭捏捏,对唐云澈的称呼还是“伯父”,如今情敌当前,立刻恬不知耻的连“岳丈大人”都叫了出来。   此言一出,就算是唐云澈也不禁一愕,随即轻抚长须,笑道:“不必多礼!”   见到萧千离一行人走进大堂,坐在上座的唐峰当下起身,吩咐道:“来人,给萧掌教看座!”   萧千离瞥了唐峰一眼,见这粗豪大汉虽说面色凝重,眼神中却带着一丝古怪的笑意,当下心中已经有了数,故作不知,笑道:“本座实在是来的不巧,不知唐家堡正有要事商谈,不如本座暂且回避?”   还不等唐峰答话,那为首的青年已经几步走了过来,指着萧千离叫道:“你就是那个甚么纯阳掌教?你不好端端在昆仑道宫教徒弟,却平白到唐家堡横生枝节,是何道理?”   此言一出,纯阳宫众人面色都是怒色一闪,柳随风低哼了一声,喝道:“大胆!”身子一晃,噼噼啪啪连闪了那青年四个耳光,随即退回萧千离身侧。   “好快的速度!”   除了唐峰神色不动之外,唐云澈与另外两个五十余岁的中年人都是目光一凝,在柳随风身上转了一转。唐云澈心道:“这纯阳首徒果然名不虚传。”   那青年猝不及防之下被柳随风打了四个耳光,刚一愣神,立刻勃然大怒,眼珠子顿时红了,怒发冲冠,便要冲上去与柳随风拼命。   却不料李承渊更是怒火高炽,轰然向前踏了一步,足下四块青砖一起碎裂,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个青年,一字一顿的说:“辱我师尊者,杀无赦!不论你是谁,在下李承渊,欲向阁下发起挑战,生死不论!不死不休!”   那青年原本怒气勃发,却不料李承渊比他更为疯狂,一上来就发起生死战,不由得一愣。   那两位中年人坐不住了,其中稍年轻的一人起身喝道:“好大的胆子,这里是唐家堡,不是你的纯阳宫!萧掌教,这就是你管教的弟子?”   萧千离冷冷道:“此人以下犯上,本座没有亲自下手惩戒,已经算是他的便宜!纯阳宫门规森严,轮不到阁下置喙。至于唐家堡如何管教晚辈,本座如今倒是开眼了!”   另外一人也起身道:“纯阳宫如此蛮横,岂是为客之道?”   萧千离目光转处,在二人身上转了一转,淡淡的问道:“二位又是什么人?”   那人沉声答道:“老夫唐明信!”   最先起身那人冷笑道:“天罗副门主唐永柏!”   “八门之一的天罗诡道?”萧千离心中早有定计,漠然道,“你二人还不足以与本座说话!唐门主,本座来此做客,却遭遇贵门如此相待,却如何说?”   唐峰尚未说话,唐明信却一摆手,制止了唐峰,冷笑道:“小子,你别以为杀了几个秃驴,就狂得没边了!唐家堡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是你在撒野,还是本座撒野?”萧千离不屑的瞥了他一眼,“本座不愿自降身份与你争执!承渊,你欺负这小娃娃有什么意思?倘若他应生死斗,你便打断两条腿以示薄惩。至于这两位正副门主,倘若想要闹事,你便一并打发了罢!”   此言一出,两位天罗执掌者顿时气得三尸神暴跳,唐永柏狂吼一声,顾不得唐门家主立在主位上,一拳向萧千离击来。   他这一拳含愤而发,却是使尽了全力,炽热的气流猛然一涨,空气都几乎被点燃起来。   却不料旁边伸出一杆战枪来。一刺一挑,顿时将那拳力化解无形,却是李承渊龙行虎步而出,冷冷的瞪视着那两人,森然道:“师尊有命,你们的对手是我!”   “够了!”见到堂中气氛剑拔弩张,如同一座雕像的唐峰终于动了,他霹雳一声大喝,“这里是什么地方?要打出去打!”   “哼!”唐永柏重重的哼了一声,指着李承渊道,“出来!”   李承渊早已是怒不可遏,一步跃出大厅,喝道:“滚出来受死!”   唐家堡众人都犹豫了一下,蜂拥向外奔去。   萧千离与唐峰落在最后,萧千离淡淡的轻声道:“唐门主,这就是你要的结果?”   唐峰目中流露出一丝笑意,低声道:“萧掌教何必计较这等琐事?唐家堡必然给掌教一个满意的交代,如此可好?” 第四百二十章 一枪破敌   萧千离与唐峰刚刚并肩走出大门,一眼便见到煞气冲天,血光大作,一只通体赤红的血凤凰展翅高飞。   “这……这是这小子的实力?”   起先气焰嚣张、扯着唐云澈衣袖大喊大叫的青年惊得后退几步,眼神中满满的都是惊恐之色。   身为天罗门主的独生爱子,一门资源大多被其所用,也算是见多识广,还不到二十五岁,便有一身精纯的金丹修为。在他看来,只要自己多打磨几年,金丹破碎、位列先天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二十年来顺风顺水,加上有一个好老爹在头上罩着,这青年已经养成了极度自负的性格,目空一切。即使是身为唐门家主的唐峰,在他看来,也只不过是出身比自己老爹稍好一些,才坐上了这个烫手的位置。   好巧不巧,李承渊与唐永柏动手之时,他第一个抢出大堂去,正面与李承渊相对,这肃杀锋芒虽然正攫唐永柏,却有几丝煞气从旁边溢出,猛烈冲击这青年的神魂。   可怜这温室长大的花朵,可曾见过这等凌厉的杀气?   只是一刹那间,那青年只觉得咽喉被人死死扼住,一股极度恐怖的生死大危机迎面扑来,惊得那青年两股颤颤,险些站不稳身形。   唐永柏身为天罗副门主,十年前便已经踏入化神初阶之境,算得上是久经战阵,此时见到李承渊抢攻,当下面色一沉,喝道:“来得好!”   天罗诡道最重波谲云诡、出奇制胜,眼见李承渊这一枪凌厉无匹,当下左手一推背后的神机弩,身子半侧,右手在弩上一拍,一道银芒从弩弓上激射而出。   这道银芒去势极快,刚刚射出数尺,立刻绽放开来,化为数百点银华,飞袭李承渊的全身上下,欲迫使对方回枪招架。   天罗诡道——击搏挽裂!   见到唐永柏这一招,一旁观战的唐明信嘴角一咧,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心中暗道:“永柏功力又有提升,只怕距离化神中阶也仅剩一步之遥。”   “击搏挽裂”最善破内家真气,一弩化千机,如同暴风骤雨一般,与唐门另一重暗器秘技“漫天花雨”相比更为凝实,杀伤力也更强许多。   但是李承渊却仿佛没有看到后发先至的千机万弹,那只血红色的凤凰继续向前飞行,眼见漫天银光即将刺中己身,突然凤凰万千尾羽猛然炸裂,铺天盖地的枪影一并飞起。   百鸟朝凤枪——“凤舞九天”!   凤凰虽然只有一只,却有百根华丽的羽毛,自有千般美丽,万般变化,李承渊仅仅只刺出一枪,然而变化无比繁复,每一道银华,都被枪影拦截下来。   “什么?”还不等唐永柏反应过来,在漫天枪影中,一点璀璨的光华从中突然刺出,只是一枪,就将唐永柏的右肩刺了个对穿,顿时血光飞溅。   到底是先天化神境的好手,就在胸腹被洞穿的一瞬间,唐永柏条件反射般生生挪开了数寸距离,只是这毫厘之差,总算免除了当场被击杀的惨状。   在场唐家堡众人齐齐脸色大变,唐永柏强忍剧痛,硬生生将自己的身体从枪尖上拔了出来,飞身疾退,怒视李承渊,捂着伤口不住的喘息。   李承渊冷笑道:“看你口出狂言,还以为有多大本事,原来连我的一枪都接不下来!可笑你鼠目寸光,居然也算是一门副门主?”   一句话险些将唐永柏气炸了肺,狂吼一声,正欲扑上与李承渊拼个你死我活。却不料旁边伸出一只手来按在他的肩头,只听唐明信沉声道:“小辈休狂!”   他缓步而出,见他渊渟岳峙的气势,李承渊冷哼一声,点头道:“总算是看着比较能打一些……”   “化神准高阶的修为?”宋书剑眉头微微一皱,正要出声,却被柳随风阻住,轻笑道:“无妨,承渊接得住!”   却见场中李承渊打量了唐明信几眼,忽然右手一抖,将战枪插在地上,叉手道:“刚才那场我抢先出手,这一场便由你先出手!”   此言一出,唐家堡顿时群情而动,不少人戟指大笑道:“小子,别以为赢了副门主就如此张狂,待长老出手,便是你的死期!”   唐峰也有些惊讶,以他的眼力与白泽神通,自然看得出李承渊执掌罕见的肃杀之道,乃是杀伐勇悍之辈,但是一个刚踏入先天不久的年轻小辈,竟然大言不惭,要距离化神高阶仅有一线差距的唐明信先出手?   他瞥了身边的萧千离一眼,却见这位纯阳掌教脸上带着神秘的微笑,却并没有一丝一毫要阻拦的意思,当下虽说心中疑惑,却并没有说话。   却不知萧千离此时心中正在放声大笑:“这才是热血流主角的风范,跨一层小境界越级打怪,这才是常理啊——”   “我先出手?”唐明信不由得一愕,随即怒发如狂,喝道,“好小子,竟敢如此轻视老夫?”   不愧是身为老牌先天好手的唐门长老,朝李承渊虚点一指,顿时血光大作,漫天真气如同一张大网一般,铺天盖地的压将下来,直至李承渊身前丈许,大网猛然收紧,数十道红色光柱纵横交错,顷刻间组成一座巨大的牢笼,将李承渊锁在其中。   “天罗地网,蚀肌化血!”   这一招歹毒无比,天罗诡道原本便是以伤人无形的毒辣功法著称,此时唐明信含愤出手,还生怕对手轻身功夫高明,寻常招式容易闪避,因此一出手便是极为险恶的上乘招式。   却不料李承渊硬生生站在那里,周身白气翻腾,体内真气狂涌,竟然打算以肉身硬抗这一招。   “太托大了……”除了几个拼命替唐明信呐喊助威的青年之外,几乎绝大部分观战之人脑海中都冒出这样一个念头。   血色牢笼急速收缩,赤色真气接触到李承渊的衣物,顿时嗤嗤连声,烧出一条条漆黑的痕迹来。   只听李承渊一声爆喝,周身锐利无匹的金行真气猛然爆发开来,与天罗地网死死抗衡!   “小子!除非你内力远高于我,否则决计逃不出这天罗地网,乖乖受死吧!”   唐明信的狂笑刚刚响起,突然只见那白色金行真气陡然变得漆黑如墨,仿佛一个黑洞一般,所有的光线投入其中都消失不见,天罗地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萎靡下去。   金为终数,象征万物有始必有终,有生长必有收肃,五位居西,酉乃万物成熟,主气通肺,逆之为破败!   “这混小子,什么时候把《逆剑诀》也学会了?”   萧千离不由得一愕,转头朝柳随风看去,只见柳随风有些尴尬的咧嘴一笑,低声道:“师父,这可不怪我,是三师弟自己偷学的……” 第四百二十一章 打掉你们的自负   “偷学?”萧千离忍不住摇头失笑,指尖轻轻在柳随风的额头上一点,“你当为师的《逆剑诀》是大白菜?被承渊看上几眼就学会了?”   面对萧千离的“责问”,柳随风也只能低着头偷笑。却不知道自家恩师心中已是苦笑连连。   纯阳宫六星七徒,柳随风、楚寻与羽纤柔三人,均是悟性10点满值的妖孽;而郭家姐弟虽然在心智、福缘上略逊一筹,但是9点悟性,同样是不世出的天才才俊。与之相比,“仅仅”8点悟性的李承渊与程君,居然是萧千离几大亲传弟子中最为“愚笨”的两个。   但是这8点悟性,放在江湖中,已经是最顶尖那一批青年才俊,算得上是“过目不忘”、“一法通、万法通”的武学天才。   “根骨1,悟性3,心智2,福缘2,潜力1……”想起系统对自己的判定,萧千离内心中就有一种撞墙的冲动。   此时唐家堡众人早已惊得呆滞了。   唐明信的一张老脸上,那不屑一顾的冷笑此时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凝重。   他手掌一翻,一道暗红色的气剑在手中悄然形成。   化气为剑,这一手凡是化炁修为均能施展出来,看上去平平无奇,只有一抹黯淡的光泽在剑锋上流转。   但这柄气剑,却给人一种极为压抑的感觉,流露出无穷的毁灭意境。   这一刻,这位天罗门主终于拿出了压箱底的本事,一身雄浑内力都被凝结在气剑上,力量被压缩到了极致,没有丝毫的外泄,最是凝练无比。   “好了,让了你一招,接下来我要反击了!”   强行以《逆剑诀》硬撼天罗地网,李承渊并非毫发无损,他功力耗损极重,全身上下大大小小有六七处灼伤,衣衫变成了破布,一条条的垂在身上。   他似乎没有看到唐明信手中的气剑,而是反手拔出了虎头湛金枪,平端手中,战枪一抖,锐利的白气弥漫整个枪身。   “找死!”唐明信霹雳般大喝一声,气剑轰然激射而出。   暗红色的流光一闪即至,所过之处,连空气都为之扭曲,在空中形成一条长长的黑洞,狂暴的力量弥漫整个广场。   “吼!”   面对这一剑,李承渊竟然比唐明信更加疯狂。   善战者胜可知,而不可为,军啸如虎。   “避我者生,挡我者死!疾!”   通体乌黑的战枪,夹杂着肃杀法则,连带李承渊的身体,一并扑了上去,飞迎那暗红色的气剑。   轰然巨响,却是那蕴含着无上真气的气剑,竟然被一枪刺得粉碎。   几乎与此同时,爆裂开来的气剑四分五裂,在李承渊身上割裂出无数伤口,鲜血飞溅,化为漫天血雾。   如此重伤,李承渊的身形却似乎没有受到半点阻碍,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口中又是一声大喝,一道乌光,径直扑向唐明信。   “人神共怒,天地同伤!灭!”   早在化炁境界时,李承渊便将《百裂枪法》与《坐忘经》相融,得到了更为暴戾的《奔雷枪法》,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势若奔雷,震慑敌胆,令人不战而怯。   凭借这至刚至猛的奔雷枪法,李承渊重伤之下,依然能一枪击杀最善守御的金身大能弘真禅师,此时李承渊已经将肃杀法则稳固完成,一枪之下,便是一座小山,也能一击而断。   唐明信眉头微皱,似乎对这种两败俱伤的拼命打法有些不以为然,却又不得不应对这刚猛无匹的一枪,当下右手一带,极快无比的在胸前划出几个玄妙的轨迹。   下一刻,赤红色的光圈在胸前形成,甫一接触到枪尖,立刻血光大作,任凭李承渊战枪锋锐无匹,却被那古怪光圈缠住,丝毫不得寸进。   李承渊却似乎早已有所准备,大喝一声,长枪回旋,猛然斜斜上挑。   “惊瀑落雨,地裂山崩!崩!”   那道血红光圈突然崩溃无形,在唐明信不敢置信的眼神中,战枪径直突破了重重防御,刺入唐明信的右肋。只见李承渊双臂较力,竟然将唐明信的身躯硬生生的挑了起来,重重的摔在地上。   疾!灭!崩!奔雷枪法,威猛至斯!   只这一枪,顿时全场皆惊。   除了唐峰之外,唐家堡众人顿时惊得说不出话来,偌大的广场上,竟是鸦雀无声。   看着在地上生死不知的唐明信,柳随风不屑的撇了撇嘴,小声对萧千离道:“师父,这老头儿明明功力远胜三师弟,却不知变通,一味按部就班的动手过招,浑然不知比武较技全靠随机应变,也不知道是如何活到这么大岁数不死,也真是奇事一桩!”   萧千离轻轻一笑,低声道:“你少逞能,人家这分明是过惯了安稳日子,哪里还剩下多少血性?哪像你们这群混小子,一味逞强斗狠,打架杀人如吃饭喝水一般!回山之后,给我老老实实的闭关半月,打磨打磨你们这群小子的锐气!”   这师徒二人貌似说话声音压得极低,却不知在场唐家堡众人大多都是玄功深厚之辈?早已听得清清楚楚!尤其是唐永柏原本就受了点伤,此时又听这师徒二人一唱一和,言下之意却说唐家堡不思进取,一口老血顿时气得险些喷了出来。   柳随风低头不语,顿了一顿,又低声道:“三师弟最后这一招,倒是与师父的剑飞惊天有几分共同之处,倘若细加打磨,说不定另有奇用!”这句话倒是压得极低,除了萧千离之外,并无旁人听清。   萧千离嗯了一声,点了点头,心中却在琢磨李承渊刚刚那一记崩枪。   李承渊全身浴血,满不在意的低头看了唐明信一眼,目光转处,盯着自己的“情敌”,咧嘴怪笑道:“小子,你不是要找我的麻烦么?先辱我师尊在前,又不尊长辈在后,你要是不爽,尽管来找我打一场生死战!”   那青年眼见李承渊神威无敌,连伤天罗正副门主,早已惊得如同一只鹌鹑一般抖抖索索,此刻见到李承渊如狼般目光看来,顿时如坠冰窟。   “我……我只是……”那青年面如死灰,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他身边几个同伴都已经退得老远,如避蛇蝎,盯着他的目光越来越不善。   “都是这混蛋,要不是他不服大总管嫁了唐子衣,非要惹是生非,挑衅纯阳宫,又怎么会惹出这么大的麻烦来?” 第四百二十二章 唐门自傲的本钱   谁也不会想到,原本的一场闹剧,竟然会变得如此收场。   唐家堡大总管嫁女,必然是考察过对方的家世、师承,能够被威势日盛的唐云澈看中并进入纳采之礼,双方显然已经达成了某种默契。   在这种情况下,那名为唐天豪的青年胡搅蛮缠,只不过是仗着如今唐家堡天罗一门势大,仗着亲爹唐明信的赫赫威名,想要落了纯阳宫的声势,来一场横刀夺爱的狗血剧情。   谁知道竟然惹怒了纯阳宫,当事人之一的李承渊愤而出手,一举重伤天罗门主、唐门长老唐明信,而飞扬跋扈的副门主唐永柏,甚至连他的一招都接不下来。   在李承渊狠厉的目光下,所过之处,每一个天罗门人都不由得激灵灵打了个寒颤,生怕被这个煞神盯上。   这种巨大的实力差距,让这些天罗弟子不约而同的感到畏惧,甚至连那个喊得最为大声的唐天豪,内心中只剩下惊恐,丝毫不敢有“报复”这个念头升起。   被两名天罗门人扶起,唐明信半晌才缓过气来,强忍着右肋洞穿撕裂的剧痛,面容扭曲,挣扎着想要说几句狠话,却见李承渊的凶狠眼神看过来,心中不由得一突,顿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萧千离缓步上前,凝视着唐明信的双眼,淡淡的说:“是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在本座面前大放厥词?区区一个先天准高阶,在本座眼中,只不过是土鸡瓦狗而已!”   “你……你……”唐明信被萧千离冷峻肃杀的语气所夺,咬牙切齿的想要说话,却被萧千离打断。   “唐家堡上代的老辈高手,本座尚未见识过,你天罗一门倘若不服,尽管请你背后那一位出手,瞧瞧本座是否在意?”   唐明信的脸色灰败之极,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废然一叹,在两名弟子的搀扶下快步离去。   门主一走,唐永柏重重一顿足,低喝道:“还愣着干什么?站在这里丢人现眼么?”捂着伤口转身离去,众门人面面相觑,灰溜溜的一哄而散。   见到天罗门人纷纷散去,李承渊这才小心翼翼的回到萧千离身边,低声道:“师父……”   萧千离含笑打量了他几眼,笑道:“随风,带你三师弟下去疗伤!”   李承渊心中顿时一宽,赔笑道:“师父,您老人家不怪我?”   “怪你什么?”   “弟子没经过您老人家的允许,偷偷向大师兄学了《逆剑诀》……”   “臭小子!”萧千离又好气又好笑,一个板栗敲在李承渊的脑门上,“为师这些武功既然教给了你们,你们只管去学,只要是修炼得法,为师又为何要责怪?只要不是练得走火入魔,为师也自然不会多管。”   柳随风与李承渊都是一喜,柳随风呐呐了半晌,偷眼瞧了瞧师尊似乎心情不错的模样,这才低头道:“禀师尊,弟子……弟子……”   “你又怎么了?”萧千离忽然心中有不好的预感,看着自己这个最喜爱的弟子神色忸怩,问道,“你莫非也学了什么其他的武功?”   柳随风嘿嘿一笑,有些羞涩的说:“弟子未经师尊允可,将《太虚剑法》前十六路……私下传授给了秦姑娘……”   “十六路?”萧千离有些诧异,问道,“不是只有前十二路么?无妨,前十二路乃是纯阳剑道入门之基,纵然传给别人也不打紧。”   柳随风嗫嗫嚅嚅的说:“弟子……弟子被秦姑娘纠缠得无计可施,只得……只得将抱珠四剑也教给了她……”   “你这小子……”萧千离指着柳随风,半晌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一会儿才摇头笑道,“既然你将抱珠四剑教给了秦姑娘,她倘若入得纯阳便罢,倘若不入纯阳,你可知道后果?”   “啊?”柳随风想不到一向温和的师尊竟然说出这等重话,不由得心中大惊,急忙要分辨,却被李承渊一拉衣袖,低声道:“大师兄,你怎么突然变笨了?师父的意思分明是……”他附在柳随风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只见柳随风羞得满脸通红,半晌才重重的一咬牙,躬身道:“谨遵师命!”   见到正事谈完了,被老爹一直紧紧拉住的唐子衣这才挣脱了唐云澈的大手,一脸担心的小跑过来,一边紧张的查看他的伤势,一边小声埋怨道:“你呀,就知道逞能!”   李承渊呵呵笑道:“怕什么?你那两个长辈空有一身功力,却临战经验不足,别说是我,就算是五师弟他都不一定打得过……”   唐子衣嗔怪的瞪了李承渊一眼,拉着他下去包扎疗伤,柳随风想了一想,也向萧千离行礼告退。   目送几个年轻人离开,唐峰这才踱了过来,笑道:“纯阳门下俊杰何其多也!”   萧千离收回目光,微笑道:“小徒顽劣,难登大雅之堂,唐门主过奖了。”   唐峰呵呵笑道:“今日萧掌教大大落了天罗一门的面子,对唐某来说,也不知是祸是福。只是之前的承诺依然作数,唐某必然竭力让纯阳宫满意!”   萧千离并不回答,反而笑道:“天罗一门,应该有还虚境的大宗师尚存罢?”   提到这件事,唐峰迟疑了片刻,还是缓缓点头道:“天罗、惊羽,各有一位大宗师坐镇。除此之外,唐家堡还有一位老祖宗,已有百余年未曾出关,只是他老人家从不过问世事,便是唐某,也仅仅在坐上家主之位时,有缘入关见过他老人家一面,如今已有十三年矣!”   萧千离点头道:“那就难怪了,以唐门主先天圆满之境,又岂会被天罗、惊羽所夺?”   唐峰微一错愕,笑道:“萧掌教言重了!”   他向萧千离行了一礼,道:“唐某还有些琐事急需处理,诸位自便罢!”   见唐峰、唐云澈二人离开,宋书剑背负双手慢慢走了过来,笑道:“唐家堡数千年传承,果然有自傲的本钱!”   萧千离点了点头,感叹道:“三位还虚大能,一位先天圆满,又有麾下八门,均至少有一位化神二重的武学宗师坐镇,也难怪他们言辞高傲。这等实力,便是少林也要为之忌惮一二。我纯阳宫……”   宋书剑打断萧千离的话语,笑道:“掌教在自家人面前何必也要谦虚?最多五年,纯阳宫便足以与唐家堡并驾齐驱!”   “五年啊……”萧千离看着宋书剑温和的面庞,轻笑道,“只怕不用等那么长时间了!” 第四百二十三章 宋书剑的无耻面目   唐峰不动声色间推波助澜,又不惜许下种种好处,挑起纯阳宫与天罗一脉的争斗,最终李承渊盛怒出手,将天罗正副门主打伤,仅仅只是一个开端。   原本天罗、惊羽二门高高在上,仗着自身实力雄厚,对唐门家主一向是听调不听宣。同时这二门又或是高居朝堂、或是投身军旅之中,不仅在唐家堡中地位超然,二门之间也是多有恩怨,互相倾轧不休。   不用说,以唐峰这等貌似粗豪、实则精细过人之辈,借李承渊这一战的余波,接下来必然是一番雷霆手段,或是分化、或是强压,自然有他的处理方式,最终的结果必然是将天罗一脉牢牢握在手中。   只要实力声望大损的天罗一脉翻不起什么浪花,三方势力对峙的局面顿时崩塌,剩下惊羽一门,自然逃不出唐峰的手心——到底是占据家主的名义,在绝对的大势之前,惊羽一门孤掌难鸣,低头是必然的结局。   一场拼斗,却即将在唐家堡掀起无数腥风血雨,但是这一切都与萧千离无关了。住了几日之后,萧千离便向唐峰辞行,唐峰客气了几句,便命人送上厚礼以为两派礼尚往来,又亲自送行十余里,这才依依而别。   出乎萧千离意料之外的是,在送行的唐家堡众人离开之后,云浅依竟然留了下来,跟在李承渊身后,不停的逗弄着蹲在旁边的巨鹰,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   “你怎么把云浅依骗出来了?”   萧千离把宋书剑拉在一旁,好奇的问道。   “哪有?宋某一向忠厚老实,怎么会行那坑蒙拐骗之举?”   看着宋书剑一脸的无辜,萧千离指着他笑道:“你要是忠厚老实,天底下便再无聪慧之辈了!”   见到萧千离打趣自己,宋书剑也是掩口轻笑,低声道:“这可着实与宋某无关,云浅依却是唐子衣唐姑娘亲自劝来的……”   原来李承渊那日连伤天罗两位正副门主,在唐家堡引起轩然大波,一个纯阳三徒尚且如此,那当师父的萧千离武功岂不是更是神乎其神?尤其是李承渊以化神初阶的境界,先硬撼唐门绝技天罗地网,又三枪挑下唐明信,被在场的天罗弟子传扬出去,更是引得众多晚辈弟子一片哗然。   唐家堡久在川中,除了天罗、惊羽二门之外,余下几门的弟子门人大多从未出川。听那些天罗弟子讲得活灵活现,纯阳宫的大名也因此一夜之间传遍唐家堡上下。   身为唐子衣的闺中密友,云浅依自然更为关注,第二天便找到唐子衣,要听那一战的细节。唐子衣也存心显摆自家夫婿,索性将云浅依带到李承渊面前,由当事人亲口细细解说。   原本这也没甚么,偏偏在西平郡时,李承渊便知道宋书剑对云浅依念念不忘之事,当下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大肆吹嘘了一番,引得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悠然神往,对纯阳宫的功法更是向往不已。   这也罢了,纯阳宫与唐家堡已是盟友,而云浅依的授艺恩师偏偏又是大总管唐云澈的胞弟,李承渊私下里又去哄了唐子衣一番,唐子衣未曾多想,便径直去找了自己的族叔,小夫妻两一番坑蒙拐骗之下,竟然答应让云浅依转投纯阳宫门下,等云浅依知道结果时,自己就这样被闺蜜与师父“卖”掉了。   得知详情,萧千离也不知是哭还是笑,自己念念不忘的“人中龙凤”,还没想出来妥善的手段,这个难题竟然无意中被李承渊就这样解决了?   他偏头打量了云浅依一眼,轻笑道:“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宋书剑点点头,与萧千离并肩而行,问道:“唐峰借了掌教之手整合唐门,掌教却默认了下来,以掌教的深谋远虑,想必已经对唐门起了心思罢?”   萧千离点点头,叹息道:“少林啊……仅凭纯阳宫一己之力,着实难以应付!唐门正邪难辨,交好唐门,虽有些风险,却不失为一步暗子。”   宋书剑笑道:“掌教可是担心与虎谋皮?”   “与虎谋皮?”萧千离傲然道,“在如今的纯阳宫面前,唐家堡势力虽大,却还算不得猛虎!”   宋书剑细细思忖一番,点头道:“掌教说得是!我等倘若谋划得当,唐门或可成为有力臂助!”   二人正在闲谈,柳随风却快步走了上来,躬身行礼道:“师父,弟子回山之前,还有些琐事要做,恳请师尊允可!”   “嗯?”萧千离见柳随风神色有些扭捏,转念一想,随即笑道,“去吧去吧!办完了事再行回山便是!”   柳随风答应一声,转身呼唤巨鹰扶摇直上,转眼之间便消失在云端。   宋书剑却莫名其妙的看着柳随风离去的身影,好奇的问道:“掌教,随风这是去干什么?”   萧千离呵呵一笑,道:“春天来了!”   宋书剑不明所以,只是看着萧千离一脸神秘的微笑,当下只能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不再追问。   见柳随风离开,萧千离忽然想起一事,吩咐道:“宋先生,烦请你与陶先生带着承渊与云浅依先行回山,我欲往江南一行。”   “江南?”宋书剑略一思忖,随即反应过来,“掌教可是打算去天香阁?”   萧千离抚掌笑道:“不愧为梅花易算,宋先生居然连我的动向也猜了出来?”   “这并不难猜!”宋书剑轻笑道,“少林虽说自成一体,种种动向却如何瞒得过眼线遍布天下的丐帮与天香阁?纯阳宫与丐帮并无交情,唯独天香阁却不同,只要有合适的出价,纵然是皇帝老二的内裤颜色也能卖得出来!掌教想要了解少林的一举一动,自然是找天香阁最为合适!”   说到这里,宋书剑嘿嘿一笑,低声道:“久闻公孙娘子艳名冠绝天下,掌教倘若能……”   话音未落,萧千离已经恶狠狠的将宋书剑接下来的话瞪回了肚子里,没好气的说:“宋先生,还从未发现你是这般人才!居然想到牺牲萧某?”   宋书剑咳嗽了几声,强忍笑意,低声道:“男色,有时候也是一种很好的手段。想当年宋某在北地合纵连横,其中有一位狼主之女,便曾对宋某动情,幸好宋某坐怀不乱……喂!掌教,我还没有说完,你怎么就跑了?” 第四百二十四章 除魔大会   有分教:“昔闻洞庭水,今上岳阳楼。吴楚东南坼,乾坤日夜浮。”一首诗写尽了洞庭湖的波澜壮阔。   正如诗词中所书的“洞庭天下水,岳阳天下楼”那样,来到巴陵郡,萧千离即便是身有要事,也不由得按下行程。饮君山银针,食洞庭银鱼,偌大的云梦泽一番胜景,即便是前世中曾前往岳阳出差多次的萧千离,也不由得驻足数日之久。   这一日萧千离正在酒楼里饮酒观景,忽然楼道蹬蹬连声,奔上几个青年来,一身剽悍之气,随意寻了一张桌子坐下,拍着桌子呼叫酒菜连连。   萧千离只是瞥了一眼,并不在意,便将目光移开,自顾饮酒。   那桌酒菜很快上来,酒过三巡,忽然听得其中一个青年重重的将杯子顿在桌上,沉声道:“诸位,这次‘除魔大会’事关重大,小弟此番只为除恶卫道而来,倘若不得善终,还请各位哥哥将小弟尸身送回武陵!”   旁边有一位年龄稍长之人不屑的嗤笑道:“少来!‘除魔大会’何其重大?不知有多少高手千里迢迢的赶来,以你这点本事,便是连边儿都挨不上,还是老老实实的躲在一边,瞧老哥哥们如何扬名立万罢!”   萧千离听在耳中,虽然有些诧异,却也并不在意,自顾自斟自饮。   他不去找别人麻烦,别人却瞧上了他。那桌六人当中,有一位瘦削青年打量了萧千离几眼,目光落在他背后的纯钧剑上,当下站起身来,端着一杯酒走到萧千离身边,笑道:“这位道兄请了!”   萧千离不动声色,举杯还礼,道:“请了!”   二人各自浅浅饮了一口,那瘦削青年笑道:“观尊驾一身道袍,背负长剑,显然是一位有道全真,恕在下眼拙,认不出阁下的来历。”   萧千离淡淡的回礼道:“在下乃是散道人,素来无牵无挂。不知兄台有何指教?”   那青年笑道:“在下武陵孙一峰,见过道长!”   萧千离微一颔首,孙一峰笑道:“不知道长从何处来?又欲往何处去?”   萧千离不由得一笑,答道:“闲云野鹤,何天而不可飞?”   这句话出自尤袤《全唐诗话》,孙一峰虽然没听过后世中流传千古的名篇,略一思忖,也大约懂了萧千离的意思,当下笑道:“道长无拘无束、来去自如,当真让人羡慕。”   二人寒暄几句,孙一峰才说到正题,笑道:“观道长背负神兵,想必也是江湖中人,近日这洞庭湖畔发生了一件大事,不知道长可知晓?”   萧千离虽说在岳阳停留了三日,却并未与江湖人接触,闻言只是摇头道:“着实不知!”   那孙一峰笑道:“想来道长是外乡人,却不知近日这洞庭湖境内,却是来了一位大魔头。”   “大魔头?”萧千离微微一愕,好奇的问道,“不知是什么魔头,竟然闹出如此声势?”   孙一峰摇头笑道:“道长是方外之人,自然不知。传说那苗疆中,有五毒教祸害人间,其教主曲璃更是凶残成性。近日有辰州言家广发英雄帖,邀及荆南五郡的英雄豪杰共同商讨,欲征讨这位大魔头!”   五毒教?教主?萧千离心中一凛,脸上却神色不动,笑道:“五毒教远在苗疆,与荆南五郡又有何干系?”   孙一峰呵呵一笑,解释道:“详情我等也是不知,只知辰州言家得到线报,言及这五毒教主率众一路东进,即将来到这洞庭湖畔,显然是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我等既为江湖中人,必然也要为这武林正道出一分力!”   萧千离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笑道:“理当如此!”   孙一峰得了萧千离的允可,顿时神采飞扬,笑道:“道长即为武林中人,不如两日后也一同前往,共商大计?”   萧千离心中一动,故作沉吟,半晌才摇头道:“贫道乃是方外之人,不欲多管闲事!”   孙一峰再三劝说,萧千离却只是摇头不应。不料却恼了旁边桌上一人,“砰”的一声拍在桌上,指着萧千离骂道:“看你也是道家一脉,玄门多为正道,多是急公好义、义薄云天之人,却不料遇到这么个酸腐道士,当真晦气!”   萧千离也不着恼,只是朝那人一笑,道:“你走你的阳关道,贫道自有独木桥,何必强人所难?”   他见几人虽然纠缠不清,却也算得上是血性之人,当下不欲与他们一般见识,虽然被人指着鼻子咒骂酸腐,也只是一笑了之。   那人眉头一皱,喝道:“一峰,道不同不相为谋,何必多言?”   孙一峰呵呵一笑,道:“多一分力量,江湖路上便多一个同行之人,既然这位道长执意不肯,也只得罢了!”当下便向萧千离略一欠身,自行回位不提。   萧千离也吃得差不多了,见几人不再搭理自己,当下会了钞,径直下楼出门,心中却暗暗思忖:“五毒教的教主来了岳阳?既然教主亲至,一个小小的辰州言家,又如何得知消息?”   他与五毒教并无多少交集,但是一想到那金令使者郁南殊一身神出鬼没的功夫,这位五毒教主必然实力更为不凡,这等人物,倘若真的身有要事,又如何被这些普通的江湖人看破行踪?   萧千离越想越觉得古怪,当下回到客栈,自行休养两日,到得第三日的傍晚,萧千离换下儒风道袍,仅着一身普通素色长袍,将纯钧剑也收在百宝囊中,施施然出门,一路上果然见到不少形形色色的江湖人,似乎奔向同一位置,当下佯装深知内情模样,神情孤傲的跟在众人身后举步而行。   其时天色已晚,众人赶至洞庭湖畔一间大庄外,从庄门右侧走向湖边,湖边搭了三座席棚,每一座都足可容纳数百人之多。   此时三座席棚中已经黑压压坐满了人,萧千离随意寻了个位置坐下,眼见一轮明月渐渐移到头顶,湖中有一艘画舫划了过来,一个身材魁梧、白须飘动的老者站起身来,抱拳说道:“各位英雄好汉,在下言如南有礼。”群雄站起还礼,齐声道:“言老英雄好。”   萧千离瞥了言如南一眼,只见他虽说年龄已经不小,却实力并不算高明,大约仅为化炁高阶的境界。   却听身边有人窃窃私语,低声道:“言老英雄不仅武功高绝,更有一个小女儿生得如花似玉,听说不少英雄豪杰此番前来助拳,倒是大半都是冲着言家千金而来……”   听清了那两人的对话,萧千离不由得哑然失笑,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目光转处,却瞥见了一个一身蓝衣的貌美女童站在人群外围,正踮着小脚丫,好奇的向湖中张望。 第四百二十五章 千蛛万毒   这女童生得貌美无比,五官精致绝伦,孩童的稚嫩中隐隐透着少女的娇美,黑发垂肩,更衬托得肌肤雪白如玉,令人望之顿生怜爱之心。   萧千离看到那女童,自然也有不少人注意到了这个在人群中钻来穿去的小女孩,当下纷纷让开道路,议论道:“这是哪家的女娃娃?这等血腥之事,怎么她家大人把孩子也带来了?不当人子!不当人子!”   那小女孩往席棚内走了几步,怎奈众人挤得满满当当,纵然有人好心让路,却也走不出多远,急得她小脚丫直跺,却也无计可施。   正巧那女童距离萧千离不远,萧千离挥手笑道:“小妹妹,这里来!”   那女童听到有人招呼,当下转头望了萧千离一眼,犹豫片刻,低着头往人群里钻,绕了几步,总算是走到萧千离身前,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萧千离伸手将这个粉妆玉琢的小萝莉扶起,笑道:“我要走啦,这个位置让给你罢……”   他指尖刚一触碰这女童的粉嫩玉腕,却不由自主的滑落开来,不由得右手一窒,随即恢复了原状,将那女童拎起放在椅子上,转身离开。   只听得湖中那言如南声音洪亮,朗朗说道:“众位朋友,咱们今日在此相聚,大伙儿都知道是为了一件大事。苗疆有一邪教名为五毒教,他们自称为五仙教,却是行事毒辣无比,咱们不知有多少江湖同道死在他们手里,实在是十恶不赦,罪行罄竹难书……”   萧千离微微一笑,转过身来,倒要仔细听听这五毒教究竟犯下何等罪行。   只听言如南高声道:“诸位均知,八年前,我辰州言家有一位长辈游历滇中,不合言辞中得罪了五毒教的门下,却被残杀致死!不料五毒教杀人之后还不罢休,竟然派遣高手入荆南,杀我言家十七人之多,言家拼死反击,总算是侥幸保住家族!”   “六年前,金刀门惨遭灭门,时有仵作验证尸身,查明为五毒所为!”   “五年前中元佳节,五虎门王老爷子前往兴古郡访友,却被炼制成毒人,反噬五虎门,一门老小被杀得鸡犬不留……”   “三年前……”   言如南说了许久,尽是痛斥五毒教的恶行,突然提高声音道:“那五毒教罪大恶极,人人切齿痛恨。总算是天可怜见,我言家前几日接到线报,言及五毒教主曲璃一路东进,即将于近日抵达洞庭湖畔,今晚大伙儿聚集在此,便是要商议一条良策,如何去诛杀这等大魔头!”   “炼制毒人?那不是五瘟教的拿手好戏么?怎么跟五毒教扯上关系了?”萧千离心中有些疑惑,瞥了一眼旁边的女童,只见她娇美的脸蛋上,隐约显出不屑之色,扁了扁嘴,似乎浑不在意的模样。   当下群雄纷纷献计。有的说大伙儿一起埋伏,只等那大魔头一到,立刻群起而攻之,纵然那魔头武功再高,也必然抵挡不住这上千的英雄好汉;有的说既然教主亲至,必然带有五毒教的高手,明攻势必难成,不如暗杀;有的说假如一刀杀了,未免太过便宜了这等魔头,不如剜了他眼睛,断他双手,令他痛苦难当;有的说还是用些厉害毒药,毒得他全身腐烂。立刻引起一番哄笑,有人大声叫道:“人家就是使毒的祖宗,你用毒本事再高明,又岂能比得过人家天生玩毒药的本事?”   忽然有个苗人站起身来,述说五毒教如何在苗疆欺压百姓、杀人如麻的种种惨事,只听得群雄更是义愤填膺,热血如沸。   这时言家将所预备下的牛肉、面饼、酒水,流水价送将上来,群豪欢声大作,大吃大喝起来。这些江湖人酒一入肚,说话更是肆无忌惮,异想天开。   萧千离看得不住摇头,思忖道:“这等乌合之众,便是再商谈一百年,也别想伤到五毒教主的一根汗毛。”   此时桌上摆满了酒食,一个大汉站着吃喝了一会儿,只觉甚是不便,扭头见到有个玉雪可爱的小女孩踢踏着两只小腿儿,正饶有兴趣的打量着湖中的画舫,当下大踏步走了过去,笑道:“小娃娃,你且站一会儿,待叔爷吃点东西,喝些酒水,再让与你坐!”   那大汉一边说话间,一边将那女童提了起来,顺手放在一旁,一屁股坐下,朝那女童咧嘴一笑,伸手捞过一只肥鸡,据案大嚼起来。   那女童冷不防被人拎起,不由得小脸顿时浮现一丝厉色,一言不发,伸出一只莹白雪嫩的小手,悄无声息向那大汉腿上刺去。   眼见她刚刚伸手,却不料后心一紧,已经被人提了起来,却是萧千离笑道:“小家伙别闹,哥哥带你出去便是!”   他不由分说,一只手牵着女童的右腕,将女童放在肩头,大踏步往外走去,一路上众人纷纷让路,倒也没有什么阻碍。   直至远离人群,萧千离才将那女童放了下来,笑道:“你是哪家的小姑娘?”   那女童的大眼睛骨碌碌转了转,巧笑道:“我就住在附近啊!”   “你骗别人尚可,却瞒不过本座!”萧千离的神色渐渐冷淡了下来,沉声道,“那人只不过是借了你的座位,你便要取人性命?这等毒辣的手段,也不知哪一门哪一派才教得出来?”   那女童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下,这才不屑的一扭头,冷哼道:“谁让他欺负我?再说我也没有想要杀他,只不过是略施薄惩而已!”   “略施薄惩?”萧千离的声音寒冷如冰,缓缓道,“千蛛万毒手的功夫,也算是略施薄惩么?”   那小姑娘脸色顿时变得极度愕然,诧异道:“你是谁?怎么会认识千蛛万毒手?”   她却不知,在她刚刚伸出小手的那一刹那,萧千离的识海中突然响起了系统提示。   “系统解析模块启动,检测到未知功法。”   “数据收集完毕,经数据库比较,该功法为木行中级武学《千蛛万毒手》……”   萧千离还在细细思索这小姑娘的来历,口中森然道:“本座萧千离!” 第四百二十六章 拐带小萝莉   “萧!千!离!”   听清萧千离的自称,那小姑娘的脸色不由得微微一愕,随即恢复了正常。   萧千离还在思索,余光却瞥见了那貌美女童那一瞬的神情变化,立刻心中笃定:这小女孩绝非易于之辈,必然是听说过纯阳宫的名头。   他目光转处,一眼见到女童腰间挂着一件奇形首饰,乃是一枚小小黑色双环,垂着几缕金丝箭头,虽然打造得极为精美,样式却是有些古怪,与那女童的蓝色秦风服饰风格格格不入。   “这小姑娘并非寻常人物,还是少招惹为妙!”   打定了主意,萧千离淡淡的说:“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或是你自行回家?”   那女童犹豫了一下,低声说:“我的家在很远的地方……我好不容易出来一次,还不想回去!”   “哦!原来是离家出走?”萧千离顺口道,“那你打算去哪儿?”   “江南——”   萧千离不由得微微一怔,又问道:“你打算怎么去?就这么走着去?那还不知要走到哪一年……”   这小女孩虽然手段狠辣,也或许是家教所致。看她年龄如此幼小,似乎比小皮、小后来还要小上一两岁的模样,出门在外,出手狠厉一些,反而容易保全。想到这里,他打算送些银两盘缠给她,买上一匹马,让她尽快赶到江南。   那女童的大眼睛咕噜噜转了转,突然巧笑嫣然道:“看你应该也是去江南,不如我们一起结伴而行好不好?”   结伴而行?萧千离摇头笑道:“你倒是会打蛇趁棍上,你怎么知道我要去江南?”   小姑娘嘻嘻一笑,轻声道:“从唐家堡到洞庭湖,看这方向,倘若不是去江南,莫非是要去找南少林的麻烦么?”   这小女孩竟然一口喝破了萧千离的行踪,萧千离一愕,随即猛然醒悟,笑道:“我当是谁,原来你是五仙教的门下,怪不得消息如此灵通!”   女童不由得一愣,诧异道:“你怎么知道……”   “我倒是想岔了……”萧千离轻轻点了点女童的额头,“我起先只以为千蛛万毒手乃是邪道功法。这以血饲蛛的本事,原本就起源苗疆,脱胎于毒经武学,蝎心、蟾啸、蛇影、百足、千丝五大流派中,本座曾经见识过千丝曼络这门功法,细细想来,与你这千蛛万毒手同出一门,想必你便是来自千丝一脉罢!”   他也是被前世的《倚天》干扰了思路,系统读取出千蛛万毒手之后,萧千离就一直在琢磨这个世界上究竟有没有天鹰教,被女童叫破自身行迹,这才想起千蛛万毒手并非只有一人会使,追根溯源,这才想起了五毒教。   那女童后退半步,警惕的看着萧千离,半晌才低声道:“我听过你的名字,鼎鼎大名的纯阳掌教……你想要杀了我吗?”   “杀你干什么?”萧千离笑眯眯的看着女童,笑道,“说起来,本座倒是与贵教还有些纠葛。你既然来了,莫非是为你们教主打头阵的么?”   “教主?”那女童不由得愕然半晌,摇头道,“我一个人出来的,打什么头阵?”   萧千离指了指湖上停泊的画舫,笑道:“辰州言家不是说了么?五毒教教主亲至中原,既然你都已经来了,莫非不是先来打探动静?”   女童张了张嘴,苦笑道:“天知道是哪里来的情报,教主出行,何等隐秘?这小小的辰州言家只不过是一个普通武学世家,又如何能得知五仙教主的行踪?”   萧千离听出这女童语气古怪,显然是言不由衷的模样,当下也不追究,哈哈一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童犹豫片刻,答道:“我叫王离……”   “本座名为萧千离,你叫王离,倒是有离明之相。”萧千离伸出手来,笑道,“走罢!”   王离一愣,问道:“去哪?”   “先离开这里再说!”萧千离笑呵呵的说,“难道你打算把这里的人都杀了么?就算你有这个本事,本座却也决计不能让你乱杀无辜!”   “这些土鸡瓦狗,我一个百足就能全灭了他们……”王离嘴里嘟哝了一句,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由得展颜一笑,伸出一只莹白如玉的小手来,牵住了萧千离的大手。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很快隐没在黑暗之中。   及至二人去得远了,那洞庭湖上的人声鼎沸再也听不到半点声音,萧千离这才问道:“小丫头,你真要与我同行?”   王离点头道:“是啊!有什么不妥么?”   萧千离倒不是在意王离的五毒教身份,只是自己身为纯阳宫掌教,却带着这么一个粉妆玉琢的美貌女童,江湖人原本多好事之人,一点小事也会被口口相传,倘若被人传扬得变了味道,对纯阳宫声望反而有所影响。   他想了一想,问道:“你不好好在苗疆呆着,去江南作甚?”   王离叹息一声,低声道:“想去江南问点事情,也好断了自己的念头。”   听小姑娘语气萧瑟,萧千离便不再追问,问道:“你会骑马么?”   “会!”   “那便好办了!”萧千离心念一转,点了点头,“那便一起上路罢!”   王离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瞟着萧千离,笑道:“你倒是个好人,明知道我是五毒教中人,却一点也不防备?”   “防备你?”萧千离哈哈笑道,“以郁南殊的蝶化之能,本座尚且不放在眼里,你这小丫头又值得防备什么?你便把你那毒经功法一招招施展出来,瞧瞧本座怕也不怕?”   “哦?”王离顿时来了兴趣,笑道,“萧掌教,之前便听过金令使说过你的一些事情,想必你之前所说与五仙教有些瓜葛,所指的便是金令使?”   “嗯!”萧千离一路带着王离回到客栈,一边推开房门,一边顺口答道,“她用隐蛊换了本座一本《三华心经》,也不知她一身五毒功夫,要那道门心法作甚……”   他放开了王离的小手,拍了拍她的小脑袋,笑道:“你去床上睡罢,这里没什么好呆的了,明日我们便动身。” 第四百二十七章 惹来的麻烦   萧千离自入世以来,一向光明磊落,虽说这小姑娘生得极为貌美,却也不放在心上。尤其是看她只有八九岁的模样,更不必在意男女之防,带到自己房间,也只不过是不想惊动客栈的伙计而已。   那叫王离的小姑娘倒也乖巧,听了萧千离的吩咐,当即乖乖的脱去鞋子,拉上被子睡觉。萧千离吹灭了灯烛,在窗下盘膝坐了下来,静静的默运玄功,吞吐星辰之力。   黑暗中,王离突然睁开了眼睛。   “星辰之力……”她娇小的身子缩在被子里,一动不动,转着大眼睛往萧千离的方向望了一眼,自行思忖道,“这纯阳掌教果然名不虚传,竟然能引动星辰之力修炼?他究竟是已经看破了我的身份?或是真把我当成五仙教一个普通教众?”   她静下心来,细细思索一番,只觉自己全无破绽,当下不由得会心一笑。   “这样也好,观此人对本教并无什么偏见,索性就当一个五仙教众,也省去路途上许多烦心琐事。”   一夜无书。   第二天一早,萧千离带着王离出门,结算房钱,也不理会店小二的异样目光,径直扬长而去。   来到市集上,萧千离买了两匹马,特意选了一匹性格温顺的小母马交给王离,二人上马而行,王离笑道:“萧掌教,你从唐家堡到这里,莫非是走路过来的么?”   “本门自有巨鹰载人。”萧千离呵呵一笑,“不过我只带了一只,既然你要与我同行,不便多带人,便是勉强双人同骑,也没有那般长力。”   二人边行边聊,不多时已经出了岳阳城,在官道上缓缓前行,及至过了半个时辰,忽然听到背后有数匹快马赶来,有人高声叫道:“前面那女娃娃休走!”   萧千离原本打算让行,王离回头看了一眼,却脸色一变,轻轻呸了一声,皱眉道:“阴魂不散!”   王离声音虽低,萧千离却听得清清楚楚,不由得眉头一挑,问道:“你惹来的麻烦?”   王离脸色一窘,低声道:“没办法啊,前日来到城里打尖,却被人拦住说些不堪入耳的话语,没奈何,只得赏了那人一个眠蛊……你瞧,就是最前面那人。”   眠蛊?那是什么东西?萧千离分出一丝意识沉入识海中,飞快的搜寻到系统关于眠蛊的诠释,当下瞥了王离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不该出手时何等毒辣?连千蛛万毒都用了出来!偏偏该出手时却又犹犹豫豫,你让那家伙睡上半日,又有什么用处?还不如戳他一记狼蛛绝指,让他躺上十天半个月,受些教训岂不是更好?”   王离原本以为萧千离要开口斥责,却不料竟然听到他如此说法,顿时喜上眉梢,喜滋滋的笑道:“原来你也是一个做事干脆的好人!”   “你这小丫头……”平白得了一张好人卡,萧千离也是无可奈何,顺口吩咐道,“自己惹的事,自己去收拾干净!没事别乱杀人!”   王离嘻嘻一笑,右手一按马鞍,娇怯怯的身子已经飞起,稳稳的站在路中,叫道:“你还敢追来?”   那五匹快马奔至近前,猛然提缰,几匹马咆哮一声,人立而起。五人纷纷跃下马来,当先一人满脸怒容,指着王离喝骂道:“不识抬举的小丫头,本少爷好心邀你来我家做客,你却不知使了什么邪术,让本少爷在大街上睡了一天,平白丢了一个大脸!”   萧千离端坐马背上不动,侧身看去,只见那为首的青年袭一身镶金边长袍,穿戴有如翩翩佳公子,神情趾高气扬,迈着八字步。虽说生得眉清目秀,看着王离的眼神中,却隐隐透出淫邪之色。   “这么小的娃娃也要下手?原来‘萝莉控’不论哪个朝代、哪个位面都有啊……”   王离叉着小蛮腰,叫道:“本姑娘好端端的走路,哪里招惹过你了?分明是你不安好心,想把我骗去,欲行……”   到底是个小姑娘,明明话到嘴边,却绕了一圈,并未说出口。却不料后面几人都哄笑起来,其中一人拍拍为首那青年的肩头,笑道:“王大少,原先咱们兄弟还以为你近日饥渴无比,连路边的寻常货色也不肯放过,原来是这般美貌的小姑娘。也罢,这倒是值得咱们兄弟为你跑这一趟了!”   另有一人也点头道:“王大少,你喜好与咱们一向不同,只不过这小丫头如此美色,便是本少爷也忍不住心动。等你玩得差不多了,不如也借给咱们兄弟玩玩可好?”   那王大少嘿嘿一笑,点头道:“值得什么?等本少爷玩腻了,送给诸位兄弟一起乐乐又有何妨?”   众人顿时一阵大笑,其中一人大踏步走上前来,伸手想要抓住王离,却听那王大少叫道:“刘兄小心!这小丫头身上不知带了什么古怪的防身器物,只要被刺中,便会昏睡七八个时辰,歹毒无比!”   听了示警,那“刘兄”倒是一愣,点头道:“多谢提醒!”   他伸手入怀,摸出一副金丝手套来,这金丝手套乃是以极细极轫的白金丝织成,虽然柔薄,却非宝刀利刃所能损伤,价值昂贵无比,足见这几人身价不菲。   戴上金丝手套,那“刘兄”自忖不惧暗器利器,当下大手一伸,冲着王离的肩头便抓了过来。   却不料那小姑娘身形极为灵活,一矮身子,轻巧巧的从他的手臂下钻了过去,回身一指戳在那人的腰间,那“刘兄”顿时身子一麻,两条腿不由自主的跪了下去,惊叫道:“快!快!抓住那小妞儿,她的手指有古怪……”   余下四人都是一惊,对视一眼,齐刷刷的扑了上来。王离身子如同游鱼一般,穿来钻去,在四人的包围圈里来去自如,不时刺出一指,“咕咚咕咚”几声,四人先后中指,软倒在地,半晌爬不起来。   王离站在五人当中,回过身来,笑嘻嘻的对萧千离晃了晃莹白的手指,笑道:“你让我用狼蛛绝指,你瞧,我可没杀人!”   狼蛛绝指是千丝一脉的入门武学,狼蛛行动敏捷,性情凶猛,毒性却并不强。因此这门功法重在灵动变化,杀伤力却并不大,只不过对付这等普通人物,一记狼蛛绝指足够他们全身麻痹,躺上好一阵子了。   萧千离点了点头,吩咐道:“听他们刚才的言谈,想必这些年残害了不少女童,仅仅是躺上一阵还不足以惩戒!小离,你破了他们太溪穴,废了他们的万恶之源!”   王离不由得一愣,随即转过头去,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她屈起手指,嗤嗤连声,一丝细细的真气透了过去,五人内踝跟腱中的“太溪穴”顿时告破。五人只觉小腿微微一动,却并不以为意。   “走罢!” 第四百二十八章 王离的真实身份?   “正所谓:九天风云天下乱,英雄儿女定江湖。一醉江湖三十春,焉得书剑解红尘!什么是善,什么是恶?列位,请听小老儿慢慢道来!”   这日正是华灯初上,武昌最大的一间酒楼上灯火通明,大堂中丝竹悠扬,欢笑声与猜拳行令声不绝于耳,唱曲闹酒,好一片升平祥和。   一个年逾花甲的瞽目老翁正端坐在酒楼一角,正说得唾沫横飞,突然将惊堂木“啪”地一声砸在小桌上,引得众酒客都将目光投了过来。   旁边一个小僮将胡琴吱吱呀呀拉了几句,等到胡琴音一停,那老翁轻抚长须,笑道:“好教诸位贵人得知,近日这江湖上却是发生了一件大事!却说那西北昆仑极地盛境,出了一个道教门派,名为纯阳宫!有分教:昆仑玄境山外山,乾坤阴阳有洞天。只问真君何处有,不向江湖寻剑仙。”   听这老者说起武林中的新鲜事,众酒客不由得都侧耳细听,听到这一句门派诗,不少人都啧啧赞叹,有人大声道:“老琴翁,你这辈子就没离开过江夏汝南,如何得知这门派主修剑道?”   那老翁呵呵一笑,道:“贵人休急,待小老儿慢道!”   他顿了一顿,朗声道:“却说这纯阳宫,前些年尚且声名不显,虽有些功绩,却只在西北扬名,并未踏履中原之地。怎奈佛道倾轧,起了那道统之争……”   又有一人点头道:“此言确实!只是那少林乃是江湖中的第一大派,多年来道门式微,被压制得丝毫动弹不得!倘若真有什么道家门派崛起,佛门又岂会任凭其坐大?”   那瞽目老翁将手一拍,喜道:“这位贵人说得半点不错!想那道统之争何等惨烈?人人并无正邪之辩,唯独道统相左,纵然都是好人,也免不了杀得血流成河,呜呼哀哉!”   这老翁也不知哪里的来的消息,竟然将纯阳宫震阳明、破长空,一统西北武林的事情一一道来,个中详情,便是萧千离自己也记得不太清楚,这老翁却如同亲身经历一般,神采飞扬,说得唾沫横飞。   只听“啪”的又是一声惊堂木响,那老翁提高声音,道:“出了这等玄门大派,道门又岂会错过这等强援?故而有道门领袖、峨眉道派掌门玄观道君亲自前往昆仑,请来这位纯阳之祖尊上萧下讳千离!”   在酒楼的一个角落里,一位布衣长衫的青年安坐饮酒,旁边坐着一个玉雪可爱的美貌女童,托着腮帮听得出了神。   “萧掌教,当初真是峨眉玄观亲往昆仑么?”女童伸出小手,拉了拉长衫青年的衣角,水灵灵的大眼睛好奇的望着他。   这二人,便是结伴而行的萧千离与王离了。   那日王离被人追赶,萧千离吩咐王离破了那几人的“太溪穴”,太溪为足少阴原穴,主肾经,肾经经水的传输之处,此穴一破,教那几人此后只能当太监。   些许微末小事,萧千离也并未放在心上,离开岳阳之后,原本该径直东行。只是萧千离想起自己前世本是荆楚人氏,横竖距离不远,便带着王离一同绕道江夏,重游故地。   “哪有此事?”萧千离起先还听得有趣,听到后面,渐渐发觉与事实不符,便失了兴趣。当下伸手拍了拍王离的小脑袋,笑道,“当时峨眉发出三清令,邀请纯阳前往参加重阳大典,也算是静极思动,故而我便带着几个徒弟前往。当时我与玄观道友并不相识,何来亲上昆仑邀约?”   王离点了点头,又认真去听那老翁的说书,只听那老翁道:“……其时有峨眉玄观道君、崆峒陆尘道君、真武清虚道君与神霄西河道君四人,均是道门的大能之辈,与这位纯阳掌教极为相得,在三清前撮土焚香,五人结为生死兄弟!”   “噗——”安静的酒楼中,突然响起一个喷酒的声音,众人均恼怒的转头看去,只见一个长衫儒雅青年一口酒喷了出来,呛得连连咳嗽。见众人目光看来,急忙扬手致歉。   王离捂着小嘴格格轻笑,低声道:“萧掌教,原来你与玄观那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结为生死兄弟啊?倘若他老死了,你岂不是……嘻嘻!”   “呸!”萧千离没好气的啐了一口,摇头道,“哪有此事……”   他神情一动,压低声音道:“你这小家伙,不是说从未出过苗疆么?怎么知道玄观道友已经七老八十?”   王离一时哑然,很快又笑嘻嘻的说:“人家可是峨眉掌门啊,五仙教又不是没有关于他的情报!”   二人边吃边轻声闲聊,眼见酒足饭饱,萧千离笑道:“吃饱了吧?咱们走罢!”   王离点了点头,刚要跟着萧千离起身,忽然听到那老翁又是一拍惊堂木,喝道:“这位纯阳掌教破了大乘佛教之后,声势一时无两,却引出了一位惊天动地的大人物——”   “嗯?”萧千离一怔,转头看去。只听那老翁缓缓道:“……要说这位大人物,生平极少履足中原,天下武林中,却处处有他的传说。”   堂下有人叫道:“这是何解?既然极少履足中原,又如何流传他的传说?”   那老翁呵呵一笑,伸出五根手指来,高声道:“诸位可知这世间有五仙鬼、人、地、天、神;五鬼张元伯、刘元达、赵公明、钟士季、史文业;五虫蠃、鳞、毛、羽、昆;五毒圣蝎、玉蟾、灵蛇、风蜈、天蛛!这一位大人物,便是来自这苗疆五毒教——”   “咦?”萧千离目中精光一闪,低下头来,正与王离的惊慌眼神撞在一处。突然闪电般一探手,捏住了王离的小手,笑道,“这个时候想用眠蛊么?”   “才没有!”王离急忙辩解,指尖的微弱白光随即散去。   只听不远处那老翁一拍惊堂木,笑道:“欲知这位大人物究竟是谁,且听下回分解!”   此言一出,堂中众人顿时纷纷起哄了起来,不少人摸出银子叫道:“老琴翁,你这说书只说一半,却是何意?莫非嫌弃咱们不给银子么?”   那老翁连连告饶,道:“诸位贵人,小老儿今日讲了许久,已是口干舌乏,实在是困倦至极,明日请早,小老儿自然早早恭候诸位贵人!”   他伸手从小僮手中取过胡琴,咿咿呀呀的拉了起来。   萧千离瞥了那老翁一眼,笑道:“明日咱们再来听书,瞧瞧这位老先生口中的‘五毒教大人物’,究竟是何等的高人身份!”   王离嘴角一牵,低声道:“你倘若真想知道,一会儿等他离开了,直接去问问岂不是更好?” 第四百二十九章 一个大乌龙   原本王离这个提议极为妥当,等那老翁离开酒楼后,萧千离只要上前多给些银子,便能问出那位“五毒教大人物”的姓名身份。却不料萧千离只是笑眯眯的看着王离,笑道:“倘若如此,岂不是失了许多乐趣?”   王离张了张嘴,半晌才没好气的哼了一声,道:“装神弄鬼,也不知从哪里听来的东西,我五仙教在苗疆势力庞大,经营得如同铁桶一般,纵然有些传闻,也不过是道听途说,算得上什么?”   她抬头看去,只见萧千离目中尽是促狭之色,当下一扁嘴,委屈的说:“刚才人家还说你和玄观道君结为兄弟呢!”   “这怎么能一样?”萧千离笑嘻嘻的说,“我与玄观、陆尘等几位道友确实相谈甚欢,夸张一些也不算甚么。只是你这位五毒教的大人物,平生甚少履足中原,却是声名远播,如雷贯耳……”   话还没说完,王离已经捂着小耳朵,叫道:“不要听不要听……”撒开小腿便往外奔去。   萧千离哑然失笑,当下抛出几块散碎银子放在桌上,权作会账,跟着走了出去。   经过楼道之时,萧千离似乎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当下若无其事的回过头去,却见那个方向只有一老翁一小僮,正低着头默默的擦拭自己的胡琴。   “纯阳宫这些事大多不算机密,而五毒教的事情如此隐秘,这老翁怎么知道得如此清楚?究竟是道听途说,或是……有人故意要散布这些消息?”   “就算是这小丫头确实是了不得的大人物,与我纯阳宫又有何干系?”回想自己与王离的相遇,每一步都只算是巧合,倘若中途出现任何偏差,萧千离都不会和王离一同前往江南。   “天底下,如果有人能够把每一步都算计得如此清楚,那简直就是可怕至极!”   萧千离回头又望了老翁一眼,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迈步下楼去了。   此时的王离,却早已心乱如麻。   “我离开五仙教,明明只是临时起意,除了金令使之外,并无第三个人知晓。为何在洞庭湖畔便有如此多的江湖人要除魔卫道?如今连这半死不活的老头子,竟然也知道我下江南之事。可是明明这次来到江夏,只是萧千离的突发奇想啊,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如果是有人算计,可是以我和萧千离二人的武功,天底下怎么会还有人能做到这样的事情?”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王离只觉得头疼之极,隐约感到有一张铺天大网,正向自己张开了来,只不知这张大网,究竟是对萧千离、还是对自己呢?   这一夜,王离辗转反侧,存心想要深夜出行灭口,却被萧千离看得紧紧的,丝毫不敢妄动。第二天,萧千离果然带着王离又来到这家酒楼,那老翁却已经早早到了,拉着胡琴,唱着一首叫不出名字的小曲儿。   萧千离还是那副若无其事的模样,随意找了个角落坐下叫来酒菜,吃了几口,那老翁放下胡琴,惊堂木一拍:“书接上回……”   他简单交代前情,说到“五毒教大人物”时,萧千离瞥了王离一眼,果然见到这小丫头全身都紧绷起来,神色紧张无比,不由得暗暗偷笑。   “……却说这一位大人物,年岁不大,却是天赋异禀,更兼博采众家之长,在机缘巧合之下,练出一身惊世骇俗的高明武功!”   王离一颗心已经提了起来,右手小拳头虚握,指尖却萦绕着一团浅绿色的幽冥阴火,等这老头儿只要说出那几个字,拼着与萧千离翻脸,也要尽屠酒楼所有人。   “啪”的一声,那老翁高声道:“哪个少年不多情,谁家少女不怀春?这位大人物虽是世间罕见的高手,却在江湖游历中偶遇纯阳掌教,却一见倾心,暗生情愫……”   “啊?”全神贯注准备出手的王离顿时一呆。眼睛瞪得大大的,不敢置信的向萧千离看去,却见萧千离也是一脸惊讶之色,问道:“你什么时候见过我?”   “没有啊……”王离连连摇头,认真的说,“我真的之前从未见过你!”   此时有人好奇的问道:“莫非这位大人物,竟然是一位少女么?”   那老翁呵呵笑道:“莫非女子便出不得武学宗师么?要说这位大人物,生得花容月貌,身段婀娜,亭亭玉立,兼具江南少女的美貌,又有苗疆女子的万千风情。当真是造化神秀,我见犹怜……”   “身段婀娜?亭亭玉立?”萧千离面露古怪之意,在王离小小的身形上下打量几眼,被羞愤欲死的王离一眼瞪了回去。   堂下众人听那老翁吹嘘了半天,一个个听得双目圆瞪,张开了嘴,浑然不相信世间竟然有这等美貌的女子。   半晌才有人问道:“那女子究竟是谁啊?你说了半天,咱们还不知道那女子究竟是何等惊天动地的大人物!”   那老翁惊堂木一拍,笑道:“要说此人是谁,诸位贵人听真了!这一位,便是执掌苗疆百部、统领五毒教数千教众的……”   王离深深吸了一口气,右手悄悄伸在桌下,悄无声息的张开了小手,指尖那一团阴火已经凝为一点光影,即将脱手飞出。   而萧千离面带微笑,眉心深处一点阴阳二气缓缓旋转,下一刻便会化为万劫不灭的镇山河。   那老翁忽然神色微微一动,口中却接着说道:“……的火令使者——容夏!”   “火令使容夏?”王离不由得一呆,与萧千离对视一眼,脸色要多怪异就有多怪异。   “挑拨我和火令使?或是这些事根本就是容夏弄出来的?”王离脑中飞速的思索,“虽然可以解释这种种怪事,但是这老头儿为何说的是容夏的名字?直接说出我的身份,岂不是更好?”   “左右二长老、五方使者,有谁会做出这等事?”   “或者是凌……?”   王离内心中反复思忖,却不料萧千离凑了过来,低声问道:“原来你叫容夏么?”   “我怎么会是火令使!”王离恨恨瞪了萧千离一眼,哼了一声,“想要见她呀,去苗疆啊!本教一应外事均由她负责,你去了苗疆,自然就能见到容夏了!”   “那她……”萧千离仿佛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好一会儿才问道,“真的有这么漂亮么?”   “别打火令使的主意了!”王离坐直了身子,指尖的阴火一闪即没,淡淡的回答道,“她不喜欢男子,她更喜欢木令使纳兰……” 第四百三十章 老熟人   这些寻常酒客,自然不知道火令使容夏的大名,一个个面面相觑,却浑然不知这说书老翁口中的“大人物”究竟是何等的分量。   那老翁却也不以为意,话锋一转,尽是讲述这位五毒教使者如何对纯阳掌教一见倾心,不惜千里迢迢一路追寻,甚至不惜叛教,也要与所爱之人相依相守,声情并茂,其中又穿插无数隐晦桥段,听得这些酒客目瞪口呆,恨不得与那萧千离以身相换,也好一亲芳泽。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王离现在心情放松无比,低声调笑道:“纯阳掌教果然名不虚传,容夏远在数千里之遥,竟然也对萧掌教如此爱慕,当真是千里姻缘一线牵,着实让人羡慕……”   萧千离面沉如水,指尖轻轻敲着桌面,沉吟不语。   见到萧千离面色有异,王离渐渐收起了玩笑的神色,诧异道:“怎么了?”   “你是谁?”萧千离忽然侧过头来,认真的盯着王离。   “我乃是五仙教水令使座下仙童,你要是想杀我,只管动手!我却也不会坐以待毙!”   “本座有一个预感!”   萧千离并不在意王离杜撰的身份,缓缓道:“这说书的老先生,只怕意有所指……”   王离不以为意,只是笑了笑,道:“想我五仙教地处偏远,自成一体,便是丐帮、天香也不太清楚本教的详细情形,他能知道容夏的真名与教中职位,已经算是极为了不起,胡编乱造,又岂能做得数?”   萧千离默然良久,却坚定的摇了摇头,沉声道:“绝非如此简单!”   眼见那老翁已经讲到容夏为了与萧千离长相厮守,不惜深夜潜入少林,布下万蛊噬心大阵,一夜之间毒杀少林僧众不下数百人,却被少林寺中的金身大能发现,强行破阵而出,容夏最终寡不敌众,被打碎心脉,死在匆匆赶来的萧千离的怀里。   说到此处,那老翁便住口不言,任凭酒客如此催促,却只说后续之事尚未发生云云,待过些日子再行续讲。当下收拾了酒客的赏银,带着小僮摸索着离开。   “走吧!”   萧千离在桌上留下些散碎银两,站起身来。   “去哪?”王离跟着站起来,不解的问道。   萧千离的嘴角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缓缓道:“他存心引我过去,想必是有话要说了……”   此时天色已近黄昏,这一老一小在前面蹒跚而行,萧千离与王离则远远的缀行,一直跟到城外,转过弯来,眼前便是好大一片密林。   那老翁咳嗽几声,似乎是弱不禁风的模样,慢慢的转过身来,笑道:“小老儿的书已经讲完了,两位贵人还跟着小老儿作甚?”   就算是王离再笨,此时也发觉不对劲了。以二人的轻身功夫,隔着三十余丈的距离跟随,竟然被这瞽目老翁发觉,甚至认出自己二人是听他说书的酒客。单论这份功力,天下不知有几人有此本事?   她条件发射般右手一紧,旁边却伸出一只手来,轻轻拉住了她的手指,转过头去,却见萧千离只是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动手。   “敢问尊驾如何称呼?”   那老翁呵呵笑道:“山野之人,贱名不足挂齿!萧掌教,你带着这大魔头在身边,莫非真是要以身度人,替中原武林免了一场浩劫么?”   “你!”王离气得秀眉倒竖,踏前一步,却被萧千离紧紧拉住小手,丝毫动弹不得。   萧千离面色如常,微笑道:“五毒教从未出世,这小姑娘如何担得起‘魔头’这一称谓?老丈只怕是错认了!”   老翁呵呵笑道:“小老儿虽然瞎了,但是心里却还明白。倘若是以前,五毒教必然不会履足中原一步,但是倘若等她去了天香阁,这中原武林,只怕就要乱了……”   “莫须有?”王离一双大眼睛里寒光闪动,冷冷的说,“你担心我在天香阁看到什么?公孙姐姐昔年视我为小妹,我又岂会对天香不利?”   那老翁连连点头,笑道:“昔日天香阁双姝七秀十三钗的名头,小老儿自然知道得清清楚楚,纵然是念着这份香火情,姑娘自然不会对天香阁下手,只是牵涉到一件尘封旧案。小老儿便不得不阻止了……”   听到“尘封旧案”四字,王离不由得心中一惊,旋即冷笑道:“你要阻我?”   也不见她如何动作,紧紧牵着她的萧千离只觉手中一空,那软玉般的小手突然脱离了自己的控制。再看王离,却从腰间摘下了一根小小玉笛,长约尺许,通体碧绿,质地极为精致。   萧千离刚要伸手,却听王离森然道:“萧掌教,此人似乎熟知昔年一桩大事的内情。你倘若要阻我,本教与纯阳宫必将不死不休!”   “好了,别闹了!”萧千离似乎没有看到王离小脸上的杀机,反而温和的拍了拍王离的小脑袋,笑道,“曲教主,你乖乖的等着,本座瞧他似乎另有隐情……”   “曲教主”三字一出,王离顿时张口结舌,讶然道:“原来你已经……”   “第一天就知道了!”萧千离轻笑道,“化蝶的郁南殊也逃不开我的一抓,你这个小家伙,倘若不是比金令使更强数倍,又岂能避得开?五毒教中除了曲璃教主之外,哪里还有许多大高手?偏偏你还自作聪明,将‘璃’字拆开为‘王离’二字,莫非你当本门的消息如此闭塞么?”   那老翁反而脸色极为惊讶,诧异道:“萧掌教,原来你已经知道……却为何执意与曲教主一同前往江南?”   萧千离不答,反而郑重其事的向那老翁竖起一掌行礼,沉声道:“与五毒相比,本座更在意那流毒无穷的五瘟。倘若曲璃被困,五瘟教必将一飞冲天,苗疆再无势力能制住五瘟教!”   那老翁慌忙还了一礼,摇头叹道:“原来如此!我等均是想岔了……”   他顿了一顿,忽然提高声音道:“老友,你以己度人,却让老头子丢了老大一个脸面!你该如何赔我?”   良久,密林之中忽然响起了一声叹息,一个声音缓缓道:“萧掌教,虽说如此,曲教主此时却不宜前往江南!”   萧千离只觉那人声音有些熟悉,思索片刻,忽然一怔,诧异道:“怎会是你?” 第四百三十一章 五毒危机   密林中蹒跚走出一人来,这人身材枯瘦,穿着一件破旧的道袍,脚步虚浮,似乎全无武功在身。曲璃见这人想要拨开拦路的树枝,那小树枝却弹了回来,在他的手上划了一道细细的伤口。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鹤鸣山的隐道人李傕。   “道兄,多日不见,萧某在此有礼了!”萧千离内心中对此人尊敬无比,当下庄重的深深施了一礼。   “免礼免礼!”李傕满不在乎的胡乱挥一挥手,笑道,“萧掌教如今闯下偌大的威名,还在于这些俗礼不成?”   曲璃不识得此人,诧异的问道:“你是谁?”   “小丫头,不许这么没礼貌!”萧千离皱眉呵斥道,“这位道兄乃是鹤鸣山的隐道人,辈分极尊,为天下道门四处奔走,不知做下多少大事。还不快些给前辈行礼!”   按理说,曲璃也是堂堂的一教之尊,与萧千离身份地位均是相当,萧千离这几句话已经算是极为无礼。却不料曲璃只是皱了皱眉头,并没有出言反驳,犹豫了一下,举了举手,便算是行礼了。   “免了免了——”李傕呵呵笑道,“曲昭秀当年也算是一等一的人才,倘若身在道门,这等良才美玉,老道便是被她打上几下也不妨事。”   提起往日的身份,曲璃不由得有些怅惘,当下轻轻叹息一声,道:“往事不堪回首,何必再提?”   李傕上下打量了曲璃几眼,叹道:“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曲昭秀,这么多年,实在是苦了你了。”   曲璃俏脸低垂,看不出她的面容,只是轻声道:“都过去了……”   李傕咳嗽了几声,叹道:“曲昭秀,老道听闻你离开苗疆东进,必然是为了追寻昔日罗刹女之事,因此紧赶慢赶,一路追至岳阳,却见你与萧掌教同行,又随着一路追将下来,总算是截住了二位。”   “那这位……”萧千离将目光又投向那瞽目老翁。   “枯竹老儿,是老道多年至交好友!”李傕嘿嘿笑道,“这位曲昭秀本事通天,老道这身子,只怕连她一指都挨不住。原本先打算陈述厉害,使萧掌教不至于为美色所迷,迷途知返;再行让枯竹老儿出手,迫曲教主回转。”   “美色所迷?迷途知返?”萧千离越听越觉得古怪,转头看了几眼曲璃,见她虽然貌美无比,却横竖是个没长大的小娃娃,浑然不知隐道人这番话从何说起。   见到萧千离的目光望来,曲璃小琼鼻一皱,没好气的白了萧千离一眼。   枯竹翁干笑了几声,摇头道:“曲教主武功不俗,小老儿原本打算拼着斗一个三十三重天,行险一搏。却不料没打起来,实在是捡了一条老命。”   曲璃眼睛一眯,上下打量着那貌不惊人的瞎眼老头,心中却也暗暗惊讶,看他模样毫不起眼,竟然也是一位武学大宗师。   她心中转了一转,突然开口问道:“既然如此,你们为何执意要阻我前去江南?”   枯竹翁迟疑片刻,转头对李傕道:“老友,是你说还是我说?”   李傕呵呵一笑,道:“曲教主,你出行之事原本极为隐秘,可知为何连辰州言家都知道了你的行踪?”   曲璃一直对此事极为疑惑,当下茫然摇头道:“不知,莫非本教出了叛徒……”   她忽然心中一动,目光朝枯竹翁看了过来,缓缓道:“你说书之时,故事虽是生搬硬套,但是却数次提到本教火令使……”   枯竹翁坦然点头道:“虽不中,亦不远矣!”   曲璃猛然一惊,骇然道:“容夏倘若出了问题,那纳兰岂不是……不好!”   她转身欲走,却不料背后探出一只手来,抓住了她的后领。只听萧千离沉声道:“你现在赶回去又哪里来得及?还是从长计议罢!”   五方使者出了问题,曲璃已是心急如焚,见萧千离还要阻拦自己,当下右手一翻,掌心处一点白光猛然张开,数十道白气纵横交错,形成一张铺天盖地的大网,反身向萧千离罩来。   “千丝笼海?”读出解析系统的讯息,萧千离右指一伸,以指代剑,一记“剑飞惊天”施展出来,顿时将曲璃的功法生生打断。   “别闹了!”萧千离也有些生气,顺手将曲璃扔到一旁,皱眉低喝道,“你倘若再不听话,一会儿本座便不帮你了!”   此言一出,三人同时心中一惊,曲璃诧异道:“你要帮我?”   旁边的李傕也附言道:“萧掌教,你虽说是好心,但是五毒教的家事,你却不宜插手。”   枯竹翁也劝说道:“李老道说得极是,曲教主一身修为惊世骇俗,在苗疆中首推第一,有她亲自主持大事,必然无恙。你一个外人置身其中,反而不美!”   见二人都如此说,萧千离迟疑了一下,皱眉问道:“小丫头,你一个人能行么?”   曲璃深深的看了萧千离一眼,点头道:“些许小事,不足挂齿。只要我回到教中,有谁还敢起异心?”   听她语气显然是极有自信。萧千离点了点头,便不再多言。   曲璃又转头看着李傕,问道:“本教之事何其隐秘,你并无半点武功在身,又如何知道得如此详细?”   李傕还没来得及回答,枯竹翁已经“嗤”的一声笑了出来,傲然道:“休怪小老儿夸口,玄门虽说如今式微,却好歹也是天下第二大教。我这位老友,在道门之中声望之高,当世不做第二人想。三山五岳之中,哪里没有他的至交好友?曲教主久在苗疆,莫非没有听过洞经法会么?”   曲璃恍然大悟,“啊”的一声,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   她略一思忖,又开口道:“从今日始,每年洞经会开坛,本教一方使者将到场助兴!”   李傕微一错愕,笑道:“如此多谢了!”   曲璃不再多说,一扬手,身形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枯竹翁不由得赞道:“久闻五毒曲璃一身武功超凡至圣,果然是出神入化!”   等曲璃离开,萧千离这才转过身来,沉声道:“二位,说说罢!你们借着五毒内乱之机骗走了曲璃,究竟所为何事?”   枯竹翁长叹一声,吩咐道:“小三子,你且先去耍耍,一会儿再来寻我。”   那小僮闻言答应一声,欢快的跑到林中,不知是去抓蝴蝶还是去捉兔子,只见他撒开两条小短腿,哧溜一下便跑得不见踪迹。   李傕抬眼望天,迟疑了半晌,才缓缓道:“虽是武林旧事,却有莫大的风波。说到曲璃,便不能不说她的亲生母亲——五毒教前任教主俏罗刹曲寻烟,江湖人称罗刹女。”   “而她的生身之父,倘若老道没有料错的话,便是曾经有天下第一剑之称的端木去非。”   “端木去非二十多年前突然失踪!”   李傕突然加重了语气,一字一顿的说:“有传闻言,端木去非乃是死在道门之手!” 第四百三十二章 武林旧事   二十多年前,一个面容冷峻的年轻人来到苗疆钻研毒蛊之术,这人便是有天下第一剑之称的端木去非,此人武功高绝,剑术更是出神入化,在中原武林算得上是赫赫有名。   五毒教前任教主俏罗刹曲寻烟很不喜欢他的狂傲,但是时间一长,竟然因恨生爱,不顾五仙教禁令,与端木去非在碧波潭畔的隐秘之地双宿双飞,后珠胎暗结,诞下一女。   爱女刚刚生下第二天,端木去非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只是留下了随身的白虹剑,便沓无踪迹。   曲寻烟对情郎的离去没有任何准备,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更不知道该如何带大这个与汉人生的孩子。无奈之下,罗刹女只能拜托左长老巫沙,秘密将这个小女孩送到天香阁门外,希望能够平安长大,而这个小女孩,就是后来的天香阁双姝七秀十三钗之一的昭秀——五毒教教主曲璃。   萧千离静静的听完李傕的叙述,突然开口问道:“罗刹女呢?”   “九年前离开五毒教,不知所踪!”   “罗刹女离开之后,五毒顿时陷入内乱,左右长老竭力弹压不得,巫沙不得已,从天香阁迎回曲璃,成为五毒教主!”   萧千离思索了一会儿,问道:“端木去非究竟去了何处?为何突然离开苗疆?莫非天下竟然无人得知么?”   枯竹翁叹息道:“端木去非苗疆行前,小老儿曾会过此人一面,其时此子不过而立出头,端的一身好武功,内息悠长之极,比之老朽也不逞多让。”   “这等好手,又如何会在江湖中突然销声匿迹?”   李傕点了点头,又摇头道:“此事着实奇怪,以天下道门之力,竟然也一无所知,岂不是咄咄怪事?”   “以端木去非的本事,天下能击杀此人的寥寥无几。佛门一众净土大能闭关不出,玄门却莫名其妙的背上这个黑锅。有传言称:端木去非乃是被师门召唤,不得已才抛妻弃女,匆匆归来。却因为与罗刹女这段孽缘,导致被清理门户,废功杀之。”   “哦?”萧千离有些疑惑,沉吟半晌,缓缓问道,“此人出身何门何派?”   “瀛洲!”   听到这个名字,萧千离只觉得神经似乎有点错乱。   《列子·汤问》有载:“东海有仙山,名为瀛洲。方四千里,对会稽。上生神芝仙草。又有玉石,高且千丈。出泉如酒,味甘,名之为玉醴泉,饮之,数升辄醉,令人长生。洲上多仙家,风俗似吴人,山川如中国也。”   传闻海外有五座仙山,岱屿、员峤、方壶、瀛洲、蓬莱。后来岱屿、员峤二山随波飘去,不知所踪,仅剩下方壶、瀛洲、蓬莱三山,均是道家著名的圣地,齐鲁第一剑派蓬莱派,便是来源于蓬莱山的一脉分支。   “这三座山,真的存在?不是仙家传说?”   面对萧千离的发问,李傕反而苦笑着双手一摊,摇头道:“天知道……”   “啊?”萧千离越发的奇怪。只听李傕苦笑道:“三教混战,遗失的何止是神妙功法?无数上古门派毁于一旦,才是最让玄门痛心之事。例如这蓬莱派,老道曾向其借阅派中典籍查阅,证实此门派确实来源于上古蓬莱的一脉分支,可见蓬莱在万年前确实存在。”   萧千离微微点了点头,道:“蓬莱既存,想来方壶、瀛洲也并非空穴来风!”   李傕默默点头,叹息道:“端木去非来历不明,自称瀛洲剑客,被遣至中原入世修行。出道以来也算得上是名动江湖。他这一失踪不要紧,这个黑锅,玄门不背也得背!你说,倘若让曲璃从天香阁得知种种传闻,我玄门可还有宁日?”   萧千离沉吟半晌,摇头道:“拖得了一时,拖不了一世!等曲璃平定教中叛乱,以她的个性,必然会再度履足江南,到那个时候,还不知会闹出什么事来……”   李傕又是摇头又是叹气,苦笑道:“拖得一时算一时,如今大乘已灭,小乘绝对不会善罢甘休!萧掌教,老道苦苦守了百余年,好容易在你身上看到玄门一线崛起之机,怎么也不能让这个机会错过。只要拖得一段时间,待玄门根基稳固,纵然曲璃发狠报复,玄门也有进退的余地……”   说到这里,萧千离已经全部明白了,不禁对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道更是敬服不已。   这大半年来,纯阳宫连番血战,长安火烧慈恩,昆仑挫败五寺,再入大乘祖庭,打断了大乘佛教最后一根脊梁。这才有了之后天下道门凶猛反扑,将大乘佛教的势力清扫出局。   在外人看来,纯阳宫以一己之力击溃大乘佛门,声势一时无两。只有萧千离才知道其中是何等的凶险,无数次的走钢丝,只要有半点差错,便是万劫不复的结局。即便是大获全胜,纯阳宫可谓伤筋动骨,至今还没有恢复全盛实力。   旁人不知,这位玄门老祖隐道人又岂会不知?他耗费无数心血,归根结底,便是要让自己有一个喘息的机会。在他看来,五毒教便是一个不安定的棋子,曲璃的心理,更是无人能够琢磨,与其让这个不安定的因素投入中原武林,还不如将她死死拖在苗疆,让纯阳宫有充裕的时间,迎接更为残酷的小乘佛门。   他沉默良久,长长躬身到地,向隐道人行了一礼,沉声道:“多谢道兄苦心!”   李傕呵呵一笑,挥挥手道:“不必多礼!萧掌教,你结姻唐门,却也是走了一步险棋!不过如今从各方面的态势来看,倒也不失为一步妙手。想必你后续还有一系列的手段,以老道的眼光来看,你可千万要谨慎行事啊!”   萧千离点头道:“道兄教诲,在下铭记于心!”   见二人谈得差不多了,枯竹翁笑眯眯的说:“萧掌教,如今曲教主重归苗疆,一来一去,少说也要数月光阴。你倘若此番前去江南,不妨先行前往姑苏一行,说不定会有些意外的收获。”   “姑苏?”萧千离略一沉吟,当即答应下来,问道,“不知何时去最佳?”   “五五端阳!” 第四百三十三章 大BOSS出现!   有分教:“孤叶青撑米,蒲芽绿散罂,赤符心作佩,采线有长萦。”   其时已近端阳,在太湖边的一家酒楼上,一个长衫儒雅青年正旁若无人的当窗而坐,面前摆着几样酒菜,手中捻着一只小小酒杯,透过窗外望着远处波光粼粼的太湖,一时间似乎痴了。   “枯竹翁要我来姑苏,究竟所为何事?五五端阳便是俗称的端午节,这里到底会发生什么事呢?”   萧千离在太湖边已经停留四天了,偌大的姑苏城平静无波,可怜萧千离原本重任在身,此时也不得不按捺下性子,在城中随意游玩。   夕阳西下,太湖上波光粼粼,胜景如画,美不胜收。   萧千离正看得心旷神怡之时,忽然耳边听得极远处有悠长的钟磬声响起,起先还不以为意,忽然见到不少酒客已经会账匆匆下楼。   他心中一动,探头向楼下看去,只见许多临街摆摊的商铺都收拾好自己的货物,关上大门,空着手离开。又有许多百姓,携子扶老,慢慢的向同一个方向走去。   “莫非应在此时?”   萧千离当下立起身来,随手扔了些散碎银子权作会账,径直下楼,背着双手,若无其事的随着人流,缓缓向太湖边走去。   远远的便见到万头攒动,不知多少百姓在此,端的热闹非凡。萧千离转头四顾,当即选了一处清净处,唤来一艘小小渔船,又吩咐取来些清酒鱼虾,端坐船头,一叶小舟,沿着太湖边缓缓行去。   此时太湖上已经有不少大小船只,岸上起了一座高台,供品香烛一应俱全。萧千离看得有趣,顺口问道:“船家,这岸上究竟在干什么?”   那船家呵呵一笑,道:“客官不是本地人,自然不知咱们太湖上的习俗。每到端阳前夜,有寒山寺的高僧大德便会主持祭祀仪式,以驱鬼除魔。”   原来这五月初五,除了是中国传统节日端阳之外,在佛教中,端午节又被称为“续命节”,其真正原因是有恶鬼作祟,需要驱鬼斩魔。   除此之外,古人认为五月为“恶月”,又称之为“五毒月”,在这个月阳气到了极盛的状态,阴气开始产生。民间认为此时是五毒出没之时,要用各种方法以预防五毒之害。一般在屋中贴五毒图,以红纸印画五种毒物,再用五根针刺于五毒之上,这是一种辟邪巫术遗俗。   民间有五毒,佛法中亦有五毒,即:贪、嗔、痴、慢、疑五种心,端午破五毒,也就是破除这五种心,而勤修戒定慧熄灭贪嗔痴。止者定也,观者慧也。乃是禅修的止观法门。   萧千离闻言点了点头,突然心中一动,问道:“寒山寺?此处也有寒山寺?莫非住持名为寒山么?”   那船家眼见已经小船已经距离法坛不远,当下停止划船,直起身子擦了一把汗,笑道:“客人说话好生奇怪,这天下间也仅有这间寒山寺,只不过住持名为连行禅师,寺院坐落姑苏小寒山之上,故名寒山寺!”   萧千离想了一想,忽然哑然失笑,摇头自语道:“原来只是巧合,我明明记得前世那个苏州寒山寺鼎鼎大名,还以为这里的寒山寺与那个寒山寺本源一体,如此看来,倒是可以放心了。”   这中年船家颇为健谈,见萧千离容颜儒雅,当下笑道:“客人远来,想必也对本地寒山寺并不知晓,这寒山寺本为禅宗中的临济宗,传承不知几千年之久,初名‘妙利普明塔院’,寺中高僧众多,在姑苏地界声望极高。”   萧千离笑道:“船家,你怎么知道得如此清楚?莫非你是寺里的记名居士么?”   “不敢不敢!”那船家有些惶恐,连连摇手道,“不要折煞了小人,想小人一生穷苦劳碌,何敢谈居士二字?只不过家慈在世之时,小人常常陪着家慈上山拜佛,因此知晓一些。”   萧千离一笑,正欲说话,只听钟声长响,一个身着赭黄袈裟的老僧缓缓踏上高台。那船家喜道:“客官,这位便是寒山寺住持连行禅师!”   萧千离凝目看去,只见这老僧面色蜡黄,双耳几近垂肩,双目却是炯炯有神,显然是玄功精湛之辈。看他举手投足之间暗合天地轨迹,显然是一位先天金身大能。   见状,萧千离暗暗点了点头,心道:“这临济宗为禅宗南宗五大流派之一,为小乘教义主要传播流派之一,以‘般若为本、以空摄有、空有相融’为主旨,只不知其功法特点如何?”   萧千离正要静下心来,细细观看这驱鬼斩魔大典,忽然只觉太湖上似乎起了风浪,有万顷波涛汹涌澎湃,不禁好奇的转头去看,只见夕阳余晖映照湖面,水波不兴,哪里来的大风大浪?   他心中一动,转身四顾,却见太湖上不知不觉多了数十艘大大小小的船只,有几人站在船头,往那里只是一站,便是如渊停岳峙一般,气势雄浑无比,看身上穿着的服饰,却分明是一件件名贵袈裟。   又见西南方约莫六七十丈以外,从漠漠水云中,赫然出现了一艘巨型白舟!全船灯火通明,梵唱声缭绕不绝于耳,即便隔着如此远,却也清晰可辨。   那船家见到巨舟,当下笑道:“客官休怪,这全扬州的佛门高僧云集于此,咱们这只小船,却要稍稍避开一些,免得冲撞了这些高僧。”   “嗯?”萧千离眉头一皱,指着那只巨舟问道,“这上面的,莫非是什么佛教的大人物么?”   提到这艘巨舟,那船家的脸上突然出现庄重肃穆的神色,合掌向那巨舟拜了三拜,答道:“好教客官得知,这巨舟之上,乃是金山寺的诸位长老法师们亲至了……”   “金山寺!”   萧千离目中寒光一闪,看着那艘巨舟的眼神顿时变得意味十足。   如果说大慈恩寺、大孚灵鹫寺、洛迦寺、普贤寺、伏虎寺这“大乘五寺”还仅仅局限于大乘佛教一脉。这金山寺的名头,可谓更在大乘五寺之上,乃是佛教诵经设斋、礼佛拜忏和追荐亡灵的水陆法会发源地,与白马寺、灵隐寺、少林寺同时位列中原四大名寺,堪称如雷贯耳! 第四百三十四章 太清纯阳   扬州,并非指的是萧千离那个世界中的扬州市,而是足足有六郡之地。寿春、庐江、建业、广陵、吴郡等地均为扬州所辖,领域涵盖了安徽、江苏、江西、浙江、福建多个省份,最是富饶无比。有分教:“满郭是春光,街衢土亦香。竹风轻履舄,花露腻衣裳。”   这一个端阳大典,居然云集了扬州众多名山大寺,萧千离微微皱眉,诧异道:“船家,每年这个时候,太湖上都会如此热闹么?”   “是啊!”那船家呵呵笑道,“去年是灵隐寺的高僧们前来,今年便是轮到金山寺,每年太湖边都是如此热闹,除了寒山寺之外,历年都有扬州各地的名寺高僧引为见证,乃是姑苏的一件盛事!”   萧千离点了点头,眼见那大大小小的船只在湖面上散开,除了佛门的船只和几艘达官贵人的大船之外,其余的小船纷纷拨转船头,向远处行去。   萧千离所乘坐的小船正要避让,突然一只快船破浪而来,立在船头的一位精壮僧人呼喝道:“那边的船家,怎么还不退避?倘若冲撞了高僧,你等吃罪不起!”   船家连连告罪,萧千离眉宇间戾气一闪,森然道:“好大的架子!纵然是佛门在这里做法事,又岂有这般霸道?莫非这些六根清净的大和尚,比皇帝老儿还要威风么?”   那船家原本已经提起了船桨,闻言慌忙道:“哎呀,客官小声些,倘若被他们听到,便是得罪了佛祖,可如何是好?”   萧千离轻笑道:“无妨!船家,你不必离去,本座便在此处,瞧瞧哪个佛祖敢怪罪!”   那船家不敢还嘴,只急得满头大汗。那快船上的僧人见小船只在水里打转,并没有动作,当下眉头一皱,高声喝道:“怎么回事?”回头吩咐道,“靠上去瞧瞧!”   萧千离冷哼一声,右手一抖,藏在百宝囊中的儒风道袍与纯钧剑一跃而出,船家只觉眼前一花,揉了揉眼睛再看,却见赫然便是一个长身玉立、容颜俊雅的负剑青年道者御风而立,飘逸如仙。   那船家大惊失色,急忙将船桨扔在船头,扑通一声跪倒,连连磕头,战战兢兢的叫道:“原来是仙人下凡了——仙人在上,小人肉眼凡胎,不识得您老人家的法身,望请恕罪!望请恕罪!”   萧千离也懒得去纠正,却见那快船已经靠了过来,船头的僧人这才看清了萧千离的一身道袍,当下喝道:“佛门在此做法事,你这道人却平白在这里窥视,莫不是要存心惹麻烦的?还不速去!”   萧千离冷笑道:“这太湖莫非是你释教挖的?本座在此游湖,与你等何干?”   那僧人顿时大怒,眼见两船相距不到数丈,当下大喝一声,身子凌空跃起,如同一只大鸟一般,便要纵跃到萧千离的船头。   对这些普通僧众,萧千离连看都懒得多看几眼,也不欲与他一般见识,当下屈指一弹,“嗤”的一声,一道玄阴指力激射而出,顿时将那僧人硬生生从半空截下,“扑通”一声跌落水里,溅起老大一片水花。   那快船的船舱里又奔出一名年轻和尚,见状不由得大惊,急忙撮唇连连唿哨,引得附近几艘船只的注意力都看了过来,立刻便有三只中型船只拨转船头,向这边靠将过来。   萧千离嘴角擒着一丝冷笑,负手立在船头。只见距离最近的一只船上立着六七名武僧,为首一人大喝道:“哪里来的道士?竟敢对本寺无礼?”   萧千离瞥了那僧人一眼,问道:“你是哪个寺庙的和尚?”   那人见萧千离神色淡然,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一时摸不清对方的底细,高声道:“贫僧乃是寒山寺的僧值,今日本寺在此主持驱鬼斩魔大典,更有诸多高僧到场,兀那道士,快快离去!不可冲撞了名寺高僧!”   萧千离心中已经渐渐不耐烦起来,冷冷的回答道:“既然寒山寺在太湖边主持驱鬼斩魔,本座便在旁观礼,有何不可?莫非如今的和尚们都已经声势大到这个地步?连看上一看都会获罪么?”   另有一只船如飞而至,船头上一名僧人喝道:“师兄何必与他多说?瞧他一身道袍,分明是玄门之人。他既然存心找茬,咱们便擒了他,等大典结束后再做理论!”   只听呼喝连连,却是有四五个僧人腾身跃起,同时向萧千离出手抓来,萧千离晒然一笑,也不见他如何动作,那几名僧人却如同断线风筝一般,手舞足蹈,怪叫着跌下水去,扑腾起老大的浪花,模样极是狼狈。   这里起了冲突,湖面上顿时有不少人注意到了这边,萧千离也不在意,吩咐道:“船家,你去船舱里坐着便是!”   他挥动衣袖,向舟后水面轻轻一拂!这一拂袖之下,舟尾水花狂卷,所乘小船像只箭头般疾驶而出!   这等惊世骇俗的神奇表现,使船家又惊又喜,以为遇仙,急忙一缩头,躲进了小小的船舱里,只露出一双眼睛向外不停张望。   这小船在萧千离的内力催动之下,渐渐靠近了那白色巨舟,见此情形,湖面上众僧哪里不知道已然生变?当下有十余艘大大小小的船只向萧千离靠拢过来。更有甚者,不少僧人都取出了棍棒兵器,只要等一声令下,便要当场发难!   只听那白色巨舟上有人高宣佛号,道:“阿弥陀佛!诸位不可阻拦!请这位道长上舟一叙!”   那十余艘船只原本已经靠近萧千离所乘小船,意图拦阻,闻言都拨转了方向,贴着小船疾行,似乎是在护送一般。   眼见距离巨舟已不过十余丈,萧千离举步踏前一步,却似乎踩在一道无形的台阶上,右足踏稳,左足已经缓缓踏上更高一层的无形台阶,一步步向巨舟上行去,在这太湖之上,展露了一身惊世骇俗的绝顶轻功。   这一手施展出来,注意力一直放在萧千离这边的湖上众僧不由得齐齐悚然而惊。那船家更是从船舱中奔出,跪在船头连连磕头,喜极而泣道:“这真是仙人,真是仙人下凡啦!”   萧千离回头看了那船家一眼,指尖一弹,抛出一锭大银,笑道:“你可自去罢,他们不敢为难你!”   那船家接银在手,更是连连磕头,叫道:“谢仙人赐!小人回去之后,便给仙人立上牌位,每日焚香祷告,供品不敢一日或缺……只不知仙人是何仙位?”   萧千离微笑道:“太清纯阳!” 第四百三十五章 往生法VS化三清   萧千离却不知,他一时心血来潮说出“太清纯阳”四字,那船家回去之后,却果真立下太上老君与纯阳真人的牌位,日日焚香。不仅如此,他逢人便说太湖遇仙之事,言辞凿凿,又有不少在场目睹的百姓佐为旁证,引得不少释教信徒也开始半信半疑,道门信仰渐渐流传开来。   这一小小的无心之举,却在这佛门信仰经营得如同铁桶一般的扬州之地,撕开了一道裂口。此是后话,此时萧千离却并不知晓。   此时萧千离施展的乃是上乘轻功《梯云纵》,这一手便是《梯云纵》中最难炼成的“上天梯”,湖面上众僧都是识货之人,见状不由得心中大骇,天下竟然有如此神妙的轻功绝学?   那白色巨舟上之人也被小小的震撼了一下,等萧千离来到船头,立刻有一位身穿赭红袈裟的老僧迎了上来,合十行礼道:“贫僧金山寺知客执事昭明,见过道长!不知来者是哪一位仙士?”   与少林诸院首座的分工不同,金山寺有四大班首、八大执事,分为首座、西堂、后堂、堂主四班;又有监院、知客、僧值、维那、典座等八位执事。每一位都由武功精湛、声誉极高的老僧担纲。这位昭明禅师,便是知客执事,掌管全寺僧俗接待事宜,算得上是金山寺的第一流的人物。   “纯阳,萧千离!”   淡淡的五个字,却引得众僧一阵大哗。   这一年多来,纯阳萧千离的名头实在是太响亮了。尤其在道佛两教中,真可谓是名动四方。   在此之前,谁会在意这地处西北边陲的一个小小道家门派?便是以玄观道君这等思维周全的人物,也不过是派了几名晚辈门人,前往西北邀请纯阳宫参加道门大典。   谁知自重阳大典之后,纯阳宫一飞冲天,做下无数大事来,火烧慈恩、逐灭大乘,遍布中原的偌大一个大乘教派,竟然被其以一己之力彻底清扫出局。萧千离的大名,更是在佛门中声名鹊起。   想不到面前这位青年道者,便是传说中炼神还虚之境的凶人,昭明禅师也不由得微微失神,当下行了一礼,道:“不知萧掌教来此,有何贵干?”   见那老僧举止有礼,萧千离也不便一时翻脸,当下微微欠身还了一礼,轻笑道:“本座游历至此,见太湖上有盛事,故而来此观礼。”   昭明禅师神情顿和,当下颔首道:“原来如此!既然萧掌教有此雅兴,我等岂会坏人兴致?请!”   萧千离凛然无惧,跟着昭明禅师大踏步入舱,只见船舱装饰得极为精美,灯火通明,有七位老僧靠窗端坐,见到萧千离入舱,一个个神态各异,看着萧千离的眼神或是疑惑、或是凝重、或是好奇,更有一位红面老僧,恶狠狠的盯着萧千离,恨不得一口水吞了他。   萧千离只装作没看见,径直大马金刀的走到客座主位坐下,环顾四周,朗声道:“本座不请自来,莫非诸位打算要化怒目金刚,以身屠魔么?”   主座上一位枯瘦老僧,眼睛半阖半睁,此时听到萧千离说话,这才缓缓睁开眼睛,甫一出声,便有金石铿锵之音。只听他缓缓道:“道也罢!佛也罢!今日并非是佛道论战之时,亦非论道之地,萧掌教既然只是来观礼,诸位师弟切勿失了礼数!”   萧千离大笑道:“好和尚,听你这一说,本座便是存心要寻衅,反而让汝等小窥了我玄门!也罢!今日不论战、不论道,只权作观礼便是!”   那枯瘦老僧微笑道:“本该如此!萧掌教乃是一派之主,佛门虽大,却也不可不尊。来人,看茶!”   那红脸老僧忽然立起身来,沉声道:“寻常僧众,岂有资格为萧掌教奉茶?贫僧昭觉,乃金山寮元执事,便亲自为掌教斟茶!”   枯瘦老僧眉头一皱,低喝道:“昭觉,不可无礼!”   不等他话说完,萧千离已经出言道:“无妨!”   昭觉禅师哼了一声,伸手一引,桌上茶盘突然飞起,落在他的手中,右手执壶,左手端杯,满满倒了一杯清茶,这才放下茶壶,躬身行了一礼,道:“掌教请茶!”   见到他的模样,萧千离含笑不语,心道:这般老把戏,居然也敢拿出来献丑?   只见昭觉禅师双掌平端,掌心的那杯清茶轻飘飘的飞了起来,似乎有人托着一般,慢悠悠的飞到萧千离身前,展露了一手惊人的掌控力。   “只是如此?”   萧千离眉头一皱,伸手端过茶杯,刚一入指,立刻觉得一道生死意境直直透入。   生、老、病、死是为生命之苦;成、住、坏、空是为永恒之劫。   只是一刹那,萧千离仿佛感觉天地顷刻间衰竭崩溃,仿佛整方世界都在一起衰竭,迎来世界末日,不可逆转的走向最终灭亡。   下一刻,却是佛光普照,万象更生,梵唱声大起,一点最为凝练的光点由虚空诞生,细细看去,那光点中赫然有一团云雾,抱朴而卧,有鼻口耳眼,一应俱全。   生命逝去,却并不是结束,而是洗净一切业力,重新开始,再进入下一个循环,周而复始,永不停歇。   “大势至往生妙法!”   再看那杯中的茶水,已是由热变冷,继而化为薄冰,又继而冒出腾腾热气来,循环往复。并非是昭觉禅师的功力不足以化水为冰,他所展现的,却是更为高明的往生意境。   接受到系统解析的结果,萧千离只是笑了笑。   他小手指似乎是无意识的在杯身上轻轻敲了一记,那茶杯的水面上,突然有无数细小的璎珞轻盈飞舞,茶水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化为一只阴阳鱼模样。   下一刻,茶水中,有一朵细如小指的碧色莲花凭空生成,长不满寸,青翠欲滴,生机勃勃,强烈的生命气息顿时笼罩全场。   “化三清!”   在这碧莲出现之后,一切往生意境尽数化为无形,在造化大道的侵蚀下,纵然是往生极乐这等上乘的天地法门,也只能退避三舍。   见到萧千离漫不经心施展出的法门,在场几位见多识广的老僧也不由得变了颜色。   “虚空造物,万物化生!这莫非便是造化大道?”   萧千离轻轻啜饮了一口,赞道:“果然好茶!”又连喝了两口,指尖一弹,那杯子又重新飞了回去,笑道:“烦请大和尚再行续上一杯!”   以昭觉禅师的功力,竟然不敢伸手去接。他深知造化大道的霸道之处,倘若对方同样在杯身凝化法则,只怕连他的往生之基都会被侵蚀。当下只得袍袖一扬,将杯子卷住,这才端起茶壶,重新加入茶水。   却不料那杯子突然落在地上,“叮”的一声摔成几块碎片,昭觉禅师心中猛然一惊,急忙低头看去,却见自己的宽大袍袖,赫然变成一摊粉末,纷纷扬扬的洒落下来。   只是这一下,在场几名老僧同时色变,不约而同的叫道:“天地大劫,六道崩灭?” 第四百三十六章 酒后订约   依因缘和合而有为生,依因缘分散而无为灭。有生有灭,是有为法,不生不灭,是无为法。观色、心等诸法之无常逼迫,而知生死实苦。断尽惑业,生起正智,以证入涅槃。——《法华经》   昭觉禅师的大势至往生妙法,已经算是极为上乘的生灭之道,但是在萧千离的造化大道面前,却如同孩童一般不堪一击。而后萧千离所展现的劫灭法则,更是让众僧悚然而惊。   “劫灭……”低头看着已经化为飞灰的袍袖,昭觉禅师脸色由红变青,面如死灰,半晌才颓然后退几步,跌坐在座位上,叹道,“大觉师兄死在你的手里,也算是死得其所……不怨人,不怨人……”   此言一出,萧千离顿时恍然大悟。   难怪自己一入舱,这红脸的昭觉禅师便对自己处处敌对,不惜触怒金山住持,也要与自己一较高低,原来当初死在自己手中的九华山伏虎寺住持大觉禅师,便是他的至交好友。   萧千离心中有数,只是微笑着向昭觉禅师略一颔首,昭觉禅师重重叹息一声,稽首向萧千离施了一礼,便默不作声。   昭觉禅师吃了一记大亏,船舱中的气氛为之一窒,反而渐渐变得平和起来。那枯瘦老僧笑道:“萧掌教学究天人,果真不凡。”   萧千离微笑道:“佛本是道,道释儒本是一脉相传,又何分彼此?”   这句话原本是大不敬之语,分明是以自己杜撰的《萧氏封神》为引,将三教强行融为一体。但是金山寺诸位老僧何许人也?个个都是佛学精湛,光明磊落之人,闻言并不反驳,反而笑道:“百川归海,触类旁通,缘致于此!”   众人纷纷通名道姓,萧千离一一见过,这才知道这位貌不惊人的枯瘦老僧,便是金山寺当代住持昭善禅师。   这七位老僧,连同知客执事昭明禅师在内,均是精擅佛学的大能之辈,与萧千离一一交谈。幸得萧千离有系统辅助,兼擅佛道两家,妙语连珠,旁引博征,言辞之间均有无数先辈经传佐证,纵然以一敌八,也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谈得投机无比。   此时已经是华灯初上,太湖上大大小小的船只均点起灯笼火把来,岸上更是堆出几堆大篝火,烧得火光冲天,湖面岸上照耀得亮如白昼。   萧千离从窗外望去,见岸上那寒山寺住持连行禅师高居台上,高声吟诵道:“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哆夜,哆地夜哆,阿弥利都婆毗……”   他玄功精湛,此时缓缓道来,一字字吐出,岸上湖面上已经不下万人之多,却人人听得清楚无比。   萧千离听了半晌,问道:“寒山寺明明是小乘教宗,为何念的却是大乘净土往生咒?”   昭善禅师笑道:“檀越有所不知,《往生咒》又名《阿弥陀佛根本秘密神咒》,确为大乘净土宗始缘。‘小乘’之说却并非如此,中原佛门名之为南传上座部佛,主修戒、定、慧‘三学’、‘八正道’,自度而无须度人,萧掌教,你能说大乘不度小乘?或是小乘不入大乘?”   萧千离默然片刻,这才稽首一礼道:“受教了!”   一位黄须老僧鼓掌大笑道:“妙哉妙哉!我空法有,原致于此!”   萧千离微笑道:“本座曾听闻江湖中流传一句话,诸位高僧且听来!”   众僧一时大奇,均屏息静气,侧耳听去,只听萧千离缓缓道:“想那道统之争何等惨烈?人人并无正邪之辩,唯独道统相左,纵然都是好人,也免不了杀得血流成河,呜呼哀哉!诸位以为如何?”   船舱中寂静无声,半晌才有一位白眉老僧霍然立起,重重一拍桌子,叫道:“此人是谁?洞察世情,当浮一大白!”   他突然变得神采飞扬,连连呼酒。众僧面面相觑,好一会儿才有小沙弥取了清酒上来,那白眉老僧抓了坛子在手,仰头咕嘟咕嘟喝了小半坛,手一扬,将坛子扔给萧千离,叫道:“萧掌教,请酒!”   萧千离一口喝干,那白眉老僧鼓掌大赞,高声道:“姓萧的,你博采众家之长,武功盖世,原本老和尚不该说这些话,但是如今只有我等师兄弟在场,纵然有些大不敬的话,想必也无人怪罪!”   昭明禅师八面玲珑,闻言急忙上前扶住,低声道:“昭性师兄,你醉了!”   “我没醉!”昭性禅师摇了摇头,拍了拍昭明禅师的肩头,大笑道,“萧掌教,你将大乘佛教搅得天翻地覆,杀了无寂、无嗔两位大师,论武功,老和尚比不过你!住持师兄武功盖世,却也距离净土之境尚差一线,想来也并非是你的敌手……”   “你刚刚说,道佛儒本是一家,可是天下间,有谁当咱们是一家?儒门暂且不必说,佛道数千年互相倾轧,早已仇深似海,我不杀道士,道士却来杀我!老和尚这辈子没做什么坏事,但是道统之争,免不得要大开杀戒,你姓萧的杀正慈、杀大觉,他们也是成名多年的高僧,没做过坏事,你杀了又何尝有愧?”   说到这里,昭性禅师突然发起狠来,一把将面前小桌的茶盏茶壶统统扫在地上,叮叮当当掉落一地,大声道:“咱们修佛多年,所为何事?无非修得一个罗汉正果,但是咱们身在佛门,道统便是咱们的桎梏,困得咱们死死的,五蕴皆空,空他妈的的空!”   他仰头大喝道:“姓萧的,到了这个地步,老和尚也不说什么,你玄门要崛起,佛门便是你们不得不跨越的一座高山,你越得过,咱们便是你的踏脚石!你越不过,死在佛门之手,也休要怨恨!各家自凭手段便是!”   萧千离目光如刀,死死的盯着昭性禅师,又缓缓移开目光,落在昭善禅师身上,沉声道:“住持大师,你如何说?”   昭善禅师沉默半晌,缓缓立起身来,肃然道:“昭性师弟虽是酒醉浪言,却也不失正理!”   “好!”萧千离一扬手,酒坛摔在地上,砸了个粉碎,长笑道,“九九之日,本座亲上金山,拜见各位大和尚!”   “九九?”众老僧均是目中精光一闪,昭善禅师环顾全场,慨然点头应允道:“便应约在九九之日!”   他大踏步上前,与萧千离击了三掌,订下九九之约。在场众僧,无不释怀,开颜大笑,即便是最为守禅之人,也免不了连连呼喝,吩咐送酒食上来,众人开怀畅饮。 第四百三十七章 现场抢徒弟   “呜——呜——呜——”   连绵的号角声响起,此时驱魔大会已近尾声,台上立着三块灵牌和招魂幡,有几位僧人将一盘盘面桃子和大米撒向四方,寒山寺住持连行禅师屈指连弹,那灵牌与招魂幡突然烧将起来,以示焰口已经放毕。   只听连行禅师高声道:“会启瑜伽最胜缘!”台下众僧齐齐回道:“觉皇垂范利人天”,并辅以六字真言,连行禅师回过身来,面燃大士坛上香礼拜,诵《大悲咒》及《变食真言》。   只听连行禅师高声道:“今日礼毕,受摩柯婆罗多指引,有缘人皆可入佛受教……”   心结尽去的金山寺众僧正与萧千离推杯换盏,谈论道佛,好不畅快,听到这一声,昭善禅师首先心中“咯噔”一下,顿时沉到了心底。   萧千离似笑非笑,朝窗外瞥了一眼,看着昭善禅师,笑道:“昭善大和尚,这演的却是哪一出?”   昭善禅师勉强笑道:“萧掌教有所不知,佛门信徒万万千千,此时大典,正适合收得几个心诚居士入门……”   “心诚居士?”萧千离轻笑道,“以本座观之,却像是在挑选授艺门徒啊?”   昭明禅师为人聪慧,最善交流,闻言笑道:“萧居士不必多想,佛门虽大,不度无缘之人。倘若有人与我佛有缘,便是入门,也无碍大局。”   萧千离笑道:“倘若无缘,是否强度之?”   众僧面面相觑,一时间都变了颜色,昭善禅师强笑道:“哪有此事?”   萧千离点了点头,笑道:“如此最好!”   他立起身来,笑道:“诸位是否与本座同去观之?”   众僧犹豫片刻,昭善禅师道:“既如此,我等便与萧掌教一同观礼,可好?”   萧千离含笑允可,只听昭明禅师一声吩咐,白色巨舟立刻变了方向,缓缓往岸边靠去。   此时高台上有数十名青少年鱼贯而上,连行禅师一一摩顶,又一一收回手来,勉励几句,让其回家继续修行,他日或可证得三藐三菩提。   他却没有注意到,一身儒风道袍的萧千离已经静静的站在台下,在他的身边,金山寺住持昭善禅师赫然立在一旁,又有数位大能之人立在昭善身后,默默无语。   众青少年一一上台,又相继失望而去,连行禅师也是微微有些失望,忽然人群中起了一阵骚动,一个少年挣扎着叫道:“我不要当和尚!我不要当和尚!”   旁边一个中年农夫劝说道:“小桐,咱们便去试上一试,倘若你入了大师法眼,这辈子享用不尽……”   那少年看来最多不过十七八岁,生得身材高挑瘦削,眉清目秀,却执意不肯前往,左右的亲属却强行拖拽,只听有一个中年人笑道:“小桐,你倘若真能被寒山寺看中,咱们便有好日子过了!”   那少年犹豫片刻,停止了挣扎,转头问道:“有什么好日子?”   那人笑道:“你莫非还不知道么?倘若你被大师看中,当了寒山寺的入门弟子,你爹便不用再交农税,还会发放一头耕牛给你家,岂不是两全其美?”   那少年转头朝那中年农夫看去,只见那农夫略一犹豫,缓缓点了点头。   那少年抵抗的力气突然一松,整个人都瘫软下来,点头道:“也罢,你白白养了我十六年,也算是我报恩的时候……既如此,我便上去罢!”   台下的骚动,连行禅师早看在眼里,上下打量着那浑身精悍的少年,心中早有几分满意,笑道:“你上来罢!”   那少年略一犹豫,当下挣脱了众人的拉拉扯扯,径直走上高台来,问道:“和尚,要是我真的进了寒山寺,果真能免了农税,还有一头耕牛么?”   连行禅师傲然道:“郡守便在湖上,老衲所说的还会有假?倘若不信,只管去问郡守便是!”   那少年颓然一叹,低头道:“也罢!你来吧……”   连行禅师刚要伸出手去,只听台下有人笑道:“寒山寺好大的势力,凡是入选的门人,竟然连国税也不用交?也不知是哪里的官府有这样大的胆子,或是佛门猖獗如斯,连大燕皇朝都不放在眼里么?”   连行禅师不由得勃然大怒,目生寒意,往出声之人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身着道袍的负剑青年缓缓踏上高台,笑道:“那小娃娃,本座给你家纹银百两,你便跟了本座,如何?”   “纹银百两?”   台下顿时一阵喧哗,便是刚刚竭力劝说的那中年农夫也不由得双眼放光,大叫道:“道长,出家人不打诳语,你说的可是真的?”   此时物价极贱,一亩良田,一年所产只不过四五分银子,这中年农夫只不过有土地七八亩,百两纹银足可抵得上十余年的产出,比之那免税、耕牛的好处更多了数倍。   萧千离轻轻一笑,伸手入怀,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来,顺手一抛,一道银光径直投在那农夫的怀里,那中年农夫慌忙张开来看,赫然见到百两面值的银票,不由得大喜过望,笑道:“小桐,你便跟了这位道长罢!”   那少年不由得一愣,转头朝萧千离看去,口中却道:“道长,你可要想好了。我除了有一把子力气之外,什么都不会。我这个爹养了我十六年,便是等着将我卖上一个好价钱。”   萧千离笑道:“天下哪有这般道理?养儿子便是等着发卖。莫非他不是你亲爹么?”   那少年摇头道:“我是弃婴,我爹养我,便是等着今日。你倘若买了我,我便给你端茶倒水,倒也没有什么,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那少年鼓了鼓勇气,道:“你倘若要一个下人,二十两便能买上一个年轻侍女。买我却是亏得大了!”   萧千离愕然片刻,随即哈哈大笑道:“不亏!不亏!你拜我为师,我收你为记名弟子便是!”   旁边的连行禅师已经气炸了肺,喝道:“兀那道士,竟敢在这里妖言惑众?还不快与我滚开!”   “滚开?”萧千离缓缓转过身来,目光杀机凛冽,缓缓道,“秃驴,你再说一句试试?” 第四百三十八章 凶焰滔天   面对萧千离目中流露的滔天煞气,连行禅师不由得激灵灵打了个冷颤,后退半步,双臂一振,背后佛光绽放,强悍无比的金身虚影徐徐展现。   见到连行禅师展现佛门金身,湖面岸上众百姓不由得齐齐大哗,有人激动地浑身颤抖,不顾尘土满地,径直拜伏连连磕头,叫道:“佛祖显灵啦!”   就连湖面上一艘官船上也是一片哗然,见多识广的郡守也是眼睛瞪得大大的,口中连声道:“小玉小玉,快看,原来这位连行禅师,真是佛子转世啊……”   那位年轻的少女也是惊得目瞪口呆,半晌才抱着身边一位美貌劲装少女,尖叫道:“心儿,你瞧,真是佛祖临凡啊?”   那劲装少女目中震惊之色一闪而没,张了张口,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众百姓哗啦啦跪倒一片,在场观礼的众多高僧大德却一个个面露苦笑,摇头不语。   “此人是谁?”湖面不远处的一艘中型快船上,一位身披袈裟的老僧越过数十丈之遥,目光紧紧盯在萧千离身上。   “仅仅一个眼神……或是气势,便能逼得连行师兄展现金身,这是何等的风采?”   “玄门之中,何时出了这等人物?”   不提众人的反应,听到萧千离的话语,周围的寒山寺众僧不由得一个个勃然大怒,纷纷摩拳擦掌,只等住持大师一声令下,便要擒下这胆大包天的杂毛道士!   “狗道士!竟敢骂咱们住持是秃驴,当真是活腻味了么!”   “今日乃是大典之日,满湖均是我佛门中人,这厮莫非是活得不耐烦了?竟敢当着如此多的师兄弟及师门长辈面前骂秃驴?”   “指着和尚骂贼秃!不杀此人,难消我心头之怒!”   萧千离的眼神阴沉之极,锋利如刀,死死盯着连行禅师,一字一顿道:“老秃驴,你不是刚才很威风么?有胆子再说一遍?”   此言一出,台下更是一片哗然,不少性格莽撞的僧众连连喝骂,更有几人已经取出棍棒兵器,只要大师一声吩咐,便要冲上台将萧千离毙于棒下。   连行禅师却是有苦说不出,他一身玄功颇为精湛,乃是寒山寺中第一等的人物。但是面对萧千离的惊人气势,他只觉全身汗毛倒竖,似乎有莫大的危机袭来,纵然已经展现了佛门金身,却依然觉得心脏似乎被什么紧紧攥住,几乎吐气不出。   仅仅只是看了一眼,连行禅师却似乎感觉到一股凶悍恐怖的气息迎面扑来,仿佛是上古洪荒凶兽露出了锋利的獠牙,正对着他肆无忌惮的散发出摄人的威压。   “区区一个寒山寺,也敢在本座面前放肆?”   萧千离目中精光闪动,神色凛然,一步步缓缓走了过来。   他身材并不高大,模样也并不显得有多么狰狞,一身儒风道袍,容颜儒雅,怎么看怎么只是一个寻常的青年道者。   但是他每踏前一步,周身气势便提升一层,仿佛天地之威尽数集于一身。   面对对手不断上涨的气势,这种气息甚至让连行禅师的心中升起了恐惧之意,只觉得胸口发闷,呼吸几乎都要停止,不由得心中大骇。   “逃!不逃便是死!”身为先天金身大能,连行禅师的心底刹那间响起无数警兆,生死大恐怖之下,他忽然有一种拔足飞奔的冲动。   “此人究竟是谁?”连行禅师只觉得双足发软,但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又岂能当真逃开?只能拼命鼓荡真气护住全身上下,死死镇住内心的惊恐之意。   “阿弥陀佛——”   正在连行禅师狠狠一咬牙,准备冲上去拼命时,台下响起一声低沉的佛号。   “昭善师兄!是金山寺的昭善师兄来了!”   听清那个声音,连行禅师不由得大喜过望,急忙转过头去,一眼见到金山寺几位高僧都立在台下,顿时松了一口气,散去金身虚影,双掌合十,躬身道:“见过诸位师兄!”   金山寺众僧各自还礼,连行禅师指着萧千离喝道:“好教诸位师兄得知,此獠狂妄至极,欲坏我佛门大典,落我佛声望在先,又辱骂释教在后。以贫僧之见,当镇此獠于**塔中,磨其锋锐,方可还寰宇一个朗朗乾坤!”   昭善禅师等人对视一眼,各自走上台来,见到金山八位高僧齐齐出动,连行禅师更是心中大定,脸上不由自主的笑逐颜开,笑道:“多谢诸位师兄仗义……”   却不料知客执事昭明禅师走了过来,低声道:“连行师弟,情势逼人,忍了罢!”   连行禅师浑身一颤,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朝昭明禅师望去,惊讶无比的反问道:“昭明师兄,您说……忍了?”   那边昭善禅师面露苦笑,对着萧千离行了一礼,转头瞥了那不知所措的少年一眼,笑道:“檀越大量,何必为了这点小事与连行师弟一般见识?贫僧观这孩子资质上佳,必然是上乘的习武天才,既得佳徒,些许琐事,无须放在心上!”   他说话声音并不大,但是连行禅师与萧千离隔得仅有数尺之遥,自然听得清清楚楚,闻言更是大吃一惊,期期艾艾道:“昭善师兄?您……您这是何意……”   看着身边的少年,萧千离脸上倒是浮起一丝笑容,点头道:“承大和尚吉言。只是这小娃娃资质着实不凡,便是本座也看得眼热,夺了佛门传人,还望不要见怪。”   昭善禅师微笑道:“既无缘我佛,自然不再强求。此子既得入檀越法眼,贫僧自当结个善缘!”当下从腰间解下一枚茶色水晶挂饰,亲自替那懵懂的少年系上。   萧千离微微一笑,道:“好个大和尚,果然是算计无双!今日借这串水晶,他日本座杀起和尚来,免不了缩手缩脚,一念之间,不知有多少和尚因你一言而活!”   昭善禅师不由得一愕,随即哈哈大笑道:“倘若真如此,金山便是倾尽财力送与檀越又如何?”   二人的对话,连行禅师一一听在耳中,不由得大为惊恐,莫非这位师兄发了疯么?这道士声称要屠尽释教,身为金山寺之首的昭善师兄,竟然还与其谈笑自若?甚至要散尽寺财,只为让对方留手?   他再也按捺不住,不敢指责金山寺住持,只指着萧千离大骂道:“孽障!竟敢口出狂言,贫僧今日便要……”   他还没骂完,几个平素宝相庄严的老僧已经七手八脚的将他按住,有人低声道:“师弟住嘴!倘若惹得那人发起狠来,这满湖和尚,有几人能活?咱们这些老东西倒也不怕死,那些年轻僧侣又当如何?”   连行禅师一边奋力挣扎,一边大声问道:“此人究竟是谁?”   “那是纯阳掌教!”   连行禅师不由得身子僵住,脸色似哭非哭,颤抖着嘴唇,低声道:“萧……千……离……” 第四百三十八章 奇功现世   见到金山寺的几位师兄连连点头,连行禅师脑中如同浆糊一般,震惊地半晌说不出话来。   连行禅师身为寒山寺住持,一向自视甚高,在他看来,寒山寺坐镇一方,家大业大,除了大乘祖庭、峨眉普贤之外,并不弱于任何一座大乘佛寺。即便在小乘一脉中,偌大的扬州地界,也仅仅逊于金山、灵隐等名山大寺。   但是他就算再怎么眼高于顶,也不敢与整个大乘佛教相提并论。   大乘五寺流传数千年,高手如云,金身如雨,自祖庭正慈住持之下,无一不是第一流的佛门金身大能,更有慈恩护庭无嗔、金顶镇教无寂两位净土之境的先辈大佬,这等实力,竟然便被面前这位主儿一锅端了。   只不过是一年一度的端阳盛典,却如何跳出这尊凶神?   全场寂静。众目睽睽之下,连行禅师只觉得老脸火辣辣的疼,羞愤欲死,恨不得找个地洞一头钻进去躲起来,再也不要见人。   台上台下众多大小和尚也觉得丢了老大一个面子,大多面有惭色,低着头,默念心经,不知在想些什么。   唯独昭善禅师谈笑自若,与萧千离打趣,一眼见到连行禅师茫然失措的模样,当下微微摇了摇头,轻笑着吩咐道:“连行师弟,你恭为此处地主,也来见一见萧掌教!他日佛道之争,这位萧掌教必为本门大敌!”   连行禅师的一张老脸顿时涨得如同猪肝一般,半晌才鼓足勇气,一步步蹭到萧千离面前,合十行礼道:“贫僧见过萧掌教!”   萧千离目光在连行禅师身上转了一转,叹息道:“倘若佛寺住持皆是如此,我玄门又岂会数千年来如此挣扎?”   他眼光重新落在神态自若的昭善禅师身上,笑道:“审时度势,知晓进退。自出世以来,正慈、大觉、知行、古峰、弘法诸僧,以本座观之,无论心性、佛理、功法、修为,皆是一等一的杰出人才。今日得见昭善大和尚,以你的人物,便是本座也有些佩服!可惜!可惜!为何尽是遇到你这等才智超群之辈?我玄门崛起之路何其艰难!”   昭善禅师含笑行了一礼,笑道:“数千年之前,释教在道儒二教夹缝中辗转求生,只怕当年的佛门先辈,也是如此感叹罢!”   东堂班首昭见禅师地位崇高,乃是金山寺中第二号人物,闻言微笑接口道:“纵然都是好人,也免不了杀得血流成河,呜呼哀哉!”   这句话却是萧千离之前在白舟上所说,转自说书的枯竹翁,此时听昭见禅师借力打力,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不由得对视一眼,放声大笑。   旁边的少年听得懵懵懂懂,但是见到这个便宜师父竟然如此霸气,孤身一人傲然而来,震慑得全场大小和尚竟然无人敢做声。寒山寺的住持连行禅师,在姑苏地界,已经被传为佛子一般的人物,却被其呼来喝去,大气也不敢出一口;更有甚者,那传说是佛祖降世的金山寺住持,此时却陪着笑脸站在一旁,也仅有他一人敢与这位道者并肩而立。不由得心中热血澎湃,紧紧握着拳头,激动得满眼放光。   此时萧千离的眼光向那少年看来,微笑道:“既然昭善大和尚心存善意,如此便由其当个见证!本座萧千离,来自昆仑山玉虚峰纯阳宫,看你资质不凡,欲收你为记名弟子,你可愿拜在纯阳座下?”   那少年福至心灵,重重跪在台上,高声道:“弟子池寒桐,见过师尊!”   就在他跪倒的那一刹那,萧千离的识海之中光芒大放,南斗六星中,一颗黑沉沉的无主星辰从虚空中遁出,依附于南斗第一天府令星,华彩四射。   “叮!天相归位!恭喜宿主,南斗第五印星激活,奖励抽奖机会X1,兑换点500点。”   接到系统提示,萧千离笑得极为爽朗。   他不惜与佛门翻脸,也要抢到这个徒弟,起因便是见到此人之时,识海中的星图突然动了一动。   仓促之下,萧千离来不及分出意识,去辨认这少年究竟对应哪一颗星辰。但是此人决计是对应一位星主,这是毋庸置疑之事。   此时大事已定,萧千离这才静下心来,袍袖一挥,一道柔力将池寒桐托起,笑道:“起来罢!”   他看着池寒桐,心中满满的都是喜意,无端的想起被骗回昆仑的云浅依,暗道:“一只羊是放,一群羊也是放!回山之后,便将云浅依也收入门下,当个记名弟子吧……”   昭善禅师上下打量这少年,半晌才叹道:“萧掌教好眼力,此子绝非池中之物,他日必有大成之时!”   他身为名寺住持,自然是精擅佛理、心性极为杰出之人,只是略一失神,便恢复了平静,微笑道:“恭喜掌教,得此佳徒!”   “同喜同喜!”   萧千离轻笑着回了一礼,随手调出了天赋探测器。   “天赋探测器启动。”   “是否对该目标进行天赋探察?”   “池寒桐,探测资料如下:根骨9,悟性9,心智9,福缘9,潜力9,对本门忠诚7。”   “当前实力判定:炼精化炁中阶;内功心法:高阶《红尘决》初阶。”   “天赋判定:该目标天赋出类拔萃,堪称人中龙凤。”   看清这个无意中抢来的徒弟探测结果,萧千离的心中猛然一凛。   并不是池寒桐的属性极为平衡,清一色的9点,便是俗称的“水桶”属性,几乎是毫无短板,便是连大弟子柳随风也不如他的面面俱到。   也不是他年仅十六岁,出身农家,竟然便拥有一身化炁中阶的内力修为。想自己的四弟子程君也是如此,凭借逆天的满值福缘,足足吃了一大堆天材地宝,居然还没被涨死,反而筋骨粗壮、力大无穷,哪怕用“王八拳”也足以应对大多数修炼有成的武学好手。   既然系统判定允许收徒,并且激活南斗第五印星,也就是说,这少年并无师承,自然也就不存在什么隐世高人老爷爷收徒的狗血桥段。   萧千离真正关注的,是反馈信息中,那简简单单的“红尘决”三字,显得尤为刺眼。 第四百三十九章 踏云而去   在系统的认定中,天下功法均被分为初、中、高三个等级。单以内功心法而论,凡是高级功法,几乎清一色都是先天武学。即便是被誉为“先天之下不可敌”的《化生决》,也仅仅被判定为中级功法。   但是同为高级心法,也一样有高低之分。对此,系统给出了最为直观的评判——兑换价值越高,这门心法便越是威力无穷。   从开启兑换系统以来,萧千离仅仅只舍得兑换一门高级内功心法——《太阴化羽心经》。当时纯阳大统领陶双亭中了佛门偷天换日的手段,一身先天修为竟然走了岔路,逼得萧千离不得不耗费足足一万四千点兑换点,从系统中兑换出原版的《太阴化羽心经》,直接造就了一位准二重的先天宗师。   而这本《太阴化羽心经》,乃是精阐生灭玄道的太清感应无上妙法,更凌驾涅槃大道之上,为玄门诸脉正论。   除此之外,萧千离还曾经在抽奖轮盘中抽到玄门心法《三华心经》,归无极本体,达圆通究竟。后被五毒教金令使郁南殊用《暗尘弥散》与隐蛊换走。   事后萧千离也曾经查询过这本功法的价值,在兑换系统中,这门《三华心经》则作价一万一千点。   而《红尘决》,则整整需要惊人的四万点!   散发着淡淡白光的《红尘决》,封面上赫然写着“自在逍遥”四个大字,笔锋写意,境界缥缈。   《红尘决》乃是红尘一脉的最高绝学。红尘一脉,武林之中向来少有人知道来历。其素来一脉单传,传闻得“红尘秘意”者,便能成就无上大圆满,天地之间任凭逍遥。这门功法最是注重修习心神,体察外敌,故非心思极为敏捷、智慧通达圆融之人,绝无法窥其门径。   与其他的兑换物品不同,这门功法除了基本诠释之外,萧千离还能够看到一小段总纲。   “日用饮食,无非是道;仰事俯畜,无非是道;戎马疆场,亦无非是道。动处炼神,静处炼命,旨哉其言乎!”   又云:“千言万语,终尽炼心,炼心之法,不必出世。古之成道者,岂尽入林、杜人事,而后得跨鸾乘鹤、逍遥紫府哉?”   短短百字,却言尽了红尘炼心的本质。   “红尘炼心,自在逍遥!”看着静静的站在自己身侧的池寒桐,萧千离心中极是喜悦,只对以昭善禅师为首的金山寺诸僧竖起一掌行礼,对台上台下其余众多声名遐迩的佛门高僧不屑一顾,笑道:“好徒儿,咱们走罢!”   池寒桐甚是聪颖,见自家师父目光所过之处,除了金山寺几位老僧含笑点头之外,竟然无一人敢正对师尊的眼神,情知拜了一个不得了的师父,内心更是早已为之折服,当下喜滋滋的点头道:“是!”   他转身要走,却被萧千离一把拉住,笑道:“身为纯阳宫门下,岂可在天下人面前失了计较?”   池寒桐茫然的瞪着眼睛,浑不知这位师尊还要有什么交代。   却见萧千离一扬手,两道黑影一前一后从半空中俯冲下来,池寒桐还没来得及看清,一个愣神,冷不防一团黑影冲在身下,将自己的身子托了起来。   他刚要惊叫出声,却立刻反应过来,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任凭巨鹰将自己驮起,扶摇直飞云端。   萧千离背负双手立在巨鹰脊背上,看着这个新徒弟狼狈的模样,见到他在极度惊恐之下,竟然还能有如此强大的自控力,不禁含笑点了点头,心中对池寒桐的评价又提升了一层。   眼见二人已经飞上半空,往下看去,只见湖上岸边星星点点,无数灯笼火球绵延数十里,当真是壮观无比。萧千离微微一笑,向半空中伸手一挥。   刹那间,天地大放光明,有霞光万道,瑞气千条,祥云垂挂,一层累加一层,一层叠着一层,重重叠叠,如同在三十三天上盖了一座由云彩组成的宫阙,壮丽非凡。   此时湖上岸边围观的百姓不下万余,当真是水泄不通。发生如此大事,众百姓自然是看得清清楚楚,却是一位青年道者震慑全场,平素眼高于顶的寒山寺住持,却抖索得如同鹌鹑一般,又有金山寺诸位高僧大德联袂上台,与那青年相谈甚欢。众人只看得莫名其妙,虽不解其意,却也不敢大声喧哗。   其时夜幕低垂,虽有无数火把灯笼,景物却依然看得模糊不清,众百姓只见两朵彩云托起二人,扶摇直上,转瞬之间天地霍然开朗,云气缭绕,七彩氤氲漫空弥漫,偌大的夜空中,便是如同白昼一般清晰可见。   众人顿时惊得呆了,急忙抬头看去,却见祥云之中,有一峨冠博带、身着紫边素色道袍、背负长剑的青年道者缓缓转过头来,往下方望了一眼,携着那惊喜万分的少年踏云而去。   直到师徒二人飞得无影无踪,无数看呆了神的百姓当中,才有人反应过来,只听轰然一声,无数人拜伏在地,连连磕头,有人大声喊道:“仙人临凡,我等肉眼凡胎,竟然错过了与仙人当面相见!”又听有人哭道:“平时只听佛子、佛祖降世,也不知是真是假。如今却有一位活神仙当面驾临,我却对面而不识!想必是平素只尊佛不重道,因此道门神仙责怪!”一时间人声鼎沸,偌大的太湖岸上湖面,如同开了锅一般。   高台之上,寒山寺住持连行禅师直看得目瞪口呆,半晌才低声问道:“昭善师兄,这纯阳掌教的手段,贫僧才疏学浅,却是看不出来半点蹊跷……”   昭善禅师收回了目光,环顾金山寺的几位师弟,见他们也是紧锁双眉,一副苦苦思索的模样,当下微笑道:“便是贫僧也看不穿个中奥妙!这位纯阳掌教学究天人,手段又是高深莫测,我等均不及也!”   不提众多大小和尚垂头丧气,只听人群中,突然有一人大喊道:“三狗子!你那个便宜儿子被神仙看中啦!”   “能被神仙收下当徒弟,那小桐岂不是以后也能当神仙?”   “说不定小桐上辈子也是神仙的转世!哈哈哈,你居然为了百两银子,便卖了一个神仙儿子?”   那中年农夫早已呆了,他亲眼见到自己抚养了十几年的便宜儿子足下彩云翻腾,正被那年轻神仙携着没入云层深处,使劲揉了揉眼睛,突然“哇”的一下哭了出来,捶胸顿足,悔恨不已。 第四百四十章 前途未卜   “好久没用投影符了,制作水平倒是退步了许多,哪里还有当初构筑老君临凡场面的脑洞大开?几朵云、几道光,就把这群笨蛋唬得一愣一愣的,也是他们没见过这些效果。要是有几个见多识广之人,只怕就吓唬不住了……”   回头看着远处幻化出的场景,萧千离摸着下巴,很是感慨自己思维的退步,颇有遗憾的摇了摇头。   “还是以后慢慢改进吧,提前炼制几个投影符,把之前看过的那些仙侠电影仔细回忆回忆,说不定以后还用得着……”   萧千离正想到妙处,嘴角不由自主露出一丝微笑,转头却见小弟子池寒桐正一脸崇拜的看着自己。   “怎么了?”萧千离微笑着问道。   此时虽已是五月,夜里天气却颇为寒凉,池寒桐盘膝坐在巨鹰背脊上,他衣衫单薄,被高空的寒风吹得瑟瑟发抖。见状,萧千离顺手一指,一道炽热的阳炎内力破空而出,正点中池寒桐的胸口,顿时一道暖流注入,流遍四肢百骸,顿时全身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服。   “师父,您老人家真是神仙吗?”   “傻小子!”萧千离忍不住笑出了声,摇头道,“哪有此事?”   池寒桐急忙道:“可是……可是师父刚才明明……”   萧千离含笑道:“等你有朝一日武功大成之时,便有天地呼应,遨游世间,无所不能。到了那个时候,天下之大,何处去不得?”   听了萧千离的话,池寒桐不由得悠然神往,一时间双眼里尽是激动的神情。   这一师一徒却不知,在太湖上的边缘处,有一艘小小的残破渔船,在水面上摇摇晃晃,一个老眼昏花的渔翁带着斗笠,提着一根竹篙,正不紧不慢的撑着小船。   “这位掌教倒真是妙人,老头子费心费力的将他诓到姑苏,却不料他放着正事不做,竟然跑去与连行那小秃驴抢门徒?倒真是奇怪也哉!老鬼,你说说,莫非那小娃娃真是了不起的绝世武学天才么?”   低矮的船舱里,突然传出一声轻笑。   那撑船的老渔翁慢慢的直起身子,哑着嗓子低笑了几声,笑道:“人家何许人物?眼界不知比你这老竹子高出多少,单单最后那一下虚空造物,天地共鸣,这姑苏地界,佛门信徒少说要锐减两成!”   船舱中另一个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笑道:“老鬼说得极是!咱们都老啦,早已失了那许多锐气!”   倘若萧千离听得到这几人的对话,立刻便会听出,这三人当中,有两位便是自己的熟识之人,一为隐道人李傕,另一位却是隐居多年的还虚大能枯竹翁。只是不知这二老口中的“老鬼”又究竟是何方高人?   布帘一掀,李傕摇晃着从船舱中走出,却站立不稳,急忙一把拉住那“老鬼”的手臂,喘气道:“你这老不死的,划个船都不利索,倘若将老道摔到水里,你便少了一位陪你喝酒的老友了!”   “滚!”那提着竹篙的老渔翁笑骂道,“一百多年前便劝你练武,便是不肯,推说练武太过劳心劳力,少了读道经的时间!如今老头子与老竹子都活蹦乱跳,瞧来再活上四五十年也不成问题,偏偏你这老杂毛手无缚鸡之力,便是稍微磕着碰着,说不定一口气咽不下去,就此呜呼哀哉!”   枯竹翁也从船舱中走出,指着李傕哈哈大笑,李傕怒极,捏着拳头便来追打枯竹翁,枯竹翁一边嘲笑,一边躲闪,饶是如此,也被李傕捶了几下,方才罢休。   三个老头儿互相闹了一会儿,李傕喘着粗气,在船头盘膝坐下,转头问道:“老鬼,你可听清了?萧掌教果真与金山寺定下九九之约?”   那老渔翁傲然道:“怎会有假?老夫既然敢自号烟波钓叟,在这水上,便是老夫的天下!便是有几条小鱼游过,均能听得清清楚楚。金山寺那帮小秃驴又未曾防备,老夫又如何听不清?”   他突然又嘿嘿笑道:“不知这纯阳掌教究竟是何等修为,老夫这辈子打了无数的架,唯独对这位纯阳掌教极为好奇。听老竹子说此人功力非凡,又传闻他剑道当世独步,只不知比当年的端木去非如何?”   枯竹翁迟疑了一下,缓缓摇头道:“老夫能感应出五毒曲璃的气息,却感应不出这位纯阳掌教的气息,应该在老夫之上……或许另有奇功,也犹未可知……”   “至于剑道……”李傕犹犹豫豫的说,“老道没见过他出手,只听佛门传闻,言纯阳萧千离太虚剑意举世无双,却不知虚实。想来除了无寂、无嗔这些人之外,也无人能让他全力出剑。”   老渔翁点头叹道:“大乘护庭之人精擅无相三千法,堪称天下武学无所不窥,真不知这位萧掌教如何破他法门,莫非他的剑道,真已经到了一剑破万法的地步?”   几个老头对视一眼,李傕皱眉道:“萧掌教为我道门鏖战,你们却在研究人家的武功?九九金山之战,你二人一个都不许跑,统统与我助阵去!”   听到李傕一顶大帽子压将下来,老渔翁与枯竹老人对视一眼,一时间都沉默不语。   见两位老友都不吭声,李傕罕见的发了脾气,怒道:“怎么回事?都哑巴了?”   老渔翁迟疑片刻,缓缓道:“李老道,不是咱们不肯帮忙。以金山寺的四班首、八执事,加上一个昭善小和尚,想来萧掌教虽有些麻烦,全身而退却也不是难事。怕只怕……”   “怕什么?”隐道人李傕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   见到老渔翁面有难色,枯竹老人长叹一声,接着说:“昭善明知纯阳掌教乃还虚之境的武学大宗师,必会请动那三个老家伙。倘若老头子与老鬼与萧掌教联手,倒也不惧那三人。只是倘若老鬼出动,那一位也会出关……”   “那一位?”李傕猛然一惊,沉声道,“莫非那老怪物还在人世?”   老渔翁垂首叹道:“先师一时不查,竟然留下如此玄门大患。虽说徒不言师之过,只是此事……此事着实棘手……”   李傕重重的一拳砸在左手手心,长长叹息一声,低头默然不语。 第四百四十一章 扬州有佳人   有分教:“垂杨不断接残芜,雁齿虹桥俨画图。也是销金一锅子,故应唤作瘦西湖。”   这时正是五月天气,红花夹径,绿柳垂湖,暖洋洋的春风吹在身上,当真是醺醺欲醉。萧千离与池寒桐一路行来,只觉心旷神怡,忽然心有所感,吟诵道:“杜郎俊赏,算而今、重到须惊。纵豆蔻词工,青楼梦好,难赋深情。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   只听有人大赞道:“好词!好词!这一首《扬州慢》虽说只有下半阙,却是洗尽铅华,怀昔感今,回味悠长。”   萧千离转头看去,只见一位持卷老儒徐徐转出,虽是满头银丝,却是精神矍铄,当下微笑道:“不敢当,老先生谬赞了!”   那老者竖掌行了一礼,笑道:“敢问道长,如今明明是太平盛世,如何这般哀伤?倒似乎战乱大起、颇有凄淡空濛之念?”   萧千离微笑道:“虽太平盛世,只是贫道身在江湖,却身不由己。”   那老儒闻言恍然,笑道:“既如此,何不归去?”   “一入江湖深似海,从此凡尘如路人!”   老儒鼓掌大笑道:“好!好!好!倘若有朝一日仙长脱离苦海,不妨重做上阙,老夫倘若未死,期盼瘦西湖把酒一叙!”   萧千离含笑还礼,目送那老儒背负双手,缓缓离去,不由得笑道:“寻常一老儒,便是这等风流雅致、卓然不群,不愧为江南人物!”   池寒桐更是心有戚戚的点头,想了一想,问道:“师父,弟子虽听不懂你们的对话,但是只觉高深莫测,细细想来有韵味无穷。师父,可否除了教我武功之外,也教弟子读书写字?”   萧千离顿时愕然,侧头看去,只见这个小徒弟一副悠然神往的模样,不由得开怀大笑,连连点头道:“不愧为红尘一脉天定传人,最重炼心!为师座下有六星七徒,未来还有一位亲传弟子和一位记名弟子,你却是唯一一个提出要读书的。如此甚好!回山之后,为师自然亲自教你。”   池寒桐闻言也是大喜,却好奇的问道:“师父,您之前说我得红尘天定,那究竟是什么?咱们的门派不是称为纯阳宫么?”   萧千离微笑解释道:“本门名为纯阳,乃是玄门太清道统,始祖为三清之首的太上道祖。本门之中,并无门户之见,兼收并蓄,胸怀天下。你的几位师兄师姐,虽说都是以本门《坐忘》入道,实则各有所长。纵然是一身魔道功法,在《坐忘》之下,也照样是百川归海,终得大道。”   他顿了一顿,又解释道:“小桐,你并未练过任何武功,可知你为何力大无比,又百病不侵?果真是天赋异禀么?”   池寒桐听得有些茫然,回忆半晌,才回答道:“好教师尊得知,弟子幼年之时曾在山边得到一本书册,打开来瞧,却是一字不识。不慎落入水中,却显现几副图来,有手有腿,弟子按着那图案上的人形扳手弄足,练得久了,只觉力气大了许多,至于其他的……弟子委实不知。”   听到这里,萧千离已经尽数明白过来,呵呵笑道:“这便是你的造化了,该你的,谁也夺不走!小桐,为师教你的《坐忘经》,乃是纯阳大道之基,切记不可一日懈怠……”   二人便走便聊,沿着瘦西湖缓缓而行,忽见湖面绿波上飘来一叶小舟,一个紫衣少女手执双桨,缓缓划水而来,口中唱着小曲,歌声娇柔无邪,欢悦动心。   “昔有佳人着霓裳,一舞剑器动四方。剑气如虹破穹苍,天地为之久低昂。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听清歌词,萧千离心中一动,朗声道:“见过姑娘,敢问天香阁怎么走?”   那紫衣少女收了桨,俏生生的立在船头,笑吟吟的说:“啊哟,可不敢劳萧掌教过问,倘若传扬出去,还说咱们天香阁礼数不周!小女子碧霞,请二位上船罢!”   池寒桐顿时大惊失色,急忙拉着萧千离的衣摆,低声道:“师父,她们怎知咱们在找天香阁?莫不是敌人的探子?不可上船,切莫中计!”   萧千离轻轻一笑,道:“无妨!在扬州地界,倘若天香阁还不知道本座来此,岂非浪得虚名?”   池寒桐不知所措,被萧千离轻轻一带,身子不由自主的平掠出十余丈,轻飘飘的落在船头,不禁又惊又喜,对这位新拜师父的神奇本事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那紫衣少女围着池寒桐上下打量,露齿笑道:“这位莫非便是萧掌教不惜血洗太湖,也要从佛门手中抢来的徒弟么?果然是一表人才,堪称人中龙凤。”   萧千离微笑道:“小徒池寒桐,姑娘,你可看清了,数年之后,此子必将名动天下!”   “呀!”那紫衣少女顿时更多了几分兴趣,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直勾勾盯着池寒桐,盯得池寒桐俊脸通红,恨不得把头埋到胸口里去。   等那少女看够了,这才巧笑嫣然的提起木桨来,轻轻一扳,小舟便向西滑去。   泛舟瘦西湖畔,几个转折,便转入了一弯大湖之中,极目望去,但见烟波浩渺,远水接天。遥遥望见远处有一处陆地,绿柳丛中,露出几角飞檐,只见碧瓦飞甍、雕梁画栋、飞檐翘脊、古色古香,竟是一处人间胜地。   小舟破开层层水波,悄无声息的滑到船坞一侧,岸上早有两位负剑少女垂手等候,那名为碧霞的紫衣少女娇声叫道:“蓉华姐姐,绿漪姐姐,快来帮我一把!”   她抖手将船头缆绳向岸上抛去,那二女当中一人踏前一步,扬起纤纤玉手,将那绳子接住,顺手一勾,绳子顿时崩得笔直,在一处木桩上一圈一带,小舟立刻紧贴船坞,纹丝不动。萧千离喝彩道:“好功力!”   碧霞笑嘻嘻的说:“蓉华姐姐,萧掌教夸你的武功了得呢!”   那鹅蛋脸的妙龄少女神色肃穆,此时也展颜微微一笑,盈盈施礼,道:“多谢掌教谬赞,小女子愧不敢当!”   萧千离含笑道:“有劳碧霞姑娘相送,又有二位姑娘在此久候,本座身无长物,只得送上些许薄礼,聊表寸心!”   三女刚要推辞,却见萧千离伸手虚虚一引,路边树下一截枯枝飞了起来,及至将将近身,只见他伸出一指来,极快无比的在枯枝上划了几划,一把抓在手中,这才微笑着递给碧霞。   碧霞心直口快,笑道:“一截树枝,也算是礼物么?”   另一位一直未曾开口的黄衣少女却叱道:“碧霞,不可无礼,还不谢过萧掌教指点?”   “啊?”那天真烂漫的碧霞才回过神来,低头去看手中的枯枝,摸了几摸,忽然脸色变得极度讶然。   “这……这不是剑破虚空的法门么?为何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蓉华不禁心中一惊,急忙抢上几步,接过碧霞手中的枯枝,摩挲良久,缓缓道:“公孙剑器流传千载,后人无数次想在原有基础上更进一步,却终不可得。如此改动一番,个中剑意却更在原有剑器之上……”   三女对视一眼,不禁齐齐色变。碧霞满脸的不敢置信之色,诧异道:“这位纯阳掌教何时见过本门的公孙剑器?又如何能将其修改得更臻完善?其中蕴含的,分明是浑然天成的凌度太虚意境……此人剑道之玄,当真是鬼神莫测!”   三女急忙转头看去,却见这师徒二人早已走得不见踪影。 第四百四十二章 花丛有天香   这岛方圆极大,处处都是楼台轩榭,道边一排排垂柳,水边又有一丛丛花树映水而红,灿若云霞,好一番人间胜景。   二人穿过花林,过石桥,穿小径,但见疏疏落落四五座房舍,建筑小巧玲珑,颇为精雅。小舍匾额上写着“剑香余韵”四字,笔致颇为潇洒。   往来有几位少女走动,忽然一个女子从花丛中蹦了出来,叫道:“你们是谁?怎么来了这里?莫不是贼人么?”   萧千离转头看去,见那女子身穿浅黄罗裙,最多不过十三四岁,虽说身量尚稚,却是生得杏眼桃腮,美貌无比,正双眼乌溜溜的好奇看着自己。   不等萧千离说话,那少女已经回头大叫道:“姐姐们快来呀,这里有两个男人!”   话音刚落,便见四面八方哗啦啦跳出十七八个少女来,莺莺燕燕,围着萧千离与池寒桐二人,指指点点,叽叽喳喳闹成一团。   可怜池寒桐平生之中,何时见过这等场面?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一张脸羞得如同红布一般,深深低着头,生恐自己多看一眼,便是唐突佳人。   萧千离见这些少女一个个天真烂漫,容姿身段均是上上之品,不说国色天香,却也算得上是娇俏可人。不由得赞道:“果真是钟灵毓秀,纵在琼闺绣阁中,也都是少见的人才。倘若不在江南之地,何处可见此景?”   众少女听萧千离夸赞,当下喜笑颜开,其中一位生着大大眼睛的清丽少女笑道:“你这人说话倒也有趣!此地从不接待男子,你们快些走罢,倘若被姐姐们瞧见,说不定要把你绑起来打屁股……”   看来这少女果真阅世未深,只以为“打屁股”便是天下最可怕的事情,殊不知天下有多少大凶险之事,倘若遇上了,当真是生不如死。   萧千离微笑道:“本座是贵派请来的,岂可如此便走?”   “咦?”那少女不由得一奇,转头道,“妹妹们,他说是咱们请他来的,你们可知道么?”   众少女纷纷摇头,其中一个穿着淡蓝色纱裙的娇艳少女叫道:“哪有此事?咱们怎么会请男人上岛?说不定是姐姐们口中常说的恶徒,最善欺骗无知少女,咱们可不要被骗了。”   萧千离也不着恼,轻笑道:“那你们可是无知少女么?”   “本姑娘聪明伶俐,武功一学就会,怎么会是无知少女?”那娇艳少女挥着小拳头,一副极为不满的样子。   此言一出,众少女顿时叫嚷成一片,“我才不是无知少女!”“小妍年龄最小,她才是无知少女……”林林总总,不一而足,直吵得池寒桐两眼发直,萧千离含笑而立。   “好了,都不许闹了!”   一个轻柔的声音,打断了众少女们的吵闹。   一位身穿藕色纱衫的女子款款而来,她生得眉目如画,身形曲线玲珑,身旁似有烟霞轻笼,背负长剑,正是曾经的西平天香阁主事人笙紫陌。   见到萧千离,笙紫陌俏脸微微一红,盈盈施礼道:“见过萧掌教!”   萧千离还了一礼,微笑道:“笙姑娘,久违了!”   笙紫陌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话至嘴边,却又变了话语:“纤柔还好么?”   “还好!”萧千离沉默了一下,轻声道,“以如今纤柔的武功,几不下于你……”   “那就好……”笙紫陌点点头,二人一时都不知如何开口,陷入了难堪的沉默中。   那十几个少女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又好奇的在二人脸上巡梭一番,半晌才有人大着胆子问道:“紫陌姐姐,他是谁啊?”   总算是打破了尴尬,笙紫陌转过头去,俏脸上立刻恢复了从容的神色,微笑道:“这位是纯阳宫掌教萧千离,你们还不上来见礼?”   那群少女乌溜溜的眼睛都盯着萧千离,七嘴八舌的叫道:“见过道长!”   “免了!”萧千离袍袖一挥,正要说话,却见笙紫陌爱怜地摸着身边一位少女的如瀑秀发,轻笑道:“都去玩吧,晚课不许忘了!”   “知道啦!”清脆的声音响起,众少女顿时一哄而散。   望着那群少女蹦蹦跳跳的没入花丛中,笙紫陌微微轻叹,低声道:“也都是一群可怜的孩子……”   “哦?”萧千离眉头一轩,诧异道,“怎讲?”   “大多是弃婴,也有一些是重犯之女,或是父母双亡……总之,她们的身世都很可怜,天香阁每年都会收养数十个这样的孩子。”说到这里,笙紫陌眉宇间流露出一丝哀愁,轻声道,“幸好我还有纤柔……”   萧千离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在江湖中,虽说拥有最好的情报系统,与遍布天下的丐帮、拥有独特网络的唐门二者相比,天香阁却一直被另一种有色眼睛看待——七十二座天香阁能搜集天下情报,却改变不了青楼的出身。   在自视极高的众多名山大派眼中,天香阁依然是从事贱役的下九流,一位位做下无数大事的巾帼红颜,却被视为娼妓一般,被自诩名门的武林高人鄙夷。在记载中,甚至有一位天香阁阁主,被一位名门高足玩弄感情,最终又弃之如敝履,而那位被抛弃的奇女子,万念俱灰之下跳崖自尽。   萧千离至今还记得那一段简短的文字:“……时有天香阁之主蓝忆菡,幽兰芳草,嫣然婉媚。倾心于君子剑秋北尘,欢好数月,忽一日,秋慨然曰:‘大好男儿,岂能为一女子钝磨心志?’遂弃之,蓝大怮,绝于南屏,年二十有七。”   但是经历过后世教育的萧千离,自然对始乱终弃的秋北尘鄙薄不已。在他看来,天香阁收养这些孩子,教她们读书写字,又教她们上乘武学,虽说是为了让天香阁的传承得以延续,略显功利;但是从另一个方面来说,也给了这些可怜孩子的一个生存的机会——或者说,给了她们另一个家。   笙紫陌呆呆的出了一会儿神,深深吸了一口气,重新打起精神来,笑道:“走吧,我带你去见阁主!” 第四百四十三章 冠绝天下!双姝七秀公孙瑶   水榭楼台,雕栏玉砌,只见湖面波光粼粼,从岸边伸出一条木道,连着一座方圆十余丈的高台。有一美貌女子盘膝坐在台下,琴声叮咚,悠悠扬扬,如潺潺流水,舒缓婉转。   “那便是洛琴瑶姐姐。”   站在岸边,隔着远远的,笙紫陌便对萧千离以目示意,抿着樱唇,笑意盈盈。   “天香双姝之一的琴仙洛琴瑶?”萧千离凝目看去,只见那女子秀发如丝,身形纤细,温婉动人。虽只是看到侧面,却可见肤若凝脂,琼鼻檀口,端的容颜绝美。   笙紫陌秀眉一扬,笑道:“你可知洛姐姐多大了?”   萧千离略一打量,试探着问道:“二十七八?”   笙紫陌掩口格格轻笑,风情万种的白了萧千离一眼,轻声道:“我被天香阁收养之时,洛姐姐已是这般容颜,如今二十余年过去,琴仙风采依旧,着实教人羡慕……”   “啊?琴仙已有五十多岁了?”   萧千离这才大大吃了一惊,急忙凝神看去,见洛琴瑶眉目如画,楚楚动情而不娇作,落落大方拟就大家,秀美而不娇艳,清丽绝而高雅。便是说双十年华也不为过,却竟然有五十多岁?   饶是萧千离两世为人,此时也不禁有些张口结舌,半晌才叹道:“驻颜之能,技精于斯!”   笙紫陌轻笑道:“这门凝玉功,要不要也出个价?就算你用不着,你的小师妹说不定用得着!”   萧千离倒还真是有些心动,转念一想,笑道:“你为何不练?”   “未入先天,练不得!倘若练成石头,反而不美!”   见笙紫陌一半认真、一半打趣的语气,萧千离心念一转,大致猜出了什么,当下深深看了她一眼,并不回答。   “琴仙既在,画姬却在何处?”   笙紫陌不说话,却只是向远处瞟了一眼。   萧千离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距离水榭数十丈之外有一座秀楼,楼顶上立着一位绝色佳人,娉婷袅娜,手持羊毫,在桌上肆意勾画,虽说隔着如此之远,依然可见其笔走龙蛇,大开大合,细细看去,却似蕴含着一路极为上乘的武功。   见到萧千离目光专注,手指却不自觉的微微颤动,笙紫陌笑道:“你想推敲东凌姐姐的武功路数么?一笔惊天下,一笔封鬼神,倘若被你看几眼便能看出门道,那天香阁岂不是浪得虚名?”   萧千离凝目良久,缓缓道:“似乎有花间儒法的路数……”   笙紫陌这才大大吃了一惊,一双美眸仔细看了萧千离几眼,叹道:“纯阳掌教,名不虚传!东凌姐姐本出身万花一脉,师从画圣。如今画圣已作古,以画入道者,天下当数雨东凌一人而已!”   只见雨东凌大笔不停,口中却轻声道:“紫陌妹妹谬赞了,先师他老人家虽说已乘鹤西去,门下六位师兄弟具在,以画入道,岂仅有东凌一人?”   先不说隔着数十丈远,笙紫陌与萧千离轻声谈笑,均被雨东凌一一听得清清楚楚,单单说这声音,却如同在身前数尺响起,与平常说话一般无二,这等功力,简直是神乎其神!   萧千离含笑行了一礼,道:“见过雨姑娘!”   雨东凌微微一笑,并不回答,自顾埋头作画。   见过天香双姝,萧千离才将目光投向了水榭楼台的正中央,六位身着粉红轻罗薄纱的美貌女子分立高台四周,手持双剑,合着琴音轻盈旋转,丝带飞扬,环佩叮当,美不胜收。   笙紫陌轻笑道:“萧掌教,你这面子着实不小,双姝七秀都来迎你,请罢!”   “七秀?”萧千离深深看了台上的六位身段高挑的绝色丽人一眼,回想起隐道人对五毒教主曲璃的称呼,心中暗暗疑惑,“与这六位相比,曲璃除了武功高绝之外,如何能列入七秀之位?”   二人一直走到高台下,高台最中央静静立着一位丽人,发如乌云,全身笼在素色纱袍之中,螓首低垂,看不清样貌。   台上的高挑丽人终于有了动作,她右手虚抬,素色纱袍轻盈的从肩头上滑落。露出一身凌霞秀仪来,攘袖素手,皎腕金环,纤足如玉,曲线玲珑。纵然是这夕阳美景,在这绝色佳人面前,却仿佛失去了颜色,天地之间,只有这一位倾国之色俏立台中。   她微微抬头,只是双眸一转,便如美玉生晕,百花盛开,天地间仿佛有了色彩,纱衣空隙处露出的蜜色肌肤,简直是玉石所雕,带动着丝缎飞扬,竟然隐隐透出一抹霞光来,雍容华贵不可逼视,当真是美艳不可方物。   即便是两世为人的萧千离,平生不知见过多少天然或是人造的美色,此时也不禁心口猛然一撞,一时间竟有些口干舌燥,这才想起宋书剑曾对公孙的评价:“绝代芳华,冠绝天下!”   只听琴音叮叮咚咚响了几声,突然一变,嘈嘈如急雨,间关莺语,幽咽泉流,乃是一曲《急雨》。   一对幽月乱花剑轻盈的跃在她的手中,持剑在手,她浑身的柔美气质也为之一变,整个人也变得锋芒毕露。   及至剑舞刚起,系统解析的提示突然响起:“检测到未知功法,该功法为高级武学《浑脱剑器》!”   浑脱剑器,乃是天香阁镇派武学之一,相传天香创始人公孙氏,乃世间第一剑姬,以剑舞著称,留下两门惊世武学,一为“西河剑器”,另一个便是这“浑脱剑器”。   此时琴仙十指连弹,琴音杀伐之声大起,台上剑气纵横,气度森严,只见漫天剑光笼罩,迅捷如雷霆。萧千离凝神看去,却见这剑舞在台上之人手中使将开来,当真是风雨不透,数十合竟毫无破绽。   “剑舞尚且如此,倘若使出真正的杀伐剑术,只怕连太虚剑法也难以抵挡她的连攻!”   及至双剑稍缓,台上丽人妙目流转,见到萧千离皱眉沉思的模样,不禁抿嘴一笑,右手一扬,幽月剑脱手飞出,径直激射萧千离的咽喉。   “姐姐不要……”笙紫陌料想不到情形突变,只来得及惊叫一声,却见那幽月剑射至萧千离的咽喉前一寸,却突然又倒飞了回来,被一只纤纤玉手反臂握住。   萧千离神色不动,微笑道:“天香之主要试本座的胆色么?”   台上佳人格格轻笑,琴音也为之一缓,那丽人翩然舞动,双剑回旋,只听她巧笑嫣然道:“久闻掌教乃是人中之龙,妾身斗胆相试,望请恕罪!”   “天香之主可曾满意?”萧千离背心冷汗已经渗出,眉心深处的一点万物终始母气也缓缓收归识海,脸色却平静如常,微笑道,“总归要赔点什么东西,才能安抚本座惊魂吧?”   “紫陌妹妹赔给你,如何?”   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惊得笙紫陌险些跳了起来,萧千离也是一脸错愕。 第四百四十四章 魅惑天成 颠倒众生   似乎是不知道自己语出惊人,天香阁主一边徐徐收舞,一边笑道:“我知萧掌教与令师妹情投意合,不过以萧掌教的人才,便是多上几位红颜也不为过。倘若掌教还嫌紫陌妹妹一人不够,阁中双姝七秀十三钗,不知萧掌教看谁得以入眼?”   看似玩笑般的话语,萧千离内心警惕之意立刻大起。   这天香阁虽是以青楼为掩护,实则是当世第一流的大派。且不说双姝七秀,便是天香十三钗,每一位都是才貌双全的先天高手。   当初笙紫陌为搭救妹妹羽纤柔,不惜从总阁请来援兵,其中便有一位十三钗中人,而以天香阁遍布天下的情报势力,自然知道极乐真君吴道辰的真实本事——换而言之,这位十三钗中的高手,足以与吴道辰相提并论。   十三钗已是江湖中罕见的武学宗师,以五毒曲璃这等人物,也不过位列天香七秀之中,更有不知深浅的琴弦、画姬双姝,天香阁的实力当真是深不可测。阁主却将姿态放得如此之低,必然有极大的风险和机遇。   萧千离打起十二分精神,凝神以对,脸色平静无波,微笑道:“在本座看来,公孙阁主犹胜一筹,何如?”   原本是借力打力的一句话,却引得天香阁主银铃般轻笑起来,她收起双剑,一步步款款走到台下,妙目在萧千离脸上转了一转,笑道:“也未尝不可啊!”   笙紫陌更为惊讶,瞪着一双大眼睛,浑然不知这位平素如邻家长姐一般端庄肃穆的天香阁主,为何今日好似变了一个人一般。   料想不到天香阁主竟然接了自己的话,萧千离反而老脸一窘,讪讪的摸了摸鼻子,目光转向高台上肃立的六位女子,岔开话题,问道:“久闻天香阁七秀之名,却不知为何只有六位?”   天香阁主莞尔一笑,恰如鲜花盛开,轻启朱唇道:“前些日子萧掌教不是还见过昭秀么?莫非这么快就把人家忘得干干净净了?可怜曲璃妹妹与掌教朝夕相处半月之久,人家居然已经将她忘了……”   此言一出,萧千离更是尴尬无比,饶是他两世为人,脸皮修炼得如同城墙一般,此时却也不禁脸热。幸好他甚有急智,当下轻咳一声,含笑道:“公孙阁主误解了,曲璃回归苗疆已久,七秀少了一位,为何不另寻先天宗师,以弥补缺憾?”   他总算是想出一个措辞,将失态圆了过去。只听公孙阁主幽幽一叹,摇头道:“掌教不知,曲璃虽归苗疆,却并无叛门之举,更送来手书,言及种种无奈。因此天香阁中,依然保留她的昭秀身份!”   天香阁主眼波流转,顾盼生辉,又轻笑道:“那位妙善天女,本阁又何时不承认诗音的身份了?”   萧千离慨然感叹道:“公孙阁主胸怀博大,萧某佩服!”   天香阁主嫣然一笑,目光在不知所措的池寒桐身上一转,吩咐道:“紫陌,带这位小弟弟参观一番岛上风光!”   笙紫陌知道到了要谈正事的时候,当下向二人行了一礼,目视池寒桐,笑道:“走罢!你师父有话要与阁主相商!”   二人一先一后离去,天香阁主才转头吩咐道:“请萧掌教在剑轩相会!”   洛琴瑶抱着七弦琴款款走来,盈盈向萧千离行了一礼,轻启朱唇,笑道:“掌教请随我来!”萧千离松了一口气,微笑道:“有劳仙子!”   两人并肩缓缓而行,萧千离连深吸了几口大气,才渐渐平缓心绪,自己也暗暗奇怪,自己又不是没有见过美女,怎么会在这天香阁主面前进退失据?倘若是惑心之法,系统又怎么会毫无反应?   他脑中电光火石的一闪,想起一个传说,顿时猛然惊觉。   “自然造化,魅惑天成?”   涂山歌云:“绥绥白狐,九尾庞庞,成于家室,我都彼昌。”写的乃是《山海经》中的异兽九尾狐,虽然是妖物,但若看她一眼,便觉得世间所有女子放在眼前也是粪土一堆。   在前世中的历史传说中,青丘女娇、大商妲己、汉宫飞燕等绝世美人,相传为九尾狐转世,乃是集天地精华所诞,甫一出世,有天然魅惑,颠倒众生,每转生一次,便引发天下动荡。   这位天香阁主,莫不也是应天地造化而生?   萧千离暗暗思忖,眼见不远处见疏疏落落四五座房舍,小舍匾额上写着“剑轩”两字,房舍小巧玲珑,显得颇为精雅。   走到近前,洛琴瑶抱琴退在一旁,轻笑道:“掌教请!”   萧千离当下回了一礼,大踏步昂然直入,见小屋极为精致典雅,桌上摆着一套茶具。他也不客气,当即给自己倒了一杯清茶,饮了一口,只觉入口微苦,下一刻便是满口芬芳,笑道:“果然是好茶!”   只听玉佩叮当,珠帘掀开,一位侍女将纱幔挂起,天香阁主已换上一套素白长裙,懒洋洋的靠坐在长椅上,娇懒无力,媚眼如丝,容颜绝世,轻轻抬起柔弱无骨的白皙手臂,妩媚道:“萧掌教,你那宝剑,可否与我看看?”   刚刚还是天姿国色的剑妆气质,这一刻却变成慵懒娇媚,当真是百变邪魅。萧千离心中有数,反而沉静下来,微笑道:“阁主也是爱剑之人?”手不动、足不抬,背后纯钧剑自动脱鞘而出,一道流光,径直向天香阁主激射而去。   阁主轻巧巧的接剑在手,纤长的手指在剑刃上轻轻一弹,“叮”的一声轻响,赞道:“好剑!敢问何名?”   “剑名纯钧,乃无双之剑。”   天香阁主轻笑道:“无双之剑倒也相合,只是此剑如此尊贵,倘若用来杀人,岂不是暴殄天物?”   萧千离神色不动,微笑道:“天香阁主说得是!待本座回山之后,便用此剑杀上几头猪,让一众门人也大快朵颐!”   天香阁主不由得一愕,随即掩口格格轻笑起来,便是连一旁的侍女也不禁偷笑不已。   这侍女不知,二人看似随口逗趣,一进一退之间,却以言辞暗暗交锋了一轮,言下自有深意,只是她没经历过武林中的大风大浪,听不出来而已。   天香阁主看了那侍女一眼,笑道:“小云,你先下去罢!”   等那侍女告退,阁主才缓缓道:“掌教的来意,妾身大致猜得出来。妾身也有一事,正欲寻掌教!”   萧千离心中隐约已经猜出三四成,微笑道:“不知何事?竟劳动天香阁主大驾?”   天香阁主沉吟片刻,缓缓道:“道佛两教,果真是绝无共存之机么?” 第四百四十五章 各取所需   面对天香阁主的话语,萧千离似乎早有所料,闻言毫不迟疑的回答道:“教义可存,势力当制!”   天香阁主面色平静,只是微微点了点头,道:“今日的大乘,便是明日的小乘么?”   萧千离摇头道:“释教不可灭!玄门无外敌,必将内讧,三教混战已是先例。道门倘欲一统天下,便是取死之道。故而小乘会削弱,却不会入灭!”   天香阁主沉默良久,这才轻轻叹息道:“萧掌教深谋远虑,妾身佩服。上古时期道门一家独大,这才有了三清道派互相倾轧,引得释教崛起,重压之下,方有道教千门抛弃门户之见,数千年来抱团以抗衡佛门,倘若有朝一日佛门果真覆灭,玄门……唉!”   萧千离凝视着天香阁主如花娇容,沉声道:“天香阁一向保持中立,阁主问我这番话,可是小乘派人来做了说客?”   天香阁主点头道:“不瞒掌教,前些日子,少林确实有人前来,欲探清贵派的底线。故而妾身斗胆发问,望请恕妾身唐突。”   萧千离呵呵笑道:“少林欲以天下为棋局,本座却懒得与他们虚与委蛇,他下他的棋,我走我的路。”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天香阁主也为之释然,微笑道:“既如此,掌教想要知道什么?妾身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萧千离缓缓说出一番话来,天香阁主一双美眸顿时变得惊讶无比,不由自主的坐直了身子。   她沉吟半晌,立起身来,伸手虚引道:“掌教请随我来!”   萧千离毫不迟疑的跟随天香阁主而去,一先一后走进一间密室,过了半个时辰,萧千离才神情轻松的离开。   “多谢阁主!”得到了想要的东西,萧千离也是心情大为愉悦,只是内心深处更多了几分沉甸甸的东西,郑重的向天香阁主长身一揖。   “掌教不必客气!”天香阁主轻笑道,“以一个情报换一个情报,天香阁倒也不亏!”   她黑白分明的剪水秋眸轻轻一转,笑道:“掌教以太虚剑意提升公孙剑器,天香阁算是欠了贵派一个人情,掌教还可以再问一个问题。”   “举手之劳,算不得什么。”萧千离微微一笑,思忖片刻,缓缓道,“当年混元道派玄真子传下《化羽心经》,却被大日如来行了偷天换日之举,不知是何方大能做下这等大事?”   天香阁主不由得微微惊讶,诧异道:“玄真子传道血魔,竟然被行了偷天换日?”   她略一沉吟,摇头道:“几十年前的事情,倒也隔得不算太远。以昔日玄真子的功力,当世胜过他的寥寥无几,倘若涉及到大日如来,以妾身看来,只有五方佛一脉,或有这等实力修为。”   萧千离点了点头,这等隐秘之事,或许只有当事人才知晓详情,能有这样一个方向线索,已经算是极为不易,当下将天香阁主的话暗暗记在心里。   谈完了正事,二人都是一身轻松,天香阁主笑道:“掌教远来是客,妾身已吩咐备下水酒,请掌教赏光。”   萧千离也不推辞,微笑答道:“客随主便!”   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天香阁摆下的酒席,并不在客厅或是房间里,而是在湖边的一间小小的凉亭里,四碟小菜,一壶淡酒,两套碗筷,显然是密谈的架势。   池寒桐自然有笙紫陌招呼,萧千离并不担心,入座之后,他若有若无的瞥了四周几眼,见方圆百丈之内连一个人都没有,不由得笑道:“阁主这般做派,本座倒是有些担心了。”   “担心什么?”天香阁主笑意吟吟,挽起丝袖,替萧千离斟了一杯清酒,“莫非担心酒里下了毒么?”   “天香阁主何等身份?竟然单独作陪,还替萧某端水倒酒,单单这份心意,便是毒酒也是饮之若甘霖。”萧千离顺口调侃了一句,举杯向天香阁主略一示意,便一口饮干。   夜色渐浓,景物渐渐变得模糊起来,只见这位绝代佳人肌肤如玉,双眸晶莹,轻笑道:“大乱将起,天香阁也该早作打算。”   “天香阁一向地位超然,道佛两门打得再狠,又岂会波及这世外桃源?”   “掌教说笑了!”天香阁主微笑道,“大乘五寺西征失败,天下道门反扑大乘,双方死伤数以千计,不知多少门派牵涉其中。而小乘的实力,比之大乘强出十倍不止,战乱一起,天香阁岂有不受波及之理?”   萧千离指尖捻着酒杯,玩味的看着面前的绝色丽人,微笑道:“两边下注么?”   天香阁主嫣然一笑,夹了一筷子菜,放在萧千离的小碗里,“有何不可?”   萧千离点头道:“倘若易地相处,本座与阁主所谋想必一般无二。”   二人喝了几杯酒,腹中渐渐有了暖意,天香阁主一双美眸饶有兴趣的盯着萧千离,笑道:“九九之战,如今已是天下瞩目,萧掌教似乎胸有成竹?”   出乎天香阁主的意料之外,萧千离居然轻轻叹了一口气,摇头道:“便是一分把握也没有。”   丽人面色惊讶,诧异道:“既然没有把握,为何订下九九之约?”   “此战不可避免!不打也得打!”萧千离叹息道,“倘若金山寺这一关过不去,更不要说少林派!时不我待啊……”   萧千离的无奈,这位天香之主自然感同身受,点头叹道:“世事多无奈,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拖不下去了,倘若不突出奇兵坏其一角,一旦释教抱团,便是集合天下武林,只怕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说到这里,萧千离忽然心念一转,笑道:“本座约战金山寺,不知外面开了赌局吗?”   天香阁主掩口轻笑道:“这等大事,岂有不开局之理?如今各个地下势力纷纷开出盘口,金山寺三赔一,纯阳宫一赔九,大抵如此。”   萧千离顿时双眼放光,右手按住衣领上的传音灵石,侧头问道:“宋先生,如今纯阳宫能动用的银钱还有多少?”   传音石中很快传出宋书剑的声音:“回掌教话,除去一应开支及尚未收回的款项,可用资金大约三百多万两。”   “好!”萧千离嘿嘿怪笑道,“留下一百万两,其余的钱,统统拿去下注。”   “下什么注?”   萧千离清咳一声,沉声道:“买纯阳宫对金山寺的局,纯阳宫胜!” 第四百四十六章 这才是最大依仗   从天香阁离开之后,萧千离带着池寒桐回到了昆仑,每日只在峰上闭门不出,却不知整个中原武林都已经轰动了起来。   金山寺自然不用说,身为江南佛教圣地,乃是中原佛教诵经设斋、礼佛拜忏和追荐亡灵的水陆法会的发源地。虽说这个世界中并没有白蛇“水漫金山”、梁红玉“擂鼓战金山”的传说,但是比之那个世界中,金山寺的名声也更大,能与少林寺同列四大名寺,绝非浪得虚名,实力可谓雄厚无比。   倘若在一年多前,纯阳宫还几乎无人得知,但是如今纯阳宫已是近年来最为炙手可热的门派,几乎以一己之力送大乘佛教入灭,单单这份战绩,已经被无数人视为足以与金山寺一战的对手。   这数千年来,道佛两教无数次冲突,双方均杀得血流成河,不知多少大能之辈战死。但是这种堂堂正正的下战书,单身一人打上寺门去的事情,在佛道争斗中还是首次。   以往道佛之争,要么便是互相花样百出的使绊子,要么便是抽冷子猛坑一下对手,即便是历史中著名的几次大论战,也是选择一处中立场地,双方各自派遣高手大能,或是论道、或是论战。如今萧千离却是一人叫板四大名寺之一的金山古寺,自然吸引了无数目光。   萧千离杀无寂、无嗔的事情,在各大门派的高层中,已经不算是秘密。对于他武功境界的猜测,已经渐渐有了公认——还虚境界,极擅剑道。但是对于究竟是还虚一重、或是二重,即便是消息最为灵通之人,也不敢妄下断言。   还不到八月十五,无数武林中人都已经各自出发,或是骑马、或是步行、或是坐船,齐刷刷前往镇江,共同观礼这武林中空前的盛事,一时间偌大的镇江府人满为患。   几大统领都在西北诸郡练兵,朱景阳更是忙得焦头烂额,玉虚峰上只剩下谢广陵、青月与几位门徒,萧千离却恍若无事,每日除了指点弟子练功之外,更多的时间都留在掌教小屋里闭门不出。   眼看已是八月十四,朱景阳押送一批物资回峰,刚去寻了谢广陵交割,却听空中一声鹰鸣,宋书剑乘鹰回归。   “宋先生!”朱景阳上前行礼,笑道,“今日怎么突然回峰了?”   “那边有陆姑娘看着,无甚大事,故而回来瞧瞧。”宋书剑呵呵轻笑,“倒是朱先生辛苦了。”   “不辛苦,总比几位统领练兵来得轻松许多!”朱景阳爽朗一笑,道,“掌教正在屋里,宋先生快去吧!”   宋书剑点点头,径直来到掌教小屋,敲了敲门,昂然直入,一眼见到萧千离正在看书,笑道:“掌教倒是悠闲自得。”   见到宋书剑回归,萧千离也甚是喜悦,点头道:“宋先生归来,莫不是有什么好事?”   “好事?倒是有一桩!”宋书剑在萧千离对面坐下,微笑道,“如今诸郡兵力已现雏形,将领也已经从内外门中选拔而出,如今倒是可以对外族用兵了。”   “用兵之事,宋先生一言而决即可,不必问我!”   宋书剑指着萧千离哈哈大笑道:“你倒是快活!什么一言而决,无非是不想挑担子而已!我忙前忙后,累得半死,却穷得身无分文,再这样下去,宋某可要贪污粮饷了!”   “宋先生自便!”   一句话倒是噎得宋书剑半死,他指着萧千离,半晌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放下手臂,苦笑道:“本来是特意赶回,想提醒掌教慎重行事,如今看掌教的模样,宋某倒是白白担心一场!”   萧千离放下手中的书卷,笑道:“宋先生也担心九九之战?”   “废话!”宋书剑白了萧千离一眼,一指门外,撇嘴道,“你那帮大小徒弟倒是对你信心百倍,便是连陆姑娘都毫不在意,都把你看做神仙一般的人物,认为区区金山寺,在你手中便是如土鸡瓦狗一般。陶先生如此人杰,宋某与他谈及此事,却只是一摆手,说什么‘掌教何等人物?区区金山寺,不值一提!’真不知他们哪里来的这么大信心。”   萧千离呵呵一笑,起身替宋书剑倒了一杯清茶,轻笑道:“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古今大凡如是,金山寺的实力,我已经大致摸得清楚,我的真实本事,金山寺却并不知晓,如今敌明我暗,却有几分胜机。”   “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宋书剑将这话默默咀嚼了一番,点头道,“掌教所言极是!”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恶狠狠的瞪了萧千离一眼,在怀里摸了几摸,甩出一团揉得皱巴巴的纸来,“平白替你担心,拿去!”   “这是什么?”萧千离展开信纸,入目竟是金山寺的详细情报,主要人物均一一列入,其境界修为如何,擅何等功法,均写得一清二楚。他不由得一喜,笑道,“宋先生从何得来?”   “为了这点东西,不知动用多少人力物力!”宋书剑没好气的回答道,“就连宋某这点老面子,都用得干干净净!”   萧千离毫不客气的将信纸揣进怀里,笑道:“谢了!如今胜机却又多了半分,皆赖宋先生之福。”   “行了!”宋书剑摇了摇手,正要转身出门,却又回转身子来,沉声道,“纯阳可以没有宋书剑,却不能没有萧千离!”   萧千离立起身来,微笑道:“纯阳有宋先生,幸甚!”   待宋书剑离开,萧千离拿出了那份情报,捏在手里细细观看,这才又重新收起,轻轻点了点眉心,叹道:“说起来,这份必胜的信心,其实都是拜这个东西所赐啊……”   他静静的坐在小屋里,不知不觉,已是深夜时分。   零点一到,系统的提示音果然响了起来。   “云山行处合,风雨兴中秋。正值八月十五,本系统特意为宿主发布中秋礼包,是否立即查看?”   “是!”   “中秋礼包,随机抽取杂物、建筑、药品、生活技能、生产技能、内功心法、武学技能各一,兑换点2000点。是否立即领取?”   “是!”   “恭喜宿主,抽取到杂物:沉沙玄晶;抽取到建筑:明心殿;抽取到药品:夺天丹X1;抽取到生活技能:初级采药术(宿主已拥有,自动晋升一级);抽取到生产技能:初级炼丹术(宿主已拥有,自动晋升一级);抽取到内功心法:高级《莫问决》;抽取到武学技能:高级《雪絮金屏》(全本)。” 第四百四十七章 出征   “恭喜宿主,经过一年的考核,门派经济盈余达126万两,圆满完成主线任务之七,任务评定:良好。奖励特殊物品:请神符X1,额外奖励兑换点2000点。”   “叮!检测到宿主触发隐藏任务:邀战金山,系统任务暂停发布,当前已发布任务进度暂时冻结!”   接收到系统的提示,萧千离只是随意打量了请神符几眼,便顺手扔进了百宝囊中。   随着自身实力的不断提高,这些之前还是武功提升和功法来源的重要奖励,对于现在的萧千离来说已经不算重要。与无寂老僧的一场恶战,他已经无意中收集了无相三千法绝大部分武学,辅以神妙无方的《坐忘经》,萧千离已经堪称世间所知武学体系最为广博的几人之一。   至于任务系统本身,之前萧千离举步维艰之时,还能作为门派发展道路的方向指引,如今纯阳宫扩张步伐不断加快,甚至不需要萧千离过多参与,便能如同一架重载马车隆隆前行,只要不是遇到崇山峻岭,寻常的小山包、土堆,已能肆无忌惮的碾压过去,而不会对门派发展造成多大的困扰。   理顺自己当前的情形,萧千离只是笑了笑,便立起身来,向门外走去。   峰顶上寂静无声,一众门人大多已经进入梦乡,只余一轮皓月当空。   萧千离避开轮值巡夜的弟子,径直来到崖边,却见山石后转出一人来,月光下看得分明,此人鹤发童颜,峨冠博带,大袖飘飘,背负长剑,不是谢广陵还会有谁?   萧千离料想不到谢广陵竟然守在这里,不由得心中一奇,问道:“谢长老,你如何在此处?”   “今日是八月十五,想必掌教离开正在当下,故而谢某早已等候多时!”   谢广陵微微一笑,缓步走了上来,凝视萧千离半晌,沉声道:“纯阳宫一众弟子,皆被我弹压,不得擅离纯阳宫一步。”   萧千离故意避开众人,正是打算单身入局,此时听到谢广陵如此说,不由得连连点头道:“幸有谢长老识得大体!”   谢广陵却含笑摇头,道:“倘若依谢某的本意,纯阳宫当精英尽出,凡先天之上,皆前往镇江助战,以壮声威。”   萧千离心中一动,笑道:“莫非是宋先生……”   谢广陵不答,只是幽幽叹了一口气,低声道:“谢某老了,着实不明白宋先生为何这般安排。他吩咐谢某,务必强势镇压纯阳宫一众弟子;又接连发了三道书信给陶先生,命他镇守一郡,不得擅离一步;接着亲自下山,赶赴西平安抚陆姑娘,如今只怕他已经在回西平的路上了……”   宋书剑为何要如此安排,不惜千里迢迢的从西平赶赴昆仑,又匆匆而归,萧千离自然心知肚明——如今的纯阳宫,虽是萧千离一言而决,但是绝不能因为掌教离开,各项工作便行停滞。尤其是此战吉凶未卜,自己倘若得胜当然万事大吉,但是倘若有个闪失,以陆无厌、柳随风等人的性子,必然拼上一条性命,也要拉着金山寺与自己一同陪葬。届时即便杀得金山寺血流成河,纯阳宫也必将万劫不复。   听着谢广陵的话,萧千离轻笑道:“谢长老,宋先生这般安排,自然是为纯阳宫好,你不必见疑!”   谢广陵摇了摇头,道:“谢某并非不相信宋先生,宋先生光明磊落,思维慎密,其为人、才华在纯阳宫上下皆敬服有加,除掌教之外,不做第三人之想。况且此番安排的深意,谢某又岂能不知?正因如此,谢某才不惜豁出这张老脸……”   他忽然住口不言,顿了一顿,似乎在犹豫着什么,半晌才问道:“随风为人中正平和,有大将之风,深得一众弟子爱戴,可为下任掌教否?”   萧千离凝思片刻,缓缓点头道:“十年之后,可接任掌教之位!”   谢广陵的老脸上突然绽出欣慰的笑容,点头道:“如此甚好!”   萧千离瞥了谢广陵一眼,轻笑道:“如今谢剑君也学会套话了?倒也是天下一奇。”   谢广陵指着萧千离哈哈大笑道:“只掌教这一句话,便知掌教胸有成竹,谢某无忧矣!”   萧千离呵呵笑道:“倘若今日本座稍露托孤之意,谢长老想必就要尽起纯阳之力,先行扫清障碍罢?”   谢广陵笑得极为开心,点头道:“纯阳宫有宋先生住持大局,又有陶先生、陆姑娘、慕先生等人辅佐,已无后患之忧。谢某不才,必然说动随风、阿寻、承渊三人,凭借手中长剑,少不了也要血洗金山。”   萧千离哈哈一笑,伸手拍了拍谢广陵的肩头,唿哨一声,一只通体雪白的灵鹤缓缓在虚空中浮现,欢快的围着他上下翻飞,模样甚是亲昵。   “有劳谢长老!”   谢广陵肃然而立,躬身施礼道:“只盼掌教早日归来!”   萧千离踏上灵鹤脊背,回身稽了一礼,那灵鹤发出一声清脆的长鸣,展开双翼,转眼间消失在云端之间。   谢广陵目送掌教离去,出神了好大一会儿,这才回过头去,目光转处,却见以柳随风、楚寻、李承渊三人为首,郭玉盈、郭鹏程等人在侧,一众弟子门人悉数到齐,就连刚上山不久的池寒桐也赫然在列。   “你们……”谢广陵的脸色顿时沉了下去,冷喝道,“谁让你们过来的?倘若乱了掌教的心思,该当何罪!”   几位长老统领不在,一众门人当以柳随风为首,他踏前几步,神色刚毅,沉声道:“随风知罪!稍后自会带着诸位师弟师妹领罪!”   谢广陵冷冷的看着柳随风,却见他神色平静,缓缓道:“随风只求长老一事,万望应允!”   “说来听听?”   “恩师此去镇江府,他老人家虽是神功无敌,身边却无人服侍,一应起居都交至外人,岂不是失了纯阳风范?弟子细细商议,打算派出一人跟随而去!”   “一人?”谢广陵眉头微微一皱。   似乎是为了让谢广陵安心,柳随风慨然道:“弟子猜得出诸位长老与恩师的打算,恩师未归,我等绝不出山!倘若恩师有个闪失,纯阳宫十年生聚,再行向佛门讨还公道!”   一番话说得谢广陵悚然动容,目视众人,见一众弟子都是脸色坚毅无比,当下神色渐缓,问道:“你们打算让谁过去?”   却见一身雪河衣的羽纤柔踏步而出,小巧坚硬的皮靴踏在青石板上,铿铿有声,背后鸣羽刀嗡嗡轻鸣,浑身煞气弥漫,娇美无双的容颜,在月光映照下,更是令人惊魂摄魄。 第四百四十八章 各邀好手   见到羽纤柔出列,谢广陵不禁大出意料之外。   “你?”   他原以为金山大战何等残酷?出来的必然是实力最为强横的三大亲传之一,却不料竟然是羽纤柔这个妙龄少女,不由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点头道:“原来如此!随风,只怕让纤柔随行,也是你的主意罢!”   柳随风并不反驳,微笑道:“六师妹出马,比我们都要强得多!”   谢广陵皱眉道:“你们打算借助纤柔的身份?”   羽纤柔声音清脆甜美,话语间却是肃杀凛然,沉声道:“纤柔在天香之时,与各位姐姐多有交集,更熟知天香七十二阁联络方式及种种内情,镇江府之中便有一座天香阁,纤柔此去,必然能为师尊提供不少方便。”   谢广陵沉吟半晌,这才缓缓点了点头。   见到谢广陵答应下来,一众门人顿时喜形于色。柳随风上前几步,轻轻一掌拍在鸣羽刀刀架上,轻声道:“一切就拜托六师妹了!”   羽纤柔默默点了点头,唿哨一声,一只巨大的黑影从悬崖边的鹰巢中飞出。她向谢广陵行了一礼,又转身向一众师兄弟还礼,飞身跃上巨鹰,转眼之间没入黑暗之中。   眼望着羽纤柔离去,柳随风悄悄松了一口气,只听谢广陵冷峻的声音在身边响起:“随风,自行领罚!”   “是!”柳随风深深行了一礼,带着一众师弟师门纷纷退场。   目送众人纷纷离去,谢广陵向羽纤柔离开的方向瞥了一眼,嘴角渐渐浮起一丝古怪的笑容。   “这群小混蛋,莫不是当谢某好哄骗么?什么无人服侍?什么失了纯阳风范?亏他们想得出来这些借口。本来谢某还在琢磨他们究竟要干些什么,却偏偏派出纤柔,当真是路人之心昭然若揭!只不知纤柔去请了哪一路高人……”   一众弟子来到太极广场上,只听柳随风沉声道:“各自寻所属灵殿,自行面壁闭关去罢!为期半月,金丹期以下的弟子,每隔一日有饭食送入,不得有误!”   众弟子答应一声,各自寻了五灵殿对应所属,鱼贯而入,甫一进殿,立刻便身处一个玄妙空间之中,与外界隔绝,纵然有数人同入一殿,也是各成空间,互不干扰。   李承渊与楚寻对视了一眼,悄悄走到柳随风身边,李承渊低声问道:“大师兄,您说咱们是不是已经瞒过谢长老了?”   柳随风摇了摇头,答道:“谢长老性情敦厚,却是久经世事之人,咱们这番举动,须瞒不过他的法眼。”   楚寻不禁心中一惊,急忙道:“那谢长老为何……”   柳随风的目光向东方看去,幽幽道:“因为谢长老是故意放走六师妹的……”   却说羽纤柔刚刚离开玉虚峰没多久,回头望去,眼见背后只余皑皑连绵群山,即便竭尽目力,也看不到玉虚峰的模样,当下嘴角微微一挑,低声唿哨几声,却见天边又有一只巨鹰飞下,正是柳随风所乘的那一只。   羽纤柔拨转了巨鹰飞行方向,两道黑影,迅速向东南向急速飞去。   西北天气晴朗,江南却淅沥沥的下起雨来。   雨越下越大,金山寺四下里一片漆黑,寺中两条人影自南而北,轻飘飘掠过,僧袍鼓风,戒刀闪烁,虽是大雨之中,却依然行动丝毫无碍,正是寺中的巡查僧人。   那两位巡查僧人一直行到一处竹林前,这才重新回转,按照固定的路线重新巡查。   竹林前面有一间小舍,窗中透出灯光,里面正有人说话,大雨中,却听不清里面的交谈。   过了许久,大雨渐小,小门吱呀一声徐徐打开,两位老僧一先一后而出。又过了片刻,房里灯火被吹灭,一位身材瘦削的枯瘦老僧踏出小门。正在此时,天边一道电光闪过,夜色中看得分明,此人正是金山寺的住持昭善禅师。   昭善禅师并未带伞,雨滴落下,落在他的身上,却如同触到一堵无形的屏障,被纷纷弹开,虽身在雨中,衣衫却连半点水迹皆无。   雨线之中,昭善禅师展开身形向北奔去,当真是疾若奔马,但见黑夜中一条长龙滚滚而去,足见此人武功是何等的高明。   不多时,他便已经来到一处小山峰之下,只是抬头看了几眼,便举步登山。奔得盏茶时分,遥见山峰之巅唯有几株苍松,并无房屋。到得峰顶,只见光秃秃地一片平地,更无房舍,只有三株高松,作品字形排列,枝干插向天空,夭矫若龙。   昭善禅师站在三颗大树正中,躬身道:“见过三位师伯!”   此时天空中又是一声雷霆响起,闪电映照,那三棵古松下,或坐或卧,赫然有三位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老僧,即便是在雨夜中,依然身形僵直,如同死尸一般。   过了半晌,才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昭善师侄,你不在寺中主持大局,却平白来这里作甚?”他声音虽然不大,在雨夜中却如同在耳边响起,听得清清楚楚。   昭善禅师肃然道:“好教三位师伯得知,近日本寺有一大劫数,昭善自觉无力抵御,便请三位师伯出手!”   “大劫?”这三个僵直如尸体的老僧总算是动了一动,依然还是刚才那个声音徐徐道,“本寺一向精修佛理,少与人争执,如何引来的大劫?”   “来自道门!”   “哦?”三人齐刷刷睁开了眼睛,黑夜中只见三对眸子晶莹透剔,周身散发出淡淡的宝光,又有一个沙哑的声音缓缓道:“玄门沉寂多年,如今又有大能之辈出世么?”   “正是如此!”   “是峨眉?青城?或是崆峒?亦或是……”   “乃是来自极西昆仑之地!”   正东那背靠古松,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老僧缓缓坐起身子,饶有兴趣的问道:“极西昆仑,乃是上古道门圣地,只是三教大战之后,昆仑道统毁于一旦,如今又有大能之人出世,莫不是得了上古道统?”   昭善禅师点了点头,静静的说:“或许如此,也犹未可知!”   “此人来历不明,一身功法乃是堂堂正正的玄门大道,史籍之中却是绝无记载。苦因师伯所言,只怕大有可能!”   昭善禅师原原本本的将萧千离的来历叙述一番,又着重提到大乘镇庭之人与峨眉护顶之人双双死于其手,言明九九约战之事。三人均默不作声,半晌才睁开眼睛,互相对视一眼,各自点了点头。   其中一位端坐不动的老僧沙哑着嗓子,缓缓道:“你去罢!”   昭善禅师双手合十,躬身行了一礼,一道流光径直下山去了。三位老僧沉默半晌,苦因禅师合十低声道:“阿弥陀佛,可惜我等三人这一轮六年苦修之功,尽付流水。”   那声音沙哑的老僧徐徐道:“大劫将起,我等如何能置身事外?”   三人齐齐双手合十,低声道:“阿弥陀佛!又我所有六年苦行历诸难事,但为降伏诸外道故;又欲令诸众生起精进故;一麻一麦为所食者,欲令身器得清净故。由此因缘于六年中修诸苦行,而非余业所感报应……” 第四百四十九章 盛事将启   金山寺位于镇江府西北处的金山之上,故而得名。身为江南佛教圣地,金山寺有中原佛门最大的水陆道场,诵经设斋、礼佛拜忏、追荐亡灵。经过数千年发展,寺中有正式授牒的和尚三千余人,各类僧侣不下万人之多。   中国所有的寺庙山门都是坐南朝北,唯有金山寺朝西,朝向西方极乐世界,正对长江。殿宇厅堂幢幢相衔,亭台楼阁层层相接。慈寿塔耸立于金山之巅,拔地而起,突兀云天。从山麓到山顶,一层层殿阁,一座座楼台,将金山包裹起来,山与寺浑然一体。整个金山仿佛就是一座宏伟壮丽的寺庙,构成一组橼摩栋接、丹辉碧映的古建筑群,形成了金碧辉煌“寺裹山”奇特风格。   其时朝阳初升,正对寺门的一处船坞已经清场,设有迎客通道,数十名一身精悍之气的武僧列成两队,双手合十,立在通道两侧,面色庄严肃穆,纹丝不动。   顺着迎客通道一路拾阶而上,金山寺四大班首、八大执事悉数到齐,静静的站在台阶两侧,寺门正下方,住持昭善禅师赫然站在台阶下,向远方眺望。   江面上已经云集着大大小小上千艘船只,赶来观战的武林人士将偌大的江面围堵得水泄不通,只听江上有人高声道:“西山玉隆万寿宫到!”   “五祖海蟾钟离派到!”   “大茅正一清微派到!”   “陈传华山派到!”   一艘艘船只靠拢船坞,一位位有道全真仙风道骨,背负兵刃,踏上迎客通道,不发一言,只是向迎客的知客执事昭明禅师行礼,便安静的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的入定去了。   见到这些人,金山寺的几位班首、执事只是微微哂笑,不屑一顾。他们忌惮还虚之境的纯阳掌教萧千离,却对这些二三流的道门小派满不在乎。   只听江面上高声道:“白马寺到!”   在接引小船的带领下,一艘大船缓缓靠近船坞,九位白须白眉的老僧鱼贯下船,那大船立刻收起缆绳,重新回到江面上停泊。   “灵隐寺到!”   又有两艘快船乘风破浪赶来,十几位老僧从两艘快船中露出身形,昭明禅师急忙踏前几步,口宣佛号,高声道:“广济、行悲二位师兄也来了?”   为首那位老僧还了一礼,沉声道:“灵隐、金山同居苏杭之地,可谓一衣带水,这等大事,老衲岂有不来之理?昭明师弟无须招呼,我等自便即可!”   昭明禅师合十行礼,当即站在一旁,只见灵隐寺住持行悲禅师带着一众师弟与白马寺的众位老僧一一见礼,笑道:“广济师兄比咱们路途远得多,却比咱们先到,倒是老衲失礼了!”   白马寺带队的乃是一位面黄肌瘦的老僧,脸上肌肉深深陷了进去,整个人都显得瘦骨嶙峋,往前一站,却是渊停岳峙的宗师风范,还礼道:“行悲师兄不必客气,佛门同气连枝,既是玄门邀战,我等岂会袖手旁观?”   这两大势力走到另一侧,不欲与之前来的道家门派相见。行悲禅师环顾四周,笑道:“如今尚有少林未至,想不到纯阳宫邀战金山寺,却无意成就了武林中一段佳话。”   广济禅师点了点头,缓缓道:“贫僧来时,江面上已见众多禅宗的师兄弟,等少林一来,足可称为释教盛事!”   紧接着,卧佛、东林、栖霞、清净、归元等诸多名山大寺的僧人到来,佛门势力之盛,顿时将那一侧稀稀拉拉数十位道士的势头压了下去。见到此情此景,众僧更是不屑。   “三合天机派、少阳派、栖霞龙门派、随山派到!”   “泰山派、阁皂灵宝派、天师正乙派到!”   “天师道神霄派到!”   众僧面色变得有些凝重起来,来人均是玄门中传承极久的名山大派,远非之前到来的小门小户可比,虽说道门式微,但是谁也不敢轻易小窥了他们。只有金山、白马、灵隐寺的诸位高僧面色平静,这些门派虽强,但是与三大名寺相比,无疑还差了老大一截。   “峨眉派到!”   “真武派、青城派、崆峒派、龙虎山到!”   ……   五大道门齐聚,这一下就连白马寺住持广济、灵隐寺住持行悲也不禁勃然色变,尤其是看清玄观道君、陆尘子、清虚道君、张正辰与华阳剑君五人联袂而来,饶是众多老僧眼高于顶,此时也不禁眉头紧皱。   昭明禅师不敢怠慢,急忙上前见礼,玄观道君微笑道:“昭明禅师不必客气,我等只为观战而来,无须如临大敌!”   “无须如临大敌?”昭明禅师肚子里暗道,“天下道门精锐大半云集如此,倘若拼斗间有个闪失,玄门不趁机发难,那才叫怪事!”   五大道门到来,玄门一方顿时声势大振,玄观道君走到道门的一侧,一眼见到先到一步的西河道君,当下微笑道:“西河道友来得好快,贫道紧赶慢赶,却还是迟了一步。”   西河道君哈哈一笑,道:“欠了萧掌教一笔陈年旧账,如今借此机会,正好还与他!”   在场众人中,只有玄观、清虚、陆尘三人才知道西河道君欠了萧千离一笔什么样的“陈年旧账”,当下目露奇光,上下打量了西河道君几眼,见他周身气息尽敛,浑然如常人无异,不由得喜形于色,拱手道:“恭喜西河道友,先天道法更进一步,当真是可喜可贺!”   当初在道陨之地,纯阳宫几位弟子入内寻宝,得了一支先天乙木灵根黄中李的枯枝,西河道君借其一窥先天木行本源,短短大半年时间,便将周身紫霄雷霆收归气海,竟然返本溯源,隐隐触碰到了先天高阶的门户。   西河道君也是满面笑意,连连还礼道:“不敢当不敢当,几位道兄如今均是功力大进,西河才学疏浅,略有小成,当不得数!实在是当不得数!”   正在道门众人喜气洋洋之时,只听江面上一声高喝:“嵩山少林派到!”   此言一出,顿时全场皆静,佛门中人却个个喜形于色。 第四百五十章 终于来了   江面上缓缓行来一艘大船,看清船头上立着的那位老僧,众僧不由自主的脸上露出欢喜的神色,而玄观道君、清虚道君等一干玄门大佬,则个个脸色凝重。有人低声道:“终于还是来了……”   站在青城掌教华阳剑君身边、青城八子之一的孙百传到底是年轻了些,他目光敏锐,看清了船头上那位身材瘦削,满脸皱纹的灰衣老僧,凝神看了半晌,却始终看不出什么门道,忍不住低声问道:“掌教师伯,那老和尚是谁?”   华阳剑君面沉如水,一字一顿地回答道:“少林当代方丈住持、小乘之主明性!”   到了船坞上,明性禅师带着十一位师弟缓步下船,昭善、广济、行悲三位禅师急忙迎上前来,一一见礼。只听明性禅师轻笑道:“那位萧掌教可来了么?”   他目光如电,往道门所站立的方向看来,脸上虽是笑意吟吟,但是每一个被他目光看过的道门大能,皆是不由自主的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这明性禅师看起来面相和善,却是千寺之首,自己这边虽说先天高手不少,但能挡下他一击的却是寥寥无几。   玄观道君轻轻叹了一口气,低声道:“无量尊!”重重的踏前一步,周身氤氲缥缈,抵挡住明性禅师的无形压力。   他散发出诸天大道气息,自觉不是明性禅师的对手,转头向陆尘子道:“可惜萧掌教未至!”   陆尘、清虚、西河等人面色凝重,也缓缓摇头,西河道君叹道:“萧掌教得天独厚,乃是玄门中福缘最为深厚之人,倘若他来,便不惧这少林住持!”   佛道两教此次在金山寺门口对峙而立,可算是数百年来规模最大的一次,只见江面之上祥云缭绕,都是佛道两教无数高手散发的真气氤氲形成,那些散修一个个缩在远处,都探头向这边观看,共同见证这难得的盛况。   在江边的一艘小船里,隐道人李傕自顾往寺门的方向张望,嘴里骂骂咧咧,道:“老竹子、老鬼,你们这两个老东西,说什么担心那老怪物破誓而出,竟然不敢踏入镇江府一步!逼得老道只好躲在这里——喂!小牛鼻子,你就不能把船再划近一些?老道站在这里,却看得不大清楚。”   一个年过六旬的老道直起身子,连连打躬作揖,苦笑道:“我的活祖宗,您老人家乃是玄门的前辈,骂我小牛鼻子不打紧,岂不是连您老人家一块儿骂了?您不通武功,倘若双方动上手来,晚辈自顾不暇,哪里护得住您?”   李傕瞪起眼睛,气哼哼的一脚揣在老道的小腿上,那老道又是哀求,又是央告,只是不肯划船,李傕却也无可奈何。   众人一直等到烈日凌空,都有些不耐烦了,不少散人窃窃私语道:“佛门四大名寺悉数到齐,这纯阳掌教莫不是不敢来了?”“不可能,五大道派均在,倘若那姓萧的不来,岂不是给天下道门丢脸?”   江面上波光粼粼,层层水波映照着金光,璀璨生辉。忽然一只通体雪白的巨大灵鹤御风而行,一位飘逸如仙、翩然出尘的儒风道者负剑而立,全身都沐浴在阳光下,更显得清缈脱俗。   那青年道者乘鹤在江面上飞翔,所过之处,众人均看得心驰摇曳,只听他朗声道:“萧千离拜寺!”   玄观道君等诸多玄门高人面色平静,心中却在反复思索接下来的应对之策,虽然听到江面上起了一片喧哗,却并不在意。此时听到这个声音,不由得精神一振,相顾喜道:“终于来了!”   岸上佛道两教的众多大佬齐刷刷将目光投了过去,见到萧千离出场的声势,均是心中微微凛然,昭善禅师身为地主,当下踏前几步,沉声道:“金山寺候驾多时!请——”   灵鹤振翅飞到迎客通道前,萧千离足尖一点,轻飘飘的落下地来,昭善禅师双掌合十行礼,道:“见过萧掌教!”   萧千离竖起一掌还礼,微笑道:“今日萧某乃是恶客上门,大师不必多礼!”   昭善禅师轻笑道:“来者俱是客,九九金山之约乃是堂堂正正,天下同道皆为见证,何来恶客一说?”   萧千离呵呵一笑,道:“大师稍待,本座先行见过几位道友,再来与诸位大和尚见礼!”   昭善禅师含笑点头,萧千离径直走向玄观道君,笑道:“道友今日怎么也来了?”   玄观道君上下打量了萧千离几眼,笑道:“这等惊天大事,怎可不来?”   萧千离呵呵笑道:“来就来了,还带这么大的排场,倘若萧某输了,于道门面上须不大好看!”   旁边的陆尘子哈哈一笑,满不在乎的说:“倘若输了,咱们一哄而上,少说也要拼他一个你死我活、血染金山……”   他的话还没说完,已经被一脸嫌弃的清虚道君扒拉到一旁,没好气的说:“尽说瞎话!你活了这么大岁数,当真是活到狗身上去了。”   众人皆知陆尘子生性如此,闻言也不奇怪,西河道君走上前来,沉声道:“萧掌教,此战凶险无比!贫道昔日欠了你一个人情,这便还与你!”   “什么?”萧千离还没反应过来,却见西河道君右手一翻,已经擒住了他的手腕,当下皱眉道,“西河道友,你这是……”   一句话刚说到一半,萧千离只觉手腕一热,一道尖锐的刺痛感已经顺着腕脉流转全身,几乎与此同时,系统解析的信息已经传递到识海之中。   “检测到未知功法!”   “数据收集完毕,经数据库比较,该功法为木行高级心法《神雷御剑真诀》……”   只是一瞬间,萧千离顿时脸色大变,急忙挣脱了西河道君的手掌,一把扶住身形摇摇欲坠的西河道君,埋怨道:“道友这是何苦?先天道果,隔体转注,自身精元损耗何等之大?你……你这数十年苦修,却是白白浪费了……”   原来刚刚这短短的片刻,西河道君竟然将自己领悟的先天五雷道果,以无上大法力直接灌注入萧千离的体内,一身精纯的功力竟然损失过半!   西河道君脸色惨白,神情却是极为愉悦,摇头笑道:“哪有这多?如今贫道已借先天乙木触碰先天至高之妙,些许道果,算得上甚么?倘若道友能借此有所领悟,贫道……贫道也算是值了……”   萧千离默然片刻,从怀中摸出一颗丹药,不由分说塞进西河道君口中,向众多道门大贤施了一礼,默不作声,转过身来,盯着昭善禅师,淡淡的说:“如何赌斗?还请大和尚示下!” 第四百五十一章 激战!单剑挑金山   “自此处入寺,共三百四十二步!”   知客执事昭明禅师低喝一声,八位执事越众而出,站在通道两侧,各自凝神以待。   “寺内向北而行,约一千六百五十五步,有无名小峰!”   四大班首一言不发,一个纵跃,便消失在寺门里。   “无名峰下,由贫僧携护寺大阵镇守!”   昭善禅师缓缓道:“击败贫僧之后,萧檀越只管上山,峰上有三位老衲的师伯布下菩提三阵!”   此言一出,众僧不禁恍然,各自含笑点头。少林住持明性禅师双手合十轻叹道:“阿弥陀佛——”   陆尘子却勃然色变,指着昭善禅师大喝道:“好个昭善秃驴,竟然连三个苦头陀都搬了出来?这可算是赌斗?你还不如痛痛快快的,直接将那老怪物放出来便是!”   昭善禅师若有若无的瞥了陆尘子一眼,平静的说道:“大敌当前,狮子搏兔尚需全力,更何况本寺有灭门之虞!倘若有必要,便是放了那位老前辈又有何妨?”   “你!”陆尘子一时语塞,玄观道君脸色铁青,沉声道:“陆尘道友,何必与他一般见识?他能请动三位苦修僧,我玄门之中又岂无大能之人?谦逊礼让,方能显我东土道门泱泱气度。”   陆尘子顿了一顿,点头狞笑道:“也罢!昭善秃驴,你们便等着,待此战完了,崆峒那两个老不死,说不得下山也要活动活动筋骨才是!”   听了这话,诸多佛门大能、尊者、金刚不由得面面相觑,均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凝重之意。即便是少林、灵隐、白马三寺的几位高僧,也不禁眉头一跳。   道门沉寂多年,但是始终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任凭佛门如何声势浩大,却也无法将这个最大的对头清扫出局。   并非是遍布天下的玄门千派,也并不是五大道派同气连枝,捏成一个拳头,让佛门投鼠忌器。而是历史比释教更为悠长的道门,即便衰弱到这个地步,也照样有还虚之境的大能之人尚存。   单单说那五大道派,除了当代掌门等几位有数的先天宗师之外,总还有一两位不问世事的老怪物存在。例如崆峒派的陆尘道君,在重阳论道之时,他一身先天中阶的修为,不见得比长空之主墨夜离更为高明,但是崆峒派当中,还有两位据说是上三代的玄门大能在山中隐居,这五大道派真正联手起来,便是誉为武林泰山北斗的少林,也免不了要慎重以待。   相比而言,西河道君能与五位道门大佬相谈甚欢,但是神霄派却不入玄门核心,原因便是西河道君便是神霄最高战力,倘若西河一败,神霄派将一蹶不振。   正因如此,便是这些数十年、甚至是上百年不曾出山的传说人物,依靠打出来的威名和修为,以震慑释教,为道门延续那一线火种,不至于被彻底清扫出局。   能对付先天高手的,只有同级的先天高手,这是武林中的至理;而到了还虚这个层次,则根本无法想象。有一个还虚之境的大佬存在,便对敌对势力是一个极大的威慑。   “诸位好意,萧某心领了!”出乎众人意料之外,听了昭善禅师的解释,萧千离依然面色云淡风轻,似乎那三位苦修僧的大名,对于他只是浮云一般。   “赌斗有了,赌注呢?”   到了这个时候,纯阳掌教依然如此平静,昭善禅师反而心头一跳。   他转过头来,凝视萧千离半晌,缓缓道:“掌教若胜,金山将不复存矣!”   “掌教若败,便请在无名峰上闭关!三十年内不得下山一步!”   此言一出,顿时全场寂静。   不仅是佛门众僧,便是道门诸多大贤,也是面面相觑。   他们做梦也想不到,这一场赌斗,昭善禅师竟然下了如此大的重注。白马寺住持广济禅师嘴唇一动,急忙踏前几步,想要阻拦,却见昭善禅师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   “四班首、八执事加上老衲,再有三位师伯出手,倘若也挡不得萧檀越,金山寺还有何面目立足江湖?不如早早归去,此后青灯伴佛,倒也是干净——”   话说到这个地步,广济禅师也没了言辞,只是合十行礼,长叹一声,后退几步,默然不语。   萧千离微笑道:“这赌注很合理!本座应了!”   见萧千离答应了赌注,昭善禅师面色古井无波,向萧千离行了一礼,大袖飘飘的转身离去,身形在寺门后隐去。   玄观道君思维比众人更为慎密,他眉头一皱,低声提醒道:“萧道友小心!昭善和尚这般说,虽是将自己逼到了墙角,却也引得金山诸僧同仇敌忾,出手之时必然发挥十二分威力……”   萧千离微微一笑,点头道:“背水一战而已!”   他举目向北方看去,轻笑道:“金山寺背水一战,萧某又何尝能后退一步?”   对于玄门当下的处境,当世无人比玄观道君更为清楚,他张了张嘴,轻叹道:“掌教谨慎!”   陆尘子踏前几步,重重在萧千离肩上一拍,大笑道:“萧道友,你放心去打!便是败了也不打紧,倘若输了,我便是用刀子架在脖子上,也会请动那两个老不死的下山,闹得金山寺鸡犬不宁!”   萧千离微笑道:“多谢道兄!”   陆尘子开了头,清虚道君、张正辰、华阳剑君等人一一上前与萧千离见礼,几位其余道门大派的领头人也想上前,却听玄观道君轻声道:“诸位道友且住,莫让萧掌教徒耗心力!”   可怜玄观道君也是殚精竭虑,便是这一点心力耗费也不肯让萧千离多承,想到那接踵而至的强敌,萧千离可谓是以一己之力迎战金山全寺,众道门中人一个个心中沉重,齐齐躬身行礼道:“有劳纯阳掌教!”   萧千离稽首回了一礼,转过身来,大踏步向寺门走去。   刚刚走出十余步,只听八位执事齐齐爆喝,各自展现了金身法相,只见佛光普照,舍利绽放万千毫光,金刚怒目,张牙舞爪的向萧千离扑来。   萧千离面不改色,“仓啷”一声,纯钧剑出鞘,身形化为一道流光,极快无比的向八大执事迎上。 第四百五十二章 好久没有倚强凌弱的快感了……   金山寺传承数千年之久,寺中高手如云,除了住持之外,地位最为崇高的便是四班首、八执事。其中这八位执事,分为监院、知客、僧值、维那、典座、寮元、衣钵、书记八人,每一位都至少是金身一重境界的武学宗师。   知客执事昭明禅师为人甚是机变,最善待人接物,因此在寺中担纲知客之职。此时八人联手,冲在最前的反而是这位样貌和善的老僧,他双臂一振,背后的佛陀金身咔咔作响,竟然又生出四只手臂来,六只手臂上下挥舞,如同暴风骤雨一般向萧千离连攻数十招,刹那间竟似乎有数百个掌影飞舞,当真是迅捷到了极处。   萧千离嘴角微微一晒,摇头道:“千佛降魔手招式过于繁琐,反而失了降魔真意。也罢!你要炫技,本座也陪你!”   话音未落,他右手长剑一抖,一只灵鹤虚影已经腾身飞起,刚刚飞到一半,尾羽展开,炸出一片白光,化为万千剑气,每一道剑气都准确无误的击中一个掌影,只是掌影数百,岂能与这不下数千道剑气相提并论?一个掌影,往往被十余道、甚至是数十道剑气刺中。   只听轰然大响,昭明禅师幻化的无数掌影尽数破碎,金身也被飞射纵横的剑气打得残破不堪,在他的背后若影若现,仿佛下一刻便会尽数粉碎。   见昭明禅师一招便告落败,维那执事昭显禅师低喝一声,展现步掷明王法身,额头现三眼,手持族盖、金刚杵,样貌极为惊怖,浑身布满南明离火,向萧千离冲杀而去。还没冲到跟前,只见萧千离不屑的笑道:“在本座面前玩火?”袍袖一拂,极寒无比的玄冰真气喷涌而出,顿时将他满身火焰熄灭,随手一拳,顿时将昭显禅师抽飞!   昭显禅师喷了一口鲜血,还没落地,萧千离的身形已经如影随形的跟了上来,左手抬起,一根手指按在他的胸口,低喝一声,顿时将昭显禅师的前胸震得粉碎!   甫一交战,八位执事中,便是一死一重伤,余下六人顿时红了眼,呼喝着奋力冲上。寮元执事昭觉禅师精擅大势至往生妙法,在端阳大典之时曾经与萧千离对过一招,自知比拼法则万万不敌,反而会被对手趁势侵蚀,当下默不作声,背后的丈六金身突然化作一道金光,尽数灌注到自己的头顶之中。   几位玄门大佬看得分明,此人明知不是萧千离的对手,索性将金身法相与自身凝于一体,等同于道门吸纳天地法则与自身一般,实力倍增,不惧法则侵蚀。有人存心想张口提醒,却又生恐乱了纯阳掌教的阵脚,只得强自忍耐下来。   此时昭觉禅师将金身凝于一体,战力空前强悍,自知对于身体的损害也是无比巨大,此战纵然保住性命,少不得也要将养十年之久,才能缓缓恢复受损的经脉。只是此时也顾不得许多,右手一伸,一柄禅杖已经反手握在手中,周身黑气缭绕,隐隐散发有极乐往生之力。   他猛然跃上前去,大喝一声,手中的禅杖狠狠的向萧千离当头砸去。萧千离不闪不避,右手长剑以太虚剑法拦住其余几人,左手却虚空一抓,“铛”的一声大响,火花四溅,昭觉禅师只觉双手一紧,却见禅杖的那一头却已经被萧千离抓住。   萧千离执掌周天演化大道,区区往生之力,岂会放在他眼里?此时他左手潜运真力,转瞬之间便将禅杖上所蕴含的法则清除一空,昭觉禅师运力回夺,却只觉禅杖如同生铁浇铸一般,任凭他使尽全身力气,便是杖头生根,始终一动不动。   他心中大骇,刚要放开禅杖,却见萧千离左手一转,按住杖头,低喝一声,竟将禅杖又推了回来,昭觉禅师措手不及,那禅杖顿时击中他的胸口,“咔嚓咔嚓”几声,胸口四五根肋骨齐齐折断,顿时口中鲜血狂喷,庞大的身躯不由自主的倒飞而出,重重的摔在地上,半晌不见动弹。   看清萧千离是如何轻描淡写的重伤昭觉禅师,余下五僧的一颗心顿时沉入了心底。   虽然早就知道这位纯阳掌教武功极高,但是昭觉禅师已经将金身融于一体,境界虽然不足,但是单论功力,却足以与金身二重相提并论。即便如此,与对手硬碰硬,便是一招也接不下来,此人功力之深,当真是匪夷所思。   “诸位师弟,此獠厉害,联手应对!”   五人齐声大喝,各自伸出一掌,联手向萧千离拍出。   萧千离却微微冷笑,嗤笑道:“莫非刚刚诸位并未联手,而是一个个单打独斗么?”   几人都是老脸一红,却只当没有听见,继续向萧千离猛攻。   萧千离存心要试自己如今的修为,当下右手交剑于左,化拳为掌,一掌拍出,一声爆响,六只手掌齐齐轰击在一处,硬碰一招,但见几人脚下土地寸寸龟裂,方圆丈许碎裂成沙。萧千离身躯微微一晃,便告站稳。   那五人却是胸口如同遭受猛击,一口气顿时闷住,看着萧千离的眼神已经变得极度骇然——此人究竟是何等功力?以一敌五,纯以自身功力硬拼,竟然似乎还行有余力?   却不知萧千离也有些难受,眉心处一点阴阳二气急速下沉,围绕胸腹转了几转,胸口的不适顿时化为虚无。只是他存心要震慑对手,因此尽管被震得气血翻腾,却脸色如常,面带微笑,似乎略有不屑的摇了摇头。   “罢了!八位执事的本事,本座业已看清楚了。”萧千离缓缓道,“下一招,诸位倘若不死,本座必然不再另行出手!”   听了萧千离的话,五位老僧顿时心中大惊,不由自主的吸纳金身入体,准备迎接对手的惊天一招。   却见一道青光直冲天际,天空掀起肉眼可见的巨大漩涡,风雷滚滚,猛然间放射出无穷杀气,如同通天柱,上顶苍穹,下达黄泉,偌大的空地尽数被杀气笼罩,时间静止,日月星辰统统不见,如同重归混沌。   少林派众僧中,突然有一位老僧目中精光大盛,一眨不眨的盯着萧千离的动作,口中喃喃道:“贫僧苦苦思索‘五方行尽’之后的六合之剑,如今终于得见峥嵘……”   这位老僧,赫然便是曾经接过萧千离三剑的罗汉堂首座明法禅师。   “生!死!晦!明!幻!灭!六合独尊,开!”   一声断喝,猛然有无穷无尽的剑气从天而降,刹那间将五人尽数笼罩其中。   当初萧千离以这一招“六合独尊”,即便是还虚之境的无寂老僧,也被连破三重天,直接逼出了最强战力无色界天。此时即便是五人合力,拼死抵御,却也抵挡不住这天地伟力。   一声惨呼,却是功力最弱的书记执事昭余禅师全身被剑气洞穿,数十道惊心动魄的伤口深可见骨,更有一道剑气直接刺穿了他的咽喉,顿时倒地身死。   短短一瞬间,不知有几百几千道剑气轰然击下,除昭余禅师之外,又有两位禅师当场身死,仅剩下两位功力最为深厚的老僧全身浴血,艰难的在地上挣扎,拼命想要爬起身来,与对手拼个你死我活。   “既然如此,饶你们两个一条生路罢!”   见到最后两名对手也再无抵御之力,萧千离也懒得与这两个废人一般见识,反手握剑,缓缓向寺门一步步走去。   “好久都没有这么弱的对手向本座伸爪子了……”   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气得两位重伤倒地的老僧齐刷刷吐出一口老血,甚至其中一位心眼不算太大的老和尚白眼一翻,就此昏迷过去。 第四百五十三章 燃烧生命的反扑   当萧千离的背影消失在寺门时,整个门前广场上依然寂静无声。   “是……是我看错了吗?”   身为道门大派正乙派的掌教,元景道君也算是见多识广,重阳大典上,他曾经一怒险些与萧千离动手,此时见到这一剑之威,不由自主的揉了揉眼睛,生恐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不会有错,金山寺八位执事,如今整整四人伏尸当场,另外四人除了昭明禅师一人尚能勉强站立之外,其余三人均伏在地上一动不动,比死尸也只不过多了区区一口气而已。   “纯阳掌教……去年我竟然险些向他动手?”   见到八执事的惨状,元景道君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回想起重阳大典的种种情形,不由得长长舒了一口气,喃喃道:“玄门中兴有望……玄门中兴有望啊……”   不知是谁最先叫了一声,在场众多道门高人齐齐呐喊,声势如雷,偌大的江面上四面八方同时响起了欢呼声。   而佛门诸多高僧大德却是一个个脸色铁青,几位脾气火爆的老僧,更是几乎愤怒得眼睛要瞪出血来。   见到金山寺八位执事的惨状,广济禅师心中打了一个突,低声对少林住持明性禅师道:“师兄,此獠剑法通神,如之奈何?”   明性禅师沉吟良久,缓缓道:“此剑贫僧可接,下一剑……”   他目光转处,朝罗汉堂首座明法禅师看去,问道:“明法师弟,你怎么看?”   明法禅师摇头道:“这一路北冥剑气共有九招,贫僧曾接过他的三才之剑、四象之剑、五行之剑,一招比一招更为强横。这一招六合之剑威力之大,足以凌驾于三才、四象、五行之上,师兄可接六合剑,却也不知后面几剑又究竟是何等威力……”   灵隐寺乃是江南禅宗之首,住持行悲禅师更是精擅佛道儒三脉学说的大能之人,他听了明法禅师的解释之后,略有所悟,缓缓道:“按此说法,六合后还有七星、八卦、九转,三才之前则有两仪、无极。如此看来,这一门北冥剑气当真是包罗万象,无所不能。老衲平生之中,从未见过如此强横霸道的剑法,单以剑道而论,此人当真是震古烁今,比之当年天下第一剑,也不逞多让!”   两位佛门大能都是德高望重之辈,虽然心惊于萧千离的神妙剑法,却也不愿意昧着良心说话,当下都微微点了点头。   广济禅师忽然合十低宣一声佛号,沉声道:“只怕昭善师兄携护寺大阵,也难以抵御此子。幸好有三位苦师出手,否则金山寺中还有谁能抵得住这位纯阳掌教?”   提到那三位苦修僧,几位老僧都不由得破颜微笑。忽然明法禅师插言道:“倘若三位苦大师也制不住呢?昭善师兄是否会放出那位……”   此言一出,几人都是脸色一变,明性禅师沉着脸,半晌才摇摇头道:“昭善师弟当不至于如此不智罢?”   “难说!”广济禅师沉吟半晌,缓缓道,“倘若金山遇劫不可或免,以昭善师弟外和内刚的性子,必然拼一个鱼死网破。放出那一位,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几人都是身子一颤,明性禅师低声道:“那一位倘若出来,说不定便是天下大乱之局……届时三界六道众生皆波及其中,那时……那时只怕一发而不可收拾!”   广济禅师忽然问道:“钓叟谢君衣何在?”   几人面面相觑,都不由自主的变了颜色,不约而同的回头低声吩咐道:“去江面上找一找,看看钓叟谢君衣是否来了……无论是否寻得,不可惊动任何人,立刻回来禀报!”   立刻便有数名僧侣悄无声息的退出人群,头也不回的飞奔而去。   不提寺外佛道二门暗流汹涌,萧千离缓缓走进寺中,却见偌大的金山寺寂静无比,除了广场上的四位老僧席地而坐之外,再无半个人影。   见到萧千离一步步行来,四位老僧齐刷刷睁开了眼睛。   “萧掌教既然到了这里,想必外面的八位师弟已然遭受不幸!”   萧千离微微一笑,道:“四位已登极乐之境,另四位性命无恙,只是除了昭明和尚尚有恢复之机之外,其余三位只怕终生不得练功。”   八位执事死伤如此惨重,这四位班首老僧却似乎并没有什么动静,甚至连脸上的平静之色也毫无波动。只有当先一人缓缓点了点头,轻叹道:“总算留下了一线生机……”   那人一句话并没有说完,却转头去看其余三僧,沉声道:“准备好了吗?”   那三僧神色坚定,各自缓缓点了点头。   “如此甚好!”为首那一人露出一丝欣慰神色,高声道,“起阵!”   四道金光同时冲天而起,搅得周天大乱,风云涌动,即使是寺外、甚至是江面上众人均看得清清楚楚,不知多少人倒吸一口冷气。   “单单其中一道佛光,便凝聚了不知多少精纯的先天真气,更何况是四人联手?纯阳掌教这次只怕没有那么轻松了……”   佛门的阵营里,众僧均望着那璀璨金光啧啧称赞,唯独明性、广济、行悲三位见多识广的老僧重重叹了一口气,垂下眼睑,手捻佛珠,口中缓缓念起《往生咒》来。   “四位师弟一路好走,望早登极乐……”   见到那摄人的金色佛光,便是萧千离也不由得心中暗暗一惊。   “看起来只不过是金身二重的佛门宗师,为何竟让我感到如同面对无寂、无嗔般的沉重压力?”   四位老僧呈菱形而坐,最后一位老僧周身佛光大作,光芒渐渐化为云雾状;左侧老僧周身金光闪烁,化作一片铺天盖地的光幕;右侧老僧佛光低垂,渐渐凝结成一只巨大无比的柱状大笔。为首那人全身化为虚影,一位丈八金身法相渐渐凝聚成型。   那金身法相顶天立地,周身佛光环绕,璎珞飞舞,宝相庄严,轻轻舒展了一下身体,一把握住了那支大笔,在云雾中点了几点,伸出笔尖,在光幕上指指点点,一个个巨大无比的金色文字恢然成型。   当那大笔刚刚写下第一笔时,萧千离的识海之中,猛然响起了急促的示警声。   “检测到未知功法!”   “数据收集完毕,经数据库比较,该功法为奇门阵法《拘利耶菩提大阵》……”   “警告!该阵法无法破解、无法脱离!请小心应对!” 第四百五十四章 超越生命的一击   拘利耶族有郁多罗尊者其人,为五百罗汉第三百四十七尊,释迦之本生,无数劫以前波罗捺国五百仙人之师,因怜悯众生多苦多难,遂发愿求正道。尝于过去住波罗捺国,求正道之念深,自剥身皮为纸,折取身骨为笔,以血和墨,听受书写婆罗门所诵之颂偈。   时婆罗门感其诚,遂曰:“常当摄身行,而不杀盗淫。不两舌恶口,妄言及绮语。心不贪著欲,无瞋恚毒想,舍离诸邪见,是为菩萨行。”为婆罗门无上正法。   此时萧千离凝目看去,只见四位老僧全身都沐浴在佛光之中,脑后都有一道灵光缠绕,如灵蛇彩带,翻腾不休。自身先天真气分别演化为郁多罗金身、大笔、金汁、云彩光幕,当下有金身持笔,蘸金汁在云彩上奋力书写。   “只是如此,却如何感到这般沉重的压力?”   萧千离顺手一指,玄妙无方的“生太极”、“吞日月”一一演化,但是那气场却只在周身滴溜溜旋转,却对《拘利耶菩提大阵》毫发无伤。   此时大笔已经书写了六七个上古梵文,如同有了生命一般,飘飘扬扬的从云彩光幕上飘落下来,所过之处,便是连“生太极”的混沌之气也退避三舍。   不仅如此,这些古怪文字飞到哪里,哪里的先天真气便不断消亡,直接同化、消失在空气中。   一只灵鹤虚影展翅高飞,化为一道流光,重重的撞击在一枚文字上,但是那金色大字却如同一个黑洞一般,转瞬间将那流光连头带尾吞得干干净净,连一缕最为细微的真气也没有剩下。   《灵鹤剑法》中威力十足的“星陨”也被吞噬,萧千离心中一动,急忙演化法则凝于双目再看,却见那四僧的生机不断消失,化作万千佛光,有无数莲花盛开,摇曳生姿,弥漫紫气,不由得猛然一惊,诧异道:“你们竟然以燃烧命力为基,涅槃法则为意,引动郁多罗真身?难怪有这般无上大法力!”   为首那位老僧整个人都几乎化为了透明,无数生机从周身十万八千个毛孔中散发出来,化为精纯无比的先天真气,凝化郁多罗尊者法相。他抬起头来,微笑道:“八位师弟已去,我等虽不成器,却也愿为本寺尽一点绵薄之力。”   以身相化彩云锦缎的老僧也轻笑道:“我等一身皮肉都是金山所赐,如今以身相殉,尘归尘,土归土,岂不妙哉?”   化为大笔的老僧鼓掌大笑道:“本有今无,本无今有。三世有法,无有是处。今日所得其所,自有大快意!”   以无上大法力与生机化为金色墨汁的老僧垂目低吟道:“愿以此功德,庄亚佛净土。上报四重恩,下济三途苦。若有见闻者,悉发菩提心。消除宿业障,同登无上觉。”   四位老僧同时吟诵道:“若有见闻者,悉发菩提心。消除宿业障,同登无上觉。”齐齐念完,各自相视大笑。   萧千离默然良久,长身向四位老僧一揖,朗声道:“在下要出手了!”   四位金身二重的老僧不光将金身融于自身,更以燃烧生命力这等疯狂的方式,将战力直接推到极限,联手布下的《拘利耶菩提大阵》,可想而知是何等的惊人威力?   这一招萧千离也是施展了全力,一道剑气直冲天幕,顿时黑幕笼罩天空,连太阳的光芒一时间都竟然被掩盖了下去。   剑气冲天,化为万万千千道流光垂下,形成一个巨大的气场,孤剑破日,混元乾坤,正是《天道剑势》中的“破苍穹”。   感应到寺中的惊人气势,旁人不明所以,只觉有无穷无尽的威势铺天盖地的从寺中涌出,只得拼命运转真气凝于全身,死死抵住那越来越大的压力。即便是玄观道君、广济禅师等先天大能也不由得神色凝重,不由自主的轻叹道:“还虚之境……究竟是何等的高明境界?”   众人当中,唯有明性禅师双眉低垂,低声叹道:“这便是那位纯阳掌教的‘域’么?果真是强横无比,难怪连大乘镇庭之人也死在他的手中!”   在无名小峰上,三位如同尸体一般或坐或卧的老僧齐齐睁开了眼睛,望着金山寺的方向,幽幽叹息一声,苦因禅师低声道:“果真是金山大劫……”   另一位黑瘦老僧面色凄苦,沉声道:“二位师弟,我等虽说苦修多年,却始终勘不破一个‘情’字。今日一战,二位切不可留手!”   二僧默默点头,又各自缓缓闭上眼睛。   身在“破苍穹”当中,萧千离更不答话,长剑一挑,天空中云雾翻腾,只有七颗星斗如同暗夜明灯,一盏盏亮起,明耀如日,七颗大星璀璨生辉,甚至连昏暗的阳光都无法掩盖这星辰的光辉。   “七星聚会……”仰头望着天空,无数佛道高人都在喃喃自语。明法禅师更是双拳紧握,激动得双目都要放出光来。   此时郁多罗尊者法相已经写完了最后一笔,金色墨汁刚好用得干干净净,坐在最后的那位老僧睁开眼睛,微微一笑,身躯渐渐出现一道道裂纹,“啵”的一声轻响,整个身体都碎裂开来,化为一地尘土。   最前那位老僧轻笑道:“诸位先走一步,师兄稍后便来!”   另两位老僧点了点头,身躯先后化为飞灰,湮灭无形,便是连一根骨头皮肉都不存于世。   四十个金色大字,猛然爆发出夺目的金色光芒,笼罩天上地下。自艺成以来,即便是无寂、无嗔两位还虚大能,也未能破坏过的“生太极”、“吞日月”在金光冲击下不断颤抖,轰然炸裂开来,化为最为原始的寰宇清气。仅余“破苍穹”顶天立地,纹丝不动。   此时的北斗七星,已经将源源不断的星辰之力悉数灌注于纯钧剑之上,那星斗黯然无光,纯钧剑却璀璨无比,令人不敢逼视。萧千离沉声道:“七星拱瑞,万剑归一。去!”   只听雷音轰然炸响,金、黑、青、黄、赤、蓝、白七彩神光凝于一束,数不清的上古符文飞舞,犹如七色神龙,破开重重空间,炸开无穷佛光,直冲金色文字而去,与那四十个大字轰然撞在一处。   “轰隆”一声爆响,无数精舍大殿刹那间夷为平地,围墙顿时垮塌无数,尘土飞扬。隔着上千步,平地上观战众人都不约而同的飞身疾退,甚至一些功力稍逊者,几乎要退到江边,这才堪堪停住脚步。   “谁赢了?”众人顾不得自己的狼狈无状,急忙抬头看去,只见气流紊乱,砖石飞洒,雾蒙蒙的一片。   好一会儿,扬尘这才渐渐落下,越过倒塌的院墙,众人只见一位白衣道者负剑而立,正对一处白地长长躬身一揖。 第四百五十五章 暗流涌动   看着萧千离的背影,玄观道君忽然想起了第一次见到他的情形。   那时,他高居紫云台上,亲眼见到太清一脉重现江湖,又从师弟口中得知了纯阳宫的种种事情,故而开口相激,将萧千离推上前台。却不料引出仙佛驾临,《封神》大行于世的种种后果。   玄观道君至今记得,那天晚上,他趁夜去见萧千离,说出“道门日益衰败,佛门大有一统中原之势,你又当如何”的话语。   那时的纯阳宫,在他眼中,还是一个不稳定的势力,虽有潜力,却尚未成长。最多也只是埋下一手伏笔,期望将中原武林的水搅动一番,纯阳宫便是水中的那条鲶鱼。   如今,这条鲶鱼,已经成长到了五大道派都为之侧目的势力。   一年之前的重阳大典,虽然纯阳宫出尽风头,但是出战的四大弟子,实力最强的也只不过是半步先天,仗着强横无比的至强法则,能勉力与先天之境的武学宗师周旋一番。   而一年后,经历惨烈的大乘之战后,纯阳宫的实力却不退反进,一举拥有六大先天高手,化炁以上不知几许,真正奠定了在玄门中举足轻重的地位。   究竟发生了什么?   想到这里,玄观道君不禁一阵恍惚,看着那个一袭儒风道袍的身影渐行渐远。   不会有错!正是这位纯阳掌教,无数次揽狂澜于既倒。在他的剑下,一个个强悍无比的敌人阵斩于前;在他的羽翼呵护间,一个个少年英才快速崛起;在他的运筹帷幄中,一位位散修大能心甘情愿的投入纯阳宫。   大觉、古峰、正慈、无寂、无嗔,这些即便是在释教之中,也是响当当的大佬,无不一一饮恨身死;柳随风、楚寻、李承渊,几乎变着法儿不断刷新最年轻先天的下限;至于“剑君”谢广陵、“隐相”宋书剑、“血魔”陶双亭……又有哪一位不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成名宗师?   “十年……不,只要再有五六年时间,玄门崛起之势将不可阻挡!”玄观道君内心突然火热起来。他瞥了身边一脸狂热之色的陆尘子一眼,似乎不经意般走到峨眉三老身边,低声吩咐道,“依计行事!”   三人默默点了点头,悄无声息的从场中退去。   注意到玄观道君的动作,清虚道君、陆尘子、张正辰、华阳剑君不约而同做出了同样的举动。   广济禅师等人还在暗暗垂泪,等萧千离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一片狼藉的广场上时,才有人猛然惊觉,诧异地低声对同伴示意道:“道门怎么似乎少了许多人?”   “是吗?”有人抬头看了道门方阵几眼,点头道,“大约是功力不济,抵御不住刚刚的战斗余波,退到江面上去了。”   此时江面上一片混乱,大大小小的船只来回穿梭,几艘中型船只解开了缆绳,从船坞上摇摇晃晃的退至江面。那人也觉得有理,当下点一点头,不再多问。   广济禅师听到身后有人窃窃私语,不禁眉头一皱,双目如电,朝道门方阵看来,目光落在玄观道君等人身上一转,心中冷冷一哼,暗道:“只要玄观、清虚等人尚在,其余的道门中人只不过区区一群土鸡瓦狗,谅他们也玩不出什么花招……”   他却想不到,因为他的骄傲自大,却丧失了最后一线挽回的机会。   观战的佛道双方暗流涌动,萧千离却压根没有回头看上一眼。   他走得很慢,一步一呼吸,调动星辰之力,不断补充他几近消耗一空的先天真气。   尽管有系统无数功法的加成判定,在外人看来,他的内力如同长江大河,深不可测。但是直到这个时候,他依然还只有真正意义的先天二重境界。   如今随着眼界的不断开阔,以及自身功力的不断提升,萧千离已经完全明白了炼炁化神境界的实质。   《仙经》有云:“脑为髓海,上丹田;心为绛火,中丹田;脐下三寸为下丹田。下丹田,藏精之府也;中丹田,藏气之府也;上丹田,藏神之府也。”   金丹破碎之后,一身真元化为先天,即为俗称的先天境界。先天共分三重,聚先天之精于下丹田,为先天一重,也被称为化神初阶;聚先天之气于中丹田,为先天二重、化神中阶;聚先天之神于上丹田,为先天三重、化神高阶。三者合一,则为先天大圆满。   炼神还虚,则又是另一重高度。   萧千离一路走来,能搏杀无寂、无嗔这样的还虚大能,凭借的是无数神乎其技的功法,凭借的是系统将无数本内功心法叠加而来的深厚功力,甚至是被误认为“域”的破苍穹,只是因为《太上玄元心经》已经超脱这个世界上任何一门武学,达到一种不可思议的高度。   无论他的战绩如何辉煌,说到底,他至今只是化神中阶的境界而已。   刚刚四位金身二重高僧的舍命一击,已经将萧千离的真元消耗殆尽,看似外表毫发无损,实则已经损耗得七七八八。   每踏出一步,便有一分星力充实进识海之中,被万物终始母气与周天星斗一一同化梳理,充实到体内。踏出三百六十五步时,识海中的周天星斗业已补充完毕;踏出八百步时,万物终始母气壮大圆满,恢复全盛之期。   萧千离抬起头来,在他的面前,海潮一样的淡金色佛光在身前涌现,化作一片金色云海。   在云海中央,一座如同白玉般的小山峰赫然露出了真身,在云海之中若隐若现。   一条弯弯曲曲的山路直通山顶,在山路正前方,一位老僧悬在半空,离地三尺,盘膝而坐,脸上宝相庄严,正是金山寺住持昭善禅师。   在他的身侧,又有八个纯粹由金色光芒凝结的虚影,勉强分得清手足躯体,却无面无相,与昭善禅师的动作一般无二,离地虚空而坐。   “萧檀越请了!”   正在萧千离细细观察之时,昭善禅师缓缓开口了。   “金山寺建于玄门三教大战之后,不入汉传佛教,乃为禅宗,又名佛心宗,归于小乘一脉。”   “第六世,有毗卢遮那佛子至此,传金刚界经,并留下佛宝传世,并言:‘若有邪魔作祟,可取出却敌!’”   “本寺历代高僧大德,均细细参研佛宝,从中领悟出种种不可思议的神通。及至参悟透彻,便将佛宝化为护寺大阵,如今已有数千年矣。”   “此阵名为——《大日腾霄阵》!” 第四百五十六章 大日腾霄 佛光普照   昭善禅师身前的佛光沸腾如浪,一轮滔天金日,从光海中缓缓升起,普照大地!   这轮金日,竟然连天上太阳的光芒都压了下去,寺前的平地上、江面上人人看得清清楚楚。   几位见多识广的大能之人不约而同的倒抽一口冷气,望着那轮光彩夺目的烈日,喃喃道:“大日腾霄?此阵一出,金山寺便再无兴盛之机了……”   青城八子之一的孙百传是青城派年轻一代中最出色的高手,曾在擂台上与楚寻力战数百招不败,甚至前期压制得楚寻毫无还手之力,被视为青城山的未来。   此时九九之战,华阳剑君也将他带了出来,以期让他涨一涨见识,见见天下英雄,免得一味在山中闭门造车,反而失了进取之心。   他抬头看去,目光只触碰到那摄人的金光,便只觉双目剧痛,不由自主的低下头来,只听身边的华阳剑君轻笑道:“百传,这大日腾霄乃是金山寺镇寺之宝,你这般直视,小心灼伤了双眼!”   孙百传揉了揉眼睛,眯缝着眼睛打量了几眼,苦笑道:“师叔祖,此阵究竟是何来历?弟子便是看上一眼,便觉得心中无端发悸,真不知那位纯阳掌教如何正攫其锋!”   华阳剑君呵呵笑道:“有文记载,在数千年前,有一位毗卢遮那佛子云游至金山寺,见此处人杰地灵,便在这里停留数年,传经于此,后留下佛宝离去。依我看来,这位佛子显然是将自身的武学道果炼于佛宝之内,又有后世数代金山寺高僧参详其上乘武学,故而有此一说。”   “毗卢遮那乃是释教至高佛身,既然敢称为佛子,必然是一位举世罕见的武学大宗师,以自身法则凝练其中,自有无上伟力。你如今距离先天尚差一步,又如何敢正面其厉芒?至于那位纯阳掌教,武功修为比我都不知要高出数重之多,你抵挡不住,人家可是并不在乎!”   孙百传满脸叹服的点了点头,突然又小声问道:“师叔祖,刚刚我似乎听到有人说,此阵一出,金山寺便再无兴盛之机……这句话却何解?”   华阳剑君幽幽一叹,摇头道:“如今四班首、八执事大多丧命,昭善住持亲自主持大日腾霄阵,并取出佛宝演化金日,无论胜败,佛宝必将不存。就算是昭善侥幸赢了这一战,金山寺的武功与道统十不存二三,岂有兴盛之理?”   孙百传生性稳重,宅心仁厚,闻言叹道:“佛道争斗,打来打去,也不知多少人身死,多少道统毁于一旦……”   华阳剑君沉默良久,叹息道:“若不争,玄门岂有活路?便是要于大劫之中搏那一线生机,也不得不大开杀戒!不是非要打来打去,而是人家逼得你不得不打。百传,你也是从小阅尽群书之人,上古百家争鸣何等兴盛?如今名家何在?杂家何在?墨家仅余唐门一脉,方技家只剩下医者……道统之争何等残酷惨烈,由不得你偏安一隅!”   孙百传默然半晌,紧紧握住拳头,沉声道:“师叔祖,弟子明白了!”   他正要抬头再看,只听华阳剑君道:“百传,不必用眼去看,你须以六触感知天地之变,明晰法则之机,这才是带你前来观战的目的。”   此时萧千离凝目看去,见那金日之中,赫然是一枚小小的白球,似乎有无穷炽热烈焰燃烧,诧异道:“这便是佛宝?”   昭善禅师点头道:“正是!”   萧千离指着那八个金光凝聚的虚影,问道:“那这些又是什么?”   “八位先辈高僧遗留的舍利子而已。”昭善禅师语气平淡无波,“他们生前都精研佛宝蕴含的功法,坐化后,舍利子与佛宝起了呼应,自行飞至佛宝周围拱卫。倘若遇敌,自行化为金刚护法。”   “数千年来,此阵共发动过九次,先后共计四十七枚舍利子破碎,毙敌无数,护我金山周全,如今仅剩这八颗。”   昭善禅师的语气终于起了波动,带着淡淡的悲伤,轻声道:“贫僧便是第九颗!”   “九为极数!”萧千离低下头来,凝视着昭善禅师,缓缓道,“也就是说,无论胜败,大日腾霄将不存于世?”   昭善禅师默不作声,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萧千离忽然问道:“金山寺既然得了大日如来的功法,可知何人精擅偷天换日秘法?”   昭善禅师面有诧异之色,摇头道:“何人有此大能为?金山寺历代高僧众多,却无一人练得这门奇功。贫僧在中原佛门至交甚多,却也不知何人擅此等惊世秘法。”   到了昭善这等修为地位,一言一行均体悟天地,绝不至于虚言哄骗。萧千离点了点头,沉声道:“既如此,请启阵!”   只听一声低喝,八团金光虚影齐齐伸出手来,背后圆环化成熔金烈日,一道光柱直冲九霄,与金日连在一处。昭善禅师的头顶上冲出一道白气,引动佛宝金日,化为万丈光芒。   光芒之中,有气势恢宏无比的巨大宝殿虚影展现,滚滚金云中,人影幢幢,有万千僧众虚影,身着佛门袈裟,齐齐立于门前,无数佛经颂唱声隐约传来,仿佛是极乐净土之地,无尽光辉照耀大千。   宝殿周围,有亿万梵文在虚空呈现,如海潮一般涌动,演化洪荒开辟,万物变迁。   那金日之中,似乎有一尊佛陀缓缓睁开眼睛,威严的目光横扫全场。   尽管隔着数百丈之遥,无论寺外平地、或是江面上众人,凡先天以下,无不浑身颤抖,战战兢兢的跪伏于地。仿佛面对真正的佛陀降世,忍不住便要俯首叩拜。   就算是先天大能,此时虽然能保持身形直立,却脸色凝重之极。   单单是隔着如此之远泄露出来的一丝半点威压,便有如此威力,倘若正面敌对,又该如何?   那无数僧众的虚影发出的诵经声突然合为一体,一个宏伟至极的声音响彻天地。   “我佛慈悲!”   金日转为白焰当空,无数上古符文刹那间跨越空间,猛然向萧千离当头压到。   每一枚都蕴含着巨大的力量,每一枚都隐藏着一段天地至理,更何况千千万万枚之多? 第四百五十七章 镇山河……破碎了   面对这惊人的天地伟力,萧千离只做了一件事。   他只是抬起头来,打量了那无数蕴含极大威力的符文一眼,眉心一点阴阳二气猛然大盛,玄妙无方的“镇山河”轰然落地,刹那间万千剑气纵横,亿万上古奇形文字飞舞,七色异彩如流水般转动。   连珠般密集的巨响声传来,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不知有多少金色符文重重的轰击在镇山河气场上,在外人听来,却只是一声巨大无比的轰鸣。   这一刹那,镇山河华彩大作,隐约有无数异象出现,山川、河流、雷电由生而灭,又由灭而生,短短的一瞬间竟然仿佛往生了数万个轮回。   在这无数次的轮回往复之下,这惊天动地的一击,竟然被镇山河接了下来。   玄剑化生,剑镇山河!   昭善禅师的眼睛猛然睁大了,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在历史上,大日腾霄阵共计发动九次,每一次都是金山寺面临灭门大劫,而每一次都有凶名滔天的一代大能在阵中陨落。   上溯九百年前,金山寺恶了圣魔天门,时有还虚大宗师金衣神君上官洵携圣魔双使亲至,双方大战一场,金山寺自住持之下,有十一位金身大能战死,一位净土境的高僧被打成废人。   时任西堂班首的元渡上人临危受命,接替住持之位,献祭六颗舍利子发动大日腾霄阵,只是一击,便将不可一世的上官洵当场镇死。   一千六百年前,道佛相争,玄门大宗师上清昆梧道尊邀约赌斗,死在大日腾霄阵下,布阵十一枚舍利皆化为虚无。   再往上,九次发动大日腾霄,便至少有九位还虚大能在大阵中身陨。   而这一次,在不知萧千离深浅的情况下,昭善禅师将剩余的八枚金身舍利一同取出,满打算一击之下,对手便是不死也会重伤。   谁知道对手仅仅只是布下一个古怪的气场,便将这刚猛无焘的一击彻底化为虚无。   这一刻,昭善禅师只觉得心中冰凉一片。   萧千离却依然面色平静无比,缓缓点头道:“果然如此!”   “什么?”   昭善禅师依然处在极度的震惊中,并没有听清萧千离的话语。   萧千离微微摇了摇头,并没有说话。   自从练成“镇山河”以来,无往而不利,几乎从未破损过。唯独在无嗔老僧手中吃了一点小亏。当时这位大乘护庭僧毕其功于一役,以全身功力集于一点,将镇山河震得摇摇欲坠,外围支离破碎,直径足足小了一圈。   除了无嗔之外,便是同境界的峨眉镇顶僧无寂,也从未真正击破过镇山河。   由无上真元构筑的符文,虽然蕴含天地之妙,却决计不可能一枚便有无嗔老僧的功力,纵然符文再多,无法凝于一点,便不足以打破这万劫不灭的镇山河。   到底是一代高僧,仅仅是震惊了片刻,立刻恢复了平静。   昭善禅师缓缓抬起双手,双手合十,沉声道:“萧檀越武功惊人,实乃贫僧生平仅见,既如此,贫僧也只得以身护寺,以卫释门道统!”   他的眉心中突然有金光绽放,一枚淡金色的小小珠子从额头中飞出,光芒虽然夺目,却并不刺眼,反而让人视之顿觉心绪宁静。   这珠子不过指尖大小,却蕴含着无比宏大的意境,中正平和,宁静安详。甫一出现,便缓缓飞起,激射出一道细细的白色光柱,直冲上空的那一轮金日。   几乎与此同时,那八个金色虚影也齐齐化为一道白光,与金日连接起来,得到这九线光柱的灌注,那金日顿时光芒尽敛,变得赤红如血。   只是片刻之间,八个金色虚影尽数消散,唯独昭善禅师身前的那一枚小小珠子滴溜溜旋转,绽放着柔和的光芒。   见到这一幕,萧千离的瞳孔微微收缩,皱眉道:“活人也能炼出舍利子么?”   那小珠子刚一离体,昭善禅师的神情立刻变得萎靡不堪,身子扑通一声跌坐地上,慢慢抬起头来,微笑道:“檀越似乎对舍利所知有误?”   不等萧千离说话,只听昭善禅师缓缓道:“以常人所见,高僧坐化,有‘坚固子’所出,凝于六波罗蜜、戒定慧功德,无常无意,内蕴佛果,可是如此?”   见到萧千离点头,昭善禅师轻笑道:“既然是无常无意,又何必在乎身前或是身后?凡戒定慧佛果,皆可为舍利!”   这两句话萧千离倒是听懂了,不由得默然片刻,叹息道:“原来如此,你将这一身先天功力与天地法则皆强行抽出,化为佛果舍利,如今不论胜败,你……”   “贫僧若能护寺,这具臭皮囊要或不要,有甚打紧?倘若护不得寺,更不在意这具皮囊!”昭善禅师打断了萧千离的话语,呵呵笑道,“此生得见萧檀越这等精才艳绝的人物,足慰矣!”   萧千离轻叹一声,道:“也罢!遂了你的意罢!”   昭善禅师的笑意愈发浓厚,颤颤巍巍的双掌合十,低吟道:“我以佛眼观此林中,舍身行者未来当获正等菩提。若有有情能发胜上舍身之意。心生平等无有爱憎,不生慳吝……况舍身命普及有情,如是功德。”   萧千离心中念头百转,却见昭善禅师身前的舍利终于输送出最后一丝真元,化为一缕青烟,那轮红日却猛然一闪,一道红光已将自己笼罩。   在红光之中,一切空间、光暗、阴阳、生命……红光笼罩范围内,所有东西都化为虚无。   刹那间,萧千离内心中猛然一沉。   他只觉心脏猛然收紧,一种大恐怖紧紧攫住了他的全部精神。   这一刻,仿佛自己的毕生功力、精神意识,全都转瞬之间衰竭,失去活力,继而崩解,随后归于湮灭。   几乎是一瞬间,从未被破坏的“镇山河”也崩坏无形,彻底化为虚无。   “呵——”   早就从解析系统中得知《大日腾霄阵》的霸道之处,对于这先天奇阵的威力,萧千离早有了心理准备。   九颗等同于高僧大德生前全盛实力的舍利子同时献祭,加上那一枚不知深浅的佛宝,《大日腾霄阵》这一刻威力全开,便是连镇山河也抵挡不住这等强横无比的惊天一击。   兴衰有时,天地有恒,末劫临世!这便是《大日腾霄阵》真正杀招! 第四百五十八章 剑出鸿蒙   毗卢遮那,便是俗称的大日如来,金刚界曼陀罗中央教主,有无上大法力。传闻他转世无数劫,其中有一劫便是灭世日魔,被天下无数正道高手围攻身死。   虽然是传说,但是其功法确有善、恶、自身三执念,斩其执念,便能得金身正果。而这一枚佛宝,便是凝结了数千年前那位来访佛子的恶念,几乎等同于自身的全盛修为。   红光笼罩下,所有的物体一并化为虚无,仿佛整方天地都在一起衰竭灭亡,就连镇山河也仅仅抵御了片刻,便告粉碎无形。   “凭虚御风”?这攻击超越了时间与空间,尽管凭虚御风能化解一切有形的攻击,却又如何抵御这大阵的浩劫之力?   “剑飞惊天”?甚至连天地法则都能打断的剑飞惊天,却无法打断这灭世之念!   “大道无术”?封天绝脉,无形无遁,求缺能圆,不争即争。可是昭善禅师已经变为废人,就算将他当场击杀,又如何封住这法阵之威?   在红光笼罩下,萧千离却似乎并不在意。   他反而抬起头来,饶有兴趣的打量了一眼那轮色泽几乎变为一片血红的红日,右手轻扬,纯钧剑斜斜上挑,一剑刺出。   这一剑似乎软弱无力,速度也并不快,剑身晦暗无光,仅仅有剑尖蕴含一点淡淡的白光。   “他这是要干什么?”全身功力与法则都化为舍利献祭大阵,身子摇摇晃晃,几欲瘫软过去的昭善禅师,此时满眼的疑惑之色。   以萧千离刚刚表现出来的实力,他绝对不会是这种束手待毙之人。更何况虽然那古怪的气场被破,但是对手层出不穷的奇门功法,早已在佛门之间广为流传。   能一剑破无相三千法的还虚大宗师,又怎么可能施展出连初学者都不如的软弱剑招来?   但是任凭昭善禅师怎么看,也实在看不出这一剑究竟有什么名堂。   眼见在红光的浩劫破催之下,萧千离的儒风道袍已经肉眼可见的腐朽起来,化为飞灰,露出一个个大洞,看起来甚是狼狈。   “应该……不会……再有什么问题了吧……”   昭善禅师心中刚刚升起这个念头,突然见到萧千离的剑尖上,那一点白光突然绽放开来,横扫全场,转瞬之间将那红光冲刷得支离破碎,化为点点红光,如同破碎的琉璃碎片一般,寸寸碎裂,飘散在空气中。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昭善禅师整个人都呆滞了,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   “天地之道,居天之中,尽地之理,静宜逐生,气分鸿蒙!”萧千离缓缓道,“这一剑,名为‘剑出鸿蒙’!”   昭善禅师的瞳孔突然睁大了,嘴唇颤抖,半晌才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鸿蒙开天大道?”   萧千离含笑道:“浩劫灭世着实不凡,寻常的万物化生也奈何不得,本座不得不以鸿蒙开天应对!倘若不如此,只怕本座真元大损,又如何应对接下来的那三位苦行僧?”   “鸿蒙……开天……”昭善禅师目中的神采突然黯淡了下去,神情萎靡的靠坐下来,垂首道,“早知掌教执掌诸天演化,在造化劫灭之外,莫非又有开天大道么?倘若如此……普天之下,还有何人是掌教之敌?”   他幽幽叹息一声,低声道:“罢了!身死如灯灭,只望三位师叔祖能挽我金山之劫吧……”   萧千离微微一笑,右手轻轻一指,一道黑白剑气虚影从天而降,剑气笼罩范围内,有无数璎珞漫天飞舞,阴阳二气大盛,一个巨大的阴阳鱼在气场中缓缓转动。   下一刻,剑气之内有一朵二尺见方的碧色莲花凭空生成,青翠欲滴,生机勃勃,强烈的生命气息顿时使得昭善禅师精神一振。   昭善禅师一身功力与法则都已经献祭化为虚无,生机也在不断流逝,但是在“化三清”的加持下,他的生命机能也开始快速恢复。   “你?”昭善禅师惊讶无比的抬起头来,诧异的看着萧千离。   “玄门崛起不可阻挡,但是却也不能举世皆无敌手!若无外敌,当生骄心!”萧千离右手一扬,纯钧剑入鞘,淡淡的说,“金山当灭,教义却可存!”   他缓步走上前去,伸手拉起昭善禅师,微笑道:“如今你除了这一身佛理之外,还剩下什么?”   昭善禅师一愣,随即合十行礼,沉声道:“有佛理即可!”   萧千离哈哈长笑,背负双手,头也不回的大踏步离去。   目送着他上山的背影,昭善禅师心中百味交织,突然大声道:“为什么?”   “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人生在世,倘若没有几个对手,岂不是无趣的很?对玄门来说,也是一样!”萧千离的声音缥缥缈缈的传了过来,“若要问为什么,就当是你送给劣徒的那一枚挂坠,所结的一份善缘罢!”   昭善禅师愣了片刻,忽然展颜微笑,双手合十,向萧千离的背影行了一礼,沉声道:“恭送檀越!”   他整理了一番身上的袈裟,头也不回的大踏步向寺外走去。   “出来了出来了!”   见到昭善禅师的身影,佛门中人无不欢呼雀跃,就连少林、白马等名门大寺的诸位高僧也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露出微笑。   玄门中,却如同被人重击一拳一般,人人脸色顿时一沉,伸头向昭善禅师的身后望去,却见哪里有半个人影?   “纯阳掌教死了……”   “怎么回事?怎么就死了?”   “莫非连萧掌教,也应付不了那霸道无比的《大日腾霄阵》么?”   玄观道君更是面如死灰,心中只是喃喃自语道:“怎么可能?萧道友……怎么就这么死了?”   他拼命压抑着内心的极度失落,凝神去看,却一眼见到昭善禅师脚步虚浮,似乎中气不足的模样,一步一顿,走上几步,还要喘气歇上一歇。   陆尘子再也按捺不住,抢步上前,大喝道:“昭善和尚,纯阳掌教何在?”   “你说萧檀越么?”昭善禅师抬起头来,神色平静无比,缓缓道,“他上山去了!” 第四百五十九章 即将开始的终极对决   诗曰:“高卧九重云,蒲团了道真。天地玄黄外,吾当掌教尊。混沌生太极,两仪四象循。一道传三教,二者阐截分。玄门都领秀,一气化三清。”   这首诗,讲的是鸿蒙开天,混沌初分,分出阴阳二气,名曰太极。太极之下,又有一气化三清,各自立下大教。此后,道门三教传承无数年,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又有释儒墨法名兵等诸多教派陆续兴起,其中佛门趁三教之乱而兴,大行于世。   昭善禅师随意坐在一块上马石上,神情平和,悠然自得,他原本便是有大智大慧之人,佛学修为更是睿深无比,此时失了武功,反而得以清净解脱。   此时佛道两教的数十位高人都静静的立在两侧,听昭善禅师一一讲述刚才的拼斗。说到底,《大日腾霄阵》仅仅发动了两次,萧千离却只反攻了一剑,但是昭善禅师却讲得极为详细,听得众人目不转睛,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当听得萧千离以鸿蒙开天大道强破浩劫之力,佛门众多高僧更是连连叹息,不少人低宣佛号道:“阿弥陀佛,此人武功境界,当真可怖。”   玄门众贤却听得眉飞色舞,互相对视一眼,各自见到对方眼中的喜色。   及至讲完萧千离以神妙气场替自己疗伤,又转述萧千离临走时的那一番话语,无论佛道两派都默然良久,好一会儿,才有少林住持、小乘之主明性禅师叹息道:“善哉!洞若观火,明心见性,真乃济世之才!”   更多道门中人却是闭目沉思,玄观道君皱着眉头,忽然长眉一轩,露出一丝笑意,转过头去,却与清虚道君的目光对个正着,各自微微点头。   见到众人的反应,昭善禅师也不以为意,又唤来昭明禅师,昭明内伤极重,行动却是无碍。当下对他密密嘱托了一番,昭明禅师满脸泪痕,连连叩首,昭善禅师却只是不断摇头。   行悲禅师距离二人最近,听清了几句话,不由得一惊,抢上几步,问道:“师兄,你这是干什么?”   昭善禅师微微笑道:“老衲已吩咐解散金山寺僧众,昭觉等师弟重伤昏迷,由昭明师弟代为照料。至于其他僧人,自行散去便是。”   众人不由得齐齐吃了一惊,广济禅师急忙辩解道:“如今三位前辈尚在,胜负尚未分出……”   话没说完,便已经被昭善禅师打断,微笑道:“佛存心间,胜负如何,并不重要!”   众人均是默默无语,广济禅师环绕四顾,见曾经显赫一时的金山四班首、八执事,十二位先天只剩昭明禅师一人,余者不是重伤待毙,便是当场战死。萧千离虽然放过了昭善禅师一条性命,却已是终生不得练武。辉煌无比的金山寺,其高层竟被一扫而空。正如昭善禅师所说的那样,就算三位苦修僧胜了,金山寺又岂有复兴之机?   明性禅师出言邀约道:“既如此,师兄不如来我少林,看一看嵩山风光,如何?”   昭善禅师摇了摇头,微笑道:“世外闲人,岂再为俗事萦怀?贫僧今后行止无定,随遇而安。心安乐处,便是身安乐处。”   他扶着石头,慢慢的站直身子,向众僧合十行礼,慌得众人急忙还礼。只听昭善禅师笑道:“诸位师兄师弟,贫僧去了!”   他转过身来,又向玄门众贤稽首一礼,以玄观道君为首的道门中人当即齐齐还礼,对这位享誉多年的高僧大德致意礼送。   昭善禅师呵呵一笑,慢慢的走了几步,从被余波震得一片狼藉的地上寻了一根树枝,拄着一步步向远处走去,口中吟哦有声。   “以无所得故,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声音渐渐远去,终消失在众人的目光尽头。   望着昭善禅师离去的背影,龙虎山掌教张正辰点头叹道:“也是一代人杰,拿得起放得下,当真不凡!纵然失了武功,却也不容小视。有此人在世,金山教义必然不灭……”   玄观道君一甩拂尘,目视张正辰道:“张兄,昔日贫道的提议,不知贵派有何异议?”   张正辰面有惭色,连连摇手道:“道兄莫要寒碜老道了,纯阳掌教这般修为来历,莫说与我龙虎山平起平坐,便是奉他执掌三清令,又有何不可?我龙虎山自然没有话说!”   陆尘子却在旁边笑道:“萧掌教不是争权夺利之人,这几年三清令由玄观道兄执掌,张老鬼,你可不要将他放在火堆上炙烤,反而不美!”   张正辰一直与陆尘子不对盘,闻言勃然怒道:“陆尘子,你这是什么意思?莫非以为张某人寻衅挑拨离间么?”   “二位息怒!”清虚道君性情敦厚温和,当即安抚下二人,笑道,“诸位都是为道门计,如今萧掌教还有一仗没有打完,待他归来,我等再行分说也不迟!”   被清虚道君一言提醒,众人都是猛然醒悟,不约而同的转头朝那山峰望去。   此时大阵已经散去,天空晴朗,在这些大高手的眼中,山头的一草一木都纤毫毕现,隐约可见三棵古松冲天而立,又有人影晃动,显然是萧千离已经登上了山峰。   “三位苦修僧乃是金山寺上两代的高僧大能,玉阳师祖曾提过他们三人,言及这三位武功境界极高,单独一人已是世间罕见的武学大宗师。”玄观道君面有忧色,缓缓道,“萧掌教武功非凡,与任何一人相比,想必也并不在话下,但是同时应对三人联手,只怕有大麻烦……”   在高空的云层中,两只体型大得惊人的苍鹰不断盘旋。其中一只苍鹰脊背上坐着一位绝美少女,齐腰长的黑发随风飞扬,穿着一身淡紫色的雪河衣,一套霸气无匹的吞金轻重刀匣紧紧的扣在背后,正紧张的低头往下张望,不是纯阳六弟子羽纤柔还会是谁?   而另一只巨鹰背上却端坐着一位娇俏可人的小女孩,穿着一身浅蓝色蚩灵装,露出雪白粉嫩的小腹,露出一双莹白如玉的窄窄香肩,正百无聊赖的坐在鹰背上,把玩着一根奇形的朝云凤笛。   “曲姐姐,我们还不下去么?”羽纤柔眼见自家恩师一步步走近峰顶的三棵古松,紧张得手心都攥出了冷汗。   “急什么?”那粉妆玉琢的小女孩笑嘻嘻的踢踏着粉嫩的小脚丫,“说实话,我也很想看一看,能让小柔倾心孺慕的纯阳掌教,究竟深不可测到了何等境界……”   这美貌粉嫩的小姑娘,赫然便是凶名昭著的五毒教主、天香阁七秀之一的昭秀曲璃! 第四百六十章 有请掌教入灭   难怪纯阳宫众门人绞尽脑汁,也要哄骗剑君谢广陵,将羽纤柔送出玉虚峰。   难怪面临这等恶战,纯阳三大亲传一个都没有出动,却派出一个仅仅只有化炁境界的六弟子羽纤柔。   美名其曰“服侍掌教一应起居”、“熟知天香七十二阁内情,能为师尊提供方便”,实际上却是前往南疆,搬来了这尊大神。   羽纤柔幼年便是在天香总阁长大,她生就聪慧,玲珑剔透,与双姝七秀十三钗大多相识,与这位昭秀曲璃的关系更是极为要好。   当初羽纤柔被劫,曲璃虽然已经回到苗疆,得信之后却是怒发如狂,一口气派出无数五仙教众,将云、贵、川、桂、湘等地翻了个底朝天。幸好天香阁自身的情报系统也是强大无比,总算是找到了羽纤柔的线索,最终笙紫陌西进,与萧千离联手,于千钧一发之际救下了羽纤柔。   这一次九九之战,纯阳人人均知险恶无比,却自知实力有限,无力在这种层次的争斗中相助掌教,就算是最为勇悍的李承渊也做不得声。正在众弟子束手无策,羽纤柔慨然出列,声称要前去苗疆请来五毒教主。   众人顿时大喜,柳随风心思细腻,特意唤来六师妹细细叮嘱一番,这才与众师弟师妹商议,将羽纤柔送出昆仑。   羽纤柔赶到苗疆之时,曲璃已经雷霆般镇压了内乱,火令使容夏与木令使纳兰双双被打入万毒宫镇压,真正的幕后主使右长老蒙正格则被左长老巫沙亲手格毙。   见到曲璃之后,羽纤柔原本已经想好了无数措辞,但是曲璃的反应却让她大吃一惊——得知她的来意之后,曲璃只是略一诧异,便笑嘻嘻的应诺下来,并取出多年不曾动用的神兵“朝云凤”,布置了一干事务,与羽纤柔乘鹰赶来。   “小柔,你这个掌教师尊越来越让我看不懂了……”   曲璃歪着头向下看去,轻笑道:“九枚舍利子献祭的大日腾霄,竟然被他一击就散个干净,这等功力,便是姐姐也不一定比得上呢!难怪每次提起纯阳掌教,你这小妮子就脸红得像是涂了胭脂一般。”   被曲璃一打趣,羽纤柔顿时羞红了俏脸,忸怩道:“曲姐姐说哪里话?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恩师待我如嫡亲女儿一般,况且师尊他老人家的本领高绝,哪个徒弟不敬重有加?”   “嗯?”曲璃水灵灵的大眼睛笑得弯成了月牙,上下看了羽纤柔几眼,笑道,“是吗?唉,那真是可惜了。天底下男人这么多,又有几个适龄少年能比得过一代掌教?只不过人家到底是你的师父,辈分便是一大难题……唔,不如你叛出纯阳宫,投身五仙教。你到底是我的妹妹,辈分上便没有了差别……”   见曲璃越说越不像话,羽纤柔的小脸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嗔道:“曲姐姐,哪有你这般说话?纤柔倘若叛出师门,怎么对得起师尊和师兄师姐?”   见到羽纤柔发急,曲璃漂亮的大眼睛转了转,忽然拉近了巨鹰,轻笑着问道:“你这位师尊,究竟多大年龄?”   “啊?”羽纤柔顿时一呆,认真想了一想,摇头道,“这个我还真不知道……不过四师姐说过陆师叔比她大两岁,大约便是双十出头,想必师尊也大不了陆师叔许多罢!”   “哦?”曲璃美眸中异彩闪动,“也就是说,你师父的年龄,只怕还不到二十五岁?”   羽纤柔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迟疑了半晌,才点头道:“我想……大致如此……”   曲璃倒吸一口冷气,半晌才徐徐吐了出来,叹道:“当年大姐见我略有天赋,费尽心血倾力造就,又有无数天材地宝推动,这才得以二十二岁踏入先天境界,在江湖中已经算是极为罕见。回归苗疆之后,借助五仙秘术才得以三华合一,带来的副作用你也是亲眼所见……想不到你这位师尊更为惊人,倘若传扬出去,只怕江湖中又是一片腥风血雨!”   羽纤柔听不懂曲璃的话语,睁着一双大眼睛,茫然的看着曲璃。   曲璃又感叹了一会儿,转头看着羽纤柔迷惑的神色,忍不住嫣然一笑,道:“好啦,你师父那么大的本事,想必也应付得来。只不过你以后闯荡江湖,可要小心些才是,还不知道多少人会盯着你们身上的纯阳功法呢!”   此时的萧千离,将身上残破不堪的儒风道袍顺手抛弃,换上一身崭新的衣衫,背负纯钧剑,这才缓步踏上峰顶。   踏上最后一段小路,一眼见到峰顶种植着三棵高耸入云的古松,树下三位老僧或坐或卧,都睁着眼睛向自己看来。   这三僧都是蓬头垢面、衣衫褴褛,面颊深陷,瘦得全无肌肉,似乎是饿了几年一般。东北角那僧黑脸黑肤,胡子拖得老长;西北角那僧面黄肌瘦,似乎是营养不良一般;正南方那位老僧则面色苍白,相比而言显得正常一些。   见到萧千离上峰,原本躺在地上的白面老僧慢慢坐直了身子,轻咳一声,双掌合十,缓缓道:“阿弥陀佛!萧掌教请了,贫僧苦因!”   那黄面老僧沙哑着声音,沉声道:“贫僧苦信!”   黑面老僧长眉低垂,声音似乎从极远处传来,淡淡的说道:“贫僧苦一!”   萧千离走到距离三颗古松数丈之遥便停了下来,稽首行了一礼,道:“见过三位大和尚!”   三人凝神看去,只见这位青年道者浑身气息内敛,似乎全无武功修为在身,看了几眼,实在是看不穿萧千离的深浅,苦因禅师轻叹道:“玄门多才俊,今日得见萧掌教,实是生平之幸。”   萧千离微微一笑,道:“本座也是首次得见外道苦行的高僧!敢问三位大和尚,离五欲故即为正道,以离行苦行却又为何?”   三位老僧不约而同地面露微笑,苦一老僧鼓掌大笑道:“难怪萧掌教曾大言不惭,言及‘佛本是道’,如今瞧来,果真是妙解佛理之人。”   苦信老僧呵呵笑道:“萧掌教莫要瞧不起外道苦行,佛于悟道前苦行六年,非是菩萨宿业余报受此苦也,欲令众生于一切恶业报中能生患心归向菩萨。”   苦因禅师也含笑道:“但为降伏诸外道故;又欲令诸众生起精进故;一麻一麦为所食者,欲令身器得清净故。由此因缘于六年中修诸苦行,而非余业所感报应。”   三僧对视一眼,齐齐笑道:“是故外道苦行六年为一轮,间或正道苦行,故而弃舍苦乐行于中道。”   萧千离轻笑道:“何以为证?”   三僧周身宝相庄严,有万千佛光临体,苦因吟道:“有琉璃炽盛!”周身无相琉璃明净火猛然一张,有焚尽一切的莫大威势。   苦信长声道:“有佛陀临道!”刹那间瑞气千条,霞光万道,一尊尊佛陀虚影光明大放。   苦一沉声道:“有菩提天驾!”七宝池八净水缓缓流淌,莲花在身后朵朵绽放,花骨朵中,赫然有一颗颗舍利徐徐升起,化为金身菩提。   三僧沉声道:“菩提三阵在此,有请掌教入灭!” 第四百六十一章 三炼三化 威力全开   琉璃炽盛、佛陀临道、菩提天驾,乃是净土三千众的不灭法体真义。业火锤炼金身,化为琉璃体;释门真言,立地成佛;大彻大悟,明心见性,证得大光明自性。三个阶段,代表了菩提真如性的三重妙法。   三位苦修僧艺出同门,都是有大智慧、大毅力之人,六年苦行一轮,是为一劫。每渡过一劫,功力都会提升一轮。三人在古松下修炼不知多少年,也经历了数十劫之多。   见到三人的威势,萧千离微微一笑,举步踏入菩提三阵。   “曲姐姐……”看着自家师尊步入古松正中,羽纤柔心中大急,妙目露出哀求之色。   她刚要出言相求,转头看去,却见曲璃神情凝重之极,目光却并未落在山峰战场上,反而看着金山后峰,目中似有疑惑之色。   “曲姐姐,怎么了?”   曲璃似乎这才惊觉,沉声道:“小柔,你看那里。”   这金山寺依山而建,寺前为长江,寺后却是山峦连绵。羽纤柔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却见那后山的山道上,有几点黑影疾速奔驰,看那模样,分明是欲前往双方交战的小山处。   “一、二、三……一共六个人,看起来都是光头和尚。”羽纤柔心中打了个突,问道:“曲姐姐,那是什么人?莫非是金山寺的隐藏大能?或者是搬来的救兵?”   “不会!”曲璃的神色有些阴沉,缓缓道,“如果是金山寺隐藏的高僧,昭善又何必散寺?至于搬来的救兵……正面交战未曾出现,此时出来又有何用?”   “他们似乎已经到了……”羽纤柔凝神细看,疑惑道,“他们不去峰上,却在峰下打洞,这是何意?”   只听轰隆一声,大石纷飞,双方交战的山峰下出现一个大洞。曲璃似乎想起了什么,猛然神色一变,吩咐道:“小柔,不可靠近!”一按座下巨鹰,那巨鹰收拢了双翼,急速的俯冲下去,不等落地,曲璃身在半空,已经化作一道流光,向那六名僧人扑了过去。   “怎么了?”羽纤柔只看得满腹疑惑,却见曲璃与断后的两人已经交上了手,以曲璃这等人物,二人合力,居然连拼十余招不落下风。   前面四人只是看了一眼,便一头钻进了峰下的石洞中。   到底是凶名在外的五毒教主,那二人抵挡片刻,便已被曲璃死死压住,一声闷哼,其中一人被曲璃打得鲜血狂喷,眼见不活。另一人脸色一变,头也不回的钻进了洞穴中。曲璃更不迟疑,纤足一点,跟着冲进洞穴。   峰下的情形,除了交手双方之外,只有云层中的羽纤柔一一看在眼里。   峰上的萧千离,已经陷入三僧重围中,他忽而跨前两步,忽而又倒退两步。每一步刚好都踏在菩提三阵最为薄弱处,避免被双人、甚至是三人合力夹击,在他的每一个位置,只有一人能以最强战力攻及自身。   四人都是一模一样的打法,不理什么武学招式,更没有什么技巧变化,唯以内力灌注双掌,一掌掌拍出,每一次双掌相交,都是一声闷响。   斗得百招以上,萧千离已经试出了三人的修为境界,心中暗暗敬佩。这三人当中,以黑脸老僧苦一最强,白面老僧苦因最弱,虽是如此,功力差别并不太多,每一人都不在昔日无嗔老僧之下,即便是有系统窥破了菩提三阵的精妙之处,自己也必须与其硬碰硬,使不得半点机巧。   萧千离心中佩服之意大起,那三僧却更是越斗越是骇异。三人乃是同门师兄弟,无数年苦修,早已练得心神相通,菩提三阵施展出来圆转如意,滴水不漏,毫无破绽。但是面前这位萧掌教,却在短短片刻之间便看穿了菩提三阵的精要之处,每一步都是踏在三人最难受的地方,三僧存心想要合力击伤对手,却始终找不到对方半点破绽。   不仅如此,这位纯阳掌教瞧年岁连自己的零头都不到,但是功力之深,着实匪夷所思,即便是功力最高的苦一全力发掌,竟然丝毫沾不得便宜,反而被对手震得气血翻腾,不禁心中更是讶然难当。   四人的招式都是平淡无奇,所有拚斗都在内劲上施展。这般拚斗与萧千离历次恶战都截然不同,反而更加凶险,只要内劲被对方一逼上岔路,纵非立时气绝死亡,也当走火入魔,发疯瘫痪,均属寻常。   此时萧千离的儒风道袍慢慢鼓起,衣内充满了气流。他每踏出一步,脚底便是一个足印,斗到将近一个时辰,三株松树之间已被他踏出了一圈足印。   转眼之间,四人已经斗了二百招以上,三僧互相对视一眼,心意相通,齐齐爆喝一声,苦一双臂一振,金色佛光化作一片滚滚流水,席卷整个峰顶,水面上朵朵尺许长的金莲盛开,每一枚花蕊中都托着一颗晶莹透剔的舍利子。   苦信面露祥和笑容,轻轻拈起轮指,结为手印,那无数舍利子佛光绽现,一尊尊细小的佛陀虚影打个呵欠,伸个懒腰,慢慢的从沉睡中苏醒。   苦因面色凄苦,长吟道:“钵特摩,云红莲华。严寒逼切,身变折裂,如红莲华,起!”一道红光横扫全场,在红光照耀下,一尊尊佛陀虚影被业火不断焚烧,渐渐化为明镜琉璃。   菩提三阵威力全开,萧千离却依然置若罔闻,他低下头来,静静的看着自己在池水中的倒影,倒影不是自己的固定模样,而是在不停的变幻着,各种各样的形象。   有娇美的新婚少女,有垂垂老矣,风烛残年的老人,有参禅念经的沙弥,有刀头舔血,杀人越货的大盗,有风流倜傥的青年才俊……一个个细碎的片段,急速的展现、破碎、消失。转瞬之间,已经变换了数百次。   萧千离心中升起一丝明悟,缓缓点头道:“多福众生常乐受用,七宝池八净水,原来是这般根底……”   三僧齐齐低喝道:“不迷于外,明辨真我!施主,还不归来?”   只是一瞬间,萧千离忽然抬起头来,眉心中一点金刚自在印闪烁起来,周身上下有佛光透出,映照得他通体有若琉璃,竟然有几分要化作佛陀的模样。   这菩提三阵,炼骨、炼体、炼心,威力全开之下,竟然要强行将萧千离度化! 第四百六十二章 上古第一杀阵   菩提三阵,乃是无上菩提大道,三渡三炼,喝问本心,直指菩提心大道。   入阵之人,除非能以自家道果同时抗衡三僧,否则决计逃不出这大阵的炼心威力。   三僧深通佛理,信仰心坚如铁,当世之中胜得过其中任何一人的都是寥寥无几,更何况三位同时出手?即便是萧千离心境高明,此时也只能眼看着体内玄门功法渐渐转化为佛门之力。   就连深藏识海之中的万物终始母气也不断震颤,无数星辰之力从天而降,灌注至识海之中,却震得支离破碎,竟然隐隐约约有化为七宝八净的趋势。   三僧都是一模一样的心思,这等玄门大能,无论胜败,即便三人联手,要镇死他都是极为不易。但是倘若将他生生度入佛门,借助此人的势力,等于生生从道门中掠夺大量气运于佛门,此消彼长之下,玄门岂能承受这等损失?   此时萧千离全身白气升腾,无数先天真气从十万八千个毛孔中散出,又在大阵中化为菩提真力,重新吸纳入体内。   他面孔扭曲,内心中似乎有极大的天人交战,面孔上一半神情冷峻,一半宝相庄严;身躯渐渐变为半透明一般,不断凝为实体,下一刻却又化为虚无。   此时半空中的羽纤柔却看不出多少门道,她只见三僧高宣佛号,口中齐齐念叨不知什么经文,而自家师尊却立在三棵古松之间,似乎痴痴呆呆了一般。   “师父肯定是中这三个老和尚的算计了!”羽纤柔心急如焚,暗自思忖道,“曲姐姐去拦截那六人,必然是发现了问题。但是她不在,我又怎么去对付这三个老和尚,替师父解围?”   种种异象,萧千离自是心知肚明,念头百转,却并没有多少焦急之意,反而疑惑不解:“系统怎么这个时候半点动静都没有?莫非这并不算是什么实质攻击,而是来自道心拷问么?”   此时羽纤柔终于下定了决心,她默默祷告道:“姐姐,诸位师兄师弟,天香阁的诸位姐妹,恩师待我有再造之恩,纤柔便是拼了这一条性命,也不能让师尊有所损伤。倘若恩师有个三长两短,纤柔便陪他去了……”   她悄无声息的从背后取下轻重长刀,撮唇一啸,巨鹰从云端中飞出,向山峰奇快无比的扑了下去。   到底羽纤柔远远不如曲璃,以曲璃这等功力,纵然带鹰飞下,却气息全敛,便是山顶上打斗的几人也未曾注意,而羽纤柔刚刚飞进,四人不约而同地全部注意到了她的到来。萧千离大吃一惊,大喝道:“纤柔,不要过来!”   三僧微微皱眉,倒不是因为纯阳宫竟然有人埋伏在高空,而是来人实在功力太弱,以羽纤柔如今的功力修为,在常人中自然算是不错,但是在三位苦修僧眼中,简直与吃奶的娃娃没有什么两样。苦因屈指一弹,一道指力激射而出。   萧千离身陷菩提三阵,全身功力都在与大阵相抗衡,此时不得已,只得弹指发出一道指力,欲拦截住苦因的出手。却不料一旁的苦信禅师呵呵轻笑,也是一指点来,“嗤”的一声,两道指力双双湮灭。正在此时,苦因的指力已经刺中羽纤柔。   他不愿伤害这少女的性命,只是打算射伤了她,让她知难而退。却不料羽纤柔清叱一声,离鹰而起,娇怯怯的身子竟然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闪开了指力,双刀架起,从半空中扑了下来。   苦因略一诧异,面露赞许之色,笑道:“纯阳门下有如此佳徒,当真可喜可贺!”又是轻轻一指点出。   苦信微微一笑,右手结莲花印,倘若萧千离发指营救,立刻便会遭到他的阻截。苦一则全力催动菩提三阵,大阵如同石磨一般,不断将萧千离的玄门真力磨去,又化为佛门真气,重新灌注入他的体内。   羽纤柔身在半空,眼见第二道指力已经临身,却又是娇躯一闪,将第二道指力也闪了过去。   苦因“咦”了一声,显得有些意外,看着羽纤柔,目中满意之色更盛。右手屈指轮弹,一连四五道指力激射而出。   他却不知,羽纤柔这一路武学,乃是萧千离亲传的“擒龙六斩”,前五斩每一斩都是攻守兼备,攻则雷霆万钧,守则趋利避害,唯独第六斩则是倾力猛攻,只攻不守,威力无比。   羽纤柔连避了苦因五记指力,第六记却无论如何也闪避不开,那道指力从肩头掠过,顿时血光飞溅。幸好苦因手下大大留了情,这一指施展还不到半成,否则便是一指,便能让她横尸当场。   她却不闪不避,任凭肩头血流如注,双刀化为一团刀影,从天而降,直扑苦因的头顶。   苦因心中爱才之意大起,轻叹一声,袍袖一挥,在上空布下一堵无形气墙。只听“铛”的一声大响,无形气墙竟然被砍得微微一晃,羽纤柔的身子也被震开,狼狈无状的摔在古松之外。   她不顾自己肩头受伤,爬起身来便要冲进战圈,萧千离叹息道:“痴儿,痴儿!”伸手一指,一道剑气从天而降,神妙无方的镇山河已经将她团团护住。   “师父——”见到恩师竟然将镇山河下给自己,羽纤柔内心更是悲愤交加,忍不住叫了一声,如杜鹃啼血,令人闻之心碎。   “好了,乖乖的站在那里别闹!”萧千离回头微微一笑,转过头来,沉声道,“菩提三阵,着实非同凡响。只是天下大道万千,终究殊途同归,本座也有一门阵法,正要请方家指点!”   三僧面有奇色,苦一境界修为最高,也忍不住讶然开口道:“愿闻其详!”   “佛门以大慈悲化解杀戒,本座这一路玄门阵法,却是杀性滔天。”   苦信宣了一声佛号,缓缓道:“慈悲、杀性,均在天道之间,境界无分高下,功力强弱而已!”   “正是如此!”   萧千离右手长剑一抖,四道巨大无比的流光从天而降,猛然间放射出无穷杀气,四把巨剑虚影如同四根通天之柱,上顶苍穹,下达黄泉,偌大的峰顶都被杀气笼罩,时间静止,无论佛光、业火、菩提、净水都定在当场,动弹不得。天空日月星辰统统不见,如同重归混沌。   孤剑破日——破苍穹!   混元乾坤——冲日月!   雷剑镇魂——凌太虚!   玉剑碎星——碎星辰!   四道巨大剑气甫一出现,立刻定住天地水火雷风山泽,莲花不再绽放,佛陀凝立不动。   等到萧千离眉心一点阴阳二气飞起,一个巨大无比的阵图虚影猛然一展,将整个峰顶揽入阵图中,继而消失不见。   “本座这一阵,乃上古第一杀阵,名为——”   萧千离一字一顿、缓缓道:“诛仙!” 第四百六十三章 诛仙之威   有诗赞曰:“非铜非铁又非钢,曾在须弥山下藏。不用阴阳颠倒炼,岂无水火淬锋芒?诛仙利,戮仙亡,陷仙到处起红光;绝仙变化无穷妙,大罗神仙血染裳。”   诛仙阵相传为鸿蒙开辟以来的天道第一杀阵,主宰天道杀伐的无上阵法,由诛仙四剑与诛仙阵图组合而成,剑阵之中玄妙诡变、杀机无限、凶险万重,一旦施展开来,顿时有无穷毁灭之气笼罩混沌,无尽杀戮之色覆盖鸿蒙,非大能为之人绝不能相持。   萧千离在融合《太上玄元心经》第二章《阵法篇》之后,当真是天下阵法无所不窥,此时见到菩提三阵玄妙无方,单单自己一人实难匹敌,不得已,便将《诛仙阵图》取出,并以《天道剑势》化作四方剑器,以代替四大凶剑布阵。   “万法乃大道之始,大道乃万法之终。自始乃无常而终至恒定,何须以恒定而求无常?人自无常,而道亦无常,无常而用之或不定。”   正因如此,在这天下剑诀总纲融合而出的《天道剑势》中,这四剑既为气场,亦为剑意,亦可为剑器,可谓包罗万象。   只是这四大剑器与传说中的诛仙四剑——诛、戮、陷、绝相比,其威力无疑难抵其万一,饶是如此,却已经是三位苦修僧生平仅见的险恶杀阵。   之前以力强破《拘利耶菩提大阵》,萧千离仅仅布下“破苍穹”,便能定住地火水风,将《北冥剑气》的“六合独尊”战力推到极限,更何况四剑同施?   此时诛仙剑阵发动,菩提三阵哪里比得过?只见腾腾黄雾,艳艳金光,剑戟戈矛,枪林箭雨,顿时将菩提阵中的净水、佛光、莲花冲得不知去向。   三位老僧齐齐色变,不由自主的立起身来,却不料萧千离右手虚虚一拍,东方“冲日月”突然发出一道混元剑气,顿时将苦因打得身形往后一仰,重重的撞在古松上,纷纷扬扬落下无数松针来。   这一来,就连最为沉稳的苦一也不由得脸色大变,低喝道:“二位师弟,速速护住全身,静观其变!”   三人立刻展现背后佛光,脚下有金莲虚影升起,护住周身三尺,定了定神,苦信与苦一对视一眼,迈步便往前闯。刚走出两步,就觉周围气流有异,那迎面扑来的罡风夹杂着万千凌厉的剑气,铺天盖地地朝两人席卷而来。坚硬的地面禁受不起这强大的剑气,渐渐颤抖起来,一道道裂缝接连出现,碎石龟裂,被剑气携裹着飞将起来。   “好霸道的剑气!”三位苦修僧都是吃了一惊,运足目力,也只能看到四道凌厉无匹的剑气在迷雾中若隐若现,再要凝神去看,却见四剑化为千千万万,实在看不清阵眼在何处。   苦因刚刚缓过气来,立刻踏步前行,忽然感觉到空间中的力量生了奇异地扭曲,双足似乎陷入了泥潭中,走出一步都仿佛带着万斤泥沙。   雷剑镇魂——陷仙剑气!   不等他摆脱出来,眼前蓦地激射出万道剑光,每一道都带着凶悍绝伦的杀戮之力。   苦因禅师低喝一声,周身红莲业火蒸腾腾环绕,与那剑光对撞个正着,只听嗤嗤连声,却是全身上下的红莲业火不断湮灭,一道剑光从他右臂掠过,带出一溜血光。   混元乾坤——戮仙剑气!   苦信禅师同样举步维艰,略一凝神,足下踏着的金莲光芒大放,顿时行动如常,刚要再动,前方一道剑光如匹练般袭来,一往无前,遇神杀神、遇圣弑圣。   孤剑破日——诛仙剑气!   剑气尚未临体,苦信禅师已是眉头大皱,这一瞬间,他竟然心中油然升起了无法正攫其锋的感觉,当下伸出手来,一记《大悲掌》轰然击出。掌剑相交,剑气被打得支离破碎,而苦信禅师的右掌也被刺出一个小孔,顿时血流如注。   苦一禅师在三僧中功力最高,早已看到四剑当中傲然站立的萧千离,当下双足一顿,摆脱了陷仙剑气,凌空跃起,直直攻向萧千离。   只听“咔嚓”一声轻响,那“萧千离”的身影支离破碎,每一点碎片都化为一道氤氲,在诛仙剑阵中散开。苦一心中一沉,喃喃道:“身化万千,这是他自己的法门……还是奇阵之力?”   一点寒芒已经当头激射而至,杀气惊天,煞意弥漫,天上地下,竟然似乎无处可逃。   玉剑碎星——绝仙剑气!   眼见避无可避,苦一禅师大喝一声,双臂一振,一尊二十四首、十八只手的法身展现出来,这法身有璎珞、伞盖、花贯、鱼肠、金弓、银戟、加持神杵、宝锉、金瓶,威势惊人。   这法身与寻常金身截然不同,甫一出现,苦一禅师的身形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原地只剩下一尊丈六金身,抬起二十四首,四十八只眼睛看定四面八方,上观碧落、下视黄泉,死死盯住那一点绝仙剑气。   轰然巨响,十八般兵器与那一点绝仙剑气重重撞击在一处,剑气顿时被震得四分五裂,而一枚金瓶也被打得粉碎。   “此阵竟然如此凶恶?”仅仅是一道剑气,三僧便应付得狼狈不堪,不由得心中大惊。   还没等三位苦修僧反应过来,除了陷仙剑气依然困住三人之外,余下诛、戮、绝三道剑气突然滴溜溜一转,转瞬之间更换了对手,苦一抬手封下戮仙剑气,苦信却一声闷哼,右肋血光飞溅,却是措手不及之下被绝仙剑刺中。   三剑瞬息间连环交替,三位老僧死死镇住身前三尺,却只觉眼花缭乱,似乎有三道霸道无匹的不同剑气肆意纵横,本该是以三敌一,此时局势逆转,在三僧看来,倒仿佛是三人合攻自己一般。   三位苦修僧连连叫苦,却也无可奈何,忽然足下一轻,只听苦因大叫道:“师兄小心!”   但是他的示警声已经晚了,一道流光已经从侧面袭来,苦一禅师躲闪不及,一道陷仙剑气已经狠狠刺中他的左腰,顿时丈六金身支离破碎,打得苦一禅师身子跌出十余步,张口喷出一道血箭。   苦因、苦信二人齐齐叫道:“且住!”   迷雾顿时散去,露出萧千离的身形来,四道剑气陡然化作四柄参天巨剑。立于四周,散出森森剑气,威势惊人无比。   苦信上前搀起苦一禅师,默然半晌,垂泪道:“师兄,咱们认输!” 第四百六十四章 惊天之变   四人在山峰上打得天翻地覆,江面上众人只能遥遥感应到峰上的惊天威势,却看不见四人的打斗,当下不约而同的驶近船坞,不少自负有几分功力的江湖客纷纷涌上岸边,意图靠近观战。   道佛两门的一众高手也是看得心痒难骚,不约而同的渐渐靠近峰下,他们虽说肉眼看不到峰上的交战,但是靠得越近,对于交战双方的武学意境、天地法则却是感受越深。   在众人当中,唯独白马寺住持广济禅师不仅没有靠近山峰,反而稍稍向外走了几步,凝神向山腹间看去,似乎在梭巡着什么。   苦一禅师艰难的抬起头来,伸出枯瘦的手掌,轻轻抚摸着师弟的光头,含笑道:“输便输了,哭什么?莫非活了这么多年,亦惧死乎?”   苦因禅师也快步走了过来,强忍泪水,扶住师兄干瘦的身躯,涩声道:“苦因早已活够啦,只是不甘心……倘若咱们再多上一位师兄弟,这诛仙阵……”   苦一禅师微笑道:“三人合攻萧掌教一人,已经是武林中的大忌,莫非还嫌人手不够么?二位师弟,扶我起来!”   苦因、苦信依言将苦一禅师扶起站立,苦一禅师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行站定,稽首合十行礼道:“萧掌教请了!”   萧千离还了一礼,只听苦一禅师缓缓道:“今日贫僧师兄弟三人,败于檀越之手,实在是输得心服口服。九九金山赌斗一事,是萧掌教胜了!”   此时听到苦一禅师亲口认输,羽纤柔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欢呼,急忙从镇山河气场中奔出,抱着萧千离的左臂,喜道:“师父,您打赢了!”   “嗯!”萧千离转头向羽纤柔露出一个笑容,顺手轻轻拍了拍羽纤柔的小脑袋,吩咐道,“且站在为师身后,不要乱跑!”   他回过头来,微笑道:“侥幸得胜,承让!”   苦一禅师点了点头,沉声道:“昭善与萧掌教的赌斗,言明金山若败,将不复存矣。幸得掌教慈悲,免了本寺数千载佛门教义毁于一旦,贫僧在此谢过!”说完,便是长躬致谢。   萧千离举掌还了一礼,只听苦一禅师回过头来,微笑道:“二位师弟,该上路了!”   苦信、苦因二人均默默点了点头,三僧各自回到古松坐下,缓缓念道:“如是我闻。一时佛在忉利天,为母说法。尔时十方无量世界,不可说不可说一切诸佛,及大菩萨摩诃萨,皆来集会……”   听到三僧齐念《地藏菩萨本愿经》,萧千离幽幽叹息一声,收回四大剑器,吩咐道:“纤柔,咱们走吧!”   羽纤柔不明所以,但是既然师尊有命,只当遵从,当下答应一声,喜滋滋的跟在萧千离身后,准备下山。   二人刚走出十余步,忽然只觉背后有一股大灾难、大毁灭、大苦难的气息突然升起,流露出贯彻天地、神鬼皆惊的天魔意境。萧千离心中猛然一震,急忙转头。   天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阴沉了下来,万千黑雾弥漫,黑雾中隐约有无数饿鬼,辗转哀嚎,密布空中,遮天蔽日。   “这是……”三僧也发现了这等天地异象,不由得停了经文,不约而同的诧异抬头向上望去。   “怎么回事?”峰下众人也在议论纷纷,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有玄观道君、清虚道君、行悲禅师、明性禅师等寥寥无几的大能之辈才隐约感应到什么,不由得一个个面色阴沉。   只听天崩地裂的一声巨响,却是半边山峰轰然炸开,一个小小的身影从中飞出。   看到那个身影,萧千离不禁面色一变,足尖一点地,身子已经如电激射而出,飞身迎上,一把揽住那个小小身形,在半空滴溜溜一转,又奇快无比的跃下峰顶来。   萧千离落在地上,顾不得多想,右手一指,神妙无方的镇山河立刻落下,七色神光华彩大作,飞玄云气,肇立诸天,将偌大的峰顶一并护在其中。   镇山河落下,萧千离才悄悄松了一口气,急忙低头看去,却见怀中果然是那个美貌的五毒教主曲璃,此时她双目紧闭,七窍都流出细细的血丝来,在娇美的俏脸上缓缓流淌,模样极为可怖。   “师父,曲姐姐怎么了?”羽纤柔吓了一跳,急忙奔了上来,摘下了轻重长刀,虎视眈眈的警惕的看着四周。   “何人有此功力?”看清曲璃的惨状,饶是萧千离久经恶战,此时也不禁大吃一惊。曲璃的本事,当世可谓罕逢敌手,竟然被打得如此重伤,敌人的实力可想而知是何等的高明。   他心中剧震,手中却丝毫不慢,运气于指,一口气连点曲璃胸腹间十七处大穴,掌力一吐,一道精纯的先天内家真气缓缓透入。紧接着伸手一挥,“化三清”气场顿时将曲璃的娇小身躯包裹了起来。   得了萧千离的协助,曲璃缓缓睁开眼睛,一眼见到面前的萧千离,急忙挣扎着抓住萧千离的衣领,虚弱的低声道:“白马寺……是白马寺的人放出了那个……”一句话还没说完,又猛然咳出一口血,将萧千离的上衣都染得斑斑血红。   萧千离抱着曲璃站起身来,转头长声喝道:“玄观道友,且阻住白马寺一行僧众,不可放走一个!”声音远远的传了出去,声传数里。   听到萧千离的声音,玄观道君顿时色变,喝道:“诸位道友助我!”双臂一振,诸天劫轮从天而降,正欲冲进佛门方阵中,转头看去,却见释教众僧侣面面相觑,白马寺的大小和尚却消失得干干净净。   玄观道君愈加恼怒,大踏步走上前去,环顾四周,凌厉的目光盯着明性禅师,低喝道:“广济何在?”   明性禅师也听到了萧千离的传音,自然知道发生了大变,虽然玄观道君无礼之极,却也不与计较,当下摇头道:“一刻之前广济师兄还在旁边,此时却不见踪影……”   只听半空中磔磔怪笑,一条黑影从垮塌的半截山峰中腾跃而出,立在半山腰间,身体周围弥漫着滚滚死寂之气,怪笑道:“释怀让,你镇了老夫一个甲子,如今老夫脱困而出,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第四百六十五章 凶魔出世 绞杀全场   看清那人的模样,玄观道君、陆尘子、行悲禅师、明性禅师等大能之人齐齐变了脸色,不约而同地回身喝道:“快走!”   行悲禅师背后的一位老僧诧异道:“观此人一身魔气,莫非是什么邪魔外道?住持师兄休惊,待贫僧先行降魔除妖——”   那位老僧大喝一声,身子奇快无比的朝山腰中扑去,行悲禅师正在呼喝众僧撤退,拦阻不及,只急得大喝道:“师弟速归!你不是此人对手!”   金山寺被萧千离打得大败亏输,佛门人人面上无光,那老僧存心要击杀这个一身阴冷死寂的魔头,也好在众目睽睽之下为佛门争一口气。当下置若罔闻,头也不回的疾奔而去,口中高叫道:“住持师兄稍待,贫僧去擒了此魔便来!”   却不料那人环顾四周几眼,一眼见到山下密密麻麻都是人头,一双妖异的双眸红光闪动,嘿嘿狞笑道:“释怀让,你不出来,老夫先将这些人杀得干干净净,以消心头之恨!”   他身子猛然腾空而起,化作一道黑气,奇快无比的向山下冲来,与那老僧正面相遇,那老僧不由得大喜,喝道:“还不束手就擒!”双掌一竖一推,一道沛然之极的刚猛掌力如长江大河一般喷涌而出。   却不料那人压根连看都不看那老僧一眼,突然加快了速度,黑烟一卷,那老僧顿时全身衣衫化作飞灰,肌肉萎缩干瘪,如同干尸一般,重重的跌落在地上。见到如此可怖情形,山下众人不禁齐声惊呼。   见那黑影来势汹汹,站得最近的六位不知来自哪寺的老僧齐齐呼喝,联手来迎,只见金身重重,莲花朵朵,有无数地火水风喷涌。却不料那黑影脚下不停,抖手一刷,管他什么金身法相,顿时将面前阻截的六位老僧一并化作飞灰!   不知是谁高声叫道:“诸位联手攻他!”顿时有数十位武僧出列,拳脚棍棒如同暴风骤雨一般,那黑影愈发恼怒,喝道:“找死!”张口喷出一道黑气,漫空中响起惊魂摄魄之音,如洪钟大吕一般,震得众人都是心神一阵恍惚。   却见那黑影又是抖手一刷,站在身前的十余位武僧一并丧命,立刻便有人冲上拦截。   各教高人都是又惊又骇,再这样下去,只怕在场众人死绝,只怕也未能将其斩杀。不少人顿时心生恐惧,忍不住便想拔足飞奔。   幸好先天高手大多心智极为坚定,自知一旦心生惧意逃走,心境有了破绽,此生再也无更进一步的可能。因此先天之上,除了极少数人之外,余者大多提足十成功力,欲与对方拼个你死我活!   行悲禅师一咬牙,朝身后合十行礼,沉声道:“诸位师弟助我!”   当下灵隐寺众僧齐齐奔出,站在行悲禅师身后,各自伸出一掌,众僧齐心协力,以佛门秘阵将功力加持于行悲禅师身上,只见他全身佛光大作,如来法相面露慈悲之色,缓缓推出一掌。   那黑影此时已经冲进人群中,眼见行悲禅师拍出一掌,当下随手一挥,两道大力正面对撞,轰然巨响,那黑影身子一顿,咧嘴笑道:“这才有点意思!”   十余人合力,与那黑影硬碰一招,也仅仅是打得他一顿,而行悲禅师却胸口一闷,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身后众僧功力最浅之人甚至身子倒飞回去,重重的摔在地上。   那黑影正要顺手取了行悲禅师性命,只听身后霹雳一声大喝,那黑影回过头去,只见光芒耀眼夺目,似乎有一个无形的光轮在不停转动,一道震撼诸天、主宰万界的雄浑力量迎面砸来。   “诸天劫轮?”那黑影随手一挥,将玄观道君凝力良久的诸天劫轮打得支离破碎,怪笑道,“峨眉派有个小道士曾经在周天万劫中加入脉轮天法,莫非就是你这小家伙?”   玄观道君凝神以待,身边清虚道君、陆尘子、张正辰、华阳剑君一字排开,玄观道君稽首道:“峨眉玄观,见过百里前辈!”   五大道派掌门人当中,以华阳剑君最为年轻,并不认识这个全身都笼罩在黑雾中、形同鬼魅的老怪物,此时听到玄观道君说到“百里前辈”,猛然心中一惊,喝道:“原来是你,大荒双君之一的百里长青?”   百里长青打量了华阳剑君几眼,咧嘴怪笑道:“天罗步法?青城派莫非就剩下你这等残兵败将了么?”   他突然脸色一变,喝道:“当初要不是长青子打了我一掌,我又怎么会功力大损?你既然是青城派的人,老夫便先来收一收利息!”   只听一声尖哨响起,无穷无尽的黑烟笼罩,万千魔头呼啸盘旋,见华阳剑君刚要反击,玄观道君一把拉住,大喝道:“五行阵!”   五行八卦是道门必修阵法,更何况这五位道门大佬?自然对其中的种种精微变化了若指掌,当即四人都是身子一晃,各自站定方位,以武功修为最高的玄观道君镇守正东木行方位,其余四人利用五行相生,将五人之力尽数集于玄观一人之身。   众人均知这人是武林中一个大魔头,武功之高匪夷所思,此时丝毫不敢留力,各自吸纳法则入体,玄观道君高高扬起右手,身躯仿佛巍峨高山一般,璀璨金光化为诸天万界,一翻手,天地逆转,铺天盖地的向百里长青压了下来。   百里长青面露不屑之色,咧嘴怪笑道:“区区五行阵,也敢倒锊虎须?”黑雾突然一收一放,化作一道黑气,“咔啦啦”一声脆响,却是将那诸天万界一并打个粉碎。   五大掌门如遭雷击,被反震之力震得胸口发闷,如同塞了一团乱草一般,闷闷作呕,自知内伤极重,心中不禁骇然。   百里长青正欲上前一步,将五人一并斩杀,只听一声佛号响起,少林住持明性为首的十八位老僧终于布阵完毕,十八尊金身法相佛光低垂,将百里长青团团围在其中,明性禅师手起一掌,饶是百里长青功力绝顶,仓促之下,也不得不回身硬碰了一招,十九人都是身子一晃,几个功力稍逊的老僧顿时脸色煞白。   “少林十八罗汉阵?”百里长青目中凶光闪动,狞笑一声,喝道,“今日在场之人,一个都别想活!”   他猛然向天狂吼,漫天黑雾急速收拢聚集,一个黑白红三色透明圆球缓缓出现,突然绽放出万道霞光,又射出万道佛光,又涌起万朵妖云,又涌起万道魔气,上与天合,下接地肺。一时间轰鸣阵阵,大地震动。   那三色古怪圆球中,忽然有一只怪眼徐徐睁开,眼中无数白光流窜,涌动不休,陡然间数百道白光激射而出,将在场众人一一定住,只要心念一动,在场无论修为高低,便要尽数被当场灭杀! 第四百六十六章 灭世魔功   百里长青将全场众人尽数锁住,只要他心念一动,便能将一众道佛大能尽数化为飞灰。   他狞笑一声,刚要动手,只听远处似乎有浪潮轰鸣,转头一看,只见七宝池八净水如同惊涛骇浪一般袭来,顿时将他的道果挟裹在其中,又有无数金莲展开,璎珞飞舞,暗红色的红莲业火环绕焚烧,只是一击,便将那道果射出的数百道白光尽数摧毁。   即便是百里长青,也不由得闷哼一声,顿时勃然大怒,转头望无名峰望去,只见三位苦修老僧身形如电般射来,呈现“品”字形将他团团围住,三僧周身佛光缭绕,身体却是半透明一般,时而凝实,时而虚无。   百里长青不惊反喜,哈哈大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你们三个秃驴!自从释怀让将老夫锁在无名峰下,你们三个便坐镇峰顶,这一甲子,老夫当真是日日夜夜思念,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怎么折磨你们。既然你们都来了,甚好!释怀让呢?让他来见我!”   其实百里长青刚刚脱困而出,三位苦修僧第一时间内便认出了此人,不由得大惊失色,只是苦一禅师被萧千离打了一记陷仙剑气,内伤极重,苦信、苦因立刻跃至他的身边,各自伸出一只手来,替他梳理真气,等他略略恢复,三人这才从峰上一跃而下。   三人均对百里长青的本事心知肚明,第一时刻便燃烧命力,将战力推到最高,一上手便全力催动菩提三阵,顿时将百里长青困住。   玄观道君见势最快,刚一脱困,立刻高喝道:“走!”命令年轻门人速速离开。明性禅师舌绽春雷,催促众人速逃。   一时间兵荒马乱,无数人如蒙大赦,没命般向船坞上逃去,几艘大船奋力划动,靠近岸边,只见一个个佛道高手各自施展上乘轻功,一个个向尚未靠岸的大船上纵跃而去。   西河道君见玄观道君等人还站在原地,急忙上前,一把拉住玄观道君的手臂,大喝道:“玄观道兄快些上船。”   玄观道君摇了摇头,沉声道:“百里长青脱困,必要行那灭世之举,玄观身为峨眉掌门,阻其灭世,责无旁贷!”   西河道君回头看去,只见岸上无数人蜂拥逃离,甚至那几艘大船装满之后,更有不少人仗着一身轻功踏波而行,在水面上奔得数十丈,便落入水中,手足并用向远处游去。   此时偌大的平地上,仅剩下寥寥二三十人而已,佛道均有,大多是一派掌门。旁人能走,这些一派之主却不能走,西河道君哈哈大笑道:“西河不才,愿与诸位道兄一并上路!”   正乙派掌教元景道君也笑道:“也算贫道一个!”   玄观道君微微一笑,颔首道:“同进同退!”   他转过头去,目光与明性禅师远远一触,明性禅师轻笑道:“此战之后,倘若贫僧侥幸不死,少林当封山三年!”   玄观道君指着明性禅师大笑道:“明性大和尚,又来占我道门的便宜。你要是不死,区区三年怎么够玄门休养生息?依贫道之见,便是三十年也不嫌多……”   明性禅师呵呵一笑,道:“玄观道长武功精湛,也不见得会死在此地。”   玄观道君连连摇头道:“贫道比你武功尚且低了一线,倘若动起手来,几位道兄首当其冲,必然死得干净利落,道门元气大伤,你佛门却是大大占了便宜!”   明性禅师也不分辨,只是微笑道:“敢问道长,此时峨眉三老何在?真武六仙何在?龙虎四圣又去了哪里?”   玄观道君顿时哑然,半晌才哈哈大笑。   这二人面临生死关头,依然谈笑自若,仿佛视生死于度外,看得众人暗暗为之心折,莫名觉得心安不少。   此时百里长青与三位苦修僧已经拼上了真火,那一轮三色古怪圆球轰然一声炸裂开来,无穷真火喷涌四溅,落入菩提三阵中,将七宝池八净水烧得滚沸如浆,一个个莲花骨朵刚刚绽放,佛陀金身尚未凝练,便被扫成飞灰。   三色圆球炸开之后,露出一个小小的透明圆球,不断旋转,越转越大,待到数尺大小,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只见那球有眉有目,周身毒火飞舞,在两端渐渐形成羽翼,身下缓缓凝出三爪之形。   此时平地上剩余的众人,无一不是见多识广之辈,见状不禁大惊,陆尘子大喝道:“行悲!这是怎么回事?百里长青怎么会有大日如来的金乌功法?”   行悲禅师脸上愈见凄苦,半晌才叹息道:“昔日百里长青佛道双修,原本便有慧根,入魔之后便被镇压,却不知他哪里学来的《金乌经》……”   只听旁边有人接口叹道:“百里长青当年从金山寺盗取了佛门武学,危祸世间,被天下正道联手围剿,被迫立下‘双君不至,长青不出’之誓,这才被释怀让镇在无名峰下六十年。依老朽之见,只怕他已将佛道魔三门功法合而为一,这才有了这灭世金乌法身!”   听到这个声音,明性禅师顿时面露苦笑,缓缓转身行了一礼,沉声道:“江元施主也来了……”   众人转头看去,只见一个老渔翁慢慢的走上前来,浑身湿漉漉的,肩上扛着一支鱼竿,神情灰败之极。   玄观道君等人急忙上前见礼,口称:“江老,您怎么也来了?”   “免了免了——”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太湖上与隐道人、枯竹翁一起泛舟的烟波钓叟江元。   他意兴萧瑟,抬头望去,叹道:“他功力又有突破,呵呵……想不到三功同修,竟然让他还虚合一,炼就心灯。如今天下还何人能制得住他?”   陆尘子不由得一惊,问道:“江老,您现在也制不住令师兄么?”   “六十年前便远远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现在?”江元苦涩摇摇头,叹息道,“老朽与苦信苦因大致相当,尚不如苦一和尚,如何能压制他?”   众人抬头看去,只见百里长青桀桀怪笑,打得三位苦修僧全无还手之力,菩提三阵摇摇欲坠,无数金莲、佛光支离破碎,似乎下一刻就要破碎无形。   只听霹雳一声,却是菩提三阵彻底化为齑粉,三位老僧如同喝醉了酒一般,身子摇摇晃晃,功力最浅的苦因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半晌爬不起来。众人无不大骇失色。   烟波钓叟江元苦苦一笑,伸手一引,将已经功力尽废的苦修三僧凌空抓起,扔到众人身后。   百里长青打残三僧,转过头来,目光在江元身上一转,嘿嘿狞笑道:“师弟,这个时候才出来,不嫌太晚了一些么?”   江元摇了摇头,道:“百里长青,你昔日立下誓言,‘双君不至,长青不出’。江元未曾出世,你便破誓而出,必应誓化为肉泥!”   百里长青脸色一变,哈哈笑道:“当年道心立誓,只不过是权宜之计。如今你师兄一体三修,哪里还有道心?道也罢!佛也罢!只不过是天魔万相而已!师弟,你去吧,下次见面,便是你的死期!”   江元低声道:“莫要叫我师弟,今日之战,有死无生矣!” 第四百六十七章 献祭!封天禁地   此时场中气氛紧张得要爆炸了一般,江元脸色阴沉,缓缓从人群中走出,站在众人身前,余下佛道两教三十余人傲然而立,面前的百里长青却似乎满不在意,眼中凶光闪动,只看着江元一人而已。   百余年前,道门散修中出了一对师兄弟,师兄百里长青,师弟江元,都是世间少有的英才俊杰,不过而立之年,便双双成为先天宗师。这师兄弟二人行侠仗义,打遍江南罕逢敌手,闯下了赫赫威名,江湖人称“大荒双君”。   百里长青四十五岁那年,境界修为更进一步,达到化神中阶,更是傲然自得,渐渐有些膨胀起来。   恩师千黄真君本是一位隐居的大能之辈,临终前留下遗书,将手书的两本武学心法分别传给两名弟子,其一为《玄洞经》,另一本则为《皇道经》,指明两位弟子各取一本。   等两位弟子联袂回到故居,入目的却是恩师羽化的遗蜕,当下心中大恸,在师尊灵前三跪九叩,办理后事。并按照恩师的遗书,将两本心经各取一本。   百里长青回房修炼,只觉这本《玄洞经》奥妙无穷,比之前师尊传授的还要高明许多,当下来到师弟江元的房中,言明欲借《皇道经》一观,相互印证。江元不疑有诈,当即将《皇道经》取出。   却不料百里长青突然翻脸,打了江元一掌,夺经便走。江元原本便比师兄武功稍逊半筹,仓促遇袭,顿时口吐鲜血,足足休养了月余才恢复过来。   愤恨之下,江元一路追赶,此时的百里长青却早已逃得无影无踪。江元遍寻不着,四处游历,便在此时认识了隐道人李傕。   过得数年,听闻白阳魔尊遗宝出世,被一位先天道门大能所得,江湖中传得沸沸扬扬,却又突然没了音讯。   又过数年,金山寺被人深夜闯入,打伤十多位佛门高手,夺走《金乌经》。江元当即赶往金山寺,查勘之后,却发现这位神秘人竟然施展的是大荒山一脉的功法。   此后,江湖上风声鹤唳,不知多少名门大派秘籍被夺,又不知有多少人死伤在此人手中,引发天下公愤。金山寺当代住持释怀让广邀天下高手,共同围剿这位神秘人,江元此时也参与其中,却并未透露自己的身份。   百里长青道、佛、魔三系全修,终于大成,得意忘形之下,不慎露了行踪,被上百位先天宗师一路追来,一番惊天动地的大战之下,江元痛下狠手,终于将百里长青逼至绝境。   为保性命,百里长青立下誓言,被镇在无名峰下,一转眼便是六十年之久。   种种往事浮上心头,江元缓缓放下了鱼竿,沉声道:“百里长青,你炼就不灭金乌妖魂,入魔已深,再劝亦是无益。大荒双君之名,今日可以除名了!”   “除名?”百里长青狂笑道,“师弟,你有多大能为?竟敢大言不惭,也罢!你我数十年未曾见面,今日便让师兄瞧瞧你的本事!”   面对张狂无比的师兄,江元忽然笑了。   他笑得很开心,花白的胡须颤抖着,深凹的眼睛里闪过一点星光。   “我花了五十年,练就了一门奇功,正是用来对付你!百里长青!”   听到这句话,百里长青的笑声曳然而止。   师弟与他艺出同门,同样也是罕见的武学天才,花费了五十年才炼成的一门功法,可想而知是何等的威力。   江元轻轻笑着,满脸的皱纹都裂开了来,伸出右手,略一凝力,在空中画出一个又一个古老的文字,渐渐地,这些空气中画出来的文字散发出五彩的光芒,一个接着一个在空中随意飘动。   五彩的上古符文越来越多,这些文字围绕着江元轻灵地飞舞着……而这时,所有人也发现了,他画出字符的速度也越来越慢,似乎变得极为吃力。   玄观道君凝目看去,却见江元突然喷出一口鲜血,花白的胡须、脏兮兮的长袍已经被鲜血染得通红,老渔翁左手握住右手,两只手同时用力,奋力在画最后的一个字符——其他所有的五彩符文已经整整齐齐排列起来,只有他身前那一块空着最后一个位置。   铁笔银钩的最后一画终于完成了!   大地猛然颤抖起来,天空阴云密布,乌云低垂,江面上掀起了惊涛骇浪,仿佛一个极为宏大的意识苏醒了一般。   那无数上古符文突然湮灭,下一刻,却在百里长青的全身上下闪烁起来,百里长青冷笑道:“这是什么禁法?区区禁术小道,也想封住我百里长青?”   他猛力一挣,却发现自己全身竟然空落落的使不上半点真气,不由得面色大变。   “这是……”   老渔翁缓缓回过头来,朝玄观道君微微一笑,低声道:“有劳诸位道友——”   一句话还没说完,江元的身躯开始了四分五裂,一块块骨肉肌肤渐渐化为飞灰,终于完全湮灭在尘世之间。   在场众人无不被眼前的一幕骇得面无人色,这究竟是什么法门?竟然要一位还虚境界的武学大宗师燃烧生命来完成?   突然龙虎山掌教张正辰大叫一声:“混元神仙经!”   《混元神仙经》乃是道门符箓不传之秘,“圣人闭口,万物可藏,回转清白,改易阴阳。应言不言,神明相传;应语不语,神明相与。故万法闭口,藏身之禁法,流行五藏神明,众人游戏而我独住,众人浩浩而我独静,众人言说而我独嘿,此行禁之道毕矣!”其法门练到极致,有封天禁地之无上妙用。   难怪江元不惜以身相殉,除了这等混元大法,有谁能封得住百里长青的灭世魔功?   面对这一幕,众多佛门大能齐齐低头合十,口宣佛号:“阿弥陀佛!”语气中沉痛无比,更是大起同仇敌忾之心。   “快啊!”张正辰撕心裂肺的叫道,“不要让江老白白牺牲——”   玄观道君与明性禅师对视一眼,齐齐大喝道:“来!”   当下玄观道君立在最前,双手托于胸前,周天万界一齐加持在他的手中,化为玄妙无方的诸天劫轮,道门众人联手灌注毕生功力与其中,顿时有数十重法则一一展现,各自化为流光,尽数凝于劫轮之中。   明性禅师功力虽说高过玄观道君,自身如来法体却不如诸天万劫的神妙,当下齐齐发力,将无上真力化作元气,如同流水一般注入劫轮。   这一刻,诸天劫轮闪耀天地,如同一方世界驾临,巍峨神圣无比。 第四百六十八章 本座代天而罚!   只见无尽光芒涌动,光辉闪耀,却看不见具体事物,但一众先天大能均能清晰地感觉到,在那光辉之中,有一个由光芒组成的轮盘在不停转动。   光轮转动间,如同诸天万界一起转动,整个大千世界意志都似乎觉醒。   这一刻,玄观道君吸纳法则入体,手托诸天劫轮,加持数十位佛道大能的毕生功力,狠狠向百里长青当头砸下。   只听百里长青一声狂吼,江元以生命化作的封禁之法,这一刻竟然被他挣动,无数上古符文一并闪烁起来,流光溢彩,将他全身都死死封在符文之中。   在千钧一发之际,悬在百里长青头顶上的金乌妖魂突然飞下,“轰”的一声巨响,大地猛然一晃,诸天万界之力一同崩坏。毁天灭地的强横力量,瞬间重重的砸在那枚圆球上。   “糟了——”玄观道君脑中电光火石的一闪。   那金乌妖魂被重重一击,炸得遍体毒火横流,摇摇欲坠。明性禅师目眦尽裂,大喝道:“再来!”   但是仅仅是一瞬,百里长青已经缓过气来,狞笑着双臂一振,万千符文轰然炸裂,众人都是大惊失色,想不到还虚之境的江元燃烧生命,却仅仅只能困住百里长青片刻,此人的武功修为,当真是深不可测。   却见百里长青伸手一招,无穷无尽的真气灌注其中,那即将成型的金乌妖魂,缓缓伸展出一对翅膀,一黑一白,黑色羽翼有万千乾坤震兑八卦符文缭绕,白色羽翼则有无数细小的璎珞金莲飞舞,又生出三只血红色的裂山巨爪,浑身布满真火,熊熊燃烧。   金乌妖魂睁开闪烁着妖异光芒的双眼,无数白光激射而出,将众人一一锁定,玄观道君反应极快,见势不妙,喝道:“攻击不成,那便防御!”   此时众人也都反应过来,各自将自身功力注入诸天劫轮,撑开防御罩,有白光射来,碰到罩子边缘便滑落开去。   百里长青怪笑连连,道:“诸天劫轮?老夫便打破你的诸天万界!”扬手一记沛然之极的劈空掌力迎面扑来,金乌妖魂也张开尖喙,喷出一道粗约尺许的白光,两道大力集在一处,猛然轰击在防御罩上。   轰然巨响,那诸天劫轮再也经受不起这等猛烈的攻击,顿时崩坏无形,阵中众人齐齐吐了一口血,一个个都面如死灰,不少人全身功力大耗,跌坐在地上,面面相觑,各自苦笑摇头。   “大劫已至么……”   明性禅师艰难的转过头来,任凭那金乌妖魂的白光再度将他锁定,苦笑着对玄观道君合十行礼,道:“来世贫僧修佛,再与道君斗上四十年……”   玄观道君稽首还礼,轻笑道:“来世?来世玄观只做一个香火道人,闲时阅遍三经,落子棋间,忙时挑担引水,半亩荒田。悠闲自得,岂不是美哉?”   行悲禅师眼睛一亮,哈哈笑道:“道君这般日子,岂不是神仙生活?”只听清虚道君呵呵一笑:“行悲禅师,你身在释门,这般日子便不用想了!玄观道友,贫道与你同去——”   正在众人视死如归,眼见大势已去还在谈笑之时,忽然不远处响起一个清朗的声音:“你们一个个都想日子过得轻松,天下哪有这般好事?”   听到这个声音,僧道众人不由得齐齐一喜,唯独玄观道君脸色大变,声音陡然急切起来,喝道:“萧掌教,如今道门兴衰都在你一人之手,你为何还……”   被玄观道君一言提醒,清虚道君、陆尘子这才醒悟过来,急忙想要说话,却见萧千离向众人一摆手,朝众人缓步行来,肩头上坐着曲璃,羽纤柔背负轻重长刀,静静的跟在他的身后。   此时曲璃小脸上的血迹已经擦干,只是全身虚弱无比,连一根小手指都抬不起来,只能无力的靠坐在萧千离的肩头上,双手抱着他的脖子,脸色苍白,恨恨的盯着百里长青。   他刚一踏入战圈,金乌妖魂的白光便激射而来,萧千离眉心阴阳二气一闪,那白光在他身边滑落,丝毫不得近他身前数尺。   萧千离不去理会百里长青,而是走到众人身前,对明性禅师笑道:“大和尚,今日之战,可是本座胜了?”   明性禅师苦笑连连,摇头道:“金山已散,自然是施主胜了。只是如今……唉!施主为何如此不智?便是为中原武林保留一分元气也是好事!”   萧千离微微一笑,瞥了百里长青一眼,笑道:“冢中枯骨耳!”   自从他出现,百里长青便一直若有所思的盯着他,只觉此人看似毫无武功在身,行动间却一举一动均顺应天地,委实看不清他的真实修为。却不料突然听到这样一句,不由得心中怒极,狞笑道:“小辈,你有多大能为?竟敢在此口出狂言!”   萧千离似乎满不在意的摇了摇头,转过身来,凝视着全身都笼罩在黑烟中的百里长青,开口问道:“当年你立下誓言,倘若破誓,当如何?”   “破誓?”百里长青笑得越发张狂,大笑道,“若破誓而出,全身化为肉泥!小子,老夫就站在这里,瞧瞧这天地能不能让老夫掉一根汗毛?”   萧千离看着百里长青,如同看着一具尸体一般冷漠,半晌才冷冷的说道:“道心立誓,却破誓而出,当真是愚不可及!”   “区区一个道心立誓!老夫如今道、佛、魔三修,道心化为不灭心灯。纵然天道起了感应,又如何应誓?”   萧千离伸手将曲璃抱下,放在羽纤柔的怀里,吩咐道:“纤柔,照顾好你家曲昭秀!”   羽纤柔担心的看了师尊一眼,犹豫片刻,还是依言接过曲璃,慢慢的退到众人当中,被陆尘子一把拉住,低声道:“此人武功通神,劝你师父快走……”   百里长青耳朵极尖,早已听到陆尘子的话语,闻言怪笑道:“想走?”右手一指,那金乌妖魂浑身魔火大作,展翅飞来,三只锐爪森森有如利刃,朝萧千离劈头盖脸的抓来。   此时解析系统示警声大作,“检测到不灭金乌妖魂……不可抵御……不可匹敌……”萧千离却恍若未闻一般,只是眯缝着眼睛,看着那疾速飞来的妖魂。   那金乌来势极快,转瞬之间已经飞至萧千离身前,周身魔火缭绕,三爪戟张,正要一爪抓破萧千离的头颅,却见萧千离全身青光涌现,一朵青莲在身后徐徐升起,猛然一张,竟然将那不灭妖魂一口吞了下去。   百里长青惊得亡魂大冒,喝道:“你究竟是何人?”   萧千离的声音冰冷如铁,一字一顿道:“纯阳宫,萧千离!”   他忽然抬起手来,森然道:“天不应誓,本座便来代天而罚!”   百里长青不由得一愕,随即哈哈大笑道:“笑……”   “笑话”二字还没说完,茫茫虚空中突然出现出现一个巨大漩涡,漩涡周围雷云激荡,一只白皙的巨掌从天而降,百里长青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便被生生压成一团肉泥。   看着那一摊不成人形的肉泥,萧千离只是不屑的撇了撇嘴,轻笑道:“还当你有多大本事,原来也只不过如此而已。”   在他的左袖中,一点金符突然化为飞灰,纷纷扬扬的落在地上。   请神符! 第四百六十九章 悄然退场的佛门   这张请神符,是萧千离圆满完成主线任务之七时,得到的奖励。   当时他面临未知恶战,心事重重,得到这张请神符之后,仅仅只是瞥了一眼,便将它收了起来。   从玉虚峰一路到镇江府,路途遥远,萧千离闲暇之时,才想起了这个被他一直丢在百宝囊中的杂物,当下将请神符取出,仔细看着系统关于这个物品的说明。   “加持纯阳演正妙通宏仁普惠孚佑帝君无上大法力于弹指之间,等同本尊亲临!”   起先萧千离还被那一长串称号看得有些眼晕,细细琢磨半晌,试探着将中间那一大段尊号去掉,左看右看,心中猛然一惊。   “纯阳……孚佑帝君?不正是纯阳真人吕洞宾吗?”   “这请神符,竟然能借助纯阳真人本尊的法力!”   他狂喜之下,不由得欢欣鼓舞,对九九金山之战顿时信心百倍——金山寺就算高手再多,到底也是凡间武学,又岂能经得起吕祖亲手一击?   原先不起眼的小小物件,此时被萧千离如获至宝,小心翼翼的捧在手心里,越看越是喜爱。抚摩了好一会儿,才注意到说明中间的几个小字。   “于弹指之间……也就是说,这请神符的效果只有一弹指?”   萧千离顿时心中一凉,东西虽好,但是为什么作用时间只有这么短?   按照古代的算法,二十瞬为一弹指,二十弹指为一罗预,二十罗预为一须臾,一日一夜有三十须臾。也就是说,一弹指仅仅只有大约七秒钟左右。   七秒钟能干什么?萧千离顿时唉声叹气,顺手将请神符扔回百宝囊,定了定神,这才开始在兑换系统中搜索请神符的价值。   一搜之下,萧千离才暗暗惊讶,浩如烟海的兑换系统中,竟然根本没有请神符的存在!   这兑换系统神妙无比,除了特殊建筑这个不可思议的存在之外,天下物品、功法几乎无所不囊括其中,唯独这“请神符”却根本不存在系统之中。可见这个物品已经超越了系统本身,达到一个不可思议的至高层次。   到这个时候,萧千离才真正静下心来,细细思索半晌,忽然霍然开朗:“就算只有七秒钟时间,倘若使用得当,也必有大用!”   正因如此,百里长青破峰而出,萧千离匆匆替曲璃疗伤,稳定了她的伤势之后,立刻赶到,只是一击,便将这个横空出世的老魔生生碾成肉泥。   刹那间,全场俱静。   平地上残存的三十余位佛道两教的顶尖高手,江面上还在匆匆逃窜的船只和人群,无数双眼睛死死盯着面色沉静、神态雍容的萧千离,除了凛冽江风呼啸,偌大的平地江面,竟然没有一人说得出话来。   数十名来不及登上船只,只能在江面上浮浮沉沉的江湖人士,一时间连踩踏游水的动作都忘了,静静的浮在水面上,拼命瞪着眼睛,似乎见到了什么最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   不光是这些人,就连眼界最高、见识最广的三位苦修僧也是震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看着那一摊分不清手足躯干的肉酱,一个个只觉喉咙发干,口中发苦。   忽然一个清脆娇嫩的声音打破了场中的寂静,羽纤柔欣喜的跳到萧千离身边,一把抱住萧千离的臂膀,欢呼叫道:“师父打赢了!师父好厉害!”   “不许胡闹!”萧千离被一个软玉温香的身子贴的紧紧的,只觉有些尴尬,转头瞪了羽纤柔一眼,伸手在她的额头上轻轻一敲,虽是责骂,语气却充满了宠溺之意。   众人这才醒过神来,平地江面上,顿时发出震天的喝彩声,甚至几位还泡在江水里的道门散修也涨红了脸,拼命抬起双臂鼓掌,只是拍得几下,却忘记自己身在水中,顿时咕嘟一下沉了下去,很是喝了几口冰凉的江水,直呛得连连咳嗽。   道门众贤欢欣鼓舞,佛门众僧却面如土色。苦一咽了一口口水,喃喃道:“这……这真是人力所能为之?纯阳掌教,究竟是何许人物?莫非真是仙家手段?”   苦信满脸的惊骇之色,喃喃自语道:“我等……刚刚竟然还妄图将他镇压……当真是螳臂当车,自不量力……”   行悲禅师脸色黯然,痛苦的摇着头,苦笑道:“原本已经尽量高估此人,如此看来,我灵隐寺集全寺之力,只怕也难逃其手!”   明性禅师默默不语,半晌才叹息道:“也罢!兴衰起落本是世间常事,这一纪想必也该轮到玄门大兴了,只怕便应在这位纯阳掌教身上!”   他目视行悲禅师,涩然道:“行悲师弟,咱们留此无益,还是走吧!”   行悲禅师犹豫片刻,忍不住低声问道:“师兄回山之后,莫非真要闭寺三年么?”   明性禅师身子一颤,半晌才长叹一声,竟是默认了这句话。   行悲禅师迟疑良久,点头道:“也罢!灵隐寺树大招风,也该休养生息,剪除枝叶了……”   当下一众佛门高僧,在二位老僧的带领下,也不与玄门众人打一声招呼,各自默默离去。   玄观道君慢慢的走到萧千离身前,神情复杂,端详了他半晌,才轻笑道:“萧掌教,你老实说,究竟是何等修为境界?”   这一句话还真是问住了萧千离,好一会儿才苦笑着摇摇头,并没有回答。   玄观道君还以为他存心要藏拙,当下也不以为忤,笑道:“还虚一重的三位苦修僧联手拦不住你,百里长青被你一指绞杀,这天下间,可还有你的敌手么?”   萧千离打了个哈哈,笑道:“天下之大,高手如云,一山还比一山高,能胜过萧某的不知几许,只不过他们如今都藏在深山老林里呢!”   陆尘子激动地满脸通红,从后面走了上来,重重一拍萧千离的手臂,大笑道:“好个纯阳掌教,待事情了毕之后,还请崆峒山一行,那几个老不死的正虚席以待,只等纯阳掌教大驾光临!”   萧千离呵呵笑道:“自然会去的!”   张正辰看着百里长青的那一堆肉酱惊叹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一事,急忙走了上来,问道:“萧掌教,你刚才吩咐咱们阻截白马寺,是何缘由?”   萧千离从羽纤柔手中接过曲璃,微笑道:“诸位道兄,此事便请曲教主言明!” 第四百七十章 疑云大起   听闻面前这位美貌的小姑娘,竟然便是凶名昭著的五毒教主,一众道门大能虽然心中诧异,却也并不反感,各自依足了道门礼节,纷纷施礼,以示对一教之主的尊敬之意。   陆尘子性子最急,一张口就要发问。张正辰却伸手拦住,摇头道:“且先行善后,再寻隐秘之处详谈便是!”   众人均点头称是,当下各自收拾残局。清虚道君刚一转头,却见十几位金山寺的僧人簇拥搀扶着三位苦修老僧慢慢离去,他性情温和敦厚,见到三位老僧神情萎靡,当下快步迎了上去,惊得那些僧人手足无措,有人忍不住高声叫道:“道门莫非要赶尽杀绝么?”   “休要胡言乱语!”苦一禅师低低喝阻一声,向众僧摇了摇头,看了清虚道君几眼,略一回忆,登时想了起来,轻笑道,“莫不是昔日玉泉观论道之时,真武冲夷道君门下那位高足?”   “前辈所言半点不差!上次在玉泉观见到苦一前辈时,贫道还只是先师座下一个小小道童!”清虚道君轻轻叹息,道,“如今家师仙逝已久,苦一大师依然清健如昔,当真是物是人非事事休……”   苦一禅师呵呵轻笑,摇头道:“无住无相,信心清净。施主着相了。”   清虚道君伸手按在苦一禅师的手腕上,略一探察,摇头叹道:“性命虽无碍,只是三位前辈的功力……”   苦一佛学精湛,闻言并不失望,笑着摇头道:“区区内力只是身外之物,没了武功,反而更能静心修佛。”   苦信、苦因均微微点头,三人向清虚道君施了一礼,步伐蹒跚的慢慢向外走去,路过萧千离之时,苦因忽然开口道:“萧施主!”   萧千离转头见是苦因,他与三人虽然大战了一场,但是对三僧的人品修为也是极为敬佩,当下行礼道:“见过大师!”   苦因微笑道:“萧施主,佛门挡不得你,玄门甫有兴盛之相,只望少做杀孽!”   萧千离略一沉吟,答道:“如来法长存,白马之事,本座尚需追查到底!”   苦因点了点头,知道这是萧千离的底线,当下也不多说,向众人合十行了一礼,快步追上两位师兄,三人渐渐迤逦而去。   此时江面上观战众人纷纷散去,诸多道门大能也先后告辞,只余下五大道派的掌门人,与紫霄、正乙等十多个道门大派的掌教。玄观道君看了几眼,指着尚未被损毁的金山寺侧殿,笑道:“如今金山寺的和尚走得干干净净,那里正合我等暂用!”   众人均纷纷点头,当下除了众掌门之外,余者尽数在殿外守卫,萧千离携了曲璃的手,当先昂然走进殿中。玄观道君、清虚道君、陆尘子一干人也纷纷走了进来。   众人分宾主落座,寒暄几句,叙述前情,玄观道君这才向曲璃举起一掌行道门礼,沉声道:“曲教主,当时究竟发生了何事?还请讲来!”   曲璃端端正正的坐在一张太师椅上,她虽然生得极为美貌,却容颜尚稚,身量不足,一双沾满尘土的雪白小脚落不到地面,只能悬空轻摇,虽说看起来只是一个幼小女童,在场众道门大能却无一人敢小窥这位声名显赫的苗疆之主。   她略一回忆,哑着声音缓缓道:“当时我正在瞧萧掌教与苦修三僧的交战,忽然见到有六个光头和尚悄悄摸到侧峰,看他们的动作步伐,显然无一不是佛门金身大能。起初心想,莫不是金山寺生恐斗战失败,故而埋下一路伏兵?”   曲璃顿了一顿,又接着说道:“我起了疑心,当下径直追了过去,那峰侧虽是山石嶙峋,却被他们打出一个大洞来。我瞧了几眼,却见那洞并非天然,而是原先便有,只是用大石阻住洞口而已。”   “我与那些和尚斗了几招,认出他们施展的乃是白马寺的正宗功法,当下追进洞中,却见洞中点燃火把,两个大和尚正在拼命劈砍两段锁链,锁链的尽头,正是那百里长青。”   说到这里,曲璃停了片刻,似乎在细细回想,好一会儿才一拍手,说道:“啊,我想起来了!当时有人大喝道:‘百里长青,如今世间大乱,你还留在这里作甚?’”   “洞中半晌没有动静,我起先以为被铁链锁住的那人已死,正放下心思与那几个和尚交手,却听有人哈哈呵呵的大笑,道:‘乱与不乱,与老夫何干?’”   “又有人叫道:‘双君不至,长青不出!倘若你师弟死了,你莫非甘愿镇在这里一辈子么?’”   “只听锁链尽头那人怪笑道:‘什么道心立誓,对于老夫来说只是一句空话。老夫留在这里,只不过是因为……’”   “这时,有一个和尚被我打了一掌,趁机脱离战团,奔了上去,凑到那人耳边低声说了许久,却见那人猛然一振,哈哈狂笑道:‘原来如此!吾道成矣!’”   听到这里,众人均是面面相觑,浑然不知那和尚究竟在百里长青耳边说了什么,竟然引得百里长青如此激动。   曲璃停顿了半晌,这才道:“那人只是猛力一拉,那宝刀利刃也难损分毫的锁链竟然齐齐而断,紧接着一指刺穿那和尚的胸口,狞笑道:‘既然已经得知业火熔炼之法,又留你何用?’”   “业火熔炼?”张正辰沉吟片刻,缓缓点头道,“原来如此,这业火熔炼乃是佛门缘觉乘的妙法,调御、调伏,令般涅槃,分为炼体、炼骨、炼筋、炼神、炼心五重法门。如此看来,白马寺的僧人,竟是将业火熔炼的法门教给了百里长青。”   曲璃点了点头,小脸上忽然露出了惊恐之色,心有余悸道:“余下几个和尚不料有此变故,当即转身便逃,那人却径直攻了上来,转瞬之间便将他们杀得干干净净,我与他交手,仅仅十招,便被他险些当场击杀!”   后面的情形,不用曲璃多说,众人也都一一看在眼里。不少道门大能都在暗暗吃惊,这五毒教主看似娇小玲珑,一副无害的模样,竟然在百里长青手中硬生生走了十招,可见此人武功是何等高明。就连玄观道君也不禁眉头微皱,若有所思的看了曲璃一眼。   华阳剑君沉吟良久,缓缓道:“白马寺与金山、灵隐、少林同列中原四大名寺,本该同气连枝,为何要特意放出百里长青?莫非内有隐情?”   一众大佬此时都想到了这个问题,心中疑云大起,却百思不得其解,一时间均缓缓摇头,气氛顿时冷了下来。 第四百七十一章 玄门的新旗帜   百里长青已死,追寻功法来源、或是其人打算,都已经不再重要。但是白马寺为何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将业火熔炼法交给百里长青?又将他放出?究竟是为了应对当前的恶战,还是另有图谋?   殿中一时间寂静无声,一众道门大佬都在苦苦思索,却始终想不出一个合适的理由。正景道君性子暴烈,苦思不得,当下出言道:“既然如此,不如咱们打上白马寺大门去,瞧瞧他们有什么话好说!”   “不妥!”出言的反而是性情耿直的西河道君,他连连摇头道,“广济和尚带着白马寺提前离开,摆明了就是不给咱们任何质问的机会。更何况那偷放百里长青的和尚均已身死,就算有证据也毁得干干净净,即便前去,也不会有一句实话!”   西河道君所言甚是有理,众人均默默点头。   玄观道君沉吟片刻,缓缓道:“其时萧道友与三位苦修僧尚未分出胜负,广济和尚便已经撤走,显然是已经知悉那几个和尚的行动。诸位且请想一想,百里长青脱困之后,倘若萧掌教未能赶来截杀百里长青,又当如何?”   众人转念一想,不由得遍体生寒,陆尘子喃喃道:“在场佛道散修不下二千人之多,能活下去的又有几人?”   “想必便是如此了……”玄观道君眉宇间厉色一闪,沉声道,“倘若贫道没有猜错的话……白马寺的野心可真是不小啊!”   虽然他的话只说了一半,言外之意却人人听得出来,清虚道君叹息道:“倘若真是如此,广济大师真可谓用心险恶了!”   众人顿时勃然大怒,几位掌门纷纷拍椅怒骂,丹鼎派掌门长宁道君愤然道:“好个广济秃驴,竟然打算借助这老魔之手将咱们一锅端了?他白马寺要杀咱们道士倒也不奇怪,怎么连同教的和尚也要一块儿杀?莫非他们想要号令中原武林不成?”   听到长宁道君无意中的话语,不少道门大佬都是身子一颤,隐宗妙真道掌教碧虚子面色大变,喃喃道:“这也不是没可能的事……”   众人都是熟知武林之事的一派之主,细细思索一番,只觉此事大有可能——佛道两教的无数精英云集金山,倘若真的被百里长青屠得干净,不说两教一蹶不振,也必然元气大伤。而身为四大名寺之一的白马寺实力丝毫不损,倘若谋划得当,还真有问鼎的能力。   玄观道君摇了摇手,目光转向一个久久不曾开口的老道身上,沉声道:“华阳道友如何说?”   华阳剑君一生浸淫剑道,虽然平素少言寡语,但是众人均知晓其人极有决断,当下齐刷刷的将目光都看了过来。   华阳剑君沉吟良久,忽然开口道:“曲教主,五仙教如今尚安否?”   此时话题都在白马寺身上,却不料华阳剑君竟然将话题扯到五毒教身上,众人一时间都心中大奇,静静的看着华阳剑君,瞧他究竟要说些什么。   曲璃也有些意外,却很快答道:“虽有些许波折,如今却是安然稳妥。”   华阳剑君点了点头,沉声道:“如此甚好!贫道打算,以一个情报换取曲教主出手一次!”   曲璃的秀眉顿时皱了起来,她冰雪聪明,早已猜出华阳剑君的请求,却是心中极为不快,按捺着性子问道:“让我出手试探白马寺么?纯阳掌教就在这里,他武功胜我不下十倍,为何不让他出手?”   “萧掌教不行!”华阳剑君看了面色沉静的萧千离一眼,缓缓道,“他如今已是玄门大旗,一举一动都代表玄门的动向。倘若他出手,便是摊牌分生死;倘若曲教主出手,却说得过去。”   这话虽然听来有些刺耳,众玄门大佬互相对视几眼,却都默认了下来。   虽然还有些人不服气,但是萧千离的战绩,足以将他推到玄门旗帜的地位,几乎以一门之力绞杀大乘佛教,单剑破金山,一指镇杀百里长青。这等惊人功绩,即便是放在近千年的佛道争斗中,都绝对算得上是威名显赫。   曲璃瞥了萧千离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迟疑了一会儿,这才问道:“你用什么来换我出手?”   华阳剑君微微一笑,嘴唇动了几动,显然是以传音入密的上乘功法与曲璃交谈,只见曲璃脸色大变,问道:“此言当真?”   华阳剑君肃然道:“贫道武功虽不及曲教主,但是从无虚言。此事便是连天香阁也不知晓,贫道也是偶然间得知。”   曲璃脸色阴晴不定,半晌才重重一咬牙,点头道:“也罢!”   说完这句话,她便向后一靠,微闭双眼,竟自入定调息去了。   听了华阳剑君邀曲璃出手,众玄门教主均猜到了他后续的大致动向,当下各自点头:如今这个情形,此举倒也真是不失为一步妙棋。   有华阳剑君开了头,顿时众人集思广益,拟派何人乔装试探、何人接应、何人防范、何人统筹协调,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事情分配拟定,众人纷纷起身准备告辞,当下玄观道君起身相邀,萧千离带着曲璃、羽千柔在前,五大道派掌门人在侧,众人紧随其后,一发涌出殿外来。   走出侧殿,萧千离环顾四周,忽然想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玄观道君、清虚道君、陆尘子等掌门均在,而峨眉三老、青城八子等人却为何不见踪影?金山之战何等声势?就连少林派也来了十多位金身大能观战,为何道门却是头重脚轻?   他走出殿外,见外面把守要地的道门高手,大多数极为面生,甚至连化炁期的年轻弟子都派了过来,不由得满腹疑惑,问道:“玄观道兄,不知玄诚道兄诸位何在?”   几位道门掌教对视一眼,忍不住都露出一丝笑容,就连一向寡言的华阳剑君也忍不住抚掌笑道:“萧掌教果真非常人,如此沉稳,便是贫道也比之不及!李傕前辈果然没有看错人!”   玄观道君微笑道:“如果贫道所料不差的话,以此地为中心,周边数百里之内,只怕一间庙宇也留不下来……” 第四百七十二章 后院起火   后世的江苏,在这个时空分属会稽、东海二郡,此时不仅是这两个大郡,临近周边的丹阳、临淮、琅邪等郡处处烽烟四起,一处处庙宇烧得火光冲天,杀得血流成河。   谁也不会想到,积弱已久的道门,这一次的攻势来得如此猛烈。   金山之战,日出伊始,日落而止。借助金山大战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趁着金山寺被萧千离正面强攻的空档,利用这六个时辰的时间差,以五大道派众高手为首,大大小小上百个道教门派同一时刻内,向遍布各地的佛门庙寺发起了最凶猛的攻击。   “天下大乱啊……”一路北上的明性禅师出神地看着远处升起的袅袅黑烟,官道上时时可见面色茫然、流离失所的僧人,忽然流下泪来。   “住持师兄,咱们速速北上,倘若遇上尚在争斗的佛寺,说不定还可以施加援手,救得一个算一个……”   一个神情苦涩的少林高僧刚刚救起一位受了内伤的年轻僧人,慢慢走了过来,低声道:“一场混战,不知多少佛门弟子惨遭杀戮、驱逐,倘若这般下去,佛门在江南势力大损,只怕很难……”   明性禅师缓缓摇了摇头,叹息道:“玄观道君多谋,华阳剑君擅断,有此二人主持大局,此时玄门中人早已脱身而去。”   少林知藏院首座明秀禅师是一位高鼻深目的老僧,他目光深邃的朝远处看去,沉声问道:“师兄,我不懂!玄观道君何许人也?怎么会做出这等不智之举?他就不怕我佛门大肆反扑么?说到底,咱们的实力还是要远胜道门……”   “这正是道门的高明之处!”   明性禅师苦涩一笑,低声道:“咱们虽说实力稍强,如同巨象一般,道门却如同群狼环伺,一口口将咱们的肉咬将下来,每咬上一口,咱们的实力便会削弱一分。但是咱们倘若要反扑,打死一两头狼,又如何济得甚么事?”   明秀禅师咬牙道:“虽是群狼,只要打死头狼……”   明性禅师却摇摇头,反问道:“师弟,如今玄门头狼是谁?玄观道君?华阳剑君?亦或是纯阳萧千离?”   少林监院首座明光禅师沉声道:“师兄所言不妥,天下玄门千派一体,咱们佛门却又何尝不是同气连枝?他们能如此行事,咱们又为何不能?”   明性禅师长叹一声,痛苦的叹息道:“本来或许能为之,如今却是万万不能……”   “何也?”旁边几位老僧都是一怔。   明性禅师迟疑良久,还是轻叹道:“旁人不知,你们莫非还没有瞧出端详么?广济师兄,如今已经不是当年的广济禅师了……”   众僧均神色一僵,半晌才有人叹息道:“道门虽弱,却是上下一心,咱们佛门却反而出了内乱……如之奈何?”   众人都唉声叹气,只觉心灰意冷,当下不发一言,默默顺着官道一路北上,向嵩山的方向迤逦行去。   不提少林派一个个灰心丧气,道门众人安排停当,各自一拱手,纷纷离去。等西河道君、玄观道君等人也先后离开,偌大的金山寺,只剩下萧千离、曲璃与羽纤柔三人。   “曲教主,你身为苗疆之主,华阳道兄究竟用了什么代价,以换取你的出手?”   曲璃元气未复,却依然不改古灵精怪的性子,一双剪水双眸俏皮的看着萧千离,笑嘻嘻的说:“不告诉你!”   萧千离也不生气,微笑道:“莫非是与你双亲有关?”   这一下曲璃果然大大的吃了一惊,诧异道:“你怎么猜到的?”   萧千离伸手摸摸她的小脑袋,只觉这个动作极为顺手,笑道:“我也不告诉你。”   “你——”曲璃气得小嘴都嘟了起来,恨恨一跺脚,气道,“你仗着我受了伤欺负人,倘若我功力全复……”   “那也不是我的对手!”萧千离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顺手一捏她的小鼻子,曲璃猝不及防之下,不由自主的张开了小嘴,只觉唇舌一苦,一枚不知名的小小丹药已经被顺手塞进了她的口中。   “你给我吃了什么?”曲璃惊得往后一跳,刚要吐出丹药,却不料这东西滑溜无比,顺着口腔一路滑了下去,不由得大惊失色,伸手一按胸腹,就要运力吐出。   “乖乖的别闹!”萧千离伸手将曲璃拉了过来,笑道,“华阳道兄邀约你什么时候前去洛阳?”   “还早得很——”曲璃只觉胸腹间一道暖流缓缓下降,继而流遍全身,浑身暖洋洋的极为舒畅,知道这是上乘的疗伤圣药,当下放下心来。犹自气鼓鼓一巴掌打掉了萧千离的手,没好气的说,“好大的胆子,竟敢给我下药?难道就不担心我一怒之下,把你们纯阳宫上下全部毒死么?”   “那也要毒得死才行!”萧千离笑眯眯的看着还在生闷气的曲璃,想想自己也离开玉虚峰很久了,当下伸手按住衣领上的传音石,问道,“谢长老,玉虚峰上可安好么?”   传音灵石很快传出了谢广陵平静的声音:“掌教尽管放心,峰上一切安好。”   萧千离点了点头,又问道:“师妹还在西平郡么?”   “陆姑娘已经回到玉虚峰,如今冬季将至,西平、酒泉、武威三郡兵力已经陆续北上拒胡,只有河源郡新招募的青壮尚未操练成军。”   萧千离点了点头,笑道:“如此甚好!”   二人寒暄几句,当下切开了联系。萧千离低头看去,却见曲璃满脸的好奇之色,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见到什么极为神奇的物事一般。   “那是什么?”曲璃伸出一只莹白如玉的小手,“我也要!”   “你又不是纯阳宫中人,要来干什么?”萧千离笑呵呵的缓步前行,曲璃却不依不饶的绕到他的身前,鼓着眼睛伸着小手一动不动。   萧千离没奈何,只得兑出一对传音灵石来,又教了曲璃使用方法,看着曲璃喜不自胜的放在手心中把玩,不由得哑然失笑。   他却不知,在玉虚峰八卦台上,谢广陵放下了按住衣领的右手,身边的柳随风便一脸急切的问道:“谢长老,可瞒过去了么?”   谢广陵默然点了点头,郑重道:“今日之内,谁也不许泄露一句!”   柳随风慨然道:“师父想必还在与金山寺的和尚恶战,绝对不能让他分心!”   二人正说着,李承渊提着战枪匆匆奔了过来,大声叫道:“大师兄,敌人已经冲上山腰了!”   只见李承渊全身浴血,一身黑甲上伤痕累累,几乎是从血水中捞出来一般,就连虎头湛金枪也沾满了斑斑血迹,模样极为凄惨。   柳随风看了谢广陵一眼,拱手道:“有劳谢长老了!”右手一扬,陨月剑跃至手中,霍然转身,大踏步走下高台,呼喝道:“五师弟,随我来!”   台下程君手持刀盾,与六位同持重盾的纯阳弟子静静的站在那里,闻言齐齐爆喝一声,跟随柳随风大踏步转身而去。 第四百七十三章 拼死断后   这波敌人来的极为诡异,竟然瞒过了峰下日夜巡查的卫队与高高在上的金雕火儿,在黎明前夕突然发起攻势,负责守夜的楚寻猝不及防,竟然被偷袭打成重伤,三位轮值的外门弟子也随之战死。   极度狂怒之下,楚寻吸纳荒芜法则入体,将大片峰顶化作绝境死地,拖着重伤之体连杀六人,最终伤势过重,不得不退出战斗,余下两人则被随后赶来的柳随风当场击杀。   楚寻的重伤并非没有价值,他成功破坏了对手先锋的偷袭,并将整个纯阳宫都惊动起来,李承渊等人披挂上阵,谢广陵坐镇八卦云台发动护山大阵,迫使对方不得不化偷袭为正面强攻。   惨烈的战斗从黎明时分打响,一直到黄昏时分,仗着地利之便,纯阳宫一连打退对方七次攻势。最险恶的一次,对方一路攻至距离峰顶只有一箭之地,这才被谢广陵发动护山大阵击退。   眼见暮色低垂,敌人的攻势愈加疯狂起来,迎战的方少白、郭玉盈、郭鹏程等人节节败退,李承渊不得已,只得提前求援。   见大师兄柳随风带着五师弟程君等人下峰迎敌,李承渊看着满脸疲惫的程君离去,忧心忡忡的说:“谢长老,宋先生他们甚么时候才到?大师兄与五师弟他们半个时辰前才刚刚撤回休整,如今勉强再战,只怕……”   谢广陵神色平静,抬头看了看天色,沉声道:“一大早便发出求援信号,宋先生距离最近,巨鹰飞至大约需要三个半时辰,一来一回,能在亥时赶到已经算是不易。至于武威、酒泉两地更远,就算一刻不停,也只怕要到寅卯时分。况且即使匆匆赶到,也已是疲兵,仓促参战,乃是大忌!”   “最快也要亥时……”李承渊朝激活的护山大阵看了一眼,见那玉虚峰虚影毫发毕现,山道上处处都是密密麻麻的小红点闪烁,重重一咬牙,提枪转身而去。   谢广陵知他性情,当下也不阻拦,只是在他身后轻声道:“活着撑下来!”   李承渊脚步一顿,又大踏步离去。   此时半山腰的平地上已是血流成河,青月道人、郭家姐弟杀得如同一个血人,方少白环抱七弦琴,右手四指轮弹,一道道无形音波犹如利刃,将一个个对手当场格杀。   怎奈来犯之敌实在太多,杀了一波又涌来一波,一个外门弟子刚一个恍惚,立刻被四五把弯刀砍死,又有一名内门弟子带伤拼命反抗,却抵不住对手的神出鬼没,被从空气中突如其来的一把弧月刀刺穿胸口,登时倒地身亡。   方少白抬头望去,一双锐眼看破虚妄,只见山道上密密麻麻都是蜂拥而至的敌人,不由得长声一叹,朗声道:“玉盈、鹏程、寒桐、青月前辈速退,少白在此断后!”   一个黑衣人从空气中突然闪现出来,正要偷袭郭鹏程,一旁的郭玉盈眼疾手快,一掌将那人打得胸口肋骨齐断,纵身后跃,落到方少白身边,高叫道:“你不善近身鏖战,我与你一并断后!鹏程,带着青月前辈退回峰顶,再行布置防线!”   郭鹏程狠狠一咬牙,嘴角都沁出鲜血来,一把拉住还在拼命的青月道人,回头朝池寒桐大喝道:“走啊!”   池寒枫此时身负重伤,全凭一口气死死撑住,回头望了两名陷入重重包围的同门一眼,虎目含泪,大吼一声,与身边几位同门师兄弟飞身疾退。   那两位陷入重围的纯阳弟子自知无幸,互相对视一眼,高声道:“今日以身报授艺之恩!”各自选了一个对手,合身扑上,却不料身边刀枪并举,寒光森森,眼见就要将二人当场斩成肉泥。   只听耳边“嗡”的一声大响,众黑衣人顿时天旋地转,脑中顿时震得一片紊乱,糊里糊涂,站在崖边的一个黑衣人一脚踏空,惨叫着从悬崖上摔了下去。   “大音希声?”站在众黑衣人身后,一个全身都笼罩在赤色长袍的高大身影嘿嘿轻笑道,“至强铁则之一的音之道,倒是让本尊有些技痒了……”   此时方少白全力催动大音希声,《仙音九变》猛然施展开来,那两名以为命不久矣的纯阳门人只觉周身压力一轻,急忙飞身后跃,脱离了战圈。郭玉盈瞥了那两人一眼,喝道:“回峰休整,准备就地防御!”   那两人躬身道:“谨遵四师姐吩咐!”当即拖着伤痕累累的身子,头也不回的向峰上奔去。   见到山道上只有一男一女镇守,众黑衣人齐齐发一声喊,蜂拥涌上。   却见方少白端坐在山道正中,将上峰的道路堵得严严实实,膝盖上端放瑶琴,左手轻按,右手猛然一挥,铿锵金石音爆响,顿时有万千剑气纵横,众人只觉眼前一花,浑然不知有几千几万道剑光肆意穿刺,一个不慎,冲在最前的十几人全身中剑,倒地身亡。   趁前音刚止,后音未起之时,四名黑衣人已经高高跃起,凌空下击,却听一声清叱,一道刚猛无俦的掌力迎面劈来,四人身在半空运转不便,当下齐齐大喝,各自伸出一掌,与郭玉盈的降龙掌力硬生生撞在一处。   这一招乃是郭玉盈蓄势良久所发,刚猛迅捷,亢奋凌厉,讲究的是遇强愈强。只听轰然巨响,那四人只觉一道大力径直传至体内,五脏六腑如同被点燃一般,气血翻腾,身子如纸鹞断线般直向外飞去。   那赤袍人似乎有些意外,轻笑道:“这小女娃娃本事也不错,四风使一向自恃勇武,却联手不敌这女娃娃一招。虽不入先天,却也算是极为难得了。”   有郭玉盈正面迎敌,方少白无需防御,顿时精神大振,当下十指连弹,音波化为无数剑气,将一众黑衣人杀得鬼哭狼嚎。   只是片刻之间,已有十多人死在二人手下,赤袍人看了看天色,摇头道:“时间拖得太久了……”   他越众而出,一步步向山道上走来,在方少白发出的音波剑气中闲庭信步,任凭方少白竭尽全力,所发出的剑气却丝毫沾不得他的身边三尺之内。   见到此情此景,方少白与郭玉盈对视一眼,都知道来了空前的强敌。方少白看了郭玉盈一眼,沉声道:“郭姑娘小心!”   郭玉盈神色沉静,略一点头,从腰间取下一个小小酒葫芦,一把揭开盖子,仰脖咕噜噜一口气将葫芦中的烈酒尽数喝下。   酒气上涌,郭玉盈艳丽的脸庞顿时一片酡红,轻轻打了一个酒嗝儿,眯缝着眼睛,对那位赤袍人轻轻勾了勾小手指,笑道:“你来——”   赤袍人掀开了头罩,露出一张刀削斧凿般的刚毅面容来,微微哂笑,嘴角擒着冷笑,沉声道:“记住取你性命之人——血衣雕王古轩中!”   他身形突然化作一道流光,只是一瞬息之间,便向郭玉盈攻出六掌。 第四百七十四章 逼至绝境   有分教:“仗剑红尘已是癫,有酒平步上青天。游星气斗弄日月,醉卧云端笑人间。”   自从重阳大会上,萧千离发现了郭玉盈的特殊之处,吩咐她弃剑学掌,并将天下第一掌——《降龙掌》传给郭玉盈。此后郭玉盈功力一日千里,单论近身搏杀,几不下于未动用荒芜法则的二师兄楚寻。   与后世中那个如雷贯耳的《降龙十八掌》有所不同,这一套《降龙掌》共有二十八招,按周天二十八宿排列,苍龙连蜷于左,白虎猛据于右,朱雀奋翼于前,灵龟圈首于后。实在是掌法中的巅峰绝诣,每一招均具绝大威力,当真是无坚不摧,无固不破。   重阳大典之后,郭玉盈瞒着萧千离偷偷溜出去喝酒,巧遇一位神秘的老乞丐,得以传授一路不知名的功法,并作歌曰:“只愁山月嫌清淡,不怕江梅笑醉狂。”其时郭玉盈福至心灵,将其名为“笑醉狂”。   后禀报恩师萧千离,萧千离细细研磨之后,将其发扬光大,与《坐忘经》相互印证,延伸出一门新的功法《笑尘决》来,与《降龙掌》联袂施展,实有莫大威力。   对方一轮连攻又快又疾,倘若是旁人,只怕连一招也接不下来。   但是郭玉盈只是轻轻打了个嗝儿,吐出一口酒气,双颊通红,一双明眸水汪汪的几乎要滴出水来,更显得明艳绝伦。似乎喝醉了一般,身子往前跌跌撞撞走了两步,突然向右侧一歪,左臂呼地一声直直击了上去,双掌对撞,砰的一声闷响。   那人功力极为深厚,郭玉盈左臂被撞开,身子忽然往前一晃,右手化拳为掌,自下而上,寻隙进击要害,其势不尽,呼呼呼连拍出三掌,乃是一招“羝羊触蕃”。   这一招乃是降龙掌中威力极大的一式,取自大壮卦第六爻,爻辞上六:羝羊触藩,不能退,不能遂,无攸利,艰则吉。上六为防守,九三为进攻,以攻代守,令人防不胜防。   连声闷响,古轩中眉头一皱,似乎想不到面前这位明艳少女竟然防住了自己的连攻。却见面前少女步伐踉踉跄跄,一头猛然撞进了自己的身前三尺之内。   “找死!”对手竟然毫无防备的冲进自己的防御圈内,古轩中顿时勃然大怒,扬起手,正要拍在郭玉盈的头顶,却见这少女身子突然往后一仰,似乎狼狈万状的扑向古轩中的左侧。古轩中右手向她肩头拍落,却被郭玉盈竖起一掌格挡开来,身子一晃,肩头已向古轩中撞去,乃是降龙掌的一招“突如其来”。   古轩中见对手的招式越来越怪,东一转,西一晃,醉态可掬,似乎全无章法,但是自己偏偏始终摸不准对方的破绽,缠斗数招,却听金石之音猛然爆响,却是方少白化音波为剑气,从正面强袭古轩中的前胸。   剑气未至,古轩中的赤袍边缘处已经渐渐残破,化为飞灰。他侧身抢步,那剑气擦身而过,将一块山石击得粉碎。   古轩中成名数十年,乃是一位大能武学宗师,此时竟然被两个小辈攻得手忙脚乱,不由得面色阴沉了下来,随手一掌格开郭玉盈的进袭,足尖一点地,凌空跃起数丈高,身形展开,暮色中犹如一只巨大无朋的大雕,通体血红,从上至下的猛扑下来。   这一手是古轩中的成名绝技,名为“日月凌空”。他年少成名,轻功极高,纵跃之间气势无匹,又平素喜好身着赤袍,故而得了一个“血衣雕王”的绰号。   郭玉盈抬头望去,只见古轩中背靠天空,俯视大地,血色长袍展开,猎猎而动,借天地之势,无数寰宇精气加持其身,下坠之时,竟似乎有一方小世界轰然降落,当真是威势无焘。   “郭姑娘小心!”方少白识得厉害,右手猛然一拉琴弦,如张弓射日一般,将残存的真气悉数凝于弦上,四指同时放开,撕缯裂帛般一声爆响,无形音波化为五色长虹,加持法则大音希声,向古轩中激射而来。   郭玉盈被那无边无际的强横威势压得全身骨骼格格作响,却也将她骨子里的刚毅热血彻底激发出来,身子半蹲,双掌自中路向上猛然挥出,乃是一招《或跃在渊》!   《文言》:九四曰“或跃在渊、无咎。”九四重刚而不中,上不在天,下不在田,中不在人,故“或”之。“或”之者、疑之也,故无咎。可双掌,可单掌,可肘击,接敌之劲而送之上天,攻势凌厉,如降龙入水,归于潜渊,是以下攻上的险恶杀招。   这一招郭玉盈也是拼了性命,将全身功力悉数加持在双掌,一只青色的龙影张牙舞爪,从下至上的猛冲出来,龙影张开大口,与古轩中轰然撞击在一处。   只听轰然巨响,郭玉盈双掌齐齐折断,手腕、手肘、肩头均被这股大力生生震断,口吐鲜血,身子直直倒飞回去。   古轩中却也被这一掌震得胸口气血翻腾,身后加持的一方世界摇摇欲坠,竟似乎有破碎的趋势,不由得暗暗心惊——这女娃娃功法竟然如此刚猛?明明未入先天,却险些撼动天地法则!倘若她有朝一日破碎金丹,只怕自己有大麻烦……   他念头还没转完,方少白那悄无声息的攻势已经来到身前,原本“大音希声”便是掌控声音的神妙法则,此时方少白竭尽全力催动,反而无声无息。等到古轩中发觉之时,那一道长虹虚影却已经攻至胸前。   百忙之中,古轩中只来得及身子一侧,只觉肩头一痛,却是连皮带肉割裂一大块来,顿时血光飞溅。   “小辈找死!”古轩中功力精深,成名数十年之久,竟然被这两个青年男女打得如此狼狈,甚至还受了外伤,不由得心中又羞又恼,恶念顿生。   他眼见郭玉盈重重的摔倒在山道中,生死不知。方少白油尽灯枯,虽然勉力支撑,按在瑶琴上的双手却微微颤动,显然已至极限。当下一提气,凌空一个翻身,一掌如山岳般重重向两人拍来。这一掌足足笼罩了方圆丈许之地,便要将二人一同当场击杀。   方少白并未抬头,而是看了身前昏迷不醒的郭玉盈一眼,苦笑道:“可惜,我死了不打紧,却连累你一同丧命……” 第四百七十五章 明教登场!四大明王战玉虚   眼见方少白、郭玉盈便要双双死在古轩中掌下,却听一声清啸,有人喝道:“混沌伊始,天地初分,开!”一道沛然无比的劲力破空而来,如同开山巨斧一般,将古轩中的掌力硬生生劈开,就连他掌力中蕴含的法则也随之被一击破碎无形。   古轩中心知来了大敌,飞身跃下地来,目光转处,却见一位身穿儒风道袍的青年俯身轻轻抱起了郭玉盈,他不认识柳随风,只觉此人周身寰宇清气缭绕,举手投足之间暗合天地轨迹,不由得暗暗心惊,喝问道:“你是谁?莫非你便是萧千离么?”   柳随风不答,将昏迷的郭玉盈交给身后一位年轻门人,吩咐道:“高师弟,带你郭师姐上去,交给陆师叔疗伤。”   那人领命而去,柳随风转头问道:“少白兄,可还走得动么?”方少白勉强一笑,点头道:“无妨……”   安顿了二人之后,柳随风这才缓缓转过身来,平静的看着古轩中,沉声道:“倘若我师父在此,汝等岂能留下一具全尸?”   萧千离的赫赫威名,古轩中自然听过,闻言并不恼怒,上下打量了柳随风几眼,森然道:“听你的口气,想必是纯阳二代门人,柳楚李三大亲传当中,你是哪一个?”   柳随风静静的回答道:“在下柳随风!”   古轩中目中精光一闪,点头道:“果然是个好对手!”   只听一声长啸,当真是中气十足,绵绵不绝,在暮色飞扬而出,有若一条长龙在山道上凌空行过。一条黑影足下施力,越奔越快,啸声也是越来越响。   听到这声长啸,柳随风眉头微微一皱,心知又来了一等一的大高手,面色却波澜不惊。   及至那人奔至身前,白袍飞扬,露出一头灰白色卷发来。这人年过四旬,身材瘦削精悍,生得鼻直口方,样貌阴柔,鼻高目陷,似乎是胡人血统。他咧着嘴嘿嘿怪笑道:“古明王,许久还未攻下玉虚峰,莫非你存心保存实力,刻意留手么?”   古轩中目中煞气一闪,冷笑道:“常明王,不如此战交给你如何?”   那人怪笑道:“雕王竟然舍得让功于我?倒让小弟有些受宠若惊,既然如此,那小弟却之不恭了!”   他明知古轩中故意让功于他,必然有所忌惮。只是他自恃武功高绝,凛然无惧,当下大大咧咧的往前一站,足下一踏,顿时几块坚硬的山石踏得粉碎,狞笑道:“小子,上来受死!”   柳随风神色沉静,问道:“你又是何人?”   那人嘿嘿一笑,道:“让你死个明白又如何?老子的大名,谅你这等小娃娃也听不懂,因此起了个中原名字叫常无双,绰号白冠狼王。”   柳随风神色一凛,森然道:“外族?”   常无双傲然道:“那又如何?”   柳随风语气寒冷如冰,缓缓道:“域外之人,不得踏入中原一步,这是本门铁律!无论拜火、摩尼、铁勒、突厥,踏足中原者——杀无赦!”   他突然身形化作一道流光,长剑洒出漫天剑雨,将常无双笼罩其中。   常无双不惊反喜,哈哈笑道:“老古,怪不得你要让给我,对付这样的好手,想必你也要大损功力,也罢!有这样的对手,峰上老子便不与你抢功了——”   他口中大叫,动作却丝毫不慢,双手一扬,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戴上了一对银色金属指套,双爪展开,与锋利无匹的陨月剑硬碰六记,却丝毫未损。   此时柳随风的功力已经催到极致,一只灵鹤虚影高高飞起,尾羽展开,蓝光如同流水一般转动,加持长剑,攻势如同狂风骤雨一般。常无双嘿嘿怪笑,身形迅捷无比,在剑雨中来回纵横穿梭,双爪直上直下的攻来,形同鬼魅。   只是柳随风剑术乃是萧千离与谢广陵二人联手调教,当真是出神入化,斗得四五十招上下,已经将常无双死死压制。眼见对方左爪回撤稍慢,肋下露出一个小小的破绽,柳随风眼到手到,直踏中宫,一抹剑光悄无声息的侵袭过去。   却不料对手不闪不避,反而嘴角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   眼见长剑已经刺中常无双的左肋,他的身影突然在剑光中消失了,任凭柳随风竭尽目力,却丝毫感应不到对手的动向。   只听柳随风背后有人高声叫道:“大师兄小心——”   柳随风却微微一笑,长剑回旋,一道雪亮的剑芒径直向右后方斜斜刺去,只听金铁相交“铮”的一声,常无双双爪扣住剑刃,目中尽是疑惑之色,诧异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柳随风不答,长剑一抖,将常无双逼退两尺,见方少白已经离去,又有程君带着几位门人狂奔而来,这才沉声道:“些许手段,柳某焉能不知?”   他却不知,纯阳宫中有一位陆无厌,精习摩尼教至宝心法《暗尘弥散》,又有隐蛊为辅,当真是得天独厚。平素陆无厌与几位亲传门人切磋不知几许,区区藏影匿形的手段,又岂会伤到纯阳首徒柳随风?   常无双心中又疑又惊,却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小心翼翼的与柳随风周旋。   这两位明王先后到来,众黑衣人的攻势一时间都停了下来,小心翼翼的站在圈后,避免被双方的交战伤到。   柳随风也正是打着这个心思,长剑展开,只求无过、不求有功,施展得泼水不进,将山道堵得严严实实,除非以绝顶轻功飞跃,否则决计无法从山道通过。   古轩中看了半晌,见天色已暗,当下老大不耐烦起来,喝道:“常明王,不要纠缠,速速击杀此人,只恐迟则生变!”   常无双却也心中暗暗叫苦,对方功力颇为深厚,所掌控的法则又是高明之极,任凭自己百般引诱,却只守不攻,只怕这样斗下去,三五百招也不见得能分胜负,当下心中怒意一起,喝道:“古明王,你怎么自己不来?”   古轩中本来只是顺口催促,闻言也有些动怒,哼了一声,正要迈步上前,却听身后有人笑道:“古明王莫急,让咱们也来凑凑热闹。”   见到又有人来,常无双卖了个破绽,跳出圈外,嘿嘿笑道:“你们也来了?”   来人却是一青一黄,青袍老者约莫六旬许,样貌威武,身材高挑,往前一站,却如渊停岳峙一般,端的一位武学宗师。那黄衫人却是一位三十余岁的美妇,容光照人,端丽难言,风姿嫣然,虽已是中年,却依然容色照人,美艳不可方物。   见来人的模样,柳随风心中顿时一沉,这常无双已经如此难缠,旁边还有古至中这等大高手虎视眈眈,如今又来了两位这般高手,此番只怕难以善罢了。   程君提起刀盾,与柳随风并肩而立,呵呵笑道:“大师兄,你选两个,余下两个由我来对付!”   那美妇瞥了程君一眼,格格娇笑道:“这个小弟弟还真是初生牛犊,既然如此,姐姐便来当你的对手如何?”   那青袍老者皱眉道:“小妹休闹,圣女筹划良久,不可坏了大事!古明王,待老夫擒下此二人,你等速速上峰!”   三人顿时点头应诺,青袍老者正要缓步上前,只听半空中有人长笑道:“明教四大明王悉数驾临玉虚峰,当真三生有幸!宋某迎接来迟,望请恕罪!” 第四百七十六章 捉对厮杀   听到这个声音,柳随风等人顿时一喜,程君抬头叫道:“宋先生,您来了就好!”   一个白袍中年文士托着乾坤盘徐徐飘落,容颜儒雅,气质非凡,不是宋书剑还能有谁?   峰顶八卦台上,谢广陵严峻肃穆的神色微微一松,下一刻又恢复了沉静,转头看着不远处太极广场上来回跑动的一众门人,沉声道:“来人!”   一个内门弟子快步奔了过来,躬身道:“谢长老!”   “传令,命青月、郭鹏程各带一队前后山巡查,切记防备敌人偷袭。”   “命薛慕白统计伤亡人数,速速报来!”   “朱先生的援兵想必将至,命沈重乘鹰下山接应!”   那内门弟子领命而去,谢广陵抬头看了看天色,喃喃道:“想必金山之战已经尘埃落定,也该让掌教知晓了……”   却说宋书剑千里驰援,刚刚回山,众人顿时心中一定。   宋书剑从巨鹰脊背跃下地来,右手轻轻在乾坤盘上一划,铮铮轻响,向柳随风、程君等人略一示意,回过头来,微笑道:“久闻四大明王之名,想必这位便是当年拜火左祭司阿胡拉·巴赫塔兰,如今的青炎虎王莫君之了?”   那青袍老者瞳孔微微收缩,沉声道:“隐相宋书剑名不虚传,居然连老夫昔日的身份也探知得如此清楚!纯阳宫有你这等人才,难怪连圣女都要视汝等为生平大敌!”   宋书剑并不知晓当年拜火圣女与纯阳宫的冲突,不由得面露疑惑之色,当下柳随风上前几步,在他耳边简单叙述几句,宋书剑这才恍然大悟,点头笑道:“原来如此——”   此时天色已经全黑,但是在一众高手面前,却并无什么大碍。那中年美妇眼波流转,轻笑道:“莫大哥,这位宋先生不如就交给小妹对付如何?”   宋书剑目光转处,看清那女子的面容打扮,太阳穴不禁轻轻一跳,面上却沉静从容,微笑道:“宋某可消受不起金环龙王素还霏的热情,小君——”   程君应诺而出,吞龙盾重重的往地上一插,叉手道:“宋先生有何吩咐?”   宋书剑轻轻一笑,指着那美妇,淡淡的吩咐道:“交给你了……”   程君露齿嘿嘿一笑,伸手拔起重盾,左臂较力,大喝一声,将那巨盾重重的抛掷出去,身形化作一道乌光,抢先迎上了素还霏。   见到对方竟然派出一个全身重甲的少年迎战,素还霏面露诧异之色,纤纤玉指一弹,一道锐利无匹的指力荡开吞龙盾,却见秋离刀已经雷霆般横扫至胸前。   常无双歪了歪头,嘿嘿怪笑道:“莫老大,这姓宋的你亲自来斗么?刚刚我与那小子的架还没有打完,便让老子先弄死这小兔崽子!”   他双爪一错,奇快无比的向柳随风扑去,柳随风嘴角微微一晒,陨月剑一抖,便要挺身斗阵。   只听背后马蹄闷雷般响起,不用看,在这山道上还敢放马狂奔的,除了踏燕精骑出身的李承渊之外,不会有别人。   果然只听李承渊霹雳般大喝道:“让我来!”话到马到,只听神骏无匹的青影“唏溜溜”一声咆哮,四蹄腾空,从众人头顶上跃过,马背上的骑士手起一枪,正中常无双的胸口。   常无双想要闪避,却已经万万不能,当下双爪一合,凭借刀枪不入的爪套,死死扣住虎头湛金枪的枪头,只觉一道大力迎面扑来,无穷无尽的肃杀意境顿时笼罩全身,饶是常无双功力深厚,却也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身子被生生震退十余步。   柳随风一声清啸,径直扑上了血衣雕王古轩中,这古轩中轻功、掌法皆是极为了得,纵跃之间如大鹏展翅,双掌如鹰雕翻飞,与柳随风斗得不可开交。   这边金环龙王素还霏对上程君,却是缩手缩脚,拳打指刺,均被吞龙盾封住,刚要转攻为守,窥探程君的破绽,却见他右手秋离长刀挥打劈刺,招式沉猛,几次都是险之又险。   斗得二十余招,素还霏竟然一时间无计可施,渐渐胸中一团怒火升起,口中娇叱一声,手腕、脚腕上的金环哗啦啦一抖,身子突然软绵绵的变得没有了骨头,手臂、腰肢、双腿灵动如蛇,宛若无骨,蜿蜒盘旋贴身攻了上来。   程君从未见过这等古怪的招式,一时间有些进退失措,只得用吞龙盾连连抵挡,却不料素还霏一掌击出,竟然粘在了盾牌上,程君刚要运力回夺,只见素还霏娇怯怯的身躯反而缠了上来,左臂疾伸,忽地转弯,打向程君的肩头。这一拳去势极快,倏忽之间已打到程君肩上,砰地一声,程君跳开两步,一条胳膊又痛又麻,险些抬不起来。   程君哪里知道,这素还霏本是波斯舞女出身,一身柔功已臻化境,出手迅捷如电,最重“奇”字,出招方式匪夷所思。武功大成之后,旁人慑于她的狠辣凌厉,常以“金蛇姬”称呼。来到中原之后,自觉“蛇姬”不雅,故而自行起了一个“金环龙王”的称谓。   程君定了定神,双臂一振,深深吸了一口气,真气催动间,酸麻已止,大喝道:“再来!”   素环霏嫣然一笑,再度攻上,她双腕双足踝都带着金制圆环,行动之间互相撞击,有扰乱敌人心神之功。此时衣衫摆动,金环撞击,简直是令人眼花缭乱。   却不料程君左臂较力,轰然一声将巨盾重重插下,周身土气氤氲弥漫,形成一堵坚实的盾墙,厚重无比。任凭素还霏身形快如闪电,寻机出手,却只是震得双手生疼,却丝毫不对程君造成任何影响。   “承天法则?”素还霏倒是小小吃了一惊,心中暗暗叫苦,“难怪那姓宋的让这小子来对付我,他脚踏大地,便有万劫不磨之功,谁能攻得破他的防御?”   见到众人捉对厮杀,宋书剑打量了几眼,转过头来,微笑道:“莫先生,请!”   莫君之心知宋书剑武功高绝,乃是纯阳宫第二号人物,着实是一个极为难缠的对手,当下平心静气,右手虚抬,沉声道:“请指教!”   只听平地一声虎啸,一只淡青色的虎形猛然疾冲而去,宋书剑左手持乾坤盘,右手连掐数记指决,猛然在乾坤盘上一拍,顿时有八卦云气弥漫,将那虎形笼罩其中。 第四百七十七章 谁也没料到的救兵   金山之战尘埃落定,偌大的金山寺烟消云散,小乘佛教内部也产生了一道巨大的裂痕,一切都似乎向有利于道门的方向发展。即使是处心积虑的白马寺,也有玄观、华阳等诸多道门大佬虎视眈眈,更有五毒教主曲璃被华阳剑君说动,要北上洛阳助拳,随之向萧千离辞行。   虽然大获全胜,萧千离却总觉得内心有些不安,思前想后,却并无什么不妥之处。当下吩咐羽纤柔道:“咱们回山去吧!”   羽纤柔连日奔波,早已想念玉虚峰的诸位师兄弟,闻言喜滋滋的点头应允,当下二人也没有在镇江府停留,径直乘上巨鹰,向昆仑山的方向飞去。   “到底是什么让我心神不宁呢?”萧千离思前想后,忽然心中一动,打开了系统星图,一看之下,不由得大吃一惊。   环绕中央黑洞的诸天星斗,此时绝大多数都在不断闪烁,忽明忽暗,足足有十多颗星辰已经彻底化为死寂,北斗、南斗等主星当中,包括柳随风、李承渊等人在内的众多斗星都在急速的闪烁,而代表楚寻的北斗第二阴神天璇星与代表郭玉涵的北斗第六魄灵开阳明星,却如同风中残烛,似乎下一刻便会彻底湮灭。   “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萧千离这一惊非同小可,浑身的血液都几乎变成冰冷。   正在此时,谢广陵的传音恰时传了过来。   “谢长老!”萧千离竭力压制着内心的震惊,放缓语气,沉声问道,“玉虚峰上可是发生了大事?”   那边的谢广陵沉默了一下,缓缓道:“拜火入侵!”   萧千离脑中轰然一下,终于想起了自己内心中那个最大的不安。   自从拜火圣女被自己逼走之后,一直没有动静。而摩尼教来袭,在玉虚峰被打得一败涂地,短时间内却无力再组织如此强大的攻势。原以为至少在短时间内,宗教不至于大规模东进,但是自己却想错了一件事——当时的拜火教势力并未齐聚,够不成什么威胁,但是一旦拜火从波斯得到源源不断的兵力,在最短时间内便能组建起一支强大的势力。   想到后世中明教的传闻,萧千离内心已经是一片冰凉。   自己被拖在镇江府,宋书剑、陶双亭、慕青宇等好手皆分散在西北诸郡,如今玉虚峰虽然算不上兵力空虚,但是倘若遇到如此强横的势力来袭,单凭谢广陵与几位亲传弟子,只怕很难抵挡敌人潮水般的攻势。   “……阿寻内伤极重,玉盈重伤,内门弟子战死六人,外门弟子一十二人,轻重伤共计三十四人,陆姑娘正带着几个弟子救助伤员。而对方精锐不下六百,四大明王完好无损,外门弟子李茶茶乘鹰探察得知,山下尚有一百人未曾出动,当中卫护有一男一女,男子不识,女子据推测或是拜火圣女。”   想不到情形已经危急到了这个地步,萧千离反而平静了下来,问道:“还有吗?”   谢广陵顿了一顿,又道:“宋先生已经赶回,与随风、承渊、小君在山道上布防阻截,目前已暂时拖住四大明王。谢某已开启护山大阵,尚余五剑之力。”   萧千离沉默半晌,根据谢广陵的说法,敌人凌晨时分发动突袭,如今已经整整大战了近八个时辰,先后打退对方七次攻势,足见情势已经险恶到了何等地步!   直到如此危急的时候,前一次通话中,谢广陵依然没有告知自己详情,很明显是为了不至于让自己分心。更何况自己远在镇江府,哪怕是刚刚遇袭就通知自己,足足五千里的路程,即便是以巨鹰的脚程,也绝非一日之程。   谢广陵的苦心,萧千离自然知道得清清楚楚,于情于理,都不该责罚谢广陵。当下右手一按衣领,问道:“陶先生、慕先生何在?”   “寅时二刻可至!”传音灵石很快传出了陶双亭冷峻低沉的回答。   慕青宇那边则传来呼呼的风声,显然正在乘鹰疾飞,紧接着听到他清朗的声音传来:“约莫卯时一刻!”   “寅时二刻……卯时一刻……”萧千离放开了陶双亭、慕青宇的传音,默然片刻,沉声吩咐道,“打开火灵殿,放出摩尼明王上官云鹤!”   “嗯?”谢广陵的声音显得极为诧异,“摩尼教明王……他会帮咱们么?”   “告诉他,拜火圣女就在山下,他自然知道如何取舍!”萧千离声音冰冷如铁,缓缓道,“此战他若有大功于本门,便还他一个正果!”   谢广陵略一犹豫,慨然道:“谨遵掌教号令!”   萧千离缓缓放下了右手,看着前方苍茫的夜空,提气高声道:“小柔,咱们看来要连夜赶路了,你累不累?”   “师父,我不累呢!”高空中劲风呼啸,羽纤柔又隔得较远,没听到萧千离与谢广陵的对答,听到师尊的呼唤,只当是师父心中挂念纯阳宫,当下大声回答道,“我也想师兄师弟他们了,咱们不必休息,一路赶回玉虚峰便是!”   萧千离嘴角勉强牵动了一下,伸手拍拍座下巨鹰,低声道:“看来要辛苦你了……”当下心念沉入系统之中,默默呼唤玉虚峰上的金雕火儿与另一只空闲巨鹰赶来接替。   谢广陵得了掌教的吩咐,当下匆匆走到火灵殿中,略一感应,便打开大门走了进去。   刚一走进,一股神妙的气息就将他的身子裹住,正要将他送进单独空间中,在谢广陵的心神控制下,这股气息将他送至另一处空间中。   谢广陵环顾四周,见大殿中红气弥漫,虽无灯烛,景物却历历在目,当中蒲团上端坐一位白须白眉的老者,身形虚无缥缈,红气似乎全无阻碍的在他身体中飘荡,就连光线都似乎被生生扭曲。   听到有人进来,那老者缓缓睁开了双眼,诧异道:“上次送饭食才不过十一天前,怎么这次提前了?”   他看清来人,不禁眉头一皱,身形变得凝实起来,颔首道:“原来是谢剑君当面,不知有何贵干!”   谢广陵点了点头,在他身前坐下,沉声道:“拜火教攻山!”   “拜火?”上官云鹤目中煞气一闪,随即悄然隐去,摇头道,“萧掌教武功盖世,纵然拜火教大肆入侵又如何?”   “掌教如今不在山中!”谢广陵直言不讳道,“四明王均在攻山之列,纯阳宫死伤惨重!”   上官云鹤摇了摇头,道:“摩尼与拜火虽说势不两立,但是老夫却也不至于趟这摊浑水,摩尼教东进好手几乎被纯阳宫一网打尽,如今是敌非友,谢剑君莫要羞辱老夫!”   谢广陵似乎早就预料到他会这般说,闻言也不着急,沉声道:“拜火圣女如今正在山下!”   上官云鹤霍然抬头,眼中凶光闪动,直直的盯着谢广陵。   谢广陵似乎没有看到他的凛冽杀机,依然接着说道:“掌教有令,你若有大功于本门,便还你一个正果!”   他立起身来,大踏步向门外走去,走到门口,忽然停住,回过头来缓缓道:“五灵殿门已开,如何权衡,便在你一念之间!”   正在谢广陵即将踏入门口时,上官云鹤突然开口问道:“萧掌教何日归来?”   听到这句话,谢广陵忽然笑了。   他回头竖起三根手指,“三天!” 第四百七十八章 两败俱伤   山道中的恶战还在持续,第一个露出疲态的居然是纯阳首徒柳随风。   明教数位高手趁夜乘鹰偷袭,柳随风第一个赶到,于千钧一发之际救下了重伤待毙的楚寻,并将残余的两名先天高手一举击杀。   随后,明教变偷袭为强攻,先后七次攻山,每一次柳随风都冲在第一线,死在他手中的明教教众不下四十余人。   从凌晨一直杀到入夜,柳随风几乎没有喘息的时间。这一次他的对手乃是明教四大明王之一的血衣雕王古轩中,此人轻功高绝,借助裁决之道,施展开来双掌有断岳之力,端的极为难缠。   “裁决”在中原武林中极为罕见,盖因古轩中一身功法来自波斯拜火教,他原先执掌刑狱,内心坚定无比,纵然刀斧加身也不改其志。拜火教《创世纪》学说记载:“开辟之初,有精神、事物两大原因共同作用,由此二因协力而成世界,这二大原因也规定人类的命运。”   正因如此,“裁决”之道同时注重精神、事物,二者不偏不倚,意志化为裁决之桥,左掌为“殇”,右掌为“戮”,故而古轩中一身功法沉雄刚猛,第一次遇到这种古怪神妙的意境功法,饶是柳随风也不由得心神大耗。   “身为纯阳大师兄,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敌人从我面前冲过去!”柳随风只觉手中的陨月剑越来越沉,对方施展出来的掌力也越来越重,每刺出一剑,都仿佛坠着数百斤的重物。   到了这个时候,柳随风的神智反而变得越发清明,长剑回旋,元始开天妙术加持剑身,以慢打快,以拙胜巧,施展出了自己刚入门之时便修炼的《太虚剑法》。死死守住身前三尺之内,当真是泼水不进,纵然古轩中一连变了六路掌法,却依然奈何不得他分毫。   “此子当真韧性十足!”二人已斗至百招开外,见柳随风疲态尽显,神情渐渐萎靡下去,手中长剑却依然丝毫不乱,凭借着一套精微的剑法,死死抵挡住越来越大的压力。古轩中也心中不禁暗暗称赞,当下招式一变,身子凌空跃起,刹那之间闪出十余个残影,分袭柳随风全身数处要害。   古轩中战斗经验何等丰富?眼见柳随风只守不攻,早已猜出他几近油尽灯枯,试探几招之后,立刻施展绝技,打算趁对方疲于奔命之时,一举将对手打成重伤。   却不料柳随风突然精神一振,原先显露的疲态一扫而空,龙精虎猛的跃了起来,背后有灵鹤虚影冲天而起,万千尾羽戟张,光华流转,如长枪利剑一般,隐隐含有莫大威能。   “终于等到了……”   古轩中顿觉不妙,急忙凝目看去,却见那尾羽虚影在半空中轰然炸裂,有万千森森剑气猛然向下一刷,那十余个残影原本只是用来掩人耳目,哪里经得起这等沛然之极的“万剑归宗”?顿时层层破碎,烟消云散。   几乎与此同时,坐落在附近的一柄巨大剑胎光芒大作,剑气纵横,无数细长的剑气托着一道粗大的厉芒从天而降,古轩中猝不及防之下,强行运转一口内家真力,顿时全身骨骼咔咔爆响,一红一白两道云气飞起,旋转不休,化作裁决之桥,与那粗大的无形剑气硬碰一记。   霹雳一声巨响,谢广陵全力发动的护山大阵,被古轩中强行接了下来,那“殇”、“戮”二气瞬间崩坏无形,裁决之桥四分五裂,团团环绕剑芒的细长剑气趁势侵入,顿时将古轩中的身体刺得如同筛子一般。   剑芒散去,古轩中全身浴血,一双虎目瞪得大大的,直视柳随风,柳随风也毫不示弱,神情自若的与他傲然对峙。   “小子,别撑了!”古轩中缓缓开口道,“老夫一生恶战不下数百,却从未见过你这等心智坚毅的小娃娃!到了这个地步,你居然还能借助天时地利兑掉老夫,当真是了不起!”   柳随风盯着古轩中,展颜笑道:“倘若柳某全盛之时,你想要赢我,却也不易!”   古轩中迟疑片刻,默默点了点头,道:“会有机会的……”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雄壮的身躯忽然一晃,踉跄向旁边走了几步,一把扶住山石,这才不至于当场摔倒——以他这等武学宗师,竟然狼狈得几乎站不稳身子,足见刚刚这一击,将他打得近乎脱力。   他哑着嗓子,嘿嘿干笑了几声,抬头再朝柳随风看去,却见他脸上洋溢着轻松的笑容,双手拄着陨月剑,神智却已经昏迷过去,身躯犹自傲立不倒。   身后早有两名持盾纯阳弟子冲了过来,一人虎视眈眈的盯着古轩中,另一人背起柳随风,缓缓撤上山道,见古轩中并无动作,背着柳随风那人转身就跑。   古轩中目送柳随风的背影消失在山道上,咧嘴笑道:“小子,倘若这次你侥幸不死,咱们下次再来打过……”   话没说完,他突然捂着胸口猛然咳嗽起来,吐出一口淤血,手撑着石壁,一步一顿的向山下走去。   捉对厮杀的三对人,个个都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之人,见到柳随风与古轩中拼了一个两败俱伤,都拼命想要摆脱对手,补上一招,将敌人一个生力军当场击杀。却不料对方也是一模一样的心思,奋力阻截,同时打算脱身截杀。如此一来,反而互相纠缠,谁也奈何不得谁,只能眼睁睁看着一个被送走,另一个慢吞吞脱离战场,不由得一个个都是心急如焚。   这六人在山腰中恶战,尤其是宋书剑与青炎虎王莫君之二人,更是斗得险之又险,宋书剑梅花易算启卦,化为体用五行,一时间飞沙走石,迷雾重重,莫君之一身先天真气化作猛虎咆哮,引来无数灵气,猛攻阵界。旁人莫说前来助战,便是稍微擦着碰着,都会死于非命。   此时山道上一阵喧哗,却是数十名白衣人簇拥着一男一女缓缓上山,那男子全身都笼罩在白袍中,看不清面容。另一位女子生得如花似玉,眉心一点殷红的火焰印纹——倘若柳随风等人尚在,必然一眼便能认了出来。   ——拜火教圣女,林夕! 第四百七十九章 圣女的谋划   此时林夕一袭白纱长裙,被四名白袍大汉用软轿抬着,懒洋洋的斜靠在布幔中,雍容华贵,容光四射,令人不敢逼视。   见到古轩中一人孤零零的下山,林夕秀眉一蹙,喝止了抬轿人。古轩中勉强站稳脚步,双手虚托作火焰升腾状,哑着声音道:“见过圣女!”   林夕上下打量了古轩中几眼,见他一身外袍支离破碎,浑身伤痕累累,诧异的问道:“你受伤了?”   “是!”   “右使,去助一助古明王!”   旁边那白衣人点了点头,大踏步走上前去,略一探察,疑惑道:“何人有此本事?竟然将你伤得如此之重?”   古轩中苦笑摇头,那人转头道:“禀圣女,古明王被剑气震伤奇经八脉,内伤极重,只怕最少要将养数月方能恢复。仓促之间,却是难以再战!”   林夕点了点头,转头吩咐道:“你们几个,将古明王先行送回教中。送至之后,留在教中候命,不必再出来了!”顿时有四人领命,扶着古轩中迤逦而去。   等到古轩中走得不见踪影,林夕这才吩咐重新启程,她斜靠在软轿上沉吟半晌,缓缓道:“右使,古明王如此武功,尚且被打得身负重伤。依你之见,败古明王之人,功力修为几许?”   那白袍人一路在轿边随行,闻言摇头道:“难说!以在下之见,此人功力并不见得比古明王强出太多,只是他体内那一道剑意当真非同小可,显然是一位高明之极的大剑师。况且,以古明王的裁决之桥,纵然不敌,也不至于如此狼狈,或许是旁人偷袭、亦或是以一敌二,也犹未可知。”   林夕点了点头,俏脸上浮现出一丝狠厉之色,森然道:“当初我来纯阳宫之时,好心好意许下种种诺言,只求换一本道门心法替我父疗伤。却不料竟遭萧千离羞辱。也是当初身边仅有常言笑一人,倘若你们早些来中原,只怕这昆仑早已是我的囊中之物!”   那白袍人沉声道:“圣女休怪,当时总坛混乱不堪,又有摩尼等大敌在侧虎视眈眈,实在不得片刻分心!”   林夕叹了一口气,挥挥手道:“罢了,教中的情形,我又岂能不知?如今我爹已经恢复如初,功力甚至更进一步。除左使未至之外,光明右使、四大明王、天地风雷四门大多业已聚齐。这纯阳宫,便是咱们征讨中原的第一步。”   白袍人迟疑了片刻,试探着问道:“圣女,根据情报来看,纯阳宫并非弱者,既然萧千离不在昆仑,咱们为何不施些手段,分割歼之,又何必辛辛苦苦的正面强攻?这样一来,死伤必然不少!”   林夕轻笑道:“右使,你本事是极大的,更兼精通兵法,却不懂人心。倘若上兵伐谋,咱们损失势必大为减轻。只是越过了这昆仑山,中原武林中,处处危机四伏,有少林峨眉,有唐门丐帮,情报战咱们必然是输了一筹,与其如此,不如便将纯阳宫作为打磨本教的一块磨刀石,以实力堂堂正正的压制。他日对上这些中原大派,虚实并用,正奇相辅,方为正理。”   那白袍人恍然道:“原来如此,圣女的打算,竟将这纯阳宫用来练兵?”   林夕笑道:“正是如此!咱们这些教众,原本都是从波斯各地征募而来,武功不错,却简直是一群散兵游勇。在这昆仑玉虚峰,纵然死伤一些,又算得什么?以此打磨出一支精兵来,这才是一举两得。”   她随口解释,却抬起头来向峰上望去,目光幽邃,喃喃道:“萧千离,等你回山之时,看到你的纯阳宫已是一片废墟,不知会不会一怒之下打上总坛呢?我倒是很期待看到你气急败坏的样子呢……”   林夕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个古怪的微笑。   圣女亲自率众上山,谢广陵立刻发现了这一波人的动向,看着数十个大大小小的光点在山道上缓缓前行,一颗心早已沉到了心底。   他回头望去,见太极广场上点燃起无数火把,安顿伤员的紫翠殿门口有许多身影来回跑动,不用看,谢广陵也知道里面是何等的杂乱。   “如今玉虚峰上,可堪一战的,也只有宋先生、承渊与小君等寥寥几人,我开启护山大阵,也仅剩四剑之力。而对方白天仅仅仗着人多,不断消耗咱们的实力,如今终于到了摊牌的时候。”   “四大明王还剩下三人,那圣女姑且不计,身边那人显然也是一位武学宗师,护卫的那数十人显然也都不是泛泛之辈。不如我亲自去应对?可是倘若这样一来,护山大阵无人主持,其威力大大减弱,这可如何是好?”谢广陵内心中反复计算,一时间却权衡不下。   谢广陵突然心中一动,猛然回过头去,一眼见到上官云鹤缓缓走了过来。   “想好了吗?”面对这敌我难辨的外族武学宗师,谢广陵立刻收敛心神,提起十二分警惕,淡淡的发问道。   上官云鹤走到八卦云台下,便站住了脚步,沉声问道:“拜火圣女何在?”   谢广陵顺手在阵中浮现的玉虚峰虚影上一指,上官云鹤抬眼打量了片刻,点了点头,深深吸了一口气,身子一晃,从悬崖上纵跃下去,突然在空气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谢广陵急忙凝神去看阵图,只见一个淡得几乎看不清的小小光点一路疾驰,凭借神妙的轻功,直接越过斗得凶狠无比的山腰战团,不出片刻,已经渐渐接近圣女那一行人。   “无论他们胜负如何!只要上官云鹤能拖住那一路一个时辰,陶先生便能回归!”谢广陵眉宇间突然厉色一闪,自语道,“倘若他想要玩些什么手段,耍什么花样,谢某纵然粉身碎骨,也要将他碎尸万段!”   他一边说着,一边手按住了阵图,略一凝力,山道上一柄巨大无比的剑胎已经开始凝聚剑气,淡淡的白光不断吞吐,只要上官云鹤有所异动,必然四剑同施,将他当场斩杀! 第四百八十章 死战不退   前方已经可见黑压压的人群,经过白天的苦战,攻山的明教教众十去四五,却依然有不下三百余人,堵得山道水泄不通,却震摄于山腰空地上的恶斗,生怕被波及其中,丝毫不敢靠近一步。   不远处的平地便是曾经只有几间石屋的“纯阳宫”,林夕当年曾经来过,远远看去,只觉恍若隔世,对身边的白袍人轻叹道:“上一次我来此地时,此处寥寥几间石屋权作门人安顿,峰上也仅有三座大殿,模样甚是凄凉。想不到短短年余时光,这纯阳宫竟然发展得如此辉煌,几成我拜火东进大敌。萧千离此人,当真可畏!”   白袍人之前从未来过纯阳宫,闻言却不予置评,略一感应,笑道:“瞧来狼王、龙王均已占得上风,虎王尚在相持中,想必百招之内可见分晓,圣女无忧矣!”   林夕脸色有些怅惘,微微点了点头,正要说话,突然听到身边的白袍人霹雳一声大喝:“什么人?滚出来!”   一道雪练般刀光突然从空气中闪现出来,在空中划出一条曲线,所过之处,数名精锐悍勇的明教教众顿时手捂咽喉,不敢置信的倒了下去。   下一刻,又有一道刀光从众人身后出现,这一刀飞行路线更为诡异,在人群中肆意穿梭,所过之处,衣甲平过,血雾漫天。   那白袍人目中神色愤怒之极,他素来自负,在波斯总坛也算得上是第一流的好手,如今却被人偷袭至身前,却犹然不知。倘若不是对方悍然出手,只怕直到敌人袭至身前也尚未知晓。   眼见正前方那道白光已经袭至身前,白袍人伸出手来,伸指在白光上轻轻一点,“叮”的一声脆响,那白光陡然倒飞回去,握在一只青筋迸出、肌肤苍老的大手上。   “摩尼大明王阿尔沙米斯·沙普尔?”   到底是打过数十年交道的老对手了,白袍人一眼便认出了上官云鹤,猛然抬起头来,布帽下露出的一双眸子寒光闪烁,缓缓拉开布帽,露出一张如斧砍刀削般的苍老面容来。   “久违了!”上官云鹤微微低着头,伸手将另一柄弯刀握在手里,顺手插在腰间,一双鹰隼般的利眼死死盯着那白袍人,沉声道,“拜火右使利萨汗·居鲁士,本教光明尊阿维耶,是否便是死在你的手上?”   居鲁士打了个哈哈,冷笑道:“拜火东进,已筹划数百年之久,汉地早晚便是本教的囊中之物。阿维耶不识趣,竟然也想来插上一手,本座岂能容他?只是阿维耶不愧为一代明尊,竟然足足损了咱们七个好手,留他全尸,已经算是便宜了他!”   上官云鹤此时反而极度冷静,只是目中的怒火早已高炽逼人,淡淡的说:“既然如此,那便请你与贵教圣女一同去见你们的密特拉火神罢——”   这二人在波斯便明里暗地不知争斗了多少次,早已是知根知底,只听上官云鹤一声大喝,直接展现了明尊琉璃体,整个身躯闪烁生辉,头顶上展现一片混沌,乌黑一片,没有丝毫光线。当中出现一个圆球,散发灰蒙蒙光泽,形如鸡子,隐约有无上恢弘意志降临。   “大圣明尊法?”居鲁士冷冷一笑,双臂一振,周身顿时红光大作,似有焚尽世间万物之势,周围众明教教徒均承受不起这滔天的热力,不由自主的各自退开。   林夕目中有疑惑之色,任凭几名白衣大汉抬着自己退出十余丈之外,却犹自以纤纤玉指轻轻敲打着扶手,似乎心中有一个极大的难题未解。   上官云鹤狞笑道:“御暗烬灭令又如何?咱们斗了十七次,哪一次你胜得过我?今日便先拿你开刀,以祭光明尊在天之灵!”   说话间,一道流光已经迅捷无比的扑向居鲁士,二人重重的对撞一记,各自跃开几步,又重新再度扑上。   大圣明尊法、御暗烬灭令均是波斯武学中一等一的上乘功法,一经施展开来,当真是鬼神莫近。此时二人发力狠斗,热浪滔天,煞气凛冽,震慑得一众明教教徒丝毫不敢靠近。   山道上拜火右使这一路被上官云鹤阻住,峰上的谢广陵不由自主的轻轻松了一口气,剑胎凝力不发,右手却始终未曾离开阵图一寸。   他定了定神,再去看山腰间的拼斗,一看之下,顿时一颗心都收紧了起来。   正如居鲁士所感应到的那般,除了宋书剑与青炎虎王尚且拼得不相上下之外,李承渊、程君都大大落了下风。   程君此时被打得只能一味防御,吞龙盾护住全身上下要害,脚踏大地,无穷无尽的土行元气从地底缓缓升起,从足心涌入,又弥漫全身,化作铜墙铁壁,任凭素环霏身形如电,招式又是神出鬼没,打得程君身形不断晃动,却始终屹立不倒,犹自大喝助战,死战不退。   “承天法则最善久战,只是不知小君能不能撑过这一轮!”谢广陵身为传功长老,自然对纯阳宫这些门徒的特点知悉得清清楚楚,他忧心忡忡的看着程君与素环霏的对战,悄无声息的分出一道先天剑气。   在众人没有注意到的地方,一柄高耸如云的巨大剑胎隐隐有白光闪动,蓄势待发,只要谢广陵心念一动,便能发出沛然无比的天罡剑气。   而李承渊此时已经弃了战马,以步战与对手抗衡,久战之下,李承渊全身又多了十余道血淋淋的伤口,鲜血淋滴,模样极为可怖。   李承渊却仿佛没有感觉到自己血流如注,一边抖出数十点枪花,分袭对手胸前六处要害,一边咧开大嘴,嘿嘿笑道:“好一头白狼,当真了得!自从上次枪挑唐门那个叫唐明信的老家伙之后,好久都没有打这么痛苦的架了!”   常无双双爪如风,身形在漫天枪影中肆意穿行,闻言怪笑道:“你这小子也不错,按照中原人的说法,你应该就算是先天化神的好手罢?老子在波斯的时候,也极少遇到你这样的疯狂小子!今日咱们打完了架,回头给你找个向阳的好地方埋了,也让你有个好归宿!”   李承渊不怒反笑,哈哈狂笑道:“打了许久,该分胜负了罢?”   白冠狼王点头道:“差不多了,最后一招见分晓!”   只听一声狼嚎声震四野,听到这个声音,明教几位高手齐齐色变,不由自主的朝发声的方向看来,同时不约而同的飞身疾退。 第四百八十一章 惨烈无比的拼斗   “风云再起,贪狼归位!”   随着狼嚎声响起,似乎得到了什么命令一般,半空中有无数白气蜂拥而至,齐齐灌注于常无双的头顶,他的身躯似乎膨胀起来,双爪一挥,荡开了李承渊的虎头湛金枪,身形疾退数尺,弯下腰来,双腿微微弯曲,左爪按地,右爪缓缓扬起。   仅仅是一瞬间,常无双的周身上下白气弥漫,隐约显出一只巨大无比的白狼王来,低吼声不绝于耳,李承渊凝目看去,却见常无双的一双瞳孔已经变成了一片惨绿,厉芒闪烁,显得极为妖异。   “吼!”   面对威势还在不断提升的常无双,李承渊仰天长啸,声震如雷。   善战者胜可知,而不可为,军啸如虎。   “避我者生,挡我者死!疾!”   李承渊高举战枪,青影化作一道黑影,疾速的从侧面奔驰过来,李承渊足尖一点地,已经跃身上马。   “踏燕骑法——任驰骋!”   通体乌黑的战枪,加持肃杀法则,黑马、黑甲,李承渊此时犹如天兵天将,威武无比。   “踏燕骑法——御奔突!”   这一刻,李承渊人马合一,进退闪避如入无人之境,只是往上一撞马,连人带马化作一道黑气,泼喇喇向常无双猛然扑去。   此时常无双已经蓄气完毕,猛然发出一声狂吼,巨大的白狼虚影将他整个身子都笼罩其中,轰然扑上,一道白影刹那间刺破长空,飞迎李承渊。   那白狼探出粗壮的锋利锐爪,周身真气锐利如刀,尖啸着向李承渊当头抓去。这一招常无双施展了全力,面前便是有一座小山,也会被这一爪当场抓成齑粉。   “踏燕骑法——破坚阵!”   李承渊凛然无惧,战枪化作一道黑芒,飞迎那银白色的巨爪。   轰然巨响,却是那蕴含着无上真力的狼爪需要,竟然被一枪刺得粉碎。   几乎与此同时,爆裂开来的真气四分五裂,在李承渊身上割裂出无数伤口,鲜血飞溅,化为漫天血雾,将空气中游离的白气都化作一片血红。   在这等惨烈的情形下,李承渊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战枪如龙牙突刺,丝毫未曾停止前进的速度。   “踏燕骑法——断魂刺!”   一道白光、一道黑气,两者重重的对撞在一处,轰然巨响,两者一触即分,青影载着李承渊哒哒哒一连奔出去数十步,这才站稳了脚步。   常无双依然弯着身子,保持着右爪探出的姿势,身边的白气愈发浓郁,即便是站在身边,也看不清他的面容身形。   一时间就连青炎虎王莫君之与金环龙王素环霏也停了手,身形暴退丈许,关切的向这边看来。   究竟谁胜谁负?气氛陡然紧张起来,山腰中寂静无声。   过了片刻,李承渊忽然身子重重的向前扑倒,一头伏在马鞍上,一道血箭沿着马鬃汩汩流下,染红了大片地面。   “这小子死了?”   “不,似乎还有微弱的气息,应该没死!”   “伤成这样,那想必是狼王胜了?”   明教教众都在窃窃私语,青炎虎王莫君之与金环龙王素环霏的脸色却刹那间变得铁青无比。   常无双周身的白气突然急速的消散,他双腿一软,单膝轰然跪在地上,艰难的挺直身子,挣扎着扭过头来。   “小子,好本事……”   常无双面无血色,一张脸白得几乎透明,半晌才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突然身子一晃,向前扑倒在地,大片的血迹顿时染红了身下。   “是三师兄胜了!”程君顿时大喜过望,忽然想起了什么,伸手在口中唿哨一声,那青影迟疑了一下,载着李承渊哒哒哒的跑了过来。   “想走?”莫君之与素环霏目中厉色一闪,素环霏清叱一声,刚要前去截杀重伤昏迷的李承渊,一柄秋离长刀却拦在她的身前。   素环霏恼怒至极的转过头去,只见程君嘿嘿一笑,道:“大姐,咱们的架还没打完呢!”   “大姐?”素环霏这一怒非同小可,凤目中的怒火几乎要将空气点燃,咬牙切齿的盯着程君,厉声喝道,“你叫我什么?”   “大姐啊?”程君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讪讪的收回了长刀,试探着问道,“莫非是叫错了?难道我应该叫……姥姥?”   还没等程君想明白过来,一道劲风已经恶狠狠的扑了过来,素环霏此时双目喷火,功力全开,身形蜿蜒如灵蛇,一双玉手更是灵动如电,只是一瞬间,便化出四五个残影,围着程君便是一顿狠斗,刹那间竟然施展数十招之多。   “这丫头……”莫君之见到素还霏怒发如狂,痛下狠手,不由得苦笑着摇了摇头,刚要说话,迎面却撞上宋书剑,不发一言,右手一挥,五行遁法张开,顿时将青炎虎王再度罩入其中。   幸好众人的战斗将明教教众逼得远远的,就连纯阳宫几位掠阵的弟子也不得靠近,此时四人再度交手,青影倒是无人去管,自顾一溜小跑,一直奔到阵后这才停住了脚步。   一名持盾弟子急忙将李承渊从马背上抱了下来,几人小心翼翼地将他平放在地上,打算替他简单的处理伤口,一看之下却不由得大为心惊。   只见李承渊前胸的铠甲尽数撕裂,上半身尽是横七竖八的伤口,皮肉卷了起来,更有几道粗大的伤口深可见骨,鲜血狂涌,任凭几名纯阳弟子七手八脚的撕下衣襟替他止血,却连衣襟也很快被染红。   眼见李承渊的呼吸越来越微弱,其中一人急忙道:“此时送不上山,路上一颠簸,三师兄只怕性命不保,先行处理再做打算!”   众人当即从怀中纷纷摸出药物,不论用量,自顾往伤口上倒,只听嗤嗤作响,疼得李承渊“啊”地一声大叫,神智竟然醒了过来。   他顾不得自己的伤势,犹自挣扎着呢喃道:“谁……谁胜了……”   几个弟子一边紧张的替他包扎,一边回答道:“那头狼死了,是三师兄您胜了!”   却不料没听到李承渊的半点声音,几人急忙低头看去,却见李承渊脸上带笑,神智已经彻底昏迷。 第四百八十二章 明教的后手   白冠狼王常无双与李承渊拼得一死一重伤,早有明教教众飞报圣女林夕,她懒洋洋的半躺在软轿里,眯缝着眼睛往峰上看了一看,淡淡的说道:“狼王死了?”   那教众不敢做声,林夕低头思忖了片刻,挥挥手道:“死了便死了罢!时间差不多了,发出号令!”   在林夕身边的一位护卫抢步上前,右手从怀中掏出一枚小小的圆筒,运力一拉,一点火光带着尖利的哨声直冲天际,在夜空中炸出万朵灿烂烟花,山上山下处处清晰可闻。   见到烟花升空,山腰间的宋书剑、峰顶的谢广陵二人同时心中猛然一沉,宋书剑心神微分,险些被莫君之一掌击中。急忙撤身几步,平心静气,继续与对手周旋。   谢广陵立在八卦云台上,一眼见到玉虚峰四周突然出现数十个小小光点,急忙凝目看去,却见那数十个光点御空而行,极快无比的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   原来林夕思谋谨慎,为防止正面强攻不利,特意埋伏了一路人马,分散在玉虚峰四周,按兵不动。此时见到攻势受阻,当即发出信号,命令这一路潜伏的人马立刻出击。   这一队人均是从上千名明教教众中精选而出,清一色的化炁高阶、甚至是化炁圆满期的修为,倘若是在正面对敌之时,众人联手,甚至能与先天宗师一较高低。此时在僵持局面中突出奇兵,果然引得纯阳宫阵脚大乱。   谢广陵长叹一声,伸手摘下了含光剑,抬起头来,盯着深邃幽暗的夜空。   果然,不出片刻之间,云端中果然飞下七八只巨鹰来。每一只巨鹰脊背上都端坐一位黑衣黑帽的大汉,一个个手持兵刃,虎视眈眈的盯着玉虚峰顶,只要靠近,立刻便会大开杀戒。   这八卦云台是玉虚峰的最高处,明教教众甫一靠近,立刻便死死盯上这一处高台,见到一位长须老者持剑挺立,知道这必然是纯阳宫的大人物,当下唿哨一声,巨鹰纷纷压低了飞行高度,准备随时发起突袭。   嗤嗤连响,却是众人手中乌光闪动,各自取出劲弩来,扳动机簧,一时间箭如飞蝗,谢广陵随手抵挡招架,同时步步后退,引众人靠近。   只听虎吼一声,三名飞得最快的明教教众抛掉了已经射光弩箭的长弩,反手从腰间拔出弯刀,齐齐从鹰背上一跃而下,寒光闪烁,齐齐向谢广陵攻来。   谢广陵一生中不知遇到多少大风大浪,此时凛然不惧,长剑横撩,一式“横断秦岭”,顿时将三把弯刀一并磕开,随即反手斜斜长挑,银光一闪,剑尖已经刺中当先一人的胸口。   眼见那人便要伤在谢广陵剑下,突然旁边一柄弯刀伸了过来,“铛”的一声大响,那柄弯刀哪里经得起谢广陵手中的含光利剑?顿时从中断裂,半截刀头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却也解了那人当场穿胸之危。   谢广陵目露诧异之色,唰唰唰连刺三剑,分刺三人,均被那三人挡开。旁边几名教众见那三人情势危急,急忙前来助战,六人手中十二柄弯刀盘旋往复,联成了六道刀环,绕在身旁,守得严密无比。   斗得十余招,谢广陵已经看了出来,原来这些人练了一套独特的刀法,配合紧密,守多攻少,守长于攻,数人联手,专门用来纠缠实力强横的对手。当下一抖长剑,突然激射出丈许剑气,“嗤”的一声将面前一名对手胸口洞穿,顿时鲜血飞溅,当场死于非命。   见同伴战死,明教教众似乎不为所动,旁边有一人连连发出唿哨,顿时余下七人齐齐结阵,三人在前,四人在后,环环相扣,弯刀施展的泼水不进。任凭谢广陵连攻数招,都被数人联手封了下来。   此时除了谢广陵镇守八卦云台之外,余下几个方位又有巨鹰降落,四面八方都有火光升起,兵器相交声隐约传来,谢广陵心中大急,想要硬闯出去,却被七人死死拦住,仓促之间竟然摆脱不开。   正在谢广陵心急如焚之时,只听极远处一声长啸,声若奔雷,远远的如同长江大河一般汹涌而至。玉虚峰上下,无不听得清清楚楚。   听到这个声音,谢广陵顿时宽心大放,宋书剑嘴角也露出一丝笑容,手起一掌,将莫君之震得后退数步,笑道:“莫明王,咱们只怕再斗到天亮也很难分出胜负,不如就此罢手如何?”   莫君之向玉虚峰顶瞥了一眼,微微摇头,道:“胜负未分,怎可罢手?”   宋书剑似乎早就料到莫君之的反应,闻言反而笑道:“既如此,请破阵罢!”   莫君之猛然惊觉,急忙低头看去,却见自己与宋书剑交手的地面上,处处可见残留的真气缓缓凝结,隐约有无数上古符文在云气中一一浮现,又一一隐去。不由得心中一惊,皱眉道:“不愧为隐相,便是连老夫也未曾发现,竟然着了你的道儿……”   宋书剑呵呵一笑,手托乾坤盘,右手聚指为气,笑道:“宋某这一路八门天锁阵,请莫明王指点!”   随着他轻按乾坤盘,四周猛然有无穷无尽的雾气升起,八卦云气璀璨生华,无数符箓一齐闪烁起来,将莫君之生生困住阵内,黑影一闪,二人同时在雾气中消失了身影。   玉虚峰顶,一道黑影急速的飞掠过来,巨鹰背上一名黑衣人手持双戟,闪电般冲进人群中,如同一团戟轮一般,所过之处竟无一合之敌,鲜血四溅,残肢断臂漫天飞舞。只是一瞬间,便有四五人死在他的手中。   郭鹏程立在紫翠殿门前,与几名纯阳弟子死死守在门口,直杀得长发散乱,手足酸软,见到来了强援,不禁心中大喜,高声叫道:“陶先生,您终于来了!”   只见那手持双戟之人大踏步走了过来,火光照耀下,露出一张冷峻的面容来,赫然便是纯阳统领“黑鹰”陶双亭。他微微点了点头,问道:“宋先生呢?”   “宋先生在外门与敌人周旋,不知战况如何!”   陶双亭转头看去,只见数十名身着黑衣的明教教众手持火把,正在四处放火,一张脸早已阴沉得几乎滴出水来,冷哼一声,道:“一群鼠辈,竟敢如此放肆?”   他转头吩咐道:“你们守住门户,我去助谢长老!”   郭鹏程紧紧握住长剑,慨然道:“陶先生只管去,此处有弟子把守,只要有一口气在,必然不会让敌人占得便宜!” 第四百八十三章 危机!   解了紫翠殿的危机,陶双亭足下丝毫不停,身形化作一道乌光,奇快无比的向八卦云台上奔去,当下有六人合力阻拦,陶双亭抡起右手戟当头劈来,只听“铛呜”一声怪响,顿时将那六人齐齐震退七八步,功力最浅的那人竟然被这道大力震得鲜血狂喷。   谢广陵剑光绵绵不绝,攻得那七名明教教众几乎喘不过气来,见到陶双亭径直向自己的方向奔来,当下低喝一声,剑光一吐,剑尖上突然生出半尺吞吐不定的青芒,犹似长蛇般伸缩不定,突然剑芒大盛,一翻一挑,顿时又有一人咽喉中剑,死于非命。   此时七人再去其一,余下六人势若疯虎,弯刀组成一道屏障,却也渐渐抵挡不住谢广陵的攻势,一步步后退,只要再退得三五步,立刻便会有人跌下高台,刀阵便会破得干干净净。   突然谢广陵背后的高台边缘跳上一人,一拳向谢广陵打来,此人来得极为诡异,刚才这一路明教教众乘鹰强袭,此人却并不与众人一并合围,而是伏在暗处,悄无声息的潜伏起来,直到此时,眼见谢广陵即将接近高台边缘,这才悍然出手偷袭。   谢广陵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当下反手还了一剑,这一剑刺得极为快捷,后发先至,径直刺向那人的手腕。   却不料这人拳势虽然并不迅捷,却是刚猛至极,含光剑刺在手背上,竟然发出哑哑的金铁相交声,谢广陵脑中电光火石的一闪,心中暗叫不妙,刚要侧身闪避,那人一拳却已经结结实实的砸在谢广陵的肩胛骨上。   “砰”的一声闷响,谢广陵如此境界修为,竟然被这一拳生生震出五六尺之远,身形往前一俯,这才勉强站稳,讶然无比的向后看来。   那人此时已经站定了身子,望着谢广陵嘿嘿怪笑,声音如同鹰枭一般干涩难听,冷笑道:“剑君谢广陵好大的名声,原来也不过如此——”   谢广陵站稳身子,只觉背心又酸又麻,却并不疼痛,反而有一道古怪之极的劲力径直流遍全身,不由得又惊又怒,喝道:“堂堂的先天宗师,竟然也用这等下三滥的偷袭手段!原来明教之中,也尽是这等鼠辈!”   “先天宗师?”那人桀桀怪笑道,“咱们拜火教可没有你们中原人这般神神道道,只要能克敌制胜,纵然不择手段又如何?”   谢广陵深深吸了一口气,目中寒意大盛,不发一语,仗剑便来斩那黑衣人,那人不闪不避,径直一拳击出,竟然将谢广陵的含光剑生生打弯,又急速的弹了回来,剑势不变,直指那人的咽喉要害。   那人也似乎有些诧异,赞道:“好一把神兵利器!”右拳撤回,左拳一摆,将含光剑荡了开来,笑道:“谢剑君,你中了我的修罗七煞掌,还是乖乖的躺下吧,免得催动真气,反而伤得更重。”   谢广陵咬牙不语,长剑一抖,洒出万点寒星,乃是一招“踏雪寻梅”。他原本便是阳明剑派中剑道第一人,来到纯阳宫之后破而后立,兼两派之长,单论剑道之精,纯阳宫中除萧千离之外,无一人是他的敌手。   见到这一剑,那黑衣人也知不能轻易抵挡,当下身形一闪,轻飘飘的跃出丈许,避开了谢广陵的正面锋锐,随即遥遥发出一记劈空掌,却被谢广陵轻而易举的化解。   二人斗得几招,那六名明教教众又围了上来,也不与谢广陵正面对敌,只是在旁边游斗牵制,谢广陵的正面攻势,悉数由那名先天高手接了下来。   此时谢广陵全身酸麻难当,说不出的难受,斗得数十招上下,对方打入体内的那一道古怪真气四散开来,阻塞奇经八脉,一身先天真气断断续续,竟然有难以为继的感觉,不由得心中更是大怒。   陶双亭冲得十余丈,一连击杀七八人,身后却也神不知鬼不觉的站起一道虚影,借着火光看去,光线竟然毫无阻碍的穿透了过去,看得令人毛骨悚然。   眼见陶双亭纵横无敌,那人咧嘴无声一笑,身形化作一道流光,悄无声息的向陶双亭背后攻去。   眼见陶双亭即将步谢广陵的后尘,却见陶双亭突然身子转了过来,右手戟夹着风雷之音,狠狠的横扫过来,那黑影猝不及防,仓促之下双臂一合,竟然被打出七八步远。   那人惊讶无比的抬头看来,诧异道:“你……你怎么……”   陶双亭冷冷道:“你这等藏头露尾的鼠辈,老夫三十年前便不知见识了多少,这等不入流的小手段,如何能瞒得过老夫?”   那人恍然,嘿嘿笑道:“原来如此!偷袭不成,便正面斗上一场如何?”   他一边笑着,一边在空气中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任凭陶双亭如何感应,却也感觉不到有一丝异常的波动。   陶双亭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随手一戟刺穿一个刚从侧面扑上来偷袭的明教教众,正要四处查看,却神情一凛,右手戟闪电般向斜上方探出。   “无量妙法寄流光,除我旷劫囚魔影!去——”陶双亭的短戟刚刚刺中一条虚影,那虚影却一闪而没,下一刻却出现在陶双亭的身后。   “日月盛临驱长夜,常明正法断诸愁!”那人手中突然闪现出一把双头弯曲尖锐的奇形弯刀,狠狠向陶双亭的背心刺来。   陶双亭右戟撤回,左戟再度横撩,与那人手中的弯刀硬碰一记,顿觉左手一麻,一道冰冷刺骨的寒意径直透入。陶双亭闷哼一声,左臂一抖,那道寒气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也算是正面相斗?”陶双亭冷冷一笑,左戟护身,右戟挥打点刺,与那人斗得不可开交,口中却冷哼道,“莫非明教之中,尽是这些魑魅魍魉的偷袭招式么?”   “本教与你那中土道门不同!”那人一边与陶双亭纠缠,一边回答道,“某家在来中原之前,便是拜火教中的刺客统领,只要能杀人,区区偷袭手段又算得了什么?”   二人都是招式极为迅捷之人,转瞬之间便已经斗得五十招开外,那人嘿嘿狞笑,突然身形再度消失在空气中,在陶双亭的侧面陡然出现,口中大喝道:“姓陶的,接某家一记净世破魔击!” 第四百八十四章 焚影圣诀   有分教:“无幽不显皆令照,摧伏魔尊悦净众。”   拜火教又名琐罗亚斯德教,曾为波斯国教,以《阿维斯塔》为教义,传承不下数千年之久,广泛传教中西亚诸地,历史悠长,丝毫不下于释儒法,仅次于道教玄门。   如此源远流长的教派传承,少不了精深庞大的武学体系,虽说天下武学百川归海、殊途同归,但是由于波斯文化特点,拜火教的武功路数与中原大相庭径,在中原武林中看来,波斯武学无疑十分古怪。   拜火教东进一脉,均是来自拜火总坛的各路高手,武学路数较为繁杂。四大明王修习的乃是图腾之法,例如莫君之感悟虎形,便有虎形图腾之力加持;素还霏信奉蛇图腾,便有灵蛇为引,大抵如此。   图腾之法易学难精,越是练到后面,图腾感应之力越强,发挥出的威力也就越大,乃是煌然正法,与中原武林的感悟天道、借天地之法有异曲同工之妙。   与之相比,偷袭陶双亭这人所学的武学路数,则是剑走偏锋、另辟旁门。数千年来,波斯境内有无数宗教崛起,意图挑战拜火教的地位,教义道统之争,何其惨烈?明里暗地不知有多少争斗,军战、辩驳、刺杀、下毒、朝堂……无数各种各样的手段,在另一个国度同样上演得如火如荼。   正因如此,拜火教有大能之人潜心思索,开创了一套苦修刺杀之术,后世又有无数代波斯武学宗师一一修改,去芜存菁,整理完善出一套刺杀之道的最强法门,名为“焚影圣诀”。   修炼这一套武学法门的,均是从小就刻意培养的杀手刺客,幼年之时便送至黑屋修炼,又以秘药洗练双目。久而久之,便能暗中视物,纵然是最为细微的景物,在黑夜中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能暗中视物,仅仅是第一步,此后便将受训弟子送至极为艰难险恶的地域修炼,达到心境无波、临难无慑的地步。之后再根据个人天赋的不同,细分出“无量妙境”、“极本溯源”、“镇魔极道”等不同流派来。   如此这般,在无数艰苦的磨炼下,焚影一脉的弟子,能够从容隐匿在敌人的身后,丝毫没有一丝气息外泄,从而在敌人不防备的情形下造成致命的打击。其专属武学套路“御暗烬灭令”,乃是以无上熔火之心御使暗界之力,可隐觅于暗尘之中,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越是黑夜中,便越能发挥其功法威力。   这一切陶双亭自然并不知晓,他只是凭借数十年来的争斗经验,化解了对手的偷袭,斗得数十招之后,那人已经蓄势完毕,施展出绝技“净世破魔击”来。   大凡中原刺客,一击不中、全身而退,风采翩然。这“净世破魔击”却是全然不同,一往无前,有死无生,将全身功力悉数爆发出来,瞬间将战力推至极限。   只见那人身形突然在陶双亭身侧出现,手中的双刃弯刀寒光尽敛,变得通体无华,乌光一闪,悄无声息的刺向陶双亭的后心,陶双亭左手戟飞起,刀戟相交,“叮”的一声,身前的对手却如同鬼魅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下一刻刀光又在另一面闪烁起来。   陶双亭反应极快,右手戟跟着迎上,再度封住对方的第二刀,突然身边有无穷无尽的黑雾弥散开来,顿时伸手不见五指,一抹刀光悄无声息的从背后疾斩而来。   净世破魔击一招三式,前两式都是虚招,只有最后一式最为狠辣。刹那间,对方已将战力推至极限,一刀凶狠无比的向陶双亭背心刺到。   此时陶双亭招式已经用老,再要招架已是万万不及,仓促之间,他身子猛然往前一扑,同时左手戟向侧后方甩出,化拳为掌,一掌狠狠拍中对方的小腹。对手的一刀也已经重重劈在他的背心,顿时鲜血漫天飞洒。   两人齐齐闷哼一声,那人侧头避开飞戟,踉踉跄跄后退四五步才站稳,陶双亭一个趔趄,缓缓回过身来,单手提戟,目光生寒,死死盯着那人。   “你叫什么名字?”   陶双亭缓缓开口问道,声音却显得有些嘶哑。   那人略一犹豫,还是答道:“图天!”   陶双亭点头道:“老夫记住你了——”   图天咧着嘴干笑几声,突然身子一晃,喷出一大口鲜血,声音顿时哑了。旁边掠阵的几个明教教众顿时大惊,两人抢上前来,双双扶住图天。   在图天的小腹上,隐隐有太极阴阳鱼出现,旁边两人凝神看去,却隐约见到那阴阳鱼缓缓转动,无边景象一一出现,生、住、异、灭循环往复,此生彼生、此灭彼灭,玄奥至极。   图天对自己的状态更是心知肚明,当下重重一咬牙,强提一口真气,右掌猛然在丹田上一拍,口中顿时飙出一道血箭,那阴阳鱼虚影顿时散去。   见到他竟然如此刚烈,不惜自残经脉,也要阻住生灭之道流转全身,陶双亭倒是微觉意外,森然道:“倘若不是掌教助我成就不灭之体,便是你刚刚这一刀,老夫这条性命只怕已去了大半。看你也是条汉子,倘若在老夫生灭化羽中侥幸不死,便饶你去罢!”   此时图天丹田中如刀割火烧冰封一般,一时寒冷刺骨、一时炽热难当,痛苦无比,便是连一根小手指也抬不起来,想要张嘴说几句狠话,却连张口的动作都显得极为艰难。   几名明教教众对视了一眼,有人低喝道:“带图旗使先走!”当下顿时有人连声唿哨,有巨鹰飞下。五人在前虎视眈眈的盯着陶双亭,以防备他突然暴起发难,另一人负起图天,将他放在巨鹰脊背上,立刻有人持绳索过来,绑缚妥当,这才将巨鹰送走。   这些人显然都是习练有素,何人警戒、何人策应、何人护送,片刻之间便安排得妥当之极。陶双亭眼睁睁的看着,并没有上前截杀的意思,心中只是暗生警惕:“这明教果真非同一般,普通教众尚且如此精锐,与之相比,我纯阳宫还欠缺了一分底蕴。”   眼见图天被送走,陶双亭这才转过身来,提着单戟缓缓向八卦云台的方向走去,几名明教教众刚想上前阻截,只听陶双亭舌绽春雷,霹雳一声大喝道:“滚开!”众人无不慑服,战战兢兢的不敢上前。 第四百八十五章 法书天地 快雪同归   此时陶双亭一步步向八卦云台下走来,看似安步当车,一步步踏出,周身杀机凛冽,震慑得一众明教教众不敢有丝毫妄动。   实际上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刚刚图天那一刀,有一道古怪的劲力从后心透入,在他体内大肆破坏,此时全身真气紊乱无比,便是想提气截杀也不可得,只得眼睁睁的看着图天被送走。   在这种情况下,陶双亭一边不断运转《太阴化羽心经》,一层层消磨掉侵入体内异种真气,一边竭力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果然震慑得众人不敢上前,任凭他一步步走到八卦云台下。   此时谢广陵被人团团围住,奋力连杀三人,却被那位先天高手缠得脱不开身,只觉体内五脏六腑都在焚烧起来,痛苦难当,一身先天真气时断时续,随时都有彻底断绝的可能。   见到陶双亭杀气腾腾的过来,围住谢广陵的明教教众顿时心中大惊,便是那位偷袭得手的先天好手也不由得目光一凛。经过大乘西征一役,“血魔”陶双亭的威名,如今在江湖中已是赫赫有名。明教攻山之前,便将纯阳宫的势力一一打探得清清楚楚,又岂会不知陶双亭的本事?   “连图天都留不住这姓陶的,莫非此人真有神鬼莫测之能?”想到这里,众人顿时纷纷加紧了攻势,意图将谢广陵当场斩杀。   百忙之中,谢广陵向台下瞥了一眼,见到陶双亭浑身煞气弥漫,一步步向自己行来,不仅没有丝毫的欣喜之意,反而心中一沉。   身为传功长老,谢广陵对纯阳宫众人的脾性均是一清二楚,这陶双亭性烈如火,嗜杀如狂,倘若见己方遇险,哪里还会这般作势?早已冲了上来,杀得血流成河。哪里会这般作势?分明是重伤在身,趁机调息,哪怕能多恢复一丝一毫,便能出手救援。   心念一转,谢广陵顿时变了剑招,《太虚剑法》施展开来,剑光尽数收敛,凝于剑身,含光剑动静开合,圆转如意,只守不攻,等待陶双亭喘息过来。   一众明教教徒都是心急如焚,对方长剑守得泼水不进,又有一位大高手在旁边虎视眈眈,随时都有可能暴起助战。这一路人马原本有重任在肩,此时除了烧了几间住房之外,竟然一无所获,回去之后,必然遭受重责。   只听那为首的先天好手一声厉喝,双拳如五丁开山一般,直上直下的向谢广陵猛击过来,几名在旁辅攻的明教教众也挥舞着弯刀扑上。谢广陵刚要回剑招架,突然胸口一闷,一身精纯的真气竟然提不上来,“铛呜”一声怪响,那含光剑顿时被砸得直直飞起,当啷掉落在高台上。   眼见那人右拳砸飞了长剑,左拳紧跟着击出,谢广陵全无抵御之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人刚猛的拳力迎面击来,脑中电光火石的一闪:“莫非我谢广陵今日便要死在此处?”   只听霹雳一声大喝,陶双亭见谢广陵情势危急,顾不得自己一身深厚的功力正在竭力化解图天的异种真气,急忙跃上高台,右手短戟一戟刺出。那人回过拳来,一拳将短戟打飞。   拼了这一招,对手立刻看破了陶双亭的虚实,哈哈大笑道:“原来图天已经得手!”当下低喝一声,双拳一摆,分袭谢广陵、陶双亭二人。   夜色中,一个清朗的声音远远传来:“钟秀于林破风雨,玉碎兰摧冰雪残。”一道锐利无匹的指力破空而来,对手仓促之下双拳一合,与那道指力硬拼一记,顿时身子一晃,惊讶的抬头看来,喝道:“什么人?”   一只巨鹰乘风而来,一位中年儒生手持大笔,徐徐降落,轻盈的落在高台上,冷冷的说:“鼠辈!听过花间慕青宇的名号么?”   “慕青宇?”那人不由得一愣,随即狞笑道,“好得很!谢广陵、陶双亭、慕青宇,咱们只要杀得一人,便足以回去交差,如今三人齐聚,倒省得麻烦了。此战之后,长风旗使战北野的大名,便能声震中原!”   慕青宇面露不屑之色,摇头道:“野心不小,到底只是蛮夷之辈,行的是蝇营狗苟、偷鸡摸狗的下三滥之事。也罢,便让你见识见识我中土妙法!”   只见慕青宇提起大笔,在空中连点,笔走龙蛇,嗤嗤作响,白光点点,真气竟然凝化出文字来,正是“随风柳枝飘若止”七个大字。   战北野虎吼一声,合身扑上,一拳将那半空漂浮的文字生生打散,刚要再度迎上慕青宇,却只觉全身如同被牛筋绑缚一般,丝毫动弹不得,丹田中真气更是急速外泄,从周身十万八千个毛孔一同散发出来。   他顿时惊得亡魂皆冒,全身被束,真气涣散,倘若对方只要再顺手一指,自己必然死于非命。当下奋力挣扎,突然只觉全身一轻,急忙飞身跃开,急促的不断喘息,拼命从寰宇之间吸取清气,继而转化为内家真气,充实体内。   慕青宇并没有追击,而是提笔冷冷的看着战北野,冷笑道:“比起汝等的旁门左道,这一招‘傍花随柳’可还看得入眼?”   战北野恶狠狠的盯着慕青宇,从牙缝中挤出声音来:“法书天地?怪不得临行前教主再三叮嘱,言及这一门奇功有夺天地造化之妙,果然有几分意思!”   慕青宇不去理会战北野,转头看了一眼围在旁边战战兢兢的几名明教教众,淡淡的说道:“既然来了,那便不用走了!”大笔略一凝力,在空中写出一个个古朴浑厚的文字来。   “速退!”见到慕青宇又开始施展“法书天地”这一门古怪的法则,战北野脸色一变,急忙对教众大喝一声。那几人猛然醒悟,刚要拔足飞奔,却只见身前有淡淡的白光闪现,化作一道白练,猛然缠住自己的脖子,顿时吐气不出,只能无力的不断挣扎。   战北野眼睁睁看着这诡异的一幕,只恨得双目通红,大吼一声便要扑上来,却见慕青宇只是瞥了他一眼,淡淡的说:“你先老老实实的呆着罢!”笔尖一点,一道白练顿时飞了过来,战北野双拳挥起,却不料被那白气缠得越来越紧,半晌挣脱不开。   他又惊又怒,凝目看去,却见慕青宇写的却是一行行书,上写:“羲之顿首,快雪时晴,佳想安善。未果为结力不次。”随着一笔笔虚空而书,随即化为白气,一丝丝向那些奋力挣扎的明教教众飞去。   此时慕青宇已经写完了最后一笔,后退几步,左右看了看,满意的点头道:“这《快雪时晴》果然是写得好,可惜这群蛮夷看不懂,倒真是俏媚眼作给瞎子瞧,也罢!”   他大笔一勾一挑,重重的在文末打了一个句号,朗声道:“天地同归玉石尽。开!”   只听一声炸雷般巨响,高台上几个明教教众全身是血,重重的扑倒在地,已是气绝身亡。 第四百八十六章 慕青宇的来历   当世儒门为显学,自孔孟荀朱之后,分为守一、守中、艮止、体天理、明诚、慎独、体仁等多种流派,“以乡三物教万民而宾兴之:六德知、仁、圣、义、忠、和;六行孝、友、睦、姻、任、恤;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养的是一口浩然正气,行的是天地正法。   儒门流传数千年之久,传到如今,有崇仁、定川、东莱等诸多名门大宗、书院学派,其中由朱子所创立的圣贤派,却毫无疑问乃是儒门之宗。   圣贤派云集天下儒门大贤,又分为花间、离经易道、养心、太素四大派别。慕青宇便是来自战力最强的花间一脉。   以慕青宇的资质与修为,在圣贤派中也算得上是第一流的人才。他自幼聪慧过人,无论诗画儒学还是文才武功都胜人一筹。不到三十岁已是化炁圆满之境,距离先天只有一步之遥。一众师弟师妹也对这位大师兄也十分钦佩,其恩师花间一脉主事人左丘正明,也有意由让慕青宇执掌花间,等老一辈的圣贤大能陆续退隐之后,甚至有机会问鼎圣贤之主。   十余年前,时有大燕皇长孙姬子语来到养心派求教书画之道,其时养心一脉弟子花雪月与慕青宇两情相悦,故而姬子语不期巧遇风华正茂的慕青宇,两人聊得极为投缘,一时间引为知己。   过得几年,大燕太子姬云和重病而逝,天下同悲。时有大燕左相国公孙操图谋政变,囚禁大燕国君姬喜,意图扶持姬子语上位,从而统揽朝政。却不料事情败露,天下都征讨兵马大元帅长孙雄抱着病体镇压皇城内乱,并亲自斩杀公孙操于金銮殿上,继而废除皇长孙姬子语。   姬子语与慕青宇二人素来交好,因此也被认为是左相余党,慑于圣贤派的赫赫威名,大燕皇朝向圣贤派颁发诏书,令之擒拿慕青宇入朝候审。   无奈之下,左丘正明只得与养心一脉主事人杜工秋商议,意图让慕青宇外出暂避。却不料二人商议之时,却被慕青宇撞个正着。   慕青宇未能听清二人的话语,只认为恩师要将自己交给朝廷。万念俱灰之下,他愤而出走,从此四处流浪,却不慎被五瘟教使者梁达擒住,炼制成毒人。幸好他武功深厚,总算是保留了一分神智,直到被萧千离所救。时间一长,渐渐归心纯阳宫,索性就留了下来。   慕青宇精通上古儒门无上妙法,暗合一个“仁”字。心之所向,无惧无悔,求仁得仁,复无怨怼。原本就已经达到化炁圆满之境,只可惜他心中郁结难消,迟迟无法沟通天地。之后花雪月千里追寻来到身边,尽管还有心结未解,却也让他心中宽慰,大悲大喜之下,不意触碰天地,领悟了这一门“法书天地”的儒门法则。   法书天地是上古儒门的无上妙法,儒门教义只有五字:智、仁、勇、义、礼。易者,智也;笔者,仁也;刀者,勇也;春秋者,义也;绶印者,信也,刀笔春秋策,乃是儒门至理。   触碰法则之后,以慕青宇的深厚积累,破碎金丹只在翻手之间,在花雪月的陪伴下,他很快就渡过生死大劫,成功位列先天之境。   与旁人不同,慕青宇的武学境界,乃是仗着胸中一口浩然正气,“天道贵在行,知行合一,以人应天,是在学天道有行而万物有本末始终。”意识所在,纵然天地亦应之。这些明教教众大多出身波斯,哪里懂得这些道理?故而被慕青宇一式“快雪时晴”,顿时杀得干干净净。   战北野看不懂慕青宇的武功路数,只觉这人一身武功来的极为古怪,书写文字也能杀人,当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不由得心中起了寒意,百忙之中环顾四周,见四面八方都有呐喊声响起,兵器撞击声处处可闻,峰上火光摇曳,显然是双方还在僵持。   “图天如今尚不知死活,我一人对付这慕青宇已是极为吃力,不知几位明王如今何在?倘若他们能冲上峰来,说不定还有胜机。”   此时谢广陵与陶双亭被慕青宇护住,八卦云台上无人值守,战北野一眼便看到阵图中的玉虚峰虚影,立刻看清山腰中的战斗情形,眼见四个小小光点还在缠斗,却将山道堵得严严实实,一时半会儿是冲不上来。当下长叹一声,双臂较力,猛然一挣,将束缚住自己的白练震得粉碎。   慕青宇横笔当胸,严阵以待,却见战北野突然跪了下来,手托火焰状,吟诵道:“普照万物的光明之神马兹达,愿光明普照每一寸大地,驱除阿赫里曼的黑暗。纳胡拉·多普愿以身献祭,恳请神主降下灵光,不再因为人类的罪过而诅咒大地,也不再灭绝地上的生灵……”   这一段话却是波斯语所言,慕青宇全然听不懂,只是见到这个桀骜的明教好手神情肃穆,宝相庄严,当下凝立不动,并不进袭。   随着战北野的吟诵,他周身有无数七色宝光渐渐涌动出来,如同潮水波涛一般徐徐涌动,光芒大作,映照得八卦云台上亮如白昼一般。   慕青宇眉头一皱,正要抢先出手,只听峰下一声炮响,紧接着有无数马蹄声响起,即便隔着如此之远,竟然也能听得,可见是何等的声势浩大。   听到这声音,台上二人都是一怔,不由自主的转头向阵图虚影看去,只见无数细小的光点蜂拥而至,不知来了多少人马。二人都是心中暗暗吃惊,也不知究竟是哪一路的援兵。此时双方正在僵持之中,这样庞大的势力,无论加入任何一方,立刻便能对另一方造成致命的打击。   一只巨鹰急速的飞上峰来,鹰背上有人以波斯语大喝了几声,战北野顿时全身一震,那周身宝光顿时熄灭得无影无踪。   他跃身起来,转头朝慕青宇狞笑道:“姓慕的,今日算是你运气好逃过一劫,下次见面之时,我们两人当中必然要倒下一个!”   慕青宇淡淡一笑,不去与他至辩,大笔连点,几道劲力当胸刺到,战北野双拳一封,口中撮唇唿哨,身子突然凌空跃起,早有一只巨鹰疾速飞来,将他的身子接住,展翅直飞云端。   慕青宇见追之不及,这才回身扶住谢广陵与陶双亭,沉声问道:“如何?”   “对方功力古怪……”谢广陵的伤势已经尽数爆发出来,几乎连话都说不出一句,只是全身抖索。陶双亭紧咬牙关,摇头道,“我运功良久,却只觉丹田越来越冷,便是一点真气也提不上来。”   慕青宇面沉如水,闻言点了点头,扶着二人在台上坐好,自己亲自主持护山大阵,喃喃道:“究竟是哪一路人马有这般本事?竟然吓得这战北野转头就跑?” 第四百八十七章 疑兵之计   此时山下有大队人马泼喇喇赶来,人喊马嘶,旌旗招展,火光冲天,怕不下有数千精兵之多。   只见旗幡招展,尘土飞扬,有无数兵马蜂拥而至,甲亮盔明,灯笼火把照耀得如同白昼,真是明晃晃刀枪如麦穗,亮闪闪剑戟似麻林,铺天盖地的人马浩浩荡荡向这里奔来。   常言说:“兵过千没有边,兵过万没有沿”,那真是惊天动地,不时传出人欢马叫之声,战鼓隆隆如爆豆一般,马下串铃哗啦啦乱响,如同来了千军万马一般。   这一路兵马已经赶至峰下十余里,山腰间的明教教众早已得了情报,林夕一张俏脸顿时变得煞白一片,只是略一迟疑,立刻吩咐道:“命荒天旗断后,惊雷旗在前,徐徐而退!不得有误!”   这一次林夕带来的都是明教精锐,闻言立刻有人大声下令,压住阵脚,缓缓退却。素还霏虽然占尽上风,却对程君始终奈何不得,听到撤退的号令,当下后退几步,愤愤的“呸”了一声,恨恨的骂道:“也不知那姓萧的怎么教的,竟然教出这么一个乌龟壳徒弟出来!真是狗咬乌龟,无处下嘴……”   程君全身浴血,一身重铠早已撕裂得破破烂烂,身上多了无数伤口,更有几道深可见骨,全身都缩在吞龙盾后,闻言伸出头来,咧嘴笑道:“大姐,看来你也没读过多少书。我师父教过,狗咬乌龟不是好话,你骂我是乌龟,岂不是把你自己也骂成狗了?”   程君生性憨厚老实,诚心诚意纠正素还霏的用词不当,但是听在素还霏的耳中,还当他故意出言讽刺,一时间几乎气炸了肺。只是明教号令极严,命令一下,纵然素还霏有心拼命,却也只得强行按捺,只是一双凤目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山腰间突然霹雳一声巨响,尘土飞扬,迷雾中缓缓走出青炎虎王莫君之来,他衣衫破碎,显得狼狈不堪,喝道:“好阵法!好武功!宋书剑,老夫先走一步,来日咱们再分个高下!”   重重迷雾急速散去,宋书剑手托乾坤盘从中转出,神情疲惫不堪,双目却是明亮有神,沉声道:“莫虎王功力高绝,宋某也奈何不得你,你我自有相见之时!”   莫君之点了点头,伸手按住正欲暴起的素还霏,低喝道:“走!不要误了大事!”   四大明王中,以莫君之居首,素还霏对他平素极为敬佩,闻言愤然一顿足,纤纤玉足踏在青石地面上,顿时如蛛网般裂开,足见这一脚是何等的劲力。   数十名明教教众簇拥着两位明王断后,防止纯阳宫追击。程君转头朝宋书剑看去,却见宋书剑面色从容,却朝他摇了摇头,示意不要追赶。   一只巨鹰疾飞上来,程君抬头看去,一眼认出了那人,叫道:“沈师弟,你怎么回来了?”   见到程君与宋书剑都站在山腰处,那人压低了飞行高度,纵跃下地面来,只见他身材瘦削精干,眉目俊朗,背负长剑。只是浑身衣衫都被汗水湿透,沾满了灰尘,显然是来回奔波所至。   此人名为沈重,乃是内门的一位精英弟子。当年开山门考核之时,沈重仅次于郭家姐弟,列第四位入门,天赋极佳。被谢广陵颇为看重,得以修炼《坐忘经》第一重,修为一日千里,短短年余时间,已是凝化金丹之境。   “见过宋先生,见过程师兄!”沈重喘了几口粗气,急切的说道,“朱先生率三千兵马来援,已至山下。我正要去禀报谢长老!既然宋先生在这里,那便请宋先生示下!”   “朱先生的三千兵马?”宋书剑面露古怪之色,迟疑片刻,吩咐道,“你速去禀报谢长老,就说宋某已经下山调度,峰上诸事,请他自行定夺!”   沈重答应一声,又跃上鹰背继续上峰,宋书剑苦笑着摇了摇头,目光向峰下看去,只见底下火光星星点点,轻笑道:“想不到朱先生用起计来,却深得兵家三味……”   程君提着刀盾走了过来,闻言问道:“宋先生,您说什么?”   “没什么!”宋书剑略一沉吟,吩咐道,“小君,如今还要你辛苦一下,带几个师弟在这里镇守一个时辰,稍后有人会来接替你等!”   “没问题!”程君手中的刀盾一撞,铛的一声大响,满不在意的笑道,“宋先生只管去,有我在这里,就算他们再来,也轻易过不得我这一关!”   宋书剑知道程君生性憨直,只要是答应下来的事情,便是千难万险也会毫不犹豫的一头撞上。当下含笑点头,唿哨一声,召唤巨鹰下来,一道乌光径直向峰下飞去。   山下那大队人马此时放慢了速度,列得整整齐齐,个个劲弩上箭,弓张开弦,长枪如林,甲耀寒光,排着整齐的队列一步步行来,声如闷雷。   宋书剑落在阵前,火光照耀下,最前的几个骑兵顿时认了出来,喜道:“宋先生!”   宋书剑呵呵一笑,吩咐道:“都停了,朱先生在哪里?带我去见他!”   前面的人马两边一分,朱景阳提着大环刀带马奔出,见到宋书剑,顿时长长松了一口气,翻身下马,笑道:“如今敌人已退了么?”   宋书剑轻轻一拳打在朱景阳的胸口,笑道:“我刚刚还在奇怪,河源驻军虽有四五千之多,却大多都是新招来的流民。我虽说当初留下了一些班底,却最多不过二百余人,哪里来的三千精锐?”   朱景阳哈哈一笑,道:“也是无奈之举。玉虚峰遇袭,我自然是知道得最快的一个,听闻拜火教大肆攻山,我也只能仓促点起五百骑兵,一路匆匆赶来,能出一分力也是好事。”   借着火光,宋书剑早已看清队伍中闹的是什么玄虚,这五百骑兵分散而立,前军都是自己亲自操练出来的老兵,中军却是拖着一辆辆小车,车上有羊吊起,捆得结结实实,前蹄下却摆着一面大鼓,那羊一受惊,前蹄拚命的刨,那“嘭嘭”鼓声就象炒爆豆似的,响成一片。   再往后看,后军骑兵则各自拴着一条长绳,绳后捆着稻草人,在地上拖拉,扬起大片尘土,黑夜中影绰绰的看来,犹如步兵迅速跑动一般。这区区五百骑兵,却造出了数千人的气势。   “悬羊擂鼓,疑兵之计!”宋书剑呵呵笑道,“朱先生,他日征战蛮夷之时,你索性卸了这外门的差事,来帮我如何?”二人相视大笑。   有宋书剑接手,朱景阳顿时放下了心,二人相谈甚欢,却不知在玉虚峰不远处,一座同样壁立千仞的不知名山峰上,两个黑影正在傲然对峙。   只听其中一人声音清朗,语气平静无比,缓缓道:“明教教主大驾光临,本座有失远迎,望请恕罪!”   这人的声音极为熟悉,倘若有纯阳宫门人在此,必然立刻便能听出来。说话的不是旁人,正是纯阳宫掌教萧千离。 第四百八十八章 请君一战   在这不知名的山峰顶端,怪石嶙峋,寸草不生。   寒风凛冽,这两人在峰顶傲然对峙,全身衣衫猎猎而动,大袖飘飘,却一时间均轻易不敢妄动。   另一人的声音却是苍老浑厚,沉声道:“萧掌教回来得好快!今日乃是九月初十,莫非金山之战,掌教并未应战?”   萧千离呵呵轻笑,道:“想必过得几日,教主便可知金山之战的结果。”   “哦?如此看来,萧掌教分明是应了九九之战,这才连夜赶回。”教主目中精光一闪,缓缓点头道,“此地距金山不下五千余里,一夜之间便能跨越数千里之遥,虽不知掌教如何做到,却也是一大变数。林某记住了!”   萧千离微微一笑,不去接话,心中却暗暗松了一口气。   起先他与羽纤柔乘鹰一路赶回,越想越觉得心中不安。为了不影响自己的金山之战,谢广陵不惜冒着重责,联动宋书剑、陶双亭、慕青宇等人,对自己隐瞒了整整一个白天的时间,以他的性子,倘若玉虚峰有个闪失,必然以身伏剑相殉。   以明教的情报能力,绝不至于不清楚纯阳宫的大致实力,也必然知道玉虚峰一旦遇袭,宋书剑等人必然能在十几个时辰之内迅速赶回支援。在这种情形下,明教想要打一个时间差,所派来的必然是一等一的教中精锐,以期雷霆一击得手。   在这样的情况下,玉虚峰必然岌岌可危。   萧千离越想越是心急如焚,打开了兑换系统,搜寻良久,终于找到了应对之法。   “急行令!提升五倍速度,仅限一次行动使用。”   东西虽好,兑换价格却高达两千点!   萧千离毫不犹豫的兑换了一张,转头吩咐道:“纤柔,为师先走一步,你稍后回山便是!”   羽纤柔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见师尊座下的巨鹰仰首发出一声清脆的鹰鸣,突然瞬间加速数倍,转眼之间将自己甩得老远。   “师……”羽纤柔刚叫出一个字,便见到师尊已经飞得无影无踪,只得嘟着小嘴埋怨道,“师父果然还是藏了一手,便是连鹰儿也飞得比我快上许多……”   借着急行令的特殊效果,萧千离一路疾飞,又在半路上遇到前来接应的金雕火儿,速度再度提升,终于在黎明之前赶到玉虚峰。   甫一靠近,萧千离便见到玉虚峰上火光四起,显然是敌人已经攻上山头,正在大肆放火,不由得又气又急。正要赶去救援,却隐约赶到有一股异样的气息在一旁窥伺。   这股气息来得极为磅礴广大,凛然生威,笼罩偌大一片天地,非大能之人不可为之。萧千离心中一凛,并不去救援,反而径直顺着源头寻来,果然见到玉虚峰对面的高峰上,有一人身形不动如山,傲然屹立。   见到萧千离前来,那人面露惊讶之色,缓缓开口道:“莫非是纯阳掌教当面?”   萧千离脑中电光火石一闪,已经猜出对方的身份,当下微笑道:“明教教主大驾光临,本座有失远迎,望请恕罪!”   二人言辞交锋了一轮,各自探出对方的路数,平分秋色。萧千离正色道:“青帝来此观战良久,为何还不趁势出手?”   来人名叫霍尔木兹·冈比西斯,身为拜火教大祭司,乃是拜火教总坛最有权势的三位大佬之一,其称号大意为“执掌青色火焰的帝王”,翻译成汉语,便是“青帝”!   来到中原之后,青帝起汉名为林东来,意指从波斯传教东来;其爱女则起名林夕,合起来便是一个“梦”字,寄托了他发展拜火教义的梦想。   在天香阁之时,萧千离便与天香阁主公孙瑶交换了一个重要情报,公孙瑶从萧千离这里得到了纯阳宫的战略目标,而萧千离换取的则是拜火东进的全部资料。正因如此,萧千离才会对明教如此了解。   以当初萧千离的本意,原本是打算多了解一些关于少林派的情报。但是系统地图却清晰的显示出天山的势力膨胀得极为迅速,短短数月之间便是庞大无比,想到纯阳宫即将面临这样一个庞然大物,萧千离顿时留上了心。   似乎是料想不到萧千离的情报如此准确,林东来顿了一顿,这才轻笑道:“还不到我出手的时候!”   萧千离脑中电转,侧头向玉虚峰下看去,微微一笑,点头道:“原来如此,令嫒聪明伶俐,手段也足够狠辣,只是欠缺了几分磨砺。青帝为了爱女,也是不惜下足了血本。”   青帝神情微一错愕,随即又恢复平静,轻叹道:“萧掌教果然是非同凡响,武学修为暂且不论,只说这阅尽人心……纯阳宫果然是我明教东进的最大阻力!”   萧千离不去理会林东来的言辞惑心,反而轻笑道:“你在打磨女儿,本座又何尝不是借此良机磨砺门下?他日贵教再行攻山,却不知难了多少倍。”   青帝一怔之下,随即哈哈大笑,连连摇头道:“萧掌教何须动我心思?纵然昆仑阻我东进之路,又如何阻挡教义流传?诱之以利,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胁之以威,授之以渔,导之以行,持之以恒,有耻且格。你这西北诸郡,岂会难得住老夫?”   短短三十二个字,却说尽了传教至理。萧千离心中凛然,情知这位明教教主果然是一代人杰,莫说纯阳宫镇守门户,阻得住明教教众大肆东进,又如何阻挡教义流传?   萧千离心中惊讶,面上却依然平静从容,轻笑道:“如此一来,贵教的阿斯维塔教义,只怕要改上一改了!”   林东来第一次脸上露出了震惊之色,深深看了萧千离几眼,点头道:“老夫前些时日受了点小伤,养伤期间,便无时无刻不在琢磨这件事。萧掌教学究天人,可有道理教我?”   “顺天而为,借势而起!”   青帝细细咀嚼了一番,忽然长长一揖,肃容道:“掌教大才,林某在此谢过!”   “不必谢我!”萧千离含笑道,“倘若林青帝中道崩殂,想必贵教东进之路,必然再行拖延三十年!”   林东来目蕴精芒,凝目在萧千离脸上转了一转,微笑道:“萧掌教若英年夭殇,圣火东进则一马平川!”   二人相视良久,忽然齐齐展颜一笑,朗声道:“请君一战!” 第四百八十九章 旗鼓相当   此时已是卯时三刻,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   明教教众进退有据,在林夕的指挥下急速撤退,宋书剑见明教断后众人有条不紊,层层阻截,自己手中兵力空虚,不得已,只得缓缓将那数百兵马结阵而进,在玉虚峰下驻扎。   峰上则是熙熙攘攘,一众弟子点起无数灯笼火把,将偌大的峰顶照耀得如同白昼,开始清扫战场,重伤的门人则都集中在紫翠殿诊治疗伤。   突然夜空中云开雾散,七颗璀璨无比的星辰闪烁奇光,又有无边无际的煞气直冲天际,众人不约而同的抬头看去,一个个啧啧称奇。   陶双亭、谢广陵等人则面露喜色,相顾笑道:“掌教回来得好快,既然掌教回转,区区拜火教又算得了什么?”   只有宋书剑仰头望着天空,面带忧色,喃喃道:“掌教出手了……只是这天裂阳不足,地动阴有余,何人竟有这般本事?”   夜空如洗,万里无云,天空中有七大主星,二百余道星斗环绕,大如栲栳,在夜空之中皎皎生辉!   林东来将神识远远释放开来,凝神看去,只见无数星光形成一道道虚影,星力源源不断的灌注下来,尽数倾注在这无名山峰上,对手萧千离全身都笼罩在一片璀璨星光之中,显得玄奥无比。   “好个纯阳掌教,引动星辰之力,当真不凡,难怪闯下如此赫赫威名!”   林东来凛然无惧,背后升起一片华彩,化作一道虚影划破长空,破碎虚空而入,大体如狮,身有四翼,发磐磐之音。羽翼携带万千煞气,顿时将星辰之力搅得一塌糊涂。   极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悠长的钟磐声,随着这一声声钟磐声响起,一片虚空顿时粉碎,化为一团混沌,继而亿万星辰不断震颤,森罗万象,似乎有无数生命诞生,下一刻又立刻消逝,钟磐声越响越急,万物也在不断从生到灭,演变着大千世界。   “鸣翼狮?”感应到系统反馈的消息,萧千离目中神光一闪,不禁大感兴趣的凝神望去。见无尽虚空中庞大煞气充斥,有四翼之形,露出一只巨狮虚影来,张开血盆大口,唁唁作势,顿时有无边威势凌压下来,端的奥妙万千。   “青帝,青帝,原来这‘青’字,指的是木行随风,化为巨狮之力。”   只听林东来傲然笑道:“萧掌教小心!”   他右手一点,巨狮虚影仰头作势,无尽的虚空中猛然震荡起来,发出一声厚重的咆哮。那咆哮豪迈雄壮,如同洪荒之中万兽齐鸣,泛起音波阵阵,震荡虚空。一道青光从巨口中喷出,转瞬之间已经攻至萧千离的头顶上方。   “哼!”萧千离淡淡的哼了一声,冷冷的说道,“在中原武林,想以天地法则相抗?林教主未免小窥了本座!”   一道巨剑虚影从天而降,猛然炸裂开来,化作七色流光,闪烁起耀眼夺目的光芒来,流光溢彩,刹那之间已经变得无比高大,如同七根撑天大柱一般,从上到下只是一刷,不论什么化生湮灭,也不论混沌破碎,尽数爆得干干净净。   “人剑合一!”   林东来面色不变,只是略有遗憾的摇了摇头,叹息道:“借来的天地法则,果然还是不如自己苦练而来的武功么?”   他抬起手来,那青狮虚影缓缓落下,化为一轮烈日,坠于指尖之上三丈许,缓缓旋转,光芒耀眼,数里之外尚且看得清清楚楚,烈焰升腾,令人不敢逼视。   只听林东来缓缓道:“煌日无双慈悲力,照世焚邪舍愆昝。这一招‘煌日照’,正要请方家指点!”   他猛然双臂一振,那轮煌日猛然化为赤红一片,只有正对萧千离那一面光芒夺目。   刹那间,萧千离只觉全身一热,似乎有无数沛然之极的炽热真气连番攻来,当下眉心阴阳二气一闪,玄妙无方的“镇山河”立刻遍布周身,那阳炎真气尽管浩然博大,却也破不开镇山河的防御。   “只不过如此么……”萧千离脑中刚刚升起这个念头,却惊觉自己的镇山河气场竟然如同冰雪消融一般,层层破碎,仅仅是片刻之间,便已经消融了一半。   “好霸道的攻势,竟然连万物终始母气也抵不住烈日侵蚀?”萧千离眉头微皱,右手一指,将镇山河气场爆掉,随即屈指一点,以指化剑,“七星拱瑞”猛然施展开来。汹涌的星辰之力凝结成一道灿烂灵光,如同浩瀚星河,破碎虚空,飞迎那煌日炎功。   只是一剑,无尽星力顿时将阳炎真气震得支离破碎,那轮烈日顿时变得黯淡无光,摇摇欲坠。林东来神色波澜不惊,右手一伸,将那烈日虚影一把扣在手中,在胸前随手一划,一道炽热的刀影划破虚空,瞬间刺到萧千离的前胸。   眼见萧千离即将被烈日斩刺中,忽然蓝光一闪,整个身体都变得虚无缥缈起来,那道沛然无匹的刀气穿透他的身躯,径直劈在身后不远处的一块山石上,只听天崩地裂的一声巨响,半截巨石顿时被生生劈成了两半,哗啦啦滚落下来,声势惊人。   “好武功!”萧千离以凭虚御风化解了这一招,由衷的赞叹一句,伸出一根手指来,清啸一声,一道白光一闪即没,转瞬之间已经刺向林东来的胸口。   “大道无术!”   这一指来得极为迅捷,林东来甚至连闪避都来不及,那道雄浑的指力已经激射至胸口。百忙之中,他猛然低喝一声,右拳闪电般探了出去,一拳重重的击在指力上,砰的一声闷响,指力顿时烟消云散。   林东来并没有接着进攻,他撤回右拳,看了一眼手背上的划痕,点头道:“纯阳掌教,名不虚传!”   他抬起头来,凝视萧千离半晌,沉声道:“今日已毕,下次再相见,再行领教萧掌教的高招!”   萧千离含笑道:“林教主不必客气,改日本座必然亲上天山,以谢过贵教今日之赐!”   林东来呵呵一笑,点头道:“恭候大驾!”   他足不动,手不抬,微微颔首行礼,身形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四百九十章 战后盘点   见到林东来离去,萧千离并没有阻拦的动作,只是看着他离去的方向,目光深邃之极。   此时宋书剑在峰下将五百骑兵在外围分成二十八组,摆下周天大阵,衣不卸甲,马不解鞍,防止对手再行施展毒辣手段。准备完这一切,这才见到萧千离安步当车,神态自若的走上前来。   见到这位传闻中毁天灭地、无所不能的纯阳掌教,一时间偌大的营地一片哗然,无数人都激动的满脸通红,纷纷奔到上前来,俯身弯腰,施行大礼。萧千离一一举手还礼。众人行完礼后奔回队伍,后面队中又有一队队人奔出行礼,此去彼来,好一阵子才完,营地中顿时混乱不堪。   朱景阳提刀走上前来,涨得满脸通红,将萧千离迎至中军,这才告罪道:“掌教休怪,实在是成军时间尚短……”   “术业有专攻,能有如今的规模,已是相当不凡,朱先生不必自责!”萧千离温言安慰了几句,一眼望见缓步行来的宋书剑,二人相视一笑,各自微微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寒暄一番,朱景阳留在峰下驻守,萧千离与宋书剑则并肩上峰。   此时天色已明,一路上只见硝烟弥漫,几近凝固的鲜血把大片尘砾都染成了黑色。遍地都是散落的兵刃和残肢断臂,尸山血海一直延续到山道的尽头。   “明教大肆来攻,以宋某之间,似乎并不是真要强攻下纯阳宫。”宋书剑迟疑片刻,似乎觉得自己这个推测有些荒唐,半晌才沉声道,“以明教这次攻山的兵力,无论是强攻、偷袭或是正奇相辅,都应当一攻而下。那位指挥的圣女,偏偏使用添油打法,以寻常教众打头消磨我纯阳宫的有生力量,再以四大明王正面攻打,当中穿插些许偷袭的把戏,粗粗看来战略似乎无懈可击,实则大有问题。莫非这位圣女另有图谋,或是其人言过其实?”   “为了练兵!”萧千离若有所思的看着面前的半截手臂,“宋先生所猜测的,大约距事实不远。只是这位拜火圣女,我曾经与其打过交道,精明非凡,绝不是言过其实之人。此番攻山,当真是所图非小啊!”   宋书剑精神一振,问道:“掌教可是察觉到了什么?”   萧千离摇了摇头,半晌才缓缓道:“昨夜,我与明教教主过了一招。”   “明教教主?”宋书剑不由得一惊,急忙追问道,“青帝林东来?此人武功修为如何?”   萧千离默然片刻,这才叹道:“此人武功深不可测,着实是个好对手……”   听到这里,宋书剑恍然大悟,点头道:“原来如此!”   “明教攻山足足十二个时辰,想必青帝在旁窥视已久。掌教未曾赶回,倘若青帝出手,单凭谢长老与随风等人,纵然有护山大阵镇守,却也决计拦不住林东来。”   “如此说来,明教存心留力,竟然是为了去芜存菁?”   萧千离点头道:“大抵如此!经此一役,明教无论是执行力、向心力显然都会大幅提升,纵然拜火圣女声望稍有小挫,也无伤大雅!”   宋书剑思前想后,不由得心中打了一个突,沉声道:“如此说来,明教当真是一个可怕的对手!有此等大敌在侧窥视,我等行事皆要小心谨慎才好!”   萧千离抬起头来,望着远处连绵的群山,幽幽叹道:“如此一来,有些事情,必须要提前安排了……”   几乎与此同时,在玉虚峰以西六十余里的一处峡谷中,数百明教教众衣分四色,正各自把守谷口,林夕一袭白衣,在小溪边抱膝而坐,目光出神的盯着溪水,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参见圣女!”莫君之龙行虎步的走了过来,双手虚托胸前作火焰状,向林夕行了一个大礼。   林夕收回目光,也不回头,淡淡的问道:“情形如何?”   “惊雷旗使图天内伤极重,陶双亭那一掌几乎震碎了他的丹田,纵然以本教秘法治疗,却也只是五五之数;而古明王全身功力几近全失,至少要休养半年才能慢慢恢复。”   “正面强攻的绝地旗伤亡最重,教众十不存二三,长风旗也是伤筋动骨。而常明王……战死!”   起先林夕脸色一直波澜无惊,听到常无双战死的消息,秀眉不由得一跳,俏脸也随之阴沉了下来。   莫君之等候了半晌,这才听到圣女轻声道:“都火葬了罢!”   “是!”莫君之转过身,大踏步离去。   林夕凝视着水面,忽然一位青袍老者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虽然基本上达到了我的预期目标,没能一把火烧了纯阳宫,还是略有遗憾。”林夕似乎早就知道旁边来人,声音有些嘶哑,低声道,“只是,女儿总有一种莫名的失落……”   这位青袍老人,赫然便是明教教主林东来。   “你做得很好!”青帝伸出大手,轻轻抚摸着林夕的秀发,微笑道,“清除异己,打压桀骜之人,虽有小挫,教中主力却大抵尚在。经此一战,明教必然再上一层楼。”   得到父亲的安慰,林夕稍稍恢复了一点精神,抿着嘴,忽然说道:“父亲,这一次打了纯阳宫一个措手不及。下一次,只怕就没这么好的机会了……”   “无妨!”林东来呵呵轻笑道,“昨夜我与纯阳掌教见了一面,果然是天纵英杰,与他闲谈几句,为父倒是有了新的想法。”   林夕精神一振,转头急切的问道:“萧千离?此人究竟武功如何?”   林东来略一沉吟,沉声道:“深不可测!”   林夕瞪大了眼睛,半晌没有说话,忽然笑道:“好一块磨刀石!”   “是啊!拜火东进,纯阳宫便是一块最好的磨刀石!”林东来很是满意爱女的斗志,伸手捻起林夕的秀发,微笑道,“莫西妮,你比你母亲年轻时做得更加出色。”   林夕顺势靠在父亲的怀里,低声道:“父亲大人,我母亲年轻时,一定不会像我这般脆弱……”   青帝微微一笑,抬起头来,目光望向极西方向,半晌才喃喃道:“玛德琳年轻的时候啊……那可是波斯第一美人儿呢!” 第四百九十一章 二人一心   大战结束,交战双方都一时间沉寂下来,各自都在默默舔舐伤口,以准备即将到来的更加惨烈的战斗。   回峰之后,萧千离第一时间来到紫翠殿,一眼见到的便是昏迷不醒的陆无厌。   这一战中,陆无厌虽然并未正面参战,但是她所做的一切,却是居功至伟。   从楚寻被偷袭重伤开始,陆无厌就没有离开紫翠殿一步。偌大的纯阳宫,只有她与柳随风精擅水行功法,以水行真气诊疗一个个被抬进来的纯阳弟子,不知多少奄奄一息的门人,在她手中都吊住了性命。   尤其是楚寻,被数位一流刺客联手偷袭,原本便受了极重的内伤。在这种情况下,他依然吸纳法则入体,将偌大一片后峰化作荒芜死地,强行搏杀对手,最终伤势过重陷入昏迷。   陆无厌匆匆赶到紫翠殿之时,楚寻全身经脉尽碎,倘若荒芜法则逆体而行,延至周身精血,便是大罗神仙到来也难以救治。   楚寻原本便是纯阳三大亲传弟子之一,法则强悍,功力精深。荒芜反噬非同小可,陆无厌等于以自己的生死判强行抗衡至强铁则。在这种情况下,她依然竭尽全力,以水行真气护住楚寻心脉不断,又以毕生功力不断梳理他体内乱成一团的先天真气,硬生生将他从鬼门关中拉了回来。   这还不算,这一战中不知多少纯阳门人重伤,功力大损的陆无厌又一一为众人吊命。退敌之后,等医术精湛的慕青宇匆匆赶来接替诊疗之时,陆无厌心神一松,顿时昏迷过去。   与宋书剑、谢广陵、陶双亭等人不同,陆无厌在纯阳宫,更多的是以“掌教师妹”的身份存在,武功修为不如三大亲传弟子,处事也不如朱景阳等人来得周到细致。   尽管纯阳宫上下人人对她尊敬有加,但是遇到事情的时候,一众弟子要么去寻传功长老谢广陵,要么便是直接找到代师传艺的柳随风等人。唯独这位“陆师叔”,更多人都选择性的将她“遗忘”,似乎她在纯阳宫只是一个可有可无之人。   宋书剑身份地位在纯阳宫极为特殊,即便是他,也只是在人手奇缺之时,才会借用陆无厌前往西平。   而陆无厌也似乎知道自己的处境,平时为人极为低调,除了抚养小皮、小后来这两个孩子之外,平时最多便是与郭玉盈、羽纤柔等女弟子相处,极少发出声音。但是无论是哪一个纯阳门人,只要遇到了什么难题被她看见,便会尽力相助;倘若是宋书剑、朱景阳人手欠缺之时,只要他们提出请求,陆无厌便会倾力完成。   见到掌教进来,众人纷纷施礼,一一退了下去,走在最后的一名弟子轻轻关上小门,将侧房让给了二人。   坐在床头,凝视着陆无厌苍白的清丽俏脸,萧千离心中却在暗暗自责。   从纯阳宫创立之初,这个师妹就一直默默的跟随自己,从不埋怨,也从不干涉自己的举动。随着萧千离南征北战,一位位大高手投入门下,纯阳宫的名气也越来越大。   原本以陆无厌的身份来说,本该是地位随之水涨船高,一言既出,几可等同于掌教亲自发声。但是在纯阳宫的大业面前,她却只是将自己默默的藏了起来,甘心做一个最平凡不过的纯阳弟子,兢兢业业的替萧千离打理玉虚峰的琐碎之事。   想起大乘西征之时,正是这个唯二能控制金雕火儿的师妹,骑着金雕四处警戒,几乎一刻不休,甚至悍然对佛门金身大能出手,终于撑到了萧千离赶回的那一刻。   “是我平时太过于注重门派任务,却忽略了师妹么……”   无数念头从萧千离心中升起,回想起初见陆无厌之时,她冷言冷语要夺了这纯阳掌教之位,无非是打算顶替自己出战大辰苍龙,好让自己保住性命。   纯阳宫初立,人手紧缺,正是师妹陆无厌忙前忙后,替自己消除了无数后顾之忧。   一位位大能之人、一个个人中龙凤来投,也正是这个天姿国色的小师妹,充当着众人之间的桥梁,让门中气氛空前和谐。   这一回忆,萧千离这才惊觉,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妹,在不知不觉中竟然替自己做了这么多事。却从来没听过她一声抱怨,也没有任何邀功。纯阳宫如今的资源不亚于当世一流大派,她也丝毫未曾动用过一分一毫。   “是我愧对她……”   想到这里,萧千离不由得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的纤纤柔胰。   “师兄……”   不知什么时候,陆无厌已经睁开了眼睛。   看着玉人疲惫的双眼,萧千离心疼的轻轻按住她光洁莹白的额头,柔声安慰道:“师妹,你好好休息吧!”   陆无厌轻轻摇了摇头,强自笑道:“我没事呢!师兄,他们都还好吧?”   “放心吧!”萧千离爱怜的梳理着师妹鬓角边几根凌乱的发丝,轻声道,“宋先生和慕先生都已经去了,托你的福,他们大多没什么要紧。”   “那就好……”陆无厌满足的闭上了双眼,半晌才轻轻的说,“师兄,我是不是很没用?”   萧千离不由得一愣,摇头道:“哪有此事?”   陆无厌声音轻柔无比,喃喃道:“倘若我的武功再高一些,是不是就不会有那么多弟子死去?如果我像宋先生那般,纯阳宫……又怎会遭此大劫?”   “傻丫头……”见到这个时候,师妹还在自责能力不够。萧千离心中阵阵绞痛,口中却柔声安慰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有你这个师妹,我还能再奢求什么呢?”   陆无厌睁开双眼,见到师兄正关切的看着自己,俏脸上不由得升起一丝红晕,低声道:“师兄,看着纯阳宫一路走来,我……很开心,想必爹爹在天之灵,也会很开心罢……”   萧千离轻轻捧起师妹的小手,低声道:“一定会的……”   陆无厌展颜一笑,如鲜花盛开一般,低声道:“师兄,还记得你第一次离开玉虚峰时,你说的话么?”   “当然记得!”萧千离心神激荡,忍不住在陆无厌的柔胰上轻轻一吻,目中已是柔情万千。   “你我二人一心,同去同归!” 第四百九十二章 隐元暗卫的诞生   一朵二尺见方的硕大青莲盛开,娇艳欲滴,“化三清”气场缓缓转动,凡是被气场笼罩的纯阳门人,其内力无不迅速恢复。   大凡武学高手,无论受到多么重的伤势,只要内力充盈,便能导气入体,修复受损的经脉。至于皮外伤,反而显得微不足道,另行处理便是。   谢广陵与陶双亭被异种真气侵蚀,本身的功力却并未损耗太多。萧千离细细感应一番,顺手将一记“吞日月”打在二人身边,不出片刻,便已将二人体内的不良状态一扫而空。   “吞日月”气场本来源于魔门奇功《万鬼噬魂》,经《坐忘经》融合后,以无上剑气破除一切虚妄,封禁身法。对敌时是破妄绝学,对己却有祛除负面的绝佳效果。   安顿好了陆无厌之后,萧千离又来到紫翠正殿,一一看过受伤的门人,默然不语,当见到小床上几具已经断气的门人尸首时,他的神色变得极度黯然。   “伤亡如何?”   一旁侍立的郭鹏程神色惨然,道:“内门弟子战死七人,外门弟子二十二人。其中有几人是伤势过重,还来不及救治,便已经……”   虽然纯阳宫近年来发展得极为迅速,但是真正拜过三清、吕祖的门人弟子人数一直不多。这一批内外门的弟子,还是去年四月十四开山门之时所收,如今竟然一口气折损了近三十人,可谓是纯阳宫近年来少有的重大挫折。   当初山门大典,百里挑一,这才堪堪选出十八位内门弟子,甚至还包括郭玉盈、郭鹏程这两个早已预定的亲传门人,这一战却足足损失三成还多,险些让萧千离心疼得背过气去。   而外门弟子原本资质便不如内门,武功修为也要弱上许多。倘若不是有不少外门弟子驻守西平、酒泉、武威等地练兵,只怕这一战中死的人还要更多。   萧千离沉默良久,拢在长袖下的拳头已经紧紧握住,半晌才缓缓道:“都安葬了罢……”   旁人不疑有他,当下均各自离去,只有宋书剑听出了萧千离语气中蕴含的杀机,低声劝道:“掌教莫要心急,当务之急,是先行整顿玉虚峰防务,避免对头分而进之。”   这个道理,萧千离自然知道得清清楚楚,闻言略一颔首,点头道:“纯阳宫近年来树敌不少,本座自然理会得!”   见萧千离并未一怒而起,宋书剑稍稍放了一点心,环顾四周,叹息道:“当年北地游牧不宣而战,宋某被七路合攻,左右为难,只得以本部两千精锐断后,一路示弱,连败四阵。此后却暗暗会同镇北军主力,引敌入关,在古北口布下大阵,全歼三万游牧精骑,一举奠定胜局。”   古北口一战打下北地三年安定,名气极大,萧千离自然也曾经听过这一战。宋书剑这个时候提起这一题外话,自然是为了劝说自己忍一时之气,莫要乱了方寸,当下点了点头,淡淡的说:“舍小取大,权衡利弊,宋先生所言乃是谋国之道,我记住了!”   宋书剑展颜笑道:“掌教高明!”   在宋书剑的陪同下,萧千离径直来到药田,打量了几眼,随手一挥,无数已经成熟的药草破土而出,凭空飞起,尽数收归至怀中的百宝囊里。   “掌教这是为何?”一旁已经看直了眼睛的宋书剑忍不住问道。   “是我失了计较,原本早该炼制几炉灵丹分发下去,倘若早些有这些丹药,只怕弟子们也不会伤亡如此惨重。”   宋书剑默然半晌,叹道:“掌教说得是!”   数日无书,大多数门人均在静修安养,玉虚峰的防务尽数交与宋书剑负责。纯阳宫也迎来了少有的安宁时光。   紫翠殿的丹房外,已经勉强可以走动的楚寻拄着树枝,拖着蹒跚的脚步,在门外转来转去,池寒桐站在旁边,目光始终没离开楚寻一步。   “池师弟,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盯着我?”楚寻被师弟看得有些心里发毛,忍不住低声埋怨道,“就算是师父让你来照顾我,也不必把我像犯人一般防备!”   池寒桐咧嘴笑道:“师父说过,楚师兄闲不住,倘若放他出来,说不定要生出些什么幺蛾子。这个时候,可没谢长老和大师兄给你擦屁股。”   楚寻张了张嘴,半晌只能苦笑一声,转头看着紧闭的小门,叹道:“师父进去之后,已有八九日未曾出来一步,也不知里面是何等情形。”   池寒桐呵呵轻笑道:“楚师兄,小弟瞧你并非担心师父,而是在意那位摩尼教明王罢?”   楚寻被说破心思,当下干笑了几声,笑道:“师父学究天人,开炉炼丹并不奇怪,只是他不带宋先生,也不带我,却只带进了一个明王,岂不是古怪之极?”   池寒桐摇头道:“师父自然有他老人家的用意,等师尊出关便知,楚师兄何必庸人自扰?”   二人正在闲谈,忽然小门吱呀一声徐徐而开,楚寻急忙迎上前去,一眼见到师尊正迈步而出,见到楚寻,萧千离皱眉道:“叫你老实躺着,偏要跑跑颠颠。年少不知养三宝精气神,莫非等年纪大了便是一身臭毛病么?”   楚寻顿时闹了一个大红脸,讪讪不语,池寒桐偷笑不已,上前施礼道:“见过师父!”   萧千离点了点头,吩咐道:“寒桐,凡内门诸人,命去吕祖殿议事。”   池寒桐领命而去,楚寻却好奇的打量着恩师身后一脸平静之色的上官云鹤,忍不住发问道:“师父,这位明王……”   话还没说完,萧千离却缓缓摇了摇头,道:“稍后便知分晓!”便带着上官云鹤扬长而去。   过得片刻,除了几位重伤未愈的门人之外,众人纷纷赶至吕祖殿,分两列站定,齐齐躬身施礼道:“见过师尊!”   萧千离点点头,沉声道:“经此一役,虽然侥幸退敌,却也暴露出纯阳宫不少问题。趁这个机会,为师也打算整顿一番本门内务。”   众人面面相觑,当下齐声道:“请掌教(师尊)示下!”   “大战当头,首当‘知己知彼’,其次‘粮草先行’,再次‘寻机而动’。切不可被对手牵着鼻子走,一旦失了先机,必然处处被动。”   见到众人都在默默点头,萧千离环顾众人,淡淡的说:“故而本座打算新组建一门,闲时分散各处,战时则统一调配。一应人手,纯阳宫门人尽可挑选。”   “这一门的名字,暂名‘隐元’;位列其中的精锐弟子,可称为‘隐元暗卫’!” 第四百九十三章 战后论赏   见到众人的表情,萧千离只是微微一笑,环顾四周,吩咐道:“郭鹏程,云浅依何在?”   郭鹏程、云浅依二人心中奇怪,却不敢怠慢,急忙大踏步走出,躬身道:“弟子在!”   “这一门便交由你二人暂且统领!”   云浅依自从加入纯阳宫之后,便一直被宋书剑留在身边,平时武功大多为宋书剑亲自指点,而她所精擅的“浮光掠影”,也被宋书剑潜心改良,打算以此组建一支精锐斥候队伍。   只是这一次战火突燃,宋书剑千里驰援,并未带上云浅依。因此等尘埃落定之后,她这才被传唤,随之回到玉虚峰。   听到萧千离的话语,郭鹏程与云浅依面面相觑,面有难色。   萧千离一直盯着二人,见到二人的脸色,早已是心知肚明,微笑道:“鹏程,依依,你们可有什么难处?”   云浅依到底是年少一些,虽说资质过人,却一时改不了娇憨的性子,闻言苦着一张小脸,噘嘴道:“可是,我自己的本事都还没有练到家,怎么能统领一门嘛!”   郭鹏程也叫苦道:“云姑娘说得一点不错,莫说大师兄、二师兄他们,便是家姐的本事也已经远远超过了我,我这点微末本事,又岂能担任重责?只怕误了师父的大事……”   看着苦瓜脸的郭鹏程,萧千离轻笑着点点他的脑门,笑道:“平时不用功,这个时候便知道叫苦了?你可知道,你姐姐自入门以来,每天练功不低于五个时辰,便是睡觉也是时时刻刻吞吐罡气。如今玉盈已踏入化炁高阶,一拳有开天之力,好生厉害。你却依然停留在化炁中阶,是何道理?”   郭鹏程一张脸顿时垮了下来,转头见到姐姐目光狠厉的盯着自己,哭丧着脸道:“弟子知错了……”   见郭鹏程认错,萧千离又将目光投向云浅依,轻叹道:“依依,之前本座有所顾虑,如今便正式收你入门,为座下记名弟子,与寒桐同列,不知你意下如何?”   云浅依这些时日大多留在西平,虽得宋书剑指点,修为大进,却始终未正式入纯阳门下,多少有些耿耿于怀。此时听得这位天人一般的掌教竟然要亲自收她为徒,不由得心中一喜,盈盈拜倒在地,朗声道:“弟子拜见师父!”   萧千离亲自上前将她扶起,一旁观礼的众人也是笑逐颜开,一一上来贺喜见礼,池寒桐笑道:“平时都是我最小,如今多了一个小师妹,真是不胜欢喜。”   众人喜气洋洋,笑闹一番。只听萧千离微笑道:“凡入本座门下,皆可得传《坐忘经》。如今这本《坐忘经》第一层,先行传授于你!”   在西平之时,云浅依便不知听宋书剑说过多少次这门功法的名头,言及《坐忘经》乃是天下第一奇功,万千心法尽纳其中,堪称大道之基。此时萧千离竟然将这门奇功传给自己,不由得喜出望外,恭恭敬敬的接过这本书册,如获珍宝般小心翼翼的藏进怀里。   又听师尊朗声道:“宵练剑,乃列子三剑之一,与谢长老的含光剑、陆师妹的承影剑同出一炉,为喻道浩然之剑。依依,你剑弩双修,如今这把剑便传于你!”   眼见萧千离取出一把寒如秋水的长剑,众人无不目中生羡,啧啧称赞。郭鹏程刚一扁嘴,却被郭玉盈一巴掌拍在脑袋上,低声骂道:“笨蛋,自己不好好练功,看到好东西却要眼馋!你知不知道人家跟着宋先生,武功已经练到什么地步了?亏你还是师父的徒弟,居然被一个小姑娘比了下去!”   郭鹏程摸了摸脑袋,赔笑道:“姐,你别生气了,我以后好好练功还不行么?”   柳随风伤势未曾痊愈,却行动无碍。他原本含笑站在旁边观礼,听到师尊提到“剑弩双修”,忽然一拍脑袋,道:“啊,云师妹,你等我一等!”   众人不知他要干些什么,见他匆匆奔了出去,过得片刻又跑了回来,手托一把重弩,笑道:“这是为兄当初打架赢来的奖励,如今正好转赠于你!就算是为兄的见面礼了……”   “凤尾天机弩?”   见到这把重弩,萧千离忽然目光一凝,想起自己在重阳大典的一幕幕情形,正是在这次大典上,纯阳宫这才为世人所知,继而一飞冲天。如今想来,竟是恍若隔世。   顿了一顿,萧千离这才笑道:“这把弩的来历可不简单。乃是上古时期有‘工神’之称的天机老人所制,通体寒铁,身覆蟒皮,末端为凤尾状,精巧无比,破坚甲如破纸,有催山之力,最是珍贵无比。”   他顿了一顿,笑道:“当初峨眉派掌门玄观道友打开道陨之地,从中得了一些宝物,这把重弩便列入其中,是随风得了大典论战之首,这才得到了这把弩,可见冥冥中有定数,合该入你之手!”   听得这把弩竟然如此名贵,云浅依急忙推辞,只听柳随风笑道:“我身为大师兄,给小师妹见面礼也是理所当然。在我手中未免神兵蒙尘,交由小师妹所用才是正理!”   众人纷纷劝说,云浅依这才欣喜万分的收下,抱着重弩欢喜得一双大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少白!”等众人安静下来,萧千离这才开口叫道。   “师尊!”方少白背着瑶琴越众而出,恭恭敬敬的向萧千离深深行礼。   “昔日令师玉真子传你《莫问决》,只是三教大战之后,这门功法已经有所残缺。为师细细推敲,将这门功法已经补充完毕,今日便将其交付于你!”   方少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上一任恩师玉真子在传艺之时,便郑重其事的言明:“《莫问决》乃是上古凌仙一脉的镇派功法,只是数千年流传下来,早已残缺不堪,如今只剩下第一卷较为完善,余下几卷皆已不可考证。尽管如此,倘若能练通第一重功法,便足以在武林中扬名立万!”   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这位第二任师尊,竟然补完了上古功法《莫问决》。见到那一本古朴厚重的书册,方少白慌忙在衣襟上擦了擦手,恭恭敬敬的接过,粗粗一翻,只见第一卷与自己所学大致相当,而后面的内容显然都是在第一卷的基础上,再行发展的精微功法,个中神妙之处,则远远凌驾于第一卷之上。   “方师兄,你怎么哭了?”   羽纤柔背着鸣羽刀,伸手拉了拉方少白的衣角,示意他不要失态。   萧千离微微一笑,吩咐道:“纤柔!”   “还有我的事啊?”羽纤柔不明所以,急忙出列,躬身道,“师尊!”   “这一次你不听命令,私自下山去请来曲璃,虽有小功,却也有过!”萧千离目中含笑,语气却显得有些严厉。   羽纤柔张了张嘴,想起自己骗过谢广陵前去苗疆,虽然是担心师尊,却也违反了禁令。而辛辛苦苦请来的曲璃,却反而给师父添了未知的变数。当下伏下身子,低声道:“弟子知错!”   “这本《雪絮金屏》你拿去,半年之后,为师要考较你的武功修为!倘若不得寸进,为师便要重重责罚!”   “啊?”羽纤柔不禁一呆,饶是她为人玉雪聪明,半晌才反应过来,这哪里是责罚?分明是借此传艺。当下喜滋滋的拜伏下来,“多谢师尊!” 第四百九十四章 五脉五殿   “设剑器一脉,为剑气堂,总揽纯阳剑器要诀,由随风执掌!”   玉虚峰正东,一道青色流光从天而降,一座巨大的建筑悄然成型,大门前两道参天巨剑交叉而立,庄严肃穆,隐约有万千紫气氤氲升腾。   “设荒天一脉,为千煌殿,传授纯阳拳掌精要,由阿寻执掌!”   玉虚峰西南,一道黄色流光轰然落地,渐渐显露出建筑真容,门前黄气流转,有万劫不磨之意境蕴含其中。   “设流金一脉,为白虎堂,节制纯阳一干军事,由承渊执掌!”   玉虚峰极西,一道白色流光奇快无比的从天外飞来,在虚空中化为一座巨大宫殿,无数刀枪剑戟虚影在四面八方一一闪现,又一一隐去,杀气凛冽,煞气弥漫。   “设水云一脉,为明镜宫,掌管一应奇门、辅使之法,由少白执掌!”   玉虚峰正北,蓝色云雾渐渐散开,一座通体碧蓝的大殿悄然成型,流光溢彩,远远的有滔天浪潮声响起,无穷无尽的水气汹涌扑来,甫一靠近大殿,继而化为潺潺泉水环绕。   “至于之前提到的隐元一脉,有晦明殿为入道之基,鹏程、依依,你二人重任在肩,今后切不可懈怠!”   无声无息,一座灰扑扑的建筑悄然出现在正南,大殿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忽明忽暗,不断闪烁,显得极为神秘。下一刻,大殿周身有云雾弥散开来,将大殿悉数隐于其中。   萧千离举手投足间虚空造物,五座大殿一一呈现,震惊得纯阳众人目瞪口呆,就连曾经见过掌教手段的几位元老也是目中异彩连连。   这五座大殿,并非是萧千离心血来潮。随着几位弟子先后进入先天,开枝散叶的念头在萧千离心中盘桓已久。直到这一次完成金山隐藏任务之后,系统奖励出五座特殊建筑,才让他打算真正落到了实处。   宋书剑虽然也惊讶于萧千离那神乎其神的手段,却更多的还是思索这五脉五殿的深意,忽然心中一动,抬起头来,与谢广陵目光对视个正着,二人心神领会,各自含笑点头。   到底纯阳宫一众门人几乎个个都是天纵之才,震惊之后,大家不约而同的想起了掌教刚才的话语,郭鹏程与云浅依早有了心理准备还好一些,而柳随风等弟子不约而同的拜伏在地,齐声道:“弟子才疏学浅,只恐难当此等重任!”   “都起来罢!”萧千离似乎早就预料到这种情况,袍袖一拂,几人顿时身不由己的站起身来。   “这五脉五殿,仅仅代表一个修行的方向,分工协力,才是我纯阳宫立身之本。况且我纯阳门下,何时有过敝帚自珍?倘若学剑的弟子突然想要学拳,莫非你楚寻还会讲究门户之见,将他拒之门外么?”   此言一出,几位还没有想明白的内门弟子顿时呵呵一笑,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   “仗着诸位扶持,纯阳宫如今也算是小有声名。只是偌大的玉虚峰上却稍显冷静,立下这五脉之后,便于纯阳明年重开山门大典……”   “重开大典?”在场众人顿时一片哗然,谢广陵抚须微笑道:“掌教说得极是,去年四月十四首开山门大典,本该三年一度,如今纯阳宫生机勃勃,提前一年召开也是应有之事!”   萧千离面带微笑,一一看将过去,只见众人都是神色兴奋,显然是对这次重开山门颇为期待,当下心中已经有了底。等众人情绪稍稍平静,他轻咳一声,太极广场顿时寂静了下来。   “谢长老,纯阳宫有如今的兴盛,你功不可没!传功长老一职,除你之外,无人能担此重任!”   谢广陵含笑微微欠身,与萧千离相视一笑,尽在不言。   “慕先生,你学富五车,精通诸子百家,更兼为人正直,素来为众门人信服,这执法长老一职,便请你所执,可好?”   慕青宇似感有些意外,思忖片刻,点头道:“只恐才疏学浅,难服众望!”   以他的性子,说出这样自谦的话语,便等于是答应了。萧千离微微一笑,目光转处,朝陶双亭看来。   “陶先生,纯阳宫有大护法一职,不知……”   不等萧千离说完,陶双亭已经踏前一步,一身黑色长袍无风自动,背后双戟嗡嗡作响,向萧千离一拱手,慨然道:“掌教对陶某有再造之恩,莫说大护法,便是当一个寻常护法也是理所当然!”   萧千离呵呵一笑,向陶双亭颔首示意,这才将目光落在宋书剑身上。   宋书剑指尖轻轻在乾坤盘上一弹,铮然作响,笑道:“纯阳副掌教一职,舍我其谁?”   萧千离不由得一愕,指着宋书剑大笑道:“好个宋书剑,本不欲设副掌教一职,你都这般说了,倘若不给你,岂不是要背后吐本座的口水?也罢也罢!便应了你这副掌教!”   宋书剑笑道:“宋某本是闲云野鹤的身子,有了这副掌教之位,大事有掌教亲力亲为,小事有五脉五殿劳心劳力,不知少了多少杂事,宋某便落得一个快活清闲,岂不妙哉?”   二人相视大笑,一众门人也不由得忍俊不禁。   虽是玩笑,在纯阳宫众门人的心目中,早就将宋书剑视为掌教之下第一人。这副掌教之位交与宋书剑,却也是顺理成章。   重要职位一一分派完成,另有青月道人醉心道经,问道殿依然由他掌管;朱景阳武功修为泛泛,办事却是极为得力,一应外事依然交由他负责。   众人大多以为一应内务均安排妥当,却听萧千离沉声道:“前几日,拜火教来袭,门下弟子死伤惨重,乃是本门的大劫。阿寻,你过来!”   楚寻应诺而出,只听萧千离缓缓道:“为师痛定思痛,炼制了一批丹药。你是这玉虚峰丹道最精之人,这些丹药就交由你暂管,凡我纯阳宫中人,无论下山历练或是有要紧事,便来你处领取。”   只见萧千离顺手一挥,立刻有大大小小数百个瓷瓶从怀中飞出,楚寻急忙脱下外袍,哗啦啦裹了一大堆,躬身道:“谨遵师命!”   等楚寻退下之后,萧千离又继续说道:“波斯武学也算得上是源远流长,虽与我中原武学大相庭径,却也值得借鉴一番!鹏程、依依,这位上官前辈,乃是隐元一脉客卿,平时多向他请教,相互借鉴,或有触类旁通之妙!”   众人顿时一阵骚动,齐刷刷向萧千离身后的那位老者看来。 第四百九十五章 暗藏在水底的敌人   “明年的四月十四,纯阳宫将提前召开山门大典?”   接到来信,玄观道君的白眉皱起,半晌沉吟不语。   “师兄,怎么了?”送来信函之后,见掌门神色有异,玄静道君试探着问道。   “你来看!”玄观道君将信交给玄静道君,皱眉道,“萧掌教在想些什么?提前开山倒也无伤大雅,只是这个节骨眼上广开山门,却着实令人费解。”   玄静道君接信匆匆看了几眼,疑惑道:“金山之战,萧掌教名扬天下,已有纯阳剑尊的雅号。之后,又有拜火教倾巢出动强袭玉虚峰,纯阳宫大获全胜,阵斩护教明王常无双,声势一时无两。趁此良机提前开山,招揽天下英杰,又有何不可?”   “并非如此简单!”玄观道君轻轻叹息了一声。   “那日华阳道兄说动五毒教主曲璃出手,道门与白马寺大战一场,双方各有损伤,曲教主悍然击杀金身二重的广妙,又重伤金身三重的齐云塔院主广和,直至被卧玉佛挡住,虽不至于让白马寺伤筋动骨,却也拿到了一些真凭实据,短时间内白马寺决计不敢轻出。”   “至于少林、灵隐二寺,九九之后即便封山,以明性和尚的为人,说封寺三年,便是一天也不会少,短时间内我等也无法轻启战端。”   “可以预见的是,中原武林这三年内,大抵不会有什么太大的纷争波折。如今拜火教东侵,咄咄逼人,昆仑东面并无大敌。这等良机,萧掌教竟然忍了下来?又岂是他的作风?”   “况且,虽说表面上中原武林要平静好一阵子,但是底下依然是暗流涌动,纯阳宫处于风头浪尖,大肆招揽天下英才,却不知哪一人说不定便是敌方的探子?哪一人又是暗藏祸心?”   玄静道君顿时哑然,沉吟良久,只觉师兄似乎有些小题大做,当下试探着问道:“拜火一事,萧掌教或许另有图谋。至于山门大典,明年便是不开,后年、大后年莫非也不开?有人要掺沙子,又岂轻易防备得住?”   玄观道君瞥了师弟一眼,迟疑片刻,忽然展颜笑道:“师弟说的是,或许是我杞人忧天了罢……”   在青城山老霄顶上,华阳剑君将一封信函交给门人手中,点头道:“回信昆仑,就说届时贫道必然亲至!”   相同的情形,在各大道门中一一上演。而接到信件之后,少林寺明性禅师等人却是忧心忡忡。   “纯阳宫又要扩张了么?”   “如今纯阳宫声势非同小可,比之少林也丝毫不弱,倘若让其进一步扩充势力,只怕少林之位不保!”   罗汉堂首座明法禅师却呵呵笑道:“去!去!贫僧与师兄一并前往观礼便是!”   菩提院首座明空禅师森然道:“去又何妨?我少林成名数千年,岂是一个新兴势力所能轻易撼动?不去反而教世人笑话,只道我少林怕了他纯阳宫!”   明性禅师却想得更为深远,沉吟良久,缓缓摇头道:“明法师弟一人前去即可!”   “哦?”众老僧纷纷露出诧异的神色,皆将目光投了过来。   在苗疆一处幽暗深邃的水潭边,郁南殊抱着膝盖,正静静的坐在水边。突然神色一动,伸出手臂,一只翠绿的鸟儿扑棱棱落在她的手心里。   “纯阳山门大典,邀曲教主观礼?”   郁南殊神色有些犹疑,迟疑片刻,顺手焚掉手中的绢纸,轻轻抚摸着那小鸟的羽毛,笑道:“辛苦你来报讯啦,我这就回去,想办法通知曲教主!”   夜幕中的唐家堡恢弘无比,一队队巡夜的唐家子弟接替了上一班的守卫,四门吊桥已经缓缓拉起,一只巨鹰却已经从半空中悄然滑翔进入堡中。   玉虚峰,白虎堂中灯火通明,宋书剑立在内堂,手中捻着一根细细树枝,正对着一个巨大沙盘呆呆出神。   “想必那些有名有姓的大门派都已经收到了信函了吧……听说纯阳宫开山,这些势力不知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呢?想想都觉得有趣呢!”   背后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李承渊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消息都散布出去了么?”宋书剑没有回头,依然背负双手,淡淡的问了一句。   “都散布出去了!”李承渊呵呵笑道,“西北诸郡是咱们的一亩三分地,自然是人尽皆知。至于江南、北地、中原、南疆等地,也都各自派出人手,势必要让中原武林人人皆知!”   “如此便好!”宋书剑点了点头,细枝在指尖转了几转,又问道,“考核的内容与布置,谢长老那里怎么说?”   “心术、毅力、机变三关已在布置中,过此三关者,由师尊亲自测试潜力!”   “很好!”宋书剑微笑着转过身来,“纯阳宫已经很久都没有新鲜血液了,多一些新晋的天才弟子,对你们也是一个触动!”   “触动?不存在的!”李承渊咧嘴笑道,“先不说大师兄与二师兄这等天赋奇才,便是五师弟、六师妹也都是世间罕见的天才俊杰,莫说是他们,就算是我李承渊,身为师尊的亲传弟子,天下又有几人能及?”   见到李承渊傲气满脸的模样,宋书剑不禁哑然失笑,顺手一记树枝抽在他的肩头,笑道:“滚吧!本事没见得长进多少,这吹牛的本事可是非同一般!倘若早知道你这般死不改悔,当初早就一脚将你从踏燕骑中踹了出去……”   赶走了李承渊,宋书剑又平静下来,信步走出白虎堂,看着那一抹殷红如血的晚霞,嘴角忽然浮起一丝古怪的微笑,喃喃自语道:“只怕已经有人开始多方谋算了罢,也好!藏在水底的敌人,总比露出水面要麻烦许多,既如此,便让你们瞧一瞧我纯阳宫熔火炼金的本事!”   他的目光深邃无比,朝极西之地远眺而去,轻笑道:“掌教的大才,岂是你们这群凡夫俗子所能想象?”   此时的萧千离,正立在一个小镇外,悠悠然望着远方的星星点点。   此地已是鲜卑右部境内,顺着这里一路西行数十里,便是后世中的博格达峰。   天山东麓! 第四百九十六章 天山脚下 圣火延绵   有诗曰:“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   天山,古名白山,因冬夏有雪而得名。绵延五千里,几不下于昆仑,东脉为托木尔、喀拉峻-库尔德宁、巴音布鲁克、博格达一线,西脉人迹罕至,早期曾有月氏、乌孙等游牧民族出现,如今已风化为克孜勒库姆沙漠,乃是绝地。   在外人看来,明教攻玉虚峰是吃了一个老大的亏,不仅没有削弱纯阳宫的实力,反而搭上了一位实力强横的护教明王。在如今武学宗师如凤毛麟角的情形下,损失任何一位先天高手都是莫大的损失。   但是对于萧千离来说,明教气势汹汹的大举出动,最后却虎头蛇尾而退,甚至青帝林东来宁愿在旁边窥测,也没有亲自出手,这本身就是一个不寻常的信号。这也足以说明明教所图非小,而且显然已经达到了预先的战略目的。   既然如此,萧千离又岂会让明教轻易好过?   因此,在安排了山门大典造势的一干事宜之后,萧千离便悄悄离开了玉虚峰。而他这次的目标,赫然便是拜火东征的老巢——天山!   这一次他的行踪极为隐秘,偌大的玉虚峰,仅有宋书剑一人得知详情,旁人都以为掌教只不过是静极思动,外出游历,却浑然不会想到纯阳掌教竟然单剑独身来到了明教的大本营。   此时天色已晚,萧千离径直走进小镇里,说是小镇,实际上是一个坐落在大片绿洲上的聚集地,一座座圆毡帐篷,少说也有上百个之多,门口升起火堆。又用篱笆随意扎了些护栏,一队队牲畜便圈在其中。   只见二十多头羊摇着屁股慢悠悠的从外面走了过来,路过萧千离时,一个满脸风霜的老人瞥了萧千离一眼,目光落在他的道袍上。   “外乡人,你是从哪里来的?来这里干什么?”   这老人语言极为晦涩,连问了两遍,萧千离都没有听懂。那老人想了一想,又用磕磕巴巴的汉语问了一遍。   这次萧千离倒是听懂了,举手行了一个道门礼,含笑道:“贫道从昆仑而来,打算上山寻几个‘故友’。”   “昆仑?中原人?”那老人眉头一皱,有些语气不善的问道,“你在这里还有朋友?”   听他语气生硬,显得颇有敌意,萧千离多少有些无可奈何。民族融合乃是千年大计,便是后世中也是数代人共同努力,花了无数岁月才有所建树,岂是他一人所能为之?   见到萧千离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那老者的脸顿时沉了下来,不耐烦的挥挥手道:“你走吧,看你是个出家人,咱们也不为难你。倘若是旁的汉狗,可就不会对你这么客气了!”   萧千离轻轻叹息一声,微微欠身施礼,目光转处,忽然落在营地中一个高耸的建筑上。那建筑风格与旁边的帐篷、圆毡小屋大有不同,倒像是中亚风格,从四面的窗户里隐隐约约透出火光来。   “敢问老丈,那里是什么地方?”   那老人虽然有些不耐烦,却还是按捺着性子,一边收拢羊群,一边说:“那是真主赐下的圣火,每一个部族都会有一束,万古常明,只要圣火不灭,便会护佑咱们的灵魂不会被恶鬼吃掉。”   “原来在这里……”萧千离呵呵轻笑,迈步便往那建筑走去,笑道,“拜火教圣火化身千万,如今落于贵地,可要小心看护,不要被风雨吹熄了才好!”   “哼!”那老人面有得色,哼了一声,“想不到你这小道士也知道圣火化身千万?可见真主福音处处降临,连你这汉……人居然也知道!”到底是因为对方提到了圣火,这老人硬生生的咽回去了一个不雅的字眼。   他刚要赶着羊离开,忽然见到这道士并未离开,反而大摇大摆的向圣火走去,不由得一愣,叫道:“你要干什么?”   见萧千离置之不理,那老人顿时急了眼,呼喝几声,顿时从帐篷里奔出一大堆汉子来,七嘴八舌的询问。   那老人大声呼喝,众人顿时一哄而上,拦住了萧千离,为首几人显得极为愤怒的模样,指着萧千离破口大骂,上来就要推攘。   却不料这年青道者竟然熟视无睹,任凭众人上前,却都近不得周身一尺以内,拳脚刚刚伸到一半,便如同触碰到了一堵无形气墙,从旁边滑落下来。   这一下众人都是大吃一惊,有人叫道:“有鬼!有鬼!”   “鬼?”一个特别勇敢的健壮汉子回身取了弯刀,呼喝着朝萧千离当头劈来,叫道,“就算是恶魔,我也要杀给你们看!”   萧千离听不懂他们的话语,只是见到群情纷涌,有人提刀便来砍自己,当下也不欲与他们一般见识,顺手一挥,一道无形罡气顿时将众人吹得跌跌撞撞。那老人大为惊恐,叫道:“这是驾驭着风暴的邪魔,要来吹灭咱们的圣火啊!”   听了这话,众人顿时惊慌起来,一时间不知多少人陆续从屋里奔出,提刀张弓,冲着萧千离便奔过来。怎奈这些人在萧千离面前,如同稚儿一般,任凭众人刀砍箭射,甚至还有人扔来一只只火把,却始终犹如闲庭信步一般,无人能阻挡萧千离一步。   眼见距离那高大建筑不足数十步,众人都看出萧千离的目标便是圣火,足有三十多条壮汉一路飞奔上去,用身体当墙壁,死死拦在门口。   布帘一掀,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的中年人从建筑里走出,高声道:“发生了什么事?这般吵嚷,可不要惊动了圣火之灵——”   见到那人出来,众人顿时似乎有了主心骨,一个汉子急忙奔了上前,大声说:“有驾驭着风暴的邪魔要来抢夺圣火,还请圣使帮忙驱散邪魔!”   “邪魔?”那黑袍人冷哼一声,“哪个不长眼的东西,竟敢来圣火庇护之所来闹事?”   他正要大踏步走出,目光落在人群中极为显眼的萧千离身上,正要说话,忽然看清他身上的道袍,不由得顿时一愣。   此时萧千离已经走到他的面前,神情淡漠,开口问道:“明教天地风雷四旗,你是哪一旗?”   那人此时显然认出了儒风道袍,不禁全身一颤,半晌才咬着牙问道:“在下长风旗阿库思……阁下……阁下莫非是来自昆仑?”   “哦,那日莫非你也参了战?”萧千离玩味的盯着这个紧张无比的黑衣人,淡淡的回答道,“只是本座那日只见到青帝林东来,却并未见过你!”   阿库思双腿一软,险些摔倒在地,不敢置信的指着萧千离,大叫道:“是你?纯阳掌教萧千离!” 第四百九十七章 探听虚实   在长风旗六大分旗中,阿库思算得上是一个不错的好手。   十余年朝夕苦练,他一身内力已经在体内凝化成团,聚而不散,按照中原武林的境界区分,大致在化炁初期的境界。   昆仑之战,他也被调遣参与,亲眼见到一身儒风道袍的纯阳首徒柳随风是如何大杀四方,倘若不是身边的同伴替他挨了一剑,如今自己早已尸骨无存。   回想起那惨烈的一战,阿库思至今心有余悸,教中四大护教明王,每一个都是天神一般的人物,却落得一死一重伤,惊雷旗使图天至今还未脱离危险。他初来东方之时的心高气傲,如今早已烟消云散。   在波斯,拜火教乃是堂堂正正的第一大教,纵然有摩尼教逐渐兴盛,却也难以撼动拜火教的势力。正因如此,凡是被调遣东进的教众,无不是骄纵自傲,认为拜火东进,兵锋所指,敌人必然土崩瓦解。   但是仅仅是挺进中原的第一仗,圣女亲自指挥,光明右使、四大明王悉数参战,又有天、地、风、雷四旗精锐尽数出动。可以说,这一战明教可谓精英尽出。   这等实力,即使放在波斯,已经足以将第二大教派摩尼教连根拔起。偏偏在昆仑山玉虚峰惨遭狙击,伤亡惨重,直接打掉了明教众人的冲天傲气和骄躁之意。   这正是青帝与林夕希望达到的效果,但是在低级教众中,却在心中蒙上了一层阴影。   论指挥,圣女林夕的安排可谓滴水不漏,正奇相辅,既有四旗教众两路强攻,又有四大明王压住阵脚,两大掌旗使乘虚而入,在敌人的大本营中搅风搅雨,却无一达到预先目标。   论战力,除了教主林东来与光明左使不见踪影之外,先天之上大半参战,化炁修为的教众几乎倾巢出动,就连圣女也亲临第一线,重视程度由此可见一斑。   在这种情况下,明教依然损兵折将,无功而返,虽说教主未曾参战,但是对方的掌教又何尝露过面?   阿库思是那日参与正面攻山的明教教众之一。撤退驻扎时,教主林东来曾经短暂出现,并传下话语,言明纯阳掌教萧千离如何如何,倘若明教中人遇到此人,当退避三舍。   此时见到萧千离身上的儒风道袍,阿库思第一个念头便想起那个大杀四方的柳随风,却更比柳随风的风采更为卓绝。与教主的话语相结合,因此推测到纯阳掌教身上,果然一猜便中。   他不过只是明教长风旗中的一个教众,如何能与名满天下的纯阳掌教相提并论?此时听到萧千离亲口承认下来,不由得惊慌失措,恨不得拔足飞奔,离得越远越好。   见到萧千离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阿库思吞了一口口水,强自装作镇定,躬身行礼道:“纯阳掌教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萧千离瞥了阿库思一眼,吩咐道:“里面说!”   说完,也不理会众人,径直走进那供奉圣火的建筑里。众人见萧千离旁若无人,早已恼怒无比,均将目光盯着阿库思,只等他一声令下,便要乱刀将他砍成肉泥。   阿库思心中有苦自知,在场虽说有数十个精壮大汉,但是在这位掌教面前,一掌便能杀得干干净净。就连自己也只不过是一个大一些的蝼蚁,当下强忍内心中的惊惶,回头喝道:“都不许过来,本使自有打算!”   喝止住了人群,阿库思掀开门帘,战战兢兢的走了进去,一眼见到这位神秘莫测的纯阳掌教立在大厅中,正饶有兴趣的打量高台上的一束长明油火。只听他开口问道:“似你这般的教徒,共派出去多少?”   阿库思不敢说谎,老老实实的答道:“共计四百多人,分布于各个部族中。”   萧千离点了点头,“唔”了一声,缓缓道:“虽说部族大小不一,但是想来太小的部族,也不必派遣教众传教。如此说来,拜火教更名为明教之后,大约已经发展了四万多信徒,是也不是?”   阿库思低头盘算片刻,点头称是。   “这便是了!”   萧千离这番问话并非无的放矢,在系统地图中,天山势力对纯阳宫的敌对值已经超过了60,尤其是地盘还在不断扩大,渐渐蔓延成一片血红,看来极为刺眼。   系统的判定其实颇为有趣,要说这四万多牧民、少数民族,倘若说到纯阳宫,只怕一百个人中最多只有一两人听说过。但是这一片地域控制在明教手中,只要明教存在一日,系统就会将其判定为敌对;倘若有朝一日明教覆灭,无论有多高的仇恨值,便会瞬间清零。   夜色已深,外面的汉子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只见屋里灯火常明,却没有了半点动静。   不知是谁最先挪步,片刻之间,众人均已散得干干净净。   足足过了一个多时辰,萧千离这才心满意足的。从阿库思口中得到了明教如今的详细组织情况,以及教中的一些内情,这一次的无心之举,却是大大有了收获。   问得清清楚楚,萧千离右指一弹,“嗤”的一声点中阿库思的神封穴,他这一指用力极轻,阿库思却哪里受得住?顿时身子一颤,几欲软倒。   “你也是学武之人,自然知道这个穴道的要紧之处。”萧千离冷冷的说,“念你也算是老实,本座不欲取你性命!只是你这一生必须居于南方,只要一见冰雪,立刻送命。即便是有甚么伤风咳嗽,也是危险得紧,你自行去罢。”   这“神封穴”乃是足少阴肾经大穴,肾经经气在此散热冷缩,虽然也是人体要穴,但是轻轻一触,最多便是麻痹片刻,并无性命之忧。   但是阿库思艺出波斯,哪里清楚这穴道究竟有什么要紧之处?这纯阳掌教这般厉害,当下信以为真,当下满脸苦涩,匆匆行了一礼,出屋便向南行。这一生果然长居岭南,小心保养,不敢伤风,却无意中避开了烽烟战火,也算是得享遐龄。 第四百九十八章 明教的对策   如天神一般的人物,却被这“驾驭风暴的邪魔”轻而易举的赶走,看着阿库思仓惶逃走的模样,部落中的一干汉子都一时间惊得目瞪口呆。   “圣火也不能庇佑安宁么?”已经开始有人思索这个问题。   幸好这个“邪魔”并没有停留多久,只是在存放圣火的屋子里住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在桌子上留下了几块散碎银两,便在牧人惊恐和茫然的眼神中飘然而去。   由于交通不便、地阔人稀、环境恶劣,这里是一个信仰混乱的地方,有青草的地方就有青草之神,有水的地方就有湖神,狼神、雨神……拜火教的到来,为他们带来了一个富有条理和完善的信仰体系。而一夜之间这种光明与火神的信仰崩塌,带来的是更大的迷惑。   “这人好像不是邪魔……”有人与同伴小声议论,“他没有索要我们的财物,也没有要我们奉献女人和鲜血,仅仅就是赶走了圣使,还给我们留下了一些钱财。是了,他虽然是汉人,却也是出家的道士,我们以前也见过道士,那是一个很大的宗教。”   “或许在中原那个充斥着狡猾和欺骗的地方,有一些我们并没有注意到的东西。”部族里,一位辈分最为崇高的老人站了出来,饱经风霜的脸庞上满满都是深思的神色。   “我已经老了,老得已经没有更多的精力来提起刀,举起弓。”老人张开了双手,大声对慢慢围上来的族人说,“所幸我还有一双眼睛,一个还没有彻底坏掉的脑袋。我会说一点汉话,所以我打算离开部族,去看一看大山的东边,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拒绝了众人的劝说,与儿女族人一一告别之后,这个老汉背起了羊皮、干粮、清水,牵着一匹同样老的瘦马,一人一马渐渐消失在荒原上。带去了对未知世界的探索,以及对未来的种种期望。   这一切萧千离并不知晓,民族融合是需要数代、乃是数十代人的努力,睁开眼睛看世界更是一条充满荆棘的道路。如果他知道这个部族的情况,或许会为那个老人提供一点帮助,但是现在他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   “纯阳掌教来了!”   阿库思到底是忠于拜火教的信徒,他虽然一路南下,却依然向明教总坛发出了最后一个信号,得到消息之后,整个明教都顿时一片哗然。   玉虚峰一战,明教上下已经充分见识到纯阳宫的强大。带去的精锐折损近三成,一位位教中好手战死,甚至连神明一般强大的护教明王狼王常无双都死在李承渊手里。   谁都知道,明教攻打纯阳宫,接下来一定会是纯阳宫狂风暴雨般的报复。但是谁也不会想到,这报复竟然来得如此之快。   打掉了骄纵之后,林夕所推行的策略在极短时间内就得以接受贯彻。一个个眼高于顶的波斯高手,也开始注重研究林夕近两年来搜集的中原武林情报,而作为东进最大的对手纯阳宫,事无巨细,都会被明教的一众高手细细分析。   “纯阳宫也在豢养巨鹰,因此并不存在路程问题。但是与我们面临同样的问题——巨鹰数量太少,不足以发起大规模的突袭。”   “他们人手比我们少了很多,但是大多实力强劲。那日出现的好手,至少有七八人不弱于我们的掌旗使,甚至还有几人能够正面抵挡我们的护教明王。与其针锋相对,不如避其锋芒,集中优势力量逐步蚕食。”   “摩尼教大明王沙普尔似乎与他们达成了什么协议,如果他也前来,我们拜火左右使至少有一人要负责牵制沙普尔。”   “那天晚上的骑兵,虽然看起来很多,但是没有几个月的时间,不可能来到天山。而且长途跋涉,马匹无法经受即将到来的严寒。如果他们要动用骑兵,也必然是明年开春之后的事情。”   种种分析表明,纯阳宫即使大肆报复,也决计不是一朝一夕之事。等春暖花开之时,天山早就重重布防,管教纯阳宫吃一个大亏。   正在明教信心满满,准备修生养息一个冬天,开春再行商讨破敌之策时,来自天山脚下的一个消息却让他们顿时惊动起来。   “纯阳掌教萧千离来了?”坐在小殿中的林夕秀眉一挑,诧异的问道,“就他一个人?他一个人能干什么?莫非他以为天山是金山寺?一人便能挑掉明教总坛?”   “倘若不是有教主坐镇,也并非没有可能!”拜火右使利萨汗·居鲁士是一个身材高瘦的中年人,样貌儒雅,举止得体,思维慎密,缓缓道,“金山寺实力并不弱,只是在绝对战力上输给了萧千离,这才一败涂地,落得烟消云散的下场。”   那一份辗转搜集而来的战报,林夕不知研究了多少次,每一处细节都再三推敲,闻言默默点头,叹息道:“绝对战力啊……”   居鲁士点点头,沉声道:“沙普尔武功修为不在我之下,却被纯阳宫所擒,足见萧千离武功绝顶,如此看来,只有神功无敌的教主才足以对付此人!圣女不如去请示教主,等他示下?”   林夕略一沉吟,点头道:“我这便去见我父亲!”   等居鲁士退下,林夕这才立起身来,穿过小殿,一直来到殿后的一间静室中,推开房门,一眼见到一个青袍老者正坐在椅子上,手托一卷书册,正在抚须凝视。   “父亲!”   青帝林东来放下了手中书卷,含笑道:“莫不是为那纯阳掌教所忧?”   林夕点了点头,在父亲面前坐下,苦笑道:“萧千离来了天山,就连居鲁士也没了信心,女儿原先制定的计划如今却一个也用不上,为今之计,除了请您老人家出手之外,似乎全无良策。”   “萧千离本事几不在老夫之下,居鲁士不是他的对手,心怀忌惮也是常理!”林东来微微一笑,道,“但是以我之见,此人远赴天山,决计所图非小。”   看着爱女疑惑的目光,林东来轻笑道:“纵然他萧千离武功不凡,我又岂会惧他?便是打上一个百日之战,又岂能撼动我明教根基?此人行事看似直截,挟武自恃,实则条理分明,此来必然另有所谋。”   林夕到底非常人物,低头思索片刻,忽然眼前一亮,惊道:“莫非他是打算……”   林东来缓缓点头,叹息道:“希望是咱们猜错了,倘若真是如此,咱们可就有大麻烦了!” 第四百九十九章 萧千离的抉择   完成金山任务之后,萧千离得到了五座特殊功效的建筑,而之前被冻结的主线任务进程也随之继续。   在玉虚峰上,在经过传功长老谢广陵的考核之后,萧千离正式收下腿伤痊愈的薛慕白,传授《坐忘经》第一卷,并根据他的武功特点,替他量身打造了一套《离恨剑法》。   《离恨剑法》乃是脱胎于《追神一百零八剑》,乃是萧千离从无相三千法中解析得来,最是迅捷狠辣。萧千离细细推敲,只觉这套剑法剑走偏锋,与本是残腿的薛慕白相得益彰,因此将其与《天道剑势》融合,得来一本全新的剑法,一旦施展开来,剑势连绵不绝,杀招不断,凌厉异常。   正如萧千离所预料的那样,薛慕白腿伤痊愈,根骨便从3点涨到8点,44点的总天赋值,足以与楚寻、李承渊等人并驾齐驱,成为最后一个归位的亲传弟子。   “宿主成功收得七位亲传弟子,提前完成师徒任务,任务评定:优秀。奖励宿主提升一个小境界,额外奖励兑换点两千点。”   “师徒分支任务完结,恭喜宿主!其他任务请自行摸索!”   原本还打算听听后续任务,也好根据任务进行下一步的门人安排,却不料这一个分支任务正式宣告结束,不由得让萧千离为之愕然。   回想如今的纯阳宫情形,萧千离也随之释然:七星八徒个个都是天赋极佳的天才俊杰,方少白、云浅依、池寒桐这三位记名弟子也是一等一的少年英才。就连小说里的鸿钧也只不过是收了七个徒弟,自己收了这么多佳徒,莫非还嫌不够么?   而随之而来的奖励,则让萧千离来了一个大大的惊喜——一层小境界的提升,对于如今陷入瓶颈已久的萧千离来说,无疑是久旱甘霖。   灭大乘,败金山,萧千离已经底牌尽出,再要更进一步已是难上加难。倘若不是妙手连连,让少林等一干大能之人始终看不穿自己的底线,只怕纯阳宫早已被百般算计,群起而攻之。   那日与青帝的交手,表面上看似乎占了一点小小的便宜,但是萧千离当时引动星辰之力发出的“七星拱瑞”,实际上已经是目前除九转归一、诛仙剑阵之外最强的招式。除了还留了一手紫气东来的手段之外,几乎已无太多反击之能。倘若二人真要生死相搏,萧千离赢面只怕不到三成。   而青帝则显然是举重若轻,除了露了一手木风演化图腾、继而化为煌日的法则手段之外,几乎没露出任何底牌。虽说被“大道无术”伤了手背,却也只是被萧千离的特殊法门《逆天道》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而已。   自始至终,没能让这个神秘莫测的波斯武学大宗师看破虚实,还是仗着系统的神妙。倘若明教整顿内务、重振旗鼓之后,纯阳宫的处境将更加困难。   在这个时候,虽然师徒分支任务已经全部结束,但是最后送上的这份大礼,无疑让萧千离真正有了与青帝叫板的底气。   “叮!主线任务之八:抉择!”   “任务诠释:宿主走到如今这一步,可喜可贺。如今的纯阳宫已经成为名震一方的势力。在未来的门派发展中,是选择继续征战天下、强势扩张,或是先行稳守基业、徐徐推进?请宿主慎重选择!时间限定:一年。本任务无奖励!不得提前完成!”   “该任务发布后,自动冻结声望任务!”   做梦都没有想到,系统竟然给出了这样一个主线任务。看清任务说明,萧千离突然陷入了沉思。   从来到这个世界伊始,萧千离就被系统任务推着不断前行,系统、努力、谋算……等等因素,再加上运气,构成了如今的纯阳宫。从籍籍无名到名动一方,他仅仅用了两年多的时间,这在历史上虽说不是绝无仅有,也必然是凤毛麟角。   但是直到现在为止,在江湖人的眼中,纯阳宫依然只是一个“需要高度重视”的势力,哪怕是大慈恩寺早已烟消云散,依然还能不时见到不远万里跋涉而来参拜遗址的苦行僧人。   这几年来,萧千离南征北战,给纯阳宫打下了一个大大的基业,随之而来却也带来一个尴尬的局面——在外人看来,萧千离就代表着纯阳宫的一切。   没有了玄观道君,峨眉依然是道门领袖;没有陆尘子,崆峒派很快就会有人担负起这个责任,继续沿着既定道路走下去。而少林的住持哪怕突然暴毙,只需要几天的阵痛,便能继续保持天下第一大派的风采。   而纯阳宫,在旁人看来,一旦萧千离不在,等于在江湖中失去了一争之力,尽管已经内定柳随风为继承人,但是可想而知,一旦萧千离消失在这个世界,以柳随风为首的纯阳宫也只能在西北称雄,却无力东进一步。   “从这些亲手收下的门徒,到招揽过来的宋书剑、陶双亭,纯阳已经深深打上了我的烙印。即使是柳随风来接替我的位置,宋先生他们想必也很难尽心竭力、无谓生死。纯阳宫即使能够维持在西北的地位,却失去了令人侧目的敬畏和尊重。”   “所以,纯阳宫现在欠缺的正是深厚的底蕴,不是靠单纯的打打杀杀就能完成,更不是出现一批天才弟子就能雄踞武林之巅!系统这个时候给出的这个任务,分明是让我停下脚步,细细想清楚未来的发展路线!”   想清楚这个任务的根源由来,萧千离顿时胸中霍然开朗,在与宋书剑密密商谈数日之后,便将大权交给宋书剑与谢广陵,随即飘然离去。   与中原武林沉淀数千年、甚至上万年的资深门派不同,明教的崛起甚至时间更短,短短数月之间,尚未入关一步的明教,已经引发中原武林的密切关注。尽管背后有波斯拜火教源源不断的支持,但是萧千离认为,一个外来教派的兴盛,或许有他想要的答案。   正因如此,一为报复玉虚峰之战,二为看清这个外来教派的根源,萧千离来到了天山脚下,用自己的脚步,一一丈量着这个世外之地,深入到明教的传道之地,一点一滴的了解信息。   短短半月之间,无数情报流水一般传入托儿木峰,萧千离的一举一动都被暗探送上明教总坛,一处处圣火熄灭,传道人或被驱逐、或被当场击杀。引得整个明教都在惶然不安。 第五百章 真实意图   “果不其然!萧千离这是要撼动我们的根基啊!”素还霏怒气冲冲的一掌重重拍在桌上,坚硬的梨木桌面顿时被拍了个粉碎。   莫君之瞥了素还霏一眼,慢腾腾的说:“小妹,莫要心急,四百多个部族,莫非他纯阳宫要一个个打过去不成?倘若如此,倒是方便咱们布置了。”   素还霏怒气稍歇,恨恨道:“虽说如此,但是这姓萧的竟然如此狂妄,竟在天山下肆无忌惮蚕食咱们的传教地。自拜火东进、更名明教以来,圣火不断延伸,每点燃一束新的圣火,便是咱们的实力壮大一分。如今他这般妄为,是要断了咱们的根啊!”   “明教枝繁叶茂,要断根没那么容易!”   莫君之倒是比素还霏冷静许多,摇了摇头,白眉皱起,想了一想,缓缓道:“依我之见,这纯阳掌教似乎另有所图。”   “什么另有所图?”素还霏秀眉一挑,忍着气说,“就算是之前一无所知,这么些日子,也该知道咱们就在这里。他要报复,要么便上山掠战,要么便施展些手段,为难咱们这些传教之所,又有什么用?这男人小家子气得很,哪里像是个一派掌教?”   莫君之忍俊不禁,笑道:“他要是小家子气,又如何闯下偌大一片基业?好了,莫要生气,咱们去右使那里打一打秋风,去讨一杯水酒喝,可好?”   青炎虎王名高位重,素还霏对他一向极为敬仰,虽说还在愤愤不平,却依言点了点头。   二人联袂来到居鲁士的房间,只见右使浓眉紧锁,正负手看着墙壁上挂着的一张巨大地图,所有所思。   见到二人来访,居鲁士展颜笑道:“二位明王亲自来访,有失远迎,望请恕罪!”   “少来这套!”素还霏白了居鲁士一眼,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你藏着的波斯蜜酒呢?还不拿出来让咱们换换口味?这些日子尽是喝些散制烈酒,嘴里没滋没味,好生难受。”   “难受的还在后面……”居鲁士轻轻叹了一口气,伸手在靠墙的木架上取来一小坛蜜酒,素还霏一把抢过,顺手拿起桌上的茶杯,给自己满满倒了一杯。   莫君之却脸色微微一变,问道:“右使,你这话似乎意有所指!”   “莫兄,你来看!”居鲁士虽然在教中地位比莫君之稍高,此时却并不托大,回身指着墙上的天山地图,三十多根钢针钉在墙上,显得有些古怪。   看了几眼,莫君之沉吟道:“这些地方,都是纯阳掌教清理过的部族?”   “没错!”居鲁士将几枚钢针拔出,“一开始他的行动还显得杂乱无章,随意性极大,可以说毫无价值。但是之后……”   随着六七枚钢针取出,剩余的二十多枚钢针依然留在地图上,环绕天山东麓,零零散散,似乎全无章法。   素还霏给二人各自倒了一杯,一边慢慢啜饮,一边起身看了过来,看了半晌,也不得其法,好奇的问道:“咱们失了这些传教地,只不过是九牛一毛,算得了什么?”   莫君之却神色严峻,凝视着地图,半晌才缓缓道:“看似杂乱,实则隐隐卡住了几个关键节点,倘若在此布置重兵,将直接切断总坛与山下的联系。”   居鲁士惨笑道:“莫虎王触类旁通,所言半点不差。但是却还忽略了关键一点!”   “什么?”二人同时朝他看了过来。   “小弟来中原较早,曾短暂接手一应外事之责,这几处地方,正卡住了周边采买每月送补给上峰的道路啊……”   此言一出,顿时二人齐齐一惊,面露骇然之色。   “托儿木峰乃是明教总坛,教众不下千数。如今波斯拜火总坛的人手还在源源不断的东进,每日粮草补给便是一个不小的数字。按照之前的安排,有四旗教众散于各地,便于就近采买,每月集中送上托儿木峰。”   居鲁士的声音异常低沉,缓缓道,“昆仑战后,荒天旗副旗使派拉斯及时搜集送来一批粮草、酒水、草药、铁器等等,如今尚不足一月。等到下一次送补给之时,却从哪里上峰?”   素还霏咬牙切齿道:“好毒辣的心思,倘若不是右使看破,等数日之后,粮草补给一断,岂不是要将这一千多名教众活活饿死在托儿木峰?”   居鲁士苦笑摇头道:“咱们都是过惯了打打杀杀的日子,哪里饿过肚子?在波斯无论面临什么样的恶战,又什么时候经历过这些弯弯道道?莫说是你,倘若不是我曾经接手过外事,只怕依然想不通对方的打算。这萧千离思谋周全,竟然想到在咱们的粮道上做文章。这是明谋,却反而无可奈何!”   几人都凝神细细思索,越想越觉得可怕——以纯阳掌教的本事,刻意打掉几处钉子,无论是补给马队走哪条道,都会被他半路截杀,青帝不出,谁能抵挡得住这尊凶神?十天半个月还好,一旦时间拖得长了,明教总坛必然大乱!   想到这里,素还霏顿时没了喝酒的念头,急不可耐的叫道:“那咱们还等什么?赶紧去禀报圣女和教主啊!”   居鲁士摇头道:“没用的,咱们倘若不想一个万全之策,纵然禀报教主和圣女,又济得什么事?难道要教主亲自出手驱逐么?”   “不然怎么办?”素还霏咬着牙,愤然道,“他就算是纯阳掌教,武功再高也只不过只有一人,咱们这么多人一拥而上……”   “如今左使不在山中,倘若我等三人联手围攻教主,又有几分把握留下教主?”莫君之冷冷的说,“萧千离本事几不在教主之下,纵然阻得住,他要脱身而去,却也不是难事!”   这番话虽然说得极不客气,但是素还霏却一反常态的沉默了下来,犹豫半晌,试探着问道:“那依右使与虎王之见呢?”   居鲁士沉吟良久,指尖捻着一枚细细的钢针,忽然心中一动,笑道:“不如另辟蹊径?”   “哦?”两位明王的目光一齐转了过来,只见居鲁士手指一弹,那钢针便牢牢钉在地图上,落足点赫然是一处空白无人之处。 第五百零一章 打劫   一束火焰不断摇曳,火头渐渐暗了下来,终于“扑”的一声彻底熄灭,一缕青烟袅袅升起。   在萧千离的脚下,两具身穿蓝衣的明教教众尸体一俯一仰,早已气绝多时。   信步走出门外,面对惊恐的人群,萧千离只是微微一笑,目光转向远处天山巍峨的雄姿,喃喃自语道:“就算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这个时候,也差不多该知道本座的打算了罢!”   “青帝林东来,你现在该怎么做呢?是一怒下山亲自与我交手,或是筹备一次伏击?我真的很期待啊……”   这半个月以来,萧千离深入明教传教之所,一是认真学习明教延续拜火教的传教手段,二是准备往明教心窝狠狠扎上一刀,以报昆仑战之仇。   借助系统地图,在明教星罗棋布的势力范围内,硬生生将关键运输节点的钉子一一拔掉,等的就是明教不得不变防御为出击,自己也就将主动权牢牢抓在自己的手中。   在修为境界提升至炼炁化神高阶之后,萧千离已经有了向青帝林东来叫板的底气,即使林东来还有底牌,自己也足以保证全身而退。至于明教的光明左右使、四大护教明王,目前尚够不成太大的威胁。   “我已经出牌了,林东来,接下来就该轮到你了——”   叮当声响起,雪线下缓缓行来一支马队,七八十匹极有长力的河西马驮着沉重的物资,慢慢走来,马蹄铁踏在地面上,发出铮铮的声音,雪山漠漠,荒野茫茫,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这种单调的声响。   押送马队的足足有二百余人,马上的人全都着青色风衣,腰下系着弯刀,上好弦的弩弓垂挂在马鞍一侧,倘若遇敌,立刻便会最快的时间内取出发射。   为首的是一个身材极为彪悍的青衣大汉,生得须眉皆重,脸色严峻,一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警惕的巡视四周,在枯黄的草丛与树木上一一掠过,尤其是那无端凸起的土堆,似乎从背后随时都会钻出敌人。   马队刚刚转过一个山口,突然为首那青衣大汉手一挥,马队立时停下。   顿时便有四五匹马奔了上来,一个个手按弯刀,警惕的向前看去,却见前方空空如也,荒草遍地,并无什么异象。   “副旗使,怎么了?”   那青衣大汉浓眉皱起,诧异道:“此处我分明记得有我们的一处火种,为何无人接应?这里的部族呢?莫非遇到了什么要紧事突然搬迁了么?即便搬迁,也应该留下记号通知一声才对!”   那几名骑士也有些疑惑,当下带马奔了上去,一一探察地面,过了片刻便转头回来,大声禀报道:“副旗使说得不错,这里分明有人长期驻扎,但是数日之前便已经迁走,什么都没有留下来。”   “奇怪!”这位副旗使心中疑惑,当即吩咐道,“大家慢慢前进,阿吉,你带一队人分散探察,倘若有异状,立刻发出示警!”   立刻便有一位骑士大声接令,有十余人当即四面八方的散开。见到斥候先行,副旗使当下吩咐下去,人人箭上弦,刀出鞘,结成圆形阵,放慢速度缓缓前行。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陆续有斥候回转,却禀报并无异状。副旗使警惕心稍稍放松一些,吩咐道:“你们不必归队,在马队十里外梭巡,不得有误!”   他正在一一吩咐,只听前面一声尖锐的哨音响起,这是明教独有的信号。听那哨音一短一长,这是遇到未知危险的信号,队伍顿时停下脚步。   “什么人敢在明教头上动土?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那副旗使脸色顿时变得狰狞起来,冷笑道,“莫非是哪里来的马贼么?诸位,都打起精神来,倘若在这里谁要是碰着伤着了,那可真是要把咱们明教的脸丢得干干净净。”   众人举起弯刀,霹雳般发出一声呐喊,当即收缩阵型,骑兵在外,步兵在内,将物品辎重牢牢包围在中间,队伍丝毫不乱,缓缓而行。   转过一个弯道,大路边出现一堆篝火,烈火熊熊,火堆上架着一个粗糙的木架,一只不知是什么野兽被剥了皮,正架在火堆上烧烤,不时有油脂滴落在火堆里,发出嗤嗤的响声。   再往旁边看去,一个面容俊朗的青年正坐在一块青石上,穿着一身粗布单衣,右手慢条斯理的翻转猎物,好让它受热更加均匀,脚下却踩着一个青袍汉子,瞧那模样,果然便是刚刚派出去的斥候。   副旗使看到此人,立刻伸手在身后打了个手势,身后众人脸色全都凝重起来,一个个将手伸到腰间,握住刀柄,等待副旗使示下,便要一拥而上,将这个胆大包天的青年砍成肉泥。   “是被当了弃子?还是另有图谋?”萧千离顺手从烤肉上撕下一条腿,试着浅浅咬了一口,满意的点点头,头也不抬,顺口问道,“带头的,你叫什么名字?在明教当中,身居何职?”   那位副旗使一时摸不清对方的来路,当下足尖一点,飞身下马。在他身后,六七个自恃勇猛的教众也纷纷下马,跟着围了上去。   “辛天,荒天旗副旗使!”副旗使神色极为慎重,既然知道自己是明教的人,居然还这般有恃无恐,可见此人要么便是疯子,要么便是遇到了罕见的高手。   “原来是个副旗使?辛天……唔,这个汉名起得不错,你的波斯名字叫什么?”萧千离顿时来了点兴趣,他知道目前明教的大致组织结构,左右使者之下便是四大护教明王,明王之下又有荒天、绝地、长风、惊雷四旗,每一旗有正副两位统领,可见这人在明教中地位算是相当不弱了。   “阁下究竟是谁?拦住马队所为何事?”辛天有些不耐烦了,神色变得冷峻无比,按着弯刀的手背已经渐渐凝力。   “这个问题问得好!”   萧千离将肉放在石板上,立起身来,一脚把那个倒霉的斥候踢开,笑容显得极为诡异。   “打劫!” 第五百零二章 极恶凶阵   阴沉沉的天空,突然云开雾散,一轮灿烂的太阳当空照耀。   辛天全身真气鼓荡,大吼一声,似乎要冲上来与萧千离拼命。但是下一刻,他与所有人都做了一个同样的举动——掉头就跑。   数十匹河西马与马背上的物资就这么白白扔在这里,二百名骑士漫山遍野、四面八方的同时逃出,就算萧千离有天大的本事,最多也就是赶上追杀一路,其余众人大多都可以安全逃生。   面对这诡异的现象,萧千离似乎毫无反应,甚至脸上还露出了古怪的笑容。   他只做了一个动作,右手一伸,一道真气激射而出,忽然化作一只参天大手,一把将荒天副旗使辛天从马背上抓了下来,横拖竖拽的拉到自己身前。   辛天情知必死,脸上却没有丝毫惧色,大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姓萧的,你中计了!”   “是啊,看起来你们似乎布下了埋伏!”萧千离很是平静的点了点头,“但是你也别想走!”   “我格穆·派拉斯可是惜命之人?”辛天哈哈笑道,“用我一条贱命,换一个纯阳掌教,值了!”   萧千离瞥了一脸傲然之色的辛天一眼,世界上哪个宗教,都少不了愿意以命相殉的狂信徒。这辛天武功勉勉强强刚够挤入先天之境,论实际战力,便是程君也不知比他强多少,能够执掌荒天旗的副旗使之位,除了武功之外,显然是因为其搏命忠诚成分更多。   “辛辛苦苦烤的肉,不要浪费了!”萧千离吩咐道,“包起来,晚点本座再来吃!”   辛天愣了半晌,才会意过来,这纯阳掌教竟然是对自己说话。当下大笑道:“姓萧的,我知道你武功极高,却也不佩服你!只是你这胆色,却着实让我佩服得紧。行,临死之前,做个饱鬼上路,也不辱没你的宗师身份!”   他甩掉外袍,唿哨一声,将自己的坐骑唤了过来,顺手解下马鞍侧的长条布袋,将里面的干粮等物哗啦啦尽数倒在地上,将那烤肉小心翼翼的包了起来。   此时天地突生异象,金色的阳光,突然变得血红一片。   就在太阳变色的那一刻,以萧千离所在的位置为中心,正南、正北、正东、正西、东南、东北、西南、西北八个方向,每一个方向数里之外,突然向天空斜射出了一条赤红色的光芒。   萧千离抬头望去,见这八道光芒在半空中渐渐凝化,最终演化出八个顶天立地的神明!   离地数百丈,萧千离却依然看得无比清晰,这八个神明法身都散发着令人灼目的火光,正东、正西、正南、正北四个神明异常俊朗,眉高目陷,鼻直口方,红发飘荡,全身着板叶甲,露出的位置均是肌肉虬结,举手投足间,肌肉像水银一样流动。   更令人瞩目的是,这四个法身手中,都握着一条巨大无比的火蛇,左手握蛇头,右手握蛇尾。每一条火蛇头顶都长着一对细长的金角,在空中蜿蜒盘旋,散发着赤红的火焰。   而东南、东北、西南、西北四个法身相貌却完全相反,上身未着寸缕,黝黑的肌肉无比强壮,下身则穿着一条破破烂烂的短裤,双目凸起,上獠牙扣住嘴唇,黑色乱发在脑后随风飘舞,浑身上下跳跃着黑红色的火焰。   这四个法身,则双手在胸前虚合相对,一点紫黑色的火苗在手心中摇曳,仅仅只是看上一眼,普通人便会不知不觉的将目光陷入那黑色火苗中,继而连意识也会渐渐被其牵引,最终沉入无边地狱。   “这是什么?”   即使是隔着数百丈远,萧千离都已经可以感受到这毁天灭地的力量,不由感叹道,“原来这极西之地,也居然有这等上乘的阵法!”   “上乘阵法?”辛天将包裹好的烤肉放在青石上,恭恭敬敬的向神明法相跪下三叩首,这才站起身来,狞笑道,“我亲眼见识过你们纯阳宫的护山大阵,也知道你们的阵法只要一击便能杀掉我们一个高手。但是在我们的阵法面前,并不算什么!”   周天二十八星宿大阵一直都是谢广陵执掌,至始至终都没有真正发挥其威力。这当口萧千离也懒得去争辩,只是背负双手,远远的感应那阵法的精妙强横之处,神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献祭这个阵法,你们用了多少人?”   辛天哈哈狂笑道:“不愧是一代宗师,竟然一眼看破了祭神大阵的精要!不怕老实告诉你,每一尊法相,便是千人同时献祭,八尊法相,便是八千人的生命精华!用八千人的性命换你一人,萧千离,你死到临头了!”   只是一愕之间,萧千离的神色顿时变得无比阴沉。   “拜火教信奉圣火大光明,只要是有圣火信仰的信徒,皆有一丝信念为天地所证。利用药物将其神智摧毁,只余那一丝信念,将神、魂、骨、血、精悉数献祭,换取精元。即便是没学过武功的普通人,也能贡献一定的精元。主持阵法者,通过邪阵引导,便能将无数人的精元归纳一处!”   在领悟《太上玄元心经》第二章《阵法篇》之后,萧千离对天下阵法已是无所不窥。在感应到拜火教的阵法诡异之后,他立刻展开神识,解读这极恶凶阵。得出的结果,却让他暴怒无比。   “原来你们在天山脚下吸纳信徒,并不全是为了发展教义和信徒,也是为了你们就地取材,获取强大的战力?”   辛天大笑道:“萧掌教高明,正是如此!”   萧千离脸色铁青,缓缓道:“原先还有借力之想,如今却决计不能让明教现于中原武林!”   辛天哈哈狂笑道:“凭你一人武功通天,却又如何应对这祭神大阵?我能陪着一位掌教共同死在祭神阵之下,也算是死得其所!”   他一边狂笑,一边身子急促的抖动,皮肤渐渐龟裂,鲜血汩汩流出,无数炽热的真气从毛孔中散发出来,尽数被天空中一道赤红光柱吸引,纷纷扬扬的飘扬上去,与那法相凝为一体。   辛天整个人的面孔都扭曲起来,勉强露出一个笑容,看着萧千离道:“我先行一步,掌教随后而来!路途遥远,在下在路上先行等候……”   话没说完,他全身突然爆裂开来,血雾喷洒,尽数被那光柱所吸收。 第五百零三章 脱困   此时正方位的四尊神明法相已经缓缓举起了手臂,霹雳一声,将四条火蛇齐齐向萧千离所处的方位齐齐抛来,赤红色的火花如同流水一般,从天空中直直劈了下来。只是一瞬间,荒原上,无论枯草、树木、植被、灌木顿时被生生点燃。   几乎与此同时,侧方位的四尊丑陋神明法相也有了动作,双手平平推出,周身有无比庞大的火焰不断流转,手心中的黑色火苗猛然膨胀起来,激射出长达数百丈之遥的深黑色长焰。   八个方位,四条红色火蛇、四道黑色焰柱齐齐发力,顿时烈焰滔天,莫说是人兽虫蚁,便是钢铁也会在这大阵中彻底气化。   拜火教最顶级的阵法——火神祭阵!   在拜火教的教义中写到:创世之后,部分物种还处于蒙昧状态,他们对于火焰有一种天生的惧怕,因此,在创世神的帮助下,火神修炼出了第一个法相——修罗恶相。火神以修罗恶相搏杀了数以千计的强大邪魔,这也是为什么火神在拜火教的地位无比尊崇的最重要原因。   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古波斯的祭司们都喜欢把修罗恶相画成画贴在门板上,以驱赶上古邪灵——事实证明这种办法卓有成效。通过这种敬畏和完整的神话传说,拜火教开始有了最初的雏形。   在拜火教发展的后期,一味暴力镇压显得有些不合时宜,他们需要有更多的认同,以促进教义的进一步发展。在这种情况下,火神又有了第二个法相——阿修罗。一字之差,差之千里。阿修罗相貌俊美,行动举止彬彬有礼,是拜火教和平使者的象征。   在黄金树叶上写成的拜火教圣经《阿维斯塔》记载:“向火神殿下献上最奢华的祭品,可以是伟大的生命体,也可以是豪奢的盛宴,还可以是无与伦比的珍宝。只有祭品拥有足够的分量,火神就会把自己的力量借给主持祭祀的火祭司,焚烧世间的一切罪恶。”   在历史长河中,拜火教不断完善教义,无数武学宗师不断去芜存菁,又不断修改完善,最终留下了这一个威力可以无限提高的终极阵法——火神祭阵。利用信徒的献祭,抽出其中精元,演化为四修罗、四阿修罗,组成这能焚尽一切的火神祭阵。   无数的火球从虚空中降落下来,所有火球的目标都只有一个——纯阳掌教萧千离。   数百丈方圆的空地,只剩下萧千离一个目标。在这种情况下,萧千离便是轻功再高,无论后退前进,都不可能逃过这险恶无比的大阵。   一开始还是普通的小火球,渐渐越来越大,越来越密集,碗口大小的火球变成了脸盆大小的紫色火焰,最后无数的火焰齐齐淹没了萧千离,在众人看来,此时纯阳掌教全身都被火焰吞噬,只有一个小小的蓝色气场如流水一般在身体周围流动,勉强护住身体。   “应该没问题了吧……”负责正南方位主持阵法的金环龙王素还霏远远的看了一眼,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依然还是心有余悸,转头高声叫道。   “应该没问题吧?”东南方位青炎虎王莫君之的声音从另一个方位遥遥传来,不敢确认的反问了一句。   阵法一旦启动,便没有停下来的道理,在火神祭阵的攻击下,一切物体都会炽热无比的气息彻底淹没——哪怕你的武功再高,又如何抵挡住能将钢铁都化为铁水般的高温?   “当献祭到了最灿烂的时候,也预示着生命的完结。”在漫天的火焰中,掌控大阵的光明右使居鲁士的声音从火焰里传了出来,高声喝道,“伟大的火神,请迎接您的仆人为您奉献上的祭品吧!”   无数火焰瞬间爆裂,在场的所有人脸上不禁都露出微笑,任何人都不敢无视八千条生命为祭品、以近乎无限生命力点燃的法阵,甚至连黄金都可以汽化的火焰审判,那位纯阳掌教的能耐再大,只怕也……   一道剑气突然冲天而起,莫君之脸色猛然一变,离开了自己镇守的方位,青光一闪,莫君之的身形直接跨越了上百丈的距离,伸手一把抱住素还霏,飞身扑了出去,一连在地上打了十几个滚。   虎形随风,莫君之这一刻功力全开,甚至逼出了自己最强战力,一只斑斓猛虎虚影突然扑出,仅仅只是一点地,便化作一道流光,将素还霏一把扑开。   几乎与此同时,从火焰中出现一道黑色的闪光,直直的劈在刚刚素还霏站立的地方,轰隆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地面顿时裂开了长达数丈一条巨大裂缝,势不可挡。   “真是可惜了……”   一个声音悠悠从火焰最密集的地方传了出来。听到这个声音,居鲁士顿时脸色一变,大喝道:“走!快走!”   这位在明教、乃至在波斯拜火总坛都赫赫有名的大人物,此时竟然化作一道流光,奇快无比的向外疾驰。在他身后一箭之地,莫君之、素还霏二人各自竭尽全力展开身形,向明教总坛奔去。   但是其他六个主持阵法的明教教众就没有这么好运了,萧千离从火焰中缓缓走出,侧头打量了一眼漫天的炽热火焰,点头道:“这阵法虽然大伤天和,但是论到阵法威力,实属可怕之极!”   那六人已经听到了居鲁士的示警声,刚一错愕,却只觉天地元气猛然涌来,全身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抓住,刚要奋力挣扎,却听萧千离森然道:“阵法威力越大,便伤人越多!容不得你们,开!”   只听“开”字一出,那六名来不及撤走的明教教众顿时全身被捏得骨断筋折,只来得及惨叫一声,便告死于非命!   萧千离望着居鲁士、莫君之、素还霏三人逃窜的方向,目光中杀机一闪,缓缓点头道:“倒是警觉!看这几人本事不错,大约都是参与过昆仑之战的好手,如此说来,便更是不能容他们活着……” 第五百零四章 尚不是决战之日   居鲁士的打算其实并没有错。   与中原武林传统的四象、五行、八卦之类的奇门阵法不同,八千条生命为祭品、以古波斯秘术为特殊手段,获取超乎寻常的高温火焰,达到毁天灭地的效果。这才是火神祭阵的本质。   在古波斯的历史上,琐罗亚斯德教(拜火)与异教徒的斗争漫长而又血腥,在阿契美尼德王朝即将遭受灭顶之灾时,宗教成为执政者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密特拉主教翟磐陀与两千名信徒共同献祭,在卡流伦平原一把火焚烧了异教徒三万精兵。自此,拜火教便一跃成为中西亚最令人敬畏的宗教,也由此被立为波斯国教。   八千普通牧民,自然不能与两千修为有成的狂信徒相提并论,但是萧千离一个人也无法与三万武装到牙齿的精锐骑兵相比。火神祭阵刚刚发动,萧千离内心警兆大起,第一时间内便将镇山河护住全身。   面对这炽热的火焰,萧千离深深感到了巨大的威胁。在如山般沉重的压力下,镇山河的圈子不断缩小,而圈外的空气瞬间便被焚烧一空,短短数息之间,萧千离便觉得呼吸也随之困难起来。   在无边烈火的熔炼之下,即便是镇山河也为之层层破裂,萧千离深深吸了一口气,眉心一点阴阳二气不断闪烁,万物终始母气蜂拥而出,镇山河气场随之扩张开来,将气场的范围膨胀到丈许方圆。   趁这短短的片刻,萧千离祭起“人剑合一”,顿时剑气冲天,从上至下猛然一刷,将偌大的镇山河齐齐炸碎。   这一爆何等威力?如同平地起了一个霹雳,万劫不灭的镇山河气场瞬间崩坏无形,阴阳二气化为无边凛冽的森森剑气,纵然是实质的火焰也在这一爆之下尽数倒卷回去,场中顿时出现一片真空。   此时萧千离哪里还敢有半分怠慢?趁着烈火尚未重新涌来的这一点空档,直接祭起黄泉劫剑,向正在引导阵法的一个阵眼猛然斩去。   这黄泉劫剑与黄泉劫指均是一脉而出,取自昔日黑尔东绝的“劫剑”,与《坐忘经》相融合而成。以天地大劫为基,众生万物皆在劫中,纵然水火无情,也挡不得这黄泉之力。   素还霏此时正在全心引导大阵,哪里知道对方竟然还有余力反击?反而是青炎虎王莫君之敏锐的发觉了对手的动向,急忙抛开自己的位置,匆匆赶来,总算是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下了素还霏。   但是这样一来,大阵顿时被撕破一个缺口,八个方位的阵眼,有两处齐齐告破,浑然一体的大阵立刻有了破绽。在无所不能的系统解析下,萧千离马上寻找到阵法的破绽,避开了烈火侵袭。   光明右使居鲁士正在掌控全局,阵法的任何动静,他都知道得清清楚楚。萧千离脱困而出,下一刻必然是灭杀其余阵眼。见到再也拦不住对方,他立刻转身便逃——他的心思很简单,在托木耳峰上,还有教主坐镇那里,有他庇护,便不惧这纯阳掌教。   两位明王与他的心思一般无二,等到萧千离破阵而出,一举击杀其余六位镇守阵眼的明教教众,却见那三人已经逃出数里开外。   “倒是逃得快……”萧千离目中杀机闪动,横竖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此时也不必争这片刻。   他回头看去,只见方圆数里之内,无论荒草、灌丛、树木均被烧成一片白地,坚硬的青石也被烧得酥软发黑,不禁心中一突。倘若不是自己第一时间内便以镇山河护体,又及时炸掉气场获得一丝闪转腾挪的空地,只怕早就在这无边烈火中丧生。   萧千离刚一转头,忽然见青石上的布袋已经烧成飞灰,辛辛苦苦烤好的肉也已经焦枯不能食用,不禁摇头苦笑。   下一刻,他突然心中一跳,并未转身,而是缓缓道:“还当你有多大的耐心,这个时候还是忍不住了么?”   身后不远处幽幽传来一声叹息,低声道:“竟然连火神祭阵都奈何不得你……萧掌教,你的底线究竟在何处?”听那苍老的声音,赫然便是青帝林东来。   萧千离慢慢转过身来,入目的果然是林东来那复杂的眼神,他并没有看着萧千离,而是出神的望着那大片被烧成白地的荒原,半晌才喃喃道:“你以为本座不想趁机掩杀么?这火神祭阵,便是本座也轻易进出不得,在你眼中却如入无人之境。萧千离,原本我有七分把握斩你于刀下,如今却只剩四分!”   “哦?”萧千离眉头一扬,轻笑道,“如此说来,莫非本座有六分胜机?”   林东来的目光缓缓转向萧千离,摇头失笑道:“非也,另六分,乃是平手而论……”   萧千离大笑道:“好个林青帝,四分胜机,六分平局。莫非你已自认立于不败之地?”   林东来傲然笑道:“然也!”   萧千离点了点头,沉声道:“既如此,便做过一场再做打算!”   林东来却一反常态的摇了摇头,道:“今时尚不是你我决战之日!”   萧千离哪里肯放,右手一点,一记黄泉劫指激射而出,同时背后一道剑气冲天而起,“吞日月”气场流光溢彩,从半空中轰然降落,七色剑气流水一般旋转,煞气冲天。   但是林东来的动作却比他想象得更快,左拳闪电般探了出去,砰然闷响,加持劫灭法则的黄泉劫指被一拳打得烟消云散。   趁此机会,吞日月气场猛然一张,将林东来罩入其中,却见林东来身形一窒,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笑道:“封禁轻功?这法门当真神妙!”   萧千离以吞日月气场封禁了他的轻功提纵术,提起长剑,正要加入战团,却见林东来大喝一声:“起意动念伏夜叉,灵辉照察猛毒心。”突然身子一抖,一道红光在周身猛然炸裂,就连吞日月也不由得一乱。   趁那短短的一瞬,林东来已经摆脱了吞日月的效果,高大的身躯凌空跃起,笑道:“何必急在一时?待事情准备妥当,你我自有一战!”说话间,人影突然在半空中一闪,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那片刻之间,系统已经解析出了林东来使用的功法,萧千离凝视半晌,喃喃道:“夜叉心?这波斯的武功古古怪怪,倒真是有些难缠。”   望着林东来离去的方向,萧千离脸上浮起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自语道:“林东来,你在等什么?本座并不知道。只是你再拖下去,只会越来越麻烦啊……” 第五百零五章 明教的算计   三人灰头土脸的一路狂奔回明教总坛,喘息甫定,互相对视一眼,居鲁士满脸的苦涩之意,长叹道:“如今没能伤了萧千离,反而白白赔上了八千信徒,如之奈何?”   素还霏也苦笑道:“辛辛苦苦传教一年有余,如今一战便去了两成。倘若教主知道,免不得要重重责罚!”   “无妨!”居鲁士摇头道,“教主怪罪起来,自然由我一力承当!”   “右使说哪里话?”莫君之叹息道,“我们三人都有份,一起承担便是。区区一些信徒,死了也就死了,教主何等英雄?想必也不会过于怪罪!”   居鲁士苦笑一声,低声道:“八千信徒死了倒还其次,荒天副使派拉斯死得才是可惜,连同他押运的辎重也一并化为飞灰。如今山中补给只剩不足半月,过了半个月之后,只怕要闹出事来。”   被居鲁士一言提醒,莫君之与素还霏顿时紧张起来,素还霏急忙道:“怎生是好?倘若任由那萧千离在山下肆意妄为,咱们的补给队伍来一支打一支,不出一月,教中必然大乱。”   居鲁士一向自命智谋过人,但是如今却也失了计较,沉吟良久却也无计可施,摇头道:“你们也看到了,火神祭阵都伤不得萧千离。如今左使闭关不出,常明王战死,古明王功力恢复不到三成。四大掌旗使当中,惊雷旗使图天重伤,荒天、绝地两位旗使不在山中,仅余长风旗使战北野一人。纵然咱们加上战北野四人联手,却也难敌他的武功。”   莫君之、素还霏也是连连苦笑,素还霏轻叹道:“都说本教兵强马壮,左右双使、四明王、天地风雷四旗,自命高手如云。打了昆仑战之后,如今竟然是捉襟见肘……”   三人正在唉声叹气之时,忽然门外有人一路奔了进来,单膝跪地,大声禀报道:“右使,两位明王,圣女有请!”   “大约是事发了……”听到圣女有请,三人不约而同的苦笑对视一眼,居鲁士吩咐道,“知道了,我们这便去!”   三人垂头丧气,慢慢走到小殿中,只见殿内寂静无声,一个白衣少女正背对着门口,恭恭敬敬的对着阿胡拉玛兹达圣象祈祷。三人不敢做声,都静静的在林夕身后跪了下来,对圣象与圣火行拜火古礼。   祈祷仪式并不长,林夕做完了仪式之后,又起身取了香料、火油,郑重其事的添入到长明圣火台中。这才回过头来,沉声问道:“八千信徒献祭,果真没有伤到他一根汗毛么?”   三人对视一眼,只能将身子低低伏了下去,居鲁士颤声道:“是……”   林夕轻轻叹了一口气,低声道:“难怪连父亲都对他忌惮有加,火神祭阵都伤不得他,莫非只能……”   她忽然住口不言,吩咐道:“都起来罢!”   三人依言站起,林夕沉吟半晌,问道:“你们既然见过他出手,都来说说,纯阳掌教莫非全无弱点?”   弱点?   三人回忆当时对手的一举一动,搜索枯肠,迟疑良久。莫君之忽然开口道:“当时他破阵而出,我们慌忙逃离,他却并未追赶,或许是轻功……”   “你想说他轻功是薄弱之处么?”林夕轻轻叹了一口气,摇头道,“若不是父亲前去接应,阻住了萧千离,你们以为还有命活着回来?”   “教主出手了?”三人齐齐身子一震,互相对视一眼,各自面露羞愧之色,素还霏神色沮丧无比,低声道:“原以为……”   莫君之沉吟片刻,忽然神色一动,沉声道:“教主可曾有所示下?”   林夕摇了摇头,叹道:“父亲回来之后,只对我夸奖道,‘此人功力修为着实不凡,便是竭尽全力,只怕也只是一个五五之数。’”   三人顿时悚然而惊,素还霏满脸的不可思议,问道:“连教主都只是五五之数,那明教中还有谁能制得住他?”   “不!还有人!”右使居鲁士忽然神色一振,环顾众人,缓缓道,“你们莫非忘记圣地中的那几位了么?”   “圣地?”莫君之连连摇头道,“只怕远水救不得近火,波斯拜火圣地东来不下万里之遥,纵然现在回去报信,一来一回,便是半年也不得回。到那个时候,只怕早已尘埃落定。”   听着三人议论,林夕却一直讳莫若深的模样,此时突然开口,微笑道:“倘若等你们此时想到,我明教只怕早已灭亡。早在数月之前,我便已经修书前往圣地,请求‘那一位’出动!算算日子,想必年内便能到来!”   “年内?”居鲁士脸色顿时转喜为忧,喃喃道,“可是咱们的粮草不足以半月之用啊!剩下最少还有月余时间,又该如何行事?”   “所以,这段时间咱们务必要想出办法!”林夕霍然站起身来,淡淡的说道,“为将这个生平大敌一举击杀,父亲尚需做一些准备,因此不得轻动。有他在教中镇守,萧千离不至于这么快便有什么动作。因此,如何将补给运送到山上来,还需各位集思广益。”   萧千离这一手断粮着实毒辣,先天宗师皆有辟谷之能,便是十数日不吃不喝也不至于有太大影响。但是先天以下却没有这个能为,倘若数日粮草不至,托木耳峰上必然生乱。   殿中四人都一时默默无语,虽然已经看到了希望,但是中间这半个多月的时间,却如同一座鬼门关一般,闯得过去,则一帆风顺;倘若闯不过去,只怕明教的损失便难以估量。   已经是黄昏时分,微风透入,灯芯哔哔啵啵的爆出一星火花,如同木雕石刻般的四人都条件反射的朝圣火看了一眼。   “对!就是这个!”林夕忽然神情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   见到圣女的神情,三人不约而同齐齐朝她看了过去。   “诸位可知,这一束圣火从何而来?”   三人都曾是拜火教的高手,熟知教义,素还霏当下回答道:“圣火共分三级,普通人家的圣火由洁净的木材、动物油脂献祭;第二级圣火从十六种不同职业的教徒家中提取火种;最高级的圣火便是咱们的‘胜利之火’。这一束想必是圣女从总坛‘胜利之火’中取出,一直带到东方。”   林夕点头笑道:“素明王果然精通教义,可知这‘胜利之火’又是如何形成?”   素还霏笑道:“圣女考较我了,这‘胜利之火’珍贵无比,由一千种不同阶级的家庭提取,加上闪电所激发的天火,共计一千零一种火种集纳而……咦?”   说到这里,居鲁士与莫君之不禁齐齐眼前一亮。 第五百零六章 皇城小聚   正是华灯初上,大燕皇城最大的一间青楼上灯火通明,大堂中丝竹悠扬,欢笑声与猜拳行令声不绝于耳,唱曲闹酒,好一片升平祥和。   二楼一间最大的雅间里,雅间地上铺着西域地毯,墙上挂着织花壁毯。女子的娇躯在轻歌曼舞中摇曳,薄纱下的美妙景致让人迷醉,丝竹婉转的鸣音配合着脂粉的甜香,感官的刺激达到了极致,让人有沉入温柔乡不再醒来的欲望。   一曲舞罢,舞姬款款而退,一个身穿薄纱的清丽女子敲响矮几上的金钟,随着钟声袅袅,内壁上的几幅仕女图缓缓翻转,几位怀抱乐器的乐娘鱼贯而出,边走边轻轻弹奏乐器,葱白如玉,十指轮弹,展现了一手高超的琴技。   雅间里坐了七八个客人,衣衫名贵,器宇不凡。觥筹交错,一派融融洽洽的气氛。   为首的一人身着赭黄长衫,生得眉清目秀,举杯笑道:“顾先生难得来此风月之所,今日倘若不尽兴,家父必然要责怪于我,顾先生饮胜!”   客座首位的却是一位白袍雅士,他生得俊美绝伦,便是寻常女子也比不得他的绝代容姿。举止神态更是雅致潇洒,闻言笑道:“上官兄客气了,小可此来多赖诸位帮衬,这天子脚下,倘若没有诸位协助,只怕我这外乡人当真是寸步难行。便敬上诸位一杯,聊表寸心!”   一番话说得众人都哄笑起来,纷纷饮干杯中酒,自有少女再行斟上。其中有一位身着蓝黑色劲装的青年哈哈大笑道:“顾先生说哪里话?你一表人才,文采风流,武功高绝。莫说这皇城帝都,便是那大内禁宫,未必不能一展身手!”   倘若是寻常人等,提到“大内禁宫”无不是战战兢兢,谨言慎行,这几人却似乎毫无顾忌一般,反而觉得理所当然。另有一人笑道:“唐小二,你唐家天罗诡道一脉乃是大燕供奉,在禁宫畅通无阻,为何不趁此机会将顾先生推荐给今上,也好请他出仕。日后我等弟兄时时快活,岂不甚好?”   那劲装青年却连连摇头道:“你们哪里知道,倘若顾先生肯出仕,我唐家岂有不推荐之理?只是顾先生心怀大志,志不在于朝堂之上。我苦劝数次,也是无可奈何……”   白袍雅士只是含笑不语,举起酒杯邀约,岔开了话题。几人虽然年龄都不算大,却也算得上是家学渊源,耳闻目染之间,哪里会有蠢人?当下一个个都心中有数,各自举杯饮胜。   几杯酒喝下,众人渐渐有了几分酒意,言辞间更是少了几分顾忌。其中一人生得浓眉大眼,笑嘻嘻的看着那劲装青年,道:“听说前些日子天豪吃了大亏,被唐大供奉禁了足,这才让你执掌金吾。如此看来,咱们平时嫌弃你谨小慎微,反而是好事!”   那劲装青年呵呵一笑,摇头道:“我这位表兄从小是被宠坏了,性子着实急躁了一些,本性却不见得有多坏。我也只是恰逢其会而已,况且,如今皇城内外暗流涌动,执掌金吾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白袍雅士目光转处,笑道:“唐二公子,那纯阳宫果真有如此厉害么?天罗一脉在江湖中赫赫有名,如何败得如此之惨?”   劲装青年一摆手,呵呵笑道:“顾先生何等人物?切莫如此唤我,承蒙看得起,叫一声小林即可。”   在座几人大多知道这青年的底细,闻言都哄笑起来。为首那人指着他大笑道:“唐林,谁不知道你也是被唐家视若珍宝的武学天才?从小便被宠得无法无天,飞扬跋扈,本名叫唐豆豆。冠礼之时,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突然一夜之间性情大变,变得谨慎谦虚,连名字也改了,叫做什么‘林’。依我之见,还不如唐豆豆来的好听……”   唐林被笑得有些面红耳赤,辩解道:“哪有小名叫一辈子的?木豆谓之豆,双豆即为双木,双木为林,有什么问题?”   众人又是打趣一番,这才放过了唐林。他迟疑片刻,这才缓缓道:“顾先生既然提起,在下也不瞒你。其时我并未亲眼所见,只是传来消息,表兄为争夺子衣发起挑衅,纯阳宫三弟子李承渊含怒出手,一把虎头湛金枪施展得出神入化,连挑大伯父与永柏叔两大先天,唐家堡不少人都亲眼所见,想必并非有误。”   顾先生微微颔首,点头道:“江湖诸事,顾某也略有所闻。传言说李承渊乃是镇北军踏燕骑出身,重伤被崆峒所救,辗转投入纯阳宫门下,可有此事?”   唐林点头道:“顾先生所言极是,我唐家堡多方探查,所得与顾先生一般无二!”   他二人谈论江湖之事,旁边几人却听得不耐烦起来,一个样貌儒雅、文士模样打扮的青年笑道:“豆豆的名字来历便是如此,顾先生的名字,可有什么讲究么?”   此言一出,众人均把目光投了过来。   那顾先生也并不讳言,笑道:“此事说来倒是话长了。昔日世宗信奉儒教,却又好长生术,宫中每有斋醮,就命词臣起草祭祀文章。这些文章用朱笔写在青藤纸上,谓之‘青词’,先父乃是一位老儒,故而名之。”   他顿了一顿,又道:“我六岁便离开江南,一转眼便是物是人非,如今重游故地,却连记忆都没有剩下多少……”   一番话说得众人都有些感触,唐林笑道:“今日本是风月局,便谈风月即可,何必说那些煞风景之事?来,诸位饮胜!”众人顿时轰然叫好。   转眼已是深夜,众人大多喝得晕晕乎乎,在侍从的搀扶下一一乘马车离去,顾青词与唐林走在最后,唐林醉态可掬,笑道:“顾先生,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聚。”   顾青词笑道:“自有相聚之时!”   唐林呵呵一笑,拱手行礼,径直迤逦而去。   见众人走得干干净净,顾青词深深吸了一口气,浑身酒气顿时散了个干干净净,略显醉意的眼神中顿时清明无比,哪里还有半分醉意?   他向暗处走了几步,唿哨一声,一只巨鹰扑棱棱的飞将下来,立在他的肩头上。他顺手从鹰爪解下一个竹筒,取出绢纸看了几眼,皱眉道:“昆仑小挫,萧千离断粮道报复?这隔着千山万水,我就算匆匆赶回又有什么办法?”   他又翻过绢纸打量片刻,摇头苦笑道:“林东来,我早就说过,你这般从乡野入手,无论扩张如何神速,终是无法为高门接纳,仅能流于二流教派而已。”   顾青词沉吟良久,喃喃自语道:“明教遇难,且不可不救,且让我谋划一番再做打算……” 第五百零七章 中伏   托木耳峰的一间静室里,听到门外细碎的脚步声,青帝林东来缓缓睁开了眼睛。   “吱呀”一声小门徐徐推开,不用问,能够在明教教主房间里随意进出的,也只有圣女林夕。她此时愁眉不展,沮丧的神色一眼便能看得出来。   “如何?”见到爱女的神情,林东来微笑道,“可是事情不顺?”   林夕点了点头,低声道:“我与右使、两位明王合谋,欲引动天雷地火,只是右使、虎王均不擅这等法门。倘若左使在这里,那便容易许多……”   “左使……”   林东来神色平静,目光却渐渐变得深邃起来。   “他不知会不会回来。”   林夕不由得一愣,诧异道:“父亲,不是说左使外出联络传教诸事,对内则宣称闭关么?莫非他……他叛教了?”   林东来轻轻叹息一声,摇头道:“左使何许人?断然不会行叛教之举。只是他自认与我理念不合,自行寻找他途而已。”   林夕神色惊疑不定,只见老父幽幽叹了一口气,缓缓道:“左使原本便是汉人血统,能言善思,谈吐高华,形貌儒雅,又熟知中原文化。因此,他希望先自豪门云集的大燕帝都着手,与权贵豪富结交,令权要高层对其逐渐熟悉,不再生出排斥之心,再行推进教义传道之程。”   林夕皱着眉头,迟疑良久,才缓缓摇头道:“虽然也是一法,但是一味建造空中楼阁,根基不稳,一旦崩塌,便是万劫不复。”   林东来展颜笑道:“你受右使影响,所言也是片面了些。为父并非说左使的法子不对,而是他过于心急了一些。以我之见,当先以山野徐徐推进,再行周旋于权要之间,两者相辅相成。山野受阻则以权贵施加影响,权贵受阻则山野倚势凌人。毕竟明教要从释道儒法等诸多教派中虎口夺食,二者缺一不可!”   “啊?”林夕低头想了一想,只觉父亲所言极有道理,当下问道,“既然父亲有此打算,为何不及早与左使言之?如今产生诸多误会,岂不是得不偿失?”   青帝哈哈大笑道:“光明左右使本是一体双面,便是要这般才好!如今左使只当我向着居鲁士,负气出走,殊不知他到了皇城帝都,以他的手段,必然能闯出一片天地来,如今正是收获的时候!”   林夕颓然叹道:“父亲,大敌当前,您还有心思说这些。如今萧千离已经彻底断了咱们粮道,咱们正不知如何是好,您却说左使即将收获。便是有了收获,如今却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怎生是好?”   青帝微笑道:“你刚刚不是说想出了天雷之法么?桌上的那个盒子,你拿去便是!”   林夕转头看去,果然见到桌上摆放着一个玉制锦盒,当下打开来看,顿时惊呼一声,喜道:“原来父亲早有打算?”   林东来笑着挥了挥手,道:“去吧去吧,为父还要给纯阳掌教一点惊喜,尚且欠缺些时日,你赶紧去忙你自己的罢!”   林夕答应一声,喜滋滋的抱着盒子离去。   此时的萧千离,却觉得头大如斗。   这半月来,他已经先后拦截了三路马队,除了第一路被火神祭阵烧成飞灰之外,另外两队的辎重都被他打劫了下来。如今看着这堆积如山的物资,萧千离反而有一种不知所措的感觉。   烧了?自然是太过可惜;送人?这天山脚下一把火献祭了八千信徒,附近几个大部族彻底除名,却又送给谁去?   无奈之下,他只得一个人赶着这百余匹河西马,慢吞吞的随意选了个方向,凡是遇到活人,便毫不客气的连马带粮一并送出。只是这些零散部族实在太小,足足走了三天,却连一半补给都没有送完。   正在他唉声叹气,赶着六七十匹马缓缓前行之时,忽然天空中传来一声清脆的鹰鸣,当下眯着眼睛抬头看去,却见一只神骏的巨鹰正掠过低空,鹰爪上赫然绑着两个大袋。   “这明教看来是被逼到了绝境,竟然连这种方法都用上了!”此时萧千离只带了一只巨鹰随行,还要时时刻刻监视天山附近的动向。见到对方利用巨鹰小规模的运送补给,萧千离也只能是无可奈何,喃喃自语道:“倘若火儿在此,这几只巨鹰必然一个也逃不掉。”   明教豢养的巨鹰体型比玉虚峰上的娇小许多,不仅无法长途奔袭,而且负重也要轻上不少。在玉虚峰损失了一批之后,如今托木耳峰上能动用的巨鹰也只有区区十余只,一来一回,最多不过运送千余斤的货物,对于明教总坛那数以千计的教众来说,无疑是杯水车薪。   萧千离看了几眼,刚要收回目光,却不由得心中一动,继续抬头看去。只见那只巨鹰飞得极低,看那方向并非是正朝托木耳峰,分明是向山下飞去。不禁疑云大起:“莫非这明教运送物资并非直接上峰,而是先在山脚下集结,然后再行统一运送上峰么?”   他心念一动,顺手将马队扔在原地,自己身形化作一道流光,奇快无比的向巨鹰飞行的方向奔去。   奔得小半个时辰,眼见金乌低垂,远处果然有人影重重,不断晃动,一堆堆物资摆放得整整齐齐,从峰上垂下几条粗绳索,有人在下面系起大袋物资,上面绞盘咯吱作响,将那一袋袋物资拖拽上山。   “只想着守住几条上山要道,却不料他们竟然用这种费力费时的方法补充物资。”萧千离忍不住哑然失笑,当下纵跃下来,大踏步向山脚下走去。   那些运送物资的明教教众远远的见到有人过来,看清了萧千离的外貌服饰,不知是谁大叫一声:“快走啊,这大魔头来了!”一群明教教众顿时四散开来,转眼之间便逃得不知去向。   “我居然有朝一日也会被称为大魔头?”萧千离微微一笑,走近几步,正要看清那袋子中的物品,随手翻开一个袋子,却见里面分明都是些糠谷。   “这东西怎么吃?”萧千离连翻了几个袋子,见到都是这些东西,不由得脸色猛然一变,身子猛然倒跃回去,却只觉足下如同踏入沼泽一般,便是挪动一步也是困难万分。 第五百零八章 一雷消却胸中五气   拜火教圣经《阿维斯塔》记载:为了挑战创世纪七圣灵,黑暗之神阿里曼创造了七大邪灵,分别为:恶念、变节(因陀罗)、贪婪、混乱、虚弱、衰老和狂妄。这七种邪灵,便是拜火教传说中的七大恶神。   为对抗这七大恶神,光明之神阿胡拉马兹达穿过无尽虚空,从天穹降下巨大无比的天雷,燃起焚尽一切的滔天大火,将世间七大恶神尽数净化。这便是第二个三千年新世界神话的开端。   根据《阿维斯塔》的这些记载,拜火教的大能之辈创立了多个神妙的阵法,如果说伤害无上限的火神祭阵已经超越了武学阵法的界定,那么“净世天雷阵”则是最为近似中原奇门遁甲的域外玄阵。   萧千离刚刚落足,顿觉不妙,却见四周有无数云雾升腾,雾气中伸手不见五指,只有亿万雷电如同银蛇一般在云雾中穿行。   眼见萧千离中伏,落入预先埋伏的大阵中,在一处山石上站立的青炎虎王莫君之不由得大喜,道:“这纯阳掌教果然中伏,不枉了咱们耗费了无数心血。”   素还霏格格轻笑,轻轻拍了拍高耸的胸口,笑道:“净世天雷阵神妙无方,阵眼又是教主亲手炼制的雷魂珠,除非他萧千离真的有鬼神莫测之机,否则要脱困却也是千难万难。”   主持阵法的光明右使居鲁士却摇头道:“莫要如此乐观,萧千离只不过是中了计算,一时失了先机。等他反应过来,重振旗鼓,此阵要伤他也不容易。”   “伤他?”林夕也摇了摇头,叹息道,“此人武功绝顶,便是我父亲也对他忌惮有加。伤他绝非易事。只要困住他十天半个月,便算是大功一件!”   居鲁士点头道:“此事易耳!这五颗雷魂珠,每一颗都等同于教主自身的功力,我等只需轮流主持阵法,将其困入狂雷天牢中,他就算本事再大,又岂能与五位教主同时相抗?只要天雷珠不耗尽真元,萧千离便绝无脱困之机!”   莫君之呵呵笑道:“只是这净世天雷阵引导起来颇为费力,右使,你先行引导半日,半日后由老夫接替便是。”   素还霏也笑道:“我也精通拜火秘法,虽说不如二位兄长功力精深,引导六七个时辰也不是难事!”   听三人对答,林夕点了点头,向三人微微欠身行礼,居鲁士虽能开口说话,身子不敢动弹,两位明王却急忙还礼。只听林夕轻声道:“此事便有劳三位了……”   三人连称不敢,林夕转过头来,朝阵中看去,喃喃道:“也不知这纯阳掌教该如何应对呢?”   几人自以为得计,却不料萧千离落入阵中之后,只是微一错愕,脸上却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想不到这化外之地,也有这等强横的阵法。”   “之前那火阵虽说威力极强,但是施展起来极为不易,数千条性命献祭方得如此战力,却远不如这一门雷阵来得精巧。”   他细细观察这门雷阵,见迷雾中四处都是雷光,长一丈有余,缓缓在空中游动,如同龙蛇,偶然一道雷光飞速游动,便带来一声叱咤雷鸣,一道雷光飞去,便有万道被惊动飞舞,四处乱窜,雷鸣阵阵。   一道雷光直冲萧千离而来,萧千离略一思忖,仗着一身深厚的玄门功力,任由那雷光扫过,霹雳一声响,周身上下却并无异状。   萧千离正在暗暗纳闷,却见一道雷音响过,惊动四周数百道雷光,同时从四面八方涌动过来。   虽然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萧千离却脚下一转,避开了大多数雷光,却有数十条雷光穿身而过,似乎壮大了一丝,依然在迷雾中游走不定。   萧千离心中疑惑,当下右手一挥,在身前布下镇山河,细细探察体内情形,不由得大吃一惊。   刚刚那数十道雷光扫过,他体内的五气,竟然瞬间消失了一层,倘若按道家内丹理论计算,足足有数年修炼的真气化为无形。   天下武学之道百川归海,道门的周天丹道流传至广,萧千离一身所学大多以丹道为基。而周天丹道最重要的法门便是“五气朝元”。   “五气”便是心、肝、脾、肺、肾这五脏之气,后天分识神、游魂、妄意、鬼魄、浊精;先天为藏神、藏魂、藏意、藏魄、藏精;五脏之精气生尅制化,朝归于黄庭,五气朝元而归于顶,还虚凝练为玉花之精、金花之气、九花之神,即俗称的“三花聚顶”。这便是玄门周天丹道的大道之基。   这雷光竟然能消除胸中五气,饶是萧千离见多识广,此时也不由得微微一惊。   镇山河一出,那万千雷光登时齐齐惊动,嗤嗤作响,雷音滚滚,争先恐后的向气场扑来。那镇山河气场本是万劫不磨的顶尖法门,却在雷光的不断侵蚀下,层层破碎,化为雷光的养料,圈子也随之不断缩小。   料想不到连镇山河也抵挡不住这古怪的阵法威力,萧千离眉头微微一皱,见这样下去,偌大一个镇山河必然被蚕食一空,当下右手一挥,“人剑合一”猛然施展出来,镇山河轰然爆裂,庞大无匹的凛冽剑气席卷全场,顿时将亿万雷光冲得不知去向。   正在外面主持法阵的居鲁士恨得咬牙切齿,怒道:“又是那古怪法门,若不是他有这等怪异本事,在火神祭阵早该被烧成飞灰!”   莫君之与素还霏都亲眼见过萧千离施展的镇山河,闻言不由得打了个突,急忙各自伸出一只手来,将自身功力灌注入阵法之中,要看清对方的动向。   萧千离引爆镇山河,仅仅只是将数丈之地的雷光冲得不知去向。下一刻,只听阵中惊天动地的一声雷响,更多的雷光从远方涌来,连同被震退的雷光一并连成一处,共同向萧千离激射而来。   见到这一幕,三人齐齐放下心来,居鲁士大笑道:“倒要瞧瞧这纯阳掌教究竟有多大能为,便是他武功再高,也要在这净世天雷阵中被磨去一身功力,彻底变成凡夫俗子!” 第五百零九章 万雷之祖   连镇山河都被这古怪的雷光侵蚀,生太极、吞日月自然不便再行施展。萧千离心中暗暗称奇,足下却丝毫不慢,一步步在阵中穿行,凭借神妙的身法躲开绝大部分雷光攻击,尽管有少量雷光擦身而过,消耗了些许元气,却也无伤大雅。   阵外的莫君之忽然转过头看了素还霏一眼,素还霏瞥了莫君之一眼,面色阴沉的摇了摇头。   林夕莫名其妙的看着这两位明王打哑谜,不由得好奇的问道:“怎么了?”   “之前我还在想,萧千离的内力深厚,招式精妙,许多功法又是闻所未闻,唯独轻功似乎不甚高明。”素还霏语气有些压抑,迟疑了一会儿,还是低声道,“如今看来,只怕他的轻功比古明王还要强得多……”   “是啊……”莫君之也是垂头丧气,“我们四人当中,以古老弟轻功天赋最佳,今日见了这纯阳掌教的步法,这才知萤火与日月岂能争辉?倘若古老弟与萧千离比拼轻功,能支持盏茶时分便已是极为不易。”   “幸好他过于托大,终于落在这净世天雷阵里……”   在雷阵中,萧千离一边信步闪避,一边打开了解析系统。   早在落入阵中之时,系统就已经解析出了阵法的精要,此时解析完全,这才将结果一一映射至萧千离的识海之中。   《白虎通》有云:“雷者,阴中之阳也。”《淮南子·坠形》也提到:“阴阳相薄为雷。”雷分阴阳五行,有阴煞雷、天罡雷,又有乙木、丙火、戊土、庚金、癸水等五行之雷,堪称包罗万象。   这雷阵有净世之称,有润下、消融之妙,按系统解析的结果来看,乃是癸水神雷。与其他几门雷法相比,无疑相应来的平和、缓慢许多,但是徐徐而进,润物无声,如跗骨之蛆,有包罗万物之能。凡入阵之人,即便是大罗神仙,也免不了被消除三花五气,最终变成一介凡人。   “真的全无破阵之法么?”   萧千离将那解析结果看了又看,苦苦思索脱身之法,刚一分神,十余道雷光无声无息的侵袭过来,十数声惊雷响起,顿时将萧千离的真气又消解许多。   看清这个大对头并无良策,观战几人都是喜形于色,居鲁士也振奋起精神,呵呵笑道:“倘若这样下去,拖得十天半月,萧千离必然会被这大阵生生磨死。便是不死,也功力大损,东征之路少了这个大敌,便是一路畅通无阻!”   林夕又凝神看了半晌,叹道:“如此最好!有劳三位在此主持大阵,我要是再不想办法送上补给,只怕峰上就要乱了!”   素还霏格格娇笑道:“圣女只管去,此处有我们便可!”   林夕点了点头,当下呼唤下一只巨鹰来,乘鹰疾飞而去。   此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夕阳西下,阳行转为阴行,癸水神雷为阴行元气滋养,更增了一分威力。在居鲁士的主持下,更是灵动无比,围绕着萧千离不断盘旋,只要他稍露破绽,便是一拥而上。   萧千离被那无数雷光纠缠不休,忽然心中一动,“既然防不住,莫不如打碎它?”   他屈起右指,一道黄泉指力激射而出,正中一道雷光,将那雷光打得粉碎。过了片刻却又渐渐聚拢还原,阵中的雷光丝毫未少。   萧千离索性站住了身形,任凭雷光在他体内肆意穿梭,一时间有无数真气消融,被雷光吸走。见此情形,观阵三人顿时大喜,素还霏笑道:“这萧千离自忖脱不开大阵,自暴自弃了么?”   莫君之却老练许多,虽然心中暗喜,却依然摇头道:“一代掌教岂是这般意气之人?必然是另有图谋,二位多加小心!”   只听萧千离呵呵笑了几声,反而盘膝坐了下来,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径直入定去了。见到这般模样,便是连莫君之也放下心来,轻叹道:“到底是一代武学大宗师啊,这般情况下竟然还想要守神顽抗,却不知在雷阵之中,哪里还有半点阴阳五行之气?便是想要吐纳也是危险之极。”   右使居鲁士也是心中大定,急忙驱使雷光,蜂拥向萧千离扑去,无数雷光将平地照耀得如同白昼,争先恐后的从萧千离体内穿过,同时带出他的一丝真元,继而反哺,不断壮大雷阵的威力。   他却不知,在萧千离的识海之中,已是沸腾如水。   在广阔无垠的识海之中,万物终始母气化作阴阳鱼,一刻不停的旋转,黑白氤氲充斥于整个识海,又有北斗九星挂于无尽虚空之上,散发着精纯无比的星辰之力。   在黑白二气散发的尽头,有天、地、风、雷、水、火、山、泽八种景象,八种物象分为八个方位,化为八根通天之柱,矗立于识海的边缘之处,遥相呼应,散发出不同的光芒来,将整个识海化为一座巨大无比的诸天道藏。   八根通天之柱中,却有一根柱子与众不同。这根柱子比其余的柱子都要粗上一些,周身布满紫色雷光,围绕着柱子蜿蜒盘旋,有如活物。   随着萧千离的不断吐纳,这根雷柱渐渐绽放出万千毫光,得到雷柱的气息,一时间余下七根柱子一并共鸣,不断震颤,连带整个识海都反复震荡起来。   正在掌控雷阵的居鲁士突然心中一惊,他发觉攻向萧千离的雷光,不仅没有带走萧千离的一丝真元,其中蕴含的癸水雷居然被对手倒吸回去,雷光离体,光芒反而黯淡了下来。   “怎么回事?”居鲁士急忙凝目看去,却见萧千离面带微笑,宝相庄严,周身渐渐散发出精纯的气息来。   一根通天巨柱虚影在他身后悄然形成,疯狂的吸取游离雷光,越来越大,也越来越精纯。终于轰的一声,那巨柱虚影尽数破碎,汹涌的元气凝结成一道灵光,如同一道浩瀚星河冲天而起,亿万星辰点点,恢弘至极。   “不好!”居鲁士大喝一声,“两位助我!”   此时莫君之与素还霏也都回过神来,齐齐低喝一声,各自探出真气,三人联手,以大阵死死镇压住萧千离。   却见那璀璨星河从阵中冲出,接天承地,当中却有一丝游离的黑色氤氲摇摆不定,在星河中藏头露尾,畏畏缩缩,像是一个对外界好奇却又胆怯的小孩子。   看清那一缕黑色氤氲,三人不约而同的变了颜色,齐齐惊呼道:“万雷之祖,都天混沌雷霆!” 第五百一十章 生死相殉   这一点黑色氤氲,其实另有来历。   当年破开道陨之地,楚寻无意中得到一株先天乙木之根,萧千离将其转赠给神霄之主西河道君,此人借先天乙木触碰天地至高之妙,终于炼得化五雷正法合一,领悟铸就先天道果,一步踏入先天高阶,成为江湖中举足轻重的大能之辈。   为还这个人情,金山血战之前,西河道君竟然将自己领悟的先天五雷道果,以无上大法力直接灌注入萧千离的体内,一身精纯的功力也因此损失过半。   西河道君原本修炼的便是神霄派传承无数年的顶尖雷霆之道,借先天乙木之魄,演化紫霄神雷。这紫霄神雷乃是混沌诞生的一丝始雷,凝化为先天道果,有无上妙用。这一枚道果输入萧千离体内,将识海中这一根雷柱直接化为紫霄雷霆。   此时借助系统解析,萧千离直接演化雷霆玄道,一雷化阴阳五行,肇立诸天。这净世天雷阵中凝聚万千癸水神雷,顿时被雷柱吸附,继而按照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五行生阴阳这般一一循环下去,继而七行合一,返本溯源,最终诞生这一丝黑色氤氲,是为都天混沌雷霆,乃万雷之祖!   这一缕都天混沌雷霆刚刚出现,那雷柱化作的参天星河立刻开始疯狂汲取外界的癸水神雷。但见云雾中无数雷光蜂拥而来,各射出一道光线,注入星河之中中,那一缕都天混沌雷霆越来越粗,越来越大,如同一条神龙搅动不休,将整个峰底的浓雾都搅动起来,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居鲁士见状,已是惊骇欲绝,急忙全力灌注毕生真气,要导引雷阵收回。旁边的莫君之与素还霏的心思也是一般无二,奋力拉扯,欲将雷阵牵引开来,重新再行组合。   怎奈此时那漩涡疯狂涌动,那庞大的巨力沸腾不休,这三人已经是明教中有数的高手,却也镇压不住,只得眼见那亿万道癸水神雷不断没入漩涡中间,转瞬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居鲁士身为光芒右使,武功修为不见得强出莫君之太多,但是见识广博,绝非两位明王所能比拟,当下大喝道:“速夺雷魂珠,不可让他再起波澜!”   两位明王猛然醒悟,这雷魂珠乃是教主亲自以无上武学炼制,数月之功方能炼制一枚,又需无数灵药补充真元,最是艰难无比。这净世天雷阵乃是以五颗雷魂珠作为阵眼,只要抢到一颗,大阵立刻便破,萧千离想要借力,也是万万不能。   只听莫君之一声虎吼,一道青影化作斑斓猛虎,虎行随风,笼罩周身。只是一纵身,便扑入阵中,雷光万千,却来不及靠近莫君之,便已经远远的滑落开来。   这边素还霏一言不发,径直闯入雷阵,雷光在她身边肆意游走,却见她全身似乎都软的没有了骨头,身形蜿蜒如蛇,往往眼见雷光已经触及她的肌肤,却以一个不可思议的动作避开,无数雷光涌动,却丝毫沾不得她的身子。   居鲁士大喝一声,双臂凝聚真气,猛然一抖,将那偌大的雷阵抖得一震,亿万雷光也随之一窒。萧千离背后的星河一时间难以吸附神雷,而趁此机会,莫君之与素还霏避开雷光,各自靠近了一颗雷魂珠埋藏之地。   萧千离呵呵笑道:“雷阵已发动,岂可有半途而废之理?三位慢来——”   一道璀璨剑光从天而降,“化三清”气场洒出漫天碧影,一朵莲花娇艳欲滴。得了化三清相助,那雷阵顿时急速运转起来。居鲁士不防对方竟然加速阵法运转,双臂一沉,大阵已彻底摆脱了他的控制。   “完了……”居鲁士顿时心里凉了半截,只见无数雷光疯狂游动,已经扑至雷魂珠旁边的两位明王周身上下有无数雷光盘旋,身子半蹲,手臂探出,却已经落不下去。   莫君之还好一些,他原本功力极为精湛,周身有虎形护体,雷光只能一层层的将他的真元消解。而素还霏却再也避不开这等密集的雷光,娇叱一声,真气外放护体,勉强抵挡住雷光的侵蚀,往外便走,只是顷刻之间,她修炼多年的先天内力在无数雷光的攻击下土崩瓦解。   “走!快走!”居鲁士大喝一声,同时运起毕生功力,意图重新导引大阵。总算是引得大阵为之一缓,莫君之趁势闯出大阵,素还霏奔了几步,脚下一个踉跄,却摔倒在地。   莫君之此时已经闯出雷阵,见状便要来救援素还霏。只听霹雳巨响,却是埋藏在地下的五颗雷魂珠同时破土飞起,在空中滴溜溜的转圈,散发出万千毫光,连那浓郁的迷雾也被生生冲散。   云开雾散,夜色低垂,却也掩盖不住这璀璨的雷光,居鲁士心凉一片,声嘶力竭的大吼道:“老莫,快走啊——”   素还霏回头看去,见五颗雷魂珠精光大放,威力全开,天上地下,再无半点闪避腾挪的空间,当下骇得花容失色,叫道:“大哥救我!”   莫君之顾不得多想,飞身闯入阵内,伸手去拉素还霏,却不料一拉之下,素还霏的手腕翻了过来,一枚银针已经刺入莫君之的脉门,莫君之顿时半身一麻,不由自主的半跪在地,骇然道:“你……你……”   他此时还抓着素还霏的手腕,只觉她体内竟然空荡荡的全无功力。只听素还霏凄然道:“小妹一身功力已尽数被雷阵消解,便是出去,也是一个废人,不如死了干净!”   莫君之愤然道:“那你为何……”   素还霏嫣然一笑,低声道:“阿古利大哥,我是舞姬出身,多被人瞧不起。即便是成了拜火祭司,也没人看得起我,他们只是喜欢我的身体……只有你对我最好,虽然你大我许多,可是啊,我这颗心早就许了你。小妹死了,大哥也陪我一起好不好?我怕黄泉路上,一个人孤孤单单……”   莫君之双眼猛然睁大,不敢置信的瞪着素还霏,叫道:“可是我对你只有兄妹之情。这数十年来,我修炼本教奇功,从不近女色,你莫非不知么?”   “是啊……”素还霏媚眼如丝,挣扎着靠在莫君之身上,低声道:“这样一来,你便不用再练那圣山尊功了,以后我就一辈子跟着你,好不好?”   “这女人真的疯了!”居鲁士心急如焚,大吼道,“老莫,快出来!”   五颗雷魂珠蕴含的精元已经彻底爆发出来,天地之间只剩下一片白光,茫茫让人刺眼。 第五百一十一章 只求一死   五颗几近等同于青帝林东来功力的雷魂珠尽数爆发,这等威力,天下何人敢正攫其锋?居鲁士起先还想要救援莫君之,却连前进一步都是难上加难,只得双目含泪,急速的向后飞奔。   只听霹雳一声巨响,五颗雷珠整个炸裂开来,横扫整个峰地荒原。此时居鲁士已奔出数十丈外,却也被掀起的气浪打了一个跟头,爬起来向峰上奔去,心中已是一片悲凉。   八千信徒献祭的火神祭阵被对方破得干干净净,净世天雷阵反而为对方所用,不仅没能伤得萧千离半根汗毛,反而凭空让他得了无数雷华精元,更有两大明王一同战死。这等惨重的损失,便是玉虚峰一战也从未有过。   他一口气奔出里许开外,这才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雷光急速敛去,那一道参天星河却傲然矗立,内中那一丝漆黑色的都天混沌雷霆已经急剧膨胀开来,在星河中蜿蜒游动,不由得更是心灰意冷。   以居鲁士的见识,他自然知道,这萧千离不知用什么秘法,引动癸水神雷入体,趁机壮大自己的混沌神雷,五颗蕴含癸水之精的雷魂珠,如今大半变成了他混沌神雷的养料。如此一来,等于平白将无数功力送给了萧千离。这一战之后,对方不仅毫发未伤,反而凭空得了许多功力,一进一出,明教的损失简直是难以估量。   居鲁士此时内心已经是无比冰冷,一路狂奔至托木耳峰顶,连通报也懒得通报一声,径直来到林东来门外,轻轻叩门。等林东来在里面吩咐一声,这才推门而入。   见到居鲁士面如死灰,林东来反而笑了笑,道:“右使从何而来?”   “教主,我败了!”到了这个地步,居鲁士索性放开了来,低头叹道,“五颗雷魂珠尽数破碎,莫君之与素还霏双双战死。”   听到这个噩耗,饶是青帝林东来一生不知见过多少大风大浪,也不由得霍然立起,皱眉道:“怎么回事?”   居鲁士此时早已是心如死灰,平铺直叙的将事情原原本本道来,叹息道:“素明王自知无幸,拉上了莫明王一同赴死!属下无力救援,只得眼睁睁看着他们化为飞灰……”   林东来脸色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此时也不由得黯然一叹,轻声道:“素还霏本性却是偏激了一些,这多年来,全仗着莫明王怜她孤女不易,出手援助了不知几许,如今她自知必死,却拉上了莫明王。只是可惜了莫明王……”   居鲁士摇了摇头,哑着嗓子低声道:“属下并非贪生怕死,此番活着回来,便是要将事情始末告知教主,如今萧千离得了那五颗雷魂珠的精元,功力只怕更上一层楼,教主需仔细防备!”   “嗯!”林东来默然半晌,点了点头,道,“你也无须多想,本座自有处置!”   居鲁士点头道:“教主知悉便好,也不枉我当了逃兵……”   他突然手腕一翻,一柄雪亮的短刀已经持在手中,运力向心窝中猛然刺去。   林东来料想不到居鲁士竟然说完话便要自裁,情急之下屈指一弹,一道锐利的指力将居鲁士的右腕生生洞穿,血光飞溅,短刀却也被打飞七八步远。他急忙上前,按住居鲁士的肩膀,低喝道:“何至于此?”   居鲁士紧紧闭着双眼,却流下泪来,嘶声道:“我与阿古力相交三十余年,今日一战,本是我为主导,他却白白送了一条性命!如今阿古力已死,我还有什么脸面活着?不如学素还霏一般,死了索性干净……”   “啪”的一声,却是面颊重重挨了一掌,居鲁士被打得头脑“嗡”的一响,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只见林东来须眉皆张,大喝道:“懦夫!”   居鲁士嘴角都沁出血来,眼神却黯淡无光,摇头道:“我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身后名声?”   直至刚才听到这等惨重的损失,林东来仅仅只是脸色阴沉,却并没有太多异样神色,此时却是怒发冲冠,哪里还有半点昔日的沉稳?他瞪着眼喝道:“你死了倒是一了百了,常无双正面对敌,为纯阳三徒李承渊所杀;素还霏死于净世天雷阵中;莫明王死得尤其可惜,却也算是事出有因。你好不容易留下有用之身,不图谋为友伴报仇雪恨,却一心寻死?”   居鲁士沉默半晌,缓缓跪倒在地,哑着声音道:“属下不是没有想过报仇,只是如今萧千离功力深不可测,我便是拼了性命,又如何奈何得了他?”   他顿了一顿,低声道:“我与左使走得是两条路,他因与我理念不合,这才愤然出走,教主之前闭关养伤,教中大事,大多由我一言而决。明教走到这一步,教众正是按照我预先的安排行事。如今四大明王已去其三,古明王也是半残,八位正副旗使战死两人,更有八千信徒死于非命……如此惨重的损失,皆是属下之过!不求一死,岂能平明教之愤?只愿以我残躯,换圣火昭昭一日,也是好事!”   他声音平淡,说话极有条理,显然是下定了必死的决心。林东来长叹一声,招手道:“你来!”   居鲁士不明所以,见到林东来来到书架前,扳动机关,露出一间暗门,不由得一愣。   林东来回过身来,皱眉道:“还愣着干什么?你要的答案,便在里面!”   居鲁士不由得一愕,起身走到暗门前,二人鱼贯而入,暗门无声无息的在背后关上,房间顿时陷入了一片宁静。   这边萧千离却是全力催动雷柱,不断演化雷霆生化之道,一口气将五颗雷魂珠的精元悉数吸纳入雷柱之中,这才缓缓收功立起。   此时东方已经泛白,萧千离看着那化为一片白地的荒原,喃喃自语道:“好霸道的癸水神雷,倘若不是西河道友所赐的雷霆道果,只怕早就丧生阵中,又岂会有这般造化?”   他沉入识海之中,见万物终始母气缓缓旋转,无穷无尽的精气氤氲散发开来,识海中从未有过如此充沛的真元,不由得心中暗喜。   神识过处,只见那阴阳鱼中央,有茫茫云雾重重叠叠,托着三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分为白、金、青三色,华贵无比,不禁心中一动,凝思半晌,忽然大笑道:“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第五百一十二章 可道不世之功   道家周天丹道有“顶上三花、胸中五气”的说法,这胸中五气,便是心、肝、脾、肺、肾,先天主藏神、藏魂、藏意、藏魄、藏精。踏入还虚之境后,便凝练为玉花之精、金花之气、九花之神,俗称“三花聚顶”。   上古三教大劫,玄门失却了无数道统。正因如此,从炼炁化神的先天之基,到炼神还虚的阳神观照,中间出现了一个极大的断层。这就是为何以玄门无比悠长的历史底蕴,却有无数大能无法突破最后那一步的原因。   有玄门武学大宗师根据一些残缺古籍的只言片语,推断出了一个猜想:“化神境界乃安神祖窍、荟聚先天之功,重在‘众妙归根’,距离‘天人合发’的炼神还虚,中间似乎缺了一个‘无形无相’的‘空冥’阶段。”   萧千离得到金山隐藏任务的奖励之后,已经几乎达到了先天境界的极致,上、中、下丹田齐齐开辟丹道之窍,凭借深厚无比的内力,与神妙无方的系统配合,足以与强横无匹的还虚大宗师放手一战。   即便如此,他真正的状态却是心知肚明。在这种情况下,他始终无法将三田相**,成就阳神。如今得了这五颗蕴含无上真力的雷魂珠相助,三丹田真气圆满无漏,终于窥得“无形无相”的丹道绝密。   先天以下,一招一式无不清清楚楚,有迹可察,无论是真气在体内的运转,还是武功招式的起承转接,无不是条理分明。即便是到了先天境界,顺应天地法则,也是有章可循,有据可依。但是“道不可名”,还虚大道,玄虚无形,玄微难测。如何从有形化为无形,成为一道不可逾越的高峰。   说到底,这“空冥”之境,实际上就是有形化为无形的最关键一步,在这个境界中,举手投足均是随心所欲,其核心关键就在于那三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似开非开,似闭非闭,处在一个不确定的阶段,也就是所谓的“天机难测”。   无数年来,道门虽说失了关键的修炼法门,但是依然有为数极少的大能之人能够撞破那一步,达到天人合发的阶段,步入还虚之境。这并非是功法修炼的结果,偏偏是因为一个令人啼笑皆非的原因:他们活得太久了。   六十耳顺,七十古稀,又被称为悬车之年、杖国之年、从心之年。《说文》有云:“理也,损百川。”意思是河川流通顺畅了以后,才看得天下美景。正所谓顺之而后,始见天理,始着条理。到了这个时候,阅尽世情,渐渐有一些空灵的心境而来。   到了杖朝、鲐背、期颐就更不得了,到了这个年岁的老道,要么便是一代教主之尊,要么便是无牵无挂,游戏人间,从心所欲不逾矩,恰好无意中达到了“无为而为”的心境,加之功力深厚无比,直接跳过了“空冥”阶段,三花成熟,一跃成为还虚大宗师。   可惜他们自己都是懵懵懂懂,侥幸一头撞入还虚之境,哪里还能真正理解“有形”化“无形”的法门?例如峨眉那位不世出的玉阳道尊,在洞内苦思数十年,却也推算不出一个靠谱的法门,能让晚辈弟子修炼到这个境界——“道可道,非常道”,个中深意,岂能言传身教?   此时萧千离在种种机缘巧合之下,刚好踏入“空冥”之境,道陨之地所得到的《空冥诀》种种玄奥无比的心法顿时融会贯通,片刻之间,他豁然开朗,不由得哈哈大笑。   在他放声长笑的同时,有落迦山、王屋山、委羽山、西城山、峨眉山、西玄山、青城山、赤城山、罗浮山、句曲山、林屋山、括苍山、灵台方寸山、万寿山、浮屠山……等等无数名山圣地,忽然有一阵清风吹过,凡先天三重以上的高人大能,纷纷起了天地感应,似有所悟,或是眉头紧锁,或是开怀大笑,等等不一而足。   其中有玄观道君,正立于峨眉金顶绝峰,清风徐来,福至心灵,霍然转过身来,若有所思的盯着极西之地,良久忽然微微欠身,庄重的行了一个道门礼。   又有晨钟暮鼓的少室山禅院静室里,明性禅师突然睁开了眼睛,面色凄苦,长长叹息一声,又重新闭上眼睛入定去了。   “天道有缺,补之有无量功德!玄道有缺,补之则不世之功。”时有清虚道君,正在大殿中为众弟子讲道,传授武学。清风抚面,他顿了一顿,突然没头没脑的说出这样一句话来,引得一众弟子面面相觑,浑然不知所以。   维阳真君林重乃是清虚道君的得意门人,闻言壮着胆子问道:“师尊,敢问此句何解?”   清虚道君低下头,满含深意的看了林重一眼,微笑道:“维阳,你何时方能触碰天地规则?”   一句话说得林重满面羞惭,涨红了脸,低声道:“弟子愚鲁,自重阳大典之后一直无有寸进,令师尊失望了……”   清虚道君却不以为忤,笑道:“无妨!顿开金锁之日,便是你触碰天地之时!”   林重愣了半晌,试探着问道:“师尊,何时方得顿开金锁?”   清虚道君微笑不答,好一会儿才徐徐道:“春暖花开之时,你随我一并前往昆仑观礼——”   林重不知何意,却依然应诺道:“弟子遵命!”   “除你之外,化炁高阶之境的弟子,皆一同前往!”   不提神州大地上一众道门大贤与佛门高僧的反应,在昆仑玉虚之巅,正端坐八卦高台,细细参详周天大阵的宋书剑动作一僵,托着乾坤盘的左手停了下来。   他面带疑惑之色,右手一按乾坤盘,“扑”的喷了一口先天真气于盘面,八卦六十四爻同时闪烁起来,同时连掐手印,不断以紫微斗数推算。   “咦?”宋书剑猛然站了起来,满眼的不可思议神色。   “空冥巨门遇天机,高节清风世罕稀。学就一朝腾达去,巍巍德业震华夷。”宋书剑喃喃吟道,“巨机同宫应格分明在昆仑以西,除掌教之外,还有何人有这般大能为?如果是按紫微斗数所言,那掌教岂不是……岂不是……”   他忽然放声大笑,长身向天山的方向躬身行礼,朗声道:“掌教补道之功,乃天下玄门之幸!”   昨天卡文,就是卡在这一章,一直删删改改折腾到半夜,实在是弄不出来。“空冥”的无形无相,无数丹道道经都仅仅只提到一句,连个参考的东西都没有。从化神到还虚,中间的跳跃实在太大,早期在写到这一步跳跃之时,就想到引入“空冥”这个丹道理论,当时没多想就直接写下来,真到这一步的时候,却压根没有任何原著的参考,写得痛苦无比。今天实在是没法拖下去了,只好避重就轻,作为一个合理考据党,大家大概能看明白一点就行,不必深究……贫道顿首叩拜 第五百一十三章 请君一战   萧千离顿悟空冥之道,补全了玄门丹道最后一处遗漏,偌大神州寰宇,天地顿生感应,凡先天三重以上的大能之人,纷纷有所感悟。宋书剑虽仅为先天二重,却掌控着神乎其技的“易”之法则,借助梅花易算与紫微斗数,推断出了这一惊天之事。   天山托木耳峰上,青帝林东来与光明右使居鲁士一先一后从密室中走出,林东来的步伐一顿,脸色微微一变,很快恢复了原状。   居鲁士却依然沉寂在巨大的震惊之中,并没有发现身前教主的异样,只是亦步亦趋紧跟着走出密室,看着林东来关上小门,重新恢复原状,这才恭恭敬敬的向教主长躬到地。   “教主苦心,属下实在是眼光短浅,险些坏了教主大计!”   林东来摇了摇头,叹息道:“并非不愿早些告知尔等,只是事关重大,倘若出了半点纰漏,我明教便有灭教之祸。”   居鲁士轻叹一声,面带苦涩,轻声道:“只可惜两位明王……”   林东来慨然道:“也是为了本教大业而役,他日圣火点燃中原大地之时,他们必然有一尊神位!”   居鲁士默然片刻,躬身道:“属下拜谢教主!”   林东来点了点头,神色又渐渐变得凝重起来,沉声道:“此事还需一些时日方尽全功,这段时间纯阳掌教断我粮道补给,还需有一个了断才是。否则时间一长,必然生出祸端来。”   居鲁士思索了片刻,徐徐道:“净世天雷阵虽说没能伤到萧千离,两位明王也因此而战死,但是到底也是拖延了时间,圣女趁机遣送物资上峰。属下回峰之时,便亲眼见到大量补给正往库房运送,粗粗点来,大约又为咱们争取了半月的时间。”   “半月时间?却还差一点!”林东来沉吟良久,屈起手指估算片刻,似乎是下定了决心,沉声道,“一应物资另行派人下山筹备,此处便交由你掌控,这位纯阳掌教,便由本尊亲自阻他一阻!”   “教主要亲自出手了么?”居鲁士刚刚一喜,随即大惊,连连摇手道,“教主,属下怎能掌控这等隐秘之事?况且……”   “况且什么?”   “况且……”居鲁士艰难的咽下一口口水,摇头道,“属下自知有几斤几两,这点微末功力,便是连一个小小的纯阳宫也抵不过,岂能担任这等重任?”   “小小的纯阳宫?”林东来不由得哈哈大笑,点着居鲁士的额头笑道,“你当这中原武林有几个纯阳宫?莫说中原武林,便是在波斯,纯阳宫也足以凌驾于摩尼教之上,仅次于我拜火总坛。倘若能越过这一座山峰,明教挺进中原之路便是畅通无阻,一马平川。”   见居鲁士满面羞惭,林东来轻笑道:“你不必多想,此事原本便是我明教赖以争雄中原的大事,你也是受拜火秘传之人,尽管放手施为,小心些便好!”   居鲁士面色数变,半晌才重重一咬牙,躬身道:“属下谨遵教主号令!”   见居鲁士慨然接下重任,林东来点了点头,忽然问道:“你派去西平、酒泉、敦煌等郡的教徒,为何传教如此艰难?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听教主问及此事,居鲁士顿时眼中厉芒一闪,沉声道:“西北诸郡的势力似乎对我们颇为了解,有本地阳明剑派、长空派、护世教尽起好手,凡是有本教传教之地,皆是一言不合,大打出手。本教主要精力都放在昆仑纯阳宫,一时间派不出那么多好手前往支援,因此传教之事举步维艰。”   “如今西北唯纯阳为尊,几个小门小派,若不是背后有纯阳宫力撑,岂敢与本教作对?”林东来点了点头,沉吟片刻,缓缓道,“吩咐西北诸郡的教众暂且退避风头,纯阳宫不灭,本教东进之事便是镜花水月。”   居鲁士点头道:“是!”   二人边走边聊,片刻之间,已将教中事务一一分派完毕。出得门来,林东来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轻笑道:“虽说还不是决战之日,却也该灭一灭这位纯阳掌教的锋锐了!”   居鲁士急忙拉住,沉声道:“教主三思!如今还可支持些时日……”   林东来微笑道:“本尊自有打算,你自行安排去罢,那件事切记不可懈怠!”   居鲁士思索再三,将种种事务盘算妥当,躬身道:“是!”   半晌却没有听到教主回答,居鲁士抬起头来,却见身前的明教教主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皓月当空,月光如水,映照得荒原上一片迷离水色。   远处隐约传来狼嚎,萧千离静静的坐在一块大石上,双目低垂,犹如一位入定的老僧,宝相庄严,周身有万千寰宇之气缓缓流转。   在他的正上方,北斗九星异彩大作,将无穷无尽的星辰之力如同潮水一般倾泻下来,尽数灌注入他的头顶百会,充实至识海之中,不断温养那三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花苞微微颤动,似乎下一刻便会舒展开来,成就顶上三花。   一朝顿悟,此时萧千离早已今非昔比,上、中、下三大丹田已连成一线,真气盈满,似乎鼓鼓胀胀的要膨胀开来,下一刻却又不断收缩、提萃,成为更加凝实的真气云团。   一道几乎看不清的虚影出现在他身前十丈之外。萧千离眼睛都不抬一下,沉声道:“你来了?”   “该来了!”林东来走上前来,目光扫视了一圈,伸手一招,不远处一块重达数百斤的青石突然飞起,轻轻巧巧的落在萧千离身前,毫不客气的一屁股坐下,轻笑道,“连个凳子都不准备一张,有失礼数!”   萧千离终于缓缓睁开眼睛,月光下,他双目内蕴精华,晶莹剔透,深邃如深渊大海一般。只听他微笑道:“随心所欲,何拘俗礼?”   青帝呵呵笑道:“老夫虽是波斯人,却也熟知中原文化,萧掌教不必与我打机锋。今日此来,想必掌教心知肚明!”   萧千离微微点了点头,叹息道:“教主在波斯已是身居高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何必来中原搅风搅雨?若身死灯灭,岂不是大亏特亏?”   青帝摇头道:“你玄门有道统长存,我拜火又岂能故步自封?虽千万人吾往矣,无非是图一个圣火遍布天下,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你我都是同路中人,何必虚言?”   这句话倒是肺腑之言,萧千离亦有感同身受之念,闻言点头道:“教主所言极是!”   二人沉默良久,萧千离突然开口道:“教中之事,都准备妥当了?”   青帝不由得微微愕然,问道:“何事?”   萧千离笑了起来,笑得极是开心,指着林东来笑道:“以你的为人,若无万全之策,又岂会下山与我一战?若不是来了强援,便是安排了一着强力后手。如今你大大咧咧的坐在这里,要么便是已经安排妥当,要么便是……”   他忽然加重了语气,沉声道:“拖延时间?”   青帝神色一窒,凝视萧千离半晌,缓缓起身道:“掌教大才。既如此,请君一战!” 第五百一十四章 僵持   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   这两位武学大宗师,一是近年来道门新晋的领袖级人物,另一个是极西之地而来的外域大佬,二人都是背负道统教义传承的重担,对双方的处境都是心知肚明。甫一交手,便几乎毫不留力,一上来就是各自展开自己的生平绝技。   青帝林东来,他一身功夫全是来自波斯,其心法名为“日月净世”,取日灵腾炎,月魂凝华,以不可撼动之坚定信念去净化世间一切浊恶贪邪,乃是至高至妙心法之一。甫一施展开来,顿时天地失色,日月无华,就连那璀璨生辉的月光也似乎被什么吸引了一般,渐渐没入林东来的双手之间。   萧千离则全身气息飘渺不定,明明站在那里,却似乎感应不到有一个大活人站在那里,无色无相,无空无法,一指点出,却不知指力去向何方;一拳击出,刚刚拳至中途,却又改变了方向,虚虚实实,正是深得“空冥”的要旨。   二人都是以快打快,转瞬之间已经拼了数百招开外,行动却依然迅捷无比,周身真气流转,出招掌力沉雄。一招一式却无不清清楚楚,便如擅于唱曲的名家,虽唱到了极快之处,但板眼吐字,仍是交代得干净利落,无半点模糊拖沓。   再斗得数十招,林东来突然身子疾退十余尺,低喝一声,双臂一展,一道璀璨银华在双掌之间闪烁起来,一道半月状刀气隐约形成。   萧千离正要上前进袭,突见眼前一花,那刀气已经脱手飞出,几乎在瞬息之间便攻至胸前,快得无与伦比,倘若稍有不慎,便会被这一刀当胸剖成两半。   只是刹那之间,萧千离的身形突然变得虚无起来,那刀气从他胸口直直穿透过去,落在身后十余丈处的一块大石上,轰然一声巨响,那坚硬无比的青石竟然被生生割裂成两截,断口平滑如镜,当真是锐利难当!   “幽月智明无尽藏,令觉生缘涅槃路。好一招幽月轮!”萧千离以“凭虚御风”化解了这一招,同时接收到了识海中的系统解析结果,不由大赞道,“以真气幻化刀气,本是小道,唯独这借助日月之华凝练法则的窍门,着实是神妙无比!来而不往非礼也,青帝,你也接我一招!”   他右手虚虚一按,背后的纯钧剑“铮”的一声出鞘,被他反手一把握住,见到对手的动作,林东来顿时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纯阳掌教萧千离的武功路数,在大门派中,已经算不得什么秘密。尽管其境界修为还有些看不出深浅,但是其当世剑道第一的名头,却隐隐已经为世人所公认。刚刚斗得如此凶狠,对方依然没有拔出纯钧剑,此时出剑,必然有极为厉害的手段即将施展出来。   他心中警惕无比,口中却笑道:“不愧是一代道门之宗,本教日月凝练的法门,原本是不传之秘,没想到萧掌教慧眼如注,竟然一眼看破了本尊的凝华之法!”   萧千离微微一笑,吟哦道:“六合混元我独尊,纵横天地任捭阖!”足下踏前一步,一道如银练般的剑气从背后升起,猛然化为长江大河从天而降。   林东来刚要后退,却见环绕这一道剑气的,竟然是无数玄奥无比的上古符文,围着剑气急速旋转,猛然张开,竟然大得无边无际,似乎自己无论前进或是后退,都会被这一道剑气当头刺下。   林东来何许人物?他一生不知经历过多少次险恶无比的决战,临敌经验当真是丰富无比。虽然他对中原武功路数并不是特别熟悉,但是天下武学殊途同归,哪里不知道这一剑分明是跨越了空间刺出,哪怕是轻功再为高明,除非能跳出这一方领域,否则必然会被一剑当头劈成两半。   在踏入空冥之境之后,萧千离已经将《北冥剑气》彻底领悟,这一道六合剑气由无数细微的剑光组成,有如星河倒卷,奔流飞驰。又有六合微尘封住这一方小世界,只要对手打不破这一方世界,便决计抵挡不住这一剑之威。   只听林东来笑道:“好霸道的剑法!单单这一剑,偌大的波斯能正面接下你这一剑的,只怕不出一掌之数!”   话音刚刚传来,六合剑气已经降至他的头顶。却见林东来周身光明大作,全身如同沐浴在月光之中,凛然生威,有如天神临凡一般。那六合剑气从天而降,无数剑气重重的轰击在他的身上,却连他的衣物都没有震动一下,从他的身边一一滑过。   “专意勤修涅槃路,日月光明恒遮护。”林东来微笑道,“这一招名为‘圣明佑’,正要请方家指教!”   萧千离不动声色,轻笑道:“林教主当心了,这一招六合独尊,可并非如此简单啊……”   林东来不由得一愕,还没反应过来,却见又是一轮狂风暴雨般的剑气轰然刺落,猝不及防之下,他强提一口真气护住全身,“嗤”的一声,扬起的半幅衣袖顿时被剑气割裂。   第二轮剑气刚刚过去,第三轮剑气又从天而降,林东来屏息静气,右手一拉一带,一抹月华斜斜飞起,顿时将六合剑气打得支离破碎,烟消云散。   之前林东来的凝华幽月轮,被萧千离不动声色的以“凭虚御风”化解;而萧千离的“六合独尊”却逼得林东来不得不出手防御,单看这一个回合,显然是萧千离胜了半招。   林东来一怔之下,随即哈哈大笑,点头道:“好一招六合独尊,依本尊看来,这一招应该共有六式后手,虚虚实实,令人防不胜防!萧掌教为何只出三式?”   对于林东来的眼光,萧千离也是有些佩服,轻笑道:“既然林教主有了防范,其余三式不出也罢!”   林东来低头看了断裂的衣袖一眼,笑道:“你刚刚胜我半招,却不能由得你如此轻视本门武学!接下来,便请萧掌教见一见本门的顶尖心法!”   他足下一顿,全身衣物无风自动,背后一尊神明虚影缓缓展现出来,看清那一尊神明的模样,萧千离不禁微微皱眉:“这林东来分明战力不下于寻常的还虚大能,为何还施展这等类似于先天金身法相的招式?”   只听青帝傲然长笑道:“明尊琉璃体的法门,想必掌教之前或许见过,只是本尊这一座琉璃体却与众不同,萧掌教仔细!” 第五百一十五章 水中之月 镜中之像   “倚托清净解脱门,普愿离诸生死苦。显化妙法无尽藏,明尊肉身琉璃相。动静随心,身化琉璃。”   波斯拜火圣经《阿斯维塔》中的一段记载,详尽的说明了“明尊琉璃体”的法门特点。与佛门业火金身有些类似,明尊琉璃体极擅防御,有万劫不灭、万劫不磨之妙用,最是强横无比。   正如青帝林东来所说,这一法门,萧千离已经在摩尼教大明王上官云鹤那里见识过。当时上官云鹤以大圣明尊法催动明尊琉璃体,将宋书剑以毕生功力施展的弦月阵化解无形。幸好萧千离及时赶回玉虚峰,窥破虚无明镜,将上官云鹤擒住,连同其座下五大幻魔妙相也一并被杀。   “有何不同?”萧千离饶有兴趣的打量着青帝林东来的琉璃法身,只见他身后的神明虚影刚刚显化,立刻化作一道流光,尽数没入他的体内,顿时璀璨生华,如同月光伴身,显得神圣无比。   林东来微笑道:“萧掌教尽管一试!”   萧千离略一颔首,右手长剑一抖,一只雪鹤虚影成型,展翅高高飞起,如同一点流星一般,重重的砸在林东来身上。   自从领悟《天道剑势》以来,萧千离几乎从未动用已经渐渐有些跟不上境界的《鹤翔剑法》,但是这一门剑法却依然有其独到之处,例如将战力推至极限的“星陨”,不仅出招迅捷无比,单体攻击依然具有极大威力,是一门不可多得的精妙剑法。   如今林东来这一身琉璃体看似牢不可摧,在摸不清对手虚实的情况下,速攻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却不料剑光刚起,林东来背后虚空中,有一道剑光同样祭起,虽然看不清那一道虚影的动作,但是萧千离却分明感应得清清楚楚——对方这一招,与《鹤翔剑法》的“星陨”一般无二。   “铮”的一声大响,一道星陨剑气,与一道无形剑气重重撞击在一处,两道一模一样的剑气拼得一个旗鼓相当,双双湮灭无形。   这下萧千离才大大吃了一惊,讶然道:“镜花水月?”   对面传来林东来的笑声,只听他朗声道:“本尊这一座法相其妙处,透彻玲珑,不可凑泊,如空中之音,相中之色,水中之月,镜中之像,言有尽而意无穷。萧掌教可要小心为妙!”   感应到识海中疯狂运转的解析系统,瞬间传来无数信息,萧千离只觉得脑袋一涨,太阳穴砰砰跳动,当下后退了半步,神情已经变得极为肃穆。   正如青帝所言,这一尊琉璃体法相,果然是妙用无穷。明尊琉璃体,在上官云鹤的手中,以大圣明尊法催动,重在“明尊”大法力。而青帝林东来这一尊法相,却以秘术取“琉璃”二字。敌人有千劫万灭加身,琉璃体则有千劫万灭回敬。   萧千离一咬牙,长剑一展,正是脱胎于《逆天道》的“剑飞惊天”,经《天道剑势》的加持,一道细细的璀璨剑光脱手飞出,只是一瞬间便攻至林东来的面前。   在林东来的身后,同样有一道无声无息的剑光飞起,两道剑光错身而过,“叮”的一声,互相刺在对方身上,萧千离长剑一抖,“生太极”气场从天而降,顿时将剑飞惊天的效果悉数抵消。   “能像镜子一般模拟天下武学,这气场乃是世间独有,倒要看你的琉璃体能不能连生太极也模仿下来!”   但是令萧千离目瞪口呆的是,林东来身前同样有一道流光从天而降,顿时阴阳二气大作,阵中有万千剑气森然而立,如流水一般缓缓转动,顿时将“剑飞惊天”的效果化解无形。   “生太极也能一模一样的模拟出来?”萧千离不敢置信的看着林东来周身那与自己一般无二的生太极,不禁心中暗暗叫苦,“这可怎么打?”   却不料林东来也是惊讶无比,细细感应了周身气场片刻,摇头长叹道:“萧掌教,我可真是服了你,这等神妙的法门竟然也施展得出来,难怪无数成名多年的大高手想要找你麻烦,却被你一一击败!有这一法门护身,天下有谁能攻破你的防御圈子?”   萧千离摇了摇头,不去接林东来的话,而是皱起眉思忖良久。对方这一尊琉璃体,当真如同镜子一般,自己无论施展什么样的武功路数,或是奇门功法,皆会被其原封不动的模拟出来,这样以来,岂不是已立于不败之地?   这个时候,萧千离才想起上一次见到林东来之时他的夸口:“……原本我有七分把握斩你于刀下,如今却只剩四分,另六分,乃是平手而论……”有这样的神妙法门,也难怪青帝敢大言不惭不败之局。   萧千离望了望天色,忽然脑中念头一闪,笑道:“原来如此,青帝在此纠缠不休,想必是在等什么人罢?”   林东来沉默半晌,叹息道:“萧掌教说得半点不错,明尊琉璃体虽能保持不败,却也胜不得萧掌教。本教有一位大高手,已经在东进路上。等他一到,便是阁下的死期!”   “哦?”萧千离饶有兴趣的问道,“此人莫非武功修为比尊驾还要高明许多?”   林东来摇头道:“萧掌教何必试探?便是告知与你也无妨,林某在拜火教中虽为大祭司,却有一位闭关三百年的苦修大师尚在,教中地位更是崇高无比。原本不欲让这位老前辈舟车劳顿,只是为了本教大计,也不得不动用这位大师了……”   “闭关三百年之久?”萧千离有些吃惊,颔首道,“且不说当年此人修为境界如何,三百年苦修,此人的内力必然深厚无比。倘若更有一些出人意料的法门,则更为难缠!”   “正是如此!”林东来缓缓道,“一路有教众回报,大约半月左右,这位大师便会亲至天山脚下,届时掌教就算是天人造化,也免不了血染天山!”   萧千离忽然抬起头来,笑吟吟的说:“林教主可是在言辞动摇,逼我回昆仑?”   林东来爽朗一笑,道:“掌教若不信,尽管与本尊再纠缠半月!”   “用不了这么久……”萧千离缓缓提起了长剑,轻笑道,“接下来便要分胜负了!” 第五百一十六章 雾隐之法   在萧千离所熟知的那个世界里,不知有多少人能够像镜花水月琉璃体一般,能够完美复制对方的功法,例如“写轮眼”、“小淘气”罗刹女,甚至是那位“最终进化少年”的路德加,都拥有完美复制对方的能力。而即便是最为诡异的写轮眼,同样都存在多种应对之法,绝非天下无敌。   在渡过最初的惊讶之后,萧千离立刻冷静了下来,一刹那间脑中转过了无数个念头,在排除了种种两败俱伤的方法之后,他果断分出一部分意识沉入识海之中,在系统中兑换出了一个长约三寸许的黑色小圆筒。   “这是什么暗器?”林东来此时全神贯注的盯着萧千离的一举一动,只要对手施展任何功法,立刻便会以琉璃体反射之法发动反击。   “蜀中有唐门暗器天下无双,老夫也是极想见识一番。”林东来好奇的打量着萧千离手中那个黑色圆筒,问道,“只是从未听过纯阳有暗器之法,纵然有独门窍妙之处,只怕也伤不得明尊琉璃体。”   听到这里,萧千离停住了动作,诧异的问道:“你这尊琉璃体,莫非连暗器也能模拟出来?”   林东来傲然笑道:“莫说兵刃暗器,便是水火雷霆,只要是映射其中,均能模拟得一般无二!”   “是么?”萧千离笑吟吟的说,“只怕要让青帝失望了……”   他左手一扬,那黑色圆筒化作一道乌光,朝林东来劈面打来,却见对面也是乌光一闪,一团雾蒙蒙的流光激射而出,与那黑色圆筒重重撞在一处。   “到底是什么?毒烟?火药?还是一蓬钢针?”虽然语气不无调侃之意,但是林东来却绝对不信,在这个时候,萧千离拿出来的,仅仅只是一个普通的小玩意儿……   正在他全神以待之时,那两个撞在一处的小圆筒轰然裂开,嗤嗤作响,刹那之间散发出无穷无尽的黑雾。   强效烟雾弹!   就算是镜子一般,能复制天下武学,目不视物,又如何能复制得出来?   纵然是写轮眼这般逆天的法门,也依然会被雾隐之术轻松化解。更何况青帝林东来这一尊特殊的琉璃体,纵然神妙无比,却依然还在天地法则之中!   林东来在波斯也算得上是第一流的人物,生平之中不知遇到多少大敌,可谓身经百战。猝然遇到这种古怪的浓密黑雾,顿时身形疾退,意图脱离浓雾笼罩范围,打算窥破对方虚实再做打算。   却不料萧千离的动作比他更快,刚刚抛出烟雾弹,立刻身子一晃,冲进了林东来的生太极气场中,长剑一展,“人剑合一”猛然施展出来,顿时将生太极气场炸得粉碎。   这“人剑合一”神妙无比,乃是这个世界已知的奇门功法中,唯一一个能爆掉气场的神技。一旦爆掉气场,气场中弥漫的无论是阴阳二气、万千剑气,还是无限化生,甚至是肇立诸天的镇山河,皆会被炸得一塌糊涂,凡是身在气场中的敌人如入破碎虚空之中,便是连一根小手指也动弹不得。   林东来身形刚刚一动,立刻被紊乱的气流封禁身法,不由得脸色大变,急忙全身一挣,体内真气随心而动,游走周身上下,顿时行动如常。   仅仅这一瞬间,对于萧千离来说已经足够了。黑雾急速的扩散开来,数丈之内伸手不见五指,将二人的身影齐齐笼罩在其中。   萧千离的背后已经有七色神光冲天而起,按金、黑、青、黄、赤、蓝、白七色排列,光华流转,如长枪利剑一般,隐隐含有莫大威能。只是在这浓雾之中,任凭林东来竭尽目力,也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一缕极淡的虚影。   “万剑归宗!破!”   七色剑气华彩大作,从上至下猛然一刷,“铮”的一声大响,显然是最善群攻的“万剑归宗”砍中了林东来。   在七色剑气击中对手的同时,萧千离全身上下有紫气弥漫,纯钧剑上更是紫气流转,含而不露,在“紫气东来”的催动下,萧千离全身真气瞬间被抽干,此刻尽数加持在这一柄神兵之中。   “手中无剑,心中无我!”萧千离清啸一声,“林教主,这一招‘无我无剑’,乃是本门天道剑势最强杀招,请指教!”   他右手一翻,被渲染成深紫色的纯钧剑突然在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几乎与此同时,纯钧剑已经刺破重重空间,出现在林东来的身前。   没有任何天地法则的意境,也没有萧千离已经为人熟知的诸天造化妙法,天地之间,似乎只剩下这一点剑光,无视空间与时间,仅仅一瞬,便攻至林东来的前胸。   这一刻,林东来只觉全身汗毛倒竖,似乎有莫大的危机迎面袭来,他隐约只能看见身前有一点剑光,携裹着无穷无尽的杀意,直指胸口要害,一种大恐怖、大生死的恐惧感瞬间弥漫全身。   “这……这怎么可能……”身为西域武学大宗师,林东来从未感觉到死亡距离自己如此之近。极度惊骇之下,他霹雳一声怒吼,双臂一扬,两柄数十年未曾动用的弯刀出现在手中。   只见他须眉皆张,全身衣衫无风自动,法相虚影璀璨生辉,竭尽全力催动明镜琉璃体,双刀架起,硬抗那一道紫色的剑光。   在双刀一剑即将相撞的那一刻,明尊琉璃体终于反射出一点紫色剑光,联合两把弯刀,飞迎纯钧剑。   “叮”一声轻响,似乎只是金属与玻璃轻轻撞击了一下。   那浓雾来得快,去得也不慢,荒原上北风凛冽,片刻之间已是云消雾散,月光笼罩下,清晰地露出两人的身形来。   “叮当”两声脆响,却是那两把弯刀同时断裂,断刀掉落在地上,只剩两个光秃秃的刀柄还握在林东来手中。   “咔嚓”——似乎是什么东西碎裂了。   紧接着,更多细微的“咔嚓咔嚓”声不断响起,林东来雄壮高大的身躯猛然一颤,哇的喷出一口鲜血,身子一晃,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好个纯阳掌教,果真有夺天地造化之机!半月之后,再行请教——”   萧千离追之不及,刚奔了两步,声音已经远远的传了过来。他无可奈何的停下脚步,摇了摇头,轻叹道:“本想趁他病要他命,却不料此人竟然如此警觉,当断则断,不愧一代枭雄之资!” 第五百一十七章 壮士断腕   托木耳峰上,林夕正在翘首以盼的朝峰下看去,明媚的俏脸上满满的尽是忧虑之色。   光明右使居鲁士将事情交代给她之后,义无反顾的踏入密室,看样子一时半会儿不会出来。而一支马队被她派遣下山,搜集粮草药物,以应对接踵而至的恶战。   至于她的父亲,明教教主林东来的安危,则是她如今最为关切之事。   林夕心中,自己的父亲自然是无所不能,况且之前的两次与萧千离正面敌对,却也没有半点损伤。尽管如此,在得知老父亲自下山,阻截萧千离之时,林夕还是莫名感觉到内心慌乱无比。   “圣女,该休息了——”   林夕回头望去,只见瘦削修长的古轩中披着长衣,缓缓的走了过来。   自从与柳随风恶战一场之后,血衣雕王与纯阳首徒拼了一个两败俱伤,双双油尽灯枯,功力折损之重,堪称古轩中生平最为凶险之事。经过拜火秘法的调养之后,古轩中渐渐恢复了一点元气,此时明教无人主持大局,不得已,身为四大护教明王的古轩中也只得拖着病体出面。   四大明王折损三人,人马物资损失不计其数,古轩中刚刚听到这个消息时,不由得又急又气,当场喷了一口血。这当口却也只能勉强站出来,稳定军心,坐镇教中,总算是将摇摇欲坠的明教稳住了阵脚。   “只要熬过这一关,明教东征之路便再无敌手,必然畅通无阻!”古轩中一边给自己打气,一边按捺住内心的悲痛,指挥若定,调配得当,替焦头烂额的林夕分担了不少重担与压力。   林夕回过头去,看了古轩中一眼,又很快回过头,低声道:“古明王,我很担心我父亲……”   “教主神功盖世,萧千离虽说风传武功修为神乎其神,只是他要伤着教主,却也决计不能!”古轩中安慰道,“旁人不知,我等皆是教主身边之人,他老人家的本事,圣女莫非还不知道么?”   林夕黯然点了点头,轻声道:“我自然是知道的……只是,只是总觉得心中无端的不安……”   “圣女放心便是!”古轩中顿了一顿,安慰道,“教主此番下山,并非与纯阳掌教生死相搏,只是周旋拖延时间,打消他步步蚕食的策略而已。你也不必过于忧心!”   “这倒是……”林夕眸中忽然亮起一点神采,点头道,“父亲倘若一味周旋,萧千离就算本事再大,又如何……”   视线尽头,突然出现一点青影,一个熟悉的身影步伐如飞,正急速的向峰上赶来。   “父亲?”“教主——”二人几乎同时发现了来人,见到林东来的身影,二人不由得一惊一喜,急忙迎上前去。   来人果然是青帝林东来,见二人在路旁迎接,当下点了点头,面色如常,淡淡的说道:“你们在这里作甚?”   林夕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古轩中眉宇间忧色一闪而没,展颜笑道:“圣女担忧教主的战况,因此非要在此等候,属下劝之不及,望请恕罪!”   “无事!”林东来顺手拍了拍爱女的脑袋,微笑道,“他萧千离本事再大,又能奈我何?只等半月之后,便一举绞杀此獠!”   “是!”林夕一颗心彻底的放了下来,喜滋滋的跟着父亲想要一并回房,却听林东来沉声道:“你先去休息罢!古明王,你来我房间,我先看一看你的伤势如何!”   林夕不疑有他,当下答应一声。等她走得不见踪影,二人这才回到房间,古轩中向外张了一张,见门外静悄悄的无人,当下伸手关上了小门。回身急切的问道:“教主,你如何伤得这般重?”   林东来表面毫无异状,便是连他的爱女都没有看出来。只是古轩中身为四大明王之一,功力虽损,眼界仍在,一眼便看破了林东来身负极重内伤,只是强自支撑的处境。   林东来摇了摇手,半晌不答,默运玄功,逼出一口淤血,这才苦笑着摇头道:“小窥了纯阳掌教,此人当真是鬼神莫测,竟然打碎了本尊的明尊琉璃体!”   古轩中这一惊非同小可,讶然道:“教主的明尊琉璃体可返天下万法,他萧千离究竟何等能为?竟然能破镜而出?”   林东来苦涩一笑,将两人争斗的情形原原本本叙述一番,叹息道:“好个纯阳掌教,先不说他以浓雾遮天蔽日的手段,直接影响了琉璃体返法之能,单说那最后一剑,当真是非人力所能抵挡!倘若不是本尊壮士断腕,以破碎的琉璃体强行演化生死之判,只怕当场便会被他斩杀!”   古轩中心中更是骇然,沉吟良久,苦笑道:“教主,非是属下妄言。虽说大长老武功盖世,只是倘若他亲至,也不见得能这般轻松的打碎教主的琉璃之体。倘若连大长老也败不得此人,该如何是好?”   “古明王多虑了!”林东来站起身来,背负双手,在房中踱了几步,轻叹道,“这次本尊亲自下山,正面与萧千离动手,一为打掉他的气势,二为试探出他的根底。如今虽然碎了琉璃体,却也大致得出一个结论——此人武功修为,几不在大长老之下!纵然稍有不如,要取他性命,却也是千难万难!”   “那……”   不等古轩中说完,林东来一摇手,嘿嘿笑道:“从头到尾,本尊却从未打算以大长老,便能击杀萧千离啊……”   古轩中睁大了眼睛,思忖良久,却也实在想不出教主究竟会施展什么样的手段。只听林东来吩咐道:“古明王,你安排下去,命令教众四散下山,以朝拜圣山的名义,将周边各部族尽数聚于峰下!”   古轩中眼睛一亮,点头道:“谨遵教主号令!”   他大约猜到了林东来的打算,顿时精神为之一振,昂然离开房间。等古轩中一走,林东来捂着胸口咳嗽几声,转身打开了密室小门,略一沉吟,身形便没入暗门之中。   这小门后,是一条狭长的过道,里面漆黑一片,并无火把灯烛,林东来却是熟悉之极,沿着长长的阶梯一路下行,转过一个弯道,他停住了脚步。   眼前是一个方圆十余丈的石洞,五根粗大的石柱矗立在洞中,表面刻满了一道道神秘莫测的纹路,一道道灵光如同游蛇一般在石柱上蜿蜒游动。   在五根石柱的正中央,右使居鲁士正端坐其中,一束圣火在他面前熊熊燃烧,及至火焰稍弱,便见居鲁士喷出一口真元,顿时烈火熊熊升腾,照耀得石洞亮如白昼。 第五百一十八章 血战将启   见到林东来负手昂然而至,居鲁士当即站起身来,恭恭敬敬行礼。只听林东来开口问道:“进行得如何了?”   居鲁士慨然回答道:“不足半月,便可大功告成!”   林东来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辛苦右使了!”   居鲁士却摇了摇头,沉声道:“一直以来,教主都深入浅出,便是我与顾左使的纷争,教主也是恍若未闻,只是任凭我二人争斗。当时我尚疑惑不解,只当是教主不屑于参与权争。如今看来,反而是我等鼠目寸光,不识得教主苦心。”   林东来微微一笑,并不说话。居鲁士目光环顾四周,落在洞穴深处一个个封闭的静室里,叹息道:“沐浴旷劫诸尘垢,渡厄净业解缭缚。教主施展这渡厄力秘法,不知花费了多少工夫,又不知损耗了多少功力。只是到最后即将竟全功之时,属下方才参与,短短数日便觉力不从心。可想而知,教主这一年多来,承受着何等煎熬?又花费了何等海量的心血?”   林东来轻轻叹了一口气,苦笑道:“你二人的权争,我又岂能不知?只是争来争去,无非也就是政见不同,对圣火拳拳之心,却是日月可鉴。顾左使负气出走,也只不过是打算为明教谋求一条新路而已。右使不必见疑!”   居鲁士犹豫良久,偷看了林东来一眼,低声道:“属下还有一事,乃是私自作为,正要请教主谅解……”   “哦?”林东来神色不动,缓缓道,“说来听听?”   居鲁士迟疑半晌,才开口道:“前些日子,属下百般盘算,只觉明教极难在萧千离手中全身而退,故而发信给顾左使,请他回援天山……”   不等居鲁士说完,林东来已经连连摇头,失笑道:“大局之下,你能放下面子,摒弃前嫌邀顾左使回山,这是好事,我又岂会责怪与你?”   当初青帝林东来不理明教事务,光明左右使各揽大权,双方相互倾轧,斗得不可开交。此时居鲁士自觉明教实难轻易过关,当下拼出一张老脸,向昔日的对头求援,自己心中也是忐忑不安,也不知光明左使是否应邀回援。此时听到教主并未责骂,顿时一颗心落了下来。   只听林东来笑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当年你与顾左使闹得水火不容,他也因此负气出走,只是这次明教之危,以他的个性,必然会筹划一番再行回转。至于其他的,你也不必多想。倘若他是这般心眼狭窄之人,当年我又岂会带他东归?”   居鲁士满脸羞惭,叹道:“倘若左使归来,此后他便居我之上,任他驱使便是了……”   二人又聊了几句,林东来密密叮嘱道:“此时正是最关键的时候,成与不成,全在这几日。你务必小心谨慎,不可急于求成!”   居鲁士默默点了点头,思忖片刻,突然道:“倘若纯阳掌教攻山,不知教主……”   “无妨!”林东来的伤势瞒不过血衣雕王,自然也更加瞒不过武功修为更高的光明右使。他轻笑道,“我与那萧千离拼斗一场,虽说略有小挫,此人却也决计消耗不小。况且我刻意提及隐世大长老,他心有所忌,必然先行对付大长老,才会毫无顾忌的攻山。就算他突出奇兵,本尊也早有防备!”   居鲁士叹服道:“教主深谋远虑,面面俱到,智计远在我二人之上。可笑我二人争斗许久,当真是被冲昏了头脑!”   林东来微微一笑,负手离去,居鲁士心悦诚服,在身后恭恭敬敬的躬身道:“恭送教主!”   正如林东来所预料的那样,萧千离寻了一处僻静之处调息,及至恢复圆满,立刻唤来巨鹰,越过托木耳峰,一路向极西之地而去。   并非是萧千离没有想到林东来会有所图谋,但是这一次青帝却用的是堂堂正正的阳谋,拜火教大长老的威胁实实在在摆在面前,一旦放任让大长老东进,与林东来联手,萧千离就算再为自负,也决计抵不过二人联手。   在萧千离休整的这段时间,巨鹰被他派遣一路西行,果然在数百里开外的冰天雪地里,见到了迤逦而行的一位波斯老人。仗着这巨鹰乃是系统所出,在半空中借助巨鹰的目力远远的看了那老人一眼,只是一眼,却让萧千离顿时如临大敌。   似乎是发觉了什么,那老人只是抬起头来,一副老眼昏花的模样,远远的与巨鹰对视了一眼。隔着数百丈之遥,萧千离的识海猛然间涌动起来,似乎有一道锐利无比的寒芒,透过数百里的距离,从巨鹰的眼中一直传到了自己身前,如同一柄闪烁着寒光的神兵利器,径直刺向了自己的双目。   这等功力,这等修为,纵然是与之单打独斗,萧千离却也半分没有把握。更何况让他与林东来汇合?届时除了借助玉虚峰护山大阵之外,萧千离实在想不出来有什么办法,能同时应对这两位大能联手。   “绝对不能让他与林东来汇合!”   两害相权取其轻!仅仅是盘算了片刻,萧千离立刻选择了西进阻截,即使林东来有所图谋,此时却也必须先阻住这位波斯大长老的脚步。   此时的托木耳峰上,一个浑身黑衣的明教教众匆匆赶了过来,浑身大汗淋滴,一路奔至林东来面前,单膝跪倒,沉声道:“回禀教主,萧千离所乘坐的巨鹰被咱们的探子发现,由南麓出发,越过托木耳峰,一路向西而行。”   “果不其然!”饶是林东来为人深沉,此时也不由得微露释然之色,点头道,“多派人手,自托木耳峰一路布探百里,一旦有所异动,立刻直接来报!”   等那黑衣教众匆匆离开,古轩中大踏步走了上来,躬身禀报道:“教主,如今有不下二万信徒从四面八方汇聚,五日内便可陆续抵达,如何安置,还请教主示下!”   林东来点了点头,吩咐道:“从总坛圣火中取出火种,一路分发,凡超过五人,皆可分一丝圣火,密密嘱咐,切不可让火种熄灭!”   “是!”古轩中转身而去,林东来背负双手,任凭寒风将衣衫吹得猎猎而动,嘴角却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喃喃自语道,“这一战,将决定明教与纯阳宫的生死,无论谁胜谁负,必将是一场惊天动地的血战!” 第五百一十九章 波斯老人   大雪纷飞,无边无际的荒原上已是一片雪白。   一个满脸皱纹,老得看不出多大年龄的老人拄着一根木杖,艰难的在雪地中跋涉,身后留下的深深脚印,片刻之间便会被雪花淹没。   这老人高鼻深目,一身典型波斯人的打扮,一身粗布麻袍,交领右壬,踝部系着宽裤,只有肩头上的异兽形金片装饰,显得与普通人有些不尽相同。   他一路从波斯行来,不知走了几千几万里,却从未使用过交通工具,仅仅是依靠一双脚,一步步丈量过来。看似走得并不快,一步一顿,实则快逾奔马,仅仅踏出数步,便已经走出十余丈之遥。   远方已经可见连绵的群山,老人停住脚步,眯缝着眼睛远远的打量了一眼,揉了揉眼睛,沉声道:“等了我很久吧?”说的竟然是字正腔圆的汉语。   萧千离的身形缓缓从弯道处转出,轻笑道:“你会说中原语言?”   那老人默默点了点头,开口道:“很久以前来过东土一次,许久不说你们的汉话,如今听来,倒是有几分亲切!”   “很久?”萧千离微笑道,“有多久?”   老人皱起眉头,沉思半晌,不确定的说:“或许二百年,也或许三百年……记得不太清了。”   他抬起头来,任凭雪花飞扬到自己脸上,喃喃道:“那可真是一个好地方,比咱们波斯可要强出百倍……可惜你们太排外了,想要传教,却处处受阻,不得已,只好跟你们中原的高手打了几架!”   萧千离静静的看着老人,突然开口问道:“胜负如何?”   老人摇了摇头,叹息道:“自然是输了,否则圣火早已东至,又岂会拖到这个时候?”   萧千离好奇的问道:“以你的本事,居然也会输得如此之惨?”   老人呵呵笑了起来,点头道:“中原武林,高手层出不穷,老阿库这点微末本事,又算得上什么?之前也算是侥幸赢了几场,正是志得意满,一心想要将圣火传至中土,谁知有个老道士当真了得,我与他力斗千招开外,却还是输了半招……”   “哦?”萧千离眉头一挑,诧异的问道,“何人有这等本事?”   老阿库犹豫了一下,不敢确定的说:“你们中原人名字我大多记不住,尤其是你们的道士法号,更是相似得紧。时间一长,老头子也有些记不住,似乎叫南谷?又或者是南云?”   萧千离略一思索,讶然道:“青城南云道尊?”   当年青城八子之一的顾百当与萧千离交好,闲聊之时,曾经提到过三百余年前的佛道之争,以南北少林为首的佛门咄咄逼人,在黄河边摆下论战台,一月之内连败玄门二十七位武学宗师,意图将玄门颜面扫地。   当时,青城派有一位闭关多年的大高手,听闻此事,挟怒破关而出,连胜十九阵,一路打到释教擂主、北少林之主因真禅师座下,双方大战三日三夜,最终握手言和,堪称以一己之力挽狂澜于既倒。   而此人,便是这波斯老人口中的南云道尊!   玄门道号,大抵根据境界而赐。炼精化炁金丹境界,称为“真君”;炼炁化神先天境界,称为“道君”;能被尊称为“道尊”的,必然是炼神还虚境界的武学大宗师。   如今南云道尊早已羽化而去,却有一位能与之力战千招的波斯高手居然活到现在,哪怕是他境界停滞不前,三百年的功力积累,只怕早已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   那老人脸上有欢喜之色,一鼓掌,叫道:“不错,你这一说,我便想起来了,青城派!没错,那老道士正是青城派的——也不知他现在还在不在人世,我这番前来中土,正是想去看一看他!”   萧千离倒吸一口凉气,虽然已经猜出这个事实,但是当这老人亲口承认之时,他内心中还是不由得为之骇然。   尽管敌人是来自域外之地,萧千离还是神色肃然,稽首一揖,沉声道:“南云道尊已羽化多年——”   “死了?”那老人不由得一愣,连连摇头叹息道,“可惜可惜,只当这次来到中土,便能见到故人,谁知他竟然比我死得还早……也罢!这次圣火东传,老头子便去那青城山看一看,在他灵前参拜,也算是遂了我的心思!”   大敌当前,来不得半点分神!萧千离深深吸了一口气,万物终始母气威力全开,识海中周天星斗缓缓旋转,引动星辰之力,顿时有无穷无尽的星力从虚空中倾泻下来,灌注入头顶之中,将内心的不安一扫而空。   “前辈想要上青城?只怕是没机会了!”   萧千离语气平淡之极,面容波澜不惊,缓缓道:“域外之人,不得踏入中原一步,这是铁律!你身为波斯拜火教的大长老,要想进入中原,先请做过一场!”   那老人不由得一呆,诧异的问道:“我只是看看也不行?”   “要看看自然可以,中原武林博大精深,绝非故步自封,有容纳百川之量!”萧千离的语气渐渐变得冰冷肃杀起来,沉声道,“只是你想要携圣火东传,却容不得域外教派在中原放肆!”   老人看着萧千离,似乎是听到什么最可笑的话语一般,不由得抱着肚子大笑起来,哈哈笑道:“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娃娃,你明明知道我是谁,却还敢在这里大放厥词。倘若南云站在这里,我说不定还会忌惮一二,你这毛都没有长齐的小道士,竟然也敢阻我?”   “常无为而无不为,所行道也!”萧千离的语气越发平静,“纵有违小道,大道却不孤矣!”   这句话却是有些深奥了,这老人思索半晌,才明白过来,嘿嘿笑道:“冈比西斯说过你的名字,我也知道圣火东传,首先就要面对你的昆仑山。既然你冥顽不化,我便替圣火扫清一个阻碍罢!”   说完,他轻轻一顿木杖,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方圆十余丈的积雪轰然炸裂开来,顿时将萧千离的身形尽数湮灭其中。 第五百二十章 发动!诛仙剑阵   积雪飞扬,将萧千离身形笼罩其中。   每一朵雪花,每一颗冰粒,都蕴含着大长老深厚之极的真气。无孔不入,肃杀四方。便是寻常的先天高手,在这一击之下,也免不得狼狈不堪,倘若应对不得法,只怕还有受伤之虞。   大长老的脸色却陡然肃穆起来,拄着木杖后退了几步,警惕的注视着对方的动静。   这一手看似刚猛绝伦,却并不算什么至强的手段,仅仅是牛刀小试。以大长老的眼力,通过对方的应对方式,便能大致判断出对方的武功境界修为。   雪花渐渐飘落地面,露出了萧千离的身形。   他依然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连站立的姿势都没有改变分毫,只是周身有一圈蓝色的气场静静的旋转,那如同飞沙走石般的雪粒,刚一触碰气场边缘,立刻便会被气化,散发出袅袅白雾来。   镇山河!   凭借这近乎无敌的一手,萧千离不知渡过了多少难关,除了面对《大日腾霄阵》曾被粉碎无形之外,也只被青帝林东来的“煌日照”化解过一次。即便是林东来的功法,也仅仅只能慢慢侵蚀。要打破“镇山河”的绝对防御,除非达到金山寺住持昭善禅师、八颗先天舍利以及大日佛宝三位一体,联手献祭的至强战力方可。   此时大长老这一击虽然刚猛无焘,却也不及《大日腾霄阵》来得如此霸道无匹,镇山河气场仅仅是微微一晃,便巍峨如山,丝毫不得撼动。   “好强的防御法门!”大长老那似乎老眼昏花的双眸渐渐变得有了神采,眯缝着的眼睛中精光闪动,缓缓点头道,“难怪敢大言不惭,果然有几分手段!”   他慢慢扬起手中的木杖,沉声道:“接下来的一招,老阿库可不会留手……”   不等他说完,萧千离却打断了他的话语,冷笑道:“且让你见识玄门手段!”   心念一动,镇山河气场化作阴阳二气,径直被萧千离收回眉心,送至识海之中归位。   老阿库还在暗暗诧异,对手竟然主动撤掉了如此强悍的防御气场,正在心中犹疑之时,突见天地异变,只见萧千离背后有无边剑气冲天而起,四道华光从他身后飞出:一道青影落入东首十丈,为东方甲乙木;一道白光落入正西十丈,为西方庚辛金;一道红光落入南方,为南方丙丁火;一道黑气落入极北十丈,为北方壬癸水。   这四道剑气华光非是寻常,乃是《天道剑势》中最为精妙的四大剑器,分别为孤剑破日“破苍穹”、混元乾坤“冲日月”、雷剑镇魂“凌太虚”、玉剑碎星“碎星辰”。四大剑器按功法特点,各自对应传说中的诛仙四剑——诛、戮、陷、绝,虽比不得上古剑阵之万一,却也是凶悍绝伦,威力无边!   诛仙剑阵!   萧千离明知这大长老武功通玄,还是敢毅然阻截,所依仗的,便是这一上古凶阵。昔日金山三大苦行僧何等武功修为?却也禁不住诛仙剑阵一击!   但见四大剑器分别落入四极之中,猛然间放射出无穷杀气,四把剑如同四根通天柱,上顶苍穹,下达黄泉,时间静止,天空日月星辰统统不见,如同重归混沌一般。   饶是大长老一身功力几近通玄,此时也被杀气笼罩之下,一时间定在当场,动弹不得。不禁心中猛然一惊,喃喃道:“三百年未曾履足中原,这中土武学,竟然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么?”   他修炼数百年之久,内心的坚定可想而知!仅仅只是震惊了一瞬,立刻摆脱了负面心理,低喝一声,周身黄气弥漫,顿时行动自如。   却不料萧千离左手抬起,剑指轻点眉心,识海中飞出一卷画轴,猛然展开到硕大无朋,将四大剑器连同大长老一并都揽在图中。阵图闪动着淡淡的玄奥光辉,徐徐下落,落在雪原之上,仿佛沉入地底一般,转瞬间消失不见。   大长老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那虚影就这样从他身体上穿过,然后落入他脚下的地面中,阵图所过之处,全身的护身真气立刻如同冰雪消融一般,片刻之间消解一空。   此时偌大的雪原中,数十丈方圆尽数被诛仙阵纳入其中,大长老转头看去,只能看到隐隐约约四道巨大罗生门,门户之前悬挂一柄巨剑,巨剑虚影上穷碧落下黄泉,凝神看去,却又影绰绰的看不分明。   大长老冷哼一声,不屑的撇了撇嘴,冷笑道:“技止此耳?”仗着一身深厚之极的功力,向萧千离的方向大踏步走去。   萧千离自己坐镇中央阵图,见大长老向自己奔来,不由得面露晒然,纯钧剑交至左手,右手一拍,那诛仙剑阵立刻发动,阵中遍布地水风火,呼啸涌动,四把仙剑猛然震动,顿时有亿万道剑气纵横,呼啸着向大长老攻来。   大长老见势不妙,急忙运力一振,背后有无数虚影升起,仔细看去,竟然是一朵朵莲花模样,不断盛开绽放,片刻间便簇拥成团,护住周身上下,免得被四剑伤及根本。   此时诛仙阵已经全力催动,四大剑器化作千千万万剑,如同流星一般向大长老攻去,最先攻至的数百道剑气被莲花所阻,层层消散,却有一朵莲花飘飘落下,嘭的一声炸开,散发出无比精纯的元气来。   那元气仅仅在空中停留片刻,便被诛仙阵吸收。片刻之后,又有四五朵莲花禁不住诛仙剑阵四剑猛攻,飘飘落了下来,化为天地元气被剑阵吸收。   见到此情此景,大长老不由得脸色变了一变,他一身功力皆由拜火秘法修炼得来,一朵莲花便是一道真气,虽说有万朵莲花护身,却又经得起这剑阵几轮攻击?   他情知久战不利,当下仗着莲花护体,展动身形向萧千离扑来,木杖化作一道流光,极快无比的向萧千离胸口刺来。这一招乃是他全力所发,看似极为普通的一记当胸平刺,却是暗合天地轨迹,一杖刺破虚空,无论萧千离如何躲闪,皆逃不过他这一刺。   一招之下,萧千离的身影顿时支离破碎,却有另一个萧千离在不远处出现。大长老心中讶然,忍不住大声问道:“你这究竟是什么古怪阵法?究竟是神化千万?还是这原本便是一个障眼法?”   却不知萧千离心中却比他更为惊讶,盖因系统对大长老功法的解析结果,却让他得知了一个更为令人震惊的消息。 第五百二十一章 两败俱伤?   在诛仙剑阵削掉那莲花虚影之时,系统的解析模块便对这莲花其中蕴含的元气进行了解析,得出的结果,却简直让萧千离不敢置信。   “检测到未知功法!”   “数据收集完毕,经数据库比较,该功法为高级心法《火神经》……”   这个名字并不起眼,起先萧千离并未曾注意,但是当解析结果如潮水一般涌入他的识海中,却惊得心头猛然一颤。   这名字平凡的《火神经》,绝非所谓的外域武学,竟然是来自上古时期中土一位惊天动地的武学大宗师——祝融!   《巫教本纪》有载:“木正曰句芒,火正曰祝融、金正曰蓐收,水正曰玄冥,土正曰后土。祝融兽身人面,乘两龙,火神也!”   “巫教?不是早在玄门三教内乱前,便早已经分崩离析了么?怎么还会有功法流传下来?而且还传到了西域波斯?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一刻,萧千离甚至觉得有些凌乱了,一恍惚间,未能及时遁入剑阵,险些被大长老抓住破绽,急忙震动诛仙剑阵将大长老团团困住。   他心念电转,苦苦思索,同时将身形遁入阵图中,震动剑阵,一层层将大长老的护体莲花一一斩落,看着那莲花中蕴含的炽热真气。猛然间想起后世中一个传闻来,心中一动,朗声问道:“拜火教立教之前,与萨满有什么关系?”   大长老神色一动,诧异道:“你这小娃娃倒也见识广博,竟然知道本教得了萨满遗传?”   仅仅这一句话,萧千离心中顿时豁然开朗。   无数年前,华夏文明甫诞生之时,便有巫教兴盛,统治中国数千年之久,对华夏文明具有根本性的影响。后来随着社会发展,巫教渐渐分崩离析,有百家学派一一涌现,在上古巫教的基础之上的改造和发展。因此,这些教派可以看做是上古巫教的根上生出来的不同枝杈,若将上古巫教看作是土壤,也可以看作是同一土壤上的不同的几棵树。   即便是上古玄门,也吸收了巫教的一些教义精华,例如符箓一脉,便脱胎于巫教祭祀之术。后来出现的儒法墨教派,儒家的“天道伦理”,法家的“法、术、势”,墨家的“明鬼神”,多多少少都体现了一些上古巫教的教义精髓。   上古巫教不存,却有更多教派出现,其中阿尔泰系的萨满教便是其中一个分支,其理论根基是“万物有灵”,赋予火、山川、树木、日月星辰、雷电、云雾、冰雪、风雨、彩虹和某些动物以灵性,又分为图腾教派、自然教派等多种小派别。   阪泉大战之后,南迁为蛮,北迁为胡,一部分幸存的萨满教高手四散各地,又将各自崇仰的教义一一散布出去。其中有祝融一脉,流传于东北至西北边疆,更是长途跋涉,一路至中西亚等地,最远的甚至到达芬兰境内。   联想到拜火教的本质,崇拜光明与烈火,岂不是正暗合了祝融一脉的部分教义?倘若真是如此,那这大长老身怀上古《火神经》心法,便都有了解释!   “原来如此!”顷刻之间,萧千离已经将前因后果想得清清楚楚,心中杀念顿起——中原煌煌传承,岂能落入外域之手?   大长老不明所以,刚刚出手攻击险些得手,不由得精神大振,桀桀怪笑道:“小子,凭借这一门怪阵,便想难住我么?”   “难不难得住,已经不重要了!”萧千离面上杀机凛冽,森然道,“你好端端的活了三四百岁,已是实属不易,何必千里迢迢的来到中原受死?”   他立于阵图之中,右手一按,立刻便有四大剑器猛然震动,轰然作响,声震如雷,刹那间剑气纵横,竟然密集得连萧千离的身影也被重重剑影淹没其中。   大长老措手不及,周身莲花一朵朵破碎开来,蕴含的精纯元气顿时被阵图吸收。他不禁怒发如狂,四处梭巡萧千离的方位,恨不得将他一杖刺死。   再斗得片刻,眼见那密密麻麻的护身莲花已经湮灭了一小半,对手却藏身剑阵中,接连扑空。大长老终于感到惊惧起来,默运玄功,打算吸收外界寰宇之气,以补充消耗的真气,却不料一吸之下,竟然空空如也。   见到他的动作,萧千离的大笑声从四面八方传了过来:“此阵要诀便在于诛、戮、陷、绝四字,断天绝地,又有吞噬之能,阵内不存一丝生机。你便是神仙,也借不得半点寰宇清气。”   四大剑器围着云中子飞速转动,剑落如雨,一道道雷霆炸响,搅得里面一片雪白,却是一朵朵莲花虚影不断落下,化作灵气飘散,又被剑阵吸收一空。   斗到现在,大长老依然没能碰到萧千离的实体,极度不利的情形下,他反而冷静了下来,潜运玄功,抱元守一,无数莲花渐渐合为一体,一朵火红的莲花虚影在头顶上徐徐升起,垂下无穷无尽的红色气流,牢牢护住全身。   “火莲不灭,万灵不绝!”   此时萧千离也是极为难受,这老儿的一身功力着实不凡,诛、戮、陷、绝四大剑器每每与那火莲碰撞一次,便将自己震得气血翻腾,难受万分。而催动这诛仙剑阵,所需真气也是一个天文数字,时间一长,自己竟然也隐隐觉得真气渐渐衰弱下去,四大剑器那顶天立地的巨大虚影也因此不断闪烁,似乎有难以为继之忧。   这上古第一凶阵不知持续了多久,只知日出日落,大雪落了又停,停了又落,二人依然厮杀不休。可怜这大长老被打得身体涣散,衣衫破烂,一朵火莲黯淡无光,手中的木杖早已化为飞灰,垂下的红气也淡得几不可见。   而萧千离也已经到了极限,阵中的混沌之气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四大剑器只剩下一人余高,诛仙阵收缩得只剩下三丈许,早已没有了那无边剑气,萧千离也凝化身形,手持纯钧剑牵引四大剑器入剑身,与大长老硬碰硬的拼斗,双方都是疲惫不堪。   突然青影闪动,二人心有所感,急忙转头看去,却见青帝林东来立在数丈之外,微笑道:“阿库大长老,本尊来助你一臂之力!”   见到林东来,萧千离顿时脸色一变,大长老却哈哈大笑道:“冈比西斯,你来得正好,快助我杀了他!” 第五百二十二章 心机难测   萧千离与大长老交手,早被乘坐巨鹰一路探察的明教教众探得,惊天杀气数里之外均清晰所觉,哪里敢有丝毫怠慢?当下早早报与青帝林东来知晓。   二人交手之处与托木耳峰不足五百里,倘若是常人,在荒原雪地里跋涉,便是行上月余也不稀奇。但是对于青帝林东来这等大高手来说,又有巨鹰高来高去,日行千里夜行八百实在不足为奇。在得知二人终于交上手之后,林东来第一时间便赶到了现场。   这二人都是世间罕见的大高手,任何一人实力都在林东来之上。林东来不敢过于靠近,当下收敛气息,隔着数里之外远远窥查。   此时二人斗得几近油尽灯枯,林东来这才显露身形,甫一出场,交战双方立刻一喜一惊。   萧千离大惊之下,急忙收缩诛仙剑阵,牢牢控制住大长老,大长老也知道生死存亡在此一举,当下振奋精神,死死抵抗越来越大的压力。   林东来微微一笑,迈步走了过来,经过剑阵边缘时,略一迟疑,一步踏进阵中,一道陷仙剑气立刻当胸刺到,他一指点出,顿时将这一道陷仙剑气打得烟消云散。   他略一感应,脸上露出由衷的钦佩之色,叹息道:“萧掌教,天下人都知道你剑道第一,却不知你这剑道加入玄阵变化,这才是真正的世间无双!”   萧千离冷哼一声,冷冷的说:“好个明教教主,原来早就算定我与这老儿会拼得一个两败俱伤,此时出来摘桃子,倒真是好算计!”   林东来含笑道:“萧掌教慧眼如炬,说得半点也不差!”   二人一边对答,萧千离的诛仙剑阵却一刻不停,大长老竭力抵抗,忍不住叫道:“冈比西斯,快些杀了他!”   林东来略一颔首,道:“杀是自然要杀的,倘若他不死,圣火东进何其难?只是……”   他忽然停住,语气似乎有些为难模样,大长老不耐烦起来,喝道:“只是什么?”   林东来略一迟疑,沉声道:“萧掌教的行事作风,本尊却是极为欣赏!倘若不是互为敌对,说不定还能结交一番。好歹萧掌教也是一派宗师,纵然力战而亡,也不可辱没了他的身份……”   他脸上突然露出一丝古怪的神情,缓缓道:“既然如此,不如先请大长老上路!稍后本尊自会传扬出去,言及纯阳掌教萧千离为阻西域异教徒入侵,双方恶战七日七夜,格杀波斯拜火教大长老阿库·尼尔图,最终却力竭身亡……二位以为如何?”   此言一出,二人顿时悚然而惊,大长老一个失神,右臂被绝仙剑划破一条口子,鲜血顿时汩汩而出。   大长老顾不得自己的伤势,厉声喝道:“冈比西斯,你敢反噬?”   “反噬?”林东来森然道,“尼尔图,你早该死了!”   “拜火教传承不下万年之久,如今教中早已腐朽不堪,内忧外患,内有多神、迪巴尔虎视眈眈,外有摩尼教借势崛起。风雨飘摇,看似庞然大物,却极有可能一夜之间轰然崩塌。我身为大祭司,早有革新之意,联络年轻一代的教徒,商讨教义传承大计。”   “倘若按照我的思路,徐徐改良,拜火教不说再现辉煌,却也能顺利延续下去。偏偏几个不思进取的老头子,死死把住大位,说什么陈年旧规不可打破,破则伤根。殊不知,你们的存在,便是阻碍教派发展兴盛的最大绊脚石!”   林东来脸上忽然露出恨恨之色,冷冷的说:“原本我可以力排众议,架空那些顽固不化的老头子。偏偏你尼尔图资格又老,武功又高,最是难缠无比。看似你闭关不出,实则教中大权大多系于你一身!”   “这三百年来,你掌大长老一职,多少有见地的意见你听不进去?多少有志之士被你一言而决?更有甚者,我的师尊因为与你政见不合,被你行卑鄙手段击杀,还害得他身败名裂……”   “你的师尊?”大长老不由得一愣,左臂格开一道陷仙剑气,恍然道,“我当是谁,原来你是那个下等贱民的徒弟!”   林东来目中杀机一闪而过,声音忽然变得冷淡下来,静静的说:“话已经说完,尼尔图,你该上路了——”   他虽然被萧千离挫败,连淬炼多年的琉璃体都为之破碎,但是他当机立断脱身而出,并未伤及根本。只见他身子一闪,无视四大剑器在身边盘旋呼啸,径直扑至阵中,手起一指,径直破除了大长老那几近消散的护身火莲,“嗤”的一声,一只手掌已经深深刺入他的胸口,顿时鲜血飞溅。   尼尔图功力精湛,一时未死,怨毒无比的艰难抬起头来,口鼻都沁出鲜血来,显得极为可怖,嘿嘿狞笑道:“大逆不道!冈比西斯……我诅咒你……”   “不必了!”林东来冷哼一声,右手运力一捏,一颗心脏顿时被捏成粉碎。大长老不发一语,身子颓然栽倒在地。   林东来缓缓擦拭着还在滴血的手掌,慢慢转过身来,忽然问道:“萧掌教,你也是一教之主,倘若你我异位而处,该如何行事?”   刚刚二人的对话,萧千离在旁边听得清清楚楚,略一思忖,颔首道:“只怕也只能如此……”   林东来淡漠的神情忽然一振,凝视萧千离片刻,点头叹道:“我羡慕你……”   “你执掌纯阳宫,声誉之隆,旁人便是连你一根汗毛也抵不上,门派内外大事皆由你做主。有什么想法,皆可一言而决。我虽为大祭司,却除了能做做法事,招募信徒之外,教中大事尽数掌握在那群腐朽的元老团手中,着实是举步维艰!”   他沉吟片刻,又问道:“倘若令徒柳随风与你背道而驰,你如何行事?”   萧千离轻轻一笑,沉声道:“开辟一方小世界,任其发展,以观后效!”   “咦?”青帝似乎没想到萧千离竟然有这等话语,思忖半晌,突然神情变得极为激动,惊喜道,“萧掌教果然大才!”   其实萧千离哪里来得这样想法?无非是后世中经济特区的做法。先不论政策好坏,只要有可行性,开辟一个特区,在大框架下按新政实施,观察政策实行的情况,进而扬长避短,反哺中央。只是这样的思维,在这个世界无疑是石破天惊,即便是青帝这等枭雄人物,也不由得内心大震。   他张了张嘴,似乎有无数话语想要对萧千离说,犹豫片刻,轻轻一叹,低声道:“圣火东传,容不得昆仑山……萧掌教,得罪了!” 第五百二十三章 各有算计   青帝缓缓抬起了手掌,目光一眨不眨的盯着萧千离,沉声道:“方才那句话,林某却是说得真心诚意……倘若不是互为敌对,你我或可为良友知己。”   萧千离凝视林东来半晌,忽然悠悠叹息一声,点头道:“以教主的才华本事,即便在偌大的玄门之中,也仅有寥寥数人方可与你匹敌。得青帝青睐,乃是萧某之幸事!”   林东来神色木然,迟疑了一下,涩然道:“萧掌教可还有什么话要林某带给令徒么?”   萧千离凝思片刻,肃容道:“灭了圣火之后,倘若贵教教众束手就缚,经本座允可,废功!留其性命!来去自便!”   “废功!留其性命!来去自便?”林东来不由得一愣,随即勃然大怒,喝道,“我好心替你传话,你却要消遣于我?是何道理——”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却见对面萎靡不堪的萧千离突然挺直了身子,脸上的疲倦之色一扫而空,变得神采奕奕,整个人如同一柄出鞘的长剑一般,锋芒毕露。   “诛仙阵!起!”   巨大的阵图虚影光华璀璨,刹那间,四柄剑器虚影陡然膨胀开来,肇立诸天四极,剑气充盈,有无穷无尽的混沌剑气在阵中恢然形成,诛仙剑阵霎时张开数十丈方圆,无边杀气凌天彻地,将林东来死死困在阵中。   “你?”林东来的神情顿时变得骇然之极,惊道,“斗到这个时候,你居然还留有余力?”   “不错!”萧千离毫不讳言,正色道,“那日我与你交手,以你的本事,又岂会一剑而崩?明尊琉璃乃是你先天凝炼而成,那你的还虚之体呢?你的‘域’又在何处?”   他顿了一顿,又沉声道:“直到当时,你依然只是以先天功法与我交手,尚且如此游刃有余,其真实战力必然远在先天之上。这等本事,便是碎了你的明尊琉璃,对你而言,也只不过是略有折损,少了些许琉璃妙用而已,远不至于伤筋动骨。”   “你明言拜火大长老即将东至,无非是激我提前阻截,与这老儿拼个两败俱伤。这是明谋,本座不得不应,只是放着你这个武学大宗师在侧,本座便是打得天翻地覆,也少不得要防你一手!”   说到这里,萧千离左手持纯钧剑,右手扬起,掌心中七色真气流转,显然是即将激发诛仙剑阵。他凝视着脸色大变的林东来,徐徐道:“林东来,以本座之见,你的功力虽说远不如拜火大长老,但是对武道的理解,以及对武学的研究,却远远在其之上。你二人倘若平手较量,此人必然死在你的手中!借我之手铲除政敌,无非是驱虎吞狼之计!”   听萧千离喝破根底,林东来一张老脸顿时变得惊讶无比,脸色数变,惨笑道:“好个萧千离,好个纯阳掌教!本尊一直很好奇,你的底线究竟在哪里?以尼尔图三百余年的功力,居然还没能窥破你的跟脚?你究竟是得了什么秘传?即便是从娘胎里练功,也不至于有这般本事!”   “其实……”萧千离悠悠开口道,右手接过纯钧剑,七色真气震动四大剑器,将诛、戮、陷、绝四大至凶至强的意境一并加持在剑身,顿时光华流转,杀气冲天。仿佛天地未开,自混沌中诞生,要一剑劈开混沌,开天辟地,重建世界。   只听他慢条斯理的说:“……这些都不重要啊!”   “什么才是重要的?”青帝林东来全身真气流转,竭力将战力提到最高,准备迎接萧千离的惊天一击,一道看不清模样的虚影在身后隐约浮现出来,无面无目,如同迷雾一般影影绰绰。   这是什么东西?以萧千离如今的功力,竭尽目力却也看不清那物事的根底,不由得暗暗惊讶。口中却笑道:“执念于心起,莫道三生尘!”   林东来目中神光大作,大笑道:“执念于心,百死不悔!”   却是灭绝天地的恐怖诛仙剑意从萧千离手中传出,一道灰蒙蒙的剑气向林东来激射而来,剑气所过之处,空间尽数化为虚无,不复存在。   那古怪虚影也突然扩张开来,化作一个白色的混沌蒙洞,中心处,巨大的漩涡正在急速转动,飞迎诛仙剑气。   那沛然至极的诛仙剑气一剑斩在白色蒙洞之上,将那漩涡直接刺穿!   仿佛天崩地裂一样,漩涡土崩瓦解,而林东来全身寸寸龟裂,不断有精纯的精气泄露出来,似乎是一个血肉之躯的全身毛孔,正在不断向外喷血。   即便是林东来出了全力,又如何抵御得住这诛仙阵的全力一击?   一声惊天动地的霹雳响起,雷光滚动,刹那间白光耀眼夺目,即便是萧千离也不由得眯缝起了眼睛。   白光淡去,林东来已经疾退数丈之外,神情复杂的看着萧千离手中的纯钧剑,全身浴血,脸上的表情古怪之极,似哭似笑,似迷似悟,陷入了沉思之中。   他颤抖着抬起手来,那刚劲有力的大手,如今却是有无数道细小的伤口横七竖八,看着令人极为可怖。   “此阵何名?”   他忽然抬起头来,对萧千离问道。   “阵名——诛仙!”   “诛仙剑阵啊……”青帝脸上露出释然之色,点头道,“有缘再见!”   他身子闪了一闪,突然后掠出十余丈,凌空跃起,一只巨鹰飞了过来,将他的身子接住。只见他伏在鹰背上,转眼飞得无影无踪。   一剑未能将青帝当场斩杀,萧千离也是幽幽叹息了一声,纯钧剑低垂,默然不语。   不是他不想追击,实在是自己已是强弩之末。刚刚那一剑,已是动用了萧千离残存的所有真气,诛仙剑阵也随之破灭无形。   仗着金山之战的奖励,萧千离成功踏入空冥之境,功力之深,已是世间罕有。   居鲁士苦心造诣布下净世天雷阵,那五颗雷魂珠反而变成了萧千离的养料。   在对决拜火教大长老之时,萧千离已经暗暗伏下了大约等同于两颗雷魂珠的功力,即便是自己油尽灯枯之时,这一道精纯无比的真气,依然静静藏在识海之中,丝毫未曾动用,只等林东来入觳。   怎奈这拜火教大长老着实厉害无比,借助诛仙剑阵,萧千离拼得几近虚脱,丹田中已是空空如也。   青帝果然中了萧千离的示敌以弱之计,但是他一身修为之精,远超萧千离的想象,即便在这等情况下,依然断尾脱身。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更何况是林东来这等一等一的武学大宗师? 第五百二十四章 全面反攻   “呜——呜——呜——”   苍凉悠长的号角声响起,天山脚下,无数玄甲军士齐齐呐喊,声势惊天。他们如同一道道黑色洪流一般,从四面八方云集过来,将托木耳峰周边道路一并封死。   在他们的行进方向,血流成河,临近荒原上的部落被驱逐一空,一些留在部落的明教教众刚要鼓动牧民抵抗,立刻便会被毫不客气的屠戮殆尽。   刚刚狼狈赶回托木耳峰的林东来远眺山下,只见无数黑烟冲天而起,喊杀声如雷,不由得双手冰凉,这才知道萧千离看似被他引来驱虎吞狼,实则步步为营,将他的谋划全盘粉碎。   这数万信徒,是明教入驻天山以来,辛辛苦苦数年的成果,有信徒在,便有圣火长明,也就有了生存的土壤和扩张的基业。   同时,将这些信徒以朝拜的名义召集至天山脚下,也是林东来的一招杀手锏——一旦自己的谋算成空,明教抵挡不住纯阳宫的大肆反扑,便要将这数万信徒悉数献祭,与纯阳宫拼一个同归于尽。   原本在明教的一众高层看来,从昆仑山玉虚峰至天山托木耳峰,距离遥远,环境恶劣,除了能派遣一部分高手乘鹰强袭之外,并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事实上,明教夜袭纯阳宫,足足准备了长达三个月的时间。   但是这随着宋书剑麾下五千精兵的到来,一切都化成了泡沫。   两万手无寸铁的牧民,如何敌得过武装到牙齿的五千精锐?在刀剑的威压下,无数牧民兴高采烈的前来参拜,又被毫不客气的驱赶出百里之外。一部分被鼓动起敌忾之心、想要反抗的牧民,如今皆已尸骨无存。   就在一个月之前,明教精英倾巢出动,趁萧千离远赴金山寺之时趁夜偷袭昆仑玉虚峰,如今情形却刚好倒了过来——趁着林东来离开托木耳峰,宋书剑当即率众发起强攻。   古轩中与林夕双双立在林东来的身边,脸色阴沉,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林夕俏脸已是一片惨白,不敢置信的喃喃道:“四千里的荒原啊……不足一月,纯阳宫究竟是如何将这五千兵马及辎重一并运至天山?”   “难以想象……”硕果仅存的血衣雕王古轩中出身波斯贵族,曾是统兵大将,对纯阳宫的手段简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忍不住感慨道,“二十天越过四千里荒原,理论上并非做不到,只是……这需要多么精锐的士兵和统率力啊!”   “好了……”一直默默无语的林东来转过身来,皮肤上尚未愈合的无数细小伤口看来甚是可怖,沉声道,“收拾一番,准备撤离!”   “撤离?”古轩中与林夕悚然而惊,林夕急忙道,“父亲,咱们辛辛苦苦打下的基业,怎能轻易抛弃?”   古轩中想得则更多一些,他试探着问道:“敌人势大,当避其锋芒,只是……咱们该撤到哪里去呢?”   林东来摇了摇头,苦涩一笑,低声道:“不知道……”   此言一出,二人顿时都安静了下来,面面相觑,都将目光投向了显得极为憔悴的林东来。   一直以来,青帝林东来都是拜火教中鼎鼎大名的人物,不知多少人为他的风采与实力而折服,甘愿受其驱使,不远万里随他来到中原传教。在这些人的心目中,青帝简直就是神明的化身,没有人能够比他更加睿智,没有人比他的本事更大。   如今,这种形象轰然崩塌,原来神明也有失败的时候,也有受伤的时候,也有无力回天的时候……   古轩中正要劝说教主依天险抵抗,忽然心中一跳,抬头望去,只见上百只巨鹰在上空盘旋,脊背上都端坐着一名手持劲弩的大汉,目光炯炯的盯着峰上的一举一动,只要明教稍有异动,便要大开杀戒!   “走不了啦……”古轩中终于长叹一声,放弃了抵抗的想法,颓然道,“如今之计,只能分头突围了。只是外围有大队精锐兵马层层阻截,上空有巨鹰弩手虎视眈眈,要全身而退,只怕已是无望!”   林东来沉默良久,叹息道:“古明王,你吩咐下去,命令荒天、绝地、长风、惊雷四旗正副旗使各率本旗教众,分四路突围,走得一个算是一个。”   “豢养的巨鹰如今还有多少?尽数分发给四旗好手,命令他们升空阻截,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只要拖住对方的巨鹰弩手即可。”   古轩中躬身应诺,迟疑了一下,抬头问道:“教主还有什么吩咐?”   林东来瞥了古轩中一眼,沉声道:“速去传令!”   古轩中重重一咬牙,大声道:“谨遵教主号令!”   他正要大踏步离去,只听林东来在背后缓缓道:“命令下达之后,来密室寻我!”   古轩中满腹疑惑,却并不多言,只是匆匆离去。   望着他的背影,林东来轻叹一声,吩咐道:“玛朵塔,扶我回房!”   玛朵塔是林夕的本名,波斯文的意思是“月亮般的少女”。听到这个许久不曾被称呼的名字,林夕愣了一下,强忍着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轻轻扶住了父亲的手臂。   林东来高大雄壮的身子一晃,直直软了下来,林夕不由自主的双臂较力,托住了父亲的身躯,惊道:“父亲,您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与纯阳掌教斗了一场,有些脱力。”   听着青帝若无其事的话语,林夕哪里不知道父亲已是身负重伤,堂堂的武学大宗师竟然连站都站不稳,可想而知是何等的虚弱?   林夕一边忍住泪水,一边扶着老父慢慢往房间走去,低声问道:“那个萧千离……真的如此厉害么?”   林东来沉默片刻,轻叹道:“是啊……我已经尽量高看此人,却不料还是小窥了他……此人当真有鬼神莫测之能,力斗尼尔图七日七夜,却依然留有余力,引我入觳,一剑便将我重伤。虽说我观此人也几近耗尽真元,却不敢赌那一线转机。”   “几近耗尽真元?”林夕的大眼睛忽然一亮,试探着问道,“父亲,如此说来,萧千离必然也短时间内不会出手。我们说不定还有些胜机……”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林东来瞥了一脸激动的爱女一眼,笑道,“玉虚峰一战,咱们损兵折将,这月余来又被萧千离逐步蚕食,如今四大明王只剩下一个伤势未愈的古明王,几位掌旗使忠诚有余,武功不足。莫说对方蓄势已久,就算是堂堂正正的摆开架势兵对兵、将对将,咱们也不是对手。”   “况且,信徒被驱逐一空,咱们的护山大阵也就没了作用。而这个秘密,纯阳宫明明只有萧千离一人知晓,也就是说,纯阳宫其实早早就有了完善的谋划,不怕咱们飞到天上去!” 第五百二十五章 明教突围   萧千离刚刚乘鹰飞至军中,早有宋书剑迎了上来,笑容可掬,道:“掌教甘冒奇险,以身做饵,实在是辛苦了!”   萧千离点了点头,与宋书剑一并走入中军大帐,一眼过去,大账中竟是空荡荡的无人在内。   宋书剑笑道:“大军围山,少不得有几个好手坐镇,以免敌人趁立足未稳之时发起突围。因此我将他们全部派了出去,各领一路人马,以镇军心。”   二人落座,宋书剑问及战况,萧千离叹了一口气,摇头道:“虽然大致按照我的计划行事,不料这林东来实力远超想象,竟然还是被他断尾求生。”   听萧千离如此说,宋书剑急忙追问一番,听得萧千离叙述前情,宋书剑思索片刻,沉声道:“林东来一人不足为惧,纵然被他逃了性命,也无关大局。此人功力折损必然奇重无比,勉力参战也不济什么大事。”   他顿了一顿,又叹息道:“想不到这拜火教竟然有这等古怪的秘法,竟然能通过献祭的方式,换取强大的战力,当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若不是掌教以传音灵石提醒,依宋某的性子,必然不理会那些寻常信徒,率众长驱直入,倘若被对手趁势献祭发动邪阵,咱们非得吃个大亏不可!”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萧千离点头笑道,“说来只怕与咱们的老祖宗也有些干系,我与那拜火教大长老斗了一场,却认出他的功法乃是传承自上古巫教。如此看来,这拜火教的一些古怪法门,说不定也与其有些关系。”   宋书剑沉吟半晌,喃喃自语道:“拜火……拜火……掌教莫非是说,这西域异教,莫非是得了萨满的一些传承么?”   “想必便是如此了!”   宋书剑重重一击掌,语气顿时凝重下来,沉声道:“此教统不可留!中原秘法,怎可任由蛮夷之辈操使?”   “那是后话,暂且不去理会!”萧千离也是心有戚戚点了点头,“如今先行灭了这明教才是正理!”   宋书剑诡秘的一笑,道:“掌教放心,宋某早有万全之策!”   只听天崩地裂的一声巨响,帐外有惊天动地的喊杀声响起,宋书剑嘿嘿一笑,道:“明教中还是有些能人,也知道突围的时机越早越好。倘若被咱们围山时间一长,人心浮动,军心一沮,就更加难以突围了。”   萧千离却是从未见过这般声势浩大的军战,当下不顾体内虚弱无比,笑道:“走!咱们看看去!”   宋书剑微笑道:“敢不从命?”   二人出得大帐,径直登上一座木制高台观战,只见托木耳峰上四条黑线蠕蠕而动,竟是四路同时突围,宋书剑笑道:“幸好这托木耳峰背后乃是绝壁,几条下山的道路都在正面,倒是省得我多费力气了。”   此时明教教众全力突围,人数众多,几不下于宋书剑带来的精锐。只听得号角声此起彼落,远远望去,双方均是旌旗招展,剑戟如林,马匹奔驰来去,漫山遍野,不见尽头。   宋书剑笑道:“兵家有云:十则围之。但善用兵者以一围一,有何难哉?”   他指着远处解说道:“掌教传我的周天二十八星宿大阵,着实有鬼神之能,共分五行方位,有无穷妙用。中央黄陵五气,属土,我派程君为首,统军八百,坐镇中央,只守不攻,只等一方露怯,立刻趁势掩杀。”   “南方丹陵三气,属火。由羽纤柔为首,领兵八百。其中一百人护卫主将,其余七百人编为七队,交由七位纯阳门人统率,上应朱雀七宿,是为井木犴、鬼金羊、柳土獐、星日马、张月鹿、翼水蛇、轸火蚓七星。”   “北方玄陵七气,属水。由薛慕白统军,领兵八百。此路兵中一百人卫护主将,其余七百人编为七队,上应玄武七宿,是为斗木蓢、牛金羊、女土蝠、虚日鼠、危月燕、室火猪、壁水獐七星。”   “东方青陵九气,属木。此路兵由郭鹏程统军,也是统兵八百。东路兵也分八队,一路卫护主将,其余七队上应青龙七宿,是为角木蛟、亢金龙、氐土貉、房月狐、心日兔、尾火虎、箕水豹七星。”   “西路军由云浅依统领,上应白虎七宿,是为奎木狼、娄金狗、胃土雉、昂日鸡、毕月鸟、觜火猴、参水猿七星。”   萧千离凝目望去,只见双方主力已经交上了手,北路薛慕白还是第一次参与纯阳宫的战斗,内心中早已是激动无比,见高台上有令旗挥动,当下率众冲入人群中,只见长剑如雪,七人一堆,四十九人一群,左穿右插,蜂涌卷来,明教教众看得眼也花了,只得或是放箭,或是以暗器阻挡。   猛听得南方众军发喊,却是羽纤柔神勇无敌,从阵后扑了上来,趁势掩杀,鸣羽刀向前挥出一道长长的刀气,如同一张连绵不绝的地毯一般,凡是被卷入其中,无不被刀气斩得血肉横飞,明教教众抵挡不住,向后败退。   却见斜刺里冲出一队人马,乃是东路郭鹏程率领八百人猛扑过来,长剑一展,顿时将明教教众的后撤道路堵住。明教教众见势头不对,当即向两侧奔去,意图与其余几路突围的旗众会和。   忽听一声炮响,中间的一片空地上,突然有数百人从路边暗藏之处一跃而出,云浅依背负双翼,一个翻身落在地上,手中重弩机簧连响,只是一个照面,便有十余人被杀。余者心惊胆战,刚一犹疑,立刻陷入缠斗。   长风旗使战北野手提弯刀,正杀得浑身浴血,转头见跟随自己突围的长风旗众早已溃不成军,当下愤怒得目眦尽裂,狂吼一声,举刀大叫道:“向我靠拢!”   他武功颇为高明,在四大旗使中也算是佼佼者。如今惊雷旗使图天重伤未愈,四旗便是以战北野为最强,混战中听了他的喝声,当即有荒天旗使李乱来、彻地旗使宋玉率众向他靠拢。   三旗会和,当即有一路队伍向坐镇中央的程君猛冲过来,余下两路人马在两翼护卫。宋书剑看得真切,笑道:“拜火教称雄波斯不下万年,果然也是能人辈出。”   此时纯阳宫四路人马围着落单的惊雷旗与散乱教众狠杀,任凭这三旗直奔中路,宋书剑嘿嘿一笑,朗声道:“不必理会,只管先断其一臂!”   高台上早有人打出旗号,程君瞥了一眼,嘿嘿笑道:“兄弟们,咱们的活儿来了!”   团团围在他身边的一众精兵猛将轰然大笑,齐齐提起插在地上的重盾,手持长刀,大笑道:“正要等他们前来送死!” 第五百二十六章 初露峥嵘的重步兵   这一队重装步兵,乃是宋书剑受纯阳五弟子程君的刀盾启发,结合军中重盾兵的特性倾力打造而成。在招募的数万青壮流民中,也仅仅挑选出不到两千人出来,每一个都是身强力壮,高大健硕,胆色过人,经过基础操练之后,勉强提得动重盾,使得动陌刀。   他们手中的刀盾,也是按照程君的样式打造,加上这一身重甲,全身重量几乎达到了八十斤上下,甚至超过了宋书剑原先在镇北军中的嫡系精锐重装步兵。   与其他的兵种不同,重装骑兵与重装步兵打造起来,最是困难无比。宋书剑花了年余时间和大量心血,也只不过勉强成军,要想达到宋书剑心目中的精兵,却还有一段距离。   昔日盛唐为对抗肆意犯边的突厥骑兵,曾组建了一只强悍无匹的陌刀队,由名将李嗣业统帅,“当嗣业刀者,人马俱碎,杀十数人,阵容方驻。前军之士尽执长刀而出,如墙而进。”   以开元盛世如此国力,陌刀军最多也不过区区五千人,并非是养不起,而是实在是找不出这么多身材高大、勇武胆色过人的陌刀手。到了宋书剑手中,这些精壮不仅要挥舞重达十五斤的陌刀,还要能举起二十余斤的精钢重盾,其难度更是可想而知。   经过宋书剑慎重考虑,又与萧千离密议之后,由萧千离推演出一门《搏象功》来,这门功法引内气淬体,以外力锤炼筋骨,练到极致之处,有巨象之力。这两千人苦练年余之久,这才勉强做到刀盾同施。   为毕其功于一役,宋书剑不惜一口气调动一千名重装步兵,一是检验战果,二是提升实战能力,方便今后改进。   见到三旗同时向中路发起猛攻,萧千离轻笑道:“宋先生好大的魄力,费尽心血打造的重步兵,居然不布置轻重骑兵与弓弩手策应,直接将其暴露阵前,倘若多战死几个,岂不是要吃一个血亏?”   宋书剑含笑道:“掌教高看明教了,一群散兵游勇,尚无须按军阵布置,况且本次旨在练兵,让这些人见一见血,更无须多费心思。”   到底是兵家做派,为达目的可不择手段。萧千离点一点头,并不多言。   只听程君爆喝一声,两路人马已经正面轰然对撞。   最前面的一百名重步兵齐齐吐气开声,左臂较力,轰然将巨盾插在地上,冲得最快的十余名明教教众收势不及,一头撞在盾墙上,顿时惨叫连连。   还不等明教教众反应过来,第二队重步兵踏前三步,吼声如雷,丈二长刀当头直劈下来,声若雷霆,只是一轮刀光,七八名自恃武勇的明教教众从头到脚,竟然硬生生被劈成两半,脑浆鲜血漫天飞洒。   三步一挥刀,六步一举盾,如同惊涛骇浪一般冲上来的明教三旗,到达这一堵黑色的盾墙之前,顿时曳然而止。刀光挥舞,人马具碎!   程君已经彻底打发了性子,仗着一身怪力,脱离了盾阵径直冲进人群,左手一挥,吞龙盾打着旋儿飞了出去,将一个明教教众打得胸口肋骨齐断,口吐鲜血而死,右手提起秋离刀,将另一人拦腰斩断,花花绿绿的肠子顿时流了一地。   他左手一招,那吞龙盾又飞了回来,铛铛两声挡住了身侧扑来的两柄弯刀,右手横撩过去,两颗无主人头直直飞起,等他冲了过去,两具无头尸身这才颓然栽倒。   将是三军胆,程君虽然不通兵事,但是见到主将神威无敌,一众重装步兵也被刺激得嗷嗷大叫,一千人组成的刀盾大阵,不仅抵住了明教三大旗众如潮水般的攻击,反而一步步向前,将对方打得节节败退,直杀得尸横遍野。   程君冲得兴起,忽然只觉身侧有凛冽杀机迎面扑来,他性情憨厚,却不是蠢人。当下后撤两步,左手一伸,吞龙盾护住要害,只听“铛呜”一声怪响,一道大力从盾面传来,震得他险些握不稳重盾。   他不惊反喜,哈哈笑道:“总算是来了个能打的,喂,那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一个头戴连衣布帽,身着白红紧身劲装的中年大汉显露身形,手持两把弧月弯刀,目光狠厉如狼,冷冷的说:“取你性命者,明教彻地旗使宋玉!”   程君拙于言辞,不屑斗口,只是大喜道:“来来来——”   他身子凌空跃起,左臂持盾猛然下击,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吞龙盾重重的砸在地上,大地轰鸣,丈许方圆尘土飞扬,旁边几名明教教众立足不稳,顿时一跤摔倒。   “呸呸呸……”程君腾身跃起,胡乱吐出嘴里的沙土,转头四顾,却见面前的对手消失得无影无踪,除了几个被撼地波及的明教教众还在挣扎着爬起之外,并不见彻地旗使宋玉的身影。   “无量妙法寄流光,除我旷劫囚魔影!”宋玉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在程君背后三尺出现,低喝道,“小子,受死!”   程君眼疾手快,甫一发觉背后杀气凛冽,想也不想,右手秋离刀向后横扫过去。却不料宋玉狞笑一声,两把弯刀一勾一带,“当啷”一声将刀杆锁住,右手弧月刀斜斜上撩,倘若不是程君及时撒手,只怕连手指都会削断几根。   宋玉出身焚影一脉,精擅“御暗烬灭令”功法,隐觅于暗尘之中,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能够从容隐匿在敌人的身后,丝毫没有一丝气息外泄,从而在敌人不防备的情形下造成致命的打击。眼见程君来势凶猛,当下以幻光步拉开距离,闪避开了那惊天动地的撼地一击,随即跃至对手身后,轻轻松松的缴了程君的械。   秋离刀脱手,换成常人,早已是心惊胆战,只想脱身逃命。却不料程君乃是刀盾同施,陌刀甫一离手飞出,左手吞龙盾“呜”的一声横着拍了过来,劲力刚猛至极。   宋玉刚要趁势背刺取了对手性命,却只觉身侧劲风扑面,条件反射的举刀一挡,“咔嚓”一声,一柄弧月刀连根而断,一道大力顺着断裂的刀柄直涌上来,顿时震得宋玉胸口气血翻腾,急忙一个后跃,退出十余步。   “好一身蛮力!”宋玉咧了咧嘴,顺手扔掉断刀,从后背再度拔出一把弯刀来,刀光一闪,一道流光已经狠狠向程君扑去。   程君嘿嘿一笑,右手一伸,落在地上的秋离刀径直飞起,被他反手一把握住,高声叫道:“再来!”   二人狠狠对撞在一处,斗得不可开交,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惨呼,杀得满身血迹斑斑的战北野、李乱来等人均是心中一惊,不约而同的回头看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莫非图天出事了?” 第五百二十七章 全线崩盘   战北野出身将门世家,虽然不识宋书剑的周天大阵,却看出中路重步兵乃是破阵的关键,只要冲散了中路,余下四路便只能各自为战,突围也就有了一线生机。因此他竭尽全力收拢教众,带着长风、荒天、彻地三旗猛攻中路,仅有惊雷旗被四路同时缠住截杀,陷入重围之中。   周天二十八星宿大阵暗伏五行生克之理,是谓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阵法精妙无比,惊雷旗原本人数便落了下风,被郭鹏程、羽纤柔、云浅依、薛慕白率众来回穿插分割,转眼间被杀得溃不成军。   刚刚这一声惨叫,乃是惊雷旗副旗使伊塔米临死惨呼,几位旗使都是久经杀戮之人,自然知道得清清楚楚,不由得心中猛然一惊。   惊雷旗使图天被陶双亭重伤,凭借拜火秘法,侥幸逃过了鬼门关,连日来在山上静养疗伤,功力尚未全复。此时惊雷旗暂时交由副旗使统领,听得惨叫声起,战北野与李乱来二人同时回头看去,只见伊塔米身上插着四五支弩箭,一个英姿飒爽的美貌少女手持轻重长刀,左手轻刀已经深深刺入伊塔米的小腹。   李乱来不发一言,身子悄无声息的在空气中消失,下一刻已经出现在远处的混战之中。战北野呼喝不及,只气得破口大骂道:“达拉提斯,怪不得你这蠢材给自己起个汉名叫李乱来,这当口你去救援图天,岂不是把这三旗一并害惨了……”   战场之中瞬息万变,岂容乱来?荒天旗使李乱来离阵而出,麾下荒天旗群龙无首,顿时乱了起来。居中的彻地旗左路失了保护,顿时被宋书剑窥出便宜,吩咐一声,令旗展动,立刻有二百名重步兵越众而出,猛攻彻地旗侧翼,将其生生切成两截。   战北野气得发昏,狂吼连连,连续发令,呼喝乱成一团的荒天旗众前后分开,自己麾下的长风旗众则分成两路,同时从四个方向围攻那二百名重步兵。彻地旗则分成三路,从左中右三个方向同时迎战。一时间战场中混乱不堪,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层层叠叠,乱杀乱砍。   宋书剑看了半晌,回头笑道:“这明教中,倒也有几个统兵人才,并非尽是一味逞强斗狠,偷鸡摸狗之辈。”   萧千离饶有兴趣的看着场中杀气腾腾的战北野,笑道:“不知承渊比此人如何?”   宋书剑摇了摇头,道:“论战局掌控与应变之能,纯阳宫除陶先生之外,尚无人能及此人!承渊长于先锋,统军并非其所长。”   萧千离微微颔首,心中暗暗盘算片刻,道:“既然如此,宋先生日后还需多多培养些将才才好!”   “已经在着手了……”宋书剑轻笑道,“只是如今大多还在纸上谈兵,尚需多见一见血方是正途。”   猛听惊天动地的呐喊声响起,却是远处的惊雷旗已然崩溃,云浅依率队四处截杀,郭鹏程、羽纤柔、薛慕白则率众急速靠近中路。   程君所率领的中路重步兵防御固若金汤,任凭三旗教众以数倍兵力反复冲击,犹自屹立不倒。只等那三路人马合围,明教教众就算有登天的本事,也势必再难翻身。战北野一刀将一面重盾砍成两截,连同持盾的大汉也一并砍死,回头望去,看清了战局,不由得长叹一声,喃喃道:“大势已去……”   黑影闪动,却是李乱来的瘦削修长身影在战北野身后突然出现,手中搀着一个全身伤痕累累的血人。战北野回头怒喝道:“你还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滚!逃得一个算一个……”   李乱来沉默不语,突然一指点出,战北野料想不到这多年的袍泽竟然会向自己出手,猝不及防之下,竟然被一指点倒,不由得又惊又怒,吼道:“达拉提斯,你他妈的要叛变投敌?”   李乱来摇了摇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大喝道:“阿尔托克!”   程君正与宋玉斗得酣畅淋滴,刀盾加持厚土承天之力,一招一式均是沉雄浑厚至极,怎奈宋玉乃是焚影一脉的佼佼者,一身功法堪称神出鬼没,虽说奈何不得程君,程君想要绞杀对手,却也是无能为力。   听到叫声,程君忽觉压力一轻,对手却已经后跃出丈许,桀桀怪笑道:“小子,下回咱们再来打过!”   程君急忙叫道:“喂,你别走——”却见对手已经化作一道暗影,悄无声息的消失在原地,不由得怒气勃发,随手一刀,将身边一个措手不及的明教教众砍成两段。   宋玉避开程君,与李乱来汇合,一眼见到图天重伤不支,战北野却躺在地上只是乱骂,愤怒得眼睛里几乎要滴出血来,不由得笑道:“李乱来,你可真是乱来。咱们还在跟人家打架,你却来偷袭长风旗使,啧啧,人家倘若知道咱们内讧,只怕要笑掉了大牙。”   李乱来皱眉道:“什么当口了,还在调笑?还不快做事?教主怎么吩咐你的?”宋玉笑道:“知道了,你看看你,急什么……”   当下李乱来扶起图天,宋玉俯身抱起战北野,砰砰两声,四人同时消失在战场上,再也不见踪影。   四大旗使同时离开,明教教众再也抵挡不住,顿时全线崩溃,五方五行五路人马来回穿插,将一团团敌人一一歼灭。   “可惜这些明教的高手着实太过古怪,非大能之人窥不出其中奥妙。”眼见四大旗使脱离战场,宋书剑满脸遗憾的摇了摇头,叹息道,“谢长老、陶先生何等本事?竟然也被这诡异功夫偷袭重伤,要对付这几个人,非得倾力一击,断其生路方可。”   地面的混战已近收尾,空中的争斗却早已结束,在上百只巨鹰弩手的压制下,明教全面溃败,除了两只巨鹰侥幸逃出之外,余者皆被射落。眼见大局已定,宋书剑笑道:“掌教,这托木耳峰,便由宋某作陪可好?”   萧千离指着宋书剑大笑道:“我只当你早已收心,原来骨子里是嫌弃这些对手不够分量,如今峰上除了林青帝,尚有光明使者与护教明王,遇到这样的对手,你才肯出手罢!”   宋书剑脸皮极为厚实,被萧千离叫破了心思,丝毫不觉脸红,呵呵笑道:“明教教主被掌教打成重伤,倘若宋某摘了这个桃子,日后名扬天下,倒也是一桩美事!”   萧千离不由得一愣,随即哈哈大笑,点头道:“也罢,便让你取了这个头彩!我不与你争功便是……”   宋书剑咧嘴一笑,躬身施礼道:“掌教请移步上峰!” 第五百二十八章 林东来的杀手锏   “这是……”古轩中刚刚走进密室,立刻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地下石洞有亿万符文涌动,光华绚烂,围绕着五根粗大的石柱上下纷飞,石洞周围有数十个原本封闭的洞穴打开,大大小小的洞中,赫然布置着五根细长的石柱,同样光华流转,石柱下端坐着一个个明教教众,每个人都是双目紧闭,全身颤抖,不知在做些什么。   “古明王也曾在拜火总坛中担过一任护法尊者之职,想必能看出这些东西的用途吧!”居鲁士艰难的从地上挣扎着立起,看了一眼林夕的脸色,轻叹道,“教主身负重伤,圣女与古明王又是双双来此,想必我明教的情形,已经到了最危急的时候……”   林东来微微一笑,并不说话。古轩中却喃喃自语道:“沐浴旷劫诸尘垢,渡厄净业解缭缚,这是渡厄之力啊……难怪近年来教主一直对教务不闻不问,原来是在做这等惊天大事。可想而知,教主该是付出了多少心血……”   居鲁士苦笑着摇头道:“咱们都错怪教主了,这里一共有九十九名教众,每一位均是曾经的拜火护法,对本教忠心耿耿,甘愿以己身供奉圣火。这才能忍得下这渡厄力的极度痛楚,渡过生死大劫。”   古轩中叹息道:“渡厄之力逆天改命,有无上大法力。九十九位护法,如今熬过这渡厄之力,便是九十九位祭祀。用中原人的话来说,便是九十九位先天高手。这样的力量,难怪教主敢弃子断尾!”   九十九位先天!   这是一股足以左右胜负的强大力量。哪怕是被誉为中原武林泰山北斗的嵩山少林,只怕也凑不出如此壮观的阵容。   就算是一脸悲凉之色的圣女林夕,也不由自主的露出了笑容——哪怕明教全灭,只要核心尚在,有这九十九位先天高手,天下何处去不得?   “好了!”林东来却并没有三人这般兴奋,他轻叹道,“我倾力锤炼这一批教众,原本是打算用在最关键的时候,如今却不料此时便要动用。纯阳宫……当真是大大出乎了我意料之外。”   “值得!”居鲁士点了点头,他沉声道,“只要渡过纯阳宫这一劫,此后圣火东进便再无阻力。从天山长驱直入,越过川蜀唐门,中原之大,何处不是我等发挥才智之地?”   林东来沉默片刻,叹息道:“右使,这些日子全赖你掌控渡厄之力,莫非还没有发现什么不妥么?”   被林东来一言提醒,居鲁士顿时皱起眉头,沉吟半晌,试探着问道:“教主可是说这圣火……”   “不错!”林东来苦笑道,“这一束圣火,乃是采自波斯拜火总坛常明圣火,虽然几乎等同于总坛朝圣之力,却也有极大缺陷!”   “无根之木,无源之火?”到底是精研拜火教义的大能之人,被青帝一言提醒,居鲁士顿时明白过来,苦笑道,“难怪我时时觉得无以为继,只以为自己功力远不及教主所致,原来根源竟然出在这一束圣火上。”   林夕却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急忙追问道:“右使,会有什么问题?”   “问题大了……”居鲁士苦笑连连,重重叹息一声,“渡厄之力,其根源来自拜火信仰,其中的道理玄之又玄,我们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这里我只能这般解释——总坛那一束圣火云集波斯万年信仰,一代代造就无数教中高手,例如金环龙王素还霏昔日便借助渡厄之力成为拜火祭祀……这一束圣火,虽是教主以秘法采集而来,却没有总坛那一束拥有源源不断的信仰之力。”   听到这里,林夕顿时明白过来,不由得又是紧张,又是失望,问道:“可是,这九十九人也……”   “总之,这九十九人虽然渡过生死大劫,却也仅仅如此了,甚至还有极大的副作用。”   说到这里,居鲁士朝林东来望去,只见林东来点了点头,叹道:“这一束圣火熄灭之日,便是这九十九人油尽灯枯之时……”   除了已经有所感觉的居鲁士之外,林夕与古轩中都不禁一惊。林夕急忙转头去看那束烧得正旺的圣火,迟疑着问道:“咱们时时派人照看,添加火油,莫非也会熄灭么?”   古轩中凝视半晌,沉声道:“非也!教主所指的并非是寻常火源,而是圣火中那一缕紫焰。”   林夕又眯缝着眼睛仔细看了半晌,这才看出这烧得正旺的火焰中,赫然有一丝几乎看不清的紫色火苗,摇摇欲坠,似乎下一刻便会化为赤红的火焰,消失得无影无踪。   “还能支持多久?”   “最多一年,倘若遭遇大变,只怕旦夕之间就会熄灭。”   林夕喃喃道:“一年……只怕时间不够啊!”   看着林夕失魂落魄的神情,林东来忽然笑了。   “够了——”   他转头吩咐道:“居鲁士,该收尾了!”   “可是,还差几日方尽全功,此时收尾,只怕尽数变为废人……”居鲁士看了那大小洞穴中端坐的明教教众,有些为难的说道。   “来不及了。”林东来沉声道,“我倒要看看,这萧千离能不能冲破我这九十九位祭祀的阻截!”   居鲁士重重一咬牙,袍袖一挥,一个二尺许大小的火球从圣火中升起,发出哔哔剥剥的声音,猛然爆裂开来,横扫整个洞穴,除了林东来之外,其余众人齐齐被气浪掀动,踉跄后退几步方才站稳。   几乎与此同时,那五根粗大的石柱顿时垮塌下来,落在地上化为一地齑粉,亿万符文四散飞舞,一一没入那些端坐不动的教众体内,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九十九位教众身子猛然一震,齐刷刷睁开眼睛,目光深邃有若黑洞,眼球中仅剩瞳孔,不见眼白,模样甚是可怖。   “倘若是总坛那一束圣火,仅仅这一下,便能造就九十九个金环龙王!如今尚欠缺最后一道关键环节,因此他们除了听从命令之外,并无神智!”   林东来的声音变得冰冷无比,缓缓道:“只要能击杀萧千离这个当下最强的对手,我们有的是时间重振旗鼓!”   居鲁士、古轩中、林夕等人齐齐手托胸前,作火焰腾飞状,施以拜火大礼,沉声道:“愿附骥尾!” 第五百二十九章 终究是造化弄人   九十九位先天高手联合在一起,究竟有多强?只怕谁也想象不出来。   萧千离自入世以来,南征北战,不知遇到多少强悍的对手,甚至死伤在他手里的还虚境界的武学大宗师已远过一掌之数,堪称近年来战绩最为辉煌的玄门大能。   在他面前,寻常的先天高手,甚至不是其一招之敌。昔日金山寺八位执事何等威名?个个都是修炼有成的金身高僧,却被他一招“六合独尊”杀得干干净净;便是那四位班首老僧,最低也是金身二重的释教大能,燃烧生命发动奇门阵法《拘利耶菩提大阵》,也被“破苍穹”加持下的“七星拱瑞”一剑破灭。   八位先天高手,不是萧千离的对手,但是倘若九十九人联手呢?   依靠系统的神妙,由无数心法叠加的深厚内力修为,是萧千离屡次以先天之境击败还虚高手的底气。如今他借助任务奖励,成功达到空冥之境,体内更多了林东来的五颗雷魂珠,论功力,当世只怕没有几人所能比拟。   但是量变引起质变,蚁多咬死象,便是昔日弃剑山庄夏青和位列先天,也会被上千名精锐骑兵追得上天入地无门,更何况如今近百位先天联手?   更何况,接连恶战拜火大长老与林东来这两位顶尖高手之后,萧千离损耗之重,乃是生平仅见。体内真气消耗一空,识海中的星辰之力尽数丧失,周天星斗如同死寂,便是连半点光芒也不曾发出。就连化为阴阳鱼的万物终始母气也仅仅剩下一缕,莫说是与同级别对手交战,便是来个寻常的先天好手,也能一掌打死了他。   从返回伊始,萧千离一刻不停引动星辰之力修炼,如今总算是修复了万物终始母气,凭借种种妙用,勉强能与先天高手一战。   他玩笑般让功给宋书剑,实则宋书剑已经看破了他的虚实,不欲让其尴尬,故而挺身而出。二人相识相知,早已无需客套,“世上岂有好名如‘隐相’乎?”如若宋书剑好名声,便不是那个纵横北地近乎无敌的“隐相”!   密室中只剩下一束尺许高的圣火静静燃烧,九十九位失去神智、被拜火秘法炼制而成的明教教众列队鱼贯而出——如今他们只剩下战斗的本能,以及听从身怀圣火秘法之人的命令。   居鲁士走在最后,回头望去,见石洞中四处都散布着红气氤氲,知道这是圣火引发之后散在空气中的残余,当下略一思索,伸手虚虚一抓,平地起了一阵清风,将那些许红气尽数抓在手中,犹豫了片刻,一口吞了下去。   他吞下红气,顿时面孔扭曲起来,似乎忍受着极大的痛苦,过了片刻,这才恢复正常,急忙匆匆向洞外走去。   居鲁士刚刚走过一个拐角,一眼见到林东来正背对自己,静静的站在那里,当下躬身施礼道:“教主还有什么吩咐?”   林东来回头瞥了他一眼,沉声道:“留有用之身!”   居鲁士知道教主武功高绝,刚刚的小举动必然瞒不过他,当下摇头道:“若真到那一步,身为右使,以身相殉乃是正理!”   林东来嘴唇一动,似乎要说些什么,迟疑了一下,却又一语不发,只是回身在居鲁士肩上重重一拍,大踏步走出密室。   萧千离与宋书剑二人脚程极快,一路上处处可见空无一人的教坛、建筑,宋书剑叹道:“青帝果然一代人杰,区区数年,竟然闯下偌大一片基业。纵然是得了波斯拜火相助,也算是极为不易了。”   前面便是偌大一片广场,显然是明教教众祭祀集会之地,广场中稀稀拉拉站着百余人,一个个手持兵刃,杀气腾腾。   宋书剑回头笑道:“青帝技穷矣!想必这便是明教最后的守坛之人……”   萧千离起先也含笑不语,及至看清那百人的模样,不由得心中悚然一惊,低喝道:“宋先生,小心!”   宋书剑知道萧千离从不妄言,当下凝神看去,见这百人周身丝毫没有半点真气外泄,似乎看来毫无异状。再细细一看,不由得骇然道:“怎么可能?明教怎么可能还有这样一支力量?”   林东来与居鲁士从大殿中迈步而出,站在队伍最后的古轩中与林夕齐齐施礼道:“见过教主!见过右使!”   二人各自回了一礼,居鲁士后退两步,让开了位置。   林东来昂然上前,目光落在萧千离身上,叹息道:“萧掌教,倘若不是你坐镇昆仑,明教如今只怕早已坐于中原境内。圣火东传之路,莫非就如此艰难么?”   萧千离看着林东来,摇头道:“那句话,如今我也还给你!”   林东来目中精光闪动,纯阳掌教所提到的“那句话”,自然是“倘若不是互为敌对,你我或可为良友知己。”他喟然一叹,道:“终究是造化弄人……”   萧千离罕见的沉默了半晌,沉声道:“这想必便是最后一战了!”   林东来忽然笑了,点头道:“或许是——”   听到教主说出这句话,居鲁士踏前一步,高喝道:“起阵!”   只听得兵刃铮铮相击为号,那九十九人同时爆喝,跃身上前,一时间满眼刀花,只是一个错身,已经将萧千离与宋书剑二人团团围住。   一人双刀相击,铛的一声大响,九十八名明教教众倏地散开,或前或后,阵法变幻不定。各人弯刀指地,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死死盯着阵中二人,默不作声。   只见居鲁士向林东来躬身行了一礼,大踏步向阵中走来,林夕与古轩中想要拉他,却见他摇了摇头,沉声道:“若当我还是明教右使,便不要拦我!”   古轩中顿时哑然,迟疑了一下,后退了一步,林夕转过头去,妙目中已满满都是泪光。   居鲁士走进大阵,从身后拔出两柄弯刀来,疾呼道:“明教生死一战,便在于此!诸位,听我号令!”   他右手在空中一挥,刀刃劈风,声音嗡嗡然长久不绝。   众明教教众感应到他浑身弥漫着圣火秘法之力,当下各挥弯刀,一百九十八柄刀刃披荡往来,登时激起一阵疾风,组成了一片光网,当真是声势惊人。 第五百三十章 百位先天   单论阵法之精妙,与浩然博大的中原武林相比,即便是同样拥有悠久历史的古国波斯也是远远不及。   火神祭阵已经可以算是拜火教最为顶尖的大阵之一,只是此阵逆天而行,以活生生的信徒献祭,换取强大的阵法威力,大伤天和。倘若在中原武林中出现,免不了要被武林正道群起而攻之,将精擅此道之人杀得干干净净。   而另一门“净世天雷阵”则要精微许多,却隐隐约约有几分上古巫教的影子。不用说,连大长老都能够修炼《火神经》,萨满教那些稀奇古怪的阵法流传只鳞片爪下来,实在不足为奇。   但是有一个阵法,无论东西南北,无论何等文明,只要是稍通星象,都能够参详出来——便是最为平凡的七星阵。   此时连同光明右使居鲁士在内,共计一百名先天高手,施展的正是这种最为常见、也是最为有效的阵法。   一百人一拥而上,看似人多势众,却是杂乱无章,必然会被对方分而破之。在这个时候,哪怕是最简单的阵法,也能尽量发挥出百人联手的威力。   在居鲁士的指挥下,九十九人顿时分出十四个七星阵,每七个七星阵又布为一个大阵,自天枢以至摇光,声势实是非同小可。两个大七星阵一正一奇,相生相克,互为犄角。另有一人随时补位,居鲁士则站在两个大七星阵正中策应。   萧千离与宋书剑两人均是一等一的阵法大行家,见到这等声势,不由得齐齐心中一凛。宋书剑瞥了萧千离一眼,心中却在暗暗发愁:“掌教如今功力不知恢复了几成,两个大阵奇正相反,我一个人如何强占北极星位?今日之事,当真棘手之极……”   只是这当口哪里容宋书剑多想?居鲁士口中呼喝连连,两个七星阵顿时运转起来,左右合围,刀光交织,呼啸着向两人砍来,真是一只苍蝇也难从阵中飞过。   宋书剑迫于无奈,只得向萧千离略一颔首,二人同时一左一右飞身而出,各自去夺那北极星位。   此时居鲁士长啸声中,带动十四个七星阵,重重叠叠的联在一起,分攻二人,料想这二人就算武功再高,又如何能以一人之力硬拼四十九名先天高手?   宋书剑刚刚奔入阵中,正要去抢夺北极星位,却只觉周身气息一窒,无穷无尽的气势顿时汹涌而来,似乎下一刻便要将他压成肉泥。只得展开轻身功夫,在阵中钻来窜去,找寻空隙。   他东奔西跃,引动阵法生变,闪避了几招,已是连连遇险。当下索性将心一横,站定“天权”星位,右手一竖一推,闪电般拍了出去,与“天权”位的七名明教教众硬碰一记,顿时被震得气血翻涌,身子踉踉跄跄,险些一口血喷了出来。   借着这一记对撞,他身子趁势飘出丈许,凝目看去,只见七个七星阵环环相扣,各自站定七星方位,已知单凭一己之力。但见刀光映照金日,人影如潮,此来彼去,更无已时,要破此阵实是难上加难。不由得转头向萧千离望去。   正在此时,只听数十人齐齐狂吼,紧接着轰然巨响,流光四溢,阴阳二气生生爆开,场中顿时混乱不堪。   宋书剑心中一惊,急忙转头,一眼见到萧千离周身无数蓝色氤氲四散逃逸,不禁大惊道:“啊!连镇山河也……”   与宋书剑的谋定而动不同,萧千离明知对方以四十九位先天同时催动大阵,战力远超寻常想象,却还是落下镇山河气场,团团护住周身。   见到这玄妙无比的镇山河,台阶上观战的青帝林东来顿时眉头一皱——他曾经亲眼见识过对手的这一门古怪气场,当时凭借鸣翼狮威力全开,以“煌日照”这等奇门功法,也只不过勉强消融对方气场,也不知这些匆匆炼制的明教教众,能不能打破对手的防御。   “铛铛铛”连珠般的撞击声响起,却是那数十把弯刀先后砍在气场上,饶是气场防御之能厉害无比,却也被打得微微一晃。   居鲁士更是眉头紧皱,料想不到这古怪气场竟然如此厉害,当下呼啸一声,一个大七星阵缓缓运转,将四十九名先天好手的功力尽数加持一处,再度出手,只听天崩地裂一声大响,镇山河猛然晃动起来,摇摇欲坠,似乎一刻便要彻底破碎。   只是这一下,萧千离立刻探出这四十九人的底限。眼见再来一击,便要将镇山河彻底破坏,当下冷哼一声,一道剑气从天而降,化作千千万万,“人剑合一”猛然爆开,顿时将气场崩坏。   这四十九人身在气场之中,被“人剑合一”爆开气场,顿时身子一僵,人人足下都是气息紊乱,阴阳二气四处乱窜,竟是生生被锁了足,大阵也为之停滞不动。趁此良机,萧千离猛然左跃几步,眼看就要抢到了“北极”方位。   七星阵环环相扣,按北斗星座的方位布阵,是一门集体御敌的阵法。以静制动,击首则尾应,击尾则首应,击腰则首尾皆应,牢牢将敌人困于阵中,但是若深谙此阵奥妙,抢占北极星位,便能以主驱奴,制得七星阵缚手缚脚,不得自由施展。   这个道理,莫说是萧千离与宋书剑,便是寻常一个佛道先天高手,也大多知晓一二。眼见萧千离只差一步便会抢占北极星位,却不料身前人影晃动,一个身影势若疯虎的扑了上来,呼呼呼向萧千离胸口连拍三掌,劲力沉雄,封住了萧千离的去路。   萧千离袍袖一拂,砰地一声与那人硬碰一记,那人身子向后一仰,足下却站得稳稳当当,萧千离的攻势也被阻住,感应到对手掌力如潮,绝非寻常人物,不由得抬头去看,见那人正是居鲁士。   只是这片刻之间,布阵的明教教众尽数挣脱了“人剑合一”的锁足,带动大阵继续转动,“北极”星位顿时移动。   时机稍纵即逝,萧千离顿时明白了明教的打法。   正反两个大七星主攻,居鲁士居中策应,无论是自己或是宋书剑意图抢占北极星位,必然遭受居鲁士的正面阻截。 第五百三十一章 送你们上路   拜火教光明右使利萨汗·居鲁士,乃是毋庸置疑的明教座下第二高手,仅次于教主青帝林东来。单论武功,便是光明左使也稍稍逊其一筹。   玉虚峰之战,倘若不是萧千离大胆启用摩尼教大明王阿尔沙米斯·沙普尔,任凭其攻上山来,以当时纯阳宫的情形,只怕无人能抵挡其锋锐。   摩尼教大明王沙普尔是先天三重的一流高手,便是萧千离擒他,也是利用了系统功法的神妙,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那日他与居鲁士却斗得难解难分,足见这位明教光明右使战力几等同于先天三重,只差一步便是先天大圆满之境。   摸清此人的底细,萧千离不禁暗暗叫苦,倘若是全盛时期,居鲁士自然不在话下。但是此时自己功力折损极重,便是平手对阵也不见得是他的对手。更何况如今宋书剑功力虽有所进展,却因为杂事缠身,并未突破先天三重,正面对敌,只怕还不是居鲁士的对手。   此时居鲁士似乎是发起狂来,一掌掌如五丁开山,每一招似乎都想要与萧千离同归于尽。二人再斗片刻,背后大七星阵重振旗鼓,再度攻了上来,眼见阵势渐渐收紧,从空隙之间奔行闪避越来越是不易。   “怎么办?”萧千离心中越来越是焦急,百忙之中瞥了不远处的宋书剑一眼,见他虽然肆意穿梭,无人能攻及于他,只是大阵渐渐收紧,他闪转腾挪的步伐也随之慢了下来。   “如今功力不足,还有什么法门可以破阵而出?”   萧千离一边苦苦思索,一边竭力在前后夹击中闪避,刚一分神,背后七名明教教众已经悄无声息的欺了上来,其中六人将右手弯刀插回背后,各自伸出一掌搭在前人肩头,七人之力尽数集于一人之身,站在最前的一人周身真气狂涌,大喝一声,弯刀当头劈下。   萧千离急忙闪避,却迟了一步,“嗤”的一声,一只袍袖碎成片片白蝶,飘飘扬扬的散落下来,一条手臂也被弯刀划伤,顿时血流如注。   正在此时,另一队教众也从侧面攻上,同样是七人联手一处,由站在最前的那人出招,萧千离凝神避开,刚要抢攻,迎面却有人一掌击来。萧千离还了一掌,顿时将那七人震开,自己却也被反震得气血翻腾。   萧千离长叹一声,情知这般斗下去,自己与宋书剑必然有一人要丧命其中,正在愧悔之时,心中却暗暗奇怪:“明明这些人看起来已经没有了神智,为何还会如此灵动?尤其是阵法圆转如意,九十八人联手,如同一人施展,竟然没有一丝破绽。”   “神智?”萧千离猛然心中一动,闪开右侧的攻势,目光向居鲁士看了过去。   此时宋书剑凭借灵动的身法,已经抢到北极星位,却被赶来的居鲁士化解,不得已又退回阵中,一个不慎,已是连连遇险。   “我明白了!”   萧千离精神大振,高声道:“宋先生!”   宋书剑此时身陷重围,正在无可奈何之时,忽然听到掌教高声传唤,急忙转头看去,见到萧千离突然凌空跃起,向自己的方位扑来。   “掌教不可——”宋书剑不由得大惊失色,这正反七星大阵被二人牵扯,只需各自对阵一个尚且如此挣扎,倘若等二阵合一,则更是威力倍增。   他心中正在暗暗叫苦,掌教明明熟知阵法要诀,为何如此不智?只见风声呼呼,却是数十人同时跃起追击。萧千离一个起落,已经跃至自己身边,而正反两个七星阵业已趁势会和。   二人背对背站在一处,宋书剑苦笑道:“唉,掌教你这是为何……”不等他说完,只听萧千离沉声道:“宋先生,替我争取时间!”   “嗯?”宋书剑顿时一愣,问道,“要多久?”   萧千离侧头低声喝道:“一盏茶!”   “一盏茶?”宋书剑重重的一咬牙,点头道,“也罢!”   按照这个时代的时间计算方式,一盏茶大约是后世的十分钟左右。此时宋书剑连对付一个七星大阵已是举步维艰,更何况正反双阵齐聚?这短短的十分钟,如今看来却显得极为漫长。   眼见双阵会和,众人脚步踏踏,行动敏捷迅速,转瞬之间已经重新组阵完毕,居鲁士立于阵后,两个七星大阵重重叠叠,前后同时涌了上来。   “这两人简直是愚不可及!”正在阵后指挥的居鲁士心中放声大笑,原先二人分开各自对阵,自己还需要时时照拂,避免被这两人抢到北极星位。如今二人会和一处,看似集中一点,其实并没有什么优势。尤其是正反两个七星阵环环相扣,便是连北极星位也被互相掩盖,更加没有破绽。   只见宋书剑左手从袍袖中伸出,托着一块乾坤盘,右手伸指入口,猛然一咬,顿时鲜血汩汩而出。他顾不得十指连心的疼痛,匆匆在乾坤盘上以指代笔,画出一个个玄奥的符文来。   光华大作,一个巨大的阴阳鱼从乾坤盘上飞起,瞬间扩张到全场,徐徐落下。居鲁士眉头一皱,唿哨一声,正反两个七星阵顿时扑了上来。   此时正七星大阵各自联手,将四十九人之力尽数加持最先一人身上,反七星大阵亦是如此,一前一后两人全身衣衫尽碎,肌肉膨胀起来,青筋迸露,面孔扭曲,显得极为可怖。   只听两声爆喝,却是这两人同时向萧千离与宋书剑所处的方位拍出一掌,掌力汹涌澎湃,掌风所致之处,空间顿时塌陷,便是连空气也似乎瞬间被点燃。   此时阴阳鱼光华一闪,那两道掌风攻至一半,却不知不觉改变了方向,竟然从二人身边绕过,重重的对撞在一处,惊天动地的一声爆响,却是平地起了一个霹雳,气浪横扫全场。   强行以两仪阵化解这等惊天之力,宋书剑一口鲜血顿时喷了出来,胸前衣襟被染成一片血红。他看了闭目不动的萧千离一眼,右手猛然一拍乾坤盘,已经黯淡无光的两仪阵顿时再度璀璨生辉。   “看你还能支持几轮?”居鲁士桀桀狞笑,再度指挥正反七星大阵攻上,只听一声巨响,宋书剑七窍一并喷血,一身白衣顿时变成一片血红。   眼见第三轮攻击即将形成,萧千离终于睁开了眼睛,一把扶住宋书剑即将软倒的身子,右手猛然向地面拍去。   只听砰的一声闷响,尘土飞扬,居鲁士怪笑道:“纯阳掌教,就算你有再大本事,又如何能生离此处?”   他正欲指挥大阵再度发动,却见地面上有无数淡淡的黑雾缭绕,如同跗骨之蛆,飞速的蔓延到场中每一个人的脚上,继而直直向上,将这百大先天齐齐缠住。   “这是什么鬼东西?”居鲁士还没来得及分辨清楚,只听萧千离的声音传了过来:“可叹这些人也是父生母养,却被你们炼成这般模样。尘归尘,土归土,本座便送你们上路——” 第五百三十二章 曾经的第一个先天对手   萧千离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并不长,但是这短短的几年之间,他经历过的生死危机,已经比绝大多数人一辈子都要来得丰富。   先天境界的武学宗师,他已经不知见了多少,就连还虚之境的大佬,他也见过许多,甚至还亲手击杀过几位声名显赫的大宗师。   正因如此,一些不太出众,甚至是籍籍无名的对手,在萧千离的记忆中已经渐渐模糊了。倘若不是突然想起“神智”,他甚至都不会想起那一段经历。   碧眼魔尊,岳沙!   这是在救助二徒楚寻之时,所遇到的第一个先天级高手。而且还是被囚禁百年之久,油尽灯枯,全身功力百不存一。即便如此,当时勉强只有金丹化炁修为的萧千离,还是吃了老大一个亏,险些被对手暗算致死。   岳沙精擅阴行功法,乃是当时武林中的一个大魔头,一百二十年前,有剑尊云潇为首的十三位当世一流剑客,共同围剿碧眼魔尊岳沙,终于将他擒住,镇压至祁连山下,却被福缘逆天的楚寻无意中撞破。   凭借逆天的系统,萧千离破除了岳老怪的《失魂引》,连同高阶奇门功法《万鬼噬魂》也一并失去了效用。但是这并不是说这两门功法就毫无作用,只不过是岳沙找错了对手——他以为对付的只是一个化炁境界的小道士,却不知自己面对的,却是识海中那个超出这个世界想象的庞大系统。   这九十九个被渡厄之力强行提升,渡过生死大劫的明教教众,因为最后一步功亏一篑,导致拥有先天的实力,却失去了神智,全靠拥有圣火信仰之力的居鲁士、林东来等人掌控,这才有了战斗的能力。对于萧千离来说,要断绝这一层联系,要么便是击杀居鲁士、林东来等人,要么便是将这九十九人的控制一并断绝。   如今二人陷入重围,自保尚且不暇,又如何能格杀几乎是全盛战力的居鲁士?萧千离心神电转,猛然想起了在祁连山下的一幕。因此明知二人陷入绝境,还是要求宋书剑抵挡片刻,替他争取时间。   宋书剑虽然不明白掌教到底要做什么,但是长期以来对萧千离的信任,他毅然燃烧精血,将两仪阵威力发挥到极限,眼看就要丧生,却终于拖到了萧千离布置完毕的那一刻。   以如今萧千离的功力,仅仅是初阶功法的《失魂引》,却在他手中发挥得淋滴尽致,百道极为细微的阴寒气息悄无声息的从地上蔓延开来,转瞬之间顺着脉络一路向上,缠绕刺入这九十九名明教教众的脑海,   《失魂引》不在五行真气之列,当初岳沙偷袭萧千离,曾经自夸哪怕仅有一丝,却也足够干扰一个化炁境界武学好手的神智。如今萧千离虽未恢复全满,却足以对先天高手产生影响。   听了萧千离的话语,居鲁士忍不住狂笑道:“好大的口气,今日……”   却见陷入重重包围的对手忽然抬起头来,朝自己微微一笑。居鲁士不由得一愣,脑中电转:“到了这个时候,莫非这姓萧的还留有后手?”   还不等他念头转完,猛然只觉脑中刺痛,不由自主的踉跄后退几步,捂着头惨叫起来。   在他的身前,九十九名明教教众动作齐刷刷一僵,两眼无神的看着前方,瞳孔尽数散开,虽然还有生机,周身真气并未散去,却只是一个活死人而已。   刚刚萧千离所施展的《失魂引》,已经将他们脑中那道玄之又玄的神秘联系,赫然切断!   台阶之上站立的林东来、古轩中等人,脸上的微笑顿时凝固。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林夕惊骇无比的瞪大了眼睛,看着还在抱头哀嚎的居鲁士,又看看呆立不动的九十九名教众,不由得喃喃道,“莫非……莫非这萧千离,竟然是魔鬼的化身么?”   林东来脸色难看之极,右手虚虚一抬,打算借助渡厄力功法重新掌控,一抬之下,却是空空如也,真气探出,却如同触碰到了石头一般,除了冰冷一片的意识之外,别无他物。   居鲁士到底是拜火教中的一流高手,意志极为坚定,强忍着脑海中针刺般的剧痛,猛然伸出手指,在眉心重重一点,一道锐利无比的指力顿时透入脑中,将上丹田刺破,顿时真气消散一空,也将那道侵入识海的《失魂引》阴行异种真气一并驱逐出来。   壮士断腕,何等惨烈!   “好毒辣的邪门功法……”上丹田被自己刺破,居鲁士损耗之重难以想象。他强忍着站起身来,咬牙切齿叮着萧千离,摇摇晃晃的向前走去,恨声道,“便是只剩下我一人,也要杀了你!”   “右使……”却是林东来苍老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居鲁士身子猛然一颤,艰难的扭过头来。   “居鲁士,我们败了……”曾经不可一世的青帝,如今却似乎瞬间苍老了几十岁,他痛苦的摇着头,低声道,“胜利的时候,我们要放声大笑,失败的时候,也要败得有尊严!”   这句话出自拜火圣典《阿斯维塔》,一时间居鲁士泪如雨下,林夕泣不成声,古轩中也默默的垂下了一直昂然挺立的头颅。   林东来环顾四周,古轩中与柳随风拼得两败俱伤,至今功力连一半都没有恢复;居鲁士壮士断腕,一身功力能发挥的不足三成;而爱女学到了自己的谋算之道,武功却是泛善可陈……至于自己,被萧千离以诛仙剑重伤之后,至今还不敢妄动真气,否则内息一岔,便是走火入魔,七窍流血而死。   他目光却向东南方向望去,心中默默念道:“你们想必已经脱离了战场罢……还好,只要有一点火种在,总会燃起滔天大火……”   林东来垂下目光,静静的与萧千离对视半晌,忽然很是洒脱的一笑。   “你赢了!”   看着林东来庄重的神情,萧千离也笑了,道:“得你为敌,幸矣!”   林东来释然一笑,回身慢慢向大殿中走去,也不回头,举起一只手,大声道:“不必送了——”   突然一个全身都笼罩在黑袍里的身影从侧面跃出,奇快无比的抛出四根长绳,准确无误的扣住四人,运力一抖,那四人身不由己,被径直拖入大殿中。   萧千离脸色一变,足下加力,奇快无比的扑了上来,只听惊天动地的一声巨雷响起,大殿轰然垮塌。 第五百三十三章 图谋再起   情形突变,饶是萧千离也未能及时反应过来。等他扑到大殿正门,那大殿已经轰然塌了下来,砖石飞扬,顿时将几人的身影隐在其中。   宋书剑此时这才缓过气来,捂着胸口慢慢的挪到萧千离身后,目光却警惕的四处巡梭,语气虚弱的问道:“怎么回事?莫非是林东来另有退路?或是……”   “不!”萧千离却打断了宋书剑的猜测,面沉如水,摇头道,“林东来已经抱了以身殉教的决心,倘若不胜,便举火相焚!”   宋书剑眉头一皱,不明所以的顺着萧千离的目光看去,一看之下,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这大殿倒塌之后,石块纷飞,却也露出了原先放置在殿内的无数引火之物。可想而知,以林东来的为人个性,既是一教之主,又是一代武学大宗师,倘若最后一战失利,则必然无颜面见世人。   宋书剑盘算半晌,皱眉道:“此人究竟是谁?能瞒过我等的感知,堂而皇之的埋藏在殿后,只等林东来从容赴死,立刻出手解救。此人的武功修为,也算是高得很呐——”   萧千离思忖半晌,缓缓道:“这人刚刚出手那一下,四根长绳同时锁住林东来、居鲁士等四人,兔起鹘落,当真是又快又疾,绝非泛泛之辈。又似乎对明教极为熟悉,想必也是明教中的高手。”   宋书剑默默回忆刚才那人电光火石的出手,思索片刻,出言道:“依宋某之见,此人武功当在莫君之之上!”   萧千离瞥了宋书剑一眼,知道他的意思,颔首道:“不错!此人武功之高,当在四大护教明王之上,仅稍弱于右使居鲁士。”   “右使……右使……”宋书剑忽然眼前一亮,道,“明教的几个高手,咱们大多都已经见过。自青帝林东来以下,光明右使居鲁士、四大护教明王、天地风雷四旗正副旗使等人,均是有数的高手。除此之外,唯独有一人从未见过!”   “光明左使!”二人齐齐出声,各自对视一眼,都起了一丝忧心。   居鲁士的本事,二人都是亲眼目睹,单论武功修为,便是宋书剑也不如他,着实是一个难缠的对手。如今竟然又出来一个左使,凭空又多了一大敌。   此时战斗已经平息,刚刚被战斗余波震慑得不敢接近、只得在半空中不断盘旋的数十名巨鹰弩手纷纷落下地来,各自站在广场中,等候掌教示下。   “封锁天山,以托木耳峰为中心,方圆五百里展开搜索,不可放过一个可疑之处!”萧千离立刻下令。众人轰然应诺,各自带鹰飞上天空,在周围反复梭巡。   宋书剑伤势极重,刚刚撑着重伤说了几句话,已是心力交瘁。萧千离见他委实难以支撑,当下轻声道:“宋先生辛苦了,你先行回山休息,此处交由本座便是!”   宋书剑也觉得自己实在难以为继,当下点头道:“也好!”   他刚要转身,忽然又想起什么,说道:“如今林东来身边有了高手护卫,单靠鹏程、纤柔他们,不足以对付这等好手。以宋某之见,还是速速从昆仑调遣高手前来助战为好!”   萧千离思索片刻,却还是摇了摇头:“如今玉虚峰伤兵满营,仅有慕先生等寥寥数人战力无损,况且上官云鹤心思不纯,不可任由其单独留在山中。宋先生只管回去,本座自有分寸!”   宋书剑也知道兹事体大,从玉虚峰调遣高手,未免让玉虚峰过于空虚,当下默默点头,沉声道:“掌教小心!”   在托木耳峰的山脚下,积雪盈尺,一堆乱石忽然发出哗啦一声轻微响动,从中露出一个小孔,一双眼睛凑了上来向外张望几眼,又重新堵上了洞口。   这是一条狭窄的通道,洞内伸手不见五指,四人背靠石壁席地而坐,一个黑衣人看了几眼,又重新走了回来,单膝跪在地上。   “事急从权,万望教主恕罪!”   良久,才听到林东来幽幽的声音:“顾左使,你何必回来赶这趟浑水?”   正如萧千离与宋书剑猜测的那样,这千钧一发救了林东来等人的黑衣人,赫然便是明教光明左使顾青词。   顾青词呵呵一笑,道:“到了这个时候,教主何必虚言瞒我?你以身殉教,无非是断了纯阳宫的念想,任凭我与图旗使等人另起炉灶,至少能为我等争取十年生聚之机。”   林东来沉默良久,这才轻叹道:“你都知道了?”   黑暗中,顾青词无声的点点头,沉声道:“来时路上,我已经布下疑阵引开追兵,救下了战北野、图天等人,教主的吩咐,李乱来均已告知。如今他们四人已被我安顿妥当。”   他顿了一顿,苦笑道:“我与居鲁士从波斯便开始争斗,如今已有二十余年,回想教主这些年的所作所为,顾某当真是羞愧得无地自容。”   “没什么……”林东来叹了一口气,低声道,“我自命不凡,如今落到这个地步,必然是我的谋算出了偏差。此战若胜,明教还有喘息之机,倘若不胜,索性引开纯阳宫的注意力,你们也会轻松许多……”   旁边的居鲁士大声道:“教主没有错,是咱们办事不力,坏了教主的大事!顾青词,倘若你早回几日,你我联手引动圣火渡厄秘法,那九十九名教众,未必不能功德圆满——”   顾青词摇头苦笑不语,林东来却斥责道:“右使不要妄言!此事乃是教中绝密,这数年来从未告知第二个人,便是你也是前几日方才知晓,左使又岂会得知?”   被林东来喝了一句,居鲁士顿时不敢再说。惊魂甫定的林夕一直默然不语,此时才问道:“父亲,咱们接下来怎么办呢?”   “等!”   林东来缓缓道:“萧千离思谋慎密,行事环环相扣。他绝不会容我活在世上,因此这些时日,他必然派遣重兵四下搜寻我等踪迹,只要露了行踪,立刻便会大肆围捕。”   “如今之计,只有比拼耐心,一边养伤,一边等候良机离开天山!”   “这条密道中原本便藏有饮食酒水,便是住上半年也不打紧。如今大雪封山,纯阳宫并无后援,这五千兵马绝不会长期驻扎。只要他们失去了耐心,便是咱们脱困而出的机会。”   此时的林东来,又渐渐恢复了那个挥斥方遒的青帝风采,沉声道:“天山不可再留,咱们脱困之后,立刻往东南而去,以图再起!”   “东南?”居鲁士等人都是惊讶莫名,唯独顾青词却哈哈笑道:“教主果然是雄才大略,与顾某谋算不谋而合!好教诸位得知,如今四位旗使,正在往东南而去,替咱们打一打前站!”   古轩中思索良久,诧异问道:“东南……却是何地?”   “密宗!” 第五百三十六章 余波   纯阳与明教两场血战的大致详情,终于从各个渠道散布了出去。甚至连侥幸逃生的明教教众,都在有意无意的推波助澜,终于引得江湖皆知。   与第一战不同,第二战几乎变成了萧千离的个人舞台,以一己之力镇杀拜火教大长老阿库·尼尔图,又鏖战明教教主青帝林东来,并将其重伤,天山教坛也随之毁于一旦。   虽说这一战无论是战果还是过程,都是极为辉煌,但是在中原武林中,反而远远不如第一战来得声名显赫。   盖因纯阳掌教萧千离的战功之辉煌,实在是罄竹难书,剑斩无嗔、无寂,单人重创苦行三僧,一指点杀炼就不灭法身的百里长青,早已震惊天下。在旁人看来,萧千离无论做出什么样的惊天大事,都只不过是在原本的赫赫战功上再增添一笔。   反而是第一战的详情,引得江湖众人反复讨论。其时萧千离远在金山寺未归,明教几乎大半实力都展现了出来,两大势力正面碰撞,堪称百年来战况最为惨烈的一次。   经此一战,“隐相”宋书剑、“剑君”谢广陵、“黑鹰”陶双亭、慕青宇这四大先天先后出手,更有周天剑阵凶悍无比,充分展现了纯阳宫深厚的底蕴和实力。   也是在这一战中,纯阳宫的晚辈门人,则再次大展光彩,令世人为之瞩目。   尽管开战没多久,纯阳宫三大亲传之一的楚寻便不得不饮恨退场,但是他拖着重伤之体连杀六人,其中更是有两位先天修为的副旗使,荒芜法则整整侵蚀里许方圆,波及范围内,就连巨石也被化为齑粉。   纯阳五弟子程君,领悟土行大道,脚踏大地,便有万劫不磨之功,乃是守御第一的承天法则,以化炁圆满修为与先天中阶的金环龙王素还霏大战千招,直接将对方最强战力之一生生兑掉。   除这二人之外,郭玉盈、方少白双战四大护教明王之一的血衣雕王古轩中,郭鹏程、羽纤柔、薛慕白等人也都是出类拔萃,不知击杀了多少实力强悍的明教好手。   但是最耀眼的,却依然是柳随风、李承渊二人,前者先击杀偷袭的两个先天好手,后抵挡明教七次攻山,死在他手中的明教教众不下四十余人。最后一次,在尽露疲态之下,依然拼掉雕王古轩中,其战力悠长可见一斑。   而李承渊则更是战果辉煌,战枪所至,敌人死伤无数,拼着两败俱伤击杀白冠狼王常无双,勇悍更是震惊全场。   至此,纯阳掌教萧千离座下七星八徒三记名,共计十一个门人,可算是崭露头角,展现出惊人的实力,其三大亲传更是名扬天下。   与之相比,那一点小小的折损,在这种层级的大战中,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不知多少实力强横的大势力,曾经对纯阳宫层出不穷的少年俊杰不屑一顾,在他们看来,“不入先天皆为蝼蚁”,除了萧千离与谢广陵之外,“纯阳宫可还有拿得出手的人物么?”   此战之后,纯阳宫的情报被无孔不入的探子一一回报,其真实实力,渐渐掀开了神秘的面纱,众人这才惊觉:“原来不知不觉中,纯阳宫已经到了绝大多数势力都要仰望的地步!”   一代四大先天且不必说,单看二代门人,便有柳随风、楚寻与李承渊三位战力极强的先天高手,又有程君、方少白乃是半步先天,虽还差捅破那层窗户纸,却有承天、大音希声这等至强法则,实力几不下于寻常的先天宗师。   化炁高阶的郭玉盈、羽纤柔,杀伐骁勇,巾帼不让须眉;又有化炁中阶的郭鹏程、云浅依两位英才艳绝的年轻门人;便是连入门最晚的薛慕白、池寒桐两个半大少年,也已凝化金丹,实力远胜同境界的对手。   随意一数,这份名单便足以让绝大多数门派心惊不已。更不要说高高在上的纯阳掌教,至今未逢一败,甚至连他的底细,江湖中也无人知晓。   纯阳掌教座下,当真是满门英才啊……不知多少人在感叹,内心中也渐渐起了敬畏之心。   在这种情况下,纯阳宫再次大开山门授徒的消息一经传出,顿时引得天下震动。不少住在东边的年轻人甚至不愿留在家里过年,便背起行囊,匆匆赶赴昆仑山。   此时的纯阳宫,却迎来了最为平静的时光。   经过月余的诊疗休养,纯阳宫一众门人大多已经伤势尽复,就连伤势最重的楚寻与李承渊,如今也是行动无碍,除了功力尚未完复之外,其余均与常人无异。   春节将至,纯阳宫还发生了几件事,其一便是柳随风的生身之父柳万三终于没能熬过这个冬天,撒手西去。   得到消息后,柳随风在屋中痛哭一日一夜,默默的向恩师告了假,孤身赶赴酒泉郡,安葬了父亲,过了头七之后便带着大哥柳随信回山,参拜萧千离之后,言明大哥打算在纯阳宫谋个差事,经萧千离允可,将酒泉一郡的商业尽付其手。   其二便是唐家千金唐子衣听闻李承渊受伤,难掩心头思念,从唐家堡偷跑出来,临行前还拐走了唐门至宝孔雀翎,气得唐门大总管唐云澈指天骂地,又是骂女生外向,又是指责萧千离不好好约束弟子,闹出李承渊这个祸害来。   得信之后,李承渊却是心中有愧,带着唐子衣来到三清殿请罪,萧千离却大笑连连,取出一本《炎龙九炼》,交付门下弟子,命其乘鹰送至唐家堡。唐门得此心法,顿时大喜,也就装作不知道一般,任凭唐子衣留在玉虚峰,索性眼不见心不烦。   第三件事则大出众人意外,却是匈奴左贤王麾下大将狐鹿提乔装入关探听虚实,偶遇秦雨瑶,一时间惊为天人,意图掳掠北上,却不料秦雨瑶刚烈之极,趁不备之际夺路而逃。狐鹿提勃然大怒,携随从五十人连夜攻入秦家,杀得秦家血流成河。   幸好秦、苗两家世代交好,得了川西大豪苗林相助,终于击退狐鹿提。秦雨瑶则愤恨难当,一路奔至西平求援。留守门人不敢怠慢,放出一只巨鹰,飞赴玉虚峰。 第五百三十七章 算得尽天下 算不出人心   “弟子请战!”   望着殿中黑压压跪了一地的一众门人,萧千离目光一一扫过,入目的尽是坚定的目光和刚毅的神色。   “你们都起来吧!”萧千离轻轻叹息一声,吩咐道,“随风,你且去将秦姑娘接至玉虚峰!”   柳随风不由得一愣,张了张嘴,却躬身道:“谨遵师命!”   萧千离目光过处,看着站在旁边若有所思的宋书剑一眼,开口问道:“宋先生,此事似乎有些古怪。”   “掌教所言极是!”宋书剑思忖半晌,缓缓道,“此事着实奇怪,以匈奴人的习性,秋分猎谷,冬至乃收。断然不至于这个时候派人入关,此事必然有些蹊跷。”   李承渊乃是镇北军斥候出身,闻言辩解道:“宋先生,人家只是派了一个将领入关探听虚实,与冬收似乎没有什么太大关系……倘若真要是有什么图谋,弟子出马将他擒来也就是了!”   “胡闹!”宋书剑瞪了李承渊一眼,怒道,“狐鹿提乃是左贤王呼耳都维麾下重将,没什么大事,他会在寒冬腊月南下入关?倘若只是探听虚实,派遣几个斥候来也便是了,又何必动用一员大将?”   李承渊被喝了一句,自知莽撞失言,当下讪讪不语。宋书剑抚须沉吟半晌,撇着眼睛看了李承渊一眼,冷哼道:“战略一窍不通,唯独馊主意不少。你最近是不是闲得骨头疼了?既然如此,便带着你婆娘和你小姨子去把人擒来!”   一番话说得众门人忍俊不禁,都捂着嘴偷笑,李承渊更是羞得面红耳赤,强自分辨道:“宋先生不要乱说,我与子衣尚未成亲,至于小姨子……咳咳,依依是咱们的小师妹,此话不当讲,不当讲!”   云浅依与唐子衣自幼情同姐妹,倒也不太在意“小姨子”的称呼,闻言笑道:“姐夫,宋先生让咱们去抓人,咱们就去呗,害什么臊啊!”   得了云浅依解围,李承渊立刻抓起战枪,大声道:“弟子这便去!”头也不回的匆匆离去,只听身后又传来一阵大笑。   云浅依轻笑着向萧千离与宋书剑施了一礼,脆声道:“弟子去了!”   只听萧千离沉声道:“此去当多探情报,人抓得到便抓,抓不到索性杀了。若遇险,不必硬拼,早早报之才是正理!”   云浅依躬身道:“弟子知道了!”   见到二人一先一后离去,萧千离吩咐众人散去,及至大殿中走得干干净净,这才转头笑道:“宋先生,你似乎已经有所察觉啊?”   宋书剑脸色渐渐阴沉了下来,缓缓点头道:“倘若宋某没有猜错的话,匈奴必然内部生变,先不说是好是坏,看狐鹿提的举动,显然是即将对中原用兵。”   “匈奴扣关中原,共有三条线路,一是西北据金昌、克武威,一路南下;二是依云中、河套为据,进军关中,三是破大同,攻太原,取中原。这三条线路中,以大同、太原最为困难,余者难度大致相当。只不知为何狐鹿提会来到川中,此事极为可疑。”   萧千离沉吟良久,问道:“镇北军如今何处驻扎?”   宋书剑迟疑了一下,摇头道:“按常理,酒泉、河套、怀远、溯州一线均有镇北军驻扎,唯独酒泉距离河套太远,中间足足有一千四百里之遥,乃是镇北军布防的一大空缺。幸好咱们在武威布下一军,倘若生变,东可牵制中卫,西可据守祁连,倒也无虞。”   “川中……川中……”萧千离一皱眉,吩咐道,“宋先生,且随我去后堂一观!”   三清殿后有一间小殿,宋书剑闲来无事之时,在这里设下了精细的沙盘地图。二人转至后殿,仔细看清地形方位,萧千离顺口问道:“那左贤王的驻地大致在哪里?”   “这里!”宋书剑用手指点着地图上的一个方位,萧千离点头道:“阿拉善?此处地势较为平坦,水源充沛,倒是适合放牧……”   此时二人都已经目光向南看去,不禁齐齐脸色一变,互相对视一眼,相顾骇然。   “靖远危矣!”   “靖远距银州(今银川)不下七百里,地广人稀,仅有五百驻军,也无天险可守。倘若匈奴越中卫入靖远,将直面定西郡!”   “自定西南下,东南为天水,正南为陇南,皆是军镇重地,匈奴战线太长,不便攻打。唯有西南乃是若尔盖,一路可谓畅通无阻!”   “难怪狐鹿提会遇到川西秦家,原来他们竟然是打着这一番心思!”   宋书剑越说越快,情绪也是激动起来,一拱手,大声道:“宋某这便去整顿兵马,就此告退!”   “慢!”萧千离起先听来大为有理,细细想来却总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挥手拦住了宋书剑,盯着地图半晌不语。   宋书剑心急如焚,道:“掌教还有什么吩咐?”   萧千离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忘记了一般,仔细去想,却又想不起来,思索片刻,吩咐道:“你且去罢!匈奴历代均有统兵大才,不可轻视,用兵虚实,或将反其道而行之,哪怕是新年扣关,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宋书剑脸上戾气一闪,缓缓点头道:“当年宋某之耻,便是拜匈奴所赐,如今有此良机,倘若再中算计,宋某岂有脸面活在世上?”   听宋书剑说得郑重无比,萧千离不便再做阻拦,他转过头凝视宋书剑半晌,这才淡淡的说:“去吧!”   宋书剑抱拳当胸,赫然便是昔日谋算北地的一代“隐相”风采,不发一语,转身大踏步离去。   “究竟忽略了什么呢?”   萧千离喃喃自语,目光又重新落在地图上,默然不语。   不知过了多久,乌云低垂,大雪簌簌而下,天地一片沉寂。   陆无厌举着灯烛轻盈的走了进来,关切的说道:“师兄,很晚了,早些歇息罢!”   “嗯!”被师妹的声音惊醒,萧千离转头微微一笑,道,“有劳师妹关心了。”   陆无厌嫣然一笑,陪着萧千离慢慢向外走去,笑道:“子衣来玉虚峰还没几日,你就派她去擒敌,这可不是待客之道。”   萧千离笑道:“你是没见唐子衣那模样,多日不见,与承渊如蜜里调油一般,片刻离他不得。横竖这也不算是什么大事,在唐家堡的地界,莫非还会出什么事么?再说承渊……”   他猛然一惊,讶然道:“唐家堡?”   陆无厌见师兄突然站住,脸色突变的模样,不禁担心的问道:“师兄,怎么了?”   萧千离半晌不语,良久才沉声道:“我知道我忽略了什么!宋先生乃是当世奇才,算得尽天下,却唯独算不清人心……匈奴南下,必然不是攻靖远!” 第五百三十八章 二赴唐门   宋书剑纵横北地多年,精于谋略,有先天“易”之道为辅,用兵如神,当真是冠绝天下。却唯独在河套之战中遭遇大败,断后的两千镇北军精锐也全军覆没,他也因此险些一蹶不振。   其真实败因,却并非他的谋算出了差错,而是匈奴多方谋划,买通了朝中的几位手握实权的大佬,在关键的战役中,粮草辎重、人马换防均出现了严重的问题,而兵力布防图落在胡人手中,更成了对宋书剑的致命一击。   这一次,左贤王呼耳都维麾下重将狐鹿提出现在川西,此事疑点重重,宋书剑虽然有所怀疑,但是更多的还是揣摩匈奴的用兵方向,却忽略了一个更为重要的信息。   川中唐家堡如同一个庞然大物,匈奴一位手握实权的大将公然入川,难道唐门竟然丝毫不知么?   莫说这传承数千年的名门望族,便是有什么陌生人来到绵延千里的昆仑山东麓,纯阳宫也能知道得清清楚楚,更何况是情报系统强大无比,与丐帮、天香堪称鼎足而三的唐家堡?   就算狐鹿提乔装改扮,悄悄潜入,但是他明目张胆的夜袭川西秦家,又与大豪苗林火拼,发生这等大事,莫非唐门的眼睛真的瞎了不成?   萧千离曾经与唐门家主唐峰私定同盟,唐峰便曾经坦言唐家八门的情形,其中实力最强的天罗、惊羽两门,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天罗地网困龙蛇,神惊魄悸向黄泉。天罗诡道一门,由长老唐明信执掌,唐明信为大燕供奉之一,目前一众精锐正在皇城轮值。”   “惊羽穿杨连百中,雄心壮志两峥嵘。惊羽暗技一门,由长老唐明礼执掌,唐明礼在镇北军账下,八百弟子如今散于边军暗骑。”   从各种迹象来看,匈奴大将入川,必然不是表面上这般简单,真要是刺探情报、伏下暗子,用更为专业的精锐斥候,岂不是比一员将领来得更为妥当?   种种盘算,在萧千离脑海中一闪而过,他刚要伸手按住衣领上镶嵌的传音灵石,却又放了下来。   “师妹,看来我又要连夜离开了。”   陆无厌脸色白了一白,迟疑了一下,低声道:“那你去罢……小心些便好!”   看着师妹目光中的担忧之色,萧千离笑了笑,柔声道:“放心吧,这次不是去打打杀杀,只是心中有些疑惑,正要往唐家堡一行。唐门与纯阳至少还是盟友,不会有什么差池的。”   陆无厌勉强笑了笑,刚要说些什么,却不料师兄一伸手,将自己抱了一抱,这才放开。她猝不及防,“嘤咛”一声,直羞得满脸通红。   “宋先生这一去,少则月余,多则三月。他等这个机会很久了,河套之战,至今在他心中是一个极大的阴影,倘若过了这一关,他的枷锁心魔将会彻底打开,此后修行便是一片坦途!”   “至于我,新年之前必然会回来陪你……”萧千离低下头,看着这个容姿绝美的师妹,轻声道,“我这次去做的,便是替宋先生扫清那最后一道障碍。”   陆无厌低垂着螓首,看不清她的神色,只有手中的灯烛摇曳,散发着淡淡的昏暗黄光。   过了半晌,她才抬起头来,美眸中已带上了一丝雾气。她将灯烛放在旁边的案几上,伸手替师兄整理衣衫,轻轻道:“你去吧!”   萧千离伸手握住师妹的纤纤柔胰,陆无厌俏脸生晕,却并没有抽出手来。   “我走了——”   他在师妹的手上轻轻一握,随即大踏步出门,吩咐道:“来人!”   今夜值守的,乃是业已恢复圆满的五徒程君,听到恩师吩咐,当即带着两名纯阳门人快步走了过来,躬身道:“师尊!”   “明日清早,命陶先生赶赴武威待命;命郭玉盈、郭鹏程、羽纤柔、薛慕白、池寒桐五人,带领天山撤回的兵马前往靖远,由宋先生全权调遣;李承渊回山后,命其接替你的位置,你一路北上,辅佐宋先生左右。”   “弟子谨遵师命!”   萧千离点了点头,径直来到绝壁之上,一只巨鹰乘风而起,转眼托着萧千离飞得不知去向。   已是夕阳西下,唐家堡早早拉起了吊桥,巡防弟子也已经换班,一队队的来回巡查,外松内紧,守得滴水不漏。   萧千离刚刚飞近,立刻便被人发现,只听机簧咯吱咯吱连响,墙头暗藏的两架床弩抬起头来,这种射程达一千八百步的强悍利器交叉着对准了半空中的巨鹰,四名背负机关翼的唐门弟子急速升空,虎视眈眈的警戒着来人。   “来者何人?”   “纯阳宫掌教萧千离,速速去报贵堡家主!”   听得来人便是名动江湖的纯阳宫掌教,众人顿时骚动起来,床弩缓缓垂下,除了空中四架机关翼来回盘旋之外,其余唐门弟子顿时刀剑入鞘,一名统领模样的中年大汉越众而出,在城上抱拳相迎。   不多时,唐峰与唐云澈二人一先一后出现,见到萧千离,唐峰大笑道:“唐某与云澈正在谈及拜火之事,想不到掌教顷刻便至。来得正好,唐某已经吩咐下去摆出酒局,庆贺掌教为中原武林立下奇功。”   二人一边寒暄,一边来到内堡静室中,早有侍女端上茶水,三人分宾主落座。唐云澈一声吩咐,将侍女仆役都赶了出去,室内仅剩下三人。   “前些时日,掌教托人送来《炎龙九炼》,唐某细细看过,当真是博大精深,便是与我唐门绝学相比,也是颇有触类旁通之妙!”唐峰身为家主,首先打开了话匣子,含笑道,“如今掌教亲至,唐某正好当面致谢!”   “哪里!”萧千离一摆手,笑道,“小徒顽劣,不合得了唐门至宝,区区《炎龙九炼》,乃是本门赔罪之礼,门主无须客气!”   说到这事,唐云澈忍不住就要来气,闻言重重哼了一声,怒道:“当真是女生外向,这还没过门,连孔雀翎都拐去了纯阳宫。倘若真嫁了过去,唐家堡这点墨家遗宝,索性一股脑儿全送给纯阳宫罢了!”   一向稳妥谨慎的唐家大总管说出这般气话,足见是被唐子衣气得不轻,萧千离与唐峰对视一眼,一时都露出微笑。只听萧千离含笑道:“小儿女的事情,唐总管不必气恼,待令嫒出阁之时,纯阳宫必有大礼奉上!”   以萧千离一教之尊,说出这等话语,也算是给足了面子。唐云澈哼了一声,面色稍霁,皱眉道:“唐某并非是贪图什么重礼,只是这丫头无法无天,日后不知还要惹出多少麻烦,还请掌教替我多多管教才是!”   揭过此节,萧千离轻咳一声,唐峰、唐云澈对视一眼,都知道要进入正题了,当下凝神以待,屋里的气氛陡然凝重起来。 第五百三十九章 唐家生变   萧千离二赴唐家堡,以他如今的江湖地位,唐门家主唐峰与大总管唐云澈双双出迎,寒暄几句,直接进入了正题。   只见萧千离端坐不动,沉声道:“贵堡天罗、九宫、惊羽、天绝、穿扬、飞星、鬼斧、千机八门,究竟是哪一门勾结了匈奴人?意图引兵入关?”   这一句话的分量实在太重,即便是两位唐门大佬也不禁勃然色变。唐峰目光一寒,森然道:“萧掌教所言,莫非是指匈奴左贤王麾下大将狐鹿提入川之事?”   “不错!”萧千离直言不讳道,“小徒随风,与川西秦家之女两情相悦,却被狐鹿提横刀夺爱,夜袭秦家,与苗家恶战一场。此事若不是得了唐家堡的默认,他区区一个匈奴胡人,焉敢如此放肆?”   面对这等诛心之言,唐峰与唐云澈对视一眼,却一反常态的没有拍案而起。唐云澈欲言又止,重重的叹息一声,唐峰则目光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半晌,唐峰的声音这才缓缓响起:“萧掌教可知,这狐鹿提是如何一路畅通无阻,来到川中的么?”   萧千离眉头一扬,沉声道:“愿闻其详!”   “唐家堡八门之中,有惊羽一脉,门主唐明礼乃是镇北军四大统制之一,镇守河套。狐鹿提以通商交好的名义南下,得了唐明礼首肯,签发文书,传交路引,这才任其入川。”   “通商交好?”萧千离冷笑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贵堡门主真是好大的心,竟然放任匈奴重将入关!”   唐峰摇了摇头,继续道:“这狐鹿提起先行事低调,一路南下,却并未惹是生非。来到唐家堡之后,却取出唐明礼的信函,言明要购买角弓千张,横刀五百……”   “什么?”萧千离目中煞气一闪,森然道,“唐明礼当真是狗胆包天,千张角弓,五百横刀。匈奴以此为基,足以组建一支精锐弓骑,莫非他嫌镇北军死的还不够多么……”   话没说完,萧千离太阳穴猛然一跳,神色已经变得惊讶无比,看着一脸苦涩的唐峰与唐云澈二人,讶然道:“惊羽一脉莫非要养贼自重?”   唐峰苦笑连连,说道:“萧掌教可知,那日令徒李承渊枪挑唐明信之后,如今天罗一门何在?”   萧千离脸色阴沉,缓缓摇了摇头。   “唐明信本为天罗门主,乃是大燕供奉,位高权重,却被一小辈挫败,只觉面上无光。此战之后,便匆匆回到大燕皇城,闭关不出。天罗一脉也随之沉寂下来。”   “没有天罗一脉的钳制,惊羽一脉则趁势而起,以唐明礼的本事,镇北军中有谁是他敌手?或明或暗,这镇北军十万精锐,只怕大半已经落入他的手中。”   饶是萧千离久经世事,此时也不由得心中一惊,咬着牙冷笑道:“好个唐明礼,原来中原武林已经容不下这尊大神,竟然想要黄袍加身么?”   宋书剑曾经说过,大燕已是弱干强枝之相,镇北、镇南、镇东三大边军实力强横,皇城中仅有十六卫拱守。如今大燕南面有山越、交趾等蛮夷小国,东面有高句丽、百济、新罗等三韩之地,镇南、镇东二军主力被牵制得死死的,轻易脱不得身。   唯独镇北军不同,军力之强,兵容之盛,堪称大燕第一强兵。虽说北地有匈奴、突厥两大强敌,又有柔然、鲜卑、乌孙等无数大大小小的游牧。但是镇北军人才辈出,悍将谋士均是冠绝天下,仅仅四万精锐布于酒泉、河套、怀远、溯州一线四地,便震慑得北地一干游牧强敌丝毫不敢妄动。   十万镇北精锐,剩下的六万哪里去了?   “天罗、惊羽原本相生相克,有天罗一脉在,唐明礼纵然有心,却也不得不提防天罗隐杀。唐明信原本统帅皇城十六卫,纵然实力不强,却也能取人性命于千里之外。若是边关大将起了异心,必有浮光掠影取其首级!”   萧千离愕然半晌,苦笑摇头道:“想不到承渊枪挑唐明信,竟然还有这般意外的后果?”   唐峰与唐云澈也是相视苦笑,唐云澈叹息道:“唐家堡八门一分为三,家主占大义所在,惊羽掌控军权,天罗坐镇皇城,各自相互钳制。如今天罗一脉韬光养晦,反而让惊羽趁势坐大!”   萧千离张了张嘴,半晌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说道:“莫非惊羽借军权起势,唐家堡便无制约之法?”   “制约之法当然有,但是到底八门一脉相传,不可能轻易撕破脸。”唐峰站了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走动,缓缓道,“纵然唐明礼挟镇北军不可一世,却也许诺了唐家堡若干条件,并邀约唐家精锐入局。唐明礼有自立之心,却也不得不承认我这个家主之位。”   这也是世家固有的态势,强如盛唐李家,玄武门之后,也依然许诺了世家的地位。萧千离点了点头,又将话题引回前番,徐徐问道:“这唐明礼允诺匈奴大将入川,究竟是所为何事?”   唐峰慨然道:“交易兵器生铁仅仅是明面上的态势,实则唐明礼欲试探唐家堡的意图动向。倘若唐某没有猜错的话,唐明礼养贼自重,似有引匈奴骑兵入关之势!”   “引匈奴入关?”萧千离霍然立起,目中煞气闪动,沉声道,“那家主的意思呢?”   “胡虏岂可入关?”唐峰晒然摇了摇头,冷笑道,“唐明礼未免将我看得太轻了。只是他的书信上所言,却是引匈奴扣关,以期震动皇城,迫使皇城出手调兵,一旦皇城有了动向,唐明礼便可寻机而动!”   萧千离思索良久,摇头道:“不,不是这么简单!”   “哦?”唐峰诧异的问道,“以萧掌教之见呢?”   萧千离冷笑道:“他所要的,绝不是什么震动皇城,他真正的目的,很可能比咱们想得更加狠辣!”   唐峰二人犹豫片刻,试探着问道:“怎么说?”   萧千离目光闪动,一字一顿的说:“两位可知,有勤王一说?” 第五百四十章 陈述利害   “勤王?”唐峰与唐云澈对视一眼,却一反常态的沉默不语。   萧千离瞥了二人一眼,当下也不做声,只是静静的坐了下来,端起清茶慢慢啜饮。   正如萧千离所想的那样,身为唐家堡重要人物,这二人可谓是精明过人,阅历之丰更是绝非寻常,只听得“勤王”二字,刹那间便将所有的利害关系想得清清楚楚。唐云澈首先摇头道:“唐明礼绝非如此不智之人,养贼自重尚有可说,倘若放任匈奴入关,一路长驱直入打到皇城之下,他掌控镇北军,又岂能掩住天下悠悠之口?况且匈奴与镇北军仇深似海,倘若如此草率,军心涣散,他还凭什么起事?”   “未必如此……”唐峰倒是另有想法,“他无须放进太多,一支三千人的骑兵,足以在平原上来去纵横,大则走,小则吞,只要作势逼近漕运,皇城必然大乱。唐明礼便有了机会,腹地那六万轮防的镇北军,也有了用武之地。”   “不错!”唐云澈点头道,“是我想岔了,只是想着边关那四万人马,却忽略了轮防的镇北军。如此说来,他不止有一着棋子,更有甚者,倘若他联动镇南、镇东,皇城则为刀上鱼肉矣!”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顿时说出七八种可能性来,而且听来均有极大的操作空间与可能性。萧千离一一听在耳中,忽然出言道:“二位,萧某曾听过一个故事,甚是有趣,二位不妨听来!”   唐峰微笑道:“愿闻其详!”   “在那极西之地有一大国名为罗马,正值一年新春佳节,国中正在举行朝见大礼,忽接得边境战报,说德意志国主与奥匈帝国联合,出兵攻打罗马边境。大臣们慌作一团,后来由几位大臣做主,派一位大将带兵抵抗……”   萧千离徐徐将修改过的“陈桥兵变”、“黄袍加身”的典故说了出来,听得唐峰、唐云澈二人脸色阴晴不定。   说到最后,萧千离悠悠然笑道:“二位以为如何?”   唐峰干笑几声,点头道:“这个故事着实精彩,想不到这域外极西之地,竟然也有这等权谋手段。可见无论东西古今,权势二字,足可令人疯狂至极。”   “好了!”萧千离放下手中温热的茶杯,轻笑道,“二位皆是当世大才,刚刚听二位的分析,萧某也觉得大有可能。如今唐家堡作为受益者,又该如何自处?”   唐峰与唐云澈对视一眼,唐峰这才缓缓道:“唐某不才,忝居唐门家主之位,按本门祖训,不称霸、不为王,可入官场,却不可动摇国本。如今唐明礼倘若真有心窥视大宝,唐家堡当除其名……”   他抬起头来,一眼见到萧千离似笑非笑的神情,不由得有些尴尬,咳嗽了几声,又道:“只是诚如萧掌教所言,唐家堡既然已经处在这等风头浪尖上,瓜田李下,却是不好多言!”   萧千离笑嘻嘻的一拍手,点头道:“是啊,唐明礼就算被唐家堡除了名,他有朝一日真的黄袍加身,唐家堡依然还有香火情分,惊羽一脉必然重用,余下七门也因此而受益。唐门这个家主的分量,可就不是偏安川地一隅了!”   见到二人沉吟不语,萧千离站起身来,微笑道:“两位的态度,萧某知悉了,这便请辞!”   唐峰急忙立起,叫道:“掌教慢来——”   “哦?”萧千离回过头来,“门主还有何事?”   唐峰迟疑半晌,一咬牙,沉声道:“萧掌教似乎话里有话?你我既为盟友,不如敞开说来!”   “真要听?”   唐峰犹豫片刻,缓缓点头道:“兹事体大,萧掌教旁观洞若观火,不妨明言!”   “好!”萧千离重新坐下,沉声道,“诚如二位的态度,唐明礼倘若真的成了事,唐家堡必然有数不清的好处。倘若本座坐在唐门主这个位置,想必也会心动。”   “但是——”萧千离目光在二人脸上一一看过,缓缓道,“唐明礼就算真能彻底掌控十万镇北精锐,这大燕的皇位,就真的这么简单容易到手么?”   “镇南、镇东二军,烂船也有三千钉,皇城十二卫兵力不济,打一打城防战还是有几分力气。如若唐明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了皇城,则大事济矣!如若僵持,大燕必生内乱,南蛮北胡趁势而入,此后兵锋四起,边防军疲于奔命,唐家堡想必日子也不好过。”   “又如,十万镇北军,四万镇守北地一线,六万处于腹地轮防。这六万人马,莫非皇城中便果真没有钳制之法么?”   “钳制之法?”唐峰不由得一惊,沉吟道,“掌教莫非说的便是那天下都征讨兵马大元帅……”   “不错!”萧千离点头道,“长孙雄垂垂老矣,却还在世。他只要活着一日,振臂一呼,镇北军哪怕兵临城下,也免不了立时倒戈,到了那个时候,唐家堡就算有心将唐明礼除名,置身事外,只怕也难以独善其身!”   一番话说得唐峰与唐云澈均是冷汗涔涔而下,不由得面面相觑,到了这个时候,他们才想起,即便是镇北军也并非铁板一块,唐明礼虽然位高权重,但是与门生遍布军中的长孙雄相比,无疑还是声势远远不如。   “萧掌教说得半点不错!”唐云澈终于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点头道,“咱们原本想两边下注,却没有想到这一节。唐明礼虽说如今掌了军权,但有长孙雄在朝一日,想要挟军叛乱,便是镜花水月。”   唐峰默然不语,半晌才沉声道:“萧掌教,如今你可以说出你的真实来意了——”   “朝代更替我并不关心,唐明礼成不成事,更不在本座的计划之内。没有了大燕,自然也会有大汉大夏大唐大齐,只要战火不起,百姓安居,于中原武林并没有太大影响。”萧千离终于抛出了自己的底线,“但是南蛮北胡西狄东夷不得踏入中原一步,这是铁律,也是本座的底线!”   二人默默点头,只听萧千离缓缓道:“本座要的,便是匈奴的真正动向与真实情报!还望二位允可!” 第五百四十一章 论汉人的战争艺术   在堆积如山的情报面前,萧千离第一次对唐门那庞大的情报系统产生了莫大的兴趣。   别看唐门只是一个武林世家,但是其情报系统几乎遍布整个中原。凭借超出时代水平的墨家机关翼与信鸽,唐门传递情报的速度,甚至远远胜过另外两个大势力丐帮与天香阁。   借助前世中听闻的历史,那些种种不可思议的政治夺权手段,加上宋书剑之前的分析,萧千离陈述利害,侃侃而谈,终于将唐峰那颗隐隐躁动的心思拉了回来。而唐云澈也在唐峰的首肯下,带着萧千离来到了唐家堡的最核心之处。   “这里是近三个月关于匈奴的所有情报!”唐云澈从架子上拖出一个大箱子,重重的扔在地上,顺手掀开箱盖,“之前唐某大致分析了一番,认定匈奴或许会借道山西,攻大同;或是过代郡(治代县,今河北蔚县东北代王城)西而南侵……至于时机、方式等等,恕唐某有心无力。”   “这就够了!”萧千离朝唐云澈微微点头示意,当即有仆役进来,抬着箱子走出密室,一路回到客房中。   “掌教自便!”   见唐云澈离开,萧千离点上灯烛,从箱子里随意检出一卷书册,在灯下细细研究。   托了唐明礼的福,唐家堡关于匈奴的情报极为详尽,甚至连匈奴“徙民实边”、“输粟实边”新政都一一在列,其中关于匈奴的军情,则让萧千离不禁暗暗吃惊。   自大单于头曼励精图治以来,匈奴接连吞并楼烦、铁勒等游牧大族,进入了最鼎盛的时期,养马达四十五万匹,人丁不下二百万户。头曼单于坐镇中央王庭,左右贤王分列东西两部,自里海至尼布楚,战线长达近万里,堪称大燕皇朝的最大敌手。   “难怪以宋先生这等人物,也要在匈奴手中吃个大亏。”想到前世中那支赫赫有名的“上帝之鞭”,萧千离不禁暗暗发愁,却也隐隐有些自豪,自语道,“真不知道镇北军究竟是何等强悍,仅仅四万兵马布防,便震慑得匈奴数百年不敢正面攻打中原。甚至一代名将长孙雄卸任之后,匈奴依然只能利用各种宵小手段占些便宜,却依然不敢大肆入侵。论战争艺术,我华夏汉民,当真是举世无双!”   在萧千离熟知的那个世界中,不可一世的匈奴人被卫青、霍去病打得一败涂地,汉西域副校尉陈汤喊出那句震惊天下的话语“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并击杀郅支单于,灭北匈奴。   匈奴被大汉打得大败亏输,终于承认战败,开始了史无前例的民族大迁移,南匈奴附汉,北匈奴远走。巴兰勃率领匈奴铁骑入侵东哥特,来时排山倒海,去时十室九空。匈奴在三百年来对中国作战以来学到的中国的战争艺术和谋略,在欧洲发挥得淋漓尽致。北欧,东欧战火纷飞,盎格鲁撒克逊人不堪匈奴压力,渡海流亡到英伦三岛,俄罗斯森林民族斯拉夫人、芬兰人也告屈服,罗马城更是历史上第二次被攻陷……阿拉提所率领的“上帝之鞭”征讨四方,建立了一个无与伦比的强大帝国。   萧千离定了定神,又捡起一卷书册,其中则大致列出了匈奴人的武力评测,随手翻了几页,入目的赫然便是“左贤王呼耳都维,约先天高阶,精擅外功横练,铜皮铁骨,神兵利器加身亦不得伤……”   “胡人也有这般高手?”萧千离不由得一怔,再往下看,见自左右贤王以下,有谷蠡王、大将、大都尉、大当户、骨都侯等一干官制,“非先天者不得为将”。至于中央王庭,“大单于下分左右大祭司,修为境界不详!”   看完了这一份情报,萧千离默默无语,只觉自己当真是小窥了天下人——波斯地处西域,自成一体,尚且有这许多大能之人,单单一个拜火教,便让自己狼狈不堪,更有青帝林东来这等当世枭雄。匈奴乃是当世最强的游牧民族,能与中原争斗数千年之久,倘若不是有武学大高手坐镇,只怕早就被历代中原武林的爱国志士杀得干干净净。   萧千离深深吸了一口气,拨了拨灯芯,继续翻阅其他的情报。及至东方发白,金鸡初啼,他这才轻轻合上了书册。   “大致已经猜到了几分,还需最后一个求证!”   得到了最想要的东西,萧千离用过早饭后便向唐峰等人辞行,经过一夜的苦苦思索之后,唐峰也已经打定了主意,当下也不挽留,只是交给萧千离一枚令牌,言及“此令牌暂借掌教使用,凡唐家堡势力,掌教可以此令牌号令,见令如见家主!”   萧千离也不推辞,只是微微一笑,便乘巨鹰离去。目送萧千离飞得无影无踪,唐云澈这才走了上来,低声道:“家主,您把令牌交与萧千离,可是打算下注了么?”   唐峰幽幽叹了一口气,摇头道:“唐明信武功不济,却是在朝堂打滚了二十余年,他这次借着被你女婿战败的机会韬光养晦,必然是另有所图。可笑我竟然被唐明礼说动了心,险些酿出大错,倘若不是萧千离点醒,只怕我还会继续两边下注。”   唐云澈默默点了点头,低声道:“天罗惊羽一向不合,虽说一脉相承,但是唐明信断然不至于任凭唐明礼肆意妄为,如今之计,唐家堡当按兵不动,等候下一步的进展再做打算!”   唐峰沉默片刻,忽然展颜笑道:“这未尝也不是咱们的一次机会,倘若操作得当,唐家堡或许……”   “家主不可!”唐云澈身为家主心腹,对唐峰的性格早已摸得透彻,当下急忙劝说道,“唐家八门以天罗惊羽最强,倘若任其两败俱伤,损失的还是咱们唐家堡!”   “你说错了一件事!”唐峰的声音渐渐变得冰冷肃杀起来,“唐家堡传承千万年之久,从来不是依靠某一个分支的强大,八门齐心,才是唐门屹立不倒的最大依仗!” 第五百四十二章 重入川西   “禀师尊,弟子幸不辱命,已擒敌得手,待师尊示下!”   “很好!”还在空中飞行的萧千离接到了李承渊的传信,当即吩咐道,“先带到苗家小心看管,为师这就过来!”   “是!”   萧千离拨转了方向,径直向川西苗家飞来。   未至苗家,萧千离已经见到郊外一处大庄院烧得一片漆黑,当下按低巨鹰,落下地来,细细看去,只见余烬未熄,焦木之气充塞空际,风吹火炬,猎猎作响。   他走了几步,伸手捡起一块烧得只剩下半个“秦”字的牌匾,脸色阴沉,喃喃自语道:“秦家在川西也算是极有名望,却遭受这般祸事,倘若胡骑大肆南下,还不知有多少百姓陷于战火之中。我便是拼了性命,也要阻止胡人入关!”   打定了主意,萧千离再度乘鹰来到苗家,早有庄客飞报苗林,顿时哗啦啦涌出十多人来迎接。   如今的萧千离,与上次来时早已今非昔比,纯阳掌教萧千离的名头,在江湖中可谓是如雷贯耳,灭大乘、败金山,一己之力灭明教,这等实力,早已引得天下侧目。此时庄中稍有地位的人物,一发涌了出来。   萧千离一眼望去,见苗林的两个儿子苗云杰、苗云傲赫然在列,旁边还有一位魁伟老者,双臂粗大,白须如银,只是神情显得极为萎靡。   那老者上前施了一礼,哑声道:“敢问可是纯阳萧掌教当面?老朽秦伟业,在家行四,掌教唤我一声秦四便好!”   “原来他就是秦雨瑶的老爹……”萧千离含笑还礼,道:“秦四爷不必客气。不知苗庄主何在?”   秦伟业叹了一口气,苦笑道:“苗大哥替我出头,却被那胡狗打伤,如今正在庄上静养!”   萧千离眉头一皱,冷哼道:“那胡狗被劣徒所擒,不知到了庄上没有?”   “到了到了!”苗云杰从旁边站了出来,点头道,“只是这胡狗颇有几分勇力,李兄弟生恐咱们看不住,因此在后院亲自看守,故而未曾出迎!”   萧千离点了点头,往前迈步便走,经过秦伟业之时,右手在他手臂上轻轻一拍,轻声道:“胡狗残暴,秦四爷受苦了!”   秦伟业不禁一怔,还不等他说话,只觉手臂上一道暖流径直顺着手阙阴心包经脉一路上行,过天池穴缓缓下降,一直流入丹田中,被震伤的内腑顿时脉络全通,内伤消弭无形,全身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服,不由得发出一声畅快至极的长呼。   见秦四突然纵声呼啸,众人都是一惊,急忙警惕起来,秦伟业连忙拦住,喝止众人,长身躬礼道:“多谢掌教施加援手!”   苗云杰、苗云傲不由得又惊又喜,对萧千离神仙一般的手段更是震惊得无以复加,急忙在萧千离身后跪倒,抱拳道:“恳请掌教救治家父……”   “两头蠢驴!”秦伟业一把拉起两人,低声道,“没瞧见掌教去的正是内院么?那胡狗有李兄弟守在那里,掌教放心得紧……”   萧千离回过头来,轻笑道:“秦四爷说得半点不错,还不前面带路?”   两兄弟急忙排开众人,在前面带路,苗云杰转头喝道:“都愣着干什么?掌教一路辛劳,还不快去准备酒宴,替几位英雄和萧掌教接风洗尘?”   众人顿时一哄散了,当下秦伟业在后,两兄弟在前,三人恭恭敬敬的将萧千离迎入后院静室中。   静室中弥漫着刺鼻的药味,一个长须老人靠在卧榻上,脸色灰败,嘴唇乌黑。听得有人进来,勉强睁开了眼睛,看清来人的面容,当下精神一振,挣扎着想要下床拜见,却被萧千离一把扶住。   “苗老爷子不可多礼!”   萧千离手指按在苗林的手腕上,一道暗劲已经透了进去,微笑道:“老爷子为百姓苍生计,着实是辛苦了。”   苗林咳嗽了几声,呵呵笑道:“那匈奴狗贼着实了得,我与老四双战此人,却落得双双受伤,幸好早有防备,带去数十把强弩,总算是迫退这胡狗,捡了一条老命。”   一旁的秦伟业插言道:“那胡狗残暴无比,手上功夫却是硬朗得紧。若不是苗大哥拼死援助,只怕我这条性命早就交代了——”   萧千离点了点头,这苗林乃是川西大豪,一身化炁高阶修为着实不凡,双战狐鹿提依然身负重伤,可见唐门的情报半点不假,这匈奴军中,确实有不少人才。   三人闲谈几句,萧千离已将苗林体内的情形探察得清清楚楚,当下左手将他的身子扶起,右手伸出食指,缓缓向他头顶百会穴上点去。苗林身不由主的微微一跳,只觉一股热气从顶门直透下来。   萧千离出手如电,刹那之间连点后顶、强间、脑户、风府、大椎、陶道、身柱、神道、灵台等督脉三十大穴,随即左手一推,将苗林的身子推转过来,紧接着又连点任脉的二十五大穴,手掌竖起,在他胸口轻轻一推,只听苗林一张口,吐出一道紫黑色的血箭。   床边三人只看得目不暇接,苗云杰、苗云傲当年还有心与柳随风争夺秦雨瑶的芳心,对纯阳宫多少有些敌视。此时见到人家师父的神妙武功,早已是心醉神迷,哪里还敢有半分不敬之意?   萧千离先助苗林推宫过血,随即立起身来,眉心青光一闪,“化三清”气场轰然落下,映照满室翠绿,徐徐转动,在场众人只觉一道热流遍布全身,说不出的舒适。   再看苗林的脸色,更是可见渐渐恢复红晕,神完气足。他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臂,不由得大喜,起身向萧千离郑重跪倒,沉声道:“老朽这条性命乃是掌教所救,今后但有差遣,苗家义不容辞!”苗家兄弟见老爹跪下,当下也跟着跪了下来。   萧千离轻轻一挥袍袖,一道气劲将苗家父子托起,负手而立,缓缓道:“匈奴将有大动作,苗家想来也不可独善其身,还需及早打算才是!”   此节苗林也早已有了心理准备,慨然道:“我苗秦两家与匈奴势不两立,此事过后,必有个章程,掌教尽管放心!”   萧千离点了点头,吩咐道:“请诸位带路,本座这便去瞧一瞧那个狐鹿提。” 第五百四十三章 弃子   苗林乃是一方武林豪客,庄院中并无地牢等建筑,李承渊擒了狐鹿提之后,遵从师尊之命送至苗家,仆役只得在后院中寻了个僻静之地,打扫出一间小屋来,权作监牢。李承渊又命其将窗口封死,只留下正门,自己亲自持枪镇守。   一行人刚刚来到后院,空气中扬起一阵异样的涟漪,云浅依全身劲装,手持凤尾天机弩,从空气中一跃而出,盈盈下拜道:“见过师尊!”   众人都是吓了一跳,不由得面面相觑。李承渊来时分明只有一男一女,如何又冒出这样一个美貌少女来?听她自称纯阳门下,这才暗暗放下心来,对纯阳宫神出鬼没的本事,不禁又多了几分神往之意。   “嗯!”萧千离点了点头,脚步不停,问道,“收尾可曾干净?”   云浅依亦步亦趋的跟在萧千离身侧,脆声道:“禀师尊,三师兄正面挫败狐鹿提,弟子则与子衣姐姐清缴一众随从,并无半个逃出。”   苗林与秦伟业对视一眼,各自从对方目中见到骇然之色。   狐鹿提的本事是二人亲身感受,而他带去的五十名随从也都是精挑细选的军中好手,秦家在川西也算得上是一方人物,却禁不住对方一轮冲击。就算是苗秦两家联手,也只不过是杀伤了对方十余人,仗着人多势众,以长弓劲弩压住阵脚,二人这才死里逃生。面前这位娇怯怯的少女,竟然仅仅两人出手,便将那三十余名随从杀得干干净净,可见武功之高,绝非这些人所能想象。   “尸体可曾检索?”   云浅依答道:“均一一搜索过,除了路引、银两等物,并无什么要紧事物。弟子斗胆,将其一把火烧了。”   “做得好!”萧千离侧头看了云浅依一眼,笑道,“跟了宋先生许久,如今也算是行事慎密,杀伐果断,可不比在唐家堡的时候了。”   听师尊说起往事,饶是云浅依早已今非昔比,却也不禁俏脸一红,低声道:“师父说笑了。”   转过影壁,赫然见到李承渊端坐在台阶上,膝上平放虎头湛金枪,双目微阖,似乎是睡着了一般。但是萧千离只是瞥了一眼,便知道李承渊此时正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倘若周身十余丈之内有任何风吹草动,便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暴起杀人。   见到师尊赶来,李承渊睁开双眼,松了一口气,起身收枪,笑道:“师父,您老人家来了?”   萧千离转头看了几眼,笑道:“你那没过门的小媳妇儿呢?”   李承渊这些日子在玉虚峰上早已被调笑惯了,脸皮厚实如城墙,不亚于五师弟手中的吞龙重盾,闻言嘿嘿笑道:“回您老人家的话,子衣之前还在这里,刚才嫌后院气闷,乘着机关翼去市集上闲逛了。”   萧千离点了点头,唐子衣一身本事不俗,寻常人物连近她的身都极为不易,更精擅唐门神技浮光掠影,自然不虞有什么危险。当下揭过此节,上下打量了李承渊几眼,见他并无半点伤势,便开口问道:“那狐鹿提本事如何?”   “不如弟子……”李承渊刚自夸了半句,立刻便被师父恶狠狠的目光瞪了回去,干笑了几声,笑道,“此人乃是军中悍将,一身武功大开大合,更适合用于沙场争雄,小巧功夫却是远远不如。只是说来奇怪,此人明明一身先天真气,却并无相称的上乘功法,外功横练,常人破之也是极为不易。”   萧千离沉默了片刻,举步便要进房,李承渊跟在后面说道:“弟子也曾逼供,只是此人极为硬朗,任凭弟子使尽了军中之法也无计可施。”   李承渊乃是镇北军踏燕骑精锐,熟知军中逼供之法,既然他都坦言无效,萧千离当下也就懒得多费心思,回身向众人行了一礼,沉声道:“诸位还请行个方便!”   众人都是江湖上厮混惯了,尤其苗秦二人更是人老成精,自然知道这位纯阳掌教要施展一些特殊手段了,当下齐齐回礼道:“掌教自便!”   当下众人留在门外,苗林刻意交好李承渊、云浅依二人,当下命仆役取来桌椅茶水于场中就座,谈论些武学功法、江湖轶事,聊得甚是投机。   萧千离走进屋里,见屋里空空荡荡,窗棂也被粗大的铁条封死,除了一床一桌一椅之外,更无他物。   床上躺着一个粗壮大汉,身上带了七八处伤痕,显然是被李承渊擒拿之时相斗而出,脸上血迹斑斑,听到有人进来,却连眼睛都不睁,模样甚是倨傲无礼。   萧千离知道这等军中悍将,能被左贤王引为心腹派遣入关,自然是极为忠诚,当下也懒得多说,右手一引,一道漆黑的雾气从指尖散发出来,缠绕上狐鹿提的头颅,陡然从七窍钻了进去,只见狐鹿提身子猛然一颤,睁眼怒目道:“狗蛮子,你在老子身上施了什么妖法?”   “对付你这等冥顽不灵之人,《失魂引》自然是最好不过。”萧千离静静的看着狐鹿提的面孔不断扭曲,语气却是冷淡无比,“虽说是邪派功法,用在你身上却是再好不过。”   “你……”狐鹿提一句话还没说完,神智已被黑雾侵蚀,瞳孔顿时散开,变得呆呆傻傻。   “你是何人?官居何职?”   “我叫狐鹿提,是左贤王座下大将,为万骑长!”   萧千离已经知道,匈奴单于之下分左右贤王,各自又有左右谷蠡王,下各设左右大将,每位大将有万骑护军,算得上是位高权重。   “你来川中干什么?”   “带信给唐家堡家主唐峰……提出交易……并押送兵器生铁北上。”   这些事情,萧千离或是从唐峰口中得知,或是已经得到相应情报,闻言并不意外,又问道:“左贤王与唐明礼达成了什么默契?竟然任由唐门与匈奴交易?”   狐鹿提面露茫然之色,半晌摇了摇头,喃喃道:“不知……”   萧千离点了点头,沉思片刻,忽然问道:“你可曾得到军令,正月前后扣关南下?”   狐鹿提似乎在苦苦思索,半晌才答道,“我接到的命令,是大年廿九当夜攻打中卫……”   “中卫?”萧千离眉头微微皱起,自语道,“怎么可能?左贤王与唐明礼费尽心机,莫非就为了一个中卫?”   但是狐鹿提的话还没有说完,他断断续续的开口道:“中卫……围而不打,待镇北河套守军向中卫靠拢后,五原、银州、金昌三线同时进军……”   一个标准的调虎离山和围点打援,加上三路齐攻,并没有出乎萧千离的意料之外,要破解也是极为容易。但是狐鹿提下一句话,却让他脸色大变。   “待金昌一线受阻……镇北军会弃掉中卫,回援银州……”   “糟了——”萧千离打开系统地图,粗粗看了一眼,一颗心早已沉了下去,“中卫弃子,宋先生危险了!” 第五百四十四章 计划   从银州(后世银川)南下,便是固若金汤的庆阳,再往南乃是长安,唐明礼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放任匈奴威胁长安。   与之相比,弃掉中卫,任凭匈奴进逼天水,所造成的损失便是微乎其微。进可攻退可守,哪怕是匈奴人想要玩什么花招,只需将河套与武威连成一线,便是一个关门打狗之局,一举将匈奴的退路彻底切掉,届时北有镇北防线,南下有蜀中天险,西路乃是绝境,东路又有汉中守军,可谓是铜墙铁壁,滴水不漏。   正因如此,哪怕是计划出了纰漏,唐明礼在朝堂上也完全有话可说——战略性退避,诱使匈奴一支孤军深入,聚而歼之,任凭再为高明的战略家也看不出太多的问题。   但是对于匈奴来说,却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在匈奴人看来,有镇北军扼守北线,游牧民族想要入侵中原,简直如同狗咬刺猬一般无处下嘴。倘若真的有一支强悍的队伍拿下中卫,无须与重兵镇守的长安正面抗衡,能够啃掉西南方向的金城(兰州),就足以在中原腹地中打下一根钉子。就算起了什么变化,这一支部队随时可以转道天水,将定西、甚至是陇南纳入掌中。   至于补给——对于生长在马背上的游牧骑兵,凭借胯下马,掌中刀,凡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源源不断的补给,还需要千里迢迢从那冰天雪地的荒原上运粮不成?   正是因为这种认知的差异,唐明礼才敢肆无忌惮的与匈奴人达成默契。匈奴大肆入侵中原,镇北军便可以在朝堂上得到更大的声援和支持,无论是粮草、人员、权利还是政治影响,对于唐明礼来说都是一个一本万利的买卖。   萧千离说完了之后,传音灵石对面陷入了难堪的沉默,一时间除了沉重的呼吸声隐约传来之外,没有任何声音。   良久,对面才传出宋书剑干涩的声音:“掌教,我知道了……”   “你打算怎么办?”   “撤军武威……”宋书剑的声音懒散得出奇,显然是极度的灰心丧气,“陶先生正在那边整军备战,我带着人马过去与他会和,起码保证武威、金昌一线不会出什么纰漏。”   他顿了一顿,轻叹道:“弃子中卫,靖远便成了孤城,单单靠我手中这五千人,又如何抵挡至少一支满编的匈奴骑兵?咱们可没有拼消耗战的本钱。”   “宋先生!”萧千离的语气却并没有那么颓丧,反而轻笑道,“你就没有想过玩一把大的?”   “玩大的?”宋书剑的声音显得有些疑惑,迟疑道,“掌教莫非是打算让我带兵去镇守金城或是天水?”   “不!”萧千离微笑道,“至少从狐鹿提的话语中可以判断,唐明礼还没有下决心踏上最后那一步,一切都还有挽回的机会。正因如此,他决计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与匈奴合谋图谋大宝,如今看来,只不过是借着匈奴的名头索要更多的好处和更大的权力,既然如此,不如……”   宋书剑似乎终于从颓废中摆脱出来,语气变得郑重起来,沉声道:“掌教的意思,我明白了!”   放开传音灵石,萧千离一身轻松的离开小屋,李承渊、苗林等人见他出来,纷纷迎了上来。   “那人已经没用了!”萧千离目光落在苗林、秦伟业二人身上,“之前留他性命,只不过是想问清楚一件事,如今已经得到了重要情报,此人便送与两位,以告慰两家战死之人罢!”   苗林、秦伟业早已恨狐鹿提入骨,尤其是秦伟业,秦家一夜之间伤亡过半,皆是拜此人所赐,闻言不由得大喜,躬身施礼道:“多谢掌教!”   “依依!”萧千离目光又看向云浅依,“你随我一同北上可好?”   云浅依当即躬身道:“谨遵师命!”   “师父,那我呢?”李承渊顿时急了,他出身军旅,自然知道师父即将有了大动作,却不料师父却带上了云浅依,不由得发急道,“弟子也是斥候出身,有弟子伴随师尊左右,想必也能派上些用场。”   “你还是老老实实回昆仑山吧!”萧千离犹豫了一下,想到唐子衣,还是决定将李承渊留在后方,安慰道,“唐家小姐来昆仑不易,你多陪陪她,不急在一时。”   李承渊张了张嘴,却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垂头丧气的低声道:“是!”   萧千离原本打算即刻动身,却不料苗林与秦伟业二人死命拉住,非要宴请之后才肯放过。萧千离无法,只得留了下来盘桓半日,这才带着云浅依乘鹰而去。   等二人走后,秦伟业提刀来到小屋,只是一刀,便将神志不清的狐鹿提的人头砍下,可怜这匈奴军中一员悍将,却莫名其妙的死得不明不白。秦伟业提着人头来到后院,早有苗林摆起香案,二人将人头供上,焚香祷告不提。   唐子衣在外面疯了大半日,这才心满意足的回到苗府,见到李承渊,顿时笑逐颜开,寻些趣事叽叽咯咯的说个不停。   “啊——”唐子衣忽然想起一事,一拍手,叫道,“我还忘了,市集上我遇到几个满脸大胡子的外邦人,长得颇为凶恶,四处打听咱们抓来的那个狐鹿提呢!”   “嗯?”还在神游物外的李承渊顿时微微一惊,问道,“那些人呢?”   “大约还在城东吧……”唐子衣的话还没说完,一只纤纤玉手已经被李承渊抓起,急不可耐的站起身来,“子衣,快带我去!”   却说萧千离与云浅依乘鹰而行,云浅依看着二人飞行的方向,越看越觉得起疑,诧异地大声问道:“师父,咱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唐峰想借咱们的手打掉动乱的苗头,咱们虽然不屑于被人当枪使,不过有些事还得做上一做!”萧千离的声音在风中遥遥传来,“为师没见过那个唐明礼,正好便去见上一见,瞧瞧这人到底打着什么心思。” 第五百四十五章 天下第一雄兵   中原自古有“黄河百害,唯利一套”的说法,背靠阴山,毗邻黄河,地势平坦,农业条件优越,自古以来便是兵家必争之地。它连接着农耕区和游牧区,镇北军在此屯粮屯草,利用边缘地带的优势可以招募训练大量骑兵,并作为对游牧民族的进攻基地和后勤补给基地。朔方、五原、云中、定襄四郡一字排开,只要守住定襄,便能扼守河套诸地,卡住北地游牧民族南下的咽喉。   从高空望去,偌大一个定襄郡犹如一个兵城,往南四处可见开垦的农田、牧场,最北边的大片荒原上则驻扎有上万人马,只听得号角声此起彼落,远远望去,旌旗招展,剑戟如林,马匹奔驰来去,军势雄壮无比。   再细细看去,只见这兵营摆放得极有窍妙,东摆几座,西放几间,看来似乎杂乱无章,实则八千营帐的位置皆有章可循树立,分按五行八卦,粮草、军械、火药等器物被重重裹在其中,马厩、器物则错落有致,显然是出自名家之手。   两只巨鹰在高空中盘旋,萧千离看了几眼,点头赞道:“好个镇北军,不愧是天下第一雄兵,只看这营盘,拒马、地刺、云台足可抵挡千军万马,纵然有重装骑兵突袭,只怕连外围都无法靠近。”   云浅依看不懂这些,只是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师父感叹,忽然听师父问道:“依依,唐明礼武功修为如何?”   这一下可是问住了云浅依,她迟疑了一下,答道:“弟子在唐家堡之时,仅在清明或是新年见过唐明礼长老几次。更何况当时弟子武功低微,看不出对方的真实修为,只听闻天罗、惊羽旗鼓相当,谁也奈何不得谁,想必唐明礼长老与唐明信长老的武功相差不远吧……”   “不见得——”萧千离摇了摇头,叹息道,“唐明信的本事我亲眼目睹,大约是修生养息惯了,多年不曾与人动手,境界修为虽是不错,临敌经验却是大大不如。而唐明礼久在军中,一日不曾懈怠,此消彼长,唐明信岂能比得上唐明礼?”   二人正在闲谈,只听一声唿哨,四面八方有十余人背负机关翼飞起,一个个手持长弩,杀气腾腾,遥遥逼住了二人,为首一人断喝道:“什么人鬼鬼祟祟,竟敢窥视军营,莫非是敌方的探子?还不与我下去!”   萧千离心中暗叫惭愧,明知道唐明礼乃是唐家堡的长老,麾下必然有唐家的子弟兵,竟然还仗着巨鹰托大,正在心念急转之时,突然听到云浅依叫道:“马三哥,是我啊!”   听到有人叫出自己名字,为首那名身着皮甲的青年不由得一愣,飞近看了几眼,登时认了出来,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依依,听说你不是离开唐家堡了么……啊?莫非这位便是你的师兄?”   “不不不——”云浅依急忙摇手,正色道,“这位便是我的师尊!”   “纯阳掌教萧千离?”几个青年顿时一惊,目中神色顿时郑重起来,悬在半空中,齐齐躬身施礼道,“见过萧掌教!”   也不怪这些人前倨后恭,实在是这些时日,萧千离的名头实在是太响亮了。先不说那一连串大杀四方的事迹,单单是他门下弟子李承渊枪挑唐明信,便足以让众人心惊不已。   天罗惊羽乃是唐家八门最强的两门,一直明争暗斗,互不相容,虽说暗地里斗得不可开交,但是谁也奈何不得谁,面前这位主儿,却仅仅派出一名亲传弟子,便一口气连挑天罗诡道正副门主,这等实力,任凭在哪里,都会被唐家子弟高看几眼。   萧千离立在巨鹰脊背上,微微颔首,权作回礼。为首那名青年迟疑了一下,拱手道:“此处乃是军营重地,萧掌教来访,莫非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萧千离含笑道:“特来拜访惊羽门主!”   几名青年都咽了一口口水,面面相觑,浑然不知如何是好,更有甚者,心中暗暗猜测是不是这位大佬打了天罗,又想来找惊羽的麻烦。转眼之间转了七八个念头,却都有些不知所措。   好一会儿,为首那人才期期艾艾的说:“既然是来拜见本门门主,便请入营一叙!”   萧千离背负双手,不置可否的哼了一声,点了点头。当下两人在前带路,萧千离与云浅依居中,六人在后,隐隐将二人困在其中,一个个都手心里捏了一把汗,将传讯竹哨紧紧握在手中,倘若有什么异动,便要立刻示警。   几人将萧千离、云浅依迎入军营,为首那青年止住两人,朗声道:“军营不得擅闯,两位请在外稍后,在下这便前去禀报!”   二人在辕门外等候,时间不长,只听得鼓响三通,又有三声炮响,辕门大开。就听传令兵高喊:“将军有令,请二位入堂。”   萧千离迈步昂然直入,只见辕门内外杀气腾腾,两列士兵分二龙出水式站定,龙精虎猛,盔分六色,甲分五颜,盔甲鲜明,刀矛齐整,端端正正的立在虎堂帐外。   辕门内虎堂龙鳞甲砌,宫卫灯左右悬挂。营帐前竖六杆大旗,呼啦啦顺风直刮。分飞龙旗、飞凤旗、飞虎旗、飞豹旗,当中又有引军旗令人生畏,坐纛旗上绣有八卦云图。营帐两边齐刷刷摆满刀枪架,令旗令箭密密麻麻,倘若是寻常人物,免不得战战兢兢,若是胆小之人,只怕要吓出尿来。   萧千离便走便看,心中暗暗赞道:“难怪自开国以来,镇北军便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这等军容,当真是生平仅见。唐明礼虽说是摘了上官雄等绝世名将的果实,能治军如此,也算是一个了不起的人才……”   他刚走到虎堂前,只听仓啷仓啷两声,却是两名大汉持刀交叉拦在身前,大喝道:“来人报名!”   “报名?”萧千离一张脸顿时沉了下来,虽说没有经历过战场,但是也知道军帐之前“报名而入”的规矩,只不过多半是用来给人一个下马威。萧千离目中寒光一闪,冷笑道,“真要让本座报名而入么?”   营帐外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几名唐家子弟都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手中兵器,这两名大汉都是唐明礼的心腹护卫,此时叉刀拦阻,必然是得了命令。但是对方乃是赫赫有名的纯阳掌教,倘若一言不合当先发难,在场中有何人是他的对手?   正在双方剑拔弩张之时,只听营帐中传出一个声音来,有人大笑道:“萧掌教来访,岂有报名而入的道理?还不速速请进来!” 第五百四十六章 惊天之秘   萧千离昂然直入,一眼见到虎皮金交椅上端坐着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大汉,此人面容与唐明信有几分相似,却比唐明信更加威武,身披蓝缎袍,须眉皆重,斜入偏苍,样貌堂堂,凤翅盔随意放在案几上,座侧摆放着一把巨大的神机弩。   萧千离微微颔首道:“有礼了!”   他身为一派之尊,与唐家堡家主唐峰也是平起平坐,自然不必在门主唐明礼面前过于谦卑,只是身为客人,自然要先行招呼。   唐明礼哈哈笑道:“萧掌教近来闯下偌大名声,却不曾想如此年轻,我这把老骨头,真可谓是白活了一场,来人,与掌教看座!”   早有卫兵搬了椅子过来,萧千离也不客气,径直在客座首位坐下,云浅依侍立在他身后。唐明礼目光转处,在云浅依身上转了一转,笑道:“依依如今也成大姑娘了,拜入纯阳宫门下,倒也不辱没了我唐门子弟!”   云浅依盈盈一礼,脆声道:“二叔谬赞了!”   唐明礼呵呵一笑,吩咐手下送上茶水,这才转头道:“不知掌教来定襄作甚?若有用得着唐某的地方,只管开口便是!”   萧千离含笑点了点头,开口道:“正有一事相求!”   唐明礼原本是一句客套话,不想对方竟然打蛇乘棍上,当下目光一凝,沉声道:“愿闻其详!”   萧千离缓缓道:“曾经镇北军中的‘隐相’宋书剑,唐长老可有印象么?”   “宋兄弟啊……”提到宋书剑,唐明礼脸色顿时一变,轻叹道,“是老夫有愧于他。他……他如今过得可好?”   这一声叹息却是真心诚意,萧千离心中微微一动,口中却笑道:“好教唐长老得知,宋先生已是我纯阳副掌教,位高权重,在本门仅在本座之下,深得一众门人爱戴!”   “那就好!那就好!”唐明礼面露释然之色,笑道,“宋兄弟才智过人,有他辅佐,纯阳宫必然能发扬光大!”   “承长老吉言!”萧千离窥得火候差不多了,当下沉声道,“听闻匈奴蠢蠢欲动,宋先生有心报国,已率五千兵马前往靖远……”   “什么?”唐明礼霍然立起,袍袖带动茶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他却恍若未闻,急不可耐的叫道,“去靖远干什么?找死么?”   萧千离察言观色,轻笑道:“靖远扼守河套西门,西可联动武威金昌,东可支援银州,有何不妥?”   唐明礼脸色数变,缓缓坐了下来,摇头道:“此言差矣,如今军情多有变化,宋先生久不在军中,只怕一旦遇敌,则为孤军,反而不美!”   “原来如此!”萧千离不动声色的说道,“听宋先生曾言,中卫有二千镇北驻军,不如命其辅佐中卫?居中策应?”   “中卫?”唐明礼到底是久经沙场之人,起初的惊骇之后,立刻反应过来,目中精光闪动,缓缓道,“掌教有话直说罢,不必故弄玄虚!”   “唐长老快人快语,本座也不兜圈子了!”萧千离凝视着唐明礼,徐徐道,“本座三弟子李承渊,前些日子擒拿了一名匈奴将军,名为狐鹿提……”   听萧千离提到狐鹿提的名字,唐明礼的反应大出意料之外,他沉默半晌,忽然高声吩咐道:“全部离帐三百步,不得传唤,不得靠近一步,违令者,杀无赦!”   外面众军士齐声应诺,声若惊雷,数百人发声,犹如一人发声般。萧千离的眼睛已经眯缝起来,缓缓点头道:“唐将军治军之严,今日大开眼界!”   他起先称呼唐明礼为“长老”,如今却改口称呼为“将军”,个中深意,唐明礼自然心知肚明。当下嘴角一牵,转头道:“令高徒可否回避?”   云浅依一怔,目光转向萧千离,见师尊微微颔首,当下向二人分别施礼,这才转身出帐。   大帐中已无第三人在场,唐明礼的神色渐渐变得肃穆起来,郑重道:“萧掌教,你我虽未谋面,只是你与唐门的诸多事情,唐某也大多知悉。你挫了唐明信的锐气,天罗一脉韬光养晦,惊羽则再无牵制;又助唐峰打压心生异心之人,唐家堡避免了内乱之祸;又有令徒下聘唐之衣,避免有心人借唐云澈之手再兴波澜。”   这三件事除了第一个理由之外,其余两件事均是萧千离的无心之举。萧千离不由得面露苦笑,刚要说话,却见唐明礼摇了摇手,接着说道:“只是你挟技自横,在唐家堡出尽风头,却也让唐家八门面上无光,如此这般,倒教唐某不知如何自处才是!”   他重重叹了一口气,道:“想必如今你也知晓老夫弃子中卫的念头。宋兄弟乃是你的副手,倘若他有个三长两短,下一刻便是萧掌教的长剑取老夫首级,是也不是?”   萧千离微微点头,沉声道:“唐长老武功虽高,却也挡不住本座一剑!”   唐明礼脸色不由得一僵,苦笑道:“虽明知武功修为不如掌教,却也听来颇为刺耳……”   萧千离原本存心要言辞试探,不料唐明礼虽然面色不愉,却也坦言自己不是敌手,不由得微觉意外——这等进退有据之人,却为何如此不智,做出这等漏洞百出的谋算来?   “老夫种种谋划,听来无懈可击,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萧千离沉吟片刻,试探着问道:“匈奴?”   唐明礼颔首道:“正是!左贤王派人试探,老夫与匈奴斗了十几年,岂有不知其真实用意之理?看似放任其孤军深入,实则有大风险!这等马背上出生的游牧民族,有一马一刀在手,哪怕放千人入关,便能酿出大乱子来!更不要说左贤王与老夫合谋,却是要放万骑南下……”   萧千离的眉头紧皱了起来,沉声道:“既然如此,为何还要执意弃子中卫?”   “就是因为你!”   “因为我?”萧千离不由得大奇,思忖良久,却也不知所云,摇头道,“就算唐长老有心算计我纯阳宫,万骑匈奴,却也渡不过这莽莽昆仑!”   只听唐明礼一字一顿缓缓道:“原本此事乃是极大机密,如今说来却也无妨!匈奴左贤王呼耳都维,少年时曾化名马横中,入洛阳修习上乘武学……” 第五百四十七章 野心   “洛阳?”萧千离低头思忖半晌,忽然心中猛然一惊,不敢置信的抬起头来,诧异道,“洛阳虽说武林门派甚多,但是最有名望的只有……”   “不错!”唐明礼颔首道,“洛阳第一大派,毫无疑问便是白马寺!”   匈奴左贤王呼耳都维,竟然曾在白马寺拜师学艺?如果这般说来,匈奴此番算计,分明便是为了对付萧千离而来!   释教与道教的争斗由来已久,双方早已是不死不休。原本道门式微,被佛门压制得喘不过气来,但是横空出世的萧千离却改变了这一切。他先是灭了汉传佛教两级之一的大乘佛教,又单人单剑挑翻小乘四大名寺之一的金山寺,早已被天下佛门视为生平大敌。   这还不算,在九九金山之战中,白马寺一反常态的使出毒计,冒着天下之大不韪放出大荒双君之一的百里长青,意图行灭世之举。这一手便是连少林寺也看不过眼。事后道门发狠反扑,不惜邀约五毒教主曲璃助拳,却不料赶至洛阳,寺中早已是人去楼空。   如今听到这个名字,萧千离顿时恍然大悟,白马寺久久不在江湖中露面,便是连道门也找不到其所在,竟然是逃去了匈奴!   想到这里,萧千离目露杀机,森然道:“广济和尚,正愁找不到借口杀他满门,如今他竟然投身匈奴?倒是给本座找了一个极好的借口!”   “萧掌教不可轻视!”唐明礼见萧千离目中煞气腾腾,急忙拦阻道,“匈奴与中原积怨已久,以中原武林之力,却始终奈何不得匈奴,可见其实力不凡。掌教武功虽高,想要击杀此人,还需从长计议!”   萧千离默默点了点头,思索了一会儿,又问道:“即便如此,匈奴人派遣万骑入关,到底是如何打算?”   唐明礼缓缓摇头道:“这个老夫却也不知。只是左贤王派人来言,只要老夫能放开道路,便能助老夫位列大宝……”   萧千离不由得一愣,失笑道:“匈奴人的鬼话,你也能信?”   “信!为什么不信?”唐明礼的回答大出萧千离意料之外,“匈奴人的那点魑魅诡计,莫说是老夫,便是镇北军任意一个随军谋士也能看得出来,更不要说朝中那几位老将军……”说到最后,嘴角不由自主的露出一丝笑意。   见到他的神色,萧千离这才知道自己想岔了,笑道:“唐长老打算将计就计?”   “不!”唐明礼含笑道,“将计就计,说不定还会被匈奴军中那几个老谋深算的人物看破,老夫却是打算将计就计再就计!”   “哦?”萧千离饶有兴趣的问道,“如何再就计?”   “他要从中卫入关,便随他拿去!中卫南下便是靖远,再往南便是定西!倘若将计就计,匈奴必然会步步为营,时时提防,避免镇北军中道而击。老夫却要任凭其南下……”   听完唐明礼的话语,萧千离沉默半晌,又问道:“既然如此,那匈奴究竟能给唐长老什么好处?”   唐明礼迟疑半晌,缓缓道:“他们埋在皇城的暗子,便会引起夺嫡之争!”   夺嫡!   萧千离眉头一挑,不动声色的点头道:“果然是好计策,一旦引发夺嫡之争,朝堂中必然数派互相倾轧,无休止的内耗,最终大伤元气。如若引发更大的动荡,唐将军便有了率兵勤王的借口,一旦镇北主力回到皇城帝都,举手之间便可倾覆朝堂——”   唐明礼叹了一口气,摇头道:“大抵如此,细节萧掌教也无须知晓。只是唐某上有历代先祖,下有天下苍生,虽与唐明信等人志向不同,却也不屑于做那引狼入室之事。”   萧千离沉默良久,立起身来拱手道:“谢过唐长老!”   唐明礼微微一笑,道:“此事机密之极,还望掌教慎言!”   萧千离轻笑道:“这是自然,倘若泄露出去,还不知会引发何等动荡!”   二人言及至此,又寒暄了几句,萧千离提出告辞,唐明礼也不挽留,当下并肩来到门口,萧千离唤来云浅依,二人乘鹰扶摇直上,转眼间消失在云端之中。   唐明礼静静的目送二人离去,这才重新回到座位上,长长舒了一口气,神态也随之放松下来。   只听帐后有人笑道:“好个唐明礼,萧千离这等人物,竟然也被你瞒了过去!”   唐明礼似乎早就知道帐后有人,当下苦笑道:“此人当真厉害无比,倘若不是事先想好了对策说辞,势必难以瞒过此人。”   帘子一掀,一个全身都笼罩在黄色长袍的瘦削老者徐徐转出,顺手摘下布帽,露出一个光头来,赫然便是白马寺住持广济禅师。   只听广济禅师叹道:“玄门出了这等人物,当真是佛门不幸。惜乎明性、行悲两位师兄与贫僧志向不同,不肯与贫僧合谋,否则在金山之战中,便是此人的死期!”   唐明礼瞥了广济禅师一眼,冷笑道:“说什么志向不同?分明是你当和尚当得厌烦了,打算弄个武林盟主玩玩。你瞒得过旁人,又如何瞒得过我唐门?”   广济禅师神色不动,笑道:“我为武林盟主又有什么不好?你唐明礼野心却比贫僧更大,那哄骗萧千离的种种言辞,倒是有大半乃是你的肺腑之言!”   唐明礼坐直身子,盯着广济禅师,一字一顿的说:“是又如何?我辛辛苦苦引匈奴入关,无非是替你剿灭纯阳宫那数千精兵。至于你与左贤王的交情,原本便是一笔交易。借你一万匈奴骑兵,已经是将当年的恩情还得干干净净,倘若大事不成,你也休要怪我!”   “唐长老放心便是!”广济禅师含笑道,“一万骑兵,只要使用得当,天下有几个门派能攫其锋?再说我白马寺精锐未丧,依然还是中原第一流的门派!”   他顿了一顿,试探着问道:“唐长老,这次夺嫡之争,你究竟如何打算?不如说出来让贫僧也替你参详一二?”   “这是老夫之事,与你无关!”唐明礼目中神色渐冷,沉声道,“我助你借道匈奴骑兵入关,你则替我激活匈奴布在朝堂中的暗子,事成之后,还你一个金身正果又如何?”   “金身正果?”广济禅师顿时目中精光大盛,笑道,“如若镇国教派落入我白马手中,他日必然以唐长老马首是瞻!” 第五百四十八章 噩耗!李承渊垂危   静静的听完了萧千离的话语,宋书剑沉默良久,忽然开口问道:“这些话,掌教可信?”   萧千离忽然笑了,他转头看着暮色中绵延数里的营帐,微笑道:“说实话,唐明礼所说的,我一个字也不信!”   “是啊……”宋书剑意兴阑珊的轻叹了一口气,低声道,“当年我在韩统制帐下时,也多次与唐统制打过交道,甚至在五原之战中还有过合作,此人雄才大略,多谋善断,绝非唐明信诸辈所能比拟。”   他顿了一顿,苦笑道:“终于还是野心压过了理智啊……”   宋书剑口中的韩统领,乃是大燕一代名将韩卫东,武艺非凡,熟知兵事。怎奈此人祖上有鲜卑血统,因此长期不受重用,幸得天下都征讨兵马大元帅长孙雄慧眼识英,将他一路提拔至镇北军高层,为四大统制之一。河套之战镇北军惨败,宋书剑黯然退场,韩卫东也因此被撤职。   宋书剑感慨半晌,忽然正色道:“虽说如此,宋某却斗胆请战!”   萧千离神色不动,含笑道:“宋先生打算如何行事?”   “无论唐明礼如何行事,始终有一个大前提不会有错!”宋书剑在最初的震惊之后,渐渐恢复了冷静,声音虽平淡,却洋溢着强烈的自信,“他与匈奴相互利用,匈奴始终还是要将一支万骑放入关内!既然如此,宋某便凭借手中这五千兵马,与匈奴斗上一斗!”   “至于他要挑起夺嫡之争,或是挟镇北军自立,又与我何干?”宋书剑冷冷一笑,“哪怕是他想要问鼎中原,也由得他去!他若事成,当得好便当,倘若当不好,自然有武学大宗师取其项上首级!”   这一番话倒是大出萧千离的意料之外,他笑道:“宋先生如何便想通了?”   宋书剑呵呵一笑,左手从袍袖中徐徐探出,掌心赫然握着一个乾坤盘,轻笑道:“坤卦第六爻上六,乃大凶之兆,主大乱!既然如此,宋某又何须去趟这摊浑水?”   萧千离愕然半晌,忽然指着宋书剑,大笑道:“好个宋书剑,亏我还担心你许久,如今明明胸有成竹,却害我东奔西走,快快赔来!”宋书剑含笑道:“非如此,怎生窥破唐明礼的虚实?”   坤卦上六爻,龙战于野,其血玄黄,为阴盛之极,而逼阳与之交战。昔日司马氏身为人臣,权倾天下,威逼魏主,结果以司马氏篡国,魏主身亡失国而结局。如今宋书剑竭尽全力以梅花易算推演,却得出这般卦象。以宋书剑如今的身份,自然是审时而后动。   见宋书剑终于做出选择,萧千离也放下了心思。在宋书剑肩上重重一拍,笑道:“既然如此,你小心周旋便是,我可要回玉虚峰带徒弟了!”宋书剑笑道:“休要瞒我,分明是离山日久,害陆姑娘担心罢!”二人相视大笑。   宋书剑跳出战局,连夜将五千兵马分为十二路,四下散开,寻机而动。萧千离深知其捕捉战机的本事,当下径直带着云浅依回玉虚峰。   他数次离开玉虚峰征战,唯有这一次却是最为轻松。回山之后,便彻底放下心思,调教门人,修炼吐纳,日子过得悠闲自得。   过得几日,萧千离见程君前来请安,当下顺口指点一番,忽然想起一事,问道:“小君,前些时日曾吩咐与你,倘若承渊回山,你便前去辅佐宋先生,怎生还留在玉虚峰?”   一句话问得程君愣了半晌,摸着脑袋答道:“三师兄没有回来啊!他不是去了川中么?”   “还在川中?”萧千离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心想大约是与唐子衣玩得兴起,忘了归程之日,当下点头道,“你去罢!”   对于李承渊,萧千离还是较为放心,这样主角模板的人物,从来只有他们欺负别人的份儿,断不可能是别人欺负他们,就算一时被欺负了,迟早也能连本带利找回场子。   又过得数日,眼见新年将至,就连宋书剑也发来传讯,言及布置妥当,只等匈奴入关,李承渊却依然不见踪影。萧千离这才暗暗奇怪,刚要想要联络李承渊,却不料一颗传音灵石被激活,对面却隐约传来沉重的呼吸声。   “怎么回事?”萧千离心中突然一跳,喝问道,“承渊,你在哪里?”   只听李承渊断断续续的说:“师尊……速来……”   萧千离霍然立起,脸色大变,喝道:“在哪里?”   “武威……东南向……约五百里……”   萧千离正要细听,却只听声音突然哑去。不由得大惊失色,当即展开轻功,一道流光径直向屋外奔去,唿哨一声,金雕火儿从天而降,将他载起,转眼之间消失在云端中。   “咦?师父怎么骑着火儿走了?”郭玉盈正有武学上的疑问想要请教,却见师父急三火四的骑着金雕离开,不由得大为疑惑,好奇的自语道,“眼看过年了,师父怎么还望外面跑?”   她甩了甩瀑布般的大马尾,嘟着嘴慢慢往外走去,寻思半晌,“师父出门了,我却找谁去问呢?要不去问问大师兄……”   平素极少出动的金雕火儿离开昆仑,陆无厌心中顿时有了感应,当下快步向掌教小屋走来,正遇到郭玉盈,当下问道:“玉盈,你见到你师父了么?”   “刚刚骑着火儿走啦——”郭玉盈一指东南,好奇的问道,“陆师叔,眼看大家都陆续回到玉虚峰过年,师父怎么这么时候还要出去啊?”   不提二女在玉虚峰上胡乱猜测,萧千离此时却已是心急如焚。   以李承渊如今的本事,便是寻常的化神先天大佬也并非是其敌手,即便是遇到玄观道君这个层级的对头,也至少有脱身的机会。如今听他说话中气不足,时断时续,甚至连维持传音灵石的真气都调用不出,必然是重伤垂危。   金雕火儿乃是纯阳宫坐骑中最为神骏的一只,乘风而行,一夜之间便能飞出两千里之遥。萧千离一边乘鹰疾飞,一边打开了系统地图,一眼见到蒙古境内的阿古拉荒原上一个小点微微闪烁,显然是另一颗传音灵石的位置。   “承渊!坚持住啊——”萧千离内心狂吼,心中早已发下毒誓,倘若李承渊有个三长两短,无论对方是何等强横人物,必然将对头连根拔起! 第五百四十九章 自找罪受   从玉虚峰到阿古拉,相距足足有一千八百里。感应到主人的焦急,火儿也是奋力疾飞,萧千离甚至还动用了昂贵无比的急行令,只为快一点赶到。   一个多时辰,在萧千离的感觉中,却犹如度过了数载岁月。看着系统星图中几乎湮灭的玉衡星,那不知身份的敌人,早被萧千离判了无数次死刑。   下一刻,萧千离突然只觉全身一紧,似乎闯进了一个极为玄妙的空间。他立在金雕脊背上极目远眺,却并无异样。再往下看,却见大地苍茫,荒原上处处白雪皑皑,并无半个活物。   远处有山丘连绵,如同众星拱月一般团团护卫着一座白玉般的小山。虽说是小山,那也仅仅是与昆仑、天山这等雄浑至极的崇山峻岭相比,在阿古拉荒原上,这座山无疑已是颇为壮观。   “就在那里!”萧千离目中精光一闪,带着金雕俯冲下去,伸手摘下了纯钧剑,天边一道紫气自东而来,又有虚空中万千星辰璀璨,尽数加持在纯钧剑上,只要发现敌人踪迹,便要大开杀戒。   山腰凸出的一块大石上,一个全身衣甲尽碎的青年盘膝而坐,露出大片赤裸的肌肤,一头长发被烧得七零八落,虎头湛金枪胡乱扔在旁边,胸口没有了起伏,如同坐化一般。   “承渊!”萧千离悲声高叫,连人带雕扑了下来,一个翻身落在地上,随手布下镇山河气场,将二人的身子笼罩其中,一把扔掉纯钧剑,伸出右手,想要去触碰李承渊,却抖索得厉害,迟迟落不下手。   从萧千离来到这个世界以来,最亲近的莫过于师妹陆无厌,除此之外,便是柳随风、楚寻、李承渊三大亲传感情最为深厚。   在他刚刚激活系统,被主线任务逼得几乎要跳楼之时,先后收下几个妖孽徒弟,跟着自己东奔西走,朝夕相处,早已是视若家人一般。自己对这些弟子也是爱护有加,看着这些武学天才如同坐上火箭一般,一步步走到今日,自己内心中却也是无限欣慰。   回想当初,自己面对一个化炁初阶的白无咎,都要战战兢兢,拼死一搏才能救下柳随风。如今自己总算是有所小成,即便是面对当世第一流的大高手也有一战之力,纯阳宫也算是成了些气候,李承渊却不幸中途夭折,怎能不让他悲从心里来?   萧千离强忍即将夺眶而出的泪花,嘶声道:“承渊,师父带你回纯阳宫……”   他嘴唇几乎要咬出鲜血来,才勉强控制住颤抖的双手,左手轻轻扶住李承渊的后颈,右手伸向他的腿弯,打算将他抱起。   不料手掌刚触碰到李承渊的肌肤,顿时一道炽热无比的气息直直冲了上来,将他的手掌弹开,猝不及防之下,萧千离一只左手顿时又痛又麻,不由得脸色陡然一变。   “咦?”萧千离这一喜非同小可,急忙霍然立起,环顾四周并无敌人,犹自不放心,唿哨一声,命金雕火儿升空探察。这才右手一挥,接连在镇山河外又布下生太极、吞日月两大气场,将二人守御得如同铜墙铁壁一般,这才慢慢伸手按在李承渊的胸口上。   又是一道寒冷至极的气息反弹过来,萧千离这番有了准备,心念一动,万物终始母气凝于指尖,将那道古怪的气息化解,这才分出一缕万物终始母气,小心翼翼的探察李承渊体内的情形。   一探之下,萧千离顿时险些气炸了肺。   足足有七道古怪气息在李承渊体内翻腾,肆意穿梭破坏,体内的经脉倒有大半已经破损。倘若不是李承渊肃杀法则已经完全稳固,凭借至强法则死死守住丹田一口真元不散,只怕早就魂归西天。   只是这七道气息显然也是凝化了至高法则,即便是强横无匹的肃杀之道,也仅能自保片刻,便被一层层消磨。如今李承渊丹田内仅剩下拳头大小的一块区域尚完好无损,倘若再晚到一两个时辰,便是大罗金仙也救不回李承渊。   “好!好得很!”萧千离目中怒火几乎要烧透了半边天,一一分辨清楚,不住冷笑道,“水、火、雷、气、木、金、土……哼哼,足足有七位大能之人同时出手,每一位都拥有至强法则……便是有这等势力又如何?”   他每探清一道异种真气,便借助万物终始母气消除一道,足足过了大半个时辰,这才将李承渊体内的异种真气一一排除。只见李承渊突然一张口,“哇”的一声吐出一口淤血,萧千离这才松了一口气,虽说经脉大损,这条小命却是保住了。   却见这一口淤血极为诡异,落在雪地中,却呈现多种色泽来,“扑”的一声,竟然在积雪中化为黑色冰晶,看着极是诡异。   “至阴至寒的九转玄冥功?”萧千离目中煞气大盛,咔嚓一声,冰晶顿时四分五裂,化为齑粉,足见其是何等盛怒。   “师……父……”李承渊终于睁开眼睛,气息极为虚弱,朝着恩师勉强一笑。   萧千离扶着李承渊,轻声安慰道:“无妨,有师父在这里。是谁伤了你?师父替你做主!”   “不……不是……”李承渊艰难的摇了摇头,“是弟子……弟子自找罪受……”   “嗯?”听李承渊话语中似乎有诸多内情,萧千离心中疑惑顿生,右手一指,化三清气场幽幽旋转,飞快补充李承渊体内所剩无几的真气。   得了化三清相助,李承渊顿时脸上多了几分生气,他挣扎着跪倒在地,叩首道:“徒儿肆意妄为,让师尊费心了——”   萧千离心中越发疑惑,扶起李承渊,沉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李承渊羞愧无比,嗫嚅了半晌,才指着不远处的一个洞口,低声道:“弟子无意中发现了一处古怪的地方……”   萧千离转头看去,这才见到李承渊身后赫然露出一个黑乎乎的洞穴,当下快步走了过去,略一端详,诧异道:“这洞口,似乎是被你撞出来的?”   李承渊点头道:“师父慧眼,弟子发作之时,全身如焚,只想出洞,却横竖找不到出路,便撞破了洞口……”   “唔!”萧千离点头道,“壁厚一尺有余,被你一撞而出,看来你这段时间倒是颇为用功。”   他随口安慰了一句,迈步便向里走去,李承渊犹豫了一下,弯腰捡起地上的长枪宝剑,踉跄跟着走进了洞里。   这洞口并不大,入内却是极为宽广,萧千离顺手兑换出一根照明棒,柔和的光芒顿时照亮了偌大一个洞穴。萧千离一看之下,不由得心中猛然一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第五百五十章 十二都天神魔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纯阳宫层出不穷的武功心法、灵丹仙草、特殊功法甚至是奇物,除了系统奖励之外,大多都是三个亲传弟子四处“奇遇”而来。甚至萧千离每到一个地方,都会刻意安排三大亲传“扫街”,而且从不空手而归。   原因很简单——拥有9点福缘的大徒弟柳随风、满值10点福缘的二弟子楚寻,几乎是自带探宝扫描仪,每到一处,哪怕是摔个跟头,都能捡到一些从未引人注目的神物。在道陨之地中,两人的逆天福缘更是展现得淋滴尽致。   源生之土、先天乙木灵根、先天黄泉地草、《神炼经》……自然不必说,那《十绝阵》可是直接让萧千离融合出成长级心法《太上玄元心经》第二章《连山易经》。   有了《连山易》,萧千离才能真正成为阵法大家,从而融会贯通,得到上古第一凶阵诛仙,在此后的争斗中,诛仙剑阵始终是萧千离的第一大杀招,破三大苦行僧、诛杀拜火大长老、重伤青帝林东来,立下赫赫威名。   除此之外,不知是楚寻还是柳随风寻来的一枚“凝羽珠”,蕴含了一方小世界,凝聚了一位先天大能毕生的武学理解,以及对天地法则的参悟。萧千离也因此直接破碎金丹,踏上了先天之路。   与之相比,“仅”有8点福缘的李承渊,其遇宝得宝的水平,完全被两个凶残无比的师兄掩盖,甚至后来加入纯阳宫的满值福缘妖孽五弟子程君,也是时时有惊喜,处处得宝贝。致使萧千离一直忽略了,李承渊其实也是毫无疑问的天赋主角模板。   此时呈现在萧千离眼前的,赫然是一个巨大无比的石室,共分十二面墙,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直通向山体另一侧,被李承渊撞开的大洞,正是这十二面墙之一。   石洞中没有桌子,没有椅子,因为身在山腹,所以也没有蛛网、积尘,除此之外,偌大的石室中仅有一个半人高的石台,十二根仅有半尺粗细的石柱位居台侧拱卫,看来毫无异状。   萧千离打开照明棒,见那石台上龙飞凤舞刻着无数上古符文,却是一个字也不认识,却是当下粗粗看了一眼,转头朝那那十二面石墙上看去,只是一看,心中却是暗暗吃惊。   正中一面石墙上,刻着一个神灵图腾,其状如黄囊,赤如丹火,六足四翼,浑敦无面目。   又有一面石墙,刻着一个神灵,嘴里衔蛇,手中握蛇。虎头人身,四蹄足,长手肘,威风凛凛。   又有一神灵,人面虎身,身披金鳞,胛生双翼,左耳穿蛇,足乘两龙,显得煞气腾腾。   十二面石墙,便刻有十二个神灵图腾。萧千离越看越觉得熟悉,隐隐约约想起,似乎在哪里见过一般。   他一一看过石墙,又将注意力尽数放在那十二根细细的石柱上。   李承渊拖着沉重的步伐慢吞吞走了进来,一眼见到师尊正要去触碰石柱,急忙叫道:“师父小心!”   听到李承渊的叫声,萧千离的手指顿了一顿,继续摸上了石柱,顿时激灵灵打了一个寒颤,只觉一道冰冷无比的气息从石柱上径直传了过来,即便是萧千离已经在指尖上凝聚先天真气,却依然毫无阻碍的被侵蚀进来。刹那间,萧千离半边身子已经冻僵。   “果然有古怪!”萧千离眉头一皱,已经接收到系统解析出来的信息,“混沌御水奇术……这究竟是何等高明的心法?仅仅是一缕遗留不知几千几万年的气息,便有如此威力?”   他微微一挣,万物终始母气自识海中急速下沉,在体内转了一转,顿时将异种真气驱除得干干净净。回头看了李承渊一眼,只听李承渊苦笑道:“弟子发现这个洞穴时,也是好奇摸了一摸,还没等触碰到石柱,便已经被那石柱弹开……”   “弹开?”萧千离诧异的问道,“既然是弹开,又如何伤得如此之重?”   李承渊尴尬一笑,垂首道:“弟子一一试过,发觉这些柱子蕴含有极为上乘的功法意境,因此一一检索过来,打算瞧瞧这些柱子上,是否有金行功法残存……”   萧千离略一思忖,立刻明白过来。这李承渊分明是不知死活,仗着自己肃杀之道乃是诸天至强之一,强行一一试探,却不料虽未正面接触,那些异种真气已经悄悄侵入,等到李承渊发觉不对,已有数道异种真气侵蚀入体。   “你这蠢材……”萧千离想通关节,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点着李承渊的额头说,“当真是不怕死,便是为师触碰上古遗宝,也要谨慎再三,你却不知死活,倘若不是你肃杀之道已经稳固,只怕为师赶来,只能替你收尸了!”   李承渊呵呵干笑了几声,不敢分辨。萧千离也不去理他,只是一一解析出来,心中疑惑却是越来越深。等到触碰到最后一根石柱,解析出来的结果,却让他心中猛然一震。   《火神经》!   更让萧千离惊骇莫名的是,这一缕细微得几乎快要消散的气息,当中却蕴含着全本的《火神经》,绝非拜火教大长老所修炼的残缺不全的萨满教功法。   “也就是说……这根石柱上蕴含的气息,实际上是真正来自上古巫教祝融氏?”   萧千离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忙回头看去,只见这根石柱对应的石墙上,那镌刻的神灵兽头人身,身披红鳞,耳穿火蛇,脚踏火龙,其形象赫然与传说中的南方火之祖巫祝融一模一样!   这一刻,萧千离几乎浑身汗毛都要倒竖起来,喃喃自语道:“这……这怎么可能?”   他勉强从极度震惊中平定心神,几步踏至石台边,凝视那石台半晌,右手轻轻按在那石台之上。   “系统解析模块启动,检测到未知阵法。”   “数据收集完毕,经数据库比较,该功法为奇门阵法《十二都天神煞大阵》……” 第五百五十一章 叫你小子吃独食   《十二都天神煞大阵》,乃上古四大杀阵之一,相传是十二祖巫凝聚盘古真身以力证道的阵法。足以与周天星斗大阵、血河大阵相提并论,仅仅稍稍逊色于上古第一杀阵诛仙剑阵!   在萧千离所熟知的那个历史中,十二位祖巫布成的《都天神煞大阵》,便足以与三百六十五位妖神布下的《周天星斗大阵》相提并论。可想而知这阵法是何等的强悍。   在融合出成长级心法《太上玄元心经》第二章《连山易经》之时,系统已经奖励了周天星斗,并纳入识海之中,为萧千离提供源源不断的星辰之力修炼,这也是萧千离与众多还虚大能拼斗的重要资本。   《诛仙剑阵》已经被萧千离所得,更是成为他大杀四方的第一战力。虽然天道剑势的四大剑器比诛仙四剑相比,连其万分之一也比不上,却已经足以在这个世界中纵横无敌。   如今《都天神煞大阵》被李承渊无意中撞破,怎能不让萧千离欣喜若狂?   与周天星斗相比,仅仅十二个巫族大佬便能与之相持,可想而知,这十二人本身的战力也是出类拔萃。   刚刚那一缕气息,便逼得萧千离不得不以万物终始母气化解,足以证明这十二个留下功法精髓的大能巫人,本身的境界修为早已远在寻常还虚大宗师之上,堪称一代武学祖师也不为过。   “数万载岁月,我中原大地究竟流失了多少高明之极的武学啊……”   十二门功法均已经被系统解析完全,如同长江大河一般的数据疯狂涌入,萧千离只觉自己的脑袋快要爆炸,只得以万物终始母气将其包裹起来,留待以后慢慢参详。   “这些东西,不能留给外族人!”   萧千离脑海中念头百转千回,沉吟良久,忽然袍袖一挥,将那石柱连根挖起,轰隆轰隆连响,地面轰鸣破碎,一根根石柱破石而出。   李承渊早已惊得呆了,叫道:“师父……”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只见师尊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灰色布囊,将袋口张开,只是一挥手,那石柱突然飞起,飞进袋口中。   那袋口虽然足以容纳那细细的石柱,只是每根柱子足足有两丈许长短,怎么看也无法撞入袋中,却不料那石柱径直飞入布囊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如此这般,十二根石柱尽数被其装入,那布囊却依然软软塌塌,似乎里面并无半件东西。   萧千离将那布囊塞入怀里,李承渊早已看得呆了,张大了嘴,半晌说不出话来。萧千离瞥了李承渊一眼,笑道:“怎么了?”   “师父,您老人家真是神仙啊——”李承渊总算是回过神来,盯着萧千离的胸口,羡慕得口水都要流了下来,一把拉住萧千离的衣袖,哭道:“师父,您可千万要给我炼一个,有了这东西,以后弟子出门在外,就不用……”   “少来!”萧千离瞪了李承渊一眼,“这东西普天之下仅有一个,你便是拿去了,也用不得!”   李承渊只是不信,瞧那模样,倘若萧千离再不应允,便要满地打滚耍赖。萧千离也是无可奈何,顺手将百宝囊扔在地上,说道:“你要是能用,只管拿去!”   李承渊喜不自胜,急忙一个虎扑去拿,却不料那软绵绵的布囊,竟然是重达万斤,任凭李承渊挣得面红耳赤,却纹丝不动。愣了半晌,只得颓然叹息道:“果然是仙家宝物,弟子凡夫俗子,实在是拿不起来……”   萧千离也是摇头苦笑,伸手一招,那百宝囊径直飞入怀中。他顿了一顿,见到那空荡荡的石台,略一沉吟,伸手将那石台打得粉碎。   见到李承渊疑惑不解的目光,萧千离微笑道:“此阵为师已经窥破虚实,此物便再无作用,留在这里,倘若被外族人窥得,反而会成为中原的祸害!”   李承渊点头道:“那这石壁,弟子是否也一并打碎?”   萧千离摇了摇头,轻轻抚摸那镌刻着十二位上古大巫的石壁,叹息道:“昔日何等盖世英雄?如今也是尘归尘、土归土!想来此处原本也是我中原之地,这才有了巫教遗物在此。留在这里,也算是这些上古大能的一个见证。”   感受到师尊语气中的感慨,李承渊默默点了点头,忍不住问道:“师父,您刚说巫教?那是一个什么教派?我记得您似乎在重阳大典中简略提过,却不知详情。”   “巫教啊……”萧千离慢慢走出洞外,召来金雕火儿,李承渊也跟着唤来巨鹰,二人一边慢慢飞行,一边讲述那个曾经的传说。   回到玉虚峰,感知到金雕火儿回山,陆无厌立刻迎了出来,柳随风、楚寻、羽纤柔等弟子也一并涌了过来。   “师父,您老人家回来了?”   萧千离嗯了一声,看着师妹与一众弟子关切的目光,忍不住笑道:“幸亏去得快,不然的话,以后你们就见不到这混小子了!”   众人茫然不解,一眼见到一只巨鹰急速飞来,落在地上,李承渊艰难的从鹰背上爬了下来,见到李承渊虚弱的模样,众人顿时又惊又怒,柳随风微微低着头,目中杀机闪动,凛然道:“三师弟,谁干的?”   楚寻扭动了一下脖子,骨骼发出格格的脆响,双拳上黄气流转,沉声道:“还请师尊告知详情,弟子这便去将对方全部杀了!”   程君、方少白、云浅依等人也是浑身煞气腾腾,其余的内门弟子也是目露杀机,只等师尊告知,便要尽数出动,大开杀戒。   “莫急,莫急!”见到众门人同仇敌忾的模样,萧千离心中甚是欣慰,忍不住失笑道,“要说承渊为何伤得如此之重,还是让他自己说罢!”   面对一众朝夕相处的师兄弟目光,李承渊只是张口结舌,半晌才扭捏着将事情根末一一说来,众人顿时愣在原地,过得半晌,忽然齐齐放声大笑。   “三师弟,这可真是自作自受……”起先还一副择人欲噬模样的楚寻笑得眼泪都要出来,突然脸色一变,挥拳便打,叫道,“叫你小子吃独食!叫你小子吃独食!”   被楚寻一言提醒,几个平素与李承渊极为相得的门人也反应了过来,扑上去拉手扯脚,李承渊被打得哀哀叫痛,急忙分辨道:“没有没有,师父已经将它们都带回来了……” 第五百五十二章 牢不可破   十二根石柱被一一取出,放置在八卦云台上。   谢广陵一直若有所思的看着那蕴含有上古巫族无上意境的石柱,想要试着触碰一下,却也被弹了回来。   “仅仅这一点遗留,就足以看出上古巫教功法是何等的厉害……”谢广陵默默的感受了一下石柱中蕴含的武学意境,由衷的感叹道,“真不知那个年代究竟涌现了多少精才艳绝的武学大宗师,又创造出何等璀璨的武学之道!”   “每一次武道大兴,就是一次天下大乱!”萧千离的声音显得有些沉闷,“巫教纵横,便有阪泉大战,盛极而衰;道门极盛,便有三教内乱,释教崛起;百家争鸣,便有天下逐鹿,十不存二三。古今皆是如此。”   谢广陵也是见识广博之辈,闻言默默点了点头,问道:“掌教打算将这十二根石柱如何安置?”   沉默半晌,萧千离缓缓道:“十二根石柱,代表着十二位上古巫教大能的功法精髓,我打算将石柱放置在三清殿中,由三清殿的天地大道慢慢温养,使其蕴含的气息不至于消散。凡是对法则有所领悟的纯阳宫门人,皆可入殿参详,以触类旁通。”   “另外,有三清殿在,便是有一丝意境也足以温养成型。无须整根石柱尽数放入……因此我打算将其一分为二,一半放于三清殿中,另一半则留在此处!”   谢广陵精神一振,喜道:“掌教可是打算进一步提升护山大阵的威力?”   “嗯!”萧千离点了点头,“前几次玉虚峰遇袭,虽有《周天二十八星宿大阵》作为护山阵法,但是时时需要主持之人,即便是谢长老亲自主持,也不过能发出十余剑而已,虽说威力奇大,倘若对头倾力来攻,却也是杯水车薪。”   他顿了一顿,继续道:“这十二根石柱,各自蕴含有一位还虚大能的气息,以此引动《周天二十八星宿大阵》,便是还虚之下不可敌。我玉虚峰纵然再遭遇类似明教这般强大的势力来攻,也无所畏惧。”   谢广陵呵呵笑道:“正是如此!倘若掌教将其一分为二,关键时刻,将三清殿的那一半取出,便可发出二十四剑,等同于二十四位炼神还虚的武学大宗师全力出手……天底下还有何人能当其一剑之威?”   萧千离微微一笑,略一打量,右手取下纯钧剑来,略一凝力,剑身上紫气流转,突然一挥,咔嚓咔嚓脆响声不绝,十二根石柱从中断裂,被萧千离张开百宝囊立时收起。   他收起十二根半截石柱,心念一动,《周天二十八星宿大阵》全力发动,那云台中有玉虚峰虚影升起,二十八根参天巨剑嗡嗡作响,凝力待发,肃杀意境顿时笼罩整个山峰。   在系统的协助下,大阵的关窍历历在目,萧千离按阵法方位一一将石柱归位,连通阵眼,那十二根只剩下半截的石柱蕴藏的神妙气息顿时被导入大阵中,得了这十二道气息灌注,大阵猛然散发出惊天动地的威压,无边无际弥漫开来,一众纯阳宫门人纷纷从入定中惊醒,感受着虚空中那强大而猛烈的气势,无不惊讶莫名。   眼见十二根石柱尽数纳入阵图,萧千离右手猛然一拍,那二十八根参天巨剑顿时有凶光四射,煞气弥漫,下一刻却又急速隐去,化为灰蒙蒙的凡铁。阵图虚影也随之缓缓沉入八卦云台之中。   将种种神异之处看在眼里,谢广陵大为振奋,笑道:“倘若明教再来倾力而攻,老夫一人一剑,便足以将他们杀得片甲不留!”萧千离含笑道:“如今的玉虚峰,才真正算得上是牢不可破!”   此时被大阵异变所惊动,柳随风、楚寻等人纷纷赶来,见到二人立于高台,当下施礼道:“见过师尊,见过谢长老!”   李承渊元气未复,虽是虚弱无比,却来得丝毫不慢,他一眼见到那十二根断柱插在云台上,不由得大为吃惊,讶然道:“师父,您难道是把这柱子用来催动护山大阵么?咦……怎么好像少了半截?”   萧千离微微颔首,吩咐道:“你们随我来!”   众人不明所以,跟着萧千离来到三清殿,见师尊袍袖一挥,十二根断柱按照《十二都天神煞大阵》的方位一一落下,立刻便有一道玄之又玄的气息从天而降,缓缓缠绕上这十二根断柱,片刻之间,那石柱上光华流转,隐隐有万千上古符文在石柱表面一一浮现出来,端的神妙无方。   众人正在啧啧称奇,只听萧千离吩咐道:“这十二根石柱,正是将承渊打成重伤的凶手……”说到这里,知晓内情的一众门人不由得掩口偷笑,李承渊面红耳赤,却也是无可奈何。   萧千离顿了一顿,笑道:“你们休要小看这些石柱,每一根都蕴含着一位上古巫教大能的毕生功法精髓,虽说数万载光阴,这些气息已是微弱至极,但是在这三清殿中,却足以将其慢慢温养修复。凡是领悟法则之人,皆可按照自己的本命属性,选择对应的石柱参详功法,触类旁通,取长补短。”   一众门人早就从李承渊那里听说了这些柱子的古怪玄妙之处,一个个早就心痒难骚,闻言纷纷点头道:“弟子知道了!”   萧千离想了想,又密密叮嘱道:“未曾领悟法则者,皆不可修习!否则气息反噬,必然伤及根本。除此之外,你们参悟时可要千万小心,只许选择相同属性,却不可贪多求快,否则你们三师兄便是你们的下场!”   听得师尊又拿自己做反例,李承渊顿时挤出一张苦瓜脸,引得众门人忍俊不禁,纷纷躬身施礼道:“谨遵师命!”   萧千离点了点头,迈步往外走去,刚刚离开大殿,便听到里面闹成一团。他苦笑着摇了摇头,也只得任凭他们去了。   转眼之间,已是大年三十深夜。   萧千离静静的端坐在掌教小屋里,神游物外,不知过了多久,一道熟悉的提示在脑海中响起。   “新年新气象!正值新春佳节,本系统特意为宿主发布春节礼包,是否立即查看?” 第五百五十三章 达成!炼神还虚之境   “恭喜宿主,又成功多活一年。特奖励提升一个小境界。”   “虽然明明是好事,为什么每次听到系统这种话,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呢……”萧千离一边暗暗吐槽,一边还是甘之若饴的领取了奖励。   下一刻,在玉虚峰的正上方,北斗九星异彩大作,将无穷无尽的星辰之力如同潮水一般倾泻下来,化作长江大河,越往下便越是细微,落至小屋上方时,已经细如微尘一般,内中却蕴含有无上星力,端的神妙无比。   那一道星力尽数灌注入他的头顶百会,充实至识海之中,不断温养那三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花苞微微颤动,尽数笼罩在璀璨的星力之中,显得无比玄奥。   在萧千离的体内,上、中、下三大丹田同时鼓胀起来,真气盈满,如同沸腾的开水一般,轰然爆裂开来,全身上下三万六千个毛孔同时散发着浓郁的雾气,将萧千离的身形衬托得缥缈无方。   识海中,那三朵被星力不断温养的花骨朵缓缓舒张开来,无数细小的花瓣不断震颤,将星力尽数吸纳入花瓣中。   一朵人花绽开,人本由精化而生,故精为种子,修道者心必空於下焦,戒去**,精不妄泻,则精满不思淫,铅花生矣;   又有一朵地花绽开,人之生存赖以气,心必空於下焦,无惊无恐,无忿无怨,则气平顺,道畅通,中气足而不思食,银花生矣;   又有一朵天花绽开,精气虽足,无神者,则其体无光,其人无命,故神为主宰,今心空其上焦,不执不着,神满不思眠,常清常醒,则脱壳还虚,归入虚空境界,则金花生矣。   顶上三花尽数盛开,立于虚空之中,那从天而降的星力顿时化作亿万点繁星,与识海中周天星斗合二为一。   下一刻,散于萧千离体外的精纯气息,突然收缩起来,与周天星斗融合在一处,不断提萃,化作最为精纯的星力云团,被万物终始母气一一同化。灵光、灵魂、灵体三者合一。   “集灵为神,合神入道,以还上丹,而后超脱。”   炼神还虚!   感受到体内种种玄之又玄的变化,萧千离不由得恍然大悟。   到了空冥境界,三大丹田圆满无漏,而后七返九还,使上、中、下三田相**,仅剩惟一阳神,寂照于上丹田(意识之海)中,阴与阳往复而还丹,以至于养神以合道。   从空冥境界,到炼神还虚,这一年的时间,足以让萧千离对玄门这一段残缺的功法补充完毕,如今终于功德圆满,成功晋阶,踏上那一层超凡入圣的境界。   在萧千离顶上三花终于成熟那一刻,峨眉山的一个小小石洞中,一位老道似有所感,一步步从洞中走出,背负双手抬头望天,若有所思。   寒冬腊月,一身破烂衣衫的老乞丐躺在光秃秃的树下,正睡得鼾声震天。忽然停住了鼾声,缓缓睁开一双通红的眼睛,打量着阴沉的天空。   他搔了搔一头枯乱的头发,坐了起来,靠在树干上,摸索着解下腰间的酒葫芦,胡乱往嘴里倒了一口。   “有个不得了的大人物出现了啊……”   极北之处,一个正艰难的在雪地中跋涉的中年大汉忽然停住了脚步,斗笠下,露出一双如刀锋般锐利的眼神。   在他的背上,一柄古朴的长剑不断震颤,大汉伸出手去,轻轻按住了剑柄。   “不要闹!我们现在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以后会有机会的……”   在中原大地,几位大能之人或是心中有感,或是略有所动,一个个都朝西边看去。   这一切萧千离自然尽数不知,他内心中已经满是喜悦。   “春节礼包,随机抽取杂物、建筑、药品、生活技能、生产技能、内功心法、武学技能各一,兑换点2000点。是否立即领取?”   “暂不领取!”   萧千离想了一想,还是将礼包暂时存了起来。这个时候,他更重要的是稳固境界修为,将还虚之境进一步理解。   在距离玉虚峰数百里的地方,宋书剑怀中的乾坤盘突然跳了起来,铛啷啷落在地上。   宋书剑揉了揉通红的眼睛,目光离开桌上的地图,顺手将乾坤盘捡了起来。   “唔,九三爻泰卦,互卦雷泽归妹,下兑上震,兑为西方。为坤为渊,坤承载震,或跃在渊。呵呵,掌教有了好事,你这小东西居然比我还激动?”   他将乾坤盘塞进怀里,缓步走出小屋,远远望去,只见一点火光突然冲天而起。   中卫城!   唐明礼与匈奴达成战略默契,要弃掉中卫城,从而引匈奴入关,继而完成自己一系列的图谋。而匈奴也不惜借兵一万,也要打通前往中原的战略要地。   这一切都建立在这一万骑兵的动向基础上,正因如此,唐明礼将大半谋算泄露给萧千离,就是希望萧千离能够不要干扰这一万骑兵的举动。   三方人马都已经知道中卫已成弃子,仅有五百轻骑驻守城外,等匈奴大队人马一到,立刻向东转移。   看似三赢的局面,却成了宋书剑最佳的舞台。任凭是谁也想不到,正是在这中卫城以北百里,宋书剑在这里设下了重重机关和伏兵,要一击粉碎匈奴南下的战略意图!   “终于开始了啊……”宋书剑精神一振,喝道,“来人!”   立刻便有一名浑身精干的大汉匆匆赶来,单膝跪倒,沉声道:“宋先生!”   “依计行事——”   那大汉霍然抬头,眼中满满的都是激动之色,大声道:“喏!”   他立起身来,大踏步离开,紧接着只听惊天动地的一声炮响,无数马蹄轰然响起,大地震动,黑夜中不知多少人纵马狂奔。   在黑夜中,郭玉盈、郭鹏程、羽纤柔、薛慕白、池寒桐五人同时一跃而起,挥舞着手中寒光闪烁的兵器,高声喝道:“跟我冲!”   “呜——呜——呜——”极远处,号角声连绵响起,喊杀声震数里。   宋书剑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了出来,看着远方冲天的火光,目中满满的都是肃然之色。   “这一战,便用这一万匈奴骑兵的鲜血,来洗刷我曾经的耻辱!” 第五百五十四章 四方云动   有分教:天下三智,唯逊一书。这“一书”便是指的“隐相”宋书剑。   此人年少成名,博采众家之长,精研易学、兵法、谋略、奇门之术,其谋略堪称天下无双,乃是一等一的大才。激于胡虏入侵,愤而投身军旅,以一介布衣之身,成为大燕第一强兵镇北军的座上宾,东征西讨,立下不世之勋。   时新春佳节,有匈奴犯边,叩关中卫城。宋书剑携纯阳宫五大门人,在城外布下八门金锁大阵,自己亲自坐镇中央,以五千军力硬捍匈奴万骑,一举绞杀精锐骑兵八千有余,仅有千余骑仓惶逃窜,匈奴大将敏塔当场战死。   此战之后,天下震惊,原先三路齐动的匈奴大队立刻停止进军,驻营关外,虎视眈眈。唐明礼勃然大怒,连发数道信函上纯阳宫,大骂萧千离不分轻重,并暗示威胁要上书皇宫大内,将纯阳宫列为不稳定因素,天下共逐纯阳势力。   正月初七,将诸事一一安排妥当的宋书剑匆匆回到玉虚峰,却遍寻不着萧千离,一眼见到从房间里走出的陆无厌,急忙拦住,低声问道:“陆姑娘,掌教去了哪里?”   “师兄啊……”陆无厌看着满脸尘土、疲惫不堪的宋书剑,心中暗暗担忧,轻声答道,“自从有人给他送了一封信来,师兄便一直在八卦台上,眼看都坐了一天一夜了,连谢长老都不敢去打扰他。”   “多谢陆姑娘!”宋书剑满脸忧色,躬身向陆无厌行了一礼,转身便往八卦云台上奔去。   远远便见到萧千离静静的坐在云台上,纯钧剑放在膝头,闭目养神,似乎睡着了一般。   见到此状,宋书剑内心中更是忐忑,悄悄走上云台,低声道:“掌教——”   “回来了?”萧千离头也不回,顺手一指,“坐!”   宋书剑依言在萧千离身边坐下,只听萧千离沉声道:“宋先生转战数百里,以区区五千兵马剿灭匈奴近万骑,着实打出了纯阳宫的威风,此战之后,匈奴必然轻易不敢小视本门。除镇北军之外,纯阳宫也成为匈奴为之忌惮的势力。”   宋书剑张了张嘴,半晌才低声道:“些许功劳,着实算不得什么……宋某一心求战雪恨,轻启战端,却反而影响了掌教的大计……”   “轻启战端?”萧千离微微一笑,顺手扔来几封信函,“来瞧瞧罢!”   宋书剑伸手接过,匆匆一扫,除了唐明礼之外,唐峰、玄观道君、公孙瑶等熟识的势力纷纷来信,更有一封来自皇城、兵部侍郎裴元恭的亲笔书信,信中虽说措辞客气,也流露出些许招揽之意,却隐隐透出一丝边界擅动刀兵的责怪意味来。   他长长叹息一声,将书信收拢,恭恭敬敬的双手承托交还给萧千离,沉声道:“宋某自知犯下大错,请掌教责罚!”   “责罚?”萧千离玩味的问道,“如何责罚?”   宋书剑略一沉吟,正色道:“当逐出纯阳宫,与宋某划清干系,并密令各地驻军尽快转入地下,化整为零,以谋后动。宋某离开玉虚峰之后,便会进入皇城,请令入兵部任职,投靠长孙一脉,借势弹压各方势力的声音。”   萧千离定定的看着宋书剑,忽然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要出来。   这一笑却是笑得宋书剑为之愕然,半晌才低声问道:“宋某所言,有何不妥么?”   “大大的不妥!”萧千离立起身来,含笑道,“你以为本座在此,是为了盘算如何处置你宋书剑么?”   “那是……”   萧千离一挥手,打断了宋书剑的话语,笑道:“我在这里思索一日一夜,并非考虑如何消弭各方势力的敌意。我纯阳宫行事,与他人何干?更何况阻胡骑入关,乃是有大功于百姓,何罪之有?”   他低下头,目光与宋书剑正面对视,缓缓道:“天下为棋局,我纯阳宫又何时成了他人手中的棋子?”   “自纯阳立派以来,与释教斗得不可开交,争道统传承,阻拜火东进,周旋于唐门、天香、五毒之间,虽是如履薄冰,其所作所为,皆是随心随性。他人欲执棋局,却执不得我纯阳宫!”   宋书剑猛然一震,目中流露出不敢置信的惊喜之色,只听萧千离大笑道:“莫说唐门惊羽一脉意图翻脸,就算是与大燕王朝敌对又如何?万里莽昆仑,还轮不到这些蝇营狗苟的政客来谋算我纯阳宫!”   “谁要想将纯阳宫当棋子,便要有时刻承受本座怒火的准备!若是有谁不服,万军从中取其首级又有何难?在本座眼中,只不过是反掌之间而已!”   宋书剑一言不发,翻身拜倒在地,沉声道:“宋书剑此生,绝不有负纯阳,唯死而已!”   萧千离俯身将宋书剑亲自扶起,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大笑道:“好!好!好!好一个纯阳萧千离,果真是豪气满身,霸气无匹!中原有你这等无畏之人,乃是武林之福、百姓之幸!”   萧千离动作丝毫没有变化,甚至连头都没有回一下。宋书剑却是悚然而惊,他一身修为已是先天二重,却被人悄无声息的侵入身后丈许却犹自不知,可想而知来人武功之高,已经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来人是一个衣衫破烂的老乞丐,年纪大约七旬开外,身材魁梧,一张长方红脸,颏下微须,粗手大脚,寒风萧瑟,飞雪连天,却依然露着肚子胸口,披着一件打满了补钉的衣服,背着一个大红酒葫芦,模样甚是扎眼。   那老乞丐重重拍着巴掌,大声道:“萧掌教,早就听闻你近年来做下无数大事,老叫花子平素与你虽然没有什么交集,却时时听得你的传闻。林东来被你逼至密宗,却解了中原之祸,老叫花子本想来见你一见,却不料被些许琐事拖累,直到这个时候才来见你,哈哈哈,还请恕罪则个!”   萧千离缓缓转过身来,微笑道:“乞儿击鼓笑传声,万古忠义铸胸膺。醉饮浩荡英雄气,餐尽九州快哉风。天下第一大帮帮主郭天赐,果然名不虚传!” 第五百五十五章 郭玉盈的造化   历朝历代,丐帮均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大帮派,没有之一!   盖因天下历朝无有不沦为乞丐之人,最巅峰时丐帮人数直达数百万之多,且分支机构分布与大江南北、关内关外,聚伙为帮会打抱不平,举止介乎正邪之间。   到了郭天赐这一代,丐帮也进入了全盛时期,下有南北两位副帮主;又有传功执法二长老、掌棒掌钵二龙头、四大护法长老共计八位九袋长老;中原十六处分舵,每一个分舵皆有八袋正副舵主执掌。还不知中原各地有多少退隐的上代大能,堪称先天如云,高手如雨,实力甚至足以碾压任何一个武林门派,甚至连有武林泰山北斗之称的少林也不敢正面攫其锋芒。   这样一个强横无比的帮派,自然也少不了一位惊天动地的武学大宗师坐镇。这位貌不惊人的老乞丐,五十年前便纵横天下,“疯丐”郭天赐性烈如火,武功刚猛无焘,堪称打遍天下无敌手,一路积功升迁至护法长老,最终被前任帮主林逸之提拔为当代帮主!   郭天赐笑嘻嘻的围着八卦云台转了两圈,笑道:“好个护山大阵,仅仅是看上几眼,便是一阵心惊肉跳,萧掌教,可否发动阵法,让老叫花子开开眼界?”   萧千离缓缓走下云台,竖起一指,一道细细的剑气在指尖悄然成型,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郭天赐脸色一变,急忙侧身闪开,只见一道沛然之极的巨大剑气从天而降,落在郭天赐刚刚站立的地方,顿时大地轰鸣,碎石纷飞,那坚实无比的地面上,竟然被炸出一个大坑来。   “若护山大阵全力发动,威力不下此剑十倍!”萧千离笑呵呵的看着郭天赐,含笑道,“郭帮主可要本座发动阵法么?”   “不要了不要了!”郭天赐连连摇手,又转头认真看了那大坑几眼,撇着嘴道,“忒的小气,老叫花子只说瞧上一瞧,便用这等狠招来打我,不当人子!不当人子!”   萧千离呵呵笑了几声,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壶来,笑道:“适才失礼之举,权作赔罪!”   郭天赐疑惑地接过小壶,打开来闻了闻,刚一开盖,立刻传出浓郁的酒香,不由得食指大动,急忙仰脖抿了一口,顿时大喜,笑道:“你这人很对胃口,我当你是朋友!这酒唤作何名?”   “土窖春!”   萧千离又取出一本书册,轻笑道:“这里有土窖春的配方与酿制之法,帮主闲暇之时,不如命几个弟子取君山之水酿造,以备大用!”   “嗯嗯!此物果然有大用!”郭天赐忙不迭将书册塞进怀里,喜笑颜开,忽然怪眼一翻,说道,“老叫花子虽说对你神往已久,却不可平白受人恩惠。如今你纯阳宫正是多事之秋,倘若有什么麻烦事只管说来,老叫花子便还了你这个人情!”   萧千离神色不动,负手含笑道:“本座小徒的指点之功,便算是还了这个人情!”   郭天赐嘿嘿一笑,饶有兴趣的打量了萧千离几眼,摇头道:“一码归一码,你那女徒弟很是对我的胃口,我教了她几下散手,却也不算甚么!”   那日在道陨之地,郭玉盈偷偷溜出去喝酒,却无意中碰到这老叫花子,得以传授上乘武学《笑醉狂》,后禀报恩师萧千离,因此而得知详情。   单论《笑醉狂》这门功法,萧千离越研习越觉得奥妙无穷,对那个老乞丐的身份也是诸多猜测,认定此人必然是丐帮中一等一的武学宗师,料想郭玉盈与丐帮能结上一个善缘,倒也是颇为难得。   他细细研摩之后,将其发扬光大,与《坐忘经》相互印证,延伸出一门新的功法《笑尘决》来,与《降龙掌》联袂施展,实有莫大威力。此后郭玉盈武功修为一日千里,《笑尘决》实有莫大功劳。   此后纯阳宫的情报系统在宋书剑的主持下逐渐完善,又有天香、唐家堡的情报也略略接触了一些,抽丝剥茧,萧千离这才推测那个传功郭玉盈的老乞丐,多半便是丐帮当代帮主郭天赐。   这老叫花子抓耳挠腮了好一会儿,又忍不住拧开壶盖,小小的抿了一口,苦着脸道:“萧掌教,你这酒酿制还需时日,不知还有没有存货?老叫花子不白要你的,便拿东西与你换可好?”   “咣——”不等郭天赐说完,面前突然出现一个半人高的大酒缸,麻布包裹着盖子,严严实实,却隐约有几缕酒香飘出。   郭天赐来不及分辨萧千离如何凭空取出这等大酒缸,急忙一个虎扑抱住酒缸,笑得长眉老眼都挤在一起,乐滋滋的说:“萧掌教莫要吊人胃口,不如老叫花子这便下山,替你斩了唐明礼那小子的狗头,如何?”   “区区一个唐明礼,纵然掌兵权在手,本座却也视他如无物!”   郭天赐半个身子都趴在酒缸上,眼睛眯了一眯,似乎是下定了决心,神秘兮兮的说道:“广济那秃驴最近很不安分,与呼耳都维沆瀣一气,不如……”   萧千离微微一笑,摇头道:“白马广济比金山昭善如何?土鸡瓦狗耳!”   郭天赐犹豫半晌,皱了皱眉头,摇头道:“总不至于让老叫花子杀进皇城……”   “都不用!”萧千离呵呵轻笑,转头道,“宋先生,请你传唤玉盈过来!”   中卫之战,宋书剑布下大阵镇杀匈奴万骑,郭玉盈等五人各领一军,杀敌无数。郭玉盈更是与羽纤柔二女联手,乱军中绞杀匈奴大将、先天高手敏塔,二女也因此双双重伤,被早早送回玉虚峰休养。   宋书剑与萧千离共事已久,双方对各自的行事风格心知肚明,只是一句话,宋书剑顿时明白过来,不由得面露微笑,压低声音道:“玉盈的造化来了……”   见萧千离微微点头,宋书剑呵呵一笑,径直离去不提。   郭天赐此时已经揭开坛盖,正探头探脑的往里张望,撮唇一吸,一道酒箭凭空升起,如同长鲸吸水一般,一口气便喝了二三斤之多,衣袖胡乱在嘴上一抹,大赞道:“好酒!好酒!萧掌教真乃酒中贵客,这等好酒也能轻易拿出……”   萧千离含笑看着郭天赐,这老乞丐看似疯疯癫癫,却绝对是一个人老成精的厉害角色,能执掌数百万子弟的庞大帮派,岂真会是一个浑人?见他还在插科打诨,当下轻笑道:“久闻丐帮有两大绝学,一为降龙十八掌,二为打狗棒法……” 第五百五十六章 请你当武林盟主   打狗棒法乃是丐帮帮主嫡传武学,非帮主无法传授之绝妙武功,共有三十六路一十二招八字口诀,为丐帮代代相传的两大护帮神功之一。历来是由前任帮主口传心法,亲教棒法于后任帮主,决不传给第二个人。   当听到“打狗棒法”的时候,老乞丐的耳根动了一动,面色不改,笑嘻嘻的说:“萧掌教好大的手笔,竟然瞧上了老叫花子的讨饭棍儿?”   “不大不大!”萧千离轻笑道,“你若是瞧上了本门的武功,尽管提来!”   郭天赐眨了眨眼睛,笑道:“我瞧你这护山大阵不错……”   不等他说完,萧千离顺手一抖,一卷书册化作一道流光落在郭天赐手中,含笑道:“《周天二十八星宿大阵》精要在此!”   老乞丐不由得一愣,试探着问道:“传闻萧掌教有一门剑器,以此败金山寺三大苦行僧,又破了拜火教……”   不等郭天赐说完,萧千离已经呵呵笑道:“传闻却是有误,败三位苦行高僧并非一门剑器,乃是《天道剑势》四大剑器。无剑唯意,三分始有,生生之类,无形之象,各受一气而生。或有朴气而生者,为剑,为剑道,名类十八,另有旁类三十有六,共计五十四名器。郭帮主请收好!”   又是一道流光飞来,郭天赐终于面色大变,迟疑片刻,右手一拍,将《天道剑势》扔了回去,叹息道:“掌教胸怀博大,拳拳之心天地可鉴,老叫花子服你了!”   他站直了身子,哪里还有半分游戏风尘的模样,神色冷峻,凛然生威,右手一甩,将那本《周天二十八星宿大阵》反扔了回来。沉声道:“你要我的打狗棒法,倒也没有甚么,只是萧掌教需得应允一事!”   萧千离神色不动,缓缓道:“不知郭帮主有何要事,竟然不惜以丐帮绝学相易?尽管讲来!”   “过些时日,便是贵派开山门大典!”郭天赐凝视着萧千离,一字一顿地说,“丐帮将力捧贵派领袖中原武林,奉萧掌教为武林盟主!”   此言一出,萧千离顿时脸色一沉,沉默不语。   并不是这个提议有多么过分,实际上,萧千离早已眼馋武林盟主之位许久,恨不得一跃成为武林第一大派。   尽管还不知系统对“天下第一大派”的判定究竟如何,但是武林声望、门派实力、宗门底蕴等等必然不可或缺,而武林盟主也显然是一个重要的砝码。   即便如此,萧千离更希望是水到渠成,众望所归,而不是这种带有明显意图的妥协。以丐帮帮主的名望,却将纯阳宫推上台前,必然有极为重大的谋划。   沉吟良久,萧千离缓缓道:“明人不说暗话,郭帮主,有话请明言!”   郭天赐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一屁股在台阶上坐了下来,问道:“萧掌教,你纯阳宫一举歼灭匈奴数千骑兵,有大恩于百姓,于家于国都是一件大好事。此事本不该老叫花子开口,只是如今却有些变故,不得不防!”   他顿了一顿,低声道:“我知你武功高绝,唐门势大,却也并不在你的话下,纵然朝堂之上有人起了异心,那也不打紧,莫说你纯阳宫,便是我丐帮便足以镇压得下。但是你却忽略了一件事……”   萧千离眉头一扬,诧异道:“何事?”   郭天赐沉声道:“胡人荼毒边境不下千年,尤其以匈奴、突厥为大患。中原武林多年来也是对其深恶痛绝,无数中原志士、武学宗师也曾挟技北征,却大多饮恨收场,却是所为何事?”   萧千离沉默良久,缓缓道:“可是因为匈奴中,也有无数一流的大高手么?”   “平衡!”郭天赐慨然道,“执天子之器则上衡,国君则平衡。中原武林大能之人无数,匈奴却也有数不清的好手坐镇。”   他幽幽叹了一口气,低声道:“千年前,中原武林与胡人展开决战,双方有无数高手参战,打得天翻地覆,偌大北地处处都是双方争斗的焦点,绵延上千里,生灵涂炭,死伤惨重,堪称上古三教之争之后的最大浩劫。”   “那一战之后,中原武林无论佛道儒法兵墨,还是自成一体的散修大能,足足沉寂了百年方才恢复元气,匈奴那边却也差不太多。双方最终订下约定——凡还虚之境不得轻启战端。”   “嗯?”萧千离目中精光一闪,已经大致猜出了一些端倪。   “并非是不得轻启战端,而是未言胜先求不败,双方互有战略威胁,反而各有忌惮,轻易不敢重燃战火罢!”   在萧千离曾经所在的那个世界中,美国的综合实力堪称举世无双,但是俄罗斯一旦发狠起来,便是连美国也要退避三舍。并非是美国不敢与俄罗斯全面开战,而是有核武器这个战略威慑高悬头顶,堂堂的美利坚也要权衡一番利弊。双方都有核威胁在手,争斗起来也必然会谨慎许多。   郭天赐轻叹一声,点头道:“正是如此!一旦还虚境的武学大宗师参战,无论胜败,皆是一场滔天浩劫,个中分量,却是谁也承受不起……”   他目视萧千离,徐徐道:“掌教的本事,早已远在寻常的还虚大能之上,倘若你一旦参战,胡人的还虚高手必然加入战团,纵然你小胜几局,胡人也必然发狠报复,此后一发而不可收拾……萧掌教,若非有必胜的把握,还是为百姓多着想一些罢!”   想起在唐家堡看到的情报,那刺眼的“非先天者不得为将”、“中央王庭大单于下分左右大祭司,修为境界不详”的字眼,萧千离似乎明白了什么,一时间沉默不语。   “唐峰……或许是故意让我看到的这些情报!”萧千离心中忽然有所触动,不禁苦笑摇头,“以唐峰这等人物,又怎会轻易被言辞所动?他借故将我引入密室,让我看到那些情报,或许是隐晦的提醒?”   郭天赐一直凝视着萧千离,见他面露苦涩之意,知道他已经明白过来,当下轻叹道:“萧掌教,莫要怪老叫花子,当年老叫花子也是如你这般,单枪匹马杀入匈奴境内,却落得一个灰头土脸,险些一世英名尽付流水。”   “既然如此……”萧千离轻叹道,“郭帮主又何必推我于风头浪尖?武林盟主之位,可是如此好当的么?” 第五百五十七章 师徒联手   “武林盟主已有三百年不曾推选!”   萧千离的眉头微微一挑,诧异道:“这却是为何?”   “三百年前有霸刀山庄柳恽,英才艳绝,声名显赫,不可一世,江湖人称‘河朔一刀’。又有弃剑山庄庄主夏远山,金银双剑纵横天下,人称‘江南第一剑’。这二人年岁相仿,武功也几乎相当,为争夺天下第一的名头,双方打得惊天动地,整整斗了一个三十三重,甚至将落雁峰打塌了半截。如今华山绝壁还有二人交手的痕迹。”   “斗得筋疲力尽,双方依然不分胜负。当即夏远山提议:‘内斗算得了什么?便比一比谁杀的胡狗多,谁便是天下第一!’   柳恽当即应诺,二人随即休养生息,继而各自杀入匈奴境内,夏远山阵斩匈奴先天高手共计三十七人,还虚大宗师二人;柳恽则斩杀先天高手二十九人,还虚大宗师三人,又是斗得一个不分高低。   匈奴极度震怒之下,设下重重埋伏,第一高手乌维大单于亲自出马,与左祭司虚闾权、右祭司车犁联手重伤二人,夏远山当场战死,柳恽侥幸断刀逃脱。   随即,匈奴发狠报复,血洗中原重镇开封。柳恽悲愤之下自命武林盟主,统率天下群雄。中原武林感其恩义,遂认其盟主之位。双方于荥阳大战数十场,柳恽当场格杀匈奴中央王庭左祭司虚闾权,却死于围攻之下。荥阳血夜,霸刀山庄上下三百位好手尽数战死,一方势力就此江湖中除名!”   郭天赐言辞慷慨激烈,说到动情处,声音几近沙哑,他缓缓抬起头来,盯着萧千离,沉声道:“自柳恽战死之后,中原武林便再无盟主一职!”   老乞丐的声音似乎从天外传来,一字一顿的说:“宋隐相以区区先天二重的武功修为,却冒着与唐门惊羽、朝堂某些实权大佬翻脸的大忌悍然出手,萧掌教却视为大功,不惜以一教之力与之相抗。虽是不起眼的小事,这等豪气,老叫花子却是远远不如!”   “如若萧掌教不改初心,且不嫌弃丐帮这八百万叫花子卑微,这武林盟主一职,便是由你执掌又如何?”   萧千离沉默良久,摇头道:“郭帮主的好意,本座心领了,如今却还不是时候!”   郭天赐似乎对萧千离的回答毫不意外,呵呵干笑了几声,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笑道:“既然如此,老叫花子便下次再来问问!”   他一伸手,将那半人多高的酒缸托起,这酒缸里装得满满当当,怕不下千余斤之多?在他手中却如同稻草一般,一双老眼笑得眯成了一条缝,笑嘻嘻的说:“横竖也没有白来,这一缸酒,足够老叫花子解上十天半个月的渴!”   “郭帮主这便要走了么?”   郭天赐诧异的转过头来,问道:“萧掌教既然不愿担任这武林盟主一职,却又留老叫花子何用?”   “有用!大大的有用!”萧千离的笑容显得极为古怪,“那打狗棒法……”   郭天赐险些被一口水呛死,瞪着眼睛叫道:“降龙十八掌的精要已经尽数传给你那女徒弟,莫非老叫花子这点压箱底的东西,你萧千离还不肯放过么?”   萧千离含笑不语,只是朝郭天赐身边指了一指,老乞丐不由得一愣,转头看去,却见一个明艳少女双眼放光,盯着他手中的那一大缸美酒,馋的口水都要流下来。   “原来是你这女娃娃……”郭天赐急忙一把将酒缸抱在怀里,努着嘴说,“喂喂,这是你师父送给我的,你要喝,找你师父去!我这里没有了……不多了!”   “还是那么小气……”郭玉盈不屑的撇了撇嘴,上前恭恭敬敬的施礼道,“师尊!”   “嗯!”萧千离大模大样的点了点头,吩咐道,“这位前辈对你甚是青睐,说上次走得匆忙,不及将另一门丐帮绝学传授于你!如今赶着巴巴上门来,便是要传你这套堪称棍棒第一的打狗棒法!”   “打狗棒法?”郭玉盈不由得一愣,撇着小嘴道,“什么名字,怎生这般难听?师父,要不您将那酒送给弟子吧,那棒法便不学也罢!师父的《天道剑势》有十八剑器,另有三十六门旁类,堪称包罗万象,却也不见得弱于这劳什子的打狗棒法!”   “什么?”郭天赐顿时跳了起来,指着郭玉盈大叫道,“你这女娃娃真是不懂事!本帮打狗棒法代代传承,中间又有无数大能前辈去芜存菁,如今仅剩下三十六路一十二招八字口诀,却是招招精妙无比。你师父虽然精于剑道,却也比不上老叫花子这门打狗棒法!不信你问你师父,便是你师父也眼馋我这门绝学……”   “真是如此?”郭玉盈有些疑惑的朝萧千离看来,却很快又摇头道,“师父他老人家武功虽高,却是为人谦逊,看老爷子您年老力衰,说些好话让您开心开心,那也是应有之事!”   “你师父还叫为人谦逊?”郭天赐气得白胡子都翘得半天高,也不顾手中还托着沉重的酒缸,一蹦三尺,大叫道,“这几年江湖上的风头,都被你家掌教出尽了,一人灭了一个大乘教派,单指碾杀百里长青,剑器破苦行三僧……这也叫做‘为人谦虚’?”   他鼓着眼睛,怒道:“好,就算他平时在你们面前低调一些,就凭他这点微末本事,莫非还能对付老叫花子的打狗棒不成?来来来,萧掌教,老叫花子不欺负你,咱们平手较量,瞧你如何击败老叫花子的打狗棒!”   他越说越气,顺手放下酒缸,从腰后拔出一根通体碧绿的竹棒来,叫道:“若是你胜了,打狗棒法便归你!若是你败了,便放出话去,言及我丐帮打狗棒法才是天下第一!”   看着郭天赐气鼓鼓的样子,郭玉盈与萧千离对视一眼,忽然嫣然一笑,躬身施礼道:“师父,弟子幸不辱命!”   萧千离也笑得极为开心,右手一扬,纯钧剑已经反手握在手中,笑道:“请君一战!” 第五百五十八章 厚颜无耻萧千离   与为人精细的孪生弟弟郭鹏程相比,郭玉盈性情较为粗疏,直来直去,却并不代表她愚鲁。   她虽说不如羽纤柔这般冰雪玲珑,却实际上也是一个生性聪慧的少女。起先她便得了宋书剑的暗示,站在旁边听了几句,又见到恩师故意大耍花枪,一颗玲珑心当即明白了七八分,当下陪着师尊演了一场好戏,果然引得这位统领数百万弟子的武林大豪落入觳中。   郭天赐一楞之下,随即哈哈大笑道:“好个聪明伶俐的女娃娃,倘若是你师父,老叫花子必然不会中了这区区的激将法,想不到你师徒二人一唱一和,一明一暗,我只顾提防你这精明的师父,却栽在你这女娃娃的手里!”   他身为丐帮帮主,最重信诺,一言九鼎,自然不屑于反悔,右手一抖,竹棒呜呜带风打了个旋儿,笑道:“既然中了你师徒二人的诡计,老叫花子就此认栽,横竖也要打上一场,来罢!”   萧千离含笑道:“请!”   他右手一扬,纯钧剑跃至手中,清啸一声,背后凭空出现七道剑影,光华流转,共分七色,乃是阴、阳、金、木、水、火、土七行剑气,蓦然升起,从上到下猛然一刷,声势惊天,笼罩天上地下,凡是身在阴阳五行之中,皆逃不出这一剑之威,乃是一招“万剑归宗”。   见这一招来势凶猛,郭天赐嘿嘿一笑,右手竹棒探出,突然一分二、二分四、四分八,轰然炸裂,飞起一片碧影,每一道棒影都准确挑中一道剑气,更有一道青影直攻萧千离前胸。   他一边动手过招,一边嘿嘿笑道:“萧掌教仔细,老叫花子这一招‘拨狗朝天’,乃是打狗棒法中最擅拆解的一招,任凭你有多少道剑气,这一招便有多少种化解方式……”   郭天赐表面上是在解说招式,实则是不服中了萧千离与郭玉盈的算计,拐弯抹角的骂萧千离是狗。萧千离也不生气,反手回剑,格开当胸的一棒,笑道:“既然如此,本座这一招你拆解来瞧瞧?”   说完,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一道剑光蓦然一闪,直接破碎了虚空,已经攻至老乞丐的小腹,当真是快得惊人。   郭天赐大叫一声,一个鹞子翻身避开这一点剑光,咧嘴道:“好快的剑!萧掌教,你这一招是什么名堂?老叫花子平素见过无数气剑,这一道气剑,竟然有不敢轻易接架的念头!”   “无形无遁,求缺能圆,不争即争,这一招名为‘大道无术’!”   萧千离言语似乎漫不经意,实则心中暗暗吃惊——大道无术乃是无视距离的逆天道神技,一旦敌人被剑气所乘,全身血脉尽截。即便是精擅无相三千法的净土境释子无寂也避不开这一招,面前这貌不惊人的老乞丐竟然轻轻巧巧的避了开来,可想而知此人的修为境界是何等高明。   他存心要摸清对方的极限,当下长剑一抖,一招“剑冲阴阳”施展开来,一点黑白剑气在剑身一闪,刹那间已经攻至郭天赐的胸口。   黑白剑气刚刚激射而出,萧千离长剑斜斜上撩,一招“玄一无相”从侧面抢攻而来,两道剑气并在一处,几乎同时从虚空中闪烁出来,瞬时双双攻至对方身前。   “了不起!”郭天赐一边大声喝彩,一边舞起竹棒,左一挑右一挑,看似漫不经意,实则快得惊人,“啪啪”两声,竹棒剑气撞在一处,顿时双双湮灭无形。   “这一招唤作何名?”萧千离笑嘻嘻的问道,“莫非是‘棒打双犬’么?”   郭天赐怪眼一翻,诧异道:“你怎么知道?”   这一问反而让萧千离张口结舌,解析系统虽然破解出了打狗棒法的精要,只是此时却也来不及去细细研究。原本只是随口打趣,却不料歪打正着。只见郭天赐咧着大嘴,连连赞道:“你这剑法了不起,无论对手站得多远,只要剑气所及之处,破碎时间空间,借天地之势遁出,天下间也不知有几人能看得清,更不知有几人接得下来……”   《逆天道》本是从《斗转星移》与《坐忘经》相融而来,天道大势不可改,小势却可逆。不论对方施出何种本事来,都能窥其破绽,并将之转移力道,反击到对方自身。其根本核心便在于“窥其破绽”四字,最是深奥无比。   虽说这门剑法仅有“大道无术”、“剑飞惊天”、“剑冲阴阳”、“天地无极”、“玄一无相”、“人剑合一”六招,却是重意不重招,有剑则为剑招,无剑则为拳招,千变万化,有一法通、万法通的玄奥精义。萧千离自从学会这门剑法以来,还从未遇到被化解的情形,却不料被面前这个老乞丐轻而易举的破解,其武功修为,当真是已臻化境。   “剑冲阴阳”、“玄一无相”双双无功,萧千离也不再动用逆天道,右腕一翻,虚空中北斗七星光华大作,源源不绝的将星辰之力倾泻下来,偌大的空地上顿时氤氲遍布,七颗斗星璀璨生华。   郭天赐精神一振,若无其事的歪了歪头,手起一棒,抢先进袭。只见棒身不断颤动,横七竖八,似乎全无章法,却是绵绵不绝,乃是一招“斜打狗背”。   汹涌的星辰之力凝结成一道灿烂灵光,如同浩瀚星河,无数细小几不可见的星辰搅在一起,没有五色之分。尽数加持在纯钧剑上,含而不露。   “七星罡气,刚猛无常。是为七星拱瑞!”   只听雷音轰然炸响,一道璀璨银河猛然攻出,万千剑光凝于一束,数不清的上古符文飞舞,犹如七色神龙,破开重重空间,与那重重棒影轰然对撞。   一刹那间,无数棒影飞舞,一棒棒敲在那道长河般的剑气上,每一棒击落,便有一层剑气被剥离粉碎,炸裂分解成为地火水风,平地积雪飞扬,将二人的身形尽数淹没其中。   二人错身掠过,萧千离惊讶的看着手中的纯钧剑,已是光华尽敛,刚刚那一招“七星拱瑞”,其蕴含的无上星力竟然被化解一空,当下苦笑摇头道:“天下竟然有这等妙招?”   “六百二十二棒……”老乞丐龇牙咧嘴,显得极为得意的模样,咧着大嘴怪笑道,“好强的星力,好古怪的剑法!”   除了天机难测的“八卦洞玄”之外,“七星拱瑞”已经是萧千离最强的剑招,他心念一转,神秘的笑了一笑,朗声道:“下一招分胜负了!”   “嗯!”郭天赐破解了“七星拱瑞”,也是兴致勃勃,提起竹棒拦腰一横,乃是打狗棒法最强的一招“天下无狗”的起手式。   却见四道巨剑虚影从天而降,如同四根通天之柱,上顶苍穹,下达黄泉,偌大的峰顶都被杀气笼罩,混沌元气汹涌席卷而来,乃是上古第一杀阵诛仙!   老乞丐呆呆看了诛仙阵半晌,突然挥着竹棒跳脚大骂道:“萧千离,你这厚颜无耻的家伙!哪里还有半点宗师风范?”   萧千离也不生气,笑眯眯的看着老乞丐指天骂地,骂了半晌,这才露齿笑道:“本座也是没办法……要不,待本座撤了剑阵,咱们再来打过?” 第五百五十九章 无意造就的天下奇阵   撤剑阵自然是不能撤的,哪怕是再被多骂几句也不能撤。   这位丐帮帮主武功之高,实在是匪夷所思。凭借一根小小的竹棒,硬撼神兵纯钧,却丝毫不落下风,甚至连从未失手的逆天道,也被其以不可思议的手法一一破解,堪称萧千离遇到的最强敌手。   虽说二人只是比武切磋,萧千离没有动用生太极、吞日月,也没有催动紫气东来这等大杀器,但是单论招式精妙,逆天道无疑是比打狗棒法稍稍逊了一筹。   便是《太上玄元心经》第三篇章《天道剑势》,也不见得比打狗棒法强出许多,虽说萧千离还有“八卦洞玄”、“九转归一”以及超脱天外的“天地无极”未曾施展,但是对方的“群狗争食”与“天下无狗”也同样没有出现,数千上万年的传承完善,《打狗棒法》便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棒,没有之一!   想到这里,萧千离不禁对面前这个貌不惊人的老乞丐起了几分敬佩之意,见他还在破口大骂,不由得笑道:“郭帮主,不必装了,你千里迢迢来我昆仑山,不就是想要瞧瞧这诛仙剑阵么?如今剑阵就在这里,你还装个什么劲儿?”   骂声立止,郭天赐老脸一窘,呵呵干笑道:“啊呀,原来萧掌教瞧出来了?”   “早看出来了……”萧千离忍不住笑骂道,“你这老酒鬼,起先还在偷偷摸摸的窥视我纯阳护山大阵,之后又专门提到破金山三僧与拜火大长老的天道剑器,当真以为本座是瞎子聋子,听不懂你的弦外之音么?”   郭天赐干笑了几声,搓着手凑了过来,笑嘻嘻的说:“金山寺那三个秃驴虽说是大半辈子活在狗身上,只不过三人联手,却是有些麻烦……萧掌教破菩提三阵的招式,咱们学武之人,哪个不是好奇得紧?”   萧千离呵呵一笑,伸出一根手指,笑道:“一盏茶!”   老乞丐顿时瞪大了眼睛,辩解道:“这剑阵奥妙无比,一盏茶的时间怎么够?怎么也要十个八个时辰,细细参详才是正理……”   他眼睛滴溜溜一转,落在旁边被二人的斗技震惊得说不出话的郭玉盈身上,突然有了主意,笑道:“既然如此,老叫花子便教这女娃娃‘挑’字诀!”   萧千离眼皮一跳,这老叫花子还真是惫懒性子,虽说自己通过解析系统得到了全套《打狗棒法》,但是正主儿在这里,自己绕过正主转授郭玉盈,未免太过下作。当下手指不动,道:“一炷香!”   郭天赐犹豫了一下,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封’、‘转’、‘绊’也一并传了——”   “半个时辰!”萧千离收回手指,摇头道,“诛仙阵乃是本门第一杀招,倘若流传出去,日后本门如何在江湖中立足?”   “成交!”郭天赐一把握住萧千离的手,眉开眼笑,连连点头道,“老叫花子以天地起誓!绝不泄露一丝半点贵派剑阵的精要!事先说明,倘若老叫花子参悟出什么东西,传给本帮弟子,你可不许小气!”   不等萧千离反应过来,郭天赐已经飞掠出去,还不忘顺手操起那硕大的酒缸,一屁股坐在“碎星辰”剑器虚影下,摇头晃脑,不时张口一吸,从酒缸中吸出一道酒箭,含着慢慢品味,细细参详这神乎其神的四大剑器。   萧千离摇头苦笑,背负双手刚要离去,却见郭玉盈扭扭捏捏的蹭了过来。   “师父,您老人家的剑阵,便是咱们都还没学到,怎么就让外人参详?”   看着郭玉盈苦着小脸的模样,萧千离不禁哑然失笑,伸出手替爱徒整理额边的乱发,轻笑道:“无妨,纵然被他琢磨出一丝半点诛仙精要也不碍事,没有四大剑器,空有阵图又有何用?”   郭玉盈撅着小嘴只是不依,只听老乞丐的破锣声音响了起来:“你这女娃娃,刚才还是精明得很,如今怎生笨得出奇?你师父费心费力引老叫花子入觳,又借剑阵给老叫花子参详,还不是为了造就你这笨女娃?”   “啊?”郭玉盈顿时瞪大了眼睛,萧千离微微一笑,伸手在她的小脑袋上拍了拍,轻笑道,“你就乖乖盯着他,一会儿把这老酒鬼的精妙武功统统学来,便当是给为师报了仇!”   郭玉盈这才明白过来,以恩师的武功修为,又怎么会如此费力的算计那门《打狗棒法》?分明是认定此人的武功路数与自己极为契合,这才花费如此心力,不由得心中感激之极,重重的一点头,握着小拳头道:“师父放心,弟子必然将他的本事统统学来——”   借着传授打狗棒法的借口,郭天赐在玉虚峰转眼住了七八天,犹自乐不思蜀,一缸美酒被这师徒二人你争我抢,早已见了底,老乞丐也是无可奈何,不得不又多许诺了一门《擒龙手》的拳掌功夫,总算是又多骗了一缸土窟春来。   却不知萧千离也是偷笑不已,虽说《擒龙手》在江湖中名不见经传,在系统判定中,却算是仅次于《降龙十八掌》的高阶拳掌武功。与之相比,价值区区200点兑换点的土窟春便能换上一门高明武功,实在是划算无比。   这几日里,郭天赐倒真是老老实实的传授武功,只不过萧千离早就知道这老乞丐没那么简单,一只信鸽带着土窟春的配方与酿造方法下山,又有十多名衣衫破烂、却是中气完足的中年乞丐打着伺候帮主的名义上山,便住在后山的客房里,鬼鬼祟祟,也不知做些什么。   萧千离每日只在玉虚峰上,或是练功、或是授徒,权当没见到郭天赐的把戏。这一日见暮色低垂,当下径直出门,信步向后山走来。   还没走到后院,便听到呼喝连声,走得近了,赫然见到十几个乞丐分成四组,手持棍棒,胡乱抽打,老乞丐站在正中,得意非凡。   “见过郭帮主!”在众多丐帮下属面前,萧千离倒也是依足了礼数,郭天赐却笑嘻嘻的说:“萧掌教来得正好,老叫花子新参悟出一门阵法,正要请你指点指点!”   “阵法?”不用问,萧千离也知道必然是郭天赐从诛仙阵中琢磨出一丝门道,并用于自家丐帮儿郎身上,当下笑道,“倒是有些兴趣!”   郭天赐哈哈一笑,招呼道:“小的们,都打起精神来!咱们刚刚练出来的阵法,便让萧掌教开开眼界!”   众丐顿时发一声喊,脚步踏踏,顿时站出一个乱七八糟的阵势来,将萧千离围在当中。   郭天赐嘿嘿一笑,长声唱道:“南面弟兄来讨饭哟,啊哟哎唷哟……”立刻便有四名乞丐提起棍棒兵刃,只等歌声一停,立刻便要蜂拥而上。   只听了半句,萧千离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惊讶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难道后世那些武侠小说中广为流传的打狗阵法,竟然是这郭天赐从诛仙阵中领悟出来的?” 第五百六十章 纯阳宫的诚意   不会有错,仅仅只有十六名大约在化炁中高阶修为的中年乞丐,这一刻却展现出无与伦比的杀伤力。四人联手,如同一面坚壁扑了上来,萧千离袍袖一挥,一道沛然之极的刚猛劲力往壁中那人身上推去。中心受力,微微一顿,两翼却包抄上来。   “还不错啊……”萧千离刚刚这轻描淡写的一挥,却不下于一位准先天高手的全力出招,却是徒劳无功。反而似乎感觉到空间微微一动,发生了奇异地扭曲,这一道掌风似乎陷入了一个奇异的“泥潭”中,渐渐被分解开来。   “呵,陷仙之力!”   他又发出一道柔力,将面前四人推开,身后又是一堵四名帮众列成的坚壁冲到,一堵接着一堵,竟似无穷无尽,前队方过,立即转作后队,翻翻滚滚,便如巨轮般四面八方辗将过来。   萧千离游走片刻,已经琢磨出打狗阵的精要,当下哈哈一笑,一道巨大的剑气从天而降,生太极席卷全场,只见他右手一挥,“人剑合一”猛然施展出来,顿时将偌大一个气场生生爆开,刹那间阴阳二气轰然炸裂,炽热的气浪滚滚散开,将那十余名乞丐一并掀翻,在地上打了几个滚,衣衫散乱,狼狈不堪。   “这便是这位纯阳掌教的真实本事吗?”众乞丐挣扎着爬了起来,不由得面面相觑,相顾骇然。这些乞丐大多是河源郡五六袋的精英弟子,平素眼高于顶,心想帮主学究天人,他老人家参悟的阵法,也必然是一等一的高明大阵,集合十六人联手,怎么说也能多撑几招,却不料却禁不住对手一剑之威。   想到这里,十六名乞丐不由得羞惭有加,齐齐向郭老帮主参拜道:“弟子本事低微,丢了您老人家的脸面……”   却不料郭天赐哈哈大笑,连连点头道:“好得很好得很!萧掌教,你瞧老叫花子这阵法如何?”   萧千离不屑的撇了撇嘴,鄙薄道:“你这老酒鬼足足参详了半个时辰,也就领悟出这么一丝陷仙之力?”   “已经不错了!谁叫你这般小气?区区半个时辰,能参出这么一星半点已经是极为不易!更别说老叫花子别出心裁,实力不够人数凑,倘若百十个叫花子结阵,你当如何?”   不等萧千离答话,郭天赐又洋洋得意的说:“老叫花子参悟那四剑法门,最终便是挑选了这一把剑器,别看这一丝陷仙之力,着实非同小可。以萧掌教的本事,掌风都能被陷住,倘若是十几个先天好手合力布阵,又当如何?”   萧千离略一凝思,点头赞道:“着实不凡!”   郭天赐更是乐不可支,手舞足蹈,大笑道:“天下哪有这么多如萧掌教这般对手?况且倘若真遇到这等对手,那也是老叫花子自己的事情!倘若军阵对敌,本帮这门阵法,足可当大用!”   听到这里,萧千离已是心中一震,沉吟良久,稽首施礼道:“多谢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郭天赐示好的意图已经极为明显——宋书剑破匈奴万骑,接下来必然是战火滔天,丐帮借诛仙阵参悟打狗阵法,一方面是提升丐帮实力,另一方面也透露出打算参战的信号。丐帮与纯阳宫结盟的态势,已是昭然若揭!   见到萧千离听懂了自己的意思,郭天赐挤了挤眼睛,笑嘻嘻的说:“架也打完了,萧掌教还不拿出点诚意来么?”   萧千离眉头一扬,哈哈笑道:“诚意?多得是!”   “诚意”果然是多得是,两桶美酒摆在后厅里,肥鸡肥羊流水阶般端了上来,十几个乞丐兴致大发,吃得满嘴流油,纷纷大赞掌教萧千离果然是热情好客,更是武功高绝、急公好义,如同初生朝阳一般恢然崛起的纯阳宫,必然会在萧掌教的带领下,从一个辉煌走向另一个更加灿烂的辉煌……   顺便提一下,以纯阳宫的计量方式,这“桶”绝非寻常单手提起的小木桶,而是如同系统出品的“无杂质山泉水”一般,足以让三四个人用来泡澡,两“桶”美酒,甚至能淹死几个人不在话下。   夜深人静,萧千离在门外的空地上缓缓踱步,不远处,丐帮的弟子狂欢的声音隐隐约约传了过来。   一个熟悉的身影飞也似的逃了出来,老远便能闻到他身上的酒味。他奔了几步,一眼见到不远处的萧千离,当下肃容施礼道:“见过师尊!”   “嗯!”萧千离背负双手,淡淡的问道,“鹏程,你怎么出来了?结束了?”   “没有!”郭鹏程有些汗颜,摇头道,“姐姐还在里面……她总是这样,好酒成性,三教九流都能凑上去喝上几杯,幸好没有弄出什么麻烦。”   萧千离轻轻笑了起来。   “鹏程,你比你姐姐心思慎密许多,也聪明许多,但是这都是小聪明!有时候,不要太压抑自己了。”   郭鹏程有些疑惑,想了一想,摇了摇头:“师父,弟子不太明白……”   “没关系!”萧千离轻轻拍了拍郭鹏程的脑袋,“你虽然和玉盈一胞所出,性情却是不太一样,玉盈已经找到了自己的道路,你却还欠缺一些磨练。”   他呵呵轻笑,“真性情也不见得是坏事,如今玉盈只差一步便能破碎金丹,踏入你那几个师兄的道路,你却陷入了眼高手低的怪圈……”   “也怪我平时对你教导不够,你见到的是随风、阿寻、承渊他们大杀四方,却没有见过他们是如何一步步走到如今的地步。”   郭鹏程脊背上冷汗顿时渗了出来,低着头,低声道:“弟子愧对师尊的教诲,让师尊失望了……”   “不打紧,还有的是时间!”萧千离轻笑道,“你还年轻,还有犯错和成长的机会。等过了大典之后,你便随宋先生去军中历练罢!”   “是!”   萧千离轻轻点了点郭鹏程的眉心,笑道:“决定的事情便去做,不要瞻前顾后,只要首先踏出第一步,后面的事情拼了命也要去完成——当你站起身来的时候,就会发现那些困难已经落在你的背后,不再是你的成长阻力!”   看着郭鹏程若有所思的离开,一个苍老的声音笑道:“难怪纯阳宫的后辈弟子一个比一个出色,单单是这份因材施教的本事,老叫花子便是大大不如!”   萧千离转过身子,一眼见到郭天赐斜斜靠在崖边的山石上,好整以暇的往嘴里倒酒。轻笑道:“这些弟子都算是一时俊杰,倘若坏在我的手里,却是暴殄天物。”   郭天赐沉默片刻,顺手将酒葫芦扔了过去。萧千离接过酒葫芦,往嘴里倒了一口,在老乞丐的对面坐了下来。 第五百六十一章 盛典前夕   “还有半个月就是贵派的开山大典。”郭天赐轻轻叹了一口气,“老叫花子已经闻到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   萧千离没有开口,郭天赐似乎也没有让萧千离接话的意思,接着说:“宋隐相一口吞了匈奴一万骑兵,牵动各方势力,接下来不知又会是如何走向。”   “这段时间,丐帮的情报源源不断的送来,显示匈奴在边界陈兵数万,却是按兵不动,以匈奴睚眦必报的习惯,显然有极为厉害的图谋。”   “原本老叫花子以为唐明礼必然有所举动,却不料镇北军并未大肆动作,仅仅只是从关中调遣了一万备兵北上,个中意味,着实引人深思。”   “除此之外,有人瞧见白马广济曾在定襄郡出现,却又不知所踪。此人野心勃勃,绝非寻常佛门人物,萧掌教切记不可小窥于他。”   萧千离沉吟良久,反问道:“以帮主所见,这些人将会如何举动?”   “倘若老叫花子没有猜错的话,他们都在等!”   “等什么?”   郭天赐目中精芒一闪,又迅速隐去,从萧千离手中接过酒葫芦,往嘴里倒了一口,呵呵笑道:“无非是在等这一次纯阳宫的山门大典!”   萧千离默默点了点头,这些情报,在宋书剑所布下的情报网中也多有提及,郭天赐的话语,与自己的猜测大致相当。   郭天赐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笑道:“萧掌教,你可知道,老叫花子为何千里迢迢的赶到昆仑,又屡次示好纯阳宫?”   萧千离故作不知,笑道:“莫不是盯着诛仙剑阵而来?”   郭天赐不由一愣,随即指着萧千离的鼻子哈哈大笑,道:“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装糊涂?却失了宗师风范!”   萧千离含笑道:“愿闻其详!”   郭天赐幽幽叹了一声,低声道:“丐帮历年来便处在抗击胡虏的第一线,远在大燕建国之前,便是中原镇守东西南北的屏障。数千年来,丐帮历代英雄豪杰,大多都是死在这种看不见的战场上。丐帮这天下第一帮的称号,便是如此得来。”   “萧掌教有一句话,真正说到了老叫花子的心里!你曾经说过,南蛮、北胡、西狄、东夷不得踏入中原一步,这是铁律,也是你的底线。同样,这也是老叫花子的底线。”   “拜火东侵,丐帮没有插手,却并不代表老叫花子什么也不知道。有些人只是想看看,纯阳宫的决心和实力究竟到了什么程度!有了你击败林青帝的战绩,老叫花子便能让那群顽固不化的老东西统统闭嘴!”   话说到这个地步,萧千离已经完全明白过来,自己参与佛道之争,打得天翻地覆,有天下第一大帮之称的丐帮却从未出现,并非是丐帮保持中立,而是他们有更加重要的事情和更加高明的眼界——道统之争,在民族大义面前,与小儿过家家几同无异。   郭天赐美美打了个酒嗝儿,将葫芦里最后一点酒倒进嘴里,拍拍屁股站了起来,醉眼朦胧的笑道:“中原武林,不是一门一派的武林,少内耗点罢!杀的人再多,也好歹是咱们的中原……”   萧千离歪了歪头,笑道:“玉盈你打算带走么?”   郭天赐呵呵笑道:“都说纯阳掌教长于大局谋算,老叫花子刚刚说了几句老实话,你便来算计我的丐帮……也罢!那女娃娃甚是对我胃口,半年罢!”   “半年?”萧千离沉吟片刻,摇头道,“半年不够,一年倒是够了!”   “倒是足够把老叫花子这点水挖得干干净净!”郭天赐没好气的瞪了萧千离一眼,佯怒道,“个把月便将打狗棒法学得有模有样,倘若真在丐帮待足一年,还不知这丐帮几千年流传下来的玩意儿能剩下多少,八成统统都落到纯阳宫手里了!”   萧千离含笑不语,这个徒弟的综合天赋虽说不如柳随风那几个妖孽,但是9点悟性,已经是罕见的武学天才。倘若真的在丐帮呆满一年,那真是“后果不堪设想”。   “那女娃娃我带走了!”郭天赐搔了搔脑袋,“今晚老叫花子便下山,掌棒、掌钵两个小家伙还在路上,等半个月之后再来。”   他的意思,萧千离当然心知肚明。丐帮帮主在玉虚峰足足呆了一个多月,这等事情传扬出去,必然让有心人多想。虽说一来一回未免是多费手脚,但是以丐帮的本事,必然会将相关消息掩盖得严严实实。   老乞丐提着竹棒转身要走,忽然又转过头来,笑道:“萧掌教,倘若有朝一日你杀入中央王庭,可千万要通知老叫花子一声!”   萧千离一怔,随即笑得极为开心。   “会有那一天的!”   郭天赐走了,那十几个烂醉如泥的乞丐也悄无声息的离开了。郭玉盈悄悄的来向萧千离辞行,萧千离脸上带笑,心中却是有些怅惘若失。   眼见距离开山大典不足半月,已经有不少江湖人士来到昆仑山,朱景阳早早带着大批人手回到玉虚峰,在山下的太平小镇大兴土木,盖起无数住房来。   崆峒山距离玉虚峰最近,来的也是最早。陆尘子将一干门人尽数扔在太平镇,自己单身上山,萧千离亲自出迎,见到老熟人,陆尘子哈哈大笑道:“许久不见,萧掌教果然还是风采依旧!”   一言甫毕,忽听得东边一人长笑问道:“陆尘道友,清虚道友到了没有?”这人声音响亮,苍劲豪迈,正是峨眉掌门玄观道君到了。陆尘子尚未回答,清虚道君的笑声已在西边响起。只听他笑道:“玄观道兄,毕竟是你老当益壮,先到了一步。”玄观道君笑道:“道友不必客气,咱二人同时到达,仍是分不了高下。只怕你还是瞧在贫道年长的份上,让了我三分。”清虚道君笑道:“当仁不让!在下已竭尽全力,仍是不能快得道兄一步。”   原来他二人途中巧遇,当下扔掉各自的门人,暗暗较劲,比赛脚力,二人并肩出发,平头齐到。长笑声中,两人一齐纵落下来。   四人相见,自有一番亲热,寒暄片刻,只听山门有人长声道:“神霄派西河道君到——”   这五人在道陨之地一同遇险,自此便结下交情,极为要好。听闻西河道君前来,当下四人一同出迎。只见一个浑身淡淡的紫气氤氲环绕的长髯中年道人大踏步走上峰来,大袖飘飘,声如洪钟,大笑道:“原来诸位道兄先到了,如此极好!”玄观道君呵呵笑道:“也是才到片刻——”   五人各自见了礼,萧千离笑道:“西河道友昔日所赐,着实帮了大忙。若不是那一道先天五雷道果,又岂能硬捍拜火教的净世天雷阵?”   几人不知详情,当下扯着萧千离,要他讲述与明教的争斗之事。当下萧千离徐徐道来,引得众人纷纷惊叹不已。 第五百六十二章 最隆重的日子   弹指间,四月十四已到,作为吕祖诞辰,也被奉其为祖师的纯阳宫列为门派中最隆重的日子。   在太极广场上,无数天南地北的江湖人物济济一堂,尤其以玄门来得最多,五大道派齐齐到场,大小道门不计其数,各自送上礼物,共庆吕祖诞辰。   太阳还没升起,已有大大小小三百余个门派到场,绝大多数都是各大道派的菁英人物。艰难跋涉而至的隐道人李傕,依然还是那副神神道道的模样,看着眼前这玄门盛事,笑得一双老眼都要眯了起来。莫看他衣衫不整,所到之处,群道无论是普通道人,还是德高望重的一派之尊,皆是深躬执弟子礼,对这位毕生为玄门奔走的前辈高人表示最崇高的敬意。   只听知客高声道:“川中唐家堡到!”   听到这个声音,主座上几个老道都是目中神光一闪,玄观道君侧身对坐在正中的萧千离笑道:“昔日萧掌教与唐峰结盟,如今唐家堡不知是敌是友,倒是令人费解。”   萧千离含笑道:“无妨,且看来人如何分说。”   说话间,已有纯阳门人将唐家堡一行人引来,为首的便是唐门家主唐峰,在他身后,鬼斧门主唐云澈、惊羽门主唐明礼、天罗门主唐明信三人赫然在列。三人身后又有十余名唐门弟子,各自手捧五色礼盒,快步上峰。   见到唐门家主亲自到来,萧千离当即起身相迎,又有宋书剑、谢广陵二人随在身后,只听萧千离朗声道:“想不到却是唐家主亲至,萧某有失远迎,望请恕罪!”   唐峰轻笑道:“好说好说,今日乃是贵派大典,唐某又岂可不来?”   寒暄几句,萧千离目光向他身后看去,唐云澈一张刚毅冷峻的面容也多了几分笑容,拱手道:“见过掌教!”萧千离还礼道:“劣徒向来狂涓,唐先生日后还需多多耳提面命才是!”唐云澈摇头大笑道:“如今只怕却是打不过这女婿了……”   唐明信虽是脸色不愉,却也向萧千离郑重行了一礼,沉声道:“前些日子令徒一枪之赐,唐某虽是失了颜面,却也有所裨益。今日唐某只为贺喜而来,掌教不必多疑!”萧千离笑道:“武道源远流长,正需相互促进,日后两家还要多亲近亲近。”   他轻轻巧巧的将冲突化为武道切磋,将此节揭过。唐明信脸色稍霁,点头道:“过些时日,唐某门下几个不成器的弟子欲来玉虚峰修习上乘武学,还请萧掌教不吝指点一二,天罗一脉感激不尽!”   “天罗一脉?”萧千离敏锐的捕捉到唐明信的措辞,当下微微一笑,颔首道,“若是如此,萧某自当视其为子弟,与纯阳门人一般无二。”   听得纯阳掌教亲口允诺,脸色阴沉的唐明信也多了几分喜色。萧千离刚转过头朝唐明礼看去,只见唐明礼轻笑道:“掌教的心思,唐某心知肚明,来日再做分说。”   萧千离凝视唐明礼片刻,忽然露出笑容,轻声道:“为天下苍生计,朝堂却与江湖何干?”   这一句话说得没头没脑,在场几人却登时明白过来,唐明礼略一思忖,微微点头,当下退开站在一旁。   寒暄已毕,唐云澈当即吩咐送上贺礼,早有纯阳门人上前接了,自有李承渊亲自引唐家堡众人来到木棚就座。   唐峰等人刚刚入座,只听知客高声道:“江南天香阁到!”   此言一出,全场顿时悚然而动,齐刷刷向上峰路口看来,不少人窃窃私语道:“天香阁从不参加武林聚会,如今却是大大的破了一回例……”“谁说不是呢?就连君山大会也没见过天香阁出现,萧掌教的面子当真是大得很呢!”“从江南到昆仑不知几千里,天香阁如此举动,必有深意……”   只听环佩叮当,香风袭人,数十位绝色丽人簇拥着天香阁主公孙瑶上峰而来。在阁主公孙瑶身后,又有琴仙洛琴瑶、画姬雨东凌两位绝代芳华相伴,当真是艳光四射,心智稍有浅薄者,甚至连呼吸都为之停顿。   萧千离却是微微叹了一口气,宋书剑轻轻拉了一把谢广陵,以目示意,让陆无厌与羽纤柔陪着萧千离迎了上去。   “阁主也来了?”   公孙瑶带着面纱,却依然挡不住她的华贵容光。她巧笑嫣然,款款走到萧千离身前,轻笑道:“妾身莫非便不能来么?”   萧千离顿时哑然,公孙瑶却不再理他,目光在陆无厌身上转了一圈,笑道:“这位想必便是无厌妹妹,萧掌教闯下偌大家业,全仰仗妹妹镇守后方,妾身虽是远在江南,也着实敬佩得很呐!”   面对这一颦一笑都是美艳到了极致的天香阁主,陆无厌微微有些失神,却很快平复下来,还礼道:“阁主谬赞了!份内之事,何足挂齿?”   公孙瑶美眸中露出一丝古怪的神色,随即极快掩去,向陆无厌福了一福,目光转处,笑道:“小柔长大了啊,真好!”   羽纤柔的妙目顿时红了起来,低垂螓首,轻声道:“公孙姐姐……”   公孙瑶伸手抚摸了一下羽纤柔的如瀑秀发,轻笑道:“傻丫头,哭什么,现在不是很好吗?咱们的座位在哪里?带姐姐去吧!”   天香众女嘻嘻哈哈的入座,路过萧千离的时候,画姬雨东凌突然低声道:“师尊他老人家说,倘若萧掌教有闲暇之时,不妨往万花谷一行。”   萧千离心中一动,随即想起雨东凌的来历,当下微一点头。雨东凌侧头看了他一眼,忽然展颜一笑,如百花盛开一般,说不出的娇艳动人。   公孙瑶刚刚入座,不远处一间小小木棚中立起一个艳丽女子,向旁边的一个光头和尚看了一眼,那和尚神色不动,宝相庄严,微微颔首,赫然便是护世教教主、密宗孔雀大明王迦罗娑咤。那位艳丽女子,自然便是妙善天女陌诗音。   得了迦罗娑咤允可,陌诗音当即来到天香阁的木棚,向公孙瑶大礼参拜,未及发得一言,已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被一位天香侍女扶起,观者无不动容。   萧千离刚回过神来,只听陆无厌在身侧轻笑道:“师兄,莫不是心动了?”   萧千离苦笑摇头道:“哪有此事?公孙瑶此人太过神秘,到哪里都是个巨大的麻烦。她这次居然亲自来到玉虚峰,只怕又会平地起无数波澜……”   陆无厌抿着小嘴偷笑,只是不信,萧千离也是无可奈何,刚要解释,只听知客高声道:“苗疆五仙教到!”   听到这个名字,全场顿时一片哗然! 第五百六十三章 强者云集   多年来,五毒教地处南疆边陲,被誉为中原武林最为神秘而恐怖的门派。五毒教信奉的原则是“利益决定敌友”,只要有利可图,就可以为人所用,不管是非、对错、正邪。不论是谁得罪了五毒教,就会死无全尸,与五毒教为敌的人都会莫名其妙地死掉。因此一直都被视作邪魔外道,为中原武林深为忌惮。   传说中五毒教有左右两大长老,又有五令使、五令鬼,每一个都是一身古怪邪门的武功,却又是高明之极。教派统领苗疆百部,经营得如同铁桶一般,哪怕是一等一的中原高手进入苗疆,也会被密切监视起来,倘若心怀恶意,便是寸步难行,稍有不慎,便会倒在无孔不入的剧毒之下,死无全尸。   想不到纯阳宫举行的开山大典,连这等凶神也应邀而来,当下不少人都从座位上站起身来,眼巴巴的朝山峰入口处看去。   却见一只五彩大鸟轻飘飘的飞了上来,大鸟脊背上懒洋洋半躺着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姑娘,一身华贵的紫银凰服饰,无聊的踢踏着两只粉嫩的纤纤玉足。   见到来者只是个小女孩,众人大多叹了一口气,有人低声对同伴道:“看来五毒教也只不过是例行公事,随意派出个小娃娃,送些贺礼,权当是交好纯阳而已……”   同伴也是连连点头,显然是大为赞同,却没有注意到,各大门派的顶尖高手此时已是如临大敌,真气遍布全身上下,死死盯着那小女孩的一举一动,倘若见她有丝毫轻举妄动,立刻便要暴起发难。   早有青城派掌门人华阳剑君迎了上去,大笑道:“萧掌教当真好大的面子,竟然连曲教主也惊动了!”   “这女娃娃竟然便是五毒教主?”众人都是吃了一惊,却见那小女孩从大鸟背上蹦了下来,乌溜溜的大眼睛打量了华阳剑君几眼,笑嘻嘻的说,“华阳老道,上次你答应我的事情,却还没有做完呢!”   华阳剑君老脸一窘,呵呵干笑道:“老道一生从不失信,曲教主放心便是!今日乃是纯阳宫大典之日,过了今日,自然有个交代!”   曲璃撇了撇小嘴,斜着大眼睛瞄着萧千离,哼道:“本教主亲自来给某人道贺,却连句话也不肯说,也不知是何道理!”   “五仙教主大驾光临,还请上座!”萧千离脸上微笑,神色不动,却压低了声音道,“你要什么道理?你这小家伙,郁南殊换走了我的《三华心经》,原来是转送给了你……”   “呀!原来你看出来了?”曲璃倒是不在意萧千离语气中的怪异,喜滋滋的说,“纯阳宫的心法果然有些门道,我才练了几个月,便有一些功效,看来恢复之日不远了……”   “什么恢复之日?”萧千离反而一愣,不及多问。却见曲璃已经快步向天香阁的木棚走去。迟疑了一下,立在木棚外,却不进去。低声道:“昭秀曲璃,见过阁主……”   天香众女一时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不由得都向公孙瑶看去,就连地位崇高的双姝琴仙洛琴瑶、画姬雨东凌二人也不敢做声。   良久,只听公孙瑶轻轻叹道:“曲昭秀,且进来说话。”   只是一句话,曲璃便是泪如泉涌,身子一晃,已经扑倒在公孙瑶的脚下,抱着天香阁主的双腿痛哭失声。昔日双姝七秀十三钗情同姐妹,当下早有画姬雨东凌强忍珠泪盈盈欲滴,将曲璃扶起。   自曲璃来到玉虚峰,以五毒教主的身份,当真是凶名赫赫,除了少数几位大佬之外,大多数均从未见过五毒教主的真面目。此时众人的目光几乎尽数集中在她的身上,见到此情此景,不由得惊讶无比,浑然不知这位五毒教主究竟与天香阁是什么样的关系。   萧千离轻叹一声,刚要回身,却见隐道人走了过来,摇头道:“当真是造化弄人……曲昭秀也是个可怜人,若是罗刹女还在,她一个小女娃娃,又如何会变成这等模样?”   听李傕语气有异,萧千离来不及多想,只是低声问道:“曲璃的生父端木去非,却有了下落了么?”   李傕摇了摇头,轻叹道:“不仅端木去非沓无音讯,便连罗刹女也是无影无踪,偌大的江湖,竟然全然没有听到她的消息,当真是咄咄怪事。”   萧千离忽然想起一事,问道:“华阳道兄当初请曲璃出手,究竟用了什么人情?或是什么条件?”   李傕与萧千离并肩而行,低声道:“华阳剑君三年前游历海上,偶然听闻东海有异人,当即赶去相见,却见此人持剑斩杀海匪,武技与昔日端木去非如出一辙,惊鸿一瞥,却不知所踪。或许与曲教主的身世有些干系。”   萧千离点了点头,暗暗将此事记在心里。   天香阁的木棚有薄纱垂下,挡住了众人的目光,众人议论声渐渐小了下来,眼见朝阳几欲升起,萧千离向宋书剑略一点头示意,宋书剑微微一笑,大踏步来到场中,正欲开口说话,只听知客高声道:“庐山东林寺、终南国清寺、正定隆兴寺、扶风法门寺、金陵栖霞寺……到!”   众道派之主齐齐对视一眼,微微哂笑,玄门如今有崛起之势,这些名门大寺虽说实力不俗,倘若要在这玉虚峰上发难,却是不足为惧。   那知客停了片刻,又提高声音叫道:“姑苏寒山寺、寿牛山卧佛寺、宣武法源寺、天台方广寺、淞江静安寺到!”   众人面色均是一沉,来者均是中原汉传佛教赫赫有名的寺院,厉害非凡,仅次于四大名寺,如今云集玉虚峰,当真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唯有玄观道君、陆尘子等道门大佬悠然自得,似乎全然没有听到一般。   那知客顿了一顿,又高声道:“钱塘灵隐寺、莆田南少林、嵩山北少林到!”   听到这个声音,几位玄门高人顿时勃然色变,除了寥寥几人之外,其余道门众人纷纷霍然立起。玄观道君微微低着头,目中凌厉杀机一闪而逝。   自金山寺被萧千离覆灭,白马寺不知所踪之外,汉传佛教便以灵隐、少林为首,如今更是南北少林齐聚,其实力足以凌驾在场的玄门势力之上。 第五百六十四章 大燕国师   却见少林寺住持明性禅师、灵隐寺住持行悲禅师双双大踏步上峰,又有一位高大老僧,身披大红袈裟,生得方面大耳,长眉飘飘,不怒自威,龙行虎步,与明性、行悲并肩而行。当下有五大道派之主与萧千离共同迎上,明性禅师合十行了一礼,笑道:“诸位仙长清健如昔,当真可喜可贺!”   萧千离稽首还礼,那高大老僧踏前一步,合十道:“贫僧方怀,见过纯阳掌教!见过诸位仙长!”   玄观道君站在萧千离身侧,沉声道:“南少林久不在江湖上走动,如今也要出世了么?”方怀禅师呵呵一笑,摇头道:“只为观礼而来,何来出世?如今连明性、行悲二位师兄都要韬光养晦,闭寺修行,南少林岂有心怀忿怨之理……”   众人寒暄几句,当即有纯阳首徒柳随风出列,将群僧引至西边木棚中一一坐定,汉传佛教显然是刻意走在一起,数十个名门大寺乌央央一大群联袂而来,大大小小竟然有八九百人之多,却是行动快捷,有条不紊,不出片刻之间,已是各自落座,顿时将偌大一片空地都填得满满当当。   等和尚们刚刚落座,立刻又有知客高声道:“川西排教、洛阳八卦门、积雷山明镜宫、大理无量剑派、峨眉仙霞派、沂蒙金刚门、巴中巫山帮……到!”   萧千离眉头微微一皱,便听得身后陆尘道君冷笑道:“一群墙头草,见到佛门势大,便处处仰仗佛门鼻息,些许跳梁小丑,无须挂记!”   只听张正辰叹道:“陆尘道兄切勿小视,这些帮派各自独霸一方,也着实有几个好手,倘若相互呼应,倒也不易对付。”陆尘子“呸”了一声,不屑道:“那是咱们不曾将他们放在眼里,倘若认真起来,这群乌合之众算得上什么?”张正辰失笑道:“好好好,你崆峒派势大,也不想想,天下有几个帮派能经得起你陆尘道君全力一击……”二人相互打趣,倒是凭空多了几分轻松之意。   不管怎么说,这三四百人哗啦啦奔上峰来,佛门那一方的势力顿时高涨许多。只是这些帮派到底是欠缺底蕴,数百人挤在上峰路口处,乱成一团,吵闹嘈杂声响成一片,与刚才举动严谨、条理分明的佛门众僧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偏偏接引他们的又是不善言辞的程君,任凭他们笑笑闹闹也不去管,惹得太极广场中人人侧目。   清虚道君为人实诚厚道,见状大为皱眉,刚要出言喝止,却被玄观道君一把拉住,轻笑道:“主人尚未说话,道兄不必心急。”   清虚道君不由得一怔,转头朝萧千离看去,却见萧千离笑意盈盈,对路口的混乱恍若未见。略一沉吟,顿时恍然大悟,轻笑道:“且随他们闹去,丢的可不是咱们玄门的脸面。”   能来到这玉虚峰的都不是浑人,不是一派之尊,便是门派中的精锐门人,大多明白过来,不由得一个个面露古怪之色,更有不少人忍着笑朝众僧看去,有人窃窃私语道:“瞧瞧依附佛门的这群家伙,莫说修心养性,便是连寻常人也不如,倒是像极了逞勇斗狠的市井小民,当真是上行下效……”   佛门众僧也是面上无光,当即少林寺中有一位铁塔般高大雄壮的中年僧人越众而出,喝道:“吵吵闹闹,成什么样子?”此人功力极为深厚,声音如同闷雷一般滚滚而出,偌大的玉虚峰顶顿时人人可闻。   被他一吼,那些挤成一堆的那些帮派,顿时静了下来,个个面红耳赤,这才老老实实的跟在程君身后,一队队进入木棚安坐。   陆尘子撇了撇嘴,低声对萧千离说:“达摩院执事明烈和尚,一身外功登峰造极,不入金身,却战力不低于寻常的金身二重。”   不入金身,意指此人不练寻常的少林内功,以横练外功为主,丹田吐纳的乃是一口阳刚真气,至刚至阳,凡是这等人物,皆是极擅搏杀。萧千离点了点头,心中却在暗暗寻思,这外功倘若练到极致,与正统的内功相比究竟孰优孰劣。   此时广场中足足有三千多人观礼,佛门势力大涨,在玉虚峰上竟然隐隐有反客为主的态势。萧千离看了看天色,见朝阳已经升起,时辰已近,当下正要走上高台。只听知客又高声道:“大燕国师、护国寺住持摩诃萨阿难陀到!”   “大燕国师?”听到这个声音,即便是萧千离与玄观道君等人,也不由得露出一丝疑惑之色,玄观道君神色凝重之极,缓缓道,“大燕何时有了国师?而且是佛教中人……”   几位道门大佬同时想到了一个异常麻烦的问题——且不说这个来历古怪的国师,足以证实朝堂中发生了一些难以预料的事情,单单是大燕竟然选了一位僧人作为国师,原先已经呈现一线曙光的佛道之争,将会朝着一个难以预料的方向进行下去。   玄观道君心中一动,将目光投向了少林寺的木棚中,却见到明性禅师也是一脸的疑惑之色,同样惊讶的抬头朝玄观道君等人看来。   “少林也不清楚?这倒是有些古怪了……”   玄观道君若有所思,回过头来,正与华阳剑君的眼神对在一处,二人对视一眼,齐齐摇了摇头。   萧千离的目光却朝唐家堡的木棚看去,正见到唐明信惊讶无比的神色,绝非伪装出来。竟然连这位大燕供奉都不知道,显然是出现了一个难以令人置信的情况。   在众人的窃窃私语声中,一个身穿明黄色僧袍的僧人带着十余位大燕宫廷内卫大踏步走上山峰来,看起来年纪大约五十多岁,布衣芒鞋,绝无半分与众不同之处,但脸上神采飞扬,隐隐似有宝光流动,便如是明珠美玉,自然生辉。   此人刚刚上峰,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盯上了他,怎么看都只是一个普通的僧人。但是唯有在场寥寥几位大佬却猛然心中一震,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物事一般。   在萧千离的眼中,这名僧人足下有万朵金莲不断绽开、湮灭,周身有万千佛光临体,梵唱声如从九天之外遥遥传来,细细听去,却不由得神魂一阵摇曳,似乎被一股神秘力量要将自己的魂魄吸附过去一般。   “净土之境!” 第五百六十五章 果然有所图谋   见到此人,几位资历最老的高僧大德不由得霍然立起,目中尽是惊讶之色。行悲禅师一句话不由自主的冲口而出:“是你?”   那僧人微微一笑,合十行礼道:“诸位师侄且稍待,待小僧见过纯阳之主再作盘桓!”   “师侄?”萧千离敏锐的注意到这个僧人的措辞,不由得目露奇光,却见那僧人缓步走到身前,行礼道:“小僧阿难陀,见过萧掌教!”   萧千离还了一礼,沉声道:“敢问大师,适才知客弟子所言大燕国师,究竟是什么由来?”   阿难陀轻笑道:“好教萧掌教得知,在小僧离开皇城之前,已由陛下亲笔下旨,敕令小僧所在的护国寺为国寺,小僧不才,已受封为大燕国师!”   唐明信再也按捺不住,立起身来,高声道:“一派胡言,哪里来的野和尚,竟然在这里招摇撞骗?我大燕开国以来,何曾有过国师一职?”   阿难陀也不生气,只是转过头去,微笑道:“唐供奉不必恼怒,小僧这里有陛下亲笔书信,正要带与唐供奉!”   说完,他从袈裟中摸出一封书信,恭恭敬敬的向唐明信遥遥行了一礼,那书信却无风自动,似乎有人托着一般,在空中平缓的滑动,向唐明信缓缓飞来。   在场众人都是识货之人,这阿难陀只是露了这一手,众人不由得顿时心中一惊,更有心性浅薄之人,不由得惊呼出声。   这薄薄书信重还不足半钱,倘若一个修成有为的内功高手,飞花落叶皆能伤人,在书信上凝聚内力,当做甩手镖一般扔出倒也不奇怪,难就难在这书信竟然飞得如此之慢,仅仅如同普通人慢慢走路一般。玉虚峰上山风呼啸,却也不能吹动其一分一毫。   唐明信也是脸色微微一变,不用问,这封书信上自然是凝聚了无比深厚的内力,以他的武功修为,自忖决计不能轻易接住这封书信,倘若出了一个大丑,天罗一脉的脸面立刻丢得干干净净。饶是唐明信刹那间念头百转,却也一时间不知所措。   那书信飞得再慢,也总有飞到唐家堡木棚的时候。正在唐明信一咬牙,双臂灌注先天真气,正要奋力强行接信之时,却见一只手悄无声息的伸了出来,举重若轻的捻住了信封,手指刚刚接触,便有一道无形的波纹蔓延开来,就连木棚的支架也咯吱咯吱响了几声,见此威势,唐明信等人顿时勃然色变。   只听唐峰轻笑道:“在下乃是唐门家主唐峰,既然是陛下交给唐长老的书信,便由在下转交也是一样。”   这个年代中,家、国、天下齐平,在一个传承无数年的大家族中,家主的地位几等同于一国之君。唐峰既然如此开口,阿难陀也就不再多说,只是微微一笑,遥遥向唐峰行了一礼,便告作罢。   唐明信惊魂甫定,眼神复杂的看了唐峰一眼,犹豫片刻,欠身道:“多谢家主!”唐峰轻笑道:“既然是陛下转交的信函,唐长老且请过目!”   唐明信接信在手,一目十行的匆匆看了下来,不由得脸色大变,迟疑了一下,将信交给唐明礼,低声道:“二哥,你来看……”   唐明礼浓眉一皱,接信看了几眼,顿时面色铁青,喃喃道:“原来如此……呵,算计来算计去,倒是被他人摘了桃子。”   他到底心性非同一般,略一颓丧,立刻打起精神,将书信恭恭敬敬的交还给唐峰,沉声道:“一切请家主定夺!”   唐峰瞥了那书信几眼,不动声色的说:“且收起书信,来日再行斟酌!”   不提唐家堡暗流涌动,阿难陀一一见过玄观道君、华阳剑君等人,这才命随行几人将礼物奉上,楚寻正要上前接引,却见阿难陀一摆手,笑道:“不劳小施主多费手脚,贫僧自有去处。”   众目睽睽之下,阿难陀来到北少林的木棚前,笑道:“明性师侄,贫僧孤身前来,之前也并未向纯阳宫通报,因此并无座位,斗胆借个位置可好?”   明性禅师满脸苦涩,起身相迎,叹道:“法无前辈,你这又是何苦来哉?值得么……”阿难陀却微笑道:“大势所驱,有甚么值得不值得?”   明性禅师嘴唇动了一动,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化作一声长叹,合十行礼道:“前辈,请入座!”   二人对话并未用上内力,除了离得最近的几人之外,余人尽数不知他们说些什么。玄观道君功力精湛,隐约听到只言片语,猛然醒悟,低声道:“萧掌教小心,此人原号法无,乃是白马寺上三代的高僧,此人窃了国师之位,必然有所图谋。”   萧千离眉头微皱,点了点头,答道:“玉虚峰上,须容不得此人放肆。”   一个不知来历的国师加入释教一方,佛门顿时气势为之一涨,便是连萧千离也觉得有些棘手,定了定神,目光朝远处谢广陵一转,见谢广陵微微点头,当下缓步上得高台,向众人稽首施道门礼,朗声道:“今日乃是本派开山大典之日,今日得蒙天下英雄赏脸降临,纯阳宫至感光宠。本座乃纯阳宫掌教萧千离,在此见过诸位!”   群雄齐齐起身还礼,只听萧千离道:“今日乃是祖师诞辰,有请问道殿执事青月主持祭典!”   当即有青月道人上台,接替主位,主持祭典仪式不提。   萧千离站在台下,似乎是无意的环顾四周,见宋书剑、陶双亭、柳随风、楚寻、李承渊等人皆已经站住各自位置,当下略略放心。并非是纯阳宫要有什么惊天之举,只是今日佛门来人太多,倘若有什么异动,必然引起一番滔天血战。提前安排纯阳宫精锐暗暗布下阵法,做好准备,以备不时之需。   祭典平静无波,顺利结束。按照预先的安排,当有执掌三清令的玄观道君上台讲述道门大势。眼见玄观道君上台,却有大燕国师阿难陀立起身来,高声道:“玄观道长且慢!”   “果然有所图谋!”萧千离嘴角一牵,已经死死盯住了阿难陀的一举一动,却见他缓缓走了过来,朗声道:“陛下有旨,玄观道君接旨!” 第五百六十六章 大阵显威   “皇帝给我的旨意?”玄观道君不由得为之愕然,立在台阶上,回身诧异的问道,“大燕朝堂与中原武林向来互不干涉,皇帝如何会有旨意给我?”   阿难陀却神色不动,从侍从手中接过一卷明黄的圣旨,含笑道:“道长乃是方外之人,无须参拜。”   玄观道君略一沉吟,拂尘一抖,稽首施以道门大礼。只听阿难陀长声道:“今有峨眉山峨眉道派掌门玄观道君,才惊于世,心存苍生,德行仁厚。执掌三清令,兢兢业业,挽玄门气运,保天下太平,今敕封为灵运至武怀德真人,特赐紫袍玉带,龙纹金牌,殿前行走。钦此!”   闻听圣旨,群雄顿时一片哗然,面上难掩震惊之色。自大燕开国以来,从未有过国师出现,更不曾有什么真人受封。只因大燕以武立国,由儒而兴,不入江湖,因此佛学道法皆不入皇城,任凭佛道倾轧,却从来都不曾插手。   而今皇帝先封了一个劳什子国师,又接着册封玄观道君为真人,任凭这些江湖人想破了头,却也想不通皇帝究竟是要干什么?   玄观道君更是眉头紧皱,饶是他智谋百出,却依然被圣旨上的内容所震惊。   “挽玄门气运,保天下太平?”台下无数人都在窃窃私语,以玄观道君数十年来的所作所为,这十个字倒也是承担得起。但是这当口,皇帝却下出这样一道圣旨,个中意味着实令人费解。   萧千离却幽幽叹了一口气。他来自另一个时空,对于这一套把戏,早已是耳闻目染,区区明升暗降的权谋之道,却是堂堂正正的明谋,绝非轻易所能化解。   正如萧千离所料,阿难陀微笑道:“仙长,如今你我同殿为臣,日后可要多亲近亲近才是正理。”   “同殿为臣?”被一言提醒,玄观道君猛然心中一震,顿时想清了阿难陀这一手的厉害之处。   《佛祖统纪》卷三十八载:北齐文宣帝天保元年,诏高僧法常入宫讲《涅盘经》,尊为国师,国师之称以此为始。同时又以沙门法上为大统,统治天下僧尼,亦尊为国师。   在这个世界中,国师又被赋予了另一重含义——统领天下武林一干事务!也就是说,这位阿难陀国师,可以算是官方认证的武林盟主,一声令下,中原武林皆要受其节制。   佛道水火不相容,阿难陀生恐玄门不听号令,不惜下足本钱,请下旨意,给玄观道君这个道门领袖按上一个真人的名号,仅位列国师之下,受其统领。一旦玄观道君被其节制,此后道门再无翻盘之机。   阳谋之所以难以破解,就在于无论是否看破,都是无法抵抗。倘若玄观道君接旨,此后任凭阿难陀搓圆按扁;倘若玄观道君不接旨,便是抗旨不尊,道门也因此被视为大燕叛逆,天下共逐之。   玄观道君到底非常人物,片刻之间已经将利害关系想得清清楚楚,背后顿时冷汗渗出,他死死盯着阿难陀嘴角泛起的得意笑容,恨得双目都要滴出血来。   广场中鸦雀无声,数千双眼睛都不约而同的看着场中的一僧一道,屏息静气,生怕出声打破了这死寂般的气氛。   萧千离轻轻叹了一口气,缓步上前,伸手携起玄观道君的袍袖,朗声道:“本座有一言,国师且听真了!”   阿难陀胜券在握,当下微笑道:“萧掌教且请说来!”   萧千离呵呵笑道:“陛下的好意,玄门本该感激涕零,只是玄观道兄乃我道门之尊,区区一个真人之位,陛下也未免太过小气!”   阿难陀不由得一愣,诧异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自古以来,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哪有嫌弃官职大小之理?”   此言一出,场中群雄顿时面露不屑之色,一个身材欣长的瘦削青年立身喝道:“好一个秃驴,出家人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你竟然在这里说什么‘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贪恋荣华富贵至此,当真是脸都不要了……”   阿难陀缓缓转过身来,盯着那个出言的青年,缓缓问道:“你是何人?”那青年被他的目光一盯,不由得心生惧意,勉强站直身子,鼓足勇气高声道:“我乃河间杨……”   只见乌光一闪,那青年一句话还没说完,胸口已被破出一个大洞来,身子向后摔出数丈,眼见不活。   这一下惊变,犹如晴空打了个焦雷,群雄顿时勃然而起,指着阿难陀大骂。玄观道君怒喝道:“法无,你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出手伤人?”   阿难陀转过身来,合十行礼道:“阿弥陀佛,此人出口伤人在先,贫僧身为国师之尊,代表大燕国的颜面,出手惩戒也是应有之事!道君若是不服,咱们尽可上八宝金銮殿打一打官司……”   此时场外已是一片哗然,无数人都立身怒骂,释教大多默默无语,却不知该说些什么。阿难陀脸上却反而泛起古怪的微笑,任凭众人痛骂,只是踏前一步,逼问道:“道君,还不接旨?”   “好了!”萧千离突然一伸手,取下了纯钧剑,大笑道,“秃驴,原本本座还在琢磨如何化解你的谋算,如今你倒是给了本座一个极好的借口!”   “借口?”阿难陀含笑道,“萧檀越莫非要替道君抗旨么?”   “抗不抗旨,也不是你说了算。”萧千离目中杀机闪动,冷冷的说,“你来玉虚峰出手杀人,本座身为地主,先行质问,便是天王老子也阻不得本座!”   阿难陀眼皮一跳,他肆无忌惮的出手杀人,本为立威,却不料忽略了自己身在玉虚峰,纯阳宫掌教要问起罪来,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   想到这里,他气焰顿敛,后退几步,合十道:“阿弥陀佛,檀越且听小僧一言。”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萧千离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把水搅浑的突破口,哪里肯放过?当下冷笑道,“你既然以大智无定指杀人,本座敬你乃是钦定国师,也不杀你,便废了你这门武功,权作交代!”   阿难陀还要再说,却见一道巨大剑气从天而降,刹那间混沌破碎,万千剑气森森林立,阴阳二气搅动寰宇,将他死死困在生太极之中。   自萧千离正式踏入还虚境界以来,生太极已能充分发挥其特殊效果。阿难陀身在气场中,顿时如入泥潭,一举一动都显得极为困难,恰似带着万斤泥水一般,浑身说不出的难受,不由得心中骇然——这纯阳掌教武功修为,竟然神妙如斯?   只见与他同来的十几名随从中,有四人不退反进,大踏步走进气场来,顺手甩掉了长袍布帽,露出一身僧袍来。四人齐齐爆喝一声,周身真气急速扩张开来,顿时将阴阳二气炸得一塌糊涂。   “这就是你的暗手么?”萧千离不惊反喜,呵呵笑道,“汝等有多大能为?竟敢在玉虚峰上放肆?”   太极广场四周矗立的四根巨大剑胎,此时外表灰蒙蒙的尘土急速褪去,露出锋利无匹的剑身,寒光四射,杀气凛冽。其中一根剑胎光华闪烁,一点寒芒突然冲天而起,轰然落在生太极正中,猛然爆裂开来,激射出成千上万道璀璨剑华来。可怜那四名入阵的僧人,本是阿难陀暗藏的杀手锏,此时却连吭都来不及吭一声,已被剑光生生斩成肉泥。   一击之下,全场顿时寂静无声! 第五百六十七章 翻盘!萧千离的谋算   《周天二十八星宿大阵》,在历经升级之后,又得到蕴含上古巫教大能功法意境的石柱作为阵眼,此时几近圆满。施展开来,每一柄巨剑均能化为二十八星宿之数,合一千七百五十劫剑,每一道劫剑约等于一位上古大巫的修为。   此等逆天之力,岂是人力所能抵挡?   阿难陀袈裟尽数破碎,露出一身月白小衣,光着一双臂膀,身上足足有十七八道被剑气割裂的血痕,模样甚是狼狈。他强自镇定,却依然牙关不住地格格相叩。在这惊天动地的一击之下,任凭他乃是净土之境的佛门大能,却依然深刻的感应到那死亡的威胁。   “广济误我——”   四名深藏多年的好手顷刻间尸骨无存,看着地上四团分不清模样的肉泥,阿难陀忍不住内心中狂吼起来:“玉虚峰有这等逆天大阵镇守,天下有何人能攻破纯阳宫?广济小畜生,贫僧真要被你害死了……”   萧千离缓步走到阿难陀身前,上下打量了他几眼,诧异道:“居然挨了一剑还不死?和尚,你也算是极为了得了!”   阿难陀更是羞愤欲死,他被生太极限制了行动,眼见巨剑临体,当下竭尽全力的催动领域,强提真气护住全身,却依然被打得支离破碎,周身佛光尽碎,足下万朵金莲百不存一,倘若不是金身稳固,只怕早就步那四僧的后尘。此时听得萧千离揶揄,险些气得一口血喷了出来。   他目光转处,一眼看到地上被剑气搅碎的圣旨一角,顿时如蒙大赦,哈哈狂笑道:“萧千离,你杀了老衲又如何?圣旨被你所坏,你纯阳宫灭门只在朝夕了!”   “是么?”萧千离若无其事的瞥了那残缺的圣旨一眼,轻笑道,“圣旨是本座故意损毁的,你想要赚玄观道兄入皇城?且先问过本座手中纯钧剑!”   阿难陀不由得一愣,随即大喝道:“要杀便杀!你毁了圣旨,他日大燕铁骑征昆仑之时,瞧瞧你还能如此得意?”   “哦,顺便说一声……”萧千离笑得极为怪异,低声道,“那位高坐禁宫大内的皇帝老儿,又怎会知道玉虚峰上发生的一切?另外,你手中的圣旨,莫非就是真的么?”   “什么?”阿难陀一呆,却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哈哈大笑道:“多年不曾偷鸡摸狗,如今牛刀小试,这一身本事倒是未曾放下——”   听得这个声音,群雄不由自主的朝路口看去,却见一个浑身破烂的老乞丐,背着一个大红酒葫芦歪歪颠颠的走了上来,笑得眉眼都眯成了一条缝,手中一巅一巅的,赫然便是一卷明黄绢绿扣的圣旨。   “丐帮帮主郭天赐!”阿难陀不由得悚然而惊,目光落在老乞丐手中之物上,惊讶无比的问道,“你……你何时偷了贫僧的东西?”   “法无啊……好久不见了!”郭天赐笑嘻嘻的走了过来,说道,“老叫花子小时候父母双亡,饿得没有办法了,只好到处偷东西吃。倘若得手,便能管上半日不饥,倘若被捉到,便是一顿臭打,因此练得一身上乘的偷盗功夫。虽说百十来年不曾动用这门本事,幸好手还没有生。”   他慢条斯理的走到玄观道君面前,笑道:“玄观小杂毛,你做得好事,还在这里装样什么?还不快收起你那假惺惺的模样!”   玄观道君呵呵一笑,轻笑道:“若不是前辈妙手空空的本事,又岂能瞒过法无的眼睛?如今圣旨未毁,贫道可要接旨了——”   阿难陀瞪着一双眼睛,他隐隐约约明白自己中了算计,却任凭他想破头,却也想不通这几个人究竟在玩什么把戏。   “阿难陀,你本事不错,偏偏少了些脑子。”萧千离轻笑道,“你自以为来得隐秘,却不知纯阳宫如此盛典,自然是戒备森严,偌大一个河源郡……乃至西北诸郡,怎么会少得了纯阳宫与丐帮的眼线?你一进河源,咱们便知晓了。”   他顿了一顿,郭天赐接口笑道:“咱们起先不知你究竟要做些什么,因此老叫花子连夜下山,探察虚实。果然听得你与几个小秃驴密谋,要断了玄门的根基,扰乱这纯阳大典。”   玄观道君微微一笑,轻声道:“得了郭前辈的传讯,贫道与萧掌教合谋许久,决定将计就计,在你最得意的时候,由萧掌教亲自出手破了你的依仗,打掉你的图谋!”   “因此,郭帮主首先换掉了你随身的圣旨,接着又布下千军万马,如今山下你的援兵,想必已被聚而歼之!”萧千离呵呵轻笑。   此时场中寂静无声,极远处突然升起一朵小小的焰火,郭天赐鼓掌大笑道:“西北五郡的丐帮弟子,加上宋隐相的三千精锐,尽数集于太平镇外。法无,看清丐帮的聚义箭了么?”   阿难陀面如死灰,萧千离忽然压低声音,一字一顿道,“阿难陀,你与广济辛辛苦苦谋算朝堂,这个大礼,本座代天下道门接了!”   他忽然站直身子,随手指着阿难陀带来的一个随从,喝道:“你,过来!”   那随从虽是出身禁宫大内的好手,却哪里见过这等阵势?早已惊得抖索如筛糠一般。却见背后转出李承渊,全身披甲,战枪重重在地上一顿,四块青砖顿时碎裂,如同雄狮般低吼道:“还不快去!”   那随从被李承渊一喝,顿时瘫软在地,屎尿齐流。李承渊面露不屑之色,大枪一勾一挑,将他的身子甩到场中,郭天赐嘿嘿怪笑,抓住后领一把将他提了起来,将圣旨塞进他手里,喝道:“快念!”   那随从抖抖索索的打开圣旨,战战兢兢的念完,玄观道君呵呵一笑,一甩拂尘,朗声道:“玄观接旨!谢陛下赏赐!”   阿难陀见玄观道君轻轻松松的接下旨意,脑中灵光一闪,顿时明白了这三人的用意,不由得怒发如狂,喝道:“你们竟然——”   “没错!”萧千离笑得极为开心,“没有了你这个国师,玄观真人自然便是武林人物在朝堂中最高身份者,你费心哄骗皇帝将中原武林纳入管辖体系,却最终落在玄门之中!”   阿难陀突然哈哈笑道:“萧千离,就算如此,你们又有何人敢杀我?如今众目睽睽之下,谁杀了我这个国师,日后必然有人清算!”   “死到临头,还想要拉人下水么?”萧千离摇了摇头,目露不屑之色,轻笑道,“当真以为没人敢杀你么?”   阿难陀环顾四周,嘿嘿怪笑道:“是谁?是这位新任真人?还是丐帮帮主?或是你纯阳掌教?谁杀了我这个国师,大燕的颜面,自然需要维护——”   萧千离呵呵一笑,转身远远的招呼道:“这位国师说无人敢杀他,你以为如何?”   只听远处有人笑道:“谁说没人敢杀?我来——” 第五百六十八章 倚势凌人   听那声音娇嫩清脆,竟然是个女娃娃,众人不由得大奇,齐刷刷向出声的方向看来。   天香阁的木棚中,曲璃起身向公孙瑶行了一礼,低声道:“姐姐,小妹这便要去了……”   公孙瑶凝视着曲璃的粉嫩面庞,怅惘半晌,轻声道:“去罢!若有闲暇之时,不妨多回天香阁瞧瞧。”   曲璃默默点了点头,向琴仙、画姬二女略一点头,昂然出门,更不回头。   阿难陀虽是重伤在身,却依然惊讶无比的转头看去,一眼见到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娃娃走了出来,不由得嗤笑道:“萧千离,你莫非是失心疯了么?贫僧虽是受了点小伤,却也不是寻常人能杀得了。你叫出这么个女娃娃来,岂能伤得贫僧分毫?”   他张狂大笑道:“那女娃娃,你家大人是谁?须知倘若你对我动手,你家就算势力再大,又如何敢与大燕为敌?”   阿难陀自顾狂笑,却没有注意到广场内外已经安静了下来,看着那一步步走出的小女孩,脸上尽是戒备的神色。   曲璃小脸上布满寒霜,轻盈的走到场中,皱眉道:“和尚,你真是吵死人了!还是早点去死罢!”   阿难陀嗤笑连连,却见身前这小女孩转头道:“萧掌教,我替你出手杀人,你应允之事,却不可忘却!”萧千离呵呵笑道:“这有何难?待此事了结之后,本座便助你淬炼阳神也就罢了!”   “淬炼阳神?”阿难陀不由得一惊,张大了嘴,惊讶无比的看着面前这个小女孩,喝问道,“你究竟是谁?”   只见眼前碧光一闪,一道气劲透胸而过,将阿难陀万劫不磨的金身打了一个对穿。曲璃歪了歪小脑袋,不屑的说:“死到临头,还在这里啰里啰嗦,当真让人厌烦!”   阿难陀功力精湛,一时不死,身子摇摇晃晃,强撑着站立不倒,七窍都流出血来,神情极为可怖。他挣扎的抬起头来,咬牙切齿道:“闻言栖林,风动琵琶……原来你是五毒教中人……”   曲璃撇了撇小嘴,轻笑道:“记住我的名字,曲璃!”   “曲璃?”阿难陀的瞳孔猛然睁大了,惊骇无比的死死盯着面前这个小女孩,嘶声道,“五毒教教主,曲璃?”   曲璃格格轻笑道:“大燕铁骑,着实难以应对。只不过倘若踏入苗疆之地,来多少,死多少,还记得白龙口之战么?”   大燕开国之时,开国之君太祖姬燕雄心勃勃,意图将南疆纳入版图,遂派遣镇南军精锐南下征讨,却不料南地多沼泽,瘴气密布,在行军途中损兵折将,吃尽了苦头。时有五毒教教主、苗人头老乌东甘,点起三万苗人,在白龙口与镇南军恶战一场,一把毒火烧掉镇南军六万人马,至此三十年大燕不敢踏足南疆一步。   姬燕死后,燕成宗姬长明继位,此人转变策略,化征讨为怀柔,通商交易、文化传播、双边交流等手段种种不一而足。此后三代国君呕心沥血,终于将南疆纳入大燕管辖之中。   此时曲璃旧事重提,阿难陀顿时明白了众人的谋算,喉管中格格作响,血泡从嘴边泛出,艰难的点头道:“好……好个萧千离,当真是机关算尽,竟然遣以五毒教出手?呵呵……好算计!好算计!”   他五官扭曲,突然仰头大吼道:“贫僧不服!”声音未落,已是翻身倒地,气绝身亡。   见到阿难陀身死,众人都不约而同的长出一口气,佛门众人则个个低宣佛号。有少林住持明性禅师满脸苦涩,缓缓走到场中,双手合十,长宣佛号:“阿弥陀佛!如今法无前辈已死,人死如灯灭,还请萧掌教行个方便,让贫僧敛其骨骸归洛阳白马,不知可否?”   萧千离凝视着这个玄门崛起最大的对手,忽然指着明性禅师的头上,说:“你上面是什么?”   “天!”   “你脚下呢?”   “地!”   “是啊……”萧千离轻声道,“道先天地生,未始有封,其一本同,安时处顺,逍遥无待,穷天理、尽道性,以至于命。世间事,大抵如此!”   这段话出自《庄子》,意指随遇而安,返归本真。明性禅师默然半晌,摇头道:“若不争,哪里来的纯阳宫?若不争,哪里来的释教大兴?如今道兴大势只在眼前,贫僧尽一尽人事,也只为延续佛门香火。”   萧千离看着明性禅师,忽然笑了起来。   “道佛之争,乃是道统教义之争。历年来贵我双方争斗数千年,杀得血流成河,又是何苦来哉?”   明性禅师张了张嘴,却颓然摇头道:“萧檀越请明言!”   萧千离呵呵一笑,迈步走上高台,神目如电,在场中徐徐环视一周。群豪震慑其声势,一时间寂静无声,皆屏息静气,只等他开口说话。   “自三教大战后,数千年来,中原武林能人辈出,高手如云。却总有宵小视中原大地为之禁脔,南蛮、北胡、西狄、东夷,偶尔得了些古怪武学法门,便张牙舞爪,不可一世,甚至大肆入侵,意图将外教传入我神州大地,盖因为何?”   他顿了一顿,叹道:“无非是我中原武林时时争斗不休,前有百家争鸣,后有道佛倾轧,内耗中数不清的大能之人陨落,无数先辈精妙功法失传,又有多少名声显赫的名门大派毁于一旦?”   场中寂静无声,仅有山风呼啸,不少人都想起曾经的争斗,更有诸多侥幸残存下来的门派,念及记载中门派曾经的辉煌,不禁为之黯然。   “若是我中原武林齐心,区区匈奴、突厥,乃至波斯、教廷,又算得什么?”   “萧某在此首先做出承诺,自此伊始,纯阳宫将专心对外,杀胡虏,抗外敌!还中原武林一个朗朗乾坤!”   萧千离转过头,一眨不眨的凝视着明性禅师,沉声道:“若有道佛起了争执,则以诛杀外敌为评判,大功者即为胜,败者则退让之!”   明性禅师尚未说话,西方木棚中有人大声抗议道:“此言不妥!我等均是出家人,扫地勿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怎能以杀人多者为胜?”   萧千离朝出声的方向看去,见说话之人乃是南少林门下,当下冷笑道:“方怀大师如何说?”   莆田少林住持方怀禅师长叹一声,起身合十道:“萧掌教所言,甚是得体,本寺无话可说……”   萧千离目光转处,灵隐寺住持行悲禅师叹息道:“老衲无话可说!”   明性禅师摇了摇头,合十道:“少林附议!”   场中顿了一顿,忽然发出震天动地的喝彩声。见到万众一心,人心可用,玄观道君、陆尘子、隐道人等人都不约而同的露出笑容,互相对视一眼,各自暗暗点头。 第五百六十九章 薪尽火传   有少林僧众上来,收敛了阿难陀及四僧的尸身,那些皇宫禁卫早已如同惊弓之鸟,见无人搭理,本想趁机溜走,却不料早有峨眉门人拦住,笑容可掬,笑道:“本派掌门既然已经接旨,不日便要与诸位一殿为臣,岂可慢待诸位?不如随我等且入安坐稍待可好?”   这些禁卫哪里敢有半点不从?当下战战兢兢的跟随来到峨眉木棚安坐。   明性禅师回到木棚,早有行悲、方怀等老僧围了过来,行悲禅师低声道:“师兄,萧千离倚势凌人,如之奈何?”   明性禅师满脸愁苦,摇头叹道:“他如今挟了大势,如今玉虚峰上岂容我等抗争?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诸位师弟,谁可当其大阵一击?”   方怀禅师皱眉道:“道门安敢如此欺我释教?若如此,不如且先虚与委蛇,待我等下山后重振旗鼓,道门必不是我佛门之敌。”   “师弟,你想岔了……”明性禅师长长叹息一声,摇头道,“其实,贫僧也赞同萧掌教所言!”   此言一出,众僧皆惊,方怀禅师瞪大了眼睛,期期艾艾的说:“明性师兄难道也……”   明性禅师摇了摇头,止住方怀禅师的话语,目光转处,落在行悲禅师脸上,轻声道:“方怀师弟未曾经历九九金山之战,行悲师弟莫非也想不通么?”   行悲禅师恍然大悟,双手合十,沉声道:“阿弥陀佛!师兄说得对,中原武林,不能再无休止的内耗下去了……”   方怀禅师不明所以,见两位师兄都坐了下来,却是一副论法谈经的架势。当下轻弾袈裟,席地而坐,又有数十位高僧环绕而坐,静静听闻两位禅师论法。   此时高台上,有玄观道君请出三清令,讲述天下大势,听得群雄如痴如醉,这才知道教义道统之争,如今竟然到了如此险恶的局势。佛道双方参战,不知死伤多少人,又有多少名山大派毁于一旦,其中大乘覆灭、金山之战,更是竭尽渲染,听得众人一阵惊心动魄。   除了唐门、天香、丐帮这些门派之外,大多数普通门派从不知这些争斗背后的故事,此时听得清楚,这才知道为何刚才纯阳掌教要说出这样一番惊世骇俗的话语,不由得对萧千离的苦心暗暗敬佩。   等到玄观道君讲完明教与纯阳宫的争斗之后,不知多少人霍然立起,远远朝萧千离躬身致谢。有人大声道:“多谢萧掌教抗击蛮夷,还中原武林乾坤朗朗!”又有无数人高声应和,萧千离欠身还礼,一时间气氛极为热烈。   玄观道君起身下了高台,迎面向萧千离及四大道派之主走来,笑道:“振兴玄门的重任,就交付诸位了!”   五人急忙还礼,连称不敢,玄观道君微微一笑,转头朗声道:“妙清!”   远处峨眉派的木棚中走出一人,年约五旬上下,面容祥和,快步走到玄观道君身前,稽首行礼道:“见过掌门师伯!”   玄观道君点了点头,吩咐道:“三位师兄弟何在?”   立刻又有玄幽、玄静、玄诚三位峨眉派的先天大佬走出,玄观道君一一在三位师弟身上看去,轻笑道:“贫道欲传位与妙清真君,诸位师兄弟以为如何?”   峨眉三老齐齐躬身道:“谨遵掌门号令!”   此时妙清真君已经惊得呆了,连连摇手道:“掌门师伯说哪里话?弟子才疏学浅,怎可接任掌门之位?”   玄观道君静静听他说完,微笑道:“如今却是欠缺些磨砺,不过不打紧,你且挂着‘代掌门’的位置,又有三位师兄弟在山中扶你一程,过得数年,想必便能挑得起这份重担,将那个‘代’字去掉!”   峨眉三老显然是已经通过气的,含笑安抚几句。玄观道君目视萧千离等人,笑道:“峨眉如今尚需诸位共同扶持,还请多费些心力才好!”   在场众人中,以萧千离最明白玄观道君的心思,当下抚掌笑道:“薪尽火传,玄观道兄果然高明!”   其余四人都是与玄观道君同辈分之人,闻言赞道:“玄观道兄此番作为,当真是大气魄之人,我等叹服!”   玄观道君从怀中取出三清令,笑道:“如今贫道即将入朝,却是不适合再行执掌三清令,且请……”   众人都将目光看向萧千离,却听玄观道君接着说道:“……且请清虚道友代为掌管!”   众人均是一怔,华阳剑君首先反应过来,大笑道:“好个玄观道君,当真是算无遗策,妙得很!妙得很!”   陆尘子等人犹自糊里糊涂,看着萧千离嘴角神秘的笑容,这才恍然大悟,张正辰叹道:“三清令虽尊,却束缚了萧掌教的手脚。玄门大兴,还需萧掌教奔走,岂可为区区一门一户所制?”   此时日悬正空,有青月道人上台,高声宣布考较开始,二十八根巨大剑胎齐齐震动,散发出无比精纯的肃杀之气。山下朱景阳一声令下,不知多少青少年摩拳擦掌,一哄往山道上奔来。   与上一次开山授徒不同,当时纯阳宫百废俱兴,青月道人、朱景阳与谢广陵因地制宜,想出了几个考较的手段。如今纯阳宫已是如日中天,不知多少来自各地的青年才俊蜂拥而至,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都比上一次的强出无数倍。   而这一次,纯阳宫只动用了一个考核项目——在先天《周天二十八星宿大阵》的震慑下,谁能顺利通过,谁就有资格进入纯阳宫门下。   不少人武林大豪从未见过这般考核的方式,纷纷起身来到崖边,伸着头向下看去,只见迷雾重重,山道上万头攒动,不知有多少朝气蓬勃的青少年艰难的向上跋涉。有人忍不住问道:“敢问萧掌教,此阵威力无边,便是那国师阿难陀也难抵一剑,如何能权作考量之法?”   萧千离呵呵笑道:“诸位不知,这护山大阵乃是我纯阳宫的不传之秘,除杀伤力之外,另有困、迷、陷、辨、缚、束、镇等二十八重妙用,凡是能冲过此阵,其心志之坚必然是出类拔萃。本门向来有教无类,只需心志过关,纵然其他方面有所欠缺也无妨!”   众人皆是连连称赞,忽然有人笑嘻嘻的问道:“既然如此,上一次通过掌教心志考核的,如今却在何处?”   萧千离转头看去,见丐帮帮主郭天赐抱着酒葫芦站在一旁,饶有兴趣的探头探脑的向下张望,不由得呵呵一笑,道:“劣徒郭玉盈,乃是上次山门大典中的头名!” 第五百七十章 崛起之势不可逆转   玉虚峰正东,一座巨大的青色建筑傲然矗立,大门前两道参天巨剑交叉而立,庄严肃穆,隐约有万千紫气氤氲升腾。   门口赫然有一位儒风青年道者负剑而立,容颜俊美,顾盼之间自有一股摄人威势,正是纯阳宫首徒柳随风。   “此为剑气堂,乃剑器一脉所在,总揽纯阳剑器要诀!”   玉虚峰西南,云雾散开,一座黄色大殿渐渐显露出建筑真容,门前黄气流转,有万劫不磨之意境蕴含其中。   一位身材健壮的青年道者立于门前,此人生得浓眉大眼,双手戴着鎏金色的金乌拳套,有淡淡的荒芜气息从中流露出来,正是纯阳宫二徒楚寻。   “此为千煌殿,乃荒天一脉所在,传授纯阳拳掌精要!”   玉虚峰极西,一座白色巨大宫殿赫然显露,无数刀枪剑戟虚影在四面八方一一闪现,又一一隐去,杀气凛冽,煞气弥漫。   纯阳宫三徒李承渊全身带甲,就连面容都隐藏在金属头盔之下,持虎头湛金枪,座下又有青影神骏之极,杀气腾腾,令人侧目。   “此为白虎堂,乃流金一脉所在,节制纯阳一干军事!亦是传授器械之门!”   琴声叮咚,玉虚峰正北有蓝色云雾渐渐散开,一座通体碧蓝的大殿展现在众人面前,流光溢彩,远远的有滔天浪潮声响起,无穷无尽的水气汹涌扑来,甫一靠近大殿,继而化为潺潺泉水环绕。   方少白身着儒风道袍,怀抱七弦琴,悠然自得,自弹自乐。莫看他样貌儒雅,单单看他指尖轻抚,便有大音希声,震慑人心,任凭是谁也不敢小窥于他。   “此为明镜宫,乃水云一脉所在,掌管一应奇门、辅使之法!”   正南方向,同样有一座大殿耸立,却是样貌朴实无华,灰扑扑的瞧来甚是不起眼。云雾弥散,大殿隐于其中,忽明忽暗,不断闪烁,显得极为神秘。   一男一女立在殿门两侧,男子背负长剑,目光灵动;少女则背负凤尾天机弩,腰悬喻道浩然之宵练剑,虽说这一男一女都是容颜俊美,却任凭是谁也不敢轻易忽视。   “此为晦明殿,乃隐元一脉所在,掌管情报、守卫、巡察等一干事宜,非纯阳精锐门人,不得位列其中,凡入此门者,称为‘隐元暗卫’!”   五脉五殿,首次出现在天下群雄面前,数千名江湖中赫赫有名的人物一一看过,不由得啧啧称赞,对纯阳宫的实力为之侧目。   唐峰一座座大殿看将过去,半晌沉默不语。唐云澈踏前一步,低声道:“家主,只看这纯阳宫五脉五殿,当真是所图非小。短短数年便有如此胜景,倘若这般发展下去,莫说三五十年,便是十年之后,必然将成举足轻重的庞大势力。”   唐峰瞥了唐云澈一眼,轻笑道:“好歹也是你女婿所在的门派,便是强上一些,莫非你还打算兴刀兵打压一番不成?”   唐云澈尴尬一笑,唐明信却若有所思,低声道:“家主,这五殿五脉的架构,倒与唐家堡有些类似。”   唐明礼插言道:“唐家八门各司其职,观其纯阳五脉的分工,却也算是一个大门派开枝散叶的必经之路。”   这二人各自执掌唐家八门最强的惊羽、天罗,原本与家主一向不合,此时经过这次大会,倒是敌意消弭不少。尤其是唐明礼自觉自己中了算计,哪里还有起先的嚣张气焰?此时言辞间倒是恭敬不少。   唐峰转头看了两人一眼,面庞上浮起一丝微笑,颔首道:“唐门固守祖训数千年,虽也该到了变上一变的时候了……”   不光是唐门众人如此,南北少林、灵隐寺等天下大门大派更是心中触动不小,行悲禅师叹息道:“纯阳宫一飞冲天之势不可逆转,如今这天真是要变了……”   明性禅师却呵呵轻笑,转头道:“方怀师弟,今日得见纯阳声势,可还对师兄适才所言有所不满么?”   方怀禅师轻叹一声,合十道:“师兄深谋远虑,贫僧不及也!若真是再度掀起佛道混战,只怕打将下去,中原武林生灵涂炭,又是一场滔天大劫!”   丐帮群雄大多参与山下大战,除了掌棒、掌钵两位龙头之外,余者并未上山。只有郭天赐带着郭玉盈东张西望,随口发问,凡是不涉及门派核心机密,郭玉盈也一一作答。   萧千离正带着玄观道君等人参观,只听身后一个破锣声音笑道:“这五脉五殿,足见萧掌教志向远大。敢问掌教,今日遴选的新晋门人,几人可得入内?”   萧千离回头看去,见丐帮帮主郭天赐溜溜达达走到身边,当下笑道:“内门弟子仅收前二百人。除此之外,凡是能通过护山大阵考研的,均可留在外门听用。每半年内部考核一次,优胜者可入内门!”   “呵!”郭天赐有些惊讶,连连摇头道,“如今山下的那些小娃娃们,少说也有七八千人之多,只收二百内门弟子?你这条件未免过于苛刻了……”   “不少啦!”郭玉盈在旁边笑嘻嘻的说,“上次连同我姐弟两人在内,师父可是只收下了十八位内门弟子呢!只是后来又有薛慕白等几个外门弟子脱颖而出,如今也算是小有成就。”   一番话听得郭天赐张口结舌,愣了半晌才叫道:“十八个?咱们丐帮履新,哪次不是成千上万的?萧掌教何必如此小气?”   “贵精不贵多!”萧千离轻笑道,“纯阳宫可没有丐帮这般吞吐天下的本事……”   群雄正在议论纷纷之时,忽然听到有人喊道:“来了!有人上来了!”   众人顿时一片哗然,各自纷纷回到木棚坐好,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摆起了江湖豪杰的架势,即使是少林高僧,也大多回位就坐,将高僧大德的架势摆的十足。片刻之间,嘈杂的玉虚峰顶顿时变得宁静肃穆许多——在知己知彼的对头或是同伴面前尚且能随心所欲,在这些即将踏入江湖的晚辈面前,还是要摆一摆高人的架势才是道理……   谢广陵微微一笑,缓缓走出,负手而立。   一个身材瘦削欣长的少年刚刚登上峰顶,面前如海潮一样的淡蓝色氤氲在天空中急速褪去,化作一片云海。   在云海中央,如同白玉般的玉虚峰顶赫然露出了真身,在云海之中若隐若现。   在那云海之中,无数修炼有成的武林高人各自坐定,周身气息或是蓬勃欲发,或是深邃幽冥,或是煞气腾腾,种种不一而足。   见到这惊天声势,那少年不由得吓了一跳,急忙跪倒在地,高声道:“末学晚辈薛轻骨,应礼而来,如今已闯阵登顶,请诸位前辈评判!”   早有谢广陵迎上前来,含笑道:“老夫乃是纯阳宫传功长老谢广陵!”   “见过谢长老!”薛轻骨急忙躬身行礼,从怀中摸出代表自己身份的小牌,恭恭敬敬的递给谢广陵。   “本次考核头名,薛轻骨,用时两个时辰零一刻!” 第五百七十一章 五毒教的功法隐患   大典尘埃落定,二百位新进内门弟子济济一堂,除了这些幸运儿之外,足足有六百多不甘落败的青少年加入纯阳外门,想要早日从外门脱颖而出,最终位列纯阳内门之中。   至于这二百位新加入的门人,萧千离早就暗中一一看过,天赋超过38点的便有九十多人,更有七人总天赋超过40点,拿下考核头名的薛轻骨,其天赋甚至达到了44点之多,足以与楚寻、薛慕白等人相提并论,仅次于柳随风、李承渊、方少白、羽纤柔等寥寥数人,又是一个天赋奇才。   至于宋书剑之前担心的“掺沙子”,萧千离也早有定计,这二百人当中,足足有六七人忠诚度为负值,显然都是别有用心,混入纯阳宫。对于这些人,萧千离将其暗暗记在心中,又密密告知谢广陵等人,对其严加提防。   众多新晋内外门弟子济济一堂,旁边数千江湖群雄观礼,萧千离也不藏私,大大方方走上高台,端坐下来,朗声吟诵,却是一套极为上乘的道门心法。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是故虚胜实,不足胜有余。其意博,其理奥,其趣深,天地之象分,阴阳之候列,变化之由表,死生之兆彰,不谋而遗迹自同,勿约而幽明斯契,稽其言有微,验之事不忒,诚可谓至道之宗,奉生之始矣。”   这一套心法源自《坐忘经》,取其纲要遂成其文。并没有涉及到纯阳心法的细节,却揭示出纯阳功法之妙,由浅入深展现出至高法理。   一应玄门大佬听得心旷神怡,连连击节赞叹。更有几位卡在化炁高阶,却迟迟不能领悟天地法则之妙的道门好手双目放光,急忙凝神听讲,若是旁边有人窃窃私语,便是怒目而视,生恐少听了只言片语。   佛门众高僧则听得愁容满脸,任凭是谁,都能听出这是一整套极为高深的心法体系,但是释道不相容,任凭道门心法再为高明,佛门却也无法相互借鉴印证。只有寥寥几位大能之人将其暗暗记在心里,以求推衍出纯阳武学的精髓所在。   用过晚饭,群雄乘兴而去,萧千离则安排谢广陵训话,按照五脉五殿的分类,众内门弟子各自选择喜好的武学。除了郭玉盈随丐帮帮主郭天赐离开之外,七位亲传弟子则轮班前往位居山腹的外门,传授武功。   途中还发生了几件趣事,几个心气较高的年轻人,最终未能跻身前二百位,却又不愿屈尊留在外门,只得在山下太平镇盘桓,原本打算离开,却被几个下山的小门派掌门遇见,见猎心喜,当即收入门下,倒也是落得一个两全其美、皆大欢喜的结局。   新鲜血液的加入,偌大的玉虚峰一下子多了八百余人,顿时热闹起来,萧千离却带着五毒教主来到小屋,曲璃刚刚走进小屋,立刻老实不客气的往椅子上一蹦,懒洋洋的打了个呵欠。   萧千离上下打量着曲璃半晌,轻笑道:“曲教主这么大的本事,居然也会为阳神所困?当真是令人费解。”   曲璃不屑的撇了撇小嘴,哼道:“少来,分明是想探听我的虚实,还先给人家戴一顶高帽子,我才不吃你这套呢!”   萧千离含笑不语。曲璃想了想,自己先泄了气,沮丧着小脸,嘟哝道:“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告诉你便是了。说白了,五仙教的武功与中原武学大不一样,乃是借助外力,因此功力境界提升极快,却也有极大的后遗症。”   萧千离眉头一皱,摇头道:“我也见过郁南殊,此人武功虽说怪异,也算是堂堂正正,却不曾见到什么后遗症……”   曲璃嗤的一声笑了起来,格格笑道:“那是你没探知金令使的体内情形,你可知为何她年纪轻轻便已是先天好手?郁南殊体内蕴藏千蛛万毒,炽热异常,倘若真气走岔,毒性顿时发作,全身化作碧火而死。倘若不是她最近炼成凤凰蛊,只怕活不过三十岁!”   一番话说得萧千离悚然而惊,皱眉道:“竟然还有这种取巧之法?果然是取之则损之,如此说来,贵教的功法,其实大多都有极大的隐患?”   曲璃默然点了点头,低声道:“五仙教的先天好手虽说层出不穷,却大多活不过四十岁,正是因为本教以五毒练功,虽是进展极快,体内却是剧毒焚体。倘若活过四十岁的,大多都已经避免了功法的弊端。只是历年来本教高手无数,活过四五十岁的又有几人?”   她顿了一顿,又低声道:“本教的女子,大多敢爱敢恨,却又有几人敢去寻一个喜爱的少年郎?原因便在于此,倘若合体交欢,有几人能承受这等剧毒?”   萧千离轻叹一声,徐徐道:“世间人对贵教的误解,想必大多由此而来……”   曲璃情绪也低了下来,沉默了片刻,小手一翻,赫然是一本《三华心经》,低声道:“金令使给了我这本道门先天心法,归无极本体,达圆通究竟。我练了几个月,便有所裨益……只是,怕时间来不及了。”   萧千离低头看了几眼,点头道:“原来如此,郁南殊不惜用隐蛊与本座交换《三华心经》,却是为了你的功法隐患?”   曲璃格格笑道:“隐患?如今却已是大患了……”   萧千离眉头一皱,按住曲璃的手腕,只觉她体内寒热不断交替,经脉震颤,真气似乎有控制不住的迹象。不禁诧异道:“百脉俱焚?”   曲璃吐了吐小舌头,笑嘻嘻的说:“呀,居然被你看出来了。金蚕蛊、阴蛇蛊、腐神蛊、天星蛊、大荒蛊,五大蛊王齐噬,不亚于百蛊临体。不然你以为我这一身还虚功力,是如何得来的?”   萧千离恨恨的点了点她的小脑门,气道:“傻丫头!居然这个时候才想到补救,你倘若这般还能活过一年,便算是你命大!”   曲璃巧笑道:“这不是有你嘛!本来我还在发愁怎么跟你提这事,谁让你巴巴赶上门来?要我出手杀人,嘻嘻,省得我又被你骗财骗色!”   “啊——呸!”   萧千离怒道:“骗财骗色?亏你说得出口,等你再长个十几年再说罢!”   他嘴上骂骂咧咧,手下却是半点不慢,指尖一弹,“化三清”气场轰然落下,一朵盛开莲花娇艳欲滴,青气弥漫;又有“吞日月”气场徐徐转动,不断剥离曲璃体内的异常状态。   紧接着,他眉心中一点黑白二气大盛,取出一丝万物终始母气,指尖轻轻在曲璃莹白如玉的额头上一点,那万物终始母气何等神妙?顿时将曲璃体内的五大蛊王一并压制了下来。   曲璃得了萧千离相助,当即盘膝坐下,右手食指指天,左手食指指地,浑身白气缭绕不散,渐渐愈来愈浓,成为一团白雾,将她面目都遮没了,跟着只听得她全身骨节格格作响,犹如爆豆。   过了良久,爆豆声渐轻渐稀,跟着那团白雾也渐渐淡了,见曲璃全身十万八千个毛孔不断吸入白雾,待得白雾吸尽,这才睁开双眼,从椅子上蹦了下来。   “哈!我好了——”   “好你个头,少说还要十次八次才行!”萧千离恨铁不成钢的敲了敲她的小脑袋,忽然发觉有些不妥,诧异道,“你是不是长大了?” 第五百七十二章 天香阁的由来   有分教:“西子湖畔西子情,楼外楼中雨霖铃。画廊绣舫霓裳舞,小桥流水叶娉婷。”一诗写尽了天香风流。   数百年前,有奇女子琴封出道,此人美艳冠绝天下,负七弦瑶琴,持金银双剑,游历江湖,闯下了赫赫威名,有赞曰:“素蝶恋瑶琴,双剑封红尘”,指的便是她高超的琴技与无双快剑。   时有白帝城城主邱陌路,英隽异才,雅量高致,容颜俊美,与琴封不期而遇,二人一见倾心,遂暗生情愫。   正值乱世,天下群起而逐鹿,邱陌路野心勃勃,一心要开创不世之功,故而一手挑起吴楚大战,并利用吴王洛喜好渔色的弱点,以琴封为饵引其入局。琴封不疑有诈,欣然应约而来,却中了李代桃僵之计,一世清白险些毁于一旦。   危机之时,有世家豪杰姬燕横空出世,以瞒天过海救出琴封。此人雄才大略,麾下招揽有无数能人异士,南征北战,立国大燕。甚至连唐家堡也为其诚意所动,派天罗、惊羽两脉出世。琴封感其援手之恩,遂投身账下听用。   琴封为情所伤,性情也为之大变,行事更见狠辣无比。得此强援,此后姬燕一飞冲天,横扫六合,继而一统天下。   战后分封有功之臣,太祖姬燕欲纳琴封为武贵妃,琴封却执意而去,姬燕不愿为难于她,故而分封扬州环岛为其领地。琴封以此组建天香阁,自此大行江湖。   大燕三年,天香阁正式创立,琴封将她收养孤女尽皆收入楼中,所养孤女无一不是才艺双修的绝佳女子,史称“双姝七秀十三钗”。不出数年,天香阁已是名气鹊起。无论达官贵人、文人雅士、还是各大门派的少年才俊,都颇以能一睹芳泽为念。   此后数百年间,天香阁所收养的孤女,涌现出无数武学天才,传得数代之后,凡入双姝七秀十三钗者,清一色都是位列先天的绝代芳华,无一不是天资冠绝当世。   到了这一代,五毒教前任教主俏罗刹曲寻烟与端木去非珠胎暗结,诞下一女即为曲璃。罗刹女千里追寻,只得拜托左长老巫沙,秘密将曲璃送到天香阁门外,被时任天香阁主的公孙瑶收养。   曲璃生身父母均是江湖中罕见的武学大宗师,得天独厚,一身根骨之佳,堪称举世难逢,不出二十岁便已破碎金丹,位列先天,成功跻身七秀之列,堪称有史以来天香阁最年轻的先天宗师。   倘若就这样顺理成章的修炼下去,他日成果或当在公孙瑶之上,正因如此,天香阁也是对其诸多培养,以期早日成为门派中的中坚力量。   却不料五毒教中生变,俏罗刹曲寻烟离开苗疆千里寻夫,门派也随之内乱。不得已,左长老巫沙只得迎回曲璃,扶其成为一教之尊。可怜曲璃其时不过双十许年华,便要担任这般重担,当下跳入万毒池中,以五毒秘术淬炼筋骨,不出三年,便拥有罕见的还虚大宗师实力,自此震慑苗疆百部。   只是这五毒教的秘法,岂是寻常人轻易能炼?饶是曲璃根骨奇佳,却也禁不住这五大蛊王的淬炼,又有天香阁功法与之冲突,因此外貌开始慢慢变化,竟然由一个风情万种的妙龄女子变成了一个小女孩。   此时萧千离以万物终始母气助其压制五大蛊王,又辅以化三清为无上往生之力,曲璃体内的真气进一步淬炼,之前修炼的周天丹道渐渐壮大,身体也随之恢复了少许。   曲璃乃是天下少有的武学天才,对自己体内的状况自然是心知肚明,此时跳下椅子,扭着自己的身子左看右看,喜不自胜,直笑得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她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转了转,笑嘻嘻的说:“萧掌教,你刚刚不是说,还要十次八次么?正好,你要杀什么人?只管说来,本教主自然一刀一个,保证杀得干净利落,不留后患——唔,你不是担心匈奴人吗?要不我这就杀上中央王庭,杀一个先天高手,你便帮我一次,可好?”   萧千离又好气又好笑,点着她的脑门,佯怒道:“好大的口气,你如今连我都打不过,还谈什么打上中央王庭?你可知匈奴那边是何等厉害?莫说是你我二人,便是集合中原武林之力,只怕也是五五之数。倘若如此轻松,这千百年来,只怕匈奴早就被咱们杀得干干净净,哪里还容得你在这里大言不惭?”   曲璃顿时泄了气,嘟着小嘴埋怨道:“那可怎么办?等我一走,五仙教中谁还有这般精纯的先天真气?没有还虚境界的实力,又有谁能替我压制这五大蛊王?”   “别想偷懒!”萧千离一眼看出曲璃的真实想法,淡淡的说,“郁南殊既然将《三华心经》交给了你,这心法乃是我玄门正宗,你细细修炼,加上你自身的武功修为,也不见得压制不住五大蛊王。”   “好啦好啦,小气鬼!”曲璃朝萧千离做了个鬼脸,笑嘻嘻的说,“那我走了!”   她倒是说走就走的性子,一溜烟奔出门外,唿哨一声,那只五彩大鸟翩翩飞了过来。曲璃翻身跳上大鸟,朝萧千离挥了挥手,振翅飞下山去。   “哎——”萧千离猛然想起一事,急忙抬头,却见曲璃已经飞得不见踪影,不由得摇头苦笑,自语道,“原本打算问问五瘟教的情况,诸事繁多,竟然一时忘了。”   送走了曲璃,纯阳宫也迎来了难得的宁静日子。   这些日子,萧千离一直在玉虚峰上授徒,宋书剑、陶双亭、慕青宇等人也陆续返回驻地——原本纯阳宫扩张之势极为顺利,怎奈先是遇到明教攻山,接着又是匈奴叩关,纯阳宫刚刚成型的一点兵力东拉西扯,如今已是混乱不堪,正需要宋书剑等人整顿一番,再做其他的打算。   春去夏来,玉虚峰上生机勃勃,大多数新晋弟子也陆续筑基,几位外门弟子更是脱颖而出,渐渐赶上了内门弟子的进度。被谢广陵考核一番之后,正式位居内门。而众多内门弟子则大受刺激,生恐被外门追上,因此倒是兴起了一股勤学苦练之风。   转眼已是盛夏时节,这一日萧千离正在峰上考较柳随风等亲传门人的武功,忽然传来一封书信,萧千离一阅之下,不由得心中微微一动,唤来柳随风道:“南疆似乎有些异动,你等安心练功,为师南下去看上一看。” 第五百七十三章 苗疆异变   “好冷啊……”曲璃的神智已经昏迷,只能感觉到深入骨髓的冰冷如同潮水一般袭来,将她的一点思维也几乎要冻结起来。   她只觉得自己的魂魄似乎已经离体,来到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地方。   “这是哪里?”   曲璃四处张望着,入目却只有一片无尽的混沌。   没有日月星辰,没有任何实体,只剩下茫茫雾气,什么都看不到。   前面隐约出现了一丝光亮,她的魂魄不由自主的向那团光亮飘了过去。   下一刻,她的意识仿佛进入一个昏暗的空间里。空间中肉眼可见的波纹不停流动,就仿佛置身于水下,放眼望去,一片昏黄。   远处有水流声响起,由远及近,越来越大,到了最后已经变为“轰隆隆”的巨响,仿佛水坝决堤一般!   在曲璃神魂的脚下,一条颜色昏黄,水质透明的长河奔流直下。   “这……就是黄泉之路么?”曲璃苦涩一笑,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一年前,五毒教内乱,原本已经踏上寻亲之路的曲璃不得已赶回苗疆,雷霆出手,火令使容夏与木令使纳兰双双被打入万毒宫镇压,幕后主使右长老蒙正格则被左长老巫沙亲手格毙。   五毒教本有左右二长老、五令使、五令鬼这十二位顶尖高手,一次叛乱,便足足少了一位长老和两个使者,堪称伤筋动骨。不得已,曲璃只得从教众中选取两位武功高明、人品上佳的人选临时替补,代为掌管火、木二部,又命令郁南殊暂代右长老之职,辅佐左长老巫沙总揽教务。   在玉虚峰上,得到萧千离相助,曲璃将自己体内反噬的蛊毒也压制下来,回到苗疆之后,她遁入万仙洞中苦练《三华心经》,以期消弭体内隐患,恢复真正的模样。   这万仙洞乃是五毒教祭祀圣地,非教主之尊不得入内。原本是隐秘之极,却不料前一夜来了十几名高手,个个黑衣蒙面,曲璃从入定中被惊醒,不由得勃然大怒,正欲出手毙敌,却不料其中一人手中暗藏毒刺,虽说被曲璃一掌打得筋断骨折,毒刺却已经刺伤了曲璃的手掌。   面对这小小毒刺,曲璃只是不屑的一笑,刚要再行动手杀人,却不料全身一颤,从掌心的伤口中竟然传来无比刺骨的寒冷,片刻之间,她半边身子便已经麻木。   “这……这是什么毒?”惊恐之下,曲璃后退几步,抬起手看了一看,却见仅有一点小小的创口,伤口边的皮肤却已经变成了青色。   “毒?”为首那人哈哈大笑道,“天下之间,有何人敢在五毒教主面前玩毒?又有什么毒能够伤得了五大蛊王?”   曲璃猛然一惊,不敢置信的叫道:“是你?凌雪醉?”   “是我!”那人缓缓摘下面罩,露出一张冷峻俊美的面孔来,森森笑道,“曲姑娘,在下当年曾经说过,哪怕是曲昭秀变成了曲教主,也照样要得到你!如今我苦苦沉寂了数年,终于找到了对付五大蛊王的法子。”   “这是……这是……”曲璃不敢轻易运动逼毒,当下右手在自己身上连点,封住半边身子的经脉,死死守住丹田一口真气。见到曲璃的动作,凌雪醉嘿嘿怪笑道:“曲姑娘,你认命罢!在下不惜组建五瘟教,完善毒炼之法,就是为了对付你这五蛊奇功!”   他一挥手,从旁边蹒跚走上一人,凌雪醉手一伸,将那人的外袍撕裂,露出一张血肉模糊的脸庞来,全身肌肉腐烂,黑红色的皮肤生生裂开,里面生满白花花的蛆虫,模样当真是恶心至极。   饶是曲璃平生见过无数毒虫毒尸,此时却也忍不住恶心起来。凌雪醉阴恻恻的笑道:“此人名为安雪御,本是来自蓬莱派的一位剑术好手。却不料在重阳大典中恶了纯阳宫,因此被逐出门下,机缘巧合,投身在五瘟教下。”   曲璃忍不住问道:“既然如此,他如何会变成这般模样?须知毒炼之法最初还是起源《五毒仙经》,却从未见过这般炼制之法。”   凌雪醉哈哈大笑,摇头道:“曲姑娘,你说的半点不错,毒炼之法确实起源《五毒仙经》,取蜈蚣、蜘蛛、蝎子、蟾蜍、毒蛇其一,以剧毒淬炼根骨,即便是没有一身内力,也照样力大无穷。而你身为五毒教主,更是得天独厚,同时以五大蛊王淬炼体质,这才达到与还虚境界相似的强横实力。”   曲璃点了点头,听凌雪醉笑道:“凌某来到苗疆之后,虽说侥幸得了五毒秘传,天下间却哪里来的第二套五大蛊王?因此值得另辟蹊径,去掉五毒,代以五瘟……”   曲璃嘴唇一动,似乎要说些什么,却一言不发。凌雪醉呵呵笑道:“总算是天可怜见,凌某苦心积虑,终于集齐瘴、疠、疫、痎、疟五瘟,并一一组合尝试,最终炼制出了五瘟毒人。”   曲璃全身发抖,她是使毒的大行家,自然知道炼制毒人是何等困难,厉声道:“你可知道,炼制你这五瘟毒人,可要害死多少人?”   “不多!”凌雪醉轻笑道,“凌某这几年派出去五路人马,大约也就炼了区区两三万人而已……”   “两三万人?”曲璃只觉心中冰冷一片,看着凌雪醉的目光已是极度的厌恶,寒声道,“凌雪醉,你当真是失心疯了。当年我醉心练功,不欲谈论男女之情,对任何男子都不假辞色,你竟然做下这等恶事来?”   “那都是值得的!”凌雪醉的眼神中透露出恶毒的疯狂,狞笑道,“曲姑娘,我不会杀了你。只会消解掉你体内的蛊王之力,此后你我双宿双飞,共掌苗疆,岂不甚好?”   “你想得美!”曲璃浑身发抖,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我便是死,也不会……”   “话不要说得太早了!”凌雪醉嘿嘿怪笑道,“曲姑娘,你运功逼毒许久,以你的功力,本该早就恢复如常,为何此时反而觉得越来越冷呢?”   “这位安雪御,如今已是集五瘟大成,实力直追还虚之境,凌某取其心头一点精血,打入你的体内……曲姑娘,你是毒术大行家,也该知道结果如何。”   曲璃在这个年龄便有如此功力,大半倒是仰仗五大蛊王,五蛊在体内形成一个巧妙的平衡,源源不断的提供强大的战力。五瘟之法练到极致,正可破坏五大蛊王的平衡,一旦失控,必将惨遭横死。   看着凌雪醉狞笑着一步步走来,曲璃一咬牙,右手横推一掌,机簧咯吱咯吱响起,一块大石挪开数尺,内有无数毒虫一涌而出。 第五百七十四章 生死大劫   五瘟五毒相互克制,见到这许多罕见的毒虫,即便是凌雪醉也微微色变,刚要暂避,只听身后一个一言不发的黑衣人大踏步上前,大喝一声,身后有万千佛光临体,在幽暗的洞中显得璀璨生华。至阳至刚的佛光辟除一切阴邪,那些毒虫只在周围游走嘶叫,却不敢靠近一步。   “佛门的贼秃?”曲璃这一次才是大大的吃惊了。只见那人双臂一展,黑衣面罩顿时四分五裂,露出一身赭黄袈裟和一个铮亮的光头来。   “你是谁?”曲璃不认识这个和尚,当即森然问道,“看你一身本事绝非泛泛之辈,为何参与到苗疆之事?”   那老僧桀桀狞笑道:“去年九九之战,老衲便在当场,是你这小娃娃有眼不识泰山,认不出佛爷的本尊来!”   “九九之战?”曲璃脑中电光火石的一闪,惊道,“竟然是你?白马寺的住持广济和尚?”   “然也!”广济禅师嘿嘿怪笑道,“曲璃,广妙师弟死在你的手中,广和师弟也被你打成重伤,倘若不是佛爷伏下卧玉佛这一着暗棋,白马寺的基业岂不是要被你一锅端了?没别的,今日你就留下命来,以告祭我那师弟的在天之灵!”   “大师慢来!”凌雪醉轻笑道,“且瞧在本尊薄面,饶曲姑娘一条性命可好?”   广济禅师转头瞧了凌雪醉一眼,皱眉道:“凌教主,老衲劝你一句,色乃头上钢刀,纵然刮骨剔髓也比之不过,你可千万不要因小失大。”   凌雪醉摇头笑道:“本尊自有分寸!”   广济禅师略一犹豫,又忍不住提醒道:“这妖女与那纯阳宫掌教关系不清不白,你可要拿捏得住才好!”   听到此言,凌雪醉目中顿时凶光一闪,缓缓点头道:“萧千离么?本尊还有一笔账正要与他算个清楚……”   二人简单几句对话,曲璃顿时恍然大悟,难怪凌雪醉忍耐了数年之久都不动声色,今日却突然发难,原来是与白马寺有所勾结。得了这等强援,自然敢趁机出头。   只是还有一个疑问——这些人如何能悄无声息的避开戒备森严的五仙教坛,偷袭这万仙洞呢?   “必然有内奸!”   想到这里,曲璃不禁内心中一片冰冷。   上一次内乱余波未尽,如今教中竟然又出了叛徒,这传承无数年的五仙教,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广济禅师不再多言,袍袖一合,一道沛然至极的真气平平推出,那毒虫顿时惨叫连连,不知被这刚猛的掌风打死多少。   曲璃自知今日无幸,当下深深吸了一口气,放开了体内压制五瘟五蛊的真气,小手虚空一抓,那无数毒虫似乎得到了什么命令一般,尽数往她的方向蜂拥爬去,只听“吱吱”惨叫声不绝,那千万毒虫顿时化作一摊黑血。   “诸位小心!”凌雪醉悚然而惊,叫道,“这丫头要拼命了!”   “想走?”曲璃粉嫩的小脸上已经笼罩了一层青气,显得幽暗阴森,她的右手翻转过来,冷冷说道,“破灭轮回转念间!万蛊献祭,任凭是谁也逃不出去……”   “来不及了!”凌雪醉料想不到这丫头竟然如此刚烈,当下爆喝道,“攻其眉心,破其阳神,献祭蛊虫之法立时可破——”   一声令下,他身后的十余名黑衣人不约而同的抢攻上来,凌雪醉大袖一挥,似乎是想要向前扑去,身子却疾退十余尺,一闪身跃出洞外。   黄影闪动,却是广济禅师也退出洞口,二人险些碰个正着,不禁同时道:“你怎么……”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凌雪醉嘿嘿怪笑道:“大师果然是好算计,谋其身,遗其友。哪里有半点悲天悯人的佛门之道?”广济禅师也呵呵笑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凌教主趋利避害,老衲又如何能独善其身?”   二人对视一眼,齐齐脸上浮起一丝惜英雄、重英雄的神色。   洞中咔啦啦一响,一道诡异无比的波纹从洞口散发开来,充满了死亡的气息,仅仅是感应片刻,便觉得一阵心惊肉跳。凌雪醉与广济禅师哪里敢硬接?当下闪身躲在一旁,只听洞中几声惨叫接连响起,凌雪醉脸色大变,摇头道:“五瘟使者均是我磨练多年的心腹好手,竟然连一招也接不下来,曲璃的武功修为,当真是深不可测。”   广济禅师轻笑道:“临死反扑,总要拉上几个陪葬才是道理。”   被一言提醒,凌雪醉急忙举步,想要去查探曲璃的生死,只听轰然巨响,却是一块巨大的断龙石落下,将洞口封得严严实实。   “竟然还有这等机关?”凌雪醉不由得一愕,随即勃然大怒,大喝道,“曲璃,你就躲在里面慢慢等死罢!本尊今日便要大开杀戒,倒要看看你那五毒教众有何人挡得住本尊!”   他重重哼了一声,转身便走,广济禅师若有所思的看了那巨石一眼,跟着凌雪醉大踏步离去。   此时的曲璃体内五大蛊王一同发作,万蛊攻心,神智已经昏迷过去。   偌大的万仙洞漆黑一片,只有一个失去神智的安雪御纹丝不动的站在那里,如同尸体一般。   在曲璃的意识中,似乎看到了一条黄泉之路,她苦笑一声,身形静静的飘落下去。   甫一接触黄泉之路,整个长河刹那间铺天盖地的坍塌过来,一种灭顶之灾的感觉笼罩了她的全部意识。   河水分崩离析,顷刻间衰竭崩溃,仿佛整方天地都在一起衰竭,迎来世界末日,不可逆转的走向最终灭亡。   刹那之间,曲璃的神魂被崩溃的黄泉河水倾注洗刷,无数生死恐怖、造化湮灭的景象出现她的意识之中。   “生死大恐怖……”曲璃的意识渐渐模糊,恨不得就这样昏睡过去,与崩塌的世界一同淹没在黄泉之路中。   这个念头刚刚起来,黄泉之路发出欢呼雀跃的意识,似乎有一个宏大之极的意识发出喜悦的呼声,张开了怀抱,欢迎曲璃的到来。   她只觉得疲倦之极,放弃了对外界的探索,渐渐就要放弃自己内心的坚定。   在那几近崩溃的世界中,一朵玉花虚空而生,摇曳生姿,绽放出万千毫光,无论黄泉如何冲刷,却均被毫光冲开。   “那是……”   被刺痛了神魂,曲璃顿时清醒过来,似乎明白了什么,一步步向那朵玉花走去。   下一刻,一朵金花随之绽放,光华所至,地火水风不再转动,便是连那汹涌澎湃的黄泉也被其定住。   碧色云气从天而降,化作一道光柱,将那虚无之地渲染得一片灿烂。得到光柱的温养,一朵九花缓缓绽开了花瓣。   玉花之精、金花之气、九花之神,三花齐聚!   生、老、病、死是为生命;成、往、坏、空是为造化。   生命逝去、造化湮灭,并不是就此结束,而是重新开始,再进入下一个循环。如此周而复始,永不停歇。   三花不断转动,光华绚烂中,一遍遍的演绎生死造化,每轮回一次,曲璃对这天地法则也就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我懂了!”仿佛过了千年万年,又仿佛只是过了一瞬,曲璃突然恍然大悟。   她猛然抬起头来,赫然见到一朵小小的碧色莲花,正高悬虚空之上,周身散发着无比精纯的生命气息。   “化三清!是萧千离的化三清!” 第五百七十五章 因祸得福   得到广济禅师突然出现在苗疆的消息,萧千离敏锐的意识到五毒教即将生变,当即拼命赶路,终于在最后一刻赶到万仙洞外。   断龙石坚硬异常,萧千离用纯钧剑挖了半晌却也不得其法,心念转处,索性兑换出炸药来,轰隆一声巨响,巨石顿时垮塌了半边,他来不及多想,一个箭步就冲进洞中。   洞内一片狼藉,他瞥了一眼如同木桩子一般站在一旁的安雪御,便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曲璃身上,看着她全身肌肤尽裂,血痕密布,又有无数毒气从她全身毛孔中慢慢散发出来,甚至以萧千离的本事,都不敢靠近曲璃三尺之内。   “五大蛊王尽数触发,互相倾轧交战,曲璃这丫头真的不简单,竟然还能支撑到这个时候?”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右手一挥,“化三清”气场轰然落下。   紧接着,他双掌一合,一个小光点从手中飞出,停留在半空中。下一刻,那光点飞速扩大,无数道光线以奇异的诡异和规律交织成一个玄妙的法阵。闪动着晶莹的光辉,徐徐下落,落在曲璃的身体上,转瞬间消失不见。   下一刻,一个黑白两极分立的图纹在她的身体上徐徐闪烁起来,黑白两极缓缓转动,那狂暴无比的毒气竟然被不断消磨吞噬。   片刻之间,在曲璃的身体上,竟然涌现出勃勃生机,绿意盎然,强烈的生命气息,同洞中尚在不断激荡飘散的毒气,形成鲜明的对比。   当所有的毒气全部被消磨安静下来的时候,萧千离伸手一点法阵,黑白法阵顿时破碎无形。曲璃嘤咛一声,悠悠醒转过来。   “为了你这笨丫头,逼得本座施展阴阳生死劫阵!”萧千离哼了一声,俯下身子,一捏曲璃的小琼鼻,顺手往她张开的小嘴里塞进一颗丹药。   曲璃脸色苍白,只觉得全身蓬勃胀痛,似乎每一处肌肤都如针刺一般。她紧紧咬着银牙,勉强向萧千离一笑。   丹药入腹,渐渐化开,一道暖流徐徐上升。曲璃慢慢觉得自己身子多了几分力气,懒洋洋的抬起一只纤纤玉手,招呼道:“喂,扶我起来呀!”   “起来干什么?”萧千离没好气的瞪了曲璃一眼,“你就老老实实躺着吧!五蛊反噬,居然没有百脉尽碎而死,倒也是奇事一桩。”   “本姑娘福大命大,就是死不了……”曲璃格格一笑,忽然心口一疼,如同撕裂般剧痛在全身蔓延开来,不由得轻哼了一声,咬紧牙关,竭力忍痛。   “好了,别嘴硬了!”萧千离看得于心不忍,轻叹了一声,伸手在她小腹上略一推拿,一股精纯的水行真气徐徐透入,滋润经脉,顺手将她拉了起来。   曲璃疼痛稍减,借势站起身来,刚一站定,顿时衣衫化为碎片,片片飘落,露出大片雪嫩的肌肤,不由得惊叫一声,捂着胸口叫道:“你……你别看……”   “谁要看你这小丫头……”萧千离撇了撇嘴,还是背转身去,从系统中兑换出一套道袍,向后扔去,笑道,“没准备你这小家伙的衣服,将就着穿着吧!”   背后窸窸窣窣响动片刻,曲璃这才低声道:“好了,你……你转过来罢!”   萧千离刚一转身,立刻眼前一亮,面前站着一个杏眼桃腮的绝色丽人,宽大的道袍也掩盖不住曲线玲珑的身段。虽说秀发凌乱不堪,却也难掩其明艳容姿。   他愣了半晌,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姑娘,你是谁?”   那美貌少女又羞又恼,怒道:“姓萧的,你想死么?”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萧千离的嘴张得大大的,半晌才回过神来,惊讶道:“曲璃?”   这少女低垂着螓首,低低的嗯了一声。   萧千离围着曲璃转了两圈,啧啧称奇,点头道:“难怪能位列七秀之一,曲昭秀果然是名不虚传。”   曲璃俏脸一红,摇头苦笑道:“五大蛊王已同归于尽,千劫万毒已烟消云散,如今我体内只剩下昔日天香阁修炼的真气,自然也就不再有功法冲突之虞。”   萧千离呵呵笑道:“你再探察一番试试?”   曲璃有些疑惑,依言潜运真气游遍奇经八脉、十二重楼,一一内视探察清楚,不由得惊咦一声,喃喃道:“怎么蛊力还在?”   “歪打正着!”萧千离撇了撇嘴,解释道,“不知哪里来的古怪毒力,破除了体内五大蛊王的平衡,使其互相交战而死,那庞大的蛊力竟然都残留在你的体内,倒也是因祸得福!”   曲璃乃是使毒的大行家,闻言略一思忖,点头道:“大抵如此!幸好有《三华心经》锤炼阳神,加上你出手相助,总算是熬了过来。”   萧千离目中神光闪动,笑道:“只怕还不止如此罢?”   曲璃白了萧千离一眼,她如今身量已恢复全貌,浅嗔薄怒,自然有千般风情,看得萧千离心中不由得一荡。只听她嗔道:“本想留一手,免得被你窥破虚实,却不料你这双贼眼倒是颇为高明。不错,如今我已凝练顶上三花,功法境界也真正达到还虚之体,与昔日借助蛊王的战力截然不同。”   她忽然想起一事,“啊呀”一声,急忙向洞外冲去,却被萧千离伸手拦住,诧异道:“干什么?”   “让开!”曲璃心急如焚,叫道,“凌雪醉与广济秃驴合谋,如今正在五仙教坛大开杀戒,再不去就晚了……”   “该杀的早就杀光了!”萧千离垂下了手臂,叹息道,“我赶来之时,教坛空空如也,只有无数尸体。”   “怎会如此?”曲璃叫道,“虽然没有我镇守教坛,但是五仙教好手如云,又怎么会轻易被凌雪醉杀得干干净净?”   她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急忙问道:“我昏迷了多久?”   “不知道!”萧千离摇头道,“我在你身上布下阵法,阴阳互换,逆转生死大劫,足足运转了一天一夜,想必你昏睡已经许久了……”   “啊……”曲璃身子一颤,无力的跌坐在地上,双手捂住了脸庞,大颗大颗的泪珠儿从指缝间涌了出来。   她哭了一会儿,慢慢抬起头来,红肿的妙目中已是极为平静,缓缓起身,右手虚虚一抓,那一直站立不动的安雪御突然全身爆裂开来,化为一地肉浆,死相惨不忍睹。   “这是凌雪醉炼制的五瘟之祖,留在世间,只会荼毒无穷。”曲璃淡淡的解释了一句,迈步向外走去。   “你如今真气不足,境界不稳,报仇尚需从长计议!”萧千离在背后叫了一句。   “我知道!”曲璃脚步顿了一顿,低声道,“我只想看看,五仙教如今变成了什么样子……数千教众,就算排着队让他杀,也杀不干净!”   说完,她头也不回的走出洞外,如飞而去。 第五百七十六章 五毒教的定海神针   五毒教坛血迹斑斑,尸横遍野,从痕迹上看,少说也已经死了两三日之久。   萧千离缓缓走到曲璃身后,低声道:“曲教主,不必……”   “不对!”   曲璃背对萧千离,突然说了一句。   萧千离不由得一愕,诧异问道:“什么不对?”   “这些教徒,本是五仙教的外围教众,核心门人却一个未见!”曲璃顺手翻过一具尸体,看着那扭曲的面容,冷冷的说,“我认得他,前年道门举行洞经法会,此人曾潜入其中,并亲自向我禀报洞经法会的情形。”   曲璃还补充了一句:“我记得他是玉蟾门下的一个普通弟子,并非镇守教坛的主力……”   “这说明了什么?”萧千离思忖片刻,问道,“莫非贵教的哪位身居高位者发现了异常,提前调走了核心门人?”   曲璃摇了摇头,默不作声,只是身子快速绝伦的一晃,接连查看了七八具尸身,一一翻动,俏脸上浮现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她霍然转过头,四处张望一番,一个起落,纵跃到不远处的一个还在熊熊燃烧的火炬边,细细打量,脸上渐渐浮起了一丝笑容。   “万蛊噬心大阵啊……”   她猛然抬头,如瀑黑发在风中飞扬,厉声道:“五仙教曲璃在此,敕令万毒归位!”   曲璃连喝三声,声音远远的传了出去,声传四野,数里之外依然清晰可闻。   偌大的教坛死寂一片,过得片刻,一只湛蓝色的蝴蝶不知从什么地方翩翩飞舞出来,绕着教坛慢慢飞了一圈,落在曲璃的手臂上,扑扇着翅膀,洒下星星点点的碧蓝微尘。   曲璃抬起一只粉妆玉琢的手臂,打量了那蓝蝴蝶几眼,顺着蓝蝴蝶飞起的方向搜寻过去,一眼见到一具女性尸身正伏在不远处的台阶上,嘴角不由得泛出微笑,喝道:“欲火涅槃,刹那重生。郁南殊,还不归来?”   一点火光从天而降,落在那具毫无生机的尸身上,刹那间有万点火光大起,映红了半边天空,一只凤凰在火光中悄然成型,扬首伸颈,展翅高飞。   随着那只凤凰高高飞起,那具尸身动了一动,翻身跃起,红光映照下,萧千离看得分明,那人赫然便是曾经见过几次的金令使郁南殊。   郁南殊立起身来,已是神完气足,肩膀一抖,尘土簌簌而下,盈盈拜倒在地,脆声道:“属下金令使者郁南殊,见过教主!”   这一切都被萧千离一一看在眼里,不由得心中暗暗吃惊,这五毒教的功法果然有独到之处,死而复生,这等本事当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曲璃似乎是看出了萧千离的想法,侧头笑道:“萧掌教不必在意,郁南殊天赋异禀,又是运势极佳,足足花费数年之功,才得以温养出一只凤凰蛊来,这等水磨功夫,纵然是我也比之不过。本教养蛊好手虽多,能炼成凤凰蛊者,只怕百中无一。”   萧千离曾经从系统中得到一本《百毒鉴录》,只是连这本书都没有记载凤凰蛊的功效。想来必然是五毒教中极为神妙的功法,当下点了点头,默不作声。   曲璃顺口解释了几句,踏步上前,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左长老巫沙去了哪里?其余几位令使、令鬼又在何处?”   郁南殊毫不迟疑,当下一一说了出来。   原来那日凌雪醉与广济禅师偷袭曲璃不成,反而被曲璃临死反扑的蛊虫献祭一口气将随从杀得干干净净,连辛辛苦苦炼制而成的五瘟之祖也陷入万仙洞中。激愤之下,凌雪醉冲入教坛大开杀戒,片刻之间连杀数十人之多,左长老巫沙上前阻挡,与凌雪醉过了三招,三招一过,当即飞身疾退,竟是已受了极重内伤。   这巫沙乃是五仙教元老,先后辅佐三位教主,思维慎密,应变极快。当即喝令总坛教众分散撤退,五令使者刚要上前以死相拼,却被巫沙大吼一声,各自分散逃去。   五毒教中统率极严,虽是遇到了空前的强敌,却依然有条不紊,丝毫不乱,当即有五令使者率各路教众分而退之,凌雪醉存心想要杀人立威,眼见四面八方都是五毒教众,当下看准巫沙逃离的方向,衔尾追去。   在去年的叛乱中,右长老蒙正格被左长老巫沙亲手格杀,右长老之职暂由郁南殊代替,见巫沙重伤,郁南殊当即率圣蝎本部护住巫沙徐徐而退,自己则迎上了凌雪醉。   单以武功修为而论,郁南殊远不如先天大圆满的左长老巫沙,但是她一身蝶化之能,当真是出神入化,身形如同鬼魅一般,竟然足足缠住凌雪醉百招上下,这才被旁边掠阵的广济和尚一掌震碎心脉而死。   巫沙也当真是极为了得之人,甫一离开总坛,立刻命令附近外围弟子前来支援,同时布下万蛊噬心大阵,由玉蟾本部土令使者玉凤瑶发动,以上千名外围教众的本命献祭,发动惊天一击,直接将凌雪醉打伤。   壮士断腕,何等惨烈?饶是凌雪醉武功大成,却也吃了一记大亏,当即负伤而去,广济禅师不敢在诡异无比的五毒教坛多呆,也紧随而去。   种种情形,郁南殊虽然说得平淡,但是萧千离乃是身经百战之人,自然能够想到当时的情形是何等危急!在一位还虚之境的武学大宗师深入腹地、发狠杀人之时,面对如此不利的局势,左长老巫沙依然能够做出最正确的判断,将五毒教的任何一点优势都发挥到了极致,不愧是五毒教的三朝元老、定海神针!   曲璃默默的听着,点了点头,问道:“那五瘟教主是如何探知本教虚实?又是如何得知万仙洞的位置?此事可有端倪?”   郁南殊犹豫片刻,一咬牙,低声道:“是容夏姐姐和纳兰姐姐……”   “哦?”曲璃冷哼了一声,咬牙道,“我一向待她们不薄,便是上次叛乱,我也没有杀了她们,只是将她们镇入万毒宫,她们为何还要屡次与我作对?”   郁南殊不敢做声,只是拜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曲璃沉默半晌,轻叹道:“你起来罢……”   郁南殊依言站起,抬头朝曲璃看去,看清曲璃的样貌,不由得浑身一颤,不敢置信的叫道:“教主,你……”   “没见过我这副样子么?”曲璃阴沉的俏脸上,也多了一丝喜悦之色,嘴角微微一翘,沉声道,“我进入万毒池之时,你可是在一旁伺候过的,莫非记不起了么?”   “不不……”郁南殊又是欢喜,又是惊讶,喃喃道,“教主恢复原貌,属下自然是不胜之喜,只是……只是那五大蛊王,莫非已经失效了么?”   “此时说来话长,容后再言!”曲璃轻移莲步,吩咐道,“带我去见巫沙!” 第五百七十七章 专门贩卖杂货的   五圣山下,萧千离静静的坐在一间小亭中。   山道上处处都站满了手持兵刃的五毒弟子,更有无数毒虫在草丛中若隐若现,剧毒无比的赤练蛇从石头上蜿蜒盘旋,立起一个扁平的三角蛇头,朝四周丝丝吐着信子,令人毛骨悚然。   小亭中只有郁南殊相伴,曲璃则上山去见过巫沙等人。   萧千离闭目打了一会儿坐,忍不住睁眼开口道:“郁南殊,你想要说什么便说,不必这么瞧着我!”   郁南殊的一双美目一眨不眨的盯着萧千离,格格轻笑道:“呀,你都没睁开眼睛,怎么知道人家在看着你?”   萧千离没好气的说:“少耍贫嘴,好歹也是先天宗师,怎么还像个小娃娃一般?”   郁南殊也不生气,笑嘻嘻的说:“呐,这可是你说的!上次你换给我的穿心草,我拿去炼制了凤凰蛊。如今凤凰蛊用过一次,又要沉睡不知多少年,你还有没有穿心草?再送给我一支可好?”   “没有!”萧千离没好气的瞪了郁南殊一眼,上次交换的穿心草,乃是从系统抽奖轮盘中抽出来的,如今却哪里再去找这种稀罕玩意儿?   “别这么小气嘛!”郁南殊倒是一点也不见外,娇躯凑了过来,双手自然的抱住了萧千离的胳膊轻轻晃动,撒娇一般的说道,“我也不白要你的,我拿东西与你换可好?”   “换?”萧千离顿时想起之前与郁南殊的两次见面,第一次用穿心草换来了蚀心蛊,破除了李承渊脑中的淤血,第二次用黑玉断续膏和《三华心经》换来了隐蛊与《暗尘弥散》,直接造就了陆无厌的一身本事。   提到交换物品,萧千离神情顿和,笑道:“你还有什么好东西?莫非要用凤凰蛊的炼制之法来交换穿心草么?”   “少来啦!”郁南殊娇媚万状的白了萧千离一眼,嗔道,“你要凤凰蛊干什么?没有五仙功法,便是给你凤凰蛊也没法使用!再说了,穿心草的价值,可是远远不如一只凤凰蛊哦……”   萧千离略一沉吟,分出一丝意识沉入识海之中,飞速的查询穿心草的价值,见到这种药材的售价高达一千点,当下心中已有了数,笑道:“你那化蝶之法……”   “你这小冤家,胃口还真是不小!”郁南殊巧笑嫣然,笑嘻嘻的说,“先来谋算人家的凤凰蛊,如今又盯上了蝶化。抱歉哦,这门功法乃是本教不传之秘,非五令使者不得传授,你还是换一个吧!”   萧千离似笑非笑的看着郁南殊,一摊手,笑道:“问题是,我哪知道你有什么好东西?不如你说出几样来?倘若要是合适,我就用穿心草与你换便是!”   郁南殊想了一想,摸出一只全身雪白的小小蝎子来,笑道:“这是本部灵蝎,放在身上,可避万蝎之毒;倘若在水中晃上一晃,纵然再强的蝎毒,也能化解。”   对于萧千离来说,这灵蝎倒是颇感兴趣。只是之前在河源郡大兴城中,福缘逆天的楚寻曾经弄到一颗百犀辟毒珠,可解天下万毒,因此纯阳宫中凡是历练的门人,从不用操心中毒之事。因此这灵蝎的效用便大大减弱了。   见到萧千离摇头,郁南殊又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小圆环来,解释道:“萧掌教请看,我这三宝铁环不是一般铁环,乃是采北极寒铁之精,用九幽阴火炼就的宝贝,取子时出生的五色毒蝎八百八十八只,与铁环共同淬炼,即为阴蝎铁煞连环大阵阵眼,任他是何等高手,只要落入我阵中,断教他一时三刻魂飞魄散!”   郁南殊抛出三宝铁环,飞出亭子,只见她双手连动,陡然有无穷雾气弥漫开来,笼罩方圆数丈,但见阴风阵阵,鬼哭狼嚎,那阵法中灰蒙蒙一片,隐隐有无边煞气传来。   萧千离摇了摇头,笑道:“本座有诛仙阵,乃当世第一剑阵,要你这毒阵作甚?”   郁南殊撇了撇小嘴,伸手一招,将小环吸入手中。又取出一把赤红色小刀,迎风一抖,那刀顿时血芒绽放,杀气冲天,傲然道:“萧掌教,我这刀不是凡铁,采的是太乙金精,自我在万毒池中踏入先天之后,每天用蝎毒真气淬炼,如今这刀锋芒无匹,专破外门功夫,就算是十三太保横练金钟罩的大能之人,也挡不住我这刀一击。”   萧千离倒吸了一口凉气,想起自己与郁南殊打交道的种种,倘若当时郁南殊发难,只怕纯阳宫没有一个能逃得出她的毒手。当下隐隐有些后怕,皱眉道:“好端端的一个女孩子,怎么炼制的都是这等恶毒的兵器?你就没有些不那么渗得慌的东西么?”   郁南殊格格娇笑道:“萧掌教这么大的本事,竟然也害怕这些东西么?我五仙教以蛊毒立教,好东西大多都是从中而来,难道你想要学咱们的五毒神掌、或是独门暗器么?”   她犹豫了一会儿,在怀中摸了摸,忽然脸色一喜,掏出一只通体碧透的小小玉蚕,笑道:“这个可是好东西,冰蚕牵丝,乃是寒蚕冰丝凝霜露所制,无论瘟、毒、蛊,皆可以此慢慢牵引而出……”   不等她把话说完,萧千离已经毫不犹豫的点头道:“换了!”   他意识一动,已经从系统中兑换出一根穿心草,一把塞在郁南殊手中,顺手抢过冰蚕牵丝,顺手扔进百宝囊中。   这一下兔起鹘落,郁南殊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格格笑道:“喂,哪有你这样的强夺啊?哪有一派之主的风范?”   萧千离得到冰蚕牵丝,心情大好,笑道:“你明明已经答应了,可不要反悔!”   郁南殊摇头笑道:“这东西在五仙教算不得什么,你既然喜欢,我又怎么会在意?”   “嗯?算不得什么?”萧千离诧异问道,“怎么说?”   “虽说功效非凡,但是教中文献早有记载,若不是炼制极为繁琐,只怕本教高手人人都有。”郁南殊笑道,“只不过我素来喜好炼制这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因此旁人不耐那些水磨工夫,我却闲暇时炼制了许多。”   看着郁南殊如花瓣般美艳的俏脸,萧千离恍惚中忽然想起,前世玩游戏时,经常可以遇到一些卖高价值物品的,用一些指定物品,便能从手中换取特殊物品。这郁南殊,不正好与那些颇为类似?   想到这里,萧千离顿时笑得如同无良商人一般,笑眯眯的说:“郁妹子,留个联系方式呗,下次我还来找你……” 第五百七十八章 逐客   昔日慕青宇中了暗算,被炼制成为毒人,幸好他修炼的乃是上古儒门的煌然正法,胸口一点浩然正气不灭,纵然千劫万毒也难消其志。故而苦苦熬住了五瘟使者的毒炼之法,保持一点神智不失。   之后,慕青宇投身纯阳宫为客卿,替宋书剑操练兵马,又得到爱侣花雪月相伴,渐渐勘破生死,“天道贵在行,知行合一,以人应天,是在学天道有行而万物有本末始终。”意识所在,纵然天地亦应之。终于触碰法则“法书天地”,位列先天之境。   但是苗疆毒炼之法霸道无匹,即便是他已经达到先天境界,经脉中始终有一丝余毒未消,如同跗骨之蛆一般纠缠不去,任凭萧千离、宋书剑等人使尽办法,甚至连百犀辟毒珠化水都不能解其瘟毒。虽说慕青宇生性豁达,平时又以先天真气压制,并无大碍,但是长期以往,必然会酿成祸端。   萧千离心中始终挂念此事,及至见到郁南殊取出玉制冰蚕牵丝,顿时心中一动,忙不迭交换了过来。   他拿到冰蚕牵丝,细细询问引毒之法,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天下万物相生相克,毒蛇出没之处,七步之内必有解药。毒炼之法虽说自成一体,归根结底还是逃不出五毒、五瘟、五蛊的范畴,这冰蚕牵丝并非解毒良药,而是以鲜血为引,利用冰蚕同化万毒之能,将其慢慢牵引出来,并非毒性相克,反而是相生相引。   听完郁南殊的解释,萧千离心中也是暗暗佩服,这五毒教功法古怪奇妙倒也罢了,这使毒炼毒的本事,当真是天下无双。难怪即便是五毒教最为脆弱的时候,也没有任何敌对势力敢大肆入侵——武功好手尚且有相持之道,这无影无形的剧毒又如何应对?稍有不慎便着了道儿,死得不明不白。   得了冰蚕牵丝,萧千离心情大好,与郁南殊谈笑几句,转眼却见山道上缓缓走下一个身段曼妙的倩影来,正是五毒教主曲璃。   她俏脸低垂,心事重重,一直走到小亭边,早有郁南殊迎上前去,施礼道:“教主!”   曲璃似乎猛然惊醒,抬头看了郁南殊一眼,点了点头,默不作声。   她换了一身淡紫色的大荒龙吟南皇衣,酥胸半露,一只修长的玉腿露在半裙外,周身环佩叮当,更显艳光四射,令人不可逼视。   她顿了一顿,款款走进小亭来,盈盈拜了一拜,低声道:“多谢掌教千里援手之恩,此后五仙教视纯阳宫为友,他日若有差使,本教将义不容辞!”   从一个古怪精灵的小姑娘,突然变成一个身段高挑的绝色女子,性情也仿佛一瞬间也变了许多,言谈举止泱泱大气,英气逼人,不愧为一代教主之尊。萧千离微微点头,稽首还了一礼,道:“举手之劳而已!”   曲璃迟疑片刻,语气一变,淡淡的说:“如今教中事务繁多,掌教若无要事,且请回吧!”   萧千离察言观色,知道曲璃必然在山上与教中大能之人商议停当,有了决定。当下也不多言,含笑道:“理当如此!”   曲璃嘴唇一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犹豫半晌,还是低声道:“广济和尚南联北引,显然是在酝酿一个极大的图谋,你如今已是匈奴的眼中钉,日后还是多加小心才好!”   提到广济禅师,萧千离目中一寒,缓缓点头道:“本座自有分晓!”   曲璃点了点头,正要转身离开,萧千离忍不住问道:“曲教主,那五瘟教……”   曲璃脚步一顿,没有转身,只是淡淡的说:“南疆之事,自然有苗人操心,不劳尊驾关心!如今曲璃功力已复,纵然凌雪醉尚在全盛时期,也绝非本教主的对手!”   前一句言辞冰冷无比,分明是拒人千里之外;后一句则突然又变成了安慰萧千离的话语,暗指敌人只不过是癣疥之疾,五瘟教虽说得了白马寺的援助,却也决计不是势力庞大、在南疆根深蒂固的五毒教的对手。   听出了曲璃话语中暗藏的意思,萧千离嘴角一牵,不由得轻笑一声,点头道:“如此甚好!”   郁南殊却没有听出曲璃的弦外之音,只是忽然觉得两人之间的气氛一下变得极为冷淡,不由得暗暗担心,存心想要插话,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萧千离唿哨一声,将云端中的巨鹰召唤下来,正要翻身上鹰,却又回过头来,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攘外必先安内!”   曲璃娇躯微微一颤,却并不回头,任凭萧千离扶摇直上,消失在云端中。   等到萧千离飞得不见踪影,郁南殊才轻盈的走了过去,低声道:“教主,他……他走了!”   曲璃嗯了一声,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曲璃才轻声道:“苗汉自古不合,左长老说汉人狡诈,如此大费周章,必有所图,密密叮嘱我不可与萧千离来往过密,改日寻个机会还了他的人情也就是了!”   郁南殊恍然大悟,轻轻呸了一口,巧笑道:“这个老古董,还是这般硬气!僵固不化,冥顽不灵……”   曲璃幽幽叹了一口气,低声道:“左长老于本教有大功,屡次挽狂澜于既倒,他的话,咱们还是要遵从才是!”   郁南殊也知道巫沙在南疆是何等德高望重,堪称苗人的精神领袖,一言九鼎,纵然是五毒教主曲璃也难以匹敌,当下轻笑道:“属下知道了!”   “嗯!”曲璃点了点头,吩咐道,“你去吧,这一仗咱们损失不少人手,你多多派遣教众探察,倘若得知五瘟教下落,立刻回报!”   郁南殊答应一声,自行接令前往不提。只余曲璃一人静静站在亭外,一只纤纤玉手慢慢伸入怀中,取出一件沾满尘土血迹的儒风道袍,一双美眸凝视着道袍,俏脸上露出一丝令人心醉神迷的动人微笑。   “攘外必先安内?这是在提醒我,五仙教中必然有五瘟教的探子么?”曲璃的自语声渐渐细微下去,几不可闻。 第五百七十九章 一朝脱得枷锁去   紫翠殿的一间密室里,摆放着几个装满滚烫热水的大桶,房间里云雾蒸腾,慕青宇被剥得赤条条的,全身仅着一条亵裤,端坐在蒲团上,宋书剑、谢广陵双双站在一旁,神情肃穆,严阵以待。   站在慕青宇身前,又有楚寻手持百犀辟毒珠,一眨不眨的盯着萧千离的动作。   萧千离的右手上,此时已经凝聚真气,加持于冰蚕牵丝上,小小的玉石,如同活了一般,绽放着淡淡的白色光晕,在慕青宇赤裸的脊背上缓缓滑动。   督脉为阳脉之海,循行于背部正中,与人体诸阳经多次交会,手、足三阳经与督脉相会于大椎穴;带脉亦从督脉而出;阳维脉与督脉交会于风府、哑门穴。循行与脊柱内,上行入元神之府,总督人体至阳之气。   瘟、毒、蛊大多为木行阴络所属,那冰蚕牵丝甫一靠近慕青宇的背部肌肤,立刻有淡淡的青黑之气从体内四面八方集聚而来,随着冰蚕牵丝一路上行,那无数青黑毒气被也渐渐牵引上行,经长强、腰俞、腰阳关、命门、中枢、至阳、灵台、神道、大椎、风府、百会等二十八处大穴,又经头顶下沉,缓缓移至印堂穴。   慕青宇紧咬牙关,剧烈的刺骨入髓般疼痛,让他不由自主的全身颤抖起来,他牙关咬得格格作响,显然正在承受极大的痛楚。   当冰蚕牵丝来到印堂穴之时,慕青宇的眼睛不由自主的鼓了起来,双目渐渐流下血泪来,两道细微的黑红色鲜血涔涔而下,看得众人又是惊惧,又是暗暗担心。   “阿寻!”   正在楚寻看得目瞪口呆之时,只听萧千离低喝一声,楚寻猛然醒悟,左手聚指为剑,在右手中指上轻轻一划,几点鲜血顿时沁出,被内力一催,化作一点血痕,被萧千离反手一抓,化作淡淡的血雾。   楚寻精擅土行之道,荒芜法则举世罕见,他体内的精血蕴含土行真气,对木行所属的瘟毒蛊有莫大的吸引力。果然,那几点鲜血刚刚化为血雾,慕青宇顿时全身一震,被玉冰蚕牵引的青黑肌肤顿时又浓郁不少。   萧千离深深吸了一口气,低喝道:“准备——”   宋书剑与谢广陵同时点了点头,只见萧千离右手一沉,玉制冰蚕落至素髎穴,随即往外一引,两道乌黑的细线同时从慕青宇的鼻孔中飞出。   宋书剑袍袖一挥,那弥漫密室的浓郁水雾顿时化为一个小小的迷阵,这迷阵虽说仅有数尺方圆,但是内中却蕴含有万千层世界,冰蚕仅仅离开慕青宇身前尺许,那两道黑线却七弯八扭,似乎是被无数根柱子缠住一般,转瞬之间越拉越长,少说也有数十丈长短。   眼见这黑线越拉越长,及至最后一丝也从慕青宇的鼻孔中飞出,谢广陵眼疾手快,伸手一指,顿时剑气四射而出,如同一道万千剑气形成的墙壁,将那黑线与慕青宇的联系完全斩断。   那两条黑线似乎有了生命一般,在迷阵中摇头摆尾,看得众人一阵心惊肉跳。及至谢广陵的凛冽剑气渐渐收拢,将那迷阵压制得仅有尺许,这两条黑线才似乎遇到了天敌一般,四处冲撞,似乎想要找到一个出口逃遁。   萧千离顺手将玉冰蚕塞进怀里,吩咐道:“阿寻,该你了!”   楚寻点了点头,低喝一声,直接展开了荒芜法则,空着的左手一抓,顿时将迷阵抓得粉碎,没有迷阵困守,那两条细线突然飞起,却四面八方都有无边剑气阻挡,始终冲不出去。   只见荒芜法则展开,猛然一卷,寰宇灵气顿时衰竭,万物生机断绝,那两条黑线猛然一颤,静静的停在空中,最终化为尘埃,散落在空气中。   宋书剑还唯恐有瘟毒作乱,袍袖挥动,一团水雾将那一片尘埃重重包裹起来,转瞬之间化为冰晶,一团半尺见方的冰块落在地上,咕噜噜的滚动两下,便告不动。   几人都松了一口气,楚寻从怀中郑重其事的取出一个小小瓷瓶,将丹药送入慕青宇的口中,笑道:“慕长老感觉如何?”   丹药入腹,一道暖流徐徐升起,慕青宇抽空的身体渐渐有了几分力气,抬起苍白的脸庞,朝众人勉力一笑,道:“如今方才除了毒炼枷锁!”   众人相视而笑,谢广陵将一件长袍披在慕青宇身上,含笑道:“慕长老且安心休息几日,一应外事,皆有弟子代为处理。”   终于解了这心腹大患,众人都是一身轻松,萧千离安抚了慕青宇几句,将冰蚕交给楚寻,笑道:“此物有大用,便暂由你托管。”   楚寻当即谢过接了,又安排慕青宇回房休养。萧千离与宋书剑、谢广陵二人走出紫翠殿,一路细细说起南疆见闻,听得谢广陵神往不已,笑道:“天下竟然有如此神妙的奇功,当真要见识见识才好!”   宋书剑却沉默不语,忽然开口道:“萧掌教,依我之见,那广济和尚的图谋,绝非仅仅如此而已。”   “我也想过此节!”萧千离点了点头,叹息道,“五瘟教主的手段,我这次算是见识了,虽说狠厉毒辣,却也难以在南疆翻起什么浪花。广济在匈奴失了先手,如今又把目光放在南疆,明知五瘟教难以撼动五毒,却还是不惜挑动两教动乱,他到底想要干什么?南疆有什么东西值得他注意呢?”   宋书剑摇了摇头,道:“这正是宋某难以想通的地方!”   谢广陵在旁边默默的出神,忽然插言道:“昔日我与随风斗剑之时,随风以剑道败谢某,想必也是掌教所教!”   萧千离不由得一愕,缓缓点头道:“时随风深得太虚剑意三味,故而有自己追寻的剑道,与我的剑道虽大致相合,却也有其独到之处。”   谢广陵点了点头,轻笑道:“随风曾有言:观天之道,执天之行,于杀机中觅生机,在死局求生气。二位以为如何?”   萧千离与宋书剑微微一愣,同时目中精光大作,宋书剑哈哈笑道:“好一句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多谢长老解我等之惑!”   萧千离也笑道:“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尽矣!这一句话倒是让咱们豁然开朗,任凭广济和尚如何算计,咱们只要掌握他的行事目标即可,以此逆推,此人就算有再大的本事,又如何能跳出桎梏?”   宋书剑呵呵一笑,问道:“敢问掌教,广济和尚的目标又是什么?”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笑容。 第五百八十章 广济的真实身份   雨丝细密,天地间雾茫茫的一片。   一个身穿蓑衣,头戴斗笠的瘦削汉子,拄着一根木杖在雨中快步而行,地面湿滑,却在他眼中视若坦途。   眼见前面一条小河阻住去路,他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便向身后望去。   “哼,五瘟教的凌雪醉,说到底也只是个被美色所迷的可悲角色。”   那汉子顿了一顿,冷哼自语道:“好歹留了点小玩意儿与他,总该能拖延五毒教一段时间。曲璃……不愧为俏罗刹与天下第一剑之女,天赋之高,当真是匪夷所思,这等绝境,竟然也被其摆脱出来,反而功力又有精进。”   他回过头来,低头细细思忖,喃喃道:“引匈奴入关受阻,倒也罢了,也不急在一时。如今南疆生乱,西边仅有纯阳宫一家独大,倒也不易生事,至于东边……不如提前挑动夺嫡之乱?”   他低头寻思半晌,忽然轻笑道:“萧千离啊萧千离,原以为你灭了金山寺,佛道倾轧即将愈演愈烈,谁会想到你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劳什子专心对外、杀胡虏、抗外敌的话语来,呵呵,这佛道之争,可是你一言所能蔽之?”   那人又思索片刻,摇头道:“这纯阳掌教果然是个人才,在玉虚峰上众人都奈何不得他,纵然南北少林齐聚,也是强龙不压地头蛇。只是靠强势压制佛道之争,岂是长久之计?既然如此,老衲便来助上一把火……”   他缓缓摘下头上的斗笠,露出一个铮亮的光头来,只见他面黄肌瘦,脸上肌肉深深陷了进去,整个人都显得瘦骨嶙峋,却是一番渊停岳峙的宗师风范。正是汉传佛教四大名寺之一的洛阳白马寺住持广济禅师。   广济抬头瞥了那小河一眼,顺手将斗笠一抛,这一甩倾注了精纯功力,那斗笠顿时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又快又疾,激射至小河中,随即身子如同大鸟一般跃起,竟然去势比那斗笠更快。   只见他丹田一提气,足尖轻轻点在落入河中的斗笠上,双手合十,面相庄严肃穆,乘那仅有尺许大小的斗笠徐徐顺流之下,展露了一身神乎其技的轻身功夫。   广济禅师刚刚在对岸登陆,黑影闪动,却是四名黑衣人从藏身处跃出,奔至身前,齐齐单膝跪倒,朗声道:“见过少主!”   明明是名寺白马的住持,如何又成了什么“少主?”   广济禅师伸手一引,将斗笠吸至手中,却并无半点意外之色,只是点了点头,将斗笠重新戴回头上,沉声问道:“如今中原武林有什么消息?”   四人对视一眼,为首那人哑声道:“回禀少主,玄观道君等人回山之后,各自操练门人,显然是有什么大动作;而南北少林、灵隐寺等地则闭门不出,暗地里似乎也在大肆练兵。除此之外,唐家堡惊羽、天罗两门先后离开川中,去向不明。”   广济禅师唔了一声,又问道:“纯阳宫呢?”   为首那人答道:“纯阳宫毫无异状,掌教萧千离赶赴苗疆之后,随即回山,闭门不出,仅有宋书剑离山而去,如今正在西平郡操练兵马!”   广济禅师呵呵笑道:“一切都在老衲预料之中,你等即刻北上,联络铁勒百部,老衲即将有大用!”   几人对视一眼,为首那人忍不住问道:“少主,如今匈奴与镇北军均各自提防,咱们倘若这个时候联动铁勒,只恐引起双方窥视。”   “要的就是他们勾心斗角,三方角力,咱们才好火中取栗!”广济禅师轻笑道,“如此一来,匈奴与镇北军都有所忌惮,这个时候,只要丢下一颗火星,立刻便是北地大乱之局。”   似乎生怕手下不明白,广济禅师顿了一顿,又接着说道:“匈奴、镇北军各有忌惮,轻易打不起来,唯有出现第三方势力,才有机会打破平衡。除此之外,咱们挑动中原佛道继续争斗,南疆又有五毒、五瘟之乱,这样一来,便是一个处处烽火之局,我等才好趁乱崛起!”   四人恍然大悟,连连点头,齐齐顿首叩拜,起身如飞而去。   南地多水,雨越下越大,广济禅师却恍若未闻,暴雨虽疾,却也沾不得他的身子,落在头顶,立刻被一道浑厚的真气排开。   他伸手入怀,取出一枚小小的信物,轻轻用手抚摸,低声自语道:“大魏列祖列宗在上,孩儿不孝,沉寂数十年亦不得半点机会。如今借势行险一搏,只望列祖列宗护佑,助孩儿早日复国……”   一道雷电闪过,白花花的极为耀眼,那小小信物顿时照耀得透亮分明,从广济禅师的指缝中看去,赫然镌刻着一个“杨”字。   南地大雨,君山却是一片繁花盛景。   丐帮君山大会,来了无数丐帮的英雄好汉,在君山下摆开数百桌宴席,群丐露天而坐,唱曲猜拳,酒肉流水阶一般上来。   郭玉盈喝得已有六七分醉意,提着酒坛子,脚步踉跄,在众人中穿行,若见哪个桌子喧闹成一团,便大大咧咧的凑了上去,胡言乱语,大喊大叫,很快便与丐帮门人打成一片。   扬州分舵舵主江天胜正与一众弟子喝得晕晕乎乎,见到郭玉盈跌跌撞撞的走了过来,叫道:“哪里来的小娘子?与咱们兄弟喝上一杯可好?”   郭玉盈站住脚步,醉眼朦胧,上下打量江天胜几眼,格格笑道:“喝酒可以,须得有个由头!白白喝酒,那可没有甚么意思!”   江天胜为人性情粗豪,原本只是随口调笑,见郭玉盈容颜绝美,却是豪迈无双,比之丐帮豪杰也不逞多让,当下大笑道:“好个女娃娃,竟敢与老江赌酒?也罢!你划下道儿来,我走!”   郭玉盈笑嘻嘻的说:“老江?你是哪个分舵的?我怎么没见过你?”   听到这话,附近几桌的丐帮弟子顿时起哄起来,有人连连敲桌,大笑道:“江舵主,你平素自吹自擂,说丐帮三十六分舵无人不知你江天胜的大名,如今却被个女娃娃笑话,牛皮吹破了罢!”   江天胜不以为忤,哈哈大笑道:“你们懂个屁,瞧这小姑娘还没我女儿大,只怕是刚加入咱们丐帮,不识得老江也是理所当然!女娃娃,咱们也不赌什么花头,就比摇骰子,一局一碗酒,连开三局,可好?”   听得此言,周围帮众又是纷纷起哄,有人大叫道:“你这赌鬼当真是恬不知耻,居然跟一个女娃娃摇骰子?人家可是大家闺秀,莫要被你带坏了!”   却见哗啦啦一声响,却是郭玉盈兴致大发,一撩衣衫下摆,一只脚踩在板凳上,笑道:“来就来,怕你作甚?” 第五百八十一章 丹碎功成   群丐哄闹成一片,远处却有两个白发苍苍的老乞丐,衣衫褴褛,竹棒铜钵胡乱扔在一旁,正斜靠在山石上,一口口往嘴里倒酒,看着那边喧闹不休,不由得都眯缝起了眼睛。   “那女娃娃,便是纯阳宫四弟子郭玉盈么?”一个满脸皱纹的老乞丐顺手捡起一根小树枝,伸进嘴里剔牙,含糊不清的问道。   “是啊,帮主不知与萧千离达成了什么默契,将这小女娃娃带了出来,说要跟着他学艺一年……”另一个红光满面的老乞丐往嘴里倒了一大口酒,呵呵笑道,“这女娃娃当真是聪明绝顶,这才不过三月有余,已经将帮主那点玩意儿学得有模有样,呵呵,莫说一年,便是有半年上下,只怕帮主就没什么东西可教她了。”   “韩老鬼,听说这郭玉盈在纯阳宫中资质还不算顶尖,有个大徒弟柳随风,那才叫是天赋奇才,武功进展之快,当真是世间罕有。仅仅两三年时间,便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一跃成为执掌元始开天妙术的先天高手,是也不是?”   “嗯!”那红脸老丐点了点头,笑道,“也不知纯阳掌教是从何处搜罗来这般武学天才,仅仅数年之间,便有柳随风、楚寻、李承渊三大亲传弟子先后破碎金丹,位列先天,这郭玉盈原本只是个初通剑术的小娃娃,在玉虚峰门下数年,如今也是半步先天的好手。可见纯阳宫的武功心法,当真有独到之处。”   满脸皱纹的瘦削老丐犹豫片刻,压低声音问道:“既然纯阳宫武功如此神妙高明,为何还要派个徒弟来丐帮学艺?难道萧千离教不了这女娃娃么?”   “谁知道?”红脸老丐一摊手,呵呵笑道,“管他呢,这女娃娃本性纯良,平时老叫花子对她也是颇有好感,如今纯阳宫也算是正道一大势力,实力强上一些,反而是好事。”   瘦削老丐寻思片刻,点头道:“说得也是!帮主自然有他的用意,必然不会害了咱们丐帮……”   二人正在闲聊,忽然那边传出震天动地的呼喊声,却是郭玉盈连赢了那江天胜三把,众丐一同起哄,纷纷叫着要江天胜兑现承诺。   江天胜哈哈一笑,伸手取过三个酒碗,朝郭玉盈挤了挤眼睛,笑道:“女娃娃,老江教你个绝活儿……”   早有丐帮弟子在三个酒碗中倒满美酒,却见江天胜一拍桌子,那三个酒碗同时飞了起来,江天胜一张大嘴,那三个酒碗同时倾斜了过来,三道酒箭同时倒入口中,满满当当的酒水却没有洒出一滴。   只见江天胜大手一伸,那三个空空如也的酒碗翻倒过来,一一落下,整整齐齐的叠放在手中,群丐都知道这一手之难,当下喝彩声雷动。   郭玉盈顿时看呆了眼,愣了半晌,也试着一拍桌子,两个空酒碗被内力一激,顿时飞了起来,只是没有掌握好力道,两个碗在空中一撞,各自打着旋儿落下。更有那张桌子被郭玉盈运力一拍,顿时半张桌面垮塌下去。   群丐顿时哈哈大笑,有人笑道:“女娃娃,你别理那混蛋,老江这一身本事全在那一对绵掌上,刚柔并济,隔山打牛,颇有几分火候。”   江天胜顿时反唇相讥,叫道:“你懂什么?老江这辈子武功不济,全靠这几手用来坑蒙拐骗,骗人家几碗水酒。你本事就算比老江大,却也玩不出这等花样来。”   郭玉盈脑中却电光火石的一闪,一时间竟然呆住了,喃喃道:“刚柔并济,隔山打牛?”   “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无有入无间,吾是以知无为之有益。不言之教,无为之益,天下稀及之。人之生也柔弱,其死也坚强。万物草木之生也柔脆,其死也枯槁。故坚强者死之徒,柔弱者生之徒。是以兵强则不胜,木强则折。强大处下,柔弱处上。”   郭玉盈的意识混乱一片,忽然想起了恩师萧千离曾经对自己说出的一番话来,当时自己正从剑道改为拳掌,武功体系正处于转型阵痛中,对恩师的话语一知半解,想要修炼,却也不得其法。   此时这段记忆猛然涌上心头,她口中喃喃自语,双臂展开,无意识的在身前划着圈圈,群丐一时间不明所以,登时都安静了下来。   幸好在场的都是丐帮精英弟子,虽然看不懂郭玉盈在做什么,但是隐约感觉到这女娃娃似乎在施展一套上乘的掌法,当下都悄悄退开,不少人低低私语道:“这女娃娃莫非是有所顿悟?”   江天胜则更是惊讶,他隐约从郭玉盈手臂的划动中感觉到一丝极为熟悉的意境,沉吟半晌,忽然心中一动,低声对一个弟子吩咐道:“快去请帮主来!”   他对周围众人做了个手势,示意大家不要吵闹,自己则缓步上前,右手一伸一引,将郭玉盈的手臂荡开。   郭玉盈如今的功力早已今非昔比,虽然是在无意识中,却也条件发射的手臂一圈一紧,与江天胜手臂一碰,只觉对方的手臂软若无骨,空荡荡的毫无发力之处。   “兵强则灭,木强则折。强大处下,柔弱处上!”   郭玉盈猛然明白过来,清叱一声,足踏坤位,手处命门,心中守空字诀,以无意之意发掌,乃是降龙掌中一招“履霜冰至”,一招之中刚柔并济,正反相成,实是妙用无穷。郭玉盈修炼降龙掌,学本是纯阳至刚一路,但此时发招,自然而然的刚中生出柔来。   见到这一招,周围群丐顿时悚然而惊,不少人低声议论道:“这不是帮主的降龙十八掌么?”   丐帮群雄的君山大会,原本就是喝酒打架,此时见到这边起了争斗,众丐不仅毫不吃惊,反而都一发涌了过来,站在圈外,不住呐喊助威。更有不少人看出郭玉盈施展的乃是丐帮绝学降龙十八掌,顿时呼喊如雷,笑闹成一团。   江天胜乃是扬州分舵舵主,一身先天修为深厚无比,此时存心要看郭玉盈的本事,当下将绵掌一招招演练出来,初时郭玉盈被他的柔力带得跌跌撞撞,真力还不显露,数十招后,降龙掌的劲力忽强忽弱,忽吞忽吐,从至刚之中生出无数至柔的妙用来。   郭玉盈斗得兴发之至,猛然抬头,长发如瀑,在空中飞舞,娇喝道:“痛快,取酒来!”   人群外早有一个酒坛子飞了过来,郭玉盈接坛在手,往嘴里倒了一大口,长吟道:“只愁山月嫌清淡,不怕江梅笑醉狂。”脚步欹斜,双手乱舞,声东击西,指前打后,跌跌撞撞,真如醉汉一般。降龙掌施展出来更是有如神助,刹那间掌影漫空飞舞,竟然将江天胜也压制了下来。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众丐面面相觑,浑然不知这古怪声响从何处发出,只有在场几位大能之人勃然色变,看着郭玉盈的眼神顿时变得不一样了。   “丹碎功成,便在今日!” 第五百八十二章 大小姐?   金丹破碎,凶险无比。   极大的危险,却也是极大的机遇,一旦破碎金丹,一身后天内力即将化为先天。但是郭玉盈此时酒意已有七八分,醉眼朦胧,动手过招完全是凭借本能行动,体内充沛的真气没有了约束,在奇经八脉中肆意冲刷,奇经八脉沸腾如海,炽热如汤,说不出的难受。   此时几位丐帮大能都看出了郭玉盈的不妥之处,不由得一个个心急如焚。江天胜身在局中,又是懊悔,又是惊骇,连酒意也吓醒了七八分,他不敢与郭玉盈硬碰掌力,以免这女娃娃真气走岔,倘若出手稍有不慎,引得郭玉盈真气暴乱,立刻便是全身经脉尽碎而死。   此时郭玉盈神智恍惚,本能般全力出招,汹涌澎湃的掌力如潮攻来,正在江天胜不知所措之时,圈外人影一晃,郭天赐已经出现在二人中间,左手向江天胜一摆手,右手奇快无比的划了一个圈子,突然一掌拍出,掌力空明到了极致,郭玉盈一掌击出,犹如泥牛入海一般,顿时窒涩了下来。   郭天赐封住郭玉盈的掌力,右手一伸,闪电般抓住郭玉盈的手腕,低喝道:“丫头,还不快运功?”   郭玉盈神智迷迷糊糊,听到熟悉的声音,条件反射般潜运一口内力,却不料体内金丹破碎,真气散乱不堪,仅仅带着一缕周天内力运转,更多的真气散于四肢百骸,全身蓬勃胀痛,几欲爆裂开来。   又是两个人影从圈外跃入场中,一人红脸、一人枯瘦,样貌清奇,轻功绝顶。有人惊讶道:“竟然是掌棒龙头、掌钵龙头两位长老?”   这两个老乞丐刚一落地,立刻双双伸出一掌,一人按住郭玉盈的后背,一人一指点住郭玉盈的眉心,齐齐运力,两道精纯的先天功力徐徐透入,引导郭玉盈体内乱成一团的真气徐徐归位。   却不料郭玉盈体内的《坐忘经》心法最是玄妙无比,两道真气侵入体内,《坐忘经》自然而然的运转起来,如同一个黑洞一般,将两人的先天真气不断吞噬同化,掌棒、掌钵两大龙头心中暗暗叫苦,却也无可奈何,此时倘若发力震开,郭玉盈非得身负极重内伤不可。   得了两大长老相助,郭玉盈顿时精神一振,渐渐恢复了一些清明,睁眼见到面前的情形,不由得讶然道:“怎么回事?”   “你这小丫头……”郭天赐又好气又好笑,伸出竹棒一转一挑,已经将两位龙头的手掌荡开,只觉竹棒尖端猛然一震,心中也是暗暗钦佩——这纯阳宫的内功心法果然不凡,自己功力胜过这女娃娃何止十倍?却依然被震得右手发麻,倘若任凭郭玉盈修炼下去,过得七八年,又该是何等的光景?   见到郭玉盈还是一脸懵懂的模样,显然不知刚刚发生了什么事,郭天赐无可奈何的笑道:“老叫花子自认是个酒鬼,没想到你这小丫头比老叫花子更会发酒疯,罢了罢了,你赶紧回屋,稳固修为才是道理!”   郭玉盈懵懵懂懂,“哦”了一声,便跌跌撞撞的往回走去,江天胜急忙躬身施礼道:“帮主,此事因属下而起,这便自荐去为郭姑娘护法!”   郭天赐点了点头,吩咐道:“你去罢!这丫头一身功力不弱,倘若发现不妥,立刻来寻我!”   郭玉盈与江天胜二人先后离去,众丐哄哄闹闹一番,继续喝酒吃肉,只不过刚刚上演了一出好戏,正可聊作谈资,当下一个个说得唾沫横飞,眉飞色舞,连酒肉都多吃了几口。   郭天赐提着竹棒,唉声叹气的走到一旁,回过头去,见掌棒、掌钵两位龙头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不由得苦笑道:“两位老兄弟,这次可真是折煞你们不少了……”   二人对视一眼,齐齐笑道:“些许内力折损,算得了什么?将养两天也就修炼回来了。”   那魁梧红脸老丐倒提着一根长竹棒,呵呵笑道:“帮主,你老实说,是不是年轻时做下什么坏事,在哪家姑娘那里留了种?”   瘦削老丐手中把玩着铜钵,笑得牙花子都露了出来,嘿嘿轻笑道:“我刚刚还在跟鲁兄弟说,这女娃娃明明是纯阳掌教的亲传弟子,却被你赶着巴巴要了过来,放在身边日日不离,连压箱底的本事都教给了她,咱们本来还在暗暗揣测,如今总算是水落石出!”   红脸老丐双掌一拍,喜道:“我知道了!这小丫头的脾气性格与你简直是如出一辙,偏偏也是姓郭,天底下哪里来的这般巧合?分明就是你郭家之女,休要瞒我!”   可怜郭天赐昔日一念之差,被萧千离算计,如今这掌棒、掌钵两大龙头异口同声的声称郭玉盈就是他的后代,当下苦笑连连,却也不知该如何辩驳。   掌钵龙头生得瘦小枯干,却是一身的惊人武艺。他原本还在与同伴一同打趣帮主,忽然心中一动,转头看了看四周无人,当下低声道:“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来……”   此言一出,倒是引得郭天赐与掌棒龙头齐齐朝他看了过去。   只听掌钵龙头压低声音道:“如今丐帮虽说好生兴旺,却也有一个极大的隐患。咱们郭帮主武功人品自然是极好的,只不过这么多年来,咱们丐帮都仰仗他一人苦苦支撑,如今他年龄也大了,丐帮却是后继无人,着实令人担忧!”   这话题突然说得如此沉重,二人一时间神情都有些凝重。掌棒龙头摇了摇头,低声道:“马兄弟所言极是,咱们四大长老如今也是老得不成样子,最年轻的执法雷长老也已经年过七旬,还能再支撑几年?只是咱们却苦苦寻不得出众的晚辈弟子,纵然有心提拔,却也有心无力。”   郭天赐轻叹道:“二位兄弟何出此言?这数十年来,多仰仗帮里的兄弟,咱们这才有了点声势。如今丐帮能有这般兴旺,皆是诸位兄弟齐心,郭某实在难居其功!至于咱们的继承人,丐帮弟子数以百万计,岂会没有人才?”   掌钵龙头顿了一顿,诡异的笑了笑,接着道:“想来郭帮主也是心忧身后之事,故而多方寻访,终于找到了自己遗留在外的血脉传人,故而处心积虑与纯阳宫交好,将郭家之女寻回,这不正好便是下一代的少帮主大小姐么……”   “噗——”郭天赐原本还凝神细听,忽然觉得这位老兄弟的话越来越不像样子,听到最后一句,顿时一口水险些呛住,连连咳嗽不已。 第五百八十三章 腾龙九变 其血玄天   郭玉盈哪里知道,外面的三位大佬胡乱打趣,自己已经无意中成为丐帮第二号人物,此时的她,却已是身处极大的危险之中。   炼精化炁境界即为金丹大成,而先天炼炁化神境界,则是金丹破碎,体内真气与寰宇清气直接呼应,化后天为先天。   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武学高手,尽数卡在破碎金丹这一步,其中的提升过程艰辛无比,只要是稍有不慎,金丹破碎之后,不仅无法真气圆满,反而元气散于四肢百骸,一身修为尽数化为流水。   与柳随风、楚寻、李承渊等人不同,郭玉盈并没有那么多的奇遇,她能一步步走到今日,全凭自己一日不懈怠的勤学苦练,以及纯阳宫心法的种种神妙,才能走到如今的境地。   论天资,郭家姐弟是八位亲传弟子中最差的两人,且不说比不得三大亲传,便是比后进门的方少白、云浅依与池寒桐三位记名弟子,也是大有不如。若不是占了一个先机,在纯阳宫尚未发展之时,便入了萧千离的法眼,只怕连一个亲传弟子的位置也混不上。   与亲弟弟郭鹏程相比,郭玉盈并没有那么多想法,她只是比同门师兄弟花费更多的练功时间,若有不明白的地方,哪怕师尊不在玉虚峰上,她也会去向陆师叔、谢长老,甚至是几位师兄请教。正因如此,萧千离对她也更为偏爱一些,每次回山,指点她的时间,远远超过了其余的几位亲传弟子。   七星八徒、三大记名,萧千离的徒弟当中,郭玉盈是唯一一个从剑道改练拳掌功夫的,为此,萧千离也是煞费苦心,不惜算计丐帮帮主郭天赐立下一年之约,无非就是要借助郭天赐天下第一掌的本事,进一步磨练郭玉盈。   种种缘由,郭玉盈也是心知肚明,对恩师的苦心造诣更是感激不已,在这种心态下,她在丐帮的这段日子,可谓是废寝忘食,每日除了吃饭睡觉,无时无刻不在苦练武功。丐帮这些高层个个都是人精般的人物,自然对郭玉盈的好学勤恳大起好感,也就不足为奇了。   《笑醉狂》是郭天赐所传授,与《坐忘经》融合之后,衍生出一门全新的《笑尘决》功法,此时郭玉盈全身火烧火燎,无数真气在体内疯狂运转,竟然有失控的迹象。   江天胜站在门外,他身为先天好手,对于气息感应极为精微,感觉到房间中似乎气息极为紊乱,不由得心中暗暗焦急,急忙一个箭步冲出院外,就要去寻帮主郭天赐。   他刚奔了几步,只听背后响起一声长啸,犹如龙吟大泽、虎啸深谷,远远的传将出去,声震数里,君山脚下此时云集数千乞丐正在喝酒吃肉,最是嘈杂无比,却是人人听得清清楚楚。   江天胜不由得大喜,急忙转过身来,却见几道人影飞速的从身边奔过,看那背影模样,分明是丐帮帮主与掌棒、掌钵三人,不由得顿时放下心来,喜道:“这女娃娃如此造化,当真了得!”   三人听到啸声,顿知郭玉盈那里起了变化,立刻翻身跃起,朝院落中奔来,这三人都是丐帮中顶尖儿的大高手,轻功武功无一不是上上之选,几个起落,已经越过了慌张奔出的江天胜,落在庭院当中。   只见天边黄气大起,云雾重重,一条苍龙虚影张牙舞爪,从云端中探出头来。郭天赐不由得大喜,拍掌道:“好徒弟,好徒弟,腾龙九变,其血玄天!哈,此番龙跃于渊,便是一飞冲天之相!”   那苍龙虚影乃是无边黄气虚化而成,飞升云气,结空成型。下一刻,那虚影落入房间上方,随即隐去。   房门吱呀一响,却是郭玉盈大踏步走出,一眼见到郭天赐等人,起先一愣,随即盈盈拜倒,朗声道:“拜见二师父!”   在郭玉盈口中,萧千离乃是堂堂正正的授艺恩师,尽管郭天赐待她极好,却也只能落个“二师父”的名头,郭天赐也是苦笑不已,却也敬她的尊师重道,当下也就由她胡乱称呼去了。   掌棒龙头嘿嘿一笑,替郭天赐将她扶起,笑道:“恭喜大小姐,终于踏出了那一步,可喜可贺!”   “大小姐?”郭玉盈不由得一愣,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掌钵龙头已经大笑道:“今日起,你便是丐帮的大小姐,莫非还不愿意么?”   掌棒、掌钵是丐帮除了帮主之外地位最崇之人,一主外一主内,掌钵龙头便是主管一应内事之人,天下丐帮弟子皆受其辖制。郭玉盈更是诧异,问道:“马长老,您……”   郭天赐连连苦笑,刚要说话,却只觉背后一凉,却是掌棒龙头闪电般出手,取下了他背后斜插的碧玉竹棒,笑道:“大小姐日后行走江湖,怎可没有信物?此竹棒倒也好看,大小姐且收好了!”   事到如今,郭天赐也只能任凭这两个老兄弟胡作非为了,当下苦笑道:“两位长老拳拳之心,丫头,你便拿着罢!”   郭玉盈不明所以,犹自懵懂中,只是就连郭天赐也这般说,当下答应一声,伸手接了过来,笑道:“二师父,刚才我喝醉了酒发酒疯,你不怪我?”   “怪你什么?”郭天赐呵呵笑道,“老叫花子发了一辈子酒疯,却从未以此有所突破,喝了一辈子酒,便丢了一辈子丑。你这般发酒疯,宁愿多发几次,反而是好事!”   郭玉盈这才放下心来,向二位长老行礼,拿着碧玉竹棒迟疑了半晌,忍不住问道:“二位前辈,这信物是怎么回事?大小姐……又是什么情况?”   掌棒龙头大笑道:“郭姑娘无须担心,这竹棒为丐帮信物,持竹棒者如见帮主亲至。至于大小姐云云……却要问过咱们帮主。”   “啊?”郭玉盈云里雾里,当下又朝郭天赐看去,郭天赐也是无可奈何,苦笑道:“他们硬要说你是我郭家之女,故而……”   他刚随口解释几句,却神色一动,急忙转过头去,却见江天胜一脸惊讶之色站在门口,脸上的神色已是震惊得无以复加。 第五百八十四章 尽遣门徒   “我姐……是丐帮帮主失散多年的孙女?”看着李承渊塞在自己手中的情报,郭鹏程的脸色古怪至极,指着自己的鼻子叫道,“那我又是什么?我爹娘从垃圾堆捡来的?”   一众弟子忍俊不禁,齐齐放声大笑,笑得郭鹏程面红耳赤,跳脚骂道:“这简直就是信口雌黄,颠倒黑白!咱们郭家五代都出身河源,家世清白,什么时候与君山丐帮扯上了干系?我姐呢?她怎么也不出声?”   “好了,别闹了!”大师兄柳随风背负双手缓缓走了过来,吩咐道,“都老老实实练功去!六师妹,本周该你前往外门轮值授艺,不可懈怠!”   羽纤柔强忍着笑意,恭敬的施礼道:“是!”   如今的柳随风,随着岁月渐长,也变得愈来愈有纯阳长徒的风范,一举一动都颇为沉稳,举手投足间暗合天地至理,行事公正,素来为一众师兄弟信服。   羽纤柔紧了紧背上的轻重长刀,正要下山,却听柳随风在背后道:“六师妹,月初的考核由你镇关,择前三位进入内门!”   前些时日的山门大典,纯阳宫增添了许多新鲜血液,幸好谢广陵等人办事得力,调教有方,渐渐在玉虚峰形成了一个良好的武学氛围。经过商议之后,谢广陵决定每月对内外门进行考评,凡是从外门脱颖而出的,则取前三进入内门修炼,为期三月。同样,若是内门每月考评最末三位者,则退至外门打磨心智,同样为期三月,避免有些内门弟子不思进取。武学一道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这样能最大限度的促使内外门弟子上进,形成可控的竞争态势。   同时,为提升外门弟子的积极性,每年年终大比,还将择优挑选弟子位列内门。例如薛慕白、顾惜朝二人便是从外门脱颖而出,薛慕白天赋奇佳,不亚于七星八徒,而顾惜朝也是实力不弱,在内门中也算得上是佼佼者。   而另一位曾经被看好的外门弟子李茶茶,经历过一番磨练之后,却展露出军事方面的才华,被宋书剑挑中,远赴武威郡,继而统率一军,同样走出了一条不同寻常的道路。   楚寻在旁边听得清楚,笑道:“大师兄,你让六师妹镇关,须知六师妹杀伐骁勇,狠辣非常,只怕外门当中没几个人能抵挡得住她的一招半式。”   柳随风摇了摇头,解释道:“六师妹一身煞气几不在三师弟之下,心智浅薄者,便是在她面前站也站不住,正适合考较这批弟子的意志。习武之人,须越挫越勇才是好事,否则纵然练了几分本事,却又如何度过那生死大劫?”   李承渊却不以为然的笑道:“大师兄,你当天下练武之人个个如你这般?凡是渡过生死劫的,最差也是一个半步先天。如今世上习武之人千千万万,又有几位先天宗师?”   柳随风肃然道:“我纯阳门下,岂有庸才?若是这点雄心都没有,便不要学武了,还是早日下山谋其他出路才是正理!”   他执掌元始开天大道,言辞间自有一股凛然之气,听得众门人纷纷点头。只听他话题一转,转而安慰道:“四师弟,你不必忧心,观丐帮的举动,分明是刻意造势,必然有所深意。如今四师妹已是堂堂正正的先天宗师,你还需加一把劲才是!”   郭鹏程咬了咬牙,沉声道:“大师兄教训得是,鹏程明白了!”   响鼓不用重锤,郭鹏程原本也是极为聪慧之人,柳随风瞥了他一眼,正欲指点几句修行法门,却瞥见师尊与宋先生并肩行来,当下带着众师弟师妹一同行礼,齐声道:“见过师尊,见过宋先生!”   “免礼!”萧千离一挥手,环顾一众门人,吩咐道,“你们在这里正好,为师正有事欲传唤你们。”   众弟子纷纷屏息静气,只听萧千离道:“如今中原武林暂时风平浪静,却又有无数暗流涌动,凡半步先天以上者,自行下山历练。”   在场众弟子中,只有柳随风眉头一挑,师尊这般安排,自然是开始培养众门人独当一面的本事。楚寻、李承渊、方少白等人也是若有所思,唯独程君懵懵懂懂,问道:“师父,那我去哪儿?”   “你?”萧千离平素对这个忠厚淳朴的徒弟极是上心,笑道,“你娘亲过世许久,你也该回红柳村看看了!”   众人对视几眼,当即有柳随风、楚寻、李承渊、程君、方少白五人越众而出。萧千离一一看将过去,目光落在方少白身上,轻笑道:“少白,你心中那层窗户纸,还没捅破么?”   方少白郑重向萧千离行了一礼,沉声道:“师尊传授的《莫问决》精微远在恩师昔日所传之上,,却与少白心中所学稍有不同,少白已有预感,突破之日便在水乳交融之时!”   萧千离欣慰一笑,问道:“你打算去哪里历练?”   方少白毫不迟疑的回答道:“先行回凌仙派看望恩师,陪他些时日再行上路,随遇而安便是!”   萧千离笑得更是开心,在方少白肩上轻轻一拍,目光转向柳随风。柳随风当即答道:“先去酒泉祭拜,此后便去皇城!”   “皇城?”萧千离目中精光一闪,含笑道,“却也是个极好的历练之地。”   等师尊目光瞧来,楚寻却嘿嘿笑道:“我爹就在山下太平镇,隔上十天半月便能瞧见,倒也无碍。弟子偶尔忆起当年经历,打算重走历练之路。”   李承渊则神色有些怅惘,迟疑半晌,低声道:“师父,昔日弃剑山庄有大恩于弟子,因此打算往江南一行。”   “如此甚好!”萧千离欣慰的点了点头,吩咐道,“寒桐!”   池寒桐不明所以,当下也跟着走了出来,躬身行礼道:“师尊!”   “你一身武功大多是纯阳宫所传,唯独奠基心法却是红尘绝学。红尘炼心,自在逍遥!不入红尘,岂能成就无上大圆满?你可愿下山历练一番?”   池寒桐慨然道:“弟子愿意!”   萧千离微微一笑,果然是红尘一脉的天定传人,心思敏捷,智慧通达圆融,只见他脸上神情,便知道他心中已经有所触动。当下密密叮嘱道:“你武艺未成,下山自有许多凶险之处。若遇难事,便寻上临近道观,报出为师名号便可……切记不可莽撞行事,留有用之身!”   当下萧千离又取出几颗传音灵石,一一交付给尚未领取过的方少白等人,众门人这才纷纷散去,宋书剑慢慢走了上来,轻叹道:“如今广济和尚还在暗地中搅风搅雨,掌教当真放心让他们自行下山?”   “当然!”想起这些徒弟们的妖孽天赋,萧千离的脸上渐渐浮起一丝古怪的笑容,缓缓道,“他们这次下山,只怕收获比咱们想象得更大呢……” 第五百八十五章 对手出招了……   什么是主角模板?   主角不死定律,不管被打得再惨,你放心,他一定能活下去,反而本事更进一步,逆境翻盘。   主角自带王八之气,虎躯一震,小弟纳头便拜,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若是天煞孤星模板,则敌人哭着喊着上来求虐,扮猪吃老虎、扮老虎吃猪无缝切换。   主角气运值满点,对主角有利的事,不管几率多么小,一定会发生。敌人有困难则困难最大化,没有困难也会制造困难,将自己生生坑死。   如今萧千离门下七星八徒、三大记名,就连福缘“最差”的郭玉盈,也堂堂正正的成为丐帮公认的大小姐,当真是喝酒也能喝出个奇遇来。   不仅如此,纯阳门下今年补充的新血中,还藏有六七个天赋上佳的世间宠儿,更有薛轻骨这位几不亚于七星八徒的妖孽天才。等到他们成长起来,必然会令世人侧目,同样绽放出不逊色于柳随风等人的光芒来。   “放这群真命天子下山,只需要担心敌人们会不会喝水呛死,吃饭噎死,想要让他们折损一个半个?只怕基本上不可能了——”   想到这里,萧千离不禁心中一动,吩咐道:“宋先生,如今河源、武威、酒泉、西平四郡的常备军力业已完善,是进一步扩张,还是夯实基础?”   “不够,还远远不够!”宋书剑摇了摇头,“如今四郡之地,带甲已有二万余人,但是良莠不齐,除了上次见过血火的五千兵马之外,其余大多都是未经战事的新丁。放着摆摆架势还行,倘若真正遇到匈奴骑兵,却是不堪一击。”   “如之奈何?”   这一次宋书剑很快给出了答案:“就地取材,择优挑选出流民中的将帅之才,同时纯阳宫内外门弟子,凡有志之士皆可前往军旅中历练。”   “还不够!”萧千离沉默了片刻,缓缓摇头道,“没有接近过磨石的刀刃不快;没有不经过实战的军队,永远打不了胜仗!宋先生治军虽然严格,但士兵没有作战经验,如果到了战场上,与从小就在马背上长大的匈奴骑兵比拼起来,那也只是死路一条!”   “话虽如此,可是如今匈奴与镇北军尚在北线相互提防……”宋书剑也是摇头叹息,忽然他的声音低了下去,目光转处,与一脸神秘微笑的萧千离对视个正着。   “铁勒百部?”   “正是如此!”萧千离嘴角含笑,目光却是一片冰冷,沉声道,“用突厥人的血,来磨砺我中原人的钢刀,岂不是一举数得?”   宋书剑的神情猛然兴奋起来,连连点头道:“掌教说得半点不错,自古打仗。那里有不死人的道理?但死的都是训练中出工不出力、在战场上杀敌不够勇猛、动作不够迅捷的士兵,而剩下就会是经验丰富的精锐强兵,有了这些精锐士兵,不仅可以选拔贤才,更能以老带新,将新补充的兵员训练成新的精锐部队……”   他越说越是振奋,搓手笑道:“铁勒百部死而不僵,散落西北一线草原上,部落多则数千人,少则百十人,倘若大军出动,未免小题大做,而用来练兵则再好不过;况且蚕食铁勒人,迫使匈奴失却部分缓冲区域,更少了许多粮草马匹来源,当真是一举数得!”   萧千离满意的点点头,不愧是最善战略布局的“隐相”,仅仅是一个提示,便已经将事情始末想得清清楚楚,当下笑道:“宋先生打算以何人为辅?”   宋书剑毫不犹豫的回答道:“慕先生可以回玉虚峰,陶先生需与我同行!”   “血魔”陶双亭一身战力最善搏杀,用来练兵实在是太暴殄天物,与宋书剑配合更是相得益彰,而对于慕青宇来说,玉虚峰的工作,才更能发挥他博学众家的能力。   萧千离思忖片刻,点头道:“如此甚好!”   过得几日,几位门人先后下山,慕青宇返回玉虚峰听用,宋书剑则远赴武威,与陶双亭会和,二人商议一番,之后便有一支三千人的兵马悄然离开武威郡,不知所踪。   山中无日月,转眼间已是一月有余。   几位下山历练的门人陆续都有消息传来,一切都较为顺利,并未遇到什么大事,唯有池寒桐阅历红尘,心境有所上升,言辞中显得成熟许多。   南疆有消息传来,五毒教几乎将苗疆翻了过来,一连剿灭数个五瘟教的教坛,却也没有找到凌雪醉的下落。曲璃无可奈何,一边派人四处搜寻,一边在左长老巫沙的协助下整顿教务,又挑选了一批良才美玉接受五毒秘术的淬炼,催生一批新的高手。   皇城也有情报送到,凭借一身精湛的修为与见识阅历,玄观道君已经成功在禁宫中站稳了脚跟,不动声色的将护国寺连根拔起,并得到了一国之君的赏识,为玄门道统日后位列正道国教埋下了一着伏笔。   这一日萧千离正在指点薛慕白等人的武功,忽然接到宋书剑的传讯,当下止住传功,伸手激活了传音灵石。   “似乎有人在联动铁勒百部?”   听到这个消息,萧千离不由自主的露出了一丝微笑,转身来到后殿,笑道:“有人终于忍不住出招了?”   传音石那边传来宋书剑的笑声:“也是歪打正着,原本只为练兵,却不想偶尔抓住了广济和尚的狐狸尾巴。要说这秃驴也着实是个厉害角色,倘若真的让他达成目的,北线三足鼎立,倒也是一桩麻烦。”   萧千离思忖片刻,笑道:“还是小心为妙,广济老谋深算,断然不会如此简单。以他之前的手笔来看,断然没有毕其功于一役的风格,倘若不出所料,他必然还有几招后手。”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方少白的传讯却响了起来,萧千离眉头一皱,激活灵石,只听方少白悲声道:“师尊,师父他老人家……兵解归天了……”   “什么?”萧千离眉头顿时皱了起来,沉声问道,“你在什么地方?”   “庐陵!” 第五百八十六章 死因疑团   庐陵即后世的吉安,其历史极为悠久,有诗赞曰:“巍巍城郭阔,庐陵半苏州”。这里文化发达,以“三千进士冠华夏,文章节义写春秋”而著称于世,更有“一门九进士,父子探花状元,叔侄榜眼探花,隔河两宰相,五里三状元,九子十知州,十里九布政,百步两尚书。”这样的美誉。   由于此地人文昌盛,故而释教大兴,对庐陵的影响也是极为广泛,禅宗、净土宗在这里发扬光大,仅仅永和一镇,便有宝寿寺、智度寺、慧灯寺、古佛寺、本觉寺、守约斋等十余座大寺,庐陵更有宝安寺、净居寺、龙须山资国寺、禾山大智院等僧侣超过二千以上的名门大寺,堪称影响深远。   相比而言,这里的玄门则极为式微,庐陵境内零零散散分布着梅溪观、冲虚观、崇道观、五云观等道观,却香火不旺,信徒寥寥,唯有峡江玉笥山云集大大小小十余个有一定规模的道观结成一气,勉力支撑。仅有一师、一徒、一香火老道的凌仙派便坐落在山脚下。   在这等险恶之地,能够出一位玉真子这般大能之人,实在是极为罕见。也正是玉真子的存在,撑起了庐陵道门的最后一片天空,在众多名寺大庙的重压下勉力抗衡,坚持屹立不倒。   这样一位令人尊重的玄门大贤,竟然就这样去了?   赶赴庐陵的途中,萧千离反复思索方少白的那简短的话语,“兵解归天”短短四个字,却是含义深远——按照道家的说法,大凡横死,全叫做尸解,淹死的叫水解,刀砍的叫兵解,种种不一而足。若是正常老死,则被视为跳出生死轮回,是谓羽化登仙。   “玉真子乃是道门有数的武学宗师,天下间能正面击败他的寥寥无几,辈分之尊,甚至与隐道人不相上下,有何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竟敢对他下手?”   “庐陵道门衰败之极,若不是有玉真子苦苦支撑,早就被释教吞得尸骨无存,如今玉真子一去,庐陵再无一人能抵御佛门无孔不入的蚕食!”   想到此节,萧千离不由得又加快催促巨鹰赶路,四千多里的路程,不眠不休两日两夜便行赶到。   峡江玉笥山又称群玉山,漫山古木森幽,重重掩映,四季如春,清泉长流。自北向南有覆箱、太白、元阳、送仙等三十二峰,皆如削玉染黛、凌云摩霄。山脚有紫霄、仙人、温涧、泰、鹤、龟等六石,或钟灵毓秀,或突兀奇峭,或虎踞龙蟠,形态各异呈奇献巧。凌仙派便坐落在仙人石边。   此时凌仙道观内外已经站有不少道士,一个个神情肃穆,观外搭起灵棚,数十位道士盘坐在灵棚内,齐齐吟诵《洞玄灵宝自然九天生神章经》,一个香火老道垂泪跪坐,在灵棚外烧着黄纸,微风吹过,纸灰打着旋儿飞起,更平增添了无数凄凉之意。   只听半空中一声清脆的鹰鸣,几位负责维持秩序的道士抬头看去,只见一只巨鹰徐徐而下,鹰背上立着一位身着儒风道袍的青年道者,背负长剑,丰神俊朗。当下一位老道迎上前来,一抖拂尘,口称福生无量,稽首高声道:“来的是哪一位道友?”   “纯阳宫,萧千离!”萧千离落下鹰背,几步奔上前来,稽首郑重回了一礼,沉声道,“敢问道兄,凌仙派究竟发生了何事?”   迎客的只是一位普通道人,并无多少武功在身,对于名震江湖的纯阳宫竟然丝毫不知,见来者是一位货真价实的玄门中人,以为是闻讯前来吊唁,当下还礼道:“原来是萧道友当面!好教道友得知,这一位遇害的,乃是庐陵道门一位德高望重的大贤之人,只不知究竟惹出了什么样的厉害对头,竟然死得不明不白。”   萧千离也知道在这里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当下默默点了点头,问道:“敢问方少白如今何在?”   那老道连连苦笑,摇头道:“依我玄门之规,凡兵解者皆需做过法事,解狱、拜三清、破血海,继而火化入土,之后头七、三七、七七连做三日回煞。少白大约是伤心过度,这几日只是守着玉真前辈的遗蜕,死活不肯火化,咱们也是无法。”   萧千离神色一动,行礼道:“且有劳道兄带路!”   那老道点头道:“道友请随我来——”   萧千离随着老道走进灵棚,只见方少白跪在棺木前,面容凄楚,神色憔悴,双目无神,只是一遍一遍用手抚摩玉真子的遗体,以真气温养尸身,保持尸身不坏。   见到方少白的悲伤模样,萧千离轻叹一声,向正在念经的道人团团施礼,沉声道:“诸位道兄有劳,还请歇息片刻!”   听到熟悉的声音,方少白失神的眼睛中突然绽放出一丝神采,转过头来,悲声叫道:“师尊——”便再也说不下去。   那数十位道士停了经文,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方少白站起身来,只是他跪得太久,又过悲伤身,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他勉强站直身子,哑着声道:“有劳各位道兄仙长,这位乃是我第二位师尊,此番前来,便是要还我凌仙一个公道,还请诸位暂避,少白在此拜谢了!”   玉真子乃是庐陵道门硕果仅存的先天大能,方少白便是他唯一的衣钵传人,既然这位年青道者是他的第二位师尊,可想而知,也必然是武林中有数的人物。众道士这才释然,纷纷起身,向萧千离稽首施礼,继而鱼贯而出。   灵棚中只剩下萧千离与方少白二人,方少白向萧千离施以大礼,这才悲声道:“师尊请来看!”   他声音嘶哑,缓缓道:“弟子寻到师父的遗体时,已经过了三四日,生恐一旦火化,便再也找寻不到线索。故而迟迟不肯火化下葬,又以真气温养,保持原状不坏,只望师尊能找出师父的死因!”   萧千离踏步上前,见玉真子音容如昔,静卧棺中,却如睡着了一般。当下略一沉吟,伸手解开他的道袍,赫然见到胸口呈现出一个乌黑的掌印。   萧千离微微一愣,伸手扶起玉真子的尸身,翻下上衣,一眼见到背后肌肤呈现不正常的扭曲褶皱,隐约透出紫黑色泽来。不由得心中一惊,低喝道:“穿心掌?” 第五百八十七章 剥茧抽丝   《穿心掌》并不算什么招式精微的掌法,但却歹毒异常,聚五指如锥,攻敌脏腑,专破内家真气。一掌之下,从身前到身后一并洞穿,脏腑随之碎裂,死时痛苦无比。   幸好方少白在发觉玉真子身死之后,第一时间做出了最正确的应对。萧千离刚一触碰尸身,解析系统立刻便感应到了残留在尸体中的一缕真气。   解析出对方的招式,萧千离脸色铁青,将玉真子的尸体再度从头到脚细细检查一番,这才恭恭敬敬的整理好尸身上的道袍,将玉真子端端正正的放回棺木中,立起身来。   方少白见师尊已经判别出敌人施展的招式,立刻双目血红,嘶声道:“敢问师尊,天下间有何人擅此武功?”   萧千离摇头道:“穿心掌并不算什么上乘武功,天下间会施展这门武功的数不胜数,想从招式上判断,大抵是找寻不出。”   方少白不由得一愣,颓然道:“连师尊也找不出敌人的线索,莫非师父就这般白白死了么?”   “不!”萧千离转过身来,凝视着方少白,沉声道,“招式虽然大抵相同,功力却是做不得半点假!玉真道君乃是先天二重的修为,却被正面格杀,此人的武功,当远胜于你!”   当初萧千离不惜坑蒙拐骗,与玉真子订下战约,就是要把方少白骗到门下,可见此人的心性天赋之高。他略一诧异,立刻反应过来,迟疑片刻,沮丧道:“原来师尊已经心中有数,却担心弟子一意寻仇,反遭惨死——”   萧千离长叹一声,轻轻拍了拍方少白的肩头,轻声道:“玉真道兄一心想要你继承衣钵,如果连你也这般冲动,凌仙派断了传承,我又如何有脸去见玉真道兄?”   方少白沉默半晌,徐徐跪在地上,沙哑着声音道:“请师尊告知线索!”   见方少白郑重其事的神色,萧千离知道他已经冷静了下来,当下徐徐道:“此人武功之高,几不在玄观、清虚等道友之下,施展穿心掌这等寻常武学,无非是想要混淆视听。偏偏他百密一疏,以毕生功力破玉真道兄的护身真气,却留下了一丝残留的功法意境……”   说到这里,萧千离加重了语气,却将声音压得极低,缓缓道:“倘若为师没有猜错,此人施展的乃是地藏本愿往生功法!”   “佛门中人?”方少白浑身煞气一张,顿时灵棚中香烛一同摇曳起来。他眼中凶光闪动,点头道,“弟子所思也是如此,师父一向与人为善,纵然昔日有些仇怨,时间一长,也大多烟消云散。唯独只有佛门……”   他顿了一顿,又郑重的问道:“师尊,这地藏本愿往生功法,却是哪一门、哪一派的功法?”   “这个可是难住我了!”萧千离略有遗憾的摇了摇头,叹息道,“汉传十宗,无论哪一宗都有可能会修炼这门功法。例如这净土宗,便有他自二力念佛法门,天台宗的止观、密宗的三密相应、唯识宗的转识成智,皆有仰仗弥陀愿力修净业三福的法门,修炼地藏本愿者,更是如过江之鲫,不胜枚举。”   方少白默默的低头思忖了一会儿,问道:“师尊刚刚也说过,敌人的武功修为,必然远超先天二重境界。以师尊之见,当今佛门之中,有几人能胜过师父?”   萧千离摇了摇头,闭口不答。方少白倒是释然的苦笑了一下,叹息道:“天下之大,能人辈出,能胜过先天二重者不知几许。是弟子孟浪了……”   他一咬牙,沉声道:“禀师尊,师父的遗体是在峡江边发现,遇害之时必然身在庐陵。弟子打算从庐陵众寺一一追查,看一看是否最近有前来挂单的和尚。”   “这也算是一个方法!”萧千离沉吟片刻,缓缓道,“庐陵本地的大和尚们,可有什么了不起的高手么?”   方少白犹豫良久,缓缓摇头道:“或许有几人位列金身,只是昔日弟子未曾领悟天地法则,故而判断不出其真实功力。只是先师在庐陵日久,却从未听说遇到过如此强横的对手。”   萧千离拍了拍他的手臂,沉声道:“从长计议!”   他举步便要出门,方少白急忙道:“师尊何往?”   萧千离脚步一缓,回身吩咐道:“身后事不可再拖延,你且安葬了玉真道兄,为师且去打探一番再做打算!”   方少白点了点头,目送萧千离大踏步离去,这才缓缓转过身来,忆及玉真子昔日的音容笑貌,不禁长跪在地,痛哭失声。   萧千离出得灵棚,与前来做法事的庐陵众道见礼,见一众道人道袍破烂,模样窘迫,瞧来甚是潦倒,当下取出几张银票,交到面前一位鹤发童颜的老道手中,郑重道:“红花绿叶白莲藕,天下道门为一家,凌仙观还请诸位多多照拂。如今佛门势大,玄门却也有一争之力,诸位道兄且在山中安坐,自有转机之时!”   那老道急忙稽首相谢,萧千离轻叹一声,随即迤逦而去。   正如他适才对方少白所说的那样,佛门高手如云,能正面击败玉真子的大有人在。只是之前在玉虚峰上,他挟技自横一番,大多数佛门高手心有忌惮,必然不敢如此肆无忌惮的出手格杀辈分极尊的玉真子。   “莫不是广济又在搅风搅雨?”萧千离的眉头紧皱,心中暗暗揣摩,“只是他杀玉真子,究竟所为何事?莫非是打算再度挑起佛道之争?如果不是广济,那又是何人?目的又是什么?”   他乘鹰疾飞,绕了几圈,辨明了方向,径直往庐陵治所西昌县而来。   与民风彪悍的西北诸郡相比,西昌县却是极为繁华,歌舞升平,萧千离在大街上走了几步,忽然迎面走来一个中年乞丐,拄着竹棒,口唱莲花落,晃着破碗打躬作揖,却压低声音道:“敢问可是纯阳掌教当面?”   萧千离微微点头,摸出两角散碎银子,扔在破碗里。那乞丐连连高声称谢,恭恭敬敬的退在一边,让开道路。二人相错而过时,那乞丐低着头,轻声道:“在下丐帮四袋弟子林小七,掌教且随小人来!”   萧千离不发一语,往前走了几步,刚转过一个弯,却见不远处那个丐帮弟子身影在前面一晃,当即不动声色的跟了上去。 第五百八十八章 你方唱罢我登场   那乞丐起先还是漫无目的的在城内游荡,似乎是漫不经意的在大街小巷中穿行,渐渐离开内城,及至来到郊区,脚步顿时迅捷起来,走得飞快。萧千离只在远远的缀行,同时展开神识,不断探察是否有人尾随。   二人一先一后出了城,径直奔出七八里,及至来到一间破败的大院外,这里显然是荒废了许久,残桓断壁隐藏在长草中,瞧来极为凄凉。   走到大门口,那乞丐转头四顾几眼,停下脚步,遥遥向萧千离施礼,沉声道:“掌教请稍待,待小人前去通报!”   他匆匆走进门里,过得片刻,立刻有十余位身背麻袋的乞丐从中奔出,当中簇拥走出一人,大约四十来岁,身材瘦削,模样貌不起眼,却是太阳穴高高隆起,显然是内力极为深厚。   那人抱拳道:“在下庐陵分舵舵主祁东,见过萧掌教!”   萧千离背负双手,点头示意,开口道:“祁舵主不必多礼,不知丐帮各位英雄引萧某来此,所为何事?”   祁东略一欠身,道:“此处说话不便,掌教请里面叙话!”   萧千离昂然直入,一众乞丐却并不入内,而是各自散开,似乎是漫不经心的在墙角、树下或卧或靠,却暗地中把守要道,旁人就算是有再大的本事,却也决计无法避开这无处不在的哨探。   祁东将萧千离迎入庭院,又遣开院中正在闲谈的丐帮弟子,这才在石凳上分宾主落座,沉声道:“萧掌教此来,可是为了凌仙玉真道君之事?”   萧千离略一颔首,问道:“丐帮弟子遍布天下,可曾听到什么风声么?”   祁东摇了摇头,叹道:“怪就怪在此处!咱们丐帮在此经营多年,也算是消息灵通,玉真子半月前回到庐陵,与祁某还打过照面,如今却突然遇袭身亡,当真是半点异象也无。”   他顿了一顿,又道:“玉真子何许人物?仅仅凭借一己之力,便震慑庐陵佛门数十年不敢妄动,武功之高,便是放在丐帮中,地位也绝不下于八大长老。这等玄门高人,竟然在正面对敌中被杀,敌人必然也是江湖中罕见的好手!”   “本座也如此想法!”萧千离略一沉吟,缓缓道,“幸好有凌仙传人方少白护住遗体,本座这才探知玉真道君死于地藏本愿往生功法下,故而大为不解。佛门高僧修炼地藏本愿者不知几许,实在是漫无头绪。”   祁东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沉声道:“或是佛门,亦或不是!”   萧千离神色一动,问道:“祁舵主何出此言?”   只听祁东徐徐道:“掌教不知,六日前,方广寺住持道一禅师,横死于禅房中,死因是以岷山真气催动的赤阳掌!”   “岷山真气?”萧千离心中一跳,喃喃道,“那不是我玄门上阳子金丹大要仙派的功法么?”   祁东喟然一叹,低声道:“谁说不是呢?道一和尚乃是南岳四绝之一,堂堂金身二重的佛门大能,竟然在寺中被杀,天下间有这般功力者寥寥无几,无一不是名门大派不世出的一流高手。如今方广寺已是乱了套,北少林达摩院首座已经匆匆赶去,尚不知后事如何。”   “除此之外,这半月来,堪称是天下大乱。坐落在秦岭不远处的金阁寺,被百十个蒙面人趁夜强攻,烧得火光冲天,寺中高手拼命杀退敌人,留下二十余具尸首,其中有几人赫然便是太白派的弟子,被人认了出来。”   “第二天晚上,同在秦岭的云台观遇袭,死了三十七名道士。云台观烧得一塌糊涂。就连官府也惊动了,听说刑部派出密探四处寻访,却漫无头绪。”   “漫无头绪?”说到这里,祁东连摇头带叹气,苦笑道,“当真是漫无头绪么?”   萧千离的眉头已经紧紧皱了起来,沉吟半晌,缓缓摇头道:“此事着实有些蹊跷!道佛两门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倘若是有心人为之,只怕又是一场浩劫。”   “蹊跷什么?”祁东双手一摊,苦笑道,“道佛之争已有数千年,一点火星也会酿成滔天大火,萧掌教在玉虚峰上一番发作,在昆仑他们不敢造次,这些寻常道门佛寺,却还不足以被人放在眼里。”   在丐帮这里,萧千离没能得到想要的消息,当下寒暄几句,告辞出门,心中却在反复盘算。   “玄观道兄去了皇城,五大道派一时间不会有什么太大举动。而南北少林、灵隐寺也不像是出尔反尔之人,断然不会刻意掀起什么风波。种种举动,倒像是广济在背后推手……”   “如果按照祁舵主所言,这场风波半个月前已经开始,起先还是些不入流的道观寺庙,如今却已经到了玉真子与道一和尚这等人物,倘若再发展下去,又会变成什么样?莫不会连峨眉青城、南北少林也会波及其中么?”   激活传音灵石,萧千离将种种情形一一告知宋书剑,宋书剑沉默半晌,开口道:“像是广济,他却没有这般能为,白马寺的高手被五毒教主与华阳剑君杀了一批,其余的人逃去无踪,他一人还掀不起这般风浪。做出这等事情,总有得利之人,最后谁得利最大,那么八成他就是始作俑者,损人不利己的事情,还是没多少人肯做。”   “就是得利的人太多啊……”萧千离感叹道,“这偌大的中原武林,始终都是佛道两脉你方唱罢我登场,除了丐帮、唐门这等传承无数年的帮派之外,有哪个势力不被这两门压制得死死的?佛道一旦掀起大劫,不知多少人因此而受益,不知多少势力会趁势而起!”   “北地游牧也不可不防,明教死而不僵,同样也是极有可能!太多了……”   宋书剑静默许久,涩声问道:“掌教可有什么打算么?”   “有倒是有,不过需要一个契机——”   “契机?”宋书剑疑惑不解的问道,“掌教的意思是……”   萧千离的脸色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轻笑道:“那位既然已经出招了,本座岂能不顺着他的心思行事?”   数日之后,一只巨鹰耀武扬威的从昆仑玉虚峰出发,纯阳宫副掌教宋书剑傲立鹰背,一路东进,在中原武林无数情报探子的注视下,径直飞至少室山脚下,朗声道:“纯阳宫宋书剑拜山!” 第五百八十九章 浑水   “隐相”宋书剑,年少成名,不到三十岁便名动江湖,执掌先天易道,有不可思议的神通。多年来,他投身镇北军账下,南征北战,以胡人的累累尸骨杀出了赫赫威名,后被萧千离招揽,纯阳宫自掌教之下,地位之尊不做第二人想。   他拜山少林,江湖中顿时轰动了,不知多少双眼睛死死盯着少林寺,都在等待双方交涉的结局。   却不料宋书剑在少林寺一住就是七日,每日大半时间都在客房中安坐,偶有寺中高僧匆匆而入,过得半日,又颓然离开,脸上尽是失魂落魄的神情。   “究竟发生了什么?”不知多少人都在暗暗揣测,就连丐帮帮主郭天赐,也忍不住通过祁东向萧千离询问,萧千离却只是神秘一笑,并不回答。   七日之后,宋书剑飘然离去,大笑道:“九九之日,静候佳音!”   就在中原武林各方势力还在暗暗猜测之时,宋书剑却又马不停蹄的东奔西走,拜访的却都是当世第一流的名门大派。只是与少林寺不同,他每到一处,便当面拜访一派之尊,密谈数语,便起身离开。   南北少林、灵隐、五大道派、丐帮、唐门、天香阁……宋书剑足迹踏遍大江南北,消息也终于泄露了出去,一经传出,武林顿时一片哗然。   “纯阳宫打算与少林争夺正道牛耳?”   “去年的九九金山之战,纯阳掌教萧千离一人一剑,横扫小乘佛教四寺之一的金山寺。今年他竟然再度向少林挑战?”   “这……这未免也太操之过急了些!”有人议论道,“金山寺虽说与少林同为汉传佛教四大名寺之一,但是论实力尚不如少林一半。萧掌教就算武功再高,又如何能掀翻少林寺?”   “这是道门终于忍不住了啊……被佛门压制了数千年,总算是看到了大兴之望。倘若纯阳宫再度击败少林寺,这天下大势,必然就会反转过来!”   在一座无名小山的破庙外,突然出现了一位全身都笼罩在黑袍里的瘦削高挑身影,他四周看了看,大踏步走进了破庙中。   破庙中,一个身穿僧袍的枯瘦老僧端坐在蒲团上,正是萧千离等人遍寻不着的白马寺住持广济禅师。   “纯阳宫约战少林寺,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那黑衣人言辞间丝毫不见对广济住持的尊敬,单刀直入道,“这样一来,我们的计划无意中被打乱了节奏。是否另寻他途?”   广济禅师愕然片刻,忽然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要出来。   “纯阳宫萧千离,枉我对他如此重视,如今看来,尚不如峨眉玄观多矣!”   黑衣人语气有些疑惑,问道:“此话怎讲?”   “自恃武功高绝,便想只手扭转乾坤么?须知道统之争,比拼的是底蕴和持久,古今往来,玄门当中不知出了多少惊才艳绝的武学大宗师,堪称当代武功第一,可是又有谁能真正带领玄门压过佛门?”   “玄观道君深谋远虑,将五大道派连成一体,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以五大道派为核心,势力逐渐蔓延,一点一滴蚕食佛门势力,数十年经营,这才渐渐有了今日的气象。这萧千离不知好歹,竟然想要毕其功于一役?就算他打赢了少林,那又如何?”   “如今玄观道君入朝,萧千离便做出这等不智之事,看似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实则榨干了玄门最后一丝元气。少林即便一时受挫,旁人又岂会服气?必然掀起滔天战火,他萧千离就算浑身是铁,又能打几颗钉?”   那黑衣人沉默半晌,摇头道:“一事归一事,且不说纯阳宫与少林寺的胜负,单单看此事的余波,如今天下佛道两脉尽数都在等待九九之战的结果,咱们纵然再行从中挑事,也不见得会掀起多大的风浪。”   广济低头又想了一想,脸上渐渐浮起一丝狞笑,点头道:“如此岂不是正适合咱们的本意?”   黑衣人猛然醒悟,嘿嘿笑道:“你这老秃驴,倒是越发老谋深算,我小看你了!”   广济狞笑道:“小子,不要对老衲指手画脚,你速去联络安排。九九之战打得越热闹越好,咱们正好暗中行事!”   黑衣人冷哼一声,并未与广济争辩,而是身子一闪,消失得无影无踪。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广济的脸色渐渐变得无比狰狞。   “去吧,去吧,这天下不乱,老衲又如何成事?”   在凌仙观,萧千离同样笑得极为无良。   “有人想要搅浑水,为师索性就将它搅得更浑一些。引起事端的总是一些小事。可是为了掩盖这些小事情,就不得不做一些更大的事情来吸引别人的注意力。先是挑起秦岭道佛之争,又暗手杀害玉真道君与道一和尚,一步步升级,下一次还不知会轮到谁。既然如此,为师就先做出一件大事来。”   方少白虽然聪慧无比,此时却也听得有些发蒙,忍不住问道:“师尊,您的意思是,打算用约战少林的大事,来吸引更多人的注意力么?”   “你只看到了一小部分。”萧千离呵呵笑道,“有些人总想着要打破旧的秩序,建立新的秩序,这样下去,迟早就会对中原武林不利,所以需要消灭在萌芽中。既然如此,为师索性就给他们这个机会。”   “可是……”方少白似乎明白了一些,却又有更多的疑团涌上心头,他低头思索半晌,忍不住问道,“师父,您当真打算九月初九与少林寺约战么?少林寺高手如云,师父万金之躯,何必冒这般风险?”   “约战?”萧千离强忍住笑意,反问道,“什么约战?”   “您不是……”   方少白刚分辨了半句,就被萧千离打断了。   “习武之人论道切磋,岂不是常有之事?少白,无须在意……”   “况且——”萧千离笑得更是诡异,“宋先生前往少室山送信,信中内容只有明性住持方知详情,江湖传闻大多是以讹传讹,为师又何曾说过是双方一派之主亲自前往?”   “啊?”方少白不由得一呆,喃喃道,“邀战少林,难道不是师父亲自前去?”   “嗯!这次出战的人选,为师早有安排!” 第五百九十章 广济的毒计   去年的九月初九,萧千离邀战四大名寺之一的金山寺,在中原武林无数人的见证下,一人一剑,接连击败八大执事、四大班首,崩坏佛宝加持的《大日腾霄阵》,三位还虚之境的苦行僧结阵菩提,也在萧千离的诛仙剑阵下饮恨收场。   不仅如此,金山战中,白马寺住持广济禅师放出灭世魔头百里长青,甫一出世,便重伤五毒教主曲璃,将苦修三僧打得功力尽废,逼得同门师弟江元不得不发动《混元神仙经》以身相殉,在场众多佛道高手引动劫轮,以诸天万界之力,却也伤不得他分毫。这等强横无比的大能之人,竟然被萧千离一指碾死。   此战之后,萧千离一跃成为中原武林中风头最劲之人,除了那些隐世数十年之久的传说人物之外,无人敢轻言能胜过萧千离。纯阳剑尊的雅号,也渐渐流传出去,竟然隐约有“天下第一剑”的威名。   今年的九月初九,纯阳掌教终于按捺不住,派出副掌教宋书剑邀战少林寺,这个消息一经传出,立刻便成为中原武林中最为瞩目的焦点。一时间江湖风起云涌,无数大能之人纷纷前往嵩山,要亲眼目睹这一场惊天动地的盖世大战。   自玄门三教内乱之后,道门几乎一蹶不振,释教趁势席卷中原,数千年佛道倾轧,佛门几乎将道门压制得喘不过气来。幸好有峨眉掌门玄观道君力挽狂澜,此人精通道佛儒墨教义,更吸收了纵横家的精髓,多方奔走,将五大道派连成一片,终于将摇摇欲坠的玄门稳住,渐渐有了复兴的态势。   如今更有这样一位大能之人横空出世,先清扫大乘佛教出局,接着又断佛门一臂,直接阻挡住了佛门大兴的势头,如今他正面挑战少林寺,个中的态势不言而喻。   “道门这是有崛起之相了么?”   “说不准,如果纯阳宫掌教真的击败了少林寺,只怕玄门真的就会趁势翻身!”   “少林寺传承数千年,武功博大精深,高手如云,就算少林寺住持打不过萧千离,也说不定会跳出来几个隐世上百年的老和尚……”   “刘兄言之有理,这么多年来,少林寺从未被人攻破过,二百年前血神老祖何等功力?自以为武功当世第一,还不是一样被镇压在少室山中,如今连尸骨都早已化得干干净净。”   江湖中,这样的对话处处可闻,就连说书人现在也不大说那些哀怨缠绵、书生小姐的香艳段子,转而说那些江湖恩怨、佛道争斗的传闻,往往引得听众喝彩如雷,赏钱远远超过往日数倍之多。   转眼间已是八月,不少人已经结伴上路,往少室山赶去。这等规模的大战,便是数百年来也极为罕见,怎能让这些江湖人不心痒难骚?自然是早早赶去占个上佳的观战位置,日后也好聊作谈资。   还不到九月,少室山下熙熙攘攘,万头攒动,一时间不知来了多少武林人士。就连皇宫大内也按捺不住,派出一队人远远的观战,其余中小门派更是悉数到齐,一时间竟然来了不下数万人,将一场邀战活活变成了一场武林盛事。   正对少室山的太室山上,却是寂静无人,峻极峰顶空荡荡的,只有一个灰衣老僧背对上峰道路,席地而坐。   背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那灰衣老僧也不回头,呵呵笑道:“准备得如何了?”   “都准备好了!”一个黑衣人静静的站在灰衣老僧身后,沉声道,“只等九月初九当日,便会七路齐动!”   “嗯!”灰衣老僧满意的点点头,站起身来,露出一张枯瘦的面容,正是白马寺住持广济禅师。   “我不明白!”那黑衣人缓缓道,“如今萧千离约战少林寺,纯阳宫即便不是精锐尽出,也差不了多少。你为何执意不攻玉虚峰?”   广济哈哈笑道:“老衲便知道你不肯死心,也罢,今日便告知你详情!”   他徐徐道:“法无前辈何许人?他一身净土修为,除了你背后那一位,天下间有几人能轻易伤得了他?他前往玉虚峰,本是老衲的一着明棋,一为示威,二为逼走玄观道君,断道门一指。这等人物,竟然在纯阳宫护山大阵之下一招便亡,如此之威,可是你我能轻易接得下来?”   “萧千离此人一向行事谋定后动,这次约战少林,也算是他为数不多的昏招。以他的习性,又怎么不会在玉虚峰布下重兵?有那护山大阵,再辅以几位先天高手,咱们岂能轻易啃得下来?不如趁这个机会,将其他目标一一吃掉才是正理!”   那黑衣人犹豫了一下,点头道:“算是你说得有理罢!但是你不去对少林、峨眉下手,偏偏选了那七路,究竟为何?”   “且不说如今少室山下足足有数万江湖人,咱们的人手就算尽数填进去也无济于事。这七路,才真正是大有文章!”   “如今玄观道君去了皇城,峨眉派顿时失却了主心骨;真武清虚道君如今执掌三清令,在玄门中地位崇高;崆峒派的陆尘子貌似莽撞,实则颇有大局。此番借着萧千离约战少林寺的机会,这三派的主要人物自然到场助战,门派必然空虚。”   “北少林起了战火,南少林也必然会派遣大量好手前来,灵隐寺行悲与少林一向交好,也必然会亲自前来。这两派也正是咱们的目标所在。”   “等大战结束,各路江湖人返回途中,自然有第六路出动,择其重点人物一一击杀。”   “最后一路,就是你所率领的十六位供奉,你爹养了他们这么些年,也该活动一番。至于能造成多么大的动乱,就要看你自己了!”   那黑衣人冷笑一声,不屑的说:“杨本昌,你倒是好算计,拼命的事情咱们去做,你却安坐太室山,连脚都不挪动一下。你想要挑动中原战火,莫非只靠这一张嘴么?”   广济禅师也不动怒,微笑道:“你若不是左贤王呼耳都维的长子,也轮不到你在老衲面前置喙!”   那黑衣人顿时色变,怒道:“若不是你自以为是,我那一万骑兵岂会死的如此不明不白?这次计划若是再出了差错,看你如何向我爹交代!到那个时候,莫说中原容不下你,匈奴却也视你为大敌!” 第五百九十一章 变故   九月初九,正值金日初升,少室山下的空地上,早已摆上了一张巨大的擂台。周围不知有多少武林中人翘首以盼,议论纷纷:“怎么纯阳宫的人还没有出现?莫非是怯战不敢来了?”   “怎么可能?想必是路途遥远,路上耽搁了。”   “说的也是,那纯阳掌教何许人物?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又岂会有什么胆怯之理?”   “你们看看,纯阳宫的人没来,少林寺却也只有几个香火僧人,主要人物一个也没下山,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在一处不起眼的树林中,一身宽大长袍、戴着斗笠的广济禅师悠然自得,转头对身后的那个瘦高青年笑道:“再过半个时辰,咱们那五路人马就要动手了……”   那青年皱眉道:“怎么双方的人都还没有到?这可奇了。”   “你还年轻!”广济呵呵笑道,“这个时候还不出现,必然是两路人都不约而同的打起了攻心战。你只管瞧,不到最后一刻,想必双方的主角都不会登场!”   随着时间的推移,红日渐渐升起,议论声也越来越大。不光是那青年皱眉连连,就连广济禅师也脸色有些变了。   “怎么回事?”广济禅师心中暗暗思忖,“只剩下盏茶时分,怎么主角还不出来?莫非是出了什么变故?如此一来,对老衲的计划会不会产生什么影响?”   那青年抬头凝视良久,诧异的问道:“杨本昌,你说崆峒派的陆尘子是个矮个老道,我怎么就没有瞧见他的身影?”   “什么?”广济禅师不由得一愣,急忙站上高处,往广场里远远眺望,凝目搜寻了半晌,总算是找到了崆峒派的木棚,一眼望去,不由得全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   “陆尘子竟然没来?不……不仅是陆尘子,崆峒几个好手一个未见!”   “不对啊!你的情报莫非有误?”广济心中焦急无比,转头叫道,“你不是说,你的人看到这些门派的首领离山,前往少林观战么?”   “没错!”那青年肯定的点头道,“我专门派人日夜监视,亲眼见到陆尘道君、清虚道君、华阳剑君等人一一离山,并声称要尽早赶到少室山!如今却并未见到他们。”   广济急忙转头看去,顿足道:“青城八子一个没来,华阳剑君也没瞧见……这,这是怎么回事?纯阳宫约战少林寺,他们怎么可能不来?莫非……莫非他们已经上了少林寺,正在商谈要事?”   “你说他们已经去了少林?”那青年也疑惑起来,摇头道,“他们要避开咱们的视线提前进入少林,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二人正在狐疑,场中的议论声也越来越大,有人大叫道:“已经快到时间了,怎么双方还没有人到场?莫非是出了什么变故?”   忽然只听一阵大哗,山道上走下一队僧侣来,为首的赫然便是少林住持明性禅师。   “少林住持来了!”台下顿时一阵骚动,见到明性禅师出现,众人的喧闹声顿时高了一截。广济禅师也是心中一定,笑道:“这不是来了么?”   “嗯!少林来了,纯阳宫呢?”那青年犹自忐忑不安,四处张望,却压根没见到萧千离的影子。   明性禅师走上高台,沉声道:“贫僧已至,敢问纯阳宫的仙长何在?”他这一声灌注内力,顿时将众人的喧哗声压了下去,数里之外依然听得清清楚楚。   观战众人中,一个身穿儒风道袍,样貌儒雅的中年道人排开众人,笑眯眯的走上高台,笑道:“宋某却早已到了!”   场中顿时一片大哗,有人高声叫道:“不是说纯阳掌教约战么?怎么变成了副掌教?”   “谁说是咱们掌教约战了?”宋书剑笑嘻嘻的说,“信中早已写得清清楚楚,九月初九,宋某邀约少林寺比拼阵法,战的是少林寺名满天下的罗汉大阵!可什么时候说过是咱们掌教挑战少林寺了?明性大师,宋某说得可对?”   明性禅师合十行礼,含笑道:“正是如此!”   他这次带来了十八位筑基境界的武僧,此时齐齐上前,手持齐眉棍,向明性禅师行礼。   宋书剑也回头吩咐一声,有二十四名背剑青年道者大踏步走上台来,齐刷刷稽首行礼。宋书剑笑道:“这二十四人也大约都是筑基高阶的修为,宋某苦心积虑,在玉虚峰上操练了一门地泽剑阵,正要向十八罗汉阵请教!”   场中已是一片喧哗,吵嚷声震耳欲聋,广济禅师的一颗心却如同堕入冰窟之中,喃喃道:“怎么如此?竟然不是萧千离约战少林寺……那……那……”   “那什么?”那青年一把揪住广济的僧袍,怒道,“你好好瞧瞧,你借了我五路人马,乔装打扮,分别攻打峨眉、真武、崆峒、南少林与灵隐寺,如今这五派的高手一个未到,硬碰硬打下来,你可知道我要损失多少好手么?”   “怎么会这样……”广济如今已是失魂落魄,自语道,“我……我竟然被虚晃一枪?倘若清虚道君等人都坐镇门派,那……那可如何是好?”   几乎与此同时,峨眉、真武、崆峒、南少林与灵隐寺五大门派中,不约而同的响起了喊杀拼斗声。   真武大殿门口,一向是老好人模样的清虚道君须眉皆张,一剑刺穿冲到面前的一个光头和尚,顺手一抖,将尸身甩到一边,冷笑道:“果然是冒充的,佛门之中,可有这般狠厉的毒辣功法?”   场中最显眼的,却是一个浓眉大眼、身材健壮的青年,手戴金乌拳套,拳风刚烈,无人是其敌手,死在他手上的好手已有七八人之多,正是纯阳宫二弟子楚寻。   他杀得兴起,哈哈笑道:“清虚前辈,您不用动手,这些藏头露尾的家伙,还不劳您费心!”   清虚道君呵呵一笑,大踏步上前,笑道:“纯阳宫派高徒千里迢迢施加援手,老道岂有旁观的道理?楚贤侄稍待,且见一见真武剑法与纯阳剑法孰优孰劣!”   峨眉玄观道君离开,只剩下峨眉三老支撑大局,本该是实力大损,却有一位样貌儒雅清秀的青年持剑傲立,足有十余具尸体倒在他的脚下。对方这一次来攻的不下数百人,带队的好手却几乎被他一人清扫而空。   “柳贤侄的元始开天妙术愈加精妙,便是老道也忍不住有些技痒!”玄幽道君顺手击杀一名对手,提着长剑大摇大摆的走了过来,笑道,“纯阳宫真好人才,萧掌教更是调教得法,相比而言,峨眉实在羞愧难当!”   柳随风含笑道:“前辈谬赞了!”   在崆峒派山下,方少白盘膝坐在地上,一张七弦琴发出铿锵之音,不时激射出一道道剑气,在大音希声那神出鬼没的攻势下,正在恶战中的双方不时有人中剑倒地,如同滚雪球一般,崆峒大占上风,将对手杀得七零八落。   方少白的思绪却已经飘向了东方,喃喃自语道:“师尊果然神机妙算,只不知师尊那边的战况如何了……” 第五百九十二章 收网!   二十四位筑基期的纯阳剑手,对阵十八位同境界的少林武僧,各自结阵,在场中斗得不可开交,尘土飞扬,杀声震天。   观战的江湖群雄却已经不知不觉散了一大半,一个个唉声叹气,他们兴致勃勃的不远上千里赶来,却最终败兴而归。   只是他们也是有火难发,原本就是道听途说,传闻纯阳掌教萧千离挑战少林寺,不辨真假便兴冲冲的跑了过来,却压根没想到这其实是以讹传讹。传闻中对阵的双方,没有任何一方说过是高层对决。   台上斗得不可开交,台下宋书剑却与明性禅师一团和气,二人正在小声交谈。   “宋施主,不知那几方战况如何?”   “已经开始了。”宋书剑轻笑道,“我家掌教神机妙算,对方果然对峨眉、真武、崆峒、南少林与灵隐寺五大门派下手。纯阳几位弟子先后援助峨眉、真武、崆峒,南少林与灵隐寺咱们不便出面,想来也无甚要紧。”   “哦?”明性禅师饶有兴趣的问道,“这五派距离少室山最少也有数百里之遥,宋施主如何得知?”   宋书剑轻轻点了点自己的衣领,笑道:“纯阳宫自有传讯妙法!”   明性禅师不明所以,但是以宋书剑的宗师身份,必然不屑于在这种小事上撒谎,当下只是暗暗记住纯阳宫的千里传讯之能。   他略一思忖,又问道:“倘若不是这五派呢?”   宋书剑呵呵笑道:“如今玄门一脉,除纯阳宫之外,便数五大道派声望最隆,敌人既然要存心扰乱中原武林,必然针对这五派下手,故而掌教在这五派之中各自遣有援手。至于佛门一脉,自北少林之下便数南少林与灵隐寺,其余诸寺虽说各有底蕴,却也难当这释教重任。”   “还有洛阳……”明性禅师刚说半句,立刻打住,合十叹息道,“广济师弟嗔念大起,只怕已入魔障,洛阳白马寺如今人去楼空,佛门不幸,阿弥陀佛——”   宋书剑微微一笑,不去接话。   明性禅师呆呆出了一会儿神,合掌口宣佛号,低声道:“萧檀越竟然猜透了对方的动向?却不知如今贵派掌教身在何方?”   宋书剑笑得极为神秘,徐徐道:“自然在该在的地方!”   明性禅师愕然片刻,随即抚掌大笑道:“宋施主深得禅意三味,待此战完了,不妨在少林多住些时日?”   宋书剑含笑摇头道:“自有盘桓之时!”   二人聊得兴起,台上却已经渐渐分出了胜负,到底是少林武僧操练罗汉阵久矣,斗至小半个时辰,纯阳几位年轻剑手已经渐渐露出了疲态,地泽剑阵运转不畅,被三名少林僧窥出破绽,清喝一声,踏中宫而入,三根齐眉棍当中平挑,顿时将一名剑手打翻在地。   地泽剑阵乃是宋书剑参悟春夏秋冬二十四种气候变化所创,分春生、夏荣、秋枯、冬灭四大核心,每六人镇守一个方位,生灭变幻,有大奥妙蕴含其中。如今镇守小雪位置的剑手失手,冬灭方位顿时进退失据,其余五人来不及补位,已经被少林僧将阵法割裂开来,各自一一击破。   宋书剑眼见地泽剑阵被打得七零八落,也不生气,只是稽首向明性禅师行了一礼,轻笑道:“到底是少林底蕴深厚,纯阳宫这一战输得心服口服!”   明性禅师也是摇头苦笑,指着宋书剑半晌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笑骂道:“这门剑阵想必是宋先生草创,最多不过操练月余时间,便匆匆拿来对阵。可怜我少林十八罗汉阵乃是数千年佛门阵法精华,居然还纠缠如许时间,倘若贵我两教精英尽出,鹿死谁手还未可知。你却在这里得了便宜卖乖,是何道理?”   宋书剑一愕之下,随即哈哈大笑,明性禅师起先还在苦笑连连,后来也是破颜莞尔,二人相视而笑,自有一股惺惺相惜的意味涌上心头。   打到这个地步,双方均罢手休战,明性禅师也懒得上台,随意吩咐身边一名僧人宣布战果。那二十四名剑手灰溜溜的走了下来,扭扭捏捏的走到宋书剑身边,互相眼神推诿一番,才有一名稍年长一些的剑手低声道:“宋先生,咱们败了……”   “哼!”宋书剑却板起了脸,沉声道,“武学之道博大精深,学无止境。你们平素只在玉虚峰上练功,自以为天下唯纯阳独尊,却不知这天下之大,精妙武学层出不穷。今日与你们对阵的少林十八罗汉阵,便是这世间罕见的几门顶尖阵法之一,远胜你们这些日子操练的地泽剑阵。如今你们也算是长了见识,日后可不要学那坐井观天、骄傲自大之人。都听清了没有?”   那二十四名剑手见宋书剑并未动怒,当下心中暗暗庆幸,齐刷刷躬身行礼,朗声道:“弟子知晓!”   此时台下观战之人早已走了大半,密林中藏匿的广济禅师凝思良久,忽然变色道:“糟糕,我明白了!”   “什么?”那黑衣青年还没反应过来,只听广济禅师低喝道:“萧千离既然猜到了咱们的动向,想必那五路人马早有所防备,如今这第六路便在少室山附近埋伏,以萧千离的为人,岂有不谋算的道理?”   广济禅师一边说着,一边展开身形,急速的向密林外奔去,那黑衣青年不明所以,当下也衔尾疾追。   这二人一先一后出了密林,广济心急如焚,来不及多说,传音道:“快命那十六名供奉赶去支援,迟则生变!”   “支援?支援哪里?”黑衣青年犹自糊里糊涂,广济气得咬牙切齿,怒喝道:“还能有哪里?你那第六路人马如今正在嵩阳布置陷阱,如今这佛道双方的首领并未亲至,第七路还埋伏个什么劲儿?赶紧吩咐他们去嵩阳啊——”   那黑衣青年猛然醒悟,急忙从怀中摸出一支响箭,正要甩手射出,目光转处,突然一愣。   “你还愣着干什么?”广济足下不停,余光瞥见了黑衣青年的动作,情急之下正要喝骂,却不由自主的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看之下,不由得心中冰凉一片。   在二人的上空,一只大得惊人的金雕盘旋不定,一双锐利的目光正落在二人身上。 第五百九十三章 真相   “这是……纯阳宫的护法金雕?怎会在此处?”   “传闻纯阳宫护法金雕神骏异常,即便是在玉虚峰上,也仅有萧千离一人能任意驱使,金雕既然在这里,那萧千离……”   广济禅师一颗心早已沉了下去,顾不得泄露踪迹,声嘶力竭的大吼道:“走!快走!”   那黑衣青年一言不发,猛然一咬牙,身子奇快无比的朝另一个方向扑去。   只听一个清朗的声音笑道:“既然来了,又何必这么急着走?”   四道璀璨无比的巨大剑光从天而降,如同四根通天之柱,上顶苍穹,下达黄泉,猛然间放射出无穷杀气,将二人死死镇在当中,万千凌厉的剑气铺天盖地的朝两人席卷而来。大地颤抖,一道道粗大的裂缝接连出现,碎石龟裂,被剑气携裹着飞将起来。   诛仙剑阵!   这上古第一杀阵甫一出现,二人只觉天地猛然逆转,一股大破灭、大恐怖的意境迎面扑来。在这等惊人的天地之威镇压下,那黑衣青年首先支撑不住,脑中一阵恍惚,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身子摇摇晃晃,瞳孔也渐渐散开。   萧千离的身影缓缓在不远处出现,他略一打量那黑衣青年,轻笑道:“勉强踏入先天的修为境界,争斗经验又是一无是处,连个炮灰也算不上。广济,你也算是一代枭雄,如何与这等小辈为伍?”   广济禅师玄功精湛,一身修为几不下少林住持,此时在诛仙阵中苦苦辗转,直接展现了三重金身,大放毫光,死死抵住如潮水般的压力。   “你……不能杀他……”   广济禅师周身的佛光被压制得只剩半尺许,全身骨骼格格作响,长袍、斗笠业已化作飞灰,被越来越大的压力几乎镇得粉身碎骨。   他见识广博,眼光高明,见这阵法尚未发动便已经如此威力,倘若一经运转,便是万劫不复。当下强忍着全身剧痛,艰难的一字一顿的说,“你……若杀他……中原……将……”   此时一些还没有离开的江湖人士已经看到了这四大剑器从天而降的情形,不由得都纷纷奔了过来,有眼尖的顿时叫道:“是纯阳掌教!”   “萧掌教原来早就已经到了——”   “啊,我就说嘛,这般盛事,江湖中早已传得沸沸扬扬,纯阳掌教又岂会当真不来?”   “哈哈,幸亏咱们多留了片刻,倘若也像那些江湖朋友一般早早离去,便错过了一场好戏!”   转瞬之间,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不少江湖经验老道的人物已经认出了在剑阵中苦苦辗转的那人,不由得惊疑不定,“那不是白马寺住持广济和尚么?”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不是说约战少林么?怎么与萧掌教对阵的却是白马寺?”   “先别管那许多,这等战事,咱们都是生平仅见,安心观战便是!”   “你们都小心些,不要靠得太近,免得被萧掌教的剑气所伤!”   “不入先天者,只怕连靠近都做不到,老夫站在这里,只是看一眼那四把剑气,心神便险些被其所夺。萧掌教的武功当真是神乎其神,天下还有谁能抵挡得住他的剑器?”   “喂,你们快看看,那和尚既然是广济,跪着的那个却又是何人?”   “不知道……”众人纷纷摇头,各自暗暗猜测。   萧千离对远处观战的众人熟视无睹,轻笑道:“本座为何不能杀他?”   广济此时周身佛光只剩下薄薄的一层,眼见就要被诛仙剑阵生生绞杀,情急之下,大叫道:“他是呼耳都维之子呼耳丘,你杀了他,不怕边境战火滔天、生灵涂炭么?”   “呼耳都维之子?”   萧千离的眉头一跳,微笑道:“你果然勾结了匈奴人!”   “是又如何?”广济感觉周身如潮杀机松了一松,佛光顿时展开尺许,压力立减,料定萧千离必然不敢轻易击杀呼耳丘,当下得意的狞笑道,“左贤王独生爱子何等尊荣,倘若你杀了他,左贤王必将勃然大怒,掀起无边血浪,这个后果,你纯阳宫可是能担得起么?”   萧千离不动声色,问道:“你我虽是佛道不容,却好歹也是中原汉人,为何要与匈奴人勾结?”   “谁说我是汉人?”广济哈哈大笑道,“那是你们有眼无珠!老衲本姓杨,乃是鲜卑赐姓……”   此言一出,萧千离顿时恍然大悟。   鲜卑族尉迟氏,为前朝北魏勋臣八姓之一。北魏名将尉迟崇随行军总管达奚长儒与敌人交战,力战而死。北魏文帝因对尉迟崇功业的追忆,下诏赐尉迟氏为杨氏。   谁知这杨氏一族野心勃勃,后人窥视大宝,竟然发动兵变,夺了北魏献帝大位,继而立国大魏,这杨氏一族,竟然一跃成为最有实力的诸侯国之一。   此后大燕灭魏,一统天下,这杨氏一族也被灭门,谁曾想竟然留下了一支血脉。   “原来如此!”萧千离微微颔首,“原来你不惜挑动天下大乱,正是为了你的复国大业?如此说来,你引匈奴入关,挑动中原武林内乱,也算是师出有名了!”   广济距离呼耳丘不到三尺,伸手抓住他的手臂,狞笑道:“是又如何?如今匈奴在边境陈兵十万,你倘若杀了呼耳丘,倒要瞧瞧你如何应对这滔天大祸!”   “滔天大祸?在哪里?”萧千离眨了眨眼睛,笑容显得极为玩味。   “你——”广济刚要怒喝,突然只觉眼前突然一黑,那支撑天地的四大剑器突然倒转过来,天地间元气狂涌,只听广济一声惨叫,竟然被运转起来的诛仙剑阵生生绞成齑粉。   金身三重境界的广济尚且如此,那呼耳丘更是不堪,早就被无边剑气绞杀成一团肉酱,死状惨不忍睹。   萧千离收回了剑气,低声自语道:“广济,若留你在世间,还不知会搅出多大的乱子来。既然如此,索性先取了你的性命,至于匈奴左贤王,本座自会与他好好谈谈……”   说到“谈谈”二字,他眼中已是杀机凛冽,嘴角更是浮上了一丝摄人的微笑。 第五百九十四章 深入敌巢   “早就说过,我家掌教自然在该在的地方。”   在少室山山脚下的一间凉亭里,宋书剑朝明性禅师挤了挤眼睛,促狭的笑道,“宋某早已说得清清楚楚,可有半分虚言?”   明性禅师沉默片刻,点头道:“广济师弟一刻不现身,萧檀越便一刻不会出现。但是倘若广济一旦露出破绽,取其首级者,必为贵派掌教!”   “正是如此!”宋书剑微微颔首,“广济也是被咱们的双簧惊得乱了心思,否则以他的老谋深算,断然不会轻易暴露踪迹,继而被本派护法金雕探察,死在掌教之手。”   明性禅师长长叹息一声,目光怅惘的朝远方看去,喃喃道:“广济师弟何其不智也?大魏灭国已有数百年之久,可怜尉迟杨家费尽千辛万苦留了一支血脉,更应该摒弃家国恩仇,一心礼佛,说不定有朝一日大彻大悟……可惜,他还是选择了这样一条道路。”   “可怜、可悲、可叹、可恨!”宋书剑缓缓道,“幸好他本事不足,倘若他艺冠群雄,天下间无人可当之,又该如何?”   明性禅师低头想了一想,口宣佛号道:“阿弥陀佛!作善得善,作恶得恶,而五浊恶世,不可作恶。善不失善报,为恶自招殃,莫言轻脱。吉凶祸福,皆由心作。”   宋书剑精通百家之长,闻言轻笑道:“大和尚,少来这般善恶果报一说,我家掌教倘若也是这般,也就不必参与什么佛道之争,天下任凭释教独大,岂不甚好?”   明性禅师脸上半点不见尴尬之色,反而欣慰道:“若能如此,当真是再好不过……”   宋书剑大笑道:“大和尚又要乱宋某之心么?休要罗咤,去休!去休!”身子一晃,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明性禅师望着宋书剑离开的方向,呆呆出了一会儿神,摇头叹息道:“也是世间一等一的人物,纯阳宫一飞冲天,少林亦该早做打算……”   在宁夏平原的最北部,东临滔滔黄河水,西依巍巍贺兰山,有人迹罕至的星海小湖,远山近水相映成辉,波光粼粼,鹳鸣鹤舞,鱼游虾戏,好一片生机盎然之意。   这数百里渺无人烟的湖畔,此时却站着几位身影。   “不必相送了!”走在前面一人回过身来,正是纯阳掌教萧千离,微笑道,“自此前行数十里,便是匈奴地界,诸位都是中原武林赫赫有名的人物,倘若被匈奴斥候发现,反而横生事端出来!”   在他的身前,赫然便是真武掌门清虚道君、崆峒掌门陆尘子、神霄派掌教西河道君与唐家堡家主唐峰、唐家堡惊羽门主唐明礼五人。   几人都沉默半晌,陆尘子性情火爆,此时却也一反常态的一言不发,西河道君却踏前一步,重重在萧千离肩上一拍,笑道:“此去凶险无比,萧掌教虽说武功冠绝当世,却也要千万小心!”   萧千离含笑点头,只听唐峰沉声道:“萧掌教,匈奴地界虽是凶险,唐家却也有些子弟潜身其中,若需协助,掌教只管持唐门令前往,凡唐门子弟,无有不从!”   唐明礼微微一怔,侧头看了唐峰一眼,嘴唇蠕动了一下,却并没有开口。   萧千离察言观色,对唐明礼的复杂心思早已心知肚明,当下呵呵一笑,道:“萧某心中有数,在此谢过唐门好意!”   他竖起一掌,稽首向五人行道门大礼,正要转身,却听唐明礼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六个时辰之后,西线镇北军将布防吉星山!掌教谨慎!”   听得此言,萧千离起先微微一愕,随即满含深意的微笑了起来。   星海湖地处银州北向,是中原与匈奴东交界之处,而吉星山则远在西北武威郡。唐明礼这个时候竟然将镇北军西路战线推进百里,对于匈奴军是一个极为强烈的信号,必然将左贤王的注意力吸引到西路,无形中掩护了萧千离从东线进入匈奴腹地的举动。   “有劳唐长老费心!”   萧千离向唐明礼长长一揖,一只巨鹰从空中探出身影,急速下降,载着萧千离飞上云端。   望着萧千离去得远了,清虚道君幽幽长叹道:“左贤王麾下高手如云,处处杀机,也不知萧掌教是否能全身而退……”   “这可不比金山寺。”陆尘子也重重的叹息一声,语气怅惘,缓缓道,“可恨广济秃驴,将呼耳都维拖入乱局,挑起无边战火,若非如此,萧掌教又何必孤身犯险!”   唐峰却盯着唐明礼,面露古怪之色,笑道:“二哥,萧掌教坏了你的大事,你居然会调动镇北军掩护?当真是咄咄怪事!”   唐明礼老脸一沉,冷哼道:“姬喜这些年愈发昏庸,老夫意图择贤辅之,也是为臣常情,又何来甚么大事?如今玄观道君入朝,内清外抚,朝堂中也清净许多。莫非你当唐老二真是老糊涂了,看不清形势么?”   唐峰只是抿着嘴,含笑不语。却引得唐明礼愈加恼羞成怒,正要发作,只听清虚道君呵呵笑道:“萧掌教悲天悯人,为天下苍生不惜以身犯险,深入敌巢,我等只恨不能随其而行!唐长老这番举动,着实是有大智慧、大胸襟之举,贫道代天下道门在此谢过!”   清虚道君如今执掌三清令,有足够的资格代表天下玄门。他长长一揖,当真是份量极重,饶是唐明礼一向桀骜,此时也慌忙还礼道:“不敢!唐某既然出世,食大燕俸禄,一举一动自然是为家国而行!仙长言重了!”   这几位大佬心有所感,也是唏嘘一番,却不知在数十里之外,另有几个身影也正在交谈,其中一人是个满面红光的老乞丐,正是丐帮当代帮主郭天赐。   站在他旁边的是两个美貌女子,其一是纯阳四弟子、丐帮大小姐郭玉盈,另一个却是一直在玉虚峰担任内务后勤的陆无厌。   陆无厌浑身收拾得干净利落,背负承影剑,布帽覆青丝,脸上戴着小巧的铜制面具,将如花玉容遮盖得严严实实。   “陆师叔,您真的要去啊?”郭玉盈脸色为难之极,嗫嗫嚅嚅地说,“弟子原本与二师父都说好了,匈奴那边虽然形势险恶,丐帮却也有不小的势力,弟子偷偷随行,一路上自有丐帮弟子接应。如今陆师叔却……”   “无妨!”陆无厌伸手梳理着郭玉盈鬓角的乱发,温柔的笑道,“你们都是师兄的心肝宝贝,倘若伤着一个半个,他还不气炸了肺?”   “可是……”郭玉盈为难的说,“师尊虽然嘴上不说,咱们却都知道,师叔才是师尊最心爱的人呢……”   陆无厌的眼神一僵,半晌才强笑道:“我身为纯阳掌教的师妹,又怎么能庸庸碌碌,当一个废人?如今我有隐蛊在身,即便打不过人家,想要脱身也不算太难!”   见郭玉盈还要再说,陆无厌轻轻拧了一下郭玉盈的小脸,笑道:“好了,我这就要走了!你乖乖的学本事,以后……”   她眼圈儿一红,便再也说不下去,一转身,巨鹰从空中直直飞了下来。   “小姑娘,这东西你拿着!”一直在旁边默默喝酒的郭天赐顺手扔来一块小小竹板,“倘若遇到丐帮弟子,取出青竹令,说不定有些用处。” 第五百九十五章 毒树   匈奴斥候云云,完全是萧千离的随口应付。   自此北行百余里,都是荒无人烟,放眼望去,视线所及之处,全是大片荒原,一眼望不到尽头。   这里是双方边界的缓冲带,无论是镇北军还是匈奴精骑都不会在这里布防,地势开阔,无遮无挡,倘若起了战事,双方都有一百种方法能轻易将这里化为一片死地。   萧千离乘鹰一路飞过茫茫荒原,及至日偏西方,远方的地平线上才出现了一片黑影。   这是一片占地辽阔的树林,林荫连在一起,遮天蔽日,蔚为壮观。看清远处的景象,萧千离立刻提升了高度。   有密林的地方必然有水源,就有很大的可能性会出现一个大部落。如今天高气爽,如果飞得太低,很容易被对方发现。   但是出乎萧千离的意料之外,他绕着密林飞了一圈,已经飞到了尽头,却依然没有见到任何部落存在的痕迹。   密林的东边有一个碧蓝的水潭,水波如镜,微风荡起层层涟漪。萧千离想了一想,控制巨鹰落下地来,在水边略一打量,便寻了一块白地坐了下来。   此去匈奴腹地,除了“见机行事”四字之外,萧千离几乎毫无头绪。除了一个大致的方向之外,他实际上并没有想清楚究竟要如何行事。   唐家堡庞大的情报系统,为萧千离带来了大致的敌情,总算不至于两眼一抹黑,但是想要从中找到一个可行的方法,避免呼耳都维发狠报复,萧千离如今却还没有想到什么好办法。   “难道真的要来一个万军从中取上将首级?”想到这里,萧千离也不禁哑然失笑。   且不说左贤王何等人物,单单他麾下的精兵强将,谷蠡王、大将、大都尉、大当户、骨都侯,“非先天不得为将”,便足以将萧千离活活困死。更不要说左贤王原本就拥有一身精湛的先天高阶修为——能成为匈奴二王之一,仅次于大单于,岂会是寻常人物?   “唐门情报上,言明呼耳都维精擅外门功夫,能将外功练到等同于先天高阶的境界,可想而知是何等的威力?就算是出动四大剑器,只怕轻易也镇不死他。倘若陷入重围,千军万马围困上来,我又如何能击杀此人?”   “倘若纯阳宫七大先天同时出动,或许还有胜机……”   刚刚冒出这个念头,萧千离就很快打消了。他千辛万苦,总算是将一个一穷二白的纯阳宫打造到这个程度,每一位门人都是费了无数心血造就,折损一个半个都要心痛的滴血,更何况一股脑儿将七大先天一口气投入杀阵?   说到底,萧千离敢单人单剑杀入匈奴腹地,其实就仗着高来高去的本事,除了拥有深厚底蕴的明教与唐门之外,天底下还没有一个势力能在空中截杀自己。即便金雕火儿已经送回了昆仑山,单凭巨鹰之力也足以让自己进退自如。   想到这里,他轻轻叹息一声,半蹲在水潭边,掬起凉水洗了洗脸,忽然微微一怔,转头向那密林看去。   “这地方……似乎有些古怪?”   他站起身来,略一迟疑,便举步向密林边缘走去。   太安静了!   这样庞大的林地,附近没有人烟,还可以说是因为地处偏远,但是连鸟叫虫鸣都没有半点,这就怪异得很了。   踏着厚厚的枯枝败叶,萧千离走进密林,这才发现这里的树木分外粗壮,树干笔直,光溜溜的,树干上方延伸出巨大的树冠与枝叶,向着四面八方扩展,同其他巨树的枝叶交织在一起,枝叶深处,幽暗静谧。   但是除了无数树木之外,莫说没有虫鸟,就连蚂蚁也不见一只,偌大的密林无比深邃,令人毛骨悚然。   萧千离眉头紧皱,反手拔出纯钧剑,剑光一展,一大块树皮便从中断裂,断口平滑如镜,里面却露出绿莹莹的木芯来,一股刺鼻的气息顿时散发开来。   “好毒的树,怪不得没有半个活物。”萧千离倒是吃了一惊,这么多蕴含剧毒的树木藏在这里,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他往里走了几步,一无所获,正要原路退出,忽然目光落在地上,顿时停住了脚步。   这是一根断裂的枯枝,不过手指粗细,半截断口入土半分,看来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但是——   萧千离轻轻挑开枯枝,泥土上赫然露出一个浅浅的脚印。   “有人从这里进去了,还不止一个!”   他低头搜索片刻,拨开地上的枯枝败叶,果然见到有无数杂乱的脚印,顺着林间一直延伸到深处,看脚印的痕迹,大约已经有三五日的时间。   萧千离心中一动,在意识中悄悄下令,命巨鹰起飞,顺着脚印的方向在树冠上方疾飞,一路探察详情。   通过与巨鹰的神秘联系,萧千离很快“看到”密林深处,有一个不大的水潭,水潭边并无树木,却有无数人影不断晃动。有人分明看到了神骏的巨鹰飞过,却也并不在意。   “哼!”萧千离艺高人胆大,当下举步便行。   前行数里,果然隐约听到有人声传来,萧千离留了个心眼,当下借助树木匿形,缓缓向那边摸了过去。   幸好巨大的树冠遮挡了光线,尽管太阳尚未落山,密林中却漆黑一片。借着地利之便,萧千离渐渐靠近了巨鹰“看到”的方位,从一棵大树后探出头来,凝目看去,眼前的景象,顿时让他的血液几乎凝固。   眼前有数百人正在有条不紊的劳作,水潭四周分布着大大小小数十个营帐,数十名身披皮甲的匈奴士兵四处巡查,人人手持兵器,虎视眈眈的盯着这些衣衫褴褛的劳工。   在皮鞭和刀剑的驱使下,这些劳工手持大锯,将这些蕴含剧毒的树木砍伐下来,又有匠人将其锯成细细的木条,打包层层叠叠堆放在一起,看那水潭边堆积的木条,只怕不下数十万根之多。   “看那木条的规格样式,分明是用来打造箭矢!也不知已经打造了多少,这又是第几批?”萧千离心中惊怒交加,倘若这数十万支箭投放在边境战场中,镇北军必然会吃一个大亏。   他心中正在暗暗盘算,忽然一个正在锯木的工匠闷哼一声,一头栽倒在地,脸色发青,分明是中了毒的模样。两个士兵顿时提着刀奔了过来,其中一人熟练的撬开他的嘴,另一人从水潭中取了一袋水,胡乱倒入口中,过了片刻,只听那工匠哇的吐了一阵黄绿液体,便能慢慢活动。   “死了没有?没死就继续做事!”一名士兵“唰”的一声一鞭子抽在那工匠身上,打的那人浑身一个哆嗦,艰难的爬将起来,抖抖索索的拖过锯子,继续开始劳作。   “怪不得他们要将制作工场放在这里,一为掩人耳目,二是这潭水能解树木之毒!”   萧千离略略明白了一些,当下站直身子,大踏步走了出去。 第五百九十六章 给你们一个机会   数十名毫无防备的匈奴步兵,在如今的萧千离手中,只不过是一炷香的事情。穿过满地的尸体,提着寒光闪烁的长剑,萧千离左手屈指一弹,一道锐利的指力化作无形剑气,将最后一名狼狈逃窜的匈奴士兵从背后生生贯穿,一头栽倒在地,气绝身亡。   出乎他的意料之外,那数百名工匠眼睁睁的看着他肆意屠杀,却只是茫然的看了几眼,站直了身子,提着工具呆呆的站在那里,没有任何趁机逃跑的意思,也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从他们的眼神中,萧千离只看到了麻木和死寂。   “谁来说说,你们这里是在干什么?”   无人回答,甚至没有人去看萧千离的眼神。   萧千离连问三遍,却依然无人开口,他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高声道:“你们自由了,都走吧!”   寂静无声,过了半晌,才有一个年轻的工匠惨笑一声,“你放我们自由?我们能去哪儿?”   萧千离锐利的目光紧紧盯着出声的那人,缓缓道:“你没有家可以回么?”   “没了……早就没了……”那人从队伍中慢慢走了出来,“我知道你是汉人,我也是,他们都是!”   萧千离微感意外,还以为这些人都是匈奴底层百姓,没想到居然是来自中原。当下释然道:“既然同为汉人,那就更好了,我带你们出去!”   那人摇了摇头,苦笑道:“多谢你的好意,只是我们这些人早已经生不如死,甚至连求生欲望都小得可怜,又怎么可能越过这数百里荒原边界?”   总算是有个可以沟通的人,萧千离请他在一旁坐下,那人犹豫片刻,颤颤巍巍的坐了下去,犹自不敢置信一般,伸手摸了摸屁股底下的木头,似乎连坐下休息的举动,都成了一种遥不可及的奢望。   那人中气不足,说话有些艰难,幸好条理还算分明,萧千离倒也听得清楚,渐渐明白过来,不由得恍然大悟。   原来这里的都是匈奴人历年打草谷从中原掠夺来的百姓,这些被当做猎物的汉人,大多都被虐杀,却有一部分有手艺的,或是身强力壮者,则被填充进了匈奴将作司,专门从事工匠劳作。   “我是一年半前被抓来的……”那人回忆道,“那时候我们一共被抓了两百多人,活下来的就只有我一个,多少还存了一些逃出去的心思。”   “而他们……”那人声音已经低沉了下去,“五年?八年?每天都是这样的日子,他们几乎已经不会说话,除了机械的劳作之外,他们没有任何交流的欲望,也失去了生存的能力。”   “你也看到了,这里的树木虽然蕴含剧毒,却是最好的毒箭制作材料。我们在这里已经呆了三个月,死了大概四十多人。虽然这里的潭水能够解毒,但是中毒次数太多,或是不小心被树枝刺伤太深,也会救治不回来。”   “从这里出去,一路向西,大概六七十里有一座将作营地。我们就是从那里过来的,每半个月会有大车送粮食过来,同时运走做好的毒箭。”   “今年年初,有匈奴大匠发现了这里的树木特性,故而兴建了一座将作营。从立秋开始,我们就从四面八方被运到这里,开始制作毒箭。如今已经大约制作了四五十万支,都存放在将作营里。等到开春解冻,就会被陆续散发到前线军营中。”   “我知道你是个很有本事的汉人,但是你一个人做不了什么,也帮不了我们。”那人语气很诚恳,“趁那些人还没来,你还是赶紧走吧!他们还需要依靠我们制作毒箭,不会杀了我们!”   萧千离沉默半晌,忽然开口问道:“下一次他们派人过来,是什么日子?”   “三天前刚刚送来了一批粮食,运走了八万支箭。时间还早得很,你快些走罢!”   “走?”萧千离微笑道,“好戏才刚刚开始呢!小兄弟,你可知这些树容不容易烧起来?”   “……?”   夜幕低垂,数百个衣衫褴褛的工匠,提着大包小包的粮食和水袋,无所适从的站在密林外的水潭边。看着密林中升起的黑烟,那个口齿尚且清晰的工匠已经彻底凌乱了。   “咱们站在上风口,不会中毒烟。”萧千离顺口安慰了几句,“这里也有一个水潭,不知道有没有解毒的效用?”   “里面的那个水潭水质特殊,这里只是普通的清水……”   北地气候干燥,借着萧瑟秋风,密林中很快燃起明火,不多时便烧得火光冲天,大片大片的黑烟不断吞吐,向西方飘去。   “烧了……都烧了……”那些眼神木然的匠人当中,忽然有人叫了起来。   “烧得好啊!”那人重重的跪在地上,抱着头,痛哭失声。   哭声带动了更多人的情绪,一个个瘦的皮包骨头、满身鞭痕的匠人泪流满面,有人不断捶胸顿足,有人在地上哭着打滚,更有甚者以头抢地,嚎啕大哭。   萧千离没有阻止,他知道这些已经彻底麻木的人,突然来了这样一次强烈的刺激,反而能够激发起他们内心的求生欲,这对于他们来说反而是一件好事。   占地数以千亩计的庞大林地,其中蕴含有剧毒的树木不知有多少,燃起的毒烟蔓延数十里,即便是站在上风口的萧千离也觉得有些头晕目眩,这些寻常工匠则更为不堪。幸好他们经验丰富,各自以浸湿的棉布掩住口鼻,更有人解下水袋,倒出原先储存在内的解毒潭水,一一分发下去。   “看,他们内心和你有同样的不甘,只不过是长久的压迫和劳作麻木了神经,一旦爆发出来,他们一样向往自由!”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匠人弓着身子,将一块用解毒潭水浸湿的棉布恭恭敬敬托给萧千离,虽然萧千离并不需要,却还是向那老人还了一礼,伸手接过。   “我们中原汉人,从来就不是什么生性卑微之人,逆来顺受,只是在等待一个堂堂正正崛起的机会,骨子里自有泱泱大国的尊严!”萧千离拍拍那个目瞪口呆的年轻人的肩头,微笑道,“我现在给你们这样一个机会,一个活下去,能够重获自由的机会!” 第五百九十七章 一人埋伏一军   黑烟飘到将作营地,不少匈奴士兵都大声咳嗽起来,隔着数十里之遥,都能有如此毒性,可想而知这树木中蕴含的毒性是何等猛烈?   “怎么回事?”营地的几名带兵将领都从营帐中走出,大声问道,“这毒烟是哪里来的?莫非是哪里失火了?”   不用太多解释,夜色中萧瑟的秋风已经说明了一切。   带队将领也是精通兵事之人,他借着营地里的照明火光看清了毒烟来源,不由得脸色一变,大声呼喝道:“取出解毒潭水,立刻分发下去,战马牲畜都不要落下!斥候第一营,立刻去云生林查看,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匈奴骑兵乃是当世第一精骑,能担任斥候者自然是马术最出众之人,当即有十余人强忍着胸口的不适,匆匆取了两袋解毒潭水,咕嘟咕嘟倒了几口,又倒出一些给马匹饮用,以棉布遮挡马匹口鼻,其余的打包挂在马鞍侧,翻身上马,举起火把,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将作营地中一片混乱,幸得匈奴一向治军极严,数十名统领上马来回奔驰,若有骚乱,立刻上前一刀砍翻,顿时将营地中的异动弹压下来。   营地中地位最高的带队将领名为八思多,大约等同于化炁高阶的武功境界,本是一位统率本部三千精骑的骨都侯,只因犯了军纪,被大当户万骑长贬来东营将作任职,统领步骑千人。他接了这个差事,满心欢喜,一心要赶在冬季冰封之前完成六十万支毒箭的制作任务,立下功劳,也好官复原职。谁曾想竟然出了这档子事,不由得脸色铁青,气哼哼的提刀在营地中穿梭巡查。   “曼古都到底在干什么?我给他一个配置齐全的百人队,还再三嘱咐他千万小心,切记不可失火,怎么还会出事?烧了点树还不算什么,偌大的云生林总不至于烧得干干净净,倘若要是那些工匠死得太多,我去哪里找人来做剩下的十万支毒箭?”   他心中越想越是烦闷,在营地中转了半晌,见吹过来的毒烟越来越浓,不少人压抑着不住咳嗽,就连马棚里栓着的牲畜战马也不安的挣扎,不时吐噜噜打着响鼻。   “不行,这样下去,非得炸营不可!”八思多皱着眉头,一把拉住传令兵,大声道,“吩咐下去,立刻弃营,向北避开风向!”   那传令兵得令,顿时高声道:“将军有令,立即弃营,向北避开风向!”   一声令下,顿时全营而动。八思多正要吩咐备马,却听有人叫道:“将军快看!”   八思多转头看去,只见东方的夜空中红了半边须弥,夜幕中看得清清楚楚,不由得心中大惊,喝道:“隔着数十里,竟然还能看到火光,只怕这林子火烧得不小!步兵押解工匠先行向北转移,骑兵随我前去探察详情!”   副手统领匆匆赶了过来,一把拉住八思多,低声道:“将军,情况不明,斥候至今尚未带回消息,贸然出兵,只怕中计……”   “纵然生变又如何?”八思多一把甩开副手的手臂,沉声道,“倘若云生林烧光了,咱们就是重罪难逃;匠人死光了,咱们的罪也不轻。咱们就算是获罪,也总该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万一是镇北军……”   “镇北军?”八思多不由得一愣,思忖半晌,缓缓摇头道,“他们还没有这个胆子发动全面进攻,纵然有一哨人马进入我方境内,数百里荒原,他们也没有足够的补给穿越纵深。”   副手统领也觉得不至于是镇北军的动作,当下默认了八思多的举动,当即提刀上马随行,三百骑兵点起火把离营出动,甫一出营,立刻分为六队散开,小心翼翼的避开正面的毒烟,向云生林一路奔驰过去。   这六队骑兵奔了一个多时辰,眼见前面火光映红了半边天,不由得一个个都暗暗心惊,这火势如此猛烈,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   八思多位居中路,被越来越浓郁的毒烟呛得眼泪直流,那副手却又赶了过来,大声叫道:“将军,只怕情况不对,咱们的斥候直到现在也不见一人回转,莫非出了什么岔子?”   八思多猛然醒悟,刚要勒马看清形势,突然轰隆一声巨响,地面猛然震动起来,以匈奴骑兵这等精湛骑术,竟然也控不住战马,七八名骑兵措手不及,顿时滚落在地,马匹恢恢嘶鸣,场中顿时乱成一团。   “怎么回事?”八思多一把握住缰绳,座下骏马人立而起,又落下地来,不断转圈,八思多又惊又怒,朝着巨响发出的方向看去,却见远处星星点点的火把业已所剩无几。   一个灰头灰脸的骑兵狂奔过来,翻身跃下马背,单膝跪倒,嘶声道:“将军,敌人在官道上埋了火药,咱们中了埋伏,五十名兄弟仅剩六人!”   “火药?”八思多脸色一变,转头喝道,“传令,命各队迅速向我靠拢!”立刻有传令兵取下号角,呜呜的吹了起来,声音在深夜中传得极远。   紧接着又是两声巨响,惨叫声远远传来,八思多脸色变得铁青,副手高声叫道:“将军,不能再前进了,前面必然有敌人埋伏!”   “不能退!”八思多大喝道,“黑夜中不知敌情,倘若退兵,敌人必然衔尾追杀,骑兵一乱,便有登天的本事也无力回天,命令速速向我靠拢,合兵一处,再行谋算!”   不得不说,八思多这个命令,在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正确的。黑夜中敌情不明,收拢兵力,避免敌人逐步蚕食,也能为接下来的反扑创造机会。   但是他却压根没有想到,真正的敌人,只有萧千离一人!   萧千离不怕他们合兵,反而更怕他们四散逃窜,他武功再高也只有一人,数百名骑兵漫山遍野的逃开,他一人一剑,便是追杀到明天也只怕杀不完。   “轰隆”一声,这次爆炸的方位距离八思多不到里许,一队骑兵刚刚向中路靠拢,立刻被埋伏好的炸药炸得魂飞魄散,五十名骑兵筋断骨折,残肢飞舞,转瞬之间只余十多人完好无损。   看着远处爆炸的火光,藏身在夜色中的萧千离笑得很是开心。   “往那边冲!”八思多直恨得咬牙切齿,见几处方位都有爆炸声传来,当下选了一个小山丘,马鞭一指,泼喇喇的向山丘下奔去。   “哟,这家伙还真是胆子不小!”   萧千离嘴角露出一丝残忍的笑容,冷笑道,“不仅不逃,反而胆敢向本座还击?” 第五百九十八章 管中窥豹   在兑换系统中,凡是原生质、在萧千离所来的那个世界中的物品,大多极为便宜,例如“无杂质山泉水”只不过区区5点,而曾经在击杀岳沙一战中立下大功的照明弹,价值也仅不过区区20点。与动辄上万点的高级功法相比,简直有天壤之别。   正因如此,作价100点的“大桶三硝基甲苯”,曾无数次被萧千离忽略的东西,终于被他无意中发现之时,那种内心的喜悦,简直是天降甘露一般。   前世中化学很少及格的萧千离,三硝基甲苯这个名字无疑有些陌生,但是它的另一个名字,则是大名鼎鼎、如雷贯耳。这种淡黄色针状结晶的玩意儿,其英文缩写为“TNT”!   在绝大多数的时候,系统出品的东西,基本上都是分量十足的玩意儿,因此这“大桶”中,绝非后世号称“全家桶”、分量却只够一个成年男子吃个八分饱的玩意儿,这半人高的木桶,里面可是足足装了一吨自带雷管的TNT。萧千离还生恐分量不足以覆盖全场,竟然一口气兑换出了六桶之多。   一吨TNT,大约等同于150枚手榴弹的威力,足以覆盖一座不大的山头,因此当这六吨TNT先后起爆之后,八思多身边已经仅仅只剩下六七十名残兵败将。   “这究竟是什么火药?怎么如此厉害?”饶是八思多久经战场,此时也不禁骇得面无人色,心中只是喃喃自语道,“倘若汉人已经掌握了这等威力的火药,那咱们匈奴便是一百年也打不进中原……”   “将军,不能再前进了,前面还不知道情形如何,倘若再向前,只怕咱们一个都活不下去!”   脸上被烟熏火燎的副手统领一把扯住八思多的战马缰绳,叫道,“将军先走,末将替你断后!”   “散开!都散开!”八思多一马鞭抽在副手的手臂上,声嘶力竭的大吼道,“不能退!敌人必然趁机掩杀——”   副手被这一鞭抽得痛彻心扉,却依然死死的拉住八思多,正要劝说,却心中猛然一凛,不由自主的回过头去。   几乎与此同时,八思多也是心有所感,急忙抬起头来,见黑夜中四周火把点点,微弱的火光映照下,一个身影缓缓从夜色中走出,手中的长剑映照着火光,寒光闪烁,犹如一泓清水。   “藏头露尾的狗贼,你终于肯从洞里钻出来了?”八思多此时怒气勃发,提着长刀从马鞍上一跃而起,爆喝一声,身子化作一道流光,奇快无比的朝萧千离奔去。   那副手略一犹疑,紧跟着奔了上去,同时还不忘大声呼喝道:“结阵!射住阵脚——”   匈奴骑兵已经被炸得七零八落,但是八思多治军颇严,听到统领的发号施令,条件发射的摆出了锋矢阵,长弓劲弩压低,嗤嗤连响,数十根羽箭射向萧千离的身侧左右,避免对方还有隐藏的兵力。   见到两名将领一前一后的扑了上来,萧千离嘴角一晒,右手长剑一抖,一道璀璨银华奇快无比的当胸平刺,八思多双手举刀招架,只听“铛呜”一声,他双手虎口齐齐震裂,却依然死死的抓着刀柄,萧千离的一剑也被荡了出去。   “哦?”这一下倒是大出萧千离意料之外,刚刚这一剑虽然是随手所发,却也不是寻常人能接得下来,满以为对方必然被一剑穿胸,却不料竟然被接了下来。   “一个寻常的匈奴武官,都有这般本事么?”   八思多满手都是鲜血,一声不吭,大刀拦腰便砍,却又有一道银华从萧千离手中飞起,后发先至,径直贯穿了他的胸口,顿时飙出一道血雨。   “切,小小的武官,竟然还需本座动用鹤翔剑法?”萧千离目光转处,眼见另一人已经恶狠狠的扑了上来,当下长剑回转,一剑斜斜上撩,将那名副手统领胸口破开一条长长的伤痕。   那副手也是悍勇之极,一剑险些被开膛破腹,却依然虎吼着扑上,萧千离眉头一皱,长剑一翻,“啪”的一声拍在那人的肩头,副手统领只觉一座大山猛然压了下来,顿时双腿一软,单膝轰然半跪在地。   “倒也是个硬汉子!”萧千离眼中略有赞许之色,单剑压着他的肩头,左手虚虚一抓,地上的碎石顿时飞了起来,随手一甩,立刻便有四五名匈奴骑兵闷哼一声,倒撞下马来。   那副手自知无幸,转头厉声吼道:“快走,回营据阵而守!”萧千离笑道:“想逃?却也来不及了!”一脚踢在副手统领的胸口上,身形如电,冲进人群中,只见一道流光来回纵横,所过之处竟然无一合之敌,不出片刻,已经将那群骑兵杀得干干净净。   他杀光匈奴骑兵,这才施施然走了回来,高声叫道:“都出来罢!”   只见夜色中人影幢幢,一时间有二三百人从藏身处奔了过来,将受惊的马匹一一驱赶回来,又伸手去剥战死兵将的衣甲。   萧千离慢条斯理踱回到那副手统领身边,笑道:“说吧,如今营中还有多少人马?”   那副手统领被萧千离一脚踢得险些背过气去,幸好他身子一向硬朗,稍稍恢复片刻,这才挣扎着爬了起来,怒道:“果然是个汉狗!你杀了我罢,我什么都不会说!”   寒光一闪,一条手臂齐肘而断,血光飞溅。萧千离森然道:“本座问你,你据实回答便是,说完了,赏你一个痛快!”   那人惨哼一声,痛苦得面孔扭曲,喘息半晌,才愤然道:“汉狗,我恨不得生啖你肉——”   他完好的左手突然飞快的在腰间一抹,一柄匕首反手握住,猛然向心脏刺下,身子已颓然栽倒在地。   萧千离皱了皱眉,自语道:“匈奴人莫非都是这般烈性么?难怪我中原历代高手北征匈奴,却屡次无功而返。倘若都是这般死硬之人,征其一城一地容易,征其心却难了……”   想到自己即将面对匈奴两大权贵之一的左贤王呼耳都维,萧千离内心中一时间却有些为难起来。 第五百九十九章 意外的任务   天色已经大亮,大火整整烧了一夜,火势却依然没有减弱的态势,无数肉眼可见的乌黑毒烟顺着风绵延不知多少里,即便是经验丰富的匠人,又各自带了许多解毒潭水,此时也有些抵御不住。当下在那个年轻人的带领下,众人避开正面风向,绕道缓缓而行。   “从密林出来时,想必你们都已经带齐了干粮。”萧千离略略估算了一下物资,高声道,“加上这些马匹,你们就可以回中原去了!”   这些工匠大多都是经验丰富的汉子,互相对视几眼,当即纷纷跪倒,五体投地的向萧千离磕头,萧千离挥了挥手,笑道:“都早些上路吧,此去一路回到中原还有数百里,路上又是荒芜人烟,你们千万小心些才好!”   “不打紧!”一个老工匠跪直了身子,大声说,“恩公尽管放心,咱们临出来时,将那些粮食大部分都带了出来,省着点吃,足够咱们回到中原。路上虽然荒芜,却也不愁马草、引火之物,咱们都是手艺人,饿不死!”   “这就好!”萧千离呵呵笑道,“本来还打算带你们去营地找些马车,如今看来倒是省了不少事。”   “马车?”几个资历较老的工匠都在呵呵轻笑,有人大声叫道,“恩公多虑了,咱们工具齐全,只要找到无毒的树木,还怕造不出几辆马车么?”   萧千离略一思忖,回想起自己飞跃数百里荒原之时,倒也看到不少栎树枫树,自然不愁木材,当下笑道:“难怪以匈奴人的残暴,也要将你们养起来,倘若使用得当,足以当千军万马。”   众人哄笑起来,又在几个老人的带领下向萧千离磕头,这才相互搀扶着站起,牵着马缓缓离开。   萧千离目送众人离去,正欲举步而行,忽然背后奔来一匹马,马背上赫然坐着那个年轻的工匠,他奇道:“咦?你怎么还不走?”   那工匠爬下马背,大声道:“小人知道恩公将做大事,愿助恩公一臂之力!”   “你助我?”萧千离轻笑摇头,“你能帮我干什么?刀枪无眼,还是随他们一同回中原去吧!”   那人倔强的摇头道:“恩公不知,小人虽然是个手艺人,却也在匈奴境内活了一年多,会说匈奴话,知道他们的工匠作坊,也知道他们军械的存放地点。之前咱们做的几十万支箭,倘若分发出去,必然会对咱们的汉军造成极大损失,因此小人斗胆,恳请恩公带我前去,一把火烧了那些毒箭!”   这一番话倒是让萧千离大为意外,上下打量了这年轻人几眼,笑道:“你倒是看得透彻。只是你不会武功,倘若被人一箭射死,岂不是冤枉丢了性命?”   那人苦笑一声,低声道:“好教恩公得知,小人全家十一口都被杀得干干净净,便是回去,也是了无生趣。倘若当真死在这里,倒也一了百了!”   萧千离沉默半晌,轻叹道:“也罢,你便替我指路,待本座烧掉将作营地,你再自行去追赶他们罢!”   那人嘴角动了一动,犹豫了一下,点头道:“也好!”   一路上,萧千离这才得知一个惊人的消息——这五十万支毒箭,仅仅是匈奴人大力发展军械的一个环节。这几年来,匈奴人出了一个天才大匠,名为哈拉提·阿斯塔纳,在他的主持下,匈奴先后发展出鸣羽弓、射天连弩等骑兵利器,轰天炮、三角井栏等攻城武器也在大力打造之中。   萧千离越听越是心惊,这等军械利器,毫无疑问正是针对中原人而来,长期以来,在野战中就连当世第一强兵镇北军也只不过与匈奴精骑打个平手,进一步强化弓弩的作用,正是针对镇北军重装步骑最有力的法宝。而最为克制游牧民族的坚城据守,在先进的攻城武器下,也会极大的减弱其作用。   “小人亲眼所见,那轰天炮类似于巨型投石车,能轻易将大石投出八百步,屋倒房塌,中者无不筋断骨折!”   “小人曾被征募去制作射天连弩,机簧强劲,构件精巧,六十步之内,当真是无甲不破……”   “这个叫哈拉提的人不能留了!”萧千离眼中寒芒闪动,这等军械大才,岂能容其活着?这一刻,哈拉提·阿斯塔纳的作用,甚至在萧千离心中超过了左贤王呼耳都维。   “还好,一切都来得及!”萧千离遍体生寒,连连追问,总算得知这些军械也是近两年才投产,产量不足,尚未下发到各个军营当中,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盘算片刻,萧千离立刻道:“咱们速速前行,先行烧掉毒箭制作工坊,你再带我去寻找那些工匠作坊!我问你,倘若你见到哈拉提,能认得出来么?”   “认得出来!”那年轻工匠连连点头道,“我去年被捉住不久,就被征召到西北腹地的一座大营地中制作木件,他曾经指点过我构件的尺寸……”   “很好!”萧千离唤来巨鹰,翻身跃上,“我先行一步,待我烧掉毒箭之后再来与你会和!”   “哎——”那年轻工匠尚未来得及说话,只见萧千离已经乘鹰飞得无影无踪,当下讪讪的停住了脚步,挠头道,“这位恩公未免太心急了些,我只知大概方位,却不知究竟有多远啊……”   他想了想,当即笨拙的爬上马背,朝着毒箭作坊的方向奔了过去。   不到半个时辰,不远处已经烧起大火,那年轻工匠又是惊讶,又是佩服,喃喃自语道:“恩公当真是神仙中人,这等高来高去的本事,也不知是哪座仙山的神仙——”   萧千离冒着远远飘来的毒烟,一把火烧掉已经空无一人的将作营地,看着数十万支堆放在营地仓库的毒箭付之一炬,这才回转过来,寻到还在路上艰难跋涉的年轻工匠,笑道:“走罢!”   一骑一鹰,走走停停,不知不觉行了四五日,地势渐渐有了起伏,不再是一马平川的荒原,多了牛羊牧民,也有了些人烟。   “这里是哪里?”萧千离远眺南方连绵群山,不觉有些心旷神怡,忍不住问道。   “好像叫大马群山……”那年轻工匠不确定的回答了一句,“或是叫大青山,我也记不清。不过,这一连山脉的名字我倒是记得。”   “阴山!” 第六百章 火烧百里联营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一首雄浑至极的唐代七绝压卷之作《出塞》,写尽了王昌龄的悲愤之情,从小就听过这首诗的萧千离,立刻将眼前的阴山与出塞诗联系了起来。   萧千离从河套北上,烧掉云生林,继而一路向西,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阴山脚下,他凝视着连绵的群山,在阴山山脉的南边,就是被游牧民族劫掠、骚扰数千年的中原地界。   在曾经的那个世界中,自秦汉以来,历朝历代都饱受胡人侵袭。在这个世界中,尽管有当世第一强兵镇北军死死扼守北线,游牧民族却从未打消过南侵的念头。   这个叫葵哥的年轻工匠牵着马恭恭敬敬的站在旁边,不时偷眼去看面前这位仙风道骨的儒雅道长。他还不能理解萧千离的感叹,更不知道在萧千离的心中,已经渐渐形成了一个庞大的计划。   一路向西,天色黄昏时,二人避开四处游荡的斥候,绕过一个小山丘,终于看到了前面旌旗招展的大营。   远远的都是连绵不绝的匈奴军营帐,蚂蚁一般密集的匈奴士兵和刀枪,层层叠叠的工事,露天存放的军械更是堆积如山。看到这个场景,葵哥不由自主的双腿打颤,若不是萧千离一把抓住他的后领,只怕他就要双腿一软趴在地上。   “这就是匈奴将作东大营?”萧千离也是被守备如此森严的百里联营小小的震撼了一下,拎着葵哥,再次确认了一遍。   “没错……就是这里!”葵哥强行控制自己战战兢兢的双腿,勉强站直身子,暗骂自己没用,竟然被吓成这样怂样。他定了定神,指着远处一处布满拒马的出口,“上次我就是从这里出来的。这里是匈奴东线的将作大营,东线军绝大部分的军械制作、存放都在这里。”   “这可怎么进去呢?”看着那绵延数十上百里的大营,萧千离也有些犯难,虽然只要有足够的兑换点,系统能无限的提供TNT,问题是要炸掉这等规模的庞大营地,自己哪里来的这么多兑换点?   他表面上沉吟不语,意识却飞快的沉入识海中,飞快的在系统中翻找,忽然心中一动,吩咐道:“你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本座自行前去即可!”   “啊?”葵哥不由得一惊,急忙拉着萧千离的衣袖,低声道,“恩公,您一个人怎么进去?这里少说也有精兵上万,您就算是神仙,也杀不完啊……”   “谁说我要进去了?”萧千离又好气又好笑,拍掉葵哥的手,笑道,“我这次大约需要去两三天的时间,你找个地方躲好,等我做完事你再出来!”   “安全的地方?”葵哥犹豫片刻,点头道,“我倒是知道有个地方很安全,不过……恩公何时做完大事?小人又去何处寻找恩公?”   “到时候你自然会知道——”萧千离神秘一笑,呼唤来巨鹰,乘鹰扶摇直上,转瞬间消失在云端之中。   目送萧千离离开,葵哥似乎失去了主心骨一般,他畏畏缩缩的躲在山石后,探头远远的向大营瞥了一眼,牵着马转身走进了一处山林中。   他刚走没多远,就顺手将马背上的袋子解了下来,伸手一拍,将马赶走,自己却背负着干粮清水,自顾往小山上爬去,一直爬到夜幕低垂,才总算是来到了山腰间的一个小小石洞前。   这是他之前跟着匈奴工匠伐木时发现的,洞口还不满二尺,里面却足有六七尺方圆,足以舒舒服服躲一个人。当时他暗暗留了心,如今这片小山林已经砍伐一空,早已无人前来,正适合他藏匿身形。   他爬进石洞,又反身顺手拖了些杂草粗粗掩盖洞口,点起火折子往洞里看了几眼,见洞里干燥空荡,当下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吃了几口干粮,喝了清水,竟自沉沉睡去。   转眼之间葵哥已经在石洞里藏了三天,偶尔探出头往外张望,却是平静如昔,不由得暗暗发起慌来,“恩公说两三天便回,也不知他去了哪里……他说我自然会知道,如今却毫无动静,莫非恩公一去不返?”   想到这里,葵哥顿时发起急来,他身上只不过带了四五日的干粮清水,这里又是匈奴将作北大营所在地,戒备森严,倘若自己一个人孤身上路,过不了多久就会被斥候发现。   他焦急万分,在洞里辗转再三,一直到夜色降临,终于暗暗一咬牙,“不能等了,倘若再不出去,只怕要活活饿死在这里……”   葵哥打定了主意,当下将东西收拾一番,将所剩无几的干粮清水尽数塞进包袱里,背在身后,从洞里艰难的爬了出来,刚刚站直身子,抬头看去,不由得顿时呆了。   远处半边天都已经被火光映红,浓烟滚滚,数十里联营处处火光冲天,隐约有无数惨叫声传来,不时有一声声猛烈的爆炸声传来,更是惊天动地,声势惊人。   葵哥呆呆的张大了嘴,半晌才冒出一句话来:“恩公究竟是怎么做到的?这数十里联营,竟然被他一把火烧了?”   此时的萧千离,正乘坐在巨鹰背上,夜色的掩护,让下面的匈奴士兵根本看不清是什么东西在袭击,只知一个个大桶从天而降,落在地上砸得四分五裂,桶里流出无数粘稠刺鼻的黑油,遇火即燃,纵然用沙土掩盖却也无济于事。那黑油一边熊熊燃烧,一边还在不断流动,流到哪里,哪里便立刻被引燃,转瞬之间处处都燃起大火来。   “这是天火!这是天火!”一个匈奴士兵终于忍不住了,双膝跪地,双手高举,大喊道,“上天震怒了,天火燎原啊!”   从空中看下去,这场大火足足蔓延数十里的联营,赤红色的火舌窜起数十尺高,一些大桶直接扔进炽热的火焰,甚至引发了巨大的爆炸。   地上浓烟突突突喷向天空,营盘里的狼烟和马粪都被烧着了,一股浓浓的味道蹂躏着所有人的眼睛和鼻子。成千上万的战马坐骑被大火浓烟炙烤,相当一部分身上的毛发已经沾上了火星,发了疯一样嘶鸣着,在大营里横冲直撞,马蹄下去,不断有人被踏得满地翻滚。   无数匈奴士兵和工匠没有穿衣服就从帐篷里奔出来,不少人干脆还光着屁股,在大营里疯狂地跑,不跑不行,哪里全是火,没有火的地方就是发疯的坐骑,稍有不慎就会被踩到撞到,在这个处处是火的地方,被撞倒的唯一下场就是被活活烧死。   这个时候,防备森严的外围工事反而成了索命符——无数士兵拼命想要冲出营地,却翻不过高高的粗大栅栏,只能从几处布满拒马和地刺的出入口涌出。三五十人可以轻易鱼贯出入的出口,如今却被成百上千人拥挤,一时间反而谁都出不去,空中又落下两个黑乎乎的大木桶,燃起熊熊火墙,立刻将几个出口封死。   萧千离已经下定了决心,要用这一场大火,彻底将这个庞大的将作营地彻底抹去! 第六百零一章 大伤元气   《梦溪笔谈》有云:“鄜、延境内有石油……沙石与泉水相杂,惘惘而出,土人以雉裛之,用采入缶中。颇似淳漆,燃之如麻,但烟甚浓,所沾幄幕甚黑……此物后必大行于世,自余始为之。盖石油至多,生于地中无穷,不若松木有时而竭。”这便是古人最早对于石油的记载。   后世中,早已没有了露天的油井,因此萧千离从未想过利用这种东西。只是他前几日一心想要火攻百里联营,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凑不齐所需的TNT,绞尽脑汁,终于想起了这个细节。   这露天油井地处“高奴县”,即后世的延安附近。萧千离在系统地图中反复搜索,终于找到了这个地方,不由得大为欣喜,急忙乘鹰连夜赶路,终于找到了书中描述的油井。   如今纯阳宫坐镇一方,商队遍布西北诸郡,也算是财大气粗。果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萧千离大把银子洒将出去,顿时整个高奴县都轰动起来,木匠运来一车车空木桶,数百劳力围着黑乎乎的油井,将木桶灌得满满当当——最后自然少不了给地方官员送上一份“取水费用”,如此自然是皆大欢喜。   将这无数装满石油的木桶一股脑儿塞进百宝囊中,萧千离又匆匆赶回匈奴将作东大营,乘鹰飞至营地上空,左手持着百宝囊,右手从中取出一桶桶石油,只管人多的地方、没火的地方、有大帐篷的地方,疯狂地砸将下去。   起先匈奴士兵被从天而降的大木桶砸得莫名其妙,不少人还张弓往天上射箭,只是萧千离仗着夜色掩护,飞得足有百丈高下,任凭臂力再强,又如何射的中他一根汗毛?   等到大片营地到处都是粘稠刺鼻的石油流淌,萧千离很是恶趣味的笑了一笑,一个木桶砸在一堆篝火边,木桶四分五裂,石油流淌,顿时被篝火引燃,继而奇快无比的蔓延开去,片刻之间,已是烧得火光冲天。   此时北地气候已经颇为寒冷,又是天干物燥,火借风势,栅栏、了望塔、箭塔、木寨、据马……凡是木制器械无不被烧得浓烟滚滚,凡是目光能看到的地方,无不腾起两人多高的烈焰,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烧得营地中哭爹喊娘,皮开肉绽。   直至天色微明,萧千离已经不知砸了多少个木桶,仅仅只是重复伸手一引、一抽、一扔的简单动作,甚至都让他胳膊隐约有些酸痛,看着那蔓延数十里的巨大火场,萧千离不由得嘴角一咧,乘鹰缓缓降低了高度。   这百里联营,原本是东匈奴最大的将作工地,驻扎精兵不下万人,工匠、民壮、劳役也有五六万人之多,仓库中存放的武器、军械更是不计其数。在这场大火之后,满地尽是一片狼藉,无数器械被烧得干干净净,被火烧死的尸体堆积如山,仅有稀稀拉拉三四千人四面八方的站在营地外,望着火场,一个个心有余悸,面无人色,不少人更是放声大哭。   葵哥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山脚下,远远的看着丝毫未曾减弱的火势,喃喃道:“恩公这一把火,当真是将东匈奴重伤一口元气啊……”   “匈奴人不可小窥!”头顶上突然响起一个声音,惊得葵哥全身一颤,急忙抬头看去,却见萧千离施施然的乘鹰下来,急忙上前行礼,道:“恩公,您回来了?”   “嗯!”萧千离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酸的手腕,叹道,“匈奴人战争潜力不弱,烧了这个工场,最多也就是拖延一段时间……这几年边关没有大的战事,匈奴人厉兵秣马,还不知已经准备到了何等地步。”   葵哥呐呐不知该如何接话,却听萧千离问道:“你之前说的那个大匠哈拉提,长得什么模样?”   葵哥回忆片刻,描述了几句,萧千离连连摇头,笑道:“你说的这般样貌,在匈奴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却去哪里寻他?”   他伸手从怀中取出一大块肉干,塞在巨鹰口中,伸手在脖颈上拍了拍,吩咐道:“你就在这里不要走动,本座且去问问!”   “啊——”葵哥刚叫了一句,猛然醒悟,自语道:“恩公何等人物?这些残兵败将,又岂能难得住恩公这般神仙?”   他转头看着正在大快朵颐的巨鹰,不由得啧啧称奇,笑道:“想必是恩公的神鹰坐骑,如此神骏,当真是世所罕见……”   萧千离刚刚走近,那些匈奴军士顿时发现了他,虽然一个个被烧得狼狈不堪,却依然鼓起勇气,数十人齐齐拔出兵刃,纷纷赶了过来,将他团团围在中间。   “你是谁?”   发问的却是匈奴话,萧千离自然不懂,当下摇头轻笑道:“本座听不懂蛮夷之语,换个懂汉话的出来!”   他说的是字正腔圆的中原官话,这些匈奴人顿时一阵骚动,纷纷怪叫道:“是个汉狗!大家小心!”   一个懂汉话的统领提刀赶了上来,喝问道:“你是什么人?在这里干什么?”   “不用多问了!”萧千离森然道,“这把火就是本座放的,你若不服,只管上来!”   此言一出,顿时群情振奋,附近的匈奴兵将纷纷怒喝着扑了上来,萧千离冷哼一声,右手一挥,一道气浪如刀,排山倒海的涌了出去,十余人胸口鲜血狂喷,惨叫着扑通倒地。   萧千离如今的武功之高,堪称当世行走的最强几人之一,可怜这些人原本都是普通士兵,更是被大火烧得失魂落魄,哪里经得起萧千离的一击?顿时纷纷毙命。   侧面扑上几名匈奴士兵,萧千离看都不看,随手一扬,几道细细的指力激射而出,几人咽喉立刻开了一个大洞,一声不吭,轰然倒地,已是气绝身亡。   众人均被眼前这名青年道者的血腥杀戮吓破了胆子,一个个惊得魂飞魄散,有人拔足便想逃窜,却被萧千离一指从背后生生击杀。   “谁还想逃?”萧千离冷冷的晃动着手指,看着匈奴士兵一个个面露惊惧,当下顺手一指,“你,出来!”   “啊?”那人见萧千离手指点来,还以为自己即将死于非命,双腿战战兢兢,不由自主的跪了下来。 第六百零二章 无名的……那些人   这个被萧千离指出来的匈奴人,正是那个会说汉话的小统领。他惊得两腿颤颤,裤子不知不觉的湿润了一大片,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你老老实实回答,本座不杀你!”萧千离低喝一声,惊得那人又是全身一颤,连连说:“是是,不敢不敢……”   “有个叫哈拉提的,你可认识?”   “哈拉提?”那小统领急忙点头道,“是,小人认识!”   “他在哪里?”萧千离心中已经暗暗打定了主意,这等会对中原造成巨大威胁的大匠,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哪怕是死在火场里,也要确认其是不是真的被烧死了。   “小人知道,前几天龙城派人来接,大匠师跟着去了龙城。”   “龙城?”萧千离不由得一愣,诗篇里将卫青比作龙城飞将,莫非这匈奴疆域真有一个龙城?   “小人不敢有半句虚言,大匠师的的确确去了龙城!”那人战战兢兢,指天画地,赌咒发誓,只求这位凶人能相信他的话,指着西边道,“自此去二百余里,便是龙城的地界……”   看他的模样,倒似乎并不像假话,萧千离点了点头,喝道:“都滚吧!”   众人如梦大赦,哪里还敢有半分停留,纷纷拔腿便跑,生恐爹娘少生了两条腿。原本被萧千离的血腥手段震住的三四百匈奴人,转眼之间跑得无影无踪。   站在空地上,望着烧得一片狼藉的营地,见那火头渐渐减弱,萧千离思索片刻,将葵哥叫了过来,温言道:“你这次也算是帮了本座不少忙,如今本座即将前往匈奴腹地,凶险无比,你自去罢!”   葵哥倔强的摇了摇头,答道:“小人愿跟随恩公左右!”   萧千离正色道:“倘若遇强敌,本座百忙之中,未必能护得你周全!”   葵哥毫不犹豫的回答道:“小人贱命一条,打草谷时本该就死了,苟活至今,已经算是多活了一年有余。胡狗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倘若能替恩公做一点微末之事,就算是死了也心甘情愿!”   萧千离认真的打量了他几眼,心中暗叹,可惜年龄大了一些,天资也是中人之姿,即便收归门下也难有什么造化。却又感其诚,当下略一思忖,点头道:“也罢!你会说匈奴话,便乔装一番,当个寻常伙计罢!”   《汉书·传·卫青霍去病传》:“元光六年,拜为车骑将军,击匈奴,出上谷……青至笼城,斩首虏数百。”这里的“笼城”便是诗句中的龙城,泛指匈奴边境。后人考证,卫青的龙城之战,发生在今天的蒙古国鄂尔浑河的东岸,又名龙庭,乃是匈奴人祭天圣地。   这些细节,萧千离自然并不知晓,幸好在系统地图中,清晰地指明了龙城的所在地。随着萧千离逐渐深入匈奴腹地,原先是一片朦胧的系统地图也渐渐清晰起来。   在这个世界中,数百年前,前朝大夏名将武裘率十万铁骑出关,在龙城遭遇顽强抵抗,半月不得寸进,死伤惨重。彻底杀红了眼的大夏军掘地入城,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杀得东匈奴狼突豕窜,若不是武裘突然病死,只怕还能将战线一路推至西匈奴。饶是如此,却也一仗打下了百年安宁。   东匈奴人回到龙城,在原址重新建起了龙城,这里荒芜了数十年以后又开始有了人烟,并且人口越来越多。   城北门口有一家羊肉铺子,店铺的主人是一个长满络腮胡子的中年大汉,名叫次仁钦陵,据说原先是从高原下来的吐蕃汉子,经商失败,无颜再回高原,只能在龙城开一家烤肉铺子,聊以维持生计。   店铺主人脾气很好,为人和善,善于交朋友,也不知道是哪一年走了运,娶了一个匈奴平民的女人当了老婆,现在已经有了两个娃娃。   这个叫芸娘的女人长得还算秀气,在彪悍的匈奴北地简直算是异类,据说也曾经家里有羊有马,只因一场突发瘟疫,草场上的羊群死的干干净净,转眼之间一家人就遭受灭顶之灾,刚好遇到这个经商失败的汉子,便用一车粮食换来当了老婆。   中午忙过了之后,两个人就坐在小店里的一张小桌前,倒上一壶茶,细细品尝。   “陵哥,你怎么了?”   看出自家男人的心思重重,芸娘忍不住低声问道。   “没什么!”次仁钦陵摇了摇头,嘴角勉强牵出一个笑容,“芸娘,这么些年了,你的泡茶手艺一点都没变……”   芸娘没有答话,只是关切的凝视着自己的丈夫,次仁钦陵被她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起来,勉强一笑,轻轻叹息道:“一转眼,已经是七年了……也不知道咱们的孩子现在怎么样?他们……他们好像已经忘记了咱们……”   一句话说得芸娘眼圈一红,低声道:“蛋儿……如今也该有十一岁了罢……”   次仁钦陵长叹一声,语气低沉之极,缓缓道:“每年,咱们都会送两个大箱子回去,却什么消息也没有传回……他们说不定早已忘记了,忘记了这蛮夷之地还有我们……”   “不会的!不会的!”芸娘一下惊慌起来,强忍着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连连摇头,却哽咽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在我们之前,历朝历代……哪一代的名册上,不是有无数的姓名被画上一个圆圈?”次仁钦陵轻轻笑着,却自有一种说不出的酸楚之意,“我们也会在其中吧……别人记不得我们,那一卷名册上,却依然有我们的名字!我们无愧于列祖列宗,无愧于一身所学!”   芸娘终于忍不住,低声抽泣起来,轻轻将螓首靠在丈夫的肩上。   “铛啷啷”一响,半掩的小门被人推开,两人立刻站起身来,似乎漫不经意的伸手整理衣帽,顺手擦去了泪痕,次仁钦陵笑道:“客人要点什么?”   “有什么快的,随便弄些上来,好酒来两壶!”来的是两个人,为首的那个似乎是个仆役,用匈奴话大声嚷嚷,“有清净点的地方没有?这里乱糟糟的,哪里是人坐的地方?”   “小店不设包厢……”次仁钦陵刚要婉言拒绝,却见走在后面那位衣衫华美的贵公子伸手取出了个什么东西,顺手往桌上一扔,当啷一声脆响。   他此时已经看清了那个贵公子扔出的东西,不由得全身一颤,拼命压抑着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竭尽全力平静的说:“小店后院还算干净,二位请随我来……”   芸娘正在奇怪丈夫为何放这两个客人进后院,定睛一看,不由自主的捂住了嘴,那一句话险些脱口而出。   “唐门令!” 第六百零三章 虚实   “唐家堡天绝门弟子唐钦陵,见过萧掌教!”   “唐家堡天绝门弟子苏芸,见过萧掌教!”   关上店门,四人来到后院,萧千离身子一振,立刻恢复了一身儒风道袍的纯阳掌教身份。   虽然二人久居匈奴,并不知道如今纯阳宫在江湖中的声势,但是见唐门令,如见家主亲临,二人依然恭恭敬敬的大礼参拜。   萧千离看着二人的模样,忍不住叹息道:“世人只知唐家堡天罗九宫、惊羽穿杨,又有鬼斧、千机执掌墨家秘术,在本座看来,却是远远不如天绝、飞星两门。”   他顿了一顿,轻叹道:“历代天绝、飞星两门弟子远离川蜀,潜身敌后,若不是诸位呕心沥血搜集天下情报,以唐家堡闭门不出的习性,早已大大落于这个时代……放眼中原武林,也仅有少林达摩院可与之相提并论!”   这一番话却是对历代天绝、飞星两门弟子的最大肯定,虽说不知这位萧掌教究竟是何等人物,但是能执掌唐门令,必然是家主极为重视的盟友。一时间二人不由得感激涕零。   萧千离袍袖一挥,将二人搀扶起来,唐钦陵他定了定神,恭恭敬敬地问道:“敢问萧掌教,此番持唐门令前来,可有要事需在下协助?”   “不急!”萧千离从怀中摸出一封书信,含笑道,“此信乃是贵堡家主特意交付萧某,特嘱咐转交二位!”   唐钦陵接信在手,匆匆一阅,顿时激动的双手都颤抖了起来,叫道:“芸妹,芸妹,你瞧,这是蛋儿给咱们的信!”   苏芸顿时瞪大了眼睛,一把抢过,看了又看,双目含泪,喜道:“不会有错,这下面的小字分明是家主亲笔所书。相公你瞧,蛋儿如今拜在三叔门下,武功都已经筑基了……你瞧,蛋儿的字,那可比你强多了……”   夫妻二人又哭又笑,过了好一会儿,唐钦陵才擦了擦眼泪,赧颜笑道:“教仙长笑话了。”   “无妨!”萧千离转头看了一脸茫然的葵哥一眼,笑道,“本座此来,确实有些要事。这位小哥路上也出力不少,他并无武功功底,故而已饿得慌了,还请二位取些饭食来。”   这夫妻二人原本见葵哥脚步虚浮,早已心中暗暗奇怪,此时听了萧千离的解释,这才释然,当下苏芸匆匆跑进后厨,唐钦陵则摆开小桌相陪。   三人都知道葵哥并非江湖中人,当下也并不避忌,询问萧千离的来意,唐钦陵顿时沉默了下来。   见到二人面有难色,萧千离试探着问道:“贤伉俪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么?”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唐钦陵叹道:“大匠师哈拉提的情报,我夫妻二人倒也搜集了不少。此人一身技艺着实不凡,几不下于我唐家堡千机一门……”   听到这里,萧千离眼角不禁微微一跳。   唐家堡作为墨家一脉的正宗传人,墨家秘传主要由鬼斧、千机二门执掌。鬼斧,即鬼斧神工之意,制作技艺炉火纯青;而千机一门则主要研究军械暗器,堪称举世无双。能让一位唐家堡门人夸奖不下于千机门,足见这位大匠师是何等的本事!   只听唐钦陵低声道:“这个哈拉提,原本他的官邸就在龙城,之前将作大营征召他主持新式军械的研发,因此足有一年有余未曾回到龙城。前几日听说他的小妾重病,故而匆匆回来,如今正在城中!”   萧千离缓缓点头,唐钦陵顿了一顿,又道:“此人除了一身精湛的制作技艺之外,武功却也极为不俗……以我夫妻二人之见,只怕……只怕……”   萧千离微笑点头,以示鼓励,温颜道:“只怕什么?”   “只怕远超先天!”唐钦陵重重一咬牙,飞快的瞥了萧千离一眼,见他并没有恼怒之色,当下压低声音道,“在下并非不信仙长的本事,只是此人深居浅出,平素匈奴人对他也是视若珍宝,生恐有失,故而派遣重兵时时护卫。想要取其性命,还需从长计议!”   唐钦陵与苏芸修习的均是唐家堡天绝一脉的独门功法,这类功法最善隐匿纳形,而且能掩盖自身修为,在旁人看来便如不会半点武功一般。云浅依在唐门之时,就曾经修炼过天绝一脉的部分功法,已经是被宋书剑惊为天人。可见这等功法的不凡之处。   “远超先天?”萧千离神色不动,端起茶杯浅浅饮了一口,含笑道,“却是要从长计议才是道理!”   见这位青年道者并非自傲莽撞之人,夫妻二人都放下心来,唐钦陵笑道:“哈拉提的府邸我也知道,三四年前,他在府中大宴宾客,因此在我这里订过熟食,故而我进过他的府邸,回来之后,便画了一幅大致的地形图。”   “地形图何在?”萧千离顿时来了兴趣。   “就藏在地洞里!”唐钦陵以目示意爱妻,苏芸点了点头,当下奔进储藏室,过了一会儿,满身尘土的捏着一张泛黄的羊皮纸走了出来。   萧千离接图在手,看了几眼,暗暗记在心里,笑道:“如此有劳贤伉俪了!”   唐钦陵笑道:“理应如此!仙长既然来了龙城,不妨先小住几日,我夫妻二人这几日且想办法探察一番,商议一个对策出来,再行谋算!”   萧千离笑道:“也罢,萧某便住在距此三里的客栈中,待有了眉目,萧某再来向二位请教!”   当下宾主皆欢,萧千离见二人武功不俗,唐钦陵已是化炁高阶的修为,苏芸也早早练到化炁中阶,当下顺口指点了几句,二人均是获益匪浅,不由得对萧千离大起敬佩之意。   酒足饭饱,萧千离带着葵哥扬长而去,唐钦陵客客气气的送到门口,这才关上店门,一脸激动的说:“芸娘,刚才有仙长在此,我没看清,你把蛋儿的信拿来,我再仔细瞧瞧……”   萧千离与葵哥二人在客栈落脚,却只要了一间大屋。葵哥有些不解,萧千离却也不答,只是笑道:“这里正有两张大床,这张靠窗的床是我的,那一张你睡便是!”   葵哥虽说有些疑惑,却只当是恩公低调,当下也不以为忤。见天色已晚,当下笑道:“恩公,小人去打些热水来与你泡脚!”萧千离含笑点头道:“咱们付了三天的房钱,这几日你就不要出门了,就在这里等我罢!”   待葵哥打回热水,却见房中已是空无一人。 第六百零四章 悬赏万乘   “走水啦!走水啦!”   正值丑时二刻,正是深夜时分,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突然响起了凄厉的声音。   听到喊声,附近的无数龙城百姓顿时从睡梦中惊醒,急忙披衣起床,提着水桶吊索匆匆往街上跑去。城中建筑大多都是砖瓦木制,连成一片,倘若一间屋子烧将起来,接壤的一片房屋必然一并烧得干干净净。   “哪里有火?”众人来不及多想,见邻近并无火势,急忙互相询问,有人指着东边大声叫道:“那边着火了——”   好大的火,偌大一个三重三进的庭院,已是烧得火光冲天。隔着三四条街道,依然看得清清楚楚。   “那是谁的府邸?”众人闻讯,都匆匆朝起火的地方奔去,不少人一边提着水桶疾奔,一边大声问道。   “似乎是一个大官儿……”   “既然是个大官,怎么官兵一个不见?他们不来救火?”   “谁知道……”   不少临近的百姓已经匆匆赶到现场,入目的情形却让他们大吃一惊。   朱红色的大门前,横七竖八躺了十余具尸体,鲜血将地面染得一片黑红,厚重的半边木门被生生打得支离破碎,另外半边也是从中折断,只余半截还在微微晃动。   看到这种景象,蜂拥赶来的百姓心中不由得打了个突,不少人提着水桶准备救火,不由自主的站住了脚步,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远处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一队城卫军举着火把急三火四的赶将过来,大声叫道:“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失火?”   到底是士兵出身,这群城卫军见到门口的惨状,一个个不惊反怒,喝道:“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在龙城杀人屠家?给我闯进去!”   立刻便有水龙队过来,白花花的两条水柱往庭院里浇去,稍稍压制了火头,数十名持刀士兵呐喊一声,一拥而上,纷纷从墙头爬了进去。   前庭中院处处都是大火,唯独后院中火势不大,一个身穿单衣的中年大汉紧紧握着长刀,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将对手烧化。   “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在我的府邸放火?你到底是谁?”   萧千离一身儒风道袍,双瞳映照着赤红的火焰,闪烁着摄人的寒光,森然道:“哈拉提?”   听到对方的中原语言,哈拉提双目一瞪,也换成了汉话,狞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个汉狗!”   萧千离冷冷的看着他,淡淡的说:“看你也算是一代大匠宗师,你自裁罢!免得死在本座手中,样子太过难看!”   哈拉提不由得一愣,随即哈哈狂笑道:“汉狗,你当你是谁?别以为你烧了几间屋子我就会怕你,这后院中……”   “后院中凡先天好手三人,金丹修为者二十二人,前院有卫队二百,若有一人能来助你,便算是本座杀得不够干净!”   萧千离冰冷的话语,惊得哈拉提身子猛然一颤,不敢置信的叫道:“你……你……”目光却不由自主的向旁边看去。   “不必看了!”萧千离嘴角微微一晒,“你机关之术虽精,比之墨门鬼斧、千机却又如何?纵然是唐家堡,本座尚且凛然无惧,更何况你这后院中的区区三十一处机关?”   一番话说得哈拉提肝胆具裂,不由自主的后退两步,目中满满的都是惊惧之色,嘶声道:“我与阁下素不相识,阁下为何咄咄逼人?”   说来也是萧千离的运气,唐门弟子唐钦陵、苏芸二人在龙城潜伏数年之久,事无巨细,当真是打探得一清二楚,更无意中得到了哈拉提府邸的地形图,故而萧千离趁夜昂然直入,首先暗杀了匈奴左贤王派来护卫的三位先天宗师,接着大开杀戒,将护卫杀得一干二净。   以萧千离如今的武功,寻常先天也难以在他手上讨好,更何况深夜偷袭?可怜这三位武学高手勤学苦练数十年,还没来得及展露一身所学,却在睡梦中被一一击杀,实在是死得冤枉之极。   等杀完了护卫之后,萧千离这才大大方方的放起火来——自从北上以来,萧千离当真是放火放上了瘾,不知生长了多少年的云生林付之一炬,东匈奴将作营地烧得干干净净,如今火烧这小小的大匠府邸,更是手到擒来,放起火来亦是得心应手。   哈拉提原本也并非如此不堪,他一身本事也算是天赋秉异,奈何这些年也是在温柔乡里消磨了锐气,左贤王对他笼络有加,生怕他出了半点差错,因此他从来没想过在龙城中竟然还有人敢对他下手。等他从脂粉堆里惊醒,火势早已一发而不可收拾。   他胆气已沮,目光闪烁,正要寻机逃脱。萧千离却已经不会再给他任何机会,右手一指,一道巨大剑气从天而降,“生太极”气场缓缓旋转,顿时将他的动作变得窒涩起来。   “你没有见过本座,更没有得罪任何人!”萧千离语气平静,缓缓道,“只是你的存在,对于中原就是一个巨大的威胁。本座借了你的首级,正要告诫呼耳都维,不可妄动刀兵!”   “左贤王?”哈拉提猛然醒悟,指着萧千离大叫道,“原来是你,昆仑纯阳宫掌教萧千离?就是你杀了呼耳丘?”   萧千离倒是有些意外,冷笑道:“原来连你也知道了?”   哈拉提不由得一呆,哈哈狂笑道:“原来是你,原来是你!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左贤王正悬赏万乘取你首级,你竟然自己到了龙城?”   汉制规定,地方千里,能出兵车万乘,一乘为四骑,匈奴本为蛮夷,政权策制大多都是从汉地学来。匈奴自左右贤王以下,有谷蠡王、大将、大都尉、大当户、骨都侯等一干官制,大当户本部统五千精骑,大都尉则为万骑长。到了大将这个官职,才有封地千里,可见呼耳都维对萧千离是如何的痛恨!   “哦?本座正要找他,他却来悬赏本座?”萧千离浮起一丝玩味的笑容,“如此甚好!”   他踏前一步,纯钧剑化作一道流光,一招“天地无极”猛然施展出来,哈拉提大惊失色,急忙举刀去挡,只听“铛”的一声,长刀顿时从中断裂,斗大的人头带着一蓬血雨飞起,被萧千离一把抓在手中。   看着哈拉提死不瞑目的面容,萧千离冷笑道:“正要以你的项上人头,向呼耳都维送上一份厚礼!” 第六百零五章 剑指库伦城   见到还在滴血的人头,唐钦陵与苏芸都是大吃一惊。   这二人都是唐家堡的精锐门人,见识广博,绝非寻常人物。这哈拉提的本事,这二人也是略有所知,如今见到萧千离毫发无损,哈拉提的人头却赫然摆在眼前,这份胆色、这份武功,当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府邸大火,这二人自然也被惊醒,正在暗暗猜测究竟发生了何事,不料萧千离提着人头,从墙头昂然直入,饶是以夫妻二人的见识,也不由得深深折服。   “掌教的本事,我等拜服!”   萧千离含笑道:“二位不必多礼,今夜不告而来,烦请二位将这人头腌制一番,不日便要送至呼耳都维手中!”   苏芸顿时跳了起来,笑道:“这正是妾身的买卖来了!”接过人头,匆匆便走进后厨。   萧千离不由得一愣,唐钦陵却呵呵笑道:“掌教不知,贱内昔日本是屠户之女,从小便见岳丈大人杀猪腌肉,如今也是一时技痒,倒让掌教见笑了!”   萧千离哈哈大笑道:“本座只听说以石灰腌制人头,以防生腐,莫非尊夫人打算以盐腌制腊肉么?”二人相视大笑。   苏芸还在以石灰腌制哈拉提的头颅,唐钦陵却在细细与萧千离谋划,如何将哈拉提的头颅送至呼耳都维手中,他思忖片刻,笑道:“此事唐门做不得,丐帮却做得!如今丐帮有一位六袋门人坐镇龙城,请他出手,必然手到擒来!”   萧千离一拍手,笑道:“本座入城之时,也是全仰仗丐帮的英雄,这才得知贤伉俪的下落。如今倒是险些将他们忘记了!”   不提三人在后院中商议,葵哥却睡得极不踏实。   客栈距离哈拉提的府邸颇有些距离,气候寒冷,葵哥整个人都缩在被子里,生恐热气钻了出去,即便外面有些响动,却也听不真切。   他正睡得迷迷糊糊,忽然楼道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有人用力敲门,叫道:“开门,快开门!”   葵哥从睡梦中惊醒,急忙叫道:“来了来了。”当下批衣起床,抖抖索索的打开房门,只见灯笼火把照得楼道亮如白昼,七八个持刀大汉站在门口,为首一人拿着柜台上的账本,喝道:“你是什么人?来龙城作甚?”   “小人是附近忽儿门村的猎户,与本家一并来这里采买些粮食盐巴……”他刚按照住店时的借口说了半句,猛然想起萧千离不在房中,不禁脸色一垮,期期艾艾的说不出话来。   为首那人甚是精明,见葵哥语气有异,当下喝道:“账本明明写着两个人,为何只有你一人,另外那人去了哪里?”   葵哥只是心中暗暗叫苦,刚要寻个借口,却只听房中一响,急忙回头看去,却见萧千离赫然躺在床上,睡眼惺忪的翻了个身,嘴里嘟哝着什么,又沉沉睡去。   他这一喜非同小可,急忙赔笑道:“官爷,小人这个本家白日累得狠了,万望赎罪,万望赎罪!”   那人提着灯笼往里照了一照,见一人头发散开,面朝窗口而卧,当下点了点头,又仔细打量了葵哥几眼,见确实是个粗手粗脚的憨厚汉子,冷哼了一声,吩咐道:“都给我警醒点,倘若看到什么陌生人,尽快来报!”   葵哥陪着笑,连连打躬作揖,这群人这才去下一个房间砸门。等他们走后,葵哥快手快脚的关上了房门,压低声音道:“恩公,您可真是惊煞小人了!”   萧千离坐起身来,笑道:“你倒是不错,临危不乱,随机应变,也算是个人才!”   葵哥不知如何接口,当下呵呵笑了两声,回到床边坐好。   萧千离却凝视葵哥片刻,忽然开口道:“葵哥,你家已经没人了?”   提到这件事,葵哥顿时面带恨色,重重的点一点头,咬牙道:“那年匈奴打草谷,我眼睁睁看着妻女被狼牙箭射死,老父被系在马尾上活活拖死,若不是他们见我身体还算结实,又看到我背上的木匠器具,只怕我也不能苟活至今!”   “既然如此,我给你一封信,你拿着它去川中唐家堡,找一个叫唐云澈的人,在他门下学习鬼斧之术,可好?”   “鬼斧之术……”葵哥的眼睛突然瞪大了,不敢置信的问道,“墨家的鬼斧神工?”   萧千离点了点头,轻叹道:“可惜你年龄大了一点,学武的天资又不太好,学不得上乘武学。若是能学到一些鬼斧之术,他日中原与匈奴交战,或能助你多杀些胡狗……”   葵哥一言不发,扑通跪倒在地,连连磕头,直磕得额头迸血,呜咽道:“多谢恩公造就之恩,小人若是学有所成,必然投身两军阵前,为我家十余口报仇雪恨!”   萧千离将他扶起,见房中置有笔墨纸砚,当下坐在桌边。葵哥忙不迭爬起,替萧千离磨墨,少倾一挥而就,萧千离吹了吹纸简,交给葵哥,吩咐道:“你明早便动身罢!这里的事情,无需你操心了!”   葵哥还要再说,见萧千离只是挥了挥手,当下黯然半晌,重重点头道:“是!”   第二日一早,葵哥便收拾了行李,挥泪拜别萧千离,径直迤逦向南而去。   越过龙城二百里,便是库伦。   作为左贤王都城的东南屏障,龙城也是早年汉地所属,故而建有城廓。只是数百年前中原兵败,龙城落入匈奴之手,这才有了大夏征讨匈奴的战争,虽然取得了多场胜利,但是内耗却最终让大夏赢了战役、输了战局,龙城又重新回到匈奴治下。   与龙城不同,库伦并没有城郭,穹庐为庭,天地为帐。《史记·匈奴列传》曾云:“夫匈奴无城郭之居,委积之守,迁徙鸟举,难得而制也。”说的正是这种游牧民族的状态。   击杀哈拉提之后,系统地图中大片迷雾散去,清晰的标注了库伦的位置,虽说与萧千离熟知的那个世界地图略有不同,但是中学地理学得极为扎实的萧千离一眼便能认出,库伦便是后世中的乌兰巴托。 第六百零六章 狂怒的左贤王   漠北荒原之上,冬雪皑皑,无边苦寒。   自呼耳都维担任左贤王以来,转眼已有十一年之久。   与另一位名声不显的右贤王淳维乘相比,呼耳都维的名头是一刀一枪打出来的。   有镇北军这一座大山矗立在中原北线边境,任凭匈奴实力再强、作战再为勇猛,也断然不是镇北军的对手。前任镇北军统帅、天下都征讨兵马大元帅长孙雄耗尽心血,将镇北军打造成为天下第一强兵,军中云集中原英豪,无论是谋略、悍勇、军械,都绝非地处苦寒大漠的匈奴军所能比拟。   即便是长孙雄退隐幕后,镇北军同样是猛将辈出,强如唐家堡惊羽门主唐明礼,也只不过是镇北军四大统制之一。另外三人虽说在武林中名头不响,但是论为将之道,却决计不比唐明礼弱上半分。   正因如此,无论是谁担任匈奴二王之一的左贤王,都不得不面对镇北军的巨大威胁。前任左贤王费连金仆野心勃勃,一心要开创不世之功,先后四次南征,却在镇北军手中损兵折将,甚至在龙树之战中当场战死。   到了呼耳都维这一代,少年时曾化名马横中,入洛阳白马寺学习武学。他为人机变灵动,又甚是伶俐,故而学到了不少白马寺的真传路数。回到匈奴之后,结合秘术一飞冲天,不到而立之年便踏入先天境界,堪称匈奴最出色的青年才俊。   之后十余年,他征战不停,吞并了大漠上无数部落。他统率部属,军纪严明,人人奋勇善战,他自己智勇双全,或以力攻,或以智取,纵横北国,所向无敌。加之牛马繁殖,人口滋长,隐约已有统领东匈奴之势。   四十六岁,呼耳都维正式接任左贤王之职,着手厉马秣兵,打造器械,多方谋算,先后三次与镇北军对阵,除了第一次大败亏输之外,第二次竟然与镇北军斗得不分上下,各有胜负。   到了第三次,呼耳都维认定正面战场轻易胜不得镇北军,于是谋算人心,算计大燕朝堂,挑起内乱,挫败镇北军第一谋士“隐相”宋书剑,十万胡骑趁势入关,南渡黄河,兵锋直指吕梁,引得天下动荡。若不是年近八旬的长孙雄抱病出山,只怕早已挺进中原。   消息传出,乌达鞮侯单于不由得欣喜若狂,极尽赏赐与呼耳都维,并称呼其为“弟单于”,意指呼耳都维为大单于胞弟一般尊贵。一时间左贤王在匈奴中声望之高,远超历代左右双王。   呼耳都维并不满足第三次南征的成果,他总结经验得失,认为在边境战场上必须正合奇胜,正面与镇北军相持已是最好的结局,关键就在于如何挑动中原祸乱,“只有汉狗才能真正打败汉狗!”这句话正是他近年来种种举动最好的总结。   正因如此,他放权给长子呼耳丘,命其潜身中原,与白马寺住持广济禅师沆瀣一气,搅风搅雨,果然引得中原不断动荡起来。   正在他踌躇满志之时,接二连三的噩耗却不断传来——先是麾下大将狐鹿提被人袭杀,接着一万匈奴骑兵新年出关,却被不知名的势力连人带马一口吞掉。当长子呼耳丘身死的消息传来,呼耳都维顿时勃然大怒,抛出巨额悬赏,要取萧千离的项上人头。   与龙城不同,库伦并没有城池,漫山遍野的营帐、栅栏,一如最正宗的游牧民族聚集地一般,足足三四十万军民混杂在一处,将库伦变成了一座巨大的兵城。左贤王呼耳都维就居住其中。   匈奴是氏族社会,牲口归每一族公有,近年来东匈奴四处征战,牲口日多,财物渐多,又从中原汉人处学到使用铁制器械,故而库伦愈来愈是繁华,即便是天寒地冻,却也处处人声鼎沸,其繁华程度与昔年不可同日而语。   眼看日暮黄昏,呼耳都维在营帐中批阅了一些公文,忽然觉得心烦气躁,当下立起身来迈步出帐,营帐外刀枪林立,远处却有无数炊烟袅袅升起。   他静静的站了一会儿,正要四处巡查一番,却听急促的马蹄声响起,帽子上插着红色羽毛的斥候放马狂奔,见到有急报传来,呼耳都维当下立住身形,吩咐道:“什么情况?”   那斥候一路奔进大帐前,滚落马下,浑身汗水涔涔,从怀中掏出一封火漆封住的信函,恭恭敬敬的双手托呈给一旁的卫兵,又从马鞍上解下一个木匣子,交付给卫兵手中。   呼耳都维接信在手,匆匆一看,顿时眼前一黑,胸中一口无名业火腾腾升起,喝道:“传令,命万骑以上者速来!”   只过得片刻,金帐中奔出十名号手,分站东南西北四方,呜呜呜的吹了起来。   听到号角声,整个库伦都惊动了起来,他们知道这是左贤王召集诸将最紧急的号令,任他是何等尊贵,若是左贤王屈了十个手指还不赶到,立时斩首,决不宽赦,当即有人大叫道:“左贤王点将!”城中有数十人不论正在做些什么,听到号角声,立刻一跃而起,疾向金帐奔去。   只听得四方八面马蹄急响,谷蠡王、大将、大都尉、大当户纷纷朝金帐一路狂奔,等到呼耳都维屈到第八根手指,所有当户以上大将全己到齐。   此时账中除了战死的狐鹿提之外,足足有三十五位大将济济一堂,只听呼耳都维须眉皆张,怒吼道:“狗贼!我恨不能立时举兵南下,将汉狗杀得干干净净!”   他越说越气,一把将案几上的木匣子扔到地上,喝道:“你们都来看看,咱们的大匠师哈拉提竟然被人割去了头颅,这等耻辱,若是再要忍受,便不是咱们草原上的男儿!”   那木匣子摔在地上,顿时四分五裂,一个被石灰销制的人头滴溜溜滚了出来,面目清晰可辩,甚至连惊恐之色也历历在目,正是匈奴大匠哈拉提。   众将均低头看去,不少人顿时认了出来,不由得怒发冲冠,大叫道:“是谁?是谁杀了咱们的大匠师?倘若不灭其满门,岂能消心头之恨?” 第六百零七章 请君入瓮   几乎与此同时,萧千离乘坐着巨鹰,在云端中反复穿行。   中午时分,他就已经来到了库伦的上空,远远看将下去,见偌大的营地戒备无比森严,巨大的井栏当做了塔楼,弓弩手一应俱全。   “火攻?”他刚刚冒出这个念头,立刻就被打消了。   与将作营地不同,这里的建筑并不紧密,白雪皑皑的地面,大片大片的空地,四通八达的隔离带,很难像将作营地一般燃烧起来,即便是以石油强行放火,也会被星罗密布的防火器械迅速扑灭。   白天他不敢露出身影,只敢在云层高处巡查地面,只是粗粗看了几眼,萧千离就彻底打消了强攻的打算。   “呼耳都维不愧是战场的大行家,这一座军城看似杂乱无章,实际上颇有些门道。寻常的强攻,累死也杀不得几个人。”   “从空中偷袭呢?”   趁着天色渐暗,萧千离小心翼翼的靠近了一些,一眼认出了营地周围的东西——床弩!   “幸好杀了哈拉提,有这等大杀器存在,靠近八百步之内,谁能抵挡得住这古代的狙击步枪?”看清金帐附近那上百架警戒四面八方、天上地下的粗大弩车,萧千离不禁惊出了一身冷汗。   强攻偷袭都不成,到底怎么办才好?   不提萧千离正在绞尽脑汁的盘算。见众将的情绪尽数被挑动起来,左贤王呼耳都维喘着粗气,闷雷般的低喝声传遍金帐内外:“若不是汉狗,何人会对咱们尊敬的大匠师下此毒手?”   哈拉提在东匈奴名望极高,正因他的横空出世,匈奴军这才第一次在与镇北军的争斗中不会在器械上落后太多,当即有人右拳重重捶胸,大喝道:“末将愿领麾下精兵,杀入中原,屠尽汉狗!”   呼耳都维霍然转头,直视说话那人,那人也毫不畏惧的昂然直视。呼耳都维大叫道:“好汉子!不愧是伊利木家的种!”   说话那人名为伊利木绪,乃是一名执掌万骑精锐的大都尉,生性最好杀戮。他得了呼耳都维的夸赞,顿时全身热血沸腾,单膝跪地,大叫道:“恳请左贤王给我一支令箭,就算是天寒地冻,伊利木也必然会送上一万汉狗的头颅,以报此大仇!”   有人带头,顿时又有几位将领慨然出列,众将齐声呐喊,帐幕中的烛火被喊声震得摇晃不已。   呼耳都维拔出佩刀,在空中虚砍一刀,奔出帐去,跃上马背。诸将蜂涌出帐,上马跟在后面,他纵马奔了数里,驰上一个小小山丘。诸将都停在十步开外,围成圈子,便是飞鸟也难以靠近。   这山丘位处库伦正中,是警戒最为森严的地方,四面八方不知有多少强弓劲弩埋伏。呼耳都维望着军营中繁星般的火堆,凝视良久。忽然纵马下了小山丘,叫道:“点兵!”亲兵吹起号角,呼耳都维急驰而回。沿途只见人影闪动,战马奔腾咆哮,沸腾如水。   待他奔到得主帐之前,三个万人队早已整整齐齐的列在冰雪覆盖的草原上,明月映照一排排长刀,遍野银光闪烁。   呼耳都维大踏步入金边营帐,众将呼啦啦都跟了进来,一个个神情坚毅,仰头盯着左贤王,只等他一声号令,便要率兵南征。   呼耳都维静静的站在营帐正中,背负双手,仰头看着墙壁上挂着的巨大地图。众将都知道他的习惯,当下静默不语。只听呼耳都维缓缓道:“狐鹿提死在中原,至今尸体不见踪影;我儿呼耳丘死在中原一个道士手里,一同赴死还有白马寺的广济和尚。为了顾全大局,我都忍了,因为咱们的准备还不充分,还不足以向镇北军发起最猛烈的攻击。”   “但是——”   他突然提高声音,霍然转身,如狼般的锐利眼神在众将身上一一看了过去,“哈拉提死在他的家里,这却让咱们不能再忍!”   “哈拉提的本事不错,我又派去了不少护卫,却依然被砍下了头颅,守卫也被杀得干干净净,可见已经有武功极为高明的汉狗来到了咱们这里。今天哈拉提被杀,明天就是你们,后天就是我!”   “这个人有这样的本事,咱们倘若去大肆搜捕,必然是搜不到!既然如此,他来杀咱们,咱们就去杀汉狗!看谁杀得快,看谁杀得多!”   “伊利木!”   那名大都尉赫然出列,轰然跪倒。   “这一战,你为先锋,我给你一万人!三日之后出发,不论你用什么手段,也不管你用什么法子,我只要你多杀汉狗,杀得越多越好!”   “末将得令!”   “万尸逐、须卜,我同样给你们一万人!分左右策应伊利木,不管是寒冬还是城防,你们把能带的都带上,我只要一个结果!”   三名猛将齐齐接令,大踏步出帐,举刀大呼。帐外三万士兵跟着大声呼叫:“嗬呼,嗬呼!”战马听到主人呼喊,跟着嘶鸣起来。刹时间草原上声震天地,如同惊世大战一般。   呼耳都维遣退诸将,坐在黄金椅上独自出神。   营帐中寂静无声,只有灯芯发出哔哔啵啵的微弱爆裂声。呼耳都维忽然狞笑了起来。   “我知道是你干的,纯阳宫的萧千离!”   “我的武功,比广济和尚强不了太多,广济连你一招都接不住,我倘若单人独骑遇到你,只怕死得和广济一样惨。”   “在这库伦城,你奈何不得我;我出了库伦,也照样奈何不了你。既然如此,我就派人去南征!面对这三万精锐,你又该如何抉择?”   “你如果打算刺杀将领,那你就大错特错了!杀了大都尉,有大当户接替,杀了大当户,有骨都侯接替,哪怕你把将领杀得干干净净,也有千骑长接替……”   “如果你想要做什么,那就快点来吧……”呼耳都维的脸上尽是残忍的杀意,“我只给了你三天时间,等到大军开拔,就算你想做什么,也已经来不及了!”   “本来你还有很多法子,阻止我发布出兵的命令,但是现在,我逼着你做出选择——在这三天时间内杀了我!”   “如果你来了,在这金帐之中,就是你的死地!”   “用你们中原汉话来说,那就是——请君入瓮!” 第六百零八章 大义所在   次日天气更冷,地下积雪都结成了坚冰,寒气浓郁。众人都纷纷在营帐中生起火来,将战马都牵入营帐避寒。远远望去,驼马营帐尽成白色,偌大的库伦却是处处炊烟升起。   早早便有亲兵入了金帐,升起一堆篝火,架起大铁锅,铺上毛毡,摆了张木椅。铁锅里的热水烧得咕嘟咕嘟沸腾,呼耳都维端坐在木椅上,手持一卷兵书,正在细细阅读。   过了片刻,便有亲兵报名入帐,端上大盆切好的羊肉倒入锅中,又扔进一根松木棒,小心翼翼的解开一块纸包,将里面的青盐倒入少许,用大勺不断搅动。   呼耳都维治军极严,却对待麾下士兵甚好,平素极得军心。他见锅中羊肉煮得差不多了,当下吩咐道:“分为三份,一份留在这里,其余的端给门外的士兵们分了罢!”   那亲兵点了点头,应诺道:“是!”当下将锅中羊肉分成几份,择其上佳者留给呼耳都维,其余的则连汤带肉装了一个瓦罐。叫道:“来人!”   立刻便有一个青年侍卫应声入内,全身都包裹得严严实实,大约是怕冷,就连头颈也用棉布包得严严实实,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此时北地寒冷异常,这般打扮的匈奴人比比皆是。那亲兵自顾低头舀汤,顺口吩咐道:“王上有令,把这罐羊肉汤送到外面,让弟兄们都暖暖身子……”   呼耳都维放下手中的书卷,忽然叫道:“查瀚,羊肉你送出去,没有我的吩咐,不得入内!”   那亲兵刚要将瓦罐交给进来的侍卫,闻言当即放下手中的木勺,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提着瓦罐匆匆走出营帐外,顺手将厚重的毡帘放下,遮住门外刺骨的寒风。   金帐中只剩下那名随后进来的侍卫,呼耳都维抬头打量了他几眼,微笑道:“有客自远方来,不亦乐乎!阁下乃是一代武学大宗师,不可轻慢,请坐!”   那侍卫也不推辞,大大方方的在呼耳都维对面的木椅上坐下,顺手掀开棉布帽,解开外袍,露出一身素白紫边的儒风道袍。   “左贤王好胆色!”萧千离将外袍叠起,放在身侧,含笑道,“金帐中只有你我二人,倘若本座发难,不出十招,阁下必然授首剑下!”   呼耳都维也不反驳,微微一笑,起身取了两个皮袋,指着那亲卫留下的羊肉,“可共饮否?”   “左贤王之赐,不敢或辞!”   呼耳都维一抖手,一个皮袋向萧千离飞来,萧千离伸手接过,打开盖子,往嘴里倒了一大口,一道火线从口腔一直蔓延到胃里,不由得大赞道:“好酒!”   左贤王微微一笑,亲自取了随身短刀,将羊肉分为两份,另行取了一个盘子,蘸以青盐,一边慢条斯理的处理,一边笑道:“中原多美食,唯独这羊肉的处理方式,唯有北地最佳。除了青盐之外,其余佐料一概不用,原汁原味,丝毫不会被大料压了味道。使君乃是当世豪杰,足以让本王亲自动手,且先来尝上一尝。”   二人摆上案几,也不多说,就在火堆边大快朵颐,一口酒、一口肉,吃得满嘴流油,及至酒足饭饱,略略微醺。呼耳都维这才吩咐亲卫取来清水棉布,二人当即净了手,那亲卫眼睁睁看着帐内多了一个青年道者,心中暗暗奇怪,却又不敢多问,只是打起了十二分警惕,看着萧千离的目光尽是不善之色。   “好了,你出去罢!”   呼耳都维连吩咐了三句,那亲卫却执意不肯离去,手按刀柄,死死盯着萧千离,也不做声。呼耳都维微笑道:“去吧,此处无甚要紧之事。”   那亲卫无可奈何,只得应诺退下。呼耳都维回头笑道:“查瀚从十七岁便跟在本王身边,忠心耿耿,我一向视他为亲弟弟一般。倒是让萧掌教见笑了。”   萧千离摇头叹息道:“左贤王麾下,忠勇之士何其多也?本座着实羡慕得紧,岂有取笑之理?”   呼耳都维微微一笑,在座位上大马金刀的坐下,笑道:“匈奴人与中原汉人不同,少了许多心机,却最重交心,对其一分好,他便还你十分好。这等勇士,放眼东西匈奴比比皆是,怕不下百万之众?”   萧千离神色不动,轻笑道:“百万之众,当真是举世无双。若往极西而去,必然如摧枯拉朽一般,莫说波斯、帕提亚,便是渡过底格里斯河,直指美索不达米亚,将赫梯帝国纳入版图,进而威胁罗马帝国,又有何难?”   呼耳都维眉头微微一挑,鼓掌大笑道:“好个纯阳掌教,足不出中原,竟然知晓天下大势!以本王的见识,也只知波斯、帕提亚、苏撒等国,却不知再一路向西,还有这般精彩的世界。受教了!”   萧千离含笑不语,呼耳都维呵呵笑了几声,忽然正色道:“萧掌教这般说法,莫不是想让匈奴兵锋向西,中原则可置身事外?”   萧千离神色不动,颔首道:“正是如此!”   他如此坦诚,倒让左贤王一时有些语塞,他静静的坐在那里,脸上的神色渐渐变得肃杀起来。   “掌教所言国度,自有右贤王淳维乘率兵征讨。本王身为左贤王,其责便在此地。北面的东斯拉夫人不堪一击,唯有南面中原汉人,如鲠在喉。”   他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沉声道:“自头曼单于统一东西匈奴以来,兵锋所指,天下辟易。唯有中原汉人与匈奴争斗不下三四千年,谁也奈何不得谁。如今大燕渐弱,正是匈奴入主中原的大好时机,你却劝我西进?”   “你杀我大将狐鹿提,杀我长子呼耳丘,又刺杀哈拉提,如今又潜入本王的金帐,便是劝我西进?这等劝说方式,本王倒也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他忽然压低了声音,目中寒光闪烁,死死盯着萧千离的面庞,一字一顿的说:“你劝我西进,本王却也来劝一劝你!萧千离,若你归顺于我,之前一概既往不咎,我的儿子死便死了。若是他日本王入主中原,官职任你挑选!你要什么条件,本王都给你办到!”   这番话说出来,实在是诚恳到了极处。萧千离沉默良久,却只是摇了摇头。   “你不信?本王可以立下……”   “我信!”萧千离慢慢站起身来,与呼耳都维对视着,缓缓道,“呼耳都维,你身上流着是匈奴人的鲜血,而我的体内,容不得除汉人之外的任何血统!”   提到民族之争,呼耳都维沉默了,半晌才叹道:“可惜了,这样一个汉人英雄,今日便要陨落于此!” 第六百零九章 图穷匕见   轰然巨响,偌大的金帐突然四分五裂,圆毡屋顶刺啦刺啦变成无数条碎布,北风呼啸,飞雪蜂拥而至,顿时将熊熊燃烧的火堆吹得奄奄一息。   在呼耳都维的身前身后,忽然悄无声息地立起了十三个身影,一个个全身都包裹得严严实实,就连头面都用棉布包得紧紧的,除了一双精光四射的双眼之外,看不出这些人的任何虚实。   “十三个?”萧千离在踏入金帐之时,就已经感应到四周压抑到极点的气息,他知道呼耳都维早已准备良久,数来数去,足足有十一道未知气息团团环绕周围,只要他有所异动,立刻便会暴起发难。   “还有两人……”萧千离目光转处,落在呼耳都维身后三尺的那两人身上,这二人模样打扮一模一样,明明站在那里,却似乎如同并不存在,身形飘飘忽忽,连一点气息都没有泄露出来。   “本王再问你一次!”呼耳都维大喝道,“你若降于本王,刚才的条件依然作数!”   “大义所在,本座若是投身匈奴,又如何面对历代先辈?又如何对得起本座这一身汉人血脉?”萧千离右手一伸,纯钧剑从背后跃至掌中,慨然道,“不必多说,今日一战,不可避免!”   只听一声爆喝,四名大汉同时拥上,蒲扇版的大手戟张,八只大手抓向萧千离。这四人生得无比雄壮,双掌上泛着淡淡的金色,掌风所至,顿时周身压力一紧,似乎有无数沛然之极的劲力从四面八方同时压到,连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   萧千离存心要摸清匈奴高手的底细,当下不退反进,长剑一抖,刹那间抖出数十点剑光,乃是《鹤翔剑法》一式“风卷”。   这一招去势极快,只见剑光闪烁,数十道夹杂着寒气的龙卷风呼啸而出,从不同角度,不同方向一起向四面八方同时攻去。这一招虚虚实实,虚招只求诱敌扰敌,实招却是迅猛绝伦,以萧千离如今的功力,纵然是来个普通的先天好手,也难以在这一招下全身而退。   却不料那四人压根不闪不避,任凭剑光后发先至,自顾双手一拦,任凭那剑光化为实体,“铮”的一声硬碰一记,如同撞击到钢铁一般。   八只巨掌,同时拦住十六道化作实体的风卷剑气,“铮铮”连响,萧千离将“风卷式”的三十二路变化一并施展完毕,却依然未能伤到那四人的半根汗毛。   “好霸道的外门功夫!”萧千离脸色微微一变,识海中的系统已经准确的解析出了对方的功法。   外门掌法——《大手印》!   大手印法门本是释教噶举派、息结派、觉域派等所传法的精髓,它直承印度晚期瑜伽成就诸师之传,总摄一乘佛法之见、修、行、果,堪称正法眼藏,乃是瑜伽外门之始,一身功力全在双掌之上。莫说不惧刀剑,便是神兵利器也难以伤及根本。   “有了大手印,必然还有翻天掌!”萧千离一招无果,随即长剑回转,一道璀璨剑气如长练一般环绕全身,乃是《太虚剑法》的“抱残守缺”。   果不其然,那四名大汉以肉掌封住萧千离的进攻,随即虎吼一声,各自伸出一掌,四只大手仿佛化作四座山岳,真气密布,在空中肆意横冲直撞,如同五丁开山一般,从上往下猛然拍了下来。   萧千离嘴角微微一晒,“抱残守缺”化为“孤剑破日”,于护身剑气中突出奇兵,剑光一闪,已经直直刺在四只大手上。只听嗤嗤连响,四名大汉同时一声闷哼,各自收掌疾退几步,急忙抬手去看,却见掌心中被刺出一个大洞,鲜血汩汩而下。   “咦?”这一下不仅是那四名大汉,就连萧千离也是微感意外。   这四人乃是一胞所出,天赋异禀,从小便是力大无比,又经过秘术调养,铜皮铁骨,刀剑不伤。呼耳都维将四人收归麾下,又聘请异人传授武艺,以药物进一步淬炼身体,五脏六腑均练得如同金刚护体一般,凝实无比。无论内力外门,均不能伤及其身,正是为了克制中原的周天丹道武学。   能在戒备森严的龙城刺杀哈拉提,呼耳都维已经将萧千离的本事想象得极为高明,将这四兄弟列为对抗萧千离的头号杀器,却不料这四人仅仅攻了一招,就伤在萧千离的手中。   萧千离则也是暗暗吃惊,刚刚这一剑,他已加持了玉剑碎星的路数,仗着纯钧剑锋利无匹,原以为一招便能将四人手掌斩断,却不料仅仅只是刺出一个血洞来,可见这四人的外门功夫,已经练到匪夷所思的地步。   “哼!”萧千离目中杀机大盛,这四人的一身武功,分明是用来针对中原武学,任凭汉人武学如何高明,总免不了真气的运用,而这四人分明体内真气空空如也,完全依靠天赋碾压。这等本事,倘若放在中原,纵然遇到先天高手,也免不了打得缩手缩脚。   一道剑气从天而降,剑气弥漫,环绕萧千离足下十余丈方圆,气场中无数星辰一一闪现,又渐渐淡去,此起彼伏,倘若是常人看上一眼,便会不知不觉的陷入其中。   玉剑碎星——碎星辰!   那四人身陷碎星辰气场中,起先还疑惑的左右看了看,察觉并无异状,当下松了一口气,大踏步向萧千离走了过来,手掌再度挥起,便要将萧千离一掌击杀。   呼耳都维却脸色一变,喝道:“小心!”   不等那四人反应过来,却见萧千离背后有七色神光华彩大作,七道剑光冲天而起,按金、黑、青、黄、赤、蓝、白七色排列,光华流转,如长枪利剑一般,如流水一般转动,隐约有无数异象出现,山川、河流、雷电有生而灭,又由没而生,短短的一瞬间竟然仿佛往生了数万个轮回。   “汉狗敢尔!”拱卫呼耳都维的几个身影同时感应到了那冲天杀气,急忙展动身形,朝萧千离猛然扑了过来,却不料那七色剑气高高祭起,从上至下一刷,只是一招,便将那四名大汉生生砍为数截。   血光飞溅,足足有七条身影朝萧千离猛攻过来,萧千离微微一笑,喝道:“别动!”眉心一点光华飞出,轰然炸裂,将“碎星辰”气场炸得一塌糊涂,七人顿时脚步一顿,如同陷入泥浆一般,便是移动一步也是千难万难。   萧千离以“人剑合一”炸了气场,借着那短短一瞬封住众人的行动,随即气场张开,“生太极”、“吞日月”、“冲阴阳”三大气场一并落下,刹那间霞光万道、瑞气千条,阴阳二气翻翻腾腾,剑气四处弥漫,混沌之气隐约生成。   那七人身陷三大气场之中,顿觉全身难受无比,举手投足如同带着万斤泥沙,想要运起轻功,却半分气力也提不上来,不由得内心大骇,心中只是暗暗叫苦:“此人究竟是谁?竟然有这般神妙本事?” 第六百一十章 图腾之力   萧千离落下三大气场,封住那七人的动作,随即长剑一抖,七道剑气激射而出,分指七人的咽喉,当真是又快又疾。   这七人被萧千离的气场控制得举步维艰,眼见剑气临近,拼命挣扎想要摆脱。站在呼耳都维身后的两名蒙面人却重重冷哼一声,一人身子一晃,已经冲进气场中,伸出大手,一把将那七道剑气尽数揽在掌心,猛力一抖,顿时抓得支离破碎。   解了那七人的困境,这人桀桀怪笑,伸出一只手掌,白气涌动,五指戟张,作如虎形。只听一声霹雳般虎吼响起,凌空跃起,从上到下猛击而来,乃是一招“长虎跳涧”,这一招刚猛无比,拟百兽之王之形,便是一块大石,也会被这一扑击成齑粉。   萧千离瞥了那人一眼,见他全身都笼罩在白气之中,气场对其毫无作用,嘴角微微一晒,左手捏了个剑指,“嗤”的一声,一道剑气甫在指尖浮现,下一刻便击中那人的胸口,正是《逆天道》的断狱神技——“剑飞惊天”。   剑飞惊天之下,妄动真气者必然断其法门。这人就算本事再大,也难以抵御融合了《斗转星移》和《坐忘经》两种神妙功法于一身的《逆天道》,顿时胸口一闷,一口真气再也提不上来,从半空中重重坠落,身子踉踉跄跄,后退七八步才站定身形。   另外一人全身黑气弥漫,背后隐约有巨蟒之相翻腾,如同灵蛇一般在气场中肆意穿行,饶是“生太极”有限制行动的妙用,混沌之气盘旋,刚一迫近那人的身子,便无力的滑落开来,滑溜得如同弹子一般,丝毫对其构不成威胁。   他身影似乎化为半透明一般,无视气场妙用,肆意在气场中灵动穿行,几个纵跃,突然失去了踪迹,乌光一闪,突然在萧千离背后出现,一道黑气如同怪蟒翻身一般,化作狰狞巨口,恶狠狠的向萧千离后颈咬来。   眼见那黑气化作的血盆大口即将咬中萧千离,却见对手全身蓝芒一闪,“凭虚御风”随心而动,黑气尽数从体内穿透而过,那人招式过猛,收势不及,身子顿时往前一晃。   趁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萧千离长剑回转,一记“大道无术”猛然攻出,打得那人身子一颤,随即爆喝一声,全身衣衫尽数裂开,从大道无术的封禁效果中强行挣脱,随即身子一闪,落在萧千离身前丈许开外。   仅仅是一个照面之间,萧千离与这二人分别过了一招,各自凝立不动,傲然对峙,实则内心顿时打起十二分精神,心中忌惮不已。   “难怪左贤王敢大言不惭,原来是仗着有两位高人坐镇!”萧千离侧头打量了那二人一眼,神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纯钧剑滴溜溜一转,倒持在手中,全身真气蓬勃欲发,神识锁定天上地下,倘若有半分破绽,便要暴起发难。   那两人的脸色则更是无比难看,这二人都是匈奴罕见的武学大宗师,一身修为几等同于中原武林中的还虚之境,应呼耳都维招揽而来,平素最是眼高于顶,不可一世。此时二人联手,却一个照面便双双落在下风,只觉脸上被打了一个老大的耳光,不由得羞愤难当,目中神色更为不善。   呼耳都维不动声色,沉声道:“且为萧掌教介绍两位供奉!”   “这一位是乌氏挛鞮,原本是大单于金帐下的祭祀,本王上任之前,大单于亲自嘱咐,命其伴随左右,不知为本王挡下多少杀身之祸,居功至伟!”   强行破解“大道无术”,外袍尽数裂开的那名瘦削老者伸手解开了布帽,露出一张白发苍苍的枯瘦面容来,须眉皆重,样貌与中原汉人多有不同。他正容朝萧千离一拱手,便算是打过了招呼,   “这一位万俟云,少年行走天下,足迹遍布西域各地,偶得奇遇,功成圆满之后回到东匈奴,投身本王帐下,数年来南征北讨,立下无数奇功!”   另一人身材雄壮,年近六旬,生得方头大耳,仪表威猛,一双铜铃般的大眼死死盯着萧千离,似乎要喷出火来一般。   “至于这几位……”呼耳都维瞥了那或是羞愧、或是愤怒的七人一眼,“虽说尚不是掌教的对手,却也都是军中了不起的英雄好汉,随我征战多年,端的是战功昭著。”   那七人又是感激又是愤怒,恨不得一口水将萧千离吞了,咬牙切齿的正要上前拼命,只听乌氏挛鞮轻咳一声,吩咐道:“你们护住王上,这道士便交由我二人即可!”   那七人猛然醒悟,急忙收敛煞气,团团护住呼耳都维,那二人则往上一站,与萧千离呈鼎足之势,三大气场翻翻滚滚,刚刚迫近二人,便被护身真气冲刷开来。   到了还虚境界,便已掌控领域之妙,一身真气血脉锤炼得无比凝实,萧千离赖以成名的气场便起不到太多作用,纵然有所影响,却也不足以构成威胁。萧千离瞥了二人一眼,已经探知二人底细,当下缓缓点头道:“今日得见匈奴族中高人,倒也是开了眼界。只不知倘若杀了二位,左贤王是否还有底气南侵中原?”   “好大的口气!”万俟云阴沉着一张老脸,冷笑道,“中原汉狗,纵然有几分武功,却是谁给你的胆子,竟敢在王上面前大放厥词?”   乌氏挛鞮也冷哼道:“区区一个阴阳两极、无量光暗之道,便狂妄得没有边际了?这东匈奴库伦营地,还轮不到你这小道士放肆!”   此时百丈之外,已是黑压压的一片人山人海,千军万马层层叠叠围堵上来,战枪如林,长刀映照寒光,长弓劲弩一应俱全,更有数十辆床弩缓缓落位,机簧咯吱咯吱张开,六尺长的金属利箭闪烁寒芒,遥遥对准了场中的萧千离。   萧千离不动声色,环顾四周,轻笑道:“技止此耳?”   呼耳都维被七名先天好手簇拥着退出战圈,大笑道:“萧掌教,本王最后问你一次,可愿降否?”   萧千离缓缓摇头道:“多说无益!”   呼耳都维轻叹一声,喝道:“杀了他!”   左右两边同时低喝一声,乌氏挛鞮与万俟云从两侧齐齐抢攻上来,一人浑身黑气弥漫,拳掌灵动如蛇,如同一条蜿蜒盘旋的巨蟒一般,片刻之间已经攻出六掌十三式;另一人则气势磅礴,煞气充斥偌大战圈,身子凌空跃起,恰如一只斑斓猛虎凌空飞扑而至。   “图腾之力!”借助神妙无方的系统,萧千离很快解析出了这二人的功法,看着二人一左一右攻到,不由得露出一丝古怪的神色。 第六百一十一章 太极无极   乌氏挛鞮与万俟云二人,都是匈奴一族少有的武学天才,虽说二人成名有早有晚,所经历也是大相径庭,但其武功之高,在东匈奴可谓是罕逢敌手,乃是左贤王帐下双峰对峙的两大盖世宗师。   刚刚二人分别与萧千离对了一招,已经知道面前这位青年道者武功绝伦,绝不在任何一人之下,单打独斗难言必胜。当下选择联手应对,只求早早破敌。   此时二人全力催动生平绝技,乌氏挛鞮低喝一声,全身黑气缭绕,身后隐隐显出一尊法相虚影,细细看却,只见那一尊法相蟒头人身,身披黑鳞,脚踏黑龙,手缠青蟒,威风凛凛,煞气凛冽。   万俟云也不甘示弱,双臂一振,有金白二气弥漫,头顶一枚图腾绽放万千毫光,一尊神祗虚像徐徐展露,人面虎身,身披金鳞,胛生双翼,左耳穿蛇,足乘两龙,模样雄壮恢弘之极。   只听二人齐齐怒喝,各自吐气开声,那图腾法相同时抬起手,无边真气倾泻下来,如同大河奔流,波涛汹涌,转瞬之间已将萧千离的身影淹没其中。   到了这个境界,寻常的比武较技、一招一式早已失去了作用,炼神还虚已是阳神观照,一举一动均上应天心,一法通、万法通,平平常常的一举手一投足都蕴含有莫大的威力。   面对这滔天的真气洪流,萧千离的脸色却显得颇为古怪,眼见对方的凶猛攻势已经及身,这才似乎懒洋洋的抬起手来,双足不丁不八,双掌展开,阴阳二气蜂拥而至,一道璀璨夺目,一道幽深晦暗,这一黑一白两道真气一起在掌心中交织,缓缓划出一个阴阳鱼来。   在场众人都是见识广博的武学宗师,就连左贤王呼耳都维也绝非泛泛之辈,当下细细看去,却见那阴阳鱼竟然是无数细微至极的黑白真气纵横交错组成,大得无边无际,仿佛要将手心这一方小世界尽数包裹在其中。   “太极元气,立判鸿蒙。引!”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那阴阳鱼滴溜溜一转,原先幽静的黑暗线条,突然亮起璀璨明亮的光芒;而原先光华流转的白光,却变得黯淡无光,继而变成漆黑一团。   暗极生光,两极反转!   无数道明亮刺眼的光线,和同样无数道晦暗幽深的黑线交织在一起,形成了星辰运转的轨迹线条,一起编织出一个独立的小世界。   乌氏挛鞮与万俟云二人如排山倒海般的真气攻至阴阳二气中,瞬间便被奇异的引力生生扭曲,尽数被引入阴阳鱼中。   众人正看得惊疑不定,那二位武学大宗师却脸色一变,不约而同的大叫一声,抽身疾退。   “想退?来不及了——”   萧千离低喝一声,左手下沉,右手上扬,阴阳鱼徐徐转动,无量光暗再度反转,一道黑气、一道金白气从逆转的阴阳鱼中喷涌而出,竟然比来时更为刚猛,霹雳一声爆响,同时将乌氏挛鞮与万俟云二人一并淹没。   《北冥剑气》从未出现在世上的第一式——太极无极!   萧千离一路走来,《北冥剑气》可谓是立下了汗马功劳,一招比一招更强,尤其是威力最大的“八卦洞玄”和“九转归一”,更是一剑击杀大乘护庭人、生生打破无寂老僧的极地光明境。   与“两仪化形”、“三才化生”、“四象轮回”等威力巨大的精妙剑招不同,“太极无极”是《北冥剑气》的总纲,几乎毫无威力可言。它的真正用途,就在于阐明万物从无极而太极,以至化生寂灭的过程。其中的太极即为天地未开、混沌未分阴阳之前的状态,有了乌氏挛鞮与万俟云二人的精纯功法灌注,“太极无极”才有了天地初开、阴阳分离的庞大威力。   真气洪流散去,露出了乌氏挛鞮与万俟云的身影。众人只看了一眼,都不由得心惊肉跳起来。   盖因这二人的模样实在太惨了,乌氏挛鞮十余处骨骼已被生生折断,肩头森森白骨刺出肌肤,胸口一只乌黑的掌印更是深入寸许,距离心脏也仅有数寸之差。   万俟云模样也比同伴好不到哪里去,全身肌肤尽裂,横七竖八足足有四五十道伤口,浑身浴血,一只左腕已齐根而断。   二人半跪在地上,满眼的均是深深的怨毒,乌氏挛鞮嘶声叫道:“你……你这流沙功……从哪里学来……”   “流沙功?”萧千离冷笑着向万俟云瞥了一眼,森然道,“到底是蛮夷之辈,不知在哪里偷学了一鳞半爪的《少皞帝决》,也敢大言不惭,竟然向中原人伸爪子?”   “至于你!”萧千离目光转处,落在乌氏挛鞮身上,“你的《大荒东经》原本也算是中原上古秘传之一,端的博大精深,深奥无比。可惜你只学其形,不得其神,若是你学到九黎之术,便是本座也要退避三舍!”   “《大荒东经》?”乌氏挛鞮的目光中满满的都是骇然之色,挣扎着站起身来,“你说什么?我明明练的是冥江真气,怎么又变成了什么……《大荒东经》?”   萧千离哂笑道:“冥江真气?可见教给你这门功法的那人,也只是从中原逃出去的巫族遗民罢了!上万年的传承,如今只剩下这么一星半点,可怜,可怜!”   起先萧千离与二人放对,正在严阵以待之时,却接到了系统解析的结果,得出的竟然是自己曾经亲眼学过的武功心法,不由得大为惊讶。   金行高级心法《少皞帝决》、水行高级心法《大荒东经》并非籍籍无名,前者乃是上古大巫秋神蓐收的武功心法,后者更是水神共工赖以争雄的成名绝技。   早在前些时日,萧千离就已经借助李承渊的逆天福缘,解析出了上古十二大巫的《十二都天神煞大阵》,并将那蕴含十二位大巫的功法意境的石柱连根拔走,一半留作周天星斗的阵法原力,另一半却放置在三清殿中,以三清殿蕴含的天地法则慢慢温养修复,以期能恢复十二祖巫的功法全貌。   这二人只得了上古巫族遗传的残缺法门,便借此修炼到不可思议的还虚境界,可谓是天资卓绝。但是与那十二根石柱相比,无疑是萤火之光。萧千离痛下狠手,以“太极无极”逆转二人的真气,从而互相牵引攻击,终于将猝不及防的二人一举打成重伤。   “前者有祝融氏的《火神经》流传到波斯,开创拜火一脉。如今又有蓐收、共工的功法出现,这二人不能留了!”   萧千离目中杀机一闪,长剑一抖,两道剑气飞袭二人,血雨飞溅,二人双双咽喉中剑,死于非命。   情形突变,就连观战的呼耳都维也没有反应过来,眼见二人身死,不由得心痛如绞,大吼道:“杀!”   无数弓箭手扬起手中的长弓,床弩尾部的士兵高举木锤,重重的一锤砸在机簧上,这方圆数丈之间,转眼间便要变成修罗杀场。 第六百一十二章 情势急转   刹那间,箭如飞蝗,尽数向萧千离激射而来,当中更是夹杂有数十根机簧强劲的巨大弩箭。三丈之内,莫说一个大活人,便是一只蚊子也难以飞出这成百上千根羽箭的攻击范围。   眼见萧千离即将被淹没在这黑压压的箭雨中,只听他舌绽春雷,一点万物终始母气绽放璀璨光华,“镇山河”气场轰然落下,只听密集如连珠的撞击声不断响起,这上千支羽箭纷纷折翼落下,即便是以床弩激射而出的粗大弩箭也只不过多飞了尺许,便无力的坠落在地。   “再射!”呼耳都维大吼一声,这些匈奴士兵都是马背上长大的精锐射手,立刻从箭囊中取箭再射,短短数息之间,已经连射七八箭之多。猛烈的撞击下,镇山河气场也经受不起如此庞大的攻击,光影不断急速变幻,摇摇欲坠,似乎下一刻就会破灭粉碎。   自萧千离艺成以来,万劫不灭、万法不侵的镇山河几乎从未破损,仅仅在攻打天山之时,四十九名明教先天高手同时发力,这才首次强行打破镇山河的防御屏障。如今这上千名弓手联在一起,竟然发挥出无与伦比的强大破坏力,连镇山河也仅仅抵御片刻,便有破碎的迹象。   正在萧千离心中暗暗叫苦之时,突然呼耳都维身后悄无声息地立起一条身影,黑衣蒙面,闪电般探出左手,紧紧的扣住了呼耳都维的后颈,清叱道:“谁敢放箭?还不住手?”   这一下情形突变,任凭是谁也想不到左贤王竟然在团团护卫中被人擒住,众亲卫脸色大变,其中一人大喝道:“停手!”   “不要停!”呼耳都维目眦尽裂,即便是后颈被人制住,却依然奋力挣扎不休,嘶吼道,“继续射!继续——”   他苦心积虑,佯作兴起边境战火,又设下重重埋伏,一口气将东匈奴最强的几位武学高手尽数布置在金帐边,又调遣三千精锐弓手,正是为了将萧千离一举击毙。   却不料对手竟然如此强横,乌氏挛鞮与万俟云两位还虚大宗师被其当场击杀,损失之重,让呼耳都维险些吐出一口老血,不惜以强弩天袭,也要剪除这一心腹大患。   谁曾想,正在萧千离辗转勉力抵挡、眼看就要破阵而亡之时,突然背后又出现一人,即便是七位正在团团护卫的先天好手也未曾发觉,竟然让左贤王轻易落入敌人手中。   那人冷笑道:“如今你生死只在我的一念之间,还要作祟么?”右手一翻,一柄薄如蝉翼的长剑已经持在手中,只听呼耳都维一声惨叫,剑从他的右后肩刺入,从身前刺了出来,顿时一道血箭激射而出。   正围在呼耳都维身边的七名先天好手个个勃然大怒,面红耳赤,这七人明明将左贤王护得如同铁桶一般,此人却悄无声息的突然出现,七人却无一人发觉其动向,不由得又羞又怒,其中一人以弯刀指着那黑衣蒙面人大喝道:“你是什么人?还不快放了王上?”   “哼!”那黑衣人冷哼了一声,不去理会那七人,左手死死挟持着呼耳都维的颈椎,只要他敢有丝毫妄动,立刻发力折断,这才转头道,“师兄,你没事吧?”   “师妹……”从那熟悉的声音响起,萧千离便已经听出了来人的身份,不由得又是感激,又是担心,身子一个起落,已经离开了弓箭威胁的圈子,皱眉道,“你来干什么?”   “没什么!”陆无厌轻笑一声,将承影剑从呼耳都维的后背拔了出来。这左贤王也是铮铮一条好汉子,长剑拔出,触动伤口,当真是剧痛无比,他却一声不吭,只是一双眼睛瞪得几乎要冒出火来。   “这个时候,倘若有一路人马发起突袭,该当如何?”陆无厌一双明眸笑得弯弯的,煞是动人。   “发起突袭?”在场众人当中,无论是呼耳都维,还是那七名先天好手,都是阵战的大行家,闻言顿时变了脸色,不少人左顾右盼,生怕有大敌趁势来袭。   但是他们的反应已经晚了,库伦营地四面八方同时响起了呐喊声,猛听得北方众军发喊,却是一队丐帮弟子,拖着一架架水龙,将毒汁胡乱发射。那毒汁溅身,登时疼痛不堪,少刻便即起泡腐烂,匈奴军抵挡不住,纷纷向南败退,营帐也被一冲而破。   却见南方烟雾冲天,乃是一队丐帮弟子施行火攻,硫磺硝石一阵阵从喷火铁筒中喷出,烧得匈奴军一片大乱,一间间营帐燃起大火,马匹不住嘶鸣。   西方有一队丐帮弟子各自手持劲弩,箭如飞蝗,尽数向营地中射来,无数匈奴士兵措手不及,被射得如同刺猬一般,有统领提刀上马,意图收拢残兵,却不料远远一箭射来,顿时咽喉中箭,场中顿时一片大乱。   东方却有一道道黑烟升起,借着西北风向,尽数吹响库伦营地,凡是闻到毒烟的,无不是咳嗽连连,泪水滴答,甚至连呼吸都觉得困难起来。   “傻丫头……”见到此情此景,萧千离哪里还会不知?分明是陆无厌与郭玉盈合谋,取得丐帮帮主信物,调遣匈奴境内的丐帮弟子所发起这一场混战。只得宠溺的笑了笑,低声道,“师妹辛苦了!”   “还好!”陆无厌温柔的笑了笑,推着呼耳都维从团团围住的亲卫中走了出来,只要将这个人质交到师兄手中,以师兄的手段,借助左贤王这枚棋子,连番打击之下,东匈奴必将一蹶不振。   眼见萧千离也迎了上来,深知利害的呼耳都维目中厉色一闪,突然霹雳一声大喝,身子猛然往侧一扑,陆无厌不由大骇,急忙运力一扣,却只来得及抓住呼耳都维的左肩。   只听“咔嚓”一声,被陆无厌扣住的左肩忽然生生折断,鲜血长喷,血柱窜起一尺来高。呼耳都维怒声大吼,猛然转过身子,一只手臂竟然被陆无厌扯断。   饶是萧千离身经百战,此时也不禁有些难以置信。颈椎被制,人已经瘫软无力,更何况反身背扣,这等姿势也能转身反扑。这位左贤王的勇悍,简直是骇人听闻。   陆无厌到底是少经历了一些杀戮,眼见对手状若疯虎,狰狞的脸孔在眼前晃动,血丝密布的眼珠闪烁着疯狂的光芒,不由得条件反射般后退半步。趁这个机会,呼耳都维已经就地一滚,刚好滚在一名亲卫的脚下。 第六百一十三章 万军从中   在呼耳都维断臂求生之时,萧千离已经敏锐的发觉了不对,急忙展动身形上来抢夺。那名亲卫也是身经百战之人,情急智生,急忙一个飞扑,死死压在呼耳都维的身上,萧千离运力虚空一抓,却只将那名亲卫提了起来,一把捏碎他的咽喉,顺手将尸身扔在一边。   只是拖延了刹那之间,那七名先天好手齐齐虎吼着扑了上来,两人护住呼耳都维,两人疾扑陆无厌,余下三人则奋力向萧千离凌空飞扑。   “哼!”萧千离长剑一抖,三道剑气径直向三人胸口疾射而去,却不料那三人不闪不避,任凭剑气贯穿身体,血雨漫天飞洒,却仗着无比深厚的先天内力,真气一时不散,飞扑而至,死死的挡在萧千离身前。   萧千离回过剑身,一剑刺穿其中一人的胸口,却不料那人垂死之下,悍然以血肉之躯锁住长剑,双手死死抓住萧千离的右腕,七窍都迸出鲜血来,怒吼道:“王上快走——”   萧千离手中的纯钧剑一时拔不出来,当下竖起左掌,一掌将侧面扑来的那人打得鲜血狂喷,紧接着腰部一紧,已经被另外一人死死抱住了腰。   这边陆无厌面对两名暴怒的先天好手,不敢与之硬拼,当下一个闪身,身形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两人不由得一愕,随即齐齐反身,朝呼耳都维的位置扑去,刚刚落位,一道无形剑影已经从空气中无声无息的飞掠出来,将其中一人齐脖砍断,斗大的头颅带着漫天血雨飞起,无头尸身也随之栽倒在地。   此时萧千离发起狠来,右手一抖,锋利无匹的纯钧剑将身前那人拦腰斩断,花花绿绿的肚肠落了一地,模样令人作呕。紧接着左掌一翻,拍在抱腰的那人天灵盖上,“啵”的一声轻响,却是那人头颅轰然破碎,脑浆迸裂,倒地身死。   转瞬之间,七名先天好手已经七去其四,萧千离再要追赶,却见呼耳都维已经被两名护卫带进乱军丛中,只余下一人势若疯虎,拼命向陆无厌抢攻,他此时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只求伤人,不求护及自身,陆无厌与他缠斗了几招,已是连连遇险。   萧千离转头四顾,只见偌大的库伦营地,已是处处战火,硝烟弥漫,尘土飞扬,再也难以找寻呼耳都维的下落。当下长叹一声,大踏步向前,一记“大道无术”施展开来,打得那人身子一个后仰,陆无厌趁势跃身而上,承影剑已经刺穿了他的心脏。   此时偌大的库伦营地终于有几员大将稳住阵脚,乱军中各自统领本部匈奴精锐,无数骑兵提刀上马,所到之处,不断收拢残兵,如同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骑兵据外,弓弩居中。上千精兵张弓发箭,势不可当。万箭攒射下,多名丐帮好手都身带箭伤,更有数十名丐帮好手中箭身亡。   萧千离走到陆无厌身前,温柔的抚摸了一下她的如瀑秀发,携了师妹的纤纤玉手,飞掠上临近的一处高台,放眼望去,只见营地中匈奴兵将已经渐渐起势,丐帮弟子到底人少,等器械用完,全凭手中兵器与匈奴士兵相抗,已有不支之相。   “丐帮弟子,自行退却!”   萧千离这一声喝,响彻营地数十里,众丐帮弟子虽说听得真真切切,心中却在暗暗叫苦——此时众人早已陷入混战之中,丐帮倘若一撤,必然被匈奴大队骑兵衔尾追杀,丐帮非得死伤惨重不可。   萧千离转过头去,轻笑道:“师妹,你乖乖的先出去!师兄去给丐帮的兄弟们断一断后……”   陆无厌不明所以,却见萧千离身子纵跃而起,猛然发出一声长啸。   这啸声动人心魄,刹那间似乎将那千军万马的厮杀声一齐淹没。混战双方不分敌我,当即齐齐转头往啸声处望去,只见中路匈奴士兵翻翻滚滚,不住向两旁散开,一条白影在刀山枪林中急驱而前,犹似大船破浪冲波而行。   丐帮弟子不由得大喜,纷纷高叫道:“萧掌教请了!丐帮弟子在此接应!”远处传来萧千离的清朗声音:“有劳诸位好汉,君山之下,我等再行把酒言欢!”   只见有数丈剑气轰然落下,又猛然炸裂,凡是身在气场中的匈奴兵将,无不被炸得支离破碎,残肢断体不断飞起;又有七色剑气在萧千离背后冲天而起,猛然一刷,“万剑归宗”之下,无人是其一合之敌。   见到这等威势,匈奴统兵大将也不由得见之骇然,纷纷拨转马头,让开道路,趁此机会,被团团围住的丐帮弟子联手向外一冲,顿时冲出包围圈,四散而去,其中一人高声叫道:“萧掌教,君山见!”   萧千离哈哈长笑,解了这一路之围,又鼓荡真气,向另一面奔去,所到之处,丐帮之围立刻消解,如此恶斗两个时辰,丐帮弟子大多安然退去。   不愧为当世第一的马背民族,此时匈奴军中已经整顿停当,两个千人队排得整整齐齐,一左一右的向萧千离猛攻而来,一路上当真是摧枯拉朽,无论营帐、栅栏、拒马均被扫荡开来,军势雄壮之极。   萧千离此时也是打发了性子,哈哈狂笑,将纯钧剑插回后背,右臂一挥,一枝长矛飞掷出去,洞穿一名骑兵的铁甲,贯胸而过。他左手顺手一吸,将地上的一枝长矛吸至手中,掷死了第二名骑兵。众匈奴士兵大惊,挺刀举枪,纷纷上前截拦。萧千离一矛一人,当者立毙。他一身武功当世独步,这长矛飞掷之势,便是岩石也能插入,何况常人血肉之躯?他每一枝长矛都对准了顶盔贯甲的统领发出,顷刻间掷出了三十余枝长矛,便杀了三十余名匈奴将官。   与此同时,他脚步不停,已经扑进一个千人队中,双臂一展,四大剑器轰然落下,笼罩数十丈方圆,可怜这些匈奴骑兵虽然勇悍,却如何比得上武学大宗师?被凶悍绝伦的诛仙剑阵一搅,顿时无数人死于非命。   片刻之间,一支千人队已是损兵折将,几不成编制,另一支千人队人人心中畏惧。眼见阵脚转动,萧千离凌空跃起,伸手一指,又有四道剑器落下,剑阵转动,又有无数兵将被生生碾成肉酱。   等到弓弩手大肆蜂拥而来,上百架床弩车轮粼粼转动,机簧轧轧作响,萧千离哈哈大笑道:“且去!来日再做盘桓!”身子高高跃起,一只巨鹰飞了下来,将他的身子托起,扶摇直上,消失在云端中。 第六百一十四章 一剑退兵   自汉匈交战以来,还从未遇到过这等败局。萧千离一人一剑,搅得东匈奴库伦大营混乱不堪,左贤王呼耳都维当场重伤,军心大乱,更有丐帮弟子乘势偷袭,损兵折将不计其数。   眼见敌人退却,有左谷蠡王阿肯多、右谷蠡王希尔杜瑟二人重整兵马,四面八方派出大队斥候巡查,又立起营寨工事,粮草、军械、马棚等各重地都派遣大将率本部兵马镇守,当真是守得如铜墙铁壁一般,方才松了一口气。当即派出无数兵士,四处搜寻重伤逃窜的左贤王呼耳都维。   过得大半个时辰,才有惊魂甫定的两位先天好手护着重伤的呼耳都维归至中军,立刻便有无数卫兵团团簇拥上来,一路护送至一间牛皮大帐中坐定,又有四五名医官匆匆赶来,飞快的替左贤王止血、包扎。   呼耳都维生性硬朗,虽然折了一臂,又半边肩头被陆无厌刺穿,血流如注,却置若罔闻,只是眉头紧锁,目中杀机凛冽,忽然大喝道:“传令,命伊利木、万尸逐、须卜三人立刻开拔!一应粮草补给,命大都尉合尔肯速速派发!”   众亲卫面面相觑,侍卫副统领咬了咬牙,大声应诺,匆匆奔了出去。过得片刻,又匆匆奔了回来,望着呼耳都维,呐呐半晌说不出话来。   “干什么?”呼耳都维越发恼怒起来,大喝道,“莫非他们还敢抗命不尊?”   “不……不是……”见那亲卫支支吾吾,呼耳都维不顾伤口还在流血,霍然立起身来,大踏步走到帐外。   帐外站满了手持兵刃的亲卫,伊利木、万尸逐、须卜三员大将全身带甲跪在帐前,呼耳都维大喝道:“怎么回事?本王的命令,你们没有听到么?”   “王上切勿动怒!”左谷蠡王阿肯多飞马赶到,甩鞍离马,大踏步走了上来,单膝跪倒,“是我喝止三人,不许他们大军开拔!”   “阿肯多,你这是什么意思?”   呼耳都维喘息声顿时重了起来,一双眼喷着怒火,左手已经紧紧握住了拳头,倘若他回答稍有不如意,便要一拳将他毙于身前。   “王上请这边来……”左谷蠡王阿肯多立起身来,毕恭毕敬的侧身示意。   呼耳都维略一犹疑,大踏步走向东南处,众人顿时簇拥上来,生恐萧千离去而复返,伤及王上。   众人走出百丈之外,一眼见到一块一人高的大石立在营寨中,当中有一道细细的裂纹,大石上赫然刻着一行小字,似乎是以手指硬生生插入书写出来。   “胆敢南侵者,可当得起本座这一剑?”   呼耳都维也是武学的大行家,见状皱起眉来,试着伸出血迹斑斑的左手略一比划,冷哼道:“好强的指力……”   他刚一触碰那大石,却听一声轻微的爆裂声响起,竟然是从那大石上传出。几位好手大惊失色,急忙抢上前去,一把拦住呼耳都维,叫道:“王上快走!”   众人七手八脚,簇拥着呼耳都维后退数丈之外,只听大石格格作响,忽然天崩地裂的一声爆响,那人许高的大石从中分成两半,轰然倒下。   “这……这是……”看着那断口平滑如镜,众人哪里不知?这分明是萧千离一剑砍出来的。想起那人纵横万军丛中却毫发无伤的绝世武功,不由得人人心中打了个突,一时间全场寂静无声。   左谷蠡王阿肯多深深吸了一口气,重重的跪在地上,沉声道:“阿肯多不怕死,我匈奴儿郎也无一是怕死之人。唯独这汉狗高来高去,着实防不胜防,倘若大军开拔,以此人的手段,必然先行击杀伊利木等几位将军,三万大军群龙无首,倘若遇到镇北军主力围剿,岂不是一败涂地?请王上三思——”   呼耳都维脸色数变,沉思良久,重重一叹气,低声道:“再议罢!”   一句“再议”,奠定了萧千离的无上功绩。消息传到中原,顿时引起天下震动。   “竟然真的被他办到了?”唐家堡家主唐峰看着手中的信笺,再三揣摩情报上的每一个字,从中推断萧千离一举一动背后的深意。   唐云澈一向古井无波的脸庞上也是惊讶万分,迟疑片刻,低声道:“家主,趁此机会,咱们之前的谋算,是否要有所动作了?”   唐峰默然半晌,叹息道:“也罢!云澈,发出家主令,命唐明信、唐明礼即日赶回唐家堡听命!唐家八门四分五裂已久,也该有个了断……”   在扬州一处姹紫嫣红的水榭楼台中,公孙瑶慵懒的伸出一只欺霜赛雪的藕臂,接过侍女手中的小小木盒。   “这个男人,可真是不简单呢……”公孙瑶大约是想到了什么事情,手臂停顿了一下,展颜一笑,如百花盛开般美艳。   她抿了抿嘴,伸手打开了木盒,露出里面的十二根长约盈寸的小小银剑,取出一支来,放在指尖把玩,低笑道:“冤家,也不枉我两边下注……唔,若你再过十年依然不死,又该到一个什么地位?天香阁只怕真要多多仰仗你才好……”   公孙瑶将木盒放下,又将手中的银剑交给侍女,笑道:“去吧,交给东凌妹妹!画姬久久不在江湖出现,也该静极思动了……”   皇城帝都的一间道观中,玄观道君捶胸顿足,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要掉了下来。   “好!好!好个萧千离,贫道听闻你单身北上,当即惊掉了三魂六魄,恨不得要狠狠揍你一顿才解心头大恨。我玄门刚有复兴之相,你便要前去送死,只当要与你收尸,不想竟然全身而退,还做下这等惊天大事来!吾辈纵然身死,也足以告慰玄门历代先辈了!”   坐在他对面的老道鹤发童颜,面如冠玉,正是真武掌门清虚道君,他呵呵笑道:“玄观道兄,如今你可放心了罢!”   “放心?”玄观道君脸色赫然一变,怒道,“清虚道友,不是贫道说你,你可知萧千离此番北上,是冒了多大的风险么?玄观一生谨慎,这等大事,倘若贫道在场,必然死死拦住。你明知如今天下道门崛起尽系于纯阳一身,居然还敢放任其前往?亏你还执掌三清令,快些还与贫道!” 第六百一十五章 重启太清   “叮!主线任务之八:抉择!”   “任务诠释:宿主走到如今这一步,可喜可贺。如今的纯阳宫已经成为名震一方的势力。在未来的门派发展中,是选择继续征战天下、强势扩张,或是先行稳守基业、徐徐推进?请宿主慎重选择!时间限定:一年。本任务无奖励!不得提前完成!”   距离主线任务发布第八条开始,如今正满一年。   回到玉虚峰,与众门人一一相见,勉励一番,萧千离这才回到掌教小屋,“看”着识海中的任务说明,不由得感慨万千。   一年前的今天,有明教倾巢出动,意图一举剿灭纯阳宫,以宋书剑为首的纯阳门人一番苦战,终于将一场大危机化为乌有。   匆匆赶回昆仑山的萧千离勃然大怒,与青帝林东来大战一场,拼得一个不分上下,随即反扑天山,破解了明教镇教之阵,随即将位处天山托木耳峰的明教基业连根拔起,仅有青帝林东来、光明左使居鲁士、右使顾青词与血衣雕王古轩中等人带伤逃离。   一年过去,萧千离南征北战未逢敌手,麾下柳随风、楚寻、李承渊等三大亲传,以及四弟子程君、记名弟子方少白等五人行走江湖,也闯下了赫赫威名。纯阳宫崛起之势,已是不可动摇。“东少林,西纯阳”这六个字,便足以证明纯阳宫的显赫威名。   “是征战天下、强势扩张,还是稳守基业、徐徐推进?”萧千离不由得轻笑起来,自语道,“这个问题,还需要再问么?”   “请宿主慎重选择!”系统机械刻板的声音恰时响了起来。   到了这个地步,纯阳宫的急速扩张之势已经非常惊人。古今往来,有哪方势力能在短短数年之间内发展到这个地步?如今看似纯阳宫兵强马壮,枝繁叶茂,实则有极大的隐忧——   “宋先生、陶先生等人,都是足以开宗立派的一代宗师,而随风他们也可堪大用。但是这还远远不够……”   “别看少林最近低调得如同消失了一般,但是寺中八堂——达摩堂、罗汉堂、戒律院、般若堂、心禅堂、龙树院、菩提院、云水寮,任何一堂单独放在江湖上,都会是独霸一方的庞大势力。纯阳宫要想真正撼动少林寺的第一门派之位,还是任重而道远!”   “除此之外,少林寺还有一个从不为人知的隐秘所在。”萧千离手中把玩着一支小小的银剑,脸上的笑容极为玩味,“涅槃堂中,到底有多少个退出江湖、隐世不出的前辈高僧?还有那知藏殿……呵呵,岂不就是所谓的扫地僧?”   “明性和尚,你藏得太深了。”萧千离笑得无比诡异,“你凭借金身三重的修为坐镇嵩山少林,在江湖中故作玄虚,人人都以为少林寺只不过如此,却不知你少林寺暗地里究竟有多大的实力。若不是天香阁的绝密线报……”   “唔,我倒也不至于如此莽撞。金山寺的实力几乎摆在明面上,你少林藏得再深,好歹我还听过扫地僧的传说,断然不会贸然与你少林正面争雄。”   “我选择……”萧千离微微一笑,“徐徐推进!”   系统难得的沉默了片刻,半晌才出声道:“宿主选择‘稳守基业、徐徐推进’,完成主线任务之八。奖励《道门十三经》,兑换点5000点!”   “这样就完了?”还在等待系统的后续,等了半晌却一无所获的萧千离大为失望,喃喃自语道,“就算这个任务没什么难度,起码也要告诉我下一步任务是什么,也好有个发展方向吧……”   “宿主已经无需任务指引,后续任务请自行摸索。”   系统突然又响起一声,把毫无准备的萧千离吓了一跳,随即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点头自语道:“这倒也像是系统的一贯作风……”   兑换点无需多管,这《道门十三经》倒是让萧千离有些兴趣,取出奖励摊在桌上,一眼看去,不由得大失所望。   《道德经》?满大街都是十文钱一册,还需要系统费力巴拉的将作奖励郑重其事的送上?   《南华经》……唔,庄子的作品,这个世界中的道教理论也并不缺南华理论。   《冲虚至德真经》?列子的大作,也是太清一脉的至高学说之一,这个值得好好研究一下,若是青月道人看到了,岂不是喜翻了天?   萧千离定了定神,继续看了下去,除了一本《常清静经》已经有了之外,《通玄真经》(文子)、《三官感应妙经》、《太平清领书》、《太上玄灵北斗本命延生真经》、《抱朴子》、《轩辕黄帝阴符经》、《元始无量度人上品妙经》、《高上玉皇心印妙经》,无一不是前世中寻道、问道的无上妙品。   看到这里,萧千离若有所悟,联想到自己做出的选择,不由得恍然大悟。一拍手,笑道:“原来如此,既然我选择了‘稳守基业、徐徐推进’,不断完善教义,推动玄门发展才是正理,我明白了!”   他一拍《道门十三经》,将道门教义尽数学会,便站起身来,缓步走出掌教小屋,径直来到不远处的问道殿。   如今的问道殿,已经不是纯阳宫初建、刚刚从系统诞生之时那般空空荡荡,经过数年光阴,凭借问道殿自动生成经卷的特殊属性,如今的殿中大放光明,第一层楼的数十个巨大的书架上已是摆放得满满当当。按照不同的流派,分门别类归位。   见到掌教前来,正在打扫书架的青月道人急忙上前,躬身行礼,萧千离还了一礼,笑道:“日子还曾过得习惯?”   “习惯,习惯得很!”青月道人的一张丑脸上满是红光,笑眯眯的说,“不瞒掌教,如今青月已将楼观学说尽数复原,先师若知悉此事,亦可瞑目了!”   昔日青月道人出身楼观道派,教中学说早已轶失,被引为生平恨事,如今借助问道殿之力彻底修复,只觉平生憾事业已解决,不由得心中大是宽慰。   萧千离呵呵笑道:“如此甚好!”   青月急忙引萧千离来到一处书架上,抽出几本细细解说,萧千离如今萃取了道门十三经的精华,对天下玄门教义都能触类旁通,当下随口指点几句,在青月道人听来,立如茅塞顿开。   二人闲聊几句,青月道人问道:“掌教今日如何有闲暇来问道殿?”   “无他,引太清教义为本而已!”   萧千离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震得青月道人半晌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讪讪道:“敢问掌教,可有太清立言否?”   萧千离也懒得与青月这个老实人卖关子、打机锋,当下从怀中取出《道门十三经》,笑道:“以此立大教,重启太清!” 第六百一十六章 传承的种子   此言一出,刹那间天空猛然一亮,一道霹雳落下,振聋发聩。   纯阳宫众门人纷纷被异象惊动,不由自主地纷纷抬头朝问道殿的方向看去,只见天空中亿万祥云垂挂,一层累加一层,一层叠着一层,重重叠叠,如同在三十三天上盖了一座由云彩组成的宫阙,壮丽非凡。   “怎么回事?”众弟子纷纷交头接耳,更有谢广陵与慕青宇两位先天宗师飞奔而来,甫一靠近问道殿,便被那磅礴的气势镇得丝毫不敢上前。   云端中一座瑰丽无比的大殿虚影缓缓降下,霞光万道,瑞气千条,落在问道殿上,竟然与之重合起来。众人眼睁睁看着,只觉得心驰摇曳,宛若万千仙家在耳边同时吟唱道经,顿时心境祥和,隐约有天地大道加持自身一般。   待到太清天飞出一卷画轴,猛然展开,将问道殿揽在图中,继而徐徐张开,那万千景象瞬间隐去,玉虚峰上平静如昔。   众人正在啧啧称奇之时,忽然有眼尖之人叫道:“快看,问道殿又多了几层!”   被一言提醒,众人急忙看去,只见那庄严古朴的问道殿,赫然变成了三层大殿,飞檐挂着无数风铃,微风吹动,叮铃铃响起,更增添了几分仙家气派。   谢广陵与慕青宇二人只觉身子一松,那无穷无尽的压力消失一空,急忙举步奔进殿中,一眼见到萧千离与青月道人,不由得松了一口气,齐齐躬身施礼道:“见过掌教!”   “二位不必多礼!”萧千离微笑道,“只因立言太清,不想引动九天仙阙加持,倒是惊动诸位了。”   “不妨事不妨事……”二人连连摇头,谢广陵笑道:“既然是仙阙加持,掌教可否让我等开开眼界?”   萧千离呵呵笑道,“既然如此,请楼上一观!”   见到二位长老都先后入殿,门外的众弟子哪里按捺得住,纷纷奔到门口,却又不敢进殿,只在门口张望,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萧千离回头见到这等情形,当下哑然失笑,吩咐道:“想看的都进来罢!”   众人顿时大喜,一窝蜂都溜了进来,也不敢造次,跟在萧千离身后涌上二楼。一眼望去,只见二楼空空如也,不由得都面面相觑,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门派特殊建筑与萧千离识海中的系统息息相关,早已解析出这问道殿的特殊之处,见众门人不解,当下笑道:“还差一点东西……”   他袍袖一挥,十三本道经化作流光,各自飞去,镶嵌在墙壁上十三处悬空的小小书架上,只见十三道光华璀璨生辉,在二楼正中汇到一起,变成五彩光辉,氤氲飘飘洒洒的落了下来,沐浴在光华之中,顿觉道心稳固,心智坚定,与之前不可同日而语。   系统提示恰时响起:“恭喜宿主,汇聚十三本道门无上典籍,成功开启问道殿隐藏属性,玉虚峰升级为道门福地洞天!声望大幅度增加!”   听清提示内容,萧千离不禁有些恍然,这十三本典籍,明明是主线任务的奖励,却刚好变成了问道殿的升级条件。如此说来,萧千离选择了“稳健”的发展道路,这才是系统真正的奖励所在。   “如果选择激进的发展方向,系统又会奖励什么呢?”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立刻便被萧千离打消了。既然选择了这条道理,那就坚定不移的走下去,瞻前顾后,却也不是他的作风。   “日后汝等行走江湖,若有想不通、道不明,甚至对自己所作所为有所怀疑的时候,便来这里好好参详。明道问心,对尔等今后的武道之心大有好处!”   众人恍然大悟,对这里顿时起了几分敬畏之心,看着那七色氤氲,不少人都是内心大定。羽纤柔笑道:“如此一来,日后我冲击先天之时,岂不是正可以此勘破生死玄关?”   不少人顿时眼前一亮,眼巴巴的朝萧千离看来,只听萧千离含笑道:“明道问心,岂是如此简单?不过纤柔这话倒也不错,若是能通晓玄门精义,则更是事半功倍!”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喜形于色。郭鹏程看着楼梯,好奇的问道:“师父,这一层已是云集道门学说之精要,那上两层又是什么地方?”   “上面?自然是你们最想要的东西!”   萧千离神秘的一笑,带着众人举步上楼,见三楼大得无与伦比,足有上百个书架层层叠叠排在一起,让人看得眼晕。   众人正在暗暗奇怪这书架上空无一物,萧千离却暗暗分出一丝神识,与问道殿联系起来,袍袖一挥,数千道流光从袍袖中飞出,一一朝书架上飞去,渐渐显露真容,却是一册册武学功法,分门别类,摆放得整整齐齐。   “这是……《太虚剑法》?”   “啊,这本是《六合拳——虎形》!”   “快看,这是《残金缺玉》啊……”   几名弟子试着取下身边的书册,匆匆扫了一眼,不由自主的叫了出来,更是引得众门人兴奋起来。   多年征战,借助神妙无方的解析系统,萧千离不知搜罗了多少精妙武学,尤其是与精通无相三千法的无寂禅师一战,更是获益良多。无寂禅师一辈子搜集而来的上千武学法门,尽数便宜了萧千离。此时借助问道殿与系统的神秘联系,萧千离将一身所学尽数化为实体,留在问道殿第三层中。   “谢长老!”   谢广陵从众人背后转出,躬身道:“谢某在此候命!”   “你身为传功长老,尽快订出一个章程来。凡是纯阳门下,有功于本门、有功于玄门、有功于天下苍生,皆可入内取功法参详!”   谢广陵正要应诺,萧千离想了一想,又吩咐道:“但凡纯阳弟子行侠江湖,回山之后,先去执法长老慕先生处禀告有无过犯,再到此处禀告经历见闻。别派武功中只要有一招一式可取,便命人笔录下来,以充实问道殿的武学名录!”   谢广陵一怔之下,随即大喜,点头道:“掌教所言极是!如此一来,积累数十数百年,我纯阳宫必于天下各门派武功了若指掌。纵然数代之后并无才智卓杰的人才,却也能长盛不衰,领袖群伦。”   萧千离微微一笑,吩咐道:“谢长老,你随我来!”   谢广陵刚一点头,二人的身影突然在楼阁中消失,谢广陵刚一睁眼,立刻发现自己正身处一间小小密室中。   “这里是问道殿的第四层。”萧千离环顾小屋四周,郑重其事的从袍袖中取出几本书册,一一放在小屋那硕果仅存的书架上,“纯阳宫中,除传功长老之外,只有历代掌教,才可进入这第四层!”   谢广陵这一惊非同小可,“那随风……”   “随风一日不接任掌教之位,便一日不可进入这第四层!”   萧千离笑道:“这几本都是本门无上功法《太上玄元心经》的各个篇章,如今这里有《坐忘经》补遗、《连山易经》、《天道剑势》三篇,今后不知还是否有后续篇章。即便如此,精通这三大篇章者,便足以傲世天下群雄。”   话说到这个地步,谢广陵已经完全明白萧千离的用意,当下单膝跪倒,郑重其事地说:“今生不敢有负掌教重托!” 第六百一十七章 三年之后   转眼之间三年过去,佛道两教平静无波,纷争不起。   若说武林中最大的事情,莫过于唐家堡内乱。有天罗门主唐明信、副门主唐永柏挑动唐门内讧,被家主唐峰当场斩杀。   值得注意的是,唐明信死于唐峰之手,而副门主唐永柏却死于惊羽门主唐明礼手中,足见惊羽一脉已彻底归心。   传闻唐家有一位出身天罗一脉的老祖宗愤然出世,却被另一位不知名的唐家老祖镇压。表面上看唐家堡自断一臂,明眼人却知道——唐家堡此时才真正凝聚成了一体,当这个传承数千年的庞然大物形成合力之时,其实力足以令天下侧目。   江湖中另一个庞大势力丐帮,一位刚过双十年华的绝美女子一飞冲天,担纲丐帮护法长老一职,背负九袋,位居丐帮八大长老之列,堪称丐帮有史以来晋升最快的弟子。   消息传出,江湖中一片哗然,丐帮中却是波澜不惊,盖因这少女慷慨豪侠,待人仁厚。授以九袋长老之职,丐帮弟子人人信服。   得知这个消息,坐镇玉虚峰的萧千离哈哈大笑,郭鹏程一脸羡慕的说:“姐姐的运气可真好……”   “运气好?”萧千离摇头笑道,“去年匈奴左贤王呼耳都维恢复元气,发狠报复,派兵大举入侵,但军中数名大将接连暴毙,师行不利,无功而返,中原免除了一场兵灾。暴毙的将领之中,便有地位最高的大将蒙克查。你可知道是何人所刺杀么?”   郭鹏程这一惊非同小可,惊骇道:“莫非……是家姐所杀?”   萧千离含笑道:“原本听闻呼耳都维出兵,为师本打算亲自前往,玉盈却来信劝阻云:‘这等小事,弟子代为其劳即可,无需恩师出手’。遂深入匈奴境内,借助丐帮门人,接连刺杀六名将领,匈奴军中人人自危,故而自行退兵。”   想到姐姐与万军从中刺杀上将军,是何等的英姿勃发,郭鹏程不由得心驰神往,沉默片刻,徐徐道:“身为胞弟,鹏程自当不弱于家姐!”   看着已经成熟许多的郭鹏程,萧千离欣慰道:“如今你也今非昔比,执掌隐元一脉,多建功勋。距离那天地屏障,也仅剩一步之遥,为师期待看到你捅破那张窗户纸的时刻!”   郭鹏程肃然道:“弟子定然不教师尊失望!”   这三年来,留在山中的门徒武功大进,先有羽纤柔将自身所学融会贯通,演化北傲真诀,领悟“霸刀”之意,正式突破先天之境。郭鹏程、云浅依与薛慕白三人业已金丹大圆满,距离破镜只剩一步之遥。   不仅如此,拜入纯阳内门的一众门人,也有不少弟子展现出过人的天赋,其中有武学天才薛轻骨精擅破阵刀,如今有金丹中阶的火候,另有十多人正式凝结金丹,踏入炼精化炁之列。   看着如今沉稳无比的郭鹏程,萧千离微微一笑,目光越过三清殿门,看向那如洗碧空,喃喃道:“也不知随风他们如今又是何等的风采……”   三年前,纯阳宫亲传弟子柳随风、楚寻、李承渊、程君,加上记名弟子方少白、池寒桐六人下山历练,各自闯出了不小的名头。三大亲传原本便已是执掌法则的先天大能,两年来一边行侠仗义,一边打磨自身修为,已是江湖中声名鹊起的青年豪侠。   程君性情耿直憨厚,福缘逆天,半年之后无惊无险的踏破生死玄关,成为第四个位列先天的纯阳二代门人。此后洞彻世情,也博得了一个少年英杰的名头。   自广济身死之后,方少白单身上路,追查谋害恩师玉真道君的真凶,抽丝剥茧,终于查明真相——为挑动中原武林内乱,广济和尚与呼耳丘合谋,利用东匈奴派来的好手搅风搅雨,煽动佛道之争。玉真子身患重病之下,被广济和尚亲手打杀。   嵩山约战中,广济和尚中了萧千离的谋算,与左贤王之子双双死在诛仙剑阵之下。方少白满怀悲愤,截杀匈奴几位侥幸逃脱的先天供奉,虽是身负重伤,却也得脱心中桎梏,金丹粉碎,正式踏入先天之列。   见到师尊感叹,郭鹏程默然片刻,低声道:“敢问师尊,池师弟……”   萧千离笑容渐敛,沉声道:“旁人误解倒也罢了,我纯阳门下,可有半个穷凶极恶之徒?此事必有定论!”   六位下山历练的纯阳门人,唯独池寒桐最为特殊。此人身负《红尘决》与《坐忘经》两大盖世绝学,被萧千离投身至红尘中历练,游历至江南吴县,在金凤楼中巧遇瞽目歌姬小麦,一时间惊为天人,对其爱慕不已。   小麦本名麦粒,幼年因目盲被弃,遂成孤女,被金凤楼收养,及至二八,出落得亭亭玉立,歌喉婉转动人,又聘名师学得琴艺,引得宾客如潮。池寒桐时时前来听琴,又以重金付于金凤楼,嘱其好生对待小麦云云,二人渐成知交。如是已有半年之久。   正值清明,麦粒乘轿前往明月山礼佛,池寒桐出身玄门,不便作陪。故而仅有侍女陪同上山,却遇劫道盗匪,双双杀之、劫掠钱财,继而逃之夭夭。   等池寒桐闻讯赶来,却只见地上血迹斑斑,不由得狂性大发,一夜之间屠尽吴县盗匪一百六十六人。   却不料这盗匪亲属之中,与官府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吴县官家巧立名目,颁下海捕公文,捉拿悍匪池寒桐云云。又有黑道巨擘发布悬赏,要取池寒桐的项上人头。   池寒桐痛失至爱,悲愤郁结,与赶来的朝廷鹰爪与赏金刺客大打出手,血踪千里,死在他手下的两路人马足有数百人之多,一路追杀至太行群山便不知所踪。江湖中大多不知真相,只听信官府名目,视池寒桐为魔头,欲杀之而后快。   得知此事,萧千离勃然大怒,取出唐门令交还唐家堡,换其追查真相;陆无厌交还青竹令,号天下丐帮弟子探察详情;又有天香阁画姬雨东凌出世,亲自追根溯源。此事尚无定论,唯独池寒桐却始终不见踪影。   郭鹏程点了点头,低声道:“弟子也不信池师弟是如此恶徒,如今大师兄等人已陆续赶往太行,只望池师弟吉人天相,不至有所损伤才是……”   萧千离却是胸有成竹,系统星图中,代表池寒桐的南斗第五天相印星璀璨无比,显然正是处在大兴其时的状态。   如此又是二月有余,秋高气爽,有画姬雨东凌拜山,萧千离当即立起身来,目视伺立一旁的羽纤柔与薛慕白二人,轻笑道:“也该带回寒桐了……” 第六百一十八章 幕阜有仙谷   有分教:“庭前万花忘枯荣,缱绻仙谷不知年。”诗中的“仙谷”,指的便是武林秘境万花谷。   万花谷坐落在幕阜山脉深处,在悬崖绝壁环围之中,穿过一条秘密隧道,有桃花溪水自洞内流出,溪畔有一个四角木质小亭。传说是无名渔人问津之处,故名“问津亭”。   穿过小溪,豁然开朗,有万花迷人心脾,落星湖被花海所围,湖水清澈,在万花映照下呈现七彩琉璃之色,最是美不胜收。这里便是圣贤派的所在地。   作为隐世门派之一,万花谷的武学路数、实力高低一直是一个谜团。唯一可以确认的是,圣贤派的历史可以追溯至三教混战之前的年代,昔日有一代大儒朱子游历天下,来到幕阜山,叹世间竟有如此仙处,于是在此居隐,并命之为“万花谷”,随即静极思动,创下圣贤派。   朱子乃是当世第一鸿儒,不仅武功高超,琴棋书画同样也是无一不晓、无所不精。在他的人格魅力下,天下奇人异士先后来访,下棋品茗,饮酒弹琴,自得其乐。久而久之,万花谷竟成为江湖上第一风雅之地,许多厌倦了武林生活、官场险恶的名士们纷纷选择到万花谷隐居,渐渐陆续发展武、棋、书、医、琴、杂等多项分支,又分为花间、离经易道、养心、太素四大派别。圣贤门人,皆可任意选择一项乃至多项修习,正因如此,凡是从圣贤派出世的弟子,无不是冠绝当世的一代才子佳人,引为武林佳话。   画姬雨东凌轻移莲步,走在前面,看似如风拂杨柳,实则踏出一步,便有数尺之远,乃是一门极为上乘的轻身功法《缩地成寸》,萧千离与她相隔四尺,不紧不慢的跟在身后。   雨东凌对此地极为熟悉,转过花海,径直向山坳深处走去,行出里许,迎面绿油油的好大一片竹林。二人在绿竹中穿过,闻到一阵阵淡淡花香,登觉烦俗尽消,穿过竹林,突然一阵清香涌至,眼前无边无际的全是水仙花。原来地下是浅浅的一片水塘,深不逾尺,种满了水仙。萧千离赞道:“凌波仙子生尘袜,水上轻盈步微月。是谁招此断肠魂,种作寒花寄愁绝。万花谷果然是名不虚传。”   雨东凌能位列天香双姝之一,自然也是当世罕见的奇女子,闻言巧笑嫣然道:“只当萧掌教一味好勇斗狠,却不料也有如此雅兴。此处水仙花不知生衍了多少代,便是东凌幼年时也时时来打理,只是萧掌教休要小瞧这异种水仙……”   萧千离不由得一奇,刚要发问,却只觉空气甜香,脑中却是微微一晕,急忙运起一口精纯真气,游遍十二重楼,眩晕顿解。只听雨东凌笑道:“此地便是万花谷的入口‘入迷津’了。”   水塘中每隔四五尺便是一个木桩,雨东凌身形微晃,莲足轻点,纵跃踏桩而过,萧千离依样而为。刚刚越过水塘,只听叮铃铃一声响,平地间突然跃出两名白衣青年,一人持羊毫大笔,另一人倒持长剑,喝道:“来者何人?”   见到二人的容貌打扮,雨东凌一时间神情微微恍惚,随即踏步向前,行了一个附手礼,笑道:“妾身雨东凌,见过二位!”   那二人顿时一惊,急忙恭恭敬敬地行儒门拜礼,齐声道:“原来是师叔当面,太素罗明、花间青洛见过雨师叔。”   雨东凌娇艳动人的面庞上露出一丝苦笑,轻声道:“不必多礼,起来罢!”   二人站直身子,目光又落在身后的萧千离身上,迟疑道:“不知这位道长……”   “你等不可造次,这位道长乃是纯阳宫掌教萧千离。”雨东凌回头看了萧千离一眼,展颜笑道,“师尊他老人家有命,邀萧掌教花谷一行。”   雨东凌出身养心一脉,其授艺恩师早已过世多年,便是养心一脉主事人杜工秋,也只不过行个礼,叫一声“师兄”而已。能当其称呼“师尊”的,除了当代圣贤之主澹台子羽之外,岂会有旁人?当下那两名青年悚然动容,各自行礼道:“不知萧掌教驾到,我等多有失礼!”   萧千离含笑还了一礼,寒暄几句,那二人肃容道:“雨师叔请自便,我等身负守谷之责,不敢擅离!”   雨东凌微微一笑,带着萧千离穿过入迷津,转过谷口,赫然眼前一亮,土地平旷,屋舍俨然,阡陌交通,更有姹紫嫣红,气象万千。   到底是经营数千年之久的名门大派,一路行来,有秦乐坊、瘦辞亭、归园田居、忘归廊、陶公学堂、命子堂、躬耕园、秦趣苑、万花茶坊、九氏嘉谷等建筑,雨东凌随口解说,萧千离连连赞许不提。   青石板路尽处,遥见山阴有座极大石屋。二人走近,只见两名蓝衣小僮手执书卷,在门前来回踱步。见到有陌生人前来,一个僮儿急忙匆匆进去禀报,另一个便好奇的朝二人不断张望。   过得片刻,那小僮跳了出来,叫道:“老爷吩咐你们进去哩!”   雨东凌两步奔进屋里,跪在地上,还未启声,已是珠泪滚滚,悲泣道:“不肖弟子雨东凌,见过师尊……”   萧千离迈步走进,见石屋简陋,除了几个蒲团之外,别无他物。一位长须老者木然坐在蒲团之上,形容槁木,心如死灰,看似了无生机,睁开双眼,眼中空空洞洞,细细看去,却发现此人眼中雾蒙蒙一片,如同包含整个宇宙,浩瀚无边,深不可测。   那老者微微一笑,轻声道:“痴儿,你很好,起来罢!”   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雨东凌只觉一道柔力轻轻将她托起,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萧千离目中精光一闪,雨东凌何等人物?身为天香双姝之一,武功之高仅次于天香阁主,虽然一时看不穿雨东凌的真实修为,但是此人手不动、足不抬,便能如此轻易的将她托起,这份本事当真是骇然听闻。   老者目光转了过来,微笑道:“敢问可是萧掌教当面?”   面对这深不可测的武学大宗师,萧千离整装肃容,长施道门大礼,沉声道:“玄门萧千离,见过谷主!”   如今的纯阳宫早已今非昔比,自玄观托道,已隐约有几分领袖道门的意味。身为纯阳之主,这一礼的分量极重,便是澹台子羽也立起身来,欠身还了一礼,这才双双跪坐在蒲团上,当即有小僮送进清茶来。   只听谷主轻声言道:“我闻道门之中,人心好静,而欲牵之。人神好清,而心扰之。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静。澄其心,而神自清。自然六欲不生,三毒消灭。所以不能者,为心未澄,欲未遣也。不知掌教以为如何?”   此言一出,雨东凌顿时玉容失色,她料想不到谷主一开口,竟然暗中指责萧千离脱离了道教“清静无为”的思想,言下之意便是埋怨纯阳宫多生是非,引得江湖大乱。   一边是敬若天人的师门,另一边却是天香阁指明交好的势力,倘若萧千离勃然大怒,只怕这万花谷之中,便有一场惊天血战! 第六百一十九章 尘封旧事   正在雨东凌芳心惴惴之时,却见萧千离竟然笑了起来。   “谷主何等人物?居然也会陷于巢窠?”   澹台子羽也不动怒,微笑道:“愿闻高见!”   “何为清静无为?循道而作,法天地而为,无为是自然而为,不染物性,不为物累。无为而无不为,即有所为有所不为,顺其自然之有,道法自然而治。君不见,老庄之外,有稷下、黄老、魏道、晋玄,太公吕望为周师尚父,本有道者,有阴符之谋。敢问谷主,此人莫不为道?”   不等澹台子羽说话,萧千离又道:“莫说我道门如此,昔日鸿儒执刀笔春秋策,掌仁义礼智勇,如何又变成了仁义礼智信?”   只是这一句话,澹台子羽愣了愣,竟然捶胸顿足,大哭起来,哭得雨东凌手足无措,萧千离微微轻笑。   澹台子羽哭了半晌,用袖子一抹老脸,只抹得袖子上满是眼泪鼻涕,呜咽道:“悲哉、悲哉,我堂堂儒门精要,竟然被人偷天换日,落得堂堂的显世儒门,竟然变成了皇室维持统制的工具!”   听到“偷天换日”四字,萧千离目中顿时煞气一闪,却又立刻平静下来。看着雨东凌目瞪口呆的模样,失笑道;“谷主莫要激动,教你这弟子看笑话呢!”   与佛道两门不同,儒门讲究的是至情至性至理,澹台子羽乃是一代大儒,多有先贤古风,因此偶尔做出些惊世骇俗之事,倒也不足为奇。只是雨东凌到底是晚辈,何曾见过谷主做出这等情态?不由得又是惊疑,又是诧异。   澹台子羽重重叹息一声,长跪起身,向萧千离行了一礼,又重新在蒲团上跪坐好,叹道:“早闻萧掌教博采众家之长,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他转头对雨东凌,解释道:“上古儒教初立,有七十二大儒东来,被延请至七十二列国,担任大夫之职,修书编撰,有《春秋》传世,有《论语》治国,号称半本《论语》可平天下。”   “只是我儒门教义,不但抑佛,而且抑道。其时道门雄踞中原,西方释教按捺不住,率先向那些鸿儒挑战,在会昌国设下擂台,共有十尊南无佛,三十尊菩萨,百尊金刚护法,扬言与儒家在此斗法、斗阵、斗武,分个输赢高下。鸿儒子路孤身前往,三日三夜之后,子路孤身返回。那擂台之上,已是遍地残尸,没有一个活物。儒家的浩然正气,从此一战成名。”   “大儒子路精修一个勇字,武功超凡入圣,无人能敌,儒家气势大涨,又加上儒教教义确实适合当权者的统治,因此渐有大兴之势。”   “其时释教有帝释天,武功高绝,才智过人,推演儒教教义破绽,却苦无良策,遂乔装改扮,拜会道门大贤,从中终于寻出破绽。金殿辩经,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驳斥儒教‘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的道理,以制衡之道辩驳五礼九德,大儒子路因此呕血而亡,之后儒门教义遂被强行删改!若不是玄门施加援手,岂有后来的朱子?”   提及这段尘封万年的往事,澹台子羽语气沉重无比,听得雨东凌张口结舌,半晌才问道:“敢问师尊,大儒虽死,教义如何可改?”   澹台子羽摇了摇头,低声道:“儒门也并非铁板一块,出了一个大儒董仲舒,上书《天人三策》,强调‘天人感应,君权神授’。时国君大悦,遂将董仲舒献上的《贤良对策》中的‘信’字换掉了‘勇’字。此后儒教气运大减,被释教一举压过。”   雨东凌脸色凝重,想了一想,又问道:“教义虽然被国君强改,可是我儒门武学莫非也因此残缺么?”   “武学?”澹台子羽苦涩摇头道,“子路临终将一身所学尽数传于后人,其时红光漫天,化为正气勇者意境,却被早就一旁窥视的帝释天瞧个正着,以偷天换日的惊天手段,强行更改法则意境,将大儒子路的勇者正气,化为养吾浩然二气。此后儒教一门一分为二,武功皆有所残缺,正在于此!”   萧千离不发一言,只是暗暗将帝释天这个名字记在心里不提。   澹台子羽感叹了半晌,这才转过头来,正色对萧千离道:“萧掌教,休怪老朽无礼。如今佛道皆在暗中积蓄实力,正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时,行一步差错,便是万劫不复。老朽虽不入尘世,却也脱不开这江湖,前者盛邀掌教来此,正是为了一听掌教胸中所图。”   萧千离含笑道:“如今谷主可释怀否?”   澹台子羽点头又摇头,叹道:“左丘正明来寻我四次,欲前往玉虚峰见他那徒儿慕青宇,却被老朽所止。如今慕青宇已位列先天,有什么恩怨,想必也该放下了……”   萧千离沉默半晌,点头道:“此事萧某不便插手,但凭慕先生所为!”   澹台子羽点了点头,吩咐道:“东凌,你且退下!”   雨东凌知道谷主必然有重要的话语对萧千离言明,当下起身告退。等雨东凌离开,澹台子羽这才站起身来,向萧千离长身一揖,惊得萧千离急忙起身还礼,道:“谷主这是何意?”   “这一礼,乃是为花间一脉所拜!”   “慕青宇乃是花间内定的下代之主,如今却在掌教手中崭露头角,个中成败得失,你我均是心知肚明。这个人情,我万花谷承了!”   “除此之外,老朽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正要请掌教定夺!”   萧千离见澹台子羽神情严肃,当下收敛心神,正色道:“还请谷主讲来!”   澹台子羽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一本书册,看清那书册上的文字,萧千离不由得一呆,诧异道:“谷主这是何意?”   澹台子羽呵呵笑道:“前些时日,老朽静极思动,外出云游,却不意巧遇令高徒方少白,却竟然在他身上发现了莫问重现江湖……”   《莫问决》?听到这句话,萧千离顿时恍然大悟,思索片刻,缓缓道:“谷主的意思,莫非是打算……” 第六百二十章 求索之路何其难   方少白本出身玉清凌仙派,镇派心法乃是自上古纪元传承下来的《莫问决》,奈何三教大乱,凌仙派参与其中,派中无数大能陨落,致使代代相传的《莫问决》有了残缺,玉真子能凭借这本残缺的心法练到先天中阶,已是世间罕见的武学天才。   凌仙道统晦涩高深,传人尽是雅量高致之辈。玉真子百岁高龄才遇到方少白,收为衣钵传人,传以《莫问决》,弱冠之龄已是武林中少有的青年才俊,与柳随风堪称一时瑜亮。重阳论战,二人打得昏天黑地,面对底牌尽出的柳随风,方少白也仅仅输了半招而已。   玉真子不愿自己这个得意门徒走了自己的老路,故而起了心思,见萧千离继承太清道统,横空出世,故而拼着赌上一把的心思,将方少白“输”给纯阳宫,意图让爱徒能萃取多家之长,即便不能弥补功法缺憾,却也能比自己走得更远。   所幸萧千离识海中的系统神妙无方,直接抽取出了全本《莫问决》,将这门绝学完整地重现世间。方少白也借此完善“大音希声”法则,圆满无漏,顺理成章地跻身先天宗师之列。   听到澹台子羽提到《莫问决》,萧千离顿时恍然。他低头看着澹台子羽手中的《花间游》,沉吟良久,却问了一个似乎毫不相干的问题:“敢问谷主,还虚之上,更有天外天么?”   “或许有,或许没有!”澹台子羽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他凝视着萧千离,缓缓道,“老朽今年已经二百有七,百年前便已经止步不前,找寻不到更进一步的方向,也不知道炼神还虚之后,又该是何等的层次。”   萧千离轻叹一声,低声道:“法则层面的事情,先天可解惑;规则层面的事情,还虚可释疑。万物溯源,‘道’的层面,谁又能解惑?”   澹台子羽摇头叹道:“时间和空间的界点在哪里?无尽虚空之中又存在什么?‘炁’从无到有,中间又经历了何等壮烈的过程?上代谷主因此而疯狂,临死前狂舞乱吼三日三夜,双眼都滴出血泪来。小友,这些问题已经纠缠了老朽数十年,若不是还有所牵挂,只怕早已步了先师的后尘。”   听到这里,萧千离已是肃然起敬,立起身来,恭恭敬敬向澹台子羽施以道门大礼,沉声道:“求索之路多荆棘,追求未知的过程中,无数先辈用生命指引着吾等前进的方向。今日得见谷主,萧某三生有幸!”   澹台子羽也站起身来,还以儒门平辈大礼,郑重道:“亦知萧掌教乃同路之人,老朽幸甚!”   二人相视而笑,萧千离袍袖一挥,四大剑器轰然落下,混沌之气滚滚席卷而来,大笑道:“谷主请入阵一观!”   几乎与此同时,澹台子羽挺直身形,磅礴无比的浩然之气冲天而起,长声道:“日月常悬忠烈胆,风尘障却歼邪目。萧掌教请观老朽这点胸中笔墨!”   萧千离笑道:“胸中正气,书大儒肝胆;笔下春秋,看养吾浩然!谷主,请!”   澹台子羽大笑连连,举步入阵,右手聚指为笔,向萧千离当胸刺到。   二人何等人物?这一动手上,顿时煞气冲天,一道道精纯无比的真气触动天地法则,化作地火水风,将半边天空都染成了淡紫色,偌大的万花谷中,凡先天之上者,均被惊动,哪里还坐得住?纷纷向谷主的石屋赶来。   雨东凌并未走远,只在石屋不远处侍立,两位武学大宗师甫一交手,雨东凌首当其冲,被庞大无比的压力震得气血翻腾,急忙一伸手,抓住门口玩耍的两个小僮,一道流光径直退出数十丈之遥,方才站定。   她起先只以为二人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心中焦急如焚,存心想要阻止二人的拼斗,当下深深吸了一口气,以指代笔,刚要在空中演化道果参与其中,却不料甫一触碰到规则意境,不由得一愣,随即将真气尽数散去。   此时万花谷中,四面八方都有人影晃动,疾速奔来,一身破破烂烂长袍的白首老翁当先出现,远远的看清雨东凌,当下松了一口气,笑道:“好个雨画姬,刚一回谷,就闹出偌大风波来。与谷主交手的,莫非是那位天香之主?”   这老翁乃是医仙葛华仙,乃是太素一脉的元老,医术精湛,为人和善,最是悲天悯人。见到他出现,雨东凌顿时心中一喜,盈盈拜倒,道:“见过葛师伯!”   “免了免了!”老医仙挥了挥手,眯缝着眼睛远远打量着谷主石屋,笑道,“那人是谁?这等凌厉剑气,便是老朽也见之慑然,呵!天香之主武功路数轻灵多变,断然不是她……”   此时“托、托、托”又纵跃来几人,雨东凌大礼参拜,口中道:“左丘师兄,杜师兄,小妹在此有礼了。”   最先来的二人,其一纸扇纶巾,面如新月,生得儒雅温润,乃是花间一脉主事人左丘正明;另一人浓眉大眼,两鬓斑白,身材挺拔,猿臂蜂腰,乃是养心一脉主事人杜工秋。身为圣贤四脉之二的主事人,二人一身修为自然不凡,往石屋瞥了一眼,各自还礼道:“雨师妹久违了,不必多礼!不知屋里来了哪位高人?”   雨东凌展颜笑道:“好教诸位师兄得知,师尊屋中的,乃是昆仑山玉虚峰纯阳宫掌教萧千离!”   听到萧千离的大名,几位武学宗师都齐齐“哦”了一声,医仙抚须笑道:“原来是他,早知纯阳剑尊萧千离剑术通神,隐约有当世第一剑的名头,如今看来,果然不同凡响!”   杜工秋凝视着那石屋外泄的凛冽剑气,缓缓点头道:“这等霸道强横的剑法,杜某平生从未见过。谷主数十年从未与外人动过手,想必是见猎心喜……”   几人正在谈论,忽然一道雄浑无比的气势从屋里散发开来,一道紫气冲天而起,陡然分解为无数点灵光,渐渐绽开,如同繁花点点,无边花雨慢慢落下,与那诛仙四剑的万千剑气纠缠不休。   众人齐齐骇然,左丘正明喃喃道:“每上春泥向晓干,花间幽鸟舞姗姗。师尊竟然动用了全力?”   只听霹雳一声,雷消花谢,紫气霎时隐去无形,小门吱呀一声徐徐打开,二人并肩而出。澹台子羽大笑道:“好一个诛仙剑阵,可惜诛不得老朽的星楼月影,也破不得老头子的春泥护花!萧千离,你一朝声名丧尽,不如传了那掌教之位,来我万花谷当个供奉可好?”   萧千离反唇相讥道:“花间游好大威名,如今无花无果,更不见游龙戏凤,咄!澹台老儿,快快弃了你这劳什子万花谷主的虚名,随本座遨游四海,引为人生之乐?”   二人斗了几句口,随即相视大笑。 第六百二十一章 一菜一剑   见到二人出来,言谈甚欢,门外二三十人齐齐拜倒,口称谷主、师尊。澹台子羽嗯了一声,问道:“我与萧掌教正谈论些武艺,你等如何都来了?”   众人面面相觑,各自心道若不是你二人打得天翻地覆,引得天地法则紊乱无章,咱们担心大敌入侵,又怎么会出来?只是此时不便埋怨长者,左丘正明躬身道:“好教师尊得知,适才弟子正在入定,哪知寰宇灵气突然起了波动,故而匆匆赶来查看,不想惊动了师尊!”   萧千离站在一旁,瞥了一脸懵懂的两个小僮一眼,又在众人身上一掠,心中也是暗暗吃惊——自己与万花谷主切磋,扰乱天地,已经尽量压制,仅仅是不经意间外泄的气息,非先天之上不得感应。却不料片刻之间便惊动数十人之多,可见万花谷当真是高手如云,其底蕴之深厚可想而知。   澹台子羽唔了一声,吩咐道:“有客自远方来,吾心甚是喜悦,故而出手重了一些。易方初,你快去准备些吃食,老夫今夜要款待贵客!”   人群中一个红光满面的大胖子老头顿时大乐,笑道:“买卖来了!”转身便要走,忽然又扭过头来,对雨东凌笑道:“雨师妹,你画画的本事了得,过来帮一把手!”雨东凌巧笑道:“十余年不曾见过易师兄亲自动手,小妹自然要偷吃一些才算罢休!”那大胖子笑道:“雨师妹只管偷吃,若是吃胖了些,那公孙丫头可不要怪我才好!”   公孙瑶身为天香阁主,江湖中声望之高可想而知,却在那貌不惊人的胖老头口中,仅仅是一句“公孙丫头”,足见此人绝非易相与之人。见到萧千离发愣,澹台子羽轻笑道:“这小子乃是易牙后人,这辈子除了喜好美食之外,别无爱好。却不料这小子倒也聪慧,竟然从做菜中悟出武道真谛,竟然也混到了先天高阶,当真是老天无眼,平白浪费了一身武学天赋……”   做菜做到先天高阶?倘若流传出去,不知有多少人要一头撞死!无数苦修数十年的武学好手,小心翼翼、谨慎万分的锤炼身体、牵引真气,犹自无数人死在金丹破碎那一步,终生踏不得先天之境。此人却仅靠做菜便领悟法则意境,可见其武学天赋,当真是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   萧千离心中暗惊,口中却笑道:“百川归海,万流归宗。虽是易牙之道,却也身在天地之间。古今往来,以书入道、以画入道、以琴入道者甚多,更有棋秤论兵、屠案分天,林林种种,不一而足。相比而论,做菜悟道,倒也是不足为奇。”   澹台子羽微微一笑,旁边却有人接口道:“萧掌教所言极是,劣徒慕青宇本是以书入道,惜乎中道惫废,二十年修为险些毁于一旦。幸得掌教施加援手,在下感激不尽!”   萧千离转头看去,见一位样貌儒雅的中年文士正向自己大礼参拜,急忙还礼。心念一转,已知此人身份,含笑道:“左丘先生客气了,慕长老心有桎梏,一朝得解,必然一飞冲天,萧某何德?不敢居功!”   当年慕青宇误解其师左丘正明,万念俱灰之下弃谷出走,左丘正明心中大为懊悔,派出万花弟子四处寻访,却迟迟不见踪迹。时间一长,只当慕青宇已遭受不测,当下悲切不已,也只得将一众弟子都撤了回来,仅有养心一脉弟子花雪月不肯甘心,千里迢迢的追寻数年之久,亦不可得。   数年之后,有昆仑山纯阳宫大兴于世,传闻有一位先天儒者位列门下,手持狼毫大笔,掌控“法书天地”的上乘法则,施展的却是花间派的武功路数。左丘正明不由大惊,急派门下弟子暗中探察,终于探知详情。故而左丘正明这一礼,当真是真心诚意。   有了这一层关系,一时间宾主皆欢,当下有谷主澹台子羽亲自作陪,四大主事一并出席,桌上摆满了大大小小十余道菜肴,更有左丘正明央告太素主事人秋落枫,取出梅花美酒,酒香四溢,引得众人食指大动。   酒过三巡,胖老头易方初昂然直入,不顾谷主高坐主位,唱了个肥喏,笑道:“萧掌教,可还吃得满意?”   尽管经历过前世中美食大爆炸的年代,萧千离依然觉得美味无比,点头赞道:“果然是好!足可为当世第一佳品!”   易方初哈哈笑道:“既然如此,规矩却不能破!萧掌教,这里共有十六道菜,便需十六招武学!”   萧千离不明所以,澹台子羽笑道:“这小子平素做一桌酒席,一道菜便要以一招武功交换,如今贵客临门,竟然把主意打到客人身上,着实可恶!萧掌教无须理会,这混账窥视老朽的浮花十六剑已久,故而特意做了十六道菜,便应在此处!”   他转过头来,骂道:“不成器的混账,晚上来我房中取剑谱便是!平白在这里人来疯,丢了万花谷的颜面!”   易方初大喜,笑道:“不如此,谷主又怎会乖乖的将剑谱传我?”   他正要转身离开,却听萧千离笑道:“易先生慢来!既是谷主盛情款待,又得见先生的易牙神技,岂可不浮一大白?”   易方初呵呵笑道:“多谢萧掌教谬赞!”遂取了一个酒杯,满斟美酒,双手持杯,正要敬酒,却见萧千离右手持杯,左手一指,向他遥遥点来。   易方初不由得一愣,见一道指力已经及身,当下左手放开酒杯,横拍一掌,化解了这道细细的指力。却不料萧千离手指倒转,奇快无比的连动七下,立刻便有七道指力袭来,易方初屏息静气,左钩右搭,守得如同铜墙铁壁一般。   这二人隔着丈许远,两根手指此进彼退,快速无伦的攻拒来去。众人都已经看了出来,萧千离这几下,分明是一路极为高明玄妙的剑法。二人斗得十余招上下,只听萧千离笑道:“先生小心了!”左手食指转了两个圆圈,突然换为中指,从圈中穿出,一指点中易方初的虎口,微笑不语。   易方初一怔之下,随即大喜道:“多谢掌教赏赐,敢问这一路剑法何名?”   萧千离轻笑道:“随手比划几路散手,却并无名字。若是易先生喜欢,便请赐名如何?”   众人不由得一愣,随即喝彩如雷。在场几人都是识货之人,这一路剑法迅捷灵动,气象万千,一招一式均有无数变化蕴含其中,原以为是纯阳宫锤炼多年的精妙剑法,却不料竟然是这位萧掌教随手所创,足见此人对武道的理解,已经到了随心所欲的地步。   易方初欢喜不迭,低头思忖片刻,笑道:“既然这路剑法是小老儿做菜换来,那便唤作《易方十九剑》如何?”   此言一出,众人又是一片哄笑,齐齐笑骂易方初无耻,胖老头却怡然自得,笑道:“你们若是有本事,也找萧掌教换些武功来?小老儿保证不眼红!”   萧千离却笑道:“刚刚这一路剑法共有十九招,易先生还欠我三道菜……”   “啊!是了——”易方初兴致勃发,转身便往外走,笑道,“掌教先少吃些,接下来的这三道菜,必然尽小老儿毕生所学……” 第六百二十二章 求死   三日之后,萧千离悄无声息地单人离开万花谷,在他的百宝囊中,赫然多了一本《花间游》心法。   尽管谷主澹台子羽再三强调,有《莫问决》的珠玉在前,希望萧千离能够以如今圣贤派的《花间游》功法为基础,借助玄门无上妙法,演算上古儒门神功意境,继而逆推出上古鸿儒季子路赖以纵横天下的浩然正气。但是二人都是心知肚明,澹台子羽的用意并不在于此。   任何一本神妙功法,无不是数代、甚至数十代武学大能细心钻研推敲,去芜存菁,一代代补充完善下来,最终形成近乎完美的武学。早在上古年间便已经残缺的儒教武功,岂是萧千离“灵机一动”或是“推敲一番”便能轻易弥补?   圣贤之主大大方方将《花间游》功法交给萧千离,只因道儒教义终有所差别,以萧千离还虚大宗师的身份,纵然翻阅借鉴儒门武功,却也不至于行下作之事,将花间武学轻易流传到江湖之中。   更重要的是,澹台子羽的真正目的,其实是希望萧千离将全本的《花间游》交给慕青宇,以此弥补昔日万花谷对慕青宇的亏欠。   这等心思,萧千离就算起初没有反应过来,但是当拿到花间心法之后,立刻便能想得清楚通透。正因如此,萧千离才会在酒席之上,以《奇门十三剑》与《坐忘经》融合,演化出一门新的剑法,借易方初之手留在了圣贤派中,替纯阳宫还了一部分人情。而澹台子羽并没有阻拦,也正是二人之间达成的默契。   但是澹台子羽唯一没有算到的是——这三日间,万花谷中的诸多高手不时前来拜访萧千离,请教武学,甚是相得。不知不觉中,萧千离已经利用神妙无方的解析系统,集齐了花间、离经易道、太素、养心四脉的核心功法。   此时萧千离的识海中云海翻腾,五色神光顶天立地,在万物终始母气的引导下,渐渐化为五色云气。   但听一声霹雳巨响,那青色云气化作一本《易经》,澎湃生光,毫光四射——“易者,智也!”   又是一声巨响,黄色云气化作一杆乾坤笔——“笔者,仁也!”   又是一声巨响,赤色云气化作一把元阳功德尺——“尺者,理也!”   又是一声巨响,黑色云气化作一本《春秋》策——“春秋者,义也!”   又是一声巨响,白色云气化作一块绶印——“绶印者,信也!”   五色神光化作五件宝物虚影,光芒照耀无尽识海,养吾浩然之气澎湃勃发。格物穷理,返璞归真,有种种不可思议的神妙之处。   萧千离看了半晌,摇头叹息道:“孔丘有云: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正所谓仁义礼智信!礼者,理也。理即道,道即太极,太极即气,气化万物,为仁义智信,理不失,则浩然之气不失。理为先,气次之,儒家教义,当以理字为首。存天理,灭人欲,可得道也!既然已经有了‘理礼’二字,理为信之本,何必单列‘信’字?可怜儒门赖以争夺天下气运的‘勇’,竟然被偷天换日,悲哉!惜哉!”   他低头寻思半晌,喃喃自语道:“那上古高僧帝释天究竟是何等人物?竟然连儒门正气也能拆解偷换,可见此人对天道规则的理解,已经到了难以企及的地步。如此看来,当年对陶先生下手之人,必然与其传承脱不开关系!”   只是虽然在识海中模拟出当代儒门精要仁义礼智信的意境,但是找不到与“勇”字对应的天地规则,始终无法重现上古儒门精要。即便萧千离试着将《坐忘经》与其共同演化,却如同滚油入水一般,泾渭分明,实在是难以交融。当下也只能喟然一叹,将识海中种种异象隐去,以图机缘。   萧千离刚刚出谷,识海星图中突然异彩大作,急忙分出心神细细看去,只见南斗第五天相印星璀璨生辉,竟然与南斗第一令星不相伯仲,不由得大喜,笑道:“寒桐果然得了大造化,呵!红尘炼心,心境一至,破碎先天只在朝夕!”   他满心欢喜,突然那万千毫光化为一片灰暗,竟然有无比深邃的墨色渐渐产生,不由得猛然一惊,喃喃道:“怎么回事?莫非有人乱了寒桐的心思,我纯阳门下,竟然要出一位惊世魔头么?”   却说太行山中,有无名古寺森森,池寒桐转过身来,走出寺门,不去看那一地横七竖八的尸首。   他出得寺来,心中一股苍苍凉凉,仰天长笑,心想:“正派中人以我为敌,官府鹰爪人人要想杀我,池寒桐多半难以活命,且看是谁取了我的性命。”   池寒桐原本是孤儿,被农夫李老三收养,如同贩猪卖狗一般胡乱卖给了寒山寺,倘若不是萧千离出手,如今早就当了和尚,不知所踪。   幸好师尊萧千离对其极好,视若己出,同门师兄弟也是多有照拂,时间一长,池寒桐对于纯阳宫满满的都是感激孺慕之情,只觉人生都变得光彩起来。   这次下山历练,池寒桐经历可谓是大喜大悲,好容易遇到一个红颜知己小麦,却眼睁睁看着她尸骨无存,内心的悲愤可想而知。一怒格杀盗匪百余人,也是为了替小麦报仇雪恨。   “我错了么?”池寒桐胸中充满了一股不平之气,烦闷得只想大叫。几次想要伸手去触碰衣领上的传音灵石,却又放了下来,摇头惨笑道,“如今我已是江湖公敌,还有什么颜面去见师尊他老人家?”   “死便死了!横竖不能给纯阳宫丢脸!”   池寒桐咬了咬牙,伸手在怀里摸了摸,一摸之下,囊底无钱,腰间无剑,连小麦所赠送的那具短琴也已不知去向,当真是一无所有,了无挂碍,索性大踏步走下山去。   忽听得脚步声响,七八人自山下奔来,都是劲装打扮,身负兵刃,奔行甚急。池寒桐心想:“你们要杀我,那就动手,反正也是死,又何必多寻麻烦?”当即在道中一站,双手叉腰,大声道:“池寒桐在此。要杀我的便上罢!”   为首一人不由得一愣,喜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弟兄们,给我杀了这小子!”   池寒桐满腔悲愤,不愿再行抵抗,眼见钢刀及身,却不闪不避,眼睛瞪得大大的,眼见就要被一刀枭首。   突然一缕劲风从耳后传来,那七八人一声不吭,重重的摔倒在地,气绝身亡。   池寒桐不由得一惊,只听背后传来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小施主满腔悲怨,似乎另有隐情,可否对贫僧说上一说?” 第六百二十三章 哪个敢动他一根汗毛   池寒桐原本一心求死,却不料被人所救,急忙转身看去,只见一位年轻僧人站在身后,正含笑看着自己。   那僧人年纪轻轻,容貌秀美,身着浅灰色僧衣,脚踩破旧草鞋,目光温润如玉,微笑道:“小施主印堂有血光冲天,乃是大凶之象,莫非遇到了什么不平之事么?”   池寒桐想到自己的境遇,鼻子一酸,随即又变得刚毅起来,摇头道:“你是和尚,我是道士,道佛不两立!”遂转身打算离开。   却不料刚一转身,那和尚赫然立在身前,微笑不语。池寒桐眉头一皱,再度转身,却见那和尚依然温颜微笑,双手合十,笑道:“小施主可愿听贫僧一言?”   池寒桐此时早已今非昔比,立刻认出这和尚分明施展的是一门极为高深的轻功路数,不由得脸色一沉,认真将那和尚打量半晌,实在是看不出什么特异之处,当下忍了一口气,摇头道:“非是在下无礼,只是家师……只是在下乃是道门出身,断然不会与佛门有所交集!”   那和尚摇了摇头,叹道:“门户之见,便如此重要么?”   他轻叹一声,周身突然遍放光明,如同一轮明日一般,脚下呈现十二品莲台虚影,道:“若众生颂持无量寿佛,而有坠入轮回者,吾誓不成正觉;若众生颂持无量寿佛而犹有悲苦者,吾誓不成正觉;若众生颂持无量寿佛而有不转生佛国者,吾誓不成正觉;若众生颂持无量寿佛而有不得阿罗汉果者,吾誓不成正觉。”   池寒桐只当他要翻脸动手,当下后退几步,双掌一错,真气遍布周身上下,正要以纯阳宫所学与之争斗。忽见那和尚伸出手来,伸手一指,地涌青莲,莲花盛开,呈现莲花、莲叶、莲藕三相法身,异香扑鼻,仙音祥云,缭绕无穷。竟然由佛入道,展现的乃是一气化三清的上乘意境。   只听这和尚吟道:“不生不灭,无形无象,无始无终,无所不包,其大无外,其小无内,过而变之、亘古不变,其始无名,即为道!”   池寒桐这一惊非同小可,他曾在三清殿中见过师尊萧千离演化法则,乃是道散形为炁的至高大道,这和尚所展示的,其意境竟然与师尊分毫不差。   那和尚轻轻一笑,抬起手来,手心真气氤氲,演化无数众生修行,千姿百态,不一而足。诵道:“日月无人燃而自明,星辰无人列而自序,禽兽无人造而自生,风无人扇而自动,水无人推而自流,草木无人种而自生。此为人教众生之基!”   池寒桐惊得目瞪口呆,这和尚看似最多不过二十出头,竟然对天地规则有如此精深的领悟。他在纯阳宫中,所见所闻均是世间最为深奥的武道法则,除了恩师萧千离的诸天演化大道能与之相提并论之外,纵然是执掌元始开天妙术的大师兄柳随风,也显然落了他一筹。   见震住了池寒桐,那和尚轻笑道:“小施主的红尘炼心,已是世间罕见的至高奥妙,与贫僧的众生之基倒是颇有些异曲同工之妙。倘若修炼至高深之处,芸芸苍生皆可一言而决!贫僧实在不愿见小施主堕心废形,故而冒昧前来,失礼之处,万望恕罪则个!”   池寒桐静下心来,飞快的盘算此人的目的,当下试探道:“和尚,你意欲何为?”   那和尚微笑道:“特为小施主解难而来!”   解难?池寒桐刚一皱眉,只听不远处有个冷冷的声音说道:“兀那和尚走开,别在这里枉送了性命。咱们奉了十二路连环坞之命,追杀恶贼池寒桐。旁人若来滋扰,教他死无全尸。”   池寒桐向话声来处瞧去,见说话的是个黑脸的高大汉子,身穿黑衣,手持破锋刀。他身旁站着二三十人,服饰外表与他大同小异。   十二连环坞乃是长江上的水盗,极是悍勇,池寒桐前者杀了不少赶来意图取他头颅领赏的黑道人物,此时见到十二连环坞来人,情知躲不过,当下冷哼一声,大踏步向前,向众人迎上。   他正要放手大杀,只听身边有人低声道:“冤孽,冤孽,万般业力,皆归吾身。”突然有万道佛光闪现,众黑衣人遇到毫光,顿时如同利刃加身一般,一个个惨叫不绝,魂飞魄散,倒地身死。   池寒桐一皱眉,摇头道:“你是佛门的高人,我纵然身死,却也不愿意将你牵涉其中!”   那和尚微笑道:“贫僧既然已经出手,杀一人,与杀千万人又有什么区别?小施主且随我来!”   池寒桐犹疑片刻,还是不由自主地随其下山而去,一眼见到四面八方都有人涌来,有人高声喊道:“不要放走了那魔头——”   “魔头?魔头?”池寒桐一路上早已是悲愤难当,此时气血上涌,哈哈狂笑道,“既然说我是魔头,那我就索性当一回真正的魔头!”   心念一动,他周身澎湃的真气顿时化作森森杀机,这正是《红尘决》的妙用,心念所致,真气随之而为其所变。   他刚要冲将出去,却犹自不放心的回头看了那和尚一眼,叫道:“和尚,你不要出手!”   那和尚微笑道:“既然小施主执意如此,那贫僧也不便强人所难!”突然伸出手来,在池寒桐的后背打了一掌。池寒桐猝不及防,身子往前一个趔趄,勃然怒道:“原来你存心害我?”   话音刚落,池寒桐立刻知道自己误会了,刚刚那和尚分明打入一道精纯无比的内力进入自己的体内,不仅没有伤及自己半根汗毛,反而迅速弥漫开来,四肢百骸中处处是气,全身烈焰如风,熊熊燃烧。他体内真气蓬勃愈发,突然抬起头来,仰天长啸一声,身子已经扑进人群中。   忽听空中传来清脆的鹰鸣,眼见池寒桐即将一掌将面前的对手打死,听到鹰鸣,立刻硬生生收住,身形暴退数丈之外,双目含泪,仰头望天,叫道:“师兄,你也要来杀我?”   巨鹰脊背上掠下一人,轰然落地,李承渊手持战枪,威风凛凛,歪了歪头,笑道:“蠢材,我来替你杀人!”   他虎头湛金枪一抖,顿时煞气弥漫,肃杀极境笼罩全场,怪笑道:“哪个敢动我师弟一根汗毛?” 第六百二十四章 大师兄的威风   萧千离座下三大亲传的名头,早已在江湖广为流传。其中柳随风执开天大道,有分天之妙;楚寻掌荒芜法则,主灭世之力;李承渊却持肃杀极境,最是骁勇强横。   围杀池寒桐的一众正道人士见到李承渊杀气腾腾,不由得个个心里打了个突。一长须老者越众而出,叫道:“李承渊,我们也不欲与你为难,你且让开,我等先行绞杀了这双手血腥的魔头,再行上昆仑山赔罪!”   李承渊仰天打了个哈哈,喝道:“我纯阳门下,同气连枝!你等欺凌我师弟,李承渊岂能坐视不理?若要动我师弟一根汗毛,先行过了我这关!”   他战枪一摆,煞气弥漫,锐利无匹的庚金真气凝于枪身,倘若这群人稍有妄动,便要大开杀戒!   众人一时都有些拿不定主意,半晌才有人大声道:“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纯阳宫虽是玄门翘楚,却也决计不能藏污纳垢!若是如此,纯阳也必为天下正道所唾弃!”   一言既出,引得众人齐齐鼓噪起来,不少人大声道:“正是如此!不杀此獠,誓不为人!”   说话间,不知多少人手持刀枪,呐喊如雷,便要上前与李承渊与池寒桐性命相搏。   见群情纷涌,恶战一触即发,池寒桐惨笑道:“三师兄,你且去罢!寒桐做出这等事来,却决计不能连累纯阳宫!”李承渊哈哈大笑道:“师弟说哪里话?当师兄的若不能替师弟出头,还说什么纯阳上下一心……”   一片喧哗叫嚷之中,忽听得远处一个清朗的声音说道:“是谁要诛杀邪魔?真当我纯阳宫无人了么?”   这声音也不如何响亮,但清清楚楚的传入了众人耳中,众人一愕之间,不约而同的安静了下来,齐刷刷向身后看去。   只见一个俊秀的青年道者翩然而来,也不见他足下如何迅疾,身形晃动间,却片刻之间便来到众人身后。人群中有见多识广的看清他的服饰打扮,蓦然想起一人,不由得惊叫道:“是你,纯阳首徒柳随风?”   柳随风微微颔首,径直走进人群,众人不敢轻易动手,当下呼啦啦的向两边分开,让开道路,看着这执掌元始开天大道的武学宗师闲庭若步,心中更是忌惮无比。   他不去理会虎视眈眈的众人,来到李承渊与池寒桐身前,李承渊笑道:“大师兄也来了?如此正好,咱们师兄弟联手,这些人又如何能伤得了池师弟一根汗毛?”   柳随风摇了摇头,目光只是盯着池寒桐,盯得他羞愧难当,低下头去,嗫嚅道:“大师兄!”   “你可知道,你犯了什么错么?”   池寒桐更是无地自容,低声道:“我不该胡乱杀人……”   “大错特错!”   柳随风正色道:“你屠尽吴县盗匪,何错之有?黑道悬赏,朝廷海捕,你莫非要束手待毙?有人朝你递刀子,你不还手,岂是我纯阳宫的道理?莫说师尊不在身前,便是师尊当面,更加不能手软!”   “啊——”池寒桐诧异地抬起头来,嘴巴张的大大的。柳随风眉眼间笑意一闪而没,肃然沉声道:“你最大的错误,出了事,不找师兄弟们帮忙,却一人逃到太行山,是何道理?莫非你当纯阳宫的师兄弟都是缩头乌龟么?还是你当咱们都是怕事之人?”   李承渊大笑道:“正是如此!池师弟,你一个人亡命天涯,倒是让咱们几个师兄跑断了腿。我与大师兄还离得近一些,可怜二师兄如今正在敦煌,闻讯后匆匆赶来,还不知要跑到什么时候!”   一番话说得池寒桐面红耳赤,更是羞惭无比,低声道:“我生恐连累纯阳宫……”   “好了!”柳随风微微一笑,轻轻在池寒桐肩上一拍,只觉触手有异,眉头轻皱,“你怎生受了如此重伤?可是他们……”   他目光转处,朝对面众人看去,目中杀机一闪,被他目光逼视之人,无不心中惴惴,不由自主地后退两步。   “不是……”池寒桐低声道,“前者遇到黑道伏击,内中着实有几个好手,苦战得退,受了点小伤……不妨事!”   “嗯!”柳随风神情顿和,举步向众人走去。众人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紧紧抓住了手中的兵刃,以防对手暴起伤人。   看着面前黑压压的一片武林人士,柳随风轻叹一声,朗声道:“诸位也都在江湖中打滚多年,如何看不清形势?倘若我这师弟当真十恶不赦,天下正道大派早已群起而攻之,又岂会只是尔等诸辈?敢问诸位当中,可有丐帮的英雄?可有五大道派的仙长?少林执白道牛耳,可曾有一人参与其中?”   众人互相对视几眼,一时间都意兴萧瑟,那鼓起的战意顿时烟消云散。半晌,才有那长须老者期期艾艾道:“官府颁下缉令,言指贵派高徒四大罪行。或许……或许另有隐情……”   “罢了!”柳随风打断了那老者的话,吩咐道,“汝等自去罢!纯阳宫必然有个交代!”   众人面面相觑,当即有人长叹一声,举步离去。见有人带头,众人顿时一哄而散,转眼间走得干干净净。   柳随风苦笑一声,转过身来,李承渊撇嘴道:“大师兄何必与他们分说?这等蠢材,死得一个少一个,江湖中更见清净!”   柳随风含笑摇头道:“不然,纯阳宫虽不惧是非,却也不必承武林公敌的名头。少些麻烦,岂不更好?也省得师尊平白替咱们操心!”   听到柳随风提到师尊,李承渊与池寒桐齐齐肃立,正色道:“大师兄教训得是!”   柳随风点了点头,吩咐道:“走吧,咱们找师父去,此事尚需请他老人家示下!”   两人默默点头,池寒桐突然想起一事,急忙转头看去,却见那和尚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嘀咕道:“奇怪……”   “怎么了?”李承渊正要举步,见到池寒桐回头张望,当下开口问道。   “没什么!”池寒桐摇了摇头,道,“咱们还是快些去找师父吧!”   及至三人离去,树后却转出一人来,正是那个年轻和尚,望着三人的背影,轻笑道:“元始开天,肃杀法则,呵呵……可惜都不是贫僧所要的东西。倒是那红尘炼心……贫僧却是势在必行!” 第六百二十五章 焉得书剑解红尘   “池师弟,小心!”   寒气森森,剑影重重,柳随风等三人已经陷入了苦战之中。   李承渊飞身跃上,一枪隔开刺向池寒桐的一剑,一把将池寒桐拉了过来,怪叫道:“乖乖,这是哪里来的这群家伙?个个如此扎手?咱们莫非是惹出了哪家的大势力?”   池寒桐受了伤,行动不快。这四五日来,柳随风一边替池寒桐推宫活血,梳理内伤,一边缓缓而行,堪堪走出太行山脉脚下,不料迎面遇到十余个黑衣蒙面人,一言不发,便痛下杀手。   三人原以为这些人又是什么接到悬赏的黑道杀手,李承渊还有心思玩笑道:“呵呵,池师弟,你这颗脑袋到底值多少钱啊?莫非你是坏了哪个黑道巨擘么?引出这么多人要你的小命……”   话音未落,侧面一名黑衣人抢步而上,一剑闪电般疾刺过来,李承渊漫不经意的回枪格挡,“铛呜”一声怪响,那粗重的长枪竟然倒转回去,震得李承渊双手发麻,急忙空出左手,一记混沌崩天拳施展出来,这才逼得那人退却。   “好深厚的功力!”李承渊大吃一惊,屏息静气,长枪抖开,肃杀意境弥漫,这才堪堪抵住面前的四名对手。   这边柳随风单身面对五名强敌,第一时间便展现了元始开天妙术,在六人围攻中如闲庭信步,每一步都踏在最要紧的地方,手中陨月剑舞成一团银光,当真是风雨不透。五人连环强攻,却被柳随风的长剑牵引得歪歪斜斜。   百忙之中,李承渊侧头看了一眼,看清柳随风的战圈,不由得惊叫道:“哪里来的这么多好手?莫非这年头先天宗师如同大白菜一般,都这般不值钱了么?”   池寒桐原本便未入先天,又暗伤未愈。围攻他的也只有区区两人,却都是踏入先天之境的好手,一举一动都暗藏天地轨迹,举手投足之间加持法则,有无上大威力。池寒桐勉强招架了几招,便手足酥软,连番遇险。幸得李承渊战枪极长,见到师弟遇险,便往往拼着自己受伤,也要出招救援。   此时池寒桐再勉强斗了几招,被对方震得气血翻腾,手脚一慢,眼见就要伤在对方刀下,李承渊长枪一指,替池寒桐接了一招,随即将他拉进圈子,叫道:“池师弟,你护住自身!”   他原本就是愈战愈强的性子,狂吼一声,一道白气冲天而起,轰然炸裂,一只凤凰虚影振翅高飞,尾羽张开,化作无数凤凰羽般的枪花,瞬间将面前六人一齐笼罩在重重枪影中。   昔日李承渊先天未成,便以这招“凤舞九天”强杀普贤寺金身大能弘智禅师。此时他见池寒桐遇险,再也按捺不住,一出手便是强横无匹的《百鸟朝凤枪》!   那六人嘿嘿怪笑,手中长剑精芒狂卷,激荡空气,各自在身前形成一道旋风,顿时将万千枪影扫得不知去向。   只听那六人齐齐大喝,各自将身前的旋风向李承渊与池寒桐二人推来,六道旋风合在一处,形成庞大的龙卷风,顿时将二人的身影齐齐淹没其中。   “师弟——”柳随风吃了一惊,急忙上前救援,却不料那五人联手,组成一道剑墙,当真是水泼不进,柳随风长剑飞旋,却始终脱不开对手如影随形的纠缠。   “都滚开!”柳随风杀红了眼,霹雳般大喝一声,陨月剑化作一道巨大剑影,当头直劈下来。这一剑蕴含了他毕生功力,加持开天妙术,莫说只是一道剑墙,便是巨浪滔天、雷霆万钧,也会在这一剑之下分成两半。   “咔嚓”一声脆响,却是其中两人的长剑再也经受不起如此大力,顿时从中断裂,半截剑头叮叮当当掉在地上。   “元始开天,名不虚传!”其中一名黑衣人冷冷的赞了一句,右手一伸,反手从背上取出两把铁轮,除握手光滑之外,周身锋利如刀,寒光四射。   见此人换了兵器,余下四人纷纷后退一步,顺手扔掉长剑,各自从背后取出铁轮,哗啦啦一响,五人齐声爆喝,各自将手中铁轮向柳随风抛掷而来。   这五只轮子来势极快,一眨眼之间,便已经飞至柳随风身前,柳随风身形一闪,避开四只铁轮,手中陨月剑猛力向最后一只轮子砍去,只听仓啷一声金铁交加般脆响,那轮子呜的一声又飞回,被那黑衣人反手握住。   余下那四只轮子飞出无果,在空中打了一个旋儿,又重新飞回,几名黑衣人各自持住,再度脱手飞出。柳随风暗暗叫苦,这兵器如此古怪,远攻近战无一不精,自己如何能轻易脱身?   此时李承渊被六人剑气绞起的旋风镇得苦不堪言,只得强行鼓荡真气,一把战枪死死守住二人身前数尺,却依然被狂风龙卷一刻不停的攻击,稍一不慎,身上立刻多了数十道剑痕,顿时衣衫绽裂,一道道血箭随之喷洒而出。   池寒桐的脸上,却一反常态的无比平静。   “我自己做出的事情,就应该由我自己来承担!”   “大丈夫死则死耳,有何惧哉?怎能再让二位师兄替我送死?”   “如果我再强一点……能缠住几个对手,两位师兄又如何会遇到如此险境?”   ……   种种心思,在池寒桐内心中反复交织,不知不觉,他的双瞳已是幽深无比。   童年的遭遇,上山的安宁,师兄弟亲如手足,恩师的谆谆教导……小麦的情深款款,盗匪凶徒的狰狞面容,身前的那血腥杀戮……   “表里如一之人旷世难寻,而口是心非之人却是遍地皆是,举世皆浊,除纯阳之外,可有清净之地?”   他的周身真气,不知不觉中急速运转起来,红光弥漫,起先是一团几乎淡不可见的红光正在疯狂的左冲右突,渐渐流露出无边岁月意境来。   李承渊站在他的背后,第一时间感应到了池寒桐的异状,情急之中来不及分辨,急忙叫道:“池师弟,谨守丹田,不可走岔了真气!”   “师尊,诸位师兄,寒桐不能一辈子躲在你们羽翼下啊——”   池寒桐突然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狂吼,双臂一振,万千红气弥漫开来,笼罩全场。凡是被红气波及的众人,无不心中一颤,似乎眼前有众生轮回造化一一呈现,时间流淌,往回生复,竟然不知不觉连心境也沉寂其中。   “一醉江湖二十春,焉得书剑解红尘!”   “红尘炼心,功成丹碎!” 第六百二十六章 上古传承 偷天换日   “这个时候破碎金丹?这小子是在找死么?”围攻的十一个黑衣人神情一个恍惚,随即收敛心神,先后从众生轮回中强行摆脱出来,看着池寒桐的眼神,恰如看到一个死人一般。   “且不说他熬不熬得过生死大恐怖,单单就是这一刻,真气由后天化为先天,全无抵御之力,个中凶险,咱们都是尝过滋味的。这两个扎手的家伙必然死死护住那小子,被动挨打,咱们取其性命,当真是易如反掌!”   众黑衣人互相对视一眼,各自点了点头,为首那人低喝一声,众人齐齐揉身而上,原本围攻柳随风的五人大喝,手起一轮,那五只铁轮呜呜生风,飞旋着划出一个弧线,同时向池寒桐猛攻过来。   柳随风与李承渊却是精神陡然一振,同时哈哈长笑,李承渊双臂较力,枪尖斜斜上挑,突然炸开万点枪影,乃是一招“百鸟出林”。   这一招原本虚虚实实,每一枪皆可化虚为实,亦可化实为虚,实在是防不胜防,但是此时在李承渊手中,却每一枪都化为实招。只听叮叮连响,那五只轮子同时倒飞回去,又被对手握在手中。   柳随风剑光陡然倒转,陨月剑一抖,五道剑芒冲天而起,如流水一般转动,内中隐隐蕴含有无上威能。   见到这一招,几名黑衣人立刻抽身后退,其中一人低喝道:“不可轻接,速退——”   另有四人刚刚一直在围攻李承渊,并不知柳随风的厉害之处,心中只是暗暗不屑,自忖自己好歹也算是先天好手,集众人之力,莫非连一招都接不下来么?   这四人各自对视一眼,先后展现了自身法则,只见氤氲漫天,光华流转,各逞绝技,便要与柳随风来一个硬碰硬。   众人的动向,柳随风皆一一看在眼里,嘴角微露晒然,踏前一步,五道剑芒从上到下一刷,神妙无方的“万剑归宗”顿时施展开来。   那退却的几人不由得大惊失色,刚要示警,却已经来不及了,只听咔嚓一声脆响,似乎从极为遥远的地方传来,又似乎从耳边响起,虽然极为轻微,却是清晰无比。   那四人全身光华尽敛,法则层层破碎,“哇”的齐齐吐了一口血,飞身疾退。一名似乎是首领的黑衣人顿足大骂道:“蠢材,来时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知道对方精擅至高浮黎元始三宝开天妙法,一法可破千万法,竟然还蠢到以法则硬捍,岂不是自寻死路?”   四人转瞬之间失去战力,另外七人立刻打起十二分小心,其余几人又各自弃剑,取出背负的双铁轮,直上直下的向三人猛攻。   红色云雾愈来愈浓,入目尽是一片淡红色,七人一边与柳随风、李承渊缠斗,一边竭尽全力的收敛心神,避免被红尘炼心牵扯,堕入心神幻境之中。   被柳随风与李承渊死死护住的池寒桐突然抬起头来,一双眸子幽邃如深渊,冷冷的说:“二位师兄辛苦了!接下来便由小弟来掂掂他们的斤两罢……”   柳随风微微一笑,一剑挑飞一只铁轮,侧开身形,只见一道红光冲天而起,垂下万道红气,猛然一震,一道惊雷霹雳般响起,惊得众人都是心神一颤,神智稍稍失守,立刻便堕入幻境之中。   在一个个黑衣人眼前,岁月长河流逝,万物不断荣枯,尘世万界支离破碎,渐渐化为一片虚无,一个全身都笼罩在迷雾中的身影缓缓从虚空中走出,拉住他们的手,笑道:“小友,随我去罢!”   “去哪里?”几乎绝大部分黑衣人都发出了同一个问题。   “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一个个黑衣人奋力挣扎,却始终挣脱不出那身影的大手,只觉一身精湛的先天修为渐渐淡去,衣衫枯萎,再也提不起一丝力气,精力、精气、元气缓慢流逝,生机渐渐从体内抽出,躯体腐朽、衰老、发臭,肌肤老化,白发丛生。   终于有人恢复了一点神智,身子猛然一振,叫道:“万法止始终有道,道既在,如何会化作万界虚无?败了,败了,我落入红尘万劫之中了……”   此念一起,重重幻境顿时烟消云散,眼前只剩下李承渊那一点锋利的枪头,“噗嗤”一声,深深的刺入了自己的咽喉。   在池寒桐展现众生之基、红尘万劫之时,一个和尚突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众人身后,看着漫天红气,笑得无比开心。   “终于……又等到了贫僧值得出手的时候……”   此时场中柳随风与李承渊正在放手大杀,将一个个已经心智混乱的黑衣人当场击杀,那和尚却置若罔闻,右手虚虚一抬,一点殷红如血的小小光团已经出现在指尖。   天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暗了下来,星辰隐去,日月无光。在漫天红气间,一点赤红的光芒从那和尚手中悄然升起,随即急速的扩张开来,化为一片血幕,与那红气交织在一起。   “红尘炼心,炼的是尘世千回百劫,炼的是众生五蕴皆缘,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佛也罢,魔也罢,一体双面而已。”   “你留在玄门,是掩没了你的天资。不如造就一个真正的血魔,以为众生之劫……”   “贫僧便以这偷天换日大法,助你一臂之力!”   说来也怪,他分明站在圈后不到十余丈的距离,即便是柳随风与李承渊依然毫无所觉。   眼见那一点血红光团与漫天红气即将融合交汇,突然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一道紫黑色的巨雷从天而降,转瞬之间将那血红光幕炸得支离破碎。   那和尚看在真真切切,不由得脸上勃然变色,惊叫道:“万雷之祖,都天混沌雷霆?”   这一道都天混沌雷霆刚刚出现,顿时有癸水神雷化作漫天雷光,环绕都天混沌雷霆疯狂滚动,如同一条神龙搅动不休,将整个红色云气都搅动起来,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将那血红光幕尽数灭得干干净净。   只听远方一人大喝道:“区区偷天换日的窃天之道,也敢搅动武林风云?”四道粗大的参天巨剑从天而降,混沌元气蜂拥而至,诛仙剑阵一触即发! 第六百二十七章 红尘大道 芸芸众生   偷天换日被破,顿时云开雾散,阳光明媚。柳随风与李承渊猛然惊觉,柳随风环顾四周,只见伏尸遍地,不由得叹息道:“劫数,劫数!十一位先天好手,也不知是哪一方势力所派,可惜了数十年精修之功……”   李承渊一抬头,欢喜不迭的叫道:“师父来了!”   身在诛仙剑阵中,那和尚只是满含遗憾之色的摇了摇头,低声自语道:“可惜,可惜……”   他抬起头来,目光尽头,只见一只巨鹰从云端中疾冲下来,萧千离傲然立于巨鹰脊背上,目光寒冷,死死的盯着下方的年轻和尚。   “纯阳掌教萧千离?”那和尚微微一笑,轻声道,“今日尚不是你我交手之时!”   这和尚说话的声音极轻,似乎只是在喃喃自语一般,就连近在咫尺的柳随风与李承渊二人都未曾听到,唯独萧千离目光一凛,看着下方的和尚更现杀机。   “只怕由不得你!”   萧千离杀心大起,他袍袖一挥,诛、戮、陷、绝四大剑器顿时震动起来,激出无数混沌剑气,铺天盖地的向那和尚笼罩而去。   那和尚微笑道:“贫僧告退,施主不必送了——”   他抬起手来,似乎是漫不经意的向萧千离摇了摇手,足下一步踏出,这一步看起来平平无常,却竟然踏出了四大剑器之外,朝萧千离微微一笑,身子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萧千离心中猛然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落下地来,朝池寒桐看去。   此时柳随风与李承渊都一脸欢喜之色,齐齐朝萧千离奔来,叫道:“师父,池师弟他……”   萧千离摆了摆手,笑道:“为师已经知悉,特来解寒桐之惑!”   适才池寒桐以一己之力带动数位先天高手,将其强行拖入红尘万劫的幻境之中,心神损耗之重,实在是难以名状。   此时他的意识几近昏迷,飘飘忽忽,不知去向何方,下一刻,他感觉仿佛置身于水下,放眼望去,一片昏黄。   远处有水流声响起,由远及近,越来越大,到了最后已经变为“轰隆隆”的巨响,仿佛水坝决堤一般!在他的眼前,一条颜色昏黄,水质透明的长河奔流直下。   “这是什么……”池寒桐默默的想着,同时试着踏进了河水之中。   一个个清晰的意识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生、老、病、死是为生命;成、往、坏、空是为造化。   生命逝去、造化湮灭,并不是就此结束,而是重新开始,再进入下一个循环。如此周而复始,永不停歇。   众生芸芸,红尘滚滚,一遍遍的演绎生死造化,每轮回一次,池寒桐对红尘决也就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刹那之间,无数记忆涌上心头。   恩师萧千离的授艺解惑,众师兄长辈们的谆谆教导,历练中发生的种种事物,一一清晰的浮现在他的意识里。   最后出现的,却是一个样貌清秀,笑容温暖的抱琴少女,正巧笑嫣然的向他福了一福,身形渐渐退去,淹没于无尽的黑暗之中。   “不——”池寒桐声嘶力竭的大叫一声,只觉双眼都流出泪来,伸手擦拭,却见双掌间尽是一片血红。   “你懂了么?”在池寒桐的意识之中,突然响起了一个温和的声音。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池寒桐身子猛然一颤,霍然转身,缓缓在长河岸边跪倒,呜咽道:“师……师尊!弟子无能,教师尊担心了……”   “痴儿……痴儿……”萧千离的声音响彻识海,低声道,“《道》有云:含德之厚,比于赤子。如今你已成人,也该明晰自己的心思了!”   池寒桐声音颤抖,五体投地,额头碰着地面,喃喃道:“可是……弟子的心好痛……”   萧千离轻轻叹息,柔声道:“死生、存亡、穷达、贫富、贤与不肖、毁誉、饥渴、寒暑,是事之变,命之行也。又云:当死不惧,在穷不戚,知命安时也。为师不想告诉你如何去做,而是告诫你,万事随心随性,你认为该如何,便如何!”   池寒桐身子一震,低声道:“该如何,便如何?”口中呢喃,陷入了沉思之中。   外面的柳随风和李承渊正心急如焚,眼睁睁看着师弟的一张脸渐渐变成了死灰色,而恩师萧千离只是以手指点着他的眉心,指尖一点万物终始母气闪烁着微弱的光芒,一动不动。   过了良久,萧千离才收回了手指,那一丝万物终始母气却依然留在池寒桐的眉心,游走不定,散发出星星点点的黑白二气来。   “师尊,池师弟他怎么了?”李承渊见到师父收回右手,忙不迭的问道。   “红尘炼心虽是众生之基,只是寒桐刚刚突破生死玄关,便一口气将几个先天好手的意识拖入众生幻境,须知炼他人心者,必先炼自心。呵……七八个武学宗师,内心意志何其坚定?现在寒桐的意识混乱无比,稍有不慎,便会陷入无边黑暗之中,万劫不复!”   “啊?”李承渊呆呆的站了半晌,忍不住问道,“那怎么办?”   萧千离轻叹一声,摇头道:“为师借助万物终始母气进入他的识海,以明道问心的手段震慑其心神,至于摆不摆得脱,就要看他的意志了!”   柳随风盯着池寒桐的脸色变化,担心的说:“池师弟的生机越来越微弱了……”   二人不敢多问,只得交头接耳,低声交谈,猛然间心头一热,似乎有无数嘈杂之音响起,急忙收敛心神,追根溯源,竟然是如同花开花落、芸芸众生轮回一般。   仅仅片刻之间,一切又化为虚无,二人转头看去,一眼见到池寒桐推金山、倒玉柱般跪倒在地,沉声道:“多谢师尊救我性命,又助弟子稳固心神,如今弟子已经明悟前事,教师尊担心了!”   萧千离含笑道:“明悟了便好!”伸手将他拉了起来,见池寒桐全身气息尽敛,举手投足之间与普通人无异,目中却是神光湛然,仿佛阅尽世情、洞彻人心一般,不由更是欢喜,赞道:“好!好!好!”   李承渊不知所以,笑嘻嘻的凑了过来,笑道:“池师弟,你如今怎么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唔,我竟然看不穿你的修为本事?”   池寒桐急忙行礼,朗声道:“若不是二位师兄援手,小弟只怕早已成了孤魂野鬼。大恩大德,铭记于心!”   李承渊正要自夸自擂一番,却听萧千离沉声道:“不然,若随风、承渊未至,如今你定然不会丧命,而会变成一个魔头……” 第六百二十八章 拜山少林   听到萧千离这般说法,三人顿时心中一惊,李承渊急忙追问,萧千离却摇头道:“错过了这个机会,应该会消停一阵子了……”   这没头没脑的话,让三人更是费解。只是萧千离并不再多说,似乎是不经意的随口提点了几句,便对刚才的情形闭口不谈,心中只是暗自猜测那个和尚的身份。   “那和尚莫非是……”   他一个念头突然涌上心头,转了几转,立刻被压了下去,含笑道:“寒桐,如今你也算是略有小成,这便回山稳固境界罢!”   池寒桐此时心境大成,一双幽深的眼睛,几乎能看穿人的内心深处,闻言躬身道:“弟子谨遵!”   萧千离点了点头,目光转向柳随风与李承渊二人,问道:“你二人呢?是打算继续游历,还是一并回山?”   柳随风慨然道:“弟子出来日久,甚是想念玉虚峰了!”   李承渊却摇了摇头,低声道:“我的青影还留在弃剑山庄,那里还有些事情未曾处理完毕……”   “弃剑山庄?”萧千离微微点头,“你去吧,若有什么为难事情,尽快向玉虚峰求援!”   李承渊咧嘴笑道,“二师兄快来了,我打算先等他一同下江南。”   “阿寻?”萧千离略一思忖,点头道,“也好,你们师兄二人同进退,也好有个照应。”   柳随风看着李承渊拿腔拿调的模样,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道:“师父,您别还把三师弟当成小孩子,这家伙心思深着呢,如今他在江湖上闯出好大声名,金枪银弓,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得眼睛滴血……”   “金枪银弓?”萧千离心思一转,随即哈哈笑道,“尚未过门,竟然学起人家夫妻双双闯江湖的架势?若是你岳父大人知晓,只怕早提着棍子出来,连狗腿也一并打断!”   李承渊被柳随风说破心思,不由得一张脸涨得通红,龇牙咧嘴的想要去抓柳随风,却被他轻轻巧巧的闪避开来,李承渊无可奈何,只得罢了。   几个徒弟笑闹一番,柳随风才问道:“师父,您跟我们一起回山么?”   “不……”萧千离目光深邃,向北方望去,“为师还要求证一些事情!”   嵩山腹地少室山茂密丛林中,坐落着一片气势恢宏的古寺,近年来闭寺不出,偌大的山道上寂静无人,更显得幽静无比。   一声悠长的钟声,打破了山中的寂静。寺庙中几个坐关精修的和尚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只有一个中年和尚闭着眼睛喃喃道:“既非晨课,又非暮钟,是哪个顽皮的小和尚胡乱撞钟?”   钟声一声又一声的响起,有和尚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暗暗默数着钟声,及至响到十八下,便是“入堂钟”。   但是钟声并未停歇,一直响满二十四下,不少和尚脸色一变,齐齐出了禅房,相顾窃窃私语,“不知是哪位大人物到了,住持竟然号令全寺出迎?”   不出片刻,大雄宝殿前广场处,已经聚集大大小小上千名和尚,更有数十位白须飘飘的老僧身穿袈裟立于殿前,见到此情此景,不少不明所以的和尚顿时心中凛然——看来真的有大人物拜山了。   一位老僧从大殿中转处,见到此人,众僧齐齐双手合十行礼,齐声道:“见过住持!”明性禅师合十还礼道:“诸位无需多礼!”   般若堂首座明空禅师正在殿中抄写心法,手指间还沾着墨汁,匆匆而来,走到台阶上,先与明性住持见了礼,这才开口问道:“住持师兄,匆匆召集弟子迎客,不知迎得是哪位人物?”   明性住持轻叹道:“师弟休怪,来的这位敌友难辨,不知所为何事。贫僧担心此人多造杀孽,只得先行以大礼迎接,先行站住道义,再行见招拆招……”   听住持说得如此严重,明空禅师倒是微微一惊,思忖片刻,忽然心中一沉,低声道:“莫非来的是那位……”   只听寺外有知客僧高声道:“昆仑山玉虚峰纯阳宫掌教萧千离拜山!”   果然是他!   一听这个名头,少林群僧顿时悚然而动,不少人目露杀气,暗暗积蓄功力。只等此人寻衅挑事,便要以身护寺!   萧千离的名头,如今在佛门当中,当真有止儿夜啼之功。一言不合掀翻大乘佛教,又约斗金山,将四大名寺之一的金山寺连根拔起。至今除了寥寥数僧还在延续佛统之外,偌大的千古名刹,竟然是烟消云散。   过得片刻,一位背负长剑、仙风道骨的青年道者,在云水寮首座明清禅师的陪同下昂然直入,目光在虎视眈眈的群僧脸上一转,笑道:“本座此来,只为专程拜访明性住持,何必惊动诸位大师?”   “这年轻人就是搅动佛道之争的纯阳掌教?”在场众僧中,亲眼见过萧千离的不过二三十人。余者从未见过萧千离的真容,此时见到他竟然如此年轻,甚至比少林寺的三四代弟子看上去还要年轻许多,不由得心中暗暗称奇。   “谁知道你是不是上门挑事?”不少人暗暗腹诽,却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不敢有丝毫怠慢,当下在明空禅师的带领下,齐齐合十行礼。   “有礼了!”萧千离温颜微笑,回以道门礼节。明性住持合十含笑道:“萧掌教造访,本寺蓬荜生辉,里面请!”   “不请自来,还望恕罪则个!”   面对上千双眼睛的逼视,萧千离凛然无惧,微微点头,随着明清禅师转过大雄宝殿,径直入知客堂就座。   此时明性住持也是慎重之极,能在知客堂中作陪的,除了闭关未出的心禅堂首座明一禅师之外,寺中八堂达摩堂、罗汉堂、戒律院、般若堂、心禅堂、龙树院、菩提院余下七堂首座悉数到齐,加上明性住持,共计八位老僧相陪,这规格可谓是极高了。   有知客僧奉上清茶,萧千离轻轻啜饮了一口,放下茶杯,微笑道:“本座此来,却是有一桩惑事,正要请教诸位释门高人!”   “解惑?”八位老僧原本屏息静气,心中念头百转千回。不论萧千离说出什么惊世骇俗之语,都会竭尽全力拆解,却不料对方竟为解惑而来,不由得都是一愣。   “敢问诸位高僧,二十诸天第二位天王释提桓因陀罗,其人如何?其功法如何?少林乃是汉传佛教之首,寺中可有记载?” 第六百二十九章 净土之上   这一句话,问的几位佛理高深的老僧都是一愣。   过了片刻,才有菩提院首座明智禅师缓缓道:“佛经记载:释提桓因陀罗,乃护法神之首,合意即为‘能够为天界诸神的主宰者’,即‘能天帝’或‘释天帝’,便是俗称的帝释天。传闻帝释天镇护东方,居于须弥山顶之忉利天,为少年帝王像,且是男人女相,不断七情六欲。上古年间,佛陀在树下修道,有万相天魔扰其禅思,帝释天吹响贝螺,保护佛陀;佛陀涅盘时,帝释天又显化真身,念诵颂诗,护卫真灵不散,接引诸天。”   萧千离点了点头,又问道:“此人与大日如来关系为何?”   罗汉堂首座明法禅师笑道:“掌教何必明知故问?明智师弟适才便已说过,佛陀在树下修道之时,便有帝释天卫护其身,大日如来本为我佛三身之一,乃金刚界法身如来。大日如来为法身佛,释迦如来为化身佛,卢舍那如来为报身佛。”   萧千离若有所思,缓缓点头道:“如此说来,大日如来的偷天换日妙法,已经尽数传于帝释天其人?”   “偷天换日?”几位老僧都是面色一变,互相对视几眼,半晌才有般若堂首座明空禅师沉声道,“偷天换日大法失传已久,如若按上古记载,释提桓因陀罗会这门功法,倒也不足为奇!”   萧千离这次思索的时间更久,徐徐道:“大日如来一脉何在?帝释天可有道统传下?”   “大日如来本是五方佛正统,位居中央,教义传遍天下佛门。”明性禅师缓缓开口道,“灭在掌教之手的金山寺便继承了大日如来的教义,除此之外,南北少林、白马寺也多有大日如来的传承留下。”   “至于帝释天……绝无传人遗世!”   “什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萧千离眉头大皱。   明性禅师苦笑摇头道:“掌教莫非不知?佛有佛理传世,帝释天地位虽然尊贵无比,却与大梵天同为护法主神,主司斗战,何来教义传承?”   萧千离眉头紧锁,越想越觉得心惊。众僧见他面色凝重,一时间都不知他到底所为何事,不由得互相对视几眼,心中暗自猜测。   “既然如此……”萧千离缓缓开口了,只是一出声,立刻便将在场几位大和尚吓了一跳。   “本座心中有大疑惑,欲往知藏殿一行,还望住持允可!”   “知藏殿?”明性住持也是心中猛然一惊,刹那间脑中念头百转,越想越觉得心中惊骇,强自支撑着脸色平静,诧异地问道,“那里只是少林历代高僧所著佛理经卷所在,虽有些武学典籍,却远不如般若院、达摩院中所藏……”   般若院首座明空禅师与达摩院明忍禅师对视一眼,不由得面露苦笑。般若院抄录天下武学精华,达摩院却是集聚佛门武功绝技,如今为了打消这来路不明的纯阳掌教的心思,住持大师竟然毫不犹豫地出卖了两院。   “本座艺出玄门,要你那佛门武功作甚?”萧千离笑意吟吟,似乎只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本座只为前往知藏殿一观,如果不方便,涅槃堂那几位净土之境的高僧,也是可以的……”   “涅槃堂?”几位老和尚都是眉头大皱,明性住持心已经沉到了谷底,心中只道:“他果然都知道了……”   强忍着内心的苦涩,明性住持站起身来,声音平静地说:“既然如此,贫僧便带掌教前往知藏殿罢!”   几位老僧面面相觑,心中都有些奇怪,明空禅师诧异的低声自语道:“知藏殿只不过是藏经之所,萧掌教倘若要看佛经,便让他看上一看又有何妨?住持师兄的脸色为何这般难看?莫非知藏殿还有什么隐秘不成?”   明性住持在前引路,其余七位老僧将萧千离团团簇拥,沿着一条林间小径,径向西北,转了几个弯,眼前突然开朗,只听得水声淙淙,山溪旁耸立着一座楼阁,楼头一块匾额,写着“知藏殿”三字。萧千离赞道:“果然是有心了,这楼阁临水而筑,远离其他房舍,那是唯恐寺中失火,毁了珍贵无比的经典。”   “非为此耳!”明性禅师的脸色已经恢复平静,摇头道,“此地乃是少林最为隐秘的地方之一,驻在此地的僧人就近取水造饭,不入餐堂。”   “隐秘?”几个老僧若不是佛学精湛,险些就要笑出声来,不少人肚皮里暗自笑道:“此地除了佛经之外一无所有,便是偷入少林的贼人也对此不屑一顾,除了咱们偶尔也会来此翻阅佛经之外,何来隐秘一说?住持师兄出此妄言,岂是我佛所为之?”   明忍禅师当先而上,推开殿门,里面摆放着堆积如山的书卷,走廊之上,一个身穿灰袍的枯瘦老僧拿着一把扫帚,正在弓身扫地,见到有人进来,当先拖着扫帚,正要避开。   “萧掌教请看!”明忍禅师介绍道,“第一层都是常见的传世佛经,《涅槃经》、《菩萨经》、《虚空藏经》、《首楞严经》、《恩意经大集》、《决定经》、《宝藏经》等等,萧掌教如果喜欢,可命僧侣尽数抄录!”   “呵——”萧千离摇了摇头,径直走到那扫地老僧身边,稽首施礼道,“敢问大师,净土之上,乃是何等境界?”   除了明性住持摇头苦笑之外,其余众僧均悚然而惊,看着二人的目光顿时变得不一样了。   萧千离何许人也?乃是江湖中公认的还虚大宗师,佛门的净土之境,便是对应玄门的炼神还虚。他这一问,分明是在探寻武学的至高极境。   但是,他为何对这一一个貌不惊人的普通老僧发问?   那老和尚慢慢抬起头来,说道:“施主问我净土……净土之上?”众人一起凝视着他,只见他眼光茫然,全无精神,稀稀疏疏的几根长须已然全白,行动迟缓,有气没力,言辞结结巴巴,分明只是一个普通的老和尚,却不知萧千离为何如此尊重。   九双眼睛齐齐盯着那老和尚,他却似乎全然未见,犹豫了一下,缓缓摇头道:“众生皆行十善,身口意三业清净……无有众苦,但受诸乐,此为极乐净土。净土之上……或为无上菩提?”   “无上菩提”四字一出,萧千离顿时眼前一亮,八位老僧却面露茫然之色,疑惑不解。   萧千离又问道:“超脱菩提者,可得长生?”   “长生?”那老和尚低下头去,结结巴巴的说,“此事易耳,若是……若是精修佛理,便是活上……三五百年,也……也不是难事……”   “三五百年?本座又何必专程前来求解?”萧千离淡淡的答道,“本座所问的,乃是逍遥万年之法!” 第六百三十章 一团乱麻   逍遥万年!   普普通通的四个字,在场八位德高望重的高僧却喉咙如同被扼住一般,半晌透不过气来。   “他到底在说什么?怎么可能有这等荒谬之事?”   “就算有这样的事,他堂堂的一代武学大宗师,竟然会向一个扫地的老僧发问?”   “最可笑的是,这个扫了一辈子知藏殿的僧人,竟然也大胆的回答——净土之上为菩提?”   云水寮首座明清禅师年纪较轻,想要大笑,刚与同伴对视一眼,却发觉对方的眼中满满的都是惊骇之意。转念一想,不由得脸色顿时变了。   “贫僧今年六十有七,幼年入寺之时,这扫地老僧便是这般打扮、这副模样,如今一甲子过去,依然还是他……”   “莫非……”   那扫地老僧依然还是那副老眼昏花的模样,却皱起了眉头,似乎在细细思索。   殿中寂静无声,明性住持捻着佛珠,嘴唇开合,正在默念经文。余下众人的目光却尽数集在那老僧的脸上,一动不动。   “逍遥万年之法,却是没有的……”   良久,那老僧才缓缓开口道,“不过——施主可听闻薪尽火传?”   “薪尽火传?”饶是萧千离玄功精湛、心神稳固,此时也不由得眉头一挑,喃喃道,“此身纵化黄鹤去,功力仍留天地间……本座以为,这仅仅是个传闻。”   那老僧抬起头来,耷拉昏花的老眼在萧千离面上转了一转,微笑道:“与之相比,施主这一身本事,岂不更是无稽之谈?”   萧千离目中精芒陡然一闪,缓缓道:“大师说的是!本座着相了……”   他忽然一整衣冠,长身向那扫地老僧行了一礼,朗声道:“今日见教,本座多有裨益,如此多谢了!”   那扫地老僧微微一笑,拄着扫帚,低声道:“如何谢过?”   萧千离略一思忖,沉声道:“纯阳少林若有倾轧,纯阳当退避一次!”   老僧思索片刻,点头道:“却之不恭,多谢掌教!”   萧千离轻笑一声,转头向明性住持点头示意,笑道:“不劳远送——”话音刚落,身形一闪,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几位首座不由得愕然片刻,达摩院明忍禅师脾气火爆,怒道:“好个纯阳掌教,竟然如此不知礼节!咱们好端端的将他迎进寺来,他却走得这般干脆,好歹也是一教之主,忎地无礼!”   明性住持苦笑连连,摇头道:“师弟休要这般,若是你孤身上玉虚峰,只怕走得比他还要快上几分……”   明忍禅师一愣,怒火消减几分,却余怒未消,皱眉道:“那是贫僧学艺不精,身在玉虚峰,无论是宋书剑还是陶双亭,都足以是贫僧的对手。他一个还虚大宗师,莫非还怕咱们联手留下他不成……”   他越说越怒,不防身边有人摇头道:“萧掌教并非忌惮我等,乃是……”   几位老僧都是精明无比的人物,顿时想通事情根末,不由自主地都向那扫地老僧看来。   明性住持长叹一声,双手合十,毕恭毕敬地向那老僧行礼,叹息道:“晚辈无能,拦不住纯阳掌教,只得带其前来,惊扰了大师,万望莫怪!”   那老僧摇头叹道:“岂有见责之理?得了住持暗示,老衲本该出手擒他,先后三次打算出手,皆摸不准此人的真实修为,唯恐降不住此人。若是被他脱身而去,少林必有大劫……”   此言一出,殿中顿时一片哗然。看着那扫地老僧的目光顿时变得不一样了。   却说萧千离飞也似的离开少林寺,转瞬之间已经离去数里之外,这才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喃喃自语道:“好个扫地僧,当真是深不可测……”   他甫一进殿,立刻便感应到一股极强的气息牢牢锁定自己,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内力遍布全身上下,上、中、下丹田真元充沛,犹恐不及,直接将万物终始母气也调动起来,识海中周天星斗垂下无尽星力,随时防备对方的发难。   准备好了一切,萧千离这才凝神以待,状若无事般向扫地老僧看去,一看之下,不由得暗暗心惊——站在那里的分明是个半死不活的老和尚,却似乎整个人都融于天地自然之中,如深海一般令人敬畏。   他竭尽全力收敛心神,这才开口请教,举止翩然,言辞丝毫不露破绽。   仅仅是交谈片刻,萧千离已经感应到那老僧对自己三次即将出手,却又隐忍了下来,尤其是提到“薪尽火传”之时,那老僧左手拄着扫帚,右手却已经暗暗凝聚真气,就连手臂边的气流也为之扭曲。   “哼,有系统伴生,就算你是扫地僧,却也窥不破我的真实修为!”   “少林寺果然是有隐藏的高手!只不过本座揭开了这个罩子,明性住持,你如今只怕骑虎难下了罢——”   在知藏殿中,大门已经关得严严实实,明性住持苦笑一声,转过头来,对几位老僧道:“诸位师弟,这位前辈高僧,乃是贫僧的太师叔祖,汝等不可无礼!”   几位老僧顿时肃然起敬,齐齐双手合十,大礼参拜,心中却是有些凛然,暗暗回想之前是否有对这位前辈不尊之举。   罗汉堂首座明法禅师为人谦和,思维深远,思忖良久,这才开口问道:“前辈,适才那位萧檀越请教诸事,是否有深意蕴含其中?”   扫地老僧皱起白眉,轻声道:“老衲也是有些奇怪,前一个问题倒还好说,问及净土之上,想必是其功法境界到了瓶颈,苦苦不得方向。老衲虽说看不穿这位施主的真实修为,从他的问题来看,应该是也快要到那一步……至于后一个问题,却着实令人费解。”   “到了瓶颈?”几位老和尚都对视一眼,不由得摇头苦笑。明空禅师叹息道:“吾等还在金身之境苦苦挣扎,横渡净土尚不知何年何月,这位纯阳掌教……竟然已是净土极境?”   “非如此,又岂会容忍其轻易挑起玄门大旗?”明性禅师摇了摇头,沉声道,“好教太师叔祖得知,这位纯阳掌教,之前曾向我等请教帝释天来历。”   “帝释天?”老僧皱起白眉,低头苦思良久,缓缓摇头道,“此事着实可疑!住持可有良策?”   明性住持长叹一声,苦笑道:“此事易耳,待详细情报回来之后,细细分析萧千离近期的举动,或许能探知一二。贫僧所担心的是,少林韬光养晦的计策,如今只怕要修改一番了……” 第六百三十一章 人道即为天道   “少林知藏殿有大能隐于其中,修为几近净土极境?”   在皇城边的一间道观里,玄观道君展开信纸,眉头已经紧紧皱了起来。   “能让萧掌教慎重之极的提醒,此人必然武功深不可测!况且信中还说,少林寺涅槃堂中,或许还存在为数不少的先辈高僧……”   “少林既然有如此实力,之前又何必韬光养晦?甚至放任佛教被道门不断蚕食?他们到底在谋划什么?”   “若不是萧掌教以身犯险,咱们只怕还蒙在鼓里!”想到这里,玄观道君不由得出了一声冷汗,思忖良久,当即取来笔墨纸砚,一挥而就,又将信纸卷起,塞进一个小小的圆筒中,起身出门。   在丐帮太原分舵中,巨鹰飞至,郭玉盈起身迎接,从脚爪上取下一根竹筒,打开匆匆一阅,随即秀眉一蹙,手指一晃,将信纸震得粉碎,纸粉簌簌而下。   “师尊吩咐我,要我注意一个年轻和尚,这是什么意思?既然是师尊吩咐,我还是尽快安排下去为好……”   转眼又是中秋佳节,到今年为止,萧千离已经存了三个中秋礼包、三个春节礼包未曾开启,原先他并不打算打开礼包,慢慢减弱对系统的依赖,如今看来,提升境界已是当务之急。   “可惜现在系统已经不肯发放‘多活一年提升一层小境界’的奖励。不然的话,自己应该与扫地僧有一战之力!”   “眼看五年之期就要到了,第六个声望任务却还差了一点点……”看着识海中的系统,萧千离幽幽长叹了一声,自语道,“让门派在整个中原武林的声望都达到80点,这可真是一个……麻烦的任务!”   前面几个声望任务,都完成得轻松愉快,因此萧千离忽略了这个任务的难度。仅仅只是将几个徒弟放出去行侠仗义,闯荡江湖,虽然这也能够提升纯阳宫在武林中的声望,但是到底没有做出之前横扫大乘、镇压金山这般惊天动地的大事,因此门派声望在各地有高有低,综合起来,却也仅仅只有74点,距离80点还有一段距离。   “只要再做出一件大事,纯阳宫必然在中原武林声名遐迩!”   萧千离暗暗发狠,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六个礼包一同打开。   “中秋礼包,随机抽取杂物、建筑、药品、生活技能、生产技能、内功心法、武学技能各一,兑换点2000点。是否立即领取?”   “春节礼包,随机抽取杂物、建筑、药品、生活技能、生产技能、内功心法、武学技能各一,兑换点2000点。是否立即领取?”   六个礼包,给出了12000点兑换点,七大选项也各自出现了六个不同的奖励。   “培元丹、多宝阁、碧波掌、《楞伽经》……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四十多个杂物一一在系统中出现,萧千离粗粗看了一眼,顿时大失所望,苦笑自嘲道,“看来是系统也偷懒了,或者是我的人品花光了,再也没有什么能让人眼前一亮、立竿见影的好东西了……”   萧千离唉声叹气,苦笑着将生活技能与生产技能一项项提升到了满级,又将诸多物品一一分门别类,凡是功法均顺手学习,凡是杂物则顺手揣进百宝囊中。   “叮!恭喜宿主,采药术升级到圆满之境,奖励《神农本草经》(全本)!”   “叮!恭喜宿主,医术升级到圆满之境,奖励《灵枢》(全本)、《素问》(全本)!”   “叮!恭喜宿主,炼丹术升级到圆满之境,奖励《金丹大要》(全本)!”   “叮!恭喜宿主,采矿术升级到圆满之境,奖励《天工开物》(全本)!”   “叮!恭喜宿主,炼器术升级到圆满之境,奖励《考王工计》(全本)!”   “恭喜宿主,集齐六大典籍,达成隐藏特殊条件,是否融合?”   “咦?生活技能也能融合?”   萧千离反而有些吃惊,看着系统中多出来的六本散发着璀璨金光的书册,不禁起了一些兴趣,当即默念道:“融合!”   “基础参考功法种类、品阶符合要求,开始融合!”   “系统判定:《神农本草经》高阶上品、《灵枢》高阶上品……《考王工计》高阶上品。”   “融合中……”   “融合完成!”   在萧千离的识海中,突然发生了奇异玄妙的扭曲,六道金光突然凭空消失在那折叠扭曲的空间中。刹那间,偌大的识海中豁然开朗,照耀得一片通明,就连万物终始母气也在不断翻腾,似乎正在欢呼雀跃。   “恭喜宿主,本次融合获得最高奖励——成长级心法《太上玄元心经》第四章《天工篇》!”   “《天工篇》请宿主命名!”   萧千离凝视着那无尽紫气中悬浮的一本小小书册,起先的震惊已经完全消失不见,看着那无尽光华,心中霍然开朗,徐徐开口道:“我将其命名为——《齐民论》!”   《齐民》三个字刚一出口,萧千离的识海之中,顿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巨变。   一个宏大的意志若隐若现,仿佛与诸天万界一起震荡。   紫气之中,有无数星辰,山川风雷,无数虚空影像一一浮现,又一一破灭,空间之中,又隐隐传来悦耳仙音,仿佛来自无比遥远的地方,充满了天地间最玄妙的至理法则。   “莫之为而为者,天也;莫之至而至者,命也……故而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萧千离已经睁大了眼睛,默默的感受万物终始母气对《太上玄元心经》的感应,忽然恍然大悟。   “人道就是天道,民心所向,众力所为,即可建立和改造规则,成就天地。原来所谓的天地法则,根本还在于自身啊……”   想通了种种前因后果,萧千离不由得放声大笑,霍然起身,大笑道:“亏我还在苦苦追寻大道所在,原来我自己……不,应该是每个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买椟还珠,实在是愚不可及!” 第六百三十二章 敢掘天下根   萧千离闭关了。   在声望任务还有一个多月就将到期判定的时候,他回到玉虚峰闭关了。   纯阳宫的一众门人自然不知,那个催命符一般的任务系统对于自家掌教的帮助和威胁究竟有多大,他们只是觉得掌教回山,一切都有了主心骨,就连走路都多带了些风声。   等他再次出关,却是满脸的疲惫之色。   他缓缓走出掌教小屋,问询赶来的陆无厌急忙迎了上来,关切地问道:“师兄,你怎么了?”   “无事!”萧千离温和的笑了笑,宠溺的点了点陆无厌的鼻尖,“这段时间都不要出去了,就算出去,也就在附近转上一转。”   “嗯?”陆无厌有些惊讶,心念一转,神色顿时慎重起来,肃然问道,“师兄莫非是得到了什么消息?”   “如今的纯阳宫,还需要防备什么?”萧千离知道师妹必然是误解了,不由得哈哈大笑,“只不过,你们的代步巨鹰,这段时间都要忙一阵子了……”   鹰巢是系统所出,每一只出生、长大的巨鹰,都与萧千离有一种神秘的联系。他心念一动,鹰巢中大大小小数百只巨鹰同时弃巢而出,在半空中盘旋片刻,纷纷落在太极广场上,不时咕咕低鸣,引得纯阳宫一众门人都惊讶无比,不少人都跑了过来,有人大声问道:“师兄,这是怎么回事?咱们的鹰怎么都出来了?”   柳随风此时正在峰上,问询急忙赶来,一眼见到师尊与陆师叔并肩走来,当下上前施礼,道:“师父,咱们的鹰儿好像……”   “无事,是为师召唤,要用他们去办点事!”   萧千离轻笑着安抚了一句,走到广场中,顿时数百只巨鹰同时凑了过来,亲热用头去拱主人,咕咕呀呀,场中顿时混乱成一团。   “这段时间要辛苦你们了——”   萧千离袍袖一挥,存放在百宝囊中的无数书册化作无数流光,成摞成摞的落在地上,摆放得整整齐齐。   “这都是什么啊?”不少弟子都好奇的伸头去看,柳随风随手取过一本,低头看了一眼,讶然道:“《齐民初论》之医道篇?师父,您这是要开启民智?”   萧千离微笑道:“随风,何为道教?”   除青月道人之外,柳随风便是纯阳宫最为精通道门学说之人,他条件反射般刚要回答,却突然发觉自己无论怎么回答,都显得极为片面,犹豫良久,才缓缓摇头道:“师尊恕罪,弟子不能答。”   “你呀,想得太多了!”萧千离点了点柳随风的脑门,轻笑道,“道不为极乐、不为享受,更不是为了死后的那虚无缥缈的西方极乐世界,而是追求真实,积极改变,不断寻找自我,不断认识自我,为磨练内心而存。道是道,教是教!道为先,教为后!”   这番话说得极为直白,旁边几位凑过来的弟子都连连点头。只听萧千离继续说道:“教者,师也,传道受业解惑!咱们玄门中人,绝非故步自封,也不贪那高高在上,人皆可以为尧舜,涂之人可以为禹,有教无类,开启民智,才是咱们立教的本质。”   一番话说得众门人皆是心悦诚服,齐齐躬身施礼道:“师尊说得是,弟子受教了!”   萧千离呵呵一笑,指着那堆积如山的书册道:“这里也不是什么高深的东西。例如医道篇,只是简述阴阳五行及经脉学说,讲得是医术纲要,若是看明白了,对医道有了兴趣,便可继续钻研更为高明的医书典籍;而百草篇则搜罗了众多广为人知的药材,若是药农按图索骥,也可贴补些家用;矿学篇、炼器篇等等,皆是入门教材,只为让更多人不再愚昧,这才……”   他说到这里,突然中止了话题,顿了一顿,又指着问道殿说,“这套书原本还有一门炼丹学说,却不得轻易泄露。另有较为高深的内容,为师业已整理完毕,尽数放在问道殿中,你等若是有兴趣,也可借阅参详。”   柳随风听得连连点头,顺手翻开扉页,念道:“万教中内道独尊,上古原是天地根。生人生仙生世界,立玄化胡定乾坤。落款纯阳演政警化孚佑帝君——啊,是咱们的祖师爷?”   萧千离背负双手,更显得高深莫测,微笑道:“开启民智乃是夺天之功,我玄门虽不在乎那些虚名,却也不能为某些大教所轻用……”   此时太极广场中熙熙攘攘来了数百人,热闹得如同过节一般。萧千离吩咐道:“你们若是近日无事的,便押送书册前往各州郡府,自有丐帮弟子接应安排分发!”   一声令下,顿时有众多门人轰然应诺,各自上前,抱起书册,取来绳索细细捆好,系在巨鹰脊背上。这书册足足有数万套之多,纵然这些门人想尽办法,却也决计一次性带不走这多书册。当即有不少人自告奋勇的出来调配,路程远的多派巨鹰运送,争取一次多运些书册;路程近的只需一两只巨鹰即可,无非是多往返几次而已,闹闹哄哄,不一而足。   见到这番场景,萧千离也不再多说,只是微笑颔首,转身离去。   他刚刚离开太极广场,身边却转出一人来,正是回山不久的慕青宇,他犹豫了一会儿,这才迈步上前,低声道:“掌教这般开启民智,莫非是打算掘了佛门的根?”   萧千离回头笑道:“便知瞒不过慕先生!”   慕青宇呵呵轻笑,摇头道:“有教无类,可并非道门首创啊……”   二人相视而笑,并肩而行,渐渐行到山崖边,各自寻了一块大石坐下,山风凛冽,二人却是视若无物。   “世人多愚昧,方才有了诸多教派神灵,尤以释教最为得益!”   萧千离轻叹一声,徐徐道:“佛本开悟,奈何其‘来世福报’就是最大的一个疑惑。若是世人为了那‘来世’,而自暴自弃,谈何奋进?大乘主张众生普渡,小乘偏向修炼自我。到了少林、金山,汉传佛教堪称集大小乘学说于一身,他们自己勇猛精进,却只度‘有缘人’。这与道儒等中原诸教学说就是最大的不同!”   慕青宇点头道:“掌教说得极是!昔日儒门广开,天下有志之士皆可精修,触动了某些人的根本利益,因此才遭受算计,儒门教义残缺不全,又有败类顺应当权者,肆意提出歪理学说,如今的儒教,也已经不全是上古儒门了!掌教这一举措,乃是煌然大势,却也要小心为妙!”   萧千离微微点头,轻笑道:“正要等有些人跳出来……” 第六百三十三章 道门出招 佛门应对   一石激起千层浪,《齐民初论》发行天下,一时间引发各方云动。   作为“派送”方的丐帮,郭天赐第一时间就拿到了这套《齐民初论》,他往嘴里倒了一口酒,随意翻看了几页,撇嘴道:“你那个道士师父这是怎么了?武功不练,徒弟不教,居然跑去写书?他这是不当掌教,打算当教书先生了么?”   一旁的郭玉盈也是满头雾水,只是倔强的摇头道:“师尊学究天人,他所做的每一件事,必然蕴含深意,只是我生性驽钝,猜不出师尊的用意而已。倘若大师兄或是宋先生在,自然能猜得出来……”   郭天赐皱了皱眉,摇头道:“唔,他落了纯阳真人的款,想必是要提升纯阳宫的声名罢!如今中原武林,纯阳宫堪称如雷贯耳,习武之人,有几个不知纯阳掌教萧千离的名头?他何必还大费周章的折腾这些小玩意儿……咦?这个方子倒是有趣:十枣汤水效堪夸,甘遂大戟与芜花。悬饮潴留胸胁痛,大腹肿胀服之佳——凡太阳中风、下利呕逆、表解者乃可攻之。”   他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想起了什么,低声道:“若是我那兄弟还在,如今也该有七十多岁了……”   郭玉盈有些茫然的看着这位便宜师父的神色,从满不在意渐渐变得肃然,身子也渐渐坐直,低头沉吟良久,忽然开口道:“宋长老、余长老,你二人速速安排识字的兄弟,将这本书册抄录分发下去,越是偏僻的村子,越是都要送到,连游方郎中也要送上一本。”   两位护法长老不由得吓了一跳,惊讶道:“每个村子?”   “嗯!”郭天赐站起身来,眉宇间又恢复了身为丐帮帮主的霸气,淡淡的吩咐道,“这是个水磨功夫,慢慢的去做,不求一时,便是三五七年亦可!丐帮也该为天下百姓做一点好事了!”   年长一些的宋长老眉头一动,神色顿时变得坚毅起来,大声唱喏道:“属下明白了!”   皇城道观中的玄观道君,拿到书册之后,先是有些疑惑,忽然哈哈大笑,笑得险些喘不过气来。   这几日清虚道君云游,特意来拜访玄观道君,看着这位一向精于谋算的昔日至交笑得如此开怀,不由得好奇问道:“道兄笑什么?”   “道友不知,萧掌教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震惊天下啊!”   清虚道君满腹疑惑,取了书册翻阅良久,依然摇头道:“这等入门书籍,虽然有些精妙学说,却也……”   “却也不足为道,是吧?”玄观道君依然笑得合不拢嘴,摇头道,“道友大错特错了!若是人人开启民智,知晓万物之本,却又如何?”   清虚道君性情忠厚纯良,却绝非愚笨之人,他皱眉想了一想,忽然惊讶无比的说道:“释教?”   “对!就是释教!”玄观道君大笑道,“若说权贵上层,佛道还将有一番殊死争斗,但是在百姓民众层面,佛教数千年来将我玄门压制得死死的,无非便是愚民之策。萧掌教这一手,乃是明谋,他已出了招,佛门又该如何应对?”   玄观道君能看得出来,佛教的诸多大能亦非笨人,就算起先有些想不通,慢慢却都回过味来。   嵩山少林寺中,脾气最为火爆的达摩院明忍禅师一掌拍在桌子上,那厚重的木桌哪里经得起这般大力?只听“咔嚓”一声,顿时哗啦啦散了架。   “这是在断了咱们的立足之根啊!”   “我少林数千年立于巅峰不倒,无非是高深精湛的武学,以及源源不断的信徒教众,香火传承不灭,一千人一万人皈依我佛,哪怕只出一两个武学天才,便是佛门日后的根基。”   “他萧千离这一手倘若施展开来,百姓还要什么信仰?还供奉什么香火?”   罗汉堂首座明法禅师佛理精湛,为人谦和,闻言劝解道:“师弟何必动怒?我佛广开妙善之门,也本是为开启民智而来,萧掌教此举,甚是顺应天道。况且开启民智乃是双刃剑,佛门信徒损失惨重,他玄门也同样是如此,如今只不过是将中原各大教派拉在同一线上,我佛门沉淀万年,岂是如此轻易便会动摇根基?”   明忍禅师怒火稍抑,也觉得明法禅师所言有理,当下合十向师兄赔罪,又转头问道:“住持师兄如何说?”   几位老僧都将目光投向神色漠然的明性住持脸上,他徐徐睁开眼睛,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轻声道:“诸位师弟莫非还没看出来?这位纯阳掌教做下这般惊天动地的大事,实则已经将眼光落在了百年之后……”   见众师弟都在点头,明性住持淡淡的说:“佛盛道弱,百年间不会因为一人一地所轻易动摇,他落子布局,咱们却也不能示弱了!”   他从蒲团上缓缓立起身来,沉声道:“诸位师弟,贫僧有一言!”   众老僧齐齐立起身来,双手合十,齐声道:“请住持师兄吩咐!”   明性住持点了点头,道:“明法师弟,你且去涅槃堂,请出大师伯;明空师弟,你去后殿,取出水陆法器;明见师弟,你即刻动身,前往皇城!”   两人领命而去,明见禅师却有些迟疑,问道:“住持师兄,我去皇城作甚?莫非要取玄观道君的性命?”   明性住持摇头笑道:“玄观道君武功高深莫测,便是贫僧也难以轻易占得上风,你一人又岂能赢他?你且附耳过来!”   明见禅师疑惑的走到身前,听住持密言几句,顿时神色恍然,点头道:“贫僧这便动身!”   待三老僧先后离去,明性住持环顾余下几位师弟,沉声道:“道门抢先出招,意图从民间动摇释教根基,咱们不与其正面冲突,便从当权执政者入手!待明年春暖花开之时,便教天下人瞧一瞧我佛门的手段!”   余下五僧听得住持一一吩咐,心中已经有所猜测,此时听到这般说,顿时恍然大悟,不由得相视而笑。云水寮首座明清禅师抚掌大笑道:“正该如此!少林沉寂数年,若不做出点事情来,江湖中还以为咱们真的是露怯!”   明性住持颔首轻笑,朗声道:“诸位且先行准备去罢!明年的水陆大会,便是咱们佛门一举压倒道门之机!” 第六百三十四章 宋书剑的师父?   这几日,萧千离每天都在掌教小屋中打坐修炼,看似古井无波,实则内心中焦急无比。   终于,系统地图中有了微弱的反应,首先是苍梧、洞庭二郡,声望开始一点一点的提升,继而蔓延到江南诸郡,大片大片的中原疆域声望开始一步步提升,随即全线飘红。   “宿主提前完成声望分支任务之六,纯阳宫在中原武林的声望提升至80,达到‘名满天下’阶段。任务评定:优秀。奖励:将宿主现有境界提升至巅峰状态,额外奖励兑换点5000点。”   系统的提示音响起,在萧千离耳中,犹如天籁之音。   一口气奖励了5000点兑换点,仅仅是这次奖励的“添头”。而“将宿主现有境界提至巅峰”,则是萧千离有史以来获得的最大一次奖励!   “声望任务已经全部结束,其余功能请宿主自行摸索!”   听着系统的声音沉寂下去,萧千离微微叹了一口气,精神却是更加振奋。   “最后一个任务,系统奖励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多谢了……”   到了这个时候,系统附带的主线、师徒、声望三大任务已经全部结束,除了唯一任务“纯阳成为武林第一大宗派”之外,系统已经不再为萧千离提供任何指引——事实上,到了这个地步,大潮已经势不可挡,即便没有任务指引,萧千离也将继续自己的发展步伐,继而将纯阳宫推向一个新的巅峰!   “眼看又是一个新年,还将有一个新春礼包。”   “明年的四月十四吕祖诞,便是咱们的第三次山门大典。这一次的山门大典,想必该有更多的年轻俊杰参与……”   “我已经出了招,佛门又该如何打算?”   “释教其他的名山大寺都不足为惧,唯独北少林……呵呵,我就不信他们还会继续韬光养晦!明年便是佛道的一次正面碰撞!”   “这三年间,匈奴那边倒是热闹非凡,左贤王元气大伤,右贤王终于不甘寂寞,开疆扩土,已经渐渐威胁到呼耳都维的地位。两大贤王的暗战,可真是精彩得很呐!”   纯阳宫这三年的沉寂,实则在不断积蓄力量,在众多具有特殊属性的建筑加持下,纯阳第三代门人出现了井喷的态势。而宋书剑在北地奔走经营,却也为纯阳宫积蓄了一支庞大的力量,从敦煌到金城,足足布下了八万精兵,将西北诸郡打造得铁桶一般,正式接过了镇北军的西线防区。   更重要的是,宋书剑与陶双亭联手,四次进入匈奴腹地搅风搅雨,妙手连施,引发东西两大匈奴内乱,致使这三年间匈奴实力不进反退,此消彼长,为中原这三年的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而萧千离留下的另一着妙手,则渐渐展现了巨大威力,死而不僵的明教在青藏高原再度崛起,在青帝林东来的率领下,正面抗衡密宗这个庞然大物,斗得不可开交,一时间谁也奈何不得谁,漫长的战局就此焦灼下去。   “斗吧!等你们斗得两败俱伤,就该是纯阳宫大举西进的时候!”   “唯一值得注意的,就是那个和尚……”   想起太行山下的惊鸿一瞥,那年轻和尚轻而易举地从诛仙剑阵中脱身,萧千离的眉宇间掠过一丝阴影。   似乎从那一刻起,那和尚就彻底消失了,遍布天下的丐帮弟子,都没能找到半点关于他的踪迹。   而围攻柳随风、李承渊与池寒桐三人的十一位先天好手,似乎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一般,功法未知、来历未知、势力未知,似乎他们的出现,就是为了逼出池寒桐的潜力,让他心神交汇,踏出红尘炼心的最后一步。   “十一位先天宗师,就这样被当做了弃子,如果他们都是那和尚指使……那又该是一个何等庞大的势力?”   想到这里,萧千离深深吸了一口气,立起身来,缓步走出小屋。   空气出现了奇异的扭曲,一个黑衣人在萧千离身边悄无声息地出现,背负长弩,腰悬宝剑,躬身施礼道:“师尊!”声音娇柔清脆,正是纯阳座下记名弟子云浅依。   “回来了?”萧千离似乎早已知晓这少女的动作,头也不回,沉声道,“皇城那边有什么动作?”   “三省六部都没有什么太大的举动,礼部有几个官员似乎嫌弃纯阳宫多事,言及开启民智乃是礼部的事情,此举有越俎代庖的嫌疑,却在朝堂上被玄观道君压了下来!”   萧千离嘴角一牵,不屑的嗤笑一声,摇头道:“谅那些酒囊饭袋,也看不透本座此举将会造成何等后果!三代之后,民智大开,政权若不改变,必将被更加先进的生产关系所代替。”   云浅依听不懂“生产关系”的含义,只能隐约猜出师尊的大致想法,当下躬身道:“如今本门势力已密布西北,触角渐往中部眼神,隐元一脉尚需更多人手。”   “嗯!”萧千离点了点头,吩咐道,“与宋先生联系,将他手中的人手,择优挑选一部分充实到隐元暗卫中。另外,交代鹏程,山上的纯阳弟子,也该尽快训练起来。”   “是!”   云浅依刚要接令而去,忽然前面跑来一个弟子,叫道:“掌教,掌教!”   萧千离神色不动,道:“你且去罢!”   云浅依点了点头,娇怯怯的身子消失得无影无踪,萧千离这才转过身来,看着那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弟子,语气变得温和起来:“何事慌慌张张?不要急,慢慢说!”   “来了个怪人!”那弟子喘息甫定,有些慌乱的说,“谢长老吩咐弟子前来告知掌教,说是宋先生的师父来了……”   “宋先生的师父?”   萧千离不由得一愣,神色顿时变得极为古怪。   宋书剑乃是世间一等一的大才,年少成名,博采众家之长,精研易学、兵法、谋略、奇门之术,其谋略堪称天下无双,有“隐相”之称。萧千离与宋书剑知己至交,却从未听他提起过还有个师父。   “既然如此,本座这便去!”   且不论真假,明知宋书剑已是纯阳宫第二号人物,人家既然敢堂而皇之的来到玉虚峰,必然是有恃无恐,此事只怕有七成是真。萧千离自然不敢怠慢,当下来到正殿客房中,一眼见到谢广陵与一位老者坐在那里。   这老者样貌清癯,身材高瘦,风姿隽爽,萧疏轩举,湛然若神,身穿青衣直缀,头戴同色方巾,文士模样。见到萧千离昂然入内,当即站起身来,含笑道:“老夫鬼谷子,见过萧掌教!”   鬼!谷!子?   这一刻,萧千离心中猛然一震,险些失态。 第六百三十五章 九天兵鉴   道家十六子之一、老学五派之一、纵横家始祖、兵法大成者,精通百家学问……在萧千离所熟知的那个世界中,“鬼谷子”这三个字,代表着一位惊天动地的大能之人,这个名字,足以在历史长河中打上一个重磅符号!   萧千离强忍着内心中的极度震惊,平施了一个道门礼,沉声道:“见过鬼谷先生,适才门人禀报,言及先生自称隐相之师,敢问可有此事?”   那老者却似乎有些意外,凝视萧千离片刻,微笑道:“萧掌教似乎听过老夫的名号?”   萧千离暗叫厉害,刚才仅仅是一瞬间的失神,立刻被这老者看破。当即收敛心神,请这位老者坐下,略一沉吟,这才摇头道:“恕本座孤陋寡闻,先生的名号,本座也是首次听闻!”   鬼谷子微微一笑,也不去分辨,笑道:“宋家小娃娃曾拜在老夫门下三年,可惜他命爻主南斗之相,有合道之虞,故而三年后破关而出。老夫一身所学,惜乎未能全功!”   他目光落在萧千离身上,微笑道:“今日得见掌教,这才知道,为何昔日书剑为何执意破关,原来是星主开创大教,难怪令星归位!”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旁边的谢广陵听得如云里雾里,萧千离却是心中大震。   自己执掌南北斗星,仅有系统才得以知晓,宋书剑身为南斗第一令星的命格,更是从来无人得知,这自称鬼谷子的老者,竟然一眼便看破了虚实?莫非这鬼谷子,当真有鬼神莫测之能?   萧千离内心震惊,面色却平静如初,摇头道:“先生着相了,命由天定,人力却可胜天,命格所定,莫非便无破关之机?”   鬼谷子鼓掌大笑道:“不愧为斗星之主!单单这一句话,书剑便该为你效死!”   萧千离的脸色却渐渐沉了下来,正色道:“我与宋先生同在纯阳,又是至交,何来效死之说?先生此言,不当人子!”   鬼谷子却微笑道:“掌教此言,正应和天地之道,大妙!敢问掌教,莫非真不知‘鬼谷’二字的由来么?”   话说到这个地步,萧千离也不再忌讳什么,当下沉声道:“听闻上古年间,兵家有圣人,纵横家有始祖,易算之道有祖师,谋略家有谋圣,名家有师祖,我上古玄门有大能王禅老祖。却都是同一人,名为王诩,隐居于鬼谷中,后世尊称为鬼谷子!”   听到这一连串的称号,谢广陵早已惊得呆了,看着这老者的眼神,也变得半信半疑起来,右手悄悄按住了剑柄。   那老者哈哈大笑道:“掌教果然是见识广博,祖师王诩的名头,早已随着百家湮灭,轶失于历史长河中,不想掌教果然知晓!”   谢广陵脸色微变,萧千离却神色不动,那老者笑道:“掌教所言,大致如此,只是略有些偏差。凡历代鬼谷传人,得其真传者,皆可称为鬼谷子!传至老夫时,历六十七代矣!”   萧千离暗自心算了一下,微笑道:“敢问先生高寿?”   鬼谷子呵呵笑道:“掌教休要见疑,老夫今年凡二百七五,家师羽化之时,老夫还是知命之年!”   这般长寿老者,萧千离与谢广陵双双立起行礼,萧千离含笑道:“非是见疑,乃是慎重起见,先生万望勿怪!”   鬼谷子笑道:“到底是一派之尊,群敌环伺,小心无大错!”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摸出两本书册,笑道:“老夫此来,原本是打算见一见那小娃娃,了却当年一桩心事。如今得见掌教,还请代为转交!”   这老者随手一弹,那书册却如同有人手托一般,平平向萧千离飞来,却是飞得极慢,展现了一手深厚的内力。   萧千离微微一笑,似乎是漫不经心的抬起手来,指尖却凝聚精纯功力,以防对手布下重重陷阱,却不料指尖一碰,却是全然无力。   “或许是太紧张了吧……”萧千离自嘲的暗笑一声,正要将书册收起,却不料精神一恍,面前似乎有无尽虚空出现。   但听一声巨响,虚空凭空爆炸开来,有地水风火之气喷涌,有四象五行演化,有九宫八卦生成。   那无数离火之精凝聚成一个太阳,艮土之精聚会成一颗行星,围绕在太阳周围。另有飓风夹着微尘,形成庞大星云。葵水之精最是罕有,皆化作普通水源,被吸入行星之中,或化作海洋湖泊,或化作冰川浮云。   那星球之中,重新演化生命,多姿多彩。但见那生命生而复死、死而复生,代代流传,渐渐变得繁盛起来,形成种种文明。   “检测到未知物品……数据收集完毕,经数据库比较,该物品为《黄帝成道补遗》”   “检测到未知功法……数据收集完毕,经数据库比较,该功法为‘鬼谋策’!”   “检测到未知法则……数据收集完毕,经数据库比较,该法则为‘谋天之道’!”   一连三个“未知”,萧千离心中一动,立刻恢复了清明,急忙低头看去,见那绽放着淡淡白光的书册渐渐黯淡下来,露出封面的文字。   “河图!洛书!”   见到这两本书,又判别了真假,萧千离对鬼谷子的身份再无半分怀疑,郑重地行道门大礼,沉声道:“本座代宋副掌教,谢过鬼谷先生厚赐!”   鬼谷子一直在注视着萧千离的神情,笑道:“不愧是天命之人!既然如此,这东西在老夫这里保管多年,今日也该寻主了!”   他立起身来,从怀里又掏出四本书册,郑重其事地亲手交付在萧千离手中。   这次却并无什么特殊异象发生,萧千离看清封面的文字,诧异道:“《九天兵鉴》?敢问鬼谷先生,此为何物?”   “此为传承之物!”鬼谷子微笑道,“九天兵鉴共分为《武典》、《天论》、《国策》、《兵鉴》四篇,其中《武典》将历代以来各派武学融会贯通,集为大成;《天论》则是杂学之集,三教九流,上至天文,下至地理,无所不窥;《国策》则记述历代帝王统御治国之术;至于《兵鉴》,则包含历朝历代的著名兵法合集……”   他顿了一顿,含笑道:“萧掌教,这套《九天兵鉴》包罗万象,得此书者,皆为一代雄主,天下兴衰、皇权更替、武林大事、天下大同,皆在此间!”   萧千离的微笑突然凝固了,顿了一顿,忽然将书册交还给鬼谷子,摇头道:“谢过先生好意,本座不敢受之——” 第六百三十六章 九天之邀   面对萧千离的拒绝,鬼谷子神色丝毫不动,微笑道:“掌教这是何意?”   “无他!”萧千离摇头道,“无功不受禄而已!”   他顿了一顿,朗声道:“《河图》、《洛书》乃是上古易算大道,最是博大精深,名贵无比。但是鬼谷先生既然与本派副掌教有师徒之缘,天地君亲师,自然无碍!只是这《九天兵鉴》,兹事体大,若是鬼谷先生不把话说清,本座实难接受!”   鬼谷子轻轻叹息一声,自行落了座,将书册放在案几上,含笑道:“掌教思谋慎密,至宝在前依然谨守本心,老夫叹服!”   萧千离神色不动,淡淡的说:“先生可以说明来意了!”   鬼谷子点了点头,目视谢广陵道:“如今江湖风起云涌,窥视纯阳宫的宵小之辈为数众多,谢剑君千万仔细!”   谢广陵何等人物?听弦音知雅意,当即含笑立起,拱手道:“掌教,周天大阵不能无人值守,谢某先行告退!”   待谢广陵负剑昂然而出,鬼谷子的目光一直落在他的背影上,叹道:“剑中君子,名不虚传……若是多一分机变,天下剑尊,当有谢剑君一席之地!”   “若是多一分机变,便不再是谢剑君!”   萧千离命门人换掉冰冷的茶水,淡淡的开口道,“本门剑道人人可习得,深得三味者,唯剑君一人耳!他日剑尊之位,犹自可期!”   鬼谷子微微一怔,随即微笑道:“掌教说得极是!”   他顿了一顿,指着案几上的书册道:“这《九天兵鉴》,其历史可以追溯到上古玄门三教之乱。”   “这段历史,想必萧掌教知悉比老夫更为详细,此番便不再赘述。三教之乱,民不聊生,中原文化、武学折损更是不计其数,无数道统灰飞烟灭。时有太清一脉南华真人痛定思痛,亲自将一身所学尽数收录记载,并召集天下最出色的八位英雄豪杰,组建了一个组织,共同结束乱世!”   “南华真人!”萧千离目中精光一闪,他熟知玄门诸事,自然知道这南华真人的真实身份,乃是太上老君亲传弟子玄都大法师。只是他从来还不知道,南华真人竟然会亲自组建武林势力,当下问道:“是何组织?”   “九天盟!”   这名字听来极为陌生,萧千离刚一皱眉,只听鬼谷子笑道:“九天盟说是组织,实则只有九人,不会有增加,也不会有减少。如若九人之中有人离世,则其余八人共同推选一人,补充至九人之中。”   “原来如此!”   鬼谷子微微一笑,接着说道:“这九人当中,除了南华真人之外,无一不是中原惊天动地的顶尖人物,各有奇才,有的是富可敌国的大商人,有的是剑术无双的大侠客,有的是用兵如神的兵法家。先祖不才,也位列其中!”   “加入九天之后,这些惊天动地的人物便以中古九天自称,分别为中央钧天、东方苍天、东北变天、北方玄天、西北幽天、西方昊天、西南朱天、南方炎天、东南阳天。口口相传,第一任中央钧天,便是贵派先祖南华真人!”   “凡九天成员,皆手持《九天兵鉴》。并随时增补其中的内容,例如鬼谷一脉,便曾加入《鬼谷算策》一文于其中。一方面是记载传承,使之不至于因乱世而断代;另一方面,则是希望每一朝出现乱世之时,都有人能继承《九天兵鉴》,从而结束这个乱世!”   听到这里,萧千离满怀敬意的点了点头,叹道:“此举当真是有大造化,避免中原遇乱断了传承,功德无量!”   他沉吟半晌,忽然问道:“若是九天之间起了内讧,却又如何?”   鬼谷子神情一窒,苦笑摇头道:“掌教果然高明,一语便道破了九天盟最大的问题……”   他迟疑片刻,徐徐开口道:“掌教可知,如今的中央钧天,却是何人?”   萧千离摇头道:“不知!”   鬼谷子的笑容忽然变得玩味之极,轻笑着说出一个让萧千离极为意外的名字来:“李傕!”   “隐道人?”萧千离眉头一挑,喃喃自语道,“怎会是他?”   鬼谷子微笑道:“隐道人道法举世无双,处事公正无私,心怀苍生大道,虽说手无缚鸡之力,江湖中却是人人敬仰,他为中央钧天,有何不可?”   萧千离思索良久,缓缓点头道:“说得也是!隐道人担任九天之首,确实是实至名归!”   鬼谷子轻叹一声,低声道:“历代九天盟,若是起了争端,则由中央钧天主持裁决!只可惜隐道人虽是处事公正,奈何武力不足,不足以弹压其余八人……因此,这一代的九天盟,表面上相安无事,实则暗流汹涌,似乎有些控制不住!”   他凝视着萧千离,沉声道:“故而老夫受人所托,特将《九天兵鉴》交付于掌教,并盛邀掌教加入九天盟中,主持平衡!”   萧千离不禁苦笑连连,摇头道:“本座何德何能?居然能进了诸位的法眼?”   “本来是颇有争议的——”鬼谷子的一句话,险些将萧千离打击得够呛。他眉头一挑,却并没有说话。   “萧掌教武功虽高,但是在某些人看来,却还不足以位列九天之中!”   单人单剑灭大乘佛门、破金山寺,接连击败大乘护庭、峨眉金顶、苦行三僧、青帝林东来等还虚大佬的萧千离,居然还嫌弃“武功低微”,岂不是咄咄怪事?   鬼谷子语气平和,似乎在说一件最为平凡的事情一般。   他伸出了一根手指,指尖淡淡白气突然一闪,化为无数纵横交错的光柱,轰然镇下,煞气流转,顿时将萧千离牢牢锁在其中。   萧千离细细观之,但见其中无数阵法连环勾结,太极、两仪、四象、八卦,天罡,相衍相生,一炁、三才、五行、七杀、九宫、地煞,相辅相成,环环相扣,当真是毫无破绽!不由得赞道:“好个鬼谋策,随手布阵,便有这般威力!”   他眉心阴阳二气一闪,手不动、足不抬,“人剑合一”已经施展出来,顿时将阵法炸了个粉碎,地火水风喷涌而出,随即散去无形。   见到这轻描淡写的一击,鬼谷子抚掌大笑道:“正因如此,老夫才附和李钧天,执意要将掌教列入九天盟考察名单中!” 第六百三十七章 最牛叉的一次物品抽取   客厅中的二人都陷入了沉默,鬼谷子神情平和,眼睑低垂,似乎睡着了一般。   而萧千离则心神电转,转瞬之间转过了千百个念头,潜心思索此事的成败得失。半晌才开口打破了寂静。   “敢问先生,如今九天之中,除先生与隐道人之外,其余七人又是何方神圣?”   鬼谷子摇头道:“便是掌教答应下来,列入考察名单之中,未曾接替九天之位,也不得告知!还望掌教恕罪!”   萧千离忽然心中一动,试着问道:“少林寺知藏殿中那一位,可是九天中人?”   “那老儿功力深厚,武功不弱。只是他百余年来从未离山行走,不足以列入九天之中!”   “本座曾在太行山下遇到一人,精擅偷天换日,险些令本座小徒堕入魔道。此人看似极为年轻,却是僧人打扮。敢问先生,此人可为九天中人?”   “偷天换日?僧人打扮?”鬼谷子不由得一愣,迟疑半晌,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只是闭口不语。   见到他的模样,萧千离心中顿时有了底,脸色也渐渐变得严肃起来,沉声道:“敢问先生,若是九天中人起了冲突,又该如何?”   “九天盟同进同退,若是内部起了争端,则由当事双方提交裁决,由中央钧天定夺!”   他语气含糊,萧千离却是心知肚明,按照这个说法,若是九天起了内讧,则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想到这里,萧千离嘴角浮起了一丝古怪的微笑,缓缓道:“先生好意,本座心领了!”   鬼谷子猛然一睁眼,似乎是有些难以置信萧千离的婉拒态度,皱眉道:“萧掌教,老夫已说得如此清楚明白,莫非还有什么顾忌么?”   “当然!”萧千离微笑道,“那人身为九天之一,却是屡次算计我纯阳门人,本座身为掌教,岂可容他?日后必有一番生死相搏!若是本座有一日将其斩杀于剑下,那时若是有缘,再行商讨也不迟!”   鬼谷子脸色数变,突然哈哈大笑道:“萧掌教可知,那位称掌教‘却还不足以位列九天之中’的,却是何人?”   萧千离试探着问道:“可是那和尚?”   鬼谷子呵呵一笑,立起身来,笑道:“既然如此,下次相见之时,老夫再来相询便是!”   他倒是洒脱之极,不等萧千离起身相送,只是回身一拱手,周身突然有白雾弥漫,云雾甫一消散,身形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看着他离去的方向,萧千离眉头渐渐皱起,背负双手,喃喃道:“那和尚竟然是这般来历?却是有些棘手了……”   那和尚能将红尘炼心偷天换日,说不定昔日陶双亭中了算计,也与那和尚有莫大的关联。只是那日太行山下,此人轻描淡写的在诛仙剑阵下脱身,足见其武功之高,已经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如今的萧千离,借助系统之力,将自己的修为一举提升至还虚巅峰,若是还虚之上没有更高的境界,已经是进无所进。即便是再次遇到那和尚,萧千离也有必胜的把握。   虽说还不知道那和尚究竟是何方神圣也,但是能位列九天之中,与鬼谷子相提并论,必然是在武功上有独到的造诣。况且鬼谷子声称九天盟同气连枝,若是那和尚在九天盟中也有交好之人,萧千离要对付他,谈何容易?   “世事兴衰、皇权更替、武林大事、天下大同……”萧千离沉吟良久,脸上渐渐浮起耐人寻味的古怪神情,“虽说对道统传承有益,但是持这等心思,却无半点利益纠葛,又岂会长久?须知天下人蝇营狗苟,又有几个圣人?便是这鬼谷子,看似光明磊落,实则颇有心机。呵呵……鬼谋策乃是夺天之道,岂有真正大公无私、秉性纯良之人?”   想到这里,萧千离伸手按住了衣领上的传音灵石,吩咐道:“宋先生,若是西北无甚要事,便请早些回山!”   “敢问掌教,可是玉虚峰上出了什么事情么?”   “无事……”萧千离呵呵笑道,“新年快来了,咱们难得一聚。今年边境无战事,早些回来聚上一聚也是好事!”   那边的宋书剑一怔,随即哈哈笑道:“理当如此!”   连日无书,转眼已是新春佳节。   今年的玉虚峰热闹无比,熙熙攘攘足有千余人云集峰上,除了八九百位纯阳门人之外,多年征战在外的统兵将领、应邀而来的谋士,在陶双亭的带领下回归玉虚峰,众人齐聚一堂,堪称纯阳宫历年来到得最齐全的一次,场面可谓是盛大之极。   宋书剑安顿边境诸事,最晚回转,早有萧千离、谢广陵、慕青宇三人亲自在悬崖边迎接。萧千离拿起陆无厌呈上来的一杯美酒,转敬宋书剑,说道:“宋先生,你数年征战,将匈奴逐步蚕食,北地军民,无不重感恩德。”   宋书剑含笑道:“若非掌教昔日不弃,岂有宋某今日?”   他二人自来万事心照,不说铭恩感德之言,此时对饮三杯,倾吐肺腑,只觉人生而当此境,复有何求?   二人携手昂然入内,但听得众门人夹道欢呼,声若轰雷。   这晚玉虚峰上张灯结彩,摆下宴席,萧千离坐了首席,宋书剑、谢广陵、陶双亭、慕青宇、陆无厌等人一一按列入座。酒过数巡,有纯阳首徒柳随风为首,流水阶般上来敬酒,直饮至深夜,大醉而散。   及至夜深人静,萧千离信步走到悬崖边,看着远方白雪皑皑的连绵群山,微笑着打开了新春礼包。   “春节礼包,随机抽取杂物、建筑、药品、生活技能、生产技能、内功心法、武学技能各一,兑换点2000点。是否立即领取?”   “是!”   “检测到宿主完成《太上玄元心经》第四章《天工篇》,生活技能、生产技能自动剔除,更换为随机抽取一次特殊物品。”   “恭喜宿主,抽取到杂物:《天下勘界图》;抽取到建筑:剑气堂;抽取到药品:五气朝元丹;抽取到内功心法:《血神经》;抽取到武学技能:《太极拳》!”   “哟,太极拳啊……”萧千离刚刚露出一丝笑容,立刻就被系统接下来的提示惊住了。   “恭喜宿主,随机抽取到诛仙四剑(全套)……” 第六百三十八章 各自出招   “怎么……怎么可能?”   看清系统提示,萧千离用力的揉了揉眼睛,生恐自己看错。   直到现在为止,除了一个威力近乎没有上限的“请神符”之外,系统从来没有抽出过超过理解范畴内的东西,而“诛仙四剑”的抽取,则让萧千离整个人都震惊了。   “这……这到底是什么世界啊……”   萧千离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再次用力揉了揉眼睛,看清识海中那个小小的剑匣,其说明文字赫然便是“诛仙四剑”几个小字。   诛仙剑的威名,当真是如雷贯耳。即使是萧千离得到了诛仙阵图,却也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竟然真的能拿到诛仙四剑。   混沌未分,天地玄黄之外,鸿钧教下,一炁化三清上清居禹馀天灵宝道尊通天截教主的成道法器,堪称天道第一凶器,一旦祭出,立有无穷毁灭之气笼罩混沌,无尽杀戮之色覆盖鸿蒙,非四圣不可破的诛仙四剑,竟然会被这系统抽出?   “这系统,究竟是什么来历啊……”萧千离强行按捺住内心中的极度震惊,伸手一招,那诛仙四剑化作一道流光,径直从识海中穿梭时空,一个长约四尺的古朴剑匣,轰然落在自己手中。   甫一接触,萧千离顿时恍然大悟。   这四剑共分诛仙剑、戮仙剑、陷仙剑、绝仙剑四把,每一把都蕴含有无上威能,幸好萧千离之前已经获得阵图,若是其他人持有,便是宝剑中所蕴含的法则反噬,便足以让持剑人遭受重创。   “原来如此……”萧千离歪了歪脑袋,暗自忖道,“到底是外物,惟有道行才是第一。取法宝而舍道行,永远成就不了大道!”   他心念刚起,手中的剑匣顿时闪烁生光,光华流转,隐隐透露出澎湃至极的力量,诛仙四剑嗡嗡而动,似乎极为不满。萧千离知道宝剑通灵,当下呵呵笑道:“莫急,莫急,自有汝等发挥之时!”   几乎与此同时,在一个僻静偏僻的谷底,一位年轻俊美的僧人傲然而立,笑道:“诸位一路辛苦!此番出征,有死无生,诸位若是有什么言辞,老衲必然为其带到!”   在他的面前,有二十几位容貌古怪的和尚站立,其中一人额头高高凸起,冷笑道:“诛仙剑阵又如何?贫僧带着几位师弟去破诛仙剑便是,想来诛仙四剑何等威势?此人才出世多少年,岂能全部炼化?区区一个阵图,必然无法全力发动,诛仙剑可破。”   又有一僧面容凄苦,缓缓道:“我师兄弟六人去破陷仙剑,六尊金身三重的古佛联手,足以抵挡陷仙之力!”   又有一僧神情坚毅,看了看身边那位笑容可掬的大和尚,两人心意相通,齐声笑道:“本座二人,与毗卢遮那、定光欢喜、药师、微妙声、大势至等七位师兄弟联手,这便去会一会戳仙剑!”   众人各有分工,唯独有一老僧相貌清奇,冷笑连连,道:“本座亲自前去对付绝仙剑,必然能破阵而出!”   站在众人身前的那年轻和尚皱了皱眉,摇头道:“师弟休要小窥那纯阳教主,此人执掌诛仙剑阵,便是老衲也倍觉棘手,师弟单人面对绝仙剑,千万小心才是!”   那人怪笑连连,摇头道:“诛仙剑阵又如何?师兄,你能在诛仙剑阵中全身而退,莫非贫僧便不能么?定住一门,又有什么打紧?”   “贫僧能在诛仙剑阵全身而退,乃是金蝉脱壳的法门……”那年轻和尚还要再说,却见那人只是摇头,当下住口不言,心中盘桓道:“大计若是坏在师弟之手,却又如何?”   还没等他想清楚事情根末,那老僧已经合掌道:“大觉净土无垢姿,西方妙相无量寿;不生不灭三三行,全气全神万万慈。师兄,小弟去了!”   他迈步便走,那年轻和尚一下没拉住,心中却是老大的懊悔起来,喃喃道:“真武师弟乃是净土一重的功力,单独应对绝仙一门,应该没有什么太大问题罢……咳,他不服我多年,到了今日才发作,我又如何能怪他?”   他思忖良久,这才吩咐道:“诸位师弟师侄,这便去罢!此番西进,旨在灭杀玄门诛仙,若是此阵当真大行于世,我等便成了刀上的鱼肉,孰轻孰重,诸位自然知晓!”   众僧齐齐双手合十行礼,高宣佛号,随即昂然出谷,更不回头。   这边萧千离得了诛仙四剑,已是喜不自胜,每日只在山中揣摩诛仙剑意,意图打磨阵法,以期更上一层楼。   这一日,萧千离正在掌教小屋中修炼,忽然有巨鹰传信,乃是玄观道君亲笔所书,言及少林寺即将大开水陆大会云云,萧千离沉思良久,忽然大笑道:“好个少林寺,本座去坏你释教根基,你便走上层路线,意图以上凌下?既然如此,本座倒是要瞧一瞧你们的手段!”   他唤来谢广陵、宋书剑二人,言及种种,宋书剑却皱眉道:“掌教休怪,须知四月十四便是咱们的开山大典,而水陆大会却是四月初八的佛诞日,时间仓促,咱们未必赶得及!”   萧千离摇了摇头,苦笑道:“宋先生所说,我又何尝不知?开山大典的风声早早放了出去,而少林赶在这个时候召开水陆大会,况且专程放在皇城帝都,摆明了就是要与纯阳宫唱对台戏,明性和尚既然出了招,本座岂有不接之理?”   宋书剑、谢广陵二人对视一眼,各自思忖良久,也觉得萧千离所为也是唯一解决办法,以纯阳掌教的本事,借助巨鹰之力,五六日跑一个来回并非难事,倘若真让水陆大会的声势压制了纯阳开山大典,日后又有哪家青年才俊会投身纯阳宫?当下点头道:“掌教千万仔细才好!”   商议停当,宋书剑当即留在玉虚峰中,谋划开山大典诸事,萧千离则背负诛仙四剑,又将纯钧剑系在腰间,径直下山,向皇城帝都而来!   他将金雕火儿留在玉虚峰,乘坐巨鹰,御风而行,飞得数百里开外,只见面前突然升起无边无际的黄雾,进入雾中,身体不由自主的涩滞起来。   “果然如此!”   萧千离嘿嘿一笑,右手一扬,纯钧剑已经倒持手中,巨鹰缓缓落下,便要有一场殊死血战! 第六百三十九章 四剑之威   黄雾弥漫,隐隐约约有无数佛陀隐身其中,有万千佛号响起,响彻天际。   萧千离不惊反喜,呵呵笑道:“早知佛门不会如此善罢干休!”突然提高声音道:“哪位高人,阻本座去路?”   只听咔啦啦一声巨响,一老僧缓步而出,背后呈现巨蟒真身,隐约有百对羽翼,翻翻腾腾,大喝道:“萧千离,贫僧特来取你首级!”   “净土境界的佛门高手!”萧千离目中精光一闪,冷笑道,“若是你一人前来送死,本座倒是却之不恭!”   他右手一按,四道流光从背后飞起,一道巨大无匹的剑光从天而降,正是绝仙剑出鞘,地水风火顿时涌起,向那老僧卷来。那老僧呵呵笑道:“区区一把绝仙剑,米粒之珠,也放毫光?”   他头顶上有万千佛光绽放,散发出一种纯正浩瀚的气息,无数霞光射出,地水风火竟然瞬间凝固,他安步当车,缓缓走进绝仙剑门户之中。   萧千离哂笑连连,诛仙剑、戮仙剑、陷仙剑、绝仙剑四大剑器一并祭出,光华流转,杀机凛冽,刚要转动四剑,将那老僧生生震死,忽然听得东北角有人高声道:“金弓银戟非防患,宝杵鱼肠另有方。漫道佛陀能变化,婆娑树下号明王!萧掌教,贫僧有礼了!”   有七人大踏步走进门户中,伸手一指,周身佛光绽放,定住戳仙剑。   西南方向有人疾呼道:“一切行无常,生者当有死;不生不复灭,此灭最第一。萧掌教,贫僧有礼了!”   有六位面容凄苦的老僧徐徐出现,踏入陷仙剑门户中,手起一指,顿时将陷仙剑定住,佛光普照,镇得陷仙剑丝毫不敢妄动。   西北方向转出一位额头高高凸起的老僧来,背后领着数位僧侣,双手合十,沉声道:“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咄!还不显行!”顿时云收雾散,将诛仙剑死死定住,刹那间混沌之气弥散,阴阳二气飘飘荡荡,不知所踪。   萧千离立在场中,神情自若,目光转处,只见一个年轻僧侣缓缓转出,当下笑道:“帝释天,你自己来送死也就罢了,为何还带着一帮废物?”   那年轻和尚神色不动,微笑道:“原来萧施主已经认出老衲?如此甚好,你我的恩怨,已无需多言,只教生死而已!”   萧千离喟然一叹,点头道:“此言甚是!你害我徒儿,又险些坏去本门护法的一身修为,你我早已仇深似海,势不两立,如今你自投罗网,甚好甚好!”   帝释天呵呵笑道:“红尘炼心,早就在贫僧算计之中,你本门护法何人?贫僧却未曾得知!”   萧千离摇了摇头,沉声道:“休要瞒我,你既然得了薪尽火传之法,莫非连昔日的血魔也忘记了么?”   “血魔?”帝释天低头沉思良久,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混元道派玄真子的化羽心经?”   萧千离目中凶光一闪,缓缓道:“既然知晓,何必多说?”   帝释天略一诧异,随即哈哈大笑道:“不错!玄真子的化羽心经,着实让贫僧大费心力,陶双亭此人若是按贫僧所改,修炼化羽心经,如今早已涅槃因果之道大成,岂会还在先天二重苦苦挣扎?你萧千离误了他的修为,其心可诛!”   萧千离冷笑一声,反手拔出纯钧剑,一剑向帝释天斩来,他轻飘飘的跃开数尺,一瓣莲花飘飘荡荡落下,嘭的一声爆开,化作氤氲灵气袅袅飘散。   “呵!”帝释天不以为忤,看着周身四大剑器,傲然道,“萧掌教,若你将四剑都取在手中,我自然不敌你,不过你也知力分则弱的道理,四剑齐出,又如何能留下贫僧?你得到诛仙剑阵不过数年,剑阵之中禁制重重,萧掌教如今可以布成阵势,则说明你仅仅祭炼阵图,那诛仙四剑,只不过是虚有其表而已——”   话音刚落,众僧呼喝连连,齐齐而动,各自定住一柄剑器,掌拍指击,众人联手之下,顿时将四大剑器打得烟消云散。   诛仙剑阵一破,帝释天狞笑连连,向萧千离缓缓逼近,笑道:“萧掌教,如今你没了诛仙四剑,仅凭你还虚二重的功力,如何能敌我等师兄弟联手?”   面对众僧的步步进逼,萧千离忽然笑了,笑得无比灿烂。   帝释天忽然心中一凛,喝道:“你笑什么?”   “帝释天,你机关算尽,莫非真以为本座技止此耳?”   只听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四道华光从萧千离的背后飞出,一道落入北之地,一道落入极东之地,一道落入极南之地,一道落入极西之地。形成一个直径达百丈的巨大领域。   见到这四道光华,帝释天猛然一惊,大叫道:“诸位师弟小心!”   “晚了——”   但见诛仙四剑分别落入四极,猛然间放射出无穷杀气,四把剑如同四根通天柱,上顶苍穹,下达黄泉,偌大的场地被杀气笼罩之下,时间静止,万物生灵都定在当场,动弹不得。天空曰月星辰统统不见,如同重归混沌。   萧千离呵呵一笑,袍袖一挥,袖口突然飞出一卷画轴,猛然展开,化为百余丈方圆大小,从上到下猛然一罩,顿时将众僧齐齐揽在阵图中,四剑一起震动,亿万道剑气纵横,阵内雪白一片,咔啦啦一声爆响,顿时有数人再也经受不起这等大力,顿时鲜血喷涌,横尸当场。   帝释天勃然变色,大怒道:“萧千离,你竟然已经将四剑祭炼完毕?”   萧千离微微一笑,不去理他,四剑猛然收拢,只见帝释天头顶的佛光层层破碎,里面蕴含的元气顿时爆炸开来,被剑阵图吸收。帝释天见势不妙,连忙清喝一声,但见头顶一朵朵莲花盛开绽放,片刻间便簇拥成团,护住顶门,免得被四剑伤及根本。   萧千离冷笑道:“这等小道,也挡得住诛仙剑阵么?”只见光华流转,那万朵莲花被四道剑气一斩,顿时飘飘落下,嘭的一声炸开。 第六百四十章 金蝉脱壳   却说萧千离遭受四路伏击,正在情势危急,当下取出剑匣,以诛仙剑、戮仙剑、陷仙剑、绝仙剑布出完整的诛仙剑阵,刹那间煞气翻翻滚滚,万千混沌剑气四处激射,几名和尚措手不及,哪里能经受得起这等大力,剑光一绞,顿时化为飞灰。   帝释天料想不到情形突变,眼见剑阵如山,层层叠叠的向自己猛攻过来,当下面露惊讶之色,诧异道:“你的剑阵,为何与上次截然不同?”   萧千离一语不发,只是全力催动剑阵,如同排山倒海一般挤压过来,生恐这和尚如同上次一般轻易脱身,陷仙剑气璀璨生华,帝释天只觉空间中的力量生了奇异地扭曲,双足似乎陷入了泥潭中,走出一步都仿佛带着万斤泥沙。   不等他摆脱出来,眼前蓦地激射出万道戮仙剑光,每一道都带着凶悍绝伦的杀戮之力。凡是陷在剑阵之人,无不苦苦辗转,稍有不慎,数道剑光已经突破护身真气,将半边身子一并洞穿。   帝释天心中一惊,双臂一抖,一道佛光徐徐升起,将万千剑光隔绝在外,忽然眼前一花,前方一道诛仙剑光如匹练般当头激射而至,一往无前,遇神杀神、遇圣弑圣。   剑气尚未临体,帝释天心中没来由的猛然一震,只觉一股大破灭的意境从身后迎面扑来,急忙转头去看,只见铺天盖地的剑气从身后攻至,杀气惊天,煞意弥漫,天上地下,上穷碧落下黄泉,尽数被这一道绝仙剑气封住,任凭本事再大,竟然无处可逃。   他的行动被陷仙剑气死死封住,周身有万千戮仙剑光游走,前有诛仙剑,后有绝仙剑,当真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帝释天只觉得心中一阵恍惚,似乎从记忆传承中,看到了一个孤傲无比的中年长髯道人,手持诛仙四剑,傲然迎战世间最强悍的对手。   “呵呵,怎会是他?”帝释天摇了摇头,飞快的将脑海中的重重记忆散去,撇了撇嘴,低笑道,“天上地下,有何人比得上其万一?”   “虽不是那人,贫僧却也不是上古的帝释天……”他目中忌惮之色一闪而逝,左手飞快的抬起,剑指点中眉心,右臂一挥,低喝一声,身子突然变得透明一般,那万千剑气四面八方夹击,竟然从他的身躯中虚晃而过。   “类似于凭虚御风般的法门么?”萧千离眉头微微一皱,右手掐了个剑诀,低喝道,“雷剑镇魂,陷!”   无尽迷雾突然升起,四道凌厉无匹的剑气在迷雾中若隐若现,四剑化为千千万万,纵横交错,顷刻间组成一座巨大的牢笼,将帝释天的身形,连同前来围攻的僧侣一并锁在里面。   几位自恃功力深厚的老僧见状都变了颜色,怒吼着扑向牢笼,想要如同之前那般打碎光柱,可是如今布阵的并非是《天道剑势》中的四大剑器,而是真正的诛仙四剑,只见万千剑光精华彩流转,整个牢笼一起大放光彩,将众僧死死压制其间。   一位样貌清癯的老僧脸色难堪之极,他之前单打独斗,便打碎以碎星辰化作的绝仙阵眼,原本颇有些自傲之色,此时见到四剑刚猛无焘,围绕着帝释天盘旋往复,犹自斗得难分难解。而仅仅是四剑余波,便将众僧牢牢镇住,不由得脸色如死灰一般,喃喃道:“原来,贫僧与他的差距,竟然如此之大么……”   他嘴唇蠕动几下,似乎是下定了决心,口喧佛号,全身上下有金色佛光绽现,渐渐化作一尊金身罗汉模样。   这尊金光罗汉背生百翼,右臂缠巨蟒,浑身大放光辉,光芒并不刺眼,反而是暗黄厚重如大地一般。外形渐渐改变,化为一尊左手持宝珠,右手执锡杖,坐于莲华之上的菩萨。   地藏王菩萨相!   “地狱未空,誓不成佛,众生度尽,方证菩提。”悠远的禅音仿佛来自天际,又仿佛来自九幽冥狱。花开花谢,梵音大起,隐约有极乐净土之境呈现,一时间竟然将漫空弥漫的剑气压了下去。   “金身化净土,这秃驴是要拼命了么?”   萧千离执掌四剑,对阵中的变化体会至微,当下嘴角一晒,一道戮仙剑气当头刺到,意图将这个拼命的和尚斩杀当场。   “铮!”一声脆响,戮仙剑气已经点杀在地藏王菩萨相眉心上,却未能刺入,被地藏化身硬生生顶住了。   那老僧眉心刺痛无比,强大的力量刺得他大脑几乎一片混沌,绝望的嘶吼道:“师弟,速退——”   话音未落,净土极境再也抵挡不住凶悍无匹的戮仙剑气,整个身躯猛然爆裂开来,佛光刹那间璀璨无比,竟然连诛仙四剑一时间都压制不住。   帝释天身化虚影,原本被诛仙剑气追赶得上天入地无门,见状大吼一声,声音中充满了无尽悲痛之意,声嘶力竭叫道:“萧千离,贫僧与你不死不休!”   他重重一顿足,借助那一爆之力,挣开了剑阵越来越大的压力,一道流光附在佛光之上,借力逃离了诛仙四剑笼罩的圈子。   “金蝉脱壳?”   这一次萧千离看清了对方的举动,脸色微微一变,袍袖一挥,一道巨大剑影轰然从天而降,混沌剑气猛然席卷过来,意图再度将帝释天卷入诛仙剑阵中。   但是帝释天这一次全力发动,速度快捷无比,剑影刚刚落地,他的身形已经纵跃出数十丈之遥,再一点地,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个最大对头逃去无踪,萧千离心中一口恶气憋得吐气不出,面色铁青,四剑一卷,杀招频施,对陷在剑阵中的众僧痛下狠手!   众僧对视一眼,皆是一模一样的神情,互相点了点头,双手合十,高宣佛号,越来越多的佛光从周身弥漫开来,一尊尊佛陀金身凭空爆裂,其威力竟然连诛仙四剑一时间也有些摇曳起来。   刹那间云开雾散,偌大的空地中只余四剑傲然矗立,众多修炼有成的高僧齐齐化作飞灰,连一个活人也不曾留下。 第六百四十一章 入皇城   “好个帝释天,功法古怪也就罢了,这些和尚也居然如此决然?”   萧千离环顾一片狼藉的场地,只觉心中烦闷,虽说没能当场击杀帝释天,能一口气剿灭二十余位金身僧侣,也算是罕见的大胜。只是他原本想留下活口,逼问帝释天暗藏的势力,如今满地残肢断体,却又找谁逼供?   “此人逃走,始终是个大祸患!”想到帝释天的九天身份,萧千离微微摇了摇头,“若是九天盟中有人与其交好,再来一两人助拳,我有诛仙四剑尚能自保,而纯阳宫则有些麻烦……”   不知不觉,萧千离对鬼谷子口中的“九天”,已经渐渐起了忌惮之心。   “隐道人自然不必说,鬼谷子既然与宋先生有香火之情,纵然不会出手相助,必然也不会站在帝释天那一边。只是这般厉害的人物共有九人,便是帝释天一人,便足以将纯阳宫搅得天翻地覆,若是多上几人……着实棘手无比!”   “按照鬼谷子的说法,九天盟共有九人,每一人都有一身惊天动地的本事。隐道人因公正无私、精擅道法而入选,鬼谷子一身阵法修为远超宋先生,帝释天的武功出神入化,其余六位,又该是何等厉害的人物?”   萧千离思索良久,忽然想到一事,心中豁然开朗,大笑自语道:“玉虚峰有周天大阵镇守,便是有人捣乱又能如何?索性便由我一人当这个出头鸟,将敌对势力都引来对付自己,岂不是大妙?”   “帝释天……下次再相遇之时,便是你的死期!”   想清事情根末,萧千离微微一笑,唤来巨鹰,径直向大燕皇城飞去。   这个世界的地图,与萧千离前世中的地图大同小异,从地图来看,大燕帝都地处开封附近,乃历代帝王建都之地。自上溯六朝以来,三州花似锦,八水绕城流,三十六条花柳巷,七十二座管弦楼。华夷图上看,天下最为头,真是奇胜之方。   彼时是大燕明宗皇帝姬喜登基,已登极四十三年,八方进贡,四海称臣。除了匈奴尚在边境虎视眈眈之外,却被镇北军扼守边境,不得寸进,大致算得上是天下太平。   数年前,有大燕太子姬云和重病而逝,天下同悲。时有大燕左相国公孙操图谋政变,囚禁姬喜,意图扶持皇长孙姬子语上位,从而统揽朝政。却不料事情败露,天下都征讨兵马大元帅长孙雄抱着病体镇压皇城内乱,并亲自斩杀公孙操于金銮殿上,继而废除姬子语。姬喜再度登宝,统揽天下朝局。   这段往事,造就了慕青宇与恩师左丘正明的误会,师徒二人因此而反目。才有了慕青宇离开万花谷,被五瘟教擒住,炼制毒人,继而遇到萧千离等诸事来。   如今萧千离被雨姬雨东凌引入万花谷,种种往事,皆为过往云烟。万花谷主、圣贤派之主澹台子羽借了萧千离之手,将花间一脉的镇派功法《花间游》转交慕青宇,化解了这段恩怨。   萧千离还是第一次来到皇城,只见往来人山人海,繁华之极,见到萧千离作道者打扮,当下不少人都朝他瞧来,萧千离也不去理会,径直迈步前行。他虽说容颜俊雅,服饰清儒,但是腰悬长剑,背负剑匣,众人也不知他何等来历,当下纷纷让行。   只听对面有人笑道:“棋盘为地子为天,色按阴阳造化全。下到玄微通变处,笑夸当日烂柯仙。萧掌教,且来下上一局可好?”   萧千离抬头看去,只见面前来了一位老道,长须如银,满面红光,背负拂尘长剑,手托棋盘,显得出尘脱俗,不是清虚道君更是何人?当下笑道:“道兄也来了?如此甚好!”   清虚道君呵呵一笑,笑道:“掌教刚一入城,便有丐帮的英雄们前来告知了。贫道来此已有半月,正闲得不知如何自处,掌教此来正好,快些陪老道杀上几局解解闷!”   二人并肩而行,萧千离笑道:“道兄既然来了皇城,莫不去找寻玄观道兄?”   “找了,找了!”清虚道君脸色一变,大倒苦水,“如今玄观道兄忙得脚不沾地,莫说陪老道下棋斗剑,便是说说话也是成了奢望,这等日子,岂能过得下去?老道这几日实在闲的发慌,只得寻了一张棋盘,瞧见有人下棋,便凑上前去杀上几局,聊以作乐……”   这老实道人也是直肠子,执掌三清令,号令天下玄门,这等身份,居然每日穷极无聊,在大街小巷厮混。萧千离哈哈笑道:“道兄,佛门既然出了招,莫非玄门便不应手么?平白如此无聊?”   “唉!”清虚道君长叹一声,摇头道,“此事说来话长了——”   二人边走边聊,转了几个弯,只见高耸的内城院墙外,有一处僻静之地,绿树成荫,鸟语花香,当中露出一截飞檐来,有分教:“云林一段松花满,默听莺啼,巧舌如调管。红瘦绿肥春正暖,倏然夏至光阴转。又值秋来容易换,黄花香,堪供玩。迅速严冬如指拈,逍遥四季无人管。”   清虚道君指着那露出的半段道观,笑道:“玄观道兄何等精明人物?他在这里略施妙手,便哄得今上高高兴兴,一把火烧了报国寺,居然也无人来问,便在这里起了一间道观,名为白云观。呵呵,瞧那建筑摆设,与峨眉山他那间道观有何不同?只是少了许多建筑而已……”   萧千离呵呵笑道:“玄观道兄执掌峨眉数十年,如今为玄门大计,委身入朝周旋,着实牺牲不小,盖上几间屋子,借以怀念峨眉,有何不妥?”   清虚道君哈哈一笑,昂然直入,有把守的负剑道人双双闪出,刚要喝问,突然认出清虚道君,急忙施礼道:“见过清虚前辈!”   “免了免了!”清虚老道胡乱挥了挥手,指着萧千离笑道,“你们都来瞧一瞧,以后不要错认,这位便是鼎鼎大名的纯阳掌教萧千离——”   当真是人的名儿,树的影儿,萧千离近年来东征西讨,做下无数惊天动地的大事,以一己之力将道佛两教的势力生生扭转过来。听闻这年轻道者便是纯阳宫掌教,不由得齐齐惊呼出声,急忙上前大礼参拜。   萧千离微微一笑,还了一礼。这才问道:“你等也是峨眉弟子么?”   “是!”其中一个年轻小道士满脸激动之色,“掌门孤身一人来到皇城,岂能无人端茶倒水?故而本派遣了十余人前来,略尽绵力!”   想起玄观道君的巨大牺牲,萧千离心中感触良多,轻轻叹息一声,笑道:“也是有心了!”在怀中摸了一摸,花了几个兑换点,将昔日得来的《太阳剑罡》化为一本书册,顺手交给那个说话的小道士,“些许微末小技,平时练练,想必与峨眉剑法也有触类旁通、取长补短之妙!”   那小道士不由得一愣,想起面前此人堪称当世剑法之尊,胸中顿时被巨大惊喜淹没,呐呐道:“这……这如何使得?”   “可不是给你一个人的!”萧千离笑道,“平时拿出来,与诸位师兄弟共同参详便是!”   “拿着吧!”清虚道君呵呵一笑,顺手拍了拍那小道士的肩头,“玄观道兄平时没有多少时间教你们本事,今日萧掌教所赐,你们可不要忘却才好!”   几个小道士欢喜不迭,连连称谢,清虚道君这才带着萧千离来到客厅,双双落座。   “萧掌教不知,这少林寺举行水陆大会,实则有极大的野心!若不是玄观道友应对及时,险些酿成大祸出来!” 第六百四十二章 恶心人的法子(修)   原来那日少林寺龙树院首座明见禅师匆匆赶赴涅槃堂,请出上代高僧释子澄晦共同上京,面见君王,那澄晦和尚乃是少林寺的顶尖人物,在金殿上大谈特谈佛教因果轮回的学说,期间澄晦言道:“乾坤浩大,日月照鉴分明;宇宙宽洪,天地不容奸党。使心用术,果报只在今生;善布浅求,获福休言后世。千般巧计,不如本分为人。”   澄晦和尚生了七巧玲珑心,又曾经与姬氏一族交好。引得君王心动,遂言及选举高僧,修建佛事云云。   幸得玄观道君听闻少林来人,当即匆匆上殿,义正言辞,驳斥少林澄晦,言道:“西域之法,无君臣父子,以三途六道,蒙诱愚蠢,追既往之罪,窥将来之福,口诵梵言,以图偷免。且生死寿夭,本诸自然;刑德威福,系之人主。今闻俗徒矫托,皆云由佛。自五帝三王,未有佛法,君明臣忠,年祚长久。至上溯千年始立胡神,然惟西域桑门,自传其教,实乃夷犯中国,不足为信。”   二人在金殿上争论不休,姬喜一时间没了主意,当即召集群臣奏对,争论数日不休。那澄晦和尚当即在大殿上展现净土法相,佛光普照,玄观道君则催动诸天劫轮与之针锋相对,斗得半日,终告败下阵来。   说到这里,清虚道君也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叹息道:“惜乎少林卑鄙,竟然出动一位净土境的佛门大能,以势迫人。玄观道兄竭尽全力,也未能阻挡释教法门,只得含恨而退。”   萧千离沉吟半晌,摇头道:“早知如此,那日便该将《空冥诀》交付玄观道兄,也不至于仓促落败……”   “没用的!”清虚道君苦笑道,“以玄观道兄如今的修为,要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何其艰难?短短数年之间,玄观道兄也不过稳定在先天三重,距离大圆满尚有一步之遥……却是咫尺天涯!”   萧千离顿了一顿,问道:“后来又如何?”   清虚道君笑道:“玄观道兄何许人物?自然有应对之法,他耻笑少林只知挟武自横,若是遇到玄门的还虚大宗师,少不得落败身死。这一语却激怒了龙树院首座明见,当下脱口而出,欲以水陆大会之机,与道门赌斗。澄晦和尚来不及阻拦,只得任凭他去了……”   “与道门赌斗?”萧千离不由得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道,“好个玄观道兄,竟然把道统之争,变成了比武较技!如此一来,那姬喜不明教义传承的意义,只当是两军交战。他这一看热闹不要紧,倒是让佛门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软钉子——好端端的水陆大会,变成了佛道比试的擂台,也不知明性住持作何想法。”   清虚道君呵呵一笑,点头道:“正是如此!只是这样一来,咱们的压力倒也不小。”   “压力何来?”萧千离轻轻抚摸着手中的纯钧剑,含笑道,“本座这把纯钧剑,正欲发一发利市!不论佛门提出什么比武较技的方式,本座一并接了!”   清虚道君微微一笑,摇头道:“掌教必然是要出场的,双方约定,佛道共出九人,由佛门主擂,我道门前来攻擂,一直打到最后一人,便告分出胜负。”   “哦?”萧千离思忖片刻,问道,“玄门除萧某之外,可曾拟定其他人选?”   清虚道君呵呵笑道:“玄观道兄连日来便是忙碌此事,他广邀天下玄门高手,峨眉玉阳道尊、崆峒霄真道尊、青城信玄道尊、龙虎张知非、真武冲夷道尊等玄门不世出的武学大宗师,想必都会应邀而来。”   “哦?”萧千离大感兴趣,笑道,“如此盛事,幸好萧某提前来了,否则岂不是错过许多热闹?”   “这热闹可不好瞧啊——”一个清朗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听到这个声音,二人同时大喜,萧千离长身立起,大笑道,“见过玄观道兄!”   玄观道君昂然直入,笑道:“萧掌教,贫道前几日才送信前往昆仑,如何来得如此之快?莫非是……”   “本门四月十四的山门大典,你这水陆大会却定在四月初四,萧某倘若不跑快几步,岂不是赶不上本门大典?”萧千离佯怒道,“可怜数千里奔波,你可真是害得萧某好惨!”   玄观道君诡秘一笑,道:“若是有甚么怨气,擂台上尽管朝那些大小秃驴们发泄,贫道自然替掌教呐喊助威!”   “少来!”萧千离故意脸一板,怒道,“若是不赔上个几千上万两银子,本座与你没完!”   玄观道君哈哈大笑道:“区区黄白之物,算得甚么?你且尽管上擂,若是少了十万两雪花银,便算是贫道的过错!”   “十万两?”清虚道君与萧千离双双都是一愣,清虚道君诧异道,“好大的口气,玄观道兄,你莫非是打劫了皇宫内库么?”   “虽不中,亦不远矣!”玄观道君笑得极是古怪,“贫道与国君商议良久,认为这天下盛事,岂可没有彩头?故而户部拨下纹银十万两,若是哪一方胜出,便取了这彩头,以为修缮庙观、购买田产所用!”   “好!好!好!”清虚道君不由得大喜,笑道,“如此一来,这水陆大会举办的意义尽数消弭,天下人的眼光,都只会放在比武较量上。少林无论是何等图谋,都会变成了笑话。”   萧千离低头想了一想,笑道:“若是咱们胜了却又如何?”   “胜了?”玄观道君大笑道,“你萧掌教莫非能以一敌九么?”   “以一敌九?”二人同时一愣,清虚道君惊道:“怎会如此?莫非佛门这一次上擂的都是不世出的大高手,连玉阳道尊、霄真道尊也不是对手么?”   玄观道君笑得无比诡异,徐徐道:“谁说玉阳道尊要出手?”   清虚道君这一惊非同小可,萧千离却已经明白过来,苦笑着连连摇头,道:“玄观道兄,我可真是服了你,佛门费尽千辛万苦,布下了这样一个大局,却被你视若无物。若是佛门辛辛苦苦推选出九位净土高僧,咱们玄门却只是派出阿猫阿狗应对,传扬出去,当真是一个大笑话。”   清虚道君这才明白过来,不禁张口结舌,喃喃道:“如此说来,那佛门绞尽心机就行的水陆大会,岂不是变成了一场闹剧?” 第六百四十三章 水陆大会   那龙树院首座明见禅师不知玄观道君的真实用意,被其三言两语,激得失去禅心,当即提出要在水陆大会上赌斗,玄观道君一口答应下来,澄晦苦笑连连,却也无可奈何。   回到挂单落脚的化生寺,澄晦禅师苦笑道:“师侄,你中了玄观道君的计了!”   明见禅师大惑不解,问道:“敢问师伯,那玄观道君如此无礼,直言咱们挟武自横,小窥他玄门豪杰,咱们岂能弱了声势?如何中计?”   澄晦禅师叹息道:“咱们辛辛苦苦来到皇城,劝说国君召开水陆大会,所为何来?争夺道统才是本质。如今被玄观道君这一闹,谁还会在意咱们的水陆大会?个个都忙着看比武较技的热闹,谁在乎咱们水陆大会所展现的佛学至理?又有谁会显露佛性,被引入佛门之中?更有哪一位君王大臣会入咱们布下的觳,皈依我佛?”   一番话说得明见禅师脸色大变,连连顿足道:“不好,中了玄观那道士的计了!”   澄晦禅师苦笑道:“如今住持的大计已经被破坏得七七八八,唯一还能扳回一局的,就要看这次的比武较技了……”   明见禅师恨得咬牙切齿,怒道:“玄观欺人太甚!贫僧这就写下书信,广邀佛门高手前来,必然要在擂台上与其分个高下不可!”   澄晦禅师迟疑片刻,缓缓点头道:“如今也只有如此……”   不提明见禅师如何联络天下佛门高人,澄晦禅师每日只在留意玄观道君的举动,见道观中一只只信鸽腾飞而去,又听闻诸多玄门高人纷纷离山,这才暗暗放下心来。   “住持的打算,如今已大多落空,要占得玄门上风,就看这一次的擂台战了!”   派遣明见禅师前来,也是明性禅师看重他的办事能力,此时明见禅师发了狠,聚集无数僧众,打造禅榻,装修功德,整理音乐。有近万名天下各寺僧侣应邀而来,从中选得大小明僧共计一千二百名,分派上中下三堂。诸所佛前,物件皆齐,头头有次。选到本年四月初四佛母诞日,黄道良辰,在皇城外的化生寺中,开启做七七四十九日水陆大会。即具表申奏,国君及文武国戚皇亲,俱至期赴会,拈香听讲。   而道门则声势弱了不少,虽有三四千名道士应约而来,却大多是各门派出外历练的年轻道者,唯有五大道派之主、数十位大大小小的道派掌门前来,倒是让澄晦禅师安心许多。   转瞬已是四月甲戌初四,癸卯良辰。皇帝姬喜早朝已毕,带领文武官员,乘凤辇龙车,出离金銮宝殿,径上寺来拈香。   姬喜大驾来到寺前,下了车辇,引着多官,拜佛拈香。三匝已毕,抬头观看,但见化生寺幢幡飘舞,宝盖飞辉,瓶插仙花,炉焚檀降,有无数高僧罗列诵真经,愿拔孤魂离苦难。   国君拜了佛祖金身,参了罗汉,转头见到明见禅师身披袈裟,宝相庄严,笑道:“禅师既在,玄观真人却又在何处?”   明见禅师踏前一步,沉声道:“水陆大会必先开坛,玄观道君想必不欲见我佛门妙法,故而隐身在后,待开坛完毕,想来便会出现!”   姬喜点了点头,笑道:“既是如此,朕且休憩片刻,待擂台战开始,再唤朕观看罢!”   明见禅师不由得脸色一苦,暗道:“费了这么大力气,原本就是希望你能好好看看咱们佛门的声势,如今你倒是去休息了,咱们演来却让谁去看?”只是国君既然发了话,明见也不能违背,当下合十道:“陛下自便!”   当下有内侍簇拥着姬喜回到銮驾,入得高台休息。只听钟声响起,有少林心禅堂首座明一禅师,手持九环锡杖,身披锦斓袈裟徐徐东来,汇集一千二百名高僧,来到化生寺门前开演诸品妙经。   这明一禅师乃是明性住持的师弟,精修佛门至理,公认为寺中佛理第一。他一开口,顿时有金光闪现,莲花飘飘,讲得是《受生度亡经》,又说《安邦天宝篆》,再宣《劝修功卷》。此时全场民众不下数万,无论远近,皆听得清清楚楚。   明一禅师这一开口,原本是仙音缥缈,引人入佛。谁曾想玄观道君存心要破坏少林寺的算计,早早就将比武较技的消息放了出去。那无数百姓只听了一会儿经,便觉得老大不耐烦,暗自小声嘀咕道:“什么时候才会开打啊……”   起先只是几个性子急的村民议论,时间一长,议论的声音顿时大了起来,一个膘肥体壮的青皮按捺不住,大声喊道:“那和尚,你在那里絮絮叨叨什么?咱们是来看比武打架的,谁耐烦听你在这里讲经?”   明一禅师不由得一愣,口中继续念经,心中却犯了老大狐疑,暗暗思忖道:“佛道较技,与尔等何干?莫非师弟所说的擂台之事,乃是任凭百姓观战么?”   他却不知,玄观道君的用心极为险恶,佛门大肆宣传水陆大会的盛况,他却派出无数人手,暗中四处宣扬本次水陆大会,乃是一场高水准的武林较技。擂台上将有佛门高人展现武功绝技——这样一来,真心想要听经向佛的百姓大多不愿前来,反而是那些好勇斗狠、逞强好胜的青皮地痞欢声雷动,纷纷前来观战,要看一看高水准的“打架斗殴”,究竟是何等的厉害。   可怜明见禅师平素高高在上,哪里能应对玄观道君的绝户计?而澄晦禅师数十年来出入的都是高门大户,见到的都是达官贵人,更是不曾遇到这等手段!不知不觉中,少林寺费尽心血的水陆大会,竟然就被玄观道君硬生生翻了过来,落为一场闹剧。   起先是一人叫嚣,随即五七人,继而数十人、数百人、上千人齐声高呼,要看擂台较技,明一禅师的经文曳然而止,台上众僧齐齐变了颜色,都茫然的向负责住持的明见禅师看来。   明见禅师也是手足无措,转头瞥了銮驾一眼,见明黄色的帘子动了一动,当下咬牙道:“诸位稍待,如今玄门诸位尚未到场——”   “谁说玄门未至啊?”   清朗的声音响起,人群中顿时一阵大哗,齐刷刷分开一条大路,玄观道君率领数百道者,笑容可掬,缓缓而来。 第六百四十四章 一触即发   见到道门群贤毕至,众僧齐齐偃旗息鼓,朝来路看来,只见玄观道君为首,傲然行来,身后有真武派清虚道君、崆峒派陆尘道君、龙虎山张正辰、青城派华阳剑君一字排开,又有峨眉派当代掌门妙清真君赫然在列,经过数年磨砺,如今也跃居先天之境,勉强算得上“道君”之名。   见到五大道派齐聚,澄晦禅师略略放下了一点心思,以目示意,明见禅师昂然直出,合十行礼道:“见过诸位仙长!”   清虚道君出列,稽首行礼道:“见过诸位大师!今日玄门却来做一番恶客,还望恕罪!”   清虚道君执掌三清令,地位崇高无比,自明见、明一之下,人人合十还礼,唯有澄晦禅师自恃辈分崇高,默然不语。清虚冷哼了一声,道:“澄晦大师,莫非嫌清虚不够慎重,不足以使汝等出迎么?”   澄晦禅师哼了一声,勉强施了个半礼,沉声道:“如今你执掌三清令,玄门中以你为尊。老衲乃是方外之人,并非道门,岂有许多繁文缛节可讲?”   清虚道君呵呵一笑,道:“澄晦,我知你甚多,今日也不必与你说那些大道理,便寻一位身份地位不逊于你的玄门大能,与你详谈便是!”   澄晦禅师沉默不语,心中暗暗思忖片刻,冷笑道:“是么?你执掌三清令,老衲敬你乃玄门话事人,少不得唱个诺而已,至于旁人,老衲何必拘礼?便是隐道人在此又如何?”   佛道之争,乃是道统争夺,最是惨烈无比,便是一分一毫也要占个上风才算罢休。澄晦禅师深知其中关窍,因此仗着辈分高,欲以言辞压制清虚道君。却不料清虚道君嘿嘿一笑,长身施礼,高声道:“有请玄观道君!”   只见一位道者按剑而上,样貌清癯,手按长剑,正是峨眉前任掌教、现任灵运至武怀德真人玄观道君!   见到玄观道君出列,澄晦禅师不由得脸色一变,呐呐不语。   玄观道君立在高台上,森然道:“澄晦和尚,本座出来与你叙话,你待如何?”   澄晦禅师乃是少林上一代的前辈高人,内力深厚,佛学精湛,武功非凡,但见玄观道君目露凶光,周身煞气,手按长剑,似乎一言不合,便要大开杀戒。不由得沉默片刻,合十行礼道:“见过玄观道君!”   不是澄晦禅师服软,只是近几年来,玄观道君手段高明,引得国君也对其敬仰有加,若是澄晦禅师再要仗着辈分说话,只怕惹得这位玄门大佬性发起来,以势压人也是两说之间,岂敢再多做罗吒?   澄晦禅师被玄观道君扫了气势,心中只是暗暗怒骂,明见、明一则悚然而惊,相顾失色,心中暗道:“玄观如今成了势,佛门却是如何应对才好?”   玄观道君也不多说,只是哼了一声,回头看那高台,冷笑道:“什么水陆道场?徒有虚名而已!”袍袖一挥,只听咔嚓咔嚓连响,数十杆旌旗、横挂从中断裂,纷纷跌落尘埃。   这一下却是犯了众怒,群僧无不面露怒容,摩拳擦掌,恨不得将玄观道君一口水吞了。只听玄观道君冷冷道:“既然是道统之争,摆出一个大会模样,却是惹谁的耳目来?”   他屈指一弹,一道流光直飞天际,垂下万道霞光,宛如万丈瀑布飞流直下,飞琼碎玉一般,迎着日头,有数道彩虹挂在瀑布上。瀑布两旁是两面平整峭壁,刀切斧削,苍蝇也难能趴在上面。峭壁上各书一行大字,金光闪闪,流光溢彩。却是那:玄门都领袖,道当为大尊!   见到那两行大字,澄晦禅师冷笑连连,道:“道为大尊?好大的口气!”突然提高声音道:“诸位大师何在?还请相见!”   只听咔啦啦几声崩响,南边缓缓行来一位老僧,沉声道:“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老衲竹林寺不空,见过诸位!”   西边有一中年黑面僧侣傲然上台,朗声道:“净心守志,可会至道,譬如磨镜,垢去明存,断欲无求,当得宿命。阿育王寺摩柯那难,这厢有礼了!”   北边一僧低垂双目,手不动、足不抬,身形一闪而过。众人只当是看花了眼,急忙揉了揉眼睛,却见这僧人赫然立在高台上,看他相貌,年纪已经不小,白须白眉,样貌却如同童子一般,沉声道:“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玄观道友,你倘若勘不破八苦,何必妄自出头?”   玄观道君见此人样貌出众,歪了歪头,笑道:“你是哪里来的和尚?竟敢与本座这般说话?”那僧笑道:“贫僧恒山悬空寺菩提流支昙鸾,见过玄观道友!”   只听南边有人高呼道:“玄观道君,你仗着受帝君恩宠,肆意欺压我佛门中人,不当人子!贫僧今日至此,便是为你而来!若是你执迷不悟,老衲今日便要化作金刚怒目,度你归西!”   玄观道君转头看去,却见一位黑面老僧昂然直来,阴沉着老脸,头顶佛光弥漫,吞云吐雾,声势骇人之极。当下嘿嘿笑道:“你是何人?竟敢口出狂言?”   那老僧怪笑道:“便是佛也有金刚怒目之时,贫僧不才,乃是雍和宫释子乘远印光是也!”   “雍和宫?”玄观道君顿时变了颜色,桀桀狞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化外之教,喇嘛竟然也能参与佛道之争,本座今日大开杀戒,第一个便取你项上首级!”   见到四面八方都有佛门大能出现,玄观道君也懒得去理会许多,转头盯着明见禅师,怪笑道:“今日本座便是玄门出战首人,你释教守擂之人何在?”   明见禅师见几位老僧先后出现,不由得心中大定,面带微笑,自己这一方高手众多,大占优势,释教出战之人,无一不是厉害到极点,赢面甚多,当下笑道:“道君莫急,既然是佛道之战,必然有个章程,待澄晦师叔上来叙话!” 第六百四十五章 高手频出   澄晦禅师昂然出列,双手合十,朗声道:“诸位,今日我佛门诸多高僧齐聚于皇城帝都,乃百年来从未有过之盛事,今日借此机会,举行佛道论道,更是武林一场盛举!”   他口才极佳,一番话说得台上台下群情而动,见时机已到,澄晦禅师提高声音,道:“既然如此,老衲便暂居释教首擂,以待道门诸位贤者仙长前来挑战!”   竹林寺不空禅师含笑道:“澄晦师兄乃是净土境的高僧大德,佛学精湛,武功高超,担任首擂自然最好不过。贫僧不才,愿镇守第二擂!”   阿育王寺摩柯那难紧接着道:“既然如此,贫僧当为第三擂!”   悬空寺菩提流支昙鸾傲然道:“老衲便来镇这第四擂!”   雍和宫释子乘远印光踏前一步,微笑道:“这第五擂,由贫僧担纲便是!”   这五位老僧,无一不是佛门中有数的武学大宗师。明一、明见二僧心中大定,相视而笑。只听明见禅师笑道:“玄观仙长,我佛门已有五位守擂之人,玄门可是仙长首先攻擂么?”   “不急,不急!”玄观道君呵呵一笑,“之前我等商议,双方共出九人,如今贵方仅有五位守擂之人,尚有四位未曾出现,不如先行定下另外四位,再做理论!”   “想要拖延时间么?玄观,你失策了——”明见禅师心中暗道,目中精光闪动,轻笑道:“既然如此,便请出另外四位大师!”   只见环绕团坐的众僧侣当中,赫然走出一尊明王,生就异象,额头三眼,右手持一族盖,左手握一金刚杵,双臂一振,遍身作虚空色,放火光焰,沉声道:“泉州清净寺金顶明王梵槃,第六擂交由贫僧即可!”   又有一位愁眉苦脸的老僧徐徐出列,叹道:“出家人岂有忿怨争斗之理?只是为了道统之争,老衲也不得不上擂一争了……”   他唉声叹气,双手合十,眼睑低垂,背后虚空荡漾,隐约浮现一尊明王法相,这法相三头六臂,手持钢环、血蟒、如意珠,煞气满身,刚猛无比,睁开怪眼,凡是被其目光所及,皆不由得激灵灵打了个冷颤。   清虚道君眉头紧锁,叫道:“金光寺的菩提法藏,你一身无能胜明王修为,便是在净土境中也算是屈指可数的好手,如何也来参战?”法藏禅师苦笑连连,摇头道:“清虚小友,老衲不得不来,望请恕罪!”   又有一头陀从众僧当中走出,哈哈笑道:“法藏,久闻你的无能胜之道高深莫测,只是无缘交手,今日倘若你在第七擂失手,贫僧自然替你报仇雪恨!”   那头陀生得虎背熊腰,浓眉大眼,样貌粗豪,脖颈上带着一串粗大的佛珠,右手持八辐金刚轮,左手持独股金刚杵,威风凛凛,眉宇间凛然生威。   “大轮明王佛图澄?”华阳剑君冷笑连连,喝道,“西域的和尚也来参战?这倒是奇了,莫非汉传佛教便如此不堪,竟然连九位守擂之人也凑不齐,还需向西域求援么?”   佛图澄仰天打了个哈哈,大笑道:“华阳剑君,三十年前你便不是贫僧对手,今日乃是佛道之争,哪里有地域之别?你玄门哪怕从化外之地挑选好手出战,贫僧也自然没有半句话好说!”   群道都是怒气上涌,玄门一脉向来只在中原传道,何来化外道友?这释教忎地无耻,生恐汉传佛教高手不足,连西域的大轮明王都邀约了来,此人实力强横,当世之间能胜过他的寥寥无几。   玄观道君摇了摇头,傲然道:“华阳师弟,何必与他一般见识?他说无地域之别,便是让他出战又有何妨?谦逊礼让,方能显我东土道门泱泱气度。”   华阳剑君便不再争执,笑道:“如道兄所言,便是迦毗罗卫国乔达摩·悉达多前来守擂,也算是佛门中人。罢了,罢了,汝等随意派遣好手出战便是!”   众所周知,佛教原本起源古印度迦毗罗卫国,乔达摩·悉达多便是佛教创始人释迦牟尼。华阳剑君这话说得有趣,引得台下不少略知佛家典故的百姓也哈哈大笑起来,就连高台上观战的金辇也是微微晃动,显然是姬喜正在笑得前仰后合。   众僧的老脸顿时气得铁青一片,更有不少年轻僧众面带愧色,明见禅师却神色如常,合十行礼道:“大轮明王镇守第八擂,自然是再好不过!”   “至于这第九擂!”明见禅师嘴角突然浮起一丝古怪的笑容,躬身行礼道,“有请大师伯!”   只听诸天梵音响起,天边祥云缭绕,氤氲灵气弥漫,一位慈悲老僧的身形渐渐在半空中浮现,周身佛光宝气,诸邪不侵,似乎空中有一道无形台阶一般,步步生莲,从空中徐徐行来。   他一步步从空中走下,落至高台上,双手合十,沉声道:“阿弥陀佛,贫僧少林澄净,见过诸位!”   见到此人,群僧齐齐立起身来,合掌还礼,就连台上辈分最高的澄晦禅师也垂首合十道:“见过大师兄!”   斜斜靠在銮驾上的姬喜不认识那老僧,见那僧人宝相庄严,又展现了一身深厚高明的武功,当下朝旁边的内侍勾了勾小手指,好奇的问道:“那老和尚是谁?”   那内侍出身名门大派,闻言急忙解释道:“陛下,这位便是少林寺的上任住持澄净禅师,传闻他年老力衰,这才传位于当今住持明性禅师,如今看来,只怕是他厌倦了门派事务,这才卸下住持一职,专心精修佛学武道。”   “上代住持?”姬喜微微点了点头,思忖片刻,徐徐道,“等他们比武打完了,请那位高僧前来一叙!”   “糟了,陛下似乎是对佛门的高僧动心了……”自入朝以来,玄观道君长袖善舞,与一众内侍的关系处理得极为妥当,听了姬喜之言,那内侍不禁暗暗担心起来。   澄净禅师神情祥和,微笑着向玄观道君稽首行礼,轻声道:“灵运至武怀德真人,老衲来担任第九擂的擂主,不知真人意下如何?”   见到澄净出场,玄观道君脸色有些难看,默然良久,这才沉声道:“前辈亲自出手镇擂,玄观还有什么话可说?”   明见禅师呵呵一笑,向前迈了一步,沉声道:“佛门九位擂主皆已在列,玄门诸位仙长,且请攻擂——” 第六百四十六章 首战!全力发动的诸天万劫   玄观道君回头朝几位至交好友看了一眼,目光又在众多道派掌门面上一一看过,笑道:“佛门发难了,贫道先行一步!”   五大道派之主自然知道玄观道君的打算,当下纷纷稽首行礼,唯有神霄之主西河道君眉头紧皱,低声道:“玄观道兄,你身负重责,岂可首先攻擂?那澄晦和尚武功不弱,比之你我尚要略胜一个境界,不如便由贫道先行上擂,好歹也能以五雷正法损耗他些许功力……”   玄观道君轻笑道:“西河道友何必自谦?自从你凝化紫霄神雷,演化诸天雷霆本源,还虚之下,当以你的武功最为刚猛。贫道这几年周旋朝堂之上,武功却是放下了不少。首战还是由贫道出战罢——”   西河道君面色凝重,刚要再说,身边却有华阳剑君轻轻一拉他的衣袖,笑道:“道友无须焦急,且看玄观道兄定计!”   玄门五大道派之中,玄观擅谋,华阳擅断。西河道君迟疑片刻,垂手退下,默然不语,目光只在佛门九位擂主身上打转,心中暗自思忖道:“佛门出了九位净土境的大和尚,便是连天南地北的前辈高人也搬了出来。咱们的还虚境大宗师却一个未见,这可如何是好?玄观道兄一败,我便是拼了性命,好歹也要兑掉澄晦那个秃驴……”   他盘算良久,忽然眼前一亮,环顾左右,低声对华阳剑君道:“道兄,敢问纯阳宫萧掌教何在?”   “萧掌教?”华阳剑君也有些茫然,摇头道,“贫道入城之时,见他与清虚道兄正在一起,如今清虚道兄在此,却不见萧掌教……”   二人都转过头来,目视清虚道君,只见清虚道君微微一笑,轻捋长须,笑道:“前几日纯阳宫来了几个弟子,萧掌教带着他们逛街去了!”   “逛……街?”可怜华阳、西河也都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有道全真,阅历无数,见多识广,陡然听到清虚道君如此答复,也不由得被雷得外焦里嫩,苦笑连连。尤其是不知玄观道君计划的西河道君更是忧心忡忡,喃喃道,“这便如何是好?”   不提几位老道愁容满面,萧千离果然是带着几个徒弟正在逛街。   这次来的徒弟,以纯阳大弟子柳随风为首,楚寻、李承渊、程君、方少白、池寒桐一众六人。除了郭玉盈还在忙于丐帮事务之外,纯阳宫二代门人六大先天赫然齐聚。   看着六个徒弟从这个店铺窜到那个商家,满城奔走,挥舞着银票大肆采买,萧千离背负双手,笑得极为得意。   “很久!很久都没有带着一群主角扫街了……”   “在那西北边陲,这群妖孽都从不空手而归,更何况这皇城帝都?自然更是如鱼得水。”   萧千离至今记忆犹新,自从收了这群妖孽徒弟之后,每次上街,无疑都是一次大扫荡,尤其是三大亲传同时出手,所过之处,大凡有些特殊之物,皆被扫得空空荡荡,满载而归!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纯阳宫层出不穷的武功心法、灵丹仙草、特殊功法甚至是各类奇物,除了系统奖励之外,大多都是三个亲传弟子四处“奇遇”而来。甚至萧千离每到一个地方,都会刻意安排三大亲传“扫街”,而且从不空手而归。   9点福缘的大徒弟柳随风、满值10点福缘的二弟子楚寻、8点福缘的三弟子李承渊,几乎是三个人形探宝扫描仪,哪怕是摔个跟头,都能捡到一些从未引人注目的神物。至于跳崖得秘籍、落水拿仙宝……对于这些妖孽来说,简直如同吃白菜一般容易。   如今,在这三人之外,又有同样满值10点福缘的程君、9点福缘的方少白、9点福缘的池寒桐加入,其“凶残”程度绝不在三大亲传之下。   这还是萧千离刻意压制了人数,若是将玉虚峰上的七星八徒三大记名一并放出……   啧!   一辆租来的马车已经装了半车厢,怀里厚厚的银票却只花了十分之一。萧千离背负双手,笑得很是开心。   “好像是忘记什么事了……”   萧千离轻轻点了点额头,脑中转了一转,右拳轻轻在左掌一拍,恍然大悟,自语道:“险些忘了——”   他长声道:“徒弟们,都别买了!”   街道上人来人往,摩肩接踵,他一声呼喝,顿时人人听得清清楚楚,不由得都把目光投了过来,好奇的对着他指指点点。   几个徒弟都先后奔了过来,程君和楚寻手中还提着没包好的物品,齐齐躬身道:“师尊!”   萧千离对路人奇异的目光置若罔闻,在六人身上一一看过,笑道:“走吧,为师带你们打架去——”   六人不由得大喜,就连最为稳重的柳随风也是目光精光闪动,朗声道:“谨遵师命!”   萧千离袍袖一卷,将马车中六人的采买战果一并收至百宝囊中,又随意唤了一个乞丐过来,交与他些散碎银两,吩咐交还马车。这才撮唇呼啸一声,半空中顿时有六只巨鹰乘风而下。   一只巨大无比的雪白仙鹤徐徐浮现,引得周围的百姓一阵哗然,萧千离一步踏上仙鹤,意气风发,笑道:“徒弟们,走罢!”   六人欢呼雀跃,各自乘上巨鹰,一鹤六鹰离地而起,转瞬之间消失在云端之中,引得不少愚民以为遇仙,纷纷跪拜在地,连连叩首不提。   此时擂台上剑拔弩张,见到玄观道君缓步踏上高台,群僧都是一阵唏嘘,有经验老道的高僧对身边的同伴叹息道:“峨眉山的玄观道君用来打头阵,可见玄门真是无人了……”   第一擂主澄晦禅师合十行了一礼,沉声道:“道君,前些时日你我金殿切磋,你不是贫僧对手,还是去换个人再来罢!”   玄观道君肃然道:“金殿不便施展全力,大师今日尽管放手施为!”   他缓缓伸出手来,一道淡金色的光晕从天而降,将他身形笼罩其中。   这一道光晕中隐约有无数符文跳跃,流光溢彩,圆通无碍,运转不息,隐约透着一股万劫不灭的威严气息,正是玄观道君所执掌的诸天万劫!   他手徐徐托起,只见光芒耀眼夺目,掌心中似乎有一个无形的光轮在不停转动,一道震撼诸天、主宰万界的雄浑力量从中迸发出来,如同一方世界驾临,巍峨神圣无比。   光轮转动间,如同诸天万界一起转动,整个大千世界意志都似乎觉醒。   饶是澄晦禅师之前已经亲身见识过诸天劫轮,此时也不由得感叹道:“周天万劫、脉轮天法,合二为一,道君不愧为当世武学天才!若是等你三花齐开,成就道尊之境,世上有何人能制得住你?”   玄观道君却摇头大笑道:“武学之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区区一个诸天劫轮,又算得上什么大道之尊?”   他周身金光突然尽数敛去,变得古朴无华,法则尽数被其吸纳入体,手托诸天劫轮,加持毕生功力,狠狠向澄晦禅师当头砸下。 第六百四十七章 玄观道君的计划   澄晦禅师曾与玄观道君在金殿上争斗半日,对玄观道君的武功修为知道得清清楚楚,知道他这一招蕴含一方小世界之力,最是磅礴无比,实在是避无可避,当下双掌一合一翻,一式举火朝天,低喝一声:“开!”两道大力轰然对撞,真气四溢,地火水风喷涌而出,震得周身十余丈都嗡嗡作响。   玄观道君一招无果,右手撤回,左手再度凝力,一道气环恢然形成,再度砸下,流光溢彩,华丽无匹!   二人此番相斗与前次大为不同,上一次金殿较量,二人都是小心翼翼,不求胜而先言不败,谨守门户,守得如同铜墙铁壁一般。虽说澄晦禅师乃是净土境的佛门高僧,比玄观道君高了一层,却被玄观道君层出不穷的高深功法缠斗良久,斗得半日之上,才以势强压,击败玄观。   而这一次,玄观道君一上来便全力强攻,攻势如同狂风骤雨一般,金光遍地,万象丛生,斗得极为好看,而澄晦禅师展开领域,守得严密至极。二人斗得数十招,台下佛道两派的好手都已经看出了其中关窍,不少玄门大能都暗暗皱眉,心道:“道兄怎会如此不智?须知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这般打法,岂能持久?”而佛门众高僧齐齐面带微笑,皆是胸有成竹。   旁人都已经看出双方胜败,澄晦、玄观身在局中,更是心知肚明,澄晦禅师暗暗皱眉,思忖道:“玄观武功虽高,究竟比我逊了一筹,他这般打法,莫非是有什么后手?或是他并不打算此战求胜,而是徒耗贫僧的功力,将胜负放在下一局?啊哟,不好——”   想通此节,澄晦禅师顿时恍然大悟,身前布满真气的防御圈子顿时再行缩短三尺,守得泼水不进。这样一来,玄观道君每攻一轮,耗费的真气便无形中多花费了几分,而澄晦禅师则更加少费许多力气。   到了这个时候,个中局势,大能之辈人人看得出来,道门众贤个个忧心忡忡,佛门诸僧则心中大定,相视微笑。而台下围观的百姓则眉飞色舞,大声叫好。   高台上的龙座銮驾中,那位国君姬喜看着擂台上的玄观道君威风八面,攻势如雨,压制得那老和尚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当下连连称赞,笑道:“不愧是至武怀德真人,看来那日金殿之上,他却是刻意留手——唔,想必是真人胸怀若谷,不欲如莽夫一般,只靠好勇斗狠,此等心性,不愧为有道全真!”   身边伺候的内侍虽说出身名门,但是仅仅是化炁境界的武功修为,压根看不懂台上二人所展现的精妙功法,当下也凑趣笑道:“陛下说得极是,玄观真人乃是天下有名的高人,岂会如那和尚一般逞强好斗?今日擂台上事关佛道双方的大事,这才认真了起来……”   此时台上二人已斗至百招以上,愈发气力悠长,澄晦禅师也被压制得有些挂不住颜面,正暗暗思索,是否要全力出手,速胜玄观道君。打定了主意,他刚要变招,却见玄观道君跳出圈子,喝道:“且住!”   澄晦禅师一愣,随即停手,沉声道:“真人何事?”   只听玄观道君笑道:“贫道这脉轮天法,以你之见,当如何?”   澄晦禅师地位崇高,不屑说谎,当下略一思忖,点头道:“诸天万劫本是至高***则之一。真人艺出多门,独具匠心,触类旁通,以脉轮天法催动,演化诸天劫轮,乃是武学中的上乘之作。只等你勘破那一层,武林中能胜你的屈指可数,老衲也难以在你手中讨得好去!”   玄观道君呵呵笑道:“得大师如此推崇,玄观知足了!”   他大笑一声,竟然转过身来,向围观众人长长施了一礼,头也不回的下擂而去,大袖飘飘,神态潇洒至极,引得围观百姓彩声雷动。   见到玄观道君主动认输,澄晦禅师松了一口气,他知道玄观道君虽然比自己低了一个境界,但是内力深厚无比,自己赢他也要耗费一番力气,他能知难而退,无疑是一件好事。   澄晦略一运气,一口真元游遍奇经八脉、十二重楼,见耗费不多,心中暗喜——即便是再来一个玄观道君这般人物,自己也能轻易取胜。   “咦?”姬喜有些好奇的问道,“玄观真人明明大占上风,怎么认输了?”   身边的内侍又是撇嘴,又是叹气,指着昂然下台的玄观道君,说道:“陛下您看,真人连背负的长剑都没有拔出,峨眉剑术天下闻名,真人分明是故意相让!”   姬喜连连点头,叹息道:“真人当真是泽心仁厚,不愿伤了和气,明明是必胜之局也拱手相让,想来是生恐伤了人,故而刻意收手……”   玄观认输下台,众道门大佬齐齐迎了上来,西河道君上下打量了玄观一番,叹息道:“如此也好,再斗下去,只恐道兄有所损伤。虽然输了,到底后面还有八场,咱们还有胜机!”   玄观道君的谋算,并未事先告知西河道君,此时见西河情真意切,多有沮丧之意,知道他是个爽直之人,当下含笑道:“无妨,道友只管……”   玄观一句话还没说完,西河道君却一抖道袍,长声道:“如今我玄门的前辈皆未至,这一战便由贫道出战罢!”   见西河道君神情坚毅,目中露出决然之色,玄观道君深知他的性格,知道他欲以死相搏,以全玄门之名,当下慌忙拉住,低声道:“道友倘若执意上台,也无不可,只是贫道有几句话,西河道友如若不从,玄观便是拼了性命,也要阻你上擂!”   听玄观道君说得郑重无比,西河道君略一犹疑,问道:“道兄有何吩咐?”   玄观将西河一拉,低声嘱咐,只见西河道君脸色越来越是惊讶,半晌才喃喃道:“居然如此打算……”   清虚道君、陆尘子二人双双上前,密密交代,三人轮番劝说,西河道君迟疑半晌,这才重重一咬牙,点头道:“也罢!玄观道兄,兹事体大,可千万要小心行事啊!”   玄观道君点头笑道:“道友所顾忌之事,玄观也早有考虑,必然不会出什么岔子!”   四人在台下商议,明见禅师却已经等得不耐烦了,高声道:“敢问下一位攻擂之人何在?”   西河道君深深吸了一口气,越众而出,足下紫电缭绕,身子凌空缓缓升起,周身紫气氤氲,雷霆大作,徐徐落在擂台上,与澄晦禅师遥遥相对,沉声道:“天师道神霄派西河,见过大师!” 第六百四十八章 打架也要打得好看   “此人便是西河道君?”   看清第二个出场的玄门高人,澄晦禅师不由得暗暗皱眉,看清他周身雷音滚滚,紫电环绕,赫然便是五雷正法练到极为高明的地步。   “此人之前虽是一派教主,却只能算是薄有名声。近年来却异军突起,传闻他演化紫霄神雷,执掌自然雷霆之道,一身五雷正法出神入化,周身有万千雷霆护身。如今看来,此人功法刚猛绝伦,只怕比玄观道君应付起来更为麻烦……”   见到出战的这位道人,銮驾里的姬喜却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问道:“此人……此人究竟是谁?竟然真的有人能掌管雷霆?这……这怎么可能?”   那内侍却是听过西河道君的名头,急忙解释道:“回禀陛下,昔日微臣在华山学艺之时,曾听闻玄门天师道有五雷正法,震慑邪魔,妙用无穷,想来便是这位神霄教主!”   姬喜连连点头,欢喜不迭,笑道:“若是得此人之助,皇宫之中,岂会再有邪魅作祟?待比武结束后,你去邀来一叙!”   西河道君脸色肃穆,沉声道:“久闻澄晦大师之名,西河特来请教!”澄晦禅师点了点头,朗声道:“今日得见天师传人,不胜荣幸!”   西河道君不发一语,袍袖一挥,直接展露了先天道果,擂台上空雷云弥漫,天色顿时暗将下来,擂台周围一片混沌,乾坤颠倒,分不清上下南北。一朵紫黑色劫云恢然成型,笼罩擂台方圆数十丈,迅速布成坎水雷劫,一道道青茫茫坎水神雷带着莫大威能,向澄晦禅师劈去!   澄晦禅师双掌合十,低宣佛号,周身佛光大作,坎水阴雷劈在他的身上,不过将护身真气震得微微一晃,并未受到多大伤害,顿时宽心大放,暗暗点头道:“此人功法猛烈,想来这一手只是试探而已。”   三十六道坎水神雷先后落下,劫云并未散去,反而越来越浓重,整个天空被笼罩在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猛然间电闪雷鸣,一道离火罡雷如同利剑划破黑暗,生生劈下!   “坎水化离火?”澄晦禅师眉头微微一皱,右手一道掌力迎上,咔啦啦轰然巨响,那道劈空掌力顿时炸得四分五裂,离火罡雷也随之消散无形。   乌云之中,只见数道金光破空而来,越来越大,眨眼间便至跟前,当头震下!   禅师连忙抬手去挡,但听得一阵雷鸣,手臂如同触电,酸麻一片,惊讶道:“离火转庚金?竟然有如此威力?”   五雷正法连变了三重,一重比一重更为霸道强横,澄晦禅师心中暗暗称赞,存心要看西河道君的五雷妙用,当下只守不攻,静待西河道君下一轮攻势。   空中雷音阵阵,乌云重重叠叠,只见天空猛然一亮,一道霹雳落下,振聋发聩!紧接着,更多的霹雳落下,一道连着一道,密密麻麻,如网如梭,一排排轰将下来。   “戊土最为厚重,化为神雷,最是沉重无比。西河道君的本事,老衲如今却也看清了,虽不入还虚之境,却足以与玄观道君相提并论,要小心应对才是……”禅师脑中起了这个念头,当下默运玄功,领域撑开,化为无形气罩,任凭戊土神雷狂轰滥炸,却也难以撼动领域分毫。   西河道君嘿嘿怪笑,五雷正法最后一变猛然施展出来,引动天地法则,乌云中青炎滚滚,一道乌黑雷霆从云中落下,起初还只有拳头粗细,落将下来,却化为粗达数丈的参天巨雷。   “甲木为十天干之首,主宰四时,生育万物,本应舒缓、发展、生长,如今化为罡雷,在天是雷或龙,在地是梁或栋,乃至阳之根,果是不凡!”   澄晦禅师挥出一拳,将甲木罡雷打散,精神一长,喝道:“五雷正法皆已领教,西河仙长,老衲要出手了!”   “还击?”西河道君冷冷一笑,双目猛然睁大,亿万道毫光四射,庞大至极的压力散发开来,雷音轰然炸响,青黄赤黑白五彩神光从头顶冲天而起,犹如五色神龙,破开重重空间,直冲劫云而去,炸开无尽云雾,化为罡风煞云。   禅师抬头看去,见那罡风煞云并不像之前的劫云那般遮天蔽日,晴日下,仅仅只投在擂台上一小片阴影,却带有丝丝混沌之气,数不清的上古符文飞舞。不由得变了颜色,惊呼道:“太乙紫霄神雷?”   西河道君笑道:“好眼力!”袍袖挥动,半空中紫烟弥漫,雷音滚滚,一道细细的紫色电光轰然向禅师头顶上击来。   当年破开道陨之地,楚寻无意中得到一株先天乙木之根,萧千离将其转赠给神霄之主西河道君,此人借先天乙木触碰天地至高之妙,终于将五雷正法合一,领悟铸就紫霄神雷,踏入先天高阶。   这紫霄神雷乃是混沌诞生的一丝始雷,最是强横无比,凝化为先天道果,有无上妙用。澄晦禅师摸不清紫霄神雷的根底,哪里敢强行硬接?当下双掌开天,向空中挥出一掌,同时飞身疾退。   轰然巨响,沉重无比的擂台也为之震动起来。澄晦禅师周身领域被这一道紫霄神雷搅成一锅沸汤,真气翻翻滚滚,险些掌控不住,而护身气场也为之一颤,险些破碎无形,不由得心中骇然:“此人明明不入还虚,仅仅一丝紫霄神雷,便能震动老衲的护身罡气,倘若多来几招,岂不是被他越阶挑战成功?”   西河道君却满是遗憾的摇了摇头,低声自语道:“若是能踏入还虚之境,雷域之中,紫霄神雷化作万万千千,岂容这和尚有半点闪避腾挪之力?”   被西河道君一记神雷打得狼狈不堪,大失颜面,澄晦禅师终于认真了起来,一抖袈裟,在身前布下重重罡气,又运气护身,展开领域,沉声道:“仙长好本事,老衲在此候教!”   西河道君却连连摇头,大笑道:“擂台较量本是武道切磋,尽兴即可!贫道今日斗得极是痛快,这便去了!”   禅师一个愕然,却见西河道君足下风雷齐动,托着他的身躯缓缓飞起,径直飞下擂台,与早早等在那里的道门众人会和,一个个上来拍肩捶胸,朗声长笑,显得极为亲热。   姬喜连连击节赞叹,忍不住叫道:“你听听这位道长刚刚说什么?武道切磋,尽兴即可!明明已经将那和尚打得惨败,却大笑而去,不为名节所累,是何等的云淡风轻?又是何等的胸怀广大!道门尽是这般大贤,与之相比,那逞强好胜的佛教,却是落足了下风!”旁边的内侍凑趣笑道:“陛下说得极是!”   却说西河道君回到人群当中,先是与上前的众多道门众人寒暄一番,又走到玄观道君身边,低声道:“道兄,你嘱咐我打得好看一些,如今以道兄之见,可打得好看么?”   玄观道君偷偷摸摸伸出一根大拇指,在西河道君面前一晃,笑道:“你若是再生得俊朗一些,便更加好看了!”   西河道君不由得一愣,二人随即相视大笑。 第六百四十九章 华丽出场   澄晦禅师连胜两位道门大能,释教之中,已是喜形于色,连连称善。明见禅师呵呵笑道:“师叔不愧是本寺的前辈高人,一人连胜玄观、西河两位先天极境,不战而屈人之兵,当真是举重若轻。倘若换了旁人,纵然得胜,也少不得多费许多力气。”   众僧无不颔首微笑,而玄门众人却也兴高采烈,浑然不似连负两局一般。偶尔有些道门大贤暗暗担忧,却转念一想,以先天高阶挑战净土境界的高僧,能打到这个地步,已经算是不错。当下也只得暗暗盘算,接下来又该派出何等高手,才有机会反败为胜。   明见禅师踏前一步,高声道:“如今第二场业已打过,请诸位仙长派出第三位攻擂者。”   陆尘子将道袍一抖,凝神静气,正要迈步而出,却听玄观道君笑道:“道友莫急!”   陆尘子不由得一愣,转头问道:“道兄何事?第二场本该就是贫道出战,只是西河道友求战心切,这才将第二场让与他,这第三场总该贫道来打罢?”   玄观道君连连摇头,呵呵笑道:“咱们好歹也出了两位掌门,倘若真将五大道派主事之人一股脑儿派上,且不说难以胜过澄晦,在外人瞧来,反而教他们看轻了玄门。”   陆尘子迟疑片刻,诧异道:“依你之见,莫非咱们要派出二三代的弟子门人?不成的,咱们的晚辈门人,便是连澄晦那老秃驴一招都接不下来,平白丢了脸面……”   玄观道君笑道:“不然,若是被澄晦一箭穿心,连胜九局,未免也输得太过难看,这第三场,咱们是非胜不可!”   陆尘子皱起眉头,环顾周围,摇头道:“咱们如今来的人当中,却无人能胜过澄晦……”   “谁说没有?这不是来了么?”   只听一声清脆的鹤鸣声响起,天边有金光垂落,万千祥云朵朵,六只巨大的苍鹰从云端中徐徐落下,每只巨鹰脊背上都站立一人,威风凛凛,气势逼人。   围观众人齐齐抬头看去,只见这六只巨鹰前三后三,一齐拱卫云端,鹰背上六人傲然而立,躬身施礼道:“有请师尊!”   见到这等声势,玄门众人不由得齐齐悚然而动,陆尘子却恍然大悟,抚掌大笑道:“有他来此,道门当无忧矣!”   云端深处,无边祥云翻涌,霞光四射,真火开裂,从中翩翩飞下一只巨大的雪白仙鹤,托着一位白衣道人,鼻梁高挺,相貌俊朗,背负剑匣,腰悬纯钧,负手而立,儒风道袍猎猎而动,飘然若仙。正是昆仑山玉虚峰纯阳宫掌教萧千离!   这个出场实在是亮瞎了眼,引得无数百姓啧啧称赞,皆称有道全真,竟然有这般仙家气象。   銮驾中的姬喜更是大起好感,喜不自胜,连连抚掌笑道:“道门大贤果然都是仙人气派,你先速速去请来玄观真人与那位西河仙长入帐叙话,须谦卑些,不要唐突了高人!”那内侍当即接令而去。   萧千离乘鹤徐徐落在道门方阵中,笑着施礼道:“诸位道兄,久违了!”   陆尘子昔年与萧千离并肩作战,极是相得,闻言越众而出,执臂笑道:“你这家伙,非要等到这个时候才来,莫非是还嫌风头出得不够么?”萧千离摇头笑道:“不干我事,是玄观道兄非要我摆足了架势,做足了把戏,才能出场,也不知他哪里来的这么大排场,生恐纯阳宫对头还不多么?”   群道能站在周围的,无一不是玄门大教的话事之人,最是精明,即便之前不知,此时却也大致猜测出了玄观道君的用意。此时听萧千离言辞有趣,早已一发轰笑起来,有无量山灵虚宫掌教重峰道君笑道:“若不如此,岂能彻底将水陆法会的风头彻底压过?”   众人又笑闹一番,那位内侍匆匆赶来,毕恭毕敬的施礼道:“陛下有请玄观真人与西河道君两位仙长入帐叙话!”   听到内侍的话语,玄观道君与清虚道君会心一笑,西河道君莫名其妙,刚要开口询问,却不防玄观道君一拉他的手臂,笑道:“道友,走罢!君王座前,可不要失了我玄门礼仪!”   西河道君被玄观道君一拉,也只得闷头前行,却见玄观道君又回过头来,笑道:“萧掌教,这第三场咱们非胜不可,至于后面的擂台战,你只管与诸位商量着安排便是,千万不要弱了道门声势便可,至于胜与不胜,却没甚么打紧的。”   萧千离微笑道:“道兄只管去,玄门岂会输?”   玄观道君不由得一愣,只是这当口却也来不及多说,当下与西河道君举步便行。   此时释教众僧已经等得大是不耐烦起来,纷纷鼓噪,澄晦禅师得了师侄明见禅师的传音,却好奇的朝萧千离来回打量,只是任凭他竭尽目力,却也看不穿萧千离的真实修为,当下长声道:“敢问哪位仙长上台攻擂?”他这一声运足了内力,刻意朝道门方阵中发声,顿时将众人的寒暄声尽数压了下来。   萧千离睁开慧眼,在澄晦禅师身上转了一转,呵呵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摩醯首罗大自在天,难怪能胜过玄观道兄的诸天劫轮,挡得住西河道兄的紫霄神雷!”   澄晦禅师不禁吃了一惊,他看不穿萧千离的境界本质,却被对方一言识破自身功法来历,急忙向萧千离看去,只见他双目混沌一片,如同其中有无穷量空间。待仔细一看,便见那双眼睛中跳跃着点点灵光,看得越深越久,便觉那点点灵光其实都庞大无比,乃是一个个星球,组成浩瀚璀璨银河,玄奥无比。   他脑中念头急转,暗暗思忖道:“明见师侄说此人武功高明之极,无寂、无嗔二人丧生其手,苦一、苦信、苦因三位联手,却也被他破阵而出。如今看来,果然是深不可测,真不知他是修炼的什么奇功……”   陆尘子笑道:“道友,这一战玄观执意求胜,看来只有道友亲自出场才好!”   “要胜他,却也不难!”萧千离呵呵一笑,转头道,“小君,这一战便由你出战,切记只许胜,不许败!” 第六百五十章 脚踏大地 万劫不坏   见到一个身披重铠,手持刀盾的青年大踏步上擂,围观众人顿时一片哗然,就连明见、明一等人也是茫然不解。   “道门莫非是发疯了么?之前玄观、西河也都是赫赫有名的老牌高手,如今竟然派出一个刀盾手出战?当真是小窥我佛门不成?”   围观百姓却都哄闹起来,之前看道佛大战,虽然是打得热闹无比,但是展现出来的武技实在是太过于高明,除了西河道君用雷霆劈了半天之外,其余的压根是半点也看不懂,此时见到一个持刀盾武器的青年上台,顿时都来了兴致。   姬喜本次出巡观礼,身边带了文武百官,不少都是经历过战场熏陶下来,见到程君出场,不由得大感兴趣,纷纷交头接耳道:“刀盾重步兵本是咱们编制用来对付弓弩手的法宝,居然也能用来高手比武么?”   澄晦禅师也是大为惊奇,微微皱眉,自忖道:“莫非是玄门自暴自弃了么?竟然派出这等小辈羞辱贫僧?”   程君手持秋离刀、吞龙盾,来到澄晦禅师面前,憨憨一笑,道:“和尚,师父要我胜你,你可小心些,不要被打伤了!”   澄晦禅师不由得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道:“小辈好狂的口气,若是你师父在此,老衲说不定还要谨慎些,至于你,还是快快回去罢!”   程君摇头道:“不成的!不胜你,我岂有脸回去见师父?”   面对这净土之境的武学大宗师,程君竟然抢先出手了,右手长刀一闪,已经拦腰砍至澄晦的身侧,实在是快得无与伦比。   “出似长龙收若蛟,行云流水锋鸣刀。”这一记“闪刀”乃是《破阵刀》的精妙招式,澄晦禅师做梦也没想到这一刀竟然如此之快,想要闪躲却已经来不及了,仓促之下一个铁板桥闪了过去,刀锋从鼻尖掠过,寒气一掠而过,险些连汗毛都砍断几根。   “好快的刀!”禅师直惊出一身冷汗出来。   多年来,程君在纯阳门下,始终只学《破阵刀》和《分山靠》两门功法,右手刀左手盾,一攻一守,圆转如意,浑然天成。他的资质并不比柳随风差上半分,数年精修,这两门功法已经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劲道内力上的拿捏已经到了分毫不差的境界。澄晦禅师过于小视程君,险些第一招就吃了大亏。   “刀快还在其次,此人功力不弱,举手投足之间均带有天地轨迹,唔,原来也是先天境界——”认真看了程君几眼,禅师总算是看穿了对方的真实修为,不由得冷笑一声,朗声道:“区区先天一重的本事,也敢在老衲面前挑衅?”   话虽如此,只是程君如此年轻,还是让禅师有些惊讶。他存心要速胜对手,也好尽快灭了道门的气势,当下竖掌一拍,刚刚发招,掌力微微颤动,刹那间化为十余道掌力,同时向程君上中下三路齐齐攻到。   这一掌来得极快,眼见就要掌力及身,却见程君不慌不忙,低喝一声,左手重盾猛然向地面一撞,轰然巨响,刹那间有数十面巨盾虚影出现,排列得整整齐齐,如同一面墙壁一般,将偌大一个擂台封得严严实实。十余道掌力重重的轰击在盾影上,层层破裂,程君却恍若无事一般。   盾墙!   只听一声大喝,却是程君提起巨盾,如同一只全力冲锋的犀牛一般,合身向澄晦禅师猛冲过来,身后一面巨大的盾影恢然形成,劲风扑面,其势猛不可当。   “这是什么打法?”禅师刚刚一愣,刚要发掌将他震开,突见程君猛然高高跃起,头下脚上,合盾悍然扑了下来,不由得吓了一跳,急忙跃身避开,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坚实的擂台被砸得四分五裂,露出一个大洞来。气浪四溢,即便是闪避开来的澄晦禅师,也不由得脑中微微一眩。   撼地!   还不等禅师反应过来,一面巨盾已经从上至下猛拍下来,仓促之下,澄晦禅师低喝一声,真气遍布全身,一声闷响,禅师双腿入地半尺,脑袋也被拍得晕晕乎乎,一时间压根没有回过神来。   盾毅!   这一盾何等凶悍?饶是禅师以无上真气护住全身,却依然被重盾拍了个正着,直将好大一个光头拍出一个包来。程君撤回巨盾,顺手一抛,啪嚓一声,澄晦禅师前胸正着,将他打了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围观众人不论道佛两教,也不论修为境界高低,个个目瞪口呆,眼睁睁看着程君一面巨盾舞得如同风车一般,胡抡乱拍,将禅师如同拍苍蝇一般,赶得上天入地无门,不由得一个个惊得张口结舌。   “竖子敢尔!”被连拍了十几下,澄晦禅师众目睽睽丢了老大一个脸面,心中狂怒至极,身子往后撤了两步,避开程君的合身撞击,随即双目通红,大吼一声,直接展现了领域法相,一尊忿怒法相轰然成型。   净居摩醯首罗者,第十地之菩萨,护世八方天和十二天之一,守护在东北方,将成佛时在色界之顶,净居天之上,现大自在天子之胜报,以胜妙之天形,绍佛位,行灌顶。   “这和尚出全力了……”玄门众人都有些心中揣揣,不约而同的朝萧千离看来,心中都在暗暗担心,“一个先天中阶都不到的小娃娃,如何能经受澄晦的全力出招?”   澄晦禅师心中恼怒之极,直接展现忿怒法相,所对应的自在天为欲界天,为四大王众天,代表了夜叉天人造就的四种恶业,即因欲贪造就身业、因欲贪造就意业、因欲贪而生痴行、因欲贪而生嗔行。引动贪欲之火,能焚尽世间万物!   只是一瞬间,擂台中处处烈火焚烧,这火不是寻常火,乃是以澄晦禅师心中嗔念所引发的怒火,以无上真元催动,形成天地大劫。若是寻常的先天好手,便是连一招也接不下来,便被焚尽真元,功力尽耗。   但在无边欲火之中,程君却呆头呆脑的左右打量了半晌,问道:“和尚,你在干什么?”   “咦?”澄晦禅师不由得一愣,只见对手悠然自得的站在擂台之中,足踏大地,那猛烈无比的欲火,竟然丝毫沾不得他的身子。   澄晦禅师心中一凛,急忙睁开慧眼,抬头看去,却见在对手背后的巨大黑色盾影中,竟然蕴含有一方世界,细细看去,乃是山峦起伏,河陌交通,广大无际。更有一道不灭星斗高悬,周身地火水风喷涌,绽放出万丈毫光,镇住这一方世界,使其天地不得合拢。   “脚踏大地,万劫不坏!这是承天法则?”澄晦禅师心中咯噔一下,脸色突然变得极为难看。 第六百五十一章 盾立!分山第一神技   《礼记·郊特牲》载:“大地承载万物,垂示景象,大地取材,上天取法,因此尊崇天而亲近地。五天定位,参差玄象。”   承天效法后土妙法,承天托地,有万劫不灭之神效。只要还有一口气在,脚踏大地,便能如息壤一般生生不息,乃是诸天至强准则之一。见到程君施展出的竟然是承天法则,澄晦禅师不由得脸色大变。   托了萧千离南征北战的福,近年来纯阳宫名头大振,声望日隆,这股玄门新兴势力已经进了越来越多大势力的法眼,其中隐相宋书剑、血魔陶双亭、剑君谢广陵皆是武林中成名多年的武学宗师,这几人的情报皆摆在各大势力的案头,自然是清清楚楚。   除此之外,萧千离座下三大亲传弟子的名头,也是愈发响亮,首徒柳随风为人中正雍和,执掌开天妙术;二徒楚寻性情率直,荒芜之道也是广为人知;而三徒李承渊则杀伐骁勇,其所精擅的肃杀法则,更是让无数人为之忌惮。   至于程君,为人敦实厚道,虽说被萧千离扔出去行走江湖数年,却依然声名不显,见过他全力出手之人寥寥无几,因此尽管他同样领悟至高法则,却并没有流传开来。   “竟然是承天法则,这下可麻烦了……”   厚土承天,莫说四大王众天的无边欲火,纵然是三十三重天外天的菩提诸法实相来了,也只能硬碰硬与他正面相抗,来不得半点机巧花哨。澄晦禅师刚刚连斗了两场,内力损耗不小,此时见到玄门竟然派出这样一个对手,不由得心中暗暗叫苦。   仗着掌法精妙,澄晦禅师呼呼呼连攻三掌,两掌被吞龙盾格挡招架,第三掌却如同灵蛇一般绕了过来,啪的一掌拍在程君的肩头,却见他只是身子一晃,不惊反喜,笑道:“和尚,看你瘦瘦弱弱的,竟有这般力气,好得很!我就不怕打坏了你,教我赔钱……”   澄晦禅师被程君的话语气得半死,只是手掌拍在程君肩头,如同拍中了钢板一般,震得手掌发麻,心中更是忌惮,怒道:“你师父究竟如何教的,居然教出这般蛮牛来?”   见到二人缠斗不休,澄晦禅师接连击中程君数掌,皆无功而返。台下观战的玄门众贤不由得连连啧啧称赞,陆尘子笑道:“萧道友,你这徒弟怎生炼就的法门?就算是承天之道,也不至于硬朗到这个地步……”   萧千离呵呵一笑,解释道:“道兄不知,我这徒儿生性憨直,不懂变化之道,故而我首先教他就是不言胜而先求不败,极重守御。继而又将一门《千雷煌烈》的功法传授与他,希望他能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武学之道来。”   龙虎山的张正辰在旁边听得真切,点头道:“《千雷煌烈》贫道也听闻过,只知这门功法重意不重招,心思想在哪里,功法就变在哪里,不知是也不是?”   萧千离点头道:“道兄见识广博,说得半点不错!那段时间,本座不在山中,由传功长老谢剑君代为传艺。谁知这徒儿练功不得法,渐渐练得不对味来,与本门心法《坐忘经》呼应,竟然化出一门新的心法,便是神兵利器,也难破其御劲之能。故而谢剑君将其命名为《铁骨衣》,与承天法则倒是相得益彰!”   众人齐齐抬头看去,见程君右刀左盾,全力防守之下,如云城护体、寒光照铁,可怜澄晦禅师面对程君,恰如狗咬乌龟、猫抓刺猬一般无处下手,只怒得连连顿足,却也无计可施,不由得纷纷抚掌笑道:“好个铁骨衣,单论防御之能,当真是天下无双!”   转眼之间,二人已斗得百招上下,程君大半个身子都护在重盾之后,守御得如同铜墙铁壁一般,任凭澄晦禅师攻势如狂风骤雨,依然奈何不得他分毫,反而自己禅心大乱,接连数招都险些乱了方寸,露出老大一个破绽。   清虚道君看了几眼,鼓掌笑道:“好个大和尚,竟然对一个小辈用这等心思?跨越了一个大境界,竟然还要行险弄巧,引你家徒儿变守为攻?”   萧千离已经看得分明,微笑道:“他用错心思了,若是旁人,说不定还会借势强攻,我这徒儿却是步步为营,分毫不会出错。”   果然如同萧千离所料,澄晦禅师接连卖了几个破绽,程君却始终无动于衷。再斗四十余招,澄晦禅师长叹一声,终于彻底死了出奇制胜的心思,掌法一变,攻势如长江大河一般滔滔不绝,招招如同烘炉打铁一般,震得程君气血翻涌,狼狈不堪。   这番斗法,却是无趣之极,两人硬碰硬再斗百招,二人的出招越来越慢,劲力却愈来愈是刚猛。   此时佛道众人都已经看出了胜负关窍,到底是澄晦禅师功力更为深厚,境界也更为高明。尽管程君领悟承天法则,能借力天地,奈何在澄晦禅师的领域中几乎借不到后土之力,渐渐露出疲态。清虚道君叹道:“到底是差了一个大境界,令徒能将澄晦禅师缠斗到这个地步,已经实在不易……”   萧千离却微笑着摇了摇头,低声道:“快要分胜负了!”   几位道门大能虽然离得极近,却也没有听清萧千离的低语,陆尘子快人快语,也不忌讳什么,奇道:“你说什么?”   此时台上交战双方,对各自的处境均是心知肚明,澄晦禅师苦笑连连,自忖道:“竟然被这小娃娃逼到这个地步,下一场却是无颜面再战了……也好,兑掉了玄门三位攻擂之人,也算是功德圆满。”   想到这里,禅师长叹一声,振奋起精神来,大喝道:“最后一掌,你若接不住,便速速退去罢!”   他左手一起,五指虚抓,握成空拳,偌大的自在天蕴含的精气皆被其一把抓在手中,汇集丹田真气,呼的一掌劈出,擂台上气息陡然一窒,空气也随之扭曲起来,可想而知这一掌是何等的威力?   见到这一掌,玄门人人脸色大变,清虚道君急忙叫道:“大师手下留情——”陆尘子却大叫道:“小子快退!”   萧千离却猛然精神大振,笑道:“胜负就在于此!”   程君累得满身汗水涔涔,眼见这一拳刚猛无焘,笼罩天地,实在是避无可避,他反而呵呵一笑,叫道:“你败了——”   他背后的巨盾虚影轰然落下,一道黑红流光环绕全身,猛然激发出来,只听程君狂吼一声,血管青筋爆出,周身肌肤尽裂,鲜血如雨落下,双目瞪圆,左手死死扣住吞龙盾,向下猛力插入地面,爆喝道:“立!”   只听霹雳一声巨响,澄晦禅师的掌力刚刚触及盾面,只觉一道大力从重盾原路返回,刹那之间手掌、手腕、手肘、手臂、肩头尽数被刚猛无焘的劲力震碎,身子倒飞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哇”的吐出一口血箭。   “坚若磐石镇江山,兵来将挡奈我何!”   分山靠第一神技——盾立! 第六百五十二章 一屋子小强   程君所修炼的功法,右刀招式名为《破阵刀》,左盾招式名为《分山靠》,招式刚猛绝伦,一攻一守,最是相得益彰。   而《分山靠》乃是擎盾武技,又分为“云城盾”与“破阵令”两大套路,其中有一招名为盾立,攻守兼备,乃是这套路数中的最强一招。一旦施展出来,人即为盾,盾即为人,加持承天法则,在盾立那一瞬间,能将天地法则凝于自身,反弹敌人一切伤害。   “怎……怎么回事?”一条手臂被震断,饶是澄晦禅师武功高明,见识广博,此时内心也是一片茫然,甚至连身体的剧痛都暂时忘得干干净净。   “我刚刚经受的,明明是自己的须弥山掌力,个中的自在天意境,岂会认错?”   “究竟什么功法,能让贫僧的功力反击自身?”   澄晦禅师艰难的抬起头来,一眼见到程君半跪在地上,吞龙盾插在身前,深愈半尺有余,周身有四面巨盾虚影不断旋转,循环往复,显得极是威武。   程君挣扎着站起身来,露在铠甲外的肌肤寸寸龟裂,鲜血涔涔而下,转瞬间变成了个血人,却依然竭力将吞龙盾从地上拔出,呵呵笑道:“到底……到底还是我……我赢了……”   澄晦禅师茫然半晌,慢慢站起身来,看了骨骼断裂的左臂一眼,涩然道:“贫僧艺成以来,从未见过你这般对手。不错,今日之战,是你赢了!”   禅师心中苦涩,自承败局,却见对手半晌没有动静,诧异的抬起头去看,却见程君拄着重盾,脸上依然挂着笑容,神智却已经昏迷过去。   原来程君到底比澄晦禅师武功差了一大截,数百招硬拼,早已身负极重内伤,若不是承天法则强横无比,早已重伤不支。此时拼着最后一点力气,将法则吸纳入体,施展绝技盾立,将澄晦禅师的掌力尽数反弹而回,己身同样也遭受沉重一击,哪里还能支撑得住?顿时陷入昏迷中,双腿却犹自屹立不倒。   围观百姓静了一静,突然爆发出震天阶般喝彩声,欢声雷动,几欲震耳欲聋。他们虽然看不懂台上二人的武功路数,但是程君浴血奋战,死战不退的场景,却是看得清清楚楚。就连几位军中宿将也是抚须长叹道:“如此勇悍,当真不愧为我大燕健儿!”   看到如此惨烈的一幕,道佛两教均是默默无语。当下双方各有人上来,两名中年僧人扶起澄晦禅师,徐徐下台,这边却是柳随风与楚寻双双抢出,柳随风抱起程君,大踏步走下台阶。楚寻却留了下来,从怀中取出金乌拳套戴在手上,沉声道:“守擂之人何在?”   见楚寻叫阵,竹林寺不空禅师随即长吟佛号,缓步上台,稽首道:“老衲不空,见过小施主!”   竹林寺乃是彭城郡(今徐州)八大古寺之首,历史上溯六千年之久,初名青园寺,后被晋穆帝“敕改”为竹林寺,有诗赞曰:“竹林古寺竹声喧,翠云掩映狮子山。千顷福田结如意,万竿修筠报平安。云卷云舒慈悲国,人往人来菩提园。无上清凉悟大道,种竹原本是参禅。”虽然没有少林、白马这般声名遐迩,却在释教中赫赫有名。寺中传承从未断绝,不知有多少上古典籍保存流传下来,因此历代均造就了罕见的武学大宗师。   柳随风抱着程君回来,萧千离顺手丢了一个小小的化三清气场在徒弟身上,一朵青莲徐徐张开,程君闷哼一声,悠悠醒转过来。   “师父……”   程君满脸愧疚之色,张开嘴刚要说话,却听萧千离微笑道:“你打得不错,好好休息罢,接下来就看你师兄弟们的本事!”   见到不空上台,清虚道君微微失神,朝萧千离走了过来,摇头道:“这一战不太好打……”   “哦?”萧千离眉头一挑,只听清虚道君低声道:“你那姓楚的徒弟虽说比之前一个功力略强,奈何不空和尚最精擅的便是韦驮天法……”   “韦驮天法?”萧千离目中神光一闪,轻笑道,“是那个以善走如飞著称的私建陀提婆、韦驮菩萨么?”   清虚道君点了点头,轻声道:“以贫道之见,只有你大徒弟的元始开天妙术,才有机会缠住不空和尚。若是跟不上他的速度,便只能被动挨打。贫道也知你那徒弟执掌荒芜,但是破不开时空,却又如何?”   萧千离却摇了摇头,神秘一笑,低声道:“阿寻的荒芜之道……可不是仅仅如此简单啊……”   斗到这个地步,佛道双方都已经打出了真火,二人仅仅只是通名道姓,立刻便斗在一处。楚寻第一时间便展开了荒芜法则,将偌大的擂台尽数化为绝境,拳锋所至,擂台边的木柱顿时干枯皱裂,生机不断流逝,似乎有一道看不见的岁月空间笼罩其中,转瞬之间已是千百年之后。   “好霸道的荒芜之道……”   见到楚寻的威势,不少人都倒吸一口冷气,有人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唾沫,口中喃喃道:“只怕我挨了一拳,立刻就会拳意中的荒芜夺取生机,变成一个垂垂老朽罢!”   但是不空和尚却恍若未见,他大袖飘飘,身形化作一道流光,楚寻的拳风虽然霸道,却压根沾不上他的身子。   “荒芜之道乃是诸时之首,且不说不空和尚原本就是净土境界的高僧,单单是他的速度,便足以超越诸时。就算你的徒弟本事再大,打不到他,岂非全然无功?”   清虚道君忧心忡忡,萧千离却是悠然自得,笑道:“阿寻打不到那和尚,那和尚又岂能奈何得了阿寻?”   听萧千离如此说,清虚道君急忙抬起头来,凝目看去,不由得惊“咦”了一声,喃喃道:“怎会如此?”   此时不空和尚已经窥出楚寻的破绽,一道黄气围绕着楚寻转了两转,突然一掌拍出,正中楚寻的胸口。   “砰”的一声闷响,楚寻身子一晃,打空的左拳反手拍了过来,却被不空和尚轻轻巧巧的闪了过去,又是一掌打在楚寻的后肩。   眼见不空禅师的身形越转越快,楚寻胸前身后接连中得十余掌,却依然屹立不倒,出拳的力道丝毫不减半分。   “又是一个如刚才那使刀盾之人般的家伙……”台下众人此时也都看了出来,顿时一片大哗。程君的筋骨防御之强,已经算是天下罕见,如今这纯阳二弟子肉体之强横,几不下于那位承天少年——这般下去,就算不空大占上风,说不定也会被对方突出奇兵,瞬间反杀!   不空禅师也是极为意外,他长于轻功,掌力相比则稍稍弱上一些。饶是如此,以他净土境的修为,一掌下去,普通先天好手也免不了筋断骨折,而这青年仅仅只是身子一晃,传来的反震之力却是极为强横,不禁心中暗暗叫苦。   几位佛门高僧都已经看出了场中局势,想到刚才澄晦禅师被程君一盾反杀的场景,心中顿时掠上一层阴影,有人忍不住喃喃自语道:“纯阳宫的门人,莫非都是这般难缠么?” 第六百五十三章 最强状态的李承渊   众门人的底细,自然是萧千离知道得最为清楚。   程君的根骨天赋之强,实在是惊世骇俗,同门七星八徒三大记名,均是举世罕见的妖孽天才,也唯有同为10点满值的李承渊能与之相提并论。相比而言,楚寻“仅”有6点的根骨,实在与程君相去甚远。   但是这十一位妖孽徒弟中,唯独只有本命土行的楚寻,真正学全了《六甲御》和《地皇灭》两门纯防御功法,又以《坐忘经》相互融合之后,成就不灭之体的唯一一人。   “甲子护我身、甲戌保我形、甲申固我命、甲午守我魂、甲辰镇我灵、甲寅育我真,故为六甲。凡驱使六甲御者,万载不磨、万法不侵、万劫不灭!”   “地皇者,天皇一气下降于地气,受之二气相合,主生化金光之气,朴至大者无形状,道至眇者无度量,乃为洞神真境。”   这两门功法练到高深之处,任一门都足以与少林《金刚不坏神功》相提并论,更何况是两门同修?加上楚寻本命为土,铸就荒芜大道,更是相得益彰。   在萧千离看来,即便是轻功最高的柳随风,也难以与韦陀天法相提并论,既然拼速度拼不过,索性将楚寻派遣出来,先守一个不败之局,寻机再谋求取胜之机。   这一手果然打了佛门一个措手不及,不空禅师身法如电,在荒芜大地中反复穿梭,一边以速度突破岁月侵蚀,一边苦苦辗转,寻求楚寻的破绽,偶尔出手,在常人看来已是石破天惊,却难以对楚寻构成致命的威胁。   二人斗了数十招不分胜负,萧千离微微一笑,目视李承渊,对他略一点头示意。   台下的李承渊看得眉飞色舞,此时得了师尊的示意,当下再也按捺不住,顺手拉了身边一个道者,低声询问几句,点了点头,提枪大踏步向佛门方阵走来,喝道:“阿育王寺的摩柯那难在哪里?”   摩柯那难不明所以,当即越众走出,问道:“施主何事?”李承渊大大咧咧的笑道:“我是纯阳门下三弟子李承渊,你既然是第三擂擂主,咱们也不必等上一场结束,这便痛痛快快的打上一场如何?”   摩柯那难出身东南佛国,也是火爆性子,瞥了擂台上一眼,见二人短时间内绝难以分出胜负,当下提起禅杖,慨然道:“如此甚好!”   他左右环顾,一眼见到东北角有大片空地,当下向那边一指,大声道:“就在那里便是!”   “好!”   两人同时起步,摩柯那难抢先一步来到场中,喝道:“来战!”李承渊战枪一抖,化出数十点枪花,刹那间笼罩摩柯那难全身上下,只见摩柯那难屏息静气,禅杖一摆,“铛呜”一声怪响,顿时将战枪荡了开来。   这二人动上手来,顿时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围观众人两边观战只看花了眼,呐喊助威声此起彼伏,喝彩如雷。释教之中有人窃窃私语道:“不是说好了擂主战么?如何变成了同时开打?”明见禅师眉头一皱,刚要上前喝止,却被旁边的师兄明一禅师一拉,摇头道:“师弟莫要如此,你瞧如今群情纷涌,人人喝彩,谁会在意什么擂主战?倘若引起众怒,反而不美。”   明见禅师犹豫片刻,见围观百姓欢呼震天,不由得眼皮跳了一跳,恨恨的忍了下来,低声道:“横竖也是玄门败局,纵然咱们多出手几人又如何?只等他们出战九人败退,便是咱们胜局大定!”   明一禅师嘴唇动了一动,见到自家师弟脸色难看,当下又忍了下来,心中只是暗暗道:“哪怕玄门输了八场又如何?那一位就虎视眈眈的站在那里,咱们有几人能在他手中讨得好去?这一次只怕是有些不妙……幸好住持师兄早有所料,特意请出了大师伯……”   李承渊与摩柯那难这一战,与前几场皆是不同。二人都是出手极为狠厉,杀伐骁勇,一往无前,斗得凶险无比。斗得六十余招,李承渊身子前扑,摩柯那难窥得破绽,侧身闪开,一杖挥出,正中后背,打得李承渊口中鲜血狂喷。   李承渊却哈哈狂笑,头也不回,战枪反转,猛然向身后刺出,一枪正中摩柯那难的右肋,顿时飙出一道血箭。   摩柯那难也是个硬汉,右肋重创,却看也不看,一杖当头直劈下来,李承渊刚刚回转身子,只来得及将头一侧,那粗重的禅杖砸在手臂上,咔嚓一声,一条左臂顿时抬不起来。   见到此状,台下众人不由得齐声惊呼,李承渊后退几步,转头看了左臂一眼,哈哈笑道:“和尚,你也是个猛人!”摩柯那难倒提禅杖,大笑道:“你这娃娃也不错!只是你到底修为境界差了一大截,还是回去勤学苦练,过得几年再战罢!”   李承渊摇了摇头,朗声道:“你错了!我最擅长的本事却并非步战!”   摩柯那难有些诧异,问道:“莫非你更精通水战么?”   李承渊哈哈一笑,走到空地边,向观战众人大声道:“诸位,在下更擅马战,还请借一匹马来!”   “马战?”   斜斜靠在銮驾中的姬喜正在与玄观、西河二位道君闲谈,此时听到李承渊大声说话,当下不由自主的坐直身子,诧异道:“马战?不是只有两军阵斗将才会用马战么?擂台比武,马战能派上什么作用?”   玄观道君熟知纯阳家事,微笑道:“陛下不知,此人本是军中斥候出身,最善马战,因此投身纯阳宫门下,却依然改不了这个习性。幸好纯阳掌教萧千离博学,为其量身打造了一套马战武功,倒也可堪一看!”   姬喜顿时大感兴趣,笑道:“既然曾是我大燕军士,唤人借他一匹马便是!”   天下都征讨兵马大元帅长孙雄正在座位上观战,原本看得热血沸腾,听内侍前来叙事,当即离座而出,亲自牵来一匹通体雪白的高头骏马,走到空地边。见到长孙雄,李承渊当即单膝下跪,朗声道:“踏燕骑统领李承渊,见过元帅!”   “踏燕骑?”长孙雄不由得一愣,上下打量了李承渊一番,笑道:“难怪看你有几分面熟,原来是出身镇北军。好小子,你如今伤了一条手臂,还能再战么?”   “尽诸宵小镇北义,长枪独守大燕魂!”看着那熟悉的苍老面容,李承渊一时间又仿佛回到了那个南征北战的岁月,虎目含泪,大声道,“凡白虎旗指向,有死无生!”   “有死无生!”长孙雄白眉一扬,哈哈大笑道,“有种!没有丢了镇北军的脸面!此战若是胜了,老夫在元帅府为你庆功;若是败了,英魂祠有你一个名字!”   李承渊霍然立起,举起单手,向老元帅行了一个军礼,随即翻身跃上马背,单手持枪,威风凛凛,喝道:“和尚,再来!”   “呵——”见到李承渊上马,深知自家师弟底细的柳随风不由得微微一笑,低声自语道,“最强状态的李承渊,许久不见了啊……” 第六百五十四章 天下任驰骋   自从李承渊投入纯阳门下以来,历经战役无数,受伤累累,堪称最为好战、武功最为凶悍的一位。   结合李承渊的经历和特点,萧千离为其量身打造了一套修行路数,以锐利无匹的《残金缺玉》内功为根基,以刚猛无焘的《大弥天拳》为主战功法,得到《坐忘经》提升之后,又将更为高明的《天蚕变》传授于他,辅以《千雷煌烈》,堪称纯阳二代弟子最为悍勇之人。   《彖·乾》有云:“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至哉坤元!万物资生,乃顺承天。乾道变化,各正性命。”   李承渊天赋卓绝,精炼有成,将金行内功心法《天蚕变》与《坐忘经》融为一体,结合自身武学特点,演化出一门全新的内功心法——《傲血战意》,越是重伤之下,便越是战力成倍提升。   此时上得马来,李承渊精神倍长,一柄虎头湛金枪加持法则,肃杀气息顿时弥漫全场,不论对手如何应对,皆是一往无前,招招强攻,每一招都是拼着两败俱伤而去。尽管摩柯那难境界修为都要远胜于他,却依然被杀得手忙脚乱,狼狈不堪。   “不愧为肃杀极境,贫僧即使展开领域,却也被他险些一枪刺穿……至强法则之下,便是净土之境也难以轻易碾压!”摩柯那难也是愈战愈勇的人物,只是略一转念,立刻挥动禅杖,与李承渊斗得不可开交。   “咚——咚——咚——”   惊雷般的战鼓声隆隆响起,旁观众人纷纷转过头去,窃窃私语道:“谁在击鼓?”   只见白发苍苍的长孙雄甩掉了长袍,露出月白短衣,手持鼓槌,将净街鼓擂得震天响,原本是用来皇帝出巡的礼仪大鼓,此时竟然敲出几分沙场鏖战的惨烈气息来。   见到老元帅如此举动,那随行内侍一时有些惴惴不安,低声道:“陛下休要见责,老元帅实在是……”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姬喜却哈哈大笑道:“长孙这老东西也是闲得许久啦,想必是多年不动刀枪,此时来了兴致,敲一敲鼓有甚么打紧?朕又岂会责怪?”   这一击鼓不要紧,李承渊一枪刺空,带马奔出数丈,缓缓抬起头来,双目中一片血红,战意愈发高昂。   闻鼓!军临!   这一刻,《傲血战意》心法被催动到极限,只听李承渊霹雳一声大喝,连人带马化为一道流光,手起枪落,一只血红的凤凰振翅飞起。   百鸟朝凤!   见这一招刚烈恢弘,精妙绝伦,摩柯那难也是哈哈大笑,喝道:“来得好!”   他禅杖飞旋起来,偌大的领域被其带动,化为席卷一切的旋风,顿时将二人的身影一并吞没其中。   坚硬的地面大片龟裂,石块刚刚被卷入旋风,顿时化为齑粉,尘土飞扬,围观众人都已经看不清二人的身形,只有爆喝声遥遥传来。   一只血红凤凰艰难的从旋风中挣扎出来,李承渊紧随其后,连人带马都是全身浴血,猛然从旋风中挣脱。那只凤凰摇摇晃晃,随之灰飞烟灭。   “越是绝境之下,越是疯狂!”柳随风一脸轻松的耸了耸肩,轻笑道,“那老和尚有麻烦了……”   旋风突然破碎无形,一柄禅杖从中挥出,李承渊嘿嘿一笑,故意身子一歪,咔嚓一声,左肩胛骨顿时被齐齐打断。   几乎与此同时,李承渊右手的战枪也回转过来,“噗嗤”一声深深扎进了摩柯那难的肩头,饶是摩柯那难玄功精深,却也抵御不住加持肃杀法则的战枪,顿时血流如注。   二人都是半边身子残废,单手持着武器狂挥乱打,每一杖下去,都会打得李承渊口中喷出一道血箭;每一枪刺出,都会洞穿摩柯那难的身躯,带出一溜血珠。众人看得心惊胆战,做梦也没想到竟然会看到如此恶战。   “净土之境,竟然被先天二重逼平?”明见禅师的脸上肌肉不断抽搐,几次想要喊停,却犹豫着没有开口。   “和尚,也试探得差不多了吧?”李承渊与摩柯那难对了一招,带马错身而过,大喝道,“下一招,分胜负罢!”   打到这个地步,竟然还是“试探”?围观百姓不懂关窍,佛道双方却是心惊肉跳,倘若两人还有什么压箱底的本事,下一招只怕就要落得一个同归于尽之局。   摩柯那难哈哈笑道:“正是如此!”   李承渊长啸一声,提起染血的战枪,突然带马加速,连人带马化为一道黑气,周身血光大作,只余一点凛冽无匹的锋锐枪尖,向对手发起猛烈的突刺。   摩柯那难也飞身扑上,禅杖一摆,一尊韦陀恶相隐约浮现,随即尽数加持在禅杖之上,那粗如鹅卵的禅杖突然化为参天巨棍,轰然压将下来,其势威猛无比。   两人的身影一闪即逝,交身而错,马匹哒哒哒一口气奔出数十步,才渐渐放缓,前腿一软,跪在地上。李承渊跌落下马背,打了几个滚,便告不动;摩柯那难身子一个踉跄,反手将禅杖驻在地上。   “谁赢了?”围观众人都伸着脖子挤着去看,就连佛道两教的高人大能也都看得紧张万分,手心中沁出了冷汗。   就连擂台上斗得难分难解的不空禅师,也不由得招式一缓,沉声问道:“谁赢了?”   楚寻并不趁势进攻,拳锋凝而不发,摇头道:“次次以伤换伤,三师弟若是未入先天,这般拼斗下去,只怕活不过三十岁——”   不空禅师也是人老成精的人物,闻言已知胜负,轻叹一声,低声道:“咱们这些老骨头,却是比不得年轻人筋骨为能了……”   他抬起头来,似乎一瞬间变得苍老许多,叹息道:“你我斗到这个份上,可作和论?”   楚寻略一犹豫,点头道:“也好!我知你留了手,我却也未吸纳荒芜,放手一搏,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不空禅师连连摇头,叹道:“后生可畏!后生可畏!”长叹一声,身子一晃,已经落在台下。   此时李承渊身子突然一晃,重重的跌落马下,摩柯那难的袈裟上,赫然有大片血迹蔓延开来,令人触目惊心。   他艰难的转过身来,口鼻都沁出鲜血来,嘿嘿怪笑道:“究竟还是打了个两败俱伤——”   佛道都有人快速奔上前去,一名老僧慌忙扶住摩柯那难,问道:“师兄,你伤势如何?”   摩柯那难脸色煞白一片,挣扎着伸出一只手撩起袈裟,赫然见到小腹已经被刺穿一个大洞,深可见脏腑。若不是他一身净土修为,只怕便会毙命当场。   他指着不远处昏迷不醒的李承渊,哑声笑道:“以此子之能,若是熬过这一关,此后天下之大,当任其驰骋!” 第六百五十五章 十年之后 谁执牛耳?   一位来自紫阳观的老道距离最近,俯身抱起李承渊,另一位出身丹阳派的道人匆匆赶来,略一探察,不由得脸色大变,急忙摸出一瓶丹药,不分好歹一并倒入李承渊口中,细细探寻良久,这才松了一口气,道:“前胸骨骼尽碎,还好保住了一条小命!”   几名道者护送着李承渊回到玄门方阵中,正迎上纯阳众人,柳随风行礼接过李承渊,萧千离稽首施大礼参拜,道:“多谢几位道友援手之恩。”   那丹阳派的道人连连摇手,笑道:“令徒为玄门浴血搏杀,我等技艺不精,只能以所学丹道护住令徒命元不散,至于日后他一身武功……咳咳,便要看令徒的造化了。”   刚刚走下擂台的楚寻却摇头笑道:“这点小伤算什么?三师弟更重的伤都受过,还不是活蹦乱跳的活下来了?”他伸手扶住李承渊,在他背后略一推拿,只见李承渊咳出一口淤血,渐渐醒转过来。   他甫一睁眼,周围众人顿时齐齐倒吸一口凉气,这等罕见的重伤,若是常人,纵有医道圣手为其细心调养,也少说要在鬼门关上打个转,生死也在两说之间。而这纯阳三徒仅仅只是片刻之间便苏醒过来,体质之强,简直是匪夷所思。   李承渊却摇头叹道:“枪入三寸四分,可惜,可惜,若是再多两分,必然当场取了他的性命!”   楚寻呵呵笑道:“三师弟,你够了!”   两个年轻道人提着长枪、拉着战马过来,柳随风行礼称谢,接过长枪,轻轻一拍马头,转头笑道:“二师弟帮承渊去还马罢!下一场该轮到我了……”   三场拼斗,玄门两平一胜,双方各有三人离场,但是三场的较量过程却是大不一样。   程君绝境之中以盾立重伤澄晦禅师,自己也无力再战;李承渊与摩柯那难拼到最后一口气,双双垂危;而楚寻与不空禅师则是谁也奈何不得谁,只得平和收场。   看了这三场拼斗,围观百姓自然是目不暇接,大呼过瘾。但是在佛道两教中,看着纯阳宫众人,目光却变得无比复杂。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武林中对于纯阳宫这个崛起的门派的看法出奇的一致——尽管有宋书剑、谢广陵等人协助,又有几位天资卓绝的二代门人异军突起,但是在他们眼中,只有一个掌教萧千离能够与那些武林巨擘比肩,萧千离就是纯阳宫,纯阳宫也只有萧千离。   而这次擂台战,澄晦、摩柯那难、不空三人,在江湖中都算得上是有数的高人,而萧千离并未出场的情况下,仅仅是程君、楚寻、李承渊三人,便将这三位高僧一一兑子出局。   “不知不觉中,纯阳宫的二代门人,竟然已经成长到这个高度了么?”玄门众贤看着纯阳门人,心中满满的都是感慨;而佛门诸多高僧,目光中尽是忌惮之色。   “除了少林之外,还有谁能与纯阳宫放手一战?”   明一禅师目光落在徐徐上台的柳随风身上,轻叹道:“少林除非请动涅槃堂出马,方能与纯阳宫匹敌……至于知藏院那位……唉!”   明见禅师则心头更为沉重,喃喃自语道:“若是放任其发展下去,十年之后,谁执武林牛耳?实在是难说得很了……莫非,莫非就这般眼睁睁看着玄门崛起?”   悬空寺菩提流支昙鸾也长叹一声,缓缓走上擂台,合十稽首道:“贫僧昙鸾,见过小友!”   柳随风含笑道:“大师不必多礼,晚辈要出手了!”   面对境界远胜自己的对手,柳随风不急不慢,陨月剑跃在手中,一道流光从天而降,霎时云开雾散,混沌分明,有阴阳二气从灰蒙蒙的混沌中凭空生成,缓缓游荡周身数丈之间。   生太极!   昙鸾禅师目中大放异彩,连连点头道:“丹道逆生,天地相为体用!久闻纯阳宫有绝技生太极,今日得见,果然不凡!”   生太极之下,一切行动都会被阴阳二气限制,昙鸾禅师第一时间便展开领域,顿时在气场中行动自如,阴阳二气涌至身边,却被一道无形罡气排开。只是他存心要看柳随风的底细,因此一时间并不放手施为,只是耐心试探,寻找柳随风的武功破绽。   柳随风长剑展开,一套入门的《太虚剑法》在手中施展得如同行云流水,守得泼水难进,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与昙鸾禅师斗了个旗鼓相当。   看着二人斗得激烈,几位玄门高人都是一阵恍惚,似乎看到了当年萧千离仗剑纵横的身影,清虚道君曾多次与萧千离并肩作战,感慨道:“好一个纯阳首徒,当真恍如萧掌教昔日风采!”   陆尘子轻笑道:“十年之后,又是一个萧千离!呵,纯阳有了继承人,咱们的继承人却在哪里?”   众位玄门大能顿时想起自家事,不由得个个唉声叹气,张正辰苦笑道:“老道在这个位置熬了三十年,却不见后来之人……这般下去,等老道和几个师兄弟一命呜呼,龙虎山还如何与佛门争雄?”   华阳剑君笑道:“道友何必多虑,玄门青黄不接,佛门又比咱们好到哪里去?”   西河道君却呵呵笑道:“你们五大道派还嫌弃后继无人?我神霄派原本就零零碎碎百十号人,仅有我和白琼师弟位列化神,老道却还不服输,要好好大干一场,才不枉先师传承衣钵!”   陆尘子轻呸了一声,佯怒道:“你得了先天乙木之根,五雷正法业已补充完毕,重现天师道上古传承,这般下去,迟早会涌现几个撑门面的弟子出来。平白在这里得了便宜还卖乖……”   这一下却捅了马蜂窝,几个道门大佬顿时如同孩童一般吵嚷起来,萧千离失笑道:“都是一方教主,还作这般小儿女状!本座有一计,担保诸位无忧矣!”   几人都停了争吵,纷纷向萧千离看来,齐声道:“计将安出?”   萧千离伸手入怀,伸出之时,却捏着几本一模一样的书册,一一分发下去,笑道:“有此经在手,想必诸位都能有所裨益,少说也能多活几年!”   “多活几年?又有什么用……”陆尘子刚嘟哝了半句,低头看清封面的文字,不由得全身一颤,失声叫道,“这是……《空冥诀》?”   萧千离含笑道:“化神境界乃安神祖窍、荟聚先天之功,重在‘众妙归根’,距离‘天人合发’的炼神还虚,中间缺了一个‘无形无相’的‘空冥’阶段。如今我借助这道陨之地得来的《空冥诀》,与本门功法推敲对应,重新撰写了一本新的《空冥诀》,诸位凡是到了化神高阶,苦无晋升之法,便可以此推演……”   不等萧千离说完,众人都已经明白这门功法的重要性,不由得个个张口结舌,震惊无比,华阳剑君喃喃道:“这个人情,可真是欠得大了……”   峨眉玄观道君卸任之后,传位妙清真君,数年苦修,如今也踏入先天,称为妙清道君。萧千离照样也给了他一本,笑道:“如今你功力不足,尚不足以修行空冥,这一本请转交玄观道兄,此后若是有所小成,照样还是你们峨眉之功!”   妙清道君虽是峨眉掌门,只是在众位道门高人面前还是个小字辈,一直只在旁听,此时激动得浑身颤抖,迟疑片刻,长身大礼拜谢,朗声道:“妙清代峨眉谢过纯阳掌教之恩!”   几乎同时,陆尘、清虚、西河等人纷纷长身施礼,齐声道:“谢过萧掌教传艺之恩!”   萧千离微微一笑,将众人托起,回首看着擂台上的恶战,轻笑道:“玄观道兄说此战只是噱头,败矣无妨。本座却要赢得漂漂亮亮,将佛门的气势彻底打将下去……” 第六百五十六章 懵逼圈儿   见柳随风与昙鸾禅师斗得难解难分,一时间难分高下,雍和宫释子乘远印光等得老大不耐烦起来,往上一站,高声道:“老衲坐镇第五擂,不如便请玄门再出一位挑战之人,两战同台,岂不省事许多?”   按照原先商议的出场顺序,华阳剑君一整衣冠,正要出声叫阵,萧千离凝视印光禅师片刻,突然出言阻止道:“道兄且慢!”   华阳剑君微微诧异,解释道:“萧掌教,印光和尚精擅德内丰严法门,超脱亿万生死劫,切不可轻敌!”   “南无德内丰严王如来正法?”萧千离目中精光闪动,微笑道,“既然如此,合该是我这徒儿的敌手!”   华阳剑君不由得一愣,目光在萧千离身后略一梭巡,见纯阳门下三大亲传与程君皆已出场,只余方少白、池寒桐两位江湖上籍籍无名的年轻弟子,正要劝说,却听萧千离沉声道:“少白!”   方少白抱琴越众而出,躬身行礼道:“师尊!”   萧千离吩咐道:“这一战由你出手!”   方少白毫无惧色,似乎不知道这一战的对手乃是武林中一等一的佛门高僧,当下只是点头道:“谨遵师命!”   华阳剑君不由得大急,一把拉住方少白的袖子,转头怒道:“萧掌教,你这徒儿区区先天一重的境界,功力又不如你前几个徒弟那般深厚,此番上台,只怕连印光和尚一掌都接不下来,岂不是寻死之路?”   萧千离不为所动,微笑道:“华阳道兄,你上台可是有何依仗么?”   华阳剑君放开了方少白,皱眉道:“南无德内丰严王如来正法识心清净,无有忿乱时。常得天眼,常能彻听,能除坏众欲之缚。华阳不才,引迷踪之剑,乱其天眼,或能周旋几分!”   萧千离含笑道:“萧某所思,与道兄一般无二。”   华阳剑君愕然片刻,目光落在方少白怀中的七弦琴上,忽然一怔,随即恍然道:“原来如此!”   萧千离知道华阳剑君已经明白过来,当下吩咐道:“少白,你且去罢!”   方少白点头道:“弟子去了!”   “少白!”萧千离突然又在背后叫住了方少白,等方少白回头看时,却见师尊抬起一根手指晃了一晃,含笑道:“你的仙音第九变,也该发发利市了!”   方少白微微一笑,右手在琴面上一拂,铮地一声轻响,随即大踏步向空地走去。   见到一个抱琴少年上来,印光禅师不由得一愣,目光在远处的萧千离身上一转,微微哂笑道:“音波乱耳?只怕尊师是打错算盘了!”   方少白摇了摇头,朗声道:“纯阳门下方少白,向大师请教!”   印光禅师傲然笑道:“你是小辈,便由你先行出招便是!”   方少白也不多言,左手轻托瑶琴,右手食指勾住一根琴弦,如同长弓一般将琴弦拉开。“嗡”的一声闷响,一道浑厚的真气崩裂而出。   宫属喉音,为五音之首,其音极长极下极浊,化音为剑,五行为土。   见了这一道气箭,印光禅师摇头道:“真气虽纯,功法也好,奈何功力不足,难堪大用!”   他不闪不避,右手一挥,一道沛然之极的真气席卷而出,顿时将“宫”音冲得不知所踪。   方少白全无气馁之色,手指再度勾起一根琴弦,作势拉开,“叮”的一声琴鸣,一道剑气再度飞迎而出。   商属齿音,其声次长次下次浊,化音为剑,五行为金。   “商”音刚刚化为气箭,方少白右手一按,食指、中指、无名同时勾起三根琴弦,三道剑气激射而出。   角属牙音,其声长短高下清浊之间,化音为剑,五行为木;   徵属舌音,其声次高次短次清,化音为剑,五行为火;   羽属唇音,其声极短极高极清,化音为剑,五行为水。   宫、商、角、徵、羽五音齐出,剑气纵横飞舞,见到声势惊人,印光禅师面带赞赏之色,点头道:“这才有些意思了!”   他袍袖挥动间,平地顿时掀起狂风,将五音冲得支离破碎,随即低喝一声,化为十余道掌力或直射、或盘旋、或折返,从不同角度,不同方向一起向方少白同时攻去。   方少白不慌不忙,右手一勾琴弦,“变宫”音如同连珠般响起。黄钟为宫,太蔟为商,姑洗为角,林钟为徵,南吕为羽,应钟为变宫,蕤宾为变徵。这变宫的剑势及擅防御,他食指连动,一剑又一剑的刺出,快速无伦,凛冽剑气化为纵横交错的防御圈子,不断与对方的掌力撞击。   华阳剑君只看得眉头大皱,连连摇头道:“令徒何其不智也?明知对方内力、境界都高了自己甚多,竟然还与印光硬碰硬?这样下去,等印光看穿令徒的虚实,全力发动,便是压也压死他了……”   玄门众人也是面带忧色,却见萧千离神秘一笑,道:“诸位且再稍待片刻……”   此时方少白被印光的雄浑掌力压得只有防御之力,苦苦辗转,印光禅师催动掌力,一记记劈空掌力汹涌澎湃击来,口中大声道:“小子,你功法路数着实不凡,等你再苦练几年,再行……”   方少白却微微一笑,身子突然凌空跃起数丈,御风虚空,缓缓坐下,七弦琴横将过来,平平放置在双膝之上。   这一手却是让众人大开眼界,陆尘子啧啧称赞道:“这轻功是什么路数?竟能御空而坐?这可比咱们的轻功提纵术要高明得多了……”   “这可不是我教的。”萧千离轻笑道,“这是凌仙派莫问决的一招,名为青霄飞羽,颇有奥妙之处。”   印光禅师掌力尽数落空,也是一愣,抬手便发出一掌,喝道:“小子,你停在半空中,莫非是要当靶子么?”   却不料一掌出手,竟然是空空如也,明明感应到掌力已经击中对方,却如同泥牛入海,变得无影无踪。   只听琴音猛然一变,铮铮连响,大音希声法则引动天地,将无形音波化为无数气流,垂下地面,化为碧绿气环,顿时将偌大一片空地尽数囊括其中。   印光禅师心中猛然一跳,只觉有莫大的危机袭来,来不及多想,急忙撑起领域,同时抬起头来,双瞳变为一片混沌,耳朵也微微一动,运起天眼地耳,观测对手的一举一动,只等方少白有所举动,便能窥破虚实,出手击杀!   “天眼彻听——”华阳剑君惊道,“这秃驴出全力了!”   “和尚,你败了!”   方少白的声音遥遥从半空中传来,碧绿气圈突然华彩大作,徐徐转动,流光溢彩,无数上古符文飞舞起来,猛然绿芒一闪,顿时将印光禅师死死锁在其中。   “笑话!”印光禅师不屑的一笑,刚要运力挣脱,却惊恐的发现自己竟然半点用不上气力,不由得骇然道,“小子,你用的是什么古怪法门?”   “仙音第九变——江逐月天!”   方少白轻笑道:“师尊给它起了个别名,叫它‘懵逼圈儿’!虽说少白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不过师尊起的名,自然是有师尊的道理——” 第六百五十七章 如君所愿   被气圈镇在当中,印光禅师莫名的感到了极度的危险,他抬起头来,双瞳幽深玄奥无比,意图看破虚实,耳根一动,欲探听细微的气流游动,但是这一切在“江逐月天”之下,却如同遇到了一堵无形的墙壁一般,入目的尽是一片混沌,耳中听到的全都是寂静一片。   《道德经》有云:“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是以圣人为腹不为目,故去彼取此。”   气圈徐徐转动,只见方少白平静的说:“你境界高于我甚多,却自恃武功高绝,轻视于我,若是你慎重以对,我在你手上走不出五十招!”   他右手指尖轻轻拂过琴弦,宫、商、角、徵、羽、变宫一齐大响,空气中嗡嗡颤动,六个暗影从无尽虚空中抱琴走出,无面无目,有手有足,看那身形衣着,分明与方少白一模一样。   莫问决——疏影横切!   见到这等奇景,众人不由得啧啧称奇,清虚道君抚着长须,轻笑道:“先天真气化形之法?萧掌教,这等法门失传已久,不想在纯阳宫重现,善莫大焉!”   萧千离却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叹道:“徒具其形而已!看似眼花缭乱,实则分身不足本体一成。只不过对付这印光和尚,倒是颇为得当!”   清虚道君笑道:“道友着相了,虽是虚影,却可堪大用。试想若是结阵而攻,纵然实力稍有欠缺,却也能突出奇兵,定能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   萧千离微微一笑,不去反驳。完整版的《莫问决》是由系统抽出,因此对于这门功法的详情,何人能比萧千离更为心知肚明?这分身虚影虽是脆弱,实则大有用处。   却听方少白悬在半空,手按瑶琴,清叱一声,六个虚影同时倒转瑶琴,右手从琴底抽出长剑来,身形一闪,已经齐齐攻至印光禅师身前。   印光禅师乃是净土境的佛门大能,一眼看出这六个虚影比本体脆弱许多,当下冷笑道:“就凭这些掩人耳目的小把戏么?”   在江逐月天的控制下,他此时依然半点真气提不起来,但是眼力仍在,举手投足间依然有莫大威力,单凭强横的身体,一拳将面前那个虚影打得烟消云散,侧过身来,一掌重重轰在背后攻来的那个虚影胸口,顿时化作一道黑烟,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拳打掌劈,转眼之间六去其五,仅剩孤零零的一个影子持剑扑上,印光禅师只觉丹田一热,被封住的真气渐渐升起,不由得大喜道:“原来只是银样镴枪头……”   他正欲一掌将最后一个影子打碎,忽然那影子滴溜溜一转,闪开了印光刚猛的一掌,身形一晃,再度化出两个影子来。   印光禅师嗤笑连连,喝道:“技穷矣——”   他一拳重重打在其中一个影子的小腹上,这一拳何等刚猛?顿时打得那黑影佝偻起来,身子摇摇晃晃,眼见就要化为黑烟消散。   印光禅师不去理会那渐渐消散的虚影,深深吸了一口气,真气流转,凝于掌上,正要将刚刚化出的那个影子拍碎,突见那个几欲消散的影子猛然身子一挺,一张俊秀的面容突然在影子那混沌虚幻的面孔上出现。   “糟了!”印光禅师脑中电光火石的一闪,再要反身已经来不及了,这一瞬间,方少白的本体已经取代了那个几乎残废的影子,手起一剑,剑身颤动,嗡嗡作响,径直从印光禅师后肩刺入,从肩头透了出来,顿时血光飞溅。   莫问决——孤影化双!   一剑得手,方少白随即撤剑,带出一道血箭。他后退几步,召回了最后一个影子,这才转过身来,平静的看着捂着肩头的印光禅师,淡淡的说:“若不是擂台战,这一剑便刺穿你的咽喉!”   印光禅师大叫一声,带着满脸的不甘仰面而倒,内心中已是羞惭悲愤之极!   如果输在萧千离的纯钧剑之下,他还没什么好说的,输了也痛快,至少名声不堕。但是这次竟然输给了眼前这个足足低了一个大境界的方少白手中,实在令他难以甘心。   几个僧侣慌忙奔上台去,却见这位高僧仰面朝天,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竟然流出两行清泪来,口中喃喃道:“当真是小窥了天下英雄……此战之败,皆贫僧之过也……”   方少白微微一笑,将琴中剑反手插入七弦琴中,向印光禅师长身施礼,抱琴徐徐而下,迎面无数百姓欢声雷动,不少人挤上前来,拼命向他挥着手臂,倘若不是兵士奋力阻拦,早就被冲破涌了上来。   群道也是喜形于色,数十名道人簇拥着方少白回到方阵中,纷纷交口称赞,更有心急之人,拐弯抹角想要打听刚才真气化形的法门,方少白含笑道:“此乃本门不传之秘,万望诸位赎罪则个!”   华阳剑君已经看得呆了,半晌才对萧千离叹息道:“令徒本事高明,你这当师父的居功至伟。只是也未免过于托大了一些,倘若印光和尚开局便施展全力,令徒只怕……”   不等他说完,萧千离已经接过了话头,笑道:“以少白如今的功力,能在印光和尚手中支撑三十招已算极为不易。我却算定此人一开始必然小视对手,等少白顺利布下江逐月天,败局已经注定!”   华阳剑君叹道:“果然是名师出高徒……”   此时方少白回到萧千离身前,躬身下拜,萧千离微微一笑,轻轻拍着方少白的头顶,低声道:“快些成长起来吧……为师期待着你《莫问决》大成的那一刻!”   方少白干净利落的击败印光禅师,擂台上正在拼斗的二人均一一看在眼里,见到方少白退场,柳随风呵呵轻笑,昙鸾禅师转头看了一眼,笑道:“看着自家师弟威风八面,小友恭为纯阳首徒,何不全力出手?”   柳随风展颜一笑,点头道:“如君所愿!”剑势突然一变,变得雄浑激昂,大开大合,如同狂风骤雨一般,刹那间将昙鸾禅师尽数笼罩在剑光中。 第六百五十八章 自高自大的少林   见到柳随风的剑招突然变了一个风格,龙树院首座明见禅师迟疑片刻,低声对明一禅师道:“这剑法似乎在哪里见过?”   明一禅师也是眉头紧锁,低头细细思忖,忽然一拍手,叫道:“我知道了,虽说剑招不尽相同,但是这剑意,分明是明法师兄那日抄录回来的纯阳剑法……”   当年罗汉堂首座明法禅师千里追徒,萧千离出手阻截,三剑败明法,以此一战声名鹊起。明法禅师回到少林寺之后,潜心回忆,将萧千离所施展的“三才化生”、“四象轮回”与“五方行尽”一一摘录,放置在达摩院中,以备寺中高手参详。此时柳随风所施展的,分明就是这套剑法。   二人不知,这套剑法名为《北冥剑气》,乃是萧千离将《太甲神剑》与《坐忘经》融为一体,所创出的一门全新剑法,并以此纵横江湖,就连净土之境的释子无嗔也败在这门剑法之下。   太甲神剑,乃是商汤长孙、商太丁子殷太甲所创。太甲四年殷太甲铸定光剑,又有太甲训流传后世,太甲十一年,殷太甲集武学大成,创立《太甲神剑》以流传后世,却在岁月长河中渐渐失传。   峨眉派历史源远流长,石壁中便存有这《太甲神剑》的残缺剑痕。昔日重阳论道,萧千离得到西河道君提醒,进入九老洞,借助神妙无比的系统将其返本溯源,恢复旧貌。   《太甲剑法》共有六十四招,外松内聚,飘然轻灵,若即若离,若假若真,寓随时变化之机而以意示形。虽然不如《太虚剑法》那般浩然博大,但是论到剑招繁琐,可谓是精巧机变无双。   柳随风曾得恩师传授《太甲神剑》,与《坐忘经》相互推演印证,渐渐也摸索出《北冥剑气》的神妙剑法来,在保留了原有太甲剑法的精巧机变之后,又多了《坐忘经》演化诸天之能,威力更胜前者甚多。   释子无嗔乃是大乘护庭之人,武功之高匪夷所思,尽管昙鸾禅师同为净土之境的佛门高僧,到底比无嗔弱了一筹。此时柳随风全力出手,一剑刺出,一道如银练般的剑气跨越虚空,刹那间已经攻至昙鸾禅师的胸口。   昙鸾禅师睁开慧眼,凝目看去,一眼看破剑气虚实,那剑气竟是由无数细微的剑光组成,有如星河倒卷,奔流飞驰,不由得心中暗暗凛然,暗赞道:“不愧为纯阳首徒,功法境界还要超过之前那两位攻擂之人。这一剑暗合六合微尘之妙,着实难以抵挡!”   流支昙鸾为人方正谦和,精擅般若波罗蜜明心菩提妙法,诸法实相,毕竟清净,乃是真正的有道高僧。此战应邀而来,旨在应佛道之争,并不欲手沾血腥杀戮,当下袍袖一挥,周身佛光大作,照耀三十三重天,与六合微尘猛然撞击一记,双双化为虚无。   刚刚化解六合剑气,昙鸾禅师抬起头来,正要趁势反攻,却见柳随风全身星光璀璨,如同沐浴在星光之中,背后隐约显出北斗之形来,不由得诧异道:“斗星之力?原来天下间真的有人能引动星辰之力……”   与萧千离不同,他本命为众星之主,能引动南北二斗之力。而柳随风命主北斗第一阳明天枢星,故而也就练不成那一招“七星拱瑞”,但是他另辟蹊径,同样参悟出一招“七星聚会”来。   昙鸾禅师抬头凝目看去,刹那间目力穿透重重无尽虚空,看破一切虚妄,只见一道蓝色光柱穿破天幕,一直冲到那亿万里黑幕虚空中,主司北斗二百多星辰如同暗夜明灯,一一浮现。   一道道白气星光从二百余颗星斗中飞出,连成一片星网,那星网正中心,正是北斗第一阳明天枢星,与那二百余道星光交汇,与那蓝色光柱交织在一起,猛然坠落下来,径直没入柳随风的头顶,其浩然磅礴的气势,让身为净土境的高僧昙鸾禅师也不由得心中凛然。   “此子当真了得,若任其发展下去,不出十年,便足以与其师尊萧千离相提并论!”   之前佛门两平两负,在昙鸾禅师看来,却是多为纯阳门人取巧,或是以同归于尽的架势逼得佛门中人缩手缩脚,或是以古怪功法突出奇兵,打了对手一个措手不及。唯独这柳随风,却是实打实的准先天三重的功力境界,出招堂堂正正,有大将之风,拼斗起来也是光明正大,意气浩然。   想到这里,昙鸾禅师低喝一声,一轮明日徐徐从头顶升起,直接展现了明心菩提域,刹那间光明大放,偌大的擂台上一草一木均毫发毕现,柳随风的一举一动皆被看得清清楚楚。   此时柳随风已将星力尽数借于一身,陨月剑璀璨生华,一剑刺出,竟然带着万千风雷之音,汹涌的星辰之力凝结成一道灿烂蓝色灵光,如同浩瀚星河,数不清的上古符文飞舞,犹如一条碧蓝神龙,破开重重空间,炸开无穷佛光,直指明心菩提域。   “虽说只差半步便是先天三重的境界,但是想要攻破菩提领域,还是稍稍差了一些啊……”刚刚看了无比憋屈的一仗,此时见到柳随风与昙鸾禅师斗得无比激烈,众多佛门高人也看得心旷神怡,连连称赞。几位高僧却看穿了二人相斗的关窍之处,忍不住低声叹息道,“只是如此年轻,便能与流支昙鸾正面抗衡到这个地步,晓以时日,此子必成佛门一劫!”   星力与明心菩提正面对撞,昙鸾禅师却心中一惊,叫道:“不好——”   “咔嚓”一声,似乎从极为遥远的地方传来一声破碎之音,昙鸾禅师脸色突变,几位观战的净土高僧也是人人变色,相顾骇然。   这一道星辰剑气刺到明心菩提域前,仅仅只是停顿片刻,随即破境而出,禅师的大片袈裟顿时化为飞灰,剑气从他的右肋对穿而过。   昙鸾禅师身子倒飞而出,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晃了几晃,这才勉强站稳,一张脸顿时苍白如纸,惊讶无比的抬起头来,诧异道:“追溯阴阳之道、返元众生万象、前往溟涬鸿蒙之时,能化两仪于无形、破阴阳之桎梏,小友,你领悟的,竟然是至强法则之一的浮黎元始三宝开天妙法?”   柳随风收剑而立,朗声道:“大师慧眼,说得半点不错!”   少林寺的上任住持澄净禅师乃是本次到场众僧中地位最高、武功境界最强之人,看清柳随风的法则,略略皱眉,转头问道:“明见,此子何时领悟元始开天妙术?其三宝法门如何?触天、开天、分天到了哪一层?”   明见禅师闹了一个张口结舌,明一禅师见师兄窘迫,当下解释道:“禀大师伯,此子乃是纯阳首徒,其大致的功法修为,早已有弟子探察详情,一一收录在达摩院中……”   “既然如此,你等有谁知道此人功法详情?”   见到二僧垂首不语,澄净禅师愈发恼怒,沉声道:“佛道争斗数千年之久,如同两军作战,最忌讳不知己不知彼,凡是玄门中有出类拔萃的人物,少林皆会一一记录在案,倘若双方遭遇动手,知晓对方所长,便多了一分胜利的把握!”   “你二人前来主持这水陆大会,竟然连玄门好手的功法修为都懵懵懂懂,如此自高自大,视天下英雄如无物,莫非以为玄门上万年底蕴是平白得来的么?” 第六百五十九章 无耻老道   说来也是冤屈,这一次水陆大会,少林也是手段尽出,意图在皇城中重新奠定佛门大势,却不料玄观道君将计就计,将展现佛门风采的水陆大会,生生变成了一场擂台拼斗。   这一手虽是打了佛门一个措手不及,但是在明见、明一二人看来,玄门此举虽是破坏了水陆大会的重要意义,却也让佛门有了一个在天下人面前展示武学底蕴的机会。因此不惜广邀天下释教好手助拳,不仅要赢,还要赢得漂漂亮亮,彻底将玄门的面皮打落尘埃。   在明见、明一二僧的心目中,那些不世出的玄门高人,才是这次擂台战最重要的对手,因此他们早早便锁定峨眉玉阳道尊、崆峒霄真道尊、青城信玄道尊、龙虎张知非、真武冲夷道尊等数位成名多年的还虚大能,连同江湖中一些隐世多年的散修高人也一并计算在内。   除此之外,新近崛起的纯阳掌教萧千离,其耀眼夺目的战绩实在过于惊人,自然也被他们纳入应对范畴。为此,明性住持不惜请动上任住持澄净禅师镇场,以他深不可测的武功修为,足以应对纯阳掌教这个最大的变数。   澄净禅师出动,明见、明一自然欣喜若狂,在他们心目中,纵然有些波折,前面出战的八位高僧,足以横扫一切玄门对手。即便萧千离能突破重重封锁来到最后一擂,也是强弩之末,不可能是养精蓄锐的澄净禅师对手。   至于其他对手……除了玄观道君这个化神极境的对手,“或许”能带来几分麻烦之外,天下玄门群道,还有谁能站上这个擂台?身为纯阳二代门人的柳随风等人,理所当然的被二僧彻底无视了。   谁曾想,几位隐世的道门大能一个未至,玄观、西河两人披挂上阵,干净利落的输掉了前两局,而后面逐一登场的,竟然就是之前从未想过的纯阳二代门人。明明有武学境界上的本质差距,却一口气拼掉了佛门五位擂主,让释教的脸面丢得干干净净。   澄净禅师身为上代少林住持,言辞间自有一股凛然之气,一番话说得明见、明一二人羞惭无比,见二人脸色涨得通红,澄净禅师哼了一声,拂袖道:“罢了,回山之后,自行去戒律院请罪!”   二僧如蒙大赦,急忙退下。澄净禅师转头看去,目光在泉州清净寺金顶明王、梵槃金光寺菩提法藏、大轮明王佛图澄三人身上一一扫过,心中暗忖道:“虽然之前大大失了佛门颜面,如今也只能仰仗这三位了。”   他回过头来,在道门方阵中略一巡梭,暗暗盘算:“如今玄门已出场七人,尚有二人未出,另有纯阳首徒柳随风与那抱琴少年还能继续上擂。只是那抱琴少年似乎已至极限,任一人都足以轻松将其击败,想来也不会再行出场,如今便是玄门三人,对佛门四人,倒也大有可为!”   斗到这个地步,道门方阵中已是欢声雷动,即便是始作俑者玄观道君也是大为意外,他微笑道:“陛下,我玄门的下代晚辈,可还入眼?”   姬喜戎马一生,无论战场还是朝堂均屡遭杀局,也算是大风大浪过来的马上皇帝。如今虽是年老不堪,却也分辨得出局势,闻言轻笑道:“好个玄观真人,金殿上便知你不安好心,如今借了一群小娃娃之手,坏了释教的好事,想必如今你心中已是颇为得意罢!”   玄观道君哈哈笑道:“陛下深知我心!宗教不得凌驾于皇权之上,这是国朝稳定的前提。我道门植根华夏万年,重在导人向善,从未意图掌控朝局,更无论皇权。佛门虽大,却渐渐为野心所驱,如今虽盛极无比,如日中天,却不图植根民间徐徐而进,反而急功近利、火中取栗,意图借上势凌压,乃是取死之道!”   “哈哈!你又来了!”姬喜指着玄观道君笑骂道,“你这老道,明里暗地便指责朕昔日封赏摩诃萨阿难陀为国师的旧事,又来灌输宗教皇权的思想。你倒说说看,既然阿难陀已死,你又为何奉昭上京?”   玄观道君含笑稽首道:“玄观虽出身玄门,跳出三界,不在五行,却到底也是大燕子民,只愿以平生所学,助君王识破宵小,护一国之安危。虽不能振邦兴国,却也不容化外之民扰乱朝堂!”   饶是西河道君久经世事,也被玄观道君的无耻之言惊出一身鸡皮疙瘩来,肚皮里只是骂道:“好个玄观道君,只当你乃是有道全真,原来拍起马屁来如此非同凡响,贫道真是错看你了——也罢,为天下道门计,贫道只当没有听到便是!”   一番话果然说得姬喜龙颜大悦,轻拍玄观道君的手臂,笑道:“朕果然没有看错人!玄观,朕今年已六十有九,老一辈的臣子大多死得干干净净,身边除了你之外,再也无人能这般平起平坐的与朕说话……一国之君,到了最后为何皆自称孤、寡,实则是寂寞得很哪——”   玄观道君微笑道:“陛下何出此言?如今皇次孙年少聪颖,正是中兴之主的气象。玄观不才,愿陪陛下再活几十年,先扶他上马走上一程,再陪陛下云游天下!”   姬喜闻言极是开心,哈哈大笑道:“玄观,你今年已有百岁了罢?朕可不比你武功精湛,保养得法。再活几十年?哈哈,能多活三五年,都已算是幸事!”   玄观道君摇头笑道:“陛下也未免太小看我玄门了罢!”   姬喜不由得一愣,道:“何出此言?”   玄观道君一指西河道君,笑道:“道友,你且说说!”   见到国君的目光疑惑的朝自己看来,西河道君心中破口大骂,却也只得踏前一步,稽首道:“玄门除老庄之外,有稷下、黄老、魏道、晋玄等诸多分支流派,其中黄老一脉精通岐黄丹道,最善延年益寿、祛病延年。我道门之中,便有玄门老祖隐道人李傕出身黄老一脉,并无半点武功在身,如今却已是百七有二的高龄,依然根骨强健,周游天下不在话下。”   姬喜顿时精神大振,喜道:“竟有如此奇人?快快宣其入朝——”   “不急,不急!”玄观道君呵呵笑道,“老祖行踪不定,找寻他也是极为不易,不过陛下何必舍近求远?今日擂台下,便有丹道圣手在此。待擂台战完毕,贫道且去请他来此便是!”   西河道君肚皮里只是大骂:“好个玄观,害了我不算,还要拉着丹道一脉的同门下水,当真是不要脸……”   还没等他念头转完,只见姬喜又渐渐变得颓丧,摇头道:“纵然有丹道圣手又如何?朕近日来噩梦频频,总觉得宫中有邪魔作祟,阴气大盛……唉,昨日竟梦到鬼差索魂,想来也是时日无多!”   玄观道君哈哈大笑道:“这有何难?五雷正法之下,何方鬼魅还敢出头么?”   见到玄观道君频频使眼色示意,西河道君长叹一声,抱剑而立,周身雷光涌动,紫电缭绕,犹如一尊神人临凡,肃然道:“愿替陛下分忧!”   只西河道君这一句话,少林倾尽心血举办的水陆大会,便告正式破局。 第六百六十章 大言不惭?   泉州清净寺金顶明王梵槃禅师乃是第六擂的擂主,他闭上眼睛,在脑海中细细回忆柳随风的功法路数,见时间差不多了,正要上擂,却不料大轮明王佛图澄按捺不住,抢先拦住,笑道:“师兄何必心急?不如咱们换个顺序可好?”   梵槃禅师不由得一愣,诧异道:“你我均未曾出场,更换擂主位置也未尝不可,只是……”   佛图澄呵呵笑道:“那小娃娃的本事,刚好被贫僧克制,待贫僧打翻了他,梵槃师兄再行出场,岂不是两全其美?”   梵槃禅师皱起眉头,只觉不妥,却不料佛图澄提起禅杖,径直大踏步往擂台上走去,高声道:“看着你们打得热闹,贫僧也技痒难耐。因此与梵槃师兄更换擂主位置,应该不违反规则罢?”   明见禅师犹豫了一下,没有出声,只是将目光投向清虚道君。清虚道君哼了一声,冷冷的说:“虽说规则允可,只是佛图澄,你身为雪山寺大轮明王,好歹也是一代武宗,未免太无耻了一些。”   在金辇銮驾中,见到玄观、西河两位道君脸色难看,姬喜有些不明所以,问道:“二位真人似乎心有不满,不知所为何事?”   玄观道君还未答话,西河道君却是个火爆性子,闻言怒道:“陛下,前一场出战的纯阳柳随风与流支昙鸾大战一场,所耗精元甚巨,那西域和尚趁机发难,分明是乘人之危,不当人子!”   姬喜愈发不解,问道:“就算那西域和尚不出战,佛门原先第六擂的却也绝非弱手,横竖也是一战,如何算是乘人之危?”   西河道君解释道:“陛下有所不知,原本佛门第六擂的乃是清净寺的梵槃禅师,此人出身禅宗毗卢一脉,主修报身莲花藏世界,走得是悟真常、明本宗的功法路子。柳随风执掌元始开天妙术,风格相克,未尝没有一战之力。而那大轮明王一身蛮力,外门功夫登峰造极,趁着柳随风真元大耗之时以力强破,岂不是乘人之危么?”   姬喜直听得一知半解,不过“风格相克”等话语倒是听明白了,不由得微微点头道:“原来如此,看来这西域和尚倒是有些心眼,却毫无宗师风度。”   此时见到清虚道君默认下来,佛图澄嘿嘿怪笑,拖着禅杖铛啷啷走到台上,大大咧咧行了个礼,大声叫道:“贫僧佛图澄,敢问玄门那两位小施主,何人上擂!”   方少白击败雍和宫释子乘远印光禅师,表面上看是轻描淡写,实则已经竭尽全力,尤其是催动大音希声,强行发动仙音第九变江逐月天,几近虚脱,此时元气未复,哪里还能上台?柳随风一整衣冠,正要上台,却听萧千离道:“随风,你不必上台了!”   柳随风不由得一怔,诧异道:“师父,这主擂局轮番应战,弟子之前已经出战,却是不能换人……”   萧千离微微一笑,道:“你击败昙鸾,已将胸中所学一一展现,想来你也明白自己的弱点在何处,接下来你也不必出场了!”   闻言,柳随风躬身向萧千离施了一礼,退回侍立在师尊身边,心中只是静静的回忆自己在擂台上的对决,揣摩自身功法的薄弱环节。   清虚道君自以为明白了萧千离的心中所思,当下点头道:“萧掌教这番处事却是极为得体。只是咱们下一位出场之人,却要细细思量一番,至少也要能在佛图澄手中活下来……”   “不必担心!”萧千离轻笑道,“寒桐,该你了!”   “啊?”此言一出,身边几位正在冥思苦想出场人选的道门大佬不由得齐齐转头看去,却见站在柳随风身后的池寒桐踏前一步,朗声道:“谨遵师命!”   看清池寒桐的模样,众人一时间均有些不敢置信,张正辰还用力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生恐自己看错,半晌才呐呐道:“萧掌教,佛图澄外功威猛无比,令徒似乎刚刚踏入化神之境,只怕……只怕难以匹敌……”   萧千离呵呵笑道:“能将外功练到大宗师的地步,几等同于还虚净土之境,自然是出类拔萃,难缠之极。只是劣徒的本事,却刚好应对与他——”   华阳剑君刚要张嘴,却猛然想起适才方少白隔着一个大境界击败印光禅师的先例,当下默然不语。张正辰犹豫片刻,摇头道:“萧掌教,这佛图澄可不比印光和尚,他可不会先行试探,一招即出便是雷霆万钧,若是令徒应对稍有不慎,便是筋断骨折,死于非命。”   萧千离含笑转头道:“寒桐,你以为如何?”   池寒桐毫不犹豫的回答道:“若是旁人,弟子自然不敢言胜,只是这莽和尚既然不修禅理,便是来上十个八个,弟子也一发了帐!”   听到此言,众人均是一惊,心中暗道:“这小家伙好大的口气,便是咱们上台,能支撑百招已经算是不易,看你分明是刚刚踏入化神之境,就妄言要打十个八个,当真是初生牛犊。”   几位道门长者存心想要劝说,却见池寒桐已经空手上前,喝道:“在下乃是纯阳座下记名弟子池寒桐,特来向大师请教!”   台下已是一片哗然,之前出场的几位纯阳门下,虽说年龄尚轻,却好歹也是在江湖中打滚厮混多年的年轻俊杰,尤其是三大亲传弟子,早已声名鹊起,被视为玄门出类拔萃的后起之秀。而这位记名弟子池寒桐,武功不见经传,声名却是一片狼藉,更有朝廷颁下海捕公文,言及双手沾满血腥,至今还未洗脱罪名。   众人议论纷纷,唯有诸多名门大派却置若罔闻,池寒桐的所作所为,在江湖中并不算秘密,他们更多的却是暗暗猜测此人究竟有何本事,竟然要上擂挑战这凶名在外的大轮明王。   佛图澄怪眼一翻,上下打量了池寒桐几眼,笑道:“小娃娃,你乳臭未干,佛爷这根禅杖却是不长眼,倘若擦着碰着一丝半点,便是非死即伤,你若是怕了,还是赶快下台换人罢!”   他言辞似乎是好意,眼神却是一片不屑之色,意图挑衅池寒桐。池寒桐却只是摇头道:“和尚,你还是自求多福罢!”   佛图澄咧嘴一笑,怪叫道:“你要找死,佛爷便成全你!”右手一举,粗大的禅杖从上至下直劈下来。这一击劲风十足,若是对手应对稍有不慎,便会被砸得头骨开裂,死于非命。 第六百六十一章 红尘传人   见这一杖刚猛无焘,池寒桐轻飘飘的跃开数尺,同时还了一记劈空掌,佛图澄不闪不避,挺起胸膛硬接一记,“砰”的一声闷响,佛图澄身形纹丝未动,咧嘴笑道:“娃娃,你这是在给佛爷挠痒痒么?”   池寒桐反而被震得手掌发麻,呵呵笑道:“好硬的外门气功!”   “没见识的小鬼!”佛图澄不屑的撇了撇嘴,笑道,“佛爷这一身铜皮铁骨乃是天生,就你这点本事,还不足以让佛爷施展护体神功!”   “是么?”池寒桐微微一笑,身形展开,飘忽来去,东拳西掌,尽数朝佛图澄防御薄弱之处攻去,一时间擂台上四面八方都是他的身影,煞是好看。   台下众人只看得眼花缭乱,佛图澄起先还以禅杖招架一二,斗得几招,索性门户大开,任凭池寒桐进袭,右手持禅杖,左拳虚握,只等池寒桐露出破绽,便要将其一击毙命!   “差距太大了……”华阳剑君看得连连摇头,叹息道,“到底是隔着一个大境界,但是差距也未免太大了一些,好歹也算是位列化神,却连人家的一块油皮都伤不到。但是佛图澄一旦出手,只怕连一招也接不下来!”   他话刚刚说完,只见人影一闪,却是佛图澄左手握拳,重重的一拳轰出,池寒桐刚跃至左侧抢攻,突然眼前一花,劲风扑面,一个砂钵大的拳头已经当面击到。   猝不及防之下,池寒桐急忙双臂交叉一挡,砰的一声闷响,他的身子竟然被轰出十余步远,双足在地上拖出了长长的痕迹,身子往后一仰,险些摔倒在地。   台下百姓早已震天阶般叫起好来,他们不懂什么佛道倾轧,更不懂什么大义所在,只看谁打得更加漂亮,便替谁呐喊助威。   见到这一拳之威,明见禅师顿时放下了心,转头对明一禅师笑道:“佛图澄外门功夫天下第一,着实不是虚言,那娃娃好歹也算是先天好手,却连一拳都接不下来。”   明一禅师也点头道:“莫说那小娃娃只不过是刚入化神,便是到了你我这个程度,也难抵挡大轮明王锋锐,只能游走纠缠,却万万不敢正面对敌。”   陆尘子心急如焚,几次想要出言,却都忍了下来,此时再也按捺不住,低声道:“萧掌教,令徒能在弱冠之年便踏入先天之境,乃是绝佳的武学天才,却万万不能折损在此地!”   萧千离瞥了陆尘子一眼,笑道:“道兄尽管安心观战,萧某岂会容忍弟子送死?”   池寒桐身子晃了一晃,咳嗽一声,吐出胸中一口浊气,笑道:“和尚,你好大的力气!”   佛图澄怪笑道:“小子,你再不滚下去,佛爷就不客气了!”   池寒桐嘿嘿一笑,不退反进,蹂身扑上,右拳护腰,左掌呼的一声,向佛图澄当面劈去。这一掌势劲力疾,掌未至,风先到,最是先声夺人。   “穿花手啊?”陆尘子不由得一奇,转头朝清虚道君看去,笑道,“你家的乾坤掌,什么时候被纯阳宫的弟子学去了?”   清虚道君呵呵笑道:“左右穿花手本是普通拳招,天下间相似的功法数不胜数,如何变成了我真武独门绝学?”   只见擂台上佛图澄头歪了一歪,避开这当面一拳,随即禅杖拦腰横扫,池寒桐右手上撩,一勾一荡,架开禅杖,左手画一大圆弧,弯击对方腰肋,竟是少林伏虎拳的“丹凤朝阳”。这一亮招,佛道双方全都一惊。   “此人莫不是偷学我少林武功?”明一禅师皱起眉头,却也觉得匪夷所思,纯阳武学种类繁多,博大精深,已是天下公认的事实。这池寒桐乃是萧千离的记名弟子,必然不会放着纯阳绝技不学,反而去偷学少林寺一门不入流的拳法。   此时池寒桐展开身形,出手如电,施开崩、钻、劈、炮、横五趟拳术。不出数招,又忽然改使“八卦游身掌”,身随掌走,满台游动,似见数十个人影来去。出手越来越快,可是一招一式却无不清清楚楚,便如擅于唱曲的名家,虽唱到了极快之处,但板眼吐字,仍是交代得干净利落,无半点模糊拖沓。斗至百招以上,已足足换了三十余套拳法,却是圆转如意,似乎是一套完整的拳法一般。   此时台下早已是彩声雷动,虽说池寒桐身为对家势力,不少佛门高人依然大声喝彩,至于这三十余套拳掌套路来源哪一门武功,此时更是不足而论。   清虚、华阳、张正辰等人齐齐向萧千离祝贺,只见了这一路拳法,便知池寒桐乃是世间罕见的武学天才,竟然将数十套武功融会贯通,足见其对武道的理解,已经到了随心所欲的地步。萧千离却笑道:“诸位休要谬赞,劣徒只是取巧而已!”   张正辰笑道:“老道好歹也学了二三十路武功,却只精通三四门而已,也想取巧一二,不知萧掌教可否教我?”   “很简单!”萧千离呵呵一笑,众人不由得一愕,急忙凝神去听,却听萧千离笑道,“明道炼心足矣!”   众人顿时闹了一个张口结舌,明道炼心,简简单单四个字,却是无上武道之基。陆尘子口快,问道:“难道你这弟子已经踏入那个层次了?”萧千离摇头道:“明道还不至于,炼心却还有几分火候……”   擂台上的佛图澄已经渐渐摸清了池寒桐的路数,左臂一伸,顿时将池寒桐的后着完全封住,随即怪笑一声,踏中宫直入,一条禅杖刹那间化为数十条棍影,铺天盖地的飞起,顿时将池寒桐的身形尽数揽在其中。   听得轰隆一声巨响,烟雾弥漫,砖土纷飞,坚实的擂台地面,已被他打破了一个大洞。   再看擂台上,池寒桐身形已经倒退八尺开外,含笑而立。佛图澄单手拄着禅杖,口中喘息越来越粗,脸上肌肉不断挣扎,眼神忽而清明、忽而迷茫,竟然便呆呆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怎么回事?”观战众人不由得面面相觑,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只有佛道双方的先天以上境界的武学大佬,才隐约发现擂台上四处都弥漫着淡淡的红气,只是不知究竟是何物。   明见禅师皱眉良久,忽然远远的喝道:“萧千离,你徒弟究竟在搞什么鬼?莫非是什么迷烟么?”   萧千离冷哼一声,似乎漫不经意的轻弹了一下纯钧剑,当啷一声脆响,冷冷的说:“佛图澄何等人物?你倒是找些迷烟来试试?便是将他泡在五鼓返魂香里,只怕也无济于事罢?”   明见禅师听得萧千离言辞颇有不屑之意,不由得大怒,正要发作,只听身边澄净禅师低喝道:“闭嘴,少在这里丢人现眼!”   明见被长辈喝了一句,顿时不敢做声。明一禅师却低声问道:“大师伯,这红气来的蹊跷,以弟子观之,似乎暗合某种天地法则……”   澄净禅师长叹一声,摇头道:“佛图澄空有一声勇力,却不修佛理,心境有极大的破绽,遇到这样的对手,输得着实不冤!”   此言一出,周围几人不由得顿时一惊,明一禅师呐呐道:“输了?怎么会……”   却见擂台上池寒桐又有了动作,他微微一笑,左手握拳,虚虚向自己胸口拍去。那佛图澄却也痴痴呆呆的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来,猛力向胸口一击,砰的一声闷响,竟然打得自己身子佝偻起来。池寒桐又作势虚击,打到二十余拳,佛图澄终于抵挡不住,一张口,吐出一大口淤血来,直染得僧袍血迹斑斑,观战众人不禁失声惊呼。   “且住!我们认输了!”澄净禅师终于踏前一步,喝止池寒桐的动作,凝视良久,这才沉声道,“红尘一脉已有百余年不见传世,想不到这一代竟然诞生于纯阳宫!” 第六百六十二章 嚣张得没边了   听到“红尘一脉”四字,绝大多数人都是脸色茫然,唯有几位年龄极长的老者,才不由得面色一变,看着池寒桐的眼神中,尽是不可思议之色。   澄净禅师缓缓走上擂台,一双锐利的眼睛死死盯着池寒桐,池寒桐却也凛然不惧,毫不示弱的瞪着这位上代少林第一人。   “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池寒桐!”   “这功法,是你师父传给你的?还是你自己找到的?亦或是你另有师承?”   池寒桐陡然听到这句问话,不由得一怔,还不等他回答,萧千离已经徐徐上台,微笑道:“小徒自有造化,与旁人无干!”   澄净禅师虽然并未有半点作态,但其久居上位,执掌武林牛耳数十年之久,气场之强,远非池寒桐这等弱冠少年所能匹敌,只是身为敌对,纵然明知不敌也要强行镇定。此时见到师尊上台,轻轻巧巧的将对方摄人的气势尽数接了过去,不由得心神一松,躬身施礼道:“师尊!”   澄净禅师双眼一凝,看着萧千离的目光已是寒光凛冽,萧千离却漫不经意的朝池寒桐挥挥手,笑道:“你表现不错,回山之后,为师许你参阅坐忘补遗一日!”   池寒桐顿时欢喜不迭,喜滋滋的下台去了。萧千离这才转过身来,目光转为一片森然,冷冷的说:“和尚,你要打便打,少来惺惺作态!红尘一脉昔日屠了半个少林,你若是想要迁怒小徒,本座便替他尽数接下了!”   澄净禅师眉头一皱,细长的眼缝中更是精光湛然,冷哼道:“你既然知道那件事,那便很好!”   二人的对答声音并不大,但是擂台周围多得是一等一的武学宗师,早已听得清清楚楚,不由得悚然而惊,纷纷相视骇然——“究竟是什么样的高人,竟然能屠了半个少林?为何江湖中从未有过这般传言?”   不少人都将目光投向明见、明一二僧,却见这两人也是一片茫然之色,浑然不知少林竟然还遇到这般劫数。   萧千离却置若罔闻,轻笑道:“知道又如何?若是惹得本座发火,重演旧事也未尝不可!”   澄净禅师冷冷道:“你可尽管试试!如今的少林,可并非千年前玄正住持的时代!”   萧千离却哼了一声,冷笑道:“本座是不是曾经的红尘遗风,你也不妨一试!”   此时擂台上的气氛越来越是紧张,大有一触即发之危。眼见双方剑拔弩张,澄净禅师反而笑了起来。   “这一代的红尘传人诞于纯阳宫,也不知萧掌教能否驾驭?”   “红尘秘意,重在炼心。我玄门道法自然,众生百态无所不窥,何须驾驭?”   “红尘炼心,一炼成圣,一炼成魔,令徒已奠定众生之基,日后究竟会走向哪一步?贫僧倒是要拭目以待!”   萧千离微微一笑,不去置喙。反而朗声道:“今日既然是擂台战,本座尚有要事在身,佛门还有几位未曾上擂?本座且一战定下胜负罢!”   此言一出,顿时惊得双方一片哗然,佛门众僧人人愤怒莫名,纷纷指责萧千离大言不惭,飞扬跋扈云云,玄门中却是哄笑成一片。   到了这个时候,澄净禅师反而冷静了下来,合十高宣佛号,顿时将嘈杂的声音尽数压了下去,沉声道:“施主好大的口气,竟然要以一敌三?”   “以一敌三又如何?”萧千离目光落在泉州清净寺金顶明王梵槃、金光寺菩提法藏二人身上,淡淡的说,“昔日本座单剑战金山寺苦行三僧,比之今日汝等孰高孰低?”   还在闹哄哄的众僧顿时哑然。   金山寺苦信、苦因、苦一三人,均是净土境的上代高僧,佛学精湛,武功深厚,三人组成的菩提三阵,更是有鬼神辟易之能。琉璃炽盛、佛陀临道、菩提天驾,乃是净土三千众的不灭法体真义。业火锤炼金身,化为琉璃体;释门真言,立地成佛;大彻大悟,明心见性,证得大光明自性。三个阶段,代表了菩提真如性的三重妙法,最是高深莫测,却被萧千离单人单剑挑翻。   这一战江湖中流传极广,萧千离的纯阳剑尊之名,也由此一战而定。澄净禅师皱了皱眉头,他自信自己武功远胜于苦一,但是梵槃、法藏二人,却不见得比苦修三僧修为更高。萧千离妄言以一敌三,倒也不是全无说法。   “以一对一,这二位均不是本座一合之敌!”萧千离语气平静,神情淡漠,似乎在叙述一件最为平凡不过的事情一般,但是言辞却让人险些气炸了肺,“至于你,本座好歹也要费几分力气。与其慢慢缠斗,还不如痛快些,一战定胜负。这个便宜,便让佛门占了又如何?”   饶是几位老僧脾气再好,此时也不由得动了怒,梵槃、法藏二人对视一眼,均是眉头紧皱,澄净禅师却冷冷开口道:“萧施主,你侥幸得了些许声名,便如此狂妄自大,合该盛极而衰!也罢,你不是想要大出风头么?便遂了你的意!”   他稽首行了一礼,朗声道:“请二位法师出手,共败此唁唁狂徒!”   澄净辈分之尊,偌大的皇城中当首屈一指,梵槃、法藏二人自然不敢拿捏身份,当下齐齐合十行礼,迈步走上擂台来。   萧千离也不再多言,右手一拍剑匣,诛、戮、陷、绝四大绝世神兵化作流光冲天而起,立定四极,顿时红光弥漫,煞气凛冽,四大剑器隐于混沌之气中,或隐或现,或升或降,上下反复不定。   他缓步踏入阵中,喝道:“三位请!”   澄净、梵槃、法藏虽是武功有高有低,却无一例外,均是净土之境的高僧大德,此时以真气凝于双目,抬头看去,只见正东上挂一口诛仙剑,正南上挂一口戮仙剑,正西上挂一口陷仙剑,正北上挂一口绝仙剑,前后有门有户,杀气森森,阴风飒飒。   三人看清诛仙剑阵,不由得心中都打了一个突,法藏禅师皱眉道:“难怪此人口出狂言,果然是有大能为之人,这剑阵贫僧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实在难以分辨。”   澄净禅师见识广博,闻言道:“只听闻此阵名为诛仙,实不知深浅。昔日三位苦修大师便败于此阵,可见威力极强。”   梵槃禅师沉吟片刻,道:“贫僧先行探路,二位寻机而动!”径直运起真气护身,徐徐迈进阵中。   见一僧从正南昂然直入,萧千离微微一笑,待他进阵十余步,这才袍袖一挥,震动剑器,戮仙剑光华闪动,一道雪练般的璀璨剑光迎面射到! 第六百六十三章 诛仙镇三僧   见戮仙剑气发动,梵槃禅师丝毫不敢怠慢,双掌合十,背后有一尊佛陀虚影出现,周身佛光垂下万千瑞气,牢牢护住全身。只听“嗤”的一声,剑气错身而过,顿时一朵莲花飘飘荡荡落下,“嘭”的炸裂开来,化作地火水风徐徐消散。   “好霸道的剑阵,竟能消弭胸中五气,负和寰宇之灵!”   梵槃禅师暗暗吃了一惊,却心中大定,自己全力催动莲花藏世界,虽说抵抗剑阵有些吃力,却也能禁得起剑器发动,倘若那两位也入得阵来,未免没有一战之力。   见到这一记戮仙剑,澄净、法藏二僧对视一眼,齐齐高宣佛号,各自踏入一门,只听霹雳般一声雷响,刹那间又有两道剑气如梭而来。   二僧的应对之法几乎一模一样,各自展现自身道果,将净土之域释将出来,雷音阵阵,璀璨剑光在身边肆意穿梭,一层层的将领域切开,剑气所过之处,佛光瑞气尽数化为虚无。   三僧遥遥对视了一眼,心神相通,均知主持剑阵的萧千离便是主阵眼,阵眼一破,剑阵便不复存在,当下齐齐展动身形,不约而同的向萧千离抢攻而来。   见到三人反而向自己扑来,萧千离嘴角沁着一丝冷笑,低声自语道:“蠢材,若是转而去攻四大剑器,说不定还有一丝脱困的机会。如今却是自寻死路!”   眼见三人艰难的在阵中行走,萧千离反而稍稍放松了剑阵的威力,那三人陡然精神一振,身形化作一道流光,恶狠狠的向萧千离扑至。   “愚不可及!”   萧千离后退了一步,双手结印,大喝一声,万千混沌剑气一并攻出,三人只觉一个恍惚,似乎天地逆转,无穷无尽的元气蜂拥而至,竟然要生生将自己压成肉饼。   只听咔嚓咔嚓连响,三人的护身佛光层层破碎,全部化作寰宇清气,从诛仙剑阵中飘飞,随即又被大阵吸收。三人全身骨骼啪啪作响,如同爆豆一般,沉重的压力如山而至,即便是以三位佛门高僧之能,也几乎抵挡不住,险些被压得粉身碎骨。   法藏低喝一声,头顶上冲出一道白气,化作一朵并蒂莲花,无数花瓣绽放,垂下万千条金光,牢牢护住全身,诛仙剑气虽然将金光、花瓣绞得七零八落,下一刻却又悄然生成。   “娑婆世界虚空藏?”   系统反馈的消息如滚滚洪水一般,尽数倾泻到萧千离的识海中,萧千离神色一动,冷笑道:“虚空藏也挡不住诛仙四剑!”   万千剑气中,有四道巨大剑光陡然祭起,澄净禅师见势不妙,双掌一分,一道雄浑至极的劈空掌力将周身环绕的混沌剑气扫开,随即闪电般冲进虚空藏中,喝道:“攻击不成,先行联手防御!”   他一身功力乃是三僧之首,一道罡气破顶而出,结出三朵白莲骨朵,垂落万千瑞气环绕诸身,足下隐约有九品白莲形成,将三人齐齐护住。   “呵……原来如此!”萧千离一眼看出澄净禅师的真实修为——顶上三花业已完全成熟,乃是完整的净土三重境界。只等三花合为一体,便是净土极境!   梵槃禅师也奋起神威,挣扎着扑进虚空藏娑婆世界,双臂一振,一朵巨大莲花虚影悄然形成,与虚空藏连成一体,加上澄净禅师的九品白莲,共同御敌。   莲花、虚空、莲台,三位老僧之前从未交手,对各自所擅长的功法也仅是稍有了解,此番联手对敌,竟然如同相识多年的老友,联手之间竟是天衣无缝。三重领域合在一起,当真是铜墙铁壁一般,混沌剑气激射而至,均被佛光排开。   “到底是同根溯源,虽功法细节不同,佛家道理却是一般无二。”萧千离瞥了台下群道一眼,心中却是有些感慨,“原本道门天下独尊,偏偏又闹出一个三教之乱,否则岂会任凭旁门崛起?世间事大抵如此,只有自己才能真正击败自己,与旁人何干?若非外力凌压,只怕道门如今还依然是一盘散沙……”   他心中暗暗叹息,手中却是毫不放松,同时震动四大剑器,刹那间诛、戮、陷、绝四剑轰然轮番击下,打得莲台、莲花流光溢彩,虚空不断震颤,似乎下一刻就要彻底破碎无形。   只听萧千离一声清叱,眉心一点阴阳二气闪烁起来,万物终始母气如流水一般转动,虚空中璀璨星斗一并浮现,呈现诸天星图,万千剑气化为重重混沌元气,叠加诸星之力,铺天盖地的向三僧压来。   这一刻,三人终于看出萧千离的真实境界——炼神还虚大圆满,以星辰之力演化周天至高大道,堪称举世无双。   看清萧千离的真实修为,三人齐齐色变,澄净禅师脸色变得更加厉害,不由自主的叫道,“还虚极境?”   听清这一句无心之言,台下诸位佛道高人不约而同的变了颜色,内心中的震惊可想而知,佛门众僧相互骇然,道门则个个欢欣鼓舞。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明见、明一两人都在喃喃自语,只觉内心中混乱一片,“萧千离的真实修为,竟然是还虚极境?这……这还怎么打?”   “咔啦啦”一响,只见萧千离嘿嘿冷笑,剑阵中铺天盖地的混沌之气蜂拥而至,三僧只觉身躯突然一重,隐隐见得混沌赤光将三人领域再度压小了一圈,不禁惊得魂飞魄散,三人被这股重压挤得肺腑中没有一丝浊气,七窍喷血,全身骨骼格格作响,拼死抵抗越来越大的压力。   萧千离还不罢休,合掌一拍,高悬天空的四大剑器化作不灭灵光,如同浩瀚星河,细小星辰点点,搅在一起,没有五色之分。猛然激射而出,如同长江大河,交叉射至,顿时将三人联手形成的防御圈子生生切割开来,混沌之气顿时蜂拥而入。   澄净禅师乃是净土三重的境界修为,真气凝练无比,情况还要好一些,澄净、法藏二僧此刻已然出现真气溃散的情形。但见二人全身如同漏气的皮球,无数道精纯无比的内家真气从十万八千个毛孔中钻出,被混沌元气中和,双双化为虚无,修为骤降。   三僧急得发狂,如果再这样下去,只不出一时三刻,三人的真气便会彻底化去,变为废人!   此时萧千离的意图已经极为明显——擂台上出手杀人,反而有损玄门威名,他所谋算的,正是三僧的一身修为! 第六百六十四章 一地鸡毛   个中内情,台下不少人都已经看了出来。与道门大多数人喜形于色不同,只有銮驾侍奉国君的玄观道君默然不语,内心中却在飞快盘算此战的后果。   清虚道君微微觉得有些不妥,皱起眉头,目光向姬喜的方向看了一眼,见布幔珠帘一动未动,想来是玄观道君并未打算出言阻止。   众多高僧却是一片骚动,明见禅师一咬牙,大踏步走上擂台,却不敢靠近剑阵,双手合十道:“萧施主,佛门认输!你已经胜了,且请住手!”   明一禅师也跃上擂台,合十行礼道:“还请掌教留手!”   剑阵中传出萧千离清朗的声音,徐徐道:“擂主尚未出言,你等何来擅自主张?咄!还不退下?”   二僧满面羞惭,但是也倍觉无奈。任凭是谁,也看得出在剑阵镇压之下,三僧哪里还敢开口认输?只要一张口,泄了半点真气,立刻便会全身尽碎,被剑阵生生镇死。   见二僧进退失据,茫然无措,废了一条臂膀的澄晦禅师长叹一声,徐徐登台,高声道:“贫僧澄晦,乃首擂擂主,今日在此认输!”   阵中传来萧千离的笑声,只听他呵呵笑道:“澄晦大师出面,说话自然是算数的,佛门既然认输,彩头何在?”   “彩头?”澄晦禅师不由得一愣,之前水陆大会,虽是被玄观道君拿住了话头,却并未提及什么彩头云云。只是这当口哪里容许他多作争论?当下叹息道,“此战之后,玄门可向少林提出三个条件,只要不违背大义所在,少林无有不遵!”   阵中的萧千离沉默片刻,徐徐道:“好个澄晦,只说少林,不提释教……也罢,好歹也是佛宗之祖,便遂了你的意吧!”   只听霹雳一声,四道流光重新回到萧千离背后的剑匣中,霎那间云消雾散。大阵霞光异彩,气浪阵阵,余波将阵中三僧掀翻出去,齐齐吐了口鲜血,躺在地上丝毫动弹不得。   几名老僧急忙奔上前去,七手八脚的将三僧扶起,明见禅师泪流满面,哑声道:“大师伯,是弟子害了你……”   澄净禅师头顶三花已经烟消云散,足下莲台消散无踪,净土之境生生被诛仙剑阵磨除,此时摇了摇头,转头看了一眼梵槃、法藏二僧,低声道:“是贫僧的过错,连累了两位大师。”   梵槃、法藏二僧更是萎靡不堪,就连菩提金身也粉碎无形,被几名僧人扶起,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顿,朝澄净禅师看了一眼,勉强露出笑容,梵槃禅师轻笑道:“武功本是身外物,去了祸根也好,日后长伴青灯古佛,倒也是一桩美事!”   法藏禅师也呵呵笑道:“老衲虽在佛门,争强好胜之心却比常人犹盛,今日之果,实已种因于三十年前。唉,贪、嗔、痴三毒,无一得免,却又自居为高僧,贡高自慢,无惭无愧。唉……命终之后身入无间地狱,万劫不得超生。如来教导佛子,第一是要去贪、去爱、去取、去缠,方有解脱之望。今日武功尽失,焉知不是释尊点化,教我改邪归正,得以清净解脱?”   梵槃禅师转过头来,与法藏禅师对视一眼,齐齐大笑道:“去休!去休!今日去了是非根,岂非我等的造化?”   二人蹒跚而下,对簇拥上来的众僧不问不顾,径直携手大笑而去。不少僧众听着二人的笑声,似有所悟,纷纷稽首向二人的背影合十行礼,朗声道:“阿弥陀佛!二位大师一路好走!”   明见、明一扶着澄净禅师缓缓下台,路过萧千离身边时,只听萧千离笑道:“若是本座上得少室山,屠得半个少林,又有何难?”   这一句话之前便说过一次,澄净禅师当即反唇相讥,此番听来,却只觉莫大刺耳。澄净禅师脚步一顿,神色复杂的抬头看了萧千离一眼,低声道:“以弱为强者,非惟天时,抑亦人谋也;以强为弱者,挟武自横,诚不可与争锋。今日玄门势强、势弱耶?掌教且好自为之——”   以澄净禅师的身份,说出这般示弱的话语,实在是极为难得。萧千离却愕然片刻,等澄净禅师缓缓下台,这才不由自主露出一丝古怪的微笑,低声自语道:“好个上代少林之主,本座当真是小窥你了!”   这种示敌以弱、麻痹对手的话语,若是在旁人瞧来,免不了要大大的虚荣一番,不说自鸣得意,少说也会对佛门减弱许多戒心,说不定还要转头去谋求更大的权利和地位。但是萧千离背负着天下第一派的重任,澄净禅师的一席话,却反而让他打起了十二分警惕。   “今日这一战之后,纯阳宫必然成为佛门——乃至天下武林众矢之的,如今只差最后几步,切不能骄傲自满,还需戒骄戒躁、谨慎行事!”   斗阵大败亏输,玄门一方,除了玄观、西河二人双双落败之外,竟是由纯阳宫一己之力,硬生生将完败之局揽了回来,纯阳掌教萧千离更是一人大战三位净土境高僧,举手投足之间消弭了三僧一身功力,逼得少林不得不签订城下之盟。损失之重,乃是数百年来未曾有之。   此时玄门众人欢呼雀跃,佛门之中人人垂头丧气。看了这一场精彩的拼斗,无论是台下百姓,还是高台上的文武百官,均是心满意足,一边议论,一边渐渐散去。   姬喜更是心中欢喜,转头道:“玄观真人,那位纯阳掌教,当真是武功盖世,可否引来与朕一见?”   玄观道君有些犹豫,西河道君却抢着说道:“陛下,萧剑尊乃是一派教主,多有惊世之举,又有震慑异邦之能,陛下若要见他,断然不能轻率从事!”   姬喜连连点头,笑道:“西河真人说得极是!不如选个良辰吉日,召其上殿可好?”   玄观道君恶狠狠瞪了西河道君一眼,摇头道:“陛下不知,这位萧剑尊素来闲云野鹤,不受约束,贸然召请上殿,反而不美。不如便由贫道先行问询,安排妥当,再行邀约可好?”   姬喜略一思忖,当下笑道:“也罢,你们道门高人,总是有些许怪癖。两位真人且去安排罢!朕便先行回宫等候便是!”   两位道君当即应允下来,姬喜呵呵一笑,吩咐道:“起驾回宫!”顿时有内侍高声应诺,銮驾随即启程。   见百姓散去大半,国君及文武百官走得干干净净,明见禅师呆呆的站在台上发呆,明一禅师走到身边,低声问道:“师兄,这水陆大会原本共有七七四十九日,如今怎么办?”   明见禅师长叹一声,咬牙道:“继续进行!就算是无一人观礼,咱们也要办下去!输了擂台战,总不能把佛门最后一张面皮也扯了去——”   主持之人定了调子,当即有人吩咐下去,登时又有钟磬木鱼吟诵声悠悠响起,只是在此时一片狼藉的会场中,显得甚是凄凉。 第六百六十五章 玄观的苦心   等国君及百官离开,玄观道君却并未跟上,而是怒容满面的瞪了过来,低喝道:“道友,玄观投身朝堂,已不知挨了多少骂名,你又何必将萧道友拉下这趟浑水?”   西河道君却呵呵轻笑道:“道兄算计贫道入觳之时,可曾想过神霄派一干人等?可怜贫道平日里打理神霄派已是劳心劳力,如今却要去给皇帝守宫驱邪,平白将门下大小道士饿得半死……”   听西河道君言辞无赖,玄观道君也是无可奈何,低声附耳道:“我拉你进宫,自然是有事需你出手,月余便可归去。萧掌教如今肩负玄门崛起的担子,岂有闲暇被禁宫锁住手脚?”   这个道理,西河道君岂能不知?当下疑惑道:“道兄,你拖我下水,究竟所为何事?你若是为了寻求臂助,这皇城之中,多的是高来高去的供奉好手,你不去与唐家堡商议,却寻我何来?”   “到底不是一脉所出,难以托付大事!”玄观道君压低声音,摇头道,“这数年来,贫道坐镇皇城,不遗余力的将道家真义灌输给文武百官,意图从朝堂入手,将道家精要及文化主张传播下去。如今也算是有所小成,从国君姬喜至三省六部,对我玄门妙法都均无抵触……”   听到这里,西河道君喟然一叹,整冠肃容,向玄观道君长揖到地,郑重道:“世人多愚昧,至今还有人说玄观道君贪图俗世荣华富贵,故而连掌门都不做,却投身朝堂之上,钻营拍马云云。他们又岂会知道道兄的一片苦心?”   玄观道君呵呵笑道:“虽是人言可畏,贫道却视其如浮云,有诸位道友明玄观之心,道门知我所为,足矣!”   他顿了一顿,轻叹道:“如今贫道却是有一桩心思……”   西河道君肃然道:“愿闻其详!”   玄观道君迟疑了片刻,低声道:“当年太子及皇长孙之事,道友应该知晓吧?”   西河道君点了点头,道:“略有所闻!”   玄观道君轻叹道:“昔日太子姬云和病逝,留下长子姬子语与次子姬子诵,公孙操扶持姬子语图谋政变,事败被杀,皇长孙被废。如今姬喜愈发老迈,幸好姬子诵渐渐长成,年方十一,在朝中几位饱学鸿儒的教导下,熟读诗书,算得上是才智聪颖。”   他顿了一顿,低声道:“贫道有心教些真言大义与他,只是贫道当了数十年峨眉掌门,哪里有教导稚童的本事?前几日贫道讲述《道德》,这娃娃竟然睡着了……”   西河道君只笑得打跌,哈哈笑道:“堂堂的峨眉掌门,门下弟子何止数百上千?竟然对一个小娃娃无计可施。你对一个孩童讲述道德经,简直就是持千钧重锤打蚊子……十一岁时,贫道还在挑水砍柴,勉强认得清二三千文字,直到了十四岁,方才……”   他陡然面色一变,怒道:“什么意思?你莫非让我去教那小娃娃?”   玄观道君满面堆笑,呵呵笑道:“道友高才,果是如此!”   “你!”西河道君只气得须眉皆张,恨不得拔剑出来砍将过去,气哼哼的说,“贫道也算是一派之主,怎生去当这西席先生?此言大大不妥!”   “道友莫恼,道友莫恼。”玄观道君笑哈哈的说,“其实也务须花费多少力气,只需引导皇次孙亲近道门、略通玄道、明天人之法,足矣!待其继位之后,我玄门这两代传道,便是一片坦途!”   西河道君险些气炸了肺,怒道:“你还敢说只要月余之功,却又来说什么明天人之法?大道无形无相,天人合一乃是至高之理,贫道穷尽毕生之力也不敢说见心明性,你倒是大言不惭……咦?”   他低头细细思索,神色渐渐舒缓下来,见到他的神情,玄观道君察言观色,笑道:“此事不难罢?”   西河道君冷哼了一声,原本不打算理会。想了一想,又哼道:“姬喜要见萧掌教,此事且看你如何收场。”袍袖一挥,径直飘然去了。   看着西河道君的背影,玄观道君失笑道:“小气!你这五行雷霆之道,最是容易引起孩童兴趣,若非如此,贫道又岂会低声下气?也罢也罢,西河道友一向性情刚毅,这般作态,也是难为他了。”   尘埃落定,萧千离吩咐柳随风等人过来,将重伤的李承渊、程君二人放进马车,清虚道君笑道:“且去玄观道兄那里落足罢!咱们许久未见,正要把酒言欢。”   萧千离点了点头,道:“只是本门开山大典在即,萧某却是不能多待。今日且叨扰白云观一番!”   陆尘子呵呵笑道:“咱们也知道四月十四乃是吕祖诞辰,原想前去观礼,大伙儿也热闹一番,只是想到今年重阳横竖便要再行相见,因此便罢了——”   “重阳?”萧千离神情微微一窒,喃喃道,“又是重阳大典了啊……”   六年前,初出茅庐的萧千离得到玄观道君的传信,邀约共上峨眉,参与道门重阳大典。纯阳宫也因此横空出世,如今一转眼已是六年过去,早已物是人非,纯阳宫也从一个不知名的边陲小派,一跃成为当今武林中炽手可热的重要势力。   恍惚之间,却见玄观道君清健如昔,头戴紫阳巾,身穿八卦洞玄道袍,手持一柄雪银拂尘,在清风中飘然而来。一如六年前那般稽首行礼,温和的笑道:“见过道友!”   萧千离从回忆中惊醒,还礼笑道:“许久不见,道兄依然面色红润,可见养气功夫又有所长进,可喜可贺!”   清虚、陆尘等人知道二人有话要说,当下纷纷告辞,先行去了白云观。又有年轻道人上前,与柳随风等人护送着马车离开。萧千离转头叮嘱吩咐几句,这才与玄观道君再次见礼,寒暄几句,并肩缓缓而行,群道也各自散去。   二人先是闲聊些近况,这几年来,玄观道君为天下道门计,着实牺牲巨大,一位世外高人,却每日周旋朝堂政客之间,萧千离也对其敬仰有加。直至玄观道君拐弯抹角的提出姬喜要见萧千离,萧千离这才脸色一变。   玄观道君还以为萧千离心中不愉,刚要劝说,却听萧千离笑道:“那皇帝要见我?何不寻一僻静之处,命其白龙鱼服前来?”   朝堂、江湖本是风马牛不相及,尤其是这等武学大宗师,更是顺应天地大道,行事随心所欲。言辞中哪里有许多忌讳?因此听得萧千离言道“命其前来”,玄观道君倒也不以为意,闻言喜道:“道友愿意见姬喜?”   萧千离含笑点头,说道:“道兄为玄门做了这许多大事,为道门今后的传教之路做足了铺垫,不知是何等的呕心沥血,萧某岂有坐视旁观之理?那皇帝想要见我,无非是长寿、朝政、民生、宗教,最多加上外寇诸事而已,莫非他还会与我交流武学之道不成?”   玄观道君不由得一愣,随即放声大笑不已。 第六百六十六章 意外的南斗第二星   萧千离在白云观停留三日,到了第三日之上,见李承渊与程君伤势未愈,行走却已无碍,便带着弟子们告辞启程,与众人长礼拜别。   这三日间,他果然被玄观道君安排见了微服出巡的姬喜一次,二人在密室中详谈许久,到底萧千离也算是来自信息大爆炸的后世,天文地理人文异域风情林林总总,不一而足,即便是一知半解,在这个世界却算是石破天惊,随口指点,便让姬喜有触类旁通、茅塞顿开之妙。   姬喜大喜之下,便出言挽留,意欲封赏萧千离,与玄观道君同朝而列,带剑上殿,见君王不拜。萧千离含笑婉拒。姬喜却也不气馁,当即赏下无数礼品与纯阳宫,命车队即日启程前往昆仑山,萧千离则笑而纳之。   师徒一行七人乘鹰回到玉虚峰,见到朝夕相处的师弟师妹,自然是有一番亲热。谈及本次下山一行的经历,李承渊大侃特侃,引得听众如潮,纷纷一片惊叹。   此战六位门人先后出场,与净土境界的高僧大打出手,四胜两平,算得上是极为辉煌的胜利。萧千离听得太极广场上李承渊吹得昏天黑地,当下也只是莞尔一笑,便任其去了。   宋书剑此时已经回到玉虚峰,见萧千离回转,当下问及种种,萧千离据实相告,听得宋书剑哈哈大笑,连连摇头道:“少林费了这么大的心血,却被掌教与玄观道兄一内一外,联手绞得七零八落。回去之后,明性住持只怕要吐出几十两老血才算罢休。”二人相视而笑。   二人正聊得兴起,忽然门外郭鹏程快步走来,虚叩小门,朗声道:“弟子郭鹏程,有事要面见师尊!”   萧千离当即停了话题,吩咐道:“进来罢!”   郭鹏程走进房间,当即跪倒叩拜,这才立起,沉声道:“师尊,上官先生有事,想要与师尊当面详谈。”   “上官云鹤?”萧千离有些意外,点头道,“请他进来便是!”   见到上官云鹤来寻掌教,宋书剑当即告辞,萧千离点了点头,见二人一先一后退了出去,过得片刻,才见到上官云鹤步履沉重,缓缓走来。   他进了屋子,迟疑了一下,躬身参拜,开口道:“见过掌教!”   “先生请坐!”萧千离不动声色,轻声道,“先生这数年来替本座调教隐元暗卫,着实辛苦了!”   他目光转处,这才发现上官云鹤面色晦暗之极,神色木然,似乎是万念俱灰一般,不由得心中一愣,诧异道:“先生怎么了?”   上官云鹤身子一颤,忽然眼窝深处有泪光闪烁,喃喃道:“没了,全没了……”   “什么没了?”萧千离大惑不解,心中更是诧异。   “摩尼……如今已经消亡了!”   “什么?摩尼消亡了?”萧千离这一惊非同小可,不由得顿时坐直了身子,沉声道,“什么时候的消息?”   原来摩尼本为普世宗教,创建伊始就要打破界限,吸纳各族教众入教,消弭争端。自然与拜火教水火不容,遂煽动萨珊皇帝屠杀摩尼教众,二教势成水火。   数年前,拜火、摩尼双双派人东渡,意图扩张教统,摩尼教光明尊阿维耶受封为东土大明尊,率先东渡,却被祆教伏下重兵偷袭,力战而死。汉名上官云鹤的摩尼明王阿尔沙米斯·沙普尔当即出动,携座下五大幻魔妙相从波斯赶来追查真相,却陷落于昆仑山。五大幻魔当场战死,仅有上官云鹤被纯阳宫所囚禁。   摩尼教波斯总坛不知上官云鹤尚在,只以为东进之路业已被尽数堵死,索性便弃了东进之念,专心与拜火教争斗。到底拜火教势大,借助萨珊王朝的权势,终于一举奠定胜负,摩尼当代哈里发被钉在木柱上被火烧死,数万教众抵挡流尽最后一滴血,超过一万四千名信徒举火自焚,偌大的摩尼教,竟然落得烟消云散的下场。   “一个传承数个世纪的庞大教派,就这样散了?”听到这里,萧千离也是长长叹了一口气,对于宗教争斗的血腥更是多了几分忌惮。沉默片刻,问道,“你又如何得知?”   上官云鹤犹豫半晌,低声道:“望请掌教恕罪,在下前些时日在外门挑选隐元暗卫人选,无意中撞见朱先生带着几个波斯商人上山,在下与其攀谈得知。”   “波斯商人?见识有限,不见得知晓详情。”   纯阳宫如今家大业大,远非昔日的稀稀拉拉几个门人相比。上千张嘴要吃要喝,器械、建筑、用度等等,每日进出账目不下上万。为减少运输麻烦,故而除了山下太平小镇可供大宗货物中转之外,部分商队可直抵半山腰的外门所在地。   此节萧千离知晓甚详,有波斯商队出现在纯阳外门,实在不以为奇。上官云鹤却摇了摇头,低声道:“在下也是大惊失色,只当不信,故而前些时日宋先生回山,便去恳求他出手,收集波斯相关情报。”   波斯路途极为遥远,即便是连唐家堡这般势力,也难以将触角伸得如此之远,仅有丐帮一家有此实力。故而宋书剑也未曾当回事,当即顺口答应,便修书向丐帮求助。数月之后,果然得来详细的消息。   听到这里,萧千离点了点头,半晌才问道:“既然如此,先生如何打算?”   上官云鹤迟疑良久,才低声道:“恳请掌教放我归去……”   萧千离眉头一皱,刚要出言,却只觉识海中的系统星图动了一动,当下分出一缕神识探入,一看之下,不由得暗暗吃了一惊。   星图之中,那环绕中央黑洞的南斗六星之中,有一颗黑沉沉的主星不断震动,光芒闪烁不定,看那位置,分明是南斗第二天梁星。   “怎么回事?这上官云鹤,竟然也注定是纯阳宫南斗序列?”   这一变故却让萧千离大感意外,看着上官云鹤的眼光立刻变得不同了。   北斗九星,如今已是尽数归位,而南斗六星,已有宋书剑、陶双亭、方少白、云浅依、池寒桐五人入主。北斗主生,南斗主死,且不说宋书剑与陶双亭便是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便是方少白、池寒桐、云浅依也是重攻轻守,杀起人来,丝毫不会半点手软。   他心中暗暗盘算,只觉上官云鹤虽是异域之人,但是倘若摩尼教当真灰飞烟灭,此人归心至纯阳门下,倒也是一大战力。况且数年来,他训练隐元暗卫,也算得上是兢兢业业,便是郭鹏程、云浅依也多得其助,昔年的些许恩怨,早已烟消云散。   想到这里,萧千离微笑道:“上官先生若想离去,本座自然允可!”   上官云鹤脸色不由得一喜,却听萧千离道:“若是摩尼教当真不复存在,却又如何?” 第六百六十七章 闲来落子 竟已成林   上官云鹤沉默半晌,摇头道:“我也不知……”   他木然片刻,低声道:“拜火教势大无比,即便摩尼全盛之时,也只在夹缝中辗转。如今哈里发已死,我就算有天大的本事,又能奈若何?”   萧千离看着他,目光平静无比,淡淡的说:“无关武功高低,只看你如何行事。”   上官云鹤痛苦的摇头道:“天下之大,竟无某容身之地。”   萧千离嘴唇一动,想要说些什么,却并未说出口,只是背过身去,负手而立,沉默良久,这才徐徐道:“你去罢!”   上官云鹤犹豫片刻,向萧千离长身施了一礼,正要转身离去,只听掌教又似乎漫不经意道:“青帝如今正与密宗斗得你死我活……”   上官云鹤蓦然抬头,眼神中似乎有点点火花在跳动。仅仅只是一瞬,他又重新低下头去,沉声道:“多谢掌教!”   等他出门之后,过了半晌,宋书剑才缓缓踱了进来,微笑道:“掌教何不出言挽留?”   “这个时候,却并非挽留之机。”   萧千离回过身来,目光深邃,看着上官云鹤离去的方向,“他若是想得通,迟早有归来之时,若是想不通,便是飞蛾扑火。临行之前,我已经留了伏笔,想来他也听得明白!”   宋书剑点了点头,叹息道:“摩尼教毁于一旦,若是寻常人,自然是挟怒报复。上官云鹤一身明王修为,即便在波斯也算是出类拔萃,刺杀几个拜火教高层,并非难事。只是想要撼动拜火之基,却绝非人力所为。”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袖口掏出一本书册,笑道:“临走之前,他倒是将一身所学,尽数收录了下来,言及交给隐元一脉。”   萧千离摇了摇头,不去接那书册,叹道:“不管怎么说,他也算是功过相抵。明镜琉璃功博大精深,想来他已有赴死的决心。”   宋书剑连连顿足,道:“可惜,可惜!”   萧千离看着宋书剑唉声叹气,只觉大为有趣,明知宋书剑身为南斗第一令星,上官云鹤精明强干,厉害非常。倘若当真归心纯阳,必然为宋书剑所用,日后必为门派强助。当下笑道:“他若归来,必然日夜想着如何对藏边用兵,你又待如何?”   宋书剑毫不迟疑的回答道:“静观其变,待青帝全面崛起,再予其重击!”   这一句话倒是大出萧千离意外,转念一想,不由得抚掌大笑道:“好个宋书剑,竟然算计到了这一步!”   宋书剑微笑道:“如今青帝势弱,明教甫有复苏之相,被密宗大肆打压,只等明教大兴,与密宗斗得你死我活之时,纯阳宫趁势雷霆一击,便可坐收渔利!届时宋某前去借一支军队来,大事可定!”   萧千离呵呵轻笑,挥手道:“此事你做主便好。”   宋书剑顿时急了眼,一把抓住萧千离的袖子,怒道:“你莫非还打算置身事外?你不出手,何人能制得住林青帝?”   “那个时候啊!”萧千离笑得极是玩味,呵呵笑道,“只怕无须我出手了……”   在六藏氏族中,有工布王丹旺,数年来励精图治,将领地林芝发展得好生兴旺,麾下有精兵两万,南征北战,渐渐发展为青藏高原一股不小的势力。   其子达瓦,年方二十,却有万夫不当之勇,骁勇善战,每战冲锋在前,开疆扩土,立下盖世奇功,被誉为未来工布王的不二人选。   及至春暖花开,达瓦忽然从军中归来,跪拜其父,泣曰:“子自幼多病,幸得昔年仙人出手援救,得以传授仙术,方有其能。今日偶闻仙诗来历,故而恳请前往拜见,并谢其恩德。”(注:详见535章)   丹旺大惊,急问详情,达瓦据实以告。丹旺沉默良久,这才缓缓道:“既如此,当前往拜见仙师!”说罢,便准备厚礼,满满装了十余车,派遣精兵二百,当即押送上路。   道路难行,跋涉两千余里,一来二去,达瓦足足行了月余方至昆仑玉虚脚下,只见玉龙百万,气象万千,巨鹰翱翔天际。达瓦生平哪里见过这等人间胜境?不由得啧啧称赞道:“果然是仙家之地,藏边清苦,何来这等巍峨仙境?”   他见山下小镇熙熙攘攘,往来尽是青年才俊,便寻了一个负剑少年施礼询问。那少年见达瓦虽是奇装异服,却是器宇轩昂,仪表不凡,当下笑道:“你既然都来了这里,莫非不知纯阳宫后日便要举行开山大典么?”   达瓦不明所以,问道:“纯阳宫?这仙家之地,便名为纯阳宫么?”   那少年听得失笑连连,摇头道:“你莫非是化外人士?这纯阳宫乃是中原武林圣地之一,宫中高手如云,掌教萧千离更是举世无双的纯阳剑尊。倘若能得他的指点,便是一生受用不尽。”说完,便随手一指,“咱们辛辛苦苦远赴昆仑,便是想入门学艺,日后求证大道!”   那少年说得语焉不详,达瓦却渐渐猜出话中语意,当下与从人商议,言道:“我身为工布王之子,入门学艺显然是难了。只是仙长救命之恩,不能不报,既然来了,便上山跪拜叩谢,也算不白来一趟。”众人遂从之。   车队沿山道徐徐上行,把守门楼的纯阳弟子不得凭证,死活不肯放行。达瓦上前与之交涉,言及上山拜谢恩师,奈何当年萧千离并未通名道姓,达瓦死活说不出恩师身份,双方一时间纠缠不休。   楚寻正好下山看望老父,忽然见到牌楼门前嘈杂一片,当下徐徐转出,沉声问道:“何事喧哗?”   那把守牌楼的纯阳门人急忙上前,说道:“楚师兄,这有个蛮子,说要上山拜谢恩师,偏偏他又说不出其师名讳。咱们也不知他们的身份,故而不敢放行……”   楚寻点了点头,大踏步上前,高声道:“我是纯阳宫门下弟子楚寻,你说要拜谢恩师,却不知令师是哪位高人?与纯阳宫是何干系?”   达瓦见楚寻年岁与自己大致相当,生得身材雄壮,气势非凡,当下心中已有了几分好感,急忙行礼道:“我叫达瓦,从藏边林芝而来。几年前,有位仙长救我性命,传我仙术,临走前却只留下‘昆仑玄境山外山,乾坤阴阳有洞天。只问真君何处有,不向江湖寻剑仙’的话语,我苦苦追寻数年,方才得知仙师下落,故而特来拜见!”   楚寻乃是萧千离座下亲传弟子之一,自然熟知这门派诗,当下点头道:“这诗篇确实是来源纯阳宫,既然是纯阳中人教你本事,不知令师样貌如何?传得是哪一路本事?”   隔着数年之久,达瓦哪里记得详情?只记得道袍、长剑云云,尤其是萧千离当初刻意运起罡气护身,常人看来,面容朦朦胧胧。见达瓦期期艾艾,楚寻生了疑心,伸出一只手来,皱眉道:“你说不出样貌倒也罢了,功法却做不得假,且用你所学的本事,向我招呼!”   达瓦对萧千离敬仰有若神明,此时见楚寻如此说,当下呼的发出一掌,在楚寻右手上一撞,楚寻眉宇间疑惑顿消,呵呵笑道:“不错,这玄冰功果然是我纯阳一脉所传。如今宫中精擅玄冰功者为数不少,除师尊之外,便数大师兄柳随风学得最为高明,想来你便是他的传人。” 第六百六十八章 阴差阳错   既然探知达瓦的武功确实来自纯阳宫嫡传,楚寻顿时变得亲热许多,对护卫的弟子吩咐几句,当即带着达瓦上山。一路介绍玉虚峰的风情,听得达瓦连连称赞,只觉大开眼界。   车队一路迤逦上得玉虚峰顶,迎面正遇到宋书剑,楚寻急忙施礼,宋书剑瞥了那二百名藏兵打扮的侍从一眼,眉头微微一皱,问道:“怎么回事?”   楚寻上前道:“好教宋先生得知,这位大约是大师兄历练之时收的徒弟,今日上山面见其师。”   “柳随风的徒弟?”宋书剑忍不住摇头轻笑道,“想不到这娃娃也开始收徒弟了,当真是可喜可贺!”   达瓦听闻宋书剑乃是纯阳副掌教,当即上来行礼。正巧柳随风从太极广场巡视而来,诧异道:“怎生来了这么多藏人?莫非是朱先生做生意做到青藏高原去了?”   楚寻呵呵笑道:“大师兄休要瞒着咱们,你徒弟来寻你了——”   “我徒弟?”柳随风闹了一个张口结舌,达瓦听闻面前这年轻道者便是柳随风,刚要上前施礼,却只觉这人似乎与昔年的那位仙长有些不同,这一礼便没拜下去,呐呐不知该如何开口。   见到情形有异,楚寻顿时慎重起来,诧异道:“莫非不是大师兄云游之时所收的徒弟?可是他分明一身玄冰功力,却是半分做不得假。”   “玄冰功?”柳随风皱起眉头,顾不得失礼,一把扣住达瓦的手腕,略一探查,这才放开,点头道,“不错,玄冰罡气已凝练金丹,练到如此火候,少不得数年苦修之功。此人艺出纯阳,定然不会有错!”   宋书剑却是心中一动,笑道:“你这玄冰功,练了有几年了?”   达瓦回忆片刻,肃容道:“那位仙长传我仙术之时,我正是重病垂死,如今大约是三年有余……”   宋书剑愕然半晌,随即哈哈大笑道:“我当是谁,小子,你莫非是来自林芝?”   “正是!”   宋书剑大笑不绝,指着远处的掌教小屋道:“去吧,你师父就在里面!”   达瓦顿时喜上眉梢,向众人行了一礼,撇下随从,匆匆一路奔了过去。   柳随风与楚寻都惊讶了半晌,楚寻瞪大眼睛,喃喃道:“原来是师尊又收了徒弟……”   柳随风却想得更多几分,点头道:“此人虽是藏人,却是举止有礼,不失我纯阳颜面。”   宋书剑神秘一笑,低声道:“虽说掌教从未收其入门,只是他既然学了纯阳武功,汝等也照样视其为同门便是!不得行排挤之举!”   二人不由得一愣,楚寻诧异道:“我纯阳门下相亲相爱,何来排挤一说?”   柳随风也点头道:“二师弟所说极是,况且此人习武天赋极佳,入门的玄冰功法竟然被他练至化境,当真是颇为难得。便是随风当年,练到瓶颈之处,也不得不改练碧海潮生,这才踏出那最后一步。”   “是啊!”宋书剑轻笑道,“只怕掌教当年,也没想到自己随手收的徒弟,竟然有这等武学天赋罢……”   达瓦一路奔至小屋门口,刚要敲门,却又觉得唐突,想到那位救了自己性命的仙长就在屋里,不由得又有些忐忑起来。他正在进退失据之时,忽然听到有人轻笑道:“来都来了,还害怕什么?莫非还在担心本座是人是怪么?”   听到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调侃话语,往事陡然翻上心头,达瓦再也按捺不住,一头撞进了屋里,抬头见到那张朦胧的面容,如今却是清晰无比,不由得泪水汩汩而下,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萧千离一袭白袍,手握书卷,神情温和。见达瓦真情流露,当下袍袖一挥,一道柔力将达瓦托了起来,含笑道:“教你玄冰功,本是为了让你强身健体,如今却不料你有这般造化,倒是颇出本座意料之外!”   达瓦呜咽道:“仙长再造之恩,达瓦永世难忘!前些日子打听到仙长下落,故而匆匆赶了过来,只望再见仙长一面,当面叩谢!”   萧千离好言安抚,又问起藏边局势,当听得达瓦言及林芝势力扩张势头极好,在六藏氏族中首屈一指,不由得心中一动,笑道:“那也是极为难得了。”   达瓦叙说前因,忽然想起一事,低声道:“仙长,去年年底,达瓦率军征讨那曲,却遇到强手压阵,达瓦虽是主战侥幸得胜,却险些被其刺杀。不知仙长能否多教些仙术于我……”   还没等达瓦说完,萧千离已经哈哈大笑起来,道:“痴儿,你如今已凝练金丹,踏入炼精化炁之境,还说什么仙术?当真不知丹道周天之妙么?”   达瓦小脸一红,呐呐不知如何答话。却见萧千离从袍袖中取出一本书册来,笑道:“纯阳宫开山大弟子柳随风,昔日便是玄冰功修炼有成,再行修炼碧海潮生。如今你玄冰功已练到极致,也可以开始习练这门功法了!”   达瓦这一喜非同小可,连连顿首叩拜。只听萧千离笑道:“你且去罢,这几日正是纯阳宫大典之日,过了大典再行归去。过些时日,便有人会来助你一臂之力!”   达瓦只觉天降福音,更是喜不自胜,接过碧海潮生,欢欣颠颠而去。等达瓦走后,宋书剑这才施施然进屋,笑道:“掌教昔年随手落子,不想如今竟有如此造化。”   萧千离呵呵笑道:“当初在青藏巡梭,见此子虽是重病缠身,却也有几分灵气。故而起了心思,助其逆天改命,又传其玄功,本就是打算在藏边埋下一着伏笔,原想十年或能有所建树,不想三四年便有崛起之相。”   宋书剑点头道:“如此一来,明教、密宗之外,又有林芝鼎足而立,宋某有了闪转腾挪的空间,藏边一事,则更多了几分把握。”   他低头思索片刻,又道:“待大典完毕,宋某打算先行去林芝瞧上一瞧,或能助其一臂之力,加快几分进度。”   萧千离却想得更加深远,沉吟道:“若上官云鹤归来,不妨也派去林芝,宋先生以为如何?”   宋书剑抚掌笑道:“此言大妙,既然如此,宋某且去安排一番,管教上官云鹤死心塌地的归心纯阳!” 第六百六十九章 出世!海外有仙山   随着纯阳宫江湖声望不断提高,渐渐有武林极西圣地的称谓。这一届的山门大典,自然也就吸引了更多年轻俊杰前来参加。   与上一届大抵类似,有近二百位年轻人脱颖而出,位列内门弟子之列,又有五六百人愿意留在外门。同时,前两届入选外门的弟子,共计有六十多人提升至内门,如此一来,纯阳内门已经足足容纳了五百英才,外门更是达到千余人的规模。单论人数,已经远远超过当年全盛时期的阳明剑派,位居西北诸势力之首。   尘埃落定之后,照例便是萧千离上台致辞,他环顾广场中黑压压按列肃立的人群,朗声勉励了一番,等众门人欢声雷动,又有谢广陵上台,宣布五脉五殿的特点,安排门人各自引入相应流派修炼。   宋书剑一直立在旁边观礼,见萧千离徐徐下台,忍不住笑道:“恭喜掌教,又得许多青年才俊,纯阳大兴指日可待。”   “宋先生何必过誉?”萧千离呵呵笑道,“如今纯阳宫只是薄有气象,真正要压倒少林,还有漫长的道路要走啊……”   宋书剑轻轻一笑,道:“这一次大典,新晋门人比往年都要强出许多,尤其是那一位,便是与玉盈、纤柔相比也不逞多让!”   萧千离心中一动,目光落在站在新晋门人前列的一名少女身上。容颜娇美,落落大方,清丽不可方物。萧千离的目光在她身上转了一转,笑道:“宋先生不愧是易算大家,竟然一眼便看了出来。”   宋书剑脸上带笑,语气却渐渐变得凝重起来,轻声道:“那女娃娃闯关周天大阵之时,宋某便看出有些古怪。掌教可看出那女子来头么?”   萧千离没有回答,反问道:“宋先生观之如何?”   宋书剑郑重的摇了摇头,轻叹道:“怪就怪在这里,此女眉宇正气十足,绝非妖邪之辈,更亦非包藏祸心之相。带艺投师也就罢了,偏偏宋某却看不出她的半分底细,只觉与平生所学大不一样,着实怪哉……”   萧千离呵呵一笑,点头道:“这便是了!”   宋书剑眉头一挑,诧异的问道:“怎么说?”   萧千离朝东南方向指了一指,笑道:“隐世家族,所学功法你看不懂,也是理所当然!”   “东南?又是隐世家族?”宋书剑沉吟片刻,试探着问道,“莫非是龙泉温氏?琼台仙谷?亦或是碧海金沙……”   他猜一次,萧千离便摇一次头,连猜了七八次,萧千离这才轻笑道:“若是宋先生轻易想得到,又岂能算是什么隐世家族?再往东南而去,又是何地?”   宋书剑略一思忖,失笑道:“掌教又来诓我,再往东南,便是茫茫大海……”他忽然讶然无比的朝萧千离看来,皱眉道,“海外仙山?”   见到萧千离微微点头,宋书剑更是惊讶,低声道:“海外五仙山,岱屿、员峤、方壶、瀛洲、蓬莱。岱屿、员峤二山随波飘去,不知所踪,仅剩下方壶、瀛洲、蓬莱三山……她来自哪一座?”   “瀛洲!”   萧千离神态自若,看着那少女的侧影,目光却变得深邃无比,缓缓道:“瀛洲出世,只怕是有心人为之。江湖日后的动荡,如今谁也说不准了……”   “端木霏霏,探测资料如下:根骨9,悟性9,心智8,福缘8,潜力10,对本门忠诚-1。”   “当前实力判定:炼精化炁高阶;内功心法:高阶《风起云扬》第一层;武学技能:中阶《长空破云》第二层、高阶《乘游九霄》第一层。”   “天赋判定:该目标天赋出类拔萃,堪称人中龙凤。”   “忠诚度判定:该目标对门派并无归宿感,似另有所图。”   很久没有动用的天赋探测器,看到读取出的数据,让萧千离顿时留上了心,尤其是“端木”这个姓氏,让他联想到了许多东西。   “瀛洲?”宋书剑目中精光一闪,沉声道,“此女出身海外仙山,却专程拜入纯阳宫门下,必然别有所图。不若宋某出面,将其发配至西平、武威等郡如何?”   “不!”萧千离一反常态的摇了摇头,“什么都不必过问,只当她是普通弟子,不可露出半分破绽。旁人如何,便对她如何!”   宋书剑越发看不懂萧千离的所作所为,疑惑的转头看着萧千离,皱眉凝思半晌,摇头道:“我不明白!”   萧千离轻笑道:“宋先生可知,咱们前两批上山的弟子,原本有几人是其他门派的谍探或是钉子。”   宋书剑点了点头,接口道:“这几年来,倒是大部分都泄露出了身份,羞愧之下自行离山,咱们倒也没有什么损失。至于那些执意不肯吐露之人,宋某早已寻了几个借口,将那几人扔去前线带兵。只是这女子与旁人不同……”   不等宋书剑说完,萧千离已经轻笑道:“有何不同?”   见到萧千离古怪的笑容,宋书剑默然片刻,点头道:“既然如此,咱们便察其言、观其行,看看她到底要做什么举动罢!”   此时谢广陵已经介绍完纯阳五脉,各新晋门人可按照自身条件与喜好,任意挑选其中一脉修炼。二人站在不远处,眼睁睁看着那少女犹豫了一会儿,忽然向总揽纯阳剑器要诀的剑气堂走了过去。   “剑气堂?居然不是晦明殿?”萧千离心中一动,暗暗猜测道,“莫不是瀛洲剑道入了瓶颈?故而派人前来学习剑道?这倒是奇了——”   萧千离所不知道的是,几乎在同一时刻,一位身穿粗布单衣的少年,正长跪在嵩山少林寺门口,声称要剃度入寺。   又有一位神色冷峻的高傲美艳少女,身着金钗纱裙,立在苗疆万毒池边,傲然面对团团围上来的五仙教众,淡淡的说:“去禀报你们教主得知,在下碧烟仙君,特来投奔贵教!”   又有一位浑身收拾得利落紧致的俊美少年,正玩味的看着斜靠在石柱边大口喝酒的掌棒龙头,笑道:“久闻丐帮长老武功精深,小生自幼好武,可赐教几招否?”   在萧千离的系统地图中,东南海上,一个小小的光点不断闪烁,渐渐蔓延开来,泛着淡淡的白色光晕。 第六百七十章 五毒异变   夏去秋来,江湖中风平浪静,安静得几乎让人有些惴惴不安。   七七四十九日的水陆大会结束,少林寺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劳动无数人力物力,又不知卖了多少人情脸面,这才召开这一次盛况空前的水陆大会,谁知被道门破坏得一干二净,反而为玄观等人做了嫁衣。更有几位净土境的高僧大德被废了一身功力,落得人财两空。   这般惨重的损失,少林寺竟然忍下了这口气,不仅没有去找萧千离与玄观道君二人的麻烦,甚至甫一回寺便闭门不出。就连常年在外游历的八方行者也未曾派出一人,让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江湖势力大大失望了一回。   纯阳宫则更是平静,山门大典结束之后,以掌教萧千离为首的纯阳好手,除了宋书剑偶尔前往西平诸郡巡视之外,大多均未离山半步,反而老老实实的留在玉虚峰教徒弟,平静得有些难以令人置信。   在这期间,反而是苗疆传出了一次不大不小的新闻——因白马之乱,逃得无影无踪的五瘟教主凌雪醉被一位绝色丽人寻出,并亲手斩杀,头颅被悬在五瘟教总坛门口的旗杆上,尸身则不知所踪。   凌雪醉一死,盛极一时的五瘟教随之烟消云散。而毒人炼制之法、毒瘟之术皆被付之一炬,连同教坛一并烧得干干净净。   而那位丽人临走前,只留下了一个极为陌生的称号:“五仙教碧烟仙君!”   这个消息并未引起多大的轰动,绝大多数人甚至没听过凌雪醉的名头,更不知五仙、五瘟的恩恩怨怨。只有几大势力的门人得知此事时,寻出情报册写了几笔,言及“某年某月某日,某某击杀五瘟教主凌雪醉云云……”   “凌雪醉死了?”得知这个消息,萧千离倒是有些意外,低头想了一想,又将这个消息抛在一旁,曲璃的本事他所熟知,全盛状态出手,当世能胜过她的寥寥无几。纵然不是曲璃亲手所杀,凌雪醉死在相生相克的五毒教高手之下,也算是理所当然。   “呵,五瘟教灰飞烟灭,五毒在苗疆则更无对手。曲璃这丫头,现在还不知有多快活呢——”   萧千离只当曲璃如今的日子悠闲轻松无比,却不知如今的曲璃,却是心情极为复杂。   五毒教坛之中,刚刚冲进大厅,曲璃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地面上横七竖八躺着十几名教众,每一位都是身居高位,不是一方统领,就是一寨之主。一具具尸体躺在地上,眼睛睁得大大的,业已气绝身亡,身下流出的鲜血已经发黑。   “你到底在干什么?”目光如寒冰一般的曲璃冷冷逼视着站在旁边的一位丽人,“你为什么要杀他们?”   “哎哟,我的好教主,奴家这都是为了你呀!”那绝色女子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露出曼妙莹白腰身和玲珑曲线,步步生莲,款款走了过来,轻轻的拉起曲璃一只欺霜赛雪的粉嫩玉腕,轻笑道,“这些人不满咱们改了教义,故而对奴家呼呼喝喝,我没办法,只好把他们都杀了——”   “什么‘咱们’?”《三华心经》大成,业已恢复全盛容貌、修为的曲璃一把甩掉那女子的手臂,森然道,“五仙教义传承数千年,岂容你一言改之?就算观念有所不同,杀同门者,乃是不赦之罪!”   那女子顿时做出一副可怜模样,俏生生的嘟着小嘴,低声埋怨道:“教主,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啊……”   “为了我?”曲璃不怒反笑,右手一翻,“你残害同门,当打入万毒宫镇压!等长老回归再做处置!”   “教主,您可是说巫沙长老?”那女子笑嘻嘻的身子一闪,曲璃一把抓在残影上,顿时捏得四分五裂,真身却在另一侧出现,又顺手拉住曲璃的左手,笑道,“啊,前几天他似乎生了病,想来一时半会儿出不得关了。”   曲璃顿时身子发冷,怒不可遏,低喝道:“你……你竟然暗算了巫沙长老?”   “哪有此事?”那女子摇了摇头,娇笑道,“巫沙长老本事不弱,奴家可不愿意平白损失这样一位好手呢!只不过让他休息几日,不要多管闲事罢了!”   曲璃甩脱那女子,喝道:“你究竟是谁?”   “来的那天就说过啦,碧烟仙君的名头,难道教主真的一无所知么?”那女子对曲璃的冷淡充耳不闻,反而伸出手臂,一条小小的金蛇从袖口钻出,在手指间蜿蜒盘旋。   直到现在为止,曲璃体内的五大蛊王始终没有半点示警的举动,这也是曲璃至今也没有翻脸动手的主要原因——蛊王对敌人的情绪极为敏感,只要那女子对自己稍有敌意,感知最强的风蜈王蛊立刻便会出声示警。   “当初见你能驱使金蛇,所学功法与本教也有些类似,故而收你入门,并担任木令副使,但是你残害同门,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呀,什么也不做!”   那女子如游蛇一般灵活的娇躯又缠了上来,笑嘻嘻的伸出丁香小舌,在曲璃珠玉般的耳垂上舔了一口,低声巧笑道:“教主,你还没发现么?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你铺平道路啊……”   “为我?铺平什么道路?”   曲璃只觉得内心有些慌乱,想要挣脱出来,却不料被那女子反而缠得更紧了。   “咱们五仙教,难道就一直这样屈尊窝在苗疆么?”   “中原武林之大,五仙教为何不能占据更广阔的地方?”   “正因如此,我替你杀了凌雪醉,为本教绞杀了最后一个不安定的外在因素。之后,就该轮到清理教中内部的这些顽固东西了——”   “阿璃,到了这个时候,你难道还不明白我对你的苦心么……”那女子的声音越发低微下去,樱唇与曲璃的耳垂挨得极近,吐气如兰,呼吸间的热气,让曲璃方寸大乱。   “放开我!”曲璃神智突然一清,身子猛然挣扎起来,那女子娇笑着在曲璃莹白如玉的俏脸上亲了一口,随即格格轻笑着闪身飘了出去。   曲璃身子一晃,无力的软坐在地上,双手捂住了小脸。 第六百七十一章 八卦果然是人类的天性   尖锐的哨音在玉虚峰山腰响起,得到示警,当值的李承渊当即乘鹰出动,一眼见到山腰中尘土飞扬,三十六名外门弟子结成剑阵,团团围着一名女子,正在奋力拼杀。   “住手!”人未至,声先到。李承渊霹雳一声大喝,只见众弟子立刻齐刷刷后退,剑阵纹丝不乱,三十六把剑尖依然遥遥指着那名有些狼狈的美貌女子。   “宋先生果然绝世大才,这些外门弟子原本功力平平,不堪一击,被宋先生打磨一番,将来却也堪得大用!”   李承渊乘鹰而下,倒提虎头湛金枪,正要上前叙话,一眼看清那女子的样貌,不由得一怔,诧异道:“是你?五毒教金令使者郁南殊?”   “小子,便是你师尊与我家教主当面,也称呼一声圣教或是五仙教。你却如此大胆?”   郁南殊此时又急又气,鬓角汗水涔涔,显然是千里奔波而来,语气又快又冲。李承渊自知失言,打了个哈哈,笑嘻嘻的说:“郁姑娘何必在意些许小事,今日此来,不知所为何事?”   郁南殊哼了一声,劈头便问道:“你师父呢?可在山中?”   李承渊点了点头,笑道:“你倒是来的巧了,师尊这些时日并未离山,你若是有事,在下这就带你上山!”   “少来假惺惺的讨好!”郁南殊白了李承渊一眼,不屑的撇了撇嘴,“你当我没来过玉虚峰么?还要你引路不成?你这家伙,当初若不是你师父骗了我一只蚀心蛊,如今你哪里有这般造化!”   自家事自家清楚,当年李承渊重伤垂危,被崆峒门人救起,犹自脑子糊里糊涂、懵懵懂懂,若不是萧千离从郁南殊手中换得蚀心蛊,吸取脑中淤血,只怕如今还是浑浑噩噩。李承渊虽是勇悍无双,却也是恩怨分明的汉子,当下赔笑道:“是是,郁姑娘自行前去寻师尊便是!”   郁南殊也不去理会,纤足一点,身子已经凌空跃起,几个起落,身影已消失在山道拐角处。几名外门弟子急忙凑了上来,呼呼喘气,沮丧的说:“李师兄,那女子是谁啊?竟然这般厉害?”   “打了这么半天,你们还不知道人家的身份来历?”   见到李承渊疑惑,一位年长些的外门弟子急忙辩解道:“那女子一上山便指名道姓要见掌教,咱们请她留下名帖,这便呈上山去。谁知她当即翻脸,说她与纯阳掌教打交道的时候,咱们这些小娃娃还不知在哪里呢……秦师兄还挨了她一巴掌,现在还没顺过气来。”   李承渊哑然失笑,摇头道:“这女子来自苗疆,常年与剧毒为伴,故而性情有些古怪偏激,你们不必与她一般见识。知川中了她一掌?让我瞧瞧——”   他顺着弟子指点的方向去看,果然见到一名身穿道袍的年轻人坐在山石上,五心向天,正在运气疗伤,面容扭曲,脸色难看,大颗大颗的汗珠顺着额角流将下来。   李承渊大踏步走了过去,在他后心略一推拿,那年轻道者长长舒一口气,郁结的真气顿时贯通无阻。   “呵,人家是留了情了!”见到一众外门弟子脸色都有些愤慨,李承渊安慰道,“此人名为郁南殊,乃是苗疆五毒教的五大使者之一,位列先天之境,更是善施剧毒,你们能纠缠她许久,着实不易。”   “先天之境?”众门人不由得惊呼一声,顿时小声议论起来,沮丧之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则是后怕和兴奋之情。   “你们也不必在意,她与咱们纯阳宫的关系有些复杂,一时间也说不清、道不明。”李承渊搔了搔脑袋,觉得有些难以措辞,只能斟酌着说,“尤其是他们的教主曲璃,似乎和师尊的关系有些古怪……”   “哦——”众人顿时恍然大悟,眼神也多了几分暧昧之色,有大胆的弟子小心翼翼的问道:“李师兄,咱们陆师叔不是……”   “慎言!”李承渊面孔一板,正色道,“陆师叔与师尊乃是公认的道侣,你们不可随意编排!那位曲教主……唔,以后你们就知道了!”   又有一人凑了上来,双眼中满满的都是炽热的八卦火焰,低声道:“李师兄,传闻天香阁主与咱们掌教似乎……也有些关系不一般啊?”   “谁说的?”李承渊顿时瞪大了眼睛。   “池师兄说的……”   “是吗?还有这事?”李承渊眼中八卦之火熊熊燃烧,惊喜道,“池师弟曾经与师尊一同前往扬州,想来他定然知道些什么!好,我这就去寻池师弟问个明白!”   他转身要走,一眼看过众弟子眼中的兴奋目光,不由得失笑道:“你们这群混账小子,练功不见得如此上心,却对这些八卦传闻如此在意!明天开始,每天练功多加半个时辰!”   一片哀鸣之声顿时响起,有人却笑嘻嘻的说:“李师兄,你若是打听到什么,跟咱们讲一讲可好?便是再多加半个时辰也无妨啊!”   李承渊回头看着这群吃瓜群众,咧嘴笑道:“行,等我打听清楚,再来与你们分说!”   李承渊与一众外门弟子大谈八卦,若是被萧千离知晓,少不得要拿棍子打断两条孤拐才算罢休。只是他如今看着面前的郁南殊,却是眉头大皱。   “五仙教大乱?新晋的木令副使碧烟仙君意图修改教义,甚至不惜残害教中元老?”   “是的!”郁南殊垂首站在堂下,低声道,“自从她亲手格毙凌雪醉之后,半月来,已有三十多位元老耄宿先后死在她的手中,巫沙被软禁。出乎意料的是,教主竟然似乎无力掌控她的举动。”   “曲璃无力掌控?事态已经恶化到这样的程度了么?”萧千离眼中的阴霾更深,“此人是何等来历?究竟对曲璃是否有敌意?或是意图利用曲璃来掌控什么?”   郁南殊摇了摇头,道:“这便是我百思不得其解之事,首先,她第一次出现,便在教坛最为机密的五毒池边,想来对本教了解极深,但是连巫沙也不知此人的来历;其次,教主体内有五大蛊王的存在,若有敌意,早该示警。足见此人对教主并无恶意,但是她究竟要做什么?要把圣教带往一个什么样的方向?”   萧千离思忖半晌,问道:“你之前说她意图修改教义,究竟改的是哪些内容?”   “她只删掉了一条!”   郁南殊一双美眸中尽是凝重之色,缓缓道,“五仙教势力,不得出苗疆一步。” 第六百七十二章 你们……准备好了么   吴郡松江府,辖华亭、昆山、海门三县,从地图上看,对应萧千离所熟知那个世界中的上海地区。   此时的海滩边却是血流成河,争斗的双方不下数百人之多,一方黄冠青衫,另一方却身着僧袍,显然是佛道双方正在大打出手。   此时双方已经打出了真火,海浪咆哮,阴云低垂,海滩上血光大作,凶煞气息四处弥漫,那些寻常百姓哪里敢靠近半步?即便是常年在海上讨生活的渔民,也早早驾船离岸,明知此时风大浪急,也冒险驶得远远的,不敢靠得太近。   这争斗的双方,却是在当地均赫赫有名——道门一方乃是松江附近不远处的东岳剑派,而佛门一方则是久负盛名的松江第一庙龙华寺。   一千七百年前,有弥勒传人宝树禅师来到这里,见繁华昌盛,人杰地灵,遂取弥勒菩萨在龙华树下成佛的典故,建起龙华寺,数代发展香火,渐渐成为当地首屈一指的名寺大庙。   此举却恼了原先的道家门派东岳剑派,双方争斗数百年,终于大败亏输,就连东岳道观也被付之一炬,只得含恨退出松江府,自此偏安一隅,暗暗舔舐伤口。   经过数代的修生养息,东岳派借着道门全面复兴的大势再度崛起,及至兵强马壮,终于打响了收复祖业的战役。   东岳剑派为首的一人身材高大,黑面黑须,手持青钢长剑,乃是一位以剑入道的先天剑君。此时他全力发动,借来天地之势,搅得海滩上风起云动,对面的两位老僧连连后退,生恐被其凌厉的剑势绞入其中。   被逐出了自己的道观基业,沉寂四百余年之久,东岳剑派的仇恨可谓比天高,此番也是好手尽出,势必要报仇雪恨,重夺祖业!   眼见道门一方已经渐渐占据了优势,龙华寺的僧众渐渐抵挡不住,突然只听远方天崩地裂的一声大响,一道烟火直冲天际,将半边天空染得殷红如血。   “怎么回事?是谁的援军?”   海滩上争斗的双方不由自主的转头看去,却见一支庞大的船队出现在海平面上,为首三只巨舰巍峨无比,如同海上陡然出现了三座小山一般,粗大的桅杆插云而立,令人望而生畏。   战斗不知不觉已经停了下来,僧道双方都看着那庞大的船队目瞪口呆,大燕不善水战,海上何时出现这般庞大的势力?   船行渐近,看得分明,为首那三只大船的船头之上,各漆着一朵白云状的标识。看清这个标识,双方有识之士都在暗暗猜测:“江湖势力之中,有谁以云朵为标志?莫非是来自海外的哪方势力?”   此时这支足足有四十多条大船的船队缓缓停在深海,一只只金翅苍羽雕从船上飞出,数百人乘雕而起,缓缓靠近海滩,如同一群天兵天将。   又有三只大得惊人的巨雕从船头上飞起,为首那人足踏雕背,白须白眉,白衣似雪,背负长剑,飘逸出尘。旁边两人均以白布蒙面,只露出一双寒光凛冽的眼睛,尽管还未落地,却展开一身惊天煞气,海滩上佛道双方均是感到极强的威压从天而降,灵魂深处不由自主的战栗起来,有心智稍弱者早已是全身瑟瑟发抖。   为首那老者已经看到海滩上的杀戮战场,不由得长眉一轩,呵呵笑道:“一群杂毛秃驴,平白在这里闹把戏。呵,数千年时光,佛道之争还未平息么?”   那手持长剑的高大黑面道人强自按捺住内心的惊恐不安,高声道:“贫道东岳剑派碧尘,敢问来的是哪一路朋友?”   那老者朝碧尘剑君看了一眼,并不回答,而是一步踏出雕背,似乎有一道无形的气墙落在他的足底,托着他徐徐在空中踱下。   碧尘剑君还要说话,脸上的神情却突然僵住了,喉头格格作响,突然胸口飙射出一道血箭,高大的身躯轰然栽倒!   “东岳派?没听过——”那老者背负双手,径直从他的尸身边走过,轻笑道,“这海滩上的杂鱼们,也只有你值得老夫亲自送你上路!”   原先护卫在老者身边的两名白衣人,此时大喝一声:“杀!”顿时那数百乘雕之人纷纷跃下海滩,不由分说,抽出兵器便杀将过去。   东岳剑派与龙华寺原本就斗了许久,早已疲惫不堪,此时来的这一方势力却是养精蓄锐,武功又远超一众僧道,甫一抵抗,便有十余人横尸当场。   不出半个时辰,海滩上除了胸前绣着白云图案的白衣人之外,再无半个佛道,尽数被屠戮一空。   不久之前还在激烈交战的海滩上,此时突然变得平静下来,血腥气业已被海风吹尽,唯有呼啸的风声响起。   前一刻还在不停搏杀的佛道双方,这时全部尸横遍地,数百具尸身横七竖八的倒在海滩上,几个仓惶逃跑的僧道也未能逃远,尸身往前扑倒在地,全身已经冻结成冰。   这些白衣人显然是习练有素,在尸堆里提刀来回巡查,若是有怀疑未死的,立刻补上一刀,甚至有人用力过猛,一刀便将尸身的头颅齐颈斩断。   巡查完战场之后,这些白衣人立刻又分成数队,将尸身抛入大海,兵刃则收归一处。至于尸体上的金银财物,则不屑一顾,连尸体一并投入水中。   大船上已经下了碇石,无数小船密密麻麻的载着物资与器械,如同蝗虫一般,奋力向海滩边靠拢。刚运来一批,立刻又回到深海中,再度装载物资出发。   那两名护卫之一大踏步走了上来,躬身道:“禀岛主,敌人已经肃清!”   “嗯!”那老者仅仅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什么都不做,没有特意彰显自己的力量,但也没有特意隐藏。却如同整个天地的中心,站在那里,便有一种凌驾于天地之上的傲人气势。   几乎在同一时刻,萧千离猛然站住了身子,目光深邃无比,向极东方向望去。   喝得烂醉,躺在一处竹林中打呼噜的老酒鬼郭天赐,忽然睁开了眼睛,浓眉却紧紧皱了起来。   懒洋洋靠在秀榻上,正轻抚瑶琴的公孙瑶指尖一紧,一根琴弦“崩”的突然断裂。   少林寺知藏殿中,一位老得看不出年龄的老僧,拄着扫帚,幽幽长叹一声,低声道:“劫数……劫数……”   中原武林之中,有几位人物,无一不是惊天动地的大佬,似乎心有所感,齐齐向东海的方向看去。   而那位白衣老者,却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望着内陆的方向,轻声低语道,“中原,老夫回来了!”   “你们……准备好了么?” 第六百七十三章 翻手镇压   即便是两世为人、阅尽尘世的萧千离,也不得不承认,面前这位自称碧烟仙君的女子,单论容貌艳丽的程度,堪称举世无双。即便是同样以容貌著称的天香之主公孙瑶,或许容姿毫不逊色,却也不及此女的光彩照人。   而恢复昔日昭秀身段容貌的曲璃,贵为教主之尊,高坐圣坛正中,与之相比,却如同一个身量未成的娇俏少女,气质远不如此女的雍容华贵。   “妾身放任郁令使行动自便,原本还在猜测她下一步究竟如何取舍,却不想她竟然请来了一位仙长?嘻嘻,咱们圣教何时与道门攀上了交情?”   萧千离瞥了那女子一眼,却皱了皱眉头,沉声道:“曲教主,别闹了,跟我先回昆仑山!”   曲璃抬起头来,却是如同受惊的小鸟一般惊慌失措,喃喃道:“我要跟你走么?我不知道……”   见到少女受惊的眼神,萧千离不由得怜惜之意大起,柔声安慰道:“别担心,五仙教要乱,便随他们乱罢。你先去纯阳宫住一段时间,再做打算。”   曲璃不知所措的点了点头,刚站起身来,却听那女子娇笑道:“仙长,你想要带走阿璃,须先问过妾身!”   “哦?”萧千离目光森然,在那女子脸上一转,那女子只觉如山般沉重的杀机铺天盖地压将下来,不由得浑身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脸色也为之一变。   “妾身倒是小看你了!”碧烟仙君俏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凝重的神色,正色道,“想不到道门之中还有你这样的武学大宗师,敢问仙长怎生称呼?”   “你待如何?”萧千离冷冷的开口道,“若是想要留下本座,尽管出手,且看你能否挡住本座一剑!”   眼见这位白衣道人目中寒光闪烁,背后剑匣嗡嗡轻鸣,剑尚未出匣,便流露出一种令人胆寒的凛冽煞气,显然一言不合,便要大开杀戒。那女子心中忌惮之意大起,斟酌着半晌没有出声。   萧千离展开滔天气势,镇得碧烟仙君丝毫不敢妄动,曲璃神色犹豫不定,却依然一步步踏下台阶,朝萧千离走去。   那女子脸色变幻不定,眼见曲璃即将伸手拉住萧千离,终于忍不住低声道:“妹妹,不要去……”   “妹妹”二字一出,萧千离顿时神情一愕,曲璃则娇躯剧震,诧异无比的回过头来,叫道:“你唤我什么?我……我……”   “我是你的姐姐啊……”那女子玉容微露苦涩之意,摇头道,“是你的亲姐姐!”   “亲……姐姐?”曲璃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愣了半晌,决然摇头道,“不,不可能,我娘只生了我一个,又怎么会有一个亲姐姐出来?”   “是,你娘亲只生了你一个!”那女子长叹一声,缓缓道,“可是你爹爹呢?若非爹爹派遣,我何必又不远万里前来助你?”   “我爹爹……”曲璃浑身一颤,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美眸中却已是泪光点点。   “是的!我们的爹爹,名为端木去非——”那女子一步步走了过来,拉住了曲璃的纤纤玉手,低声道,“我叫端木凤,是你同父异母的亲姐姐!”   曲璃脑中电光火石的一闪,这些日子以来,端木凤所做的种种举动,一切都有了解释——为什么她残害无数同门,将五仙教以雷霆手段重新整顿,却从未对自己流露出半点敌意。甚至自己愤而出手,她却只是闪避周旋,未曾向自己还过一招半式。   “姐……姐姐……”曲璃已是泪流满面,痛苦无比的摇着头,“你何必又说出来?我只当自己孑然一身,再无半个亲人……”   她心神激荡无比,被端木凤轻轻搂在怀里,不由得放声大哭,端木凤也是美眸晶莹,眼圈泛红,抱着妹妹柔声安慰。   “虽是姊妹情深,本座今日却也必须带走曲璃!”   空旷的大厅中,突然响起了一个煞风景的声音。   听到这个声音,曲璃猛然惊醒,急忙挣脱开来,真气一冲,顿时泪痕化为缕缕轻烟消散。   端木凤脸色一变,后退了半步,警惕的盯着萧千离,肃然道:“我们的家事,岂容你一个外人置喙?”   “端木去非的家事,本座自然不会去管!”萧千离的神色凝重无比,缓缓道,“瀛洲一脉布局天下,落下这般有分量的棋子,莫非真当亲情便能轻易牺牲么?端木凤,你爹害了曲寻烟不算,如今还来谋算曲璃的势力,本座多年前便有言在先:域外势力,不得踏入中原一步!”   “好大的口气!”端木凤眼见萧千离杀机森然,不敢轻举妄动,却冷笑道,“且不说瀛洲侠客岛原本便出自中原,就算是化外之民又如何?侠客岛重返中原已是雷霆之势,岂是你一人所能当之?”   萧千离心念一转,种种疑惑刹那间豁然开朗,点头道:“原来如此!如若本座没有猜错的话,端木霏霏,也是你们的一着棋子罢!”   听萧千离说出端木霏霏的名字,端木凤顿时目中厉芒一闪,冷哼道:“我当是谁,原来阁下便是纯阳掌教萧千离!既然霏霏已经暴露,想来业已落在你的手中——”   她一句话还没说完,身形突然一闪,极快无比的向殿外飞去。萧千离眼疾手快,心念一动,眉心一点黑白光华大盛,生太极、吞日月两大气场轰然落下,凛冽无匹的阴阳二气徐徐转动,阵中顿时出现了端木凤举步维艰的身影。   “不要——”曲璃突然尖叫了一声,萧千离食中二指已凝化无形气剑,正要攻上。听到曲璃的叫声,他轻轻一叹,化指为抓,一把将端木凤隔空抓了过来。   萧千离转过头去,迎面见到曲璃珠泪盈盈的妙目,低声道:“她……她到底是我的姐姐啊……”   此时端木凤被萧千离扼住咽喉,涨得俏脸通红,拼命挣扎。一个足以与曲璃相提并论的武学大高手,竟然在萧千离手中毫无还手之力,一招便被制服。饶是端木凤生性高傲无比,眼神中却也流露出惊惧之色。   “罢了!”萧千离幽幽叹了一口气,顺手将端木凤扔在地上,冷冷的说,“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若不想本座杀你祭旗,便随本座回昆仑山!待诸事完劫,再行发落!”   端木凤喘了几口大气,挣扎着站起身来,尖叫道:“霏霏呢?她是不是已经死在你的手上?”   “她如今还算老实,并未作祟!”萧千离淡淡的回答了一句,“如今还乖乖的在玉虚峰上学艺!本座并未拆穿她的身份!”   以萧千离还虚大宗师的身份,自然不屑说谎。端木凤不由得一愕,心中却是疑惑不定,暗暗道:“为何他对我出手如此之重?却轻易放过了霏霏?甚至不曾拆穿她的身份?这纯阳掌教,究竟是打的什么心思?” 第六百七十四章 惊慌失措   端木凤被擒,与曲璃被萧千离双双带回昆仑山。临行前曲璃命金令使郁南殊代管教务诸事,又放出左长老巫沙。端木凤安静的跟在萧千离身后,看着曲璃发号施令,美眸中却是一片惨然。   “辛辛苦苦数月,如今又重新回到了原点。”萧千离淡淡的说,“五仙教原本安居苗疆,你想要将其拉入中原势力争斗之中,生灵涂炭,便是你的本意么?”   端木凤咬着牙,一言不发。萧千离却也不着恼,只是负手而立,静静的看着曲璃一条条教令发布下去,一个个教众高层大声领命而去,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旁人不知五毒教的厉害,萧千离却是知道得清清楚楚。一个五瘟教便掀起中原武林无数风波,五毒教的底蕴,更胜过五瘟教十倍。倘若五毒教众全面北上,稍有不慎,便是数千里化为绝地,最是流毒无穷。   端木凤所言,在萧千离看来大半是真。既然端木去非重履中土,曲璃的身份便成了一个随时都有可能引爆的炸弹,纵然擒了端木凤,说不定下一个到来之人,便会彻底引爆,届时必然一发而不可收拾。故而萧千离当机立断,索性连曲璃也一并带走。   “我娘呢?她在哪里?可……还好么?”   犹豫再三,坐在金雕背上的曲璃,还是忍不住对旁边一脸灰败之色的端木凤问道。   “寻烟二娘啊……”端木凤犹豫片刻,低声道,“她很好。”   她顿了一顿,挤出一丝笑容来,轻笑道:“还记得在万毒池边,我展现的碧磷指么?便是二娘传给我的……”   “啊……是了!”曲璃没听出端木凤的心事重重,得知自己娘亲的下落,不由得喜形于色,暗暗琢磨如何渡海去见自己的娘亲。   虽然对萧千离敌意重重,端木凤却对曲璃当真极好,凡是曲璃所问,她虽说有些言辞含糊,却都一一回答,显得极为耐心。   金雕火儿飞至玉虚峰,恰好又逢李承渊当值,见师尊回山,当即出迎。一眼见到曲璃亦步亦趋跟在身后,不由得暗自偷笑道:“不愧是师父,这五毒教主何等人物?却像个小家碧玉一样乖乖的跟着师父,唔……子衣性情刚烈,改日定然要向师父讨教几招才好……”   他一边胡思乱想,一边上前施礼,一一见过萧千离与曲璃,目光转处,一眼见到低眉顺眼的端木凤,迟疑片刻,问道:“敢问这位是……”   曲璃顿时卡了壳,按道理来说,端木凤是她的姐姐,来至玉虚峰上,自然应该由曲璃亲自介绍。但是如今端木凤分明被萧千离所擒,这却如何开口?萧千离接过话头,沉声道:“这位的身份,暂且不便说明,你且不必多问!”李承渊当即讪讪而退。   只见萧千离带着端木凤径直往太极广场走去,袍袖一挥,云雾散开,五灵大殿露出真容,按青黄赤白黑五色排列,恢弘无比。   “你到底是曲璃的姐姐,本座不欲伤你性命,这五灵大殿自成一方小世界,你任选一座,入内闭关去罢!”   端木凤咬了咬牙,大踏步向那座通体深黑的宫殿走去,等她身影隐入殿中,大门无风自动,悄然关闭,将她镇在其中。   曲璃咬着樱唇,神情犹豫万分,几次想要开口,却最终还是没有出声,目送端木凤的背影隐入水灵殿中,这才苦涩一笑,神色复杂无比。   在太极广场的一侧,一位娇美少女远远的看到这一幕,不由得脸色大变,急忙闪身躲在器械架后背,紧张的咬住了手背,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不会有错,那一定是堂姐……她不是去了苗疆么?怎么会被掌教所擒?”   几个练功完毕的内门弟子走了过来,其中一个年龄稍长的女子一眼看到了器械架后面的少女,笑道:“霏霏,你怎么躲在这里?跟谁捉迷藏呢?”   “啊?”被师姐撞了个正着,那少女顿时惊慌失措,摇手道,“不,不是捉迷藏,是……”   几名弟子都转头看了一眼,一位俊朗青年笑道:“米师妹大概是在偷看师尊吧?说来也是,师尊他老人家如此年轻,便在江湖中闯下偌大威名。米师妹纵然倾慕师尊,那也是应有之事。”   少年人之间寻常玩笑也属常事,顿时引得一片笑闹,那娇美少女又羞又恼,一脚踩在那青年脚上,一扭头,跑得无影无踪。   那少女一溜烟跑回房里,“砰”的关上小门,犹自惊魂甫定,心中暗道:“堂姐既然被掌教所擒,那我该怎么办?继续在纯阳宫潜伏?或是提前逃离?亦或是……但是二伯父交代的事情,却又如何是好?”   她思前想后,取来笔墨纸砚,匆匆写就书信,只觉手抖动得厉害,勉强写完,放下毛笔,在纸上吹了几吹,正要将书信卷起塞入枕下竹筒中,却听门外有人轻轻叩门,朗声道:“米师妹可在?”   少女不由得一惊,险些将砚台打翻,幸好手快,一把按住,衣袖却也溅了几点墨汁,慌忙随手扯过丝巾擦拭几下。她听出来人声音,分明是纯阳亲传门人羽纤柔,不由得更是慌乱,强自镇定,高声道:“羽师姐?请稍待片刻,小妹这就来了——”   她慌忙将书信折叠起来,胡乱塞进怀中,定了定神,这才前去开门。小门刚开,羽纤柔已经大踏步走了进来,目光过处,抿嘴轻笑道:“米师妹怎生弄得如此狼狈?”   “啊?”少女不由一呆,急忙回身去小柜上取来铜镜,一瞥之下,只见脸上赫然沾了一团墨汁,模样甚是滑稽。   她见羽纤柔语气温和,当下稍稍放了些心,取了毛巾蘸水擦拭脸上墨汁,小心翼翼的问道:“羽师姐所来何事?”   “唔……其实也没什么大事!”羽纤柔秀眉一挑,玩味的看着那少女,“这些日子你在剑气堂修习武学,进展颇快。大师兄与我商议过了,打算让你提前参与考核。若是你能通过考核,便能修习晋阶剑法。”   “考核?”那少女不由得一呆,呐呐半晌,迟疑着问道,“小妹尚觉自己武功低微,此时参与考核,只怕……只怕……输得太过难看……”   总算是她有些急智,想出这个借口来。羽纤柔却嫣然一笑,道:“迟早也是要过这一关的。你十年不参加考核,莫非便练上十年入门剑法么?”   少女犹豫片刻,点头答应下来。羽纤柔微微一笑,转身要走,忽然又回过头来,笑道:“用过晚饭之后,便去五灵殿闭关罢!功力强得一分是一分,临时抱佛脚,也好过不抱。”   此言一出,少女顿时心凉了半截,心中暗暗叫苦:“看来是被拆穿了,这个时候闭关?莫说送不出去半点消息,自己反而被禁在五灵大殿中,这可如何是好?” 第六百七十五章 略施小计   这少女原名端木霏霏,化名米霏霏混入纯阳宫,这数月来却是老老实实在玉虚峰上学艺,并未露出丝毫破绽,暗地里却注意着玉虚峰上的一举一动,尤其是纯阳宫的实力,她更是搜集得专注无比。   她为人甚是伶俐,加之生得一副纯净无暇的清丽样貌,倒也探听出不少情报。越是了解深入,则越是暗暗心惊。   且不说自掌教萧千离而下,宋书剑、谢广陵、陶双亭与慕青宇四大先天长老,单单是七星八徒三大记名,无一不是江湖中有数的好手。尤其是前些时日少林在皇城举行水陆大会,六位弟子出手,便兑掉了佛门六位净土高僧,在纯阳宫一众弟子的交口相传中,简直是如同亲见一般。这等显赫战力,不由得让端木霏霏心中惴惴不安起来。   原先端木霏霏临来之前,自有传讯的秘密方式,但是在周天大阵的镇压下,各种精妙的手段都顿时失去了作用。即便想以最原始的信鸽传讯,但是看着玉虚峰半空漫天飞舞的巨鹰,小小的信鸽岂能逃得出去?   到了这个份上,端木霏霏心中忐忑,却也无可奈何的跟随几位师兄前往五灵大殿。她一身家学武功,本命属水,只得朝那黑色的水灵殿走去。   甫一踏进水灵殿,前面的师兄回头朝端木霏霏笑了笑,身子渐渐被云雾掩盖,随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端木霏霏知道这是五灵殿的神效之处,看似普普通通的一座大殿,实则蕴含万千重重叠叠的空间,凡是入内修炼者,皆会被自动传至一方小世界中,无人打扰。当下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心念一动,浓郁的水行元气蜂拥而至,将她的身形尽数笼罩其中。   等她睁开眼睛,入目的便是一片昏暗的小小空间。她往前走了几步,却一眼见到蒲团上端坐着一位女子,不由得诧异道:“怎么回事?莫非这一重空间有人提前进来了?”   那女子听到有声音,当下回过头来,二女四目相对,不由得都“啊”的一声惊叫了出来。端木霏霏叫道:“姐,你怎么在这里?”那女子也诧异道:“霏霏,你怎么也被擒到这里……”   “不知道,或许是出了什么差错……”   端木霏霏心中正彷徨无助,此时见到端木凤,顿时如同有了主心骨一般,小嘴一扁,委委屈屈的叫了一声:“姐!”便合身扑在端木凤怀里。   二女亲昵了一阵,这才对面坐了下来,叙述前因。听得端木霏霏惊讶无比,诧异道:“姐,你可是咱们这一辈武功最高之人,以你的本事,竟然在他手中一招也走不过?”   端木凤苦笑一声,低声道:“初来中原时,姐也是心高气傲,视中原武林如无物,只当天下之大,无人是我侠客岛的对手。便是被传闻武学天才的曲璃妹妹,在我看来,也不会比我高到哪里去。谁曾想这纯阳掌教的本事竟然如此高绝,在他面前,我甚至连出手的勇气都没有……”   端木霏霏低头想了一想,叹气道:“想来只有大伯父、二伯父出手,才能对付这纯阳掌教。要是爷爷他们在就好了。”   “我爹应该能与其一战,大伯却不见得是此人对手!”端木凤傲然道,“若是爷爷他们……哼,此人又岂能撑过十招?”   二女又闲谈几句,端木凤猛然想起一事,急忙问道:“霏霏,你可被人识破身份?”   端木霏霏仔细盘算片刻,摇头道:“或许现在还无人识破,只是再过些时间,只怕就难以应付了。教我练功的两位师兄师姐,其一为纯阳首徒柳随风,此人武功高绝,不过弱冠之年便执掌至强开天妙术,战力足以与寻常的还虚宗师相提并论;另有一人名为羽纤柔,擅使轻重双刀,变化多端,攻势凌厉无比,也是先天化神境界,只还不知所领悟的法则究竟是何来历。小妹修为有限,看不出此人深浅。有这二人在此,迟早被其识破!”   端木凤皱了皱眉,叹息道:“这就麻烦了!当初岛主听闻有太清纯阳道派崛起,渐有号令天下玄门之势,故而安排你混入纯阳宫,原本是为了打探虚实。却不料如今却被缠在这里,这可如何是好?”   “无妨!”端木霏霏银牙一咬,打定了主意,低声道,“明日小妹便要去参加晋阶考核,故意认输也就是了。届时‘黯然下山’,寻机将情报传将出去,借此脱身!只是……那你怎么办呢?”   端木凤微笑道:“姐姐自然无妨。我观萧千离此人,似乎与曲璃妹妹有些关系,看在曲璃妹妹的面子上,他定然不会轻易杀我。等到侠客岛在中原立稳脚跟,我爹自然会有个说法。”   “二伯父?”端木霏霏犹豫片刻,轻声道,“他这些年越来越是令人敬畏,最是铁面无情,若是他为了大局……”   “不妨事!”端木凤脸色微微一变,却很快恢复了常态,轻笑道,“好歹我也是他的亲身女儿啊,他在我身上花费了无数心血,岂是轻易便能弃之?”   在掌教小屋中,萧千离缓缓睁开了眼睛,一旁的宋书剑放下茶杯,轻笑道:“如何?”   “果然不出所料,端木霏霏上山,只为探听虚实而来。除此之外,倒也另有收获!”萧千离微微一笑,略一沉吟,问道,“如今东边情形如何?”   “不容乐观!”宋书剑站起身来,在小屋中来回踱步,“瀛洲侠客岛出手狠厉果断,以雷霆之势五日连灭七个江湖门派,莫说松江府,大半个吴郡均已落入其手。”   “侠客岛实力深不可测,七人带队,每队百人,同一时刻乘巨雕出动。一夜之间剿七派抵抗,并夺其基业,自身损耗却微乎其微。便是我纯阳宫倾力出动,也不见得做得如此干净利落。”   宋书剑一边叙述,一边在墙壁上挂着的巨大地图随手指点。萧千离立起身来,负手凝视着地图,神色渐渐变得冷峻起来,缓缓道:“行事风格暂且不论,单从他们的举动来看,下一步他们的目标将是……”   “天香阁!” 第六百七十六章 飒飒风兮 木落东归   第二日一大早,端木霏霏与端木凤商议妥当,这才从水灵殿中走出,迎面正撞上一位内门师兄,叫道:“啊哟,米师妹,你怎生还在这里?考核快要开始啦!羽师姐唤我来寻你。”   端木霏霏已经胸有成竹,当下也不惊慌,笑道:“师兄休怪,小妹这便去剑气堂!”   二人一先一后奔至剑气堂,却见堂中已有数十位门人散于四周,堂中有一位持剑少年正与羽纤柔相持,他大喝一声,长剑飞旋,剑影重重,周围一众门人齐齐喝起彩来。   只是任凭他如何奋力进招,羽纤柔却始终只左手单持轻刀,随意格挡招架,瞧她轻松写意的模样,分明是未尽全力。   端木霏霏的眼光,自然要比这一干新晋门人高出许多,只是打量了几眼,立刻看了出来。心中暗道:“这位羽师姐看起来美貌分毫不弱于堂姐,明明生得花容月貌,却是一身煞气功法,左刀轻灵、右刀刚猛,若是她右手持重刀,一轮猛攻,便是血光冲突、石破天惊。刘师弟只怕连一招都接不住,也不知我能接几招……”   她正在暗暗以胸中所学相互印证,却听堂上柳随风沉声道:“米霏霏,你却是来迟了!”   “是!”见到这个平素中正端庄的大师兄开口,端木霏霏不敢造次,当下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解释道,“禀大师兄得知,适才入定不知时辰,故而晚了一些。”   柳随风点了点头,大踏步下堂,缓缓道:“前几日见你的入门剑法也有几分火候,且来试上一试!”   端木霏霏心中有数,当即上前,躬身行礼,右手一挥,长剑跃至掌中,斜斜上挑,乃是一招起手式“苍松迎客”。   柳随风点了点头,陨月剑脱鞘而出,随手一抖,刹那间抖出三朵剑花,分袭端木霏霏上中下三处大穴。端木霏霏长剑在身前虚虚划了一个圈子,剑尖颤动,从中间刺出,却是一招“分花拂柳”。   这一剑后发先至,若是柳随风不变招,这一招必然抢先洞穿他的胸腹。柳随风微微一笑,中间一朵剑花突然化虚为实,爆裂出无数剑气来。   见到这一招,旁边正在喂招的羽纤柔倒是“咦”了一声,秀眉攒起,目露诧异之色,似乎在奇怪为何大师兄竟然对一个末学后进施展出这般精妙的上乘剑招来。   端木霏霏身在局中,却是看得清清楚楚,那剑气绝非虚招,乃是凝聚先天罡气的杀着,后手连绵不断,实在避无可避。不由得刹那间手足冰凉,脑中电光火石的一闪:“大师兄要杀我?”   生死危机下,端木霏霏顾不得多想,身子凌空跃起,长剑回旋,刹那间抖出数十朵剑花来,一只金雁虚影从天而降,飞迎那漫天剑光。   “叮叮叮”连珠般脆响声响起,端木霏霏足尖刚一落地,正要后跃闪避,却见一柄长剑已经指在她的眉心处,不由得长叹一声,弃剑落地,闭目求死。   只觉耳边风声响起,那冰冷的剑身在自己肩头轻轻一拍,随即撤剑,只听柳随风轻笑道:“小丫头倒是所学甚杂,这一招既似峨眉派《金顶剑法》的‘中流击水’,又有几分神似昔日阳明剑派《天罡六剑》的‘三悬无极’。呵,米师妹,这一招唤作何名?”   “木落雁归……”端木霏霏心中正在胡思乱想,剑招名称冲口而出,急忙一把捂住了檀口。   “木落雁归?飒飒风兮,木落南归,好名字!”柳随风微微一笑,负手道,“你且去罢!”   端木霏霏犹自糊里糊涂,闻言答应一声,转身便走,忽然想起什么,回身恭敬施礼道:“大师兄,这便结束了么?”   “当然!”柳随风含笑道,“你的本事,为兄已经看得清清楚楚。稍假时日,成就必然非同小可。只是今日还有许多师弟师妹要一一看过,无暇与你分说,过了今日,自有分晓。”   端木霏霏这才稍稍放了一点心,虽然依然心中有无数疑惑,此时却也来不及多想,当下行礼退出。   一旁的羽纤柔随手应付师弟的进攻,疑惑的朝柳随风看来,师兄妹二人眼神一撞,只见柳随风微微颔首,羽纤柔何等冰雪聪明?顿时心中恍然,当下嫣然一笑,已是心知肚明。   旁人自然看不出这三人的异常,只是刚刚那一场比试,虽是兔起鹘落的两三招,却是精彩无比。众人不由得大声喝彩,有聪明伶俐之人却发现了一些端倪,心中暗暗思索:“米师妹怎么会使这般高明的剑招?莫非她原本就有极为高明的师承么?”   端木霏霏一路奔出剑气堂,心中犹自反复思索:“到底大师兄看出什么破绽了?我本想随意应付几招,便装作不支落败,为何他第一招便突施重手?木落雁归乃是家传绝学,大师兄破解得如此轻松,他是不是在暗示什么?”   她越想越是心乱如麻,刚要去寻端木凤,却猛然想起:“那水灵殿空间层层叠叠,昨日无意闯入,如今我又去哪一层寻堂姐?”   想到这里,她再也无暇掩饰,便要强行下山。一眼见到山峰道口有两名弟子把守,当下一边想着何种借口搪塞,一边故作无事的走了过去。   “咦?米师妹?”那两名弟子早已发现了端木霏霏,其中一人认出了她,远远的笑道,“你这是要下峰么?”   “嗯!”端木霏霏刚要抛出想好的借口,却听那弟子笑道,“去吧去吧,师尊昨夜吩咐过了,长年累月闷在山上也不太好,想要去游玩、打牙祭、踏青的,一概随意下山!”   端木霏霏这一喜非同小可,急忙行礼致谢,刚要下峰,又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昨夜的吩咐?那师尊他老人家呢?”   “师尊?师尊昨夜已经走了啊!”那弟子笑嘻嘻的说,“如今玉虚峰上由副掌教宋先生做主。米师妹,你有事要找师尊么?”   “没有没有……”端木霏霏连连摇手,好奇的问道,“江湖上莫非又出了什么大事么?师尊怎么匆匆忙忙的离开?”   “唔,听说是东海那边出了乱子,师尊昨夜就走了。啊!对了,他老人家身边还带着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听说是什么教主……”   端木霏霏顿时心神一震,她昨夜便从堂姐的口中得知五毒教主曲璃上山的事情,如今两相对照,萧千离身边的那个小姑娘,必然是曲璃无疑。   萧千离带着曲璃去了东海?不用说,必然是应对侠客岛踏足中原的事情,若是纯阳宫与侠客岛正面冲突,又当如何?   端木霏霏一时间茫然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浑然不知所措。 第六百七十七章 天香阁的暗手   金雕火儿乃是系统独有,普天之下唯一一只,最是神骏无比,单论速度,堪称举世无双。饶是如此,曲璃却依然心急如焚,不断低头俯视山川河流地形,判断自己的位置。   “不必心急!”萧千离看出了曲璃的心思,安慰道,“公孙瑶一身本事比你只高不低,琴仙画姬也绝非泛泛之辈,瀛洲想要攻打天香阁,并非易事。”   “我知道!”曲璃明知天香阁好手如云,却犹自放不下心来。高空中寒风凛冽,她不由自主地向萧千离的位置靠了靠,犹豫了一下,悄悄伸手抓住了萧千离的衣摆。   萧千离知道她复杂的心思,当下也不以为意,只是转头向她温和的笑了笑,伸手按住衣领,激活传音灵石,问道:“宋先生,端木霏霏下山了么?”   “没有,似乎在犹豫着什么。”灵石中传来宋书剑清晰的声音,“她至少四次走到峰口,却都没有下山……这倒是奇了。”   “不必在意,她若是要去,便任她下山便是!”   萧千离随口吩咐了一句,放开了衣领,微微一笑。   出现这种情况,却早在萧千离的意料之中。端木霏霏的身份已经不言而喻,但是这数月来,她的心态发生了奇妙的变化——从七星八徒三大记名开始,纯阳宫的核心弟子大多是无牵无挂,故而以纯阳宫为家的心思极为浓郁。萧千离刻意打造弟子互敬互爱的氛围,在这种朝夕相处的氛围中,很难有人不会被这种气氛所感染。   萧千离不知道侠客岛众人在瀛洲的相处方式,但是他所密切关注的端木霏霏,却是看着忠诚度从负值缓缓上升,如今已经升至3点。这个数值虽然无法与真正归心的纯阳弟子相提并论,却已经足够让她渐渐对这个门派产生了认同感。   见到萧千离与宋书剑隔着千里之遥通话,曲璃猛然想了起来,笑道:“啊,我倒是忘了,你上次也送给我了一套。”当即激活传音灵石,问道:“金令使,如今教中情形如何?”   “平静如常!”郁南殊的声音很快响了起来,“前些时日杀戮太过,不少地方都有了空缺,巫沙长老正在重新整理教务,确定人选,查漏补缺。”   曲璃与郁南殊交谈半晌,这才意犹未尽的放下手来,笑嘻嘻的说:“上次从你那里拿了一套,除了当时试验了一番之外,还极少动用。如今看来,虽是小物,却也有几分用处。”   萧千离瞥了曲璃一眼,轻笑道:“分明是强取硬夺,还在这里装作无辜,也不知你这刁蛮任性的性子,是如何统率偌大苗疆。”   “要你管!”曲璃没好气的白了萧千离一眼,二人斗了几句嘴,倒是冲淡了不少大战将至的紧张气氛。   金雕火儿发出一声威严的长鸣,徐徐从高空中降落,萧千离按剑立起,一眼见到数十只金翅苍羽雕正在低空盘旋,却被金雕火儿展开的威势震慑得丝毫不敢上前,始终不敢靠近百丈之内。   “总算赶到了!”萧千离急忙凝神看去,见小岛上寂静无声,尽管有金雕在半空盘旋,虎视眈眈,岛上却无厮杀拼斗的场面。   曲璃一双妙目中却是杀机闪动,反手从纤腰上抽出朝云凤笛,只等敌踪出现,便要大开杀戒。   但是出乎她意料之外,金雕缓缓落在天香阁水榭边,并无任何异状出现。   二人刚刚落地,花丛中立刻闪出四名持剑少女,喝道:“来人止步!”   曲璃一眼认出来人,笑道:“菱纱妹妹,是我!”   四女不由得一愣,顿时认出了恢复原貌的曲璃,不由得喜道:“是昭秀姐姐?你……你的容貌已经恢复了?”   “是啊!”曲璃一双灵动的美眸朝萧千离瞥了一眼,笑道,“此事说来话长,菱纱妹妹,快些带我们去见大姐吧!”   那少女转头吩咐几句,随即带着二人往阁中深处走去。一路上戒备森严,各有年长女子带着一队队的剑姬往来巡逻,当真守得如同铜墙铁壁一般。曲璃按捺不住,问道:“那天上的莫非就是瀛洲来客?怎不见一个活人?”   那名为菱纱的女子笑道:“想为难咱们天香阁,哪有这般容易?”她只说了一句,却并未再说下去。   三人在曲径通幽的碎石小道行进,转了几个圈子,远处可见湖心亭台。前次萧千离前来拜访之时,公孙瑶曾设宴在此接待。重游故地,萧千离远远的便见到公孙瑶正与一人对酌,身边有两女侍立,却看不清容貌。   长长的过道上,有十余位剑姬按剑而立,曲璃一个箭步跳上前去,低着脑袋撞在为首那女子身上,在那女子怀里乱拱,笑道:“绮秀姐姐还是这般香喷喷的,好教人欢喜。”   “你这丫头……”那女子年龄看来比曲璃稍大,生得花容月貌,此时也是哭笑不得,伸手拎住曲璃的后领,恨恨伸出纤细的手指,在曲璃额头上一点,“都是一教之主了,还这般顽劣,咱们七秀之中,怎么出了你这个傻妞儿!”   曲璃笑嘻嘻的站直了身子,左顾右盼,笑道:“怎么只有绮秀姐姐一人?楚秀、菡秀那几位姐姐怎生不见踪影?呀,十三钗也只有两个妹妹,其他人呢?”   “强敌来攻,她们自然是分守各机要之处。”绮秀远远的朝萧千离看了一眼,微笑道,“你既然带着客人来,还不先去见过大姐?”   曲璃格格轻笑,招呼萧千离近前,萧千离含笑向众剑姬施了一礼,绮秀等女认出萧千离身份,不敢拿捏,纷纷回礼。   萧千离与曲璃二人并肩前行,走到湖心小亭中,目光一扫,只见侍立的二女便是天香双姝,而与公孙瑶对酌的,却是惊鸿一瞥的鬼谷子。   见到萧千离前来,琴仙、画姬齐齐福了一福,公孙瑶微微一笑,起身邀请萧千离入座,鬼谷子放下酒杯,哈哈笑道:“公孙丫头,这次咱们谁也没赢,权作打和!”   “大姐,这老先生是谁?你们在赌什么?”曲璃大大咧咧的坐了下来,好奇的问道。   “阿璃,不得无礼!”公孙瑶轻笑道,“若非这位老先生,今日你见到的便是尸横遍野,姐姐能否再见到你,都是两难之事。”   鬼谷子连连摇手,笑道:“丫头,你少在我脸上贴金。侠客岛若还有几分理智,便断然不敢强攻天香阁。如今果然派了一批替死鬼前来试探,当中可并无什么拿得出手的人物,莫说老夫在此,便是不在,你麾下双姝七秀十三钗,也照样抵挡得来。”   曲璃呵呵笑道:“大姐本事高明,我倒是不担心,只不过着急姐妹们死伤太多……唔,刚刚你们在赌什么?”   鬼谷子目光在萧千离脸上转了一转,笑道:“刚刚我与公孙丫头打赌,瀛洲倘若对天香阁下手,第一个前来助拳的是谁。公孙丫头说是曲昭秀,老头子却把赌注压在萧掌教身上。谁想你二人联袂而来,倒是赌了个和局。”   萧千离含笑道:“这些日子曲教主在鄙派做客,自然是同来,倒让二位失了兴致。”   鬼谷子一怔,随即哈哈大笑,公孙瑶也掩口轻笑不绝。   萧千离轻笑道:“原是萧某想岔了,瀛洲履足中土,立于松江,天香阁必然是其扩张后手。想来该是郭老帮主前来,不想倒是鬼谷先生先到一步。”   “那老东西才不会来!”鬼谷子撇了撇嘴,“天香阁的虚实,老叫花子知道得清清楚楚,就算端木去休、端木去非、端木去言三人同至,你瞧他会不会来瘦西湖一步?”   萧千离眉头一皱,诧异道:“这却是为何?”   见到萧千离面色似有些不愉,公孙瑶为人玲珑剔透,早已猜出萧千离的心思,嫣然笑道:“萧掌教不必起疑,天香阁看似孤岛,实则暗藏窍妙。自天香阁建立以来,便有鬼谷一脉施加妙手,历代鬼谷传人又加以补充修缮,便是千军万马攻打,却也少不得饮恨当场。”   萧千离猛然想起一事,顿时宽心大放,点头笑道:“原来如此!鬼谷一脉奇门遁甲之能举世无双,倒是萧某失策了。” 第六百七十八章 瀛洲的来历   《奇门遁甲》分为理数奇门和法术奇门,乃是奇门、六壬、太乙三大秘宝中的第一大秘术,为三式之首,最有理法,为黄老道家顶尖法门。相传创始人为九天玄女,传下《秘藏通玄变化六阴洞微遁甲真经》、《神机制敌太白阴经》等学说巨著,堪称有鬼神莫测之机。   鬼谷一脉集诸多学说大成于一身,鬼谷子本人更是奇门遁甲的大行家。宋书剑仅仅得了鬼谷一脉的部分易算之法,便一飞冲天,演化梅花易算,闯下赫赫威名,至今江湖中无人不知镇北隐相的大名。   即便是萧千离聚集天下奇阵,演化《连山易经》,堪称当世阵法无所不窥,更有《周天星斗》、《都天神煞》、《诛仙》等三大上古凶阵在手,阵法上或许胜过鬼谷子一筹,但是论到奇门遁甲,却远远不如对方来得博大精深。   只是鬼谷一脉行事高深莫测,天香阁如何能请动这般奇门宗师?更无论“数代加以补充修缮”,当真是有些古怪。   萧千离脑中念头转了一转,当下笑了一笑,轻笑道:“我只当九天中人同气连枝,却未曾想过这一层关窍。原来天香阁还伏有这一手妙子,难怪阁主安之泰然。”   鬼谷子与公孙瑶对视一眼,目光都有些惊讶,鬼谷子抚掌笑道:“好个纯阳掌教,竟然被你猜了出来。”   “其实也并不难猜!”萧千离平静的说,“天香阁情报系统当世独步,丐帮又是天下第一大帮,按照九天的规矩,天香阁主与丐帮帮主,显然都有资格位列其中。”   见到萧千离说破,公孙瑶也就不再闪烁其词,展颜笑道;“既然如此,那日鬼谷先生盛邀掌教入盟,为何掌教执意推脱呢?”   萧千离连连摇头,正色道:“那秃驴与本座已势如水火,等本座诛杀此人,届时再谈此事也不迟!”   鬼谷子长叹一声,苦笑道:“老夫便知是如此。只是帝释天精于隐遁之法,九天之中,却也有人与其交好,纵然我等两不相帮,必然也有助拳之人。”   “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萧千离语气森然,缓缓道,“事关佛道之争,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罗汉来了,打杀了喂狗!菩萨来了,打杀了喂狗!佛陀来了,打杀了喂狗!”   一番话说得杀气腾腾,鬼谷子与公孙瑶对视一眼,皆知萧千离已经下了决心,势必要与帝释天拼一个你死我活,当下均轻叹一声,默然不语。   三人陷入了难堪的沉默,旁边的曲璃却不明所以,一双明眸在三人脸上转来转去,浑然不知他们在说些什么。   过了半晌,萧千离才轻咳一声,开口问道:“那瀛洲侠客岛之事,鬼谷先生似乎知之甚详,不知有何可以教我?”   提到这件事,鬼谷子顿时老脸一黑,苦笑连连,叹息道:“说到这件事,还与你我有些干系。”   萧千离不禁大奇,却听鬼谷子叹道:“端木这个姓氏,掌教可曾有过耳闻?”   萧千离来到这个世界仅有区区数年,哪里知道这般先辈隐秘之事?当下摇了摇头,鬼谷子也不卖关子,正色道:“要说这端木氏,其来历可以追溯到上古儒门,时孔圣有七十二门徒,皆为一代鸿儒,其一名为子贡……”   听到“子贡”这个名字,萧千离不由得面露惊讶之色。只听鬼谷子缓缓道:“上古大儒子贡,本名为端木赐,故而端木历代均投效儒门,乃是儒门一脉的名门显族。”   “到了近代,端木一族已是声名远播,上至庙堂,下至江湖走卒,背后处处有其身影。大燕开国百废待举,端木一族乘势而起,更是不可一世。便是连万花谷圣贤派,也只能屈居其后。   端木氏势大,其家主端木仝遂起了野心,渗透朝堂,大权在握,又励精图治,意图一统武林。多方摩擦之下,终于酿成祸端。佛道十余个名门大派联手,与端木氏大战数十场,万花圣贤派也恼其蛮横,故而袖手旁观,终将其挫败。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朝堂中端木仝扶持太子失策,皇长子生性跋扈残暴,故而失德被废,次子得登大宝,端木氏的势力也被清扫一空。   朝堂江湖双双失利,百般无奈之下,端木一族远赴海外,坐镇瀛洲,命名为侠客岛,数百年不曾履足中原。”   说到这里,鬼谷子已是苦笑连连,摇头道:“昔日佛道联手驱逐端木一族,如今侠客岛重归中原,佛道两门首当其冲,你纯阳宫岂能置身事外?便是我鬼谷一脉,本脱胎于道门,又能逃到哪里去?”   萧千离点了点头,却听公孙瑶接口道:“虽是情报极其有限,但是前几日丐帮郭帮主来信告知,这次侠客岛大肆西进,端木家主并未亲至,而是以端木去休、端木去非、端木去言三兄弟为首,这三人当中,以阿璃妹妹的生身之父端木去非武功最高……”   曲璃坐在旁边,神色不由得一动,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公孙瑶瞥了曲璃一眼,继续说道:“此人昔日来中原游历数年,最是骄傲无比,败在他剑下的好手不计其数,有天下第一剑之称。萧掌教,以郭老帮主的见识,他当是你的敌手!”   “是么?”萧千离脸色平静无比,轻轻一弹纯钧剑,剑身如一泓秋水,“叮”的一声脆响,“本座也甚是期待这一场!不过在此之前,侠客岛的西进之路,也该止步于此了!”   几乎在同一时刻,松江府一座豪宅大院中,一位中年剑客正在抱剑端坐,突然膝上长剑无风自动,嗡嗡轻鸣。   他似乎心有所感,缓缓睁开眼睛,嘴角浮起了一丝古怪的笑容,低语道:“飞景,不要着急,此番重入中原,必然让你饱饮名剑之血!” 第六百七十九章 又见故人   时隔数百年之后,瀛洲侠客岛正式履足中土,甫一出手,便如同狂风骤雨一般,月余间席卷吴郡,若非天香阁阵当兵锋,在扬州阻住侠客岛北上之路,江南鱼米之乡,只怕尽皆落入其手。   在西路,瀛洲势力如摧古拉朽一般,数十个大小势力皆陷于其手,尤其是道佛两教损失更为惨重,凡此两教门派,均惨遭灭门。兵锋一路攻至余杭,方才被精英尽出的灵隐寺与弃剑山庄勉强挡住,犹自岌岌可危。   正中一路,侠客岛主力出动,当真势如破竹,破寒山寺、灭玄妙观,报恩寺、重元寺、上真观等佛寺道观尽数付之一炬。雷霆般碾压姑苏各大势力,又过宜兴、渡过溧水,进而威胁丹阳郡(今芜湖),徽地四寺之首的广济寺首当其冲,每日只惶惶不可终日。   此举顿时在朝堂与武林中掀起轩然大波,玄观道君谏国君于朝堂,慷慨陈词,终于引得姬喜重视起来,五千镇东军自金陵沿江南下,囤兵镇江,直指崇明。   却不料侠客岛当真有战阵能人,陆路虚晃一枪,水路却出动车船十艘、艨艟数十,空中辅以巨雕弩手,一把火烧了十二路水寨,镇东军大败,只得龟缩镇江,不敢妄动。   少林大雄宝殿中,明性禅师看着手中的信函,半晌才重重的叹息一声,低声道:“昔日因,今日果!侠客岛对待其他势力,皆是剿抚并重,双管齐下,遇到佛道势力,却是一言不合,大开杀戒。诸位师弟,广济寺求援,我等如何行事?”   菩提院首座明智禅师缓缓睁开慧眼,面无表情的开口道:“还能如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侠客岛此番卷土重来,我等若不先发制人,难道要等他羽翼已丰,步步为营,逐步蚕食才算罢休么?”   云水寮首座明清禅师点头慨然道:“玄观道君说动国君出手,虽说落得一个惨败而归的结局。到底是江湖事江湖了,军阵打斗与江湖争端毕竟大有不同,玄门已经出了力,佛门又岂能落人口舌?”   这二人出了声,明性住持环顾殿中群僧,见众僧一一点头,当下叹息道:“也罢!当年少林也是驱逐端木氏的主力之一,此番断然不能落于玄门之后。诸位,且随我前去涅槃堂!”   众僧齐齐立起,正欲前行,忽然殿门外匆匆奔入一个中年僧侣,手中捏着一封信函,叫道:“住持大师,不好了!”   “何事惊慌?”明性禅师眉头一皱,喝止道,“出家人五蕴皆空,慌慌张张,成什么样子?”   那僧人喘了几口粗气,急忙合掌行礼,禀报道:“刚刚传来的消息,纯阳宫掌教萧千离,单人单剑杀到灵隐寺去了……”   众老僧不禁大吃一惊,龙树院首座明见禅师身子一晃,惨笑道:“当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灵隐寺与弃剑山庄联手,这才勉强阻住瀛洲西路一线,已是损兵折将,就连住持行悲师弟也受了点小伤,萧千离一来,何人还能挡得住他?”   明性住持到底冷静许多,他面沉如水,伸手止住众僧的议论,取信来看,低头沉思片刻,忽然眼前一亮,又从上至下仔细看了一番,笑道:“原来如此!萧千离何许人物?绝非如此不智之人!”   众僧都是茫然不解,罗汉堂首座明法禅师合掌告罪,要来书信,凝神半晌,点头道:“信中只说萧千离前往灵隐寺,并未写明来意。以他的为人做派,虽是与佛门为敌,却也并非落井下石之人。想来该是另有深意!”   明性住持点了点头,微笑道:“明法师弟所言极是,大局当前,我等还是先行援助广济寺才是正理!”   到底是明性住持的见识高出众僧一筹,萧千离孤身来到杭州,当地的各大势力第一时间便得知此人到来,顿时又惊又喜。灵隐寺上下忧心忡忡,行悲住持拖着伤体来到客栈,入房与萧千离交谈两个时辰,这才迤逦而去。   杭州佛门以灵隐寺为首。行悲禅师既然见过了萧千离,余者自然不必再做打扰。其余各方势力,则以弃剑山庄为首,等行悲禅师离去,弃剑山庄家主夏政柄当即来访。二人交谈片刻,萧千离便离开客栈,住进了郊外的弃剑山庄中。   要说弃剑山庄,与纯阳宫还有一段渊源。纯阳宫三弟子李承渊未从军之前,便在弃剑山庄长大,与夏家二少爷夏青和情同手足,最是要好无比。   宋书剑中了算计,李承渊断后重伤,被崆峒派无意中救起。夏青和只当李承渊已死,悲痛难当,千里迢迢赶赴西北荒原,这等情分,当真胜似亲兄弟一般。   之后,李承渊一飞冲天,下山历练之时,也回到弃剑山庄与夏青和把酒言欢。二人虽是远隔千里,却依然时有书信往来,相亲如故。   此番萧千离却还是首次来到弃剑山庄,见西湖水波潋滟,湖上游船点点,孤帆处处,远处山色空蒙。初见之时,不免心醉神驰,疑似世外仙境。   家主夏政柄年过六旬,白发苍苍,自有一股凛然气势。他亲身作陪,见萧千离大赞西湖美景,当下笑道:“萧掌教说的是,只是这大好湖山,若是被战火波及,生灵涂炭,岂非大煞风景?”   闻弦音知雅意,萧千离微笑道:“非如此,本座又来此何干?”   他把话说得如此之明,夏政柄自然大喜过望,笑道:“掌教胸怀大义,夏某佩服,请!”   二人来到雅间,厅中早已备好酒席,几位侍女如穿花蝴蝶一般来回伺酒,酒过三巡。萧千离笑道:“常闻小徒承渊言及,夏老英雄膝下有四子,人人均是江湖中第一流的好手,如何一个未见?”   夏政柄哈哈一笑,摇头道:“掌教羞煞夏某了,纯阳座下七星八徒三大记名,无一不是罕见的少年豪杰,我那几个不成器的犬子,又岂能比得上令高徒万一?”   他坐直身子,合掌拍了三下,厅外有四人大踏步走进,均生得样貌出众,猿臂蜂腰,一身精悍之色。   其二便是有一面之缘的夏青和,他一眼认出萧千离,顿时目露喜色,长身揖礼,朗声道:“见过萧掌教!”余下三人也一一下拜。   “免了!”萧千离微微一笑,袍袖一拂,一道柔和的力道将四人齐齐托起,心中已是了然,笑道,“好个夏二少,数年不见,竟然武功精进如斯!”   夏青和顿时俊脸一红,低声道:“掌教谬赞了!”   家主却哈哈大笑道:“也难怪青和,自从承渊与他斗了一场,这几年倒是痛下苦功。上次承渊回山庄小住,与他又斗了一阵,有太阿剑在手,却也只是拼了个旗鼓相当。故而变成了武疯子一般,每日除了练剑,连饭也不吃,前几日与瀛洲一战,倒也出力不小。”   萧千离却是心知肚明,单论天资,夏青和与李承渊可谓难分上下,只是《坐忘经》神妙无比,远胜弃剑山庄的功法,又有太极广场的附加属性,故而李承渊后发先至。虽然同为先天二重的境界,但是倘若李承渊打发了性子,夏青和并非其对手。   他微微一笑,道:“几位令郎都是难得一见的武学天才,便是萧某也羡艳不已。昔年承渊多赖夏家之恩,本座闲时草创了一门剑法,今日得见几位才俊,甚是心喜,索性便当个见面礼!”   萧千离伸手入怀,取出一本手书的《玉虚十七剑》来,这门剑法本脱胎自峨眉金顶无寂禅师的无相三千法其一——《嵩山剑法》,合《坐忘经》而出,内八路、外九路,十七路长短快慢,极是精深奥妙。   萧千离言辞虽然谦逊,但是他剑道大宗师的名头,早已名震江湖,“草创”出来的剑法,能冠以“玉虚”之名,又岂会是寻常路数?四人不禁大喜,就连夏家家主也不禁抚须微笑。   夏青和刚接过剑谱,只听厅外闹闹哄哄,有人匆匆奔将进来,躬身禀报道:“家主,侠客岛打上门来了!” 第六百八十章 狂得没边儿了   听到“侠客岛”三字,夏政柄不禁怒容满面,须眉皆张,喝道:“好胆,当真视弃剑山庄如无物么?”   他转头对萧千离道:“掌教且少歇片刻,老夫去去便来!”   他霍然起身,目视堂下战意勃发的四个儿子,大喝道:“小崽子们,跟老夫去杀敌!”四子齐齐应诺,声如惊雷。   “且慢!”萧千离低喝一声,顿时将五人阻住。夏青和急忙施礼道:“前辈无须在意,前番来的瀛洲宵小,被咱们杀退了一波。此番再来,我等前去阻敌即可,不敢惊扰了贵客!”   “不!”萧千离缓缓摇了摇头,沉声道,“他们这次上门,只怕是冲着本座而来……”   上次瀛洲大肆入侵,虽说并非侠客岛主力。饶是如此,弃剑山庄与灵隐寺两大势力联手,也只是稍占上风,双方均有所折损。如今卷土重来,却单单找上弃剑山庄,又正好是萧千离入庄不到两个时辰,倒是极有可能是冲着纯阳掌教而来。   别人家的孩子,大多良莠不齐。夏家这一门四子,却无一是草包,均是有勇有谋的后起之秀,就连老幺夏青远也是半步踏入先天之境。只听萧千离点明了一句,顿时安静了下来,面面相觑,不由自主的将目光向自己的老父看将过去。   夏政柄却面沉如水,摇头道:“掌教远来是客,如何能惊扰了客人?此事且让老夫处理便是!”   “不必了!”萧千离淡淡的笑道,“本座在此,些许宵小又算得了什么?正要让他们替本座送一封战书!”   他立起身来,微笑道:“且请诸位替本座掠阵!”   话说到这个份上,夏家众人也只得答应下来,跟在萧千离身后走出厅堂,庭院中早聚集了上百名杀气腾腾的剑手,一发涌了上来。   院墙上立满无数弓弩手,虎视眈眈,见到家主过来,早有两名身强力壮的家丁打开大门,萧千离当先踏出门外,一眼见到十余白衣人立在门外,一个个神态自若,浑然不将墙上的弓弩放在眼里。   见到有人出来,当先一人踏步而出,目光甚是不屑,在众人身上打量一番,又在一身儒风道袍的萧千离转了一转,故意轻佻的大声问道:“谁是萧千离?”   话音未落,他的咽喉上突然血光一盛,赫然出现一个血洞。那人双眼猛然凸起,目中尽是不敢置信的眼神,捂着咽喉格格作响,身子无力的软倒在地,气绝身亡。   一众白衣人顿时大哗,纷纷拔剑。队伍中抢出两人来,扶起那人的尸身,其中一人抬头怒视萧千离,喝道:“我等专程前来下书,你身为一派之主,却行事如此下作,是何道理?”   萧千离缓缓收回了手指,冷笑道:“瀛洲肆意屠戮道佛两教之时,可有何道理可言?此人竟敢对本座呼喝,如此无礼,赏他全尸,已是格外开恩!你若不服,尽管前来!”   另一人指着萧千离叫道:“他只不过是呼喝了几句,便要下此毒手,不嫌太过了吗?”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鼓噪起来,突然只听一声惨叫,却是叫骂声最大那人的额头上爆出一个大洞,身子往后砰然栽倒。   只这一下,众人顿时鸦雀无声。只听萧千离嘿嘿冷笑,道:“你说太过,那便是太过了!若非还要留你们性命回去报信,今日你等有一人能活,便算是本座无能!”   见萧千离浑身煞气凛然,若是再敢出言不逊,只怕要将在场众人杀得干干净净才算罢休。众白衣人心中忿忿,却一时间谁也不敢再行无礼之举。   弃剑山庄之前与侠客岛大战一场,死伤众多,众人内心早已是愤恨难平,此时见到萧千离骄横嚣张,反而大为解气,痛快无比。   几个白衣人对视几眼,其中一人上前道:“临行前,三位老爷嘱咐我等,若是遇到几位武林高人,便奉上书信。今日得闻萧掌教入杭,故而我等专程前来送信。”   萧千离不动声色,淡淡的说道:“信呢?”   那人从尸身胸口摸出一封信函,却迟疑着不敢上前,夏政柄以目示意,一名护卫正要上前取信。却见萧千离冷哼一声,那书信无风自动,脱手飞出,飘飘荡荡落在萧千离手中。   萧千离打开书信,瞥了一眼,嘴角微微一晒,问道:“除我之外,还有何人能得此信?”   那人犹豫片刻,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除掌教之外,尚有丐帮帮主、鬼谷子、天香阁主、少林的几个和尚、玄门几个老道士……还有万花谷、唐家堡等势力……”   听那人絮絮叨叨说了一串人名,倒是将武林中的大势力一网打尽,萧千离微微皱眉,冷笑道:“侠客岛好大的胃口!”   那人随即肃穆而立,沉声道:“侠客岛重踏中原之日,这死水一潭的中原武林,也该重新热闹一番了!”   “口气倒是不小!”萧千离冷哼了一声,目光在那人身后瞥了一眼,突然右手一撩,纯钧剑反手握在掌中,突然剑光一盛,只听其中一名白衣人惨叫一声,身子重重往后摔去。   “你!你!”为首那人吃了一惊,急忙回头看去,见那人惨嘶连连,身子却倒在地上翻来覆去,显得极是痛苦,两三个同伴都按他不住。当下转头怒道,“我等并未有冒犯之举,为何还下这般毒手?”   “在你说话的时候,此人手中已经扣了三枚淬毒暗器,分明是意欲偷袭。本座未取其性命,便是要借他下书!”萧千离不屑的挥挥手,似乎在驱赶苍蝇一般,“都滚吧!把这家伙抬走,让你们那个叫端木去非的老家伙看上一看,顺便告诉他,这便是本座答复他的战书!”   众白衣人眼神怨毒的看了萧千离一眼,却又不敢大声咒骂,伸手抬起伤员,刚要离开,却听萧千离在身后沉声道:“告诉端木去非,本座只等他七日,过了时间,本座便要打上门去,倒要瞧瞧瀛洲有几人敢当本座一剑!” 第六百八十一章 此战,将决定武林走向   由于长时间不断哀嚎,喘息声早已气若游丝,浑身沾满尘土,一身白衣早已被凝固的鲜血染成了暗红色。   一位中年剑客却如同看着世界上最大的宝藏一般,不顾形象的蹲在地上,伸手将那个重伤的白衣人身体翻来覆去,眼神却是冷峻无比。   “好,好,好!”那剑客就这般半蹲着抬起头来,冷冷的问道,“康先华,你是在场中武功最好的一个,你来说说,萧千离当时如何出手?”   一个身材瘦削欣长的白衣人面露难色,迟疑半晌,呐呐道:“二老爷恕罪,属下……属下压根没看清他的出手……”   原本以为这位二老爷会雷霆大怒,却不料那剑客神色纹丝不动,只是微微点头道:“一剑十三杀,劲力或刚猛或轻柔,更有剑气折返的上乘法门,你们来瞧瞧后背这一道伤痕,分明是钝剑埋锋的顶尖手段。更兼此人出手如电,正要这般快才好!”   他在那重伤员的身上指指点点,一群白衣人面面相觑,浑然不知他在说些什么,却又不敢露出丝毫不耐之色,只得点头道:“二老爷说得极是,此人剑术精妙,我等皆不是对手!”   那人点点头,拍了拍手,站起身来,露出一张俊美冷漠的面庞,虽是年过五旬,却依然神采翩然。仔细看来,五毒教主曲璃那娇俏的面容中,果然有几分他的影子。   不必说,此人自然便是曲璃的生身之父、曾被誉为天下第一剑的端木去非。   他低头看了看那重伤待毙的白衣人,摇头道:“活着也是受罪,念你多年来为侠客岛出力不少,赏你速死罢!”   也不见他如何动作,那白衣人突然发出一声闷哼,咽喉血光一闪,头一歪,便告气绝身亡。   众白衣人却神色不动,似乎看到的只是一件极为平凡的小事一般。   只听端木去非平静的说:“去告诉他,他下的战书,本尊接下了!七日之后,本尊必然亲至余杭城外!”   众白衣人如蒙大赦,纷纷躬身称是,刚要转身离开,却见门外转出一人,白发银须,样貌清癯,仪表非凡,急忙行礼道:“见过大老爷!”   “嗯!”老者点了点头,吩咐道,“都出去罢!”   众人纷纷告退,那老者皱眉道:“老二,你见猎心喜不要紧,若是影响了侠客岛扩张大局,反而不美!”   端木去非面色如常,摇头道:“大哥何出此言?有大哥三弟坐镇,纵然少林真武齐至又如何?愚弟前去搏杀一位大敌,也是为侠客岛西进之路铲除阻碍!”   端木去休无可奈何的摇摇头,叹道:“扬州天香阁有鬼谷一脉布下奇门遁甲,你嫌弃人家是旁门左道,不肯出手。若是这一根钉子始终放在那里,对咱们的大业始终是个隐患。”   端木去非神色木然,静静的说道:“休要瞒我,分明是你保全实力,推说愚弟不肯尽全力,以封三弟之口。区区奇门遁甲又能如何?愚弟一人一剑,便取了鬼谷子的人头也非难事。”   端木去休无奈一笑,指着端木去非笑道:“你这些年修炼无情之剑,人倒是变得越来越是古板,真不知到底我是大哥,还是你才是大哥。”   端木去非闭口不语,端木去休只得轻叹一声,吩咐道:“二弟,斩了那萧千离之后,速速赶赴北线,不可误了大事!”   “知道了!”   看着二弟面无表情,端木去休摇头苦笑,叹息道:“昔日赠你千秋秘传,助你破劫,真不知是对是错!”   端木去非还是那般木然的神色,缓缓道:“千秋为神,身承剑界;不灭为躯,神照不朽;大劫为心,魔念一统。本就是剑道所在,何来该是不该?”   “好好好!”端木去休连忙摇手,道,“总之幸好我是你的大哥,若不然,当年阻你游历中原,召你回瀛洲之时,只怕就会被你一剑杀了——”   提到这件事,端木去非目中略显茫然之色,迟疑了一下,却默然不语。   这几日间,萧千离倒是若无其事,闲来与家主游览湖景山色,偶尔见到山庄众人练剑,还会来了兴致,下场顺手指点。他一身剑尊修为,随口指点,也足以让人一生受用不尽,被弃剑山庄一众弟子敬仰得五体投地。   到了第四天,萧千离来到密室,褪去长袍,焚香沐浴,持斋戒,纯钧剑端端正正的摆放在膝盖上,剑匣也被解下,四剑出鞘,立于周身四极,剑气纵横,不断冲刷萧千离的神识,以进一步锤炼剑意。   在夏家家主的严厉呵斥下,一众弟子不敢再行打扰,就连最为好学的夏青和也不得靠近密室一步,偌大的弃剑山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转眼三日过去,到第七日清晨,萧千离缓缓睁开眼睛,将诛仙四剑一一归至剑匣,又将纯钧剑收起,动作轻柔无比,似乎在面对最爱的情人一般。   他换了一身儒风长袍,缓步踏出密室,一眼见到庭院中挤满了护卫家丁,夏政柄立在人群最前,朗声道:“恭送掌教,只盼得胜归来!”   身后四子一字排开,持弟子礼长揖到地,众人齐齐高声道:“恭送掌教,只盼得胜归来!”   萧千离微微一笑,更不答话,径直扬长而去。   众人目送他离开庄院,目中都流露出担心、敬仰等等复杂的神色,夏青河踏前一步,低声道:“爹,您说萧掌教会胜么?”   夏政柄眼神却显得极为深邃,喃喃道:“自出道以来,萧掌教从未尝过一败,剑下无双无对,无数辉煌战绩,奠定了纯阳剑尊的称号,堪称近年来中原武林最为精才艳绝的人物。”   “而那端木去非,二十多年前在中原惊鸿一瞥,短短数年,便有天下第一剑之称。盛名之下无虚士,此人剑术之高,为父虽未亲眼目睹,其战绩却绝非作伪。”   “这二人的比拼,限于境界修为有限,便是为父也看不清、看不穿、看不明,甚至不自量力,想要对二人做一个比较,却也是万万不能。”   说到这里,夏政柄突然加重了语气,一字一顿的说:   “无论胜败如何,此战的结局,必将决定武林未来的走向!” 第六百八十二章 惊天一战   沿西子湖畔缓缓而行,城郊四里外,有一片僻静之地,正是二人约战之所。   正是草长鹰飞之时,晨光熹微,天空微明,南望夕照山,霞光剪影,动人心魄。萧千离行得片刻,只见碧空如洗,霞光初现,墨染远山,最是美不胜收。   萧千离背负双手,静静的向湖面眺望,忽听身后有人叹道:“埋骨于此,也算是不坠一代剑尊的名头!”   萧千离并未回头,却露出一丝微笑,颔首道:“却是如此!”   一人缓缓踏上前来,与萧千离并肩而立,共同远望。萧千离缓缓道:“今日一战,侠客岛当如何?”   端木去非毫不犹豫的回答道:“生死与否,无关大局!”   萧千离嘴角一挑,反而轻笑了起来,徐徐道:“尊驾便有如此把握?”   “剑道即心道,剑由心而生,辉往极致。上古剑尊冥河道人,杀人、杀妖、杀鬼、杀仙、杀佛、杀神、杀圣,成就七杀无上剑道,可谓震古烁今!”   端木去非语气平淡之极,仿佛在叙说一件最平凡不过的小事一般。   他忽然放慢了语速,缓缓道:“在本尊看来,世间事便无有没有把握之分,只看如何以力破局。”   萧千离转过头来,玩味的凝视着端木去非的侧脸,见他如刀削斧凿一般的俊朗面容,赫然是面无表情。   他突然轻笑起来,问道:“何来妖鬼仙佛?”   端木去非立刻回答道:“只在心中!”   萧千离不禁恍然,笑道:“原来如此,喜、怒、忧、思、悲、恐、惊七情,对应七杀之道!呵,端木去非,原来你练的是无情之剑!”   端木去非微微颔首,转头与萧千离眼神交汇,静静的问道:“你的剑道又在哪里?”   “在这里!”   萧千离指尖轻弹纯钧,发出“叮”的一声脆响,朗声道:“本座剑道,以雷电为锋,风云为锷,天为剑身,地为剑柄;下抵九幽黄泉,上临玉宵苍穹,开以阴阳,制以五行;出之无形,收之无神,纵横六合,睥睨八方。此剑一出,恍如雷霆之势,天地皆破,万物遁形!”   端木去非凝视萧千离半晌,缓缓点头道:“原来你练的,却是彼岸之剑!”   萧千离沉默片刻,徐徐道:“纵然瀛洲不入世,你我一战,必不可免!”   端木去非面无表情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丝释然之色,点头道:“以纯阳剑尊心头一点精血,破众生万相之劫,砺飞景于此,幸甚!”   “请战!”   天地间突然颤抖了一下,一道无比凶戾的剑气自端木去非手中飞起,刹那间刺破虚空,直指萧千离前胸。   剑气未至,剑意已经笼罩全场,一股大破灭、大恐怖的气息席卷而来,似乎一个暴戾无比的巨人睁开了双眼,用冷冰冰的目光俯视着芸芸众生。   萧千离神情平静如常,周身忽然有黑白两色光辉闪烁起来,无数神秘的符文图腾凭空出现,在无尽虚空中飞舞,在端木去非眼中,对手忽然变得威严无比,仿佛天神临凡,令人顿起叩拜之心。   纯钧剑带着龙吟之声飞起,匹练般的剑光飞迎而上,有如星河倒卷,奔流飞驰。   “叮”的一声悠然长响,却是在极短的时间内,二人的长剑已经奇快无比的对撞数十记,两道剑气双双破碎无形。   只这一剑,端木去非眼神顿时亮了起来,喝道:“纯阳剑尊,名不虚传!”   萧千离也沉声道:“好个天下第一剑,单论杀伐之道,当真世间无人能及!”   端木去非哈哈狂笑,随手挥洒,划出漫天剑气,一一在空气中悄然凝结成型,成千上万的剑炁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寒光,遥遥笼罩了萧千离全身上下。   无数剑炁之中,却有七道剑气最为强悍,顶天立地,璀璨无比,杀机凛冽无匹,震撼天地。   到底是修炼无情之道的一代剑尊,行事最是干净利落,端木去非只试探了一剑,便毫不犹豫地亮出了剑域绝学,要以最强的状态与萧千离一战。   “千秋剑域!”识海中的系统疯狂运转,沸腾如潮一般的信息轰然涌入萧千离的脑海之中。   “千秋不灭,大劫无情。以断情破劫,成就千秋之功,是为不灭不朽也!”   萧千离嘿然一笑,右手一抖,《天道剑势》四大剑器化作诛仙四极,轰然落下,狂暴的混沌剑气弥漫全场,震荡虚空。   孤剑破日——破苍穹!   混元乾坤——冲日月!   雷剑镇魂——凌太虚!   玉剑碎星——碎星辰!   四大剑器甫一出现,偌大的千秋剑域轰然崩溃,万千剑气消弭无形,只余七根孤零零的巨大剑炁肇立诸天。   下一刻,混沌剑气蜂拥而至,化作一个巨大无比的黑白气团,仿佛天地重开,初立两仪,接着地水火风狂暴轰鸣,不等安定下来,刹那间却又转为八卦六十四爻,演化周天变迁,玄奥无比。   “今日便以这诛仙剑域,破你千秋剑域、碎你七杀剑心!”   端木去非仅仅只是震惊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哂然道:“笑话!”   他右手长剑一振,七大剑炁再度璀璨生华,重新生成无数剑气,与诛仙剑域竭力抗衡,两大剑域一时间竟是相持不下。   萧千离微微一笑,手中纯钧剑缓缓提起,这神兵利器跟随主人数年之久,此刻却如同万斤重物一般,提得极是艰难。   端木去非何等人物?一眼便看出萧千离正引动剑阵万千混沌之气,集于手中长剑。当下冷哼一声,右手飞景剑剑芒大作,化作长河,将七杀煞气尽数凝于剑身。   道家言之:“清静为宗、虚无为体、柔弱为用。”佛家有云:“应无所住,而生其心。”而端木去非所锤炼的无情七杀之道,却是如狱如海,万物寂灭,众生崩坏,最是凶戾无比。   飞景剑所指,整个剑域都被一片血光笼罩,仿佛大劫临头。一道雪亮的剑光从中刺出,剑气所过之处,就连寰宇清气也为之瞬间枯竭。   面对这凶悍绝伦的一剑,萧千离低喝一声,凝聚诛仙之力的纯钧剑飞起,以混沌为剑,造化为锋,毁天灭地的强悍意境猛然爆裂开来,重重的轰击在飞景剑上。   “铛”的一声大响,二人同时飞身疾退,萧千离倒持长剑,负手而立,藏在身后的右手却不经意的微微颤抖。   端木去非却脸色大变,急忙低头看去,却见飞景剑的剑刃上,赫然出现一个米粒大的断口。   武功练到他们这个地步,举手投足皆化为利器,便是持一柄普通长剑,亦有无坚不摧之力。更何况纯钧、飞景,原本都是同一层次的神兵利器,此时纯钧毫发无损,飞景却有所破损,显然是刚刚的比拼中,端木去非却是稍稍落了下风。 第六百八十三章 一个时代的落幕   身为一代剑尊,端木去非的心智何等坚定?只是脸色一变,立刻恢复平静,低喝一声,飞景剑气划破长空,引动七杀之力,化作漫天剑影,铺天盖地的笼罩下来。   刚才那一记硬碰硬,端木去非吃了一点小亏,此时抖手将飞景化为剑罡,带动七杀剑气从天而降,这一剑笼罩范围极广,虚虚实实,让人摸不清哪一剑才是其真实攻势,萧千离嘴角一哂,轻笑道:“玄天八荒剑也奈何不得本座!”   却见萧千离周身万千剑光闪烁,混沌之气翻腾涌动,无论真假虚实,八荒剑气只悬在半空相持,始终落不下来。   端木去非不惊反喜,哈哈大笑道:“中吾计矣!”   只听咔啦啦一阵爆响,飞景剑化作的剑罡轰然炸开,喜、怒、忧、思、悲、恐、惊七杀剑气轮番爆裂,炸得混沌剑气支离破碎,四大剑器摇摇欲坠,似乎下一刻便会彻底粉碎无形。   场中已是一片混乱,凛冽气流肆意冲刷,寰宇清气紊乱无比,却有一道淡如银华的细长剑气藏身其中,待飞景剑罡炸裂,突然从中落下,直指萧千离天灵。那两大剑域乱成一团的真气,竟然丝毫干扰不到它的行动。   这一剑藏身剑罡之中,无形无相,无迹无痕,最是迅捷狠厉。等到萧千离发觉之时,剑锋已来到他的头顶上方,尚不及数尺之遥。   端木去非以绝学玄天八极剑出手,连同飞景剑罡、七杀剑气一同爆掉,就是为了掩护这一杀招。此时见到即将得手,不由得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纯阳掌教萧千离,真是个好对手,可惜……你我二人,注定只能活下来一个……”   他目光转处,却见萧千离面容依旧,只是多了一些耐人寻味的古怪神情,不由得一愣,心中暗道:“以他的修为,莫非到了这个时候,还不知死到临头么?”   下一刻,端木去非的笑容彻底凝固了。   只见萧千离身体突然变得极淡,飘飘渺渺,若有若无。明明一个大活人站在身前,却丝毫感应不到他的气息,其时朝阳初升,地上竟然连他的淡淡影子都看不到。   那一道无形剑气落在他的头顶,却似乎并未触碰到任何实体,反而从萧千离的身体穿过,刺在地上,刹那间射出一个小洞,不知深几许,过得片刻,只听地底传来一声沉闷的轰鸣声,大地也为之微微一震。   《坐忘经》——凭虚御风!   “这……怎么可能?”端木去非的眼中,已满满都是极度震惊之意。   “买椟还珠,愚不可及!”萧千离身影渐渐凝实起来,嘴角挂着淡淡的嘲讽之色,摇头道,“所谓七杀,乃是断绝七情六欲的无情之道,练到‘太上忘情’的地步,便有‘无人无我,物我两忘’的至高境界。”   “但是你偏偏在七杀功法的基础上,再度修炼千秋秘传,千秋阳神无极修罗,有易筋涅盘之功。何谓千秋?历三百载为千秋、识神不灭为千秋,阅尽尘世百态、胸中有大历练者,练这千秋奇功,自然能无拘无束、无牵无挂,达到淡梦逍遥的层次。”   “这二者无论是何,皆能练到武学至高之境。奈何你藐空一切,只当自己大智大勇,有大无畏,便能驾驭这千秋七杀。孰不知,当你两功同练之时,便已犯了六欲之首!”   “六欲之首?”端木去非目露诧异之色,喃喃道,“见、听、香、味、触、意,六欲之首便是意欲……”   他猛然挺直身子,大喝道:“一派胡言!”   萧千离淡淡的笑道:“若是你七情六欲皆斩,我这能以身遁入虚空的‘凭虚御风’,便万万不敢接你那无情之剑。可惜你明明心境不够,却强行习练千秋秘义,早已不知不觉入了魔道,便是你那七杀的最后一剑,犯了意欲之中的名利、求知二忌,到底是个俗人,何来‘七杀’?”   说到这里,萧千离傲然喝道:“千秋不成,七杀已破!端木去非,以身伏剑,便在于此!”   只见他袍袖飞舞,同时震动四大剑器,混沌之气蜂拥而至,层层叠叠的空间顿时生生扭曲,任何人只要踏足其中,皆会被扭曲的空间锁死,丝毫动弹不得。   雷剑镇魂——陷仙剑气!   又有万道剑光破空而至,每一道都带着凶悍绝伦的杀戮之力,凡陷入阵中之人,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当真是避无可避。   混元乾坤——戮仙剑气!   在端木去非的前方,一道剑光如匹练般袭来,一往无前,遇神杀神、遇圣弑圣。   孤剑破日——诛仙剑气!   又有一点寒芒从后方激射而至,杀气惊天,煞意弥漫,破碎虚空,左右闪避不得,便是轻功再高,也避不开这一道剑气。   玉剑碎星——绝仙剑气!   “荒谬之极!”身陷全力发动的诛仙剑阵之中,端木去非目眦尽裂,狂吼道,“什么千秋不成?什么七杀已破?都是你一面之词,本尊精修剑道四十余年,岂容你这等鼠辈置喙?”   他运起毕生功力,掌中飞影剑精芒狂卷,剑气纵横,将浑身上下守得如同铁桶一般,更有一道摄人的凛冽剑芒飞起,直刺萧千离的前胸。   千百道剑气重重的对撞在一处,到底不是真正的诛仙四剑,本已经摇摇欲坠的“凌太虚”剑器再也经受不住这般沉重的压力,轰然破碎。   紧接着,以《天道剑势》演化的“碎星辰”、“冲日月”、“破苍穹”三大剑器同时粉碎无形。萧千离却似乎全无所觉,依然神情自若,面带微笑。   端木去非的动作却顿住了,他手中剑芒已尽数散去,剑尖距离萧千离的胸口,仅仅不到二尺许。   “咔嚓”一声,飞景剑从中断裂,半截寒气凛冽的剑尖叮当掉落在地上。   端木去非喉中格格连响,胸前身后的白衣,两点血红的痕迹赫然出现。   两朵殷红的血花蓦然绽开,迅速蔓延开来,诛仙、绝仙两大剑气,已经同时刺穿了他的前胸和后心。   鲜血从端木去非的嘴角缓缓沁出,他竭尽全力的抬起头来,眼中却是茫然一片,嘴唇无力的开合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突然,他的眼神渐渐有了神采,悔恨、无奈、自责、欣慰……等等无数情绪交相变幻。他拼命的大口呼吸,半晌才艰难的挤出一句话来。   “去瀛洲……带走寻烟……”   “告诉凤儿,不要……为我报……”   这句话尚未说完,身躯已颓然倒下。   看着他睁得大大的双眼,萧千离略有所悟,低声道:“在你功力尽散的时候,才重新恢复了曾经有过的感情么?”   他缓缓走上前去,俯下身子,轻轻抚合端木去非的眼睛,立起身来,凝视尸身良久。   “不管怎么说,端木去非,你也算是一代人杰。无愧曾经天下第一剑的威名,中原武林的历史中,应该有你的名字!”   “只是,你的时代,已经落幕了——” 第六百八十四章 家师已身在海上   八月廿二,纯阳掌教萧千离、侠客岛剑尊端木去非,这两位名动江湖、当世首屈一指的剑术大宗师,约战于西湖畔。虽说有弃剑山庄刻意清场,这一战的详情无人得见,中原武林各方势力,却无一不在密切关注此战的结局。   三个时辰之后,几位远处阻拦行人的弃剑山庄弟子,亲眼见到萧千离负剑飘然远去,在西子湖畔、宝石山下,却立起了一座新坟,旁立一石碑,碑上文字如刀砍斧凿,竟是以指入石书写而成。上书:“天下第一剑端木去非之墓”,落款则是:“昆仑山纯阳宫萧千离祀”。   消息传出,侠客岛势力当即全线回收,扼守吴郡一地,不得轻出。已经下山的少林寺住持明性禅师默然无语,闭门一日一夜,出关之后,当即率少林群僧直指吴郡,双方恶战一场,均损失惨重,龙树院首座明见禅师、心禅堂首座明一禅师、菩提院首座明空禅师三人先后战死,涅槃堂上代高僧澄通禅师与端木去言力战三日,双双同归于尽。   此役过后,侠客岛收拢残兵,徐徐归至松江府。为稳定军心,端木去休亲自坐镇,总算是稳住了阵脚,慑于侠客岛空战、海战的巨大优势,佛道两教一时间也不敢轻易深入腹地。   转眼已是重阳大会之日,天下道门喜气洋洋,齐聚武当山真武派中,掌门清虚道君亲自出面招待,各大道门势力齐聚一堂,就连许久不见的隐道人与身在皇城帝都的玄观道君都齐齐显身,更是将现场气氛引向了高潮。   一片欢声笑语中,只听知客高声道:“昆仑山纯阳宫到!”   “纯阳宫来了!”众道顿时一片大哗,就连五大道派之主也齐刷刷上前迎接,却见柳随风与楚寻二人为首,携四十余名纯阳弟子徐徐而来。柳、楚二人自不必说,而他们身后的一众弟子虽说样貌年轻,却均步伐轻快,陡峭的山道依然如履平地,显然都是武功不凡。   柳随风上前,与众人一一见礼,他背负陨月长剑,风采翩然,举止得体,赫然便是六年前的萧千离一般。西河道君难掩脸上的失望之色,一把将柳随风拉到旁边,问道:“小友,你师父呢?”   见众人一时间都安静了下来,眼巴巴的看着自己,柳随风微笑道:“好教诸位前辈得知,家师如今已身在海上!”   “海上?”众人顿时吃了一惊,陆尘子眼睛瞪得圆圆的,大叫道:“好个萧千离,竟然一人便去了瀛洲?”   听到陆尘子脱口而出的话语,群道又是一片哗然,华阳剑君连连摇头,苦笑道:“一人一剑,便去挑战侠客岛?你师父未免……咳,果然是艺高人胆大……”   旁人均知华阳剑君那憋回去的半句话分明是“未免托大了一些”,不少道门大贤均面露凝重之色,玄观道君缓缓踱了过来,微笑道:“诸位休惊,萧掌教何许人也?以他的本事,纵然有些阻碍,却足以全身而退!”   想到萧千离出世以来的辉煌战绩,群道大多放下心来,轰然道:“玄观道兄说得极是,萧掌教武功冠绝当世,瀛洲想要留下他,绝非易事!”   清虚道君朗声道:“既然萧掌教身有要事,咱们也只期盼他早日得胜归来。这位小友,乃是纯阳座下首徒柳随风,近年来战绩斐然,便由他代替萧掌教也是一般,诸位意下如何?”   众人均沉默了片刻,随即发出震天般叫好声,反而弄得柳随风一头雾水,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清虚道君稽首行礼,伸手虚引道:“柳道友,请!”   柳随风不明所以,抬头向高台上看去,却见那台上一排座位,从六年前的五个,增加到了七个。纯阳宫的牌子,赫然便位居真武之右,仅次于执掌三清令的清虚道君,甚至高于位居中左的玄观道君。不由得连连摇手,道:“晚辈才疏学浅,怎能高坐此位?”   “去吧!”玄观道君微笑道,“萧道友不在,小友可代令师坐此位!”他见柳随风还在犹豫,稍稍加重了语气,缓缓道,“为天下道门计,纯阳理应有此待遇!”   话说到这份上,柳随风便不再推辞,转头与楚寻交代几句,便与玄观道君并肩向高台上走去,顿时台下呼声如山崩海啸一般,倒让素来荣辱不惊的柳随风有些忐忑起来。   柳随风却不知,那日皇城水陆大会中,他迎战净土之境的恒山悬空寺菩提流支昙鸾法师,双方平手较量,众目睽睽之下力斗数百招,强行以开天之道破解明心菩提域,堪称擂台上最精彩的一战。武功修为之高,足以与净土之境的对手抗衡。虽说远不如其师的江湖声望,但是单论武功,足以跻身道门一流人物之中。   楚寻目送柳随风走上高台,手掌都快拍红了,犹自不觉疼痛,却想起了六年前恩师带着自己来到峨眉山的种种情形,心思早已飞到了那茫茫东海之上,喃喃自语道:“师尊,早日归来啊——”   却说那日萧千离击杀端木去非,掩埋尸身,在坟前端坐良久,继而负剑扬长而去。径直乘雕来到天香阁中,早有公孙瑶与鬼谷子双双出迎,见到萧千离,公孙瑶轻启朱唇,笑道:“恭喜掌教,此战之后,天下第一剑的名头当易主耳!”   鬼谷子也拍手大笑道:“端木去非剑法之高,便是老夫也甚为忌惮,萧掌教能一战而胜,当真是神乎其技!”   萧千离微微一笑,岔开话题,问道:“曲昭秀何在?”   “阿璃啊……”公孙瑶眼波流转,盈盈下拜道,“掌教恕罪,昭秀妹妹已经被妾身关起来了。”   萧千离不由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叹息道:“也是着实苦了她……”   公孙瑶转头吩咐了一句,一位宫装剑姬当即领命而去,鬼谷子在身后叫住,笑道:“曲昭秀何许人物?寻常奇门岂能困住她?你取了老夫这物事去,方能破关而出。”又密密交代了开阵之法,这才道:“去罢!”   不多时,一道蓝影电闪而至,数日不见,曲璃玉容惨淡,神情憔悴,身段却反而婀娜了些。她一眼见到萧千离,顿时明悟种种,还未张口,珠泪已经一连串的滚落下来。   公孙瑶将曲璃搂在怀里,低声安慰。过了半晌,曲璃情绪少抑,转头问道:“萧掌教,我爹他……是不是已经死在你的剑下?”   看着她哭肿的双眼,萧千离犹豫片刻,才缓缓点头道:“不错!”   劲风突然锐响,一只玉笛已经点中萧千离的咽喉,却被萧千离的一根手指挡住,只觉笛子传来的力道颤抖得厉害,过了半晌,玉笛当啷一声落在地上,曲璃抬起婆娑的泪眼,低声问道:“他……他有没有说什么?” 第六百八十五章 前往瀛洲   当年端木去非来中原游历,入苗疆探研毒蛊之术,希望以此能借此触类旁通,推动自己的武学境界更上一层楼。遇五毒教前任教主俏罗刹曲寻烟,二人不打不相识,后由恨生爱,珠胎暗结,生下一女,便是日后的曲璃。   其时端木去非早已接到大哥端木去休的来信,却暗暗藏起了信函,一直等到曲寻烟生下孩子,这才留下随身的白虹剑,悄然离去。   俏罗刹未婚先孕,况且这孩子来历不明不白,她不知如何是好,更不知如何将孩子养大。无奈之下,只得秘密召见忠心耿耿的左长老巫沙,将这孩子送到天香阁门外,继而被时任七秀之首的绮绣公孙瑶收养,并传授上乘武学。   曲璃身兼五毒教主曲寻烟与天下第一剑端木去非的血脉,武学天赋之佳,便是身为天香继承人的公孙瑶也略有不及。十八年后,曲璃长大成人,出落得无比美貌,更兼一身惊人修为,位列七秀之列,堪称百年来天香阁最出色的武学天才,曲昭秀的名头,也渐渐声名鹊起。   曲璃为美貌与声名所累,一时间不知多少武林才俊意图求凤,她却一一婉拒,其中便有同被天香阁收养的男弟子凌雪醉。   凌雪醉本是孤儿,被天香阁收养,奈何天香阁并不收男弟子,八岁那年便送往相隔不远的云霄剑派。他当初也算是一片赤子之心,尽管已经离开天香阁,却依然逢年过节便要前来问安。   眼见曲璃出落得越来越美丽,凌雪醉便动了心,一直纠缠不休。可惜曲璃一心向武,并不理会。   直到曲寻烟千里寻夫,苗疆生乱,左长老巫沙迎回曲璃,成为新任五毒教主。凌雪醉也一路跟随而来,更是组建五瘟教,纠缠不休。而就在这个时候,曲璃才第一次知道自己的身世。   严格来说,她对端木去非的情绪异常复杂,一方面是自己的生身之父,另一方面父女二人却从未见过面,对端木去非抛妻弃子的做法更是大大不满,还害得自己的母亲孤苦伶仃十余年,如今更是远渡重洋前往瀛洲,个中凄苦,区区笔墨又岂能尽书?   “但是,不管怎么说,那也是她的父亲啊……”   对这种心情,萧千离自然可以理解,眼见公孙瑶搂着曲璃柔声安抚,便俯身捡起了朝云凤笛,徐徐道:“他临死前,让我去接回曲寻烟。”   “曲寻烟”三字一出,公孙瑶与鬼谷子都是身子一震,曲璃更是抬起头来,泪眼朦胧的看着萧千离。   “俏罗刹啊……”鬼谷子长叹一声,缓缓道,“老夫昔年与她有一面之缘,行事干练,处世得体,更兼武功非凡,堪称一代奇女子。当真是造化弄人,偏偏落得如此下场。”   公孙瑶也点头道:“昔日东公孙西罗刹齐名,妾身早闻大名已久,只恨无缘相见,一直引为憾事。如今迎回罗刹女,倒也是……”   她一句话还没说完,却又摇头道:“只是那瀛洲危机重重,迎回曲寻烟何其困难?若是掌教不急,且等妾身整顿妥当,再寻几位隐世高人助拳,或有几分胜机!”   “不必了!”萧千离早已心中做出了决定,沉声道,“本座一人即可!”   “掌教万万不可鲁莽!”鬼谷子连忙阻止,连连摇头道,“昔日端木家族何等强悍?以一派之力迎战天下武林,当真是一时风头无两。如今数百年过去,瀛洲侠客岛究竟强到了什么地步,便是老夫也拿捏不准。掌教武功虽高,却难抵群狼,此事万万不可!”   “无妨!”萧千离胸有成竹,缓缓道,“本座自有良策应对,纵然侠客岛高手如云,又何惧之有?”   听萧千离说得笃定,鬼谷子一时也不好再劝,当下以目视公孙瑶,公孙瑶深知萧千离的为人,却无奈地轻轻摇头。   鬼谷子张了张口,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得苦笑道:“也罢,也罢!如今的年轻人,当真是傲气十足。老夫无甚物事送你,便替你准备一艘海船,干粮清水准备妥当,掌教再行上路罢!”   萧千离行礼谢过,含笑道:“先生可见过玉虚峰上那只金雕?若是事有不遂,本座要全身而退,岂非易如反掌?”   提起金雕火儿,鬼谷子顿时宽心大放,抚掌笑道:“原来如此,那金雕神骏异常,纵然是侠客岛驯养的金翅苍羽雕亦难抵万一,况且天生威势,寻常昆羽连近身都是万万不能,有此雕随行,难怪掌教信心十足。”   他大笑连连,长袖飘飘,负手而去,身形渐渐淡去无踪,当真是高人行径。公孙瑶却熟知萧千离的个性,虽是玉容含笑,眼神中却带着一丝忧虑之色。   鬼谷子果然言出必行,三日之后,当萧千离来到海边时,早有一只三桅快船准备停当,水手二十,个个均有不俗的武功修为在身,均是精悍无比,也不知鬼谷子是从哪里寻来的这一帮厉害角色。   萧千离也不多问,径直登船,只听一声唿哨,快船当即起锚而去,风帆鼓满了风,船行极是迅捷,不多时便驶入茫茫大海之中。   金雕火儿在高空中盘旋,萧千离却在船中一一巡视,见这快船被鬼谷子改造一番,关键之处皆加装铁皮,船虽不大,却是极为坚固。更有司南台、天体仪等诸多在这个世界最为先进的设备,不由得笑道:“好个鬼谷子,当真是博学无比,竟然连这些东西也弄得出来……”   他来到储藏舱室,见清水食物均准备得满满当当,并一一固定,纵然遇到寻常的风浪也大可不必在意。他正要出门,忽然又转过身来,低喝道:“是谁?”   墙角慢慢立起一个瘦削的身影,见到那人,萧千离摇头苦笑道:“曲姑娘,此去瀛洲凶险不小,你又何必亲身犯险?”   躲在舱室里的果然便是曲璃,她一身还虚修为原本不俗,竟然一时将萧千离也瞒了过去。她低着头,像极了一个做错事的小孩子,却倔强的低声说:“我也要去接我娘……”   “罢了罢了……”此时快船离岸已有数十里,见到曲璃的倔强模样,萧千离也是无可奈何,摇头道,“你要去亦无不可。本座却有言在先,若是你违反禁令,本座就把你打晕了,让火儿将你送回中原!”   见萧千离语气严厉,曲璃不敢造次,垂着螓首低声道:“是,阿璃知道啦……”   听到她软语呢喃的模样,萧千离也只能苦笑一声,吩咐道:“还躲在那里干什么?出来看看海景吧,海洋广阔无垠,你常年蜗居苗疆一地,眼界心境却是欠缺了许多……” 第六百八十六章 登岛   传说海上有五山:岱屿、员峤、方壶、瀛洲、蓬莱。之后岱屿、员峤二山飘去不知踪迹,只剩下方壶、瀛洲、蓬莱三山。   提到这瀛洲,《列子·汤问》中记载极为详细:“瀛洲在东海中,方四千里,大抵对会稽,去西岸七十万里。上生神芝仙草。又有玉石,高且千丈。出泉如酒,味甘,名之为玉醴泉,饮之,数升辄醉,令人长生。洲上多仙家,风俗似吴人,山川如中国也。”   在萧千离识海中,原本有极为详尽的地图,但是及至海岸线数十里之外,便是一片云雾遮挡,此时随着船行渐远,地图中的云雾渐渐散开。只是茫茫大海中,也不知何日才能抵达。   萧千离前世中也曾出过海,倒也适应极快。可苦了曲璃这个一辈子没见过大海的小姑娘,任凭她武功高深,却也禁不住这晕船,只吐了个七晕八素,恨不得连苦胆都吐了出来。萧千离也是束手无策,幸好还记得一些简单的处理方法,当下寻来生姜、橘皮等物,按照记忆中的法子处理一番,总算是熬过了最艰难的日子。   一连行了十数日,依然不见陆地,萧千离将记忆中的世界地图对照一番,只觉心中甚是疑惑——按前世的地图来看,倘若瀛洲便是后世的日本,从上海出海,不到一千四百里便是九州岛。如今这快船行了许久,早已行出二三千里,却依然不见陆地,心中甚是疑惑。   他信步走出船舱,迎面正见一个肌肉虬结的中年水手拖着缆绳过来,上前问道:“小哥,咱们行了这些时日,如何许久不至?你们可知道详细的方位么?”   那水手提着粗长的缆绳,直起身子笑道:“客官莫急,再有三五天就差不多了。临行前,鬼谷先生便捉了几个落单的侠客岛弟子,细细拷问一番,早已问清大致方位。还生恐出错,更是远赴松江府,瞒过侠客岛众人,在海舟上盗取了海图,连同人家的船老大一并偷偷擒了过来。故而咱们虽说没去过瀛洲,方位距离早已估算得清清楚楚,断然不会有差错!”   萧千离这才知道,短短的三天内,鬼谷子竟然做了这许多事情下来,尤其是深入松江府盗海图、擒船夫,一来一回,不知耗费了多少心血精力,不由得轻叹道:“这个人情,可是欠得大了……”   那水手呵呵一笑,正要离开,只听萧千离又问道:“我瞧你筋骨粗壮,端的一身外门横练功夫,不知鬼谷先生从何处将诸位延请而来?”   那水手哈哈笑道:“客官要探咱们的底细么?告诉你也不妨,咱们都是水上讨生活的积年老手,干了些没本钱的买卖。虽说瀛洲咱们没去过,但是南洋诸地,哪个地方咱们兄弟不曾干过大买卖?单马锡、婆利、暹罗……呵,要说海上的本事,何人比咱们兄弟更为高明?”   “原来是群海匪,难怪气势如此彪悍。”   萧千离脑中念头还没转完,那水手笑道:“客官不必担心,咱们虽是干些没本钱买卖,却也算是江湖中人,也知道义字当头。瀛洲都打上门来,咱们若不是打不过那些高来高去的家伙,好歹也要干他几架。鬼谷先生说,您是中原武林的武学高手,这次前往瀛洲,就是为了给咱们中原武林出一口恶气。客官尽管放心便是——”   他说话又急又快,一股脑儿说完,也不等萧千离回话,自行唱了个肥喏,拖着缆绳径直去了,倒让萧千离有些哭笑不得。   又过得三日,风浪渐小,一股洋流带着船只径直向北飘去,极有经验的船老大打量了半晌,回头吆喝道:“弟兄们都打起精神来,咱们已经距离不远啦!”   众人顿时精神一振,齐声吆喝,萧千离从船舱中出来,只听瞭望手大喊一声:“前面有陆地!”   此时正是清晨时分,太阳渐升,海面上云雾徐徐散开,萧千离凝目看去,果然见到视线的尽头有一条细长的黑线。只听船老大高声叫道:“收帆,准备放小船!”   船上仅有二十名水手,除一人掌舵之外,余者皆取出了暗藏的短兵器,嘻嘻哈哈的一发涌上船舷,七手八脚的便去解开小船的缆绳,浑然不把即将到来的恶战放在眼里。   “慢来!”萧千离忽然高声叫道,众人都是一奇,齐刷刷的朝他看了过来。船老大满不在意的玩着手中的短刀,笑道:“客人休怕,咱们这船吃水较深,到了浅滩无法靠岸,咱们先放下小船过去,给你先打下一片安全地方来。再划船回来接你和那个小姑娘……”   “不必了!”萧千离回头向曲璃招呼了一声,微笑道,“萧某并非手无缚鸡之力之辈,船到了这里,便无须再靠近,以免诸位遇险。萧某自行前往便是。”   “你?自行前往?”船老大犹豫了一下,随即干脆的点头道,“鬼谷先生吩咐咱们,务必听从你的安排,只是客官打算如何登陆?不如我派两个兄弟划船送你们上去?”   只听一声尖锐的鸣叫声响起,巨大的金雕从天而降,船老大不禁恍然,笑道:“倒是忘记这畜生了!”   萧千离微微一笑,伸手安抚了金雕一番,走上前去,低声与船老大商议几句,这才回头道:“曲姑娘,咱们走吧!”   二人一雕直飞云端,转眼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一众水手呆呆的看了半晌,其中一人羡慕道:“老大,咱们也去养几只大鸟罢?有了这样的鸟儿,咱们跳帮、登陆可就轻松许多……”他话还没说完,已经被船老大敲了一记凿栗,怒道:“这金雕一看就是天生异种,咱们去哪寻雏鸟来?”   金雕飞行速度极快,载着二人飞至岛中,忽听半空中呀呀尖叫,萧千离凝目看去,却见四面八方都有金翅苍羽雕升起,却慑于金雕火儿的威势,不敢靠近,其中几只苍羽雕背上乘有人影,高声叫道:“什么人?竟敢擅闯侠客岛?”   萧千离深深吸了一口气,右手已经握住了纯钧剑,只等金雕靠近,便要大开杀戒。 第六百八十七章 一路杀过去   还不等萧千离放手杀人,曲璃却低喝道:“让我来!”   她轻哼一声,莹白如玉的手腕一翻,一点金光脱手飞出,化为一道巨大的蜈蚣虚影,金头玉爪,千足游天,蜿蜒盘旋,只是滴溜溜一转,凡目光所及处,无论人雕几乎同时发出一声惨叫,从空中倒跌下来。   风蜈蛊——百足!   见曲璃出手狠辣,萧千离倒是微微侧目,轻笑道:“总算有几分一教之主的模样。”   曲璃却摇了摇头,低声道:“咱们此来并非游山玩水,若不出手重些,倒让这些人小瞧了娘亲……”   萧千离轻轻拍了拍曲璃的小脑袋,笑道:“侠客岛与中原武林已是不死不休,便是将瀛洲杀得干干净净也不妨事。先去问清楚你娘所在何处吧!”   二人从空中降下,四处梭巡,却不见半个活人。萧千离失笑道:“刚刚出手太重,早知便该留下一两个活口问话才是。”   曲璃俏脸微露尴尬之色,略一沉吟,忽然一拍手,喜道:“我记得巫沙长老曾经说过,我娘亲昔年以金蚕蛊王练功,想来与我体内的金蚕蛊应能呼应——”   当年曲璃被立为五毒教主之后,为震慑苗疆,统领百部,便以金蚕蛊、阴蛇蛊、腐神蛊、天星蛊、大荒蛊五大蛊王练功,又以百蛊齐噬,这才换来一身顶尖还虚功力。虽说其真气暴乱的后遗症被萧千离以《三华心经》化解,却依然能动用百蛊之力。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双黑白分明的剪水双瞳忽然变为淡金之色,分不清瞳孔眼白,从中流露出一种威严无比的上位意志来,倘若是常人看见,恨不能立即当场跪拜。饶是萧千离玄功精湛,此时得见异象,也不禁暗暗称奇。   “在那边……”这种异象仅仅持续片刻,曲璃便恢复了常态,往东北方向一指,喜道,“感应到了!不会有错,除了苗疆之外,天底下绝不会有王级的金蚕蛊!”   她举步便要飞奔,却见萧千离一动不动,不由得疑惑道:“怎么了?”   萧千离微微一笑,突然提高声音喝道:“既然来了,又何必藏头露尾?”   话音刚落,四面八方同时有数十个白衣人涌了出来,为首一人喝道:“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在侠客岛出手杀人?”   “本座千里迢迢而来,不为杀人,莫非还为交好侠客岛么?”萧千离冷笑一声,大踏步向前走去,剑光一展,顿时便有四五个好手猝不及防,丧生剑下。   尖锐的哨声响起,远处更多人都被惊动,纷纷向这边飞奔过来,曲璃凶性大发,玉手挥动,无数道细长的金丝从指尖激射而出,所过之处,竟无人是其一合之敌,纷纷倒地身死。   “千丝笼海,地网天罗。”萧千离刚杀了几人,转眼却被曲璃杀得干干净净,不由得赞道,“好个金蚕蛊,好一招千丝!”   曲璃羞涩一笑,哪里像刚刚连杀数十人的血腥魔女?催促道:“快点走吧,一会儿等他们高手越来越多,咱们却又去哪里找寻我娘亲?”   只听一声清脆的雕鸣响起,一个身材瘦削的中年汉子凌空飞扑下来,曲璃反手一掌,竟然被他轻飘飘的凌空闪开,手起一指,破空激射而至,当真是劲力十足。   “乌鸦嘴!”看出那人一身先天修为,萧千离笑骂了曲璃一句,纯钧剑一抖,刹那间抖出数十点剑花,将那人闪转腾挪的方位完全封死。那人哪里闪躲得开?顿时胸腹连中三剑,惨叫一声,如同断线风筝一般从空中跌下。   二人大踏步前行,一路上不知涌出多少好手围追阻截,偏偏萧千离与曲璃二人,即便是放在中原武林之中,也算得上是一等一的大宗师高手。寻常人物,岂能阻其片刻?只听惨叫不绝,一个个白衣人悉数饮恨而亡。   一路前行数里,死在二人手中的足有百余人之多。越往岛腹,建筑群便越是密集,金雕火儿与萧千离心神相通,在高空俯视,偌大的侠客岛在金雕的目中无所遁形,皆历历在目。   一堵高大的围墙赫然矗立在面前,萧千离冷冷一笑,双掌一推,那坚实的院墙轰然倒塌,露出里面无数建筑来。   曲璃却没有共享金雕视力的本事,一眼见到墙内阡陌交通,楼台轩榭,气象万千,赫然便是一座五脏俱全的城镇,纵然是中原武林的大势力,也断然没有这般景象。当下冷笑道:“倒是会享受!将一个不毛之岛发展到这般光景,想来心力耗费也是不小。”   此时示警的哨声此起彼伏,更多人向二人奔将过来。曲璃皱眉冷冷道:“鸹噪!”右手一抖,一只巨大的蟾蜍纵跃到地上,肚子渐渐鼓起,突然“呱”的一声大叫,声音尖利无比,更是震耳欲聋。萧千离站在旁边,只觉一道蟾鸣直冲耳膜,如同无数把小小钢刀在耳洞里乱窜乱刺一般,不由得皱了皱眉。   萧千离尚且如此,那些侠客岛众人则更是不堪,不知多少人捂着耳朵惨叫倒地,更有甚者,耳朵里都流出鲜血来。   那只蟾蜍叫了一声,随即消失在空气中。见萧千离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自己,曲璃有些羞涩,低声解释道:“玉宫心冷,蟾宫啸月。这一招以玉蟾蛊催动发出,非先天不可硬接,以此清场,倒也省得麻烦。”   萧千离笑道:“你这一身蛊术花样繁多,若是与你交手,只怕稍有不慎,便会败在你这些稀奇古怪的本事下。”曲璃白了萧千离一眼,撇嘴道:“我何时在你手中占过便宜……”   二人边走边闲聊,视森严的侠客岛如无人之境。这一下可将众人气炸了肺,远处一人喝道:“我们在此戒备,你们速速去请康先生前来!”   “不必了!”身后转出一个青袍中年文士来,饶有兴致的远远打量着闲庭信步的萧千离与曲璃二人,微笑道,“在下已经来了——”   见到这中年文士,众人齐齐躬身行礼,喜道:“康先生来了就好,那一男一女当真蛮横霸道,所过之处,竟无一个活口,当真是视咱们如无物。”   “不是猛龙不过江,人家敢堂而皇之的打上门来,自然是有恃无恐。”那康姓中年文士将折扇在手心上一拍,吩咐道,“康某去对付那个剑客,至于那女子,康某瞧来倒是有几分眼熟,你们却不可伤她性命!”   众人均知康先生的性情,闻言笑道:“康先生尽管放心,咱们抓了那小姑娘,便送入康先生房中,请先生夜里持灯好好研究一番。” 第六百八十八章 母女相认   围墙外不远处有一排农舍,绕过一道竹篱,有三间乌瓦白墙的小屋。这是侠客岛寻常百姓的居屋,住在这里的,都是没有武功在身、上了年龄的女子,平时承担着洗刷、整理等工作,可谓是侠客岛中地位最低的一群人。   只见一个中年女子坐在桌边,一手支颐,呆呆出神。这女子看模样四十多岁,姿容秀美,不施脂粉,身上穿的也是粗衣布衫,面容却有几分愁苦之相。   不远处走来五六个中年妇人,手中端着浆洗衣物,互相嬉笑打趣,其中一人远远的叫道:“曲家二娘,咱们该去洗衣服啦!”   屋里那女子慌忙起了身,打开屋门,勉强笑道:“郭家娘子,今日妾身偶感不适,便不与诸位一同前去了。”   “这样啊……”几个妇人都点了点头,又有一个和善妇人笑道,“女人嘛,总是有些不便之处,既然如此,那便好生休息罢!”   打发走了几个妇人,那中年女子又重新回到房中,无力的软倒在小床上,呆呆的望着天花板,不知在想些什么。   突然,她胸口猛然一跳,一股血脉相连的异样感觉流遍全身,腹中的金蚕王蛊剧烈的挣扎起来。   她一惊之下,霍然跃起,一只手按着小腹,感应着腹内王蛊的不断跳动,不由得大惊失色,暗道:“怎么回事?金蚕蛊竟然与什么东西起了呼应?这侠客岛中除我之外,不会再有第二只王级毒蛊,莫非是有外人上岛?”   “二娘,我来找你玩啦!”   一个粉妆玉琢的小丫头推开小门,蹦蹦跳跳的跑进屋里,她大约八九岁模样,生得眉清目秀,样貌极是可爱。   她举起一只蟋蟀,笑道:“寻烟二娘,你瞧我给你带什么好玩的来了?”   不必问,这貌不惊人的中年女子,赫然便是昔日名动江湖的五毒教教主、俏罗刹曲寻烟。   曲寻烟勉强笑了笑,柔声道:“囡囡真乖,小心些,可别捏死了……”   “嗯!”小姑娘嘻嘻笑了起来,“才不会呢!我会很小心的。”   曲寻烟摸了摸小姑娘的羊角小辫,问道:“囡囡今日不用读书么?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最近都不用上课啊!”那小姑娘笑得很是得意,“郭先生去中原啦,因此咱们也放假了,等先生回来才会再上课呢!”   “中原?”曲寻烟心中无端的一跳,装作若无其事的问道,“郭先生一人去中原作甚?”   “这我就不知道啦……”那小姑娘晃了晃脑袋,笑嘻嘻的说,“这次去了很多人呢,端木家的三位老爷都去了,方康郭尹四大家族也去了不少人。听说岛上的武功好手,大约去了一半还多呢!”   曲寻烟皱了皱眉,低声自语道:“他也去了中原么?为何不告诉我……”   “对哦!”小姑娘歪着小脑袋,好奇的问道,“寻烟二娘,听他们说,你也是有大本事的人,这次端木家的二老爷怎么没带上你?”   曲寻烟摇了摇头,勉强打起精神,笑道:“来,二娘教你怎么控制这蟋蟀……”   她乃是伺弄毒虫的大行家,更何况这小小的蟋蟀?顿时逗得小姑娘格格欢笑,小手几乎都要拍红。   二人正玩得开心,猛然听到远方尖锐的哨声此起彼伏,曲寻烟何等人物?顿时听出示警声,不由得眉头一皱,问道:“岛上来了敌人么?如何示警哨音如此急促?”   那小姑娘也探头朝门外看去,疑惑道:“不会吧,侠客岛远隔重洋,怎么会有敌人来岛上?更何况那么多厉害的叔叔伯伯都在,谁又能在这里惹麻烦?”   听到哨音越来越近,曲寻烟一把将小姑娘拉在身后,走出门外,向哨音传来的方向凝目看去,一看之下,不由得全身鲜血为之凝固。   数百侠客岛中人围追堵截,掀起滔天烟尘,从中传出一声清啸,刹那间将那千军万马的厮杀声一齐淹没。   只见侠客岛众人翻翻滚滚,不住向两旁散开,一对年轻男女在刀山枪林中急驰而前,犹似大船破浪冲波而行。   曲寻烟凝目望那两人时,但见左首一人峨冠博带,身着儒风道袍,乃是一位俊雅道长,手持长剑,挡者披靡;另一人蓝衣飘飘,却是个美貌女子,手持玉笛,化蝶而行,周围敌人攻势极猛,却无一人能沾得到她的身子。   看清那少女的模样打扮,曲寻烟心中如同有一柄大锤猛然一撞,不由自主地手捂胸口,一颗心几乎要跳将出来,喃喃道:“苗疆的蚩灵衣……这女子,莫非是我五仙中人?她……她这一身功夫……”   一个样貌不俗的中年文士此时气急败坏,一路狂奔而来,大叫道:“拦住他们!拦住他们!若是放走了他们,你们都得死——”   “哼!”萧千离侧头瞥了那人一眼,皱眉道,“阴魂不散!适才侥幸让你逃了一命,如今还敢追来?”   此时前后左右到处都是喊打喊杀的追兵,萧千离略一盘算,伸手一把拉住曲璃,背后剑匣徐徐展开,四道流光冲天而起,诛仙剑阵轰然落下,只听霹雳一声爆响,凡是身在剑阵之内的,无论男女老少,皆被混沌剑气生生镇死,刹那间数百追兵,仅剩下侥幸未曾入阵的大猫小猫三两只而已。   曲璃也被诛仙剑阵的惊人威势吓了一跳,拍了拍胸口,吐着丁香小舌道:“还好你拉我一把,不然我非要吃个大亏不可……”   萧千离收回剑阵,笑道:“这剑阵威力惊人,便是我全力催动,也是大耗真元,若非这些不长眼的家伙苦苦相逼,本座却也懒得动用。”   此时那侥幸未死的几人呆呆怔怔的看着满地尸体,突然大叫一声,转身就跑,甚至有人把鞋子跑掉一只,却也犹自未觉,当真是吓破了胆子。   曲璃刚举步欲行,却一眼见到房屋边站立的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目光转处,却不禁神情呆滞,一步步向那边走了过去。   萧千离目中神光闪动,在那中年女子身上转了一转,迟疑了一下,并未举步。只见曲璃一步步走到那女子身前,似乎问了一句什么,突然悲泣一声,一把抱住了中年女子,哭得肝肠寸断。   萧千离轻叹一声,缓缓转过身来,低喝道:“藏头露尾的家伙们,都给本座乖乖躲好!若是谁敢露头,便看他脑袋是不是够硬!”   他突然右手一抖,一道无形剑气直直飞出十余丈,一个藏在栅栏后的护卫刚刚露出一个脑袋,斗大的头颅立刻冲天飞起,脖腔中喷出一道血箭,无头尸身轰然倒地。   陆续赶来的护卫都惊得魂不附体,急忙将自己藏得更严实,连眼睛都不敢往这边望上一望,心中只是暗暗叫苦,连康先生都死了,怎么留守岛上的高手还没出动啊…… 第六百八十九章 重病下猛药   曲寻烟与曲璃母女相认,正是心神激荡,抱头痛哭。旁边那小姑娘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咬着手指,好奇的问道:“寻烟二娘,这个大姐姐是谁啊?我怎么从来没在岛上见过呢?”   曲寻烟猛然惊醒,急忙推开曲璃,叫道:“阿璃,你快走,你们杀了这么多人,瀛洲四大家的高手顷刻便至,那时便走不成了——”   曲璃一双美眸中含着泪珠儿,笑道:“娘,不必担心,这次昆仑山的纯阳剑尊与孩儿同行,有他在侧,纵然侠客岛高手再多,也不是他的对手!”   “胡闹!”曲寻烟怒道,“虽说你爹他们去了中原,但是方康郭尹四大家族的留守好手必然不少,几个族长清一色都是还虚之境的武学大宗师,便是为娘也最多能应付一人。你就算是请来一位剑尊,他武功再高,又岂能独挡这许多好手?倘若端木家主亲至,便是有登天的本事……”   她目光转处,一句话憋在嘴里,却半晌吐气不出,只倒吸一口冷气,喃喃道:“阿璃,你请来助拳的这位……究竟是何许人物?为娘数年不曾履足中原,玄门何时出了这等大高手?”   只见远处有十余人正在恶战连连,看清面容,赫然便是四大家族中的顶尖好手,围着一个青年道者狂攻不休,那道者却面带微笑,布开剑阵,竟然以一己之力,独斗十余位先天大能,不时攻出一剑,便是石破天惊,斗得百招开外,已有三人饮恨剑下。   “他叫萧千离,是孩儿的……好友!”曲璃犹豫片刻,低声道,“八月廿二,端木去非与他邀约斗剑,死于其手……”   短短的一句话,却如同晴天霹雳一般,炸得曲寻烟身躯一晃,一张俏脸顿时变得煞白,喃喃道:“二哥……死了?”   “二哥……二哥……”   曲寻烟整个人如同失魂落魄一般,口中喃喃,步伐踉跄着慢慢向萧千离走去,眼神从茫然渐渐变得愤恨起来,指尖却绽现出淡淡的金光。   “娘!”曲璃一把抓住了曲寻烟的手腕,两道黄气交缠对撞一记,同为王级金蚕蛊,曲璃却吃了个小亏,直震得虎口迸裂,鲜血汩汩而下,却犹自死死抓住,不肯放手。曲寻烟低头看了一眼,涩声道:“阿璃,放开!”   “娘,您看看您现在的样子!都是他害了你,你难道还要为他报仇么?”   曲璃又是愤怒,又是悲伤,另一只手也伸了过来,腐神蛊化作千丝万缕缠上,与金蚕蛊王竭力对抗,尖叫道:“你看看你现在住的地方,这不是我们的家,我们的家在苗疆,在五仙教!你忘记当初巫沙长老怎么劝你的吗?为了一个不知所谓的男人,你牺牲得够多了!”   “苗疆……巫沙……”曲寻烟的眼神突然疲惫无比,垂下螓首,金蚕蛊王也缓缓潜入体内,无力的摇头道,“阿璃,你……你让我好好静一静……”   此时萧千离已经结束了战斗,只留下满地的尸身。他远远的朝这边瞥了一眼,微微一笑,径直盘膝坐下调息养气,无尽虚空中,周天星斗璀璨生华,源源不断的将无穷无尽的星辰之力倾泻下来,灌注入他的头顶上方,不断温养他的损耗。   曲寻烟神情犹疑之极,迟疑半晌,忽然极快无比的冲上前去,曲璃一伸手拉了个空,心中大是焦急,急忙飞身跃上。   她身形展开,当真是身法如电,萧千离缓缓睁开眼睛,微笑道:“俏罗刹想报仇么?”   “报仇?”曲寻烟奔至近前,反而停滞了一下,摇头道,“你能胜二哥,我不是你的对手!我来这里,是想问你几句话。”   萧千离神色不动,徐徐道:“但凡本座所知,必不瞒你!”   “二哥的无情之剑,究竟练到了什么地步?”   压根没想到曲寻烟第一句话,竟然是问这等不相干的问题,萧千离不由得一怔,他略一思索,摇头道:“单论无情七杀之道,他已斩了七情六欲,算是极为高明。可他不该强练千秋秘传,导致七杀之心有了破绽,七情混乱,六欲逆转,若是再练下去,必然心智扭曲,狂性大发。”   “是了……”曲寻烟脸色更见灰败,点头道,“我劝他三次,他却执意不听,一心要铸就无上剑道……以前……以前……他不是这样的……”   萧千离轻笑摇头道:“你只记挂着他以前对你的好,甘愿在这海外之地苦守十年,你在等什么?等一段不可能回头的感情?还是因为不甘心,等一个不可能到来的交代?”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听到萧千离如此肆无忌惮的揭开娘亲的疮疤,曲璃心急如焚,忍不住尖叫起来。   萧千离却朝曲璃摇了摇头,他并非这个世界中的原住民,经历过信息大爆炸的年代,他深知情伤必须下猛药的道理。反而又加了一把火,森然道:“你也曾是中土一教之尊,五仙教接连出事,高手菁英折损过半,你不闻不问,可对得起上任教主么?你已经生下了曲璃,却将她送至天香阁,害她多年来只以为自己无父无母,又如何对得起你的女儿?”   “你明知端木去非精修七杀剑道,以他如今的境界,早已心如铁石,如木,如冰。却还不思悔改,犹自苦守寒窑,在这侠客岛蜗居。你以为你能感化他?或是替他出谋划策?或是甘愿受其驱使?看看你如今的处境,堂堂的还虚之境,一代武学大宗师,便是在这里为端木家出力么?呵,滑天下之大稽!”   一句句如刀锋般锐利的话语,刺得曲寻烟花容失色,揭开了她明明心知肚明、却死也不愿承认的事实。她身形摇摇欲坠,眼中神色万念俱灰,似乎下一刻便要出手自裁。曲璃见势不妙,急忙上前拉住了她的手,心中已是惊恐无状。   “幸好,一切都还不晚!”   见到猛药下得差不多了,萧千离放缓语气,沉声道,“五仙教虽是损兵折将,好歹根基尚在,曲璃依然平安长大,你还有自赎的机会……”   不知不觉被萧千离的话语影响,曲寻烟的晦暗双目中,又渐渐多了一分神采,目光落在旁边出落得亭亭玉立的曲璃身上,颤抖着嘴唇,低声道:“阿璃,这些年……苦了你了……”   “娘!”曲璃再也按捺不住,扑在曲寻烟怀中大哭,曲寻烟也忍不住珠泪滚滚,一把将曲璃搂得紧紧的,痛哭失声。   “嗤”的一声,曲寻烟应声便倒。曲璃不由得一愣,却见萧千离慢慢站起身来,吩咐道:“此时由不得她任性,带着你娘先去船上等着!上船之后,再行替你娘解穴!”   金雕火儿从天而降,曲璃抱着曲寻烟踏上雕背,见萧千离毫无离去的意思,忍不住好奇的问道:“那……你呢?”   “你们先去!”萧千离缓缓回答道,“我在这里,也要等一个人!想必他很快就要来了——” 第六百九十章 凶焰滔天   金雕展翅飞离,海滩上平静了下来,只有一个大约八九岁的小女孩,正远远的好奇的向萧千离张望。   萧千离微微一笑,朝那个小姑娘招了招手,原以为她会吓得撒腿就跑,却不料她犹豫了一下,竟然一步步走了过来。   “你不怕我?”萧千离倒是有些意外,打量了那粉妆玉琢的漂亮小姑娘一眼,好奇的问道。   那小姑娘咬着指尖,迟疑片刻,却摇了摇头,认真的说:“不怕!”   “我杀了这么多你们岛上的人,你为何不怕?”萧千离指了指尸横遍野的地面,更有大片大片的砂砾已经被鲜血染成了乌黑色。   “不知道……”那小姑娘皱起眉来,似乎自己也觉得很困惑,“你是寻烟二娘的朋友,我想到这里,好像就不怕了!”   她认真的想了想,一拍手,笑道:“在这个岛上,只有寻烟二娘对我最好啦!其他人都只会打我、欺负我、吓唬我,还把我关在小黑屋里,不许我吃饭。”   萧千离眉头微微一皱,似乎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问道:“你爹呢?”   “我爹犯了错,被家主杀啦!”   “那你娘呢?”   “我娘?我娘前年病死啦!还是我和寻烟二娘去埋的呢……”   “原来如此……”萧千离点了点头,和气的问道,“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尹小茹。”   萧千离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这小姑娘一番,忽然眼睛一亮,笑道:“小茹,我带你去中原好不好?”   “不要!”那小姑娘摇头如拨浪鼓一般,想了一想,又道,“要是寻烟二娘带着我,那就好了!”   “行,那就这么说定了!”萧千离一拍手,笑嘻嘻的说,“我叫那只雕儿回来接你,然后你就去陪曲寻烟可好?”   “嗯嗯!”尹小茹点头如捣蒜一般,笑得极是开心,“和寻烟二娘一起,我就不怕别人欺负我了——”   在萧千离的操控下,金雕火儿刚刚飞落海船,放下曲璃母女二人,立刻掉头飞起,回身来接尹小茹。看着她大呼小叫的揪着金雕羽毛,又是紧张,又是欢喜大叫的模样,萧千离不禁露出了一丝古怪的微笑。   “尹小茹,探测资料如下:根骨7,悟性10,心智9,福缘9,潜力10,对本门忠诚0。”   “当前实力判定:无。”   “天赋判定:该目标天赋出类拔萃,堪称人中龙凤。”   一个天赋总值高达45点,即使在满门妖孽的纯阳宫,也是足以与柳随风等人相提并论的武学天才,堪称精才艳绝的璞玉,竟然就被侠客岛这样随手扔在一边?   这还是她年龄尚幼,若是等她再长大一些,根骨是否还能再增加一点两点?倘若如此,便是又一个如同羽纤柔这般的天之骄女。   “你们不要,本座可要捡走了!”   无意中捡到一个好胚子,萧千离心情顿时好了起来,即使明明看到有人影躲在藏身处不断晃动,却也一反常态的没有痛下狠手。   一道浓烈得几乎化为实体的惊天杀气冲天而起,一个全身都笼罩在青袍的老者突然出现,整个人如同一把出鞘利剑一般,倘若是寻常人物,便连他的气势都经受不住,免不得要战战兢兢,心智为其所夺。   萧千离瞥了一眼,摇头道:“不是他……”   平静的海面上忽然掀起惊涛骇浪,数丈高的浪头凭空矗立,在那浪尖之上,一叶扁舟如飞而至,小船长不盈丈,却肆意驾驭巨浪滔天而来。船头傲立一人,全身灰衣,白发飞扬,海浪及身,却不沾半点水珠。   萧千离目露奇光,朝海面上望了一眼,摇头道:“也不是他……”   空中传来一声清脆的雕鸣声,一只体型大得惊人的金翅苍羽雕从云端中探出身影,比之金雕火儿也相去不远。在雕背之上,一位长须紫袍老者神情悠然自得,一双锐利的眼睛却越过重重云层,死死的盯住了萧千离。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双手拢在袖口里,一个貌不惊人的瘦削老头无声无息的突然出现,慢条斯理的踱了过来,“若是你趁我们未到之时便逃之夭夭,咱们未必奈何得了你,偏偏你自高自大,当真是死寻死路!”   萧千离微微一笑,不去理他,目光在渐渐围拢过来的四人身上来回扫了一圈,摇头道:“四大家主武功虽还过得去,却也不是本座想要等的人。若是你等即刻离去,本座念你们一身修为得来不易,还可饶尔等不死!”   “好狂的小子!”四人同时哈哈大笑,从小船上跃下的那紫袍老者哈哈笑道,“数十年不曾履足中土,不想中原武林竟然出了这等狂妄之辈,当真是可笑之极!”   “老友说得极是,瞧这娃娃一身玄门打扮,道教之中,何时出了这等胆大妄为、大言不惭之人?昔日三清门下,竟是堕落至此么?”   听到四人哄笑,萧千离脸色波澜不惊,反而露出了一丝古怪的笑容。   “好言相劝,汝等却执意不听,本座却也无法,这便送尔等上路!”   萧千离轻轻叹了一口气,袍袖挥动,背后剑匣展开,四道流光冲天而起,巨大的诛仙剑阵轰然落地,刹那间万千剑气迸裂四射,混沌之气弥漫,死死镇住四人。   甫一落阵,四人感应到周身阵法的强悍,不由得齐齐勃然色变。   昔日上古通天教主何等英雄?仗着诛仙剑阵大战四圣,犹自斗得难分难解,若不是太上、元始对他知根知底,又熟知诛仙破阵之法,只怕仓促间还难以应对。此时萧千离一身修为乃是还虚极境,便是单打独斗,这四大家主却无一人能及。此时他以诛仙剑阵出手,纵然四人武功再高,又如何破得了这凶悍绝伦的诛仙阵?   只听阵中四人大喝连连,奋力拼斗,却也难以撼动这成千上万的混元剑气,只觉剑气锋利无匹,将自己护身真气一层层割裂、消解,不由得个个大为懊悔:“早知此人阵法如此霸道,咱们又何必巴巴的赶来送死?”更有人心中极度震惊:“天底下竟然有这般高手?”   萧千离却不理会在阵中辗转挣扎的四大家主,而是背负双手,缓缓立起身来,目光朝岛上深处望去,喃喃自语道:“你若再躲着不出面,瀛洲今日便是万劫不复!” 第六百九十一章 瀛洲势力 不得踏入中原一步(补一更)   四大家主身陷诛仙剑阵中,正在苦苦挣扎,突然霹雳一声震响,戮仙剑门猛然爆发出万千剑气,四人之中,那位青袍老者猝不及防,整个人被化为飞灰。   “老郭!”余下三人悲声惨呼,萧千离却若无其事的收回右手,目光静静的凝视着一个方向,轻笑道:“你还能再忍多久?”   又是一声霹雳响起,绝仙剑门精芒闪动,紫袍老者闷哼一声,身子踉跄往前跌了数步,一张老脸顿时变得一片惨白,一张口,“哇”的吐出一大口鲜血,溅得胸前衣襟上斑斑点点。   “此人功力不凡,当属四大家主中武功修为最高之人!”萧千离目中厉芒一闪,暗暗点头,自忖道,“能硬接绝仙剑一招不死,果然是有一身惊人的艺业。”   想到这里,萧千离袍袖一扬,同时震动诛、戮、陷、绝四大剑器,万千戮仙剑气呼啸纵横,陷仙剑气如泥潭裹足,死死锁住其余二人的脚步,当中又有诛仙、绝仙二剑璀璨如银华,肇立虚空,猛然绽放出无穷无极的杀气来。   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道:“住手罢!尊驾也屠戮得够了,还嫌杀劫不够重么?”   听到有人说话,阵中三人同时面露喜色,声嘶力竭的叫道:“岛主救我——”   萧千离冷笑道:“你说住手,本座便要住手么?”掌底猛然加大功力,一声惊雷凭空响起,大阵刹那逆转,星月无光,天翻地覆,四剑化为流光落回剑匣中,阵中四人却早已气绝身亡。   一个身影急速的纵跃过来,刚跃到一半,却见大阵散开,四大家主横尸当场,不由得身形一顿,轻飘飘的落在地上,摇头叹息道:“他们明明已无战力,在你手中只如土鸡瓦狗一般,何必还要下此狠手?”   “他们在瀛洲呆得太久了,早已养成了骄傲蛮横的性子,只知天下有瀛洲,却不知中原武林一山还有一山高的道理。”   萧千离静静的收起诛仙四剑,指尖轻弹纯钧,“叮”的一声轻响,淡淡的说:“本座已经警告他们,若及时退去,还能保全性命,可惜他们偏偏不服气,非要与本座动手。容忍到这个时候方才发难,只为引出你这位瀛洲之主!”   他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接着说道:“若有朝一日侠客岛大肆入侵中原,这四大家主必然掀起滔天血浪!”   “莫须有……呵呵,莫须有之事!”   那老人手拄黎杖,外表平平凡凡,微微欠着身子,像是一个风烛残年的年老文士一般。他轻咳一声,转头朝那一排简陋的民居看了一眼,低声道:“那位曲教主,你已送走了?”   萧千离点了点头,沉声道:“曲寻烟不该留在瀛洲!”   “确实不该啊……”老文士长叹一声,低声道,“曲教主来侠客岛之事,老朽早有耳闻,也知道迟早由她会引发无数事端……今日掌教上岛,恰好便是十年之期,一饮一啄,莫非天定!”   “哦?”萧千离眼中含笑,道,“你识得本座?”   “不识!”老文士苦笑一声,喃喃道,“虽说未曾谋面,但是去休来信相告,言及去非与人斗剑,斃于纯阳掌教之手。如今这一剑阵,堪称当世第一杀阵,除了那位剑道当世独尊的萧掌教之外,老朽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能掌有这等凶戾剑意……”   萧千离脸色平静如常,微微欠身道:“过誉了!江湖之大,高手如云,岂敢妄称独尊?”   老文士摇头轻叹,低语道:“那孩儿的本事,老朽自然知道得清清楚楚。掌教无须自谦,你此来本为接走曲教主,却不惜戮害岛上数百好手,又引动星辰之力,致使整个瀛洲灵气紊乱无比,分明是逼老朽出关,想必是有话要讲罢!”   见这岛主将话挑明,萧千离也不否认,伸手一引,不远处两块大石飞将过来,轰隆轰隆两声砸在沙地上,萧千离伸手道:“请坐!”   岛主也不拿捏,一屁股坐在大石上,只听萧千离缓缓道:“端木去非的七杀剑道,当真是博大精深。又有千秋秘传,更是奥妙无穷。本座细细推演,只觉这千秋之道于细节颇有晦涩不明之处,分明是旁人所传,并非自行融会贯通。而端木去休的本事,却略逊端木去非一筹,这般想来,除了端木岛主本人之外,世间想来便无更为高明的千秋秘义了。”   “千秋……”老文士脸色愈加凄苦,迟疑良久,缓缓道,“掌教所问何事?若是问及千秋秘义功法详情,恕老朽不便相告!”   萧千离摇了摇头,正色道:“千秋不灭,大劫无情。千秋破劫之法,与本座所学并无干系。”   他顿了一顿,沉声道:“本座要问的是,历千劫之后,千秋当如何?”   此言一出,端木岛主霍然抬起头来,一眨不眨的盯着萧千离。   “千秋功法,历一劫便圆满一分,历千劫即为大成!”   他目中精光大盛,徐徐道:“掌教并非是问千劫千秋,乃是问的还虚境极道之上……又该是何等境界罢?”   萧千离一言不发,只是静静的看着端木岛主,过了许久,才淡淡的说:“原来你也是求索之人!本座倒是失敬了!”   “武道之路漫漫,谁人不在行路求索?”岛主叹息良久,低声道,“老朽自七十岁之后,自觉随心所欲不逾矩,便开始修炼千秋功法,凡渡劫六百二十二轮,如今早已入得瓶颈,无时无刻不在探索下一层境界,却苦无良策。甚至在想,莫非真要千秋千劫,方能看到那最后的光芒么?”   “如今,老朽的儿子死光了,孙子也死光了,重孙子也如今只剩下十几个,武功最好的端木去非死在你的手中,端木去言也死了……呵呵,老朽却还活着,如果不是因为不死心,老朽早就活得不耐烦了。”   “你不该修炼千秋秘传的!”萧千离深深看了岛主一眼,沉声道,“端木去非既然是你最好的后代,他死在我手里,你便不应该如此波澜不惊。若不是本座以星力搅乱天地灵气,只怕侠客岛的人在我手上死的干干净净,你也不会露面!”   “大抵如此!”端木岛主并未否认萧千离的说法,反而点头道,“千秋秘传,本来就是断绝情感的至高心法,无欲无为、无惧无界,亲情、友情皆是可有可无的东西,若为大道,尽皆可抛!”   这一次他沉默的时间更长,良久才缓缓道:“早知如此,老朽宁愿不去修这如狱如铁的无情大道。”   萧千离凝视着老人的面庞,忽然轻笑了起来,沉声道:“你我当有一战!”   不等端木岛主说话,他又接着说:“不过却不是此地,更不是此时!”   岛主迟疑了片刻,微微颔首,道:“下一次你若踏足此地,便是不死不休之局!”   萧千离笑得很是开心:“无论是你,还是我,当你我真正触及到那一层屏障的时候,另一人必然将成为破关而出的踏脚石!”   他慢慢站起身来,回头看着端木岛主,郑重其事的说:“在此之前,瀛洲势力,不得踏入中原一步!” 第六百九十二章 未来的五毒雏形   “若论武功高低,以萧某所见,侠客岛岛主堪称最强的三人之一。便是少林寺知藏殿中的那位扫地僧,与其相比,想来也比他强不出几分。萧某不惜屠戮侠客岛,又悍然击杀四大家主,便是为了引他出关!”   “端木去非在七杀无情剑之外,同炼千秋奇功,虽是走了歪路,更是得不偿失,却也让萧某得窥千秋秘传不凡之处。”   “这千秋奇功,委实威力极大。相比而言,渡劫之时却也是痛苦难当!”   “人体共分奇经八脉、十二正经,又有五十二个单穴,三百零九双穴、五十经外奇穴,共计七百二十个穴道,千秋功法每渡劫一轮,便有一条经脉上的数个穴道畅通无阻,着实玄奥无比。”   “例如阳辅、悬钟、丘墟三处穴道,均属于足少阳胆经。练到此处时,每日清晨、正午、子夜三时,如万针攒刺,更是深入骨髓。一日之中,连死三次,是为一劫!倘若再临数劫,这三处穴道便可豁然贯通,此后便无须修炼这一路经脉。”   听到萧千离的解说,曲璃不禁悚然而惊,曲寻烟虽然默默无语,却也面色惊讶的朝萧千离看来。   “大道归元,得到多少,便要损失多少;损失多少,便要弥补多少,天下事莫不如此。正因如此,练这千秋功法的,无不均是有大毅力、大智慧之人。那端木岛主竟然能忍受这般痛苦,凡破劫六百二十二轮,可想而知,此人的武功修为之高,已经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曲璃听得悠然神往,忍不住问道:“那你呢?你莫非也不是那岛主的对手?”   萧千离笑了笑,轻轻抚摸着膝盖上端放的剑匣,“若是生死相搏,此人必然丧命在本座剑下!他自始至终看不破我的剑阵路数,这才心怀忌惮,不敢与我放手应对。否则,我在侠客岛屠数百好手,更有四大家主这等还虚大宗师,他身为岛主,于情于理早该翻脸动手了……”   曲璃皱了皱眉,摇头道:“若是如此,你便该趁机将他除去,以免日后生出无数波折来!”   到底是久居上位的一教之尊,虽是年轻,曲璃的处事风格,却隐约有几分杀伐果断的铁血意味。萧千离赞许的点了点头,笑道:“若是等他当真历千劫,破关而出,全身经脉穴道融会贯通,便再无半点破绽。与天地浑然一体,举手投足之间便有无上大威力。无论是境界、功力,都已经到了进无可进、无法再提升半点的程度。”   “本座正是要等他练到这个地步!”   “在此之前,纵然他有胆离岛,履足中原,本座却也教他来得去不得!”   这番话说得霸气无比,曲璃俏脸上顿时异彩连连,曲寻烟却比爱女境界更为高明一些,试探着问道:“掌教的意思,莫非是要借岛主之手,探寻那最后一步——如同……如同圣教养蛊一般?”   萧千离微微一笑,点头道:“教主所言,正如本座所思一般无二。”   养蛊!   二女的呼吸几乎为之一顿。   这是何等的狠辣决断?又是何等的强悍作风?凭借自己的实力层级,视庞然大物一般的瀛洲侠客岛如无物,武功高明如端木岛主,却只配当他的磨刀石,甚至还嫌人家修为境界不够,不惜给对方宝贵的时间,好让这块磨刀石能更加坚韧一些。   中原武林,何时出了这等人物?曲寻烟只觉得心里震惊无比,却也暗暗有些失落——离开中原这十年时间,自己想来定然错过了许多东西。   曲璃这些年坐镇苗疆,却并未错过佛道倾轧的大戏,她拖着香腮,笑嘻嘻的说:“自从你出世以来,这世间高手层出不穷,沉寂数十年的武学大宗师一一现身,你敢说与你无关么?”   萧千离呵呵笑道:“那是道门积弱太久,佛门的净土境高僧不屑出关而已,与本座有何干系?”   曲璃不屑的撇了撇嘴,格格笑道:“说的也是,道门沉寂了这么多年,可怜这天下第二大教,多年来就靠着一个炼炁化神境的玄观道君苦苦支撑,好容易熬到了先天大圆满,却发现佛门更是好手如云。这样的架打起来有什么意思?”   她转过头来,拉着曲寻烟的手臂,软语哀求道:“娘亲,你这次回来,还是当你的教主罢!我要陪他去打架玩儿……”   “胡闹!”俏罗刹曲寻烟宠溺的瞪了曲璃一眼,伸手替她梳笼鬓边的乱发,低声道,“你如今也长大了,怎能一味逞强斗狠?既然巫沙长老已经将大权尽数托付与你,便要好好打理圣教,岂能轻易推诿?”   见到爱女委屈巴巴的娇俏模样,曲寻烟也觉得心中歉疚,犹豫了一下,低声道:“阿璃,你乖乖的,为娘自然留下来帮你。你再当教主十年,娘再去寻一个接班人也就是了。”   说到这里,萧千离不由得眉头一挑,却听曲璃好奇的问道:“娘,你莫非是发现了什么人才,足以接替圣教教主之位么?”   曲寻烟微微一笑,转过头去,三人同时将目光落在小床上睡得口角流涎的尹小茹身上,曲璃讶然道:“这个小家伙?”   萧千离却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俏罗刹曲寻烟果然是眼界不凡,竟然也看出了这小丫头的过人天赋。好不容易看上的一块璞玉,若是曲寻烟没瞧出倒也罢了,只是如今尹小茹变成了下任五毒教主人选,自己要从她手中抢徒弟,当真是难比登天。   果不其然,只听曲寻烟笑道:“小茹是个命苦的孩子,不过她天资之佳,几不下于阿璃,娘打算将她带在身边细细调教,十年之后,当有机会执掌圣教!”   趴着睡得天昏地暗,口水打湿了枕巾的小姑娘自然不知,她的命运,就在这三言两语间决定了下来。萧千离数次想要开口,却最终只能化为一声轻叹。   “曲寻烟、曲璃、尹小茹……”萧千离看着面前的三女,苦笑暗忖道,“十年之后,五毒教实力之强,便是放在中原大教中,也足以傲视群雄。幸好那日强行挫败了端木凤的谋划,若是放任正邪难测的五毒教全面北上,可想而知,必将是一场滔天浩劫。”   三人没了谈兴,各自散去。萧千离站在船头,正默默思索今后的打算,却听身后有人轻声叫道:“萧掌教!”   听出俏罗刹曲寻烟的声音,萧千离没有回头,淡淡的说:“曲教主有何见教?”   “见教不敢!”曲寻烟的声音极为平静,“妾身此来,只求掌教一事。”   “何事?”   “阿璃身为圣女,如今更是教主之尊。圣教之中,苗汉通婚乃是大忌,掌教若有意求凰,还请等上十年——”   萧千离霍然转身,惊得险些三魂出窍,七魄离体,嘴巴张得大大的,半晌才说出一个字来——   “啊?” 第六百九十三章 六年之后 加持尊号   “这罗刹女一定是误解了什么——”   尴尬无比的萧千离哪敢在船上多呆?不等快船靠岸,便唤来金雕火儿,一溜烟匆匆飞得无影无踪。   等安静下来,萧千离不由得苦笑连连。   “这个俏罗刹,自己死心塌地跟了端木去非,却以为别人都跟她一样,没有情爱就活不下去了是吧?”   “哥也不想当一辈子光棍啊,只是那个破系统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一直在脑袋上晃晃悠悠,不到最终任务完成的那一刻,谁知道什么时候系统发了疯,突然来个抹杀?那时候谁跟了我,岂不是要当寡妇?我连小师妹的情谊都不敢接招,生怕害了人家孤苦终生……”   “最可气的还不是这里,前几年好歹还给几个任务,知道怎么去做。就算是失败也知道是哪里出了篓子……如今倒好,所有的分支任务都做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唯一主线’,时间未知、评判条件未知,你倒是给个目标啊……光说天下第一宗派,到底要达到什么条件才算是天下第一?”   口中骂骂咧咧,此时的萧千离哪里还有半点一派之主的风范?他拨转了方向,一道流光从云端划过,径直向昆仑山飞去。   在他的身后极远处,快船缓缓靠岸,在曲璃的憧慕目光中,曲寻烟收整衣衫,恢复了昔日五毒教主的尊贵雍容,款款走下船舷,时隔十年之后,再度履足中土大地。   一位银发长须、翩然出尘的老者,与一位国色天香的美艳女子并肩而行,缓缓出现在曲家母女的视野中。   见到那位老者,堂堂的一代五毒教主、俏罗刹曲寻烟突然珠泪涟涟,泣不成声……   数日之后,端木去休突然收拢侠客岛众人,将经营许久的松江府尽数弃之,众人匆匆上了海船,起锚开航,更不回头。斗了数月之久,双方均是损失惨重,端木去休却就这般离开,并未留下只言片语。中原武林,就此突然恢复了平静。   对侠客岛的异常举动,众人均是大惑不解,只以为瀛洲另有诡计,当下按兵不动,静观其变。一直过了月余,有丐帮潜伏在海外的探子回报,言及纯阳掌教萧千离上岛,一举击杀四大家主,震慑得端木岛主不敢丝毫妄动,众人这才释然,随即纷纷散去,各自舔舐伤口、修生养息不提。   这一休养,便是六年之久。   冬去春来,如今的玉虚峰上,已经熙熙攘攘足有千余名内门弟子,外门弟子更是有三千之多。不少外门弟子只能在山下太平镇居住,倒把这小镇发展得繁华无比。   这一年的吕祖大典,众人喜气洋洋,先祭拜了三清、吕祖,又进吕祖殿拜见过了掌教萧千离,不少人嬉笑连连,李承渊与楚寻两大亲传弟子,合力将满脸不自然的小师弟薛慕白推了出来,怪叫道:“多年媳妇熬成婆,如今你也算是功德圆满,今日可不许躲酒了——”   这六年中,纯阳宫喜事不断,剑慑瀛洲的第二年,柳随风请求恩师出面,迎娶苦苦守候了十多年的秦雨瑶。第二年秋天,萧千离亲自前往川中唐家堡,替李承渊求娶唐子衣。   此时纯阳宫声望之高,萧千离声誉之隆,江湖中不做第二人想。面对这门亲事,唐家堡自然再无半点异议,李承渊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为唐门的乘龙快婿,唐子衣也是苦尽甘来,自此长居玉虚峰,乐不思……蜀。   之后,萧千离座下其他几位弟子也陆续传来喜讯,郭鹏程、云浅依先后突破自身桎梏,位列先天之境。而常年在外的郭玉盈更是一飞冲天,为丐帮立下九大功劳,被郭天赐立为下任丐帮帮主,一众弟子心悦诚服。   郭玉盈却执意不肯,只带走了郭老帮主所赠的绿玉棒,并留下信函,言及不忘恩师昔日教诲云云,遂飘然离去,回归玉虚峰。丐帮众人感其忠义,自传功、执法诸位长老之下,凡见郭玉盈,皆以“大小姐”相称,与自家兄弟姐妹一般无二。   众多门人当中,唯有小师弟薛慕白身世坎坷,更兼腿伤残疾,若不是纯阳宫灵药圣手,险些成了废人。幸好他心智坚毅,从外门弟子中一步步熬出了头,终于在吕祖大典之前正式踏入化神先天,被誉为纯阳弟子中最励志的一人。   萧千离微笑着朝薛慕白点了点头,以示鼓励,笑道:“如今慕白总算苦尽甘来,也是他数年如一日般勤学苦练,绝非半点取巧。为师以你为荣!”   众人顿时哄闹成一片,只见萧千离摆了摆手,众人顿时安静了下来,静静听掌教示下。   只听萧千离朗声道:“昔日纯阳宫人丁稀少,幸得座下几位弟子处事得力,总算将纯阳宫发展到如今光景。今日为师便替尔等加持道号,日后行走江湖,切不可落了本门声名!”   众人静了一静,随即齐齐欢呼起来,当真是声势惊天。   道号,便是一个道家门派的尊号。按纯阳宫如日中天的声势,门下弟子早该加持尊号。却一直延续到今日,分明是在等最后一位嫡传门人位列先天。   观礼众人却是暗暗心惊,纯阳宫履足江湖不过十余年之久,居然便发展到如此声势。况且掌教萧千离更是要等嫡传门人齐齐踏入先天,方肯加持尊号,其雄心壮志,由此可见一斑!   “随风!”   柳随风踏前一步,长袖挥动,陨月剑嗡嗡轻鸣,朗声道:“弟子在!”   “太清紫华,飞神度命。为师赐你上紫下华,位列道尊——”   此言一出,偌大的广场上惊呼一片,除了宋书剑、谢广陵、楚寻、李承渊等寥寥数人之外,即便是朝夕相处的一众内门弟子,也不知大师兄竟然已经踏入了还虚之境。   柳随风却面色波澜不惊,郑重其事的躬身施礼道:“多谢师尊!”   众人顿了一顿,齐齐高呼道:“见过紫华道尊!”   柳随风回过身来,欠身施礼道:“见过诸位师弟——”   “阿寻!”   楚寻应声而出,双臂一振,明黄之气弥漫,更显威严无比。   “太清丹华,飞光保生。为师赐你上丹下华,位列道尊!”   “承渊!”   “弟子在!”李承渊歪了歪头,大踏步出列,抱拳单膝跪下。   “太清青华,飞仙炼神。为师赐你上青下华,位列道尊!”   三大道尊齐齐出炉,宝光流转,气势惊人。一众弟子均愣了一愣,随即齐齐呐喊起来,胸中更是激动不已。   “太清玉华,飞露明心。玉盈,今日起,你即为玉华道君!”   “上清承华,飞清明微。鹏程,今日起,你即为承华道君!”   “上清明华,飞皇承形。小君,今日起,你即为明华道君!”   “上清凝华,飞空肇启。纤柔,今日起,你即为凝华道君!”   “上清丹华,飞虹渡日,慕白,今日起,你即为丹华道君!”   “上清素华,飞零炼形。少白,今日起,你即为素华道君!”   “玉清妙华,飞与承启,依依,今日起,你即为妙华道君!”   “玉清天华,飞凝乾坤。寒桐,今日起,你即为天华道君!”   三位道尊、八位道君一一落定,峰上呼喊声更是如山呼海啸一般,看着这满门英杰,萧千离不由得呵呵轻笑,只觉心中大慰。   柳随风环顾四周,却眉头微皱,转头朝楚寻、李承渊二人看去,三人眼神一对,都互相点了点头。   三人突然推金山、倒玉柱般跪倒在地,朗声道:“不肖弟子柳随风、楚寻、李承渊,恳请师尊再加持一人道号!”   众人顿时静了下来,其余八位嫡传弟子猛然醒悟,齐刷刷跪倒在地,朗声道:“不肖弟子,恳请师尊再加持一人道号!”   萧千离不由一奇,目光转处,却见陆无厌俏生生的立在人群外,妙目中,却早已珠泪盈盈。 第六百九十四章 凌天终有时   在玉虚峰上,若是萧千离不在,一应事务皆由副掌教宋书剑决断,而负责指点门人武学的,多半便是传功长老谢广陵。   慕青宇平素少言寡语,在峰上也多是手不释卷,一身儒雅之气,但是众弟子最怕的,便是这位性情方正的执法长老。   除此之外,青月道人常年蜗居问道殿,将无数典籍一一整理妥当,分门别类。凡是弟子要入殿查阅道经、或是翻阅武学典籍,第一时间便会向他请教询问。   至于朱景阳,虽说武功多年来止步不前,但是却是纯阳宫对外名气最大的一个,出身商贾大家,最是长袖善舞,多年来执应一干外门诸事,商队店铺、弟子外驻、粮草补给……处处都少不了他的身影。   唯独纯阳宫最早的成员陆无厌,明明身为武学先天宗师,即便是门派辈分崇高,却往往是被人最忽视的一个。   多年来,她已然收起了少女时代的锋芒,安居玉虚峰一隅,无论任何弟子向她请教,都会得到细致耐心的答复。无论是门派中何等琐事,只要是缺了人手,都会看到她默默的担负起那些本不该她承担的事物。   即使是萧千离远征归来,满身风尘,第一个出现在他身边的,永远是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小师妹。   秦雨瑶苦苦守候十年之久,终于有云开雾散的那一天。而萧千离至今因为某些特殊原因,却依然不敢向她说出那一句话。甚至到了纯阳宫已算小有成就的今天,萧千离依然心有顾忌,生恐毁了师妹的下半生。   此时七星八徒、三大记名弟子齐齐跪倒,恭请师尊为其加持道号,这一刻,陆无厌已是泪如泉涌。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萧千离多年古井无波的心境,此时也不由得心神摇曳,他长叹一声,伸手道:“师妹,你来!”   陆无厌款款上台,偌大的太极广场上寂静无声,众人屏息静气,目光都落在高台上的这对师兄妹身上。   “十四年了……”   “是啊,十四年了……”陆无厌抬起头来,莹白如玉的小脸上笑意盈盈,妙目中却晶莹点点,“师兄,我——”   萧千离轻轻拉起她的纤纤玉手,羞得陆无厌俏脸通红,急忙挣扎,却被师兄拉得紧紧的,低声问道:“师妹,昔年高谨上山挑战之时,何曾想过此等盛景?”   陆无厌不由得一愕,随即想起当年大辰苍龙逼得师兄妹二人走投无路的场景,不由得嫣然一笑,低声道:“你还怪我欲夺你掌教之位么?那时……我只是想保你一条性命……”   “师妹说哪里话?这多年来,若说师兄最愧对的,便是你了——如今,师兄却已经有足够的实力保护小师妹了!”   陆无厌含着泪珠微微一笑,低声道:“如今的纯阳剑尊,何人敢轻捋虎须?”   “还差一点点……”   “嗯?”陆无厌有些惊讶的抬起头来。   “还差一点点!”萧千离加重了语气,低声道,“如今的纯阳宫,还算不上天下第一。”   “道门势弱,五大道派无一比得上纯阳宫势大;佛门数年来不断削弱,少林与侠客岛一战更是损兵折将,虽说虎瘦雄风在,纯阳宫却也不比少林弱上多少。只等随风等人更进一步,少林便不足为惧。”   “侠客岛被我上门大杀一番,如今除了那老家伙之外,并无几个能撑起大局的顶尖好手。”   “万花谷、丐帮、唐门、天香阁等等,虽说也算是强横一方的大势力,但是如今的纯阳宫,却也不见得比他们弱上半分,甚至比他们有过之而无不及。”   “明教……呵呵,我那不记名的小徒弟,倒是颇有手段,合纵连横被他玩得出神入化,如今上官云鹤已然归来,八百隐元暗卫受其驱使,将明教死死钳制在密宗藏边,纵然林青帝胸怀沟壑,却也玩不出太多花样。”   “唯独还有最后一件事……”萧千离的声音压得极低,认真的说,“做完这件事,师兄就交付了这掌教之位,与师妹隐居世外!”   “啊——”陆无厌轻呼了一声,急忙用玉手掩住檀口,美眸中尽是隐藏不住的喜悦之意。   萧千离轻轻在她柔胰上一捏,挺直了身子,朗声道:“你们且起来罢!”   一众嫡传弟子纷纷起身,眼巴巴的看着师尊。   “本座一身武学,多为吕真人梦中所传,虽是如此,得真人之传却不足万一,实不敢妄称吕祖之徒。另有先师陆青崖,传道与本座与师妹二人,嘱托我等要将纯阳宫发扬光大,幸得诸位相助,如今纯阳宫也算是薄有声名!”   “薄有声名?”一旁观礼的玄观道君哈哈大笑道,“如今的中原武林虽无武林盟主,但若是萧掌教发话,哪家势力还敢抗命不尊不成?萧掌教未免自谦过头了罢!”   若是旁人这般说话,自然是大大的无礼。但是玄观道君这般说法,一众观礼之人反而哄笑起来,尤其是陆尘子笑得更是打跌,指着玄观道君道:“好个玄观老儿,人家谦虚几句,莫非你还当真不成?”   众人均知这几人多年来并肩抗衡佛门,早已打下了生死交情,分明是关系好到了极致才会这般调侃,都不以为意。就连萧千离也只能苦笑摇头。   等哄笑声渐小,萧千离这才接着道:“惜乎家师早逝,未曾为门下弟子加持道号。诸位道友虽高看在下一眼,冠以纯阳剑尊之名,在下却是万万不敢接受!”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默然。纯阳剑尊的名头虽然已经叫了多年,却是因为众人均不知萧千离道号,便以门派为名。但纯阳毕竟是吕祖尊号,萧千离既身上清纯阳一脉,便万万不可再以纯阳为号。   只听萧千离缓缓道:“昔日先师教导:‘圣人心地纯素,不留一物,性体圆明虚朗,不陷虚华尘纲,恬淡无为,心虚意静,柔弱谦和,不与物争,敛华就实,神凝气聚,精全髓满,自然百病不生,身康体健。’”   清虚道君点头赞道:“此言大善,单单‘不陷虚华尘纲’六字,便是妙用无穷。令师想来也是一位道门大贤!”   萧千离向清虚道君微微点头,朗声道:“既如此,本门道号,便遵从‘纯素性圆、凝霄华明、阳离静和、微尘玄非’十六字排列!轮到本座,便取一个‘霄’字!”   一番话说得众人连连点头。时有隐道人李傕越众而出,笑道:“令师既然已经过世,想来在场便以老道辈分最高。不如老道与你冠号如何?”   众人均笑道:“前辈德高望重,乃是玄门的活祖宗,由您老人家冠号,自然再好不过!”   萧千离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朗声道:“恳请前辈冠号!”   李傕略一思索,笑道:“你开创纯阳一脉,振兴道门有大功,故而老道也不愿夺了你的势。千离不过一念耳,一袭白衣避凡尘。便取一个‘凌’字,指凌天终有时之意,诸位以为如何?”   “听来似乎不错……”萧千离刚一点头,只听台下呼声震天,齐齐高声道:“见过凌霄道尊!”   萧千离念头转了一转,对着陆无厌笑道:“师妹,为兄今日便为你加持道号,上云下霄可好?”   听出萧千离话语中的深意,陆无厌又羞又喜,耳根子都红了半截。台下众人却猛然爆发出更大的声音,齐齐高声道:“见过云霄道君!”   “云霄啊……”萧千离歪了歪头,满含深意的低声自语道,“这一世,绝不容任何人再将你镇压在麒麟崖下!” 第六百九十五章 鬼谷传承   陆无厌向萧千离行了同门大礼,随即款款下场,羽纤柔、郭玉盈、云浅依等平素要好的门人顿时一发涌了上去,齐齐恭贺不提。   等情绪稍平,萧千离转头笑道:“宋先生!”   “还有我的事?”宋书剑不由得一愣,随即走上台前,笑道,“掌教,莫非也要为我加持道号么?”   “你我多年来情同手足,乃是平辈之交,萧某何德何能?如何能为你加持道号?”   宋书剑更是疑惑,却听萧千离笑道:“今日却是为宋先生送上一份大礼!”   只见人群中转出一位长者,样貌清癯,神采飞扬,往前踏出一步,却不知怎地,突然就来到高台之上。只听那老者微笑道:“书剑,久违了!”   “啊呀!”宋书剑看清那人面貌,不由得大吃一惊,急忙双膝跪倒,连连叩拜,高声道,“不肖弟子宋书剑,叩见师尊!”   来者不是旁人,正是当代的鬼谷子。   六年前,鬼谷子曾上玉虚峰与萧千离长谈,也拜托萧千离将《鬼谋策》转交宋书剑,以了却昔日未竟之功。宋书剑本以为数十年不见,昔年恩师早已不在人世,得书之后不由大喜,追问萧千离师尊下落,却终不可得,常常引为憾事。此时不料恩师就在眼前,不由得又是激动,又是悲伤。   鬼谷子不动声色,任凭宋书剑跪在那里,轻笑道:“昔日你拜在老夫门下学艺,可惜老夫见你命爻主南斗之相,有合道之虞,故而不曾授你衣钵。果然三年后你破关而出,寻斗星之主而去!”   宋书剑身子颤抖得厉害,呜咽道:“弟子……弟子心中多有旁骛,让师尊……失望了……”   鬼谷子缓缓上前,轻轻抚摸宋书剑的头顶,微笑道:“不然!你心有挂念,故而投身镇北军,边关百姓因你一策而活者不计其数,为天下苍生计,你依然还是我的好徒儿!”   宋书剑心中大恸,伏在地上哀哀痛哭,观者无不侧目。   鬼谷子忽然放开了手掌,肃然道:“宋书剑听真!”   宋书剑急忙举起衣袖胡乱擦拭几下,一骨碌爬了起来,挺身肃立。只听鬼谷子沉声道:“今有鬼谷一脉六十七代传人张钦,自觉时日无多,遂传道与宋书剑,以《鬼谷策》二十一篇为证,执掌鬼谷一脉,是为六十八代鬼谷子!”   一番话如晴天霹雳一般,震得宋书剑半晌没有回过神来,堂堂的一代隐相,此时竟然懵懵懂懂,浑然不知所措。   等他总算恢复了几分清醒,慌忙连连叩首,急道:“师尊不可,弟子才疏学浅,岂敢接任下代鬼谷?”   鬼谷子轻叹道:“鬼谋本是夺天之道,天地妒之,非大气运者不可轻习。老夫原本有四个徒弟,两人英年早逝,另有一人心术不正,被老夫亲自清理门户。如今膝前仅剩你一人,这鬼谷一脉,除了交付于你,还能有谁?”   他顿了一顿,见宋书剑拜伏在地,不敢起身,当下微笑道:“如今你命合南斗,辅佐斗星之主,免了这道陨之劫,更兼这昆仑玉虚,有周天众星环绕,已成大势,天地不得轻夺。传你鬼谷二十一篇,非为祸事,乃相得益彰矣!”   话说到这个地步,宋书剑这才恭恭敬敬的伸出手来,鬼谷子将书册放在他的手中,笑道:“如今鬼谷一脉有了传人,老夫也放下一桩心事,日后当逍遥尘世,乘游九霄!去休,去休,休要罗吒!”   说罢,他哈哈长笑,身形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众人急忙四处寻找,却沓无踪迹,当真是高人行径,飘逸洒脱,无拘无束。   宋书剑呆了半晌,转头见到萧千离颔首微笑,顿时福至心灵,躬身下拜道:“多谢掌教,了却宋某平生一大憾事!”萧千离轻笑道:“六年前,萧某在扬州与鬼谷先生便有一次长谈,便应在今日!”   众人这才知道,萧千离早在六年前,便留下了这一手伏笔。陆尘道君眼中满是羡艳之色,叹息道:“鬼谋天妒,如今却在纯阳宫大行其道,这等强助,幸得落在玄门……”   宋书剑成为下任鬼谷一脉之主,此事尘埃落定。萧千离的目光投向谢广陵、慕青宇与陶双亭三人,却见谢剑君只是抚剑微笑,慕青宇持卷不语,知道二人心中依然有一份坚守,当下也不勉强。   昔日谢广陵心怀大义,一言救了阳明剑派,萧千离助其重立剑心,谢广陵感恩戴德,誓死坚守纯阳宫,自不待言。但是他已故恩师曾是阳明之主,于情于理,萧千离也不能赐道号于他。   而慕青宇的情况就更加复杂,虽说他归心纯阳,奈何他并非道门中人,恩师左丘正明尚在,更是将全本《花间游》借萧千离之手转交,世间岂有儒门弟子得道号之封?   陶双亭则面色犹豫,良久不语,半晌才重重叹一口气,向萧千离摇了摇头。萧千离知他心情,当下只是微微一笑,朝他郑重的点一点头。陶双亭见了掌教神色,顿时心中一宽,咧嘴呵呵轻笑。   陶双亭性烈如火,却是恩怨分明。混元道派玄真子对其有大恩,却不料被帝释天以偷天换日改了化羽功法,致使陶双亭一身功力险些尽付流水,幸得萧千离相助,反而因祸得福,武功更上一层楼。至此,陶双亭对纯阳宫已是死心塌地,虽万死而不辞,但是玄真子过世已久,萧千离却也无法越俎代庖,为他冠以道号。   庆典之后,便有新晋门人考核,此番却无须萧千离多费心力,自有谢广陵、柳随风等人主持。眼见日后偏西,大事已毕,萧千离走下高台,早有玄观道君迎上前来,众人均知二人有话要说,当下都纷纷退开。   二人走到山崖边,玄观道君眺望群山,笑道:“昔年峨眉初见时,道门已积弱数百年之久,几乎一蹶不振。哪会想到,短短十余年时光,如今的玄门,竟然强势崛起,与佛门斗得不相上下?”   萧千离也是感触良多,点头道:“聚散离合本是人之常情,世间事莫不如此。今日玄门崛起,必将大兴一纪,之后又会是何等状况?岂是你我所能看清?”   玄观道君呵呵一笑,道:“老道只管这几世,待两腿一蹬,呜呼哀哉之时,管他身后之事?”   见萧千离抿嘴偷笑,玄观道君也是为之哑然,顿了一顿,道:“萧掌教还有什么事要做么?”   萧千离不由得一愣,玄观道君却轻笑道:“看你的模样,分明已有去心。你想要撒手不管玄门之事?须先问过贫道的手中长剑!” 第六百九十六章 最后的突破   晨钟长鸣,少室山的深处,那一片连绵典雅的庙宇中,两个小沙弥揉着眼睛,伸着懒腰、扛着扫帚来到知藏殿,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   但是下一刻,他们的动作停住了。   门外缓步走来一个儒雅青年,白衣似雪,目如朗星,腰悬纯钧剑,背后的古朴剑匣,让他们想起了一个令天下佛门为之胆战心惊的名字——纯阳掌教萧千离。   “小和尚,那位老禅师可在?”   萧千离的语气极为平和,如同一个彬彬有礼的年轻文士,甚至还客客气气的竖起一掌行道门礼。   “你……你是怎么进来的?”两个小和尚张大了嘴,其中一个年龄稍大的总算是恢复了一些理智,张口结舌的问道,“你……你是萧施主?”   “正是本座!”萧千离微笑道,“至于本座的来意,想来也与贵寺住持无关,便不必去打扰住持大师了!”   身在少林,前来拜访一位少林僧人,竟然大大咧咧的号称与住持无关,甚至都懒得通知一声,这种事情,也只有萧千离做得出来——也只有他肆无忌惮的在少林横冲直撞,少林僧众却还不敢随意干涉。   原因无他,盖因这十余年来,萧千离的恶名实在是太大了。   昔日盛极一时、遍布中原的大乘佛门如今何在?被其一剑挑祖庭,大乘五寺联手西征,被纯阳宫打得一个不剩,连一个金身大能都没能逃出升天。   中原佛教的四大招牌之一的金山寺如何?残垣断壁隐约可见其昔日辉煌,如今仅剩下几个武功尽废的老和尚,还在遗址里翻翻捡捡,看是否能找寻到一些残存的佛经。   同为四大名寺之一的洛阳白马寺,已是人去庙空,虽说并非萧千离亲手所破,也算是广济住持咎由自取,但是这笔账依然还是要算在道门头上。   至于被萧千离屠佛所波及的大小名寺,更是数不胜数。皇城水陆大会,纯阳宫师徒齐齐出手,佛门残存的一批净土境高僧,重伤的重伤,毁功的毁功,囫囵尚存的,如今都已销声匿迹,不复在江湖上露面。   这等凶神突然来到少林,这两个年纪尚幼的小沙弥顿时慌了手脚,一人吓得扫帚都扔在地上,连连后退,叫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一转身,跑得无影无踪。   另一人也好不了多少,他吓得大哭起来,拔足飞奔,叫道:“杀人啦!杀人啦……”如同没头苍蝇一般,撒腿就往大雄宝殿跑去,慌不择路,一头撞在庭院中的大树上,额头顿时跌出一个大疙瘩来,犹自不觉疼痛,一溜烟便跑出十余丈远。   萧千离愕然半晌,摇头苦笑道:“想不到如今本座的名声,也能止儿夜啼了……”   他缓步上前,轻轻推开了知藏殿的大门,露出里面供奉的地藏金身,檀香燃烧的轻烟缭绕,旁边一层层的尽是佛经书卷。   他信步走进大殿,环顾四周,点头赞道:“不愧是少林寺的藏经阁,也不知哪一日我纯阳问道殿也能发展到这般地步……”   一个老得看不出年龄的老僧一边打扫,一边慢慢的踱了过来,似乎没有看到萧千离一般。   还是与上次一般,这个瘦到极致,也老到极点的和尚似乎一阵风就能吹倒,松弛干瘪的肌肉,虚浮无力的下盘,急促的喘息和胸腔里的鸣音,不管从那里看,这个老和尚能施展的只有倒地神功,和高手半点边都不沾。   他的动作丝毫没有改变,甚至扫到了萧千离旁边,也不知躲避一二,萧千离也不为所动,便眼睁睁看着扫帚从他的脚面上扫过——至于这知藏殿明明已经打扫得一尘不染,为何还要数十年如一日的打扫,个中内情,自然只有这位老僧自己才知道得最为清楚。   “别装了!”跟一个修为有成的高僧比拼禅定、机锋,萧千离自忖自己还没有这般能为,当下轻笑道,“本座来此的目的,想来大师已心知肚明!”   “阿弥陀佛——”那老僧终于不再无动于衷,停下了动作,低着头不去看萧千离,只是口宣佛号,低声道,“你……你又来此作甚?”   “上次人多口杂,不便详谈!”萧千离目光在大殿中一转,索性一屁股在蒲团上坐了下来,“当世能与你平辈相谈的寥寥无几,本座斗胆,想要与大师论一论道。”   那老僧拄着扫帚,苦笑道:“檀越究竟是哪里知道的消息?上次也是如此,一进少林便直奔知藏殿,仿佛早就知道老和尚一般。檀越如今明明已经到了极高的境界,还有什么不解,要来问老和尚?”   “佛曰:不可说!”萧千离诡秘一笑,道,“你上次说,净土之上为菩提。本座百思不得其解,特来请教!”   老僧沉默良久,缓缓摇头道:“老衲实则未曾到那一层境界!”   萧千离笑了一笑,脸色渐渐变得严肃起来,沉声道:“既如此,请大师赐教!”   那老僧犹豫半晌,终于长叹一声,顺手扔掉了扫帚,一步步走到蒲团前,缓缓端坐了下来。   当方丈住持、小乘之主明性禅师得到小沙弥的哭诉,带着一众僧侣匆匆赶到知藏殿时,却见殿门紧闭,里面却透出万千剑气纵横,佛光冲天而起,隐约有无边梵音佛唱大作,却也压不住那凛冽煞气。   “糟了!”明性禅师连连顿足,埋怨道,“这尊凶神如何又打上门来?还偏偏挑中的便是太师叔祖?若是太师叔祖胜了还好,若是败了,少林这座古刹,还不被萧千离一把火烧了?佛祖慈悲,这可如何是好?”   几位老僧根本不敢靠近,罗汉堂首座明法禅师咬着牙,直接显化三重金身,硬着头皮往里便冲,尚未靠近殿门数十步,便被一道气浪掀翻,在地上跌了个滚,这才狼狈不堪的爬起身来,摇头叫道:“厉害,厉害,实在近不得身……”   “阿弥陀佛!”佛号接连响起,“托、托、托”几声,却是涅槃堂几位隐世高僧也被惊动,顾不得惊世骇俗,纷纷出关,先后来到知藏殿外,问清事情始末,不由得相顾骇然。   剑气佛光足足纠缠了一日一夜,少林众僧来得越来越多,却都不敢离开,一个个心中焦急万分,却也不知如何是好。   突然,几位隐世老僧心有所感,齐刷刷抬起头来,却见晨光中,天边赫然出现南北十三斗星,诸星环绕,璀璨生辉,在黎明的天空中依然肉眼可辩。   “这是……”众僧猛然惊觉,作为与萧千离打了无数交道的老对头,不少宗师均知萧千离最是得天独厚,能借助星辰之力修炼,如今主星大白天现身,必然是出了什么变故。   只听殿内萧千离哈哈长笑,高声道:“有劳大师相助!”听到他的声音,众僧不由得勃然变色。   殿门忽然打开,萧千离缓步踏出,朝明性住持略一颔首,也不答话,足尖一点,已经飞跃而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众僧顿时一片大哗,顾不得萧千离这种无礼之极的举动,一股脑便往殿内涌去,却见扫地老僧面色颓然,无力的半靠在供台边,叹息道:“罢了,罢了!少林闭寺罢!此人一日不羽化归天,佛门便一日只能甘居其下……”   众僧不明所以,明性住持慌忙追问,就连涅槃堂几位久不问俗事的老僧也沉不住气,纷纷开口问询。   扫地老僧勉强支撑起身体,环绕众僧,苦笑道:“祖炁尽归其身,天下之大,还有何人能制?”   他猛然想起一事,急忙一把拉住涅槃堂的一位老僧,叫道:“快,快去藏龙之地,迟了只怕来不及了……” 第六百九十七章 道本虚无生一炁   《悟真篇》有云:“道本虚无生一炁,便从一炁产阴阳,阴阳再合成三体,三体重生万物光。”   在完成声望分支任务之六之后,纯阳宫在中原武林的声望达到“名满天下”阶段,这也是系统附带的主线、师徒、声望三大任务的最后一个任务。   这个任务的完成,其奖励也是萧千离有史以来获得的最大一次——“将宿主现有境界提升至巅峰状态”,直接将萧千离的武功修为,提升到了还虚大圆满,在现有的武学体系中,已是进无可进,再无半点提升的可能。   也正因为如此,依靠神乎其神的“薪尽火传”特殊功法,得到百代、甚至数百代传承的帝释天,堪称古往今来有数的罕见高手,才会在手持诛仙剑的萧千离手中不堪一击,不得不以上古秘技“金蝉脱壳”断尾求生,饶是如此,他所带去的师兄师弟尽数战死,无一生还。   “天下第一剑”端木去非,早在二十年前便名扬天下,回岛之后修炼无情之剑,斩断七情六欲,又更进一步,全力出手,却依然被萧千离轻而易举的击杀当场——为公平一战,萧千离从头到尾都只是以《天道剑势》周旋,并未动用诛仙四剑这等逆天杀器。   至于修炼千秋秘传,历经六百二十二轮破劫的端木岛主,甚至压根看不穿萧千离的剑阵,在数百高手被屠戮一空、四大家主悉数战死之时,依然被震慑得丝毫不敢妄动,若不是萧千离存心留他性命,要看他破千秋劫之后的本事,只怕也落得一个横尸当场的结局。   在似乎已经走到了武道尽头之时,萧千离迫于无奈,终于想起了那位深不可测的扫地僧。在盘算片刻之后,萧千离当即远赴嵩山少林,大摇大摆的打上门去,直指扫地老僧。   这一场较量不比往常,两人都没有出一招一式,全靠本身对武学的理解,以意境调动天地法则互拼,其中的凶险,更是比寻常的拼斗更加险恶。   “果然只有在不断的战斗中,才能找到突破的机缘!”   夜深人静,此时的萧千离端坐小床上,识海中却如同沸腾的开水一般,翻滚不休,万物终始母气反复震荡,周天星辰璀璨无比,偌大的识海紫气弥漫,荡起层层波纹。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这一刻,萧千离几乎要放声大笑。   化神境界乃安神祖窍、荟聚先天之功,掌天地法则之妙,重在“众妙归根”。炼神还虚则是集灵为神,合神入道,以还上丹,而后超脱,阳神寂照于上丹田(意识之海)中,阴与阳往复而还丹,以至于养神以合道。   现有的武学体系,到了这一步,便是极致,却没有提过“养神合道”之后又该如何。而萧千离在与扫地僧的意境碰撞中,找到了一个更为古老的层次——先天一炁。   道本虚,而乃有形之炁,炁本实,而乃无形之形,有无相制,而一生焉。故易曰:天地氤氲,万物化醇;两情**,万物化成。至人探斯之赜而知源,颠倒陶熔,逆施造化,贼天地之母气以为丹,盗阴阳之精炁以为火,炼形返归于一炁,炼炁复归于虚无,故得身与道合。   萧千离的意识已经全部沉入识海之中,他的意识徐徐环顾四周,目光所至之处,那一片的星辰、氤氲元气便尽数化为虚无。   在他凝视着广阔无垠的识海的同时,诸天一万四千八百颗副星一一化为虚无,紧接着,三百六十五颗主星也渐渐消失,周天星斗慢慢沉寂,偌大的识海慢慢的黯淡了下来。   下一刻,一朵人花渐渐破碎、化为无数的粒子,飘然无形。人本由精化而生,故精为种子,修道者心必空於下焦,戒去**,精不妄泻,则精满不思淫,铅花生矣;   又有一朵地花消散,人之生存赖以气,心必空於下焦,无惊无恐,无忿无怨,则气平顺,道畅通,中气足而不思食,银花生矣;   又有一朵天花消散,精气虽足,无神者,则其体无光,其人无命,故神为主宰,今心空其上焦,不执不着,神满不思眠,常清常醒,则脱壳还虚,归入虚空境界,则金花生矣。   三花尽数化为虚无,万物终始母气也随之沉寂下来,巨大的太极阴阳鱼重新化为顶天立地的黑白光柱,似乎是迟疑了片刻,最终也分崩离析,化为无数的微尘,在识海中飘飘扬扬,随即隐去无形。   偌大的识海中,已是空无一物。只剩下萧千离的意识投影,儒风道袍、腰悬纯钧、背负剑匣,神态悠然自得。   他似乎失去了一切,却又拥有了一切。万物终始?诸天星斗?顶上三花?萧千离已经不必再需要那些东西,因为道本虚无生一炁,原本就是如此。   换而言之,萧千离将所有的一切都尽数融合,以周天演化的无上大道,重新显化先天一炁,即为“祖炁”!   没有万物终始母气,他依然能够分阴阳、断五行;没有周天星斗,他体内的祖炁之气,甚至远远凌驾于后天星辰之力之上;至于顶上三花,萧千离更是毫无顾忌的随时发挥出更加奥妙的效用来。   “难怪扫地僧说,净土之上为菩提,与之对应的炼神还虚,莫不就是先天一炁么?”   “恭喜宿主……”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萧千离的思绪。   似乎是早已预料到这个声音的出现,萧千离的意识投影微笑着,送去了一个清晰的意识:“同喜同喜!”   空无一物的识海中,突然又多了一个东西,是一把无鞘的长剑,普普通通,甚至并不锋利,与铁匠铺里三百文一把的长剑毫无二致。   “这就是你的本体么?”萧千离试探着想去触碰那把长剑,长剑迟疑了一下,往后躲开了萧千离的意识投影。   “是的!”   “到了这一刻,你该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吧?”   萧千离轻轻的笑着,语气中平静淡然无比。   “还差一点点……”那长剑传来一个宏大的意识,“做完最后一件事,你会知道想要知道的一切!”   萧千离没有抓住那把长剑,索性背负双手,与他平素最习惯的动作一般无二。   “是的,我知道!那一件事对现在的我来说,是有史以来最艰难的任务!”   长剑的意识似乎有些犹豫,良久才传来一个叹息。   “真没想到,你竟然真的走到这一步!”   “我也没想到!”   萧千离微微笑着,向那把长剑举起了右手。   “祝我好运吧?”   长剑沉默着,等到萧千离快要离开识海时,才低声道:“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第六百九十八章 重回旧地   如今的纯阳宫,在江湖中已是赫赫有名,隐元一脉的存在,更是让众多武林门派为此侧目。   经过摩尼教明王大天尊阿尔沙米斯·沙普尔、汉名上官云鹤的调教,在云浅依、郭鹏程两人的率领下,隐元暗卫已经成为江湖中屈指可数的情报组织,与丐帮、唐门、天香阁各有所长,堪称一时瑜亮。在藏边密宗,八百隐元暗卫出手,便将渐渐崛起的明教死死压制在边境,不敢踏入中原一步。   即便如此,隐元暗卫数年来足迹遍布中原、青藏、匈奴,却始终未能找到帝释天的下落。甚至萧千离亲自去信,调动丐帮、唐门、天香这三大组织,偕同天下道门共同探寻,却依然没有他的半点消息,如同整个人都在世界上消失了一般。   这六年间,萧千离苦苦思索,回忆自己出世以来所作所为,无意中想起了自己忽视的一个地方——道陨之地!   道陨之地首先由玄观道君发现,自成一方天地,法则混乱无比,凡是先天高手进去,呆不到一时三刻,便会道心大乱,法则破碎。连陆尘道君这等道门先天高手进入,仅仅停留了半个时辰,便不得已狼狈而出,一身修为却足足减了两成,实在是险恶之极。   峨眉道门大典之后,萧千离、玄观道君、陆尘子、清虚道君与西河道君五人联手,等门下弟子将道陨之地探寻一番,便以玄铁木为阵眼,联手布下《风后八卦阵》,将道陨之地化为绝地,等闲不得进入。   五位先天大能联手布阵,本该是铜墙铁壁一般,只是时间一长,阵眼灵气便会渐渐消散,不出四五年,便会消散一空,又需重新灌注先天真元于其中。   之后的一届重阳大典,萧千离前往蓬莱,并未亲自前往。仅交代柳随风率众前去。依然是论武脱颖而出的道门弟子前往寻宝,待有所收获,破阵而出,再行由各大掌门联手封阵。   “道陨之地存在不下万年时光,玄观道兄能发现,旁人便不能发现么?”萧千离默默的想着,“至于法则混乱……到了还虚之境,自成一方领域,还会在乎那所谓的天地混乱?”   正是起了疑心,等萧千离将先天一炁彻底消化完毕,稳固了自身境界,这才负剑扬长而去。   十二年不曾履足,潼关山坳荒凉更甚,有《风后八卦阵》封锁山谷,草木鸟兽虫蚁死得干干净净,光秃秃的犹如白地一般。莫说人迹罕至,就连野兽也不愿往谷底去。   萧千离站在阵外,眼前山谷虽是阴暗无比,更兼迷雾重重,却隐约可见四周景物,分明是玄铁木蕴含真气渐渐消散之故。当下微微一笑,径直入阵。   这先天大阵本就是他一力布置,个中精微之处自然知道得清清楚楚,虽是薄雾笼罩,萧千离却如入无人之境一般,转了几转,眼前霍然开朗,赫然便是那面陡峭的石壁,幽暗的洞口,分明已有数年无人履足。   他略一打量四周,身形一闪,已经踏入石洞中。   山腹中的小路极为狭窄,曲径通幽,走得几步,转过一个弯道,里面便连半点光线都没有,如同盘踞着一只洪荒怪兽,一张黑洞洞的大口,下一刻便要将来犯之人尽数吞噬。   萧千离凛然无惧,在漆黑幽深的洞穴中大踏步前行,不知行了多久,忽然眼前一亮,已是身处一个极为古怪的世界中。   虽是正午时分,天地却是昏黄一片,尘土中露出几具森森白骨,却不见半件衣物,想来皆已化为飞灰。   萧千离的右足刚刚踏入,顿觉天地逆转,无数古怪的气流呼啸而来,围绕着他的周身盘旋游走,更有几股冰冷刺骨的气息如游魂一般缠上,向他的关窍之处钻入。   “难怪先天宗师不可入内,如此混乱的气息,若是初掌法则,一时三刻便会被侵蚀一空……”   萧千离皱了皱眉,右手托起,一丝先天祖炁从指尖慢慢散开,这些混乱的异种气流顿时发出尖锐的呼叫,纷纷退避三舍,丝毫不敢近身。   “哼!果然是还虚之境便可无惧此地……”萧千离以祖炁排开周身异状,随即信步往里硬闯,罡风猛烈,破碎凌乱的天地法则肆意游走,却不能靠近他周身一丈之内。   一路上黄沙弥漫,烟尘满天,除了风声呼啸之外,并无半个活物。偶尔可见尘土下露出的枯骨,不知是何人所留。   这一方世界明明身处潼关山坳中,按理说,再大也不会大过秦岭北麓,但是入目的却是无边无际,萧千离运起轻功,奔了数里,景物越来越是古怪,入目的尽是沙丘、石台,偶有残破建筑,却早已风化得不成样子。   往东看去,便是好大一片黑土地,萧千离打量片刻,顿时认了出来:“这不就是上次阿寻找到的源生之土么?”   楚寻上次入内,却背了一大包沙土出来,引得众人发笑,实则乃是先天艮土之精。后来楚寻回到玉虚峰之后,便用这些源生之土种植灵药,将几株几近灭绝的药草重现世间,当真起了大用。   他略一思索,当下袍袖一卷,凭空摄其大片源生之土,径直收入怀中的百宝囊里,这才轻轻一拍,继续向深处搜寻。   越是深入,法则便越是紊乱,规则、因果、逻辑、时间、秩序混乱不堪,万物终始的苍茫意境渐渐笼罩下来,即便如今开天大成的柳随风在此,想来也要举步维艰。   萧千离挥了挥手,便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出现,任凭破碎的意境碎片不断轰击,却始终无法阻挡萧千离的步伐。   前方天地一片混浊,萧千离却一直不断向前,他隐约能感应到,在极远方,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不断呼唤,找到那里,一切便能水落石出。   “即便我的猜测是错误的,能够找出道陨之地的源头,也算是不虚此行!”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走了多远的距离,以他如今的轻功修为,这般漫长的时间,便是秦岭也早已穿过。   当他终于踏出最后一步时,天地突然豁然明朗,呈现在萧千离面前的,不再是混乱的空间和奇特的规则,这里是一片安静的世界,就像红尘之地中,那些随处可见的世外桃源一般。   面前是一片碧蓝的湖水,数座草庐,一个人正长跪在那里,光头僧袍,面如冠玉,手中捻着一串佛珠,不是帝释天还能有谁?   听到有动静,帝释天迟疑了一下,缓缓转过头来,看清萧千离的面容,不禁脸色大变。 第六百九十九章 惊天之秘!九天盟最后两位大佬!   “可真教我好找啊……”萧千离目中杀机凛冽,森然道,“我该叫你帝释天呢?还是九天盟的——幽天君?”   帝释天脸色数变,突然变得沉静下来,缓缓道:“既然你知道了,莫非还要向贫僧出手么?”   “很久以前,本座就有将纯阳宫打造成为天下第一宗派的梦想。正因如此,才有纯阳崛起,双战大乘、剑破金山、制衡少林,横扫汉传佛教!”   萧千离声音压得极为低沉,徐徐道来,帝释天也静静的长跪在那里,连动作都没有丝毫变化。   “若不是遇到了鬼谷先生,本座却还不知,这中原武林,最大的势力并非少林丐帮,亦非唐门五毒,更非悬在海外的瀛洲侠客岛,而是深藏在九地之下的九天盟。”   “以本座观之,鬼谷先生、隐道人身为九天中人毋庸置疑,郭天赐、公孙瑶亦有一席之地。你帝释天便是九天盟的第五人!”   帝释天眉头一轩,却并未出声。   “九天盟中,中央钧天、东方苍天、东北变天、北方玄天、西北幽天、西方昊天、西南朱天、南方炎天、东南阳天。无一不是惊天动地的顶尖人物,各有奇才,有的是富可敌国的大商人,有的是剑术无双的大侠客,有的是用兵如神的兵法家。其余四人又各自是谁?”   萧千离忽然轻笑道:“本座苦思良久,认定这北方玄天君,八成便是天下都征讨兵马大元帅、原镇北军之魂长孙雄!也只有他,能堪称北地盖世英豪,足以位列九天之中。”   听到这里,帝释天冷笑连连,道:“能猜到长孙雄,也算是你萧千离的本事。不如你再来猜猜,余下三位又该是何等惊天动地的人物?”   “没有第三位!”萧千离轻笑道,“若是九天具在,鬼谷先生又岂会邀本座入盟?必然有一位已然身死!”   “至于其余两人,本座原本不知,现在见到你,反而解了心中一件大疑惑!”   萧千离平静的回答道:“鬼谷先生再三强调,九天中有人与你交好,劝我小心应对。如今你长跪庐前,世间虽大,能让释天帝如此敬伏者,除了释尊之外,更有何人?”   帝释天身子猛然一晃,一张俊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神色,指着萧千离叫道:“你……你……你胡乱说些什么?”   “唉!”   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幽幽长叹,湖面上渐渐泛起涟漪,一尊佛陀徐徐从水中立起。   这身影渐渐凝为实体,化作一个灰衣中年僧人,宝相庄严,神圣宏大,头顶上方更有五团光影,显化色究竟净土、胜业净土、极乐净土、具德净土、喜悦净土五个小世界,分居中央四方。   周身有佛光绽现,令人心神安定,仿佛证得自性清净、一切成就、平和安适、增异行愿、法性不变。   他足踏湖面,一步步徐徐走来,一朵朵莲花在足底盛开,随着他的脚步,又一一湮灭。循环往复,由生而灭,走了数十步,便有数十重涅槃意境一一绽现。   这中年僧人走到萧千离面前,静静的看着他,目露慈悲之色,低声道:“阿弥陀佛,萧檀越果然是有大造化之人,鬼谷子与贫僧分说之时,贫僧只是不信。如今却是信了。”   萧千离微笑道:“你信与不信,与本座何干?”   “大胆!”帝释天面孔扭曲,起身低喝道,“萧千离,若再胆敢对释尊有半分不敬,贫僧便是与你拼一个天地同归,也不容你辱及释尊!”   萧千离不去搭理帝释天,而是凝视着这僧人的双目,缓缓道:“本座欲诛帝释天,你可会拦我?”   那僧人微笑着摇摇头,道:“帝释天随我无数纪元,如何能任其伏尸当面?”   萧千离沉默片刻,徐徐道:“如此,只能做过一场!”   “你要与贫僧动手?”那僧人面露奇光,轻笑道,“你可知贫僧何人?”   萧千离森然道:“释迦牟尼,虽说本座不知你如何躲过天地大劫,又是如何从西方雷音来到这方世界,但是你若阻我,便是仙佛也要试一试本座的诛仙四剑!”   “此言不确!”那僧人微笑道,“若是本尊在此,镇压区区万劫之源,又岂会如此吃力?”   萧千离的眼睛眯缝起来,上下看了那僧人半晌,郑重道:“敢问释尊,水下那位,又是何人?”   “说来也与你有些渊源!”释尊微微一笑,回头叫道,“师弟,你也出来见见你这位晚辈罢!”   话音刚落,只见湖面上五色神光冲天而起,轰然炸开,化作五团蒙蒙氲气,青黄赤黑白五彩流转,乃是先天混沌之气,内蕴无上大威力。   一只孔雀从湖面飞起,引颈长鸣,声音嘹亮,响彻三界。随即化为一个英武不凡的俊朗青年,五色神光落在背后,几乎凝化成了实体,从空中一步步走将下来,落在萧千离身前。   看清那人的模样,萧千离猛然心中一震,古井无波的心境险些镇守不住。   何人有此能为?何人有此外貌?背负五色神光的先天孔雀,除了那位五行之下、无物不收的孔宣之外,还能有谁?   孔宣的表现却让萧千离大吃一惊,他只是痴痴呆呆的看着萧千离,突然声音沙哑干涩的开口道:“小家伙,你……你把你的剑匣……给我瞧瞧可好?”   不等萧千离答话,那剑匣无风自动,徐徐张开,四道流光冲天而起,煞气冲天,混沌之气弥漫,赫然便是昔日战四圣的风采。   孔宣痴了半晌,突然跪下,伏地恸哭,哽咽道:“师尊……”   萧千离脑子完全不够用了,圣人之下不可敌的准圣孔宣,这个世界中,何时冒出了这般大神?这还怎么打?   孔宣哀哀哭了半晌,才擦了一把眼泪,徐徐站起,目视释尊,低声道:“师兄,这位……便是咱们的小师弟么?诛仙四剑不是在……”   释尊打断了孔宣的话语,摇头道:“此事说来话长,师兄如今也是一头雾水!他此番来势汹汹,要诛杀帝释天。师弟,你瞧如何?”   孔宣虽然满脸悲容,此时却忍不住“嗤”的一声笑了起来,上下打量萧千离半晌,笑道:“小家伙,帝释天以薪尽火传之法,转世百纪,堂堂的太乙金仙,如今只是个凡夫俗子。你平白欺负他作甚?须知师兄最是护短,你打他昔日护法一下,他还不与你拼命?”   到了这个时候,萧千离反而豁了出去,自知在这等凶人面前已然无幸,索性将事情一一道来,森然道:“我便不杀他,如何对得起门下大护法陶双亭?如何对得起小徒池寒桐?又如何对得起昔日混元道派玄真子?”   两人都皱起眉头,一时犹豫不决。见到二人的神情,萧千离忽然心中一动,忍不住惊讶无比的叫道:“是你们?九天盟从未出现的两人,西方昊天君、西南朱天君,竟然是你们二位?你们身为准圣,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参与这种人间江湖?”   “准圣?”孔宣玩味的盯着萧千离,“你如今也算是一只脚踏在天仙之境,莫非便未曾发觉,我与师兄二人,只不过是一缕意识投影么?”   萧千离不由得骇然,心念转动间,猛然醒悟,目光朝平静的湖面上看去。 第七百章 天地大劫   在湖底的极深处,幽暗无比,却是混乱不堪。   萧千离的一缕神魂意识被孔宣牵引,不知往下潜了多深,入目的尽是漆黑如墨的湖水,一股股暗流来回冲刷,萧千离一个不慎,神魂稍稍离开五色神光笼罩范围,顿时只觉全身激灵灵一颤,一股大破灭、大恐怖的意境瞬间笼罩了整个心神。   “咄!”神光暴涨,如流水一般转动,顿时宝气照耀湖底,五色云气如同星河灿烂,将萧千离的神魂再度收入其中。孔宣看了萧千离一眼,却并没有出言斥责,只是嘱咐道,“靠近些,虽说我只抽出你一丝神魂,难以影响到你的本体,却也莫要沾到这些湖水,倘若伤了本源,日后修炼便多了无数麻烦。”   二人不知潜了多久,只见混沌黑暗的空间中突然升起一抹亮光,萧千离急忙凝神看去,却见那哪里是亮光?分明是湖底深处一个大洞,洞里却并没有水,反而是充斥着赤红色的岩浆。   孔宣伸出一只手来,在萧千离神魂面前晃了一晃,沉声道:“小心些,不要探得太深了。”   不知孔宣做了什么手脚,萧千离双目顿时变得一片深邃,目光刹那间穿透岩浆,一直看到重重地脉、叠叠门户的深处,入目的却是血光弥漫,尽是无比凶戾的杀伐之气,似乎有亿万冤魂啾啾嘶鸣。   萧千离竭力镇压心神,往那地脉深处看去,却见雷鸣阵阵,岩浆翻腾,暗红的液体里,有无数魂灵沉沉浮浮,庞大的怨念将沉重的岩浆都掀起了惊涛骇浪。   即便如此,一道无形的压迫却笼罩在这偌大的地脉上,甚至连空气都会被这种巨大的压力凝固。   在这种强势的威压下,任凭地脉中魂灵如何肆虐,却始终不敢冲破岩浆,来到这湖底深处。   盖因这湖底大洞边,赫然坐着一个白衣英武青年,手持五色羽毛,按青、黄、赤、白、黑排列,形如利剑,隐隐露出莫大的威能。   萧千离只看了一眼,心神不由自主地震动起来,以他如今的修为心境,甚至突然生出一种想要顿首叩拜的冲动。   “这是……你的本尊?”   孔宣苦笑了一下,摇头道:“本尊如今身在西方极乐世界,你看到的,只是一个恶尸分身而已。”   “那释尊……”   “师兄也是一般无二!”孔宣朝下方指了一下,萧千离低头看去,立刻见到地脉的极深处,一位面如冠玉的中年僧人盘膝而坐,周身佛光绽现,无数怨灵蜂拥而上,皆在佛光中化为缕缕轻烟。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千离百思不得其解,他将自己熟知的洪荒封神历史翻了个遍,也实在想不出,为何这两位准圣强者的分身为何在此处。   似乎是看出了萧千离的心思,孔宣淡淡的说:“这个世界,便是曾经的地仙界了!”   萧千离脑中一阵轰鸣,这一缕神魂的动荡,险些波及到了本体。他竭力收敛心神,惊讶无比的问道:“这里……竟然是地仙界?那为何……”   “封神战后,地仙界被封禁了先天之灵,便是我与师兄,也只能以不超过祖炁之境的意识投影,行走天下!”   孔宣似乎知道萧千离要问什么,淡淡解释了一句,又怔怔的出了一会儿神,这才叹了一口气,转头道:“上去说罢!”   他伸出手指,轻轻一点萧千离的眉心,这一缕神识轰然破碎,下一刻,端坐在湖畔岸上的萧千离本体便缓缓睁开了眼睛。   “哗啦”一声水响,孔宣从湖面跳将出来,身子一抖,无数水珠便溅落下来,脚踏湖面,轻盈的纵跃到岸边,对释尊点了点头,道:“师兄!”   释尊睁开眼睛,向孔宣略一示意,转头向萧千离微笑道:“你的来历,本座已尽知悉,小友还有什么要问的么?”   萧千离沉默片刻,问道:“敢问二位,这万劫之源,究竟是什么来历?”   释尊与孔宣对视一眼,孔宣低眉顺眼道:“师兄,你是当事人,此事还是你来说罢!”   释尊微微一笑,道:“小友见识广博,莫非还没猜出,此地便是曾经万仙大战的战场么?”   “万仙……”萧千离身子一晃,惊讶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玄观道君昔日寻得道陨之地,众人都大致猜出是当年玄门三教大乱的战场,但是萧千离做梦也没想到,真的有洪荒神话中的万仙大阵,也真有截教战四圣的事迹。   三教大乱并不奇怪,但是这个世界只是普通的高武位面,纵然有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也决计想不到竟然会是仙佛的战场。   释尊轻叹一声,缓缓道:“万仙大阵何等强悍?当真是天地变色,日月移位。虽是被几位圣人联手所破,仅仅是战斗的余波,却也打坏了这个世界。”   “大战之后,凡天仙之上,皆被收去了仙佛灵鬼妖五界,老祖又以大法力封住地仙界,使其不至崩坏破碎,又强行将先天灵气收慑,此后便再无仙人存于这个世界。”   孔宣点头道:“虽是如此,地仙界的地脉却也破损泄露。大师兄被大师伯度去佛门,成为释迦多宝如来,却被密令留下一具恶尸化身,在此度化怨灵,怨灵不度尽,则永不得出世。”   “至于我,被准提老贼强行收服,又种下恶念,催生恶尸,本尊为孔雀大明王菩萨,恶尸则被阿弥陀佛借去,在此镇压地脉。地脉不全,便不得出世!”   “这万余年来,地仙界动荡不安,杀星照耀,征战不休,怨灵越来越多,地脉越来越是不稳。我师兄弟二人仅有一尊分身在此,以太乙金仙的修为,几乎快要镇压不住。”   萧千离听得惊心动魄,点头叹道:“原来如此,难怪二位要不惜分出一丝意识投影,行走世间,成立九天盟,意图消弭杀劫,减少地脉怨灵的压力!”   释尊微笑道:“我二人哪有这般慎密的思虑?当年玄都师兄看我二人可怜,故而以善尸分身南华真人化作一缕投影,首建九天盟,我等这才有了些许喘息之机。”   至此,萧千离已经完全明白过来,当年鬼谷子说南华为九天之主,原来竟然是为了这个原因。   想到这里,萧千离嘴里满是苦涩,这两位惊天动地的大人物牺牲至此,着实可敬可佩。但是这样一来,纯阳宫就算再发展一千年,又如何比得过九天盟这等庞然大物? 第七百零一章 悍然动手   一个宗派要称为天下第一,必然是势力最为庞大、地位最为崇高、门下高手最为强悍。九天盟在一般人心目中自然籍籍无名,但是论到地位崇高、高手众多,谁能比得上九天?   且不说红尘中打滚的那几位,隐道人、鬼谷子、公孙瑶、郭天赐与长孙雄,每一位单独拿出来都是足以引发天下动荡的大人物。而论到“高手”,萧千离就算再自负,也决计强不过面前这二位。   五色神光无物不收,燃灯、陆压两大老牌准圣,在孔宣面前竟不是一合之敌,若不是准提老着一张面皮,以大欺小,何人能胜得过这天地间第一只孔雀?   更不要说这位释尊,堪称六圣之下第一人的截教大师兄多宝道人,天底下唯一一个敢向圣人动手的绝世强者,不入圣阶,谁敢与多宝正面较量?   尽管站在面前的,只不过是这两大凶人一个化身的意识投影,论真实修为,也不过是与萧千离相当的祖炁之境,但是人家从洪荒一路打到封神之战,战斗经验、仙术功法积累无数纪元,萧千离就算再活几辈子,只怕也不是面前二人的对手。   他沉默良久,缓缓解下剑匣,郑重其事的放在面前,沉声道:“二位尊者,诛仙四剑乃是偶然所得,萧某以此物为注,请二位答允一事!”   二人面露奇光,对视一眼,孔宣微笑道:“师尊的成道法器,岂有‘偶然所得’之理?不过你下这般重注,究竟所为何事?”   在这两位大神面前,萧千离已经心如死灰,对天下第一宗派的名头,再也不去多想,心中暗道:“小师妹,如今师兄可是要辜负你了……”   他缓缓立起身来,郑重的向二人稽首行礼,沉声道:“萧某与释天帝已是不死不休之局,萧某无能,不能护持纯阳宫一路走下去,今日便以诛仙四剑见礼,请两位不要出手,待萧某斩其于剑下,为纯阳宫消弭一个大敌!”   孔宣眉头一轩,正要开口说话,却被多宝伸手阻止,微笑道:“小友耗费无数心血,又不惜让出诛仙四剑,便是为了要取帝释天的性命?”   一旁的帝释天冷哼道:“萧千离,若不是仗着诛仙剑阵,你便是追杀一百年,也难以沾到贫僧一根毫毛!”   萧千离冷冷看了他一眼,目光冰冷无比,森严凛然,饶是帝释天久经世事,也不由得心中一寒,后面的话顿时噎住,不再说下去。   孔宣眉头紧皱,默然不语。多宝却微笑道:“帝释天好歹也是贫僧曾经的护法,纵然你以诛仙四剑为饵,贫僧也决计不会让你动他半根寒毛!”   “好!”   萧千离断喝一声,诛仙四剑化作四道流光,轰然落地,混沌之气滚滚席卷,寒光森森,剑气如林,更化为四大剑器,陷仙剑气将偌大的湖畔化作混沌泥潭,死死困住三人,戮仙剑气化作万万千千,四面八方同时发起攻击,而绝仙、诛仙两大剑气,则向多宝、孔宣二人当胸刺到。   他刚刚起身之时,已经将诛仙阵图暗暗取出,等多宝拒绝提议,立刻抛出阵图,激活诛仙四剑,悍然向这两位惊天动地的准圣之尊动手。   孔宣脸色一变,伸出大手,凶戾无匹的绝仙剑气被他一把抓得粉碎。五色神光大作,如流水般转动,那万万千千的戮仙剑气被五色神光托住,始终落不下来。   若是他此时出手,绝学尽出的萧千离非要吃个大亏不可,孔宣却迟疑半晌,并没有还击,神色犹豫不定。   他当年刚出生,第一眼见到的便是上清圣人,冥冥之中把他当作自己父亲看待,虽然后来拜师学艺,不过那种对父亲的崇敬依赖之情,丝毫未减。此时见到诛仙四剑,便忍不住潸然泪下,虽说动手的只是一个陌生剑客,却依然没有还手。   多宝当年曾经执掌诛仙阵,对诛仙剑阵的精微变化更是了若指掌,他冷哼一声,袍袖挥动,一掌便将诛仙剑气打得四分五裂,余势未竭,掌力印在萧千离的胸口,顿时打得他口中鲜血狂喷,身子往后飞出数丈。   他一掌重伤萧千离,却不禁深深皱起眉头,喝道:“诛仙剑阵如何只有这点威力?师尊的成道法器落在你的手上,当真是玷污他老人家……”   “真是……如此么?”萧千离嘴角沁血,心念一动,“化三清”气场落下,碧色青莲绽开,急速的回复伤势,挣扎着站起身来,嘿嘿笑道,“多谢二位手下留情……”   二人猛然醒悟,急忙转头看去,却见帝释天胸口开了一个大洞,喉中格格连声,脸上尽是极度惊恐之意,艰难的伸出手来,似乎要抓住什么,却终于无力的软倒在地,气绝身亡。   多宝、孔宣二人虽是一缕分身投影,见识却是与本尊一般无二,哪里不知着了萧千离的道儿?诛仙剑阵神妙无方,以陷仙剑控制三人的行动,以戮仙剑掩人耳目,真正的杀招,却尽数落在帝释天身上。   帝释天原想在释尊面前,萧千离纵然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轻易动手。他却低估了萧千离的决心,直至真正的绝仙、诛仙剑气临身,再想要施展金蝉脱壳已是万万不及,顿时死于非命。   多宝脸色忽青忽白,突然问道:“若不是孔师弟心中思念师尊,并未反击,你如今早已横尸当场!萧小友,你便对帝释天如此仇恨么?”   “我与他并无多少仇恨。”萧千离深深吸了一口气,化三清气场渐渐消散。他袍袖一挥,将诛仙四剑收起,沉声道,“但为道统计,此人非死不可!若是让其走脱,必将成为纯阳宫心腹大患!”   “道统……道统……”   多宝神情有些恍惚,孔宣想要劝说,张了张口,却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突然,多宝脸色一变,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惊讶无比的朝萧千离看来。   “师兄,怎么了?”   多宝摇头不答,盯着萧千离看了半晌,面色渐渐变得肃然起来,沉声道:“也罢!既然如此,本座便与你赌斗一场。你若是败了,也不必走了,便陪我师兄弟二人,在此镇守一纪!”   萧千离苦笑连连,对手刚刚那随意一掌,便知他功力不知强出自己几许,更兼精通诛仙阵的变化,打斗经验更是深不可测,自己是疯了才会与他赌斗……   “若是你胜了……”   多宝忽然声音变得极为低沉,“此事便告揭过,你尽管自行离去!不仅如此,我师兄弟二人,就此退出九天盟!”   此言一出,萧千离死灰一片的心中,突然燃起了滔天斗志! 第七百零二章 战如来   昔日三清之一、六圣中杀伐第一的混元无极大罗金仙上清灵宝天尊妙有上帝通天教主创立大教,取“洞悉天道,截取一线生机”之意,是为截教。   截教主张上道无德,下道唯德。大道五十衍四十九为定数,一线生机遁去,截教的教义正是截取这一线生机,演变六道,有教无类,万仙来朝。   截教之中,高手如云,大能似雨。通天教主门下嫡传八大弟子,皆为洪荒有数的大高手,却公认首推大弟子实力最为强悍。这位大弟子便是多宝道人。   多宝道人实力强横之极,代师传艺,界牌关设下诛仙剑阵,在截教中堪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万仙阵中,更是悍然向诸圣之首的太上老君出手,其实力由此可见一斑。   太上圣人掌管人道,因人间界业力深重,难成仙道,民不修身。于封神一战后,以分身老聃下界,点化世人,并以气运二分之术,将多宝道人化胡为佛,是为释迦牟尼多宝如来佛。   这等惊天动地的盖世强者,尽管只有一丝分身意识投影在此,也绝非区区萧千离所能比拟。要与他正面交手,还不如干脆提刀抹了脖子来得痛快几分。   但是当听到“若胜之,我师兄弟二人就此退出九天盟”之语,萧千离内心中依然升起了熊熊希望之火。   “帝释天已死,若是多宝、孔宣退出九天盟,隐道人与我交好,郭天赐、公孙瑶也自有应对之法,长孙雄垂垂老矣,鬼谷子更是已将道统尽数交付宋先生,九天盟就算不土崩瓦解,又岂能压倒纯阳宫?”   虽说只余一线极为渺茫的希望,但是正是这点希望,让萧千离的斗志瞬间提升到极点。横竖也是一死,若不死在多宝手中,也照样会被系统干净利落的抹杀!天地大劫尚有一线生机,奋力一搏,未免没有半点机会。   “尽管你法术高深莫测,如今地仙界灵气被道祖囊卷一空,借不来半点仙气,又只是一缕分身投影在此,撑死了也就是跟我相同的境界。我倘若小心应对,未免没有一战之机!”   萧千离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站直了身子,在“化三清”气场的妙用下,他的内伤已全然恢复。他徐徐整理衣冠,又将长袍的下摆掖在腰带中,又郑重其事的将剑匣取下,将诛仙四剑一一取出,端端正正的插在身前的地面上。   自从他出世以来,大小战斗不下数百场之多,还从未对任何一个对手如此隆重。见到萧千离神情肃穆,多宝也稍稍收起了小视之心,看着对手的目光也渐渐凝重起来。   孔宣却看得老大纳闷,忍不住开口问道:“小友,你手中威力最大的法器便是诛仙四剑,看你这般做派,分明是不打算直接布阵,所为何来?”   “释尊曾是截教首徒,诛仙剑阵自然熟敛之极,即便布下剑阵,在他看来却犹如闲庭信步一般,不如不布。关键时刻突出奇兵,或可收到奇效。”   萧千离一边反手拔出纯钧剑,指尖轻弹,“叮”的一声轻响,一边淡淡的回答。战斗虽未开始,言辞攻心却已经悄悄布下——多宝曾代师布下诛仙,阵法精微变化自然一清二楚,倘若一开始便布下大阵,在多宝面前等同虚设。如此一来,多宝反而时时刻刻要注意诛仙剑阵是否发动,即便不布阵,单独一道绝仙、诛仙剑气,也足以让多宝慎重对待,这样一来,多宝便要时时分心,防备诛仙四剑的举动。   不仅如此,萧千离刻意将“释尊”与“曾是截教首徒”放在一起,粗粗听来毫无问题,但是真正的“截教首徒”乃是那位英才艳绝、孤傲不群的多宝道人,而“释尊”只不过是释迦牟尼如来佛的一尊三尸分身,岂能代表真正的截教首徒?   孔宣至情至性,行事随心所欲,自然没能听出其中的关窍之处。而释尊却立刻听了出来,只觉极为刺耳,刹那间想起无数洪荒往事,多宝塔演化入世,恩师通天教主亦师亦父之恩、弟子火灵圣母的遭遇、广成子三谒碧游宫,引动截教万仙出山,以完杀劫……   他料想此子能有多大见识,又如何得知上古秘辛?只当是他混淆了多宝三尸与释迦之间的关系,并未起疑萧千离刻意激荡自己的心神。此时听得他提到“截教首徒”,数十上百万年的恩恩怨怨,刹那间猛然翻上心头,饶是这位准圣心境锤炼得古井无波,此时依然不由得幽幽一叹。   只听一声长啸,萧千离正在等候多宝分心的这一刻,见他长叹,当下悍然出手,眉心祖炁一闪,“生太极”、“吞日月”两大气场齐齐落下,纯钧剑紫气流转,从中飞起一道璀璨银华,一出手便是《北冥剑气》最后一招“九转归一”!   《北冥剑气》共有九招,从起手式“太极无形”,转为“两仪化形”,继而为“三才化生”、“四象轮回”、“五方行尽”、“六合独尊”、“七星拱瑞”、“八卦洞玄”,最后一招“九转归一”。前八招一招比一招更强,第九招却是至尊极尽的一剑,有无上大威力。   在萧千离的识海中,祖炁之气早已是翻江倒海,在他的推动下,广阔识海从一片虚无诞生出混沌之气,继而分为阴阳两仪,演化天地人三才,如此这般的一路演化下去,及至八卦云气翻涌奔腾,蓄势到了极致,只等这一刻出手。   他生恐多宝本事太高,这一剑甚至加持上“紫气东来”,引气入体,激发潜能,借天地之威,瞬间将自己的战力推到极限。只这一剑,便是一座山放在面前,也会被一击破碎无形。   见到这一招,孔宣轻“咦”了一声,似乎也在惊讶这一剑威力不俗,多宝却脸色平静如常,抬起手来,并起食中二指,以指代剑,一道剑气激射而出,霹雳一声爆响,双双化为无形。   当年多宝道人以准圣之身,奋力狙击太上圣人,原著提到:“多宝道人仗剑飞来,直取老子”,便是老君也要“把扁拐架剑”,可见其剑术高明,已经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只见地上的戮仙剑一闪,已经消失在原地,密密麻麻的万千道剑光当头垂落。孔宣鼓掌叫道:“好!好巧妙的打法,好慎密的心思!”   这一幕却是萧千离费尽心力,想起多宝道人封神之刻唯一的一场败局,便是老君正面架住长剑,暗地里祭起风火蒲团卷住多宝的那一幕。此时依样画葫芦,正面以“九转归一”迎敌,暗中却已经布下戮仙剑气,要寻多宝的破绽。   多宝却神情微恍,轻叹道:“惜乎乃是戮仙剑……”   他左手袍袖扬起,袖口一片光芒亮起,竟然有千道细细的白光直冲天际,刹那间将戮仙剑气搅得一塌糊涂。   正在他对敌戮仙剑之时,一道淡淡的剑气却已从后背如电射到,杀气惊天,煞意弥漫,多宝右手剑指刚刚与萧千离硬碰一记,左手袍袖施展罡气抵挡戮仙剑气,竟然似乎无处可逃。   玉剑碎星——绝仙剑气! 第七百零三章 多宝的真正实力   在戮仙剑出手的时候,萧千离便已经料到这个结局。   风火蒲团与诛仙四剑相比,无疑是天差地别。但是萧千离的本事,与太上圣人相比,简直是如同一粟比之沧海、一砂砾比之诸天星辰。虽说仗着戮仙剑之利,双方在武学修为方面已经大大拉近了差距,但是要想凭借戮仙剑,寻出对其极为熟悉的多宝道人的破绽,却也是万万不能。   正因如此,就连本体出手的戮仙剑气,也仅仅是一记障眼法,真正的杀招,便是这一道由《天道剑势》“碎星辰”激发出的绝仙剑气!   孔宣乃是天地第一只孔雀,生性好杀,身在此处的又是一尊恶尸,最是逞强好勇。此时见到萧千离手段连施,不怒反喜,不由得哈哈大笑,怪叫道:“大师兄,若是输了,你这张老脸可真是丢得干干净净。”   百忙之中,多宝甚至还有闲暇转头朝孔宣看了一眼,冷峻的目光在他脸上一转,一声冷哼,顿时惊得孔宣捂住了嘴。   孔宣最是桀骜不驯,生平只敬畏两人,其一便是亦师亦父的通天圣人,另一位便是这位截教首徒多宝道人。圣人讲道,天花乱坠,金莲遍地,往往数十上百年也难得开坛一次,更多的时间,还是这位功法精湛的大师兄代为传艺。故而在孔宣心中,多宝便如长兄一般无二。   眼见那一道绝仙剑气已经射至多宝背心,突然见他向右微微侧身,右手快如闪电的反手一抓,顿时将那一道剑气抓在掌心,捏得粉碎,残余的剑罡四处飘散。   绝仙剑气刚刚被多宝一把破碎,只听天崩地裂的一声爆响,却是萧千离眉心光芒闪动,“人剑合一”猛然施展出来,将自己布下的“生太极”、“吞日月”两大气场一并炸开。   气场一爆,先天一炁顿时四分五裂,场中气息紊乱无比,却将多宝的动作死死封住。   萧千离的《坐忘经》乃是《太上玄元心经》的至高心法,最是玄妙无比,从中演化出的三控三断,当以“人剑合一”最为精微。气场爆裂之下,纵然是境界远超自己,也会被封禁其身,半点动弹不得。   一缕惊愕的神色第一次出现在多宝脸上,他迟疑了片刻,忽然猛然双臂一振,似乎是什么东西破碎了一般,周身束缚顿时消弭无形。   从人剑合一施展出来,到多宝挣脱封禁,仅仅只有短短的数秒时间。   但是这对于萧千离来说,已经足够了。   一道流光从地面飞起,携带着毁天灭地的巨大煞气,充满暴戾气息的诛仙剑气,这一刻已经激射至多宝的前胸。   人剑分过,释尊的前胸,赫然多了一道尺许长的伤痕,淡淡的金色氤氲从伤口中缓缓流出,带着一丝殷红色的血迹。   多宝的神色,这一刻变得极度愕然。   “能将贫道逼得如此狼狈,万余年来,小友当属第一人!”   “你若不是动用诛仙剑气,贫僧这一缕意识投影只怕已身死道消。”   “你若不是动用诛仙剑,却也难以伤到贫僧分毫!”   这话语听来互相矛盾,但是萧千离却是心知肚明。如果不是诛仙剑这等神兵利器,纵然是以纯钧剑出手,也很难攻破多宝的护身罡气;但是身为截教大师兄,对诛仙剑阵的精微变化堪称了若指掌,以知根知底的诛仙剑气,又如何能真正伤得了多宝道人?   除非萧千离能掌握同级别的混沌神兵……   玄黄塔、太极图、盘古幡、混沌钟……天下虽大,能比拟诛仙四剑的却是凤毛麟角,除了盘古开天斧之外,世间更是找不出第二件能超过诛仙剑的杀戮至宝。   “既然如此,那个连诛仙四剑都能抽出来的系统,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萧千离原本已经对系统的真实身份有了一个大致的推断,但是诛仙剑的抽取,却是一个极大的悖论——那深藏识海之中的普通长剑,究竟是何等至高的存在?   种种头绪,还没等萧千离思索清楚,释尊的攻势却已经来到了面前。   幸好萧千离如今的武学修为已经到了随心所欲的地步,心念一动,神妙无方的“镇山河”已经轰然落下,笼罩周身丈许方圆,徐徐转动,守御得如同铜墙铁壁一般。   “咔嚓”一声脆响,如同大块玻璃被重物撞碎一般,防御冠绝当世的“镇山河”气场竟然被多宝一掌打得寸寸破裂。解析系统自行运转,无数信息顿时蜂拥填入萧千离的识海之中。   幸好镇山河依然是守御第一的精妙法门,气场破碎,却也将这一雄浑无比的掌力消解无形。萧千离大惊之下,急忙又落下一道镇山河,死死守住身前数尺。   自萧千离艺成以来,万劫不灭、万法不侵的镇山河几乎所向无敌,为萧千离拦下了一次又一次的杀局。无数战斗中,镇山河共计破碎三次,第一次乃是金山大战,九颗等同于高僧大德生前全盛实力的舍利子同时献祭,加上那一枚不知深浅的佛宝,威力全开的《大日腾霄阵》方才首次击破镇山河;攻打天山之时,四十九名明教先天高手同时发力,这才强行打破镇山河的防御屏障;在匈奴万军从中,镇山河都能支持许久,才在上万人的联手攻击下破碎无形。   如今萧千离已踏入武学至高的祖炁之境,布下的镇山河更是与之前不可同日而语,依然被一招打碎,足见多宝的功力之深,当真是无与伦比。   多宝一掌无功,倒是微露惊容,随即又是一掌拍出。萧千离定了定神,已经解析出多宝掌法中的诀窍,抢出一步,袍袖挥动,以“斗转星移”招架了这一掌,将雄浑无比的掌风卸力一旁。   “哼!”多宝微微点头,赞许道,“四两拨千斤,倒是练得出神入化!”突然撮指为锥,向萧千离当胸疾刺而来。   此时多宝攻势如潮,压得萧千离几乎喘不过气,往往猛攻数招,气场便经受不住这等大力,再度支离破碎,萧千离只得抽出一丝先天之炁,再度化为镇山河防御,如此一来,即便是浩然广大的混元祖炁也经受不起,急速减少。   但是在孔宣这等大行家眼中,两人的交手却是另有意味。   在他看来,大师兄看似将对手压制得狼狈不堪,但是往往攻出一两招之后,便不再对萧千离构成太大威胁,似乎这套功法已经被对方尽数掌握。逼迫得大师兄不得不更换另一套高明功法,才能再度攻破对手那古怪的防御圈子。   孔宣越看越是骇异,转念一想,却又苦笑摇头,思忖道:“这小子当真厉害,可是这般打下去,又有多少力气消耗?须知我这大师兄号称‘多宝’,意指是多宝玲珑塔中存有上千件分宝岩上的先天宝物,便有与之对应的上千套功法啊……” 第七百零四章 置之死地而后生   在许久之前,萧千离曾经遇到一位净土境的对手,峨眉山坐镇金顶的无寂老僧,精擅无相三千法,与之对应的便有三千无上法门。   但是萧千离与之大战数日之久,早已看出无寂老僧的虚实——说是无相三千,实则高深法门仅仅只有十二种,与之对应的十二尊法相也是功力最深,至于其他的则是良莠不齐,甚至连《伏虎拳》、《迷踪剑》也算是众多法门之一。   但是此时面对的释尊多宝,一招击出,突然又变为另一套功法,精妙功法层出不穷,无一招重复,更无半点强弱高下之分。   每一套都是数万年去芜存菁的精微绝学,每一招都是千锤百炼的惊世妙招。   转瞬之间,二人已经狠斗四五百招之多,多宝的出招越来越快,招式越来越是神妙,萧千离苦苦抵挡,却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一招攻来,气场轰然破碎,第二招若是同一套功法,则由《斗转星移》、《太极拳》、《沾衣十八跌》等借力打力的巧妙法门拆解,若是新的套路,则抽取先天之炁化作镇山河抵挡。如是百余轮,识海中那浩瀚无边的祖炁早已所剩无几,即便《坐忘经》再为玄奥,拼命从周身抽取寰宇之气,化作先天一炁,却也远远赶不及消耗的速度。   斗到这个地步,便是孔宣也不由得暗暗钦佩起来,大师兄的本事,他是熟知于胸,如今释尊已经渐渐发挥全力,对手看似风中残烛,摇摇欲坠,却坚守身前数尺,始终屹立不倒。这等韧劲,便是孔宣也自觉不如矣。   一种极度压抑的气氛渐渐在萧千离心中弥漫开来,丰富的战斗经验告诉他,如今他决计不是多宝的对手,这样下去,不出百招,自己必然败在多宝手中。但是离开了镇山河的防御,他只会死得更快。   此时萧千离体内大量真元损失,意识渐渐变得一团混沌,只剩下机械般的抵挡招架,脑海中只余一个念头:“一定要坚持下去,只等他露出破绽,我说不定还能拼得一个两败俱伤之局,只要……只要一个机会……”   意识的深处,有一点光芒在微微闪动,那是系统星图所处的位置。   萧千离很清楚,经过境界突破之后,识海中的一切都沉入了最底层,只要自己心念一动,便会再度展开在他的意识面前。   如今的识海已是空空如也,残余的先天一炁还能支撑几次对方的攻击,萧千离的一缕意识慢慢的踏入这个空荡荡的虚无世界,迟疑了一下,展开了系统星图。   中央黑洞愈发深邃,漫天星斗熠熠发光,从最开始几颗半明半暗的伴星,到如今繁星满空,代表着纯阳宫如今的繁荣。萧千离一一看将过去,很容易就看到了属于诸多门人的星辰。   “随风,阿寻,承渊……宋先生,谢长老,今后的路,就全仰仗诸位了……”   他颤抖着手,想要去触碰一颗颗璀璨的斗星,却毫无窒涩的从星辰中穿出——这仅仅是系统附带的一个虚拟功能模块,并非实体,如何能触碰得到?   在距离黑洞最近的地方,飘着一颗湛蓝色的小小光团,不用看也知道,这颗星辰代表着师妹陆无厌。   “师妹……师妹……你会怪我么?”萧千离泪如雨下,颤抖着想要将那颗小小的蓝星抱在胸口。   几缕稀薄的清气被吸入识海,又被转化为祖炁,再度参与到激烈的战斗中。萧千离感应到了这一缕先天之炁,随即扬起头来,泪水很快化为轻烟消散。   “我不甘心!”   “走到了这一步,我怎么能就这样轻言放弃?哪怕是死,也要战至最后一刻!”   “我还有机会,我还有最后的底牌!”萧千离的视线和心神逐渐坚定起来,“系统大神,你连诛仙四剑都能抽取,我倾尽所有,就把这赌注压在这唯一的转机上!”   这几年来,萧千离再也没有动用过系统礼包,也没有开启轮盘抽取,更没有兑换过一件物品,林林总总,加起来也存了不少东西。   他飞快的在系统中搜寻,打开一个又一个礼包,同时将之前历次抽取的药品尽数取出,一个个捏碎,无数丹药元气顿时喷涌而出,宝光缭绕,氤氲弥漫。   萧千离来不及多想,识海如同一个饕餮大口,不论好歹,一张口将散发出来的丹药元气统统吞下,《坐忘经》飞速运转,将丹元尽数化为先天之炁,补充入体。   “特殊建筑?内功心法?武学招式?都不是我需要的……”一个个中秋礼包、新春礼包被陆续打开,轮盘系统开始转动,兑换模块浩如烟海的物品清单,一项项出现在识海之中。   这一刻,萧千离这一缕意识几乎是分心数用、数十、数百用,目光一瞥,很快顺手将不要的东西扔进系统暂存,东西越来越少,萧千离的面容中,却并无半点颓然之色。   他猛然眼前一亮,似乎看到了兑换系统的一个名字,顿时精神大振。意识一动,一个木盒从兑换清单中飘落,而萧千离那一长串兑换点数,也恰好宣告归零!   多宝眼见对手越来越是萎靡,正欲加一把劲,将这个难缠的对手打成重伤,却不料对方精神一振,纯钧剑一抖,一道锐利无匹的剑气激射而出,险些将他僧袍下摆切去半截。   “呵,好个萧千离,好个纯阳传人!”多宝嘿嘿一笑,重新冷静下来,左右连环进击,登时将一重镇山河气场打得烟消云散。   他正要再度出手,却见对方目如星辰,抬头凝视自己,当下略一停顿,问道:“如何?要认输了么?”   “认输?”萧千离呵呵一笑,“这才刚开始呢!释尊,咱们再来!”   他袍袖一抖,诛仙四剑化作参天四极,布下天道第一杀阵。多宝皱眉道:“明知我对诛仙阵了若指掌,如何还这般徒耗精力?”   “明明知道如何应对,却依然要甚为忌惮,这便是阳谋!”萧千离微笑道,“你身在陷仙剑气中,可敢无视之么?”   “如果这就是你的底牌,贫僧却是有些失望了!”多宝平静的说道,“若是你只有这般能为,下一招,便要取你性命!” 第七百零五章 最后的底牌   诛仙剑阵已经发动,阵中迷雾重重,混沌一片,孔宣睁开慧眼,五色神光在眼中闪动,顿时清晰地看到阵中一切举动。   “这小子究竟在干什么?”适才萧千离苦战大师兄,其坚韧的意志赢得了孔宣的尊敬,原本打算暗中传音,请求大师兄留手,此时却是大惑不解。   “你真以为,这陷仙剑气,真能奈何得了我?”多宝在阵中缓缓踱步,每一步都恰好踏在阵法变化、混沌元气移动的最薄弱处,陷仙剑气这等厉害无比的限制法门,竟然对其丝毫没有影响。   “你功力深厚无比,招式更是精妙至极,身法也是出类拔萃。纵跃之间身形如电,我实在难以跟上你的动作。”萧千离倒持长剑,静静的回答道,“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利用这陷仙剑气,让你的动作有迹可循!”   “有迹可循?”多宝似乎是听到最为可笑的笑话一般,忍不住哈哈笑道,“小友,你就算有诛仙阵在手,想要控制本座的举动,未免是异想天开罢!”   “是吗?”萧千离微微一笑,从怀中摸出了一个小小的灵符。   “很久以前,我无意中得到了这个小玩意儿,说来它的功效非常简单,就是移动某个山门建筑的位置。就算是跨越千山万水、大千世界,也照样能在瞬时到达。”   “哦?”多宝嗤笑道,“若是灵气未散之前,便是移山倒海又有何难?你这玩意儿八成是上古时期留下的一个移位符,便是一个寻常玄仙都能炼制,又算得了什么?”   “是啊!”萧千离轻笑道,“我也当它只是无用之物,顺手扔在百宝囊里,压根没想到,竟然还有用到它的一天。”   “你想移什么?山门大阵?还是道门宫殿,想用它来压死我不成?听鬼谷子曾言,你不知在哪里得到了上古传承,竟然建起一座周天二十八星宿大阵,着实不易。”   “纵然是周天二十八星宿大阵,又如何能难得住阵战天下无双无对的截教大师兄?”萧千离微微一笑,运力将灵符捏得粉碎。   下一刻,十二个小小的光点从天而降,落在诛仙剑阵之内,化作十二根光秃秃的半截石柱。   “这是……”多宝见多识广,只是略一打量,立刻感应到其中蕴含的古怪意境,不由得脸色一变。   却见萧千离双臂一振,十二根石柱同时有冲天光芒升起,只听天空中轰鸣声不断传来,无数风云雷电闪耀,水火金木土相继显化,十二个巨大的虚影一一浮现,个个身高百丈,顶天立地。   “十二祖巫?”阵外的孔宣顿时变了颜色,喃喃道,“这石柱中,竟然蕴含有十二祖巫的一点残存精元?这小子到底想要干什么?”   多宝身在局中,更是感应得一清二楚,摇头失笑道:“便是昔日上古祖巫战力全盛之时,贫道却也不惧任何一人。更不要说如今这石柱上仅剩区区一点残灵,就算加起来也不是贫僧对手!”   他连换了两个自称,分别意指昔日多宝道人与如今的释迦分身,却是分得明明白白,丝毫不乱,足见其人方正严明。   “如果再加上这个呢?”   十二祖巫气息连成一片,好似十二人变成了一人,与此同时,天地间的煞气狂涌而来,大阵中各元素闪耀,自成一界,外边看去,却是灰蒙蒙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十二都天神煞大阵,煞气汇聚,阵法演化,盘古真身,聚!”   十二尊祖巫虚影轰然崩塌,化作十二道流光冲天而起,相互交织,耀眼夺目。在无尽神光中,一尊数百丈虚影缓缓从无尽虚空中踏出,此人全身肌肉虬结,顶天立地,双拳紧握,眼睛尚未睁开,无穷无尽的恐怖威势便已经震慑这一方世界。   “盘古真身啊……”   释尊眯缝着眼睛,凝视着盘古真身,双掌合十,郑重地行了一礼,肃然道:“拜见创世圣皇老祖!”   这天地万界都是盘古身躯所化,哪个生灵不感激盘古?旁边的孔宣虽是性情桀骜,面对这盘古真身,却也恭敬之极,以道门大礼参拜。   尽管三人都是心知肚明,在这里演化的仅仅只是一缕法相虚影,不仅比不得盘古神魂,连昔日上古巫妖之战所凝化的盘古真身也是难抵亿万之一。但是面对这万界创世之主,即便是多宝、孔宣这等大能,也必须给予最大的尊敬。   参见了盘古虚影,多宝皱眉道:“小友,你虽说以先天一炁催动,借助这祖巫残灵,布下十二都天神煞大阵,勉强召唤出一道盘古虚影,却只怕连维持片刻都难之又难,又如何驱使出招?”   萧千离此时全身颤抖,大量丹药真元在识海中爆发出来,化作的祖炁瞬间被盘古虚影抽干,经脉震荡,七窍都流出血来。他艰难的抬起头来,勉力朝释尊一笑,“一招,足够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全身骨骼格格作响,轻微的爆裂声不绝于耳,如同爆豆一般,却见盘古虚影越来越凝实,渐渐化为实体,光华流转,肌肉隆起,竟似乎正在徐徐凝力。   孔宣、多宝相视骇然,孔宣口快,忍不住失声叫道:“罗睺计都的天魔解体?”   当年萧千离收徒下山,巧遇楚寻。为救下这位天生主角,他不惜冒险入洞,击杀碧眼魔尊岳沙,而这位碧眼魔尊以天魔解体施展邪门功法《失魂引》,被系统解析而出,继而推演出全本《天魔解体大法》来。   天魔解体害人害己,却能在绝境之中,以无上魔功激发毕生潜能,瞬间将功力推至极限。使用者需逆转经脉,忍受体内极大痛苦,以自残躯体的代价激发体内潜能,自身功力可在瞬间陡增数倍,但是施展之后,使用者全身经脉尽断,元气重伤,是一种天地同归的霸道功法。   便是释尊也面露不忍之色,沉声道:“你这般拼命,非要击败贫僧,究竟心中藏有何等执念?”   萧千离全身十万八千个毛孔一齐喷血,模样惨烈至极,挣扎着抬头一笑,断断续续的说:“余心之……所向兮……虽九死……其尤未悔!”   一个木盒从他的手中飞起,眉心一闪,“生太极”气场轰然落下。陷仙剑气能限制多宝的行动,生太极却已不足以控制多宝的动作。多宝眉头刚刚一皱,却见萧千离霹雳一声大喝,“人剑合一”施展开来,顿时将生太极气场炸得粉碎。   罡气暴乱,将多宝的行动也为之一封。前者多宝已经领教过这门神妙的功法,均知即便是他这等大能之人,也数息间无法动弹。当下心头一凛,急忙向盘古真身看去。   此时木盒已经飞到盘古真身面前,轰然炸裂,一把长弓从中飞起,弓背晶莹如玉,弯角呈碧绿之色,肋骨箭身则色泽乌黑,弦丝更是金光夺目。在风中一晃,瞬间长至数百丈大小,被盘古真身伸出大手一把握住,运力一拉,顿时拉成了满月。   此时多宝、孔宣齐齐色变,骇然叫出声来。   “射日弓?” 第七百零六章 这个世界,是你的了……   帝俊赐羿彤弓素矰,以扶下国,羿是始去恤下地之百艰。羿与凿齿战于寿华之野,羿射杀之。《淮南》言:尧时十日并出,草木焦枯,尧命羿仰射十日,中其九日,日中九乌皆死,坠其羽翼,故留其一日也。   这射日弓,便是昔日以木桑神树为干、龙筋为弦,以地心之火淬炼而出,虽不为混沌至宝,却因无上大功德,成为杀伐功德至宝,跻身十大神器之中。   “射日弓(伪),拥有种种不可思议的强大力量,使用次数:1。”   数万兑换点,却只能兑换出这把仅能使用一次的“伪造”射日弓,但是对于萧千离来说已经足够。   他赌上所有的筹码,也仅仅只有这一招之力。这一箭射出,是生是死,结局都与他已然无关。   盘古虚影徐徐睁开双眼,无边威严顿时笼罩全场,吐气开声,一道金光刹那间破碎虚空,转瞬激射至释尊的前胸。盘古虚影与射日弓同时崩坏,化为亿万光点,飘散在空气中,十二根石柱也随之四分五裂,化为一地尘埃。   释尊被人剑合一封禁,又被陷仙剑气限制了行动,纵然拼命挣脱,却也无法再踏出下一步。   这一箭快得无与伦比,刹那间穿越时间空间,金光一闪,已经射中多宝的前胸,随即又消散无形,他静静的站在那里,似乎那一箭全然无功一般。   萧千离双腿一软,反手将纯钧剑刺在地上,支撑半跪,儒风道袍早已被大片大片的鲜血浸染,目口鼻耳都流出汩汩鲜血来,却犹自抬头咧嘴笑道:“释尊,这一战,却是我赢了!”   多宝的脸色忽青忽白,半晌才长叹一声,颓然道:“斗到这个地步,贫僧实则无话可说!”   他顿了一顿,苦笑道:“你耗费这般心力,不惜以性命相换这一局,当真值得么?”   萧千离勉力一笑,露出沾满血迹的牙齿,郑重点头道:“道之所在,虽万千人逆之,吾往矣。”   多宝怔怔的看着萧千离,目光深邃无比,忽然展颜微笑起来,身躯渐渐淡去,继而碎裂成亿万粉尘,在空中飞扬,如云雾一般,静静的落下地来。   下一刻,一根手指从萧千离身后悄无声息地伸出,一指刺穿了背心,他的神情突然凝固。   萧千离竭尽心力,击败的仅仅只是多宝恶尸的一缕神识投影。下一刻,身在地脉中的多宝恶尸立刻分出一丝新的投影,重新凝化实体。   一道冰冷刺骨的气息瞬间弥漫全身,刹那间爆开,无穷无尽的灵气不断洗刷萧千离的奇经八脉、十二重楼,天魔解体的后遗症,短短片刻之间已经完全消解。   “这一战……”多宝的声音在萧千离身后响起,如同在耳边低语一般,“是你赢了!”   萧千离站起身来,有些讶然的回过头去,入目的却哪里是释尊模样?只见他鼻如悬胆、目如朗星,黄冠羽衣,赫然是一位丰神俊朗的中年道人。   一旁的孔宣却哈哈大笑,翻身拜倒,高声道:“见过大师兄!”   “胡闹!”多宝道人微微一笑,口中虽然叱喝,语气中却带着浓浓的手足之情,“又作甚妖?还不快些起来?”   孔宣满脸欢喜的站起身来,呵呵笑道:“如今大师兄又作昔日道人模样,若是师尊瞧见,不知该有多……”   他一句话说到一半,突然脸色一黯,把脸扭了过去。   多宝道人脸色有些黯然,摇了摇头,对萧千离正色道:“小友既然得胜,多宝自然信守承诺,即日起,我与孔宣师弟便退出九天盟。”   萧千离心神一松,当下郑重的对多宝道人行道门大礼,朗声道:“多谢尊者!”   多宝道人负手而立,吩咐道:“去罢!我师兄弟二人尚有重责在身,便不多留你盘桓了!”   这两位截教菁英在此镇守地脉,实则做出了重大牺牲:两人都是斩了善恶二尸的准圣之尊,却不得不分出一尊恶尸镇守地仙界,而此处早已灵气全无,今生再也难以寸进,而本尊二尸不全,更是大道无望。   萧千离向二人各自行礼,二人也以道门礼相还,目送萧千离缓缓离去,孔宣赞道:“也是个好汉子,若是放在上古时期,脾性倒是与咱们截教弟兄颇为相投……”   多宝微微一笑,吩咐道:“咱们既然已经退出九天盟,日后也就不必留着这具分身了,便将此地封禁罢!”   “封禁?”孔宣大急,分辨道,“咱们若是不行走天下,如何消弭战火?须知地仙界六道轮回早已被道祖连根拔起,化为灵界。倘若人间大乱,无六道主持,地脉怨灵必然更增数倍。到时候你我兄弟如何镇压得住?”   “无妨!”多宝道人轻笑道,“再辛苦些时日,此事或有转机!”   “转机?哪来的转机?”孔宣不由得一愕,见多宝道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当下心中暗自揣测,犹豫片刻,点头道,“就依大师兄!”   多宝道人转过头去,低头看着帝释天的尸身,叹息道:“你虽是佛教护法,当年却死活不肯随众仙佛前往五界,反而毁去了自身的大罗金仙修为,以薪尽火传之法历经百世,守我万余年之久。今日死在此地,我又如何忍心?也罢!你且随贫道再守些时日,待贫道回转之时,再送你入八宝功德池转世,下一纪,你我再重叙旧缘罢!”   他袍袖一挥,一道淡淡的白气从帝释天尸身中飘出,渐渐化出一个虚影来,有目有口,样貌与身死的帝释天一般无二。他朝多宝道人拜了三拜,这才再度身化白雾,被多宝道人尽数收在袖中。   在湖畔远方,无数混乱不堪的破碎法则蜂拥而来,转瞬间便淹没了这个小小的净土。孔宣静静的看着这一切,任凭混浊的气息将自己笼罩,身形在迷雾中渐渐淡去。   多宝道人做完这一切,一步步踏向湖中,渐渐沉下,在身躯即将被湖水吞没的那一刻,他转过头来,目光再度向萧千离离开的方向看去,微笑道:“萧千离,这个世界,是你的了……” 第七百零七章 心存善念   刚刚踏出道陨之地,萧千离不由得眉头一皱,看着阵外七八位大和尚,不禁诧异道:“你们怎么来了?”   几位禅师你望我我望你,半晌才有少林住持明性禅师双手合十,宣了一声佛号,沉声道:“敢问萧檀越,帝释天尊者何在?”   “死在本座剑下!”萧千离玩味的看着面前几位老僧,“诸位要与帝释天报仇?”   出乎萧千离的意料之外,几位老僧虽是面色沉重,却并没有多少愤恨之色,反而长叹一声,摇头苦笑道:“还是晚到了一步……”   萧千离眉头一皱,感觉此事似乎另有隐情,当下问道:“怎么?本座杀帝释天,莫非还会闹出什么麻烦不成?”   “罢了……”明性禅师朝几位老僧招呼一声,合十道,“且叨扰片刻,贫僧有话正要与檀越分说。”   萧千离点点头,与明性禅师走出谷底,随意寻了两块山石坐了下来。   “此地玄门称为道陨之地,在佛门则称为藏龙之地,乃是上古道门三教大战遗址。当年玄观道兄偶然发现此处,因此引出了大乘佛教与玄门之争,萧檀越也因此而大开杀戒,是为佛门大劫。”   这些事情,萧千离早就知晓,甚至比明性禅师了解得更加清楚。他不知这位小乘之主到底有何用意,当下只是微微点头,却并不做声。   “萧檀越却是想岔了一件事,这藏龙之地明明存在上万年之久,如何直到玄观道兄才侥幸发现?这万年来,莫非便无人无意闯入么?”   “此处实则早有人前来,便是那位佛门尊者帝释天!”   “帝释天虽与少林并无太多关系,到底同为佛门一脉。萧檀越可知,这帝释天本是一位上古大能之人,以所学秘术一代代传将下来,知晓无数上古秘辛,乃是佛门的一位至高尊者。”   “虽不知这帝释天为何流连这藏龙之地不去,但是以贫僧所知,他背后除了有自身经营的庞大势力之外,尚有两位佛门高人与其有极深渊源。萧檀越杀他不要紧,万一被他背后高人知悉,暴怒之下,必然生灵涂炭……”   这一番话说来,倒是让萧千离有些意外,当下微笑道:“帝释天与少林同为佛门,就算他背后的高人发狠报复,也自会找上玄门,与少林何干?”   明性禅师沉吟良久,长叹道:“虽说佛道因争夺道统倾轧不休,但是却不可因教派之争,牵扯到黎民苍生。若是那两位绝代凶人一怒出世,掀起滔天血浪,又岂是少林所愿?”   他低头又想了一想,沉声道:“檀越若是不弃,若是那两位佛门高人出世,少林愿从中一力斡旋!怎么说少林也是禅宗之首,或许……或许能给贫僧一两分薄面……”   见明性禅师脸色苦涩,说话却是掷地有声,显然是下定了决心。萧千离愕然片刻,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明性禅师莫名其妙,皱眉道:“檀越笑什么?莫非笑少林不自量力么?”   却见萧千离已经立起身来,郑重其事的向自己行道门大礼,明性禅师不由得一愣,急忙起身还礼,道:“檀越这是为何?”   “此事本座早已知悉,这一礼,乃是为住持心怀善念所拜!”   萧千离含笑道:“住持大师所说的那两位,本座却已然见过!想来今后这二位不会再行出世……”   明性禅师顿时哑然,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只是呐呐道:“不会出世……莫非是……”   萧千离轻笑着摇了摇头,正色道:“原本打算寻个由头打上少林,将贵寺再度削弱几分。如今承了你这个情,少林日后若是与纯阳宫起了冲突,本座便不再另行出手!”   明性禅师看着萧千离似笑非笑的模样,起先只当他随口打趣,转念一想,不由得脊背顿时有冷汗冒出,连扫地僧都不敌败阵,若任凭这尊大神打上少林,还不知有多少高僧大德要死于其手。   不等他回过神来,却见萧千离已起身扬长而去。明性禅师叹息一声,苦笑自语道:“原本是担心佛门的两位前辈一怒出世,不分好歹掀起武林浩劫,如今反而无意中结了个善缘……呵,果真是心存善念,天必佑之么?”   却说萧千离一身轻松,施施然回到昆仑山,刚放开金雕飞起,迎面正遇上李承渊,他神色惊惶,急急道:“师尊,前几日,咱们纯阳宫发生了一桩怪事……”   萧千离含笑道:“莫不是三清殿内那十二根断柱?”   李承渊不由得一呆,好奇的问道:“师尊不在玉虚峰,如何知晓?”   萧千离呵呵笑道:“无妨,那是为师将那十二根半截石柱取走,另做他用而已!”   李承渊这才放下心来,笑道:“难怪如此,咱们许多师兄师弟日夜巡防,又有山门大阵镇守,那十二根断柱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不翼而飞,想来除了师尊之外,何人还有这般惊天动地的本事?倒是把咱们吓得慌了,生恐师尊回来责骂……”   萧千离伸手拍拍李承渊的脑袋,笑道:“好歹如今也是一代武学大宗师,还这般行事莽撞,他日为师若是不在,怎教人放心得下?”   李承渊嘿嘿一笑,不以为忤,笑道:“师尊尽管出门玩耍便是,就算咱们闯了祸事,等师尊回转,必然无事!”   萧千离不禁哑然失笑,顺口问道:“这几日教中情况如何?”   “无甚大事!”   李承渊笑嘻嘻的说:“倒是苗疆派人来送信,言及新任副教主上任,请师尊前往观礼。”   “五毒副教主?”萧千离心中一动,问道,“信中可写明是何人担纲此职么?”   “似乎是一个叫尹小茹的……”李承渊搔了搔脑袋,疑惑道,“苗疆又出了大能之人么?能位居副教主之职,武功必然还要高过郁南殊才是。”   “原来是她!”萧千离顿时想起那个曾经被自己看中的小姑娘,点头笑道,“此女日后的成就,必然不在你等之下。”   “是吗?”李承渊兴致勃勃的摩拳擦掌,笑道,“便是这样才好玩……这江湖倘若没有几个敌手,委实太无趣了些。”   萧千离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吩咐道:“此事让随风去便可,为师另有要事,不便前往!”   李承渊刚要领命而去,却见宋书剑背着手缓缓踱了过来,笑道:“适才见到火儿飞去陆姑娘房中觅食,想来掌教已然回归。师尊学究天人,宋某不知哪一年才能学到他老人家这般地步。”   “这与鬼谷先生何干?”萧千离于鬼门关上走了一遭,此时见到宋书剑温和的笑容,顿觉心中分外温暖,笑道,“走吧,咱们去小酌一杯。”   “不忙!”宋书剑微笑道,“师尊算定掌教今日回转,已等候你多时了!”   “鬼谷先生来了?”萧千离有些诧异,问道,“他人在哪里?”   宋书剑神秘兮兮的向下方指了一指,笑嘻嘻的说:“太平镇!” 第七百零八章 终极任务完成   当萧千离走入客栈的房间时,入目的却并非鬼谷子一人。   在他的身后,郭天赐提着大红酒葫芦,正斜靠在床榻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往嘴里倒酒。   公孙瑶静静的坐在那里,如同一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娴静淑雅,顾盼生辉,艳光四射。任何人走进房间第一眼,必然就会不由自主地被她所吸引。   隐道人李傕却唾沫横飞,与一位白发苍苍的雄壮老者辩论朝局,那老者想来便是那天下都征讨兵马大元帅长孙雄,二人正争得面红耳赤,齐刷刷挽起袖子,似乎下一刻就要扑上去厮打起来。   见到萧千离入房,几人不约而同停止了闲聊,目光齐齐向萧千离看去。   见到众人目光诡异,萧千离反而有些不自然起来,诧异问道:“诸位如何都在?”   五人对视一眼,齐声笑道:“特来恭迎中央钧天君归位!”   萧千离吃了一惊,连连摇手道:“萧某何德何能?如何能担这九天中央之位?诸位切莫折煞了萧某……”   隐道人李傕哈哈笑道:“老道坐镇中央之位四十余年,早已是力不从心,如今有萧掌教归位,老道早已是喜不自胜,人逢喜事精神爽,想来也能多活几年!”   萧千离对李傕的惫懒也是哭笑不得,苦笑摇头道:“道兄真会说笑……”   鬼谷子笑道:“李道兄并非说笑,他本该是东方苍天君,只因中央缺位,不得已才担负钧天之位,如今也该让他清闲一二才是正理。”   公孙瑶嫣然一笑,道:“九天盟有萧掌教坐镇中央钧天,正是水到渠成之事,掌教休要推辞!”   郭天赐也跟着哈哈大笑道:“昊天君何等英雄?如今败于你手,天下之大,又有何人能胜得过萧掌教?中央钧天之位,乃是名副其实!”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均是劝说萧千离接任中央钧天一位。萧千离也不分辨,只是微笑着听众人分说,渐渐声音小了下去,李傕皱眉道:“道友,莫非还有什么顾虑么?”   萧千离轻咳一声,众人凝神听去,只听他开口道:“依本座之间,九天盟当休矣!”   此言一出,五人顿时齐齐大惊失色。隐道人李傕更是面如土色,连连摇头道:“此事断然不妥,若无九天,尘世大乱,必将……”   “必将什么?”萧千离含笑看着李傕,隐道人正欲再说下去,忽然脸色一怔,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一一环顾众人,自鬼谷子之下,郭天赐、公孙瑶、长孙雄纷纷想要开口,却又顿时哑然。   多年来,萧千离已经成功树立起武学大宗师的身份,击败多宝化身,更是达到了另一个高度,即便是九天盟中人为之折服不已,他缓缓说出一番话来,让众人都暗暗点头。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道者,天道也。一者,混沌也。二者,阴阳也。三者,天地人也,天地人演化万物。混沌中,有盘古天王出,斧劈乾坤,演化阴阳二气、地水风火,轻者为天,浊者为地。盘古天王身死,化为日月星辰,血肉化为上古洪荒先民。诸位上体天心,都知此乃本界起源。”   见众人都在点头,萧千离微微一笑,继续道:“昊天君、朱天君镇守道陨之地,有莫大功绩于人间,故而有一尊分身行走天下,以为消弭战火,减轻怨灵压力。诸位也应邀而至,遂成九天盟约!”   几人的目光都向长孙雄望去,这位老元帅缓缓点头道:“昔日老夫统领镇北军,无数次想要挥师北上,彻底打掉匈奴这根心中钉、肉中刺,却忌惮战火一起,地脉必然大乱,因此……因此只得让其知难而退,也就罢了!”   鬼谷子也叹息道:“正是如此!想那匈奴突厥,虽说有些能人,却比老夫如何?若是老夫与元帅联手,便是单于王庭又如何?覆灭只在朝夕之间!奈何数百万条人命……实则是投鼠忌器!”   这句话听来似乎有些大言不惭,但是萧千离却深信二人其言,宋书剑胸中所学尚不及鬼谷子一成,投身镇北军,尚且打得匈奴望风而逃,倘若鬼谷子出手,区区蛮夷之辈,岂能比得上这等盖世英杰?   萧千离微微一笑,一缕神识沉入识海,立于无尽虚空中,躬身道:“尊上请现身一见!”   一柄古朴长剑虚影缓缓浮现,浩然博大的意识顿时笼罩偌大识海,发出铿锵之音:“何事?”   “某欲请诛仙四剑镇压地脉,不知可否?”   那长剑似乎一愣,半晌才徐徐道:“诛仙剑乃无上杀伐之器,你当真舍得?”   “何来舍得舍不得?”萧千离轻笑道,“法宝只是外道,惟有道行才是第一。取法宝而舍道行,永远成就不了大道!”   长剑顿了一顿,突然哈哈长笑道:“好个萧千离,本座倒是小窥了你!”   “它”突然断喝道:“剑来!”   四道流光从外界飞出,径直投身识海中,刹那间分别落入识海四极,放射出无穷杀气,四把剑如同四根通天柱,上顶苍穹,下达黄泉,偌大识海都在杀气笼罩之下,时间静止,先天一炁都被定在当场,动弹不得,如同重归混沌。   “汝等即可前去地脉,镇压怨灵!事毕便归,不得有误!”   听着系统颐指气使的语气,萧千离险些一口老血喷出,老大,这可是诛仙四剑啊!混沌至宝有灵,你这么大大咧咧的吩咐,人家说不定恼怒起来,一剑将你劈了,你这破剑岂能挡之?   孰料那诛仙四剑嗡嗡作鸣,似乎臣服无比的模样,化作四道流光,从识海中飞出,转眼之间不知飞去何踪。   萧千离张大了嘴,半晌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期期艾艾的说:“这真的是诛仙四剑么?不会是个赝品吧?”   “它”似乎有些不满,冷哼一声,顿时将萧千离这一缕神识从识海中震了出来,萧千离头晕眼花,半晌才回过神来,苦笑摇头道:“还是这般大脾气,亏我伺候了他十几年……”   见到众人目光有异,齐刷刷看着自己。萧千离定了定神,笑道:“地脉一事,诸位不必担心!”   几人还要说话,鬼谷子却以目阻之,笑道:“此事需从长计议……”   他心神电转,正要再行劝说,忽然地面猛然晃动起来,不由得脸色一变,急忙从袖中摸出一块太极八卦盘,右手结手印,急速的虚点几下,顿时面色一愕。   却说那四剑刹那间破碎虚空,转瞬间不知行了几百几千里,径直落入迷雾重重的小湖中,刹那间绽放出万丈光芒,四剑傲立四极,各自牵引出万千煞气,尖啸连连,惊得湖底深处的孔宣、多宝二人齐齐醒转过来,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冷战。   孔宣还在茫然,多宝一惊之下,却是慌忙在地脉中拜倒,泣道:“不肖门徒多宝,拜见……师尊……”不自觉连眼圈都红了起来。   “痴儿……”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低语,孔宣全身一颤,痴了半晌,突然翻身跪倒,哽咽道:“弟子……弟子孔宣……拜见师尊!”   那声音长叹一声,道:“都起来罢……”他稍稍有些苦涩,自嘲笑道:“都是命中注定,当有此一劫,好在如今你二人劫数该满,也该归来了……”   多宝、孔宣二人都点了点头,孔宣全身噼里啪啦作响,变回孔雀真身,引颈长鸣,声音嘹亮,响彻三界。双爪如钢铁一般,向下狠狠一抓,硬生生插入地脉腹地,运力一撕,顿时将地脉生生撕开一个大口子,岩浆冲天飞起,将湖面刹那间尽数蒸干,无边怨灵顿时蜂拥而出。   多宝低喝一声,突然见七彩霞光从地下涌出,七宝塔耸立天空,大放光芒,多宝化作顶天立地的巨人,巨手一伸,将那诛仙四剑齐齐持在手中。   那宝塔徐徐下落,落在巨人头顶,多宝巨掌翻转,诛仙四剑顿时化作千里长河,剑阵之中遍布地水风火,呼啸涌动,愈发壮大阵法威能。无数怨灵蜂拥而至,撞在剑阵上,刹那间化为黑烟袅袅,消失得无影无踪。   四把仙剑猛然震动,亿万道剑气纵横,顿时将无数怨灵生生抹去!剑气再次探入地脉,猛力一绞,那纵横交错的地脉,竟然被生生抹去一大片,如同白地一般!   这诛仙剑阵,在多宝手中,比萧千离所持,所发挥出的威力何止大了亿万倍之多?两位太乙金仙苦苦镇守万余年,竟比不得诛仙剑阵一合之敌!   只听霹雳一声爆响,却是孔雀垂云双翼大振,将地脉方圆数千里的土地硬生生撕开,湖水倒灌,整个道陨之地顿时一片狼藉。多宝道人化作峥嵘巨人,手持诛仙四剑,大喝道:“来!”   二人乃是数十万年的师兄弟,早已心神相通,此时对视一眼,各自长笑道:“来!”一只孔雀、一位巨人,连同诛仙四剑,化作一道流光,共同落入无边地脉之中。   昆仑山下,太平镇的一间客栈中,鬼谷子脸色凝重之极,半晌才缓缓收起八卦盘,叹息道:“萧掌教说得不错,那万劫之源,如今已烟消云散!九天盟,可休矣!”   连鬼谷子都这般说,郭天赐、公孙瑶等人齐齐惊讶的朝他看来,隐道人心念一转,忙道:“鬼谷老儿,莫非是地脉那里……”   见到鬼谷子缓缓点头,几人顿时脸色一轻,如蒙大赦一般,长孙雄哈哈长笑,道:“既如此,老夫便该告老还乡了!”   他朝几人唱了个大喏,也不分说,自行推门离去,引吭高歌,歌声中自有一种说不出的愉悦轻松之意。   郭天赐踢踢踏踏的走上前来,笑道:“你那女徒弟,还舍不得放手么?她若肯归君山,我这丐帮帮主之位,便让与她又有何妨?”   萧千离笑道:“你想要玉盈?便自行去向她分说,我却从不干涉!”   郭天赐哈哈一笑,道:“可怜我老叫花子辛苦数十年,如今还不得将息,也罢也罢!改日再去寻那女娃娃便是——”   公孙瑶抿嘴轻笑,朝萧千离眨了眨眼睛,笑道:“我走啦,你若要留我,如今还留得住!”   萧千离轻笑道:“来日扬州再聚便是!”   公孙瑶美眸中顿时流露出一丝喜色,笑道:“掌教不要食言才好!”   见二人纷纷离去,鬼谷子咧嘴一笑,道:“去休,去休!有缘再会罢!”一举手,身形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房间只剩下隐道人,他却一把拉住萧千离的手臂,怒道:“老道辛辛苦苦跑了上千里,却一无所获。你若是不弄些美酒出来,老道便住在昆仑山不走了!”   “有,有!”萧千离苦笑连连,讨饶道,“咱们这就上山,朱先生想来早已准备下美酒佳肴……”   隐道人这才满意的放开萧千离,笑道:“九天散了,咱们道门却还在,日后还要多多仰仗……”   一句话还没说完,熟悉的声音在识海中轰然响起。   “恭喜宿主,完成唯一主线任务:纯阳成为武林第一大宗派!” 第七百零九章 大结局!曲终人散   “终于……到了这个时候……”   得了萧千离的暗示,宋书剑、朱景阳等人一拥而上,将隐道人灌了个酩酊大醉,扶入客房休息,萧千离则独自回到了掌教小屋。   “尊上请现身!”   一柄古朴长剑渐渐从虚无中露出身影,似乎在叹息,又似乎有无限感慨:“想不到,短短十余年间,竟然真的被你完成了……”   “托您老人家的福,还算凑合!”萧千离语气中,不无自傲之意。   “你这家伙……”长剑冷哼了一声,迟疑了一下,徐徐道,“且由你小子得意一番罢!”   萧千离呵呵轻笑,道:“到了如今,尊上也该告知昔日种种因果罢?”   “此事由贫道而起,便由贫道来说罢!”   在萧千离的耳边,似乎有人轻轻呼吸了一声。   偌大的虚无识海突然间翻腾起来,亿万道神光升起,化作万丈虹桥,又有朵朵莲花绽放,化为无边花海。   一位中年道人徐徐从虹桥上踏来,背负长剑,星冠白袍,飘逸出尘,容颜极是俊美,来到那虚空漂浮的长剑面前,恭恭敬敬的大礼参拜,朗声道:“见过太师叔!”   那长剑冷哼一声,道:“此间诸事已了,本座这便归去了!”   “它”倒是说走就走的性子,一道流光从识海中飞出,转瞬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在长剑离开的那一瞬间,萧千离心中突然一空,与系统那玄奥无比的联系,便告完全断绝!   他这一惊非常小可,急忙连连呼唤,那中年道人笑道:“太师叔一向便是这个脾性,你与他相处了十余年,莫非还不了解么?”   萧千离悻悻然停住了徒劳的举动,苦笑道:“罢了,罢了,如今既然任务已经完成,想来也不必再动用了……”   他转过头来,见那人甚是面生,当下稽首行了一礼,道:“见过仙长!敢问仙长怎生称呼?”   那中年道人轻笑道:“小友莫非不记得贫道了么?”   萧千离心中起疑,认真端详了半晌,摇头道:“仙长恕罪,萧某驽钝,实在想不起何时曾见过仙长!”   “再想想!”那中年道人笑得极是古怪,“前一世,你因何而死?莫非过得十几年时光,便尽数忘记了么?”   “因何而死?”   萧千离心中一撞,心底的记忆猛然间翻将上来,这件事怎么会忘却?在公司组织的一场旅游途中,在某个景区,他被突然倒下来的石像砸昏过去,而那石像,应该是……   “纯阳演政警化孚佑帝君……”萧千离突然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问道,“你……你是吕洞宾?”   见到中年道人含笑点头,萧千离这一惊非同小可,联想到他刚才对那长剑的称呼,心中更是骇然,喃喃道:“太师叔祖……刚刚那把长剑,莫非便是……”   “除了青萍剑,还有谁能对诛仙四剑呼来喝去?”吕洞宾笑嘻嘻的说,“这青萍剑乃是通天太师叔的成道法器,见剑如见教主当面,纵然是诛仙四剑这等混沌至宝,也不敢造次!”   萧千离其实早就对系统的真实身份有所猜测,但是他只当系统是仙家法器,这诛仙四剑也不过是后天炼制的仿品。如今听吕洞宾所言,竟然是真正的诛仙四剑在手。   仿佛知道萧千离心中所想,吕洞宾呵呵笑道:“无须疑心,诛仙四剑交付于你手中时,所打开的禁制百中无一,若是三十六重天威力全开,你便是近身千丈,都会被诛仙剑散发出来的煞气打得魂飞魄散!”   萧千离这才恍然大悟,心中却又升起一个疑惑,诧异道:“帝君乃是太清一脉,不知与截教……又是怎生牵扯上干系?”   吕洞宾轻叹一声,苦笑道:“说起来,贫道也是受人之托——”   万仙阵之后,截教万仙被打得烟消云散,通天教主被道祖带往紫霄宫,元始天尊带着门下去了玉清天,老君与玄都一师一徒前往太清天,西方教则回转极乐净土。   在道祖即将封闭地仙界前,玄都大法师广开山门,收下男、女、老、少、富、贵、贫、贱八人,是为上洞八仙,吕洞宾便在其列。   道祖虽是将仙佛鬼妖等尽数收走,但是地仙界地脉被万仙阵所损,此事总要有个了断。故而太上圣人遣下多宝恶尸、准提分出孔雀恶尸,双双镇压在地脉中,以完杀劫。   二人虽被佛门收罗,但是无数纪元的师徒情分,至情至性的通天教主又岂能坐视不理?故而将青萍剑留在太清天,请大师兄寻机解救两个徒弟。只是太清天被道祖封闭,便是太上圣人也不得轻出。   与旁人不同,吕洞宾却是喜动不喜静的性子,时时分出化身,游历尘世凡间,太上圣人与玄都大法师也不理会,任凭吕洞宾周游万界。   恰好萧千离被吕祖石像砸死,吕洞宾顿时心有所感,心念一动,立刻附身在石像上,原本打算动用法力将萧千离救活,却不料收到玄都传讯,要他将萧千离的三魂七魄收回,带至太清天。   吕洞宾应诺,随即收了萧千离的三魂七魄,径直往太清天飞来。   只等吕洞宾交出萧千离的魂魄,太上圣人将青萍剑取出,对着长剑密密交谈几句,随即将青萍剑送入魂魄识海之中,随即抛出太极图,将魂魄连同青萍剑一并纳入图中。太极图猛然展开,一端破开虚空,眨眼间不知行了多少亿光年,破碎无数层虚空,来到茫茫不可测的空间,便是地仙界之所在。   太上老君持着太极图一端,轻轻一抖,萧千离的魂魄身不由己,被抖落出阵图,化作一道光芒,如同流星划过,落入地仙界之中,正落在昆仑山玉虚峰山腰。   听到这里,萧千离已是恍然大悟,咬牙道:“好个吕洞宾,我好端端的在旅游,就这么被你砸死,今日你若是不给个交代……”   “交代?”吕洞宾笑得极为古怪,“你若是想要回到你的世界,贫道这就送你回去!可好?”   萧千离不由一呆,回想起在那个世界的种种不如意,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又想到在这里自己有徒弟门下无数,又有知交红颜为伴,怎么会再回到那个世界?当下嘿嘿一笑,摇头道:“那我还是留在这里比较好……”   吕洞宾哈哈大笑,这才正色道:“前世贫道虽是对你有所亏欠,这一世却也送了你一场造化。通天太师叔虽是性情有些古怪,却是恩怨分明。他借你之手,救出多宝、孔宣两位师叔,岂会少得了你的好处?这偌大的地仙界,此后便任你呼风唤雨,岂不美哉?”   萧千离迟疑了一下,却摇头道:“好意领了,只是我争斗多年,如今却也觉得有些疲乏……”   吕洞宾有一尊分身曾是剑仙,对萧千离的复杂心态早已心知肚明,当下也不勉强,笑道:“这也由得你!小友,你我相识也是一场缘分,待你羽化之时,贫道便来度你可好?”   萧千离张了张嘴,心中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半晌才苦笑道:“仙长休怪,若是我有朝一日身死,当首先拜见上清教祖……”   吕洞宾不怒反笑,哈哈笑道:“你重情重义,贫道岂会责怪?也罢!如今上清天无人伺候,两个童子不堪大用。若是你羽化归天,贫道便来接你前往上清天!”   他好言安抚几句,笑道:“这一世,你且快活罢!千载只在弹指过,你我相逢之日,再行把酒言欢!”   话说到这个份上,萧千离也就不再多言,稽首笑道:“千载后再会!”   识海中,那个飘逸出尘的吕祖身影,渐渐淡去,最终渺不可见。   萧千离的意识从识海中回归现世,时间却只过去了短短片刻。他略一凝神,随即走出门外。   转眼又是三年之久,这三年间,纯阳宫声势滔天,早有天下第一宗派之称,道门也为之大兴于世,正式被册立为国教,玄观道君为当朝国师。   “铛——铛——铛——”玉虚峰顶,钟声悠然响起。   钟声一响,一众门人无论正在做什么事情,纷纷抛下手头的事物,一窝蜂向太极广场涌去,当六十四响钟声敲完,数千门人已齐聚峰顶,偌大的太极广场围得水泄不通。   “今日召集诸位,乃是有一桩要事宣布!”   众人屏息静气,都静静的听掌教的吩咐。   “即日起,本座纯阳宫掌教萧千离,将掌教之位,传与弟子紫华道尊柳随风!”   “柳随风,即为纯阳宫第三代掌教!”   “登位大典,将在三月之后举行!届时广邀天下武林同道,共同见证!”   “至于本座……”萧千离目光徐徐扫过惊得目瞪口呆的众人身上,微笑道,“也该松一口气,陪着师妹游山玩水去了!”   “掌教……”“师尊……”台下已是一片大哗,谢广陵眉头一皱,运足内力,大喝道:“肃静!”   众人顿时安静下来,萧千离含笑道:“本座卸任,只为过些清闲日子,并非要离开纯阳宫。至于掌教一职,随风武功声望都已足够,他来当这个掌教,正是理所当然。”   众门人顿时哑然,虽说明知道柳随风必然是钦定的下代掌教,只是这一天竟然来得如此之快,还是让一众门人吃惊不小。   柳随风等人早已得了师尊的吩咐,此时向萧千离拜倒在地,沉声道:“弟子定当竭尽所能!”   柳随风、楚寻、李承渊、程君……萧千离的目光在这些嫡传弟子的身上一一看过,最后落在宋书剑身上,却见宋书剑背负双手,面带微笑,目光中却是带着不舍之情。   “还须宋先生扶随风上马,送他一程可好?”   宋书剑微微一笑,道:“宋某这个副掌教,却还没有当够!”   二人至交多年,简简单单的对答了一句,均知各自的心思,当下相视而笑。   “陶先生、慕先生!”   陶双亭一袭黑衣,背负的双戟闪烁着妖异的光芒,嘿嘿笑道:“掌教自去便是!小柳不喜杀戮,陶某来当这个恶人便是!”   慕青宇含笑道:“若是有朝一日花间决大成,慕某再行遁世不迟!”他目光转处,与不远处的花雪月眼神相触,夫妻二人齐齐破颜微笑。   萧千离心中感激,朝二人略一点头,目光落在谢广陵身上,刚要说话,只听谢广陵朗声道:“谢某无甚想法,只求在玉虚峰寻一僻静之处,为身后埋骨之地!”   朱景阳、青月道人各自向萧千离微微点头,轻笑不语。   萧千离对他们的心思心知肚明,不由得宽心大放,当下收回目光,吩咐道:“随风,你来!”   柳随风依言上台,萧千离解下腰间纯钧剑,郑重交付到柳随风手中,笑道:“此剑随我已久,便交与你代管!若有背弃师门、不服管教者,尽管持此剑清理门户!”   柳随风沉默良久,这才接过长剑,低声道:“谨遵师命!”   “好好干!”萧千离轻轻一拍柳随风的肩膀,压低声音,轻笑道,“有你坐镇纯阳宫,为师也能放心去过一点舒坦日子。过得数十年,你若是做得无聊了,再找个传人继承下去便是!”   饶是柳随风心情沉重无比,听师尊语气轻佻,也不由得展颜一笑。   “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萧千离呵呵轻笑,随即大踏步向台下走去,众人纷纷让开一条道路,羽纤柔早已哭得不能自己,萧千离轻轻拍着她的螓首,微笑道:“傻丫头,为师又不是死了,这纯阳宫还是我的家,自然会时时回来瞧你们!”   他顿了一顿,笑道:“你有空的时候,也回一回扬州,许久不见,你姐姐很想你。”   羽纤柔美眸通红,抽泣着轻轻点头。   萧千离略一思忖,走到水灵殿前,伸手一招,一个绝色少女从殿中徐徐走出,面色平静,眼神淡漠。   “端木凤,今日你劫数已满,自行离去罢!”   端木凤抬起头来,平静的问道:“霏霏何在?”   人群中,一个少女走了出来,低声道:“姐……”   见到端木霏霏身穿道袍,神完气足的模样,看似并未受到什么委屈,端木凤微微一愣,随即点头道:“想来也是如此,否则的话,萧掌教岂会将我放出?”   “不必枉费心思猜测!”萧千离淡淡的说,“你若要回侠客岛,便去支取些盘缠上路;若要去苗疆陪着曲璃,也自无不可。”   端木凤的樱唇动了一动,半晌才低声道:“侠客岛,我却也不愿再行归去,若是掌教不担心我掀起风浪,我打算前往苗疆,陪着曲璃妹妹。”   “你是个聪明人!”萧千离凝视着她的双目,“是去是留皆可,纯阳宫不会为难与你!”   端木凤默默点头,早有端木霏霏走上前去,将她拉在一旁低声安慰。   萧千离目光转处,落在不远处的陆无厌身上,笑道:“师妹!”   陆无厌盈盈走来,不顾数千双眼睛的注视,轻轻揽住了萧千离的手臂,嫣然笑道:“师兄——”   “我们走吧!”   不知是谁首先跪下,高声道:“恭送师尊!恭送陆师叔!”   众人齐刷刷跪倒,齐声道:“恭送师尊!恭送陆师叔!”   萧千离头也不回,大踏步向前走去,只是抬起右手,向身后挥了挥,与陆无厌并肩消失在山道之中。   一段传奇,就此画上了一个句号。   四年之后,瀛洲侠客岛岛主端木空踏上中土大地,意气风发,哈哈狂笑,大叫道:“纯阳掌教萧千离,老夫已完千秋劫,特应约来取你性命!”   迎接他的却是十一位青年男女,一个个气息沉静,含而不露,静静的站在他的四周,堵住他前往中原腹地的道路。   “萧千离难道死了么?怎么出来的都是这些乳臭未干的小娃娃?”端木空张狂大笑,丝毫没有将这些青年放在眼里。   为首一人身着儒风道袍,手持纯钧长剑,平静的说:“师尊有命,若端木空履约踏入中土,则由我们这些徒弟代为应约!”   端木空眯缝着眼睛打量了众人一眼,不由得眉头微微一皱,以他如今的功力,分明看清这十一人个个都是还虚之境的武学大宗师,暗暗诧异道:“许久不曾履足中原,怎生冒出这许多年轻好手?”   只是他如今已渡千秋大劫,并不把众人放在眼里,狞笑道:“萧千离既然当了缩头乌龟,便将他的徒子徒孙一并杀了,看他还要躲多久!”   霹雳一声巨响,海滩上顿时有无边煞气弥漫开来,海面上也随之掀起惊涛骇浪。   三日三夜之后,那十一位青年男女悄然归去,只余端木空尸身,瞪着无神的眼睛,仰望天空,似乎直到身死道消,依然不敢置信一般。   在扬州瘦西湖畔,一个老者正在小亭中与一位青年男子对弈,那青年旁边乖巧坐着一位绝色丽人,含情脉脉的看着他的背影。   看那老者的模样,分明就是久不出世的鬼谷子,至于那对男女,自然便是隐世数年的萧千离与陆无厌了。   鬼谷子手捻一颗黑子,半晌没有拍下去,突然笑道:“你就这么撒手不管,当真放心端木空那个大敌么?”   “若不是担心有所折损,只需随风、阿寻与承渊三人足矣!”萧千离指尖轻轻敲打着棋盘,笑道,“一股脑儿将七星八徒三大记名悉数派出去,省得那老家伙情急拼命,或是趁机逃窜。倘若让他逃进了中原搅风搅雨,又是一个帝释天!”   “不下了,不下了!”鬼谷子顺手扔掉棋子,撇嘴道,“你自己已是天下第一人也就罢了,几个徒弟一个比一个凶悍,前些日子听说李承渊西进,单枪匹马重伤明教教主林青帝……呵,这样下去,再过几年,只怕把中原武林绑在一块儿,也不是你纯阳宫的对手!”   “林青帝被上官云鹤纠缠十余年之久,早已耗尽心力,更何况又多了李承渊?”萧千离呵呵一笑,“少林那边,可有什么动向么?”   “扫地僧圆寂,又少了一位故人!”鬼谷子叹息道,“只是这样一来,在纯阳宫面前,少林就更加没有翻盘之机。”   他又补充道:“柳随风今年还不到四十岁,你那十几个嫡传徒弟,清一色的还虚之境,当真可怕!这一百年里,还有哪家势力能比得上纯阳宫?更不要说下一代已经有十多位先天好手……啧,真不知你这家伙是怎么教出的徒弟。”   萧千离抿嘴一笑,并不回答。   鬼谷子正欲再说,忽然神情一动,笑道:“麻烦来了,老夫还是先远遁为妙!”   “麻烦?”萧千离不由得一愣,见到鬼谷子逃命般消失得无影无踪,讶然道,“以这老家伙的本事,竟然还有什么麻烦么?”   他转过头去,突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格格轻笑,道:“喂,我娘不是让你十年之后来接我的吗?我可多等了两年啊!”这声音不是别人,正是曲璃。   萧千离惊得棋子都掉在地上,愣了半晌,苦笑道:“阿璃,你娘当年是误解了……”   “她误解了,我可没有!”曲璃一如当年的娇憨少女性子,从亭子外面跳了进来,笑嘻嘻的福了一福,道:“陆姐姐!”   陆无厌也是惊讶无比,随即嫣然一笑,轻轻牵起曲璃的纤纤玉手,笑道:“阿璃妹妹,许久不见了!这些年过得还好么?”   “本来是挺好的!”曲璃笑嘻嘻的说,“我娘把小茹培养成了新教主,我就无事可做了。我娘说,女孩子总不能一辈子打打杀杀,总是要嫁人的……”突然俏脸一红,便再也说不下去。   萧千离连连摇手,苦笑道:“阿璃,你是知道的,我心里只有师妹……”   “哼!”曲璃突然凑了过来,恶狠狠的说,“你瞧遍了本教主的身子,我的清白便毁在你的手上,莫非还要抵赖么?”   “我何时……”萧千离刚要大叫冤枉,猛然想起一事——当年以《三华心经》助曲璃解除万蛊反噬,却是将她的衣底春光看了不少,此时纵然有心抵赖,却也不知从何出口。   曲璃却转头哭道:“陆姐姐,你男人这般欺凌于我,以后却教我怎么见人……”   陆无厌满脸无奈之色,萧千离一口老血险些喷了出来,转头向陆无厌瞧了一眼,又见到曲璃虽然嘤嘤低泣,目光中却闪烁着狡黠的神色,一时间百感交集,竟然半晌说不出话来。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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