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宠坏反派   作者: 姜之鱼   文案:   林白榆从小到大顺风顺水,受的伤都会很快消失,就连感冒也不例外。   直到十七岁,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她和现实世界相反,不仅没钱,还被当成赚钱工具,最后甚至瞎了。   就连救她的反派也没好下场。   ·   隋钦活在黑暗里,白天上学,晚上打工,偶尔还要干架,生活一成不变。   除了身上总是莫名多出来的伤口和病痛。   直到一个眉心染红痣的少女闯进他的生活,“隋钦,现在轮到我救你了。”   隋钦冷笑,以为自己是菩萨吗?   ·   没想到,所有人眼里的白月光,成为了隋钦不可言说的秘密。   “小菩萨,你要怎么宠我?”   ·   很久以前,隋钦向菩萨许了个愿。   “求你岁岁平安,即使世界颠倒。”   ·   白榆是星星的别称,所以林白榆的小名叫星星。   高考后,林白榆问:“阿钦,你想学什么?”   隋钦:“想看一辈子星星。”   后来,天文台发布了一颗由他发现并命名为“林白榆星”的新行星,永载天文史。   万众瞩目时,隋钦在社交软件上写下一句话:   “献给我的夫人,以及所有凝视宇宙的人。”   *   ★校园,双向救赎   ★最后一句摘自《一个天文学家的夜空漫游指南》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重生 甜文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白榆,隋钦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你为我颠倒世界,我为你更正世界   立意:心向光明 第1章   二零一三年的国庆节,天气晴朗,大街小巷都挂着小红旗和一些国庆节标语。   傍晚下班和放学时间,人民路忽然发生了一起车祸,无数受伤昏迷的人被送到了医院里。   林白榆也在其中。   不过她也很幸运,只是路过被蹭了一下,手腕上方刮了个小口子,却不知为何昏了过去。   早在十分钟前,林白榆就醒了,盯着手臂看了半天,那道伤口渐渐变小,直到消失。   几个护士忙得滴溜转,终于轮到林白榆,看见她眉心的红痣,小护士都愣了一下。   “把手伸出来。”   看到光洁无瑕的手腕,她咦了声:“伤口呢?”   林白榆掷地有声:“你肯定是看错了,我没受伤。”   护士听得半信半疑,但眼见为实:“难道是这次车祸的伤患太多,我记错人了吗……”   等她离开后,林白榆才松了口气。   她已经不是第一次碰见这种情况了。   从小到大,她基本上没受过伤,准确来说,是就算受伤了,伤口也会很快消失。   不止是伤口,也包括感冒等等。   这些奇异的事一直是林家的秘密,从来不会有别人知道,林白榆也一直觉得自己是幸运儿。   自己说不定是爽文女主,天道的宠儿。   但就在刚刚,林白榆的想法变了。   因为她在来医院的路上,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她过的不是爽文生活,她脑袋里闪过的片段仿佛苦情剧,她就是苦情剧女主。   她不仅不是白富美了,住在破旧的小楼里。   还特别惨!   都说梦和现实是相反的,确实很相反。   比如现实里,林白榆父母尚在。   但在梦里,她上初中时,父母就见义勇为去世。   因为年纪小,还没成年,平时不怎么联系的大伯一家出现,处理了林白榆父母的后事,然后领养了她,也拿走了赔偿金。   一开始,林白榆以为他们是好人。   后来,他们就露出了真面目。   因为见义勇为的事,有当地媒体来采访林白榆,她生得乖巧又漂亮,学习好,观众们大多很善良,自发捐款。   大伯一家理所当然地拿走了捐款。   因为收视率和关注度很高,此后又有一些媒体要来报道,大伯仿佛看到了发财机会。   “星星,你爸妈的赔偿金不多,你以后还要生活、上学,所以大家问你,你要哭,他们才会给你钱。”   白榆是星星的别称,所以林白榆的小名叫星星。   她听着这句话,一直听到了高中。   大伯一家吃到了甜头,从一开始不停接受采访,到后来热度消失,开始主动寻找电视节目,强制林白榆上节目。   这些节目也不是好的,林白榆成为他们的赚钱工具。   不哭,就滴眼药水,或者掐她。   当然那些善款只有一部分能到她手里。   林白榆摸了摸自己漂亮的眼睛,她最喜欢的就是自己的眼睛了,结果在梦里,她因为哭得次数太多,变得看东西不清楚。   在梦里,她忍辱负重,想要离开大伯一家。   结果高考后录取通知书不见了,还被堂妹代替上了大学,她则因为满了十八岁被赶出大伯家。   林白榆的眼睛从看东西不清楚,到看什么都是模糊的轮廓。   这样的她,根本无法正常的生活。可以说是惨到了极点。   大概是太惨了,后面终于出现了一些好事。   比如,眼睛没坏彻底,但基本看不见的林白榆被人捡回去,悉心照顾,她看不清那个男人长什么样子,但听到别人叫他隋先生。   后来,她真正地瞎了,但做了手术。   但好事也没好太久。   因为在做完手术,还在恢复阶段,林白榆被警方救了出来。大伯一家再度出现,说她被囚禁了。   救她的人被罗列各种罪行,是个反派。   因为他是反派,所以做的都是错的。   ……就很惨。   林白榆没办法不把这个梦当回事,她顺风顺水十七年,就没做过这么可怕的梦。   变穷!变瞎子!   她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打开包包,看见校园卡旁边的几百块后才放下心来。   还好,钱还在。   -   梳理了一遍梦里的苦情剧内容,林白榆对那些虚假内容的一部分持怀疑态度。   比如,她刚刚真的搜到了南槐街。   自从搬到丰南市来,林白榆从来不知道还有这条街。   林白榆思来想去,坐上了39路公交车。   她查了线路,39路的终点正是南槐街。   临近目的地,公交车上的乘客们皆是滴着老年卡出门买菜的老太太们,都肆无忌惮地看向站着的少女。   这条线路他们坐了几十年,基本上都是互相认识的,也没见谁家有个这么漂亮的亲戚。   白得晃眼,特别是眉心那点红痣,就跟年画上的娃娃,观音座下的仙女似的。   “南槐街到了,请在后门下车。”   林白榆如释重负,赶紧下了车。   映入眼帘的是破败的一条巷子,巷子口有一棵大槐树,这是一个老巷,也可以称作是贫民区。   巷子口附近的几家窗门大开,支出来的阳台架子晒着衣服,还能看见颜色鲜艳的红内裤。   在梦里,她就住在这里。   现在,林白榆穿着崭新洁白的公主裙和小皮鞋,站在脏乱的青石板上,看着现实和梦境重合,只觉得神奇。   原来真的有南槐街。   林白榆回忆了一下那个梦,吸血鬼大伯一家就住在这里,她被带到这里抚养,住了六年的时间。   只不过在脑袋里看剧就像走马观花,她并不记得一些很细节的东西。   林白榆扫过南槐街的街口,正在洗菜的老太太,吵架的婆媳,打架的母子……   都和梦里的那些人能对上号。   好像现实里,只有她一个人不一样,脱离了南槐街。   就连巷子口的杂货店都在。   此时杂货店里,除了林白榆在梦里见过的王桂香以外,还有一个戴金链子的男人。   “这个真能上电视啊?”   林白榆的目光落在了王桂香脸上,然后又落在了男人手里花纹复杂的盘子上。   最近正流行一档鉴宝节目,不少人都翻出来了传家宝,都做着是价值千万的古董的美梦。   也有人利用这些招摇撞骗,王桂香家里有个民国的盘子,就这么被骗子骗走了。   南槐街的街坊邻居后来都在电视上看到王家的盘子,只不过那时候已经成了骗子的东西。   “当然了,只要专家鉴定是古董,你就发财了。”男人信誓旦旦,“你同意就行。”   “同——”   “你有工作证吗?”林白榆踏进杂货店里,“王婶,您得确定他是节目工作人员才行。”   王桂香乍一看见个陌生的漂亮小姑娘,没反应过来她怎么认识自己,“对对对,工作证!”   男人看向林白榆,表情不快,捏起金链,“我用得着骗你们吗?看看这是什么!我还要骗人?!”   林白榆抬起下巴,“那你让我们看看工作证。”   “还有,叔叔,你脖子上的链子都掉色了。”   王桂香瞪大眼,果然看到珠子上面露出了一部分黑色本体,“假的!”   她捏着盘子夺了回来,脸上的肉因着动作一颤,对方愣是没有比得过她的力气。   “什么节目,不上了不上了!”   “你才掉色!”男人慌忙松手,见好事被打断,又见林白榆似乎是个学生,手也跟着抬了起来:“多管闲事!”   “王婶。”   男人只感觉后背吹过一阵凉飕飕的风,原本要挥出去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林白榆扭过头。   站在门口的少年脸上五官凌厉,衣服泛着白。他看了眼戴金链的男人,进了杂货店里。   傍晚的夕阳落在他脸上,明明是暖色的,但林白榆却看出了眼睛里的淡漠和凉薄,带着冷冽的距离感。   王桂香问:“要什么?”   “创可贴。”   林白榆觉得这声音很耳熟,像在哪儿听过。   “又是创可贴,你这三天两头受伤,怎么就断不了了。”王桂香骂骂咧咧,摸出一盒创可贴,“这回哪儿受伤了?”   “胳膊。”   “说好的,我这里不赊账的。”   林白榆看见少年在柜台上放了一块钱。   王桂香塞了回去,改口:“你明天帮我看半天店就行。”   离开杂货店时,少年与林白榆对视上。   他扫了眼,目光在她眉心处定了几秒。   光鲜亮丽的她与这里格格不入。   林白榆下意识后退一步,看着他捏着创可贴离开,消失在脏乱的巷子里。   而刚才还想动手的骗子早趁他们不注意就跑了。   “王婶,您心地真好。”她转回来。   在梦里,杂货店也是她经常光顾的地方。   只不过今天是第一次在现实里见到,她竟然没有丝毫的陌生感,仿佛和王桂香认识了许久。   “胡说八道!你夸我我也不会赊账的!”王桂香拒绝这个评价,忽然想起来:“你怎么知道我姓王?”   林白榆总不能说,我在梦里认识您。   她找了个借口:“我是来找以前的亲戚的,以前听她说过您,但是不知道她是不是还住在这里。”   王桂香并没怀疑:“这里人我都认识,你说说。”   “您认识林有志吗?”   “没听过。”   林白榆换了个问题:“不住在54号吗?”   王桂香摇头,“54号住的不姓林,姓隋。”   这个姓氏,让林白榆想到了另一个人。   一个罪行累累,却对她伸出援手的男人,他被描述成反派,那么坏,那现实里应该很好吧。   王桂香打量林白榆身上穿的不是普通裙子,也不知道隋家什么时候多了个有钱亲戚。   “你是那家亲戚啊?我劝你还是不要过去了。”   她压低音量,“那家都不是好人。”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王桂香很喜欢这个第一次见的小姑娘,南槐街可没这么乖的姑娘。   “看见刚刚买创可贴那个男生了吗,就是例子,被虐待得不少。”王桂香鄙夷道:“隋钦能活下来也不容易。”   听到这个名字,林白榆愣住。   这和梦里的反派是同一个名字。   这么巧。   **   “求你岁岁平安,即使世界颠倒。”   作者有话说:   来啦,本章200个红包~   校园,双向救赎,个别章节末尾*后的句子表示男主视角。   *   【下本校园文《上火》】   邬炎在同学眼里,是拽哥,是少爷。   天之骄子,什么都会,拿过各大游泳赛事的奖。   开学之后,宋听梨去校游泳馆帮忙。   白天,邬炎如水中游鱼,掀起女生们的心里水花,她属于看客。   晚上,安静的馆内,她接到邬炎的电话,他语气玩味:“溺水了。”   “过来救我。”   ·   宋听梨生得漂亮乖巧,总有人搭讪。   其中一个追求者天天打卡,这天也不例外,追着她的背影到了更衣室外。   门外敲门声不断,门内邬炎将宋听梨抵在墙上。   “出去,或者吻我,挑一个。”   ……   许久,更衣室的门终于开了一半。   邬炎手撑在墙上:“同学,找错地了。”   ·   后来,邬炎是如日中天的游泳冠军,宋听梨成了奥运体育记者。   现场重逢,她问:“择偶标准是什么?”   邬炎:“一直是你。”   *   ★国家队游泳运动员x新闻记者 第2章   “虐待?”   “一条巷子每天都能听见她家的大嗓门。”   隔壁的老太太走出来,坐在躺椅上晃来晃去,加入了王桂香的话题:“作孽噢。”   隋家的事整条南槐街的人都知道,街坊邻居,也不好完全插嘴,也不可能全都和外人说。   更何况林白榆还是个陌生人。   从王桂香的嘴里,她知道,梦里她住的南槐街54号现在是隋家住的,也就是刚才的隋钦家。   家里人对隋钦并不好,他身上经常是伤,而且还没成年就得自己谋生计。   这也是王桂香让他看半天杂货店抵了钱的原因。   梦里林白榆住在54号。   而梦外,是另外一家人,和反派同名。   除此之外,所有的一切都一模一样。   林白榆想不通这其中的变故,这个梦太过真实,但又因为和现实里的不同,让她清醒。   她没见过隋先生的样子。   不知道隋钦是不是他少年时。   不过,都敢犯罪的隋先生应该不会这么被动接受虐待吧?   林白榆问:“没报警吗?”   王桂香点着计算机,动作一停,“都没啥亲人了,还能换监护人不成,以后谁养他?就说两句呗。”   看到林白榆的表情,王桂香以为她被吓到了,摸摸索索出一根仔仔棒,“乖,早点回家吧。”   林白榆虽然不吃这种,但还是付了款。   王桂香瞅见她的包,心想这还真是个有钱小姑娘,乐了,“还给钱啊。”   林白榆笑说:“不赊账。”   她打算去54号看看。   -   这会儿正是做晚饭的时候,整条巷子都弥漫着炒菜的味道,也是难得的宁静时刻。   隋家里传出来的吵闹声却打破了这份平静。   “滚!你滚!”   黄红英手里拿着把锅铲,顶着高颧骨说:“老娘欠你们老隋家的吗?老的懒,小的装死,我过的什么日子啊!”   她声音尖锐,嘴皮子快溜。   隋钦垂下眼睑,一个字没回。   周围的邻居听到动静,纷纷探头探脑出来。   看黄红英瞪着门口的隋钦,都看不过去了,“红英你是不是太狠了点,又动手,你也不怕他们回来找你。”   黄红英白眼,“你好心,那你养啊。”   邻居讪讪道:“我又不是他婶子,再说,也没见过动不动虐待的亲婶子……”   住在南槐街的家境都一样,勉勉强强过下去的水平,哪里养得起一个半大小子。   更何况,还没血缘关系,家里能吵翻天。   黄红英一向是南槐街吵架最厉害的,看着其他人避开自己,大叫一声:“隋有志!”   等里面男人磨磨蹭蹭出来,她直接嚎道:“我不活了啊!我怎么就虐待他了!”   还没真正离开的邻居撇嘴。   几年前谁没见过黄红英使唤才十来岁的隋钦啊,那是当侄子养吗,那是童工!   身上动不动出现的伤口,不然还能是自己弄得不成?   有阿婆看见门外石阶上的少年,胳膊上还渗着血,这能是自己不小心弄得?   “红英,你动手也别让别人看见啊……”   “隋有志!我怎么就嫁了你这么个男人!”   “……”   夫妻俩进了里屋,砰地一声关上门。   显然,是不打算让门外的隋钦吃饭了。   隋钦冷笑了一声。   看着他的背影,街坊邻居都忍不住感慨。   “作孽啊。”   -   林白榆过来时,见到54号的门开了一条缝。   一个碗直接扔了出来,从隋钦的脸侧飞过去,掉落在地上,碎了一地的瓷片。   她还能听见一个女声的粗鄙谩骂:“——吃什么吃啊,反正你也饿不死!”   这个场景像她以前经历的,又不太像。   因为梦里的林白榆没有反抗能力,是大伯一家的赚钱机器,所以他们为了观众的善款,面上对她很虚伪得好。   而现实里的54号……   隋钦好像比她还惨。   林白榆站在不远处,猝不及防对上隋钦的视线。   晚霞遍布天空,将她的头发都染成了橙色,女孩眼睛很漂亮,五官精致,皮肤白得发光。   她穿着件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连衣裙,白色的,干干净净,不像她身后的环境,脏乱无比。   干净的小皮鞋踩在沾着灰的青石板上。   隋钦刚才在杂货店就注意到她了。   面若观音的少女。   很奇怪,他感觉她很眼熟。   明明才见第二面。   隋钦瞥见她眼底的茫然与慌张,无声嗤笑了下。   林白榆分辨不出他的眼神,看着他收回目光,转身从碎碗边上离开,进入小巷深处。   单薄的身影在黄昏中变得模糊。   同样的南槐街54号。   同样的不如意生活。   林白榆现实里过得顺风顺水,而隋钦住在这里,承受着她梦里类似的痛苦。   她还没来得及问他是不是未来的隋先生。   救她的那个反派在未来会罪行累累,但没人说他少年时期怎么样,而且他怎么会这么巧住在这里。   林白榆匆忙追上去。   南槐街巷道很老了,许多青石板都翘了起来,也没人修,平时大家洗菜都直接泼水。   这就导致一不小心踩下去,可能石缝里就会溅出水来。   梦里的林白榆从不会顾忌,梦外的林白榆无措极了,不小心叫出声,把前面的隋钦听笑了。   -   隋钦原本就没打算今天在家吃。   多停留了那么点时间,是因为胳膊上忽然出现的伤口。   他一点也不意外。   从他记事起,经常身上会莫名多出来一些伤口,比如蹭伤,像是不小心摔的。   比如红印,看起来像掐的。   一开始他没当回事,后来告诉父母后,父母还特地带他去医院检查,理所当然地被认为是假的。   这件事在父母去世后成为他一个人的秘密。   后来,隋钦察觉,不仅仅是外伤,也包括一些病痛,比如感冒、咳嗽和发烧……   今天手腕上的伤口像被割的。   隋钦皱眉,好在已经停了渗血,估计要过几天才能结痂。   身后的脚步声没停过。   -   南槐街不长,街头是王桂香的杂货店,街尾很少有人来,因为是个废品站,往外就是荒地。   街尾的几间房也都空了好几年,破败不堪,晚上过来,很有鬼片的调调。   荒地是荒地,但街坊邻居有的没心没肺,占了最近的,当了自己的菜地,也只敢白天来摘。   菜地上的菜时常会少很多。   久而久之,南槐街街尾可能有鬼就一直流传着。   其实菜都是被一些小孩子和混混偷走的,林白榆在梦里知道的,倒是不害怕。   说起来也多亏了梦里住在这,她才能对这里很熟。   林白榆再次找到隋钦时,不止他一人。   他对面站了好几个头发染着黄毛的男生,看上去就像不良少年,而隋钦边上就一个男生。   不良少年们你一句我一句,每一句基本上都带着脏话。   林白榆走近几步听见有人开口:“隋钦,你他妈的骗我弟弟,这不好吧?”   方云旗诶了声:“谁骗你弟弟了啊?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阿钦用得着骗你弟?你弟谁啊?”   对面推推搡搡出来一个小男生。   隋钦斜斜倚在柱上,侧了下脸,“你是他弟?”   小男生飞速摇头。   黄毛一把揽住他,“我认的弟弟就是我弟,你骗他就是在骗我,都说你说话算话,给个话吧。”   方云旗乐了:“感情是来骗我们的啊。”   隋钦手插口袋,不耐地吐出了一个字:“滚。”   -   林白榆向来是老师眼里的好学生,从不接触校园的黑暗一角,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多小混混。   她是想问隋钦,但没打算掺和这些事。   虽然没太能懂怎么吵起来的,但好像是对面找茬,还找了个蹩脚的借口,连借口本人都没能威胁好。   不过,隋钦两个人打得过这么多人吗?   林白榆已经摸出手机准备报警,就见隋钦直接把人踹了出去。   ……这么厉害?   她不太敢看,耳边哀嚎声响起,没多久,那些嚣张的混混你扶着我我扶着你从破房里跑了出来,跌跌撞撞。   “笑死我了!”方云旗喘着气,一歪头,看见隋钦之前手臂上停止流血的伤口因为打架,再度渗出血来。   “出血了!”他叫道。   “大惊小怪。”隋钦无语。   他想起来口袋里的一盒创可贴,随手掏出来一张撕开,贴了上去,动作熟练又自然。   “我是担心你。”方云旗从台子上拿起一瓶罐装可乐扔过去,“战利品。”   一条抛物线落在隋钦手上。   他脸上的戾气还未消散,丹凤眼微眯,单手捏着易拉罐。   外面已经昏暗,最后一丝光亮即将消失。   隋钦忽然转过头,在破烂不堪的墙边,露出一张小脸,正探头看着这里。   他的目光从她脸上移到她后面的人身上。   “阿钦,咱们这算是飞来横祸吗?”方云旗手里还没开的易拉罐忽然被一只修长的手夺走了,他惊呼:“我的可乐——”   “让开!”   林白榆就见熟悉的抛物线朝自己扔来,听见隋钦的声音,下意识往旁边一躲。   身后传来一道惨叫声。   她扭头,一个黄毛仰面躺在地上,鼻孔里流出血来。   林白榆后知后觉心跳加速,对方什么时候到自己身后的她都不知道。   “……”   方云旗看看她,又看看自己边上的人。   隋钦适闲收回手,插回口袋里。   右手食指微微弯曲,勾住拉环,指尖那么一勾,再上挑,十分利落地打开。   方云旗:“……”   有本事扔自己的可乐啊。   “哎,你谁啊,找我的?”他扬声。   南槐街方云旗来过无数次,还是第一次见这么漂亮的女生,不说别的,手里那个挂着一串星星的手机都是最新款的。   一看就不是本街的。   林白榆打量着方云旗。   方云旗不禁脸红,难道自己的桃花运来了?   林白榆很失望地得出结论,自己不认识这个男生,梦里也没出现过。   “我找他。”   林白榆指了指隋钦,见无关人员都离开了,她才踏进这个烂尾房里,裙摆被风吹起。   隋钦仰头喝了口可乐。   方云旗也很失望。   找的不是自己就算了,看自己半天那么个表情什么意思,虽然比不过隋钦,自己也不丑吧。   他扭头问:“都追到家这儿来了,哪个学校的?”   隋钦睨他眼,“不认识。”   刚才在门外,林白榆没听清他的声音。   现在听清楚了。   原来她之前觉得熟悉是因为,这个声音和梦里那个隋钦很像,像到一模一样。   少年音更清冽些许。   是同一个人吗?   梦里的她是个瞎子,就算做完手术,也还没恢复,都没能来得及亲眼见到隋钦长什么样子。   林白榆有好多问题,但不知道怎么开口,最后挑了个正常一点的。   “隋钦,你有没有在梦里见过我?”   隋钦:?   **   “我从来只做噩梦。”   作者有话说:   而你是美梦,是♂梦(晋江:我不允许)   单手开易拉罐真的很帅!   本章继续发红包~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是钰不是玉啊!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余梦知遥、是钰不是玉啊! 8瓶;Leah 5瓶;风一样的人、醬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章   烂尾房里本来就安静,林白榆说完这话之后,好像更安静。   偏偏,她的表情比谁都认真。   隋钦指尖稍稍用力,易拉罐被捏得发出声音。   方云旗刚从台子上重新拿可乐回来,没忍住笑出来:“现在表白都流行这样了?新方法?”   “阿钦,你在梦里见过这位仙女吗?”他揶揄道。   林白榆蹙眉,“我问的是真的。”   她仰着小脸,房子里的自然光线昏昏暗暗。   隋钦毫不在意:“噩梦?”   林白榆点头:“对!”   那么惨的梦,又是穷,又是瞎,还被抓起来,就是噩梦。   “……”   “哈哈哈哈哈你这方法没用啊!”方云旗这回忍不住了,一口可乐直接喷了出来,连忙躲到一边。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搭讪的,说是噩梦了,竟然还能继续搭。   在夜色降临前,隋钦多看了林白榆两眼。   长得像观音,但是不太聪明。   可能这也是她家里富裕,却走到南槐街的原因。   隋钦抬手准备喝,忽然想起什么,“你认识我?”   林白榆想了想:“今天认识你的。”   无论是少年的隋钦,还是梦里成年后的隋钦,都是在今天才出现在她的世界里。   说完,她听见面前的男生哦了声。   “一见钟情?”   林白榆肤白貌美,家境不错,却不娇生惯养,脾气好,以前不说人人都喜欢,但追她的人从来不少。   都是别人追她被拒绝,还从来没人让她追。   她僵着背,确实自己这样子很容易被误会,但她不太想放弃:“你真没梦见过我吗?”   隋钦微微低头。   昏暗无比的烂尾房里,林白榆听见一声清脆响,一簇火光在她眼前突然出现。   他点了打火机。   隔着火苗,隋钦微微低头,与她对视,少女眉心的红痣更加惹眼,比他手心里的火还要热烈。   “没有。”他声音很平淡。   林白榆看见他突起的眉骨,高挺的鼻梁,想起梦中,她曾经亲手摸过的那张脸。   他们好像是一个人,又不是一个人。   林白榆有点失落,但又迅速飞扬起来。   不认识正好,岂不是说明只是普通的一场梦,她还是那个爽文女主一般的林白榆!   “哦,我知道了。”林白榆说:“那我回家了,你们也早点回家……”   隋钦松开打火机,火光消失。   方云旗蹭过来,“仙女,你住在哪儿?”   林白榆下意识回了句:“54号。”   隋钦眉梢一扬,“几号?”   “噗嗤。”方云旗没忍住,“你是真的跟踪阿钦很久了吧,连门牌号都打听得这么清楚,你住54号,阿钦住哪儿?”   “还说你对阿钦不是一见钟情,口是心非。”   “……”   林白榆张了张嘴,还是觉得走了最好,再说下去,说不定又要说出什么嘴瓢的话来。   -   南槐街不像是市中心主城区,到了夜里都还明亮如白昼,这里七八点就有的已经上床休息。   她出去时,只有零星几家亮着灯。   林白榆点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明亮的光线在一瞬间照亮了街道,在这里,显得有些特殊。   夜风吹起她的裙摆,露出一截笔直纤细的小腿。   方云旗问:“她不会是今天见到你,然后就一直追到这儿,还看着我们打人吧?”   隋钦语调闲散,“是吧。”   从街头跟到街尾。   “你这么冷淡,人家一腔热血,回去说不定得哭一场,你看她走时多难过。”   “没看。”   “……钦哥你真不解风情。”   林白榆冒冒然然的闯入就像是流星,不属于南槐街,也只存在于短短一瞬间。   方云旗回过神来,看向隋钦的胳膊。   “那母老虎又动手了啊,要我说,你要不搬出来吧,你又不是养不活自己。”   在他的想法里,能对隋钦造成伤害的只有隋有志一家。   “走了。”隋钦没回答,扔了空瓶,径直往外走,是和林白榆同一个方向。   “你去哪儿?”   “回家。”   将那样一个地方称为家,是讽刺。   -   林白榆坐上了39路公交车的最后一班。   隋钦回到了南槐街54号。   傍晚被砸碎的碗的碎片还是在门口,黄红英根本就没收拾,他将碎片都捡了起来。   “哟,还晓得回来啊。”听见开门动静,黄红英的眼睛吊起来:“我就说,饿不死。”   隋有志不耐烦,“回来就回来,吵什么。”   黄红英大声:“你就不想知道你这侄子哪来的钱?你说他哪来的钱!哪来的?!”   她跨过椅子,看到他抬起的手上的碎瓷片时,又下意识收住了脚,这小崽子可是个疯子,都敢对自己动手。   是的,黄红英一直觉得他的伤口都是自己弄的,好往她身上栽赃陷害——   她丝毫不记得她做过的事。   对上隋钦那双眼眸,黄红英原本的话都忘了怎么说,等她回神,少年已经越过她去了厨房。   “行了行了,外面人都听着呢,那么大声干什么,还嫌自己不够出名啊。”隋有志躺下去。   “老娘虐待他他还能活到现在?”黄红英看他这懒样就窝火,“怎么不和他爹妈一块走了算了,都怪你,非带他回来,咱小泽的口粮还得分他一半。”   小泽是他们的独生子,放假回了奶奶家。   隋有志嘀嘀咕咕:“不是拿了钱吗?”   提到这,黄红英骂骂咧咧:“放屁,那点钱早花完了!”   习惯了大嗓门,再怎么压低音量,也不会低到哪儿去,在厨房的隋钦听得一清二楚。   他面无表情,将黄红英藏着的肉从梁上拽了下来。   她个子矮,总觉得挂着这个高度就很安全,殊不知,他的身高早就到了她没注意过的程度。   听见厨房里磨刀和剁肉的声音,黄红英的尖锐嗓音卡住,伸手扭着隋有志的胳膊。   她可不敢去厨房里,万一被砍了。   -   南槐街54号。   是隋钦的噩梦之处。   -   林白榆回到家已经是八点多。   柳芳看她心不在焉,忙问:“怎么啦?”   林白榆摇头,“没事,今天坐车不小心睡着了。”   柳芳也没怀疑。   林白榆分得清梦境和现实,她做过很多梦,好的坏的,从来没有过这么真实的一次。   眼前的母亲是真的存在。   不该把这么奇怪的梦放心上的。   “等后天,你就可以去学校了,虽然是插班,但是老师很负责,所以你要好好学习知道吗?”   “知道。”   搬来丰南市后不久,林白榆就转学到了八中,不过正好赶上放国庆假,所以校园卡什么的早充值好,就等假日过后去上学。   接下来的两天,林白榆都没有睡好。   倒不是又做梦了,是她没想明白,自己以前都不认识隋钦,也不知道南槐街,是怎么做那个苦情剧的梦的。   像电影情节似的。   不过林白榆想了想自己从小到大身上莫名其妙消失的伤口,释然了,连这个都能发生,梦那个又有什么奇怪的。   说不定是哪个神仙看自己过得这么舒心,心里不爽,把噩梦塞进她脑袋里。   -   八中并不强制穿校服,但大型活动,比如升旗仪式时,是必须要穿校服的。   校服是白绿相间,饱和度不高的绿。   林白榆挺喜欢这种颜色,感觉比自己初中那个荧光蓝好看多了。   她和班主任出现在一班门口时,后门处一向不学习的男生们率先发现了她。   林白榆站在老师边上,睫毛长长,肌肤雪白,光洁额头上的红痣像是庙里婆婆亲手点上去的,一点偏移都没有。   他们顿时互碰手肘。   “看,转学生!”   “高三了还有人插班?”   “比秦北北好看。”   “不一样,都挺好看啊。”   就连女生们都觉得这个世界偏爱林白榆,她的皮肤上干净得不留任何瑕疵,清灵又漂亮。   大约是班主任觉得好看的女孩子要坐在一起,把林白榆安排到了一个叫秦北北的女生身边。   新同桌是齐刘海,短发,卷在下巴处,一双狐狸眼。   林白榆坐下时,还能看到新同桌一抽屉的情书。   同桌真是个很受欢迎的女孩子。   林白榆看到她露出来的胳膊上好像有淤青,秦北北说:“这是种病,见过吗?”   “没见过。”林白榆将信将疑。   秦北北笑起来:“骗你的,撞到桌子了。”   她捋下校服外套。   “你这个痣是真自己长的吗?”秦北北好奇。   “是。”林白榆从小到大被问得不少。   “这么正,我堂弟出生后不久,奶奶就在他脸上点红痣,都没你这个正呢。”   “可能你奶奶手抖了?”   秦北北愣了下,“噗”一声笑出来。   -   早读时间过半时,后门被从外面推开。   林白榆闻声望去。   一个穿着校服的男生走了进来。   昨晚天黑看得不清楚,今天白天看,隋钦的丹凤眼很吸引人,薄唇,尖削的下巴。   他出色的长相和周围的普通学生区别很明显。   和昨晚相比,今天一尘不染。   隋钦撩起眼皮看见林白榆时,目光顿了一下,然后波澜不惊地挪开了视线。   就好像是第一次见她。   倒是方云旗惊奇,乖乖,这追人都追到学校来了,还成了前后桌,真是锲而不舍。   “看见转学生了吗哥?”   “这么大个人,还用得着你说?”方云旗和林白榆隔了过道,他探身过去,“你这速度也太快了吧,才两天就直接转到咱们班上来了。”   林白榆想翻他白眼,“你想多了。”   方云旗:“我不信。”   秦北北扭头,“你们俩认识啊?”   方云旗乐不可支:“认识啊,不仅我认识,阿钦可能也认识呢,说不定还在梦里见过。”   “……”   林白榆无言以对,这还真蒙对了。   她正要说话,听见后面有男生叫道:“好大一个口子,又是哪个不长眼的!”   她听见隋钦漫不经心的回答:“自己磕的。”   身后有椅子拖动的声音,林白榆按捺不住好奇心。   她从包里掏出一面小圆镜。   这镜子是转学前的好朋友送的,正面是镜子,背面是好朋友最喜欢的男明星。   林白榆不追星,但也不会讨厌。   镜子里的少女依旧明艳艶丽,眼睛只要一笑,就会弯成月牙。   林白榆将小圆镜对准隋钦。   他捏着袋面包,手指白皙修长,略带薄茧。   林白榆发现他腕骨上方的伤口,刚结出一层痂。   她从来不知道结痂是什么感觉,因为总是在刚体会到伤口的疼痛时,它就消失无踪了。   镜子里的男生忽然看向她。   林白榆做贼心虚,将小圆镜握在手心里,想要藏起来。   身后椅子被勾住,隋钦懒洋洋地伸手,修长的手越过她的肩膀,摊开掌心。   “东西。”   林白榆回头,“什么?”   隋钦看着她的脸好像比他的手还小。   他声线散漫:“手里的,你要藏哪儿?”   尾音上挑几分,带了点压迫感。   林白榆又想起那个梦。   梦里的隋钦会用相同的声音温柔地唤她:“星星。”   会在她因为瞎了乱碰时叫她的全名:“林白榆。”   虽然是早读时间,是在最后几排,周围也有人注意到这里。   林白榆干脆递给他。   “不小心照到你了。”   隋钦嘴里叼着面包,两口就吃完,空出一只手,两根手指随意拎着丁点大的小圆镜。   “作案工具,没收了。”   作者有话说:   没关系,现在没收一个,以后赔n个   评论随机红包~   *   感谢在2022-05-21 18:05:16~2022-06-15 22:07: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是钰不是玉啊!、小路的挂件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是钰不是玉啊!、余梦知遥 8瓶;Leah 5瓶;木景橙 3瓶;草莓奶樱桃、江起淮-、月Moon 2瓶;步西岸娶我、狗尾草芍药花、风一样的人、贺缇娜、醬搽、小路的挂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章   没收镜子??   林白榆瞪大眼:“这是我的。”   隋钦哼笑一声,两根指头转过小圆镜,瞥见背面是个染着橘粉色头发的男人照片头像。   他貌似在学校门口的书店杂志摊上见过,不少女生的校园卡上也贴着这个男人的贴纸。   林白榆看出他的打量。   “我还要用的。”她怕他真拿走了。   她长得乖,人和声音一样,温声细语,听着就很舒服,是个人都能听出一种没有经历过挫折的感觉。   秦北北也扭过头来,只以为这是新同桌喜欢的爱豆的周边,“女孩子的小镜子,你要干什么,这是偶像收藏品。”   虽然是她误会了,但林白榆觉得这个借口很好用,点头:“对。”   “那就不要乱看。”   隋钦掀了掀眼皮,并起手指,扔出去,甩卡牌似的。   林白榆捧住小圆镜,谁知道刚才就看了下,还被抓到了,没想到他还不准别人看。   “不乱看。”她保证。   转过身,秦北北靠过来,“你也追星啊?”   林白榆还没回答,她又说:“你别害怕,虽然隋钦看起来凶巴巴的,不近人情,打架也很凶,但他挺好说话的。”   林白榆迟疑:“……是吗?”   综合两次对话,她都觉得隋钦不怎么好说话。   不过有问必答倒是真的。   后面传出来一声冷笑。   后排原本就是差生聚集地,虽然夹杂着几个好学生,但基本上也打成一片。   “偷看被抓包。”   “转学生这才一来就看上阿钦,也太没意思了吧,没天理啊,多看看我们也行啊。”   “麻烦你有点自知之明。”   “说我,你不想?”   托隋钦的福,一班门口路过的女生都比其他班级多几倍,但是他们一点也不快乐。   因为谁都知道她们的目标不是自己。   方云旗看了半天,再次下结论:林白榆一定是对隋钦一见钟情,不然怎么会偷看!   -   上午前两节课是英语课。   似乎每个学校的英语老师都是时尚且不缺钱的,八中的英语老师也是,穿着件连衣裙,棕色长卷发。   她才踏进教室,就忽然开口:“忘了,方云旗,去办公室把我小蜜蜂拿来。”   方云旗心不甘情不愿:“哦……”   秦北北从桌肚里拿出震动不停的手机,她直接挂了,回了两个字过去:【拜拜。】   丰南八中又多了一个被甩的男生。   林白榆之前在国际学校上课,英语是她最擅长的科目,对于八中的进度,游刃有余。   不过她习惯了认真听课。   从隋钦的角度,她正认真地听着老师讲课,马尾扎起后露出来的细白脖颈,有碎发丝落在上面。   他转了转笔,低下头。   拿出了另外一本书。   方云旗和人偷偷用手机聊了会儿,扔纸条过去:【阿钦,月底和七中的篮球赛去不去?】   纸团回来后,只有两个字。   【不去。】   和他丑不拉几的字对比,这个可以当做范文。   好在方云旗已经习惯了这种对比惨烈,挠了挠头,写完又扔过去:【哥,你真撂挑子不干啦?上次就输了。】   七中和八中是丰南离得最近的两所高中,什么都很接近,基本上可以算做是竞争对手。   比如什么联考这次八中是第一,下次可能是七中了。   在前两年的时间里,一直独占鳌头的是八中的校篮球队,但在上学期最后一次比赛前,隋钦没参加。   没有任何理由。   那次比赛,八中输了。   七中一下子洗刷了之前的屈辱,不仅炫耀,还到八中的贴吧里吹,这次也是来势汹汹。   方云旗这次没再得到隋钦的回复。   -   林白榆在八中的第一天过得很舒适,同学都很好,秦北北属于最热情的一个。   下课时,她还夸道:“你皮肤真好,平时涂什么啊?”   林白榆说:“就最普通的。”   她压低声音:“有时候会偷偷用我妈妈的。”   林白榆有点不好意思,眼眸里却露出狡黠。   隋钦的眸光落到她的身上。   “我以前也是!”秦北北仿佛找到了知音,“真羡慕你,摸起来好舒服,你会化妆吗?”   “要不是八中不准染发,我就去染头发了,上个月别班有个剪了很酷发型的男生,结果被教导主任用推子剃了,现在是劳改犯发型,还没长出来呢。”   林白榆想了下那是什么发型。   秦北北分享了自己的化妆经验:“好看的人什么发型都好看的,比如你后桌。”   后桌的男生早就不在教室里了。   每节课下课,隋钦和方云旗他们都会消失。   不过林白榆承认秦北北的话,“你的脸型适合短发,也适合浅色,那些漫画里的发色。”   秦北北:“你怎么这么肯定?”   林白榆弯唇:“我学了画画,色彩方面比较敏锐。”   “真厉害,我可没时间学兴趣爱好。”   “上八中了,我就只能周末去上画画课了。”   林白榆从小学开始学画画,一开始是素描,后来是水彩,高中之后开始转向油画。   每个老师都夸她十分有天赋,她也参加过不少比赛,不是第一就是第二。   说来也是巧,林白榆之前的油画老师也被邀请到了丰南市的一所艺术学院。   上个月他重新开了画室,她这个月可以直接去上课。   一想到没有讨厌的人在,林白榆就高兴不少。   在梦里那个苦情剧里,“林白榆”在父母去世后就没有再接触过画画,因为大伯一家不可能支付高昂的费用。   更别说后来眼睛不好,成了瞎子。   其实这几天林白榆都没有再做那个匪夷所思的梦,但她怎么都忘不了那些片段。   就好像自己真实经历过一样。   -   因为家离得近,林白榆是走读的。   她回到家时,柳芳问:“怎么样,和新同学相处得?”   林白榆舀了勺粉蒸肉,“都挺好的。”   柳芳说:“今天张老师联系我了,我跟他说你周末过去上课,本来我是不同意你高三了还学画画的,影响学习。”   不过,张老师说女儿天赋好。   单亲妈妈柳芳之前一直因为离异的事情饱受非议,虽然是和平分开,但外人总是会多说。   女儿一直是“别人家的孩子”,她很骄傲。   “不能耽误学习知道吗?”柳芳说。   “知道的,放心吧。”林白榆点头。   柳芳把张老师的电话给了她,吃过饭,她打电话过去时是张老师的妻子接的:“就在明艺北门,你一过来就能看到。”   明艺是张老师入职的艺术学院。   林白榆搜索了一下明艺,意外地发现,它和南槐街也就是差着两条街的距离。   她收起手机,提前去了学校。   现在八中实行的还是夏季作息表,下午两点四十上课,但班主任要求提前二十分钟到,上自习。   中午午休的人很多,提前来的只有几个,都是闷声做题的,一直到两点十分左右,才有一半人来。   林白榆正写试卷,后窗被从外面推开。   “他还没来啊。”一个女生失望开口。   “你把东西放他桌上,反正有署名,到时候一看不就知道是你送的。”旁边朋友怂恿。   女生探头进来,看见林白榆。   也许是她坐的位置特殊,有那么一瞬间,林白榆能感觉到她的目光带着审视。   “欸隋钦来了。”朋友碰她。   可惜的是,隋钦走的是前门。   他路过自己身边的时候,林白榆也是这一刻才发现他怎么那么高,那天晚上她都没注意。   窗外的女生脸红,声音也弱了几分,叫人也不怎么能听见。   她目光转向林白榆,提起小蛋糕放在窗台上,“同学,帮我把这个放到隋钦的桌上可以吗?”   女生双手合十:“拜托拜托。”   被透明壳包起来的小蛋糕很精致,芝士打底,上面嵌了几颗栗子,看上去就很诱人。   在外面贴着张粉色的便利贴,写着一行字和一串数字和字母,看起来像是微信号。   林白榆看到的第一反应是,他不吃芝士。   她在梦里见过的“隋钦”对芝士过敏。   这个片段她记得很清楚,因为是她不知道,是她想喝奶茶,那时候奶茶流行堆叠很高的芝士。   她不知道他过敏,让他也喝了。   她问:“怎么样?喜欢这味道吗?”   “隋钦”尝了口,跟她说:“喜欢。”   然后当天晚上,医生过来她才知道,就那一口,他就过敏了,他也不告诉她。   隋钦告诉她:“你喜欢的,我都喜欢。”   现实里,在一周之前,十七岁的林白榆青春美好,唯一的苦恼大概是追求自己的人太多,她都不喜欢。   结果在梦里和人那样暧昧。   林白榆叹了口气,回过神。   他俩又不是同一个人。   -   后排的男生们吹着口哨,挤眉弄眼,外面的两个女生都不好意思起来,小声催促。   林白榆也没觉得有什么,伸手过去拿。   “你试试。”身后懒散的声音响起。   虽然只有简短的三个字,林白榆愣是听出来一种威胁感,下意识收回了手。   她回头,隋钦靠在椅子上,一本书摊开挡住他的脸。   从林白榆这个角度,能看见他优越的下颌线,还有仰起的脖颈处凸起的喉结。   很惹眼。   她这时候才发现,隋钦的喉结边竟然有颗痣。   怪性感的。   方云旗和另一个男生勾肩搭背,笑嘻嘻的:“按照阿钦的处理方式,你拿了你觉得自己吃了。”   “就是就是。”   “不过进我们嘴里也行。”   “上次那个草莓蛋糕就很好吃。”   他们说话间,女生已经提着蛋糕跑了。   秦北北也插了一嘴:“你们就知道不吃白不吃,人家是送给你们的吗,还点评起来了?”   男生们一脸委屈:“那阿钦不吃,不能怪我们啊,总不能扔了吧,浪费粮食不可取。”   “就是就是。”   方云旗和齐统一唱一和。   从他们的对话里,林白榆也提炼出不少信息,比如隋钦的爱慕者不少,外校都有。   送的东西不少,有正好隋钦在,被拒绝的。   有趁着他不在,硬塞的,就被后排的男生们解决了。   林白榆想起国庆节假期那晚,隋家都不给隋钦吃晚饭的画面,很意外。   他是怎么生存到现在的?   一个还没满十八岁的少年,林白榆很难想象饱一顿饿一顿。   即使梦里的她这个时期也是吃得不差,毕竟要上电视采访,上镜脸色不好肯定会被发现,在她能赚捐款的那些年里,大伯还是知道舍小钱养她的。   方云旗还在和齐统聊着刚才的话题。   “她们送也不打听好阿钦的喜好,追人都不上心,还有人送芝士蛋糕。”   “上次九中是不是有人送了花?”   林白榆问:“芝士怎么了?”   齐统顺口回:“阿钦不吃芝士。”   林白榆试探猜道:“过敏?”   方云旗惊得哇哇乱叫:“靠!这你都知道?”   被证实的那一刻,林白榆大脑当机。   而方云旗早已经转过头,捣捣睡觉的隋钦,“听听,是不是很用心?”   隋钦没搭理他,顺手把脸上挡着的书拿下来,撂了过去。   齐统一把扒开挡事的方云旗,不可置信:“什么,什么,不要告诉我转学生也是……”   他欲言又止。   隋钦漫不经心地压下下巴,正着脸,从林白榆的脸上扫过去。   “是吧。”   他们不知道他回答的是哪个问题。   作者有话说:   隋钦:别爱我,没结果   后来的隋钦:只能爱我   本章200个红包~营养液可以投一投宝贝们   *   感谢在2022-06-15 22:07:29~2022-06-16 22:28: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步西岸娶我、MY 2瓶;贺缇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章   隋钦的目光只在林白榆的脸上停了一瞬。   一个突然出现在他身边的女生,过多的关注,无非是冲着他这张脸的,没有别的可能。   这种情况,他已经习惯。   比起别人,她可能知道得更多点,也见识到了他的另一面。   很快,她就会因为害怕和厌恶而离开。   人都是这样的,不会有例外。   方云旗接了书,又被齐统扒拉开,好不容易才坐好,又听到隋钦的回答。   像是回答他,也像是回答齐统。   “是不是,是不是。”他拍了下齐统,转向林白榆,“林同学,你是真的厉害,怎么打听的?”   又是追到家门口,又是转学到同班。   现在连芝士过敏这种兄弟们才知道的信息都晓得了。   林白榆压下心跳,“猜的。”   方云旗不信:“这都能猜到,我怎么猜不到。”   林白榆慢吞吞道:“我认识一个人,他也不吃芝士,因为过敏,所以我就顺口问了。”   她这脸很有说服力。   再说,她说得也是真的。   齐统失望地哦了声:“这么巧啊。”   林白榆瞄了隋钦一眼,“是蛮巧的。”   方云旗还想再问什么,秦北北已经把林白榆拉了回去:“上自习了,胡扯什么呢。”   他捣捣隋钦,“阿钦,你觉得是真的假的?”   隋钦翻开书,“真的。”   他能看出她的惊诧与紧张。   但没看出撒谎。   方云旗说:“也太巧了吧,有追到你家门口的前科在,我怎么觉得这话也像是借口。”   听得齐统来了八卦的心,询问自己错过的消息,两个人嘀嘀咕咕,直到教室里安静下来。   -   八中每个月都会有一次月考,林白榆转学没赶上国庆节前的九月月考。   一班的月考成绩今天刚出来,秦北北从前面掉到了中段。   虽然说要自习,但林白榆看出来她心思不在书上。   她自己也不太能自习得下去。   随口一问,没想到撞上真的答案。   林白榆从包里掏出来随身携带的小本子,巴掌大,翻开一页,上面写的是南槐街54号。   这是她前几天做梦之后记下来的。   第二页后写着隋钦的名字。   然后是一行字:【相同点1:声音】   其实也不是相同,但少年音与青年音,有一点点的差别也算正常,本质是同一个声音。   林白榆在下面添上一行新的内容。   【相同点2:芝士过敏】   末了,林白榆又写了四个字。   【喉结有痣】   这个就没有相同点与不相同了,因为梦里的她是个瞎子,看不到隋钦的喉结有没有痣。   单纯是她想记。   写完,林白榆把本子又塞回包里。   一个梦和现实渐渐融合,其实是件很奇妙的事,她之前在家看了不少电影,电影的脑洞也没有过这种情况。   -   接下来的一天,林白榆都没再打探信息。   而在同时,那两个女生一起离开后,高三一班的新转学生长得很漂亮的消息也在学校里传开。   不少男生来回路过一班,想看看长什么样。   林白榆下课后很少出去,但到新地方,刚交到新朋友,女孩子上厕所都是要一起的。   洗手台前的女孩子正在议论。   “……叫林白榆?”   “长得好漂亮啊,你说那个红痣是不是自己化妆的?”   “胳膊也细细的,就是我看不到腿,唉真羡慕。”   “她和秦北北同桌,哦,高二三班有个男生上午在哭呢,听说被她甩了。”   “我觉得她比秦北北漂亮呢。”   秦北北看看林白榆,“是比我好。”   才坐了一天的同桌,她就觉得林白榆这张脸是真好,一点也不让人嫉妒,招人疼。   一看就是千娇百宠长大的。   早恋都不会的那种。   林白榆没想到出来上个厕所都能听到有人讨论自己。   她从小到大,周围人包括同学都很友好,很少有带恶意的,因为眉心的红痣,受到的注目不少。   几岁的时候,她甚至被街道拉去参加活动,就当个小仙女,婆婆都不用再点一次。   “你谈恋爱了?”林白榆小声问。   “你没有啊?”秦北北反问。   两个人进了厕所后,洗手台前的女生们立刻闭上了嘴。   -   回到教室后,林白榆坐下来前看了眼隋钦的桌子,不说乱,但也不整齐,书一摞。   后两节课是物理课,刚刚发下来月考的试卷摊在桌面上,大大的66分。   物理满分110分,他正好及格。   据林白榆所知,上午发的英语和语文试卷,隋钦的两门科目也是刚及格。   考得这么准的,她还是头一次见,一门科目可以说是巧合,几门都是刚及格,就不太像偶然了。   方云旗啧啧出声。   “看到没,66,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今晚你请客。”   “阿钦真是全年级最稳的男人。”   隋钦拎着试卷看了眼,又压回了桌上。   齐统长叹一口气:“多考一分呗,哥你怎么每次都卡着及格线,你知不知道大家都说你是等着高考闪瞎我们的眼睛。”   其实高三一班的老师们也是这么想的。   林白榆竖起耳朵。   隋钦看见她微微转了点头,一看就是在听。   他挑了下眉,只回了三个字:“想多了。”   -   八中对于学生不强制住宿,每天晚上四节晚自习,走读的学生不需要上最后一节晚自习。 第三节 晚自习一结束,林白榆就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教室里和她一样的同学不在少数,空荡了一小半。   该写的作业在晚自习已经写得差不多,林白榆拿了两本《小题狂练》就打算离开。   她后排四五个男生都勾肩搭背地离开了座位。   “这个月人少了不少啊。”   “得换了。”   “换啥啊?”   林白榆好奇:“他们也是走读?”   秦北北正对着小镜子照自己,听见问题,随口回答:“是啊,估计去打工了吧。”   她收了镜子,拎着包就要出去:“我先走了,明天见。”   林白榆走出教室,看见刚到走廊尽头的男生们,他们追逃打闹,她在之中看见了隋钦。   白天上学,晚上打工。   这是她从来没有经历过的生活,无论是梦里还是梦外。   林白榆回到家里还在想隋钦的事。   上次杂货店的王婶和她说他们虐待隋钦,后来她亲眼见到那个阿姨不给隋钦饭吃。   那天晚上他是只喝了一罐可乐,还是自己买了东西吃?   林白榆一晚上都在想这件事,因为那个与现实相反的梦,南槐街54号的隋钦像是代替她活在那里。   除了他,南槐街的其他人都与梦里一模一样。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十一点半时,林白榆已经躺在柔软的大床上,陷入了梦境里。   -   “十一点半了,人少了好多。”   方云旗和齐统坐在台阶上,看着明艺的北门:“今天提前下班,国庆节过后,天怎么凉得这么快。”   隋钦将钥匙塞进兜里,直起身。   “回去了,明天还要上课。”   夜里的南槐街漆黑一片,这条路走了几年,他不用灯,借着月色都能找到54号在哪。   门当然是锁着的。   隋钦从边上翻墙进去,主卧的黄红英和隋有志早就睡着,而次卧里还亮着灯,想必是黄泽在玩游戏。   虽然是独生子,但是黄泽和黄红英姓。   “上啊!上啊!”   “艹你们怎么这么垃圾!”   一连串的脏话过后,是砸键盘的声音。   厨房里也是空的。   隋钦不论是早回还是晚回,隋家都不会给他留饭。   饿的次数多久,就会自己找吃的了。   他面不改色,接了冷水洗漱,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房间原本是杂物间,当然,现在也是,除了一张床以外,堆积的都不是他的东西,连张桌子也没有。   -   第二天早上,隋钦没在早读课时间迟到。   他还是吃面包,嘴巴明明那么漂亮,却三两下就吃光了。   隋钦一抬头,就捕捉到林白榆惊诧的目光。   林白榆的眼睛蓦地睁大了一点,张了张嘴,蹦出一句话:“……你要不要喝水?”   这么干巴巴地吃,不噎吗?   她递过去自己的水杯。   隋钦眼皮撩起,在林白榆以为他会拒绝的时候,他竟然伸手接了过去,仰头往嘴里灌。   没接触,杯口和他的嘴巴隔了一个拳头的距离。   水流像瀑布一样流进他的嘴巴里,也有一点点从边上溅开,从下颌流进了锁骨里。   林白榆看着男生的喉结随着吞咽上下滚动,边上那颗小痣也跟着上上下下。   想摸。   冒出这个想法后,林白榆的耳朵热了一下。   “谢了。”   隋钦习惯性要直接撂回去,出手时想起来不是方云旗,用手推到了桌的边缘处。   看见她微红的耳朵,他眯了眯眼。   喝她的水,她都能害羞?   林白榆本想问他晚上打什么工,但班主任从后门窗口出现,她连忙转身回去背《蜀道难》了。   连着几天下来,她大概知道隋钦在整个八中很出名,除了门门及格的成绩,还有他的脸。   再就是篮球队的第一名。   不过他现在已经退出篮球队了。   林白榆每天早上都能看到隋钦叼着面包,种类基本没变过,是面包店里最便宜的吐司。   没有其他的辅食,比如牛奶什么的。   念及他家里的情况,吃这个也不意外了。   但在人群里,林白榆还是会第一个看见隋钦。   他在混乱里野蛮生长,依旧如此耀眼。   林白榆都有点不是滋味。   托那个苦情剧的梦,住在南槐街的瞎子“林白榆”,她总觉得和现实割裂,像隋钦在过她的日子。   梦怎么可能会是真的呢。   隋钦坐在她的后面,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她偶尔看自己的目光,都很奇怪。   -   就算是讲解最慢的数学试卷,月考的试卷也在三天内全部都讲解结束,再度进入一轮复习中。   这天上午第二节 课后,课上到一半,隋钦和方云旗被叫了出去,但十来分钟后,方云旗回来了,隋钦却没有回来。   “艹怎么有这么贱的人啊!”   “这都能瞎说?”   方云旗骂骂咧咧的,还是被进来的英语老师说了两句才勉强按压住,频频往外望。   林白榆直觉和隋钦有关。   她扔了张纸条过去询问。   不多时,方云旗给了回复。   有个女人上节课来了学校,要给自己儿子讨公道,已经在办公室里闹了好几十分钟。   “关键是,这大婶讨公道也讨错人了啊,算起来,还是我们帮了那小子呢!你那天不都看到了!怎么我作证就不行?歧视我吗?”   林白榆恍然。   是国庆假期那天。   那天,她都看见小男生摇头了,也跟着另外一伙人离开,隋钦不太可能倒回去勒索他。   下课后,隋钦还是没回来,但是只要走到办公室外面就能听见女人尖锐的大嗓门。   “你们学校的学生,你们怎么处理,我告诉你,我儿子是来上学的,不是来受欺负的!”   “钱就算还了,我也要问问你们这学校是干什么的!这在学校就开始勒索抢劫了,出社会了还得了?”   几秒后,隋钦的嗓音响起。   “说了不是我。”   女人立即回道:“我儿子亲口说的,还能说错了?”   老师在一旁安抚:“这位家长您冷静一点,说不定里面是有什么误会……”   “我怎么冷静,我儿子拿来买资料的钱一毛钱都没了,还被打得在医院躺了两天,他倒好——”   办公室的门是被关着的,围观了一堆人。   方云旗已经握着拳头打算冲进去,没想到,有人动作比他还快。   “不是他!”   少女的声音自门外闯入,里面的老师们全都看了过来。   林白榆用了不小的力气,门撞上墙,咣当一声。   隋钦转过头,刚好看见林白榆被她自己弄出来的声响惊到,动弹了两下的耳朵。   少女故意板正的脸上仿佛写着几个字:我是证人,听我发言。   “……”   他别过脸去。 第6章   贸然闯入一个学生,办公室内安静了片刻。   一班的班主任叫陶书翠,是个很柔和的性格,这会儿也因为劝解急得脖子都红了。   听见她的声音,陶书翠虽然猜是在回答这件事,但还是询问:“林同学,你是有什么事吗?”   林白榆看了眼隋钦。   男生手插在校服口袋里,从头到尾只回答了那句“说了不是我”,对于其它情况似乎并不想过多解释。   其实,至少她就有感觉。   隋钦好像对很多东西都不在意,他对这个世界似乎并没有什么眷恋,一般人被诬赖,肯定会据理力争,他没有。   就好像被误解,他也不在意。   但林白榆不想见到这样。   不管是出自于最普通的善良,还是因为他和梦里的“隋钦”可能是同一人,她都无法放任这种局面。   “我可能算是证人?”林白榆转向班主任,“我想问问这位阿姨,进医院是哪个时间发生的事。”   女人挑剔的目光在她脸上转了圈,啐了口:“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互相作伪证啊?”   林白榆不急不慢:“那您报警了吗?”   当然没有,否则今天过来的就不止她一个人了。   林白榆继续说:“我这星期刚转学过来,和他不算熟悉,您也不用担心我维护他做假证。”   “如果是十月三号那天发生的事,我大概是知道的。”   另一个当事人不在这,她也不太清楚具体情况,只能靠推测。   陶书翠立刻扭头,“孙成妈妈,你是说了三号吧?”   女人有些犹疑。   “你在哪儿看到的?”   “南槐街附近。”   “几点?”   林白榆瞥了眼沉默的隋钦,“那天七点多以后,您儿子是和一群混混离开的,染着黄头发。”   她一字一句道:“不管您儿子是认错了人,还是不记得打他的人长什么样,我可以帮忙回忆一下。”   隋钦侧眸。   她今天这幅样子,和她上次在他面前认真问“你有没有在梦里见过我”有些像。   他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唇线轻扯。   孙成妈妈当然还没听出来,“你真见到了?你怎么帮忙?”   陶书翠松了口气,隋钦这个学生平时很少会说家里的情况,但她是班主任,还是知道一些的。   说他是问题学生,也不是。   说不是吧,有时候他也会被告状。   今天被孙成妈妈找上门,她也很头疼,很怕这件事是真的,但隋钦说不是,她心里是相信的。   -   方云旗今天本来来作证,结果倒好,孙成妈妈说他也是其中围观的一员,被陶书翠拦着让他回去上课了。   办公室门大开着,老师们都顾不得去关门。   方云旗和齐统扒在门口。   “新同学怎么见到的?”   “那天她在现场。”   “她长这样子,一看就是最有说服力的证人。”   围观同学议论纷纷。   孙成妈妈的确是因为林白榆看着像个好学生,心里抵触感不强,“那你说说。”   林白榆摇头,“我描述了您也不知道吧。”   她转向陶书翠,“老师,可以给我一支笔和纸吗?”   陶书翠问:“要笔做什么?什么笔?什么纸?”   “铅笔和白纸……”林白榆抿唇浅浅一笑。   还没等她开口,孙成妈妈先不耐烦起来:“你干什么?”   林白榆声音柔柔的:“我让您见见对方是谁。”   她在画画方面的天赋是被老师称赞过的,只是因为每一项都只学了几年,没有过多深入死磕。   素描一幅自己见过的人,很简单,只是花时间。   陶书翠还从来没见过这种,从笔筒里抓出来好几支笔递给她,又不经意看见办公室门口的围观学生。   她蹬蹬蹬过去,“都看什么,不要上课吗?”   办公室门“砰”一声关上。   “卧槽。”回过神来的方云旗和齐统直接跑到窗户那边,挤在玻璃面前看。   一个办公室里有四个班的班主任,还有几位任课老师,这会儿除了不在办公室的两个老师,其他人都在看。   隋钦的眼皮一掀,瞥见少女纤细的手臂,皮肤细腻,一丝瑕疵也看不见。   他蓦地想起自己胳膊上几天前的结痂,还有以前留下来的一道疤痕,烦躁地揉了下脸。   “我有学画画,您要是不嫌浪费时间,就稍等片刻。”   林白榆没有细心素描,毕竟时间紧迫。   孙成妈妈狐疑地在那观察,陶书翠温声细语地解释,反而是一开始被斥责的隋钦,此刻游离在世界之外。   -   原本这个课间时间是上午最长的,足足有二十分钟,做眼保健操的时间,现在上课铃响了。   门外的学生磨磨蹭蹭,最终还是要回去上课。   就连其他科的老师看着坐在陶书翠的椅子上专心画画的少女,都有点想看后续。   隋钦抿着唇看着办公桌前的少女。   她低着头,没什么表情,握着笔在白纸上一笔一划,马尾偶尔会从肩膀后垂落。   陶书翠叫了声:“方云旗,你进来。”   方云旗立刻大步踏进去,如长颈鹿一般抻着脖子张望林白榆手上的白纸,只可惜角度问题,见不到。   不知过了多久,林白榆终于简略地将当时把那个男生揽在怀里的黄毛画了出来。   她一抬头,对上几双灼灼的目光,以及隋钦漆黑的视线,耳朵微微发热。   林白榆抬起下巴,捏着纸。   “我最后见到您儿子,他被他拽走了。”   白纸呈现在众人面前,纸上的人五官清晰,就连嘴角下的胎记都被画了出来。   陶书翠和其余老师露出惊叹的目光。   孙成妈妈凑近看,嘴巴也不由自主地张开。   林白榆问:“隋钦,你见过他,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隋钦的目光投过去。   有那么一瞬间,他冒出来的想法是——那样丑陋的一张脸,有什么资格在她白皙的手下画出。   “没有。”   少年的音色很低。   陶书翠和孙成母亲都转过去。   方云旗瞪大了眼,从来没想过还有这招,立刻道:“你儿子那晚就和他在一起!还被威胁了!说了你们还不信!”   南槐街尾没有监控,所以那天的打架根本拍不到,只要没人承认,就没人知道。   而且,那个找茬的黄毛,他和隋钦也只是在打工地方见过,并不知道名字。   孙成妈妈想起儿子被送进医院时的惨状,看林白榆这张画出来,也不是胡编乱造。   她涂了口红的嘴唇一张:“我回去问问,要是不是,我还是会再来学校的!”   陶书翠送走她,又回过头看自己的学生,只觉得神奇。   她最怕的就是家长来闹,本来孙成妈妈吵了半天,劝了半天,反而越暴躁。   林白榆这个女生,生得乖巧,看到她就会不自觉地宁静下来,好似有平复人心情的作用。   陶书翠露出笑容:“你们先回去上课,后面有什么情况,我会叫你们的。”   走出办公室,方云旗就压不住嘴角:“林同学你也太厉害了,这都能画出来!”   林白榆说:“这不难。”   警方那些侧写师才是真正的高技术呢。   她偏了下脸,“隋钦,你为什么不解释?”   隋钦校服外套的衣襟不知什么时候微微敞开,露出锁骨上方的冷白色皮肤。   “解释什么?”他反问。   “说那个男的……”   “我没见到。”   少年面无表情。   方云旗出声:“阿钦后来回家了,没见到呢!我也没见到!但就是不是我们!操怎么倒霉事都让我们遇上了。”   林白榆了然。   只不过,她还是觉得隋钦这种过于沉默,或者说只回答有用信息,但普通人又不会去多想,就容易误解。好在她那天见到了。   要是她那天用手机拍下来,可能更快。   “我离开南槐街的时候看见的,不过当时没注意,坐车的时候一闪而过……”   -   三个人进教室时,吸引了无数目光。   秦北北拿书挡住脸,“没事吧,去了这么久?”   林白榆也挡着脸,和她说悄悄话:“我估计应该是没问题了,要有也是报警的事。”   秦北北点点头。   这节课他们都只上了一半。   和一班这边不同,外班那里大多数人都只知道前面孙成妈妈来吵闹,现在流传出去的是另外一个版本。   而在一班,下课后,不用别人多问,方云旗已经自发地开始宣传。   他仿佛一个古代的说书人,不知道用了谁的笔盒,往课桌上一拍,发出清脆声音。   “你们不知道新同学多酷!一进去三两句把那阿姨说得无话可说,然后又从老班手里要了支笔,老班都没问什么,直接就给了,然后新同学唰唰唰地就开始动。”   “哎,你们猜是干什么?”他卖关子。   其他人很给面子地附和:“写小作文?”   “写那个人的电话?”   “……”   就连一向不爱搭理男生热闹的秦北北也加入话题:“难道是写有什么特点?”   齐统催促道:“你他妈能不能说快点?”   方云旗嘿嘿一笑:“就跟电视剧里演的一样,把罪魁祸首给画了出来,一模一样!”   他学林白榆的姿势递出纸,模仿她的话。   其他人就“哇”出来。   林白榆:“……”   忽然变成了喜剧,怎么回事。   她不出意外又成了视线焦点。   秦北北饶有兴趣地扭过头,短发飞扬起:“原来画画还能这么用,早知道我也去学了。”   “我的同桌是个隐藏的大人物。”   尬到了。   林白榆一开始还觉得好玩,后来干脆拿书挡住脑袋。   她整个人靠在椅背上,微微往后仰,脑袋上扎起的马尾落在了隋钦的桌上。   乌黑的发丝在书本上划过。   隋钦修长的指关节搭在课本边缘,食指的指腹拂过,很顺滑,像丝缎。   预备铃忽然响了。   马尾的主人拿下挡脸的书,直起身,被指头压住的头发从他的指腹下滑过,消失在课本上。   她丝毫没有察觉到,她的后桌做了什么。   林白榆仰了时间太久,脖子都有点难受,因为惯性又跌了回去,后脑勺撞上一片柔软。   教室里的风扇在天花板上转着。   林白榆脑袋仰躺着,对上的是隋钦黑沉的目光,如湖水般。   他的眼尾微微上挑,露出另一层。   原来他是双眼皮!   林白榆之前只注重他是丹凤眼,以为是单眼皮,这个角度倒着看,看到了不太明显的内双。   很漂亮。   隋钦清晰地看见她瓷白的小脸,睁大的杏眼,干干净净,澄净的眼瞳里映出自己的脸。   少年的轮廓冷硬,已经逼近成年后的模样,可无人知晓。   “起来。”他说。   林白榆喃喃:“噢……”   她再度抬头,这回有了准备。看见前面的黑板,飞速地扭过头,瞥见隋钦刚收回去的手,手腕的痂已经凝固。   显而易见,他刚刚用手垫着她的脑袋。   林白榆冒出来一句话:“疼吗?”   隋钦轻飘飘道:“转回去。”   他心想,这有什么好疼的,有点无语。   林白榆哦了声,倒是听话地转了回去。   预备铃响后再过三分钟才是上课铃,但高三管得严,基本这时候就要开始等着上课。   方云旗意犹未尽地说完,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   来不及目睹刚才的一幕,趁老师还没来,勾着课桌,身体和椅子一起歪向过道另一边这里。   “阿钦,我觉得林同学真挺好的,又聪明又漂亮,还会画画,而且还帮了你呢,又对你一见钟情。”   怕林白榆听见,他小声:“要不你考虑一下?”   隋钦头也没抬。   方云旗不罢休:“哥你别不吱声啊,听见没?”   隋钦:“没。”   **   “我无趣,   我卑劣,   我活该孤独。”   作者有话说:   隋·注孤生·钦   我以前上学就很讨厌预备铃,下课时间少了三分钟呢,老师再一拖堂,嚯   *   感谢在2022-06-17 21:09:35~2022-06-18 22:47: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好好学习 10瓶;一条晴彦的绯闻女友. 4瓶;张鱼小丸子 3瓶;步西岸娶我、拾易、MY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章   方云旗得了一个“没”字,翘起大拇指。   老师正好进门,看他半边身体都在过道上方,眼神立刻就锐利了起来,他不敢再说。   中午时分,隋钦和方云旗他们一离开教室,就受到了不小的关注,进入食堂之后更明显。   全都是避着他们的耳朵小声讨论的。   方云旗一开始还以为是因为篮球队的事儿,毕竟月底就要开始和七中打比赛。   等打菜的时候听见是关于打劫同学,立刻表情就不善了起来:“还校友呢,都不如新同学的信任。”   “吃你的饭。”隋钦径直端着餐盘坐下。   丰南几个高中里,八中的食堂比较有名,便宜而且实惠,比外面的小饭馆都好吃。   除了因阿姨们偶尔过分手抖而倒霉的个别学生。   隋钦除非必要,基本都是在这边吃的。   齐统感慨:“这都几天了,都没见林同学来食堂里吃过,家离得近真幸福啊。”   他和方云旗都是县里初中考进来的,在这里成了中等生,寄住在市里的亲戚家,总是不如自己家自在的。   方云旗随口说:“新同学跟个仙女似的,手机都是最新款,来吃食堂不太可能。”   “她脸上那颗痣真漂亮。”   “看过老版《西游记》吧,我奶奶天天看,里面的嫦娥仙子就这样。”   “新同学的比较圆呢,看着很仙,更像那个谁?”   “那个谁是哪个啊?”   “就是那个,我记不起来了!”   小观音。   隋钦哼笑了声。   方云旗转向他,“阿钦,你知道那个谁吗?”   隋钦适闲道:“不知道。”   于是这个话题很快略过去。   -   丰南几个高中的作息时间都不相同,八中的时间较为开明,周六上午第三节 课之后就是周末时间。   次日,孙成妈妈没到学校来。   陶书翠之前让她留了电话,直接打电话过去询问。   孙成妈妈这会儿被自己儿子气到了,语气虽然不好,但还是道了歉:“不好意思啊老师,是我弄错了。”   十月三号那天晚上,孙成说在外面吃过了,带着伤回家,她和老公是第二天才看到的伤。   一开始孙成说是摔的,一问之下才说是被抢了钱。   正好之前有一次孙成妈妈来学校接他,见到他和隋钦走一块,隋钦表情不怎么好,加上脸上还带伤。   支支吾吾里,孙成默认了妈妈的推测。   昨天拿着画回去后,孙成果然哭着说了,自己一整年里都被人勒索。   虽然孙成妈妈没有仔细说,但陶书翠都听出来了和隋钦无关。   他很无语,“孙成妈妈,您不用和我道歉,应该和隋同学道歉。”   孙成妈妈打个哈哈过去了。   陶书翠摇了摇头。   很多家长都这样,误会了就当自己没做过,和学生道歉,就跟要了命似的。   二班班主任夸道:“你们班那个转学生,还真是冷静。”   陶书翠忍不住笑:“她成绩也很好呢。”   “怎么没到我班上来呢。”   “那你可别想了。”   得益于一班同学的宣传,加上本来各个班都有同学还联系以前高一分班而分开的同学,“隋钦清白”和“林白榆画画作证”两件事一起被传播开。   陶书翠找到隋钦,将孙成的事告诉他,以及孙成妈妈的抱歉——口头上的。   隋钦面色淡淡,“知道了。”   陶书翠叹了口气。   -   来八中的第一个周末,林白榆定好了周日下午去张老师的画室,那天吃过饭后她就带着东西出了门。   明艺全称是明华艺术学院,正门是南门,北门这边比较热闹,商业街和小吃街都在。   林白榆在众多店家里搜寻了片刻,在小吃街的左上方二楼发现了“张扬画室”的牌子。   大概因为是刚到这边,所以学生没几个,互相都不认识。   林白榆坐下后,拿出了自己常用的工具。   旁边的是个戴眼镜的清秀男生,踟蹰片刻,过来搭话:“你也是明艺的?”   林白榆摇头,没说八中。   虽然她看着小,但大一和高三也差不了多久,所以人的第一反应很难会正确猜到。   门再度被推开,来人眼神转了圈,直接到了林白榆的右边,拖着椅子凑近。   “林白榆!真的是你啊?你怎么也来丰南了啊?”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林白榆捏着美工刀的手停下,抬头看过去:“张琴语?”   张琴语:“哟,没忘了我啊,你现在在哪儿上学呢,我在七中,你在不在?”   林白榆直接回:“不在。”   张琴语是个人来熟,就算她不怎么回,她自己一个人也能叽叽喳喳地说半天。   她是张扬的外甥女,自然而然在自己舅舅的画室里上课,以前和林白榆还在同一个班级。   林白榆是觉得她有点过于自来熟。   有时她的话多不分场合,尤其是在自己画画的时候,她一直在旁边碎碎念,很影响她。   说过几次,又会再犯。   今天之前,她还在庆幸远离了张琴语,没想到白高兴了。   “星星,你来真是太好了,我在这都没几个熟悉的人呢,以后咱们可以一起画画了。”   林白榆只笑不说话。   还好张琴语是在七中,这样自己的高中生活还能平静点。   张扬老师现在是明艺的老师,画室也开在明艺这边,所以新收的学生都是明艺的学生。   因为她的说话抛出了无数信息,画室里的人都知道了,她们俩还是高中生。   先前和林白榆搭话的男生也不由得放松了下来。   高中生啊,那很容易搭讪的嘛。   -   画室已经开课半个月时间,林白榆落后了课程,才得知,这回张扬要选两个学生的作品去参赛。   “你们下周的作业交上来后,我会把人选公开。”   他挑的学生都是有基础的,自然不用教那些繁琐的小知识。   “啊,那肯定是你了啊。”张琴语用画笔拍打着颜料盘,“星星。”   画室里其他人都看了过来。   林白榆垂下眼,“怎么可能,你想多了。”   “怎么不——”   “你的颜料调干了。”   张琴语闭嘴之后,林白榆才觉得画室里汇聚在自己身上的几道目光消失了。   五点多时,张扬说:“今天就到这里,下周记得交画。”   “白榆,你过来下。”   对自己的得意门生,张扬很是高兴她能继续来:“你这周记得好好画,这次的比赛最好不要错过。”   林白榆单独和他聊了会儿。   等她回来,发现张琴语还在画室里,磨磨蹭蹭,像是在等她,“舅舅和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   林白榆收拾东西,张琴语过来要挽住她的胳膊,刚巧美工刀还没收好,划到了她的左手食指。   血珠瞬间冒出来。   林白榆嘶了声。   “啊我不是故意的!”张琴语吓了一跳。   林白榆顾不得疼,立刻从包里掏出来创可贴,没来得及处理,直接包住伤口。   伤口很快就会消失。   一旦被张琴语看见,说不定自己得进实验室。   张琴语问:“要不要去医院?”   林白榆能感觉到疼痛在逐渐消失,“小伤口,不用。”   张琴语说:“是我不小心,我请客吧,正好你是不是还没来过明艺这边?”   这会儿外面已经渐渐昏暗下来。   “明艺这边的夜市小吃街有很多好吃的,你肯定没尝过,而且还有不少帅哥呢!”   林白榆今天来上课前就想过晚上在这边吃,没拒绝。   -   五点以后,明艺的学生会三三两两聚在北门外。   天色暗了以后,这里的灯牌开始亮起,摆摊的,门店的,宛如一个成熟的小夜市。   方云旗从外面进来,“外面要烤生蚝呢。”   “自己烤。”   狭小的水池边,穿白T的男生两指拧开水龙头,水流涌出来,他将左手伸进去。   血混着水流进下水道里。   隋钦收回手,看着食指上突然出现的一个小伤口,宛如刀割,他揉了下。   一点也不觉得疼。   齐统凑过来,“小龙虾咬的?”   隋钦瞥了眼。   齐统嘿嘿笑:“我瞎说的。”   男生抽了张纸擦干手,一点也没有解释伤口到底是怎么来的意思,“行了,去帮他。”   齐统:“好嘞。”   男生嘛,有点小伤口,连创可贴都不用。   -   北门外这会儿灯火通明。   张琴语拉着林白榆往小吃街里走,看见不远处几张小桌子,和刚进去的一道人影,亮了眼睛。   “吃那家!”   林白榆望过去,是烧烤。   “我不太喜欢吃烧烤。”   “尝尝。”张琴语不由分说得拽着她过去,“我请客,绝对是物有所值的,而且有惊喜。”   林白榆不太明白她这惊喜是什么。   等到店外,她觉得不是惊喜,而是惊吓。   因为她看见了方云旗和齐统。   张琴语带着林白榆坐在边缘的一张小方桌,两个矮小的凳子,浓郁的烤肉味弥漫着。   “你刚来不知道,这家店有个帅哥。”她压低音量,“这两个男生在,那个帅哥肯定也在。”   “听说是高中生,但是明艺不少女生都喜欢呢,你看,今天坐了好几桌女生。”   林白榆见到有个长发女生点完菜,拉住了齐统,水晶美甲在光下熠熠生辉。   “弟弟,叫你同学出来。”   “方云旗!”齐统叫。   “叫错人了。”另外两个女生笑了起来。   “他就是我同学。”   “是叫你另一个同学。”   齐统装模作样:“哦,另一个同学今天负伤了。”   张琴语趁机招手:“我们点好了!”   林白榆本想着等齐统过来问问隋钦是不是和他们一起在这打工,那几个女生也看了过来。   “有点好看。”   “不是我们学校的吧?”   “肯定不是。”   桌与桌之间的距离不大,林白榆能清楚地听见。   齐统看见林白榆,咦了声,很惊讶,笑嘻嘻问:“同学,想吃什么?”   张琴语出声:“叫那个帅哥来呀。”   “这个就行了。”林白榆随意指了几个,顺势问:“你们是在这里兼职吗?”   “啊对啊,你等等啊,马上来。”齐统一眼就看见了她食指上的创可贴:“受伤啦?”   “不小心划破了。”林白榆回。伤口肯定早就已经消失,只不过创可贴不能撕。   “这么巧,阿钦也是手破了,你俩受伤都一起,位置都一样,太巧了吧。”   “他也手破了?”   齐统随口:“不知道咋弄的。”   他看隋钦一点也不在意。   说不定真是被小龙虾夹的,不好意思说。   张琴语听着那句“你俩受伤都一起”,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林白榆看着他进去,还有方云旗在那边夹着生蚝,原来秦北北说他们打工是这个。   烧烤店很小,门店里只能坐两三桌,其他都在外面。   一道小门通进后面。   张琴语忽然惊道:“看!就是他!”   林白榆目光移过去。   逼仄忙碌的店里,隋钦穿着白t,多了丝恣意的味道,他走到冰柜前,从里面拎出一罐雪碧。   有水从修长的指骨上滴落。   他压根没看外面,仿佛不知道外面的一些女生是冲着他来的,神色淡然,侧脸清俊。   “我听他同学叫他钦哥,阿钦。”张琴语小声:“怎么样,这条小吃街最帅的男生。”   “可惜没人要到联系方式呢。”   林白榆心想,说不定是因为隋钦买不起手机?   她怎么看,都没看见隋钦手哪里破了。   世界真奇妙。   那个苦情剧似的梦里,她在挣扎求生,救她的“隋钦”却很富裕,支撑得起很多他想要做的事,比如研究、实验。   而梦外的隋钦,却要为生计打工。   “哎,他刚刚往这边看了眼!”张琴语立刻坐正:“我怎么样,我头发没乱吧?”   “没乱。”   “我今天运气也太好了吧!”   不知道齐统说了什么,方云旗从后面探出头来,看见林白榆,冲她挤眉弄眼。   林白榆笑了下回应,又看见隋钦背过去的身影。   他一点都没打招呼的意思。   “我去送。”方云旗自告奋勇:“她们点了喝的吗?”   齐统:“好像没。”   “肯定不能啤酒吧,要不可乐,还是橙汁?”方云旗钻出来,要出去,手里的盘子重了几分。   一瓶雪碧被放了上来。   男生骨节清晰的手指松开,食指指腹上有一个小裂口。   方云旗和齐统一起看过去。   隋钦下颌抬了下:“看什么。”   作者有话说:   这章发200个红包~   *   感谢在2022-06-18 22:47:41~2022-06-19 21:57: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姜晚笙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7773057 18瓶;柚挽 10瓶;岑苒 3瓶;木景橙、瀟藝、沈_困困不倦倦.、醬搽、MY、步西岸娶我、草莓奶樱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章   “没看什么。”方云旗眉毛一挑,绕开齐统走了。   张琴语从人进去后就一直朝着小店里面望,见出来的是方云旗,立刻露出失望的表情。   方云旗见多了,将盘子放下,然后又将雪碧拎到林白榆面前,“送的。”   因为今晚人有点多,所以他没和林白榆说什么话,就又被其他人叫走了。   回到烤架前,齐统问:“怎么样,仙女说了什么?”   方云旗:“谢谢。”   齐统哈哈大笑:“谢错人了,你说了是钦哥送的吗?”   方云旗眨眼,“没啊,她有朋友在,我没说。”   齐统正帮他把之前的生蚝装上,飞速扭向后厨,“阿钦,看来这得你自己去听了。”   “而且,你们也太有缘分了,仙女手也破了,同一根手指。”   里面没声,不知道是听见还是没听见。   -   店外,张琴语看向林白榆,“他是不是想追你啊?”   林白榆看着这听雪碧,想起刚刚隋钦从冷柜里取出来的那罐,不知道是不是同一罐。   “不知道。”她回。   和方云旗他们的同班情况,林白榆不太想说,一看张琴语的样子,就猜到她知道了肯定会多问。   纵然如此,说到八中,张琴语还是眼睛骤亮:“原来是八中,他们也在八中呢!”   林白榆露出惊讶的表情。   张琴语习惯了她不多说的性格,只央求道:“星星,你要是有机会,帮我要个联系方式呗。”   林白榆说:“你可以自己去要。”   “那我要是能要到肯定不会找你了呀?”   “那你怎么确定我能要到?”   张琴语脱口而出:“他们其中一个都对你有好感了,肯定可以啊,你让刚才那个男生帮你要!”   “……”   林白榆笑容淡下,只望了她一眼。   张琴语自知刚才的要求有些过分,快速转移了话题。   可她想法没变。   烧烤店翻台快,就林白榆坐在这的时间里,来来回回换了几波人,女客在增加。   也许是从哪儿得知隋钦在吧。   偶尔林白榆也会看见隋钦上手,明明在齐统和方云旗做来很平常的动作,在他的手下,却赏心悦目。   他像是适应了这种生活。   但林白榆总有种感觉,他不应该做这些。   这双手,如果是碰实验器材,手术刀一类的,可能更契合。   为什么呢。   是因为梦里的隋钦有权有势?还是因为他对她过度温柔,让她对梦外的隋钦也有了不同的想法?   林白榆觉得自己被那个相反的梦影响了。   她拉住拉环,清脆一声,雪碧的气泡咕噜声响起,没有刚出冷柜那么冰,很清爽。   可惜,自己不会单手开易拉罐。   -   她们点的烧烤不多,两个人胃口都不大。   “你喜欢吃五花肉啊?”张琴语发现她的偏爱,笑嘻嘻地问:“不怕长胖吗?”   林白榆莞尔,“不怕吧。”   在说就吃这么点能有什么事,主要是这个五花肉真的烤得很好吃。   吃完后,张琴语问林白榆:“你家在哪儿,一起回去?”   林白榆摇头:“我还有事。”   张琴语哦了声,只能和她分别,毕竟不可能在人家店里坐一晚上,店主可能都会来赶客。   虽说是她请客,林白榆还是和她均分。   方云旗还乐呵呵地说:“欢迎下次再来。”   林白榆没和隋钦说上话,也不想干扰他们打工,直接离开了烧烤店,路上撕开创可贴。   手指头上的割伤果然已经不见了。   自己有这个特异功能,隋钦估计没有,还得负伤打工。   回到家,锅里正热着粥。   林白榆只喝了一小碗,“外面吃了点烧烤。”   “这种东西少吃,对身体不好。”   “就第一次嘛,是我同学打工的店。”   “你同学打工?都成年了吗就打工,影响学习吧?”   林白榆想起隋钦他们的试卷,迟疑:“可能吧。”   毕竟隋钦到底真正能考多少,还是个秘密。   柳芳摸了摸她的脑袋,温柔道:“你只要好好学习就行了,其他的有妈妈呢。”   也许是因为梦里自己是孤儿,又被大伯一家压榨,林白榆醒来后对母亲更加依赖。   -   夜半时分,明艺的学生大多都回了宿舍,烧烤店没人了。   店老板早在十点多就回了家,方云旗将钥匙递给隋钦,因为他自己保存容易丢。   “今晚人真多。”   “都是冲着阿钦来的。”   “阿钦要是自己开家店,肯定赚翻了。”   方云旗一口撸完羊肉串,再一口冷藏的可乐,爽得不行。   齐统嘴里咬着五花肉,含糊不清道:“这味道绝了,怎么我就学了这么久,还是不对呢,不就烤五花肉吗!阿钦你是不是背着我们偷偷学了!”   隋钦沉默不语。   吃完后,已经过了十二点。   隋钦独自回了南槐街,才刚开了灯,门就被猛地推开。   “八中又不让你上场啊?”黄泽眼里闪着兴奋,隋钦不在八中篮球队,八中必输无疑。   隋钦唇角一勾:“是啊。”   黄泽抬起头,嘴里冠冕堂皇道:“毕竟你和我不一样,你要考得好才能出头,而我不要。”   他露出笑:“哦对了,你是不是没吃啊,家里没饭了……下回,明晚,我让我妈给你留饭。”   像施舍一般,黄泽丢下一句回了房间。   隋钦站在光下,半晌,嗤了一声。   -   与此同时,林白榆又做了梦。   自从国庆节那天在去医院的路上梦见凄惨的“前世”后,她就再没梦见过,今晚是第一次。   梦里的视野也是雾蒙蒙的,昏暗看不清。   林白榆就知道自己是瞎子状态。   梦里,她好像坐在餐桌边,因为有刀叉交错的声响,然后是碟子推到自己身前的摩擦动静。   “张嘴。”耳边响起清磁的男声。   林白榆张开嘴巴,一块肉放进了嘴里。   她嚼了两下,感觉到烤焦了。   大约是她的表情明显,或者是对方察觉情绪的能力太强,他的语调温柔,却不容置喙。   “吐出来。”   一只手停在她唇边。   林白榆吐出烤肉,又被手的主人擦了擦唇。   从梦里醒来后,她仿佛还有到湿纸巾残留在自己脸颊上的感觉,手摸了摸唇边。   梦里那个男声是“隋钦”的声音。   林白榆看了眼时间,已经早上七点。   她迅速下床洗漱,临出发去学校前收拾东西时,看见了之前记录的小日记本。   林白榆今天又添了一句新的。   【不同点1:隋钦会烤肉】   但梦里的“隋钦”好像不会。   当然了,也可能是因为梦里的“隋钦”不需要打工,自然就不需要亲自动手去烤肉,不会很正常。   怎么才能更快地知道他们两个之间的一些细节呢?   当然是要么从方云旗他们入手,要么从隋钦入手。   她要打探隋钦的喜好!   就今天!   -   今天周一有升旗仪式,是在大课间。   林白榆早上都是自己买吃的,到学校外早餐店的时候,正好碰见秦北北。   她正被一个男生纠缠着,那男生都快哭了,“我们之前明明都好好的,怎么就说分手——”   秦北北正不耐烦,看见林白榆,如看见了救星,蝴蝶一般飞过来:“白榆。”   “你叫我星星吧。”林白榆说:“很少有人叫我白榆。”   秦北北撩了下头发,“哦,星星,小名真可爱,我就只有北北了,听起来像贝贝,好老土。”   “还好啊。”   “不要睁眼说瞎话。”   “刚才那个男生怎么了?”   “死缠烂打。”   “你买这么多吃得完吗?”秦北北质疑。   早餐店的豆浆都是现打的,浓郁,林白榆喝过一次就喜欢上了,她买了两杯红豆的,分开包装。   “给别人的。”林白榆没隐瞒。   反正待会送给隋钦,秦北北也能看见。   秦北北感兴趣:“男的女的,我认识吗?”   林白榆:“认识。”   秦北北琢磨了一圈,最后将怀疑目标放到了隋钦身上:“不是吧,你真的喜欢隋钦?你要追他?”   林白榆否认:“没有。”   “没有还买早餐?”   “有事问他。”   “追就追呗,他长得那么好看,我以前也想过,不过脾气不对味,当个同学还行。”   秦北北的短发随着飞扬:“这有什么好害羞的,我见得多了,我教教你?”   “……不用了。”   “不过,隋钦可能不会要。”   林白榆想起之前方云旗他们的对话,“试试。”   秦北北看她一脸绝不退缩的表情,对自己的新同桌重新改变了印象,原来是个行动派。   “我和隋钦做了一年多的同学,没见他这人有什么情绪起伏的时候,也就和方云旗他们关系好。”   “全校追他的人不少,高一的时候最多,后来就渐渐知道他不在意,变少了。”   -   两个人到教室时,距离早读只剩五分钟时间。   后排的男生们正兵荒马乱。   “快快快!物理试卷,借我抄下!我忘了写了!”   “数学选择题答案——”   “BCAA?还有呢?”   林白榆拎着袋子,吸了口豆浆,鼓着脸,问奋笔疾书的方云旗:“隋钦呢?”   “还在路上吧。”   “你们昨晚什么时候关门的?”   “半夜?忘了,没看时间,反正很晚。”   好不容易抄完选择填空题,剩下的大题,只随便写了几个公式,方云旗扔了笔。   他吊儿郎当的:“林同学,你就是对我们钦哥有企图吧!”   林白榆被秦北北误会一遭,现在已经能坦然面对:“作为同学,问问怎么了。”   “没怎么,没怎么,你自己问本人呗。”   话音刚落,后门被推开。   正主拎着校服从外面走进来。   等他落座后,林白榆将包子豆浆放到他桌上。   隋钦看了她一眼,“拿走。”   林白榆瞥过他手上的面包,眉眼弯弯,柔声:“我吃不完,扔了浪费。”   这话听着就很假,毕竟她手里还捧着杯正在喝的豆浆。   对面少女的目光看过来,隋钦捏着面包的手莫名紧了下,手背上有微微鼓起的青筋。   似乎在表示主人的狼狈。   隋钦没动她的早餐。   林白榆虽然早有预料,但还是很失望。   方云旗瞅了半天,“不吃多浪费啊,仙女的胃都是很小的,钦哥,你帮忙解决了呗。”   隋钦不置一词。   林白榆见他真打算不动,抿唇道:“就这一次。”   隋钦抬起眼皮看她,漆黑的眼瞳深不可测。   半晌,在她期盼的目光下,他才端走了那杯豆浆,“啪嗒”一声,吸管插好,入口甜腻。   “味道不错吧?”   “……”   林白榆给方云旗递了个谢谢的眼神。   方云旗欣然接受,并回了一个“继续加油”的眼神。   “你不是手破了吗?”   男生的问句突如其来,林白榆捏着吸管的葱白手指一停。   她差点以为自己伤口消失的特殊秘密被发现,心跳加速。   林白榆懊恼,忘了方云旗和齐统昨天看见她贴着创可贴,应该再贴两天的。   “没破,就刮了下。”   事出突然,林白榆想着转移话题,正好抛出自己的目的。   她漂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男生:“隋钦,我好像还没有你的联系方式,我们也算互帮互助有来有回几次了,不如加个微信?”   “……”   方云旗窥视半天:我艹,仙女够直接。   原来买早餐是等着这呢。   天底下果然没有免费的早餐。   互帮互助、有来有回、几次。   几个词都意味明显。   隋钦哂笑,她可能更想说“我上次都画画帮了你,不加微信说不过去吧”。   手里的豆浆甜度骤降50%,也许面包更适合自己。   *   “是喜欢,还是另有目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19 21:57:08~2022-06-20 22:16: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姜晚笙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飞鸟与鱼、想喝千碗粥 2瓶;草莓奶樱桃、MY、木景橙、步西岸娶我、kk、好时光、瀟藝、青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章   豆浆被隋钦放在桌上。   就在林白榆以为他是要拒绝加微信,连她送的豆浆也不打算喝了的时候——   “加吧。”   男生竟然将手机撂到了桌上。   林白榆可不管他是情愿还是不情愿,直接拿过来手机,感觉马上就要知道一些秘密。   隋钦的手机看起来不新,不知道用了多久,也是最普通的牌子。   隋家那苛刻的阿姨连饭都不给他吃,会给他钱买手机吗?   林白榆更倾向于这是他自己赚钱买的。   她看了眼隋钦,他喝着红豆豆浆,眉宇间不是多高兴。   隋钦的微信头像颜色很暗,黑色中夹杂着红色,小图乍一眼看上去像是网络流传的血腥图。   名字就一个Q,大概是钦的拼音首字母吧。   林白榆加完后还给他,“好了。”   隋钦很随意地接了过来,锁屏,另一只手将豆浆杯扔进了垃圾桶里。   林白榆现在就想看隋钦的微信里有没有透露什么信息。   她先点开诡异的头像——   原来是自己看错了,不是血腥图,看起来像是一片星云,宇宙星空。   还好,用血腥图和心理阴暗与隋钦无关。   林白榆放下心,期待了半天,最后在点开朋友圈后那条提示后,心情骤降——三天可见。   搞半天,什么也没见到。   林白榆忍不住叹了口气,叹完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和隋钦面对面,没转回去。   秦北北扭头:“加上微信还叹什么气?”   当着隋钦的面,林白榆还能怎么说,难道说隋钦的朋友圈关了她看不到?   所以她只说:“就是刚刚看到了,隋钦手受伤的事。”   实际上,她压根没注意。   林白榆瞄了隋钦一眼,显然,他也没想到会听见她这个回答,垂下眼睑。   难怪明艺的女生这么追捧他,是真的很好看啊。   林白榆心念一动:“你的伤怎么样了?昨天他们说你负伤,没影响吧?”   隋钦意味深长地看她。   男生骨节清晰的手指微微弯了弯。   “没什么。”   “噢。”林白榆干巴巴地回了句,又说:“我这边有创可贴,要是你需要,可以找我。”   她是随身必带创可贴的,一旦在外面哪里破了,立马贴上,以防万一被看到伤口消失。   早读铃声突然响起。   林白榆转了回去。   隋钦的眸光定在她的后脑勺上,又低头看了下黑屏的手机。   -   脱离了梦的因素,林白榆觉得隋钦也够惨的。   他明显有些过分消瘦,尤其是尖削的下巴,虽然加深了他的凌厉,却也彰显他的生活不好。   不管怎么样,反正加了微信,以后有什么也好打探,所以她的心情很快又好了。   在林白榆转回去前一秒,隋钦看到她忽然亮起的眼眸。   教室里响起英语单词的朗读声,他摊开书本,自己的手掌平放,指腹上的小伤口大喇喇地敞着。   隋钦能分辨出是被利器割的。   至于是什么利器,他就猜不到了。   伤口是怎么出现的,又怎么到了他的手上,这就不是现在他能知道的答案。   因为科学也无法解释。   他弯起指节,伤口微微裂开,有一点点小疼痛,他很熟悉这种感觉,体验过太多次了。   “林同学刚刚高兴得不行,她真是铁定看上你了。”方云旗丢过来一张纸条。   虽然有手机,但怎么都是传小纸条更方便。   隋钦记起这段时间来林白榆的做法。   最出格的莫过于第一次见面,她就问他有没有在梦里见过她——很直接。   显然,她梦见过他。   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   不过,这都没什么。   尝试过无功而返,或者白费功夫后,她就会退缩了。   - 第二节 课后,乌泱泱的学生都往操场走。   满眼看过去都是穿白绿色校服的学生,林白榆赫然发现,隋钦竟然比他们高特别多。   “隋钦到底多高?”她问秦北北。   “不知道啊,没问过,一八几?高二的时候方云旗说184,现在应该不止了吧?”秦北北说。   林白榆很羡慕,自己要是再长几厘米就好了,比如和秦北北一样高。   不过,隋钦身高这么高,发育这么快,对于吃方面肯定也会加量,偏偏家里条件那么差。   林白榆不免同情加心疼。   如果他收了那些女生送的礼物,可能还会有额外补充的营养,但他没有。   新校长重复化发言后,是上个月月考的超级进步生上台演讲,他足足进步了三百多名。   台下认真听的人不多。   一班女生有二十几个,林白榆因为身高问题,和秦北北分开,前后站着的是她只说过一两句话的女生。   后面女生戳了戳她的后背:“你是在追隋钦吗?”   林白榆微微偏过头,“什么?”   女生叫周沫,凑近道:“听说你在追隋钦,还加了微信。”   林白榆反问:“加微信就是追吗?”   “啊,不然呢?”   “……”   “班上女生早尝试过了,没成功。”   像隋钦长得这么好看的,早在高一下学期分班之后,班里女生就接二连三行动过,都遭遇了滑铁卢。   如今高三了,大多数行动过的人已经心如止水。至于有没有在暗恋的,周沫就不清楚了。   林白榆小声:“那我算成功派?”   周沫:“当然了。”   林白榆往后头看,一班的队伍排成了长队,隋钦在最后一个,犹如鹤立鸡群。   虽然看不清脸,她却知道是他。   单看脸,林白榆还是很心动的。   加之梦里的反差,她的心动指数又上升许多。   也许恋爱后的隋钦就像梦里的“隋钦”一样,温柔体贴?   -   升旗仪式结束后,大家各回各班。   只剩几分钟就要上课,方云旗他们也没出去,在后排聊天。   “咦,咱们班有人被拍照放贴吧上了。”方云旗拿着手机,“林白榆同学,榜上有名。”   林白榆:“什么?”   方云旗:“大课间你被人拍了,放到了咱学校的贴吧上。”   发帖的人应该也是高三的,毕竟班级队伍分流走,高三几个班是同时离开操场的。   主楼放了林白榆和秦北北站一起说话的照片。   两个穿着校服的女孩子笑靥如花,背景是无数同学,仿佛校园偶像剧的镜头。   楼主在问林白榆的联系方式。   底下有人打听林白榆是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字。   她和秦北北挽着手,秦北北太出名,所以很快就有人判断出林白榆是一班那个转学生。   不少人又想起之前流传的故事。   林白榆看了一下就退了出去,外貌上的追捧她在以前的学校就有体验过,她习以为常。   她在贴吧里逛了圈,忽然福至心灵,搜索“隋钦”。   相关的帖子还真不少,以前的居多。   比如——“求问,有人有高三一班学长的联系方式吗,那个个子很高的。”   有人回复:“别想了,高一生好好学习。”   又比如——“篮球队的7号好帅呀,叫什么名字?”   配图是篮球队以前的比赛照片。   林白榆是第一次见到隋钦穿球服的样子,惊讶地点开大图。   照片上,男生在篮球场上,穿着白色球服,硕大的数字7在身前。周围的人簇拥在他身旁,却都黯然失色。   他唇角微微扬着,额前的黑发因为运动被汗打湿。右手腕戴了黑色护腕。   天啊,好帅!   林白榆眨了眨眼,这才该是隋钦才对。   他该做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林白榆保存了这张照片,第一次背着老师偷偷在课本底下玩手机,看隋钦的帖子。   楼主:“虽然我是七中的,但我也要来说一句,隋钦学长好帅,能转学到咱们学校来吗?”   八中学生自然回复拒绝。   从高一到高二,隋钦因为在篮球队,时常出现在大家面前,关于他的帖子自然而然就多。   隋钦喜欢穿白和黑色的t恤。   隋钦拒绝了校花送的水。   隋钦又带八中的篮球队赢了七中。   隋钦好像打架了,身上好几个伤口。   隋钦家庭状况很差,听说在打工。   隋钦退出篮球队了。   八中的每个学生都知道,隋钦的学校生活越明媚,他的校外生活越糟糕。   有正面,也有负面。   隋钦毫无缘由没参与上一次比赛,后来又退出队伍,结果八中输了,贴吧里还有骂他的。   在七中过来炫耀之后,这样的帖子更多。   林白榆看着都觉得心惊,飞速浏览过,沉浸在探索中。   少年沉寂的过往像藏宝洞。   而她在挖掘。   -   “上课时间不要干其他事情啊,有些同学忙活半天了,我一直看着,不说你是不想说,高三了,自觉一点。”   林白榆正看得起劲,台上的陶书翠敲了敲讲台,意有所指地看向教室下方。   心虚的同学都正襟危坐,林白榆也不例外,她感觉班主任就在说自己,耳朵红了红。   坐在她后方的隋钦扫向她塞进桌肚里的手机,看了半节课了,这么上心。   大概是言情小说。   基本上每隔两三天,就有女生的小说被老师收走,然后又出现新的,再被缴走……周而复始。   林白榆坐正。   隋钦盯着她泛红的耳垂看。   -   林白榆本来想下课接着看,结果被秦北北拉走。   她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泡在了贴吧里,终于在晚自习的时候基本看完全部。   林白榆觉得,自己都快成隋钦的迷妹了。   她也想问他怎么不打篮球了。   多帅啊!   高二下学期期末那场篮球赛,隋钦突然不参加的原因是什么,后来怎么又退出了。   这话不好问正主,但是可以旁敲侧击。   林白榆把目光投向了大嘴巴的方云旗:“你知道隋钦为什么退出篮球队吗?”   方云旗早就脑补她喜欢隋钦,更乐见其成,一点也不私藏信息:“好好学习?”   林白榆怀疑:“学习到每门课都刚刚及格?”   “那是在隐藏实力。”   “好吧,他经常打架吗?”   “也不经常吧,我反正觉得很少。”   “……”   问了等于白问,林白榆很失望。   方云旗怂恿:“你自己去问他自己,有些事他也不会告诉我们,说不定你问,就告诉你了。”   林白榆:信你才怪!   “那问你个简单的,他喜欢吃什么?”   -   不信是不信,从方云旗那得到隋钦的口味,林白榆还是很从心地多买了份早餐。   隋钦没吃。   并且很直接地告诉她:“别再送。”   林白榆眨着眼,“哦哦。”   我哦了又不代表我同意了。   于是接下来连着三天,桌上都出现少女准备的食物投喂,加上秦北北和林白榆的眼神追击,方云旗他们拒绝再吃。   “我不吃了!”   “我都长胖了!”   “你也长胖了啊,我也重了三斤,靠。”   “钦哥,你自己吃吧。”   隋钦从来不会浪费食物。   就算以前女生们自发送过来的吃食,他也会让方云旗他们吃掉,他比谁都知道食物的重要。   今天送的是皮蛋瘦肉粥,还冒着热气。   隋钦目光沉沉地盯着林白榆。   林白榆倒是不害怕:“我猜你应该喜欢喝这个。”   她在梦里和“隋钦”一起吃过早餐,有尝过他的粥,他每天喝的都是同一种。   “你猜错了。”隋钦语调冷淡。   “不可能。”林白榆早就对比过,梦里男人的喜好和男生是相同的:“我梦见过。”   隋钦无语,甚至觉得有点荒谬。   周围的读书声都小了几分,一心二用旁观偷看的几人都露出“哇你好会扯”的表情。   林白榆往后靠着男生的桌子,早就想说梦的事:“隋钦,我梦见你救了我。”   “……”   隋钦的表情恢复了万年不变的冷漠,看着她开口:“梦都是相反的。”   “也可能我杀了你。”   林白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20 22:16:33~2022-06-21 22:44: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拥抱月亮、糖果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靳浮白 9瓶;拥抱月亮 5瓶;姜晚笙 2瓶;青霜、瀟藝、MY、草莓奶樱桃、步西岸娶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章   林白榆被他的话惊到,回过神来,“你说得不对,就算是相反的,也该是你没救我,或者我救了你。”   隋钦眉梢动了一下,“哦。”   林白榆见他无动于衷的样子,又想到梦里的男人,怪气的,怎么就他入了自己的梦呢。   “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不能。”   林白榆直接无视,“你之前为什么没有参加比赛?”   她看到那些帖子就一直在想这个,隋钦看起来像厌世,唯一倾注了热情的是篮球队。   毫无征兆的退出,确实很奇怪。   隋钦的眼眸转了转,看着对面的少女。   她是很单纯的好奇。   “不想打。”他淡淡回答。   “是吗?”林白榆半信半疑,但是比起方云旗说的“好好学习”,不想打可信度倒是高一些。   没想到自己转学后竟然只能在照片里看他打篮球的样子。   林白榆指了指:“你把粥喝了。”   隋钦没动弹。   林白榆说:“那你扔了。”   她扭头转了过去,一点也不犹豫。   实则,她知道隋钦不会这样做,因为他曾度过最饥饿的时刻,比谁都清楚食物的重要性。   果然,后面安静了很久,传来包装袋拆开的声音。   林白榆翘唇,微微晃脸。   做梦也有点好处,就是有些东西是带了先知的。   隋钦的某些在她眼里根本不是秘密。   -   早读时间过后的课并不上,是班级里准备的周考。   八中对于高三的要求很高,每一个月进行一次月考,半个月举行一次周考。   月考的成绩会在教学楼下的公告栏公开,周考则是班级里自己排名。   林白榆来了两周,第一次参加周考。   这才第一轮复习,题目不算难,考完后当天晚自习,老师就会把卷子改完。   林白榆不出意外地进了前三,第二名,和第一名只差几分,看得陶书翠笑眯了眼。   转学前林白榆的档案成绩很好,但那也只是在小地方,进了重点高中可不一定能保持,没想到比她想得还要好。   各科老师一样的班级用的都是同一份卷子。   秦北北抓着林白榆的卷子:“星星同学,你也太厉害了!早知道我就不该抄别人作业,找你就行。”   林白榆抵抗不了她的热情:“我作业写得也不上心。”   秦北北:“那也比我好啊。”   林白榆:“好像是。”   秦北北忍不住弯唇笑。   林白榆瞥见她最近似乎都天天穿着校服外套,好奇:“你很喜欢八中的校服吗?”   她之前还以为,以秦北北的性格,似乎更喜欢穿漂亮的裙子,毕竟这么爱美。   秦北北笑容顿了下,“喜欢啊!”   “现在不穿,马上毕业了就穿不了了!”   林白榆一想也是。   上周温度骤降,现在单穿短袖还行,但有些怕冷的人已经穿上了长袖。   隋钦的卷子还是门门及格分,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林白榆正好看着他从课代表手里接过试卷,那只骨节偏突起修长的手捏着试卷。   试卷发出哗啦的声音。   方云旗刚从学校的小超市回来,将可乐放到隋钦桌上,又问:“阿钦几分?”   “还用说!九十分!”齐统回道。   隋钦靠在椅子上,随手把试卷往桌肚里一塞,抬起眼皮,正好撞上林白榆的好奇目光。   “……”   少女问:“你是怎么做到门门及格的。”   隋钦吐出两个字:“考的。”   林白榆竖起的耳朵是很失望地放下,看着对面的男生和上次一样,食指曲起,扣在拉环上,轻轻一勾抬,易拉罐就“啪嗒”一声被拉开。   怎么看都很漂亮的动作。   看着很简单的样子。   林白榆的目光转回隋钦的脸上,看着那双微微垂下的丹凤眼:“你能考满分吗?”   “不能。”   “是不能考,还是不考?”   “……”   男生不搭理了。   林白榆问够了,毕竟有时候问多了,会触及到底线。   -   没过多久,大家就都知道一班的转学生考了第二,第一则是学校里常年第一的学霸。   跟着这个消息传遍的还有另外一则消息。   转学生给隋钦送早餐,隋钦都接受了。   “真的都吃了?”   “我在一班的同学亲眼看到的!”   “你们要是之前一直坚持,说不定就能成功呢。”   “我还以为是书呆子呢,没想到还这么会追人。”   “她坐隋钦前面,这位置可真好。”   比起考试成绩,大家更关心的是八卦,尤其是其中一方之前是学校的风云人物。   “霏霏,你听见了吗?”女生飞速拽了下自己的同桌。   徐霏霏皱着眉头:“不可能。”   同桌说:“真的!一班的人自己讲的,你之前不是送了一星期都没成功过吗?”   “我要自己看到才信。”徐霏霏听着脸色就不好了。   说是这么说,其实她心里已经有点相信了。一班的学生怎么可能无的放矢,一看就是亲眼看到。   转学生和隋钦同年级同班,肯定比她更有优势。   她差了一年。   最主要的是,对方成绩还比她好,看着自己不及格的数学卷子,徐霏霏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隔天,林白榆拎着早餐进学校。   她不太爱每天都吃同一种,所以给隋钦带的也变来变去。   隋钦虽然每天来得迟,但都不会迟于第一节 课,基本是卡在早读课的时间。   有人拍了林白榆放早餐的照片。   隋钦还没来,林白榆转回去看书,外班有人过来直接推开窗:“你们班转学生是哪个?”   一波离开,下一节课后又有人来。   秦北北靠窗,来回几次,终于不耐烦了,直接瞪过去:“转学生哪个,是你祖宗!”   她的脾气在八中算出名,来人被怼得吓一跳。   秦北北直接要过去关上窗,奈何好像力气不够。   林白榆对上窗外女生的视线,是自己不认识的人,“你们找我有事?”   窗外的几个人看了她会儿,没说什么就离开了。   秦北北翻了个白眼,“闲得慌,她们,你也小心点,别落单了,有的人心里指不定怎么想。”   林白榆乖乖点头:“好。”   她琢磨着,自己做了这么匪夷所思的梦,隋钦说不定也会梦见自己,只不过现在还没有。   -   中午时分,秦北北抱着“我以后要抄你作业我先请客”,拖着林白榆和她去食堂。   林白榆给妈妈打了电话,然后才一起去。   食堂里人很多,大多都自发地在每个窗口排着队,学校里还安排了福利窗口,专门帮助贫困生的。   只不过没明说是贫困生专用。   “你这还是第一次吧?”秦北北打了份汤,“学校食堂菜还可以,就是汤,我怀疑一桶汤里只打一个鸡蛋。”   林白榆看着桶里飘着的零星蛋花,“可能有两个。”   秦北北没忍住笑,汤勺差点没拿稳。   两个人端着盘子往桌边走,她个高,比林白榆看得远:“走,那边有空位。”   等过去,林白榆才发现,和隋钦同桌。   三个人坐在大桌子边,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其他人又不到这边来,可不就空了下来。   隋钦单人坐在一边,没穿校服,简单的黑色T恤,一双大长腿在餐桌下一览无余。   方云旗非常欢迎:“坐坐坐!稀客啊。”   “贫什么嘴。”秦北北自顾自地坐到边上,拍拍身边和隋钦中间的空位,眨眼:“坐啊。”   女孩精致的一张脸写着:“我够意思吧!”   林白榆顶着隋钦冷淡的眼神在他旁边坐下,一本正经,反正自己又没做亏心事。   她瞄了下隋钦的餐盘,有荤有素。   有那么一瞬间,林白榆松了口气,原来他不会苛待自己。   秦北北问:“你们这周末还去打工吗?”   齐统说:“不一定,我可能要回趟家,旗子和阿钦可能要去吧,是吧?”   方云旗点头:“嗯嗯。”   隋钦只嗯了一声当回应。   -   林白榆才吃几口,八中的伙食确实不错,要不自己以后天天在食堂吃,妈妈也不用中午回家做饭了。   后面忽然传来一声甜甜的呼唤:“隋钦——”   一道红色身影绕过去,出现在她们面前,徐霏霏扫过林白榆,这回是亲眼见到她长什么样子了。   不就是白了点,多了颗与众不同的痣吗。   她眼神回到隋钦身上。   “你们往那边去一下。”徐霏霏催促方云旗和齐统。   齐统当然不太乐意,凭什么自己要让位啊,而且和她又不熟,不过还是移了一位,和秦北北正好面对面。   方云旗死活不动:“我不去,谁让你自己来迟的,这是我的位置,我还没吃完,你等着吧。”   “……”   徐霏霏气,没办法,又不太想坐他和齐统中间的座位,端着餐盘看向林白榆,柔声:“同学,你可以让一下吗?”   秦北北咬着筷子,怕她真让了。   “星星。”   林白榆眨了下眼,“我对面不是有空位吗?”   徐霏霏咬唇:“我要坐你那里。”   林白榆嗓音温柔,却很坚定:“我也不想动。”   徐霏霏定眼看了她几秒,打算让隋钦开口,没想到从头到尾,隋钦头都没抬。   巧的是,隋钦边上是过道,过道另外一侧的同学离开了,她立马坐过去,放下餐盘。   她将一瓶酸奶递过去,“这是我刚才买的。”   秦北北受不了这声音,翻了个白眼。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长得好看,林白榆觉得她翻白眼都很带劲,像电影里的女明星。   “我最受不了她掐着嗓子,哦对了,她叫徐霏霏,高二的。”秦北北小声。   “在喜欢的男生面前,嗲一些也很正常?”林白榆以前的好朋友暗恋班长,和班长一说话就这样。   好朋友说,等你以后和喜欢的男生说话,你就会不自觉地放柔声音,你觉得很正常,别人就觉得嗲得很。   秦北北:“你就很正常啊。”   “关键是她双标,对女生说话都没好气,对男生就嗲着嗓子,用得着区别对待吗。”   林白榆和她嘀嘀咕咕,不忘看隋钦没抬手,没碰徐霏霏的酸奶——很符合他的性格。   徐霏霏拿着酸奶,隔空在过道上方,正好阿姨过来打扫要经过,操着口音,大嗓门道:“同学,让让。”   她尴尬不已,脸上热得厉害。   徐霏霏本想往隋钦桌上一丢,没想到男生这回抬了手,直接挡回了她的动作。   她离开前还瞪了林白榆一眼。   姗姗来迟的同桌看着她没送出去的酸奶,安慰道:“下次一定行,今天肯定是旁边有人,不好意思。”   徐霏霏问:“她好看还是我好看?”   同桌认真想了想:“……你。”   当然是假话。   不说成绩,光皮肤这一项,林白榆就胜过徐霏霏,清润细腻,还白得发光,身形匀称纤细,是个人都羡慕。   徐霏霏想到了什么:“我就不信了!等着!”   -   林白榆被她瞪得莫名其妙。   瞪自己干嘛呀,又不是她让隋钦拒绝的。   秦北北哼出两声:“我讨厌她是因为,她之前为了打听隋钦的事,闹了很久,整个学校都知道。”   “还装出一副可怜样,跟我们欺负她一样,她妈来学校说我们霸凌,我们还被教导主任说了。”   齐统又挪回自己的位置,“我也被骂了,就很无辜。”   当然,隋钦被徐霏霏妈妈骂得最多,什么影响她女儿学习,不怀好意,以后再接近她女儿,就让他好看之类的——   他当时冷笑道:“您不如管好您女儿。”   林白榆惊讶,隋钦怎么这么倒霉。   被人追还反过来被骂,这也太惨了吧。   怎么这世界上所有不公与不快的事,都到了隋钦的身上。   林白榆都怜爱了。   -   吃过午饭,几个人一起往教室走。   男生们的步子迈得大,没走几步就把她们俩落在后面,又半路停下来等,抱怨她们走得太慢。   “像蜗牛爬一样。”方云旗说。   “你牛,你是飞人,你怎么不去参加奥运会?”秦北北不甘示弱:“金牌就是你。”   “……我就说了一句,你回了四句。”   “呵。”   上次作息时间改成了秋季的,午休时间大大缩短,但在学校还是能睡午觉的。   林白榆和秦北北去水房打了热水,回来时,教室里还在吵闹中,打开手机看了眼,微信上有一个红点点。   是Q发来的消息,三分钟前。   隋钦居然会主动给自己发消息?发什么?   林白榆一指头戳开。   Q:【[恭喜发财,大吉大利]】   Q:【。】   加微信后的第一次联系,是微信转账。   林白榆都能猜出来,这肯定是最近几天的早餐钱。   林白榆直接转了椅子,看向刚回来的少年。   他似乎是洗了脸,额前的碎发沾湿了,没擦干,被水洗过的脸拢着层云雾,勾勒出清俊的眉眼。   过分好看。   林白榆呆了两秒:“你给我发红包干嘛?”   “无功不受禄。”隋钦睨了一眼。   “那你上次喝了我的水,是不是也要还?”林白榆抬头,眉心处的痣印在少年的眸光里。   “……”   隋钦:“好。”   这回轮到林白榆无语了:“我从学校水房接的水,免费的,你还真信了。”   方云旗挤眉弄眼。   隋钦干脆坐了下来,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眉眼的锋芒遮掩不住,“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问得直接。   潜台词似乎都表示:别想从他身上达到什么目的,因为没用。   林白榆一愣:“我那天和你说过了。”   隋钦坐下,掀起眼皮:“没什么可信度。”   林白榆绞尽脑汁,也没想到有什么可信度比较高的理由:“我当然不是白送的,只不过收费的时候还没到。”   “等你梦到我的那天,我就不送了。”   隋钦手扣在桌上,沉默了两秒,眼神微动,“……怎么梦?”   还有,什么梦。   作者有话说:   本来文名是《奔向你的时空》,后来改成《宠坏反派》,有宝贝私信我说旧名更好,你们觉得呢,还是直接《奔向你》(这个有人说重名了),还是《如愿》,对应许愿   木甜老师给我提供了一个《越过时空拥抱你》   或者你们有更好的提议吗,重金求文名 第11章   关于自己和隋钦的梦,都是林白榆一个人的独角戏。   她不知道隋钦以后会不会梦见自己,若是梦见了,又和自己的梦有什么不一样。   正如她的模糊,隋钦也不太明白她为什么想要自己梦见她,在他眼里,这更像是一个借口。   他垂下眼帘,“以后不要送了。”   林白榆:“我说了。”   黑发男生嗤了声:“噩梦也算?”   林白榆漂亮的眼睛微微睁大点,“算啊!”   如果世界上有一个出现在她梦里的人,和她做了同一个噩梦,那得是概率多小的事。   隋钦会是那个人吗?   隋钦半眯着丹凤眼,沉思,片刻后,才往椅背上靠了靠,古井无波的眸子凝视她:“行。”   虽然听起来像不公平交易。   但梦见一个人,对他而言很困难。   林白榆琢磨着,以隋钦的性格,他是不是今晚回去就努力做梦梦见自己,看着还挺平静的样子。   “你为什么要他梦见你?”秦北北好奇问。   “你有在梦里梦过不认识的男人吗?”林白榆这么问。   秦北北一点也不忸怩:“当然了,梦见过好多次呢,和他们谈恋爱,约会……但我从来没见过对方长什么样子。”   前排的周沫也插嘴:“我在梦里见到的男生都看不到脸,只是有一种感觉是帅哥。”   秦北北:“就是这样。”   林白榆却说:“我在梦里见到的,都很真实。”   她确实没有见到“隋钦”的脸,因为她当时是瞎子状态,不止他,别的人都没见到。   “我梦到过一条街。”   “那条街我从来不认识,也没听说过,也没见过,醒来后发现是真实存在的。”   秦北北听罢:“好多新闻也有这样的呢。”   “我以前不知道在哪看到的,说你梦见对方,是因为你的潜意识里有他,所以才会出现在梦里,是你在想他,是你想见他,于是你的梦让你愿望实现,见到朝思暮想的人。”   “是吗?”林白榆狐疑,“都不认识。”   “也许你们上辈子认识呢。”周沫调侃道。   实际上,林白榆之前有过这种想法。   过于真实的梦境都让她有种,那是不是自己的前世,投胎转成了现在的好生活。   那投胎过去的隋钦也挺惨的。   “我的梦是一个很奇特的梦。”   女孩们聊天的动静不大不小,后排的隋钦刚好入耳。   手肘搭在桌边,指尖毫无规律地在课本上敲敲点点,将前方少女的轻柔嗓音听得清楚。   他心中好笑。   因为这个世界上还有另外一句话——   经常梦见一个人,说明正在遗忘对方,关于对方的记忆正在悄无声息地消失。   -   林白榆没领红包,打算让他自动退回去。   反正她不要,他就给不了,除非他硬塞,不过他大概是做不出来和女生硬塞的行为。   大约是她的行动传了出去,一班的后门和后窗处一时间成了外班女生经常流连的地方。   送往隋钦桌上的零食也逐渐增加。   当天傍晚,从食堂回来后,隋钦一把将后门插销插上,毫不留情地隔绝了外面。   而后窗处,不开窗就行。   本身秦北北就很烦自己下课补觉的时候老是被打扰,又清楚隋钦不接受,直接关窗。   晚自习课后众人无功而返。   林白榆听着方云旗和齐统他们聊天,看见同学们在嬉笑打闹,一派热火朝天。   而隋钦趴在桌上睡觉,枕着左手臂,手肘到手腕处抬起,垂下手,指尖搭在桌面上,微微张开。   他的手很漂亮。   腕骨清晰,指节分明。   林白榆从来不知道自己能看一个人的手看这么久。   隋钦之前手腕上的痂已经掉了,露出点肉粉色,大概再过几天就会和周围肤色一致。   她下意识地看向他的手指。   之前说是割伤,现在压根看不到,也不知道是哪个手指,但按照他们说的,应该是食指。   林白榆脑海中闪过什么。   她复而转回男生的手腕上,又抬了抬自己的手腕——之前她路遇车祸,好像也是手腕?   他们两次都受伤得有点相同?   但时间过去半个月,加上林白榆完全记不清自己当时被车蹭到的具体位置在哪。   看来,自己和隋钦还真有缘分。   也许周沫说得对,他们上辈子真是有牵扯呢?   -   如今是十月中下旬,天气已经降下。   林白榆最近也很忙,她的画只构思,还没有时间画,正打算明天下午放假画,周末去交。   因为只是张老师在自己学生间先进行的小选拔,她不认识其他学生,想要成功获得参加比赛的名额,就必须画到让所有人都服,不然只会被认为老师徇私。   原本林白榆就属天赋型选手,加上梦到了另一个人生的自己,阅历陡然增加。   她的风格也悄悄发生了些许改变。   周五晚放学后,林白榆打了个小草稿。   而另一边,烧烤店就算是在明艺外的小吃街小有名气,顾客还是比盛夏那会儿减少一小半。   今天更加明显。   得益于此,隋钦离开的时间也变早。   方云旗和齐统回家的路在同一个方向,和他分开,不忘大声:“钦哥,明天见。”   隋钦微微弯唇。   虽然晚上人不多,但明艺这边是学院,路上还是有行人的,只是转到南槐街后,陡然安静起来。   正是十点半,杂货店正打算关门。   “隋钦啊。”王桂香的卷帘门拉到一半,弯腰出去,“放学了?吃过晚饭了吗?”   对于这个嘴上不饶人,但心地善良的婶子,隋钦一向敬重有加:“吃过了。”   王桂香“诶”了一声,“吃过就行。”   她又压低了声音:“今天你家那边,可热闹了,整条街都知道她儿子考了全校前五百名。”   王桂香惋惜。   要是在正常人家,以隋钦的聪明劲,都用在学习上,怎么可能比那个黄泽差!   隋钦“昂”了一声,黑暗中,阴影将他的面容分割,深邃无比,戏谑的情绪也无人看出。   前五百名……   真实程度又有多高。   卷帘门拉到底,遮住了杂货店里的光,隋钦一个人站在青石板的街道上,意味不明地笑了声。   -   “那小崽子回来了。”听见后院里的动静,黄红英推了推隋有志,“你上回问了他考了多少分没?”   隋有志正对着双色球的开奖号码,随口应付:“还用得着问吗,不肯定及格就是最好的。”   黄红英忍不住笑:“欸,太笨了。”   她得意洋洋,想起以前的事,“我记得以前啊,南槐街哪个不夸你弟弟从鸡窝里飞了出去,聪明得很,厉害着呢,找的老婆也漂亮,一枝花。”   “后来那小崽子也是说小天才,什么都会,就连幼儿园都上什么两个语的——叫双语!”   “现在呢,笨成这个样子,还是咱家小泽聪明,这回又进步二十名,你知道高三了,二十个名次有多难吗?七中的高三有一千多人呢!竞争多激烈!”   “让他上学就是浪费钱!”黄红英又心疼起交的学费来。   隋有志对完数字,十块钱买的彩票,只中了五块钱,连本都没回,但这还是给了他希望,毕竟别人连五块钱都没呢。   “我也不想,这不是说出去不好听吗,我还要脸呢,你看街坊邻居到时候怎么说你。”   黄红英眼一瞪:“那是我们的错吗,是他成绩差,当混混去了,你看每天回来那么晚,学校可是不放这么迟的。”   “你是他监护人,他不是都成年了。”她越想越不高兴,“高中又不是什么义务教育,咱们养他不要钱啊,街坊邻居谁来说,那就让他们去交他学费!”   音量一不小心提高了。   旧房隔音差,黄泽听得一清二楚。   他心念一动,也不打游戏,直接推开了杂物间的房门,里面漆黑一片,有个影子在中间。   黑影回头,黄泽吓得“啊”了一声。   隋钦冷笑,开了灯。   昏黄的灯光映出黄泽惨白的脸色,他强装镇定,斥骂道:“隋钦你有病吧!”   “你害怕了?”隋钦问。   “怕你?”黄泽大声:“我就是来关心关心你,听说你们学校国庆节后就给了成绩,你考了多少——”   “吵什么吵什么!”黄红英听见儿子的叫声,从屋子里跑出来,吊梢眼看向隋钦,目光不快。   隋钦淡声:“比不过你。”   黄泽抬起脑袋,“你得努力啊。”   黄红英注意力被转移,嘴皮子一掀:“你这个成绩,大学肯定是考不上了,干脆高中也别念得了,早点出去打工。”   “小泽,快点去睡觉,明天还要去上学呢。”   “哦……”黄泽还念着自己没结束的游戏。   走道里又黑暗下来。   隋钦关上房门,对上了一面镜子,镜子里的男生头发凌乱,神色冷淡至极。   他早就预料到有这么一天。   所有人都虚伪,他也不例外。   -   因为隋钦的抗拒,林白榆第二天没有带粥,而是继续买了豆浆,反正隋钦也要吃面包。   豆浆加面包,这不是绝配吗。   只不过,林白榆敏锐地察觉到隋钦今天的情绪不好。   他整个人的眉宇都拢在冷色里,偶尔抬眼看一些人时,眼里是厌烦,裹着层侵略。   像一头被打乱了睡眠的狮子。   方云旗和他关系最好,自然也感觉到,没有多打扰,还拦住了想要搭讪的人。   上午只有三节课,第三节 课时,大家都心不在焉的。   最后几分钟时间,英语老师看了眼心都飞出去的学生们,不怀好意道:“最后五分钟,咱们听写几个单词。”   教室里哀嚎一片。   “什么!”   “都快下课了还听写?”   “救命啊——”   英语老师视若罔闻,轻飘飘地念出来:“第一个单词,addition,写啊。”   下课铃响后,她连收都不收,比他们还急着离开。   林白榆收好要带回去写的试卷,跟着人流出去,打算先去厕所,出来时学校里已经走了大半人。   高中的教学楼是回字形的,两个回字并在一起,高三和高二是一个回字,高三和后面的实验楼加艺术班也是一个回字。   而厕所就在高三与艺术楼之间。   林白榆拧上水龙头,就听见几道声音:“你要干什么?”   “隋钦!”   林白榆一边擦手,一边往声音来源处走。   在台阶下方,往实验室走的那个过道楼梯口,几个男生都围在那边,而在他们之中,隋钦正用手肘将一个人梗在墙上。   他的表情比清晨还要冷,压迫感很强。   剑拔弩张时,他松开了对方。   那个男生捂着喉咙不停地咳嗽:“你不就是胆、胆小鬼吗!隋、钦你就是懦夫!”   林白榆这才记起来。   这些人,很眼熟,好像都是她之前在帖子里见过的人,是八中篮球队的队员。   有人附和:“你不敢上,不就是怕输吗。”   隋钦嗤笑,像是听见了笑话:“上次输的时候,我可没在。”   他语调平静,陈述事实。   落在其他人的耳朵里,则更像是嘲讽,当即变了脸色,之前收回去的手再度想要动。   “隋钦,你过来。”   一道女声忽然传入。   隋钦偏过头。   透过走廊栏杆,他看见了对面台阶上的林白榆。   她就站在那里,站在阳光下。   林白榆晃了下手机,看向其他人:“你们要是欺负他,别怪我把视频发出去,交给老师。”   “还有,你们凭什么把那些东西怪到隋钦身上?”   *   “凭什么呢。”   作者有话说:   其他人:?你好好看看谁欺负谁   过两天就要发现伤口秘密啦   *   感谢在2022-06-22 23:43:57~2022-06-23 22:30: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糖果罐 91瓶;Pond fish. 20瓶;九重 10瓶;y卡西u 6瓶;木子李 5瓶;桑桑 3瓶;麓溪、姜晚笙、青霜、瀟藝、步西岸娶我、MY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你谁啊?”一个男生问。   旁边人提醒他:“就那个一班的转学生。”   其他人也迅速将林白榆和传言对上号,哦,原来是看上……隋钦的那个女生。   他们都没怎么关注,毕竟学校里看上隋钦的人不少。   林白榆穿着八中统一的校服,白绿相间,却像是电影里的女主角,清纯唯美。   没人告诉他们,转学生长这么好看啊。   篮球队几人心里想法万千,原本被打断的不高兴,现在看在颜值的份上,也去了三分。   隋钦和林白榆的视线撞上,少女乌黑的瞳仁,以及对他的担忧和紧张,他不自然地侧过脸。   周围几个男生都目光灼灼,似乎在考虑另外一种行为。   他心中冷笑。   “同学,你说我们欺负他,我们可没有。”马横率先开口:“你看我们动手了吗,明明是他动手。”   苏天通上前一步,趴在栏杆上,还真是漂亮,“要不你过来看看。对了,你有男朋友吗?”   他啐了口,怎么就都喜欢隋钦。   林白榆当然不会过去,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看向隋钦:“我有事找你。”   马横要上前,嬉皮笑脸道:“找他干嘛,不如找我,有什么事我也可以帮忙。”   他刚走出去一步,衣领就被拽住。   马横的脖子被勒住,他下意识头往后仰,一只手摸衣领,一只手去抓自己身后的人。   隋钦扯着他的校服衣领,在他触碰到自己之前,马横被拽着,踉跄地向后倒去。   他才松开了手,从楼梯间里走了出来。   “隋钦你他——”马横揉着脖子,想要破口大骂,最后想到什么还是憋住。   林白榆看着少年朝自己走来,脚步没停,从她的身边经过,他的手臂擦过她的校服,不轻不重。   明明是广阔的空间,她却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   像一杯冷泡乌龙茶,若有似无的冷冽。   带着股距离感。   这股距离感在少年的嗓音里被驱散:“不是有事?”   林白榆回过神来,扫了眼对面的几个男生,诶了一声,迅速转身跟在隋钦身后。   有句话他们说得倒没错。   以隋钦的身手,恐怕他们打不过他。   上次就连外校的一群混混都没有成功。   耽搁了这么久,学校里的学生早就离开得差不多,只有偶尔几个人,教学楼里空旷无比。   林白榆走在隋钦后面一步的距离。   她正想着怎么开口,猝不及防前面人停了下来,她撞上了对方坚硬的背脊,有些硌人。   隋钦立刻侧过身,微低垂眉眼,目光所及之处是林白榆白皙的手揉着自己的鼻子,睫毛长又卷。   “你怎么停了?”林白榆抬头,往后退了一步。   “你找我有什么事。”隋钦问。   林白榆实话实说:“没什么事,就是看你们要打起来,放学了不回家打架做什么。”   蓦地,她想到“回家”对隋钦而言也许更不妙。   既是同班同学,又是自己梦里的救命恩人,林白榆当然不能看着他在学校里犯错,而且也是叫屈。   隋钦没参加那次比赛,篮球队输了,说明篮球队的技术差得离谱,换了个人就不行了。   “你又不是救世主。”林白榆眸中璨璨:“他们输了,怎么就赖到你身上,就是甩锅。”   “所以你就冲出去?”   “我也没有冲出去,我站得挺远的,很安全,我看不下去他们怪你。”   “看不下去?”隋钦听着她最后一句有些好笑,站在长廊上,被教室的玻璃窗映出颀长的侧影。   少女认真点头:“凭什么怪你。”   这句话,隋钦听过相似的。   从方云旗,从齐统的嘴里说出来。   第一次从她的嘴里听到。   更多时候,他听到的是“你为什么不继续比赛”,“你怎么能不代表八中赢了七中”——   隋钦的手插在兜里,指尖硌着钥匙,冰凉的,没有温度。   他能清晰地嗅到对面少女身上散发的味道,像剥开一颗柑橘,轻盈又温柔。   也许是走廊不通风,隋钦心脏的位置,隐隐躁动。   没听他出声,林白榆补上一句:“学生打架不好。”   梦里的“隋钦”成为大家口中的反派,不就是因为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吗,小事汇聚成大事。   “你梦见我什么了?”他问得突兀。   隋钦微微俯身,拉近了身高差。   扑面而来的少年气息,林白榆憋了一口气,抿了抿唇:“梦见你坏事做多,被抓起来了。”   “……”   “所以你好好学习,别打架。”   隋钦眼底沉静:“你不是梦见我救了你?”   林白榆噢了声:“是啊,你救了我,然后你被抓了。”   隋钦:?   -   林白榆不太明白隋钦怎么就恼羞成怒离开了。   她是觉得恼羞成怒的。   因为隋钦只说了一句:“回你的家。”   回到家时,刚好是吃饭的时间,林白榆一句“妈妈”还没开口,听见卧室里传来的声音。   “你怎么知道我手机号的?”   “你不要打电话过来了!”   几分钟后,柳芳从卧室里出来:“星星,放学了啊。”   林白榆嗯了声:“刚才有人找你吗?”   柳芳很淡定道:“以前认识的人,找我借钱的。”   林白榆觉得哪儿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她们搬家有一段时间了,没什么旧识联系。   “是赵店长?”她试探地问。   柳芳的脸色变得不自然,“嗯,是他,不过没事。”   林白榆说:“他再骚扰,就报警。”   柳芳噗嗤一声笑。   林白榆表情很严肃:“妈妈,我说真的。”   柳芳点头:“好好好,我记住了。”   林白榆见她不是糊弄自己,这才放心。   柳芳长得很漂亮,温婉如水,说话温柔,大部分人第一眼都觉得会是个很好的妻子。   于是,在她离婚后,有不少男人自告奋勇,想要摘下这朵枝头的茉莉花。   当初她工作的那家店里的店长也是这么想的,甚至于,他都不顾及他的家庭。   林白榆很厌烦他。   搬来市区后,倒是好了很多,远离这些肮脏的事。   “你今天下午出去玩吗?”   “我今天得画画,明天上课要交。”   “那我就不带钥匙了。”   吃过饭,林白榆就进了画室。   这栋房子是典型的小三房设计,两间卧室,书房很小,便被柳芳收拾着当了她的画室。   因为是张扬作为老师私底下选名额,所以他只固定了大概的主题:风景。   林白榆原本打算画个日出或者日落,但调颜料时,却想起上午见到隋钦的画面。   她没画隋钦。   她画了实验楼与广阔的天空。   学校的围墙上有嫩绿的爬山虎,弯曲蔓延。   斑驳的光影透过栏杆上空,打在了楼梯间里,仿佛会有男生从楼梯上走下来。   也许是穿着校服的。   也许是穿着T恤的。   -   次日下午,林白榆带着画往张扬画室走,离得不远,就不需要坐车。   这个天气走路很舒服,她还在路上买了杯芝士奶茶。   本来想买奶油顶的,但是看见芝士,又动心了,入口是微微咸的味道。   隋钦不能碰芝士,真是太惨了。   林白榆想着,从奶茶店的转角出去,又退回几步,看向斜对面医院大门口。   宽阔的马路对面,一个短发女孩好像正在和人吵架。   是秦北北。   离得有点远,林白榆听不到他们说什么,但是在十几秒后,秦北北放弃了争吵,被拉着进了医院。   她生病了?还是家人生病了?   林白榆打算明天去学校问问。   她到画室时,大家基本上都到了,大概是因为今天有名额宣布,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这上面。   “你画了什么?”   “麦田。”   “我也画的田野,撞了。”   “……”   细细碎碎的讨论声里,张琴语挤过来,好奇地问:“星星,你画了什么?”   林白榆没隐瞒:“学校。”   “学校算风景吗?”张琴语问:“不算吧?”   “为什么不算?”   “我就是随口一说啦,你不用放心上,我画的是大海,肯定比不过你了。”   “不一定。”   张扬走进教室,“你们的画等课结束的再交上来,我看看有没有修改的地方,我们先上一节课。”   林白榆把自己的东西放下,到画架前,张琴语就靠过来想看,奈何她是遮着的,所以张琴语没看到。   这节课讲的是油画技巧,林白榆听到一半,张琴语小声问:“我猜你肯定会被选上了。”   今天她就提到了无数次。   画室里大家的距离都差不多,林白榆早就注意到其他人有不满,有好奇,也有鄙夷。   林白榆转过头,目光直视:“这种话可以不要再说了吗?”   张琴语讷讷:“我……哪儿说错了吗!”   林白榆语调平静:“在结果没出来之前,不用这么信誓旦旦,我自己清楚我的水平,大家都很厉害,老师会选的。”   “……”   -   四点半时,课时提前结束。   因为张扬接到了一个电话,得知自己家的事,被叫走了:“行,我待会就过来。”   他挂了电话,转向众人:“这样,你们待会把画都交上来,等我过两天通知你们结果。”   张扬又出去了一趟。   林白榆顺着大家伙一起把油画放到了最前面,其他人确实都想看她画是什么样,还是没有直接撩开遮布。   大概是课上和张琴语闹得不愉快,她今天下课没有追着一起,“你先走吧。”   不过,林白榆没觉得自己说错了。   虽然听起来是无心的,但替她这么拉仇恨,她都担心自己在这画室里待不了多久。   她哼着小调离开画室,路上碰见回来的张老师,对她点点头就进了画室里。   “琴语,你帮我把画室里收拾一下,待会锁个门,钥匙放花盆里就行,舅舅有事先走。”   张琴语噢道:“好。”   林白榆转去了小吃街。   太阳刚下山,天色还亮着,小吃街有几家已经开了灯,烧烤店似乎刚开门,就连外面的小方桌还没摆上。   林白榆只好回家。   -   晚间五点,小吃街人流开始变多。   因为天气变冷,吃烧烤得不是特别多,隋钦就比较闲。齐统回了老家,只有方云旗在这边,他一个人就能忙得过来。   方云旗大老远就看见徐霏霏的身影,瞪大眼,“阿钦阿钦,徐霏霏来了!”   这小妞怎么知道他们在这打工的!   他还没冲过去就被隋钦推开,“不认识。”   方云旗:“徐霏霏啊!”   隋钦:“关我什么事。”   方云旗:“当然关你的事了,她肯定是找你的!你要是被她看到,肯定烦死,反正现在不忙,你要不出去买点东西?”   隋钦扫了眼门外,“你忙得过来?”   方云旗吹牛比谁都厉害:“这不小意思。”   隋钦随意颔首,从后门走了出去。   这条街和小吃街明明相邻,却是安静无比,对面是文具店,琴行,还有明艺已经毕业的学生回来开的小饭馆。   他插着兜,靠在铁门上,看着对面的烟火。   只差一两岁,他们却已经自由。   他隋钦,还一直陷在过往的泥沼里。   斜对面的二楼贴着“张扬画室”四个红字的窗户被打开,人影出现在窗边。   随后,一张不小的纸被扔了下来,顺着风飘飘荡荡,掉在马路上。   又被风吹到了隋钦的面前。   隋钦的视线下落,看到了形色相映,熟悉的学校与实验楼,还有楼梯间。   右下角的落款上,写着三个字。   林白榆,榆字的边上画了一颗星星,小尾巴似的。   隋钦伸手捡了起来。   这幅画里,或许,本该有他的存在。   为什么扔了它?   隋钦抬首,视线钉向对面二楼,只看到窗户紧闭,看不到林白榆。   作者有话说:   林白榆:我不是,我没有。   *   感谢在2022-06-23 22:30:19~2022-06-24 22:27: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珍珠奶茶少冰七分糖 50瓶;FwaitW 5瓶;步西岸娶我、匆匆、瀟藝、?、姜晚笙、青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林白榆没直接回家,而是去了之前的奶茶店里坐着,看到医院,想起秦北北。   她发消息:【你现在还在医院吗?】   对面可能在玩手机,林白榆很快就看见了“正在输入中”,但是一直没发出来。   直到奶茶店里又进了几个放学的女孩,秦北北的消息才跳出来:【不在啦。】   【你怎么知道我在医院?】   这么久的时间,离开了也正常。   林白榆:【我今天去上课前,看到你在医院外面和人吵架。你生病了吗?】   秦北北:【是哦,我爸非让我来医院,但我觉得不用,这不就吵起来了吗。】   秦北北:【你课上完了吗?】   林白榆:【完了,正在喝奶茶,今天的第二杯了。】   秦北北:【小心长胖!我也想喝!不过得克制。】   林白榆弯唇,故意发了张手持奶茶的照片过去勾引她,果不其然,引起秦北北的控诉。   虽然秦北北的外貌看起来不太好相处,说话偶尔也不好听,但她本人其实很可爱。   比起张琴语,林白榆更喜欢她,也喜欢她那一头漫画女主角似的短发。   医院里,秦北北点开大图。   林白榆的手只入镜了一段指节,白皙的皮肤上是圆润健康的指甲,粉粉嫩嫩。   秦北北又看向自己身上的淤青,撇了撇嘴。   -   “阿钦,徐霏霏没见到你,走了——你手上拿的什么?”   方云旗眼尖,看到隋钦身上的纸张,目测和普通的纸不太一样。   隋钦随口道:“纸。”   方云旗:“哥你是不是把我当瞎子。”   最近生意不景气,店老板基本就偶尔来晃一趟,压根不在店内,更多时候就他们在。   烧烤店油烟大,店里打扫得再干净,每一个角落都是带着看得见或看不见的油渍的。   隋钦将画塞到了架子上。   “画得真好,这不是咱们学校的实验楼吗?”方云旗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   他眨眼,“林星星画的!”   因为秦北北的叫法,班上不少人都知道林白榆的小名是星星,只不过平时只有偶尔几个女生才会这么称呼。   隋钦瞥了他一眼。   方云旗还没反应,见他直接扯过一条围裙,盖在上面。   “林同学送你的?她人呢。”他八卦。   “捡的。”隋钦说。   方云旗:“啊?”   他不太明白,这幅画画得很好啊,难道是林白榆眼光高,觉得画得不行,所以不要了?   隋钦没搭理。   方云旗正说着,手机响了声,是齐统的消息:“齐统从老家回来了,问我们今晚要不要来,他问你你没回。”   “不用。”   隋钦解锁手机,果然有条齐统的未读消息。   页面下方,有个红点。   他的微信上没几个联系人,基本上十天可能都见不到一条朋友圈,这会儿有个新的。   隋钦猜到了是谁,点进去。   果然,林白榆发的朋友圈,在奶茶店。   这家奶茶店是这片区域里很火的一家,明艺的不少女生都会去买,再带到烧烤店里。   他扫了眼时间,忽然停顿。   那家奶茶店距离这里很远,短时间里,林白榆不应该在那里。   除非,扔的人不是她自己。   -   奶茶店里,林白榆正打算离开,手机振动。   Q:【[图片]】   隋钦居然会给自己发消息?!   林白榆特地往外看了眼,太阳是从西边下山的没错。   她满怀期待地点开,隋钦发来的照片竟然是一幅画。   有人居然和自己画得一模一样?   林白榆惊了,两指提着放大,只一眼就认出来这是自己画的,不是别人的。   她飞速打字:【我的画?】   Q:【[图片]】   隋钦又发来一张图,是落款特写。   林白榆一脑袋问号,她这幅画不是交到画室里了吗,怎么突然跑到隋钦那里去了。   还是有人和隋钦认识,拍给他看的。   林白榆:【你从哪儿弄的?】   Q:【捡的。】   Q:【不要扔了。】   林白榆自动给这句消息补上一句没打出来的内容:你还要不要,不要我就扔了。   【要!】   -   一直到站在烧烤店外,她还是不明白什么叫捡的。   店外只摆了两张方桌,这会儿都坐了人,林白榆从中间穿过,进了店里。   方云旗正在忙活,冷不丁听见一声天籁之音。   “方云旗。”   他还以为自己春天来了,抬头很失望:“是你啊。”   林白榆:“?”   什么表情。   方云旗见她手里拎着两杯奶茶,一想就知道是找谁的,朝小门努嘴:“阿钦在后面。”   “怎么她能进里面啊?”墙边一张桌上坐着的女生眼神一闪,直接问出口。   “因为我们认识啊,朋友。”方云旗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不是顾客。”   林白榆还是第一次进餐饮店的最里面。   里面一股烧烤的香味比较淡,更多的是各种还没处理的食材的味道,地方狭小,过道拥挤。   她正琢磨着要不要叫隋钦,就见里面一扇门打开,隋钦搬着个筐子走出来。   他手臂勒在框的边缘,有不太明显的青筋浮现,面无表情地将筐子往台子上一放。   林白榆看见了他掌心里的红痕,他却视而不见。   “我给你带了杯奶茶,没有芝士。”   “……”   隋钦微抬下巴,目光从她脸上扫过。   “自己去架子上拿。”   林白榆立刻往后看,半天才在围裙底下看到自己的那幅画,被遮得很干净。   她回过头,看到隋钦拧开水龙头,巨大的水流冲出来,将他掌心指关节上的红印冲刷殆尽。   只余下安静蛰伏的青筋血管。   林白榆将奶茶放到上面,站在架子旁,回过头问:“隋钦,你是怎么捡的?”   隋钦甩了甩手,水珠飞溅,有停留在他尖削的下颌上,男生的五官凌厉无比。   他眼里漆黑,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你在张扬画室上课?”   林白榆点头。   隋钦眼里兴味,语调缓缓:“有人扔出来,飘到我面前。”   林白榆的瞳孔微微缩了下。   有人扔?   隋钦望着站在不远处的少女,她的衣着、打扮都与脏乱的烧烤店格格不入,误入沼泽里的一抹白。   现在,她也接触到黑暗世界了。   林白榆张了张唇,问出声:“谁扔的?”   隋钦:“没看到。”   他从她身边走过,还未擦干的手臂碰到她的衣服,也把她的衣服给染湿了一小块。   林白榆手搭在画上,低首。   画的背面果然有点灰尘。   有人把她的画从画室里扔了出来,为什么?   讨厌她?   还是不想让她的画放在那儿?   她脑袋里思想混乱,顺着隋钦刚才离开的方向走去,发现是出店,只不过是后门。   一抬头,就能看到斜对面二楼上的两扇窗户上贴着“张扬画室”四个字。   现在窗户里黑漆漆的,没人在。   -   隋钦从便利店回来时,林白榆的电话刚打通。   “是张老师吗?”   “是啊。”   “张老师,我是林白榆。”她声音依旧谦和,如林中清泉。   隋钦剥开一颗口香糖塞进嘴里,斜斜地倚在墙上,眉骨挺起,眼里闪过好笑的情绪。   林白榆组织好语言:“张老师,我想问一下,今天最后一个离开画室的人是谁。”   “琴语?应该是她。”   “除了琴语,没别人了吗——好,我知道了。”   林白榆稍稍停顿,心情难免不快:“对了老师,我今天交的画,被人从楼上扔了下来。”   张扬:“什么?”   他再一想刚才林白榆的问题,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林白榆嗯了声,也没说自己的画现在还好好的。   张扬迅速道:“你等我问问琴语。”   挂断电话,他敲开了一间房,里面自己的外甥女正在看电影,见到他笑眯眯:“舅舅。”   “你今天最后一个离开画室的?”张扬问。   “是啊。”   “你除了锁门,还做了什么?”   张琴语纳闷:“还能干嘛,不干嘛啊。”   张扬脸色不好看,“我都知道了,你还不说?”   张琴语见他是真生气,心里惴惴不安。   一瞧见她脸上的表情,张扬就知道完了,自己这外甥女肯定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   张琴语见他越来越生气,连忙说:“我……我就是偷偷看了一下他们的画,这又不犯法。”   “你是只看了一下吗?”   “啊?”   “你为什么扔白榆的画?”   张琴语:“啥?”   她无语:“我扔她画干嘛?”   等等,林白榆的画被扔了?   张扬已经自动想好了理由:“你嫉妒她的天赋,所以才想把画扔了,不让我看见。”   “你不想让她跟我一起去参加比赛。”   张琴语叫了声:“舅舅!我又不是傻子!”   张扬冷哼:“你就是。”   张琴语急了,一骨碌站起来:“我可生气了,我才没扔!我扔了有什么用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天赋,没见到不就会问林白榆怎么没交画吗?”   空气里安静了几秒。   张扬心想:好有道理。   外甥女和林白榆同学两年,又在他的画室里学了两年,要是嫉妒,早嫉妒过了。   他是知道林白榆的灵气的,必然会看她的画,这点,外甥女张琴语比谁都清楚,看不到画肯定还会问林白榆。   “不是你还是谁?”   “我怎么知道!反正不是我!”   -   林白榆挂了电话,一双秀气的眉毛皱了起来。   隋钦从墙壁上起身,唇角挑起一点笑,也像是看戏,“知道了是谁,不去算账?”   “不是她。”   “哦,盲目相信。”   林白榆默然。   她没猜到隋钦是这个反应,但旋即又理解了。   也许是他经历过类似的事情,当看到如此,便会相信是自己的朋友背叛了自己。   林白榆微微叹了口气:“隋钦,我问你一个问题。”   隋钦悠悠侧过脸。   “如果明天,你们店里的老板发现店里丢了钱,然后呢,今晚最后一个离开店里的是方云旗。”   男生脸颊抽了下。   他猜到了她接下来的话。   “你会觉得是方云旗偷了钱吗?”   “……”   林白榆忍不住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看向对面的少年:“你是相信方云旗的,是吧?”   隋钦脸上冷冷淡淡。   林白榆看向对面二楼的画室,“同样的道理,我相信张琴语,她是最不可能的一个人。”   “我和她同学两年,她有很多缺点,最明显的就是大嘴巴,藏不住秘密,经常得罪人。”   “她经常在别人面前夸我,比我妈还觉得我画画很厉害,不分任何场合,只管她自己说不说。”   她转回到隋钦的脸上。   他对上她清亮的眼眸。   林白榆嫣然一笑:“我确实蛮烦她的。”   隋钦看着她被街道灯火笼罩的娇美面容,眉心上的痣,残忍道:“听起来更像故意的。”   少女点头又摇头。   “我和她一起学画画,要是她不高兴扔我画,那我以前和她闹过好几次不愉快,画早扔得数不清多少幅了。”   “我更相信她不是故意,也许是无意,说话不经大脑。”   “方云旗在你眼里,应该也有好多缺点吧,但不妨碍你相信他不会做那种事。”   林白榆说:“等我找到扔画的人,你就相信我了。”   隋钦懒得回答,嗤了声她的天真。   “每个人都有不好的地方,可大可小。”她忽然抿唇笑:“隋钦,我也信你。”   隋钦:?   他轻笑,带着嘲意:“那你信错人了。”   少女一点也不动摇:“没有,我信的人就叫隋钦。”   你和他是同一个人。   在我梦里,救我、护我、爱我的隋钦。   隋钦猛然想起她第一次见面时,就叫了自己的名字,心底有什么不受控制的想法。   “为什么?”他问。   *   “但我更自私,更丑恶,更败俗,我远比你以为得更糟糕。”   作者有话说:   下章入v啦~预告明天就会发现受伤的秘密   感谢支持 第14章   “因为你是隋钦啊。”   -   林白榆收了画, 把那杯柠檬茶放在了画原来放的位置上,然后从后门离开。   张扬的画室开在明艺北门这里,他住的地方也距离这里不远,五分钟路程, 是个居民楼。   走廊上都能听到有些人家开着电视, 还有炒菜的滋油声和弥漫出来的香味。   林白榆敲响了一扇门。   “来啦。”张琴语从门后探出脑袋。   见到她, 林白榆心想也还好,正好可以问问。   她踏进去, 把画放在了桌上。   张扬看见上面的色彩,朝气蓬勃,青春年少。   他亮了眼睛, 心中感慨,这种灵气, 若是出现在自己身上,就不会到现在还是个老师了。   张扬心中叹气, 收了起来。   林白榆直接说:“是我同学正好在外面捡到的,如果她没捡到, 可能就会被清洁工打扫扔掉。”   张琴语想起舅舅的质问, 立马说:“不是我干的!”   林白榆故意问:“但你是最后一个离开的。”   一听她也怀疑自己, 张琴语顾不得下午那会儿两个人还闹得不愉快,飞速摇头。   “是我锁的门, 但我就……”她吞吞吐吐。   “你干了什么你自己说。”张扬白眼。   “……我就是把你的布揭开, 看你到底画了什么。”张琴语低下头,“其他的没干嘛。”   她把所有人的画都看了个遍,觉得自己被林白榆在画室里说很委屈, 她说得又没错。   林白榆的画确实是最好的啊。   舅舅说她嫉妒, 她是嫉妒, 怎么自己画画就这么差呢,要是分给自己一丁点,多好。   林白榆问:“在你锁门前,还有谁进去过?”   张琴语摇头,终于想出来一点:“我画看到一半憋不住去上了个厕所,画室的门当时是掩着的,没锁。”   厕所不在画室里,得出去。   张扬也有些懊恼:“我这个画室还没放监控,白榆,你这画先放我这里,这件事我肯定会查的。”   他不允许学生里有这样品行不良的人。   林白榆:“好。”   她没继续留,直接离开了。   张琴语从后面追上她,讷讷道:“你是不是觉得是我?”   林白榆好笑:“你怎么会这么想?”   张琴语:“我舅舅一听到你画被扔了,都骂了我一顿,他都不信,你怎么可能信!”   “……”   林白榆这会儿觉得她比之前可爱多了。   “你要是扔我的画,去年,前年,能不扔?”   张琴语眼睛一亮:“有道理,我以前怎么不扔。”   她怎么没想到把这个理由告诉舅舅呢。   “不过那会是谁呢,你在画室里下课都不多待,也没和其他人多说话,谁这么过分啊,会不会是外面的人趁我去厕所,跑进去的?”   林白榆否认:“大概率是画室里的其他人。”   她看向张琴语。   张琴语被她清润的眼眸盯得心里惴惴不安,结巴起来:“怎、怎么了?”   “这件事,也大概率和你有关。”林白榆没隐瞒。   “啊?”   林白榆站定,转过身,“艺术这行,大家都是有傲气的。”   “你在画室里不止一次夸我,夸我的同时也是在贬低其他人,所有人都听过你的话,你拉了所有人的仇恨。”   昏暗的老旧楼道里,张琴语看着少女站在自己对面,白皙的面容上安静淡雅。   她只是在述说一件很平常的事,却撕开了某种平静。   “张琴语,我知道你天真,但你的天真也会无意间害人。”   “我信你,但我不同意你这种毫无遮拦的行为,下次,以后,说话之前可以在心里过两遍。”   -   林白榆的画被扔了是画室里的事,第二天还是要回学校上课。   隋钦捡了自己的画,帮了这么大的忙,她该谢谢他。   半夜里,她发消息过去:【你捡了我的画,你明天早上想吃什么?当谢礼。】   对面没回复。   林白榆:【三明治?】   林白榆:【还是煎饼果子?】   林白榆:【我家这边新开了一家麦当劳,里面的汉堡很好吃,给你带这个吧。】   她放下手机,一分钟后,振动声响。   Q:【。】   Q:【豆浆。】   杂物房里,隋钦撑着手肘,不太明白,她为什么每个提议都能精准地踩在她的雷点上。   林白榆恶作剧成功:【好!】   她当然知道隋钦最不喜欢吃什么,生菜。   梦里那回吃烤肉,隋钦就是直接吃肉,不用生菜包裹。   第二天上学,林白榆给隋钦带了杯黑豆浆。   这回隋钦直接插着吸管喝了。   秦北北捣捣林白榆,“冰山融化了?”   林白榆摇头:“他昨天帮了我,我猜,以他的想法,这杯豆浆是合理的回报。”   秦北北上下打量林白榆,“说服我了。”   林白榆把试卷拎出来,又问:“你周末生了什么病啊?”   秦北北毫不在意道:“就发烧头疼啦。”   林白榆端详她半晌,就在秦北北不自然的时候,她忽然惊讶:“北北,你好像胖了一点。”   “……什么?”   “你的脸有了点肉。”林白榆用手指戳了下她的脸颊,很软,直接陷进去。   “你以前像《这个杀手不太冷》里面的玛尔蒂达,现在比她多了点可爱。”   秦北北:“你怎么知道,我这个发型就是照着她剪的。”   话题一下子从变胖过渡到了电影里的发型上,女孩子们总是对爱美有无限向往的。   周沫也回头说自己喜欢的发型,不过,她更喜欢韩剧里的,现在正好大火剧在播。   秦北北摸上自己开始出现虚肿的脸。   “她们怎么会这么能聊。”方云旗表示不解:“她发型和电影里的像吗?”   齐统说:“像啊,你没看过?”   方云旗:“我看过啊。”   齐统:“你可能看的是假的,借了知名电影的名字。”   方云旗:“?”   他转头看向正散漫地靠在椅子上的隋钦,“阿钦,你来说,她像吗?”   隋钦的眸光扫向前排。   “没看过。”   -   也许是因为和隋钦的关系拉近一点,林白榆又开始做梦。   她这次梦见的是他把她捡回去的那天前夜。   那天是高考通知书收到的日子,林白榆的眼睛不好,但还能模糊地看到物体的形状。   她努力写题,看书,为了逃离大伯家。   以至于眼睛的视力更不好。   高考前,是高度近视。   而高考之后,她们开始放暑假,时间充裕,大伯一家开始强制她每隔一天就上一次采访。   因为现在关注一件陈年旧事的见义勇为的人实在不多,都是一些为了热度不要命的小报。   他们才不会管林白榆,他们只要热度。   成绩出来的那天,林白榆已经需要把东西快贴脸,才能看到上面写的字是什么。   她知道自己的水平,在班主任的帮忙下,填了自己最喜欢的丰南大学,等待通知书的到来。   那天天气很好,林白榆听见大门被撞开,堂妹在客厅里大叫:“我就要去丰南大学!”   可她的成绩,又怎么能上呢。   但是没关系呀,还有林白榆的通知书。   当天晚上,林白榆被赶了出去。   南槐街的街坊邻居痛斥林家大伯的过分,林家大伯却说:“她都成年了!还要我们养着干什么!”   他妻子站在一旁:“你们带回去养呗。”   邻居们谁也不可能养一个眼睛快瞎了的人,平时给点吃的还有可能。   最后是王桂香看不过去,让她住在杂货店里,占个“看店”的名头,让她不至于流落街头饿死。   林白榆曾是父母的掌中宝,吃喝精致,总是穿着漂亮的小裙子,扎着最好看的头发。   现在却吃着剩饭,穿着破衣,她唯一做得到的,是凭着手,给自己扎一个整洁的马尾。   可杂货店不是她一个人的。   她上有婆婆,有老公,下有儿子。   林白榆最后还是无家可归,她只能摸索着走出南槐街,走出这条困了她好几年的巷子。   “凭什么呢。”   我爸爸妈妈做了好事,我爸爸妈妈救了人,还丧了命,凭什么我要被这么对待呢。   她抓住了隋钦。   他本来不是救世主,被她选中,成了她的救世主。   -   “星星,醒醒,要去上学了。”   林白榆在一阵呼唤声中醒来,她睁开眼看见柳芳的脸。   柳芳掀起她的被子,“做什么梦了,还在哭,再不醒就要迟到了。”   林白榆摸了把脸,湿湿的。   “做了个不好的梦。”她说。   林白榆将这个梦埋在心底,在看到隋钦的那一刻,还是有点儿恍惚。   同样是在南槐街,隋钦要比她过得更自在一些。   可能是梦里的她太笨太蠢了吧。   不过终归是一场梦。   林白榆庆幸不已,又难免将注意力投在隋钦身上。   就连情感乱飞的秦北北也注意到,她比之前更关注隋钦,还经常写日记。   ——林白榆觉得自己只是在记录。   比如添加的【不吃生菜】,比如【爱喝黑豆浆】,还有一个是和篮球相关,只不过现在他不打了。   林白榆看着满满当当的一页纸,有点不好意思,越来越觉得自己像个电影里的“痴汉”。   好在隋钦本人只是无言以对。   每周的尾巴,他都会发红包,结个账。   虽然林白榆并不收。   第二次,他就改成了在她的课桌里放现金。   -   这个周末,林白榆去画室时,没发现哪个不对劲,张扬也按住所有的画,没宣布名单。   他没能发现是谁扔了画。   画室里唯有张琴语焦躁不已,但她似乎把林白榆之前的话听进去了,这回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   画室里的每个人看起来都很平常。   可林白榆知道,这里面藏着一个心思恶毒的人。   课后,张琴语问:“怎么你和舅舅都这么淡定!”   林白榆说:“画找到了,但是别人不知道,他现在心里肯定在想,我的画不在,他会入选。”   张琴语的脑袋里想不太明白。   张扬却说:“下个月才会去比赛,下周末,我会揪出这个人,白榆,你好好学习。”   林白榆:“好。”   只要自己画得足够好,没人能打倒她。   其实她也在观察那些人,如果老师下周没头绪,她会自己动手。   比下周末先到来的是八中的期中考试。   全校一起排名,按上次月考的成绩分考场。   林白榆是转学来的,以前的成绩不算数,所以就不算数,当零分,被分到了最后一个考场。   这个考场里的学生都是学渣,要么是真的笨,要么是混子,少有一两个是因故缺考的。   像一班也有人学习不好,但最后一名分到的也只是倒数第五个考场,可见差距。   林白榆第一次提前到考场,快要考试前,她见到了之前篮球队围堵隋钦的两个人打闹着进来。   看见她,马横和苏天通先是没明白她怎么在这,而后又露出笑容,这不是天赐良机吗。   “林白榆是吧?”马横看了眼她桌上贴着的座位号,上面还写着班级和姓名。   “上次都没要联系方式,这次同一个考场,这么有缘分,给个呗。”   林白榆没搭理,低头看书。   苏天通拖过椅子,围在她桌前:“横哥,这你就不懂了吧,清高,人漂亮,学习好,可不是和咱们真一个考场的。”   “装的,一转学就追人,哪有真的。”   虽然是最后一个考场,但也是有监考老师的。   林白榆抬头,“你说对了,下个月,我就不在这里了,但是你们,再不复习,会一直待在这里。”   马横:“你他——”   他习惯性的脏话,对上林白榆的脸,戛然而止。   马横勉勉强强好口气:“要不,你给我们抄抄,或者,补补习,去我家补习也……”   林白榆直接一本书砸了上去。   马横脸被刮出一道很浅的印子,毕竟林白榆力气不大。   “给脸不要脸!”他原本因为她长得漂亮而产生的耐心直接消失,手伸向桌子。   监考老师正好进来:“都回自己的位子上坐好!”   马横再横,在老师眼皮子底下还是有所顾忌的,因为他再背一个处分,就要被开除了。   他瞪了林白榆一眼。   林白榆也松了口气,这才第一门,后面还有三次,她得卡着时间进来,和老师一起离开,看行不行。   这场考试,对于最后一个考场的人来说,是种煎熬,半小时过后,教室里空了一半。   马横和苏天通早就不写了,语文卷子都能空一半。   今天他们特地没提前走,就是要等林白榆走,结果,没想到林白榆一直写,一直写到两小时后。   然后和老师一起走了。   马横:!   他气死了。   下午考数学,他来得更早,没想到林白榆直接迟到。   瞧着那张瓷白的小脸,还有眉骨间的红痣,她越横,马横的心就跟着晃晃的,越来劲儿。   考试中间,他扔了纸团过去。   林白榆直接看都没看,“老师,有人想作弊。”   最后一个考场的监考老师一向玩手机居多,冷不丁还有这么安分守己的学生,“我看看。”   “他扔的。”林白榆一点也没含糊,指了马横。   马横:我他妈……   林白榆的卷子满满当当,监考老师正好是数学老师,一看就知道是对的,惊讶不已。   他没好气地斥责马横:“再扔,你就别考了。”   苏天通瞄瞄快要发火的马横,又瞄瞄丝毫不怕的林白榆,觉得这事儿——它怎么和平时不一样呢。   铃声响后,考试试卷从后往前传。   虽然是期中考试,但并不放假,晚自习还是要上的。   林白榆刚想往讲台走,被马横伸腿伸手拦住。   “等等,先别走。”   -   秦北北约了林白榆今晚在食堂吃,半天也没看见人影,只好往最后一个考场走。   一考场在一楼一班,因为高三教室不够,所以后面的几个考场都安排在了实验楼的实验室。   刚下到二楼的方云旗和齐统碰上秦北北:“你干嘛去啊?”   “找星星,别挡路。”秦北北绕开他俩。   方云旗耸肩,勾着齐统,赶紧下楼找隋钦吃晚饭。   教学楼里人来人往,高三教学楼背面没什么人,只有零星几个实验楼里的考生走出来。   “要不要告诉老师?”   “别管这种事了……万一得罪马横。”   “要我说,那女生就不该挑衅他,这不是给自己找事吗?”   隋钦从洗手间里出来,手肘搭在栏杆上,微微弓起后背,对路过的讨论置若罔闻。   他余光瞥见对面走廊尽头的实验室走出三个人。   林白榆走在最前面,后面是马横和苏天通,她回头说了什么。   她挥开了马横伸过去要碰的手,退后一步,马横催促着,开始大笑,似乎都传到了他这里。   刚到的方云旗大声招呼他:“阿钦,去吃饭啊。”   隋钦直起身,“你们去,我不饿。”   作者有话说:   晚上还有一更,11点前   感谢支持,评论区发200个红包!   *   感谢在2022-06-25 22:11:43~2022-06-26 13:37: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糖果罐、天府大道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木昜 22瓶;小鱼儿游啊游 16瓶;橙瑜 2瓶;瀟藝、草莓奶樱桃、萌九、鲸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隋钦单手撑着栏杆, 利落地翻进了院子里。   一班后门处的方云旗啊了一声:“哥,你就算这回没考好也不用绝食啊,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他只看到背对着他们的男生抬了抬手, 示意他们走。   方云旗一脑袋雾水。   实验楼一楼到三楼, 这边除了考试是没有人的, 除非有为了过来不引人注意的鸳鸯小情侣。   四楼是艺术班,不在楼下活动。   林白榆在教室里被马横他们拦着, 没能拒绝成功,又被押到了一楼的楼梯间里。   “你们是没事做吗?”她镇定问。   “没事啊。”马横笑着说:“考试的时候举报我算怎么回事儿?这么不给面子?”   林白榆看着他,“学生不作弊, 这是原则。”   马横:“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不就抄你几个题, 清高个什么劲,我还不乐意呢。”   林白榆总算知道为什么八中离了隋钦会输了。   这篮球队选的什么人, 不好好学习,尽弄些小混混才做的事, 平时也压根不练习吧。   隋钦之前能拖着八中赢, 也太辛苦了。   难怪他不干了。   搁她, 她也不想在这样的人身上浪费时间。   “我算是明白,为什么隋钦离开篮球队, 为什么八中后来会输给七中了, 下周的比赛,我猜,还是会输。”   马横原本嬉皮笑脸的, 听见这话, 脸色就变了。   “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他戳了下林白榆的额头, 被林白榆躲开。   苏天通倒是有点害怕马横直接动手,本来就想着恐吓一下算了,拉了拉他的手臂。   马横压根没搭理他。   林白榆手在兜里,八中的期中考试不像联考和高考,不收手机,她的手机一直放在口袋里。   她考试之前就把班主任的电话设置成应急。   “马横,你这个名字谁起的?”   马横:?   话题转得太快,他的脑袋反应不过来。   “你确实很横。”林白榆继续说。   她忽然看见马横的后面,隋钦的身影从栏杆上一跃而下,动作利落漂亮,他逆着光。   “胡扯什么都没用,你还要在最后一考场待一天吧,现在实验楼一个人也没有,你跑不了。要不然你就当我女朋友,我今天倒是可以放过你,不仅放过你,以后还——”   背后突然受到重击,马横整个人向前扑去。   林白榆吓一跳,往旁边一闪。   马横直接踉跄着撞到了墙上,发出好大一声响:“咚!”   “谁!哪个不长眼的!”他疼得叫唤。   林白榆飞速上了楼梯台阶。   马横从地上起来,一转身看见隋钦站在那里,毫无疑问,刚才是他踹自己的。   “隋钦,有意思吗?”   “没意思。”隋钦淡淡道。   他微微偏过头,“过来。”   这话是朝着林白榆说的。   林白榆点头,挪了位置,从楼梯上下来。马横还想伸手,她直接被隋钦拽着胳膊,带到了他身侧。   他手掌很有力,握住了她的胳膊。   掌心的温度仿佛能透过校服灼到她的皮肤。   隋钦低头,“秦北北找你吃饭。”   林白榆回过神来,“噢那走吧。”   她是相信隋钦的厉害的,这两个人压根挨不到他的边。   “等等!我让你们走了吗?”   林白榆拽住隋钦的衣角,小声说:“我叫了班主任,你装装样子,别打太过分。”   “……”   男生的面颊动了下。   她侧着身体,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对面教学楼赶过来的陶书翠和几个老师。   而马横被柱子挡住,他看不到。   他人高马大的,也没真正见过隋钦打人,只知道他力气不小,篮球场上很厉害。   隋钦转过脸,平静道:“马横,你越来越蠢了。”   他今天这么不给面子,马横怎么也要找回来,苏天通眼皮子直跳:“算了吧……”   “算个屁!”   “咱们可能打不过他……”   “我今天非要他点颜色看看!没了他咱们照样能赢!”   马横刚冲过来,陶书翠就大叫:“马横你干什么!”   老师们怒气冲冲地过来:“马横,这是在学校,你想做什么,你还想在校内打架?”   “他先打我的!”   “胡说,我们亲眼看到是你先动手的!”   林白榆立刻点头:“他上午就想堵我,我和监考老师一块离开的,现在还不让我去吃饭,还说一些……一些不好听的话。”   马横:我艹!   这也太他妈能装了。   林白榆长着张好学生的脸,也确实是个好学生,每句话都说服力极强,所有人都信了。   隋钦都不需要开口。   陶书翠瞪着眼,“教导主任马上就来。”   她转向林白榆,“你们先去吃饭。”   林白榆听话地点头,不忘扯着隋钦,“快走。”   至于老师怎么处理马横,那是他们的事。   -   “你怎么正好过来了。”从实验楼离开,林白榆问。   “凑巧。”   “真的吗?”   “……”   林白榆说:“你和他们一个篮球队,真是辛苦了。”   隋钦瞥了眼。   “你在他们身上就是在浪费你的时间。”林白榆毫不留情:“他们就是群烂人。”   隋钦心想,他也是。   不过,这话他没说,因为开口了,林白榆会反驳。   她好像固执地相信他是个好人。   隋钦手插在兜里,借着身高优势,侧过脸看着她乌黑发顶的旋——她凭什么这么认定呢?   从教学楼一直往食堂走,还没走到尽头,就被秦北北发现,“哇,你们两个怎么一起?”   她朝林白榆丢了个眼神。   林白榆没告诉她刚才发生的事,一起去了食堂。   隋钦缀在她们身后,保持着一米的距离。   今天食堂人不多,因为考试时间宽松,有提前交卷的,结束时间又早,很多人都去校外吃饭了。   林白榆看到窗口里有糖醋里脊,立刻多要了一份,让阿姨用打包盒装着。   秦北北说:“给隋钦啊?”   林白榆道:“他帮了我很大的忙。”   秦北北:“哎呀,我知道。而且不帮忙,你不也送吗?”   林白榆浅浅笑了下。   隋钦和方云旗他们坐一桌,秦北北拉着林白榆直接过去,林白榆将糖醋肉推过去。   他在方云旗和齐统的目光下,筷子伸了进去。   方云旗感觉自己这十几分钟没见,好像错过了很多事。   说不饿的人和林白榆她们一起过来,还直接接受了林白榆送的肉,徐霏霏也做过这种事,但他看都不看一眼。   林白榆弯了弯唇。   隋钦这个人,有着自己的原则。   只要按照他的原则行事,基本不会有问题。   他刚刚才救了她,在他眼里,这个是他该有的回报。   -   晚自习前,陶书翠把林白榆叫了过去。   因为马横的事,她和教导主任商量,把她安排到前面的考场,和他们分开。   至于马横的处罚,等考试之后再说。   林白榆长出一口气:“好。”   回到教室里,她还是忍不住开心,没了马横的骚扰,她觉得自己考试都能多得几分。   第二天,果然清静不少。   考完试后当天晚自习,老师们都在批改试卷,教室里由课代表和班长轮流看自习。   而周六上午,陶书翠再次叫走了林白榆。   这回隋钦也在。   “马横之前背过一个留校察看处分,再处分的话,就是直接开除,但学校还没开除过人。”   “教导主任打算让他回去反省一星期,下次再犯就是开除。”   林白榆本来就没想过这事儿会让马横开除。   “好,我知道了。”   陶书翠露出笑容:“那回去吧。”   至于隋钦,来了走,从头到尾都没说过一句话。   林白榆说:“他肯定告你的状了,不过老师们应该没信,隋钦你怎么打架这么厉害呀?”   隋钦:“……”   林白榆见他沉默,忍不住笑了起来,眉眼弯弯。   隋钦看着她脸上的笑容,很漂亮,昨天她看见他出现,眼睛也是这么透亮发光。   他舌尖微动,一声“艹”没出口。   马横确实是个烂人。   -   周六下午,林白榆发消息问隋钦:【在店里吗?】   隋钦坐在凳子上,原本打算回个不在,指尖晃了下,回了个:【嗯。】   他望着那个字,半晌按灭手机。   手机却飞速振动起来。   店老板路过,“是你手机在动啊,我还以为我老婆找我呢。”   隋钦有点无语,解锁。   林白榆在他的手机里没有备注,所以她的昵称就是表情里打出来的星星图标。   【那我待会过去。】   【你喝什么?】   【谢你的,不是白送的。】   隋钦勾唇,修长的手指点击几下。   【柠檬茶。】   -   林白榆从奶茶店里买了柠檬茶,一个人往烧烤店走。现在是下午,还没到五点,估计没什么客人。   她到门口,看见一个中年男人坐在店里抽烟。   林白榆之前见过一次,这老板是真放心隋钦和方云旗他们,也是真懒,连视察都不愿意来。   “叔叔,隋钦在吗?”她问。   店老板抖了抖烟,还记得她,毕竟美人痣长成红色的,他第一次见:“他啊,被朋友叫走了。”   林白榆哦了声,琢磨着是等在这,还是把柠檬茶放在这,自己先回去。   “我看他们好几个人勾肩搭背的,你可劝劝隋钦,不要和混社会的人在一起,这年纪,还是学习好呢。”   虽然不清楚隋钦的情况,但老板知道他的拮据。   林白榆走出去的脚步停住,“好几个人?不是方云旗他们?”   店老板摇头:“不是,七八个人哩,我瞧着之前都来店里吃过,还不想给钱哩,还闹过不愉快。”   “看他们嬉皮笑脸的,就没好气,不好好学习,整天不干正事,就知道打架惹事!”   林白榆忙问:“他们去哪儿了,您知道吗?”   店老板这才停止批判,抽着烟,皱着眉回忆了会儿:“就这条街往后走,具体的我就不知道了,那边脏,乱,混混爱去。”   林白榆放下柠檬茶就往小吃街后面走。   她在半路上拨了110。   -   小吃街的尽头是拆迁区域,没有人住,房子已经拆了一半,流浪汉也会在这里的空房子过夜。   拆了一半的房子露出钢筋条,有些断在地上。   几个人围在翘起的石板上,烟雾缭绕:“小子,听说你踹我弟弟,还让他没学上了。”   马横站在他身边,“猛哥,和他废什么话,我要踹回去。”   自己打不过隋钦不要紧,他认识明艺的王猛,花点钱经营关系,就能让他罩着自己。   隋钦被围在中间,一点也不紧张。   王猛吐出烟圈,啐了口,看不上马横:“没志气,不听话不给面子的,打一顿就好了。”   几个人一拥而上,都是混混,没什么章法。   马横原本还等着隋钦倒地求饶,想着终于能看到不可一世的隋钦没了骨气,眼前的场景却让他变了脸色。   他妈的……他怎么这么能打。   隋钦的手上沾了划开的血,他们之中有人用了小刀,血一点点地往下滴,他锁着眉。   王猛看戏也看不下去,朝自己的兄弟使了个眼色。   林白榆从街尾听到动静,到达旧房时,看见的就是背对着隋钦的一个男生扬起了钢筋条。   她瞳孔骤缩,跑过去。   “隋钦!后面!”   少女陡然拉高的嗓音响在空旷安静的街尾。   偷袭的男生被惊得手抖了一下,隋钦忽然转过身,毫不犹豫地弯腰踢了过去。   钢筋条打上房柱,发出“砰”地一声。   拆迁的房子本就摇摇欲坠,被打碎的石子迸溅出来,从林白榆的脸上划过。   她只感觉到脸颊上一阵刺痛,下意识伸手去摸,好像自己受伤了。   隋钦看到她脸上出现一道血痕,女孩还一脸茫然,他心脏猛地被扎了一下,拽过钢筋条,直接对着刚才那人敲了下去。   男生被丢出去,砸碎了玻璃窗。   林白榆摸到一手血。   她疼得厉害,手都在颤抖,捂住了伤口,背过身去蹲了下来。   林白榆没带包,不知道伤口多大,不知道口袋里的创可贴能不能遮住,连着撕了三个。   血一滴一滴地掉在她的手上。   混着她疼到落下来的眼泪。   警笛声响,隋钦停在林白榆的背后。   “别看我!”林白榆出声,伤口的疼痛开始减弱,很快就会消失,她害怕自己瞒不住。   隋钦……不敢叫她,戾气浮起。   他现在想的全是刚才她脸上流血的样子。   隋钦平生,第一次这么恐慌。   与此同时,隋钦的脸上开始出现一点一点的刺痛。   赶到的民警们到达现场,只看到一个女孩蹲在地上,她身后站着个拎着钢筋的少年。   少年转过脸看他们,眼底漆黑。   一道血口子,从他的颧骨拉到眼尾下方,渗出的血顺着脸侧轮廓滑落。   作者有话说:   本章继续发红包 第16章   隋钦抬手, 手背抹了下脸侧,垂眼看见上面的血渍。   又是突然出现的奇怪伤口。   纵然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情况,但同样是在脸上,他有那么一瞬间的怪异感觉。   因为, 他记得, 林白榆也是脸受伤。   林白榆背对着隋钦, 不知道他身上的变化,遮住伤口的同时, 也在心慌怎么瞒过其他人。   她能感觉到伤口消失殆尽。   创可贴大摇大摆地在脸上,林白榆还没站起来,就听见有人道:“把凶器放下!”   “……”   隋钦扔了钢筋条, 钢筋条滚出去一段距离。   他现在这身戾气满满,又带着血, 正常人都以为他是不良少年,担心他对林白榆下手。   而王猛他们早在警笛声响时就四散跑路, 只剩下那个因为偷袭被隋钦扔出去起不来的男生。   林白榆站起来,被问道:“姑娘, 没事吧?”   她心提到嗓子眼, “没事。”   林白榆看向隋钦, 骤然看到他脸上的血口子,心脏猛地一跳, “隋钦, 你脸——”   隋钦的目光定在她脸上,“不小心划的。”   他一直看着那个创可贴。   创可贴外还有残留的血,她的手, 她的衣服, 都有被沾上, 可想而知伤得多严重。   “你……脸怎么样?”男生的喉咙堵了下。   “还好。”林白榆佯装镇定。   隋钦抓住了她的手腕,掌心灼人。   “林白榆。”   少女迷茫地“啊”了一声,这还是隋钦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和梦里的好像。   隋钦望着她那双澄净的眼睛,怎么也开不了口。   他另一只手握紧拳头。   对一切都游刃有余的隋钦,没有这么无措过。   -   林白榆长得乖,又和隋钦关系看起来很好,所以隋钦也被洗清了一点嫌疑。   在别人看来,他俩是需要帮助的人,把王猛的兄弟们抓到之后,她和隋钦被送到了医院。   林白榆其实不想来的,但避不开。   她进了里面,正想说“先看他”就被隋钦推到了前面。   林白榆对着医生灼灼担忧的眼神,顾不得被隋钦发现的危险,咬牙说:“我没受伤,这血是他的。”   医生懵了。   隋钦:?   林白榆揭开脸上的创可贴,“就是被蹭了下,现在痕迹已经消失了,我体质就是这样,一刮就容易出现痕迹。”   医生恍然,“你这是皮肤划痕症。”   林白榆:“对对对!”   医生:“那没事了,我看你贴着,还以为你和那男生一样呢,小姑娘家还是好好的最好。”   林白榆一扭头,对上隋钦黝黑的眼神,心里一虚。   隋钦是在看她的脸。   少女那张脸,洁白的皮肤像最上好的白瓷,上面没有任何人工留下的破坏痕迹。   她的伤口不见了。   隋钦确定自己看到过那个伤口,很大,流着血——就和自己脸上的在同样的位置。   ……在同样的位置。   他瞳孔缩了缩。   一瞬间,心底冒出来的是庆幸。   她的身上,不应该出现那样的伤口与瑕疵,就该好好的。   医生敲敲桌子,提醒道:“小伙子,要看等你缝完针再看,还流着血呢,快过来!”   林白榆心里紧张。   她怀疑隋钦是想到了什么。   少年虽然被医生检查伤口,但目光一直追随着她。   林白榆被他看得头皮发麻,不安地绞了绞手。   突然有种撒谎被抓包的感觉,怎么回事,隋钦怎么盯人这么让人心慌慌,她耳朵都忍不住发红。   “还行,没伤到眼睛。”医生说:“以后要注意,别乱来,脸上留疤,可是会影响一辈子的。”   隋钦置若罔闻。   林白榆替他出声:“嗯嗯。”   医生也觉得这两个人有点好笑,小姑娘战战兢兢的,倒是一点伤都没有,男生伤的严重,眼睛就没离开过对方。   唉,青春啊。   隋钦的伤口被缝了几针,林白榆看着都心疼:“医生,这个到时候会留下疤吗?”   她有特异功能,可以无所顾忌,他却不行。   脸上的伤口有多疼,刚刚经历过一切的林白榆比谁都清楚,她当时都哭了。   可隋钦一点也没疼的样子。   好像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伤口与疼痛。   “那得看体质,有的人是不留疤体质。”医生说。   林白榆一点也没被安抚到,忍不住安慰隋钦:“你别担心,现在好多祛疤的药也很管用。”   隋钦的眸光终于动了下,“嗯。”   她去垫了医药费,顺便和送他们来的民警说自己报警的事儿,直到被处理好伤口的隋钦出来。   他脸上的伤口被纱布遮住,表情淡定。   两个人还得做笔录。   -   有偷袭的那个男生在,林白榆都不用多说什么,他自个就把一切都交代了。   原来是马横被学校勒令回来反省后,一直心里不痛快,再加上那天还被隋钦踹了一脚。   他找到了王猛,让王猛给隋钦点颜色看看。   隋钦在打工的事学校里知道的人不多,马横和他在篮球队里待过那么久,自然是清楚的。   只不过他从来不知道,隋钦身手这么好。   等马横和王猛被抓回来,医药费就由他们出。   林白榆听着气得不行:“些什么人啊!就这还校篮球队,不怕给学校丢脸吗!”   篮球队怎么选人的。   她飞速地瞄了眼隋钦,“我没有说你和篮球队不好。”   隋钦没说话。   有了偷袭男的口供,再加上隋钦还受了伤,他属于自卫,被叮嘱几句以后不要打架等等……   一直到天黑以后,林白榆和隋钦一起派出所里离开。   马路上不时有摩的飞驰过去。   隋钦开了口:“你身上的血不是我的。”   林白榆心里一咯噔:“是你的。”   隋钦嗤了一声。   林白榆和他对视两秒,败下阵来,显然他之前是发现了什么,所以才这么说。   “我……有个特异功能。”她也不管隋钦信不信,直接说:“受了伤很快就会愈合。”   隋钦听着像天方夜谭。   对于他,有那个梦的加持,林白榆总是信任的。   昏黄的路灯下,少年站在她面前,逆着光,面容被阴影遮挡住,薄唇微启。   “愈合?”   “嗯……”林白榆小声:“我从小到大,受伤之后,就跟你见到的一样,伤口很快就会慢慢地消失,最后变成没受伤前的样子,完完整整地愈合。”   但流出来的血是怎么也不可能消失的,所以这就成了她之前无法解释的证据。   隋钦下意识伸手触上自己的脸。   林白榆抓住他的手臂,“不要乱碰,刚缝针,小心崩开了,你也不能大笑大哭。”   虽然她觉得这些情绪很难出现在隋钦脸上。   隋钦的手停在半空中,手腕处是林白榆传递过来的体温——她不知道,这个伤口是突然出现的。   就像她的伤口,突然消失。   隋钦一直很聪明。   他懂韬光养晦,懂得在南槐街的街坊邻居面前装。   也懂一些无法解释的事碰撞到一起,应该是有联系的。   就比如——   林白榆的伤口,似乎出现在了他的身上。   -   安静的马路牙子边,林白榆被隋钦看得不自在。   她分辨不出那双漂亮的丹凤眼里的情绪是什么,只是觉得自己好像被紧紧抓住。   少年喉咙发涩:“是件好事。”   从小到大,他身上出现过无数个莫名其妙的伤口。   怎么看,都和林白榆这会儿的话对上了。   林白榆弯了弯唇:“对啊。你不要告诉别人啊,我怕被抓去做研究,那会没命的。”   她凑近:“我只告诉了你一个人。”   独获秘密的隋钦隐藏了一个更大的还未得到证实的秘密,眯了眯眼,反手抓住她握住自己手臂的手。   “你这么放心?”他问。   “因为你是隋钦啊。”林白榆说。   同一句话,又一次从她的嘴里说出来。   隋钦想要验证自己的猜测,但又不可能在林白榆的身上划一个口子出来,逐渐烦躁。   林白榆抽了抽自己的手,没拽出来。   男生的手掌很大,力气也不小,把她纤细的手腕攥得很紧,像是要攥出什么来。   “疼。”她小声。   隋钦蓦地松开,“知道疼。”   林白榆奇怪地看他,“当然,我又不是没有知觉的人,要是没有痛感,那多好。”   隋钦下颌紧压,缓缓开口:“林白榆,连老天爷都喜欢你。”   就连受伤,也可以让别人代替。   而他,大概是被选中的悲惨物,只要承受她的痛苦即可。   他们两个,像是相反的存在。   像他这样的人,伤口算什么,不过是生活里的开胃小菜而已,大概老天爷就是这么想的。   但今天,替她承受,他心甘情愿。   林白榆问:“你怎么和我一样,都被伤了脸?”   当时在小吃街街尾,没有镜子,她只能凭借伤口出现那会儿的刺痛知道自己伤在哪。   也是在颧骨那儿。   她问得天真。   因为她并没有看到他是怎么受伤的,她以为,他打架的时候被那些人伤到的。   林白榆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但前一次的受伤是手指,太过不经意,很难留下记忆。   有些东西,亲眼所见才会发现联系。   隋钦喉结滚动两下。   “你有想过,你的伤口去哪儿了么?”   他无视了刚才那个问题。   林白榆摇头:“这我怎么知道,不过它是慢慢愈合不见的,应该是我体质问题?就直接消失了?”   “天真。”   “不然你说在哪儿?”   “……”   隋钦缄默不语。   林白榆以为他是羡慕自己,毕竟,是个人应该都很想要自己这样的特异功能吧。   “你一点也不惊讶吗?”她不解:“我听说,我特别小,还没记事的时候,妈妈看到都被吓了好几天。”   “这种事,这么匪夷所思,你居然信了!”   隋钦怎么会惊讶。   他比她以为得更早知道这个秘密。   “你妈妈胆小。”隋钦淡淡道。   “……”   林白榆竟然无法反驳。   她拉着隋钦去吃晚饭,他现在脸部不能用力,所以喝粥最好。   也不知道隋钦今晚是怎么回事,竟然没有像之前那样和她分的很清,他接受了她的好意。   就是,隋钦偶尔看自己的眼神,林白榆招架不住。   她觉得自己和他,像是调换了位置。   林白榆看他慢条斯理喝着粥,一口一口,动作随意却优雅,就连伤口,都为他增添了异样的魅力。   她问:“你今天怎么不拒绝?”   隋钦顿了顿,继续搅动着勺子,“今天不想。”   因为你可能欠我。   还欠了十七年。   林白榆还挺开心。   她和隋钦在粥店外分开,临走前又把医生的叮嘱重复了一遍,出租车司机都等不耐烦了。   “小姑娘你还走不走?”   “来了来了。”林白榆回,“不能沾水!”   少年手插在兜里,小幅度颔首,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   隋钦回到南槐街已经是十一点。   黄泽一家人早就躺下,压根就没管他吃没吃过,他摸黑进了院子里,接水洗漱。   洗了个冷水澡后,隋钦打开了卫生间的灯。   窄小的卫生间里有一面镜子,他对着镜子撕下了纱布,蜈蚣一样的伤口趴在脸上。   镜子里的少年眼底黢黑。   有些事,光知道,还是要验证的。   他皱眉,这种事只能物理验证,等林白榆受伤。   隋钦不知为何想起当时看到林白榆脸上被划伤的画面,指腹轻轻抚过边缘,带起一阵疼痛。   “烦不烦啊!天天大晚上吵吵的!”   黄红英一把推开门,不耐烦地骂出声,朝着光亮的洗手间而来,“你大晚上是不是有——”   “啊!”   黄红英差点吓得跌倒在地。   她看到洗漱池那里,隋钦脸上的伤口在明明暗暗的灯下,骇人不已。   “我有什么?”他问。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26 22:30:59~2022-06-27 22:29: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柠檬树下的猫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柠檬树下的猫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糖果罐 50瓶;gzcyyds、木景橙 20瓶;45417818 9瓶;种草 7瓶;卖报的嘞、梓童酱 5瓶;步西岸娶我 4瓶;桑桑 3瓶;不要长大 2瓶;落叶乔木、青霜、MY、好时光、高温宣告、麓溪、南星人、涩谷啾啾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听见隋钦这句话, 黄红英当然没将“你有病”几个字说出来,扶着墙,脸色大变。   本来有时候就怕这小崽子的眼神,今晚倒好, 脸上还出现这样的伤口。   黄红英是个欺软怕硬的人, 恶狠狠地瞪了眼隋钦, 忙不迭转身回房了,心跳得厉害。   “隋有志!隋有志!”她掐了把死男人。   隋有志这才有气无力地应了声:“大晚上吵什么?”   黄红英哪有睡意, 一想到隋钦刚才面对自己的样子,就吓得不行:“那小崽子打架了!”   隋有志:“打架关你什么事。”   黄红英:“他脸上好吓人。”   隋有志眼睛都不睁。   黄红英又说了几遍,发现他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又下床,凑到房门后去听外面的动静。   卫生间的灯被关了, 脚步声消失。   第二天一早,黄红英就叫醒了黄泽, 叮嘱道:“你可别和那死小孩打架!”   要是自家儿子脸上出现这种伤口,她得心疼死。   至于隋钦, 怎么处理伤口, 怎么缝针的, 都别想从她这里要出一个子儿。   黄泽不明所以:“哦。”   等看到隋钦出现时,他瞪大眼:“你被人打了?”   白天看, 伤口更可怕, 母子俩如出一辙的震惊。   隋钦在家里,就大喇喇地露出伤口,径直从锅里舀了一大碗粥, 喝了两口。   黄红英的抠搜心立刻起来, 指桑骂槐:“要死啊!吃这么多!真是不知道心疼粮食!”   “你被谁打的?”黄泽问, 又有点幸灾乐祸。   隋钦这张脸在几个高中都有点出名,尤其以被他数次击败的七中为首,女孩子们都知道他。   黄泽阴暗地想,留个疤最好。   “要债的。”隋钦放下碗,看向对面两人,“他们要是知道我住在哪儿,不会放过的。”   等他离开,回过神来的黄红英大叫一声:“什么?”   “隋有志!隋有志!这日子过不下去了!”   黄泽也战战兢兢起来,自己不会被要债的打吧,听说弄这个的都是一些不要命的。   他越发厌恶起隋钦来。   -   林白榆起床后,给隋钦发消息:【吃过了吗?】   没多久,对面回复。   Q:【。】   林白榆:【你的伤口今天怎么样了?】   Q:【和昨天没区别。】   林白榆昨晚倒是没梦见别的,就梦见自己和隋钦被打的事,醒来越担心他的伤口。   她下床去照镜子。   林白榆还记得昨天那种疼痛,是她十七年来最为严重的一次,她忘不了在哪儿。   手指按了按颧骨,硬硬的。   隋钦的伤口也在这里。   林白榆心里的那种怪异感又起来了。   她见不到自己消失的伤口长什么样子,却感觉,应该就是后隋钦那个长得一样。   在自己背过去蹲下后的那段时间里。   隋钦被划了吗?   这么巧,和自己在同一个位置受的伤。   林白榆正在胡思乱想,接到了派出所的电话。   “王猛和马横已经被抓到了,他们直接交代了,你们今天有时间过来一趟。”   她等不及,直接带着包子出了门。   路上给隋钦发消息:【你今天去店里吗?】   【受伤了可以休息吧?】   隋钦走出了南槐街,王桂香看到他脸上的纱布,问:“黄红英又动手了?”   他不动声色:“不是。”   王桂香自动给黄红英加上这罪,毕竟怎么看,自己都不会往脸上弄这伤的:“我呸!”   隋钦不管,他已经澄清了。   他低头打开手机,回了句:【你给我发工资?】   林白榆:【可以啊。】   她自己是有零花钱的,从小到大参加的比赛,和学校里发的奖学金,如今也是不小的数。   柳芳一直没用,说让她以后上大学用。   上大学还早呢,而且林白榆也有信心,到那时,自己不仅不会少钱,还会更多。   隋钦因为替她解围被马横找上,还伤了脸,于情于理,林白榆都有不小的责任。   她敲字:【隋钦,我买下你的今天。】   林白榆直接发了个红包过去。   Q:【多了。】   林白榆:【那你的明天也顺便买下来吧。】   Q:【?】   林白榆都能想象得出来网络对面的隋钦的表情,弯了弯唇。   -   到派出所时,隋钦没到。   林白榆见到了王猛和马横,两个人在这里就跟鹌鹑一样,一点也没有昨天张牙舞爪的样子。   马横盯着林白榆,之前想捉弄她,现在完全是恨她。   他不蠢,自己留下案底以后,以后上学找工作都有困难。   王猛却是老油条,是这里的常客,“我可没动手啊,我们是单方面的被打。”   民警哼了声:“那是人家厉害!”   王猛一指马横:“是他教唆的!这小子心可脏了,说他女朋友被抢了,还被打了。”   马横气得脸红脖子粗。   两个人不管怎么不情愿,隋钦的医药费都是要出的。   正好隋钦姗姗来迟,赶上这里。   马横的家里人在外地,接到电话都气疯了,“能不能私了?我们可以赔偿!”   林白榆摇头:“不能。”   她看向隋钦,“你想私了吗?”   少年一脸冷漠。   林白榆想了下他的穷困处境,也许,私了的赔偿能让他的生活更富裕一些。   “那要不——”   “不私,也要赔偿。”隋钦说。   从派出所离开时,林白榆提醒他:“你今天只能休息,不能打工上班。”   隋钦抓了下头发,手背上的伤口不大。   林白榆看了眼,抿唇:“中午你想吃什么?”   隋钦看她一无所知,却又一直靠近自己。   终于,在他的目光之下,林白榆被看得不自在:“你干嘛一直看我,不说话?”   隋钦撩起眼皮,“你梦见我怎么救你的?”   他突然回到了半个月前的问题。   林白榆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能说的,“我流落街头,碰见你,你把我带回家了,还给我治病。”   隋钦听着想笑。   怎么像个烂好心的人。   他道:“看来梦里的你,没有特异功能。”   林白榆眨眼,“梦里的我已经很惨了,要是有特异功能,我自己就可以活下来,就不会遇到你了。”   要是有,她的眼睛就会是好的。   她就可以自力更生离开南槐街,离开吸血鬼一家。   可她没有,所以她最后成了一个瞎子。   “带你回家,你也不怕被拐。”   “我一个小乞丐,有什么好拐的,梦里的你可是有钱人,住大别墅,有很多保镖。”   隋钦一个字也没信。   果然是梦,现实多穷,梦里多富。   他径直大步走出去。   片刻后,又回头,“不是要请我吃饭?”   林白榆笑了起来。   她笑得很好看,眉心的红痣更加动人。   这样美好的笑容,不应该被丑陋的伤口打破。   隋钦隐隐又感觉到脸上的疼。   他俯身靠近,林白榆眼前是他放大的俊脸,扑面而来的是少年人无法遮掩的荷尔蒙。   “受伤的时候在想什么?”   “疼。”林白榆轻声道:“然后就是怕被你发现,不过,还是被你发现了,你好聪明。”   隋钦说:“我不是聪明。”   是切身体会。   -   和隋钦吃完饭后,林白榆就要回家准备去画室上课了。   她给隋钦发消息:【等我上完课再来找你。】   Q:【丢画的是谁?】   林白榆把张扬的话告诉他:【今天课上应该就能发现了,不然我可上不下去。】   隋钦嗤了声:【真慢。】   半个月时间,也亏得她能忍。   林白榆也觉得是:【画室那边都是老房子,里面外面都没监控,一个个问,对方肯定不承认的。】   Q不理她了。   下午两点,张扬踏进画室的第一时间,没有说上课,而是说:“适合去参加比赛的人我已经想好了。”   “李文,林白榆。”   他的画室里有十五个学生,两个名字一经出口,画室里便止不住地议论纷纷起来。   张扬的目光从每个人身上扫过:“有什么异议,你们可以提。”   有人问:“不公开他们的画吗?”   张扬说:“不公开,我自己评判。”   他是明艺的老师,学生在这里都知道他有水平,但这么直接,还是有些心里不爽。   李文是明艺里的学生,不少人都知道他的名字,因为他成绩好,但林白榆,他们并不清楚。   张扬第一个剔除的就是他,因为李文是必定合适的,甚至都可以自己单独去比赛,不需要对林白榆的画动手。   动手的人更可能是在扫清自己的障碍。   “那怎么知道有没有内定啊?”   “不可能吧,这要是选个画得不好的,一上手就露馅了。”   “张老师连外甥女都没选,应该很公平。”   林白榆不动声色地观察周围人。   离她最近的是张琴语,再然后是之前搭讪过她的男生,貌似叫钱鹏程,他也在看她。   见她看过来,钱鹏程问:“林同学,你画的是什么?”   林白榆没说:“随便画的。”   钱鹏程没再开口。   张琴语凑过来,“星星,有你哎。”   林白榆提醒她:“想三遍。”   张琴语捂住嘴:“我不是故意的。”   她也在想,这画室里哪个不要脸的,竟然差点就把这事儿栽赃到她头上去了。   三个小时的课,中间有一次休息时间。   林白榆能感觉到其他人投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勾了勾唇,那个扔画的人一定很气。   “它”肯定在想,画都没了,张扬凭什么还要选她。   下节课开始后,“它”要是想把她剔除,就一定会冒头。   要是不出头,那画不就白扔了吗,甘心吗。   手机振动一声。   Q:【出来。】   林白榆心念一动:【你在外面吗?】   她推开画室的窗,没看到隋钦的人。   他找自己做什么?   Q:【拿走你的东西。】   张琴语也跟着探头,什么也没看到,“看什么,大白天这里没什么好看的。”   林白榆关上窗,“我出去买点东西,要是回来迟了,你帮我和老师说一声。”   “哦好,你买什么要那么久……”   林白榆下楼直奔烧烤店而去,铁制的后门是掩着的,她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   里面通向后厨,过道这里没窗,狭窄,还堆积了箱子,没开灯,很暗,只有门口进来的光。   “隋钦?”   除了这里,林白榆不觉得他会在别的地方。   身后的门突然关上。   林白榆回头,谁知眼前看到一个影子,下意识往后一退,背部抵上后面那扇铁门。   才刚挨到,她就被拽离了门。   隋钦钳着她的手腕。   他们两个人挨得很近,林白榆今天披着头发的,被带动时,发尾甩到他的锁骨与脖颈间,发痒。   林白榆手撑在他身上,看着昏暗之中,他的手越过她的肩膀。   “啪嗒”一声,灯开了,吊着绳子摇摇晃晃地挂在头顶上。   “隋钦。”   “叫你你就来。”隋钦站在她对面,“就这么放心?”   **   “让我在地狱的人,却妄想带我上天堂。”   作者有话说:   留言有红包~   *最后一句改自张爱玲的《色戒》 第18章   “可是你叫我来的啊。”林白榆虽然不明白隋钦情绪怎么又变了, 但还是道:“有什么不放心的。”   她和他又不是第一次单独相处了。   林白榆无视了隋钦的表情,确定他今天没有在店里干活才放心,又问:“我有什么东西落在你那里了吗?”   他从来不白白接受她的好意,所以他那里应该都是合理回报, 和她无关才对。   隋钦从她身旁离开, 林白榆跟上去。   白日里的烧烤店一个人都没有, 方云旗和齐统也不在,至于店老板, 她就只见过两次。   隋钦从架子上拿下来一样东西,递过去。   林白榆看着他掌心的一个小储存卡,“这是什么, 你手机的内存卡吗?”   隋钦道:“谁手机用这样的卡?”   林白榆心想也是,拿了过来。   她的指甲修剪得很圆润, 不长,但总归是有的, 轻轻刮过隋钦的掌心,像羽毛拂过。   “监控内存卡。”头顶忽然传来少年的声音。   林白榆猛地抬头, 对上他的下颌和喉结。   隋钦冷冷道:“谁跟你说, 里里外外没有监控的。”   林白榆迅速回过神来, 这是监控的储存卡?他叫自己来,就是送这个给自己吗?   她心里突然涌上密密麻麻的心潮。   “你帮我拿到了监控吗?你怎么拿到的?从哪儿拿的?”   隋钦:“顺手。”   他避开她的视线, “隔壁便利店。”   林白榆直接无视了上句两个字, 她将内存卡捏在手里,边缘硌着掌心。   有些人喜欢做不喜欢说,而隋钦, 恰好就是这种人。   “隋钦, 我从一开始就说过, 你是好人。”   她晃了晃,“谢谢你。”   隋钦望着她,“没坏到你身上,我就是好人?”   林白榆:“你也没坏到别人身上呀。”   隋钦:“今天是好人,明天不一定。”   林白榆弯了弯眉眼,“那就明天做个普普通通的人,不做坏人就可以了。”   她好像说什么都很有理。   隋钦抬起眼睑,“你不用上课了?”   林白榆见他赶自己走,改了主意:“不是学校的课,迟到也没事,老师很喜欢我,不会说我。”   “……”   隋钦第一次见到少女的脸上出现小得意。   林白榆顺势说:“隋钦,等你真正成绩出来的那天,所有老师都会为你骄傲的。”   她和方云旗他们一样,相信他在藏拙。   或许是为了不引人注意,或许是有别的原因。   在没有一个客人的烧烤店坐了十来分钟,林白榆才起身要走,到门边时,又叫了声。   “对了,你今天晚上到明天的时间也是我的。”   “……”   -   林白榆回到了画室里,已经上课两三分钟,她迟到,自然是顶着所有人的目光进来的。   见她空着手,张琴语很不解。   不过现在扔画的人没找到,时时刻刻提醒着她,很可能是自己的口无遮拦引出了这桩事,一个字也没多问。   林白榆手放在口袋里,指腹蹭着内存卡。   隋钦也太好了吧。   这样的人,他家里人为什么不知道珍惜呢。   他如果离开南槐街,应该会过得很好,就像梦里在南槐街挣扎的林白榆,离开了,就解脱了。   林白榆正想着办法,被戳了一下。   她扭头,张琴语正睁大眼睛,“来了!”   林白榆一抬头,张扬的目光看过来,“你们也都和钱鹏程一样,想看林白榆的画是什么样的?”   其他人有点头,有摇头的。   钱鹏程,林白榆转向自己的左边——开课那天,他就坐在这里,后来每次都坐她边上。   张扬说:“这件事我已经定了。”   钱鹏程道:“老师,林白榆同学被选中了,我们看看画了什么都不行吗?”   林白榆适时开口:“你觉得我画得不行吗?”   钱鹏程立刻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林白榆:“那老师既然选中我了,说明他已经有答案,你非要看我的画干什么。”   她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钱鹏程和她对视上,见张扬不愿意拿画出来,林白榆又自信满满:“有什么不能看的吗?”   林白榆想起来,上节课他似乎就问过她画了什么。   毕竟能扔画的人,一开始就不择手段,像张琴语说的,就连张琴语都知道这招不聪明。   压根没摸清楚她的底细。   张琴语忍不住质问:“你就这么想看啊?”   之前看他找林白榆搭话,还以为他想追林白榆,居然现在就原形毕露了。   钱鹏程说:“大家都挺想看的。”   “钱鹏程——”张扬朝林白榆点点头,出了扔画的事后,他们的作品都是保存在他那里的。   林白榆却说:“看画之前,先看一样东西。”   “老师,借你的电脑和投影仪用一下。”   张扬虽不清楚为什么,但同意了。   林白榆将卡放进去,她记得那晚的时间,张扬画室在二楼,要从楼梯下去,进入街上。   这个楼梯口正好就在便利店的对面。街道的距离只有两三米,自然都在监控范围内。   投影仪上映出影像。   画室里的其他人一头雾水。   “这是看什么?”   “拍的啥?”   “看起来像监控录像。”   摄像头并不高清,但胜在距离近,镜头右上角,画室玻璃窗被推开,一张纸飘飘晃晃。   林白榆说:“半个月前那天上课,有人扔了我交的画。”   镜头里没拍到开窗的人。   “什么?扔画?”   “谁干的?”   “看起来是个男的。”   一众声音里,出现了一句话:“那你是怎么被选中的?”   毫无疑问,又是钱鹏程说的。   只不过,他没想到就他这句话最长,也刚好其他人停顿,就把他显了出来。   钱鹏程慌了两秒。   林白榆:“别急,继续往下看。”   只见一分钟过后,楼梯口出来一道身影。   画室里总共就十几个学生,一个月的时间,都知道其他人长什么样,都认出来是钱鹏程。   林白榆倒退回少年扔画之前:“钱鹏程,你是唯一一个在扔画那段时间里离开又折返的。”   钱鹏程对上她的目光,“……我上厕所不行吗?”   林白榆没忍住笑:“行,你上十次也没事。但你是忘了你扔画时候伸出来的胳膊,被拍到了吗?”   她不说还好,一说,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到衣服上。   那天钱鹏程穿的是条纹衫,整个画室里就他一个这么穿,一伸胳膊,还真就拍到了条纹。   “你不承认也没关系。”林白榆率先堵住他的话,“你直接手拿画,还有指纹。”   钱鹏程一怔。   什么意思,画不是被扔了吗?哪来的指纹?   林白榆仿佛这才想起来重点:“刚才忘了说,我的画没丢,当晚就找回来了。”   其他人:??   整个画室里都感觉自己在左右摇摆,一会震惊,一会又被吃定心丸,来回晃。   林白榆知道,这件事报警也没用,太小了。   如果他把画偷走,那还可以说是盗窃,可他只是扔,往小了说,一时冲动,再大点,也是故意嫉妒。   张琴语大声:“可算抓到人了!那天我最后一个离开的,搞得像我扔的一样!”   “你说你是去上厕所,但是我那天从厕所里出来,正好撞上你迎面朝我走来,厕所在我后面,你是去哪儿上的厕所?”   画室里议论纷纷。   “张老师,我不想和这种人一起上课。”   “对啊,指不定下次被扔画的人就是我们了。”   “万一画的画又被动了手脚,怎么办?”   张扬看着林白榆,只觉得自己这学生有理有据的,比自己高一大截,他心中感慨。   他早有决定:“钱鹏程,你还要向林白榆道歉。”   钱鹏程顶着所有人的目光,真想立刻冲出画室,攥紧手心,“对不起,我看你画得太好,一时鬼迷心窍……”   林白榆:“我不接受。”   嫉妒是人之常情,但因嫉妒作出坏事,那就是心坏。   而且,钱鹏程之前明面上还对她殷勤,背地里却做出来这种事,表里不一。   他道歉是因为被发现,被揭穿,被逼无奈,而不是真心。   林白榆是脑子进水了才会原谅他。   张扬道:“我的画室里容不下心思多的人,这节课结束后,你以后不用来上课了。”   钱鹏程猛地抬头。   画室里好几个学生都在明艺上学,回去之后,这件事必然会在明艺传播开来。   -   这节课快要结束前,张扬把林白榆的画拿了出来。   见到上面的构图和色彩,不说其他人,就连李文都是服气的——同样的一个场景,他是绝对想不到用这样漂亮的颜色的。   他们是学画画的,比普通人更能看得清楚。   张扬认真看向自己的学生们。   “每个人都不一样,有些人天生色彩敏锐,有些人脑洞大,有些人构思巧妙,但光靠这些是没什么用的。”   “当你心存热爱为之努力时,你的每幅画都是独一无二的,失去了情感,就会成为煎熬。”   “画得好的人还在奋力画画,画得不行、又拼命把一切都归功于天赋的人,一辈子也画不好。”   “下课吧,下周不需要上课。”   林白榆下周要和张扬一起去参加比赛。   因为钱鹏程的事,今天下课要比往常迟一些,加上现在是十一月初,天黑得比以前早。   林白榆一站起来,就收到了好几个女生的目光。   张琴语像母鸡一样,警惕着其他人,跟在她身边,“星星,咱们去吃烧烤庆祝吧!今天是周末。”   “你是去吃烧烤吗?”林白榆戳破她。   “是啊!”张琴语脸皮厚地承认。   “那你可能要失望了。”   张琴语没太明白她这话。   还没离开画室,林白榆先被钱鹏程拦住去路,“我都道歉了,你为什么不接受?我还要被退课。”   “我为什么要接受?你退课和我有关系吗?”林白榆看他,“我看起来很圣母吗?你害了我还得夸你扔得好?”   张琴语搭腔:“就是!”   “从扔画到现在,已经半个月时间了,你不但没有主动承认错误,还不想认。就在今天,你还在搭讪我。”   林白榆毫不留情:“怪恶心的。”   画室里还没离开的人纷纷看过来。   这话说得可真直接。   本来还想劝的人,听到这,也搓了搓胳膊,确实有点恶心,搁他们身上,他们也不可能原谅。   林白榆越过他,直奔小吃街而去。   天色已然昏暗下来,小吃街都开了灯,而烧烤店里只有两个人在,是方云旗和齐统。   张琴语总算明白林白榆那话是什么意思了。   “你是有预知能力吗?”   “没有,我只是有钞能力。”   只不过,钞能力这个词此时还未出现,所以没人能接得上林白榆的梗。   隋钦不在店里,方云旗偷偷告诉她:“他今天竟然不上班,第一次见阿钦偷懒!”   林白榆反驳:“……怎么叫偷懒,是合理休息!”   方云旗:“哦。”   他还不知道隋钦受了伤。   林白榆没和张琴语一起留在烧烤店,而是从隔壁的店里打包了一份南瓜粥,往南槐街走。   这是第二次来了。   和小吃街的灯火通明不同,这里只有零星几家亮着灯,更多的地方是被黑暗吞没的。   她停在街头,看见杂货店的王桂香在嗑瓜子,挂在货架上方的电视机正在放电视剧。   见到她来,王桂香还记得她。   “来找隋钦的?”她一眼就猜到她的目标。   林白榆莞尔:“您怎么知道?”   王桂香笑起来:“也不看看婶子我是谁,吃过的盐比你走过的路还要多。”   林白榆觉得这两者之间没什么联系。   她给隋钦发了消息。   然后一边往里走,一边数着数,有还没关门的人家紧紧地瞅着她这个陌生女孩。   第十九秒时,林白榆的不远处响起了脚步声。   是隋钦。   他朝自己而来。   林白榆心跳快了几分,在这个安静又混乱的南槐街里。   她望着他的脸,如果没有这样那样的麻烦和困难,他有能力,老天爷大概也是偏爱隋钦的吧。   林白榆问:“你怎么走了都不告诉我?”   她本来以为隋钦会问自己来干什么,结果隋钦只说了一句话:“回去。”   他顿了顿,过来就是为了送一碗粥?   “你肯定没吃。”林白榆将粥递过去,实话实说:“我其实不喜欢这条街。”   在梦里,她在这条街里活得太艰难。   这条街,是梦里她一切苦难的承受地。   隋钦理所当然地理解成她讨厌这里的穷,这里的脏乱,眸底浓稠深邃。   “那就不要来。”   林白榆弯唇:“你不在的时候,我不会来的。”   我只会为你而来。   **   “你是为我而来。”   作者有话说:   留言有红包~ 第19章   “喏。”   林白榆将粥递过去, 她现在头发都扎了起来,露出细长漂亮的脖颈,眼里熠熠生辉。   隋钦眼里浓郁的墨散去几分,所有的情绪在这时褪去。   她在不知道伤口的事时, 就一直靠近他, 她很天真, 也很单纯,从未想过更深一层。   林白榆乐观得像朵向日葵, 她好似从来没有烦恼,仅仅因为一个梦,就对他有无限的信任。   这种信任, 什么时候会消失?   一辈子太久,没有一个人会永远的信任另外一个人。   隋钦一直没动, 林白榆又往他那边送了送,“你喝南瓜粥的吧, 我让他们煮得很稠。”   “你是要带回家吃,还是在外面找个地方呀, 杂货店王婶那里应该可以……”   隋钦一把勾过了她手里的袋子。   他语气有点僵硬:“不用。”   林白榆道:“你的伤口还疼吗?过几天就可以拆线了, 你去的时候一定要叫我。”   她凑过去, 想要看看他的脸。   突如其来,隋钦往后退了一步, 踩在一块翘起的青石板上。   林白榆愣住。   隋钦勾住塑料袋的手紧了一下, “没什么疼的,不用看。”   林白榆“噢”了一声:“那你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学校见, 你明天早上想吃什么?”   不过眨眼之间, 隋钦又恢复了往常的样子:“你给我送东西, 不觉得浪费么?”   林白榆问:“为什么会浪费?你吃了就不会浪费了。”   “……”   隋钦的意思完全不是这个。   天色太晚,林白榆待不了多久,和他分别时也不忘提醒他:“你记得明天要听我这个林老板的吩咐。”   看着她走出的纤细背影,隋钦哼笑一声。   还林老板。   隋钦拎着南瓜粥回了54号,隋有志还没回来,黄红英紧紧盯着他的袋子,“哟,都有钱买东西吃了。”   她探头过去,想看清是什么。   可惜包装得太严实,黄红英一看沉甸甸的,习惯性的两只手就伸了出去。   隋钦冷笑,手臂一抬。   黄红英扑了空,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进了房间,嘴里骂骂咧咧:“藏头露尾,小崽子一点也不知道孝敬长辈!”   她立刻给隋有志打电话:“你侄子买了吃的,我看包装不便宜呢!不知道是什么好东西!”   隋有志正在彩票站买刮刮乐,“他能有什么钱买好东西,你也想太多了。”   黄红英:“我亲眼看到的!”   隋有志:“别整天疑神疑鬼的,他能有多少钱你还不清楚吗,当初他家那点钱不都在你这儿。”   挂断电话,黄红英还是没被说服,偷摸轻手轻脚靠近隋钦那间小房。   隋钦很少在这里吃新鲜饭菜,因为重新煮动静不小,又会浪费时间听黄红英骂人。   粥包装得很好,外面用保鲜膜包了两层,上面贴着一张便利贴——   【to 隋钦:要每天都好好吃饭。】   林白榆的字和她本人一样,圆润可爱,毫无锋利攻击力,她在最下面画了一颗星星。   隋钦垂下眼,撕了下来。   打开时粥热气直冒,还有些烫。   南瓜粥里放了糖,不是大众化的糖度,这个甜度完全是隋钦的接受程度。   也许是误打误撞。   门外,黄红英贴着门偷听了好大一会,只可惜什么声音都听不见,正不耐烦时,冷不丁房门开了。   她差点摔进去。   隋钦冷眼,嘲讽:“我以为进了贼。”   黄红英一点羞耻心都没有,反而破口大骂:“这整个房子都是我的!我站在这儿怎么了!你再逼逼就给老娘滚出去!”   “没天理啊!这年头侄子都来说婶子了!养了几年,养出来了一个白眼狼!”   她干嚎得厉害,隋钦懒得搭理,出门扔了粥盒。   他回房关门的一刹那,看见黄红英乱转的眼珠子,和走向垃圾桶的脚步,冷笑了一声。   占小便宜都占到这份上了。   黄红英扒拉出袋子里装的盒子,发现是粥,气得要死。   看他那个紧张的样子,她还以为是好东西呢!   -   新的一周开始了。   隋钦顶着张受伤的脸进了学校,人人都看见了,早读课还没结束,就传遍了全校。   方云旗和齐统都懵了:“阿钦你咋受伤了?”   “严重不严重吗?破了还是烫伤啊?”   “什么时候受伤的,我怎么不知道?”   “哪个兔崽子干的!”   昨天方云旗到烧烤店时,隋钦人已经先一步离开,后来都是微信和电话联系的。   两个人大惊小怪的,隋钦淡然道:“划伤。”   秦北北今天没来上学,林白榆在微信上问了句。   周沫回头小声说:“隋钦受伤了诶,还伤在脸上,不会留疤吧,那多可怕。”   林白榆抿了抿唇:“不会的。”   她不会让隋钦留疤的。   林白榆看着方云旗想要去看隋钦的伤口是什么样的,被少年随手拨开,他忽然往这边看了眼。   两个人的目光相撞了一瞬。   他越淡定地移开目光,回答了方云旗的问题:“不小心弄的,缝了两针。”   方云旗更急了。   林白榆却越心疼。   脸上的伤不像是别的地方可以遮住,这是会影响一辈子的,尤其是隋钦的伤口不小。   因为自己的顺利人生,林白榆从来没有担忧过留疤的事,也不知道哪些药可以用。   她上网搜了一些,询问客服,客服一听她这要求,连忙拒绝。要是药不管用,这妹子说不定会举报他们。   林白榆很失望。   这个周一原本是没有打算做升旗仪式的,挪到半个月后的运动会,可没想到出了马横的事。   陶书翠得知这件事后都吓死了。   早读课上到一半,她和隋钦都被叫了过去。   陶书翠看到隋钦脸上的纱布,紧皱着眉头:“真没想到马横这么狠,竟然对同学下手!”   “我已经告诉学校了,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不可能是回家反省,直接开除。”   “隋钦,你还有什么诉求,学校里能满足的一定会满足,你这个伤,我会向学校请求帮你付医药费。”   隋钦颔首:“开除就行。”   其他的学校也帮不上。   陶书翠点点头:“学校里竟然出了这么恶劣的事,你们放心,等大课间,就会通报马横的处理结果,你们先回去吧。”   林白榆磨磨蹭蹭。   陶书翠看出来,“你还有什么事吗?”   林白榆看向隋钦,开口:“老师,您能不能帮忙问问什么可以祛疤的药……”   陶书翠一愣,点头道:“好。”   等出了办公室,隋钦才道:“问这个干什么。”   林白榆说:“你的脸不能留疤。”   隋钦玩味道:“留疤又怎样。”   没有这张脸,难不成他活不下去了?   林白榆认真道:“不管什么样都是你隋钦,但能在最好的范围内恢复好,不好吗?”   隋钦看了她一眼,她眼睛有点圆,乌溜溜地,像乌梅,咬一口酸酸甜甜的。   酸是他因她而受伤。   甜是她一直在关心他。   -   大课间后,操场上全校师生都在。   教导主任站在台上,严肃地公布了马横的所作所为:“马横系我校高三6班学生,在周末期间,联合外校人士……”   “学校拟决定给予马横开除学籍处分!”   全场哗然。   马横在学校里仗着自己是篮球队,为校争光,一直不怎么安分,调侃同学、羞辱同学都是常有的事。   谁也没想到,在高三这样一个关键时刻,他居然被开除了。   “隋钦脸上的伤就是马横干的?”   “太恶毒了吧!他肯定是嫉妒,专门往脸上打!”   “开除了最好!我同学在他班上,经常被要求请客!”   “……”   吵吵嚷嚷里,一切尘埃落定。   而马横,从头到尾都没有在学校里露面——他不用露面了。   这件事,全校人都喜闻乐见。   在家里反省的苏天通得知这件事后,整个人都战战兢兢,给马横发消息:【你把隋钦打伤了?被开除了?】   马横发了一条语音,点开全是气急败坏的辱骂。   他背着处分被开除,哪所学校现在都会看档案,基本上不会收留他,除非花大价钱,否则他明年连参加高考都没机会。   从此,八中再也没有了一个叫马横的人。   -   虽然开除通报里没有说具体细节,但所有人都知道马横肯定狠心下了死手。   下午林白榆回了家,从柜子里找出来一盒之前柳芳从同事那里匀来的维生素软糖。   没想到,她到教室里时,隋钦桌上全是东西。   周沫看她呆住,摊手:“中午来了好多人,最大的那个,就是徐霏霏送的,大家都心疼隋钦。”   因为秦北北不在,窗户挡不住。   林白榆鼓了鼓脸,感觉自己不用送了。   正好教室后门被推开,方云旗率先蹦蹦跳跳进来,隋钦慢悠悠地走在后面。   瞥见拥挤的桌面,他蹙了下好看的眉。   林白榆都担心他这样拉到伤口。   “靠,怎么出门吃个饭,多出来这么多东西。”方云旗惊叫:“都是徐霏霏送的?”   他凑近看,“哦不是,这个大的是。”   不仅大,上面还写了一封情书,喷了香水。   林白榆坐下来,听见后面小蛋糕和零食袋们哗啦啦的声响,然后是个别男生的道谢声。   “都给我们啦?”   “隋钦,你一个都不要?”   “大家都挺关心你的,要不你收了吧。”   “我拿着怪不好意思的……”   隋钦淡声:“那你还给它主人。”   对方瞅了眼上面硕大的徐霏霏三个字,猛烈摇头——谁不知道这姑娘一根筋,他去说不定被骂一顿。   林白榆低下头,怀疑自己送出去也会成为同学嘴里的东西。   她低下头,露出一截纤细白皙的颈项。   周沫眼尖,眨了眨眼,“维生素?你这个,也是送给隋钦的,还是自己吃的?”   林白榆:“当然是自己吃的!女孩子要多吃维生素!”   等她偷偷塞他桌肚里,再勒令他吃行不行。   周沫:“哦。”   自己竟然猜错了。   她一抬头,看见原本坐在最后一个座位,侧着脸的少年忽然朝这边看了过来。   -   为非作歹的马横被开除后,其他学生都如往常一样。此刻最着急的是篮球队的人。   一个队员被开除,一个队员在家反省。   早知道,上周七中说推迟比赛,他们就不同意了,那时候还能直接比掉,马横也没时间去打人。   苏天通的问题,他们都还能找找老师行个方便,马横不行。人凑不齐,这周末的比赛都不用比了,直接认输。   本来他们上期末就输给了七中,这次再认输,比打输了还要糟糕。   “要不去找隋钦?”有人提议。   “他肯定都恨死我们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们就认输吧!”   -   晚自习前,林白榆和周沫从外面回来,就看到后门处,方云旗挡在门口。   “不用进了,也不用问。”   林白榆问一旁同样脸色不虞的齐统:“怎么了?”   齐统说:“他们来找钦哥,让他去打篮球赛呢。”   林白榆:??   她第一个不同意!   隋钦脸上的伤还没好呢,也许拉扯不到脸上,但碰碰撞撞,或者汗流进去,肯定有影响。   “隋钦呢?”   “被老班叫走了。”   林白榆就听见当初围堵的一员道:“他不来,我们就得输,上次因为他,八中输了,难道他还想看到输吗!”   她听不下去了。   这是求人的语气吗?   林白榆没好气道:“上次输,不是因为你们没本事吗?不是你们太菜了吗?”   “搞什么道德绑架!”   还在愤慨的几个人被说得一懵。   见到是她,又想起上次被她阻拦的事——不过幸好她出现,不然现在回家反省的可能还有他们。   “上次他突然退出,本来输了就是因为他。”   林白榆冷笑:“让病号上场比赛,资本家都没你们这么压榨黑心。”   “你们一个个堵起人来厉害得很,怎么打比赛就不行了,我看篮球队干脆解散算了,都是废物。”   方云旗:靠!怎么比我还会说!   齐统决定从今天开始多一个崇拜对象。   教室里和走廊上围观的人也惊呆了。   周沫眼放光:“林星星同学,你好帅。”   篮球队的人被他们的目光看得难堪,张嘴回林白榆的话:“你、你——”   半天没憋出一句话来,生怕自己又被骂一顿。   等人走了,方云旗竖起拇指:“牛逼。”   林白榆心情还没恢复:“烦死了。”   还好隋钦不在,要是听见他们的话,不说难过,心里也肯定不舒服。   “抓着上期末的比赛说个不停,输一场再努力打回来就是,一点志气也没有。”   “林星星,你说得太有道理了!”   -   隋钦回到教室,收到了不少同学的目光。   他习惯了如此,没当回事。   “阿钦——”方云旗还没来得及跟他说下课时发生的事,林白榆率先占据了他的桌子。   她整个上半身都靠在他的课桌边缘,少女的胸脯被微微挤压出弧度,轻轻地起伏。   “隋钦,你上期末为什么没参加篮球比赛啊?”   隋钦终于侧过眸子看向对面的少女,他的声音理智到了极致:“夏至那天,你在做什么?”   林白榆看不清他眼底的意味深长。   “我那天发烧了,请假在家。”   她记得这天。   因为那天早上,她突然发烧了。   一觉醒来整个人嗓子不知道为什么哑了,甚至发不出声音,柳芳帮她请假没去上课,缺席了当天的小考。   往常所有的伤口感冒都会很快消失,但这场发烧不是,一整个上午才渐渐退去。   隋钦本是试探,得知她的回答,有种意料之中的感觉,他掩下眼底的复杂情绪。   林白榆以为他不会回答,却听到了他的声音,她窒住呼吸。   “这就是答案。”   **   “你不知道,你收到的命运赠礼,早在暗中收取了代价。”   作者有话说:   最后一句改自茨威格的《断头王后》:“她那时候还太年轻,不知道所有命运赠送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写的时候忽然想到了这句话,在星星眼里,她从小是幸运星,比他人更得命运偏爱,但其实一切都有另一面 第20章   这就是答案。   能是什么答案?   隋钦为什么要直接问夏至那天, 精确到了天。   林白榆迟钝的脑袋里所有混乱的信息都搅到了一起,正在按顺序排列,一旦成功,就将解开某个秘密。   她索取信息:“……你也发烧了?”   林白榆还是用了“也”字。   隋钦一字一句道:“突然发的烧。”   对上她的目光, 隋钦却突然没了刚才的极端理智, 他错开视线, 含糊地嗯了声。   烧得很严重。   突如其来的,严重到意识模糊。   而在隋有志家里, 生病是最不应该的事,没有人会给他出医药费,也没人会照顾他。   他甚至连求救的声音都发不出。   隋钦在那个杂乱的房间里, 在那张破旧的床上躺了一整天,才挣扎着下床去灌水。   至于比赛, 早已成了活下来再考虑的事。   黄红英从娘家回来,看房间里没声音, 只会怒骂他,根本就不会看是不是他病了。   太巧了。   林白榆下意识问:“你烧了多久?”   隋钦没说话。   林白榆又问:“因为发烧, 你没有去比赛是吗, 你肯定烧得很严重, 严重到什么地步?”   她问得急而且细致。   旁边的方云旗听着不对劲,“林同学, 你问这些干什么?”   他也是第一次得到证实, 原来是真生病了,那天发消息都没回,一点讯息也没。   方云旗当时以为是隋钦不想联系他们, 就没打扰。   林白榆看向隋钦, “你为什么要问我夏至那天?”   隋钦淡淡道:“随便问的。”   林白榆不信。   她的目光从他的眼睛移到了被纱布遮着的伤口上。   如果自己那天晚上的伤口没消失, 会不会,就和隋钦现在的样子一模一样呢?   如果发生了呢。   “哦……”林白榆不知为何心沉甸甸的。   上课铃声响了,她转回桌前。   那个记着隋钦的笔记本已经很久没有添加新的东西了,今天她打开了新的一页。   2013年6月21日,夏至,她发烧了。   隋钦也发烧了,突然的。   2013年10月13日,周末,她的手被美工刀割伤。   隋钦也伤了手指,同一根手指。   2013年11月3日,周末,她被石子划伤右脸。   隋钦的脸也受了伤,同样的位置。   林白榆写到这,笔尖在纸上划出一条尾巴。   她的手微微颤了颤,握紧了水性笔,只有她自己知道,此刻心里她有多震撼。   一件可以说是巧合。   两件呢,勉强是。   三件呢。   原来她当初所有的怪异感,都来自于此。   林白榆心想,自己能梦见一个从未去过的南槐街,从未见过的隋钦,是不是就是因为他和自己有这样的关联?   是不是因为她的伤口可能出现在了隋钦身上?   是不是因为隋钦代替她承受了那些伤口。   世界上哪有什么天降大运的好事,林白榆从来不是爽文女主,而是有人让她的生活变成了爽文。   怪不得隋钦的态度和之前不一样。   他是不是发现了?   是不是早在之前就知道了不对劲?   还没有确定答案的一件事,林白榆却没有办法去求证——求证的唯一方法便是当场让自己受伤。   可若是真的呢。   一节晚自习下来,林白榆根本就没写几道题,整个脑海里全是这件匪夷所思的事。   世界上已经有了她这样的例子,多出一个隋钦,又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林白榆想回头看隋钦。   却又害怕面对他。   有一就有二,或者也可以说举一反三,现在是无数件。   她已知的有三次。   那其他她还不知道他受伤的次数呢?   是不是十七年来,每一次都是如此?   林白榆无法控制地回忆起自己记忆里的事,可她以前觉得很幸运,幼年还会惊讶,长大了就习惯了。   习惯就不会特殊记下来,就会遗忘。被她遗忘掉的受伤和小病太多了。   林白榆抿紧了唇瓣,牙齿微微用力。   如果自己替一个陌生人承担了十七年来的所有伤,她一定会不由自主地怨恨对方。   隋钦是不是也这么想的?   自己之前的那些行为,在他眼里,是不是挺可笑的?   -   隋钦看着林白榆半天一个姿势没变过。   他下移视线,那只纤白的手也半天没有动了——她不在写题目,在发呆。   这很少发生。   是因为得到了答案? 第一节 晚自习下课,隋钦径直拖开椅子,离开教室。   林白榆听见了声音,后背微微僵住,她知道隋钦离开了,没有停留。   方云旗从后面小跑着跟上,终于有机会说晚自习前的奇葩事:“……那群人居然还想让你上场,这不是搞笑吗?   “林星星战斗力还挺强的,好学生骂人都这么文明的,居然直接说他们废物,原来还能这么说。”   废物这个词虽然早就有了,但还没有流行起来。   他见隋钦一言不发,忍不住说:“林同学是真的关心你,和别的人都不太一样……”   隋钦嗤笑:“是不一样。”   怎么能一样,她可是让他承受了十七年痛苦的源头。   方云旗没听出言外之意:“你也觉得是吧,她长得也漂亮,成绩又好,阿钦,你要不……”   隋钦瞥了他一眼。   方云旗举手投降状:“好好好,我不说了。”   -   隋钦离开后,林白榆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周沫发觉林白榆情绪不对劲,她只能看出来其中的沮丧,小声问:“你怎么了?”   难不成被隋钦拒绝了?   还是看到隋钦收到那么多礼物,心里不舒服了?   林白榆现在所有东西都憋在心里,完全没有人可以去说,也没人能帮她分析。   “周沫,你有欠过别人东西吗?”她问。   “钱?”周沫不好意思:“我上周生活费提前用完,从北北那借了十块钱回家的车费。”   “比钱还要大。”   周沫想不出来,安慰道:“你就是为这件事担忧吗,欠了还了就是。”   “拿什么还呢。”林白榆喃喃。   她享受了十七年的舒适,也许未来还要继续。   周沫已经听懵了。   即使林白榆之前已经拥有了一段梦境里的特殊记忆,可她依旧是个十七岁的少女,在得知这样的事后,除了茫然、愧疚,还有无措和害怕。   隋钦救了她多少回?   她给隋钦带去的却全是痛苦。   也许是林白榆一直在想隋钦,她总觉得今晚方云旗和齐统他们叫他的次数也比较多。   “阿钦——”   “钦哥。”   “阿钦,借我抄下。”   阿钦,阿钦。   林白榆忍不住回头,看见隋钦在笑,因为方云旗不小心出了糗。   他笑得很浅,唇边的角度向上翘了点,靠在椅子上,丹凤眼微微弯了弯,没有那么冷漠。   俊脸上白色的纱布轻轻动了下。   林白榆正发着呆,被她看着的少年却忽然扭过头,唇边的笑意顿住,她心里钝了下。   她转了回去,不知道为什么很难受。   林白榆吸了吸鼻子,他肯定很讨厌自己。   晚自习下课后,她抹了把脸,还好今天老师们还在改期中考试的卷子,没有太多作业,不然她明天肯定交不了差。   秦北北没来上课,正好就看不见她的慌乱。   教室里吵吵闹闹的,不多时就剩下大部分住校上第四节 晚自习课的同学。   “阿钦,今天去不去店里?”齐统问。   林白榆听见隋钦懒散地回答:“不去。”   方云旗道:“那你可要丢两天工资了。”   隋钦余光瞥见林白榆头顶的发旋,少女静静坐在那里,好像还在发呆。   “不会。”   已经有人付过他今天的工资了。   买下了他的今天。   -   林白榆等到隋钦离开,将维生素软糖放进了他的桌肚里。   这是她在之前就做了决定的事,只不过当时的她,也许在他眼里,她是施舍同情。   而现在,她是在还债。   也许是一场一辈子也还不了的债。   世界上所有的树叶,没有一片会落错地方。   林白榆想起那天在小吃街尾,她很天真地告诉隋钦:“我有特异功能,伤口会愈合,会消失。”   隋钦是什么表情呢?   明明就是昨天发生的事,林白榆却无论如何也记不起他的神色,他们说了好多话。   “林白榆,连老天爷也喜欢你。”   老天爷却不喜欢他。   “你有想过,你的伤口去哪儿了么?”   他当时就知道了吧。   “天真。”   是天真,也是揭破伤疤的残忍。   如果有个人这样和自己说,林白榆想,她会诅咒对方,也可能会想杀了对方。   凭什么呢。   令自己受伤的人不在了,一切就不会有了。   林白榆背着包离开学校,从人群里穿过,在交叉路口停留了许久,转向了另一个方向。   一个她曾经讨厌的地方。   -   八中的第三节 晚自习结束后已经是九点多。   南槐街天黑以后没什么外人,王桂香习惯性地这时候拉上卷帘门,才到一半,看见街口出现的身影。   少年形单影只,自黑暗中而来。   “隋钦啊。”她叫道。   隋钦转了方向,朝杂货店走过去。   王桂香看着他脸上的伤口,又在心里把黄红英一家骂了顿,然后招手,往他怀里塞了瓶AD钙奶。   “快过期了,不喝浪费了。”   说完,她飞快关了卷帘门。   隋钦垂首,借着人家漏出来的光,看到上面的生产日期,明明是前几天的。   今晚南槐街好几家都没有早休息,开着灯。   隋家也开着。   “……肯定还是输的!”黄红英从厨房里端出来一份饺子:“饿了吧,赶紧趁热吃。”   黄泽不耐烦,“我不饿。”   家里的饺子都一个馅,他都吃烦了。   “你给他吃吧。”黄泽看见隋钦的身影,眼睛一亮:“给他,给他。”   黄红英眼一耷拉,“多浪费!”   这可是她为儿子特意包的饺子。   黄泽避开她就往门口走。   黄红英一看,立刻端着回了厨房,“那我放着那,你晚上饿了再吃,到时候用开水就行了。”   黄泽刚到门口,门被从外面关上。   “艹!”   隋钦关上门,转过身。   不远处灯光的尽头,一个娇小的身影站在那里。   隋家隔壁的灯关了,那里彻底陷入黑暗里。   “隋钦,你是不是有病啊!”黄泽打开门,骂完了才发现隋钦人已经不在门口。   他居然又往街口走。   黄泽:?   不理解。   -   林白榆的视线陷入黑暗里,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掏手机,还没解锁,阴影落下来。   脚步声也停了下来。   手机屏幕的微弱光线映出面前人校服外套里的衬衫,隋钦站在她面前,下颌线流畅完美。   少年音色清冷:“这里是南槐街。”   一个就算夜里有人犯罪,也不会有人知道的地方。   不远处黄泽开了门,光线再度照亮了街道,只不过散到这里来,被隋钦遮了个完全。   他逆着光,居高临下。   “什么时候过来的?”   林白榆小声:“刚刚。”   隋钦嗯了声,不知信没信,只是说:“回去。”   林白榆下意识地摇头。   她对上他的目光,又无法反驳他,张开嘴,所有的话,最后都只说出来四个字。   “为什么呢?”   为什么她会被上天如此偏爱,而隋钦却被针对。   她没带任何前序,问得突兀,但她和隋钦都明白这四个字代表的意思。   隋钦望着她。   因为什么?   可能因为,星星永远挂在天上。   所以所有的一切都落在了人的身上。   少女的眼睛有点红,微微仰着脸,不停地眨呀眨,像星星一样闪耀,也像受惊的蝴蝶。   ——她眼睛哭疼了,说不定又是他疼。   隋钦突然冒出来这个想法。   他白日里理智、冷静,想要戳破她的天真,此时,他别开脸,不再看她。   “听不懂你的问题。”   “如果就是问这个,你可以回家了。”   **   “我明明该怪你,却不忍心,无法控制。” 第21章   林白榆有想过无数种可能的情况, 都没有想过隋钦这个回答——怎么会听不懂。   自己难道是猜错了?   可当初他问得那样巧,不是告诉她的意思吗?   她懵了两秒,隋钦看得一清二楚。   林白榆原本准备的问题都被他这句话憋了回去,正主都不承认的话, 她猜得再对也是自己猜。   他一向冷淡。   是她之前以为自己和她关系变好了。   黄泽和黄红英说话的声音依稀传过来。   隋钦说:“回去。”   林白榆哦了一声, 临走时没忍住:“你小心……伤口。”   她现在连说起伤口这两个字都有点害怕。   南槐街很黑, 没有路灯,全靠边上街坊邻居的灯光, 路上的青石板已经碎了不少,她很容易就踩进那些小坑里。   一惊一乍的。   隋钦想起来她第一次来南槐街那天,也是这样惊慌失措地避开那些隐藏的积水。   她能梦见他, 也许就是因为他们之前存在的相互关系吧。   这个时间段已经没有了公交车,林白榆要么走回去, 要么是自己打车,走回去有点远, 她还是有点害怕这里的荒凉。   上车时,她看向窗外。   南槐街口被对面公交站牌的路灯光照亮, 她看见了一个身影的轮廓站在那儿。   林白榆飞快按下车窗, 看不见了。   -   隋钦再次回到54号, 大门紧锁。   他冷笑两声,从院子里进去。   刚进去, 黄泽就等在了过道里, 迫不及待地问:“诶,你刚刚在那儿和谁说话呢?”   他感觉是个女生,又不确定。   隋钦不会是恋爱了吧?   他那张脸确实很有迷惑性, 黄泽很是嫉妒:“你这个伤, 要是留下疤, 女孩子看到说不定都会吓个半死。”   隋钦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黄泽最怕,也最厌恶他这样,换了个话题:“别不说话,谁知道你是不是把债主引到家里来了,到时候你别想再留下去。”   他眼珠子一转:“反正你也成年了。”   隋钦停下脚步,道:“那就在我离开之前,让他们烧了这里。”   黄泽:!!   他后退一步,被隋钦的话惊到了。   隋钦玩味道:“你不会害怕了吧?”   他拧开杂物间的房门。   黄泽分不清他是玩笑还是认真的,张了张嘴,想立马把这件事告诉父母。   面前的黑发少年忽然回了头:“忘了你还是未成年,要是害怕就告诉你妈妈。”   黄泽快气疯了。   偏偏隋钦直接关上了门。   -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迟?”   柳芳看到她回来这才放心,家里虽然距离八中并不远,但女孩子单独夜里走路也不安全。   偏偏林白榆不让她去接。   林白榆没说隋钦的事:“在学校里耽搁了。”   柳芳也没怀疑,自己女儿最乖巧不过了,“那快点洗洗吧,要是没作业就早点睡。”   “妈妈。”   林白榆叫她,抿唇问:“你以前看到我身上受伤变好,有没有想过我的伤口去哪儿了?”   柳芳没想到她问这个,距离当初发现女儿的异样实在太久了,都十几年了。   “想过,怎么会没想过。”   她微微一笑:“可能是被老天爷收走了吧。”   林白榆的心又锥了一下:“妈妈你有没有想过,我的伤口会消失,别人的身上也可能会出现伤口。”   柳芳诧异:“你说得还真有可能,怎么想起来说这个。”   林白榆垂下眼,“我就是突然想,会不会有人替我承担了那些伤口和感冒、发烧什么的。”   柳芳见她情绪低落,坐在她面前。   “星星。”她柔声开口:“我也不能绝对说,不能有,但是如果是真的,也并不是你故意的。”   柳芳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不论是别人还是自己,尽量不要受伤生病,有些事你控制不了。”   林白榆沉默不语。   自己的确不是故意的,可站在隋钦的立场上,这些飞来横祸,无法不产生怨。   自己以后千万不能生病。   难道是因为现实里的隋钦替她承受了病痛,所以她才会梦到梦里那个一切都好的隋钦?   真的和现实相反?   -   林白榆这一夜翻来覆去睡不着,一直到天色蒙蒙亮时才闭上眼,感觉没睡多久天就亮了。   她胡乱喝了几口粥,往学校里赶。   路过校门口的早餐店时,林白榆脚步蓦地停下,还是进去买了一杯黑豆浆。   她将豆浆放到隋钦桌上,才注意到秦北北回校了。   秦北北热情得要命:“星星,一天没见,真想你,快把作业给我抄下。”   林白榆递出去试卷,问:“你生什么病了呀?”   秦北北刚抄完选择题,面上一顿,又侧过脸冲她笑:“就是容易复发的过敏,要去医院治疗。”   “那个淤青是过敏?”   林白榆之前甚至想过,是不是秦北北家里有人打她,但是她看起来不像是。   秦北北抱怨:“是啊,老出现。”   林白榆伸手指指她的脖子,“这些小点点也是吗?”   秦北北手指碰上去,“是,是不是还有点肿?”   林白榆:“像长肉了。”   秦北北撇嘴:“才不想长肉,我爸要带我去大医院,但我不想去……我还要上学呢。”   她摸了摸自己到了肩膀上的短发。   林白榆不赞同:“治疗比较重要。”   秦北北转头,忽然问道:“星星,要是有人把你头发都剃了,变成小光头,你愿意吗?”   林白榆目瞪口呆:“当然不愿意!”   她连短发都舍不得剪。   以前小时候有一次被幼儿园同桌传染上虱子,回家哭了好久,柳芳带她剪了短发,二年级才养起来。   秦北北:“你光头可能好看,配上你这个痣,就像那些小尼姑,漂亮的小尼姑。”   林白榆不停摇头,再好看也不要。   她也不要当小尼姑。   秦北北眼睛放光:“你要是的话,我一定天天去你在的尼姑庵,做最虔诚的香客。”   “谁要当尼姑啊?”方云旗的声音从后门处响起:“你们俩打算去当尼姑啊?”   秦北北哼道:“你!”   方云旗:?   “干我什么事啊,我要当也是当和尚。”   “那寺庙有了你,要倒闭啦。”秦北北说。   林白榆正被他俩逗乐,盈盈笑着,发现他身后踏进来的少年身影,慌忙移开视线。   她听见椅子拖开,还有其他细碎的声响。   “给我啦?这什么糖?”方云旗的声音又响起:“这上面写的什么,我只认识一个women。”   他明白了:“这女人吃的。”   林白榆扭过头,看到他手里拿着的小罐子,开口:“方云旗,不是给你的!”   方云旗:“啥?”   他看看她,又看看手里的东西,恍然大悟。   方云旗双手奉上隋钦的桌子:“还了还了。”   “哥,你的。”他道。   隋钦一根手指推着小罐子到桌边,看着林白榆:“女生吃的糖,给我干什么。”   林白榆连忙说:“补充维生素的。”   隋钦:“我不缺。”   林白榆:“多多益善。”   她又补充:“吃了不会变成女人的。”   “……”   隋钦差点听笑了。   “你自己补吧。”   他不要,林白榆强迫也没用,但看到他接受了豆浆,也松了口气,好像他没怎么讨厌她。   那以后,她多补偿他!   -   林白榆给自己制定了强制要求。   第一,不准受伤。   第二,不要生病。   第三,对隋钦好。   第三个反而是这里面最容易做到的一条,第一条,林白榆觉得自己注意一点,是可以尽量避免的。   但生病,有时人无法控制。   就好像她上次突然发烧,她自己都不清楚缘由,也因为恢复,没有去医院检查。   林白榆从小到大,基本没去过医院。   如果自己真的生病了,那她只能去照顾隋钦。   至于隋钦的态度,林白榆压根没注意,他不承认就不承认,她反正都知道了。   也许是自己猜得太远,其实他本人还没猜到后面呢。   确定了,林白榆才终于放松下来,不再是昨天晚上的状态,甚至主动邀请秦北北去卫生间。   女孩子上厕所总是很少一个人的。   她们才回来,转过走廊,就见到一个中年女人在门口:“麻烦帮我叫一下隋钦,可以吗。”   秦北北好奇:“找隋钦的,没见过,是他妈妈吗,我从来没见过他妈妈来学校。”   林白榆摇头:“看起来不像。”   她们两个刚从她身后走过去,隋钦从教室里出来。   林白榆还没离开女人身边,就听到“咚”地一声,身旁的女人赫然直接跪在了地上。   秦北北这么大胆都吓了一跳。   “隋钦同学,我知道是马横的错,但是他已经受到惩罚了,也被教育了,你能不能原谅他,让他来学校上学,我让他给你道歉,要不然你打回去行不行?”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看这里,一时间走廊上安静了下来,只听得见对方的哭泣声。   隋钦站在她面前,神色淡然。   任谁见到的第一眼,都觉得冷血至极。   可谁规定受害者就要原谅加害者呢。   “不行。”   少年的音色和他的表情一样冷。   隋钦掩下眼中的情绪:“您不用跪我。”   女人仿佛没听见,哭了起来:“孩子,我们也赔钱了,现在他高考都参加不了,我和他爸也就是普通人,现在天都塌了,你想要什么赔偿,只要能让他回来就行……”   其他班见到这个场景,都纷纷议论起来。   “退学是太严重了……”   “那隋钦脸还受伤了呢。”   “那他不是没事吗……马横妈妈真可怜,隋钦好冷漠。”   隋钦眼中闪过嘲讽,一闪而逝。   对于马横妈妈的哭求,他不免想到自己曾经以往,若是父母还在,是不是也会为了他不顾一切?   长辈是长辈,马横是马横。   隋钦语气微缓:“开除他是学校的决定,您在这里,不如去找校长,可能更有用。”   他转身回了教室。   隋钦走了,跪在地上的马横妈妈也愣住了。   “阿姨,您先起来吧。”林白榆开口:“马横在学校里做过的事您都清楚吗?欺负同学,打架,威胁……”   如果不是隋钦,可能今天面对这一切的就是她。   也许她能坚持住不原谅,也许会因为面子薄,或者因为别人的议论而妥协。   而现在,站在那里的是隋钦。   林白榆无法旁观这一切,转向刚才还在指责的其他人:“要不然你们被马横打一顿,开刀缝几针,然后原谅他?”   众人面面相觑,谁想在脸上留个疤。   他们就是看着马横妈妈哭得太惨,忍不住想劝。   隋钦有些烦躁。   她总是这样冲在前头。   即使被他拒绝,也没有改变。   -   上课预备铃突然响了,围观人群逐渐散去。   马横妈妈咬着牙,还跪在原地没动,她坚信,普通学生是挡不住自己这样的哀求的。   一班的同学们都有点坐立不安,任谁看到长辈哭着跪在那里,都很难做到无视。   林白榆弯下腰,想把对方拉起来。   才刚碰到,教室里传出一声清磁的嗓音:“林白榆。”   林白榆抬头。   隋钦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别多管闲事。”   不过转瞬,他看向马横妈妈。   这一次,修长的手指揭开了纱布下方,指尖微微挑起,露出还在愈合中的伤疤。   锯齿一样,附在脸上。   还未进教室的同学们也都看见一角,骇得捂住嘴——这要是好了之后留下疤,就完了。   他们先前只知道隋钦受了伤,但他每天没事人一样,他们自然而然也放松,觉得还好。   没想到,会是这样的。   马横妈妈看到,声音戛然而止,睁大眼。   隋钦松开手,任由纱布落下,语气轻描淡写。   “他愿意划一刀么?”   这伤疤是换在了他身上,他习惯如此了。   要是依旧留在林白榆脸上,马横就算划十刀都不足以抵消。   因为,烂人是不值的,不配的。   林白榆喉咙紧了紧,她从没想过,在众目睽睽之下,隋钦会主动揭开伤疤。   作者有话说:   留言有红包~ 第22章   正式上课铃声响后, 马横妈妈离开了学校。   她是不舍得把自己儿子的脸划出一个这样严重的伤口的,而且她看清了隋钦的态度。   求他是真的没用。   这个少年,冷静极了。   林白榆跟着隋钦的背影回了教室,看着他若无其事地坐下, 仿佛没经历刚才的道德绑架一般。   秦北北诶了一声:“隋钦还是很坚定的。”   她很佩服他。   世界上没有人的嘴巴会严, 一两节课后, 学校里的一些私下小群,还有贴吧就有了隋钦的相关。   说他的冷漠, 说他的伤口可怕。   “我以前同学看到的,说他脸上好大一个伤口,怎么这样对一个帅哥!”   “马横罪有应得!”   “隋钦可是以前篮球队的大功臣, 马横不仅不感激,还下这么狠手?”   “马横妈妈也挺可怜的……”   “妈妈可怜, 儿子不可怜,平时多管管, 也不会有现在这个结果。”   最后的议论终点还是落在了隋钦身上。   不论是男生还是女生,因为没有图, 都想知道, 他的伤口是什么样的, 会不会留疤。   林白榆也担心这个问题。   按照自己的猜测,他可能是不留疤的体质, 隋钦上次手腕上的伤口就已经消失了。   想到这, 林白榆陡然想起。   ——这是一件被她遗忘的事。   隋钦手腕上的伤口大概是她遇到车祸那天的擦伤,护士当时还惊于她无事发生。   林白榆稍稍放了点心。   方云旗和齐统作为隋钦最好的朋友,自然会被无数人提问, 他无语至极?   “这算什么, 又不是阿钦让他不能上学的, 要我说罪有应得,自作孽不可活。”   “篮球队有他真是没眼看。”   说到篮球队,方云旗又是一肚子火:“阿钦,你不会去比赛吧?”   隋钦道:“不会。”   他是如此说,可有人总不相信。   篮球队那边,一心想让他回来,硬的不行,那就来软的——但是这个想法才刚冒出来,就看到了马横妈妈的做法。   这他妈,隋钦能答应他们才怪。   -   中午,秦北北和林白榆一起去食堂。   上次是在食堂碰见的徐霏霏,这次也是,而且是门口就碰上了,对方一开始没看到林白榆,后来快走了几步。   “林白榆!”   林白榆回头。   徐霏霏:“我有事找你。”   秦北北环胸,“你和我同桌能有什么事啊。”   徐霏霏见她阻拦,看向林白榆,“关于隋钦的事。”   林白榆扬眉,她知道徐霏霏喜欢隋钦,送的礼物都被隋钦拒绝了,可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秦北北扭头,“别理她,吃饭要紧。”   徐霏霏一直盯着自己,林白榆想了想:“那边门边没什么人,有什么事你直接说。”   秦北北寸步不离地跟着。   谁知道徐霏霏能做出什么事来。   这会儿来食堂的人都是直接去窗口排队的,所以大门的另外一侧非常空荡,距离餐桌也很远。   “隋钦受伤,和你有关。”   徐霏霏用着肯定的语气。   秦北北惊讶,她怎么不知道这事?   林白榆点点头,没否认。   徐霏霏见她承认,咬了咬唇:“你是毫发无损,可隋钦伤了脸,这么严重的事,你就一点也不愧疚吗?”   林白榆怎么会不愧疚。   她愧疚的甚至不止这一件事。   徐霏霏直接道:“你靠近隋钦,对他没一点好处。”   秦北北听出来她的目的了,插嘴道:“隋钦都还没说呢,你在这喧宾夺主什么。”   林白榆觉得她用错词了,不过现在不是纠正的时候。   没人在意她的用词,徐霏霏冷笑:“隋钦好意思说吗?谁知道他一开口,是不是她就哭起来了。”   秦北北瞪眼:“你放屁,以为是你啊。”   “我不会哭。”林白榆开口,她看着徐霏霏,“还有,你的要求我也做不到。”   她不靠近隋钦,怎么补偿他。   就此远离,那她真是没什么良心了。   就算是拒绝,也要隋钦亲口说,而不是别人。   徐霏霏:“你!”   林白榆:“我会努力照顾好他的。”   徐霏霏睁大眼,不可置信:“这是你该说出来的话?你一个让隋钦受了伤的人凭什么这么说?”   没想到林白榆认真反问:“他因为我受伤,我照顾他,不是天经地义吗?”   徐霏霏一时反驳不出来。   她看着林白榆和秦北北离开,气得跺了下脚。   -   “你不是不吃鸡蛋吗?”   林白榆看秦北北毫不犹豫拿了个煮鸡蛋,疑惑。   秦北北:“现在喜欢吃了。”   不仅不减肥了,还每样都来一点,看上去餐盘五颜六色。   她锐利的眼睛在食堂里扫视,“看到空桌了吗?”   林白榆一眼就看到隋钦,“我看到隋钦了,”   “你就只能看到隋钦。”秦北北吐槽,拉着她往那边走。   方云旗见她们来了,主动让开,结果和秦北北坐到了一块,让林白榆和隋钦面对面。   看他这么有眼力,秦北北勉强允许他坐在自己旁边。   林白榆这回多打了一份胡萝卜,她以前挑食,柳芳以前经常告诉她,胡萝卜多吃对身体好,还能愈合伤口。   当时她经常以用不上最后一个作用拒绝。   现在,一切都恰好。   林白榆推过去,小声说:“隋钦,你多吃点这个。”   隋钦一早就知道她坐在自己身边绝对有什么要做的,上次是糖醋肉,这次是胡萝卜。   “隋钦,你怎么能吃这个。”后面忽然传过来一道声音。   方云旗嘀咕:“又来了。”   林白榆觉得,食堂就是个是非地。   徐霏霏从后面过来,手里拿着一个饭盒,“你就是这样照顾的?这么简陋?他可是病人。”   她把饭盒放到桌上,把那份胡萝卜挤到一边:“我今天带了螃蟹,大闸蟹,你尝尝。”   林白榆怕隋钦真吃了,扯了扯他的袖子。   “你不能吃大闸蟹,对伤口不好。”   徐霏霏盯着她的手,眼里冒火,等听到下一句,忽然脸色白了一瞬——她忘了这个。   “对不起,我没想起来。”   “你不用想。”隋钦淡淡道:“以后也不用。”   徐霏霏失落极了,“你难道要吃她给的吗?”   林白榆闻言,立刻把胡萝卜往前推:“吃这个,多吃一口,好得就快一秒。”   徐霏霏:?   隋钦听着林白榆胡诌,她眼底满是期待。   任谁也生不起拒绝的心。   即使是他。   这场对峙最后以隋钦勉强吃了一口胡萝卜结束,林白榆开心了,徐霏霏气跑了。   -   一次成功就代表有第二次。   林白榆的维生素软糖因为是女生吃的,没送出去,她第二次换了维生素片和钙片。   虽然好像并不需要补钙。   以至于,第二天隋钦到学校,看到桌肚里的瓶瓶罐罐,以为自己是老太太的柜子,装满了保健品。   “……”   他抬头,手掌弯下,拉着前排少女的椅背。   林白榆正翻着书,冷不丁坐着的椅子往后倒,她吓一跳,身后少年嗓音清冷:“东西拿回去。”   林白榆拒绝:“我不拿,给你补的,你都吃了。”   隋钦皱眉,反问:“我是骨质疏松吗,给那么多钙片。”   林白榆哦了一声:“那只可以把钙片还给我。”   这个少女倔强得很,能少一瓶是一瓶,隋钦将两瓶钙片抓着,越过肩膀,送到她身前。   林白榆接过。   她背对着隋钦,没忍住翘唇。   这不就把维生素送出去了吗。   正常缝针的拆线时间是在一周,所以林白榆算了算时间,这周去参加画画的比赛,周末当天结束得早是可以赶得上的。   她没告诉隋钦,因为他肯定不乐意。   林白榆和老师请了周五一天和周六上午的假,消息传到班里,大家都知道她要去参加比赛。   上次她的事迹还流传着,这回不少同学都祝她比赛顺利。   林白榆怪不好意思的。   班长甚至找机会问:“你有时间,可以帮忙出板报吗,咱们班的板报一直是年级倒数。”   林白榆提醒:“我没用粉笔画过。”   班长:“这不和画画没什么区别,你肯定可以完成的,林同学,一班的荣誉就交给你了。”   林白榆提前打预防针:“丑了不要怪我。”   班长尤其有信心:“什么丑,快呸呸呸,你可是神仙手,当场画出来罪犯,画出来见过一面的人。”   林白榆还没来得及生出尴尬。   后排座位上的人已经低低笑了一声。   班长也挠了下头,也感觉到尴尬,“我就是夸张一下,夸张,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来时他见隋钦在趴桌上睡觉的,谁知道隋钦居然听见了。   班长一脸正义:“隋钦同学,你作为当时的目击证人,难道不赞同吗?”   当初,林白榆自认为隋钦的证人。   今天,隋钦被认定为林白榆的证人。   林白榆回过头,隋钦正用手撑着完好无损的那边脸,垂着眼翻试卷,一点也不像刚才出声的人是他。   听见班长的问题,她目光灼灼。   隋钦撞上她的眼神,“……”   “赞同。”   班长立刻道:“我就说嘛!”   他缓解了自己的尴尬,深感机智,忙不迭给林白榆回个眼神,回了自己的座位。   林白榆对隋钦眨了眨眼,心里有点小雀跃。   -   时间一晃到周四。   林白榆第二天就不来学校了,所以晚上晚自习结束后,她跟在隋钦后面。   结果这回侥幸也没用,刚出校门就被发现了。   方云旗和齐统嘻嘻哈哈,看着被隋钦抓包的少女,一溜烟地提前跑了。   隋钦低头,“又要跟着去南槐街?”   他看着少女乌溜溜的双眼,女孩没回答,半晌突然问了另外一个问题:“隋钦……那个……”   她红润的嘴唇开开合合,半天也没说出来。   隋钦盯着盯着,入了神。   他移开目光,“结巴什么?”   少年的嗓音里还带了丝莫名的意味。   林白榆说:“南槐街住着不好,影响你养伤、学习,隋钦的你要不要……搬出来住?”   “搬去哪儿?”   “我家有多余的房间……”   林白榆以为他心动了,想着自己把画室收出来自己住,或者和妈妈一起睡,自己现在的卧室让给隋钦。   如果妈妈知道,她肯定会同意的。   隋钦意味深长地看她,“你家?”   “你确定不是有别的目的?”   林白榆听懂他的意思,脸色微红:“当然不是!”   隋钦气定神闲:“听起来就是。”   林白榆直接问:“你搬不搬?”   她眼里是期盼,隋钦看到了,他飘开眼神,“不搬。”   他的声音有些沉。   无非是因为愧疚。   之前她就没有这个提议。   隋钦忽然胸腔里涌上股散不去又难以发现的不快。   他想要的……似乎不是这个。   林白榆听见不搬,也没觉得惊讶,因为这个事对隋钦来说,比接受食物要更加多。   除非她能找到一个他无法拒绝的理由。   空气里忽然静默了下来。   学校外面路灯与各家商店的灯都亮着,四周有零星个别八中的学生经过,偷偷瞧着这里。   隋钦的眉眼被光影分割。   林白榆听见他问:“你就不后悔?”   比起他此刻内心里两方交战的情绪,林白榆要坚定许多:“后悔什么?”   隋钦轻抿薄唇:“还没确定的事。”   这一刻,他总算是隐晦承认了他们之间的特殊联系。   他竟然主动提醒她验证。   可验证这一切只有一个方式。   她不住地想,隋钦为什么要这么好呢。他明明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她的补偿,接受她的愧疚,而不是一次又一次的拒绝。   林白榆眼睛酸涩,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和平时一样。   “我不想你再受伤了。”   “我觉得,我心里确定,就足够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依旧有红包~ 第23章   女孩温温柔柔的嗓音响在耳畔。   隋钦眼底漆黑, 唯有被光照出来的点点,“如果不是,是你受伤,不是我。”   可林白榆没有这个把握。   她受伤是可以消失, 但要是真的, 就是他受伤了。   林白榆见他这么较真, 抿了抿唇,伸出手, 既然他想验证,那就验证好了。   她央求道:“一个小小的伤口就可以了。”   像食指受伤那次一样。   隋钦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白嫩胳膊,手掌朝他摊开, 掌心细腻,五指纤纤。   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   若是在上面划个口子, 一定会非常明显。   就好像是博物馆里被珍藏的宝贝,忽然之间多了一条裂痕, 是人人都会可惜的。   隋钦一直没动,林白榆以为他在犹豫, 内心深处有点窃喜, 立刻往回缩。   不曾想, 她的两根手指尖被捏住。   少年的手指夹住了她的,他的体温要比她高, 烫得她的皮肤都似乎变得更加灼热。   他的指甲掐在了她的指腹里, 微微用力。   林白榆还没感觉到疼痛,恍然间,修长的手便松开了她, 白皙的指腹上多了道月牙印子。   不过短短两三秒, 这痕迹就消失。   隋钦依旧冷漠, “随你。”   林白榆才不会被吓到,反而问:“我看看,你的手上有没有印子!”   隋钦:?   林白榆最后还是没能看到,因为他压根不乐意。   校门口总有人看这边,两个人一前一后离开,她踩在路边还未打扫完的落叶上。   “隋钦,你是不是早就发现了?”   “不是。”   “那你上次为什么直接问我夏至?”   “好奇。”   林白榆沉默片刻,问:“你不能说真话吗?”   隋钦停下脚步,稍稍侧过脸,低头看她:“真话?”   什么真话?   你欠了我十七年?   明明是一件很过分的事,隋钦如今心情却非常平静。   知道这件匪夷所思的事的那天,他不可避免生出荒谬,但又觉得也许是天注定。   他这一生,都已经注定。   比起替林白榆受这莫名其妙的伤,他这糟糕生活,更多是因为隋有志一家。   因为,他对受伤无所顾忌。   “真话就是,别发好心。”   “你叫星星,不是真发光的星星。”   -   次日上午。   林白榆和李文一起到了约定地点,由张扬带着往比赛地点而去,不是在这里,而是在丰南市隔壁。   原本是定在丰南市的,但最后省里还是决定在省会比赛,所以来回需要三天时间。   张扬说:“你们好好休息,到了我叫你们。”   他不是第一次带学生参加比赛,以前林白榆也跟着过,只不过那些都是市里的比赛。   这次的比赛最后还有全国比赛,最后获胜奖品还没公布,但几大美院和大家牵头举办的,不会差到哪里去。   这也是张扬最后只挑两个学生的缘故。   他是老师,自然熟悉自己学生的水平,其实心里面早就决定有哪两个人去比赛。   但他要做到公平,让学生心服口服,那就公开选,这样对他对李文和林白榆都好。   “你画了多久?”李文突然问。   “小学就学了,不过那时候学的不是油画。”林白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两个人算不上熟悉,又不同龄,最多交流一些画画技巧。   第一天到省会是不比赛的,张扬让他们好好休息,傍晚时分,带他们去比赛场地观察。   林白榆这次来省会不止参加比赛。   她还打算去医院问问祛疤的药。   丰南是大城市,但省会这里有全国知名医院,林白榆查了,他们的皮肤科也很出名。   虽然一直叮嘱注意安全,但张扬没紧紧拘着他们,都快成年了,肯定要有私人空间。   林白榆吃完晚饭后,顺着路边回去,看到了一个像飞船一样的场馆,银白色的外表,很有科技感,很漂亮。   她看路标才知道,是天文馆。   不过天文馆晚上不开放,所以林白榆看到过来的人都是在这边广场上休息的。   她拍了张照,发给隋钦。   想了想,补上一行字:【这里能看到发光的星星。】   林白榆发的时候没注意时间,这会正是第一节 晚自习时间。   隋钦随手解锁屏幕,就看到了林白榆发来的消息,看到那句话,有些无言以对。   他用来说她的话,她居然这么用。   没人知道隋钦对物理和化学最感兴趣,就连老师们也不知道,自己这个门门踩在及格线的学生,是一个理科天才。   隋钦的微信头像是星空。   但每个人都以为是一片黑暗,他们将那点红色星光当成了血腥,臆测出他的生活,并以此传他内心阴暗。   回到酒店的林白榆手机响了。   张扬正好出门,“白榆,你晚上可不要一个人出去,就算想出去,也要叫我或者李文陪着,知道吗?”   “知道了。”   她已经迫不及待想看是不是隋钦发的消息,但偏偏张老师好像老妈子附体,啰里啰嗦一大堆。   等他说完,林白榆连忙道:“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我一定按照老师说的做。”   张扬看着她匆忙进门,这孩子,他以前也不啰嗦的。   -   Q:【看到了?】   问句就代表他是能继续对话的,林白榆回:【没有,天黑关门了,后天不知道能不能看见。】   对面没回复。   林白榆:【你有进过天文馆吗?】   Q:【没有。】   林白榆:【那我下次拍视频给你看。】   Q:【不需要。】   林白榆当没看见。   第二天,张扬带他们一起去比赛。   比赛场馆很大,来参加比赛的是周围好几个市的学生,加起来有上百人,这次只选前三名,很激烈。   比赛主题是关爱海洋。   他们是内陆城市,本地是不可能见到海的,所以刚一看到,去海边玩过的选手就没忍住开心。   林白榆慢慢调着颜料。   她这辈子没去过海边,但梦里,隋钦带她去过。   隋钦平时很忙,休假一次很不容易,带她去游艇上面玩,抓着她的手,教她钓鱼。   还骗她钓到鲨鱼了。   林白榆当时看不见,还真以为鲨鱼咬了自己的钩。   她想,如果是现在的隋钦,可能真的会做出来这种事,一本正经地骗她。   伤口转移的事,他不就骗了她吗。   比赛时间是两天,但可以提前交。   林白榆画了无数头在海里游动的鲸鱼,一条条长线顺延而上,握在了海面轮船上人类的手里。   鲸鱼嘴里的钩子消失了一半,另一半从人类大笑张大的嘴巴里伸出来。   这灵感还是来自于她与隋钦。   林白榆长得漂亮,画画时专注又认真。   在场馆里拍摄的摄影机对着这里转了好几圈,又拍了特写,这才移开。   -   与此同时,隋钦进了医院。   他记得林白榆让他等着,和她一起,但他从来没同意这句话,拆了线之后,伤口就不需要再用纱布。   护士在心里偷偷可惜,这么帅的一张脸,多了手指长的伤口,实在太影响。   只不过,病人比她想象得更淡定,好似这点伤口根本影响不到他什么。   “回去之后注意饮食,注意休息,尽量不要碰水……”   就在她说话的时候,从外面进来了一对父子,小孩子一看到少年斑驳的脸,立刻吓得嚎啕大哭。   “爸!爸爸!哇——”   父亲抱着孩子,瞳孔也一缩,抱着哭闹的孩子转身离开了。   护士叹口气,安慰道:“就是第一眼有点严重,小孩子都比较害怕这种,等愈合就好了。”   说是这么说,她心里也没底。   如果留疤,一切都是徒然。   隋钦忽然问:“你害怕么?”   护士一愣,安慰道:“我们见多了啦,其实,比你可怕的病人有很多呢,比如车祸受伤的……”   所以,还是可怕的,还是害怕的。   隋钦问:“有纱布吗?”   护士没想到他话题转这么快:“现在不用也可以了。”   “我需要用。”   他自己并不在意,但有别人在意。   纱布重新盖住,就好像一切都和之前一样。   -   林白榆一天结束了比赛。   李文一天都没画完,晚上回酒店还在构思,张扬也不好打扰他,她更不会。   林白榆买了油画棒,晚上无聊画画。   她这回画的是虎鲸。   隋钦就像虎鲸,被称为杀人鲸,可从来不杀人,对人类友好,即使它还未被驯服。   不过林白榆不敢把这画送给隋钦。   因为隋钦可能会认为他是鲨鱼,食人鲨。   -   林白榆晚上没画多少,第二天先去医院挂号拿药,然后去了比赛场馆里接着画。   她这幅小小的油画结束时,刚好中午,不少人都一起出来。   “梁荣!你怎么才出来!”   “画得慢了,不就出来迟了。”   林白榆顺着声音来源处看去。   叫梁荣的男生长相很书生气,是她没见过的长相,但他的声音,她听出来了。   这个人,曾在梦里是隋钦的朋友。   梁荣的声音很有辨识度,就算多年后,也只是稍微成熟了一点点而已。   “欸,那边有个好看的女孩在看你。”好友碰碰梁荣:“去要个联系方式。”   梁荣没见过林白榆,但她一直盯着自己看,他就主动走过去:“你也是这次参加比赛的吗?”   林白榆点头,说:“我刚刚听你朋友叫你梁荣。”   梁荣微微一笑:“对,你认识我吗?”   林白榆斟酌一番,试探道:“你认识叫隋钦的人吗?”   隋钦?梁荣皱了下眉,实话实说:“我不认识,这个名字好像有点熟,但我真没听过,真奇怪。”   林白榆没再多说什么。   这里的梁荣是学了画画,一点也没变,梦里他经常被隋钦说不过的时候,就威胁说:“我要把你的丑恶形象画下来,公之于众,让大众看看隋教授是个什么样的人。”   隋钦总是很淡定地回:“你画。”   到林白榆醒来的那一刻,她都没见到梁荣的作品。   林白榆疑惑,现实里的梁荣都好像没有变化,为什么偏偏是隋钦有了不一样的人生?   -   遇见梁荣只是一个插曲。   回到丰南市已经是下午四点,张扬累得不行,“你们两个也回去休息,最好睡一觉,其他的就别想了。”   林白榆毫无睡意。   她从行李箱里拎出自己买的药,放进包里,然后直奔烧烤店去。   林白榆这回学聪明了,她没问隋钦,她直接从方云旗那里收小道消息。   方云旗对她很是友好,出卖隋钦的行程一点也不含糊,还叮嘱她,不要说是自己说的。   他不仅说,还发图。   只不过他的偷拍技术有待改良,照片不仅模糊,被拍的当事人还发现了,看向镜头。   就好像在看屏幕外的人。   越模糊越有氛围,勾得人想看清男生的面容到底是怎样的绝代风华,林白榆看了好几遍。   -   “哥,真的,都被你删了。”方云旗大呼冤枉:“我就是看刚才的你很帅,所以才拍的。”   他装腔作势:“你自己看。”   隋钦气定神闲地接过手机,在方云旗镇定的目光下打开了微信,方云旗懵了。   靠,这都能猜到。   方云旗摊开手:“没办法,超时了,撤回不了了。”   正好,屏幕上跳出来新消息。   林白榆:【方同学,你的拍照技术该练了。】   隋钦抬眸。   方云旗立刻道:“我不练,我肯定不练。”   隋钦一把将手机丢给他,“没有下次。”   方云旗:“这也看不出来是你啊。”   隋钦哂笑:“要不然,再让你拍一次?”   听起来就不可能,方云旗嘀咕:“阿钦,你这话要是真的,不是反话就好了。”   -   十一月份的烧烤店人不多。   林白榆没走前门,她敲响了后门,开门的是隋钦。   看见她骤然绽放的笑容,隋钦顿了一下,嗓音平静:“想吃东西,走前门。”   林白榆:“不吃东西,我找你的。”   她晃了晃袋子,里面装的药碰撞到一起。   “什么东西?”   “药。”林白榆慢吞吞道:“那边的皮肤科很有名,这些药祛疤效果很好的,等拆完线了,就可以用这个,很简单的,每天涂上就可以了……”   她温声细语地安排了他的未来。   林白榆没注意到,少年微微绷紧的脸。   没有人会拒绝光,他大概是个例外。   隋钦喉咙动了动,垂下眼,声音低沉:“线昨天已经拆过了。”   林白榆怔住。   他不告诉她,自己去拆线,确实是隋钦能做出来的事。   店里并不隔音,前边有方云旗的惊呼声:“徐霏霏,你怎么又来了?”   而后门处。   林白榆说:“那挺好的呀,你今天就可以用药了,我帮你涂吧。”   这一刻,她和隋钦的想法背道而驰。   **   “我怎么敢让你看见。” 第24章   前面有女生和男生的对话声, 不甚清晰。   后门这边,林白榆和隋钦陷入了对峙。   她知道隋钦不愿意让她动手,但她更担心隋钦不上心,觉得伤口好了就好了。   林白榆估摸着普通发言不管用, 决定用激将法。   她放轻声音:“隋钦, 你不会是怕我见到吧?”   “如果是这样, 那你自己来,我在后面看着你, 不看你的伤口。”   隋钦吐出四个字:“你想多了。”   林白榆立马道:“那你为什么不让我看,为什么不让我帮你,又没有什么。”   隋钦眯眼, “男女授受不亲,知道吗?”   林白榆才不听他胡扯, 毫不犹豫道:“都什么年代了,你居然这么封建。”   “……”   林白榆趁隋钦无语时, 伸手去碰他的脸。   少年微微偏过脸,想要避开, 纤白的手指原本是要触碰脸颊的, 现在不经意碰到了下颌。   轻轻拂过, 风一般温柔。   林白榆见他这样,耐心逐渐告罄, 另一只手去掰正他的脸。   隋钦意料不及, 她这样直接。   林白榆捧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她甚至能感觉到他的骨骼。   “不准动,今天不上药, 我就赖在这里不走了, 你也别想清静了。”   隋钦手腕从她手臂间格挡, 隔开她的手。   “我自己来。”   林白榆:“你有镜子吗?”   显然没有。   烧烤店也不可能有这种东西。   林白榆见他沉默,露出笑容:“你看,早同意不就好了。”   昏暗狭小的后间里,隋钦开了灯。   他斜斜靠在台子上,手撑在边缘,微微低下头,看着少女小心翼翼地揭开了纱布。   一瞬间,他想到的是医院里那个孩子的哭闹声——孩子的反应是最真实的。   隋钦紧紧盯着林白榆。   但凡她露出一丁点表情,他就会当场拂开她的手。   林白榆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伤口上,和周一还没愈合的时候相比,现在已经好了许多。   看起来恢复得很好。   她松了口气。   一切都和隋钦预想得不一样。   一个因为踩到了脏污积水都会受到惊吓的少女,在看到骇人的伤疤时,竟然如此平静。   明亮璀璨的眼眸里倒映出他的脸。   隋钦仿佛看到了可怕的自己。   这里的吊灯还是像之前那样摇摇晃晃,暧昧不已。   两个人离得比上次更近,他能闻到她身上的香味,夹杂着很浅深浅的油画颜料的味道。   林白榆穿了件宽松的白色长袖卫衣,脖颈纤细,领口微张,隋钦稍一掠眼,就能看到锁骨。   他半阖上眼。   林白榆正低头开药管,“不要乱动哦。”   药是涂抹的,她一不小心挤多了,滴落下去,小声惊呼了一下,不禁有点脸红。   还好隋钦闭着眼,不在看自己。   林白榆当无事发生,因为现在忘了买棉签,她只能用手,镇定地在他的伤口上用指腹涂抹。   液体微凉,沁入皮肤里。   轻柔的力道在他的伤口上触碰着。   隋钦睁开眼,看着她的睫毛。   他不用照镜子,都能猜到,自己的伤疤与她白嫩的手指必然是对比明显。   “好了没。”隋钦喉结动了动。   “好了。”林白榆收回手,“你别动,让我看看。”   摇摇晃晃的吊灯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安分守己地照亮着这么点小小的空间。   “你不害怕吗?”   头顶的嗓音一如既往的低沉。   林白榆视线往上,撞入他深邃的眼睛里。   “这有什么好怕的。”   她不害怕,而是替他难过,心疼。   况且,这个伤是因为她出现的,她作为罪魁祸首,不可能因为害怕而不敢看他。   那她成了什么。   隋钦原来是觉得她会害怕,才一直拒绝的吗?   林白榆问:“你是不是之前以为我会怕?”   “不是。”隋钦夺走了她手里的药,“下次我自己上。”   “一点也不可怕。”林白榆认真说完,才回了他的上一句话:“你上可以,我每天要检查的。”   隋钦嗤道:“你是教导主任吗?”   林白榆认真道:“要是能让你上药,当也没事,我是只管你一个人的教导主任。”   “……”   真是什么话都敢说,真不害臊。   隋钦瞥了眼她手上的药膏,薄唇一张:“去洗手。”   洗手池这里并不是很干净,毕竟烧烤店里充满着油渍,台面旁边摆着乱糟糟的篮子。   隋钦看着她走过去。   他从架子上扯过围裙,从她抬起的胳膊底下穿了过去。   “洗完就回去。”隋钦的声音在她耳侧响起。   林白榆说:“我饿了。”   她下车后直接来这里,都没有吃。   当然了,她现在不饿,吃晚饭也太早,她只是不想这么早离开,在这里多待一会儿。   没有什么比吃东西更好的借口了。   隋钦总不可能赶走顾客吧!   -   “隋钦要是没来,那我就等他来,他晚上不可能还不会来上班吧。”   徐霏霏在店里坐了下来,点了几样。   方云旗也不可能赶她走,反正来者是客。   “方云旗,有吃的吗?”   见到林白榆从后面出来,徐霏霏惊诧:“你怎么在这?”   林白榆差点忘了她也在这,“我在这里有什么奇怪的,这里是烧烤店,我当然是来吃饭的。”   徐霏霏问的当然不是这个:“你怎么从那里出来?”   她刚说完,就见一道身形从林白榆身后走出。   “隋钦!”   方云旗一点也没有撒谎被戳破的感觉,反而还惊讶道:“阿钦,你什么时候来的啊?我忙着,也没看到。”   他挤眉弄眼。   隋钦没搭理他。   他问:“吃什么?”   隋钦问得突兀,没用主语,也没看林白榆,可徐霏霏就是觉得他在问她。   “有饭吗?”   “蛋炒饭,扬州炒饭。”   “蛋炒饭吧。”   两个人一问一答,好像插不进去别人。   徐霏霏憋得慌,开口道:“隋钦,今天学校和七中的篮球比赛就在体育馆,你要去看看吗?”   篮球比赛?   林白榆扭头,“还没结束吗?”   徐霏霏瞪着她:“我干嘛告诉你!”   林白榆手机里还存着隋钦穿着球衣的照片,不过八中的篮球队不是人都不齐吗,怎么还能正常比赛?   她看向隋钦。   隋钦神色淡然,仿佛没听见,必输的比赛没什么好看的。   林白榆:“我去看看。”   看他们怎么输的。   虽然说起来很没有集体荣誉,可林白榆就是觉得这些只会指责的人不配拥有胜利。   但,她同时也记得,是因为自己的缘故,隋钦才放弃了这份可以表现出来的热爱。   徐霏霏狐疑:“你去看什么?”   林白榆道:“看比赛啊,体育馆又不是指定人入场的,我怎么不能看,等我回来再吃。”   徐霏霏露出窃喜。   去看比赛好,赶紧离开这里,让她一个人留在这里。   她立刻改了语气:“那你快去吧,不然比赛很快就要结束了,迟了就看不到了,3号篮球场。”   林白榆冲她笑:“谢了。”   “不客气。”徐霏霏嘴上回着,心想真是傻子,我是为了让你离开。   等林白榆离开,她心满意足,转向隋钦。   隋钦已经到了台后,“去打鸡蛋。”   方云旗:“什么?”   隋钦慢条斯理地重复:“打鸡蛋。”   方云旗提醒:“她说她回来再吃。”   隋钦侧目:“谁说是她的?”   方云旗:“哦。”   因为我猜的。   徐霏霏开口:“隋钦,你不去吗?”   回答她的是冰冷的两个字:“不去。”   -   林白榆到体育馆时,上一场比赛刚结束。   因为是周末,所以两个学校的学生来得都不少,占据了拦网外面,还有人在卖矿泉水和小吃。   也有其他学校的学生,大部分都是她不认识的。   “那女生你见过吗?”   “没见过。”   “她往八中那边去了,应该是八中的吧。”   “八中除了秦北北以外,什么时候有这么好看的女生了?”   林白榆扎着简单的马尾,卫衣下露出一截百褶裙,露出笔直修长的腿,清纯漂亮,瞬间亮了这里。   更特殊的还是那颗痣,令人印象深刻,看了忘不了。   一班也有同学在,“林白榆,这里,这里。”   林白榆到了周沫边上坐下,周沫小声说:“下一场比完就结束了,要被剃光头了。”   现在八中这边士气低沉。   七中那边甚至有啦啦队上去跳舞,初秋的天气穿着短裙,篮球场里欢呼声不断。   一对比,八中就什么也没有,篮球队队员都是临时凑齐的。   周沫撅嘴:“以前隋钦在的时候,哪有这样。”   林白榆问:“咱们的啦啦队呢?”   周沫摊开手:“咱们打成这样,你会上去跳吗?以前咱们都不需要啦啦队的。”   林白榆没能经历隋钦的辉煌时刻,更难过。   如果当初不发烧,现在隋钦一定在会在球场上发着光。   周沫以为她是在失落八中这么挫败,安慰道:“没事啦,反正咱们都高三了,也就下学期再看一次输而已。”   “……”   林白榆没被安慰,反而被逗笑了。   -   休息时间不长,比赛很快开始。   篮球比赛大致的规则很好懂,再加上旁边有周沫解说,林白榆也能看得明白。   她发现,徐霏霏也来了。   林白榆有点惊讶,她以为隋钦不来,徐霏霏就会待在店里。   徐霏霏显然也看见她了,颇为不高兴地冲她白眼,挑了个离她很远的地方看比赛。   天黑得早,此时四点半,天色快要暗下去。   不少围观的学生都提前离开,晚上的体育馆并没有人会来,却有人逆着人流出现。   “那男生好帅啊。”   “是隋钦啊,你忘了吗?”   “他脸上是什么?”   “八中都传遍了,马横找社会人围堵他,受伤了。”   “说起来,要是他上场,八中也不会被剃光头吧。”   “他来看比赛,估计要被气死吧。”   “隋钦手里拎着东西,是吃的吗?”   少年无视打量他的目光,穿过人群,进入体育馆。   露天篮球场里,好友碰了碰徐霏霏:“隋钦来了。”   徐霏霏转过头,眼中欣喜遮挡不住,嗔道:“早知道他还是会来,我就多等一会了。”   好友问:“现在来也不迟啊,你不是说你点了烧烤吗,是给你送过来的吗?”   徐霏霏刚才就把店里发生的事情和她说了,当然,是刨除了林白榆的部分。   “不是吧……”虽然感觉不太可能,但徐霏霏还是涌上一股期待感,万一呢。   她目光紧紧跟着隋钦,见他靠近了自己这边。   徐霏霏难以掩饰住上翘的唇角:“你怎么……”   然而隋钦只是从她身边路过。   徐霏霏的心瞬间降到了底,又尴尬又失望,看着他的背影,也瞥见了更前方的林白榆。   她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不可能,应该不会……”   越不想实现的事越容易成真。   隋钦停在了林白榆身后,拍了下她的头顶。   作者有话说:   隋钦拍了拍你的小脑袋说:好好吃饭 第25章   林白榆正看得入神, 不妨被拍,一回头,只能看到隋钦的胸膛,往后退了一步, 靠上拦网。   这才仰头看他, 有点惊喜:“你怎么来了?”   隋钦没说话, 拎高了右手。   一个袋子在他的手指上挂着。   林白榆看出里面装的是饭盒,先是疑惑, 而后瞬间明白——他是来给她送吃的。   她接过来,张开袋口,里面果然是自己先前点的蛋炒饭, “我不是说待会再去吃吗?”   隋钦哦了声:“已经炒了。”   林白榆心想自己走的时候可还没有炒呢。   他不会在自己走后就做了吧!   周沫看看他,又看看林白榆, 捂住嘴,怕自己不小心发出什么声来, 这两人什么时候关系这么近了?   “隋钦特地给你买吃的呀?”   “不是,我买的。”林白榆说。   周沫眨着眼, “还有外卖服务呀?”   林白榆看了眼隋钦, 小声猜测:“可能有吧。”   但是她没见到过。   要是单独送给自己一个人, 是不是说明隋钦也在变化呢。   隋钦好像变温柔了。   少年插着兜,就在她身前望着篮球场里面。   他个子高出她一个头, 所以根本不担心她能挡住自己。   正说着, 旁边有人影过来,声音甜甜:“隋钦,我之前在你们店里点的有带过来吗?”   徐霏霏盯着林白榆手里的东西。   隋钦侧过脸, “没有。”   徐霏霏咬了下唇:“你为什么帮她带……”   害她刚才丢了好大的脸。   林白榆拉了拉隋钦的袖子, “他可能拿不下。”   隋钦眉眼淡淡:“你是跟我点的?”   当然不是, 徐霏霏点的时候,他还在后面,她就只能和方云旗说。   她不想就这么离开:“你和方云旗有什么区别吗?都在一家店里打工。”   隋钦收回目光,“有,你要找他。”   知道隋钦打工的人不多不少,但很少有人知道在哪,毕竟明艺那边高中生去得不多。   徐霏霏今天等于是彻底揭破了这一事。   高中生就需要打工的人永远是少数,家里条件一般的都很少有去打工的。   隋钦因打篮球出色而在其他学校出名,女生们暗暗倾心,这一刻,有些东西就被公之于众。   隋钦的光鲜亮丽,是他努力求生得来的。   还未固定的价值观注定会影响一部分人的想法,在这一刻,隋钦就缓缓从天上坠落。   “家里很穷吗?所以出去打工?”   “应该是吧,我还以为他很有钱呢。”   “怎么会,他穿的都很普通,黄泽以前说的是真的呀。”   徐霏霏听见议论声,有些惊慌失措:“我、我不是故意说出来的……隋钦,我……”   隋钦早已习惯这种非议,脸色未变。   没什么不好的,他凭自己的双手,又不是乞讨。   “打工怎么了。”林白榆都能听见他们的说话声,提高音量:“你们以后毕业了还不是要工作,你们都能当老板,天上掉钱?”   大家哪想到这里,他们都才高中生。   被林白榆这么一说,好像隋钦打工确实没什么,他们的父母不都是在打工吗?   怎么隋钦就不行了。   大家的注意力又转移到林白榆身上,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还这么善良,怎么就不是自己学校的。   徐霏霏见风向转变,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气鼓鼓地看向林白榆,她也是这么想的,怎么就让林白榆说出来了。   现在好了,肯定自己在隋钦眼里没有好印象了。   有这么一茬,她现在也不好意思再找隋钦。   隋钦低下头,“你不饿?”   林白榆呀一声:“我找个地方。”   她局促的样子有点可爱。   林白榆要拉着周沫过去,周沫非常聪明:“我还要看比赛呢,让隋钦陪你一起吧!”   隋钦不为所动。   林白榆看向篮球场,他大概也是想打球的吧,就让他在这里看比赛好了。   “他在我吃不下去。”她胡扯了句。   周沫没忍住偷笑,递个眼神:懂了懂了,在喜欢的人面前吃东西都要顾及很多!   隋钦的思维显然想不到这。   只看到林白榆被周沫揶揄得泛红的耳朵。   临走前,林白榆看隋钦一直没说话,仰脸,目光停在他脸上:“隋钦,你很厉害的。”   你才十八岁,就成为自己的神。   隋钦接受这种浅薄的夸奖,回道:“再说话,饭凉了。”   -   八中的最后一场篮球比赛比分非常不理想。   中场休息时,看到外面的隋钦,苏天通咬了咬牙,恍惚间想起很久以前他们一起打篮球的日子。   那时候,七中算什么。   黄泽喝了半瓶水,看着对面八中的人,嘲笑道:“我看你们下半场也别打了吧,反正都是输。”   苏天通收回视线:“你管我呢。”   黄泽哎呀一声:“这不是为你们着想吗。”   他和几个队友瞬间笑开了。   八中的篮球队队员面色难看,尤其是场外还有两个学校的学生,简直丢脸至极。   终于有人忍不住说:“黄泽,你不就是隋钦走了才赢,得意什么啊。”   提到隋钦,黄泽的笑声停住。   他最烦的就是自己永远摆脱不了隋钦的阴影。   明明,隋钦住在自己家,明明该是自己的附庸才对,而不是凌驾于自己之上。   “他不行了,他要是行,早就上了。”黄泽冷笑。   “他是不屑。”苏天通说。   队友戳戳黄泽,“隋钦在那。”   黄泽咻地扭头,看到隋钦站在边缘,不少人都时不时地看过去,好像他还是人群中心。   他没看到过隋钦的伤口是什么,但听妈妈说,很可怕,好长的,以后肯定留疤,留疤多好。   隋钦收到他的目光,勾了下唇,冷嘲味儿。   黄泽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炸了:“连马横都打不过,不是不行是什么。”   黄泽看隋钦那清冷的表情,就想起自己曾经的失败,下场开始,用劲更狠。   隋钦算什么,隋钦是他家的小丑。   -   林白榆找到地方时,给秦北北发消息:【今天篮球比赛,你过来看了吗?】   秦北北回复:【没去,比完了吗?肯定输了。】   林白榆:【快完了。】   和秦北北猜得一样,八中不出意外地输了。   林白榆刚吃完饭,就听到了这个最新消息。   虽然最后下半场里,七中那边很激进,犯了错,但八中还是没能扭转乾坤。   八中同学看了前两场,早就猜到了结果,不温不喜,只是很失望,又输了。   “要是隋钦在就好了。”   这是所有人心里涌起的想法。   而隋钦,这会儿正一个人走在体育馆里。   周沫因为家里管得严,不让回家太晚,所以比赛结果一出来,就赶忙出去赶公交车了。   林白榆收拾了饭盒,打算去找隋钦。   她发消息:【你还在体育馆吗?】   林白榆到体育馆门口,学校群里倒是有女生在聊隋钦,问他在哪家店打工,多条消息过后,有人放出了烧烤店的招牌。   “这里,只看到方云旗和齐统。”   “隋钦还在篮球场那边吧,没看他出来。”   -   这个体育馆是公共的,设施有些老旧,但该有的设备确实不缺的,篮球场都有三个。   天色将暗,灯已经点亮。   七中的篮球队得意完了,有人提议:“出去聚餐吧。”   黄泽笑起来,“我请客啊,带你们去一家没吃过的店吃,烧烤都喜欢吃吧?”   他一说,队友们都猜到了他的意图。   黄泽不喜欢隋钦是人尽皆知的事,这会儿刚赢了八中,就去那边店里去吃,炫耀味十足。   “会不会太嚣张了?”   “我们是客人,他一打工的,还能赶我们走?”   “我就是怕,他一个不高兴,又回八中篮球队了,那下次……”   队伍里一时沉默。   黄泽气道:“怎么,你觉得现在的我们打不过他们?!”   队友:“这谁知道呢。”   人都还是以前的人,打不过不是很正常吗?   他们在隋钦手里败的又不是一次两次了,哪次赢过。   当然了,几个人对视一眼,这种话也只敢在嘴里说,说出去确实打自己的脸。   “今天我请客!”黄泽说。   他能在篮球队立足,靠的便是大方,知道什么最好使。   -   林白榆还没到体育馆门口,收到了隋钦的回复。   Q:【在。】   林白榆:【还好我刚到门口,不然就远了,你等我去找你。】   Q:【?】   Q:【回你的家。】   林白榆:【我还没付钱。】   Q:【转账。】   林白榆:【微信里只有一块钱。】   两秒后。   Q:【够了。】   林白榆忍不住好笑,隋钦怕自己过去找他,也不至于说炒饭只值一块钱吧。   她掉头回去,正好和黄泽他们迎面。   这会儿体育馆已经不剩多少学生,看见林白榆,七中几人的眼神都跟着她一起走。   灯光下,女孩皮肤凝脂,温柔又光亮。   “看起来和我们一样是学生。”   “不知道哪个学校的。”   “看她就知道家里挺有钱的吧。”   黄泽说:“看上去蛮乖的,单纯得很。”   “我想起来了,比赛的时候你们没注意,她和隋钦站一块,还说话来着。”   “好像有这回事,他俩好像挺亲密的啊。”   黄泽原本就蠢蠢欲动,一听到这,好胜心起,立刻从队伍中离开,挡在了林白榆的前面。   “八中的?”   林白榆没回答,绕开他继续走。   黄泽又挡住她的路,“说句话而已,干嘛不回答,哑巴吗,不是吧,和其他人不是能说话吗?”   林白榆停下脚步,“和你有关系吗?”   黄泽吊儿郎当地笑着:“当然有了,你不会是瞧不起我们,才不乐意说话吧?不然一起去吃烧烤?”   “我请客,怎么样?”   “不怎么样。”林白榆心里翻白眼,打算离开。   “给脸还不要脸了,你认识隋钦吗?”黄泽越来劲,也不爽,伸手去拽她的胳膊,“害羞什么,我不比他好……”   林白榆吓一跳,又气又恼:“你有病吧,我又不认识你,我和谁说话关你什么事啊?”   她知道他们是七中的,刚看过比赛。   这人好像对隋钦没什么好意,难不成就因为以前是隋钦的手下败将?   林白榆敏锐地察觉,他这么纠缠似乎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隋钦。   其他人看着也没想到这一发展,犹豫着要不要上去劝,可别闹出事来了。   “黄泽,说说就算了,别动手。”   “咱们还要去吃晚饭的,赶紧走吧!”   就见身旁掠过一道身影。   七中的人都屏住呼吸,是隋钦。   林白榆正气得要用手里的东西打人,就发现目标不见了,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因为黄泽被提着衣领,拽离了原地。   少年像提着一件东西,简单轻松。   隋钦将他的脸按到地面一团浑浊的积水上方,他的鼻尖碰到水面,脏水溅起。   黄泽听到头顶熟悉的嗓音。   “照照,你配吗。”   作者有话说:   留言有红包~   12点左右有二更 第26章   黄泽发出“嗬嗬”的声音, “隋钦你——”   他一张嘴,水就进入他的嘴巴里,脏臭不已,他剩下的话立刻被吞进了喉咙里。   隋钦唇角一勾, 又将手往下按了按。   水面被黄泽的呼吸弄出泡泡, 咕噜咕噜不断, 他整个人时不时地陷入窒息,能张口的时候就势必要骂人。   “他妈……”   “操!”   可往往一两个字出来, 就又重蹈覆辙。   凄惨的模样让七中的几个人都被这一幕吓到了,他们从没想过隋钦这么直接动手,而且他现在周身冷气戾然, 都不敢过去。   这积水是不深,但万一, 隋钦用力,隋钦失了手……该不会黄泽会被淹死吧   “隋钦!你快松开!”   “黄泽快死了!”   隋钦当没听见, 手背的青筋连着腕骨,在光下照耀下, 被冷白色的皮肤衬得更明显, 反而他们求得厉害, 黄泽越糟糕。   林白榆站在原地没动,心怦怦跳。   她一时之间分辨不出, 自己是因为刚才的事激动的, 还是因为隋钦的行为与言语。   “妹子,你劝劝隋钦。”   “同学同学,你肯定能的吧, 只有你能让他停下……”   他们不由自主地将目光都投向了林白榆。   隋钦为了她出头, 她肯定能劝。   林白榆知道他们在看自己, 她整理了下刚才被拉扯乱的衣服,走到隋钦边上。   “隋钦。”   空旷的环境里,她的声音不高,却很惹耳。   “你放手吧。”   其他人一听都松了口气,又听见她说:“没必要因为这种人脏了自己的手。”   “啪。”   积水猛地因为重物掉落溅开。   隋钦直接松开手,黄泽掉在了积水上,整个上半身全部湿透,头大也被泥水浸湿,狼狈至极。   黄泽猝不及防,又喝到了一些脏水。   七中的几个人连忙过去,从后面绕过隋钦,把黄泽拉了起来,看到他的样子,也心有余悸。   虽然打篮球也有动手和身体对抗,但压根不可能有如此压迫感的情况存在。   原本就因为长期的失败,大家作为输家,在隋钦面前就不太自信,现在更害怕。   原来隋钦这么凶的。   隋钦垂下眼,视线撂在黄泽脸上,“好好洗把脸。”   黄泽恶狠狠地看着他,自己现在狼狈极了,都是拜他所赐,他所有的不如意都是来源自他。   明明是隋钦应该卑微才对!   队友们立刻拉了拉黄泽,捂住了黄泽的嘴,堵住了他还没能骂出口的脏话。   -   “你的手。”   林白榆走过去,“他刚才是不是抓你了?”   黄泽刚才没办法,手四处乱抓。   隋钦随口说:“没有。”   林白榆不信,伸手去拉,现在是秋天,但是隋钦是男生,并不怕冷,穿得很薄。   知道她不看到是不会罢休的,隋钦手臂往前一抻,撸起袖子,“说了没有。”   林白榆仔细观察,“真的没。”   看来黄泽也就是个花架子。   林白榆看着隋钦,想起刚才黄泽被他一把从自己面前拎走,心脏又开始剧烈跳动。   “你刚才来得好快。”   她又被隋钦救了。   这一切都和伤口转移不同。   隋钦轻描淡写道:“正好到了。”   林白榆想了想,还是问道:“他好像很讨厌你,纠缠我也是因为看到我和你说话了。”   她还没见过黄泽,也不知道他和隋钦的关系。   只是感觉,他们之间的关系很糟糕。   隋钦望着她,用了她之前的词:“因为他烂。”   林白榆抓住他的手臂,拉着他往外走,“不说他了,你是不是还没吃晚饭,我请你吧。”   隋钦没料到她这突然的举动,下意识想要甩开,但荡出的同时又收住了力气。   他盯着那只纤白细长的手指,和精致的手腕,被她半拉着从体育馆里出去。   林白榆脚步不停,语气温柔。   她拉着他,像是要带着他一起,离开所有的是非,离开这混乱。   林白榆回过头,“今天请客,你不会拒绝吧?”   隋钦语气玩笑:“拒绝又怎样?”   林白榆说:“你拒绝了就知道了。”   她可是不能糊弄的。   体育馆的后面是一个公园,周围绿化比较多,夜晚散步归来的叔叔阿姨和爷爷奶奶们很多。   看着两个人一前一后,一脸面无表情被拽着走的少年,大家都露出心领神会的表情。   肯定是偷偷谈恋爱的小同学。   一路上,隋钦的手机都没停止过振动。   隋钦另一只胳膊被林白榆拽着,单手掏出手机,拇指一滑,解锁屏幕,看到了方云旗的消息。   十五分钟前。   方云旗:【阿钦!好多人啊!】   方云旗:【今天肯定有奖金啦!】   一分钟前。   方云旗:【哥!救命!】   方云旗:【你啥时候来啊?】   方云旗:【算了,哥你别来了吧。】   烧烤店里现在肯定都是人,不管是去真吃饭的,还是去看隋钦热闹的,那里都不适合。   林白榆停在了一家小饭馆前,“就这家吧。”   隋钦抬头瞄了眼,低头,打出几个字:【不去了。】   店里这会只有一桌客人,林白榆把菜单递过去,“我吃过了,你吃你点的。”   隋钦只点了一样西红柿炒蛋。   林白榆挑挑拣拣,又加了两样荤的,一抬头,对上隋钦不怎么同意的目光。   老板娘说:“女朋友喜欢吃,小伙子不要这个表情啦。”   林白榆连忙解释:“我们不是男女朋友。”   老板娘哦了声:“不好意思啊。”   等老板娘走后,林白榆认真道:“隋钦,刚才多亏你。”   隋钦顿了顿,“是因为我。”   林白榆摇头,“你怎么知道,事情发生了,一切就固定了,没有你的原因,说不定他们也会,对方性格是不变的。”   隋钦往椅子上靠,一个字没信,并且觉得她是在强词夺理。   “你对别人也是这样?”他问。   “当然不是。”   只有你。   只有我。   她是如此的热烈与真诚。   林白榆点头以示真实:“我说真的。况且,你怎么知道不是因为我,他更恨你了呢。”   她转了话题:“好多人今天都去店里,你待会还过去吗?”   “去。”隋钦言简意赅。   不可能留方云旗和齐统他们两个在那里,更何况,他现在也需要那份工资。   林白榆沉默。   在这方面,她帮不到隋钦,毫无理由地施舍,他必然不会接受,还会讨厌她。   林白榆不打算再去店里了,免得像徐霏霏那样的女孩子还有,看到她和隋钦关系好不舒服,为难他。   她是要帮他的,不是给他添麻烦的。   隋钦又转口:“你回家去吧。”   林白榆点头:“好。”   她付了款,又收到了老板娘不解的目光,居然是女孩子付钱,而且一口没吃。   难不成是女追男?   林白榆又偷偷点了一杯果茶外卖,估摸着时间,应该能送到烧烤店里。   公交车就在店对面。   林白榆上了车,坐在窗边,向小饭馆看去,对上店里隋钦望过来的目光。   隔得远,她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她知道,他一定在看她,不由得弯了漂亮的唇。   隋钦他啊,凶从来不是无理由的。   他其实又温柔又善良。   -   黄泽一身脏污,无法去聚餐,只能先回家洗澡。   七中的篮球队队员们忙不迭点头:“对对对,你先回去洗澡,下次聚餐也不迟。”   他们可不想现在还去隋钦的店里触霉头。   而且,黄泽也实在样子不太能看得过去。   黄泽回去的一路上嘴里脏话就没断过,路上还吓到了玩耍的小孩子,被家长好一顿背后辱骂。   看见自己儿子的悲惨状况,黄红英吓一跳,“儿子,你怎么了,掉河里了吗?不是去比赛了吗?”   黄泽郁气道:“你看我这像是掉河里吗?”   一身除了上半身湿漉漉的,一块干净一块脏,其他地方都是好好的,除非是倒栽葱掉河里。   黄红英关心道:“那你怎么了?”   黄泽直奔卫生间而去,都没回答她的问题:“烦不烦啊,问问问,晚上把门关死!”   他看隋钦怎么回来!   黄泽甚至想着,明天就让人把院子里的墙糊上碎玻璃碴,最好是扎得隋钦头破血流。   他这么输在隋钦手上,不想让更多人知道。   在父母这里,隋钦处处不如他,成绩也是。   -   店里来了不少女同学,醉翁之意不在酒,方云旗和齐统两个一开始还以为是真客人。   后来发现真正目的,都习惯了。   他们都给隋钦发了不要过来的消息,没想到,回到后厨时,还是见到了穿围裙的隋钦。   “阿钦,你不是说不来吗?”   隋钦三两下系好,语气玩笑散漫:“多打了一个字。”   方云旗忍不住笑起来:“你蒙谁呢,少一个了字吗?”   不过,因为之前隋钦不在,所以这会专门找他的女生并不多,明艺这边的客人更多。   还没离开的八中学生看着动作熟练的隋钦,原来他真的在这里打工,而且肯定做很久了。   她刚想拍照片,隋钦望向镜头。   女生脸一红,收了手机。   隋钦总是能精准无误地发现这样的镜头与偷看。   方云旗靠在墙上,“阿钦的眼神真是尖,也不知道怎么练出来的,是不是被偷看多了啊?”   齐统说:“咱们在他身边,背靠大树,被连带着偷看的也不少,你能发现吗?”   有时候他们都还没发现,隋钦就发现了。   方云旗:“不能。”   齐统:“那不就得了,这是天赋。”   正说着,门外忽然有外卖骑手停下,拎着袋子叫道:“隋钦,哪个是隋钦?”   齐刷刷的目光看过去。   隋钦撩起眼皮,“是我。”   一杯果茶被对方递过来,“你的外卖。”   隋钦蹙了下眉,两指提溜着袋口,从里面摸出来一张奶茶店的便利贴。   【to隋钦:奶茶加糖,快乐加倍。】   一看就知道句子出自谁的嘴。   字迹不同,显然这张是要求奶茶店那边代写的。   方云旗感觉自己又有奶茶喝了,凑过来问:“又是哪个女同学送的吗?”   “不然呢。”   隋钦说着,避开了他的手。   方云旗稀罕,他从来不接陌生人的东西,都是给他们的,这次居然不是。   他看着隋钦夹着那张纸,问:“是谁啊?”   隋钦不语。   是谁呢。   是一颗努力想要照亮深海的星星。   -   黄泽洗完澡,这才松了胸膛里那股子不舒服的气,一想到今天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隋钦压着,他就怒气直起。   他可不会赶走隋钦,不然怎么能报复呢。   黄泽笑了出来,想了半天,从厨房里拎了根擀面棍,守株待兔。   就等隋钦回来。   然后他,一晚上没等到。   -   林白榆晚上睡觉总是想到傍晚时充满戾气的隋钦,他一句“你配吗”让她心跳不已。   或许是隋钦因为她而动手,她不害怕,反而想靠近。   她更想看到他了,所以早上去学校很早。   不过,有些事很难和自己想的一样。   教室里只到了三四个人,基本都是住校的,现在都在看书,林白榆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游戏。   身旁突然传来声音。   “星星,你今天来这么早啊。”   林白榆转头,看见秦北北正放下包,第一次见她把校服拉链拉好,正正经经的。   她头上戴了个银灰色的堆堆帽,见不到往日的齐刘海,而是光洁的额头,依旧很漂亮。   以前是清冷小狐狸,现在有一点点可爱加酷。   林白榆还是第一次见她真正的全脸,惊讶了好几秒,才回答:“你来得也早呀。”   林白榆可不好意思说自己想见到隋钦。   秦北北坐下来,不太自然地按了按帽子:“昨晚上睡得早,今天在家也没事,还不如来学校呢。”   作者有话说:   晚安~ 第27章   秦北北翻开试卷, 又问:“昨天篮球赛好看吗?”   林白榆摇头,“不怎么好看,咱们学校的被打得很惨,不过居然没认输。”   秦北北好笑地眯着眼:“他们敢认输, 那学校里其他人不止是吐槽技术差了, 是骂人不行了。”   “学校之间的篮球比赛本来就不是官方搞的, 他们一直输,大家也只会吐槽骂两句而已。”   所以篮球队的队员也不是学校挑选的。   “你看平时大家很愤慨了吗?”秦北北撑着脸, “他们觉得赢了就是自己的能力,输了就怪好多。”   林白榆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些,因为她以前的学校是没有篮球队的, 都是做题。   “隋钦是怎么进去的?”   秦北北嘻嘻笑了一下:“这事儿说起来也挺好笑,高一的时候, 上一届的篮球队队长是当时高三的学长,当时他们就在想找接班人, 然后在操场那边打球的时候,有人砸到隋钦面前了。”   林白榆皱眉, 篮球打到人很疼呢。   秦北北:“有人让隋钦捡回去, 隋钦直接扔了回去, 谁扔过来的,砸谁面前。”   “是不是很隋钦?”   林白榆略翘唇:“是有点。”   睚眦必报, 一点亏也不吃。   没能看到那出彩的一幕, 实在是可惜。   这么说来——   隋钦这辈子吃过最大的亏,是她林白榆。   林白榆原本飞扬起来的心又忽然坠落,因为转移伤口这件事, 永远横在她和隋钦之间。   “以前比赛前, 篮球队会在操场那边练习, 好多女孩子都会去围观,都是去看隋钦的。”   “高一高二的时候,可热闹了呢。”   说话这期间,教室里的同学也越来越多。   周沫看到戴帽子的秦北北,也咋咋呼呼:“北北,在哪儿买的帽子,真不错。”   秦北北写着试卷,“我爸买的。”   周沫哎呀一声:“秦叔叔眼光这么好,这个帽子显得你头好小,好精致,哪像我这大头,戴帽子特别丑。”   话题转瞬即逝。   秦北北在一班的好友不多不少,都会夸一句帽子不错,她原本郁结的心终于不露声色地疏散许多。   “秦北北,你的头发藏得那么严实干什么。”   后门处,方云旗进来就问。   秦北北哼一声:“当然是防你们这些随意乱抓女孩子头发的男生了。”   方云旗大呼冤枉:“我可没抓你们头发,我可是绅士。”   林白榆趁机问:“你成年了吗?”   她知道隋钦成年了。   班上大多数同学都是十七岁,除了隋钦以外,只有一个留过级的男同学成年了。   方云旗摇头:“马上,马上。”   “没成年还绅士,小屁孩一个。”秦北北顺着话笑起来,漂亮的狐狸眼也弯了弯。   “我不跟女孩子计较。”方云旗摆手。   -   林白榆本以为隋钦会卡着早读课的时间到,没想到几分钟后,他就出现在了教室里。   他头发有点乱,像是手抓乱的。   这次没吃面包,而是带了听雪碧,坐下来,便轻而易举地拧开,“呲呲”地冒着水汽。   林白榆嘟囔:“大早上喝什么雪碧。”   隋钦看了她一眼。   林白榆问:“吃过了吗?”   隋钦颔首。   “吃的什么?”   “饭。”   “早上吃饭?”   “嗯。”   林白榆问什么,他就回什么,至于真假,无从得知。   虽然不太明白隋钦怎么突然开始早上吃饭喝雪碧,但好好吃没饿肚子就行了。   隋钦一夜没回南槐街,住在店里。   那里没有镜子,他只能随意地理了理头发,这会儿仿佛能从林白榆的眼睛里看出自己的乱。   他揪了下后脑勺的头发。   林白榆想了想,从包里摸出一把巴掌大的小梳子,递过去:“你要用吗?”   “……”   隋钦反问:“你觉得我需要吗?”   问完他就后悔了,因为问她只有一种可能。   林白榆点头:“需要。”   少年沉默了下来。   林白榆试探:“要不,我帮你梳?”   她有点不好意思,多亲密的互动呀。   隋钦眼皮一跳:“不用了。”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面前的少女,她居然这么提议。   林白榆竟然有点小失望:“哦。”   -   隋钦对于秦北北的帽子,只看了一瞬,没说什么。   大课间时,学校要进行升旗仪式。   学生们拖拖拉拉地往操场走,林白榆被秦北北和周沫挽在中间,踏上了绿茵草地。   篮球场在另外一侧。   林白榆只要一偏过头就能看见篮筐,她想,隋钦以前,一定在这里投中过无数次。   却因为自己,离开了篮球队。   台上在夸上周期中考试成绩的年级前十,林白榆作为前三赫然在列,不过她没怎么听台上的发言。   隋钦生日是哪天呢?   他生日那天,自己有没有生病?   林白榆本想着从方云旗和齐统那边套话,没想到,学校闷不做声给了机会。   班主任发了统计资料的单子,每个人都要填信息。   一张纸从前排传到后排,秦北北写完后给林白榆,林白榆写完往隋钦桌上传。   但这是课间,隋钦人不在。   一整个教室里写得差不多了,隋钦才姗姗来迟,视线扫过上面唯一的空行。   在他的上面,是林白榆。   十七岁,11月22日出生。   隋钦顿了下,比他小一岁,这么说,他其实还是有过几个月的正常时间的。   他提起笔唰唰地写完。   班长就等着他,“隋钦,你这不写门牌号吗?”   隋钦自然地放下笔,“不写。”   班长也不多说,拿起信息表要走,林白榆叫住他:“班长,我好像少写了。”   “那你就快加上。”班长压根没怀疑。   林白榆拿到信息表,看到了隋钦的生日,3月6日,原来还要等到明年春天才到。   “检查完了,好像都对。”   班长说:“没错就好。”   隋钦盯着她伸出去的那只细胳膊,哼笑一声,错什么错,一看就是故意的。   不知道心里藏着什么小心思。   -   黄泽一晚上没等到隋钦,第二天顶着熊猫眼去了七中。   他迟到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但是每次都想好恰当的理由,老师也没有叫家长。   毕竟他成绩确实在进步,只不过基数不太好。   很快就到了教室里,黄泽明明是从后门走的,偏偏好多同学都回头看他。   他在学校里是会装样子的,没说什么。   要是在家里,这会儿已经骂开了。   下课时,外班同学也经常看他。   黄泽美滋滋地想着,应该是自己昨天赢了八中,所以校友们都这么看他。   直到他在厕所隔间里听见议论声。   “不是吧?”   “真的,有人亲眼看到了,就是黄泽没错,当时篮球队的人也在呢,不可能眼花。”   “隋钦……这么厉害?”   “这话说的,不厉害咱们学校前两年能一直输吗?”   “不过,黄泽被压着,也太没面了吧。”   “我听说他们好像是因为一个女生,黄泽最后走的时候,都脏兮兮的……”   议论声逐渐远去。   黄泽阴沉着脸,伸手打上隔间木板,发出“砰”地一声。   他现在才终于明白,原来今天早上,他们看他的眼神并不是因为他赢了,而是昨晚的事被看到了。   黄泽气得要死,他就不信,隋钦有本事一辈子也别回去。   -   下午时分,班长再次带来了新的单子。   ——运动会报名表。   这种事应该是体育委员管的,但高三早就没有了体育课,体育委员也自动下岗。   班长挠头:“最好每项都出个人,空落落的也不好看,男生们可别推三阻四,女生们也鼓励参加。”   底下立刻鼓掌。   运动会什么的,对他们来说就是放假!而且还是一放三天!   至于参不参加,不参加,也不可能杀了他们。   以至于两节课过去了,表上只填了一小半。班长立刻开始动员以前高二时参加过的同学。   “方云旗,你不是挺能跳的吗,跳高适合你。”   “周沫,我记得你接力也还行吧。”   “秦北北,你以前跑步不是很厉害吗?”   秦北北面无表情:“不厉害,我有心脏病。”   班长:“?”   我瞧你健康得很,哪像心脏病的样子,之前不还经常蹦蹦跳跳的,也就最近安分。   秦北北冲他做了个鬼脸,耳朵尖尖被帽子盖住。   轮到方云旗,他也学着秦北北的借口,哎呦一声:“班长,我贫血,我跑步我头晕,跳高也是。”   班长冷笑:“那你跳远。”   方云旗一时懵了:“我、我贫血不能跳……”   秦北北插嘴:“他腿短,跳不远的。”   方云旗嘿一声:“我这么高,随便一跨就是两米好吧。”   秦北北一拍手:“班长,他能参加!”   班长点头:“可以可以,我写上。”   方云旗:?   林白榆噗嗤一声笑。   班长立刻转移目标,“林白榆,你转学过来,这还是第一次参加运动会,要不要参与一个项目?你以前参加过吗?”   “跑过五十米,这次不参加了。”   林白榆头摇得像拨浪鼓。   那次自己因为只是五十米,就是打酱油的,所以无事发生,但同年级有长跑的,进了医务室。   自己进医务室,就代表隋钦也会去。   她现在不是一个人,是两个人,要对隋钦负责。   班长也不忍心逼迫一个乖巧少女,很失望地离开,转向后排,眼睛一亮:“隋钦,你应该可以吧?咱班上跑步缺人呢。”   林白榆转过身,“他的伤还没好。”   这两天还在涂药呢。   她今天早上都检查了。   隋钦可能是周末那次被她弄烦了,很自觉地就掀开了纱布,让林白榆一次看个够。   林白榆也固执得很,边边角角都检查。   她是真的一点也不害怕这伤疤,隋钦时刻都要防着她上手。   “那会有影响吗?”班长问:“总不能让你带伤参加,也不缺你一个,算了。”   “不会。”隋钦顶着林白榆的目光,回了两个字。   唯一的影响是,有人很不赞同。   当然,她不赞同的事不止这一件。   等班长喜滋滋地离开,林白榆才道:“你干嘛报名?”   隋钦侧了下脸,“你也可以报名。”   林白榆摇头:“不报,我要是崴脚了呢?”   她不曾想,面前的少年散漫地开口:“那也是我崴,你怕什么。”   林白榆的心猛地撞了一下。   他以如此平静的语气说了最不平常的事。   她轻声:“隋钦,你可以自私一点的。”   明明不用这么好。   很奇怪,林白榆并不想听见这样的话,但真的听到了,又不由自主地开心。   隋钦望向她,丹凤眼里的湖泊泛起微澜。   “你怎么知道我不自私?”   他不仅自私,还会得寸进尺。   作者有话说:   我永远喜欢运动会的小纸条广播梗!   隋钦,你不会失望的哈哈哈哈 第28章   林白榆巴不得他自私一点, 这样就不会总是这么辛苦。   她想了想,回答:“因为我没见过。”   在林白榆这里,只见过他无私的一面。   他没有因十七年来的受伤而责怪她,也没有为这个索要该属于他的赔偿。   隋钦只是默默承担了这一切。   他从来没对这个世界失望过。   隋钦被林白榆这句话听笑了, “你没见过不代表不存在。”   林白榆兴致勃勃:“那你可以让我见见。”   “……”   隋钦有时候总是对她的话无言以对。   哪有人想见到别人的自私的, 偏偏面前的这个女孩和别人不一样, 她从来都是希望他利己。   隋钦的手搭在桌上,慢条斯理地告诉她:“像我这样的人, 不自私,是活不下去的。”   他自私,所以才能在黄红英的手底下安然无恙。   他自私, 所以才离开了篮球队,不理会他们的荣誉。   他足够自私, 所以才独活。   林白榆嗯了声:“我知道。”   可我希望你活得更轻松一点,你为什么不能没有负担地接受我的好意呢。   不过, 这样就不是隋钦了。   林白榆不想再继续这个没有结果的话题,只是说:“你听过一句话吗, 人自私很容易, 但爱自己很难。”   “隋钦, 我希望你能好好爱自己。”   隋钦愣了一下,见她一脸认真, 罕见地轻笑了一下, 仿佛漫不经心般应了声。   “听到了。”   林白榆弯了弯眼。   这个时候的她,只知道他是听见了,还不知道隋钦是如何将这句话听到, 并履行成另外一步。   这个时候的她只是希望着——   “我希望你热烈又疯狂地去爱自己。”   -   运动会报名最后还是没能全部填满, 但是大多数项目都有人参加, 所以不至于光秃秃的。   林白榆以为自己和秦北北她们会非常悠闲地看完所有人的比赛,吃吃零食,到处逛逛。   没想到,第二节 晚自习前,有人到了一班门口。   林白榆惊讶:“学校还有广播站?”   负责广播站的周文武默默道:“当然有了,不然每天晚自习前的歌都是谁放的呀。”   林白榆回忆了一下,“我听歌都是英文歌,还以为是学校安排让我们锻炼的。”   秦北北噗嗤笑道:“星星,你可真可爱。”   周文武说:“每年运动会广播站都有念稿子的活动,就是把各班投来的一些加油打气的句子念出来,今年是好多人向我推荐你们。”   林白榆从来没做过这种事。   “我还要看比赛的。”   她不能错过隋钦的比赛。   “我们会搬三张桌子去操场外阴凉的地方,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不会看不到比赛的。”   见林白榆和秦北北兴趣泱泱,周文武又补充道:“你们自己念,还能念自己的稿子的,要是别人,可是随机挑的。”   秦北北凑到林白榆耳边说:“你给隋钦念。”   林白榆非常简单地心动了。   周文武大喜,林白榆和秦北北可是目前学校里公认的校花,这要是往那一坐,说不定投稿唰唰的。   “就这么定了!”   “对了,运动会期间,要是遇到含蓄表白的,可以念,那种特别露骨的就算了。”   林白榆问:“什么叫特别露骨的?”   周文武红了下脸,“反正就是老师听了会发火的那种。”   林白榆虽然还不知道自己会投稿什么,但是应该不会让老师发火——不然,先发火的可能是隋钦。   -   林白榆将这件事先瞒住了。   晚上放学前,想起来周末的事,问隋钦:“七中的那个人应该不会来找你算账吧?”   隋钦对上她的双眸,本该毫无顾忌地说会,但只说了两个字:“不会。”   林白榆点头:“他自己先做错的,找你应该也不好意思,要是真找你,就跟我说。”   隋钦好整以暇看着她,“跟你说有什么用,你和他打一架?”   林白榆说:“我可以报警,可以告诉老师。”   这些方法在隋钦看来,都是杯水车薪。   他不知道为什么,并不想告诉她,他和黄泽住在一起。昨天晚上他是住在店里的,今晚回去,势必会发生冲突。   她什么都不需要知道。   “回去吧。”隋钦最后道。   “明天见。”   林白榆挥挥手,“记得涂药,我要检查的。”   隋钦插着兜,“听到了,林主任。”   林白榆冷不丁被这么叫,懵了两秒,后又反应过来,这是在调侃自己是教导主任呢。   只要他听话,叫她林校长都可以。   林白榆想起隋钦叫她林主任的时候,好帅诶。   希望那道伤疤快点消失,从隋钦的脸上离开。   -   晚上十点的南槐街是安静的,只有一些人家的二楼是开着灯的,拉着窗帘。   54号明亮如白昼。   黄泽晚上晚自习回来,黄红英就会准备好夜宵让他吃下,所以平时十一点才会睡。   黄泽喝完粥,说:“隋钦昨晚没回来。”   黄红英不在意道:“管他干什么,小泽,你可不能和他学坏了,夜不归宿啊,那都是小混混们干的事,你看他以后能有什么未来,除了乞讨就是去工地,你可是要坐办公室的。”   她提到未来的期望,黄泽虽然鄙夷她对于自己的规划,但听到隋钦的下场,舒心不少。   “当然了,他成绩又不好。”   “所以说啊,小时候聪明有什么用。”黄红英不屑道:“以前你小叔家贴的都是奖状,现在不还是考个几十分,小泽你可得好好学,就剩一年不到时间了,争取提高到三百名。”   以前她羡慕嫉妒隋钦父母。   羡慕他们家境优渥,羡慕隋钦母亲有他那样一个聪明的孩子,羡慕隋钦父亲对他母亲的温柔体贴。   凭什么嫁的两兄弟,她就要在南槐街里当黄脸婆,   所以,后来隋钦到了他家里,她报复性地用着隋钦母亲曾经拥有的一切。   隋钦成绩好,她就让他没时间学习。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好像是高一之后,隋钦的成绩就开始下降了,开始泯然众人。   黄红英心慌之余又每天督促黄泽念书。   七中的学生和八中差不多,黄泽现在五百名,按照往年分数线,一本和二本中间徘徊。   在南槐街这里,大家都说好成绩。   提到这个,黄泽心虚中夹杂着烦躁,直接打断她的话:“别管了,我都很努力了。”   高考能考多少,他怎么知道。   现在能这样,他都冒了很大的险。   黄红英立刻道:“好好好,不说了,我啊,就等着明年你的录取通知书了,到时候升学宴大办一场。”   她早就想离开南槐街了。   到时候直接买套房子,写儿子的名字。   黄红英回了房间之后,黄泽扭过头,见到了回来的隋钦。   他一下子所有注意力都从考试成绩上移开,“我还以为你不敢回来了呢!”   隋钦看也不看他。   黄泽扔了勺子,“隋钦,你站住。”   他一连叫了三遍,隋钦不想让他把黄红英叫起来,免得又要多一个麻烦。   “你有事?”他冷声。   “隋钦,你给我道歉。”黄泽指了指地上,“跪着就行。”   隋钦看傻子的眼神看他。   黄泽一想到白天大家看自己的眼神,就恼怒至极:“你是不是不想在这里住下去了?”   隋钦缓缓说:“赶我走?”   黄泽以为威胁有用,“二选一。”   隋钦冷眼扫向他,“要不要再给你洗把脸清醒清醒?”   黄泽仿佛又重新回到了那天的难堪,在队友面前、在所有人面前,被丢进脏兮兮的积水坑里。   他下意识地就冲了过去。   可他忘了,他从一开始就不是隋钦的对手,不过是再重复一遍之前的画面罢了。   隋钦唇角扯起,看着黄泽在自己面前停下。   看着那张贴着纱布的脸,黄泽一脸阴沉,忽然笑道:“隋钦,我也不要你道歉了。”   “你把那个女孩子让给我。”   他说出来的话就像他的表情一样,无耻至极。   隋钦第一次正视黄泽,“让?”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你知道这个字是什么意思吗?   “对啊。”黄泽自以为抓住了把柄,“不然我就把这件事告诉我妈,你也别想在这住下去了,你得上街乞讨,知道乞丐住哪儿吗,桥洞里……”   他冠冕堂皇道:“再说了,你的脸也好不了了,那么大一个疤,吓到了人家怎么办!”   隋钦看着面前装样的人,眼睛里涌出潮汐般的厌恶。   “你这么看我干什么?”黄泽被那一双漆黑的眼看得背后发凉,恼羞成怒,伸手去推。   他的手到半空中就被抓住。   明明都是打篮球的,但他在隋钦面前,根本就无法抵抗。   隋钦掐着他的胳膊,仿佛在掐着他的脖子,让他无法呼吸过来。   黄泽想要拽回自己的手,没能成功,对上隋钦黑沉的目光,心底突然发慌:“你、你要干什么,这是我家!妈!”   主卧里传出黄红英的声音:“小泽咋了?”   黄泽得意地再次打算抽回自己的手,隋钦一勾唇,反一用力,直接把他推到了地上墙角。   发出了“咚”的一声,黄泽撞得头晕眼花。   因为动作过大,隋钦脸上纱布被他蹭开,一道手指长的伤疤突显,鲜活可怖。   冷白的脖颈上有微微显出的青筋。   隋钦居高临下看着他,“以后别让我再听见。”   一字一顿,冷到了极点。   他转身离开。   黄泽看着少年的背影,没入走廊尽头的黑暗里,像一个生活在房子里的幽灵。   而他是第一个被幽灵盯上的人,周身冷气环绕。   “儿子,咋了,你咋在地上!”黄红英一出门,惊叫道。   黄泽如梦初醒。   他刚刚竟然害怕了!   “摔了!”他没好气,恶狠狠地问:“妈,你什么时候把隋钦赶出去?”   “怎么说到这个了,我也想啊,还不是你爸怕别人说!他都成年了,也是时候了……”   -   小房间里,一道亮光出现。   一道门隔不住外面的说话声,黄红英到后面刻意放低声音,就怕被听见。   隋钦没有开灯,站在一片黑暗里,解锁了手机,微信里有一条刚收到的新消息。   林白榆:【图片】   他指尖轻点。   图片放大,漆黑无比。   照片占据整个屏幕,房间里又再度陷入无边黑暗里,隋钦身处其中,看见了图片中央几颗明亮的点点。   屏幕上跳出一条新消息。   林白榆:【看见星星的人,都会一夜好梦。】   林白榆:【隋同学,晚安。】   隋钦松开手。   如果只有他看到,只有他好梦,会更好。   他就是这么自私。   **   “我所有的无私,最后都会成为我的一己私欲。”   作者有话说:   留言有红包~ 第29章   次日, 林白榆见到了换了顶新帽子的秦北北。   她今天戴的是渔夫帽,小巧的脸罩在底下,要是她低着头,乍一眼看过去, 都不知道是她。   方云旗看到的时候就愣了下, 还以为是外班的同学:“同学, 你这个位置主人脾气大得很,当心她发火。”   “方云旗!”秦北北一扭头, “我脾气大?”   “??”   方云旗识时务为俊杰,立刻否认自己刚才的话:“你听错了,我说的是她后面的。”   在这种时候, 兄弟就是用来挡的。   隋钦只懒散地看了眼,懒得搭理他。   林白榆觉得秦北北和方云旗像一对活宝, 三句话说不到一块就得吵起来,方云旗嘴巴不行, 还特容易得罪秦北北。   趁两个人纠缠的时候,她回头问:“隋钦, 你看到昨晚的星星了吗?”   林白榆对着天空拍了好久才拍到呢, 因为现在城市里的夜晚太难看到星星了。   隋钦点头:“看到了。”   林白榆说:“你有做美梦吗?”   隋钦直接问:“在你眼里, 什么才叫做美梦?”   林白榆呀了一声:“这要怎么说,梦到了的时候就知道是美梦还是噩梦了, 好的坏的, 意会。”   面前的少年仰靠到椅背上,懒散地从薄唇里溢出一句话:“一夜无梦呢?”   林白榆微怔了下,想到梦里隋钦说过的话。   “人的思维和宇宙一样广阔, 你以为没做梦, 只不过是没被你记住, 就像那些还未被发现却存在的星球。”   如今,她送给了现实里的隋钦。   隋钦若有所思:“不像是你会说的话。”   因为本来就不是自己说的,林白榆看他片刻,实话实说:“我在梦里听你说的。所以不是噩梦,那就可以算做是好的。”   隋钦“昂”了一声:“还是不算。”   林白榆没想着说服他,胳膊肘撑在他的书上:“你要是梦到我了,肯定就是美梦了。”   毕竟他梦到她,可能就是和她做的同一个梦了,而在梦里的隋钦有钱有地位,是万众敬仰的隋教授呢。   听在隋钦的耳朵里,这句话莫名的有些暧昧。   哪有女孩子这么直白地和男生说话的。   偏偏,他清楚地知道林白榆没有别的意思。   像伤口转移,她的梦也是一个匪夷所思的奇迹。   他的梦,可不一定。   -   秦北北和方云旗吵完了,最终秦北北获得了同班这么久以来的第几千次胜利。   齐统嘲笑:“旗子你不行。”   方云旗说:“我这是友爱同学,关爱女性,我让她的。”   齐统:“那我问问,秦——”   方云旗捂住他的嘴,无语:“你是见不得我好吧,还是阿钦好,都不拆我的台。”   齐统揭破真相:“阿钦是懒得和你说话,他有这时间和林同学都聊好大一会了。”   方云旗朝左边看去。   林白榆反坐在椅子上,搭在椅背上,手搭在隋钦桌面放着的书上,撑着一张瓷白的脸。   隋钦靠在椅子上。   两个人一高一低地互相看着。   窗外的光线懒洋洋地照亮了两个人的发丝。   真好看啊,方云旗想。   在他还未成长到的以后,经常会想起教室里少年少女对视的一幕幕,美好极了。   -   学校安排这次的运动会从周四开始,一直到周六结束,正好周末放假。   周三时,自然而然的,广播站这边,林白榆和秦北北担任这次投稿播报任务的事也被传了出去。   学校的广播站是在行政楼的一个小办公室,平方很小,但是给广播用是够的。   “帖子里都说可以。”周沫刷着贴吧,“我看了,大家都喜欢听美女念小纸条,他们一定会去投稿的。”   秦北北摸着自己今天新换的帽子,皱起秀眉:“那我们不会一天下来,嗓子就哑了不能说话吧?”   林白榆自己也看了点。   其实也有不同意的,但大多数人都觉得漂亮女生更养眼,反正念广播的是谁都行。   林白榆担心的是嗓子会不会坏了,她还要给隋钦加油呢。   秦北北煞有其事:“很可能啊!”   她立刻就打开手机,找到周文武的微信:【必须再安排两个嗓子好的男生,他们负责多点。】   周文武:【??我问问。】   秦北北:【你要是找不到,我自己找,不会你们广播站里的一个都不能上吧。】   周文武:【当然能!】   秦北北满意了:【行。】   她放下手机,嘻嘻笑:“好了,星星,咱们两个就负责念一些可爱的小纸条,比如女孩子表白的,暗恋的。”   林白榆也不由得期待起那天。   她以前所在的高中哪有运动会,能有的时间都用来上课学习,老师们恨不得把自习课都用上。   八中虽然注重教学,但该有的活动也不会少。   听说高一高二年级还有春游秋游,高三因为要备战高考,没有这项活动了。   “至于隋钦的嘛,当然你自己写你自己念了。”秦北北打趣道:“要是其他女孩子也写隋钦,咱们可以不念。”   林白榆出声:“我念吧。”   周沫惊讶:“为什么啊?”   她要是喜欢一个人,有别的女孩子表现出来,自己肯定会不乐意的,这是人之常情。   林白榆唔了声,有点不好意思:“因为我想让隋钦知道,很多人喜欢他,他很好。”   比起自己心里的一点不舒服,这个更重要。   “呀……”周沫都听红了脸。   秦北北惊呆了:“我学会了,星星。”   林白榆本来还很正常,被她们一唱一和,弄得耳朵都热了,“没什么啊。”   秦北北笑:“对对对,没什么!”   没什么才怪。   隋钦怎么撞的大运,遇上了林星星。   -   周四当天上午是没有早自习的,不过教室里还是有不少同学早到,自觉地自习。   林白榆特地晚起床十五分钟,因为隋钦平常就是差不多迟十五分钟到。   柳芳知道她今天不用去早,特地起床煮饺子,问她:“你能吃几个?”   林白榆想了想,“五个。”   柳芳嗔了句:“才五个,也不多吃几个,你看你瘦的,我给你放八个。”   “八个也太多了吧,妈妈。”林白榆正想磨掉,又改口:“你放二十个吧。”   她掰手指算了算。   妈妈包的饺子一个很大,她一次五个就够了,男生的饭量应该不小,不知道十五个够不够隋钦吃。   柳芳:?   林白榆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看她,“我带去给同学分享一下,我妈妈做的饺子天下第一。”   柳芳都不好意思了:“出去可不能这么说。”   林白榆莞尔:“我又没有说假话。”   她拿了家里的保温桶,拎着去了学校,才刚到一班走廊外,就被叫住:“星星,周文武找我们,赶紧来。”   林白榆转头,目光定在她头上。   秦北北知道她在看什么,笑问:“我的新发型怎么样?”   “好看。你这是之前去烫发了吗,所以天天戴帽子?”林白榆看着小卷发,好洋气,整个人看起来像洋娃娃。   她摸了摸自己的长发,也很动心。   运动会期间等于放假,老师不怎么管,所以林白榆以为她之前一直戴帽子隐藏,就等着今天惊艳他们。   秦北北没想到她这么说,虚空碰了碰:“假发啦,真烫的话,教导主任第一个就把我逮过去。”   林白榆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随着她的脑袋一起动。   光下看得明显,确实是假发,和真发有区别,有一点点的棕色,不明显,一眼看过去是黑色。   很好看,她心中一闪而过的怪异。   也许是因为秦北北最近的变化很大,林白榆很容易联想到之前她的淤青,她去医院,和请假不上课。   “等我把东西放下。”林白榆提了提手里的早餐。   明明自己今天迟到了,结果隋钦比她还迟,她只好写了张便利贴放在底下压住。   免得隋钦以为是别人送的,给方云旗他们吃了。   -   林白榆一出教室,就听方云旗玩世不恭的声音:“帽子小姐今天怎么不戴帽子了?”   先前秦北北一天一个帽子,他就给起了个外号。   秦北北自然不甘示弱,直接叫他秃头先生,把方云旗气得不行,他哪里秃头了,明明头发那么茂盛。   方云旗调侃完又说:“你居然趁着运动会烫头发,当心教导主任把你拉去剪丑丑的。”   秦北北哼道:“你皮痒了吧。”   方云旗嬉皮笑脸:“真的,说不定还会剃光头。”   半晌没得到回应,他奇怪:“你怎么不说话了?”   只见秦北北站在他对面,抿着唇,整张脸都不高兴,见他看过来,瞪了他一眼。   方云旗看见她的狐狸眼有点发红,“你化妆了吗?”   秦北北伸手推他,从鼻腔里哼出一声。   “滚啊。”   “周文武还在等我们呢。”林白榆拉着她离开,免得两个人还要继续说下去。   方云旗站在原地一脸懵,问齐统:“我说错话了?”   他感觉秦北北不高兴了。   齐统摊手,“不知道啊,我又不是女生,但是你诅咒一个女孩子会被剃光头,不太好。”   “我哪里诅咒了,我这不是好心告诉她吗,教导主任可不管男生女生,运动会期间说不定还出来抓人。”   “那你去跟秦北北道歉呗。”   “我又没错,我干嘛道歉。”   “那你还问我干什么。”   方云旗奇了怪了,怎么一个两个都那么奇怪,还是男生好说话,可以随便胡侃。   -   隋钦今天起得晚,黄泽和黄红英都还在,本来有说有笑的,看见他,两个人的表情都不好。   一个是还记得前天被摔被吓到的事。   一个是提了把隋钦赶出去,又被丈夫拒绝了。   黄红英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指桑骂槐:“真是没脸没皮,人家成年了都开始养活自己了,某些人还死皮赖脸。”   隋钦面无表情:“你说我?”   黄红英回道:“我说谁谁心里清楚。”   隋钦哦了一声,低着嗓音,轻描淡写道:“有些人成年了,居然还要人喂着吃。”   黄泽一听,这不是在说自己吗?   他推开黄红英的手,“都说了我自己行。”   黄红英也没想到隋钦说这个,赶忙安抚儿子:“小泽,你可别学某些人,这个月月考考好了我给你买最好的电脑。”   黄泽喜出望外:“真的?”   他这个电脑不是打游戏专用的,因为黄红英舍不得上万块钱,现在很卡,他早就想换掉了,但是没钱。   黄红英:“真的!”   隋钦心中冷笑。   等他到校时,还未进门就看到桌上的保温桶。隋钦习惯性地提溜开,看到了下面压着的便利贴。   【to隋钦:我妈妈包的饺子,你尝尝。】   少年原本的动作收住。   林白榆没有再用“我吃不掉”这样的借口,她就是直接想给他,不想再有借口。   因为时间不久,皮薄馅大的饺子们泡在浅浅的汤汁里,没有糜烂,上面的隔层放了自配的料。   丰南市的人习惯包小饺子,外面的店都是如此。   隋钦已经三年没有见过这样大小的饺子。   自从父母去世后,没有人会再为了他的喜好而动手,也不会有人关心他吃饺子还是馄饨。   隋钦夹起最上面的一个饺子,薄薄的皮裂开,馅露了出来。   就好像他的世界,只要从外面轻轻一碰,就能露了馅。   少年的眼眸望了许久,一口咬下,面颊微微鼓起,温热的馅料带着醋香挤进他的口腔里。   如果没有承受了她的伤痛,她还会这样吗?   隋钦垂下眼,又咬了一个饺子。   会不会有一天,命运发现了这个世界的错误,开始更正他的人生?   从外面绕回来的方云旗一进门就闻到了香味,看清后,惊呼道:“我靠,阿钦你居然吃这么大的饺子!”   “广播站那边出事了!”   他的身后也有一道声音同时响起。   作者有话说:   本章划重点,要考 第30章   林白榆和秦北北到广播站时, 里面不止周文武一个人。   他指了指其中两个男生,“这是七班的邓自胜和八班的唐全洪,就让他们和你们一起。”   林白榆冲他们点了点头。   秦北北反而认识他们,“你们多念一点没关系吧?”   邓自胜一直看着她的, 闻言立刻道:“当然没有, 男生嘛, 多干点也应该的。”   “那你们要不要学学怎么用?”周文武问。   “这有什么好学的,对着话筒念就行了, 简单。”秦北北看向林白榆,“你要熟悉一下吗?”   林白榆想了想:“我先试试。”   万事先上手,以免中途出现错误。   她这次是在全校人面前念, 如果因为不熟悉出了错,说出去不说影响不好, 也显得她不敬业。既然应了这份工,就得做好。   念稿用的麦和老师讲课用的小蜜蜂不是同一种, 是可以放在台上的,只要对着讲就行。   林白榆试了开关, 很简单。   广播站里原本是有六个人的, 四男三女, 这次两个女生都报名了班里的比赛,所以缺了席。   另外一个女生前两天请假病假, 今天才刚来。所以周文武才会直接找上林白榆和秦北北。   周文武松了口气:“没问题, 那你们去空教室那边把桌子搬到操场去吧,今天上午只念一会儿就行,下午你们就得努力了, 我还买了一些润喉糖, 你们这两天记得吃。”   秦北北惊讶:“你这个站长当得还真不错。”   周文武欣然接受:“那不得用心, 最后一年了。”   他说完才发现门口站着的廖燕,又问了两句生病的事,廖燕回答了,又看向林白榆和秦北北。   “我好了,还需要我吗?”   周文武呃了一声:“之前你在生病,我以为你今天也可能不会来,就请了她们。”   廖燕点点头,“我知道了。”   她在秦北北的头发上绕了圈目光,而后说:“那我先离开了,正好去看比赛。”   桌子很快被搬到行政楼楼下。   高中教学楼是在行政楼外,所以去操场,首先要经过行政楼下,大家伙都看到了他们。   看到秦北北和林白榆俏生生站在那里,有热情的同学说:“我今天写小纸条,你们可得念。”   “写七个八个的,总能念到我一条吧,去年三条,我就一个也没轮到!”   -   就在这时,一个男生走了过来,“周文武,那我呢?”   林白榆原本以为又是不认识的,对方一走近,她记忆里就冒出来了一幅画面。   这个男生和秦北北好像纠缠过,在她和秦北北刚认识的时候。   “为什么我没有被选中?”他问。   “家俊。”周文武叫了声:“那个,你之前和秦同学闹得有点不愉快,我就没有找你了。”   秦北北环胸别过脸,没看他。   周家俊盯着秦北北的后脑勺,眼里闪过惊艳,她今天比之前还好看,“我又不会影响正事。”   去而复返的廖燕从人群里出来,“这不是他们怕吗?”   周家俊脸一沉,看了廖燕一眼,“周文武,我就想问,我和北北也没不愉快,你这样剔除我,我不接受。”   周文武头都大了。   他也不懂,以前每年运动会时念稿都心不甘情不愿的,今年怎么就非要上。   “凭什么他们两个可以,我就不可以?”周家俊质问,一指邓自胜二人:“要不然就公平选。”   林白榆拉了拉秦北北,小声问:“他是不是想和你一起?”   秦北北没否认,小幅度地点了下头。   “那我说句公道话,家俊在这方面还是很熟练的,既然是两个人的不愉快,为什么留下了另一个?”廖燕忽然出声。   林白榆听得皱眉。   这句话的意思听起来再明显不过了。   廖燕笑了下:“我就是问问,没别的意思。”   林白榆饶是再不在意,也听笑了,看着她,平静开口:“因为需要两个女生。”   廖燕回道:“为什么呀,一个女生也行啊。”   “一个确实可以。”秦北北乐不可支,这么明显的事,在这暗示什么呢,“星星,我可以不上,专门给你扇风倒水。”   要是好好说,直接说,她可能直接就和林白榆一起退出,本来也是个额外的工作。   但这阴阳怪气的,她就不乐意了。秦北北自己就算不做,也要让人不快活。   合着刚才廖燕离开的时候,其实心里也是不乐意的吧。   是个人都看出广播站这几个人不对劲,停留住脚步围观的同学也越来越多。   廖燕被她一堵挑衅,心里冒火:“那我也想问了,凭什么就算是一个女生也可以,还得是外人,我难道不行吗?”   她指向林白榆。   空旷的行政天桥下,顿时安静了下来。   林白榆站在秦北北边上,和她过分侵略性的长相相比,她要温柔许多,乖巧清纯,看起来也很好说话。   所有人都觉得,要么是秦北北帮她出头,要么是她也不做。   而林白榆只是看向周文武,礼貌开口:“周同学,是你拜托我们的,希望你能处理好内部的事。”   她可不想平白无故当靶子。   周文武看了圈围观的人,急了:“有什么事,回楼上说。”   周家俊扯住廖燕,“去楼上说做什么,就在这里说。”   他不想廖燕破坏自己的事,他是要和秦北北一起的,把秦北北逼走了,他费这心思吵架干什么。   周文武大声:“你要是想在这,那就不用说了。”   最终几个人还是进了行政楼的走廊。   围观同学也跟在后面,反正他们没权力阻止学生进行政楼。   才刚进广播站,周家俊就开了口:“我觉得北北和林同学一起就很好,我就是不服另外男生名额的安排。”   廖燕气急败坏地瞪他,“你不就是想和秦北北一起吗,行,那就让她退出来就行了。”   被指着的林白榆真觉得无语了。   秦北北更直接:“别叫我北北,请叫我秦同学。”   她挽住林白榆的胳膊,翻了个白眼,“廖燕要是直接说想上,咱们让她就是,她非要闹这一出,搞得像我们抢了她的一样。”   秦北北还觉得自己冤枉呢,是周文武找上她们的,她还以为他们广播站里面都是说好了的。   “如果我们两个都退出了,你给隋钦写小纸条,可能不会被选中呢,你得坚持住。”   林白榆:“你怎么不和我一起坚持?”   秦北北:“我可不想和周家俊一起,他很烦的。”   林白榆已经看出来了,周家俊就是冲着秦北北来的,廖燕反而是真想让她们离开。   秦北北是想陪着她的,她不想因为她想给隋钦念小纸条,就让朋友陷入这样的境地。   “我不念也行的,我可以在操场边给隋钦加油。”林白榆看向周文武,“我们先回去,要不你们就自己安排吧。”   周家俊好不容易才逮到这个机会,一看秦北北要走,立刻就说:“北北,你不能走!”   “北北,你就这么不想和我一起吗?”他在后面叫道。   秦北北头都没回。   她这么绝情冷血,一下子激怒了周家俊,上前两步就去拽她的胳膊。他是男生,再不锻炼,力气也强过秦北北。   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   秦北北原本挽着林白榆的,已经跨出了门,被他毫无预兆的动作拉得一个踉跄,往后扯去。   她胳膊处被抓得生疼,下意识抓紧了林白榆的手腕,又怕她疼,松开了。   撞上广播站门的那一刻,秦北北有感觉到了不对劲。她看到所有人都睁大了眼,表情是震惊,意外——   她的世界像是被刻意放慢。   翘着精致小卷毛的黑色假发掉落在地面上,白色瓷砖衬得黑色的发丝格外显眼。   林白榆回过头,看见了秦北北的模样,瞳孔骤缩,所有不经意间的线索汇聚,都成了真实。   “要是有人把你头发都剃了,变成小光头,你愿意吗?”   “真的,说不定还会剃光头……你怎么不说话了?”   -   世界又像突然正常倍速,走廊上瞬间喧嚣起来。   “我的天!”   “她没有头发???”   “秦北北一直戴假发?”   “那她之前那么嚣张,这还能是校花之一吗?”   “其实她现在也不丑,就是和以前比,吓到了……”   周家俊愣在了原地。   怎、怎么会这样?   他飞速地缩回了自己的手。   廖燕惊呼:“她怎么是光头啊?”说完立刻她捂住嘴,“对不起,我说错话了。”   一声声或好或坏的对话,林白榆看到的秦北北从门上滑落,蹲在了地上。   林白榆抿唇,脱下校服,蹲下来,包住了女孩。   秦北北全程没说话,像个没有生命的bjd娃娃。   听着外面的议论纷纷,林白榆忍不住,转头看向外面,“学校又没说不准留这样的发型,你们怎么那么多话?”   “人家什么发型,管你们什么事,唧唧歪歪的!就算是一根头发也没,那也比你们好看!”   大多数同学都是震惊居多,听见这话,也就闭了嘴。   但总不乏有看热闹的,看不惯秦北北以前为人处事的。   看周家俊呆住的模样,只能自己出声:“那你们藏起来干什么?让我们再看看呗?”   “你谁啊?”   林白榆不认识的一个男生走了出来,直接捡走了地上的假发,举起来在手上甩来甩去。   “真的是假发哎。”他笑得充满恶意,“以前拒绝我的时候那么清高,原来是这样的啊。”   他又过来,想要拽走林白榆。   “林……林同学是吧,你这么激动,不会你也戴了假发吧?”   林白榆是侧对着门外,抱住秦北北的,所以他的手直接伸向了她扎起来的马尾。   有想要阻止的人却离得不够近。   林白榆知道他要动手,但她没打算躲开,因为自己一让,秦北北就会露出来。   秦北北的声音瓮在校服里。   “星星。”   与此同时,有个东西精准无误地穿过人群,砸到了张步的手背上。   张步吃痛地缩回手,看清地上的东西竟然是颗石子,大叫:“谁啊?谁他妈砸——”   他看见了人群后因身高而显出的少年。   大家自动让开一条路。   隋钦站在那儿,紧紧盯着他。   他的语气中夹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你再伸手试试。”   隔着一群同学,两人对峙上。   “是隋钦砸他的吧。”   “打的好准,可能是投篮练出来的。”   “林白榆难不成真追上他了?”   林白榆和隋钦的关系,学校里不少人都知道,林白榆天天给隋钦带早餐,上次体育馆,隋钦还给林白榆送饭。   “就是张步太过分了!”   “欺负人家女孩子算什么本事。”   “不就是秦北北拒绝了他嘛,现在看她这样,就落井下石了。”   “隋钦砸得好。”   林白榆听见隋钦的名字,回头只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他。   好像有隋钦在,她就心安了。   就像她梦见的那样,他是她选中的救世主。   “我的救世主来了。”   -   上一个和隋钦作对的人已经离开了学校,虽然隋钦伤了脸,但小道消息也传那天,马横和其他人根本就没打过他。   现在学校里是个人都知道他不好说话。   张步迟疑,本就是因为不满而冲动,被这么多人谴责的目光看着,也有点后悔了。   他对上隋钦的眼神,总觉得自己要是再伸手,被砸的可能就是自己的脑袋了。   张步对于危险是有着极强的第六感的。他不想惹隋钦,即使不知道对方有多危险。   “不伸就不伸。”张步呛声,他把手里的假发抛出去,“这可是秦北北戴过的呢。”   他说完,感觉到身后有动静,立刻避开。   张步还来不及庆幸躲开了踹过来的脚,因为他没躲过方云旗紧跟着挥出来的拳头。   还有两个字——“傻逼!”   作者有话说:   小菩萨和救世主,绝配   今天有点早,留言有红包~   *   感谢在2022-07-10 22:10:28~2022-07-11 22:56: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K_k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落俗不可避免 20瓶;巫巫 5瓶;黄瓜味薯片ww 4瓶;花生小可爱、步西岸娶我、柒月流火 2瓶;青霜、worley在睡觉、糯米团子、姜晚笙、小佳d战、桑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张步完全没注意方云旗什么时候绕到了走廊的另一头, 行政楼是两边都有楼梯的。   他直接被打倒在地,把周围人都吓了一跳。   张步本人痛得乱叫,偏偏方云旗就往他脸上招呼,他完全就说不出去制止的话。   隋钦并未看他, 而是从让出来的道走到了门边。   林白榆从他腿边朝外看, 看到了外面走廊上的围观同学怕出事, 赶忙上前阻止方云旗。   她不想阻止。   因为这个人是真的该被打,他活该。   如果不是隋钦他们过来了, 现在会什么样,她和秦北北是不是就要任由他们嘲笑?   方云旗再次抬起的胳膊被拽住。   “他流血了!”   “有人告诉老师了啊……”   方云旗看向他们,“怎么刚才你们不拦着他?”   大家被他看得心虚。   躺在地上的张步鼻孔里还在出血, 他看方云旗被抓着胳膊,想也不想就打过去。   没想到下一秒方云旗直接用腿往上顶, 张步整个人都蜷缩起来,嗷嗷叫。   林白榆看着都疼。   她还想继续看, 发现隋钦挪了一步,挡住了视线。   林白榆抬头看他, “隋钦, 还好你来了。”   隋钦居高临下, “这里不是好地方。”   林白榆扭过头,秦北北刚才就从校服里钻了出来, 一颗没有头发却漂亮的脑袋露在外面。   她看见了方云旗为她动手。   秦北北叫道:“方云旗!”   她一出声, 周围都安静了不少。   众人都不由自主地看向她的头顶,秦北北咬了下唇,能感觉到她们的目光, 捏紧了手。   她们是不是在心里想她变丑了?   “打死他也没用。”   林白榆轻声:“北北。”   秦北北扯出一个笑容, “我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我就剃了头发而已,干嘛大家都这样。”   “我喜欢不行吗?”   方云旗看着她,心里歉疚得不行。   难怪她之前突然生气,是他不小心说中了,玩笑的话说出来更伤人,她不高兴也是正常的。   刚才在一班听他们说这里出事,他和隋钦就过来了。   路上同学怎么说,都比不上亲眼见到的。   “他这种人活该。”   方云旗瞪了眼张步,又冲进去把假发夺回来,真到了手里又有点不知所措。   林白榆伸手,“给我。”   方云旗如释重负,立刻递过去。   林白榆给秦北北戴好,多余的鬓发别到她的耳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发卡夹住。   秦北北开口:“我好看吗?”   她的声音听起来带了鼻音,很轻,却很明显。   “好看!”方云旗比谁都先开口。   林白榆嗯道:“秦北北是最好看的。”   秦北北是八中的校花,永远盛放,不会凋零。   秦北北终于翘起一点唇角,从地上站了起来,她看到周家俊,他后退一步。   她想,真讨厌啊。   而就在这时,外面有密集脚步声响起,是老师到了。   -   广播站的门被关上。   这间办公室的窗户开在另一面墙,所以被关在门外张望的同学是看不到里面的。   隋钦作为只扔了颗石子的人,张步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从头到尾告状都没提他。   老师说:“这位同学,你先出去?”   隋钦没动,瞥了眼张步:“我也打他了。”   张步被他看得心里一跳,总觉得深意满满,肿着的嘴道:“他用石子砸我手。”   他伸出手。   林白榆哼了声:“那是因为你想伸手拽我!”   这件事说起来很简单,老师也没想到事情源头是秦北北的假发,他也惊到了,但他来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光头。   他斟酌了一下用词,特地放柔了声音:“秦北北同学,你这个是……假发是吗?”   “嗯。”秦北北手搭上去。   “不用拿,不用拿。”老师眼皮子一跳,生怕她把假发给摘了,“我知道了。”   他今天是接到有人举报的,说秦北北公然烫头发来学校,没想到到地方,风向已经变了。   “这件事张步有错,不该戏弄同学,你要向秦同学和林同学道歉,不然我就请家长了。”   张步不情不愿地道歉。   林白榆和秦北北都没搭理。   老师又转向方云旗:“但是,方云旗,就算事出有因,你也不能打人,你看你把他打成什么样了。”   方云旗看了眼,咬牙切齿,他应该把张步头发揪秃才对,光打脸,很快脸就好了。   他昂着头:“我不道歉。”   老师:“你说什么?”   方云旗:“我说我不道歉,他活该,老师您要请家长就请吧,我爸妈都在外面打工,您只能打电话了。”   老师瞪大了眼。   秦北北听得都想笑,方云旗看见她,龇牙咧嘴。   至于隋钦,扔个石子有什么,老师压根就没把这当回事,张步自己挨了打,还挨了训。   老师也让林白榆出去出去,她不太想。   隋钦直接攥住她的手腕,将少女拉出了压抑的办公室。   围观同学一看开门就想问,结果出来的是隋钦,就都闭上了嘴,也不敢问林白榆了。   很快,大多数人就散去。   但今天发生的事,已经迅速在学校里传播开。   -   隋钦没有看其他人,一直拽着林白榆离开人群,到了不远处的天桥上,才松开手。   他站在天桥上,握住了栏杆,吹过来的微风吹起了他细碎的刘海,露出桀骜的眉眼。   “你是菩萨吗?”   “什么?”   “不会躲开?”   林白榆被问得一懵,认真道:“她是我朋友,我不能躲开,如果是你,我也不会躲开的。”   她时常说这样的话,却每次都能让隋钦无话可说。   他背过身,背靠在栏杆上,胳膊肘随意地搭在上面。   林白榆则和他面对面地倚在栏杆上,“你知道吗?我在梦里是没有眉心这颗痣的。”   她手指摸上去,明明和周围皮肤一样平坦,她却知道是在什么位置。   “也许我这辈子就是要当菩萨的。”   隋钦盯着那颗显眼的红痣,像一滴鲜血掉在上面,再看下去,他就会想要去碰。   很想,很想。   他避开目光,“你想多了,菩萨也不会找你这么小的。”   林白榆被他打击也不失望:“当然就是想想。”   怎么可能是真的。   -   运动会还未开幕,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件事是什么结果,只知道张步出来时表情不好。   方云旗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也没人看出来他有没有受到什么惩罚。   这些事都比不上别的,他们关注的重点还是在秦北北身上。   因为八卦永远是人最喜欢的。   秦北北那头漂亮的小卷短发,现在人人都知道是假发,每个经过她身边的人都会回头再看。   每当这时,总会被方云旗瞪回去:“看什么看!”   明明他之前还在羡慕隋钦拥有一眼就发现偷看自己的镜头和眼神,现在他好像也有了这个能力。   可他现在不想要了。   方云旗转向身边的女孩,小声道:“对不起。”   秦北北没听清:“你说什么?”   方云旗重复了一遍:“对不起,我早上不该说你的。”   秦北北早忘了之前的事,被他提起才想起,怔了下:“你说那个,没什么啊。”   他不知道,不知者无罪。   是她当时太敏感。   秦北北停下脚步,“方云旗,谢谢你。”   谢谢你为我出头。   她这么正式,方云旗反而不知所措起来:“那个……”   秦北北没好气:“你结巴了?”   方云旗:“当然不是!”   他就是不知道怎么回来着。   “那个……其实你这样也挺好看的,真的。”   “你别说话了。”   “哦……”   方云旗感觉自己又说错话了。   秦北北看他呆呆的样子,又踮脚过去说:“其实,你刚才揍他的时候,也挺帅的。”   “啊?”   周家俊从广播站里出来,看到两个人在说话,又想起之前看到秦北北的光头,握着拳心,掉头走了。   秦北北从前喜欢、习惯大家注视自己,她也希望有更多的人羡慕自己,如今,这些目光好像都沾染了别的意味,突然没了意思。   秦北北心中嘲讽地笑。   什么喜欢啊,说得好听,还不就是看上了她的脸。一个光头都接受不了,真廉价的喜欢。   她相信,就算隋钦的脸留疤了,林白榆也还是会喜欢的。   这就是人和人的差距。   -   这件事到最后,广播念小纸条反而成了次要的。   周文武思索半天,打算让林白榆和秦北北负责其中一天,另外一天让廖燕去,至于周家俊,自然是没有的。   廖燕没再说什么,她也害怕自己之前举报秦北北烫头发的事给老师的事被秦北北他们知道。   没人知道秦北北为什么剃光头。   林白榆猜测她可能生病了,可是什么病要剃头发呢。   她有限的记忆里,都是一些严重到很难治疗的病,林白榆不愿去想这些。   今天显然不是问的时候,她们刚回教学楼,运动会开幕式就要开始。   周沫也听说了广播站的事,一个字也没提头发,只是使劲地骂张步:“他有病。”   所有人都要去操场集合,秦北北和方云旗被陶书翠叫走了。   林白榆没能跟去,一步三回头,隋钦就在她后面,垂着眼看她:“看路。”   “……”   当整个学校都响起音乐时,秦北北才从陶书翠的办公室出来,陶书翠也批评了方云旗几句,罚他写检讨。   至于打人的后果,她要去和教导主任那边谈,不可能让自己的学生背上处分。   秦北北站在空荡荡的教学楼里。   所有人都离开了,去了操场,很安静。   人的眼睛会说话。   她会想,他们看自己的时候在说什么。   秦北北第一次喜欢这样的安静,没人会盯着她看,也不会在心里想她的假发下是什么样子的。   方云旗一直想问她为什么剪了头发,但经验告诉他,这个问题不能问,于是当起了锯嘴葫芦。   一直到离开办公室范围,他才开口:“我们去操场吧,马上就要开始比赛了!”   秦北北突然停下脚步:“我不想过去。”   方云旗蠢蠢欲动的心降到谷底:“哦……那不去了。”   秦北北歪头看他:“你去啊。”   她这样像只可爱的动物,精怪的狐狸眼也变得天真起来,方云旗忽然想。   “我也不去,又没什么好看的。”   对,一点也不好看。   -   学校运动会的开幕式很简单。   班级队伍解散后,林白榆就想着去找隋钦,让他和自己去找秦北北和方云旗他们。   “他们有腿,会自己走。”   隋钦这冷淡又有道理的回答,林白榆一时间无法接话。   他不陪,那她就只能自己去了。   “林白榆!”   周文武从前面跑过来,他是来和林白榆道歉之前发生的事:“不好意思啊,都怪我,要不是我没弄好,也不会出今天的事了,秦北北不在吗?”   “北北被班主任叫走了。”林白榆叹了口气:“主要是他们的原因。”   不论是周家俊,还是张步,都很恶心,一个打着喜欢的旗号只想着自己的利益,一个是被拒绝就报复。   周文武点头:“周家俊肯定不可能在广播站里留着了,那个,缺人的话,林同学,你想不想来?”   他说完,没忍住搓了搓胳膊。   隋钦看着他,眼神冷冷的,眉头也拧着。   林白榆一听就明白了意思,可她现在对广播站抗拒得很,“不想。”   周文武没想到她拒绝得这么彻底:“你不喜欢广播站吗,念稿放歌,很自由的。”   林白榆想了想,实话实说:“我答应你,只是因为我运动会期间有想做的事。”   “这样吗,那说不定以后你还有别的想做的事,需要广播站这样的平台呢……”   “林白榆。”隋钦语调散漫地叫了声,顿了顿:“你不是要去找秦北北?”   林白榆立刻扭头:“你要和我一起吗?”   她怕他反悔:“我们现在就去吧。”   作者有话说:   周文武:?? 第32章   “不好意思啊, 我有事先走了。”   周文武眼睁睁看着少女脸上漾出明媚的笑容,和一脸表情平淡的少年一起转身。   不是,他说服人的话还没有说完呢。   林白榆迫不及待地拉着隋钦离开:“也不知道他们从办公室里出来没有,你刚才不是不愿意吗?”   隋钦沉默两秒:“现在想了。”   他只是看那个男生说半天, 听着烦躁。   “有问题吗?”   林白榆第一次发现隋钦居然情绪变化这么快, 刚才还像阴沉沉的天, 现在又乌云散去。   她毫不犹豫:“没问题啊。”   隋钦答应她,怎么会有问题。   林白榆给秦北北发消息:【你还在办公室吗?我去找你?】   秦北北正在实验楼的后面, 这里平时人迹罕至,现在所有学生都去了操场,更没人了。   她回复:【我不去操场了。】   怕林白榆不看比赛过来陪自己, 秦北北又打字:【我想出去玩,你和周沫她们一起吧。】   她又补充:【方云旗也在这。】   林白榆猜到了她的想法,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她肯定不想面对满操场的同学。   不仅是高三的, 还有高一和高二的,几千人, 秦北北的事根本就不可能是秘密。   不来也好。   不过, 运动会期间, 学校是关着大门的,只有放学时间才会打开, 所以秦北北想出校必须要请假。   方云旗看出她的想法, 提议:“要不,你从这翻出去?”   秦北北摇头:“我可翻不过去,万一摔了……”   “你这不是小瞧我了吗?”方云旗想了想, 眼睛一亮:“你在这等着, 我记得实验楼有梯子!”   秦北北看着他跑远的背影。   他们很少有这么和谐相处的时间, 第一次发现方云旗这个人,其实还是很好的。   她没在原地等,而是绕回了前面的办公室,找班主任陶书翠开了请假条。   秦北北有病历,是有正当理由的。   唯一麻烦的是方云旗,可她想得太麻烦了,陶书翠却直接说:“让他和你一起去也好,有个男生在更安全。”   秦北北直接拿了两张请假条回到实验楼。   她看到方云旗正扛着梯子在那乱转,这傻子也不知道把梯子放下去再找她。   “秦北北——”   “我在这。”   “不是让你待着不要动吗?”方云旗下意识地开口,又放小了声音,以免自己像是在凶人。   “你爬上去,我扶着。”   他还从来没试过这么温柔说话,有点别扭。   看秦北北站在那儿不动,方云旗是急性子,催促道:“快,不然被保安发现了。”   秦北北忽然笑起来,摇摇手里的纸:“我有请假条。”   方云旗:?   他差点一句“你有请假不早说”脱口而出,临到嘴边硬生生忍住:“那不正好。”   方云旗都做好带她逃课的准备了。   秦北北邀请他:“方云旗,我们一起出去玩吧。”   很久以后,方云旗还是会记得这一天,站在白墙边的短发少女对他笑着发出邀请。   这是秦北北和他的第一个“约会”。   -   林白榆和隋钦又转回了一班的位置。   不远处周文武见到他们没到一分钟就调转回来,郁闷至极,严重怀疑他们是故意的。   一定是不想听自己啰嗦的。   少女站在隋钦边上,穿着白绿校服,不知道在说什么,头发丝儿都随着动起来,眉眼弯弯。   隋钦顶着张冷淡的脸,同样的校服,高她整整一个头。   周文武正盯着那边内心里郁闷呢,冷不丁对上少年越过少女头顶,投来的目光。   周文武呼吸一窒。   明明对方只是看自己一眼,自己还在阳光下,却生生感觉到了幽冷,被抓住不能动。   好在少年只是随意瞥过来,好像只是不经意间,又垂下眼睑,薄唇微动,说了什么。   林白榆眼睛蓦地睁大。   周文武从未看过林白榆有过这么丰富又漂亮的表情。   “你参加的真是一千五?”林白榆其实是被隋钦的话惊到了,“会不会太多了?”   隋钦:“……不会。”   一千五百米算什么。   林白榆哦了声,瞄向他的伤口,暗示:“我今天还没看。”   隋钦食指挑开纱布,很快松手。   “不要动。”林白榆压根没看清,按住他的左肩,踮脚凑近,伸手揭开。   比起之前,如今伤口已经基本愈合,长出了粉色的新肉。   林白榆忽然用指腹小心又轻轻地摸了摸,隋钦能感觉到微热的温度,他低垂着眼。   一班坐在那儿的同学都眨着眼看着。   虽然经常在教室里看到隋钦掀开纱布给林白榆看,但这么正大光明在操场上动手,是不是太招摇了?   眼见着隔壁班都有人望过来,班长张着嘴:“咳!咳!”   声音太大,林白榆回过头。   周沫替她问出口:“班长,你咳嗽了?”   班长被问得面红耳赤,怎么明明是他们两个动作亲密,反而是提醒的自己这么尴尬呢?   “老师都在呢。”他暗示。   林白榆飞速收回手,“我就是检查隋钦的伤口。”   其他人都点头:“嗯嗯。”   借检查伤口之由行不轨之事,他们都知道。   也就只有林白榆动手,隋钦才不会拒绝,这两个人之间的事,他们都不会多嘴。   林白榆小声问隋钦:“他们是不是想歪了?”   隋钦顺着她缩回的纤白的手指,掀了下眼皮,幽黑的目光沉沉:“歪到哪儿?”   哪有人这么问的。   林白榆才不好意思回答他。   她回到了周沫的身边,周沫将手机放到她面前,上面最新消息赫然写着——   “一班那两个是不是在偷偷恋爱?”   “这叫偷偷吗,这么明显了!”   林白榆红了耳朵:“胡说什么,就靠一张图。”   周沫说:“一张图够了,不然两张图,你再过去摆拍一张?保证是运动会摄影第一名。”   本就是大家凑热闹,很快就不聊了,但不妨突然群里有人冒泡:【少见多怪,没看过错位图?】   周沫看到这条消息,就在猜到底是谁了。   但学校的这个群是不用写班级姓名的,不是官方,所以她压根就不知道是谁。   群里一时尴尬起来,只剩这一句消息。   一直到比赛的消息把这条刷过去。   -   今天是第一天,上午都是预赛,周沫参加了五十米短跑,另外一个女生报名了两百米跑步,把手机搁在林白榆这。   周沫重在参与,跑了第五名。   林白榆被她拉到跑道边上给同班同学加油,没想到两百米刚跑完,女生就软倒了。   两个人都吓一跳。   班长急得不行:“去医务室,去医务室!”   女生比谁都淡定,苍白着脸,弱弱地说:“我就是小肚子坠疼,今天早上大姨妈突然来了……”   林白榆和周沫扶着她去休息,喝热水。   一时间,一班这里兵荒马乱。   隋钦坐在最后,看着前面穿行的身影。   这个年代的男生女生们对于例假,总是偷偷讨论得居多,坐在后排的男生们偷偷交流着女生们的小秘密。   比如生理期又叫大姨妈,一个月一次,会肚子痛,这期间里脾气也可能会变大,情绪多变。   最好要喝热水和红糖水,不能吃冰的,不然会肚子更痛。   “肚子痛?”   “对,不能吃冰的,我妈每个月都要请假在家休息……”男生回答完,才意识到问问题的是谁。   他惊呆了。   隋钦竟然插嘴他们这个话题。   认识林白榆已经不止一个月,但隋钦没见过她肚子痛的时候——他也没肚子痛。   难道这个痛是林白榆自己承受的?   过了好大一会儿,生理期疼痛的女生终于缓和下来,只是依旧脸色发白,浑身没力气。   她剩下的比赛在明天,班长也做主让她别参加了。   “林白榆。”   林白榆刚坐下,还没来得及休息,她人连带整个椅子都被勾得滑向了后面,由隋钦控制。   地上不是平坦的,椅子难免仰倒。   林白榆吓一跳,纤细单薄的肩膀被一双宽大的手按在了椅子上,终安然无恙。   隋钦收回手。   “隋钦。”她叫他,“你干嘛?”   林白榆总觉得他掌心的温度还停在肩上。   被她注视着的少年抿着薄唇,没开口。   林白榆不解:“怎么了?”   不会就是勾着自己椅子玩吧,隋钦不是这么幼稚的人。   “你什么时候有……”隋钦拧了下眉,吐出了最后三个字:“大姨妈。”   “……?”   林白榆心跳都停了一拍。   他一个男生干嘛问自己这个隐私问题。   隋钦盯着她,“回答问题。”   林白榆难得羞赧:“你问这个干什么?”   少年闲淡的神情中夹杂着一丝别扭,语调却漫不经心:“你们女生这个不是会痛么?”   “哦……这个呀。”   “你不会痛?”   -   听见隋钦的问题,林白榆讶然地睁圆了眼睛。   她刚才还以为他只是好奇生理期,青春期的少年少女总是对异性的身体是充满着好奇的。   她生理期从没有痛过。   林白榆从未想过这个问题,是她真的就不会痛,还是因为这个痛是在另一个人身上?   有时候,她也会想,明明是她可以承受的疼痛,为什么非要出现在隋钦那里。   林白榆的睫毛缓缓地扇动,声音也轻了许多:“每个月的13号开始,你会疼吗?”   她害怕从隋钦那里听到肯定的回答。   隋钦的校服外套敞开着,下颌的线条流畅,对上她溜圆的眼眸,他靠在椅背上,有些随意的帅气。   他半天没回答。   林白榆的表情都跟着丧了起来。   直到忽然听到他说:“不会。”   林白榆倏地表情顿住,紧接着,整张脸都明媚了起来,像三月的初樱,忽然绽放。   “真的?”   “真的。”   “你不会骗我吧?”   “我为什么要骗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好像也是,林白榆终于不再担心隋钦又替她承受了不必要的生理期疼痛的事。   她高兴了一会儿,又联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有点不好意思,瞄了几眼男生。   隋钦哼笑道:“想说就说。”   林白榆慢吞吞道:“隋钦,我们这个奇怪的关联,我以后要是结婚生孩子……”   虽然这件事还早,甚至也可能存在她不结婚,但一旦想到了,就不可能会被略过去。   根据林白榆知道的知识,不论是顺产还是剖腹产,母亲的身体都是会受到损伤的。   这个又怎么算呢?   他们的身体构造都不一样。   怀孕算不算在伤口病痛转移的范围内呢?   隋钦想,他应该警告她不准怀孕,就不会有这些问题。   但他鬼使神差地说了另一句话。   “那你别结婚了。”   隋钦可以承受林白榆的伤口病痛,但不会为她和别人的孩子承担疼痛。   **   “我们这样的关系,你不能因为别人让我疼。” 第33章   林白榆在梦里确实没有结婚, 她连恋爱都没谈过。   她只是想探讨一下这件事,现在想,的确是对隋钦非常不公平,她这样享受了一切优待的人, 不应该再如此坦然的。   而且一旦去医院开刀, 说不定医生刚划开, 她的伤口就愈合了,到时候隋钦得去抢救。   他们两个说不定下手术台就被拉去研究。   她要一个人, 不仅是为自己,也为了隋钦。   林白榆告诉他:“我不会的。”   隋钦:?   看隋钦的表情很奇怪,林白榆也没想太多:“我之前没考虑, 现在想,真的不能结婚。”   不仅是怀孕, 还有其他的。   林白榆不太敢相信,世界上能有另外一个人, 为她瞒下这件事。   她受到了这么多的优待,不能结婚只是其中一个非常非常小的条件而已。   和这些对比, 她已经足够幸运了。   林白榆郑重道:“隋钦, 你放心。”   隋钦拧着眉, 缓慢地问:“我放心什么?”   林白榆:“我不会因为这些,来让你承受的。”   这些是她可以主观控制的, 可以不存在的疼痛, 可以不用出现在隋钦身上的。   她说完,面前的少年嗤了声。   他说话的时候大多数都很淡淡的,没什么情绪起伏, 带着不明显的冷, 这一次声音放低了许多。   “林白榆, 记住你说的话。”   -   八中校门口。一辆车停下,司机看着路边的一对穿着校服的男生女生上了车。   “去哪儿?”   “你要去哪儿玩?”方云旗问秦北北,他今天是陪着她的,当然要问她的想法。   秦北北想了想:“九蓉广场吧。”   车窗半开着,微风吹进来,带动了她的卷发,方云旗看着就怕她的假发被吹掉。   还是戴帽子更安全,他想。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男生紧紧盯着女孩,一眨不眨的,还不时地露出担忧的表情,女生似乎在发呆。   女生长得很漂亮,看着不像心思在学习上,而是打扮上的,司机琢磨着,这估计是男生被女生带出来的。   秦北北扭过头,正好看到方云旗的眼睛。   “你看哪儿呢?”   方云旗一句“假发”差点说出口,及时止损:“看窗外。”   秦北北白眼,“你是不是在看我头发?”   方云旗头摇成了拨浪鼓,这肯定不能承认。   “看就看了。”秦北北看着他,半晌,忽然抬手摘下了假发,露出光洁的头颅,原本被卷发包住的巴掌脸露出来。   那一瞬间,方云旗仿佛回到了广播站外的走廊上。   他从楼梯口上来,看见秦北北像只惊慌的小鹿,她被无数目光盯着,无路可逃。   自己怎么就没把张步揍进医院。   方云旗结巴起来:“你、你赶紧戴上!”   瞥见司机回头看,他又冲前面叫:“开车不要乱看!”   秦北北被他这样子逗笑,慢悠悠地把假发戴上,整理了好一会,才恢复正常。   她好像比之前自由了一些。   方云旗憋不住问:“这个和戴帽子哪个更舒服?”   秦北北思索道:“帽子吧。”   帽子像个可以保护她的外壳,可她更想要漂漂亮亮。   上周末秦北北终于下定决心剃了头发,因为时间已经耽搁不了了,她哭了一夜。   秦北北那时还不能接受自己光头的样子,她从小到大,最短的就是齐耳短发。   戴上帽子后,好像就隐藏了那个生病的自己。   但学校里的女孩子那么漂亮,她开始想要摘掉帽子,在今天这样一个快乐的时间戴上了假发。   只是,快乐只持续了一点点时间。   秦北北望着被出租车甩在身后的学校,好像所有的悲伤和不高兴都留在了那里。   她和方云旗一起去了九蓉广场。   一起喝奶茶,一起逛商场,她还想做指甲,只是最后忍住了,因为学校不准。   秦北北去洗手间的时候,方云旗在外面等她。   他还是第一次等一个女孩子。   走廊对面是一家理发造型店,几分钟内出来了三四个女生,长发短发都有。   方云旗看着她们,又想起秦北北。   身后洗手间里走出来两个人,对话声肆无忌惮。   “头发掉光了诶。”   “现在学生都长这样了。”   方云旗一听就觉得是在说秦北北,可他不能进女洗手间,怒视她们:“那又怎么样,比你好看。”   对方冷不丁被说,一脸懵。   同行女生立刻生气道:“你谁啊?”   方云旗:“你管我是谁,人光头也比你好看。”   女生质问:“谁光头?你说谁好看?”   还装傻,方云旗正要再理论,听见秦北北在叫他:“方云旗,你在吵什么?”   女生转向秦北北,语气缓了点:“这是你男朋友吗?他上来就说什么光头比我们好看。”   “……”   方云旗被秦北北看着,小声说:“她们说你。”   女生更茫然了:“我们什么时候说了?”   “你们说头发掉光了。”   “那是说我们自己掉头发太多!”   方云旗声音变大:“你们还说现在学生长这样!”   对方比他还大嗓门:“那是说你女朋友长得漂亮!”   原来是一场乌龙。   “我不是他女朋友。”秦北北转回去,解释:“他脑子不好,你们别在意,不好意思。”   方云旗也道了歉。   等对方走后,秦北北才好笑道:“方云旗,你怎么大惊小怪的,听风就是雨。”   方云旗梗道:“她们说话太让人误会了,我都道歉了。”   秦北北:“是我光头,又不是你。”   方云旗张了张嘴。   -   中午午饭时间,林白榆看到了秦北北的朋友圈,她在一家火锅店里,点了很多肉,很多好吃的。   看起来应该没问题了。   林白榆向隋钦发消息:【你有方云旗的微信吗?】   过了几秒。   Q:【?】   Q:【没有。】   林白榆奇怪:【你竟然会没有他的微信?】   隋钦坐在食堂里,指尖轻动,打字:【我为什么要有?】   他放下手机,通知栏跳出一条消息。   方云旗:【阿钦,我比赛几号啊,你帮我看看。】   方云旗的微信,他当然是有的,可是为什么要给她。   隋钦面色不改。   林白榆:【那你们平时不联系吗?】   隋钦打出“短信”两个字,又垂着眼,将这两个字从框里删除,重新打出回复。   Q:【不联系。】   林白榆总感觉他是故意不想给。   林白榆:【那你帮我问问他,北北现在怎么样了。】   隋钦睨了眼这条消息,这才转手发给了方云旗。   方云旗:【吃东西倒是很快,看起来心情还可以,我怎么感觉我比她更紧张呢。】   隋钦回复:【。】   多余的话他就不转述了。   得知秦北北一切都好,林白榆总算放心。   她不问秦北北是因为怕秦北北报喜不报忧,还是从同行的人嘴里得知更准确。   -   下午林白榆才又见到隋钦,他来得很迟。   不过这次他没有往最后一坐就遮住脸睡觉,而是径直到了前排,停在了林白榆的身边。   “跳远在几号?”隋钦问。   比赛的名单是班长管的,他人不在,林白榆是临时上岗,根本不清楚,只能往下翻。   也不知道是不是字写得小和乱,她一时半会没看到。   就在林白榆打算翻第二页的时候,一只手从她上方伸过来,按在了薄薄的纸张上。   那根修长的食指指过来,顺着纸面,滑停在她的指尖处。   顺着往上,漂亮的腕骨映入林白榆的眼帘。   在他的指下与她的指尖中心处,赫然写着跳远比赛是在第二天的上午举行。   隋钦在她头顶说:“怎么看的。”   他语调有些轻,显得有种温柔的错觉。   隋钦拉开了旁边的椅子,就这么坐了下来,给方云旗发消息。   林白榆从怔愣中回过神,余光瞥见了他微信界面最上方的备注——方云旗。   ??   这不是有微信吗?   他居然骗她?   没等林白榆质问,隋钦已经离开了前排。因为他快要有一千五百米的预赛了。   学校的比赛毕竟是小打小闹,没有多少人参加,所以预赛过后就是决赛,决赛是在明天。   但林白榆明天才能去念广播,所以要是隋钦决赛都没进,那她明天得对着空气念了。   “他可是伤患。”   “跑步用的是腿,不是脸。”周沫小声嘀咕:“星星,你这也太纠结了吧,要我说,隋钦打篮球那么厉害,不至于跑步都跑不过。”   林白榆说:“跑过了也累呢。”   周沫道:“那你让他输了算了。”   林白榆说:“唉。”   好纠结哦。   周沫无语住了,挪开了椅子。   隋钦的号码是1309,用一根别针别在背后,所以走动的时候,号码牌会动。   少年站在操场边缘,挺拔的身形,吸引无数目光。   林白榆看到徐霏霏走到他旁边,拿着一瓶水,含羞带怯开口:“隋钦,你待会加油呀。”   少年一贯的冷漠疏离。   周沫急得要死:“哎呀,你看她多积极,星星你快过去。”   广播开始叫比赛的人员集合。   隋钦依旧站在那里,林白榆被周沫推过去,她手上还是从班里桌上拿的矿泉水。   “隋钦。”   林白榆叫了声,隋钦侧过脸。   徐霏霏看见她,脸色一变。   今天广播站的事她也有所耳闻,不过出事的是秦北北,不是林白榆,她还有点可惜。因为秦北北和她又没有什么矛盾。   林白榆停在隋钦的左边,从她这个角度,能看到他尖起的喉结。   此刻喉结动了下。   它的主人正望向她。   站进了跑道里,林白榆才发现,不用纠结,她是不想让他认输的。   她想他赢。   隋钦要赢过所有人,要赢了这个世界。   加油的台词被徐霏霏说了,林白榆不愿意重复,憋出来句话:“隋钦,你努力一点。”   “明天我才能上岗,要是你今天预赛输了,我就不能给你念小纸条了。”   作者有话说:   今日送分题:隋钦会是第几名? 第34章   一直到所有人在起点集合, 听到林白榆话的徐霏霏还在笑。   林白榆不理会她的嘲笑。   隋钦脱了校服外套后,里面只一件单薄的白T,站在红棕色的跑道里,格外显眼。   枪响过后, 比赛开始。   林白榆站在一班前面的位置, 看着其他人往前冲, 和他们相比,明明看起来很懒散, 但隋钦却意外地没有落后。   “他跑起来好轻松。”周沫撕了袋小米锅巴,嚼进嘴里嘎嘣脆,“肯定能进决赛了。”   林白榆突然冒出来一个想法。   “他说不定踩线过。”   和他平时考试一样, 稳稳地踩在及格线上。   林白榆还从来没给人大声加过油,听着不远处的徐霏霏柔柔地叫着:“隋钦加油!”   她这样, 隋钦听不到吧。   快的人已经跑完一圈,再度路过林白榆, 她看见了隋钦,扬声:“隋钦, 冲啊!”   不说隋钦, 比赛的人里都有看过来的。   周沫被吓一跳:“星星, 你怎么都没有前兆的。”   林白榆被看得不好意思,装出不是自己喊的样子, 看着隋钦的背影逐渐远去。   跑道里总共有二十五个人, 和她那个荒谬的猜测有点一样也有点不一样,因为决赛是八个跑道,隋钦在第五。   他很轻松地结束了这场长跑。   明亮的日头下, 跑道里都是休息的同学。   隋钦站在那里, 慢慢朝边缘走, 他背后的号码牌被风吹起,和他的衣摆一起。   他停在了林白榆的身边。   两个人同处一条水平线上,林白榆正面是跑道,隋钦在她身侧,背对跑道。   林白榆转过头。   隋钦偏过脸。   两道视线撞到了一起。   -   次日,林白榆见到了归来的秦北北。   她戴了短发的假发,又戴了个鸭舌帽,看起来像是个电影里的酷girl,露出下半张脸。   完全看不出来昨天早上她有多脆弱的一面。   因为很多同学都没来,所以一班不少椅子都是空的,林白榆拉着她去了后面坐着。   她斟酌了许久,才问:“北北,你为什么剪了头发?”   秦北北唔了一声:“生病了,医生说长发不好。”   林白榆说:“你以前不是长发。”   秦北北抿了下唇,露出一个笑容:“和现在比,那以前的不就是长发嘛。”   她抬起腿,手肘搭在膝盖上,说:“等我病好了,我的头发就长出来了。”   林白榆低眼。   什么病会让医生说长发不好。   她昨晚回去之后搜索了,出现最多的便是需要化疗的病。   秦北北之前拒绝报名运动会比赛的理由是心脏病,林白榆当时并没有信。   或许,在秦北北眼里,心脏病都更好一些。   林白榆想起梦里双目失明的自己,如果是她,她也宁愿是普通的心脏病。   这样,她就可以避免被“大伯”一家桎梏,也能够看清隋钦长大后是什么样子的。   甚至于,她都不知道自己和隋钦的下场是什么。   林白榆只梦到手术后的自己被大伯带了回去,而隋钦是被抓走了——梦里的他们,又是什么样的结局呢?   上午是方云旗的跳远预赛。   因为秦北北上次的离开,所以这次的广播只有林白榆一个女生,她搬了个椅子坐在他们广播台边上。   小纸条很多都是随手撕的纸,一句两句,林白榆一抓,就能抓出来几张写着名字的。   林白榆调了下麦,乌黑的头发垂到身前,衬出精致白皙的脸庞,婉转动听的广播稿从学校的喇叭里传出去。   “卧槽,这是谁的声音?”   “高三的学姐。”   “念到我名字了!但我比赛还没开始啊!要是晚一会念,我肯定是第一了!”   隋钦从人群中穿过,瞥了眼刚才说话的男生。   他的对手之一。   隋钦睨了眼广播台,林白榆坐在桌后,纤白细长的手搭在麦上,然后将麦推远了。   她和秦北北在说话,两个人是截然不同的性格,林白榆是朝气蓬勃的,眉眼尽是光。   秦北北小声说:“到方云旗了,看他能跳多远。”   方云旗之前说得倒是没错,他腿很长,也一天到晚运动量不小,轻而易举就跨出了最远的距离。   把十班一个文弱男生的一米四比到了尘埃里。   林白榆呀道:“他第一呢,待会决赛一起,肯定也是。”   秦北北嘴硬:“那可不一定。”   也不知道是不是方云旗隔着那么远都能听到这里的嫌弃,往她们这里看了眼,还做了个鬼脸。   秦北北扭头:“好丑。”   -   中午吃饭时,方云旗兴致勃勃:“林白榆,我已经听见好几个人说你念稿子好听了,你真应该去广播站。”   林白榆拒绝:“我可没那么闲。”   方云旗:“那你现在在干嘛?”   他下意识地问出口,才感觉自己是明知故问,因为秦北北她们全都看向了隋钦。   隋钦捏着水杯,似有所觉地回看。   秦北北笑嘻嘻:“当然是给某人念纸条了。”   明明是很普通的一件事,不知道怎么就被她说得暧昧起来,林白榆含糊地应了:“嗯。”   齐统咳嗽:“某人是谁?”   方云旗阴阳怪气道:“反正不是我。”   秦北北坐在他对面,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   林白榆看向隋钦,他正在看自己,他明明知道是谁,但他就是不开口认领。   这是个所有人都知道的秘密。   -   下午三点,一千五百米决赛。   秦北北压着帽檐,“你写了什么,让我看看。”   林白榆收起来,“待会你就知道了,现在看干什么呀,没有悬念了。”   秦北北反驳:“我又不是隋钦,我要什么悬念。”   坐在一旁的周文武已经是第无数次听见这个名字了,心又被插了一刀,难怪之前林白榆这么跟着隋钦走了。   比赛开始前,林白榆酝酿了好大一会儿,低头熟悉台词。   她抬头看向跑道,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她看隋钦张开了双手,枕在脑后。   他好像在看这里,又好像不在。   林白榆凝视了几秒,直接拿近了麦:“这条稿子写给高三一班的隋钦同学,一千五百米的长度不算什么。你相信什么就会实现什么,谁也阻止不了。”   裁判伸手。   隋钦微微弯下腰,作出起跑姿势。   然后,他听见林白榆温柔坚定的声音,经由风的传递,送到自己的耳朵里。   “隋钦,你一定会站在世界的尽头,闪闪发光。”   “砰!”   林白榆最后一个音落下,裁判枪声乍响。   所有人都冲了出去,秦北北瞪大自己的狐狸眼。要是隋钦没跑第一,她今天要把他吐槽死。   离得太远,看不太清。   林白榆又念了几条别人的稿子。   也是巧,她并不知道,都是一千五百米的。   林白榆看着只剩最后两圈,广播台并不是很近,她坐不住:“北北,要是轮到我了,你帮我念会儿。”   秦北北装作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林白榆冲她笑了下,飞奔去了操场跑道边缘,风吹起她的长发,是操场上最漂亮的风景线。   跑道边围了一圈人,有跟着自己班同学一起跑的,还有不少女生都目光灼灼地看着隋钦。   因为还没到最后一圈,提速的人并不多。   林白榆终于等到了隋钦,她挥挥手,“隋钦,你这么厉害,肯定能领奖的。”   隋钦心想,学校运动会的奖最多就是个奖状,第一名和第三名没什么区别。   林白榆看他这淡然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看着他的背影远去,少年意气风发,逆着阳光。   她发微信给秦北北:【隋钦好淡定。】   秦北北:【他怎么这么淡定。】   秦北北:【你站到终点去。】   林白榆不明所以,但还是过去了。   很快她就在喇叭里听见了秦北北清冷的嗓音:“正在参加一千五百米比赛的同学们,终点处站着的是广播台的林白榆同学,谁跑第一,她手里的水就归谁。”   她停顿了一下。   “高三一班的隋钦同学,你再不努力,好像喝不到林同学特地准备的爱心水了。”   就连看的老师们都咦地看过来。   隋钦:“……”   校园跑道一圈不长,他能看到站在终点处的少女。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其他人全都看向林白榆,林白榆自个都被秦北北说得羞赧,她拿的是普通的水,又不是什么喝了就能长高的秘密饮料。   可就这么简单的一句,整个跑道上的人几乎全都提了速度,看呆了围观同学。   徐霏霏哼了声,隋钦才不会听她们的。   可这个窃喜的心思才闪过,她就看见黑发少年从自己面前如一阵风跑过。   徐霏霏:“隋钦——”   秦北北从广播台的桌子探出头去看,大叫:“冲啊!打起来!超过隋钦!”   刚到的方云旗:?   过分了啊。   林白榆只能看到好多人跑过来,心跳如鼓,身后有女生“啊啊啊”地尖叫不断。   她被带动着,张嘴叫道:“隋钦加油!”   声音被淹没。   可熟悉的人还是能听出。   最后五十米,近在眼前。   明媚张扬的阳光下,整个跑道都被笼罩住。   排在第一位的少年的衣摆掀起,摆动间露出一抹腰间的皮肤,背后是广阔的蓝天。   也不知道是隋钦本就故意隐藏实力,还是被秦北北那句广播稿挑衅的。   林白榆盯着他的身影,忽然想知道。   在篮球场上战无不胜的隋钦,是不是比现在还要意气风发。   -   比赛结束了。   闻讯赶来的同学扒开其他人:“第一是谁?谁谁谁?”   林白榆捏着矿泉水,看着隋钦不紧不慢地走过来,别人气喘吁吁,他轻松得要命。   “渴吗?”她递出去。   隋钦伸手,“过来。”   明明就一步的距离,他不走了。   林白榆没察觉有异,走过去的同时从包里拆了纸巾,轻声问:“要不要擦擦?”   隋钦从她手里拿走了水。   他拧开,朝下,仰起脸,倒了出来。   刹那间,水喷涌而出,水珠四溅,在日光下像璀璨的钻石,掉落在少年柔软的黑发上。   水顺着他优越的线条轮廓,流进T恤里,打湿了一部分,贴在精瘦的身体上,其余被遮挡住。   林白榆看呆了。   “纸巾。”他朝她摊开手掌,修长的五指张开着。   站在她面前的隋钦,像是从水里出来的美人鱼,淋湿了的他,如白开水,破碎感引人怜惜。   林白榆难掩冲动:“你别动,我帮你擦。”   她的心思就连隔壁围观的同学都听出来了,嘻嘻哈哈地用笑声和眼神打趣着。   林白榆耳朵根猛然热得厉害,她不知道有没有红起来,把纸巾捏在指尖递给他就要收回来。   她纤细的手腕被反抓住。   他掌心里的潮湿也被带到了她的肌肤上。   林白榆听见隋钦一贯冷淡的声调:“光说不做。” 第35章   隋钦的力道不弱, 林白榆能清晰地感觉到。她唯一的反应是隋钦居然主动要求!   她抬头看了眼天空,太阳今天应该会从西边下山。   林白榆本是一时冲动,如果周围没有这么多人,她刚才可能就已经行动了。   可对上隋钦黑沉的眸子, 林白榆的心晃了下。   为什么要在意别人的目光呢, 她只是想给隋钦去擦水而已, 让第一名实至名归。   林白榆定声:“谁说我不做的。”   她晃了晃手腕,重获自由。   也不知道为什么别人跑完都累得坐在那不动, 隋钦怎么还有力气捉着她的。   隋钦的头发湿漉漉的,柔软地贴在额头上,林白榆抽出纸巾, 又迟疑,这么点擦不干。   “星星, 用这个。”   周沫从后面递过来一条毛巾。   林白榆接过,兜头罩住了隋钦。   耳边有不认识的同学发出“哇”的声音, 细细碎碎,加深了她这个动作的最初意图。   隋钦太高, 林白榆要仰着脸抬着胳膊。   她扯了扯, 毛巾下的黑发头颅竟往下低了些。   柔软的布料间露出隋钦惫懒勾人的丹凤眼, 睫毛上沾了水珠,摇摇欲坠, 在阳光下像珍珠。   真好看啊。   林白榆一时看入神。   她回神, 对上隋钦的目光,感觉自己被看透了。   林白榆认真狡辩:“你的眼睛上也有水。”   隋钦很淡定地“哦”了一声,压根没当回事。   林白榆揉干他的脑袋, 停住了手。   她漂亮的眼睛一弯, 映出他的面容, “隋钦。”   隋钦低眼。   少女站在他的面前,嗓音温柔:“恭喜你成为了第一名。”   现在是,以后也会是。   隋钦沉着眼看她几秒,薄唇轻抿:“挺简单的。”   林白榆忍不住笑:“对你来说确实很简单。我猜,世界上任何东西都能被你轻松做到。”   比如学习,比如研究。   你可能会成为那个无所不能的隋教授。   有些从未进入过视线里的女同学露出歆羡的目光,同校两年多,怎么林白榆这学期才来,就做到了她们做不到的。   隋钦凭什么这么听她的话?   有学妹的芳心碎了一地,又很快八卦起来:“他们两个现在是什么关系啊?”   林白榆听见了。   自然界里有种生物关系叫寄生,其中一方受益,而另一方就是受害者,前者从后者处索取营养与生命。   她和隋钦显然是寄生。   -   没有了隋钦的比赛,林白榆念广播稿都正经了不少。   傍晚回一班队伍里时,周沫晃晃手机:“来看看今天运动场上的照片,第一名是隋钦。”   林白榆毫不意外。   周沫又狡黠道:“想不到吧,你也是第一!”   这时候大多数人用的还是贴吧,朋友圈里的图不说,八中的贴吧里现在都是运动会相关。   最惹眼的自然是隋钦。   但讨论度最高的却是林白榆和隋钦面对面而站,她给他擦头发的那一幕。   “你们俩真是八中的招牌,一个帅一个美,就连外校的人都来咱们学校贴吧里问了!”   林白榆非常镇定:“这张图发我。”   周沫一愣,继而笑得不行:“知道知道,保证把有隋钦的每一张照片都发给你!”   她甚至把帖子也打包分享给林白榆。   林白榆点开后大致浏览了一下,就没有太在意,因为她和隋钦的事,他们只是不清楚的外人。   运动会这两天,她和隋钦似乎比之前好了一些。   林白榆乐于见到这样。   周末去画室上课,张扬的笑容就没掉下过:“李文和白榆的画都进了下一轮比赛,你们要好好画。”   画室里一阵议论。   张琴语叉着腰,虽然提前得知,但还是叫出声:“我就知道!星星你肯定能拿奖的!”   林白榆提醒:“小点声。”   张琴语吐了吐舌头,“咱得涨自己士气,是不。”   要是上次因为她,林白榆没被选中,那就完了。   丢画的钱鹏程根本就想不到,林白榆以前就是张扬的学生,就算画丢了,也还是会有机会。   下课后,李文迟了一步离开,问:“林白榆,下次还要一起,这次庆祝一下?”   林白榆摇头:“等我们拿奖了再庆祝吧。”   李文有些失望,“好吧。”   张琴语小声:“你是他在画室里第一个主动邀请的人呢,”   林白榆对于这个“第一个”并没有什么想法,如果是隋钦第一个邀请,她肯定答应了。   张琴语试探:“你要不要去吃烧烤?”   这个月份显然不适合吃烧烤了,但店里有林白榆想见的人,她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只不过到了小吃街,她一扭头,正好发现了对方躲闪的眼神。   林白榆停住脚步:“如果我现在反悔不去会怎么样?”   “……不去就不去吧。”张琴语吞吞吐吐。   林白榆一向是有话就说开。   张琴语被她那双漂亮的眼睛看着,小心思遮掩不住,说:“我看到你们学校的帖子了。”   “然后呢?”   “你和隋钦,是什么关系?”   林白榆神色淡然。   当初因为弄伤了自己的手,张琴语带自己去店里,她对隋钦有好感,林白榆一清二楚。   她也从没否认过,只是张琴语一直没问而已。   林白榆想了想:“朋友关系。”   张琴语眼前浮现那帖子,才不信这话。她比谁都清楚,隋钦是谁的,都不可能是自己的。   只是自己的好朋友突然拥有,她难掩羡慕,也有一点小嫉妒,在家里生了好几天闷气。   今天见面,张琴语忽然就释然了。   林白榆就如她的小名,是一颗散发着温柔光芒的星星,连她被批评被说教,还要死皮赖脸地靠近,何况是其他人呢。   所以张琴语想,这样的人,别人怎么会不喜欢呢。   就连隋钦,也不能免俗。   -   今天店老板也在。   上次他就见过林白榆,这姑娘火急火燎地找隋钦。听说后来还闹进医院里了。   店老板心宽体胖,是个和蔼的性子,没有客人就自己坐在门口,问隋钦:“这是你小女朋友吗?”   他知道隋钦成年了,不然也不会请他兼职。   隋钦回头,“不是。”   林白榆站在台阶下,脆生生道:“我是他同学,他前桌。”   店老板追忆往昔:“我以前上学,老喜欢揪我前桌女孩的辫子了,那时候都不知道自己喜欢她……”   他啰啰嗦嗦,绕回了他们身上。   “好好珍惜眼前。”   林白榆:“……”   隋钦捏着菜单,停在林白榆面前,乌黑的眼瞳盯着她,“耳朵上沾了颜料。”   她雪白的耳廓连接耳垂处,上面沾了道蓝色。   大概是画画不小心弄上的,但这抹随意的涂鸦,像是给她戴上了一条耳骨钉链子。   “真的?”林白榆作势要掏镜子。   “这里。”他伸手,指尖点在她耳朵边缘。   隋钦轻轻的触碰就像羽毛扫过,林白榆仿佛过了道电流,一直蔓延到心脏深处。   他快速地曲起那根食指,指尖抵在了自己的手心里。   和刚才的柔软无骨是鲜明对比。   林白榆对着小圆镜又捏又揉又搓,油画颜料擦是擦不掉的。   隋钦喉结动了动,看着她的动作,垂下眼。   若是换上他来,必然不会这样……   坐回桌前时,林白榆问张琴语,张琴语理所当然说:“咱们画画身上沾上颜料不是很正常吗,没什么好说的呀。”   林白榆心想还真是。   刚刚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隋钦会帮她擦掉,就像运动会那天,她帮他一样。   这个想法太过露骨,林白榆觉得自己好像已经从既得利益者变成了另外一种。   她想,下次去比赛,去天文馆吧。   邀请隋钦。   -   新的一周从考试开始。   林白榆已经成为了一班的第一,她在八中的名气已经由运动会广播一事传遍了整个学校。   而这周的前三天,秦北北没来上课。   运动会第一天,她就因假发一事饱受非议,后面她在学校几天,也一直有人关注这件事。   学校里没有什么新的内容,秦北北以前行事张扬,她一露出这样的情况,很多人都在讨论。   讨论她是故意剪的头发,还是头发怎么了。   有人说生了虱子,有人说生病。   在这样的情况下,一班反而是最平静的。   因为女生是不觉得有什么的,秦北北光头了也是好看的,而男生,一旦说一两句,就会被方云旗瞪过去。   不然就是隋钦轻飘飘的一眼。   看起来没什么,但就是不敢多说。   桌子空了三天,方云旗没有和自己斗嘴的人,很不得劲:“她怎么还不来上课?”   林白榆没能按捺住,在周三的傍晚,拨通了她的电话:“北北,能告诉我你生什么病了吗?”   彼时的秦北北不在医院,而在家里。   她没有戴假发,也没有戴帽子,只是露出了自己漂亮的脑袋,站在镜子前。   第一次初步开始治疗,她就和以往不一样了。   秦北北坐回床上,笑说:“等我病好了,就告诉你。”   明明听起来很好,但林白榆却心里涩涩的:“你说的。”   -   周四时,秦北北终于来上课。   她这回戴了最初那顶堆堆帽,看起来除了皮肤有点苍白以外,没什么不好的。   谁都能看出来,她帽子底下没有假发。   林白榆只要一问,秦北北就转移话题:“周五是不是你生日来着,我那天看到你填的了。”   “是啊。”   “想要什么礼物?”   林白榆想了想:“帽子吧。”   秦北北一愣。   林白榆温柔地看着她,“北北,我们一起戴帽子吧。”   好朋友就是要一起的。   秦北北蹙眉:“你可不要乱剪头发,我喜欢你长头发。”   林白榆说:“真的?”   她有过几次是这么想的,但剪了头发,估计妈妈那边过不去,她比自己还要呵护这头发。   秦北北:“真的,我一定会挑个你喜欢的帽子的。”   齐统正在玩手机游戏,冷不丁听方云旗问:“你觉得我戴帽子帅吗?”   “……?”   “一定很帅。”   -   周沫和秦北北一点也没瞒着,周五是林白榆生日,当天晚自习就传遍了整个一班。   和林白榆关系好的女生都来问她想要什么礼物。   弄得班上个别暗恋的男生也蠢蠢欲动,最后看着坐在她后面的少年,还是忍住了。   有这么一尊神在,他们就是浮云。   林白榆和同学说完,转身侧对着隋钦,眨眨眼看她,“隋钦,你有没有想要的礼物?”   隋钦撑着脸,“你生日,问我?”   林白榆说:“当然。补给你以前的生日。以前是我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十八岁,她可以送十八次。   这是隋钦无法拒绝的的礼物。   他从今天以后的生日礼物,她就可以当面送了。   隋钦捏着手里的圆珠笔往桌上一磕,发出清脆的声音,修长的手指搁在笔身上。   他没接话,只死死看着她。   半晌,隋钦开口:“晚上去体育馆。”   林白榆啊了声:“我还没准备好呢……”   是不是有点太急了。   隋钦抿唇:“让你去你就去。”   林白榆乖乖地哦了一声。   秦北北眼珠子一转,微信发消息给她:【隋钦是不是让你去体育馆看他打篮球?】   林白榆惊讶:【半夜?】   虽然感觉可能性不大,但她竟然很期待。   晚自习一下课,林白榆就坐不住了。   她和柳芳打了个电话,今晚迟点回去,柳芳以为是再上一节晚自习就回来,没多怀疑。   林白榆确实多上了一节晚自习。   秦北北提前一节课走的,临走时,盯了隋钦好半天,小声叮嘱林白榆注意安全。   “警防人面兽心。”   林白榆哭笑不得:“你想多啦。”   谁都比不过隋钦更安全。   班上住校多上晚自习的同学好奇归好奇,也以为是她和隋钦突然想学习——或者是“小情侣”想要多相处。   最后一节铃声响后,林白榆自觉地跟在隋钦后面往体育馆走,她不知道他为什么大晚上去那里。   他也没带篮球,打空气吗?   隋钦从来都是这样,最后才告诉她一切。   体育馆晚上十一点就关门了,她和隋钦步走的,到门口已经是十一点半多了。   林白榆有点失落:“关门了。”   隋钦一点也不急,似乎和这里的看门保安很熟,敲响窗户,里面探出一个大叔的脑袋,“是隋钦啊。”   隋钦嗯道:“我想现在进去。”   对方疑惑:“这么晚了……”   隋钦往后瞄了眼,“金叔,我朋友生日。”   金叔了然:“行,注意安全啊。”   他又低声:“可不要在公共场所胡来。”   隋钦扯了下嘴角:“不会。”   林白榆不知道他和那个大叔说了什么,只发现大叔朝她看了眼,就将小门打开了。   问隋钦估计是问不出来的。   小门直通篮球场里面。   夜晚的体育馆里除了他们就没有别人了,空旷寂静。   如果是林白榆一个人,她是绝对不敢半夜来的,但现在身旁有隋钦,她一点也不怕。   大叔没开灯,月色充当明灯。   林白榆问:“隋钦,你以前是不是晚上来过这儿?”   隋钦回头看她,“来过。”   没有人是天生的天才,他也不例外。   夜晚的篮球场,是他曾经停留过最多的地方,除了看门的大叔,没有人知道他在这里做过什么,看到过什么。   林白榆不用再问就能想象。   她看着隋钦在篮球架下坐了下来,十分随意散漫的姿势,被他做出来恣意妄为的感觉。   他挑眉,拍了拍旁边。   林白榆走过去,也坐了下来。   隋钦不说话,她也不知道怎么开口,一分一秒逐渐过去,享受这一刻的静谧与安宁。   秦北北半夜也不睡,不时发消息:【隋钦干嘛了?】   林白榆看了眼身旁少年凌厉的侧脸,回复:【我和他坐在篮球场里,沉思。】   秦北北:【??】   秦北北:【他疯了?】   大半夜拉着林白榆去体育馆发呆?   林白榆正要回复,耳边响起低沉的嗓音:“你抬头。”   “嗯?”   “林白榆,抬头。”   林白榆仰起脸,看到了静静的篮筐,再往上是漆黑的夜空,无数闪烁的星光,一直蔓延到遥远的城市高楼里。   天上的星星掉进了城市里。   林白榆转过脸,看见隋钦手撑在地上,漫不经心地开了口。   “篮球场熄灯了,就能看见。”   他在这里见过日出,见过月落,见过城市里不曾出现的繁星。   因为只有天够黑,别的东西才会亮。   秦北北发来了新消息,林白榆的手机屏幕亮起,率先出现的是日期与时间。   【00:00】   【11月22日】   林白榆的生日到了。   篮球场里有风有云,有隋钦。   还有她收到的生日礼物。   她叫星星,他便送了一片星空。   “带你来看星星。”   作者有话说:   城市里的夜晚是看不见几颗星星的,我基本没见过,除非特别亮,有时候还会把飞机当成星星=3   庆祝星星生日,发红包吧~ 八_零_电_子_书 _w_w_w_._8_0_8_0_t_x_t_._c_o_m 第36章   看完星星, 隋钦带林白榆出了篮球场。   林白榆还是第一次半夜十二点还在外面,害怕倒是只有一点点,也不知道妈妈现在睡着了没有。   她本来以为是一起走回去,想着正好多聊聊, 没想到他从金叔那边借了自行车。   林白榆想起梦里, 多年以后, 共享单车满地都是。   隋钦腿长,坐在自行车上腿都伸出去一大截, 单手扶着把手,半侧着身体,“上来。”   林白榆慢吞吞地坐上去, 问:“你会载人吗?”   隋钦恣意地撂下一句话:“不会。”   林白榆信以为真:“那要不还是走回去吧?”   她惊慌的声音听起来特别好玩,隋钦好笑道:“走到明天早上, 正好去学校?”   “……”   “坐好了。”   隋钦弓起身体后,从林白榆的角度看, 身形瘦削,校服外套底下也空出腰身。   她心里不是滋味。   那样的家庭里, 隋钦肯定是没办法吃到好吃的。   之前她让隋钦搬出来, 他又不愿意, 他也不愿意接受她一日三餐的投喂……   林白榆揪住他的衣服,“好了。”   隋钦没动, 而是问:“就这么放心, 不怕我把你卖了?”   林白榆柔声:“你不是这样的人。”   再说了,他要是想做坏事也不可能等到现在。   隋钦骑车很稳,风把他的校服吹得鼓起来, 林白榆在背后很是安全, 头发飘扬, 看着路边的景色后退。   静谧的街道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悬月看着少年载着少女,穿行在城市里。   炽热又勇敢的青春。   多年以后林白榆已经不记得篮球场的样子,但她还是能记得那满天繁星与路过城市之间,吹过的温柔风。   林白榆忽然想起来:“你是不是还没和我说生日快乐?”   她想听他说。   林白榆的声音许被风声淹没。   隋钦越是不说,林白榆越想听,她怀疑他可能没听见,于是一直等到到自家小区外。   林白榆跳下来。   少年松开手,借着腿撑在地上,坐在自行车上看她。   “我想听你祝我生日快乐。”   “说过了。”   “哪有,我都没听见。”   “风都听见了。”   林白榆鼓着脸看他。   温柔的月光洒在隋钦身上,他眼里映着璀璨的星辰。   隋钦望着她,抬起眼皮,唇边扯出细微不可见的弧度:“生日快乐。”   欢迎来到十八岁的世界,林白榆。   -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林白榆刚打开门,就听见了柳芳的声音。   柳芳坐在客厅里,林白榆丝毫不知道她刚才还在窗边看着她和隋钦在楼下说话。   林白榆忐忑:“妈妈,你没睡吗?”   她虽然有时候任性,但从来没有凌晨回家过,更何况,还是和男生单独出去。   柳芳看着她:“去哪儿了?”   因为女儿一向乖巧,她也没怀疑,一觉醒来,打算去看看她被子有没有盖好,才知道女儿不在家。   火急火燎打算出门,刚好看到楼下的人。   今晚大概是糊弄不过去了,林白榆只好实话实说:“去体育馆看星星了。”   “那个男生是谁?”   “同学。”   “就你一个人和男同学一起?”   “……嗯。”   林白榆这才知道她看见了。   “林白榆,你怎么一点安全意识都没有?大半夜和男同学单独在外面,你知道有多危险吗?你要是出事了,我怎么办?你让妈妈怎么活?”   “隋钦不会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我平时怎么教你的,你以前不会这么不懂事的,你为什么单独和他一起?”   还看星星,一看就知道心思。   任谁知道的第一反应,都无法对隋钦产生好感。   林白榆一面愧疚没告诉母亲,一面又不能无视母亲在不知情情况下对隋钦的反感。   “妈妈,我之前有件事没说。”   “还记得我之前问过您有没有想过我的伤口都去哪儿了么,您当时说可能被老天爷收走了,那隋钦就是那个老天爷。”   林白榆认认真真地说。   “我十七年的平安,都因为隋钦。”   这一答案,让柳芳震撼到了极点。   原来,有这样的好事发生,真的有人在承担不好的事。   她的女儿被选为幸运儿,这个世界上的另外一个人,成了她女儿的苦难承受者。   作为一个母亲,她很难不感谢对方。   客厅里寂静无声,柳芳开口:“你怎么知道的?”   林白榆说:“我发现的。我这段时间其实受过伤,都出现在了他身上。我手被美术刀割伤,他手就破了,我上学期发烧,他也发烧很久。还有他脸上那个伤疤,本来应该是我的。”   脸上?柳芳吓得立刻去摸她的脸,自然现在触碰到的就是光洁无瑕的肌肤。   “脸受伤?哪里?”   林白榆嗯了声:“这里。”   柳芳手抚上眼下的位置,她没有看清楼下那个男生的脸,也没看到他这里有伤疤。   “就这些,你确定的?”   “这些还不够吗?”林白榆问:“脸上的伤口那次比较特殊,我能够确定的。”   柳芳深呼吸,平静下来。   “星星,我感激对方替你承受了这么多,但从妈妈的角度看,你怎么知道他会不会因为这个心生怨恨,会不会对你做什么来求自保?”   常人承受了十几年无理由的伤痛,又怎么会没有怨恨。   她感激,但更担忧,她是自私的。   柳芳知道自己是自私的,这种不对等的关系,注定了如此,她可以在其它方面补偿他,但不是赔上女儿。   那她宁愿从来没有过伤口替代这件事。   林白榆听得嗓子眼发涩:“可是妈妈,他不是这样的人,我不想你这样揣测他。”   隋钦不该受到这样的揣测。   他该被一切温柔对待。   她不是埋怨母亲,只是想告诉她真相。   隋钦很好,好到接受了一切,还主动送她生日礼物。   “他比我还早知道,但是一直没告诉我,后来才说的,如果他想报复,就不会还告诉我了。”   “他虽然有点冷淡,但原则性很强,也不白白接受我的补偿,却总说自己不是好人,很自私。”   “可我从来没见过自私者会放过一个让自己受苦受难的人,他一点也不自私。妈妈,你没见过他,所以你不知道。”   林白榆的嗓音柔和却坚定:“隋钦很好,也很温柔,您见到他就会知道我说的是真的。”   沉默许久,柳芳道:“这个周末,让我见见他吧。”   她想亲眼看看,这个救了自己女儿的男孩。   -   隋钦年少轻狂,习惯了夜不归宿,他自认为能够让林白榆一晚上安然无恙,这是他的自信。   却一时想不到一个母亲的顾虑。   回去的路上,兜里的手机震动不断。   方云旗:【阿钦,你带林同学去哪儿了?】   方云旗:【快告诉我,不然我睡不着了。】   隋钦停在路边,随手回复:【你睡不着和我有什么关系。】   方云旗:【没爱了。】   方云旗:【我知道,只有一个人睡不着和你有关系。】   隋钦没回这句话,进了隋家。   本来接近凌晨一点,这个时间应该所有人都睡了,但黄泽还没有,他终于等到隋钦回来。   八中运动会的帖子,他也看到了,但是隋钦一连几天都住在外面,根本没机会问。   至于微信和电话,他早被拉黑删除了。   “你是不是和那个女生谈恋爱了?”黄泽追问:“你们学校的照片我都看到了。”   隋钦挑了挑眉,“那又怎么样?”   我今天还带她去看星星了,和你有关系么。   他回的是后面那句话,黄泽却误以为是前一句,“上次体育馆的事,我们还没完……”   隋钦直接关上门。   黄泽怕把主卧的爸妈吵醒,恨恨地踢了下房门。   他猜隋钦不回家住,肯定是住在那个烧烤店里,脏兮兮的地方,居然能住得下去。   房间里,隋钦揭开了纱布。   脸上伤口已经已经完全愈合,但伤疤还在,浅浅又缓慢地缩小着,不知是他不留疤体质,还是药膏的作用。   手机震动了两声。   隋钦低下眼,点开。   林白榆:【隋钦,谢谢你今天带我看星星,我很喜欢这个生日礼物。】   林白榆:【晚安。】   他送的是一片再普通不过的星空,但在林白榆这里,是独一无二的,在那一刻是属于她的。   隋钦的心思无可替代。   -   次日,林白榆醒来,厨房里早有人。   柳芳今天起得很早,准确来说,她一晚上翻来覆去都没有睡着,都在想那件事。   在想什么补偿隋钦,在想以后怎么办,要是隋钦有更深的想法,她又要怎么处理。   因为十几岁的孩子,心思最难以确定。   今天又有饺子,林白榆很开心。   柳芳看她只吃了四个,忽然记起来:“上次多出来的饺子,你给谁吃了?”   林白榆手一顿,“给他了。”   柳芳毫不意外。   林白榆轻声开口:“他家里人对他不好,平时买创可贴什么的都要自己给钱,好多早上都只吃面包,平时周末和晚自习下课还要去打工赚钱。”   “我那些伤口,对他来说是负担。”   柳芳叹了口气,心情复杂。   林白榆吃完后,柳芳已经去上班了,她发现锅里又多了一份煮好的饺子,一看就知道是故意留的。   微信里有她留下的话。   【一切还有妈妈呢。】   -   林白榆带着饺子去了学校。   教室里已经坐满大半人,秦北北正对着小镜子涂唇膏,是带了一点点粉色的唇膏,涂完后嘴唇红润漂亮。   “你要不要?”秦北北问:“算了,你本来嘴巴就很好,不像我,不涂唇膏就很干。”   周沫很赞同:“嫉妒死我了。”   “这是给隋钦的?”   “什么东西?”   “饺子。”林白榆说。   秦北北小声八卦:“隋钦昨晚做什么了?”   林白榆抿唇笑,不告诉她。   昨晚上的事,是她和隋钦的小秘密,除了他们,没有人知道那天晚上篮球场的天空是什么样。   没有人知道,他们看见了什么。   秦北北哼哼两声:“好啊,你学会藏秘密了。”   她从桌肚里拿出一个盒子,“送你的帽子。”   林白榆伸手打开,是个米白色的针织毛线帽,头顶前面留了两个角,像耳朵一样。   “好可爱,你自己织的吗?”   “我可没这本事。”   林白榆对着镜子戴上,软和的模样把秦北北萌得不行,手指点了点她眉心的红痣。   “好看,就是像过冬了。”   现在戴毛线帽还有点热,但林白榆没有摘下来。   秦北北:“摘下来啊。”   林白榆:“不要。”   周沫和班上其他同学也送了小礼物,林白榆笑着一个个收下,到时候一一回礼。   往常是方云旗他们先到,隋钦才来,今天隋钦比他们都早。   他表情懒淡,嘴里咬着块面包,拉开椅子就坐了下来,肆意的模样像个万事不在意的少爷。   看见前桌白白的脑袋,隋钦心里轻笑。   这个天戴毛线帽,也不嫌热。   林白榆一无所知,把保温桶推过去,“吃这个。”   隋钦没拒绝,他以为这是她准备的。   早自习过半,一直到他快吃完了,林白榆才告诉他:“今天这个,是我妈妈给你的。”   隋钦抬眼,黑沉的眼睛盯着她。   后门突然被打开,方云旗做贼似的溜进来,看见老师不在,又大摇大摆坐下。   “阿钦,吃饺子呢。”   “林同学,你今天真好看。”   方云旗今天尤其多话。   有他干扰,林白榆的话题只能中断,转了回去继续背词。   隋钦瞄了眼他的脑袋,眼里若有所思。   帽子底下,又是什么呢。   明明看见了,怎么一个字都没说,方云旗忍不住:“阿钦,你没发现我今天的不同吗?”   隋钦一点也不配合。   “没有。”   因为这件事不该由他发现。   作者有话说:   阿钦看穿一切,看不清自己 第37章   虽然陶书翠对早读课管得并不严, 但每隔十分钟就会来看一次,所以班上同学也不敢太放肆。   早读课后,方云旗站起来,从过道最后往教室前面走。   也许是动作太大, 也许是因为课桌离得太近, 他碰到了秦北北放在课桌边缘的一支笔。   笔掉落出去后, 方云旗手掌往下一搁,接住了。   秦北北脱口打算吐槽的话换了个词:“算你接好了。”   方云旗放好, “我是谁。”   秦北北假笑两声,懒得反驳他,不过眼睛瞄到他反戴的棒球帽, 还是愣了几秒。   因为方云旗平日里比较张扬活泼,他的头发和他本人一样, 这一次却是完全被一顶帽子盖住。   有点儿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方云旗看她的眼睛不动,就知道她看见了, 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到她的问题——   她居然和林白榆、周沫她们聊天去了!   “……”   这不对劲。   方云旗又郁闷又纳闷地走了。   她不应该直接摘了他的帽子吗?   周沫开口:“方云旗戴帽子了诶。”   林白榆若有所思, 却没有直说:“戴帽子有什么奇怪的。”   她对方云旗的印象很好, 他很热情, 待人真诚,对朋友也可以说是两肋插刀。   方云旗对女生其实也是很礼貌的, 林白榆印象里没有他说女生不好的时候。   周沫说:“第一次见, 新鲜嘛,他选帽子的眼光还可以。”   “他是故意的。”   秦北北忽然开了口。   林白榆心里隐隐猜到什么,周沫还懵懵懂懂:“什么故意的, 故意和咱们一起?”   秦北北说:“他头发可能剪了……”   因为方云旗的头发不短, 经常为了耍帅摆弄自己的头发, 棒球帽反戴,额上该有碎发的。   可他没有。   而且秦北北看见了黑色的发茬。   她比谁都清楚这是怎么才会出现的。   那天上午,秦北北和父亲一起去了理发店,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被剪掉了头发。   那些黑色的发茬也是可以被剃掉的,像真正的光头,但秦北北摇头拒绝了。   这些是她头发存在过的证明。   方云旗呢,方云旗又为什么剪,是只剪了前面一点点,还是帽子底下都剪了?   秦北北平日里大胆又直接,和他吵过架,也动过手,虽然是同学间的小打小闹。   摘他的帽子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可这时候,秦北北胆怯了。   她不敢问,也不敢直接动手去摘他的帽子。   比起秦北北诸多想法,林白榆想得很简单。   方云旗一定是为了不让秦北北成为学校里的特殊人,他剪了,那学校里就有两个光头。   这样的事,最先做到的是他。   周沫睁大眼,“真的?干嘛?”   她说完就自己反应过来了,看向秦北北。   秦北北低声:“我只是猜的。”   林白榆说:“他今天早上迟到了快二十分钟。”   周沫托着下巴:“男生剪头发还挺快的,我弟就是,自己在家都能剃来着。”   她心思简单,完全没想远。   林白榆想的是,不论是之前的周家俊,还是那个恶毒的张步,都比不过方云旗的真诚。   也许无关爱情,只是友情。   方云旗的心思温柔又赤忱。   -   关于方云旗的头发到底剪没剪,这个话题终于上课铃。   从外面回来的男生没走后门,而是走的前门,从最前面一路走到最后,心念昭然若揭。   可秦北北一直低着头。   方云旗很挫败。   他觉得,她应该发现,然后很惊喜才对。   他给隋钦丢小纸条:【哥,你说她怎么没发现呢!】   隋钦知道她是谁:【那你就放在她面前,让她不得不看。】   这是隋钦的做法。   就像之前明明白白告诉林白榆:“我替你承受了伤害。”   让她不得不知道。   方云旗又丢回去:【怎么林白榆每次都能发现你不一样,好不一样。】   隋钦不回了。   因为,他觉得和单纯的方云旗说不通。   隋钦枕着自己的手臂,抬眼看林白榆的背影。   她真的每次都能发现他不一样吗?   老师还没来,林白榆向隋钦发微信消息:【饺子好吃吗?】   Q:【可以。】   就不夸一句吗?   林白榆:【你这个周末要去店里吗?】   隋钦回复:【去。】   他去好歹还能带来一点顾客,他不去,那就真没多少人了。   林白榆想了想,应该抽空还是能有一顿饭时间的,不过,这件事要好好说说。   隋钦也不一定想见她妈妈。   林白榆顺着话题问:【天冷了,店里要怎么办?】   Q:【不卖烧烤而已。】   林白榆:【你明天早上想吃什么?】   话题跳跃太快,隋钦靠在的桌上,食指微动。   Q:【饺子。】   隋钦很喜欢她妈妈包的饺子。   想一直吃。   林白榆发现他比以前直接了,乐于见此:【我以前问你,你什么都不说的。】   隋钦顿了顿。   【被你烦的。】   林白榆自动将这句话的意思拐为好的解释。   -   方云旗显摆来显摆去,秦北北无法忽视,林白榆直接说:“你有什么好怕的,他明显很开心啊。”   确实,是个人都知道方云旗不在意这些。   “这样反而不像你了。”林白榆说:“我认识的秦北北,是什么都喜欢直接说的,直接面对。”   秦北北怔住,而后转而问了另外一个问题:“星星,你为什么对隋钦那么好?”   林白榆沉默了会儿,“我和他的关系有点复杂,反正就是我欠了他的,我正在补偿。”   秦北北:“补偿?”   林白榆点头:“你就当隋钦是我的救命恩人吧,这和我们现在说的有什么关系吗?”   “没有。”秦北北摇头,狐狸眼弯了弯。   她没见过隋钦怎么救林白榆的,也不知道她喻指的救命恩人是什么意思,但她看出来,林白榆是想做就做的。   怎么自己还做不到呢。   秦北北想通了,叫来方云旗。   方云旗疑惑:“怎么了?”   秦北北仰头,一字一顿说:“帽子小姐看上你的帽子了。”   方云旗:?   他有一瞬间的反应不过来。   帽子小姐是他起的外号,但秦北北从来都是嗤之以鼻,她现在居然用这个自称。   秦北北催促道:“怎么听不懂啊?”   她伸出手,去摘他的帽子。   方云旗没阻挡,反而特别期待她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是什么反应,是震惊还是傻呆?   秦北北取下他的帽子。   站在自己面前的男生已经没了之前茂盛的黑发,从一个阳光少年变成了酷哥。   大概是剪得不干净,头发茬都在。   比寸头更短,干干净净的。   都说寸头是检验男孩子颜值的唯一标准,秦北北现在觉得,光头比寸头更难。   方云旗冲她笑。   秦北北忽然冷静下来。   “你在哪儿剪的?”   “学校外面的理发店。”   秦北北怔了下,“理发店那么早开门了吗?”   方云旗脸色变了一下,慢吞吞地说:“没有,我一直敲门,把那个老头吵醒了。”   八中校门的斜对面有个老理发店,有十几年了,便宜实惠,现在理发师也变成了爷爷辈。   对于他这种剃光的要求,轻松就能做到。   方云旗敲了好几分钟的门,把老爷子吵醒了,又被他火急火燎地拽着去剪头发。   “我要剃光头!剃光!”   老爷子拿推子的时候,眼睛都还眯着,所以剪得不干净。   当然了,一次五块钱,方云旗本来也没指望剪得很有型,他就是想剃掉而已。   现在一想,方云旗都后怕,万一老爷子手推歪了,说不定自己眉毛都没了。   可他当时压根没有在想这件事。   他只是想,自己也剪掉,秦北北下次总不会说他的时候,还说“你不是光头”了吧。   光头有什么,他也可以剪。   方云旗那时只是内心充斥着火热,看见镜子里的新发型,摸了好多下,还叫了声:“真酷。”   把老爷子给吓清醒了。   “小爷帅吗?”方云旗问。   “一点点吧。”秦北北装作勉为其难的语气,也不嘲讽他自称小爷的中二了。   方云旗听了,把她手里自己的棒球帽拿了回来,在她没注意的时候,戴到了她的头顶。   秦北北拍了下他的胳膊:“我有帽子!”   方云旗不听:“你自己说要戴我的,小爷都摘了你跟我说不戴了,故意的吧。”   他们说话间,班上同学也都注意到这里,看见方云旗的脑袋,都吃了一惊。   齐统大喇喇地开口:“哟,旗子,我差点认不出你了。”   方云旗转过去,摸着自己的头,“换了个发型又没换脸,就你眼睛视力不行。”   男生们打闹成一团,他的新发型比起其他事,仿佛都只是随意的一件小事般,叫嚣着我也要剪。   没人知道,这一天在秦北北的心里,留下了浓墨重彩。   -   作为秦北北的好友,林白榆最初发现她心境的变化。   她没有打扰,而是见到隋钦一点也没有惊讶这件事,“你之前就知道了吗?”   隋钦收了桌上的试卷,“早上看到的。”   毕竟理发店就在校门口,方云旗砸门也不是一个人都没看见的,稍一对,就能猜到真相。   林白榆小声问:“他这个剪得不行,你发现了吗?”   她趴在隋钦收拾干净的桌上,面朝教室里。   隋钦低头看她的侧脸,耳朵莹白小巧。   “我为什么要发现?”   林白榆却从这话里听出了另一层意思,他最是观察细微,好朋友的变化不可能没发现。   但他没说,他不掺合他们的事。   隋钦从来都是这样。   林白榆转移了话题,认真询问:“我妈妈想见你,你周末可以留出时间吗?”   妈妈?   隋钦神色变了一下,“为什么?”   林白榆说:“昨天晚上我回去晚被她发现了。”   她还在犹豫,要不要告诉隋钦,妈妈已经知道她和他的伤害转移关系了。   隋钦沉思片刻,“我想想。”   面对林白榆好像很简单,因为她心思单纯又天真,好像他对她予取予求都可以。   但,别人不一样。   林白榆的母亲,会怎么想他?   厌恶还是什么?   “好。”林白榆点头。   她这声之后久没听见隋钦的声音,看着秦北北,林白榆想起梦里的自己。   她也是命运多舛,成了个瞎子。   林白榆微抬起脑袋,搁在自己的手腕上,“如果我和北北一样,身体出问题了,比如瞎了,你会怎么样?”   她压到了自己的头发。   隋钦瞧见了,伸手,轻而易举勾出那几根柔软的发丝,瞥着她的眉心痣,红得吸引着他去碰。   他觉得她这个问题很好笑。   “我会瞎。”   林白榆意识到自己问的时候忘了加前提:“不是这个,是如果我们之间没有伤害转移关系呢?”   从这个角度看,他丹凤眼上显出了双眼皮,眼下是被遮住的伤疤,眼瞳里情绪难以分辨。   隋钦忽然用手遮住了她的眼睛。   林白榆羽睫眨动,在他的掌心里刷过,些许轻痒。   隋钦说:“我不会陪你当个瞎子。”   我只会让你重新看见。   他从来不做别人。   他是隋钦。   作者有话说:   二更很晚,可能一点多,等不及的可以明早看~ 第38章   林白榆一点也没觉得有问题, 剪头发和弄瞎自己是两回事,就算隋钦愿意,她都不可能答应的。   “那你会做什么?”   梦里梦外,同一个人的想法会有不同吗?   隋钦挑眉, “治病。”   本该是冷漠无情的回答, 林白榆却忽然笑了起来。   她看着自己面前的少年, 真想知道,多年以后, 长大成熟的他是什么样子的。   梦里的林白榆没能见到。   她一定可以。   林白榆不再追问这个问题,而是说:“那你喜欢吃什么,我和妈妈说一下。”   隋钦一怔, 很短,几乎不可见。   “我还没答应。”   “那我这两天会让你答应的。”   “……”   “你快说。”   “随意。”   “不能说随便, 说随便的人最难伺候。”林白榆拒绝这种回答,“必须说清楚。”   隋钦好笑:“我不挑食。”   以前挑, 现在也不挑了,因为没资本。   林白榆想了想梦里隋钦的口味, 应该是没什么变化的, 自己之前把握得也很准。   “行。”   林白榆从桌上起来, 要转回去,隋钦突然问:“你为什么要假设自己瞎了?”   和秦北北也联系不到一起, 他很好奇。   林白榆表情一滞:“我之前和你说过, 我在梦里很惨,是你救了我,我当时就是个瞎子。”   隋钦忆起国庆假期, 那双黑眸盯着她:“你在梦里都看不见了, 还能认出我?”   林白榆理所当然道:“很简单啊。”   声音一样, 名字一样,就连地址都一样。   其实,也有她的第六感在。   可这句回答,在隋钦的耳朵里,却赋予了另外一层意思,沉寂的心微微震动。   -   经过一天的发酵,方云旗的新发型在学校里有了点小名气,因为他直接大摇大摆出去逛。   有女生看见了,哇哇直叫,还要微信。   方云旗震惊得不行,以前自己那么帅,怎么还不如现在装酷,难道女生的审美和他不一样?   他偷偷问秦北北:“你们女生喜欢这个发型?”   秦北北面无表情:“一般般吧。”   方云旗想了想:“你说的话不可信。”   秦北北狐狸眼一瞪,红唇上下开合:“那你还问我,问你那些新加的妹妹去。”   “……”   方云旗虽然嘴上喜欢口嗨,但不喜欢的人是不愿意浪费时间多聊的,更何况教学楼的谁不认识谁。   秦北北扭头:“星星,我去小卖部,你要吃什么吗?”   林白榆说:“糯米糍!”   这个是学校小卖部很抢手的零食,秦北北以前买很简单,因为总有男生提前送她。   方云旗也跟着过去。   这是晚自习下课,所以小卖部里很多人,秦北北往柜台走的时候,遇到了好几个买到的人。   “秦北北?”   他们的目光无一例外都落在了她的头上。   只可惜,帽子遮住,他们也不会直接动手去摘,但那天秦北北的照片已经传出来了。   即使再精致漂亮,那也和普通人不一样了。   “怎么多戴一个帽子了呀?”   “是啊,直接戴一个东西遮住光头不就行了。”   秦北北冷眼,“让开。”   方云旗早前先她几步跑进来,抢到了最后的几袋,一出来就听见他们的对话。   他直接从他们中间撞出去:“戴几个关你们什么事?”   三个人被撞歪,踉跄着站稳:“我们说关你什么事?”   方云旗冷笑一声:“我也是光头,你不就是在说我?”   几人:“??”   虽然方云旗白天没戴帽子,打着昭告天下的意图,但总有人是消息落后的。   “不是说你……”   方云旗腾出一只手,摘下自己的帽子,轻松利落地放在了秦北北的脑袋上。   秦北北头小,而男生的帽子很大,一下子罩下来,衬得她整个脸十分小巧精致。   忙不迭视线被挡,她伸手去摘。   方云旗却伸手替她挪正了帽檐的位置,看向那几个人,“怎么着,她还能戴两个帽子。”   “就算一个没戴,也比你们好看。”   秦北北心想,当然了。   真正的美貌是无法被影响的,她可是八中的校花,除了新晋校花林白榆,其他人想都不要想。   方云旗一手抄着糯米糍,一手抓着秦北北的胳膊,“买到了,赶紧回教室。”   “你嘴巴不是很能说吗,每次都怼我,怎么不把他们说得哑口无言,你是不是欺负我不欺负女生?”   他一路走一路碎碎念。   秦北北本该提醒他,自己还没买,但她没开口。   她被方云旗拉着。   一抬头,就能看见他干净的脑袋。   他们在朝着有光的方向走。   -   林白榆最喜欢吃八中卖的糯米糍,隋钦在学校里吃了两年时间,不是很能理解。   可能女生都喜欢这种。   不过,在林白榆分享过来时,他没拒绝,他想看林白榆心疼舍不得是什么样子的。   显然不可能。   因为糯米糍明天还可以买到,但隋钦明天不一定会接受。   林白榆计划通,笑成月牙眼。   周六上午,八中周末放假。   林白榆没问隋钦到底答应没答应,周日上午再问,她正好去画室上课,结束后带他一起回家。   不过,周六晚,柳芳问了。   “你的同学,什么时候过来?”   林白榆眨眼,“明天,如果他答应的话。”   柳芳好笑:“原来还没答应?”   林白榆撒娇道:“不会的,看我明天一定让他答应。”   柳芳看着自己小女儿态的女儿,忽然觉得她和以前不一样了,现在更温柔更会思考了。   “他吃什么?”   林白榆列举了好几样:“应该吃这些。”   柳芳察觉不对:“应该?”   林白榆嗯道:“我猜的。”   她没有和柳芳说梦里的自己,因为在梦里,妈妈早就去世,而现在,虽然父母离婚,但都对她很好。   这些梦里的事,就不说了。   林白榆安静了会儿,语气认真地开口:“妈妈,我还有一件事想和你说。”   柳芳说:“你说吧。”   她猜,大概是那个叫隋钦的男生的事。   果然,她听见女儿说:“隋钦他家里人不好,不给他吃饭,还经常骂他,街坊邻居都说他们很坏。”   林白榆停顿了一秒:“隋钦替我承受这么多年的伤痛,我想让他到家里来住。”   如果妈妈不同意,她自然还要想办法。   柳芳凝视着自己的女儿,“你是一时想的吗?”   林白榆没说谎:“我知道我和他的关系后不久就这么想了,其实我这个对他来说,只是小补偿而已。”   的确是小补偿。   柳芳叹了口气:“你知道,这栋房子只有我和你住,一个近成年的男生住进来,有多危险?”   林白榆相信隋钦不是那种人,但不可否认,从母亲的角度,她为的是她们的安全。   林白榆有点挫败:“那租个房子,我有钱。”   柳芳看着自家女儿,有点好笑道:“那也用不着你出钱,我会和他谈谈的。”   -   对林白榆而言,这已经是母亲同意了改善隋钦的生活。她一个人能力有限,但大人就不一样了。   不说别的,隋钦现在是高三,学习环境就很重要,如果放学还要和家里人争执,是在浪费情绪和时间。   周日上午,林白榆一早醒来,向隋钦发了消息。   【你今天有空吗?】   隋钦正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店里,早晨这里是没有人的,他只是不负这份工资。   他不想见。   却又想见。   Q:【有。】   林白榆眼里露出欣喜:【那我下午去找你,你不能走了。】   【也不准跑。】   隋钦:……   Q:【不会。】   林白榆没了睡意,去画室画了幅水彩,一上午才过去。   下午她就迫不及待往画室去,这次她竟然也和张琴语一样,期待着早点下课。   张琴语看出她频频往外看,“你在看什么?”   林白榆说:“饿了。”   自从上次揭破隋钦和她的关系后,张琴语有一两节课都没说话,但她本来话多,和别人又关系一般,很快又和好了。   女孩子的友情就是这样迅速又直接。   张琴语自动理解成林白榆要去烧烤店里吃:“今天不知道隋钦在不在店里。”   林白榆心里回答她:在的。   下课前几分钟她就收拾好了东西,等张扬一宣布,立刻就朝外走,李文跨过来,连句话都没说出口。   张琴语挥手,“她饿了,我们要去吃东西了。”   “星星,你等等我,人说不定不在呢!”   李文捕捉到了“人”,什么人?   -   林白榆去店里时,方云旗他们都在。   隋钦见她出现,脱了围裙,走出去半步,抿了下唇瓣,转头去了后厨里。   方云旗好奇问:“你要和阿钦去哪儿?”   林白榆说:“家里。”   方云旗惊讶不已:“你家他家?”   靠,都到这地步了?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吗?   店里从来不隔音,林白榆说得自然,指的是自己家里,一墙之隔的隋钦停住了手。   水龙头水流不断,流过修长的手。   隋钦已经几年不知道家是什么了,他寄人篱下,黄泽、黄红英和隋有志他们才是一家人。   流水是冷的,从他的手上经过,也有了温度。   林白榆等了会儿,等到了隋钦。   少年洗了手,额前的黑发也湿了一点。   方云旗眯着眼睛,以一种“阿钦你背着我们干了什么好事”的眼神目送隋钦离开。   和张琴语想的不一样,林白榆压根就没吃,而是直接带着隋钦走了,留下她一个人坐在那里。   她愤愤地吃着炒河粉,见色忘友。   于是等李文来这里时,张琴语干巴巴地回了句:“不知道,我和她绝交了。”   李文:?   几分钟没见就绝交了?   -   “我妈妈很好,你不用担心。”   回家的路上,林白榆思来想去,告诉他:“我把伤口的事和她说了,她很想感谢你。”   隋钦了然。   这才是她妈妈想见自己的真正理由吧。   当然了,带人家女儿半夜在外面,确实很糟糕。   隋钦迟钝地意识到自己这种肆意妄为的行为,对温室长大的林白榆来说,有多不安全。   对隋钦而言,自己过得好就可以,其他并不重要,这是他能活到现在的准则。   因为林白榆喜欢。   所以这件事不后悔,只是不够思虑齐全。   林白榆不知他内心想法,柔声说:“我们两个的关系,我能做到的事太少了,但我妈妈不一样,她是大人,能帮你很多,比如,脱离南槐街。”   “隋钦,你不应该生活在那样的地方。”   隋钦的目光落在少女白净的脸上,“我该活在哪儿?”   林白榆听出他语气里的冷淡,不是对她,是对南槐街54号住着的人:“住在温和的地方。”   “你讨厌他们吗?”她问。   隋钦懒散地往后躺,“你不如问我厌恶不厌恶。”   一个少年长期活在压抑的环境里,还能美好生长,他的内心要有多强大才可以?   林白榆震撼。   她心里酸涩难受:“那你更应该离开那里了,如果你不想住我家里,可以单独住。”   住一个没有争吵、责骂的安全屋。   而不是,麻木地习惯了这些不幸。   隋钦稍侧了下头。   这世间最刺眼的是光,但最温柔的也是它。   司机出声:“到了,姑娘。”   林白榆惊醒,平静下来,拉着隋钦的袖子下了车。   深秋的夜晚来得格外早,此时天空已经昏暗,小区里路灯点缀,树影憧憧。   林白榆还记得刚才的内容,扭过头。   隋钦看见她眉心红痣鲜艳,一如初见那晚,突兀又直接地闯入他的生活里。   在这之前,他活在黑暗里,生活一成不变,除了身上总是莫名多出来的伤口和病痛。   你是一闪而过的流星,还是永不坠落的星河。   “我之前说的你都听了吗?”   “听了。”   “你救了我十七年。”林白榆看着比自己高出好多的少年,弯唇道:“隋钦,现在轮到我来救你了。”   她的重点在最后一句。   他的重点在前一句,原来如此。   隋钦沸腾的血管冷凝了下来,犹如清晨枝头的露水,他自私自利这么多年,不做后悔的事。   如果当初不告诉她,她会怎么样?   他撕破那层秘密,其实是期待林白榆的反应,可她更加努力,好像变成了讨好施舍。   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对我好,而不是愧疚的时候,愧疚的时候本就该这样。   隋钦敛眸:“只要救你,你就要还回来?”   林白榆不犹豫:“当然了。”   她以为他在说他自己。   毕竟其他人只能算得上帮,只有隋钦,是切切实实地救她。   隋钦冷笑。   以为自己是菩萨吗?普度众生?   可一旦和林白榆对视,他又得承认,她看起来确实像个小菩萨、小观音。   他还不知,她只想度他一人。   菩萨和小菩萨不一样,小菩萨不博爱。   作者有话说:   留言有红包~   *   感谢在2022-07-15 02:48:12~2022-07-20 02:43: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17975440、赫米恩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眠瑾、young Z、时生、17975440、追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糖果罐 37瓶;谷欠、阿宋 20瓶;许绍洋吗 15瓶;Yunyu、垃圾快走开、爱钱不如爱西崽、今朝有酒 10瓶;框框撞大墙 9瓶;明天也想喝奶茶 7瓶;温言 6瓶;小月亮、阿肆.、某个不为人知的人、小橘拌饭、333333、曲终人未散、拥抱月亮 5瓶;七柠要 4瓶;风轻&云淡、Y、啊啊怪 3瓶;嘎、曜、薛妤、大佬、木景橙、青霜、61069354 2瓶;44250307、不加糖、我喜欢这本小说、步西岸娶我、栀夏、...、卷呀卷呀卷呀卷、46044650、小路的挂件、49818142、清暖、茉铃、清歌拂梦、以乖、花生小可爱、江南Yan、可丘里、rosejojo、47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林白榆听见隋钦说:“要做小菩萨了?”   她觉得这个称呼有点腻歪, 不过他们之前讨论过菩萨的事,她那颗红痣便是论点。   林白榆顺着话:“如果是,那可以。”   隋钦哼笑了一声,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世界上那么多菩萨, 你要做哪一种?”   林白榆与他的思维并不相同, 她认认真真道:“当然是尽量让你活得更好的菩萨了。”   她对别的都没有兴趣。   隋钦从未想过, 会听到这种回答。   他望着她清澈的眼眸,心念交缠, 她足够真诚,是他心思深沉,暗自揣测。   林白榆不再说这件事, “我们上楼吧,我妈妈今天做了很多菜, 你肯定很喜欢的。”   隋钦没说话,走在她身侧。   从电梯里出去时, 他看着那扇门,仿佛回到了初中时, 那时他每天放学回家, 一开门, 母亲就会等在那里。   林白榆开了门,“妈妈?”   柳芳正在厨房, 放下东西走出来, 一打眼就看见了站在自己女儿身后的少年。   生得清俊,瘦削干净。   是个第一眼就很难让人产生恶意的人。   柳芳的注意力从他的眼睛放到了眼下的纱布上,那下面, 遮盖的就是女儿转移过去的伤口吗?   如果她是这个孩子的母亲, 必然是接受不了的。   “隋钦是吗?快进来。”柳芳回过神。   隋钦很敏锐, 他能清楚地察觉到她的视线在自己的哪个部位停留,不出一丝差错。   柳芳问:“突然请你过来,不会介意吧?”   隋钦轻声:“不会,伯母客气。”   林白榆关上门,回了家里,她不敢放肆,牵着隋钦的袖口一角,带着他一起进了客厅,柳芳又回了厨房。   两个人住的屋子不大不小。   这种小楼和和南槐街的民房面积是不一样的。南槐街的房子面积大,却普通,而隋钦的房间是最小的一间。   “这是我的卧室,隔壁是画室。”林白榆问:“你是不是还没有见过画室?”   她推开门。   画室并不大,但小巧玲珑,推开门,第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上午林白榆画的一幅水彩。   店里店外。   隋钦认出来了。   林白榆没有画人。   隋钦环视整个房间,满是纸张和颜料的味道,色彩浓厚多样,还有一幅小的摆在桌上。   是幅鲸鱼画。   见他目光在虎鲸上,林白榆心跳漏了拍,她画的原本就是隋钦的意象,现在正主就在。   隋钦移开了目光。   林白榆松了口气。   隋钦偏过眼,“你慌什么?”   林白榆:“……我没慌。”   隋钦低眼,睨她几秒,没戳破她的谎言,因为她的演技在他面前太过拙劣。   林白榆转移话题:“隋钦,你搬来我家住怎么样?”   隋钦之前一进门扫了眼布局,就知道房子有多大,现在更清楚,他来,必然会改变格局。   最有可能的,大概是画室。   “不想。”   多一个他,就拥挤了。   林白榆有点儿失落,没关系,还有备用方案,租个房子给隋钦,可能他更自在。   -   林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平时柳芳和林白榆都会说各自的事,今天多了不一样的。   柳芳准备了一桌菜,她还担心不合隋钦胃口,殊不知,隋钦现在正惊讶加疑惑。   因为,完全符合他的口味。   这不可能是因为素未谋面的柳芳,只可能是林白榆。   隋钦原本对她那个梦的说法将信将疑,如此多桩加在一起,已经足够说服他了。   伤害转移都有,梦又有什么稀奇的呢。   一直到吃完饭后,柳芳才说起正事:“我听星星说,之前她受伤,都换到你这里了是吗?”   隋钦嗯了声。   柳芳问:“能看看吗?不愿意也没关系。”   林白榆心吊起来,“妈妈……”   隋钦说:“好。”   他仿佛没事人一样,揭下了纱布,还在褪去的伤疤出现在他俊俏的面容上。   柳芳的手指颤了下,看向林白榆。   这道伤疤已经是愈合中的,刚出现的时候有多可怖,出现在自己女儿脸上又有多可怕。   柳芳吸了口气:“医生怎么说的,会不会留疤?”   林白榆道:“这个也不确定,我买了祛疤的药膏,应该有点管用吧,感觉变小了。”   她凑过去,这两天都没有检查。   瞧着女儿毫不顾忌的动作,柳芳的注意力转移了一些——这两个孩子,比她想象得关系更好。   这很神奇。   一个受害人居然与令自己受到伤害的罪魁祸首如此温和。   隋钦抬眼瞄了眼柳芳。   他本该拒绝林白榆的靠近,但他手指搭在腿上,没有拒绝。   “看上去比之前浅了,也缩小了好多。”林白榆惊喜:“隋钦,你一定不会留疤的。”   “……”   柳芳说:“星星,我想和隋钦单独谈谈。”   林白榆看了眼妈妈,又看向沉默寡言的隋钦,虽然不太愿意,还是离开了客厅。   -   在隋钦的想法里,柳芳应该会问他想要什么补偿。   但不是。柳芳问的是:“你小时候最开始发现不对的时候,是在几岁?”   隋钦敛眸,“三岁。”   这个年纪,普通孩子可能已经忘了记忆,但他没有,他清楚地记得自己身上多了道撞伤。   他忽然想,那时候两岁多的林白榆撞疼了,肯定哭唧唧的。   就连柳芳,都已经忘了林白榆三岁受到过什么伤害。因为她在林白榆还是婴儿时,就发现她的奇异。   所以林白榆三岁时,她早已习惯女儿的伤害消失,自然不会记这个年纪有什么。   可面对眼前这个少年,柳芳心情沉重。   他那时才三岁,就要承受不该有的伤痛。   如果是自己的孩子,她想必要疯,要去每家医院弄清楚,是不是一种可以治好的病,而不是无法追溯。   柳芳冷静下来,开口:“隋钦,在这件事情上,我没办法解决,我只能让星星尽量不受伤不生病。”   “你以前受到的那些伤害,我知道你肯定不是愿意的,我也要说一句谢谢你。”   “虽然说起来可能有点不太好听,或许听起来像冷血,但伯母希望你未来人生里,不要在怨恨里度过。”   “你还小,我现在是长辈,当然不能欺负你,但我看你应该也有自己的主意,你什么都可以和我说。”   隋钦心里忽然平静了下来。   “什么都可以?”他挑眉。   “除了我做不到的。”柳芳惊讶于他的性格。   隋钦淡然道:“暂时还没有。”   因为这些已经是他早先的想法了,他现在已经不是之前的隋钦,也不是之前的想法了。   柳芳说:“伯母能做到的都会尽量做到。”   隋钦摇头:“没有。”   她一个母亲,能做什么。   “那就我说了。”柳芳说:“星星说你家里状况不太好,你搬来我家住吧,高三正紧张。”   “……不用了。”刚拒绝了女儿,又来了妈妈。   “不用担心。”   隋钦冲次卧瞥了眼,他猜,现在林白榆肯定在门后偷听,并且希望他答应下来。   他心里好笑,淡然道:“不合适。”   柳芳:“没什么不合适的。”   隋钦总算知道林白榆的脾气怎么来的了,偏偏他不能用对待林白榆态度对待长辈。   “伯母,我是男生。”   柳芳忽然就喜欢上了这个少年。   如此知进退,还会为她们考虑。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纯良的孩子,在受到十七年无妄之灾后,还能如此干净。   柳芳想起前几天的事——等等,是不太对劲。   她自然想了下,隋钦是故意引诱她女儿,之后再抛弃的报复,她更相信他是真心的。   但,柳芳还是要谨慎,因为一方是自己女儿。   林白榆只听到隋钦拒绝,她唉声叹气。   后来的对话,自己就听不见了,肯定是两个人故意的。   -   “隋钦,我希望你能对得起自己。”   “同时,伯母的承诺一直有效,你可以想到了再说,能够兑现的我不会失约。”   “对了,下次带星星出去前,可以和伯母说一声么?”   “以后常来玩。”   从林家离开时,隋钦脑海里还回荡着柳芳的话。   前面提醒的那一句话是什么意思,他似乎应该比谁都清楚,她是在告诫他。   林白榆问:“妈妈和你说了什么?”   她丢弃了“我”字,让隋钦有一种“也是我妈妈”的错觉。   隋钦反问:“你没听见?”   林白榆瞪着大眼睛:“没有。”   隋钦和平时一样的散漫语调,神色淡淡:“所以那说明不该你听见。”   林白榆可不愿意听见这种回答。   小区对面的公交车站正好来了一辆车,里面人不多,两个人坐在了后面的位置。   林白榆问:“你回去怎么和家里人说?”   隋钦冷淡道:“他们不是我家里人。”   他和隋有志一家从来不是一家人。   林白榆以为他是怨恨他们的对待:“那你就更应该搬出来,租个房子吧,隋钦,你不要拒绝。”   她还不知,在了解他的家庭关系后,她现在所有关于她与他的认知都会被颠覆。   隋钦侧过脸,看着身边的少女。   她很期待地看着他,生怕他又再度拒绝:“你离开那个家吧,以后我们一起上学,你监督我不要受伤。多出来的时间,你就做自己喜欢的事。”   隋钦的心脏,微微下陷,似乎有千言万语。   “租房子不要钱?”他只问。   “我有钱啊。”林白榆笑吟吟,“我画画很厉害的。”   隋钦想起那间小小又丰富的画室,以及她纤细白皙的手,她这双手,天生是画画的。   接下来的一段路,两个人都没再开口。   林白榆看着人上上下下,经过明艺时,上来了几个男生,看见了清甜得像三月早樱的她。   可惜她坐在最边上,身边已经坐了少年,他们只能坐对面。   他们就走到了她对面,闪烁着目光,组织语言搭讪,有个寸头男生不小心扯开了耳机,音乐声传出来。   “找一颗星,只为了你命名。我用光年传递爱情,为爱飞行,脱离地心引力的热情。我在宇宙无重力的环境,为你降临……”   耳机线掉在林白榆脚下,车发动后,寸头男生抓着朋友摇摇晃晃,故意道:“同学,能不能请你帮忙捡一下?”   他想得很好,等她捡了再道谢,请喝奶茶,这样一来一往……   林白榆倒是不介意这一点小忙。   隋钦面无表情,一眼就洞悉他们的目的。   林白榆正打算弯腰,肩膀上忽然不对劲。   有点重。   隋钦朝她靠了过来,枕在了她肩上。   林白榆微微转头,脸颊摩擦着他的黑发,余光看见他长长睫毛下紧闭的双眸——   隋钦好像睡着了。   可能是今天太累了吧。   他们之间从来没有这么接近的距离,隋钦距离感很强,不抗拒她,但几乎对所有人都有防备心。   带她去看星星已经非常出乎意料。   所以现在,肯定是睡着了,才会这么不设防。   “诶,睡吧。”   林白榆又看向对面,抱歉地摇摇头:“不好意思。”   她现在耳朵里听见的不是歌声,而是隋钦平缓的呼吸声,她颈侧的肌肤都热了起来。   林白榆心跳都怦怦的,压根控制不了。   “……”   寸头男瞧见这一幕,这么巧,失望得手机里的歌都随手按切了一首陈慧琳的《前所未见》。   这两个人原来真的有关系。   前面没问题,直到后面出现了“仿佛枕在你肩,才能沉沉睡去”的歌词。   寸头男心里又受了一击,自己去捡耳机线,起身时,不经意间见到枕在女孩肩上人的脸。   那双睁开的眸子里毫无睡意。   他故意的。   **   “别脏了她画画的手。”   作者有话说:   呀,阿钦啊。   *   “找一颗星,只为了你命名。我用光年传递爱情,为爱飞行,脱离地心引力的热情。我在宇宙无重力的环境,为你降临……”——周杰伦《爱的飞行日记》 第40章   林白榆不知道隋钦没睡, 只是偶尔看对面男生们的目光不对劲,也没有想太多。   这趟39路公交车就是她当初第一次去南槐街坐的那一路,终点站就在南槐街。   明艺到南槐街也不过短短两三站。   对面的男生也下站了两个。   终点站到时,林白榆感觉肩上的重量消失了。   隋钦醒了。   原本是装睡, 可后来, 这么短的距离, 他竟然真的睡着了。   “醒啦?”她问。   “嗯。”隋钦很轻地回了声:“碰到你了?”   林白榆颈间温热还未散去,她难得见到这么温柔的隋钦, “又没什么,你可能太累了。”   这几句交谈本来没有什么问题,但对早就知道真相的寸头男来说, 十分无语。   他瞠目结舌地听着少年胡言乱语,心机!   怎么会有这么心机的人!   “到站了。”林白榆看了眼外面。   隋钦这才想起, 她也上了公交车,只是为了陪他“回家”。   被他看了会儿, 林白榆莫名地招架不住,推推他手臂, “快点, 再不下去司机要赶人了。”   带着三分抱怨七分娇嗔的语气。   听起来更像撒娇。   隋钦唇边弧度扯上了点, 起身离开座位。   林白榆走在他边上,寸头男紧随其后, 其实他是上一站下车的, 但他愣是等到现在。   他快步到林白榆身后,“他刚才装睡!”   林白榆一愣,和我说话?   谁装睡?隋钦吗?   隋钦怎么可能装睡, 又没什么好处, 他平时对她的靠近都会很有分寸。   林白榆压根没信, 反而觉得对方诡计多端,心思不纯。   她正要回头看,被隋钦拉着下了车,寸头男只看到一道目光扫过来,冰冷冷的。   隋钦收回视线,“你可以回家了。”   林白榆点头:“好,我去对面公交站。”   南槐街这里破烂不堪,公交站牌也是常年没修,一个站牌的杆子都歪歪扭扭的,环境很差。   寸头男刚到那边,因为他得回去一站路。   隋钦沉了目光。   他直接招手拦了辆出租车,把林白榆推了进去,关上门:“送到城西花园。”   林白榆回过神来,“我坐公交车就行了!”   隋钦没理会,递出去五十元。   这段路不近,司机还怕这单跑了,接了钱道:“小伙子放心吧,保证送到,这多出来的——”   “给她。”   车转弯,林白榆从车窗里探出头,“隋钦。”   隋钦手插回兜里,“坐好。”   林白榆趴着看他,估计自己是下不了车了,只好说:“那我们明天早上见。”   -   隋钦独自步行回了南槐街。   他今天回来得早,王桂香还在杂货店柜台后看电视,瞄见他,“隋钦今天这么早?吃过了没?”   隋钦应道:“吃过了。”   王桂香点头:“吃了就行,不能饿着自己。”   他这个年纪现在正是发育的时候,天杀的黄红英,也不怕自己晚上做噩梦。   隋钦到54号时,黄红英正在切菜,黄泽还没回来,看见他,她眼神飕飕地飞。   隋钦目不斜视,从厨房外走过。   黄红英心里不知道怎么就气来了,习惯性地骂骂咧咧:“整天不见人影,也不知道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去了,回来了也不知道搭把手,就知道伸手!”   房内,隋钦冷冷笑了声。   关于南槐街54号,他原本的打算是高考之后,解决一切,至于现在的情况,他已经习惯并且会无视。   无论是林白榆请求他搬家,还是黄泽的逼迫。   林白榆的出现,一直再加速这件事。   隋钦的耐心在逐渐减少。   他开始不想再和他们虚与委蛇。   但隋家欠他的太多,也欠他父母的。   念头一闪而过,手机屏幕亮了。   林白榆:【我快到家啦。】   林白榆:【你到了吗?】   自六年前,隋钦从来没有到过家,因为他已经没有家了。   Q:【嗯。】   但他不会告诉林白榆这些事。   因为既然没有经历过,就不要了解。   -   林白榆回到家后,第一件事就是问妈妈和隋钦说了什么,可没得到答案。   柳芳看她,“这是我和隋钦的谈话。”   林白榆睁大眼,“难道有什么事我不可以知道的吗?”   “没有。”柳芳说完,看女儿又期待,“我和他没说什么,其实不用告诉你。不过,我和他提了搬家的事。”   绕来绕去,她最终还是没知道。   林白榆估计自己去问隋钦,隋钦也不会说的。   “星星,他现在还在上学,搬家不是一个人的事,所以就算他答应了,也可能这件事不能成功。”   林白榆蹙眉,自己可能考虑的太简单了。   隋钦现在在兼职,能挣钱,那天听黄红英的语气,可能不会放过一个小摇钱树。   为了隋钦,不行也得行。   -   这天晚上柳芳包了不少饺子,都塞进了冰箱冷冻,一盘盘的,已经超出了她们之前的胃口。   林白榆猜,是为隋钦准备的。   不仅如此,第二天早上,她起床后见到了妈妈的留言:【记得给隋钦带过去。】   林白榆忍不住嫣然而笑。   没有什么比妈妈支持自己的一切更开心的了。   她就知道,隋钦的好是会被看见的。   从这一周开始,隋钦的早餐丰富程度直线上升,方云旗和齐统看在眼里,羡慕极了。   “人和人,怎么就不一样呢。”   “阿钦活在幸福里。”   隋钦瞄都不瞄他们一眼。   不管是饺子,还是粥,这是他头一次接受到长辈如此温和的优待。也许是愧疚,也许是同情。   这周后两天要进行月考。   林白榆这次的考场是在第一考场,上次的试卷有点难,但隋钦发挥很稳定,依旧及格线。   所以这次,他们在同一个楼层考试。   第一个上午考完,林白榆才知道秦北北没有来考试,因为秦北北给她发了消息。   【星星,中午不能陪你一起吃饭了,我去医院啦。】   中午食堂吃饭,齐统问:“林星星今天怎么没和秦北北一起啊?她不吃了?”   “她去医院了。”方云旗说。   “啊?”   “啊什么啊,吃你的东西。”   林白榆惊讶,方云旗竟然知道。   见她看自己,方云旗问:“看我干什么?”   隋钦淡声问:“秦北北告诉你的?”   方云旗:“对啊。”   这下连齐统看他的眼神都不对劲了,你小子什么时候和秦北北好到这种地步了。   “你什么眼神啊,她告诉我不是很正常吗?”   “哪里正常了?她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对啊,她为什么不告诉你,一定是你人不行。”   “?”   齐统瞪眼,“方云旗,你很得意啊。”   自从剃光头后,就嚣张起来了。   两个人拌着嘴,林白榆已经和隋钦一起离开。   -   这一周,林白榆没问隋钦决定好没有,妈妈说得是对的,她应该要给他处理的时间。   她太过逼迫,反而不是补偿,是绑架。   新一周,秦北北再度回到了学校,一到校就和林白榆抱怨:“饭一点也不好吃。”   林白榆问:“不能吃别的吗?”   秦北北摇头:“不可以。”   她胳膊上能看见针孔,不止一个,躺在医院的时候,她第一次想念学校的考试。   原来参加考试,是一件这么幸福的事。   方云旗说要来,秦北北拒绝了,他来干嘛,说不定还要说她变丑了,她才不要听。   林白榆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但猜到了,心情沉重,又乐观地想,也许是可以治好的呢。   在秦北北没回校之前,她心底害怕见到的是另一个秦北北,好在,秦北北和以前一样。   就好像,回到了她还没生病时,那个骄傲的秦北北。   周末去画室,张扬留下她:“比赛时间上周就定了,下周六开始,你记得请好假。”   “这次比赛可能会有记者来采访拍摄。”张扬说完又笑了,“和你不用说,你这么漂亮,一定上镜。”   林白榆温温一笑:“还不一定采访到我呢。”   张扬说:“不可能。”   确定了时间,林白榆又记起天文馆,只是,像隋钦发出邀请,会不会被拒绝?   如果怕被拒绝就不做,那不是她的性格。   “我请了明后天的假。”   隋钦捏着笔,停顿了下。   林白榆又问:“隋钦,你去过白湖市吗?”   隋钦轻描淡写道:“没有。”   林白榆问:“那你想不想去?”   “你想说什么?”隋钦停笔,夹在手中打着转,修长的手指和眼花缭乱的笔,动作流畅又漂亮。   林白榆一时看花眼。   她回神,抬眼柔柔地看他:“我又要去那里比赛了,你要是去,这次可以一起呀。”   一起。   隋钦咀嚼着这个词。   他哼笑一声:“我不比赛。”   林白榆锲而不舍:“你不比赛,可以当放假旅游。”   隋钦:“要打工。”   “……”   林白榆琢磨着,是不是不发红就会去了?   她又想当林老板了。   隋钦本以为林白榆会继续,没想到她一点也不失落,反而还有点儿隐藏不住的小窃喜。   对他藏了秘密。   这个秘密在周六那天解开了。   -   周五下午出发,所以出发前,林白榆去烧烤店里要了老板的电话,帮隋钦请了假。   隋钦这两天的工资,林白榆直接要给店老板,就像上次一样,买下他一天的时间。   林白榆拜托店老板周六晚再告诉隋钦,因为她最迟周日才能结束比赛。   就算隋钦不答应,那就当让他放两天假。   店老板洞察一切:“一两天时间而已!”   不要林白榆的钱了。   林白榆却不能这么做,结果店老板仗着自己体格强大,把她温柔地轰出去了。   比赛当天,李文等在酒店外,和林白榆一起去了比赛场馆。这次人少了近大半,现在一眼看过去都能认完。   林白榆在这里就格外引人注目,好几个过来找话题聊天的,问东问西问她的痣。   林白榆觉得无聊,躲去了角落里,她打开隋钦的微信,看了对话框一分钟又关掉。   现在隋钦在上课,发消息肯定能看到,万一当场拒绝,画画心情都会受到影响。   林白榆点开短信,编辑好消息,选择定时发送。   “林白榆。”身后李文叫她。   林白榆转过身,李文说:“比赛快开始了。”   “哦好。”   “加油,希望下次我们还能一起。”李文说着,伸手过来。   林白榆下意识退后一步,躲开了他的手,有点疑惑他怎么突然这样:“怎么了?”   李文眼神复杂:“没什么,你头发乱了。”   林白榆随意地用手捋了一下。   这次的比赛主题和上次完全不一样,不过对她而言却恰好是舒适区,游刃有余。   -   八中照常周六上午放假。   林白榆不在教室,她的桌子空了一天半时间,隋钦的世界就安静了一天半。   他刚踏出学校,接到店老板的电话:“隋钦啊,你这周不用过来了,工资照发。”   隋钦默了下,“我没事。”   店老板:“我有事!你别来!现在店里也没几个人,你就用过来了,干你自己的事去吧。”   电话挂断前,店老板听见隋钦微沉的嗓音:“是不是有一个女生和您说了什么?”   这都能猜到?   年轻小男女弄这些惊喜,店老板本来就乐见其成,当然不承认:“没有的事。”   隋钦没有再问,因为他确定。   林白榆那边,他没有打扰,他知道她在比赛。   真正的答案在一小时后出现在了他的手机里,他收到了一条林白榆发来的短信。   【to隋钦:   白湖市的天文馆想见你。   A.接受 B同意】   她邀请他去天文馆。   并且已经为他安排好了一切。   林白榆的两个选项,都没有给隋钦拒绝的机会。   -   周六下午,林白榆从比赛场馆出来,好几次打开手机,还没有收到隋钦的短信。   不会是拒绝了吧,还是没看到。   好不容易林白榆从人群里出来,就看到了李文,他微微一笑:“这次我比你快。”   林白榆:“我还没画完,你已经画完了吗?”   “当然没有了,我可没有你上次那么厉害。”李文和她一起出去:“老师应该等在外面……”   林白榆揪着衣服上沾了颜料的位置,心想:什么时候李文的话变多了,以前好像挺高冷的,怎么现在不一样了。   装在口袋里的手机发出震动声。   林白榆心念微动,也不想听李文说什么,拿出来解锁打开。   果然,是隋钦的消息。   而且也是短信。   【A&B】   刚发的。   林白榆看着两个字母,有点呆。   两个必须同意的相同选项,是林白榆为了不让他拒绝的小心机,当然,他拒绝也可以。   隋钦做了多选答题。   林白榆想,如果自己给三个选项,他是不是也会都写上去。   他接受并回应了她用在他身上的小心机。   作者有话说:   昨天写错成“受伤伤”,回过头去修改,怎么看都像是星星在卖萌 第41章   次日上午, 林白榆画完最后一笔。   现场还有七八个人,临近中午,不少人都交了画,林白榆落好最后一笔, 也举手。   媒体记者们早就等着她了。   无他, 他们早在上次比赛时就注意到了这个长得很乖的选手, 只不过上次是没有采访的。   不论最后会不会进入最后的比赛,林白榆的镜头放出去, 都不会没人看。   因为在梦里上过无数次节目,所以林白榆对于镜头并不陌生,反而有种抗拒。   每一次的镜头, 都代表着她又要开始哭,又要开始在“大伯”一家的控制下博取同情。   而现实里, 她自信无比。   林白榆回答了几个问题,面容娇俏莞尔, 心里面其实早就飞到了场馆之外。   因为再过不久,她就能见到隋钦了。   张扬见到她出来, 松了口气:“等李文到了, 我们去吃个饭, 你是想午休之后再回去,还是吃完饭就回去?”   林白榆说:“我和朋友约好了, 下午去逛天文馆, 老师,你们先回去吧。”   张扬皱眉:“你一个人可以吗?”   他可不放心一个高中生跨市回家。   林白榆:“我已经成年了,这个当然可以了。”   张扬犹豫, “去天文馆应该也不用多久, 要不然我问问李文, 到时候傍晚回去也行。”   林白榆不想麻烦,这样她不舒服,别人也不舒服,玩的时候还要惦记着老师在外面等自己。   “老师,你放心吧,坐车我总会的,我和他都是成年人,我有嘴的,不懂可以问工作人员。”   张扬被她说了半天,终于同意,只是,他要求随时报平安,而且要确定她的朋友。   可不能随便一个人就把自己学生带走了,万一小姑娘是来见什么网友,网友居心不良呢!   林白榆还不知道他心里想了这么多。   她见到了出来的梁荣,上次的交集令他还记得她,点头之交,笑笑过去。   半小时后,李文才出来,他比前一天疲惫了不少,可见今天比赛用了不少心神。   中午他们在附近餐厅吃饭。   林白榆给隋钦发消息:【你到了吗?】   隋钦站在陌生又熟悉的街头,低首回复:【到了。】   林白榆:【吃了吗?】   隔了几秒。   Q:【嗯。】   Q:【地址。】   林白榆把天文馆的地址复制给他。   没想到隋钦又发了消息:【你现在的地址。】   林白榆:【我待会就过去了。】   林白榆:【我们在那里见面。】   她不曾想,屏幕里又跳出隋钦的话:【发定位。】   林白榆只好把定位发过去。   要定位只有一种可能,隋钦要过来。   她的躁动不安几乎表现在脸上,张扬与李文都看得见,张扬清楚她在等什么。   许久,手机再度震动。   Q:【出来。】   林白榆没回消息,而是看向张扬:“老师,我先走了。”   张扬点头,“行。”   他起身,“李文,你在这里稍等。”   李文看了眼心不在焉的林白榆,忽然说:“我一起去吧,反正也都吃过了。”   出了餐厅,外面车水马龙。   林白榆一眼就看见了花坛边的隋钦,他戴了顶黑色的鸭舌帽,尖削的下颌露出来。   “隋钦。”她叫他。   隋钦抬眼看过来,露出清俊淡然的一张脸。   张扬见过他,因为就同在小吃街那里,也从自己外甥女的口里听过这个少年的描述。   “老师,我走了。”林白榆挥手。   “下午不和我们一起了?”李文问。   林白榆摇头:“我回去会晚点,你们先回去吧。”   隋钦站在不远处,丝毫没有过来的意思,但他的眼睛却将不远处的画面通通看在眼里。   一直到张扬点头,他才开口:“林白榆。”   少年的音色顺风而来。   李文看着少女小跑过去,到了花坛边上,面容冷淡的少年不知从哪儿变出来一杯奶茶。   少女露出惊喜的表情。   两个人渐行渐远。   -   林白榆非常惊讶,隋钦居然会给她带奶茶!   等她问出口时,隋钦非常淡定的语调:“还你的。”   林白榆的脑袋里已经记不清自己曾经给他点过的奶茶外卖,却也信了他的话。   以前的隋钦不会这样。   天文馆不远,十分钟便到。   今天人并不多,也许是因为来的时间还早,他们登记预约了就轻松进入里面。   林白榆还是第一次来天文馆,一眼看过去,神秘又浩瀚。   关于星球与宇宙的元素遍地都是,每个厅都是不一样的,还包括各种预约项目。   林白榆指着前面,“望远镜。”   刚好他们过去,有一个小女孩和妈妈一起离开,她便直接上去,“隋钦。”   不远处的工作人员要上前讲解怎么操作,就见她身后的黑发少年已经动了手,动作流畅并且完全正确。   林白榆凑近看了个新鲜,退开一点:“你要看吗?”   隋钦淡定:“不看。”   林白榆想起他的微信头像,问:“你的头像是不是星空?”   隋钦看着她,缓缓开口:“星云,叫幽灵。”   林白榆不太懂这方面,但她在隋钦的指引下,见到了天文馆里拍摄过的照片。   他很熟练,她猜测他以前可能去过天文馆。   林白榆见到了照片,旁边有介绍,名字叫幽灵星云,或者灵魂星云。   为什么隋钦选这个呢,很喜欢?   而且这张图片这个和隋钦的头像有一点点的区别。   周围有大人在给小朋友讲解:“……这两个一起被称为‘心脏与灵魂’,是宇宙的奇迹。”   林白榆竖着耳朵,顺着看过去,半晌扭头眨了下眼,“隋钦,你可以帮我扔一下吗?”   隋钦垂目,看了眼她手里的奶茶。   等他离开的片刻,林白榆立刻问:“您好,我可以问下这张图和灵魂星云不一样吗,名字都一样的呀?”   对方大概很熟悉:“你的这张图有专门的名字,叫IC1871,是灵魂星云的一部分,像去掉了星星。看起来更像只幽灵。”   他又转头和小朋友们说:“你们看,我和这位姐姐说的星云旁边就是我刚刚说的心脏星云,IC1805。”   “心脏是灵魂的所在,看它们,一切灵魂皆有所属,宇宙也不例外。”   林白榆白听讲解,若有所思,又问工作人员:“我可以拍照吗?”   工作人员:“当然可以。”   -   在天文馆里看到的星空,和在篮球场看见的是不一样的,万籁寂静的黑暗里,仰望星空。   林白榆震撼不已,很漂亮。   可她记忆最深刻的,还是那晚抬头看见的夜空。   一片黑暗里,她站在隋钦身侧,能感觉到他就在自己身边,周围是小孩子的惊喜叫声与奔跑。   林白榆感觉到有小孩碰撞自己。   她往后退一步,被隋钦挡住。   所有人都在看星空的时候,她和隋钦去了另外一个厅,里面没有人,一进去,看见到是银河闪烁。   林白榆落后一步,目光落在少年的身形上。   “隋钦。”   “你看,整个宇宙都在为你闪烁。”   独属于你一个人的浪漫。   隋钦突然转过身,把站在门口的林白榆直接拉了进来。   速度极快。   林白榆的胳膊被攥着,心口直跳,压制不住,鼻尖闻到了男生身上传来的的淡香。   她猝不及防,跌进他的怀里,撑着起身,手掌触到坚硬,两人的呼吸交缠在一起。   “你干嘛。”林白榆立刻起来。   “让你进来。”隋钦低声,扶起她单薄的肩膀,仿佛刚才的亲密接触没有发生过。   他问:“站稳了?”   林白榆嗯了声。   隋钦轻哼下。   他收回了手,指尖还残留着她身上的柔软。   林白榆怀疑他是在嘲笑自己:“都怪你突然拉我。”   空气安静下来,隋钦黑沉的眸子望着她,正要开口,外面忽然进来好几个小朋友。   厅里瞬间热闹起来。   林白榆左看右看,眼珠转动,很是娇俏。   看起来很慌。隋钦想。   -   从天文馆离开时,正好是三点。   林白榆和隋钦坐高铁回丰南市,凑巧碰到梁荣,他主动打招呼:“林白榆?”   林白榆回身看去,“梁荣。”   她下意识地看向隋钦。   即使知道梦是相反的,是假的,但她因为那些记忆,第一反应是他们两个是好友。   “你和朋友一起回去?”梁荣对上隋钦沉静的视线。   “嗯。”林白榆应声,补了句:“他是隋钦。隋钦,这是我比赛时认识的,梁荣。”   梁荣记得这个名字:“原来你就是隋钦。”   隋钦挑了下眉,打量他。   梁荣只觉得自己好像被看透,尬笑了下,“林白榆,那我先走了,下次赛场见。”   两个人好像真的不认识,林白榆看着他离开。   “走了。”隋钦冷冷出声。   “你以前有没有听过梁荣?”林白榆问。   隋钦反问:“他很有名?”   林白榆迟疑:“应该不吧。”   隋钦压低帽檐,遮住眉眼,清冽微低的嗓音响起:“那我为什么要听过他。”   轻描淡写的语气,带着若有若无的轻狂。   林白榆觉得自己听错了,不可能。   但隋钦这句话,真的很像梦里和梁荣拌嘴,若是梁荣在这里,不知道会怎么回。   也许会抱怨这位还未成为教授的少年隋钦?   对于这个匪夷所思的梦,林白榆一直觉得很神奇,关于隋钦的生活习惯和爱好,关于南槐街,是真实的。   但其他的一切,又是不同的。   她的梦,到底有什么神奇所在。   -   也不知道是上午画画太累,还是下午逛累了,林白榆竟然在车上睡着了。   隋钦侧过脸,就能看见安静的睡颜。   车窗外明媚的阳光落在林白榆脸上,照亮了那颗惹眼的红痣。   隋钦收回目光,骨节分明的手取下鸭舌帽,轻轻搭在了她的脑袋上,挡住了刺眼的光。   等林白榆醒来,鸭舌帽早已不在。   她摸摸自己的脸,感觉睡着的时候,有东西来着,可能是错觉:“到了?”   “到了。”隋钦说,鸭舌帽在她醒来的前一刻回到了他的头上,无人知晓。   外面已经天色昏暗。   林白榆忙和张扬报平安,又给妈妈发了消息,抬头问:“你要不要去我家吃饭?”   “……”隋钦吐出两个字:“不要。”   “真的?”   “假的。”   “真的呀?”   “假的。”   明明是毫无营养的对话,因为出自两个颜值颇高的少男少女,吸引了车站外路人的目光。   林白榆最后还是自己一个人回的家。   回去的车上,她翻出来了天文馆里拍摄的照片,除却星云图,还有一张是偷拍的隋钦。   当时他在看望远镜。   少年沉浸在欣赏银河与宇宙,凌厉的侧脸也变得柔和些许。   林白榆从不知,这样专注的隋钦令人难以移开目光,他身上还有多少她不知道的事情?   约他来天文馆还真没有错。   这张照片肯定不能让隋钦知道。   林白榆跳回微信,把自己的微信头像换成了心脏星云的图片,退回主页面。   往下,能看到隋钦。   林白榆的微信是有自己的对话框的,偶尔自己和自己聊天,置顶了当备忘录用。   宇宙之中,这两团星云距离300光年。   而现在,她和隋钦的头像,隔着柳芳与张扬的对话框,仅两个人,近在咫尺。   相似的头像,藏着少女的心思。   林白榆头微微靠在玻璃窗上,眼睛快速眨动了两下,指尖轻点几下,又换回了原来的头像。   她正要离开微信,原本在第三位的“Q”的对话框忽然跳到了第一位。   林白榆的手指烫到了一般,盯着隋钦头像上的红色数字1,以及框里那句话,空气都微微涩了起来。   Q:【?】   仅仅一个问号,林白榆就知道,她被发现了。   被隋钦看到了。   作者有话说:   你们的微信有自己好友吗!   对了,明天开始主线~心脏星云和灵魂星云挨得特别近,可以在同一张摄影图上出现的那种   *   “整个宇宙为你闪烁”出自《三体》:“三天后,也就是十四日,在凌晨一点钟至五点钟,整个宇宙将为你闪烁。”   “一切灵魂皆有所属,宇宙也不例外。”来自网络 第42章   林白榆思来想去, 她不过就是换了头像,中途连一分钟都没有,隋钦居然能看见。   他还发问号。   有什么好质疑的,难不成怀疑她偷了他的头像?   林白榆觉得这个可能性非常大, 理智回荡, 半平静地回复他:【怎么了?】   隋钦站在路口, 红灯倒计时。   他垂首,扫过说话人的头像, 嗤笑一声。   【头像。】   林白榆故作冷静:【噢,这个呀,你看到了吗, 换了之后发现还是原来的更习惯。】   Q:【没看清。】   林白榆:【没看清算了。】   Q:【不算。】   Q:【换回来。】   林白榆手指点到屏幕,又缩回去。   她翻开相册, 将天文馆里拍摄的照片放大,对于不熟悉的人来说, 或许背景相同,可熟悉这方面的隋钦, 一定能发现不同。   偌大的宇宙之中, 一颗心脏在跳动。   林白榆换回心脏星云的头像, 看着自己的对话框与隋钦的对话框并列在一起,眼睛都不敢眨——   安静的微信动了。   Q:【为什么选它?】   林白榆哪里有理由, 只是在天文馆里, 听到人对它们的描述,就选了它。   理由是这个吗?   不是。   热闹的城市夜晚,隋钦行走在街道上, 店铺的橱窗映出路边经过的鸭舌帽少年。   他的手机响了。   林白榆:【我只是, 想离你近一点。】   -   天文馆一行后, 林白榆的生活回到了正轨。   次日在学校见到隋钦,触及到目光的一刻,她又不可避免地想起周末的事。   林白榆的头像没有换。   她也没有撤回那句话。   林白榆不擅长说谎,有事说事,对于隋钦,更是如此。   “你是不是让隋钦给你找的头像啊?”上课时,秦北北小声问:“怎么那么像!”   “不是,我自己拍的。”   “你拍的?哇,怎么拍,好酷!要用望远镜拍吗?”   “……”   秦北北这个可爱的反应,林白榆觉得很像当初一无所知的自己,“天文馆里有,我拍了下来。”   “原来隋钦的头像不是纯黑啊。”   秦北北打开手机,她把林白榆和隋钦的好友放在了一个标签分组里,头像小图几乎是一样的。   林白榆有种被发现的羞耻感。   秦北北:“我一直以为隋钦头像是压抑的黑,里面是血,没点开看过。”   林白榆:“不是,是星云图。”   方云旗插嘴:“星云是什么?”   秦北北嘲笑他:“你连星云都不知道?”   方云旗很认真地反问:“所以你知道吗?”   秦北北哑火,漂亮的狐狸眼一上扬,呛道:“知道也不告诉你。”   方云旗一听就知道她在虚张声势,她也不知道,像只被抓到把柄却炸毛的小狐狸。   “阿钦,你这个也是天文馆拍的?”   两张图都长得那么像。   隋钦手搁在桌上,掩下情绪:“不是。”   是他亲手拍的。   林白榆回过头,看到隋钦在翻书,他去过天文馆,也对望远镜这些东西熟练,他一定接触过。   是在什么时候?家里人对他态度那样差,不可能带他去吧,只可能是他自己去。   -   林白榆换头像的事在一班是没什么注意,最多一笑而过,毕竟,班里暧昧的同学不止一两个。   现如今的学生不会注意什么星云,更不知道她和隋钦的头像是哪个星云,他们只是知道相似。   这是林白榆和隋钦才知道的秘密。   只不过,图却在半个月后的不经意间传了出去。   那天傍晚,林白榆拉着隋钦去操场——隋钦不愿意,硬是被她拉过来的。   学校的篮球队现在名存实亡,连着输了两次,还都是惨败,导致篮球队的人都不敢来校内篮球场打篮球了。   所以现在都是其他人在玩。   林白榆和隋钦靠在矮矮的单杠上,她问:“隋钦,如果那次你没有生病,是不是还会在篮球队里?”   隋钦望着前方,“不会。”   林白榆:“为什么?”   隋钦:“高三了,要学习。”   林白榆想起他门门及格线的分数,学习成果就是这样的,他这个理由真的很没有说服力。   “你以前去过天文馆吗?”   “……嗯。”   林白榆没想到自己猜的是对的:“什么时候呀?”   隋钦语调平静:“很早了。”   丰南市的天文馆早在三年前就说要建立,但到目前为止都还没有开放,不知道真正日期。   隋钦以前,是不是过得不错?   少年转过身,背倚在单杠上。   林白榆没再继续问,篮球场上正好有一颗篮球飞了过来,落到了不远处。   隔了一段距离,有男生叫道:“同学,帮忙捡一下。”   其他人都在起哄。   这样的戏码,在学校里从来不少见。   “走了。”隋钦忽然转过身。   林白榆还来不及出声,就被他攥着手腕拽离现场,那颗孤零零的篮球依旧躺在地上。   只能等着主人来捡他。   -   上晚自习前,林白榆去了小卖部。   想吃的糯米糍没有了,她给秦北北带了糖果,秦北北最近叫着嘴巴苦,想吃甜的。   往教学楼走时,被徐霏霏拦住,她特地等林白榆的:“你把头像换了。”   林白榆无语:“为什么?”   徐霏霏:“就要你换。”   “我自己的微信我自己做主。”林白榆想了想:“除非你有理由说服我才行。”   徐霏霏瞪着她,忽然说:“你不换,我就把你妈做小三的事说出去。”   林白榆方才的耐心荡然无存。   “你胡说什么?”   徐霏霏看她变了脸色,眼睛一亮:“被我说中了是不是,我才没有胡说!你离隋钦远点!”   林白榆冷眼看她,“神经病,徐霏霏,你有时间抓着这些事乱说,不如好好学习。”   “我和隋钦是同学,是朋友,不论在哪里,做了什么,都还轮不到你来管。”   “我妈妈的事,更不需要你来胡说。”   林白榆很少发火,对女生更是。   和她关系好交心的朋友不多,但面上说得过去的数不胜数,明明白白地露出恶意的人,只有那么几个。   林白榆一直以为徐霏霏只是因为隋钦和她关系好,所以不高兴,最多见面了呛两句而已。   她从没想过,徐霏霏会这样威胁她。   林白榆没了和她说话的想法,一贯温柔的面容清冷之后,真如一尊没有感情的菩萨。   她丢下徐霏霏径直离去。   徐霏霏愣愣地待在原地,她怎么不怕,她应该害怕才对啊?这和她预想得不一样。   林白榆没把这件事告诉别人,但她心情低气压,怎么都很容易被发现。   秦北北塞了糖果给她:“吃。”   林白榆回神,“医生说你能吃这个吗?”   秦北北歪了歪头,“不知道呀,他没说,应该是可以吃的,就算不能吃,吃一两颗也没事吧。”   林白榆接过来:“北北,有人对你说过很不好听的话吗?”   “当然了。”秦北北不假思索:“我这么漂亮,可爱,嫉妒我的人多了去了。”   她说:“这些要是一直记在心上,那我心里都没塞满了负面情绪,多没趣啊。”   “有人说你了?”秦北北问:“谁?我去骂她。”   林白榆露出笑容:“喜欢隋钦的人。”   秦北北呀道:“我要是你,越说我,我就越天天和隋钦走一块,当合体双胞胎,气死他们。”   林白榆:“……”   -   合体双胞胎是不可能的,但远离,更不可能。   林白榆遵循自己内心,和往常一样,甚至邀请隋钦这一次周末去家里吃饭,理由——   “我妈妈说的。”   隋钦望了她片刻,“好。”   林白榆第一次在这些小事上说谎,见隋钦没有怀疑,长出一口气,也忘了和妈妈串供。   周末那天,她要去画室,隋钦要去店里。   张扬一进门就喜笑颜开:“李文,白榆,你们两个都能进决赛了,下个月初就去!”   张琴语:“我就知道!”   不管哪次,她第一句话永远是这个。   林白榆都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盲目信任她。   如今已经临近冬日,林白榆都穿上了厚点的衣服,但月初穿卫衣参加比赛的采访才刚刚出来。   烧烤店里是有电视机的,毕竟夏天大家吃烧烤的时候还能看比赛,比如足球比赛。   五点钟不早不晚,对于明艺的学生来说,六七点大多数才会出来吃晚饭。   方云旗这周末没回去,坐在椅子上打开电视,不停地换着台:“阿钦,最近有什么好看的剧吗!”   隋钦瞥过来,“换回去。”   方云旗:“啊?”   隋钦说:“往前倒三个台。”   方云旗听话地转回去,看见屏幕上的画面,咦道:“这是……林白榆?”   隋钦靠在店门口,看着屏幕。   电视上,画画比赛的前几名已经公布,林白榆赫然在列,她的采访自然也被放了出来。   “……怎么样?”   电视里的林白榆和现实里并没有变化,反而很上镜,没化妆,却清水出芙蓉。   “我觉得还不算难。”她弯唇,不多说。   记者问:“还会继续参加接下来的比赛吗?”   林白榆说:“当然,如果进决赛了,为什么不继续参加,举办方的奖金不少呢。”   记者都愣了一下。   两分钟的采访,新闻里放出来的只有几十秒。   方云旗啧啧道:“说什么大实话!”   他立刻上网搜奖金,居然有好几万,惊掉了眼球:“靠,林白榆光靠画画就能发财了呀。”   “阿钦,她好有钱。”   是啊。隋钦微仰着下巴,想起林白榆让他搬出隋家,她有钱,她画画很厉害。   “你说,咱们现在去学画画还来得及吗?”   方云旗自个兴奋地说了半天,发现正主都不搭理自己,“阿钦,你在干嘛,想什么呢?”   “挣钱。”   从头到尾没出过声的隋钦回了他。   一个很强烈的念头。   -   还在画室里上课的林白榆不知道采访已经放了出来,毕竟记者也没说在哪个时间。   林白榆当初也没问。   她在镜头前实话实说,学画画本身也很耗钱,颜料和画布就不是普普通通的开销。   下课后,张琴语说:“星星,去庆祝?”   和之前同样的理由,她的想法已经和之前不一样。   林白榆摇头:“今天要回家吃饭。”   张琴语失望:“好吧。”   林白榆收了东西,给隋钦发了消息,然后下楼去店里找他。   “看,是不是那天那个?”   黄泽被同伴提醒,看见林白榆抱着书,灯光下清纯唯美,想也不想挡住她的去路。   “等等,等等。”   林白榆并不准备搭理他。   上次他被隋钦教训得那么惨,这次居然还敢。   “你来找隋钦的?”黄泽心里不爽:“劝你一句,他有什么好的,吃喝都靠我家养着。”   “你家?”   林白榆听在耳里,停住脚步。   作者有话说:   要发现交换人生的秘密啦 第43章   见林白榆停下来, 黄泽没想到,自己这一句话居然管用。   他之前第一次见到林白榆,就觉得她家境不错,后来林白榆在八中运动会火到其他学校, 他更肯定。   白白便宜隋钦了!   隋钦什么都没有, 还能得到林白榆, 该是自己的才对。   黄泽从小到大被黄红英教导,对隋钦的一切都嫉妒, 隋钦落魄了,他得意,隋钦有的, 他也要有。   隋钦没有的,他更要有。   隋钦成绩优异, 是所有人眼里的好学生、天才,黄泽拍马不及, 永远仰望。   他只能走歪门邪道,没想到高二时隋钦成绩突然落到及格线上, 他终于超过隋钦了。   隋钦不该在他面前得意的。   不过, 彼时的他已经习惯了好成绩带来的欢呼。   黄泽立刻说, 不遗余力地抹黑:“当然是我家!他现在都还住在我家,要不是我家, 他得喝西北风去了!”   林白榆只知道隋钦家里人对他不好, 猜测过,可能是他的父母不喜欢他。   “你是叫黄泽?”她迟疑。   托篮球队的福,她都记得七中几个篮球队员的名字。   黄泽一喜:“你知道我?”   身旁的朋友碰碰他, 意在怂恿。   林白榆避开这句话, 直接问:“隋钦怎么住在你家了?”   黄泽本想说, “在大街上不好说,要不然,我们去店里坐着,你想知道,我都告诉你。”   林白榆想了想,决定给个机会:“哪个店?”   黄泽直接指了远处的烧烤店。   若是和她一起,到隋钦工作的店里,直接在隋钦的眼前炫耀,那才叫好。   林白榆想也不想,直接转身就走。   去隋钦那里说,是脑子不好吗,她又不是只能从他嘴里知道,而且他说,还存在作假的问题。   黄泽没想到她这么不留情面,又气又尴尬:“等等,换个地方,换个地方!”   最终还是在街口的奶茶店里。   黄泽要点奶茶送她,林白榆没要:“有事说事吧,我不喝,如果没什么,我就走了。”   “你去找隋钦?”黄泽嘁了一声,按捺不住:“你知道他有多可耻吗?”   林白榆皱了下眉头。   对面人恍然未觉,自顾自地说着:“他都成年了,还赖在我家里,让我父母养,结果态度还不好……”   林白榆想反驳,最后还是忍住,抓住重点:“隋钦住在南槐街,那是你家吗?”   “当然了,不过我家很快就要搬到城区了,等我高考结束,那里太破了。”他暗示。   林白榆又问:“你家和隋钦什么关系,为什么养他?”   黄泽撇嘴:“亲戚关系呗,所以我说,养他几年已经是仁至义尽,我爸妈够负责的了,但他,从来没尊敬过,所以,你可别信了他表面作秀,装可怜。”   你不是也是表面作秀吗?   林白榆心想,南槐街街口杂货店的老板娘说的话,与自己当初亲耳所听的内容,总不能是假的。   黄泽与隋钦,林白榆知道谁才可信。   这么说来,隋钦不被喜欢,自力更生的原因就找到了。   林白榆非但没有按黄泽的意愿去讨厌隋钦,反而更心疼他,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寄人篱下的难受。   梦里她寄居在大伯一家名下,什么都被控制,名义上他们是长辈,她还小,求助无门。   她尚且因为有利用价值,要上节目,好吃好喝。   隋钦呢,她亲耳听到那家人不给他晚饭吃,这很明显是一件经常发生的事。   她听到的是晚饭,但发生过的可能是早餐与午饭。   林白榆至今记得转学那天,见到隋钦咬着最普通的面包,女生们常用来减肥,隋钦却日复一日地吃。   “他靠近你,就是想从你那里得到什么,你看他现在,是不是比以前过得快活多了!”   “他心机特别深!被他骗过的女生多了去,你可不要被他的脸给骗了。”   黄泽一想起自己从八中那儿看来的帖子内容,林白榆给隋钦送吃送喝,嫉妒得要死。   那小崽子凭什么!就该饿死算了!   等把他赶出去,没地方住了,就不会有女生对他向往了。   黄泽不知道,他每说一句诋毁隋钦的话,都在加速林白榆让隋钦搬出来的想法。   她从来不知,隋钦过的是和梦里自己类似的生活。   以隋钦的自尊心,若是没有理由,他不会留到现在。   -   林白榆:【下课了,我去找你!】   消息是十分钟前发的,十分钟过去,林白榆没有出现。   隋钦搁下手机,往外走。   方云旗看见,“阿钦,你去哪儿?”   “画室。”   话音落下,店内响起一道声音:“我要烤红薯!”   张琴语指着柜台,刚说完,冷不丁见一道阴影出现在自己面前,吓了一跳。   她从未离隋钦如此近过,从来不知道他压迫感这么强,那一瞬间,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有、有事吗?”她磕绊道。   “林白榆没和你一起?”隋钦问。   “她说要回家吃饭……”张琴语瞧着对面男生的脸色冷冷淡淡的,脸真好看,可惜太冷淡。   林白榆也不怕。   隋钦蹙眉。   微信里的消息摆在那里,她不可能言而无信。   他一边走,一边抬手脱了围裙,轻飘飘地撂在了空桌上,眨眼间就进入了街道里。   “我乐意被他骗,多谢你的警告。”   林白榆一字一句,加重后一句的语气,嘲讽味十足。   对面黄泽的脸上挂着得意洋洋,还没消失,就僵在了脸上,见她离开,他伸手去拉。   没碰到,被打掉了。   “嗷——”一声叫唤响在奶茶店里,所有人都看过来。   落地窗边,高大的黑发少年站在少女身边,隋钦在黄泽触碰到的前一刻,挡住了。   “别碰她。”隋钦冷冷道。   店内灯光明亮,他修长的手圈住少女的手腕,带着她,毫不犹豫地离开,背影挺拔。   “隋钦你!”   黄泽站起来,才说了一句话,走到门口的隋钦回头看过来,只一眼,就让黄泽背后生凉。   喉咙里的声音好像硬生生被堵住了。   -   “隋钦……隋钦……”   林白榆被隋钦一路牵着,一分钟不到就到了店里,在众目睽睽下,被他拉去了后厨。   ——洗手。   而且还是他压着她洗。   透明的温热水流刷过林白榆的手,隋钦的手指在她的手掌间划过,他俯着身子。   “……他没碰到我。”林白榆小声。   水流之间,她能看见自己纤细的手指与隋钦修长分明的手亲密接触,这是他们头一次这样亲密。   隋钦关了水龙头。   “为什么和他在一起?”   在街头,见到林白榆与黄泽对坐在温馨的奶茶店里,他心头无名火起,想碾碎黄泽脸上的笑容。   林白榆说:“他说你。”   隋钦:“……”   他沉默着,用纸巾擦干净她手里的水。   林白榆没有拒绝他的温柔,“你生气了?”   后厨内偏安静。   隋钦道:“没有。”   林白榆才不信,那不然他一路话都不说,拉着她回来就洗手干什么,不过问了隋钦也不一定承认。   “你现在住的地方不是你家吗?”   “不是。”隋钦回。   “我听王婶说,54号住的人姓隋,黄泽说是他家,你住在他家里,还真是在骗我。”林白榆无语。   隋钦眼神复杂,低声:“是他家,他跟他母亲姓。”   他丢了纸巾,背脊往水池边一靠,没有在意方才溅出来的水珠。   他现在是无父无母的人,什么都没有。   隋钦的视线落在林白榆白嫩的脸上,如果不是伤害转移,或许连她都不会出现在他身边。   他是个注定孤独的人。   “黄泽他父亲是我大伯。”   大伯?   林白榆的眼睫颤了颤。   大伯这个词,是她的执念之一。   梦里,她寄居在大伯家,被控制被吸血,被改变了人生。   为什么,隋钦竟然这么巧,也是寄居在大伯家。   昏暗之中,林白榆挤出一个笑容,声音都飘忽起来:“为什么你住在大伯家呀?”   隋钦漫不经心道:“父母去世了。”   林白榆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心里一点点地出现了惶恐,几乎要压制不住。   “隋这个姓这么好听,黄泽怎么和妈妈姓,他爸爸难道名字不好听吗?”   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在问什么了。   隋钦听笑了,勾了下唇,嘲讽的语调:“确实不好听,隋有志,他辜负了这个名字。”   少年低沉的嗓音念着隋有志三个字,又俗又土的名字,在他这里也成了天籁之音。   隋有志……   有志……   林白榆搭在台面上的手下意识地捏紧,指甲刮在大理石上,努力不让自己叫出声。   因为,梦里她大伯就叫林有志!   连名字都一样!   -   同样的南槐街54号。   同样的大伯。   同样的有志。   是不是隋有志就相当于林有志?   是不是黄泽相当于梦里顶替她上大学的堂妹?   是不是,现实里的隋钦,等同于梦里的自己?   林白榆心全乱了,现实与梦境的片段来回地在她的脑袋里闪过,混乱得令她头疼。   梦是真的?   还是现实才是真的?   “林白榆。”隋钦低下下巴,“怎么了?”   林白榆声音都有点抖:“你爸妈,是怎么去世的?”   隋钦没料到她问这个,又察觉她声音不对,沉默了两秒:“见义勇为。”   救了别人。   可惜,没救自己的孩子。   隋钦不怪他们。   这四个字一出,林白榆已经完全没有了思考能力——就连去世的原因都是一模一样的。   她的梦,完完全全颠倒了自己与隋钦的一切。   梦里的她与现实里的隋钦,像是交换了人生。   梦真的是梦?还是自己现在才是在梦里,那个苦情剧似的梦才是真实的呢?   林白榆内心茫然,眼睛酸涩,嗓子眼都干了起来,她已经不知道怎么安慰隋钦了。   为什么她会做那样一个奇怪的梦?   为什么自己不梦得好一点,这样隋钦说不定过得更好。   “隋钦……”林白榆叫他的名字,心里害怕极了,哽咽起来:“我、我……”   她说不出话来。   隋钦低头,拉着她离开了后厨,从后门出去。   街上稍显嘈杂,林白榆的世界一下子真实了起来,眼睛上还挂着几颗水珠。   隋钦皱眉,“哭什么,我都没哭。”   又不是什么感人事迹。   他越说,林白榆越想哭。   明明只是一个梦而已,但无数和现实里相似的证据,都让她的世界观开始坍塌。   林白榆甚至在猜,那是不是她的上辈子。   梦里的隋钦条件很好,她极其悲惨。   而现实里,她家境不错,轮到隋钦不好。   梦里就是隋钦救了她,她还没来得及看见他。   现实里,隋钦承担了她所有的伤痛,即使人生颠倒,依旧是他救了她。   如果是真的上辈子,为什么不是重新轮回活一世,而是交换人生再重来?   见她抽抽搭搭,隋钦看了会儿,反而扯了下唇角,露出几不可见的笑容。   甚少见她这么可爱。   林白榆哭了好一会儿,终于停了,但还是不停地耸着鼻尖,因为控制不住。   “哭好了?”隋钦问。   林白榆仰头看他,那双漂亮的丹凤眼微垂着眼睑,正盯着她看,他身上有让人安定的味道。   “你有想过,为什么恰好是你会代替我承受那些伤痛吗?”   “为什么我会梦见你?”   隋钦不知道又从哪儿变出来的纸巾,一只手压在她微湿的右眼上,又轻柔地移到左眼。   水渍浸湿了纸巾表面。   街道人声不断,林白榆却能清晰地听见他的声音。   “也许,我是上天送给你的奖励。”   一切杂音不可闻,眼睛上的纸巾移开,林白榆睁开眼,面前的少年垂目看着她。   夜风温柔,他背后灯火阑珊。   作者有话说:   你变了。   *   感谢在2022-07-24 00:03:31~2022-07-24 23:56: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草莓月亮酒 30瓶;333333 3瓶;李芷、嘻嘻、以乖、哇塞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林白榆被隋钦的话惊得哭嗝都忘了打。   明明那么难过的一件事, 在他的嘴里,成了她的幸运。   如果换位思考,她觉得自己压根做不到隋钦这样,隋钦为什么对她这么好呢。   “隋钦……”林白榆喃喃, “你说人有上辈子吗?”   如果梦真的是梦, 她还能安慰自己, 隋钦现在所处的环境不是她的错。   如果是曾经的记忆,那为什么会出现她和隋钦交换了人生这样的情况呢?   隋钦漫不经心道:“也许有, 也许没有。”   林白榆咬了下唇:“我之前梦见你过得很好,你不在南槐街,而我才是那个住在南槐街的人。”   隋钦不是第一次听她说梦。   在不认识她时, 她就在问自己有没有梦见她。   “南槐街?”他重复。   “对,就是南槐街, 54号。”林白榆吐出一口气,“在梦里, 主人姓林,叫林有志。”   她没有隐瞒隋钦的意思。   只是脑子里太过混乱, 也许隋钦能帮她得到答案。   隋钦听见这个名字, 只觉得好笑, 哼笑了一声:“你的梦……还真是匪夷所思。”   他忽然顿了下,“所以你哭什么?”   林白榆打了个嗝, 结结巴巴道:“我要是梦得好、好一点, 你、你会不会过得很好?”   隋钦压着下巴,眼神凝望她。   任何人在遇到这样的情况时,都不会问出这样一句话, 而林白榆问出来了。   他喉结上下动了动:“梦和现实是相反的。”   第二次说这个理由, 此时的心态已经完全不同。   的确是相反的, 仅仅只有林白榆和隋钦相反了。   林白榆从前以为,因为伤口转移,她才会梦见隋钦,可现在想,这一切本就很奇怪。   她的伤口转移,为什么会转移?   仅仅只是老天爷随机挑选了一个人吗?   为什么要让她有一个截然相反的梦呢?   林白榆弄不明白这些问题,因为已经超出了科学范畴,谁先谁后,没人能说。   除非老天爷自己开口。   从店里回家的路上,林白榆一直在和隋钦说自己的梦,她之前都没仔细说给他听过。   “在梦里,林有志是我大伯,我爸妈也是见义勇为去世的,和你父母去世的方式一模一样。”   “我住在他家里,也就是南槐街54号,大伯有个女儿,和我关系不好,就像你和黄泽一样。”   如果不是信任林白榆,隋钦可能以为她在说谎。   少年溢出了一声“昂”:“梦里,我父母呢?”   他知道,林白榆的父母是离婚的。   林白榆迟疑了一秒:“我没梦到。”   她在梦里和隋钦生活过那么久,都没有“见”过隋钦的父母,他也从来不说。   林白榆仅仅记得,在她被解救出来之后,耳边声音嘈杂,你说你,我说我,隋钦被罗列各种罪行……   其中就有提到,他父母去世和他有关,但具体是怎么有关,当时的她已经被大伯一家带走了。   如果是交换过来的,隋钦的父母应该是离婚才对,毕竟自己的母亲还活得好好的呢。   到底交换了哪些东西?   隋钦将林白榆的梦当一个故事听,也许是真,也许是假,那都是一个梦,而他现在才是真实的。   也许是因为补偿,所以才让林白榆发现了他?   世界并没有完全放弃他。   隋钦问:“梦里我很有钱?”   林白榆嗯了声:“你以后是大教授呢,万人敬仰。”   她刻意瞒住了最后的事。   隋钦若有所思,当教授,据他所知,大部分教授都很穷,当然也有例外。   林白榆小声说:“我刚才哭……是有点害怕,我们两个会不会是交换了人生……”   隋钦忽然伸手捏了她的脸。   “有感觉么?”   “有。”林白榆懵懵的。   “这才是现实。”隋钦淡定地收回手,指腹捻了捻,“你脸受伤那天,不记得疼?”   他抬手揭开纱布,“难道梦里我的伤口都给你了?”   林白榆摇头。   隋钦说:“所以梦就是梦,为什么要和你交换人生,在你的梦里我是教授,不是慈善家。”   林白榆竟然被他说服了。   她停顿了两秒:“隋钦,你在梦里,的确是慈善家。”   不仅有捐款慈善,还无偿地照顾她这个看不见的瞎子,出钱出力让她做手术。   “……”   隋钦眼神从林白榆的脸上挪开。   他原本可能是个慈善家,最后成了被她慈善的对象。   -   回到家,柳芳就看到了女儿微红的眼眶,乍一看,还以为是隋钦欺负她了。   好在柳芳还有判断力,因为女儿不时盯着隋钦看。   隋钦第二次来,自在许多,只是由于林白榆之前叙述的那个梦,导致他见柳芳时,总会想多。   这样温柔的人,不应该去世。   就应该像现在这样,好好地活着。   隋钦回到南槐街时还早,八点出头,街坊邻居们或坐在街口的老槐树下,或坐在自家门口。   黄泽凑巧回来,和他走到了同样的位置。   他竟然还敢回来!   黄泽眼睛冒火,隋钦当着他的面把林白榆拉走,当着奶茶店所有人的面,他脸都被踩在了地上。   “隋钦,你过来,我有事和你说。”   隋钦淡然,“在这里?”   黄泽看了眼街坊邻居,他们是最爱看热闹的,压住怒火:“回家说。”   隋钦勾了下唇角:“就这里吧。”   黄泽看他站在那里压根不动,强迫不得,毕竟自己说的话,隋钦从来没有听过。   “你把人带走,就没什么和我想说的?”   隋钦慢条斯理开口:“我和我的同班同学一起离开,和你有什么关系么?”   他加重了其中几个字。   黄泽怒视:“她是我请的人!”   隋钦一点也不恼:“你请是你的事,你不应该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女生动手,所以她愿意和我走。”   这句话一下子把黄泽弄火了。   “我动手?我只是想让她别走!”黄泽气得口不择言:“你不是直接打掉我了吗?你好意思吗?你们两个什么关系?”   老槐树下的街坊邻居们都鄙夷地看着他。   隋钦平静说:“前后桌关系,同学关系。”   “鬼才信!”黄泽叫了半天,冷笑完,看到周围人的目光,“你们别听他胡说!”   一个大妈开口:“黄泽,你怎么能对女生动手呢。”   黄泽:“我没有!他才是!”   他压根就没碰上。   街坊邻居们看了隋钦好几年,这孩子冷冷淡淡的,有追过来的女生也都不理会,怎么可能。   其他人也纷纷摇头叹气。   “有志家这孩子,被养歪了。”   “诶,可怜阿钦了。”   “自己做了不承认还诬赖别人,太过分了。”   隋钦冷眼旁观。   黄泽气得脑壳疼,尤其是所有人都不信自己,居然都信了表里不一的隋钦。   他直接往家里走,回家一定要让隋钦好看。   隋钦慢了一步。   家里没人,黄泽就在客厅里等着,看着隋钦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停在了台阶上。   隋钦背着光,他几乎看不清对方的脸。   但黄泽清楚地听见,隋钦冰冷的声音从屋外顺着风飘进来:“没有下次了。”   他在警告自己!   黄泽比谁都清楚,但现在整个54号就只有自己和隋钦,没有别人听见这句话。   隋钦从他的身侧路过,面上淡淡,说出来的字眼却薄凉至极:“你不配。”   压迫感让黄泽张开嘴,也没能说出话来。   现在的隋钦和刚才在外面平静与他争执的隋钦完全不是同一个人,这才是真面目。   -   纵然被隋钦开解过,林白榆还是一直记着白日里的巧合,深夜一个人的时候更容易想多。   她在想那个梦。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做过,林白榆对梦中有些东西的印象也在减弱。   今晚再次梦见了。   林白榆在睡着之前,想着要做个好点的梦,也许一睁眼,隋钦就过上好日子了。   但她梦见的是做手术前的自己。   她依旧看不清东西,只能看见模糊的阴影,听见隋钦的声音:“做完手术,你就能看见了。”   林白榆问:“要等多久?”   隋钦告诉她:“几天。”   “几天呀。”林白榆没想到,“那很快呢,很快就可以看见你是什么样子了。”   她也在担心,这手术会不会出问题。   彼时的林白榆敏感又害怕,害怕自己脱离了林有志家,却又来不及感受生活,就死在手术台上。   手术前夜,她甚至打算写遗书。   一开始,隋钦并没有意识到她的要求,只是找了纸,听她口述:“我念你写。”   开头很正常。   直到后面,她说:“如果我运气不好,没有醒过来,那就算啦,希望下辈子过得好一点。”   林白榆说完,听见纸撕碎的声音。   “这辈子都没过完,想什么下辈子。”耳畔男人的话语清冽却温柔:“睡吧,星星。”   林白榆一觉睡醒了。   那一声“睡吧”犹在耳边,她睁着眼,房间里漆黑一片。   明明做的梦里片段很温馨,林白榆却心口疼,她躺了好久,摸到床头的手机。   凌晨一点。   林白榆发出去一条消息:【你以后可以叫我星星吗?】   本以为他睡了,却不想片刻后,有了回复。   Q:【?】   Q:【还没睡?】   你不是也没有睡吗?   林白榆已经撤回不了刚才那句消息,索性装自己睡着了,不回复,没收到这条消息。   侥幸心理没多久,屏幕亮了。   来自隋钦的电话。   林白榆缓了几秒,才抿着唇接通,没出声。   电话那头也很安静。   两个人都没出声,呼吸声却清晰可闻。   林白榆快要忍不住的下一秒,电流伴随着微哑的嗓音传来:“林星星,早点睡。”   虽然多了几个字,但仿佛和梦里的那一声重合了。   林白榆咬了下唇,也许是不面对面,也许是刚做了梦,她胆大一些:“我可以叫你阿钦吗?”   阿钦。   多少人都叫过这两个字。   隋钦靠在床头,下颚收紧,沉默了许久,才开口:“不让你叫,你就不叫?”   林白榆只回答他:“阿钦。”   隋钦绷着下颌,听着她清脆悦耳的呼唤。   “我今晚又梦到你了。”   隋钦喉结滚动。   她到底知不知道深夜对一个男人说梦见他,有多糟糕。   林白榆一无所觉:“梦见我要写遗书,被你撕了。”   “你什么时候才会梦见我?”   真想知道,自己在隋钦的梦里,会是什么样的,会不会梦见另一个与众不同的自己。   会不会,他的梦恰恰相反,是个美梦呢。   隋钦望着无边黑暗。   他记得林白榆曾经说过的话——“等你梦到我的那天,我就不送了。”   所以,他不会做梦。   不会梦见她。   也不会告诉她。   如果有她,那也是他一个人知晓的梦。   作者有话说:   留言有红包~ 第45章   很快, 学校里不少同学都发现了林白榆的新闻,得知她比赛进了决赛,都震撼不已。   不是艺术生,但学习成绩好, 画画还这么厉害, 时间管理上真的是惊到他们了。   有说林白榆厉害的, 有说林白榆搞画画是为了钱,有说林白榆直言是真性情。   林白榆一如既往。   因为隋有志的事情, 她现在对于隋钦的事又开始极度上心,并且打算去南槐街看看。   只不过,说了整整一星期, 隋钦也没同意。   “阿钦,今晚放学我和你一起。”第无数次, 一下课,林白榆回头, 叫住了还未离去的隋钦。   隋钦还没回答,秦北北率先出声:“你叫他什么?”   阿钦?她都没叫过自己北北呢!   林白榆心跳加速, 佯装镇定地眨了下眼, “怎么了?”   秦北北看看她, 再看向好似没什么表情的隋钦,咦道:“没怎么, 就是问问。”   方云旗久等不到人, 探头进来。   结果看见隋钦又坐了回去,“一起去哪儿?”   林白榆:“南槐街。”   隋钦眼神一沉,“你要做什么?”   林白榆摇头, “就是看看。”   她想去见见, 隋有志和林有志是不是长得一样。   两个人打哑谜似的对话, 令其他人摸不着头脑。   隋钦手肘撑着桌面,“不让你去,你是不是要偷偷跟着?”   林白榆认真:“怎么能叫偷偷,我光明正大地去那里,不过是和你顺路而已。”   隋钦嗤了声。   林白榆看他离开,“我当你答应了。”   而隋钦已经走到门边,朝后摆了下手。   “你要去隋钦家里吗?”秦北北问。   “嗯。”林白榆挑着几个词说:“我之前以为那是他家,才知道是他大伯家。”   秦北北噢道:“这个还真没多少人知道,我也是听方云旗他们聊天才知道的。”   林白榆问:“方云旗他们还说了什么?”   秦北北摇头:“没,不过,去年隋钦横空出世,把七中篮球队赢了,学校里还传过一段视频,说是隋钦,但是太不高清了,就不了了之了。”   “什么视频?”   “你去贴吧搜吧,我也没保存。”   林白榆的直觉一向准,她对这个视频有强烈的好奇心。   托隋钦当初在篮球队大杀特杀的福,迷妹粉丝不少,各种图都有,其中视频也不少。   林白榆翻了好久,才找到秦北北说的这个视频。   一点开,她就咬住了唇,梦里的记忆也扑面而来。   ——这个节目,是父母去世后,她第一次接受采访的节目。   即使已经高糊,她都能一眼认出来,因为在那个时候,她是真心以为大伯一家对自己好。   而现在的视频里,隋钦坐在那儿,一言不发。   全程都是另一对中年夫妻的对话,主持人cue隋钦,也没有用,也许这就是为什么隋钦后来没有被采访。   因为林白榆会受林有志一家的摆布与控制。   而隋钦,他不会。   同样的开局,他们两个活出了不同的结果。   林白榆本就对梦有点怀疑,现在看见视频里的隋钦,更觉得梦和现实对调交换了。   真真假假,梦幻不分。   -   晚自习下课后,隋钦起身,“走了。”   林白榆忙不迭跟上。   其他人都很有眼力劲地没有多说。   一直到离开学校门口的范围,林白榆才说:“我今天看到一个视频,你以前接受过采访吗?”   隋钦嗯了声:“很早了。”   “我现在越来越觉得,我的梦就是你的现实人生。”林白榆鼓起勇气:“我在梦里也接受采访,然后就一直不停,一直参加,一直卖惨。”   隋钦皱了下眉,“然后呢?”   林白榆指指自己的眼睛,“被强迫哭多了,眼睛就哭坏了,最后成了一个瞎子。”   隋钦怔住,望向她灵动的双眼。   面前少女温柔眉眼,眉心红痣,如果连菩萨都会失去双眼,那这世间还有什么平和。   “都是梦。”他说。   “你有没有被强迫接受采访?”林白榆问。   “有。”隋钦眯着眼,慢条斯理地回:“只要弄砸一一次,就不会有以后。”   林白榆感慨:“我在梦里要是有你这样聪明就好了,就不会哭坏眼睛变成瞎子。”   她就不会被控制,更不会无家可归。   “阿钦,你幸好没瞎。”   这话有点好笑,隋钦扯了下唇角,清冽的嗓音伴随着树叶北方风吹的沙沙声。   “小菩萨可不能瞎,否则报恩会找错人。”   -   南槐街静谧非常。   距离上次过来已经很久,林白榆和隋钦一起走,奇怪道:“这是去南槐街的吗?”   隋钦说:“正门锁着。”   他说得轻描淡写,林白榆却心疼不已。   她跟着隋钦去了后门处,院门也关着,林白榆本以为是推门就能进去,没想到他是翻墙的。   林白榆用手机手电筒照着,分明看见了几粒玻璃碴。   隋钦避开了那些,朝她伸出手。   林白榆咬着唇,“你每次回来都这么困难吗?”   隋钦坐在墙头,居高临下,“困难吗?还好。”   “怎么不困难,你要是不小心扎到玻璃怎么办?你手就废了。”林白榆语速极快。   “以前没玻璃。”隋钦沉声:“上来。”   是上次体育馆的事之后,黄泽让黄红英找人弄的,只不过黄红英因为不知内情,比较敷衍。   林白榆摇头:“地方太小,我要是上去,很容易你被旁边扎到,你回去睡觉吧。”   她不能因为自己的猜测,让隋钦受伤。   “等周末,我白天再来,总不会还锁门吧。”   “上不上来?”隋钦又问。   林白榆摇头。   两个人一个比一个固执,她收了手机,身旁有声音落地,隋钦又跳了下来。   “送你回去。”隋钦说。   “我自己回去就行。”   “不要废话。”   “……”   林白榆闭上嘴,被他拉着离开了斑驳的小路,又冒出一个想法:送自己回家,岂不是可以留宿家里?   计划通!   等到了小区楼下,林白榆“柔柔弱弱”地开口:“阿钦,楼道黑,你能陪我一起上去吗?”   天知道,她脸都烫了。   林白榆第一次学徐霏霏那样的说话方式。   隋钦定眼打量她许久,勾唇:“好。”   林白榆和他一起上去,边走边说:“阿钦,上次让你搬出来住,你考虑好了吗?”   “差不多了。”   “你快点搬出来好不好?不要留在南槐街了。”   “好。”   今晚隋钦答应得异常轻松。   “你和我一起住好不好?”   “……”   没声了。   林白榆停下脚步,“我不想再看到你每天回去这么麻烦,还要担惊受怕会不会受伤。”   你不应该连回家都如此卑微。   对视片刻,隋钦轻声:“我会很快搬出来的。”   林白榆雀跃的表情不加掩饰:“那你今晚留在这里吧!”   隋钦:“……”   -   最后隋钦还是没有留下来。   林白榆总不能说自己一个人睡,害怕,让他陪着。但她得到了他搬家的肯定回答,已经心满意足。   等隋钦搬到家里来了,生活质量上去,他的成绩也可以显露,不用被隋家桎梏住。   冬至那天,林白榆邀请隋钦来家里吃饺子。   也不知道为什么隋钦这么喜欢吃饺子,家里包饺子的频率都变高了。   没过两天,圣诞节悄然而至。   因为元旦放假,所以晚会提前开始。   林白榆的2014年快到了。   梦里的这个时间,她刚刚被大伯强制接受了一档节目,在准备着背卖惨的台词。   平安夜当晚,学校里到处都是送苹果的气氛。   林白榆也买了好些小卖部里包裹好的苹果,给班上好多同学都准备了,她给隋钦准备了一个最大的。   当然了,不止苹果,还有一本《果壳中的宇宙》。   林白榆在好几本书里犹豫不决,是送《时间简史》还是其他的呢,最后选了这一本。   这本书作者是霍金,林白榆查过,书名选自《哈姆雷特》的台词:“我即使被关在果壳之中,仍自以为无限空间之王。”   能遇见隋钦,是她的荣幸与幸运。   晚自习前,林白榆将书放在他的桌肚里,贴上一张便利贴,把苹果压在上面。   【to隋钦:   平安夜快乐。   愿你拥有自己的宇宙。】   即使身处黑暗,你也会成为自己的王。   -   “好呀,偷偷的!被我抓住了吧!”秦北北抱着好几个苹果从外面进来,“给了什么?”   林白榆在隋钦的座位上被抓了个正着。   班上其他同学看过来,又挪开眼——因为太正常了。   “苹果。”   “不止苹果吧?”   “还有书,没什么。”   “我得快把窗户和门关上,不然待会其他班的女生过来,隋钦收苹果得收到手软。”   林白榆说:“他收他的。”   秦北北位置在窗边:“真的吗?那我不关了。”   林白榆:“……”   彼时,隋钦正在店里。   “真不打算以后再来了?”店老板结算工资的同时还不忘问:“那下学期,你怎么办?”   隋钦坐在他对面,“已经有办法了。”   店老板不太清楚办法是什么,给他多结了一月工资:“这是奖金,年终奖嘛。”   这样的小店有什么年终奖,不过是老板的善心。   隋钦心知肚明,没有拒绝:“谢谢。”   店老板憨憨一笑,敲着计算器,想起之前听见方云旗他们的对话,感慨道:“要我说,你是学生,主要的还是抓学习,只要考好了,什么都有了。”   什么都有了。   隋钦心想,他现在也在逐渐拥有一些东西。   末了,店老板又好奇:“你这学期还没结束呢,就差一个月了,真不继续了?提前结工资干什么?”   隋钦唇角牵起:“要搬家了。”   作者有话说:   和天文学有关的书都好浪漫诶,比如卡尔萨根的《宇宙》里有这两句:“我们深爱星辰,乃至不惧夜的黑。”   “在广袤的空间和无限的时间中,能与你共享同一颗行星和同一段时光,是我莫大的荣幸。”   *   其实文案本来还有一段,被我隐藏了,关于星星和阿钦的未来,也是林白榆名字的由来:   高考后,林白榆问:“阿钦,你想学什么?”   隋钦:“想看一辈子星星。”   后来,天文台发布了一颗由他发现并命名为“林白榆星”的新行星,永载天文史。   万众瞩目时,隋钦在社交软件上写了一句话:   “献给我的夫人,以及所有凝视宇宙的人。”   (摘自《一个天文学家的夜空漫游指南》) 第46章   圣诞当天, 丰南市下了第一场雪。   数学老师还在台上讲课,不少同学的注意力已经转到了窗户外面,盯着飘落的雪花,小声传递着这个“秘密。”   秦北北借着书堆的遮挡, 拍了一张照片, 发到了朋友圈里:【下雪啦。】   下课铃声一响, 大家都冲了出去。   林白榆被秦北北拉着出了教室,到傍晚的时候, 雪花已经堆了一小层。   只不过弄到手里就会化。   林白榆也拍了一张照片,发了一条朋友圈,仅隋钦可见:【和你一起看的第一场雪。】   她发完后, 往教室里看了眼。   隋钦在玩手机,间或与方云旗他们聊天, 神情放松。   最后一节课结束时,林白榆的朋友圈里多了一个赞。   林白榆正高兴, 听见秦北北的声音:“星星,你今天居然没有发朋友圈啊!”   她后脑勺感觉都被看破了。   果然, 林白榆一回头, 就看见隋钦在看自己。   “没发朋友圈?”他说。   “别人没有。”林白榆说:“只有你有。”   隋钦也没说好还是不好, 挑了下眉,“走了。”   出了教室, 他又停下来, “林白榆。”   林白榆啊一声:“干嘛?”   隋钦漫不经心问:“你不吃饭?”   林白榆看了看在前面等自己的秦北北,又看看站在走廊上的少年——选择困难症。   “星星,我先走了。”秦北北拽着方云旗走了:“你记得早点回来布置教室。”   晚上是提前的元旦晚会。   一个月的时间, 方云旗的头发已经长出来了一茬, 现在才是真正的寸头, 头顶发茬青黑,摸着硬糙糙的。   被她一拉出去,蹭到来往的同学,帽子就掉了。   “帽子帽子!”   秦北北看着低头捡帽子的方云旗,目光落在他的寸头上。   “方云旗。”   方云旗站起来,拍了拍灰,又给自己带上,拿她当镜子:“怎么,小爷我没戴歪吧?”   秦北北摇头。   方云旗:“那走吧?”   秦北北没动,说:“你头发长出来了。”   方云旗伸手摸了下帽子,“等我明天就去剃了。”   秦北北轻声道:“不要,留起来吧。”   她作出一副略嫌弃的表情,毫不留情的语调:“因为你还是长头发比较帅。”   你不要再为我剃头发了。   -   外面的雪已经停了,隋钦走在林白榆边上,林白榆甚少与他在学校里单独一起,总感觉不少人看自己。   尤其是今天老师并不管,大家都要放肆许多。   林白榆日常关心隋钦的搬家问题:“阿钦,你什么时候搬出来啊?”   隋钦闷声:“快了,还有件事处理。”   林白榆不知什么事,但相信他可以处理任何事。   食堂里今晚并没有多少人,因为元旦晚会,不上晚自习,很多同学都偷偷回家或者出去玩。   林白榆要和隋钦一起去打菜,被他按住。   她仰头问:“你知道我喜欢吃什么吗?”   隋钦低首:“你可以说。”   林白榆列举了几样,又说:“但是,也许今晚有别的菜呢,我自己去就行。”   最终还是隋钦没能阻止林白榆。   果然,林白榆猜得没错,因为今天人少,菜的种类也不多,但是多了盐水鸡。   她胃口小,完事了看隋钦还在旁边的窗口:“我先去找位置了。”   熟料,才转身,就被人撞到。   餐盘碰撞,汤水洒落。   林白榆只觉得自己肩膀受到一份强硬的力,人已经被带着远离了原来的位置。   她受惊之余,抬头对上徐霏霏的脸。   徐霏霏的瞳孔里映着将林白榆揽在怀里的隋钦,他的手还搭在她纤小的肩头上。   看着,就像亲密的一对。   “有没有烫到?”头顶隋钦问。   “没有……”林白榆心跳飞速,一面是被徐霏霏吓的,一面是与隋钦如此亲密。   隋钦松开手,换了另一个肩头,将她转了过来,上下打量,拧了下眉。   他抬头,瞥向对面:“道歉。”   徐霏霏瞪大了双眼,“我又不是故意的!”   她当然是故意的,一进食堂就看见两个人单独这么亲密,再加上之前的传闻,林白榆根本就没有听她的话。   她知道承认的后果。   隋钦没什么耐心:“道不道?”   话音落,徐霏霏的小姐妹拉了拉她的袖子,小声:“隋钦看起来挺生气的,要不……”   徐霏霏死死咬着唇瓣,看着被他护着的林白榆,只觉得自己丢脸至极:“林白榆,你也要我道歉?”   林白榆点头:“你真的是无意的吗?”   她不信。   食堂里没几个人,空旷,徐霏霏是怎么这么轻易又精准地撞到自己,若不是隋钦,她恐怕现在已经全身是汤汁。   隋钦冷眼看着对面。   无言了半分钟时间,徐霏霏才咬牙道:“对不起。”   林白榆揪了下隋钦的袖子,低声:“我去重新打一份。”   她对隋钦动手动脚习惯了,隋钦从一开始的闪避,到如今的淡定,都不当回事。   可落在别人眼里,两个人旁若无人的亲昵,像在炫耀。   徐霏霏只觉得刺眼:“隋钦,为什么你要这么护着她?你们不就是认识了几个月吗?”   她可是和隋钦同校快三年了!   隋钦撩起眼皮,冷声:“谁告诉你只有几个月?”   他们早在十七年前,就有了联系。   少有的围观同学都露出惊讶的表情,感觉有秘密可以揭晓,结果正主却不打算说。   -   接下来吃饭的时间,林白榆一直能接收到徐霏霏的眼神,因为她就坐在隋钦后面那桌,时不时瞪她。   不累么,她心想。   林白榆腹诽,低头准备夹菜,对面一只修长的手伸出来,将她的餐盘挪了过去。   隋钦淡然:“换个位置。”   林白榆眨了眨眼:“好。”   这下,徐霏霏面对面的是隋钦了,她瞥见隋钦锐利的目光,也不敢瞪,委屈极了。   换座位明显就是在护林白榆!   林白榆小声:“你这样,徐霏霏要气死了。”   隋钦抬眸,“和她有什么关系。”   林白榆哼哼两声,他就是不承认,也不能否认事实。   这顿饭,她心情舒畅,而徐霏霏心情郁闷。   结束后,林白榆要回教室布置,男生们则要做力气活和个高的活,她只要贴彩带等就可以了。   “我刚听说,徐霏霏在食堂找你麻烦了?”秦北北吹了个气球,累到了。   林白榆低头绑着气球,“她撞到了,说是无意的,我被隋钦拉开了,没怎么。”   秦北北嗤之以鼻:“她要是无意的,我今晚就上台。”   班长路过,惊喜道:“北北,你真打算上台?”   秦北北:“……你听错了,我说的是不上台!”   因为表演节目不多,昨天被二班比了过去,班长耿耿于怀,临到开始前半小时,也要发动同学们。   他很失望地离开了。   秦北北吐槽:“班长真是神出鬼没,你继续说,隋钦今天跟你说了什么没有呀。”   林白榆停下手,“能有什么呀。”   她把换位置的事一说,周沫哇地一声:“隋钦好酷,从来不知道他这么体贴。”   秦北北笑:“因为以前他没体贴的对象。”   周沫点头:“对对对,现在出现了。”   两个人调侃不断,林白榆面红耳赤:“够了啊。”   “不够不够。”   “就是,这种事,说上一天一夜都不够。”   林白榆放下气球:“要不要,我们说说方云旗和你最近传小纸条不断的事?”   周沫:“哇!我要听!”   秦北北:“……你什么都要听,闭嘴吧。”   嘻嘻哈哈打闹间,教室被布置得差不多,林白榆要把最后一个气球贴到窗户最上面。   她不够高,得踩着椅子。   教室里的灯突然被男生关了,顿时女生尖叫与男生们的欢呼声闹在一起。   林白榆第一次经历这么轻松的氛围,气球贴上去,胶布又缓缓地张开,并不牢固。   走廊上的灯光微弱地从窗外落进来。   玻璃窗上,洁白纤细的手旁多了只大手,替她用力按住。   林白榆低头,隋钦不知何时站在她身侧。   因为多了个椅子,她要比他高一个头。   “下来。”   明明是抬头看她,他的气场却足够强大。   林白榆伸手去扶椅子,不想,面前伸出一只手。   她下意识地看向教室里,周围同学都在注意最中心位置的舞台,似乎没人在看这里。   明明都不需要,可他就是伸了手。   隋钦的眼睛在光的映照下,眼神光极亮,莫名地吸引着林白榆的目光。   他手指曲了曲,示意她。   林白榆抿着唇,搭在他的掌心。   肌肤相触,仿佛能感觉到略微凌乱的心跳,不知是自己的,还是对方的。   林白榆借着隋钦的力,从椅子上跳了下来。   在这个无人注意的时间,他们完成了一场温柔而青涩的接触。   -   晚会热闹非凡,一直持续到十点。   结束后,大家简单地打扫了一下教室的垃圾,各回各家,剩下的留到明天之后再来整理。   快乐过后就是悲惨,月底的考试又来了。   林白榆依旧在第一考场,写完了试卷,也到了元旦假期,2014年到了。   她在半夜给隋钦发消息:【新年快乐。】   【阿钦,祝你岁岁平安。】   Q:【你也是。】   那么多华丽的祝福语里,她只选了这四个字,这是她对隋钦所有的祝福。   林白榆:【你有没有想要的新年礼物?】   Q:【没有。】   林白榆心想,没有就是有:【你不说我自己准备,小菩萨很有钱,会宠你的。】   “……”   隋钦望着屏幕,手触到眼下皮肤,假期过后,他的伤疤就会消失殆尽。   只是之前他一直没揭纱布,所以没有人知道现在已经长好了。   林白榆天天在意这个。   他倒是可以送她一份新年礼物。   假期过后,林白榆的成绩排到了第一。教学楼下的光荣榜上,第一个就是她。   上面还有她的证件照。   一班同学来往停留,方云旗感慨:“怎么她照得这么好看,是不是贿赂照相师了?”   秦北北说:“因为星星天生丽质,不像你。”   “我怎么了,小爷我帅炸了好不。”方云旗反驳:“你自个前几天还夸我帅。”   秦北北:“有吗有吗?”   方云旗:“你说长头发的我帅。”   秦北北:“你是长头发吗?你知道什么叫长头发吗?”   方云旗:“……”   就是委屈。   但林白榆没有看见,因为她已经请了假,去京市参加画画比赛的决赛。   而隋钦,离开了南槐街54号。   两个小时的飞机航程,落地已经是中午。   林白榆打开手机,未读消息几条,都比不过一条朋友圈令人心动。   Q:【小菩萨,收礼物了。】   你不知道的仅你可见。   **   “早点回来。”   作者有话说:   送出自己吧 第47章   林白榆第一眼看见这条朋友圈的想法是, 他怎么这么发出来,被其他同学看见多难为情。   后来一想,加上隋钦的同学可能没几个。   收礼物。   是他给她准备的礼物吗?   隋钦每次的礼物都是一个惊喜。   林白榆眼睫忽闪,直接在下面评论:【知道啦。】   她过于愉悦的心情, 就连张扬也发现了, 好奇问:“怎么这么高兴?”   林白榆莞尔:“有人给我准备了新年礼物, 我现在只想比完赛赶快回家。”   张扬并没有想多:“哦这样。”   李文却发觉她多次看向手机,以及看到手机后的表情——通常, 这种出现在恋爱的女孩子身上。   决赛现场又多了一些不认识的面孔,林白榆经由上次的采访之后,倒是露了个脸。   当然, 他们看她的原因还有一个,长得太特殊漂亮了。   林白榆路过几个人时, 听见他们刻意放大的声音。   “红痣故意点的吧,多大了还搞这个。”   “不就是想引人注意吗, 嘁。”   “可别说,咱们不就多看了几眼吗哈哈哈。”   林白榆停了下来, 看向他们, 学着隋钦漫不经心的样子, 说:“那就别看啊,丑人多作怪。”   “你!”   “我怎么, 你羡慕你也点一个。”   林白榆从来就不是软和的性子, 她当初能在办公室里指责家长,能指责广播站外围观的同学,也能斥责他们。   他们是什么身份, 根本就不会影响到她的心境。   只有自己在意的人, 他们的想法, 才是林白榆最关心的。   人与人之间是存在差距的,旁人夸她的痣好看,隋钦会说小菩萨,只有不好的人才会往坏处想。   这次的比赛,林白榆虽然急着结束,却上了百分之两百的心,她还要拿奖金呢。   分到她旁边位置的人,好巧,正是今天说她的一个人。林白榆随便听了一耳朵,叫苏佳佳。   她没理会对方的白眼,构思想法。   底稿几乎打完时,对方才堪堪开始,急急忙忙地。   林白榆一旦开始,会沉浸其中,动作非常快,每一个亲眼见过她画画的人都会惊叹于她的天赋。   就如同张琴语,总是无条件信任林白榆是第一。   苏佳佳做不到如此,画了一点点就会往旁边看,虽然看不清对方的内容,但大概能猜到哪个步骤。   每一次,林白榆都更进一步。   几次下来,苏佳佳的心已经开始不稳,她怎么这么快,自己才刚刚开始而已。   这是她往常的稳重画法。   明明走到这一步,她们的差距不会太大。   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可由于之前的行为,苏佳佳总是把自己和林白榆比到一起。   计划一天半多的时间,林白榆一天就完成了。   她坐在原地看了许久,修改添加细节,呼出一口气,伸手揉了揉眼睛,又甩甩手腕。   画完了,可以去找隋钦聊天了。   林白榆美滋滋地提前离开考场,关注她的一些选手都或加快速度,或烦躁。   -   林白榆:【你给我准备了什么新年礼物?】   一分钟后。   Q:【佛曰不可说。】   林白榆:【我是菩萨嘛,可以说。】   Q:【。】   隋钦被她的逻辑逗乐了。   但他是不可能告诉她的。   林白榆:【你有没有来过京市呀?】   隋钦自然没有。   林白榆手指往视频通话上放了半天,最后还是忍住,她只是拍了一段视频发过去。   在一家奶茶店的便签墙上,她写了隋钦的名字,拍下一张照片发给他。   【你现在来过了。】   隋钦望着照片里的两个字。   有无数个别人写过自己的名字,登记、报名,除却父母亲人的,只有林白榆,赋予了期许。   因为李文还没结束,所以林白榆第二天被张扬允许自己在京市旅游逛街。   第一个自然是大学,众所周知,京市有两所大学最为出名,她现在高三,肯定向往。   林白榆还没想好自己要学什么。   柳芳对她没有要求,只要对得起自己就可以,所以她有最大程度的自由。   隋钦那么喜欢天文物理,以后肯定也会学这方面吧?   林白榆胡乱猜着。   梦里的隋钦是当了教授的,具体的内容,林白榆却不清楚,因为他从不把工作带回家。   只是只言片语里的数据,她依稀听过,都很复杂,看起来和数字有关系。   林白榆坐在回酒店的公交车上,路过了医学院。   回丰南市的前一晚,李文单独叫住了林白榆。   林白榆疑惑:“是怎么了吗?”   李文说:“我只是有些话想和你说。”   他这样正式的语气,林白榆心里隐隐有感觉,很想阻止,不妨他已经开口。   “林白榆,一起上课的这些天,我很佩服你的能力与天赋,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我就越来越关注你……”   林白榆不是第一次被人表白,但还是第一次被大学生表白。   她才高中呢。即使十八岁已经可以大一,可大学和高中,在她眼里,就是隔着很大的差距。   最主要的是,她对李文毫无感觉。   林白榆毫不犹豫道:“抱歉。”   李文早猜到结果,还是有点失落,犹豫了几秒,问:“你是不是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林白榆心口一跳。   隋钦那张恣意俊俏的脸跳出来。   她迟疑道:“应该有。”   李文一听就是有了。   两个学生私底下的事,张扬是毫不知情的,只是感觉说话频率没有以前高了。   -   林白榆到家是中午。   本还有一下午的假,但她直接去上课,周沫非常羡慕:“我要是你,就直接在家睡觉了。”   “睡觉哪里有上课好。”林白榆说。   “林星星,我是班主任听了都得哭。”周沫道。   隋钦踩着上课铃进教室,看见前桌的身影,停了一步,而后自然地坐下来。   林白榆没机会多说话,因为上课了。   一下课,她就转身回头:“礼物!”   隋钦早有预料,所以没离开,闻言,两手空空地平放在桌上,掌心朝上,摊开给她看。   林白榆不信:“你朋友圈我截图了。”   “朋友圈?什么朋友圈?”   方云旗和秦北北两个在这方面好像耳朵尤其灵敏。   “阿钦发朋友圈了?”   林白榆还得解释:“梦里发的。”   方云旗:“哦。”   听多了她说梦见隋钦,梦到朋友圈着实小儿科。   林白榆报复似地伸手往隋钦的手心里戳了一下,不料,下一秒他就收了手。   她的手指没抽回,被攥住。   原本懒散地倚在椅子上的少年倾身靠过来,修长的脖颈微低,与她对视。   “看好了。”他说。   林白榆还没反应过来,隋钦已经松开她的手,修长两指掀开了脸上的纱布。   她目光定在那里——他的脸好了,没有留疤。   林白榆伸出手指,指腹触碰到他的脸侧皮肤,体温传递。视线往上,与他目光缠绕。   他的礼物是这个。   “真好。”林白榆忍不住说。   她担惊受怕那么久,害怕他留疤,害怕他会因为伤口影响到未来,现在终于不见。   隋钦看着她露出笑颜,眉心红痣鲜艳。   不过,过于沉浸的后果,就是林白榆被周沫与秦北北打趣和隋钦动手动脚,在教室里上手。   晚上放学,林白榆本来又要习惯性地和隋钦分别,却发现他一直跟着自己。   或者说,他们是走同一条路。   林白榆停下,认真道:“阿钦,不用送我回家。”   隋钦手插在校服外套的口袋里,闻言,禁不住唇角勾起:“要的。”   他故意逗她。   虽然听起来很暖心,但林白榆急道:“那等你回去都几点了,明天还要上课呢,我自己可以。”   隋钦充耳不闻。   林白榆说了半天,闷声闷气,郁闷。   隋钦见她气鼓鼓的样子,说不定真气了,才改口:“我回家,也是走这条路。”   林白榆:“啊?”   隋钦:“啊什么,回家。”   他长腿一迈,直接就超过了她。可见之前走在她后面,分明是故意的。   林白榆回过神来,跟上去:“你搬家了?你搬到我家来了?妈妈怎么没和我说,什么时候的事?”   隋钦放慢了速度,与她并排。   “搬了。不是你家。假期后的事。”   “没和你说,可能是阿姨不想影响你比赛。”   虽然简单,但每个问题都回答了。   事无巨细,事事有回应。   -   等进了小区,林白榆才知道,隋钦的新家就在自己对面,她家是小三房,而对面的户型是两房。   住一个人,也许地方太大。   可他还是选了这里。   因为这里,有想和他一起上学放学的人。   “这样以后早上可以去我家吃早饭了。”林白榆一转身,对上隋钦漆黑的眼睛。   林白榆没回自己家,而是进了对面,里面空荡荡的,单调极了:“要布置一些东西呢。”   现在不像一个家。   隋钦不在意这些:“不需要。”   林白榆说:“怎么不需要。”   她又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你这么快搬出来,黄泽他爸妈,有没有为难你?”   若是梦里的她,恐怕大伯要气死。   隋钦挑了下眉,平静的语调:“他们,可能没发现。”   家里不见了一个人,居然都没发现,他说得如此轻松,林白榆心口胀胀的。   她扬起笑脸:“没发现算了,正好打扰不到你,最好这辈子也别发现了。”   林白榆又问:“房租给过了吗?”   隋钦恩了声。   林白榆说:“我都没给呢。”   “我有工资。”隋钦看她,表情认真:“你自己存着。”   他不花自己的钱,林白榆既失落又开心。   隋钦搬来城西花园的第三个夜晚,失眠了。   直线距离不过几米外的地方,就是林白榆的房间。   林白榆定了第二天早上的闹钟,冬日的天黑得快,还没亮她就起床,等到时间才敲对门。   一分钟后,隋钦开了门。   可能刚醒,他的头发还有点凌乱,林白榆也没仔细看这个乱是睡觉睡不出来的。   “早,阿钦。”   “早,林星星。”   充满元气的女声与微哑的嗓音。   -   一班的同学只知道,隋钦忽然开始早到学校了。   而且是和林白榆一起来的。   没多久,全校的人都知道了,林白榆成功地改变了隋钦长久以来保持的习惯。   而南槐街54号。   隋钦悄无声息地离开,没有带走任何黄泽家的东西。   一直到深冬到来,黄红英终于发现家里好像很久不见那个反骨的少年了。   饭桌上,她骂着:“那小崽子不知道死哪儿去了,不知道是不是死在外面了。”   黄泽随口:“估计住店里吧。”   黄红英看过去,“什么店?”   黄泽以为她知道:“你不知道他在打工吗?”   打工?黄红英急了:“我怎么没见到一毛钱?”   作者有话说:   修了上章的错字(玻璃床那里,配上后面的句子,好像在涩涩……)   这两月天热,宝贝们吹空调记得盖被子,不要像我感冒发烧,我现在头孢、止咳胶囊、感冒灵都得喝x 第48章   黄泽一听他妈的话, 顿时也认真了起来:“妈,你真不知道吗,不然他哪儿来钱吃饭的。”   黄红英饭也吃得没滋没味了:“不行,他在我家住这么多年, 在外面打工, 居然不给钱, 反了天了!”   “他在哪儿打工?”她问。   黄泽报了地址,黄红英饭也不吃了, 直接推开隋钦的房间,里面东西几乎没动,只少了私人东西。   桌面甚至都落灰了, 可见多久没人进来过。   黄泽怂恿:“妈,你去要呗, 我支持你!”   黄红英:“你不说我也得去!”   蚊子腿也是肉。   晚饭过后,黄红英直奔明艺北门外的小吃街而去。   虽然是深冬, 但在外面逛的学生还是很多,灯火通明中, 那家店开着。   冬季店里生意一般, 老板没请人, 自个坐在那。   黄红英本想过来撒泼要走工资,一看店老板长得怪吓人, 五大三粗的, 熄了火。   话到嘴边也改了语气:“隋钦是在这上班吗?”   老板一瞅,“咋了?”   黄红英直接道:“我来领他的工资。”   店老板上下打量,黄红英说:“我是他大伯母, 他父母不在了, 我家养着, 这不最近冬天,快过年了……”   对于隋钦的家庭状况,虽然隋钦不曾仔细说过,但店老板早摸清大概,不然也不会高中生出来打工。   暑假时间里,烧烤店最热闹,所以提成和工资都很高,隋钦几乎凌晨才离开。   店老板随口:“你是他大伯母关我屁事,他又不在这工作,你找错人了。”   黄红英:“不可能!”   店老板乐了:“我是老板还你是老板?说没有就没有,别搁这杵着,挡着老子做生意!”   黄红英向来欺软怕硬,不敢再撒泼,但她要拿走隋钦的工资的想法一点也没歇。   在她的想法里,他住在自家,那钱就是自家的,就该像他的父母一样,死了,东西就是自己的了。   -   “没有住一起,小声点。”   林白榆捂住秦北北的嘴巴,“是对门。”   秦北北狐狸眼一扬:“对门和住一起有什么区别吗?不就是一道门,住一起两个房间也是一道门。”   林白榆:“你这是歪理。”   秦北北:“实话。”   林白榆反驳:“隔了好几道门。”   秦北北发出“哦~”的调子,把林白榆都弄得不好意思了,又看见了她微微苍白的脸。   这个月以来,秦北北请假的天数变长,每一次回来上课,都比上一次更虚弱。   她这只灵动的小狐狸也会有脆弱的时候。   明天开始期末考试,考完过后就开始放寒假。所以今晚的晚自习比较放松,有人在看小说,有人在玩手机。   也有人在看别人。   “北北,月底就过年了。”林白榆声调柔柔,“明年,咱们就要毕业了。”   秦北北唔了声,语气轻松:“毕业多好,我想去大学呢,听说大学里可自在了。”   “我当初应该去当艺术生,这样可以去当明星。不过,当了艺术生就碰不到你了。”   林白榆第一次知道她想当明星。   在2014年,娱乐圈还算是让人向往的存在,电视剧电影百花齐放,追星正火热。   秦北北捏她的脸,灿烂道:“我秦北北这么好看,不让更多人看看,多亏呀。”   林白榆煞有其事地点头   秦北北问:“你呢,你想学什么?”   这个话题显然引起了左右同学的关注,周沫与同桌也加入了话题,小声地谈论着。   “我想学外语。”   “我妈让我以后去当老师,我一点也不想。”   林白榆第一次道:“大概,学医吧。”   往大点说,以后救死扶伤。   往小点说,她为了救隋钦。   她的每一次受伤,每一次生病,都会转移到隋钦身上,她得为自己负责,为隋钦负责。   教室里的悄悄话永远不会隐匿。   林白榆不知道,隋钦坐在她后桌,听得一清二楚。   “班主任来了!”   一声话让所有人正襟危坐,陶书翠敲了敲后门,“隋钦,你出来一下。”   -   一直到十分钟后下课,隋钦也没有回来。   林白榆打了瓶水,晃到了办公室那边,办公室里开着空调,门关着,但窗户是玻璃的。   她看见了一个微胖的中年女人坐在里面,即使看见的是侧脸,也能看出面相刻薄。   隋钦站在办公室里,神色淡然,像是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场面,也像是不放在心上。   林白榆忽然认出来那个人是谁。   黄泽的妈妈。   所以是隋钦的大伯母过来找他?发现他搬出来了?这幅模样,是要带他回去?   林白榆猜测众多,偏偏站在外面听不见。   她好不容易才劝隋钦离开那个虎狼窝,才不会允许这个所谓的大伯母又将他拽回去。   就在她出神的这一片刻,坐着的女人忽然起身,就要一巴掌扇过去,大概是想起还有旁人,立刻收回了手。   林白榆气得不行。   她敲门进去,“班主任。”   陶书翠啊一声:“白榆啊,你有什么事吗?”   林白榆嗯了一声,但没开口说。   陶书翠正要问,黄红英早就忍不住了,从进办公室到现在,隋钦这小崽子嘴里就只回过几个字。   要钱?   没有。   回家?   不回。   “隋钦,你父母去世那么多年,我养你到现在,你现在大了,不听话了,偷偷跑出去,你让我这个做大伯母的怎么办,担惊受怕,你就不能体谅体谅我吗?”   隋钦嘲讽地勾起嘴角。   林白榆都震惊了,太会演戏了吧。   家长天然容易让老师偏向,陶书翠虽然是班主任,但只知道隋钦父母不在,因为他从来不提其他。   “体谅什么?”隋钦平静问:“体谅你从不养我?”   “你这孩子,都学会说谎了!我要是不养你,你还能活到现在,你早饿死了。”   “你那些钱,不会拿去做什么不该做的了吧?”   林白榆忍不住:“他没说谎,你敢发誓你说的是真的吗?”   黄红英第一次见林白榆,“你是谁?关你什么事?”   林白榆要把隋钦拉走,结果隋钦反而上了一步,把她挡在了后面,“当然关我的事,我亲耳听见,你不给隋钦吃饭。”   “而且,晚上隋钦回家,你家门还都锁着,你有好好对待过隋钦吗?”   “隋钦能活到现在,是因为他自己一边上学一边挣钱。”   林白榆撸起隋钦的袖子,“你儿子手腕有这么细吗?血管都看得清吗?这是你好好养的吗?”   这还是最近隋钦长了一点肉。   林白榆投喂了近两个多月的时间,才让隋钦看起来不那么瘦,但比起其他人,还是单薄。   要花时间。   少女白皙的手抓着少年的手腕,青色的血管与之对比,格外显眼,又刺痛陶书翠的心。   整个办公室还在的老师全都看了过来。   黄红英顿时就察觉到他们看自己的目光充满了谴责,嘴硬道:“瞎说啥!他自己一天到晚在外面鬼混,成天不着家的,不然能有这成绩?”   隋钦眼皮撩起:“我的成绩,您不是最清楚么。”   轻飘飘的一句话,加之那双幽沉的眼睛,让黄红英心虚起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来。   隋钦垂下眼,对上林白榆的目光。   林白榆张张嘴,无声道:你放心,不会让她带走你的。   她从来就带不走自己。   隋钦清楚,但他不说。   陶书翠沉起脸,“隋钦进我班里这些年,我一直看着的,以前成绩在学校里数一数二……”   黄红英越听越害怕,转移话题:“我养他不要钱吗?”   隋钦呵了声。   “我成年了。”他忽然道:“大伯母。”   不论是他的未来,还是他的过去,都会回到他的手里。   -   黄红英离开后,陶书翠没让隋钦走。   “你不回去,你现在住哪儿?”她担忧道:“你还是个学生呢,怎么在外面偷偷打工,多影响学习,老师可以借你钱的,还可以帮你申请贫困生……”   隋钦语调冷静:“我不算贫困。”   林白榆心脏抽抽地难受。   有的班上贫困生补助落在了大手大脚的人里,有真正困境的人却自己挣扎求生。   “你现在搬出来,大冬天的,冻着了怎么办,你住校吧,宿舍费可以免费的。”   隋钦拒绝说:“我有住的地方。”   林白榆却觉得宿舍不错,免费就不用花隋钦那些辛苦赚来的钱了,她小声说:“住校挺好。”   隋钦侧过脸,也唇语:不好。   林白榆:哪里不好?   隋钦:寒假。   林白榆哑火,两天后就是寒假,学校也没有人,隋钦不可能一个人留在宿舍里待一个多月。   两个学生在自己眼皮底下搞眉眼官司,阅历无数的陶书翠早已看出,想说还是忍住。   点破了,说不定得影响两个人。   看他们的成绩,一个比一个稳定,似乎也没影响。   -   最终,隋钦住宿的事还是没有定论。   不过,林白榆想着,明年开学可以让隋钦住校,直接住到高考结束,毕业上大学。   她心里又不可避免想到另一件事。   晚上回家洗漱后,林白榆在被窝里给隋钦打电话,明明只隔了几道门:“阿钦,我那个梦里,堂妹顶替我上大学,你说,黄泽会不会也做这个?”   隋钦沉思片刻:“不会。”   第一件事是不是真正发生了,在林白榆的叙述里,有没有成功都不确定,因为她看不见,全听一面之言。   近几年,成名可能性不大。   再者,就算成功了,也可能因为堂姊妹化妆打扮可以相似,但他和黄泽可不是。   林白榆:“我上次问了张琴语,听说他在学校成绩还挺好,比你好……”   剩下的内容,隋钦都没怎么听。   只听见了那句“比你好”。   他抿紧唇,轻描淡写道:“放心,他会原形毕露的。”   林白榆“咦”了声,可再怎么问,隋钦都不告诉她,她只好转了话题:“你今天,和黄泽他妈妈说你成年了,是说以后都不用她管了吧。”   隋钦沉在黑暗的房间里,声线清冽:“是,也不是。”   “成年了可以做很多事。”   林白榆仰躺在床上,听着隋钦的声音,拿远了手机抬在半空,小心揉着耳朵。   孰料一不留神,手机掉了下来,砸到了脸上。   林白榆下意识叫了声。   隋钦的声音顺着电流传过来:“怎么了?”   “手机掉脸上了。”   “疼么?”   “不疼。”   林白榆又改口,装模作样:“不是,有一点点点的疼。”   听筒里安静了好一会。   隋钦说:“明天帮你揉。”   她疼,他就会疼。   他知道她没有,还陪着她演戏。   作者有话说:   帮揉需要几步,第一步:下床,第二步:敲门,第三步:动手 第49章   次日清晨, 隋钦在林白榆家吃早餐。   今天是期末考试,不用去学校早读,所以他们起得不早,柳芳早已去上班。   林白榆已经忘了昨晚令她夜不能寐的事, 看到桌上隋钦给她剥好的水煮蛋, 就皱起秀眉。   她放到隋钦碗里, “阿钦,你吃了吧。”   天天吃水煮蛋, 她都厌烦了,偏偏妈妈觉得有营养,觉得她高三要补身体。   隋钦低头:“不吃。”   林白榆双手合十:“拜托拜托, 我真不想吃。”   她吃一颗蛋能用半天,还要就着粥, 到隋钦嘴里,两口就没了, 惊得她都打了个嗝。   隋钦抬头。   林白榆赶紧舀了口粥。   冬天天冷,他们开始坐公交车上学。   今天公交站牌下没人, 只有他们两个, 因为在下小雪, 椅子上有积雪,林白榆和隋钦都站在站牌边。   林白榆正算着公交车大概到的时间, 不妨身旁隋钦清声:“昨晚砸到哪了?”   林白榆扭头, “啊……鼻子?”   话音落,一根手指轻轻捏到了她的鼻梁上,带着被自身体温捂热的余温。   “这里?”隋钦垂首。   “恩……”林白榆懵懵懂懂。   一滴落下来的雪花被他的手指捻碎融化, 水意留在了她的鼻梁, 与隋钦的指腹上。   少女站在自己面前, 乖巧听话。   冰凉冬日里,隋钦的心脏如火山,将要喷发。   他猛地收回手,“车来了。”   林白榆回神,脸颊微红,哦了一声。   -   到考场,里面早已开了空调。   林白榆脱了外套,翻开复习的书本,眼睛盯着古诗词,心却飞到了十几分钟前。   隋钦是不是在履行昨晚说的话?   可是这也不算揉啊,就是捏捏。   自己当时应该要求他做的,林白榆被自己的想法惊到,羞恼地趴在书上。   对了,昨天黄红英来找茬,应该不会影响隋钦考试发挥吧,他如果成绩不是藏拙,而是真差,那就得补习了。   现在住在对门,做什么都方便。   许是想给大家过个好年,试卷难度比之上一次月考有所下降,林白榆手到擒来。   最后一门考完,所有人回本班。   哀嚎的哀嚎,兴奋的兴奋。   林白榆偷偷问隋钦:“你考得怎么样?”   隋钦淡定回她:“和上次一样。”   林白榆知道了。   每门老师过来布置了寒假作业,发了十几二十张试卷,陶书翠才宣布放寒假了。   校门口,秦北北拉着林白榆:“要记得给我发消息。”   林白榆点头:“知道。”   隋钦站在她后面,听到这里以为这对姐妹难舍难分的对话终于要结束,原本百无聊赖的眸子终于恢复清明。   秦北北又改主意:“还是打视频吧,每天一视频,怎么样,这样我天天见到你。”   林白榆统统答应:“好。”   “每天一次有点太少——”   秦北北还要说什么,林白榆已经被隋钦勾着羽绒服帽子往后扯了一步,眼眸黑沉。   “公交车要下班了。”   “林白榆。”   在其他人面前,他还是叫她的全名。   林白榆可不想大冷天走回家:“北北,下学期见。”   秦北北对气定神闲的隋钦怒目相视,一看就是故意的,现在还住对门,真有心机。   “隋钦你急什么,我还没说完。”   隋钦慢条斯理说:“有什么话,下学期再说。”   秦北北:?   -   高三的寒假时间并不长,日历一翻开,年前只剩一星期。   林白榆已经和妈妈说好了,今年过年,隋钦也一起,柳芳备年货也比往年多不少东西。   过年前,林白榆还有一件事要做。   那就是去京市领奖。   比赛结果已出,林白榆得了第一,李文是优秀奖,张扬都乐疯了,在画室里天天嘴角咧开。   他满心期待地说:“老师陪你们去领奖。”   哪知林白榆说:“老师,我已经在京市啦。”   张扬:“?”   早在两天前,林白榆就收到了举办方的邀请。   工作人员打电话询问:“您是和家人一起是吗?”   林白榆早把隋钦当家人:“对。”   她本想直接让他们打钱,心念一动,改了主意。   林白榆想和隋钦一起去领奖。   柳芳问了好几遍:“真不用我陪?”   林白榆笑着摇头:“妈妈,我都十八岁了!半年后我上大学,难道你也陪我呀?”   柳芳说:“还不是担心你。”   “有他啊。”林白榆指指隋钦。   柳芳立刻转变叮嘱方向,在她眼里,隋钦可比林白榆听话多了,礼貌又懂事。   林白榆心想,她可没见过隋钦另一面呢。   他们坐飞机去京市的路上,黄红英还在等着隋钦搬回去住,反正就给他一个房间,就能要来工资,多划算。   她等啊,等了两天,没回。   就连放假最迟的七中都放假了,八中不可能没放,隋钦他没住学校宿舍还能住哪儿?寒假还能住?   黄红英感觉自己的一大笔钱都跑了,心疼得不行。   “隋有志!你把你侄子搞回来!”   隋有志说:“他工资能有多少,估计早没了,回来还不是吃老子,花的比进的多。”   黄红英迟疑:“真的?”   隋有志说:“不回来正好,省得他找老子要学费。”   一提到这个,黄红英就哼了一声,什么学费,他们都一年没给隋钦交学费了。   当初要是隋钦上节目开口多好,说不定靠那张脸还能成为明星,上电视挣钱。   家里横,上台了跟哑巴似的。   -   颁奖现场来了不少人。   像林白榆这样,拉着隋钦过来的只有她。   主办方特地派人过来安排座位:“您和您的家人坐第二排——这位是您哥哥吗?”   他看向隋钦,迟疑地问。   出门前,柳芳硬拉着林白榆和隋钦去商场购物,买了一套系列的羽绒服给他们。   林白榆穿的雪白色,隋钦穿的黑色,设计简约大方,没有花里胡哨的图案。   工作人员笑着看眼前这对明星似的男女:“林小姐,您家基因真好,父母一定也很好看。”   隋钦本来在望周围,闻言转过脸。   工作人员恭维完,发现林白榆身后的少年面色冷淡地盯着自己看,心下打鼓。   他居然被一个小孩子看得害怕了。   林白榆指指自己,又看向隋钦,“哥哥?”   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说。   隋钦冷淡:“不是。”   哪只眼看像,没有眼力劲。   工作人员尴尬道歉,再也不提这件事,全程只说颁奖。   颁奖典礼流程众多,林白榆压根不在意,等到上台领奖,发言也特别简单地答谢老师之类的。   她捏着红包,眉眼弯弯,朝台下的隋钦笑。   隋钦望着台上林白榆,灯光闪耀下,光芒四射。   她就应该这样。   张扬与李文也在台下,稍一偏头,就知道林白榆看的是谁。   “林同学和他一起来的?”李文忍不住问:“老师,她家里人也放心她?”   张扬没听出来他的意思:“都来了,肯定放心吧。”   李文在心里叹气。   如果自己迟上一年,还在高中,会不会有机会。   “好多,你看到没。”林白榆下来晃了晃。   “收好了。”隋钦提醒,“小心掉了,你只能哭。”   林白榆说:“才不会。”   她拍完照,一一发给妈妈和秦北北他们,然后塞到隋钦的口袋里,“你帮我保管着。”   隋钦滞了一瞬,他目测都能猜到奖金有多少,她就这么毫不设防地丢给了他。   颁奖结束,工作人员领他们去房间。   打开房门,三个人都沉默了,因为是双床房,此前主办方以为是家里人,这么安排的。   林白榆扣手,隋钦问:“有别的房间吗?”   工作人员说:“呃,最近下雪,房间紧张,有是有,但是这样就不能报销了。”   隋钦皱眉:“我自己出钱。”   工作人员问:“如果您需要的话,我这就去办。”   林白榆打断他:“不用了,就这样。”   说完她拉着隋钦进了房间,把还没说其他事项的工作人员关在了门外。   进了房间,林白榆松开手。   隋钦居高临下:“你刚刚说什么?”   林白榆后知后觉,心里想的一回事,嘴上说的另一回事:“另外还费钱。”   隋钦抿唇:“我还有。”   林白榆:“你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要省着知不知道?”   隋钦:“……”   他叹了口气:“所以,我们一间房?”   林白榆磕巴道:“两、两张床,没什么。”   隋钦闭了闭眼。   不能和太过单纯的人计较。   他也不可能和她说男人会有多卑劣,多危险。   林白榆一时冲动,现在开始紧张,催促道:“反正后悔迟了,你去检查房间。”   她居然要和隋钦住一间房了。   虽然是两张床。   虽然不会发生什么。   -   晚上两人没在酒店吃,去外面吃的烤鸭。   林白榆吃得肚皮溜圆,还好羽绒服宽松都遮住了,她和隋钦一块走回酒店。   因为要和秦北北聊天,她催促隋钦去洗漱。   秦北北打来视频,林白榆一呆,因为她没戴假发,也没戴帽子,光头酷酷的。   “星星,快给我看看奖状。”   林白榆拿到镜头前,“看到吧。”   秦北北夸人的话不要钱似的,又听到有水声:“星星,你房间里还有人吗?”   林白榆义正词严:“没有。”   秦北北:“是吗?阿姨要是在,你让我和阿姨打个招呼呗,我这么漂亮,阿姨肯定很喜欢我。”   林白榆:“……”   没有阿姨,只有隋钦。   要是被秦北北知道是隋钦,估计没完没了,下学期见面她都能记得这件事。   把秦北北糊弄过去,林白榆挂了视频,看到隋钦从洗手间里要出来,立刻拿起奖状,装模作样。   酒店房间都铺了地毯,走路无声。   隋钦走近林白榆的背后,目光落在她捏着的奖状上,修长漂亮的手指越过她的肩膀,给它换了方向。   “反了。”   **   “或许,我比你更慌张。”   作者有话说:   宝贝们抱歉喔,二更挪到明天,后天也双更补偿,主要今晚看新闻实在停不下来,感觉要见证历史 第50章   拿反了就算了, 还被隋钦纠正了。   林白榆尴尬极了,放下奖状再也不看,“你好了呀?”   隋钦嗯了声:“刚刚和秦北北说话?”   房间里很暖和,林白榆转过身, 看到他下颌的水珠很快干掉, “我没说你在这, 你不要和她说漏嘴了。”   隋钦:?   “我和她不说话。”   他与秦北北又不熟。   林白榆:“就是提醒你。”   隋钦兴致缺缺:“昂。”   他用手抓了把黑发,露出了额头。   林白榆今天浅浅化了一点点妆, 白日里不明显,在房间暖黄光下,格外温柔。   隋钦看了两眼, 忽然问:“为什么不说我在这?”   林白榆啊一声,她还以为这话题早过去了:“要是被她知道我们住一个房间, 肯定要误会八卦……”   隋钦漫不经心说:“是你白天强制的。”   林白榆:“……”   “省钱,知道吗?”   隋钦哦了一声, 散漫的语调:“所以,不可告人?”   林白榆:“反正就是不准说”   隋钦哼笑道:“知道了。”   林白榆说不过他, 去卸了妆, 又敷上面膜。   其实, 和隋钦距离近的时候不止这一次,但同一间房确实和平日里相处不一样。   林白榆磨磨蹭蹭, 看到隋钦站在窗边。   酒店是落地窗, 他站在中央,孤傲的背脊,整座城市的夜景都在他的身前, 灯光明亮如星子, 像一幅电影海报, 身处银河。   “阿钦。”   隋钦转过身。   他看向林白榆,那种遥远的距离感逐渐褪去。修长好看的手指拉过窗帘,回到床边。   熄了大灯后,留了盏夜灯。   林白榆靠在床上玩手机,偷偷往旁边看,看到隋钦也在玩手机,她第一次见到在床上的隋钦是什么样子的。   平时去对门,他总是已经起床。   林白榆过了会儿再看过去,对上他的眼,她下意识问:“那个……我们明天去玩什么?”   隋钦垂下眼,“不知道,第一次来。”   林白榆说:“我也就是第二次,之前都没怎么逛过,也不知道。以后毕业了可以经常来,说不定会考到这里。”   她想学医,有一个志愿势必在这里。   林白榆想了想:“你有没有想去的?长城?故宫?”   隋钦有点好笑:“你想雪天去长城?”   林白榆看着他优越的侧脸与轮廓,心想认识一学期,他比之前更加成熟凌厉了。   已经能看出男人的影子了。   林白榆回过神,“那去故宫吧,听说冬天很好看,要多拍几张照片,你会拍照吧?”   隋钦玩味笑:“好。”   林白榆又瞄他的下巴,到时候拍照多拍他几张,这张好看的脸不拍浪费老天爷赏的饭了。   她想留下少年时期的隋钦,与往后每一个成长的时期。   林白榆和秦北北聊了一会,躺了下来,她只要一翻身,就能看到隋钦倚在床头,微弱的灯光勾出一张冷淡又温柔的脸。   他不知道在做什么,手指跳跃很快。   林白榆看了半天,眼皮子终于垂下来,闭上了眼。   同时,隋钦停了手。   他侧过眼,目光幽幽地落在林白榆恬静的面容上,喉咙发痒——也许是想抽烟。   隋钦往床头一靠,仰头抵在墙上。   她竟然这么轻易就睡着了。   -   次日清晨,林白榆还未醒。   而丰南市,秦北北已经来到了医院,再度开始住院化疗。   这里多的是和她一样光着头的小孩,有男有女,有已经绝望的,有乐观向上的。   秦北北看得多了,就习惯了自己成为其中一员。   医生照例给她检查过后,秦北北听着父亲和他说话,闻着味道不太舒服,“我可以出去走走吗?”   “可以,早点回来,不要太久。”   秦北北立马远离了这里,走得越远越好,在医院的长廊上胡乱地逛着,直到被拍了下脑袋。   她一扭头,看到方云旗。   “秦北北?真是你啊。”方云旗惊讶极了,看看周围,“你、你在这里治病吗?”   面前的女孩穿着病服,衣服宽大,几乎能塞下两个她,衬得人小小的,也弱弱的。   方云旗低头看她,秦北北往常精致的面容,这会透着病弱,仿佛易碎的娃娃,唇间也白着。   秦北北还没开口,不远处的病房里爆发出一阵强烈的哭声。   她心一紧,有人死了。   不知道是她见过的,还是没见过的,是说过话的,还是没说过话的,是男生还是女生……   秦北北回过神来,仰头,“你怎么在这?”   方云旗嗫喏:“我给人送饭,走错地方了……”   秦北北:“那你走得挺远啊,路痴。”   方云旗本想回嘴,忍住:“你生什么病了?”   秦北北歪了下头,吓他:“一种会死的病,怕不怕?”   方云旗张了张嘴:“别胡说。”   秦北北:“真的。”   她推了推他的胳膊,“不准告诉别人,不然我死了,变成鬼也要去找你算账。”   方云旗大高个还是有用的,因为她推不动他,纹丝不动:“大过年的,这话也忒不吉利了。”   他没忍住,给她额头敲了一下。   秦北北“嗷”了一声,捂住额头,瞪他。   “方云旗你找死吧?”   那双眼睛里一下子神气起来。   这才是秦北北那只小狐狸嘛,方云旗深知危险性,一下子蹿出去老远,冲她做了个鬼脸,不见了。   秦北北站在原地,怅然。   过了几秒,又见方云旗探头,招了招手。   “……”   秦北北晃了下自己的小拳头。   等方云旗再没有出现后,她又变回原来的暮气沉沉,慢吞吞地往自己的病房那边回。   身后,方云旗又回了原地。   他一路远远跟着,看见秦北北进了里面,拉住旁边一个人,“姐,那间病房住的是什么病?”   拎着东西的家属瞥了眼,“白血病咯。”   “白血病?”   “应该没记错……”   方云旗对白血病的所有了解都来自于亲戚家常看的狗血电视剧,女主角总是得白血病去世。   秦北北也会死?   他无法想象,自己的同学有一天会用这样的方式从自己的世界里消失。   还没高考呢,还没上大学呢。   她都还要当女明星的。   方云旗心里惴惴不安,轻手轻脚过去。   他透过上面的小玻璃往里看,看见秦北北伸出胳膊,针管戳在纤细的胳膊上,暗红色充斥。   而秦北北别过脸看窗户那边。   她精致的侧脸被光照着,苍白得透明,要消失在人世间。   -   彼时,林白榆与隋钦到了故宫外。   路上的积雪被扫干净,她一下车就把东西丢给隋钦,拍个不停,手机相册里的照片数量急剧增加。   “阿钦。”   隋钦转回来,被林白榆拍了一张。   “你应该笑。”林白榆想了想:“有点表情,不要这样,看起来有点凶巴巴。”   “凶?”隋钦眯眼。   “看起来,看起来,不是真的。”林白榆找补。   正好有一个女生过来,林白榆忙叫住她:“漂亮姐姐可以帮我拍一、不是,两三张照片吗?”   女生笑眯眯:“好啊好啊。”   “多拍几张可以吗?”林白榆小声叮嘱完,拉过隋钦,不忘叮嘱:“记得笑。”   隋钦目光从她脸上挪开,看向镜头,终于浅浅笑了下,冰雪初融一般。   林白榆又谢过对方,翻看照片。   照片里,自己眉心上的那颗痣与故宫的红墙仿佛同一种颜色,鲜艳又沉重。   隋钦笑得不明显,却比冰雪温柔。   林白榆很满意,没给隋钦看,以防他删除。   “以后要是再过来,还要把其他的景点也玩了,等高考后说不定就可以了。”   她总爱说以后。   每一个以后,都规划了他的存在。   “嗯。”   隋钦安静地陪在她身边,偶尔在她滑倒的时候拽一下。   越深入里面,游客越少,最后好像偌大的故宫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静谧宁和。   隋钦深爱这样。   林白榆指了指上面,“我上去,你给我拍一张合照。”   隋钦颔首:“行。”   等人出现在镜头里,小小的一个少女站在冰天雪地里,他盯了许久,在催促声里按下。   也像按下了心里的快门。   “好了没好了没?”   “好了。”   林白榆边往回小跑,边扬声问:“阿钦,你要不要也来一张,好不容易来了,得留纪——”   话音刚落,踩冰里滑倒了。   从隋钦的角度看,一个白色的云团摔在地上。   隋钦离得远,来不及,紧紧地拧着眉,三两步跨过去,蹲下来:“没事吧?”   林白榆坐在地上,眨了眨眼,声音里有点委屈巴巴道:“好像衣服穿太多了,起不来了。”   “……”   隋钦忍住笑,以免她羞恼。   他伸手拉着她起来,因为在冰面上,林白榆慢吞吞地挪起来,其实她屁股疼,不好意思说。   刚站起来,又一滑,这次把隋钦也撞倒了。   林白榆手忙脚乱,“隋钦!”   隋钦手撑在地上,感觉她的手在乱摸,可能是因为衣服太厚,人凑不近观察他如何。   林白榆问:“你脸有没有摔到?”   “……”   这么关心他的脸?   “不要乱动。”   “哦。”   少年轻易翻身,仰面躺着,脸上还有水。   林白榆低头凑近,“没嗑到吧?我看看。”   她伸手去摸,拇指尖停在了他的脸颊边,其他手指摸到了他坚硬的下颌线。   冰凉搁在自己的脸上,隋钦无法忽略。   天空昼白,没有太阳,林白榆挡住了他面前的光,他能看到她嘴巴开开合合,说个没完。   像他脸要是摔伤了,世界会末日一样。   隋钦望着那双靠近的璀璨双眸,里面倒映着自己的模样,他稍稍偏头,唇擦过她的手指。   他偷偷轻吻了白昼的星星。 第51章   林白榆感觉到轻微的柔软。   她目光下落, 看见自己的手碰到隋钦的嘴唇,心慌了一瞬,以为是自己碰到的。   林白榆飞速地收回手。   她低头看着隋钦。   他的丹凤眼里,有天地, 有她。   隋钦与她对视, 心脏跳动着, 在刚才的隐秘心思里,无法抑制地生出无数欲.望。   他暂时只能亲吻她的手指。   隋钦望向林白榆那片微张的粉色唇瓣, 忍不住想,下一次,就该是那里了。   他在她不知道的时候, 隐晦又肆意。   林白榆的手指仿佛还有他唇上的温度,心跳飞快, 曲着手指缩进羽绒服的袖子里。   他应该不是故意的,是凑巧。   林白榆偷偷想, 今天这个跌倒实在是太出乎意料了,隋钦应该也没有想到。   隋钦站起来, 朝她伸手, “起来了。”   林白榆纤细白皙的手指搭上他的掌心, 被他狠狠地攥住,借着他的力道站了起来。   她问:“你有没有摔疼?”   隋钦压着下巴, 沉着声:“你以为我是瓷娃娃?”   林白榆说:“咱们都是。”   隋钦拍了下她的头。   从故宫离开后, 两个人去吃了饭,然后在街头逛了会儿,看着人来人往和满大街的红薯味。   林白榆戴了副手套, 中间用线连着, 挂在脖子上, 还戴了顶秦北北之前送她的帽子。   “阿钦,你以后有没有想到这里来上学?京市的大学是全国最好的,我们一起啊。”   “林星星。”隋钦慢条斯理告诉她:“学校要看专业排名。”   他听到了她的未来志愿,知道她要去哪所学校。   就在这座城市的京大医学部。   林白榆哦了一声:“你懂得真多。”   隋钦沉默。   林白榆温柔道:“阿钦,你已经离开南槐街了,你可以做真实的自己了,可以考高分,可以打篮球,大家都很期待。”   隋钦垂着眼,也包括你,对不对。   他伸手,勾住了林白榆手套的线,“走了。”   回家了,林星星。   -   林白榆和隋钦的飞机落地时,方云旗又来到了医院。   他这次直奔病房而去,本想偷偷摸摸把东西让别人带进去,没想到才刚到,就被秦北北发现了。   秦北北坐在床上,眯着眼问他:“你做贼吗?”   方云旗推门进去,打量起她和周围的东西来,她比上午又苍白了一些,更像玻璃娃娃。   “我就是……给你送东西。”   “什么东西?”秦北北抬抬下巴,嘴巴毒得很:“我可不是什么都要的。”   方云旗从兜里掏出来一个包裹得紧紧的纸袋,纸袋里又用了塑料袋,一打开,香味飘出来。   “医院外面有人卖这个,可火了,最大的一个被我抢到了。”   他说的时候,表情十分自豪。   烤红薯刚出炉,烫得厉害,方云旗一直揣兜里,拿出来烫得两只手轮着换。   秦北北被逗乐了。   她这会儿戴了帽子,乖乖巧巧的,丝毫没有平日里的锐气,只有说话才能显出来。   方云旗又掏出来袋子里的塑料小勺。   本来是直接递给她的,想起她上午被抽血,说不定胳膊不舒服,又缩回来自己剥开一半。   “吃吧。”   浓郁的香味散在病房里,驱散了医院的味道。   秦北北接过来舀了一口,吹了几下才吃下去,这红薯长得不好看,味道却甜极了。   方云旗看她吃,“怎么样,甜不甜,那老头吹牛说全医院他家最甜,不知道真的假的。”   秦北北骗他,“不甜。”   方云旗:“真的假的?我去找他退钱。”   秦北北:“你尝尝。”   她趁方云旗不注意,撕下一块带皮的塞进他嘴里,方云旗先是被烫到一点,而后嚼了嚼。   “挺甜啊。”   他心里紧张,白血病不会影响病人味觉吧?   方云旗又改口:“确实不甜!”   面前的男生在学校里总是大大咧咧,在这里,却心细非常。   秦北北抿了下唇角,半晌弯唇:“逗你的,你还真信。”   方云旗松口气,观察她不似假话:“吓我一跳,我差点就想下楼和卖红薯那老头决斗了。”   他催促:“快趁医生没来,赶紧吃完。”   秦北北哪里吃得下那么大一个,“太大了,吃不掉。”   “那你剩下的给我。”方云旗一点也没觉得有什么,反正秦北北用的勺子,他直接用嘴,三两口就没了。   十几分钟后,秦北北把剩下一半红薯给他。   方云旗又拿袋子套上,又听见外面的脚步声,起身打算离开,刚到门边,身后有声音响起。   “方云旗。”   “你明天还来不来?”   方云旗转过身。   秦北北脸上和平时一样,骄傲地抬着下巴:“看我干嘛,我就是想吃那个,算了,我自己去买,你不要来了。”   方云旗回嘴:“我就来。”   其实他早买了明天上午回老家的车票,可刚刚回头看秦北北,他咽回了“不来了”三个字。   大不了,起早一点。   秦北北又一次看着他消失,舔了下唇。   其实她不是想吃烤红薯,只是一个人在这里,太孤独了,方云旗过来的时候,总是会热闹一点。   她又不好意思直说。   医生是例行过来检查,过了许久,放在床头的手机振动,秦北北空出一只手去解锁打开。   是方云旗发来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是一个烤红薯的小推车,一个老人在称重。   方云旗:【这老头明天还在这。】   秦北北:【一点也不礼貌,要叫爷爷,不然老爷爷也行。】   方云旗:【他是老爷,我是小爷,你也礼貌一点。】   秦北北无语,什么中二发言,又没忍住笑。   不生病多好呀,可以到处玩。   -   秦北北得白血病和在医院化疗住院的事,方云旗一个人都没告诉,包括他从不隐瞒的隋钦。   林白榆都不知道他还没回家。   把奖状还有奖金、照片,从京市买的特产拿回来,柳芳都嗔道:“就知道乱买东西。”   林白榆:“这个是隋钦买的。”   柳芳说:“他就买了一个,你买了几个?”   林白榆:“我就是买多了一点……”   她迅速转移话题,把这件事遮掩了过去,至于在故宫里摔跤的事,一个字也没提。   林白榆还给秦北北带了一个水晶球,和普通的水晶球不一样,这个里面站着的是一个穿着旗装的小格格,特别可爱。   和她想的一样,秦北北看到照片就喜欢上了。   林白榆莞尔:“开学带给你。”   秦北北这会在走廊尽头的窗边,谁也看不出这是在医院里,“好啊,不准忘了。”   第二天上午,方云旗没睡懒觉,不仅带了烤红薯,还买了包糖炒栗子,从医院离开又火急火燎往车站赶。   时间一晃而过,农历新年到了。   早在前两天,柳芳就去买了春联和福字,往常是她和林白榆两个人,一个站着椅子去贴的。   今年有了隋钦,他个子高,伸手就能碰到门头,这项任务落到他身上。   林白榆就站在对门处,瞄着位置指挥他,“上……中间一点,就这里。”   福字也贴在了隋钦的新家里。   柳芳一直将年夜饭安排在晚上,但别家不是,从天不亮就开始有人放烟花爆竹,噼里啪啦地响。   在梦里,林白榆这时候,是在冰冷的节目后台。   吃晚饭前,林白榆去厨房缠柳芳,“妈妈,等年夜饭吃完,我想去放烟花。”   柳芳说:“多危险,外面不都是别人在放,看别人的不就行了,还省得你动手。”   林白榆:“这能一样吗?”   柳芳:“反正不行,你没看每年都有放烟花被炸伤的新闻啊,现在楼下都是爆竹渣,说不定就有没炸的等着你。”   磨了半天,林白榆终于相信妈妈是铁石心肠,撒娇没用。   她退出厨房,“阿钦,隋钦?”   没人应。   林白榆又去对面敲门,也没人。   一直到十几分钟后,她正看电视,自家的门被敲响。   隋钦进来时,林白榆总觉得他身上冰凉凉的,似乎带着雪气,头发也湿了一点点。   “你去哪儿了?”   “买东西。”   林白榆没再问。   年夜饭是吃饭,但柳芳准备了水饺和蛋饺,里面还包了洗干净的硬币:“吃到了,说明今年走运发财。”   话音刚落,隋钦吐出来一枚,抬了下眉骨。   “你今年要发财!”林白榆呀了一声,自己也去吃,才知道,每个饺子都包了硬币……   -   春晚已经开始,整座城市都在“砰砰”地放着烟花,天空一直明亮如白昼,不曾黑暗。   吃过年夜饭,隋钦帮忙收拾,林白榆只好去阳台看烟花,冷不丁肩膀被拍了下。   隋钦言简意赅:“出来。”   林白榆莫名其妙,跟着他一路上了天台,小区有点老,天台门也锈了,一推开,吱吱呀呀地响。   啪嗒一声,一束光直照前方地面。   隋钦居然带了手电筒。   “来这儿干嘛?”吹风吗?   “放烟花。”   顺着隋钦的视线,林白榆看到地上放了好几种小烟花。   她不知道隋钦什么时候准备的,她只知道,在除夕这一晚,隋钦给她买了一堆烟花。   他听到了她和妈妈的对话。   隋钦察觉到她的目光,手电筒晃了晃,那束光打在她身侧,没有直对她,“看我干什么,看烟花。”   林白榆没动,问:“你是不是听到我和妈妈说话了?不然你怎么突然买这个?什么时候买的?难怪我找你,你都不在。”   隋钦嗯了声。   厨房又不隔音,他在客厅听得一清二楚。   虽然不是非常理解女生为什么都喜欢放烟花,但他不会去问,直接做了。   既然阿姨不买,那就他来。   楼下危险,那就在天台。   林白榆想要的,他都可以做到。   林白榆惊喜于隋钦的心思,她只是随口一说,他就去实现,不多一点疑问。   “你买这么多干嘛呀,放不完……”   隋钦站在她后面,用手电筒打光:“今晚放不完,还有明晚,以后的晚上。”   林白榆先拿了个长条的,这种很简单,拧下面,上面对准天空,就可以了。   只是,她没估量好自己的能力。   隋钦从旁边伸过来手,覆在她的手背上,带着她的手腕轻轻一转:“这样扭。”   烟花蹭地一下在夜空上爆开。   一次又一次的炸响中,盖过了林白榆剧烈的心跳声。   结束后,林白榆脸上泛红,这次选了最简单的仙女棒,隋钦有打火机,给她点燃。   星芒状的烟花在枝头绽放。   簇簇烟火中,林白榆看见对面隋钦的脸被勾勒出漫不经心又柔和,丹凤眼里璀璨夺目。   这样漂亮的一幕,永远映在林白榆心里。   她忽然开口:“阿钦,许个愿吧。”   仙女棒滋滋地往下烧,隋钦接着另一根点燃,两根仙女棒,相撞,溅出绚烂的烟火。   他随口反问:“谁会用仙女棒许愿?”   林白榆说:“那你就做第一个。”   隋钦和她对视,半晌开口:“许好了。”   林白榆啊一声:“你什么时候开始的,这就许好了?”   隋钦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在你不知道的时候。”   林白榆能看到烟花在他漆黑的眼睛里闪烁,一簇簇的火苗,明亮又摄人心魄。   仙女棒燃尽,视野里又陷入黑暗,她知道隋钦就在自己对面,“你许了什么愿望?”   隋钦问:“说出来还会灵?”   林白榆心想也是,可她好奇,小声:“那你偷偷透露一点点,不要直接说。”   远处天空被烟火覆盖,微光照亮天台。   林白榆看见隋钦模糊的五官,以及盯着自己的眼睛,听到他的嗓音:“和你有关。”   他没有听她的话只许一个。   因为他那么贪心。   **   “我所有的愿望都和你有关。”   作者有话说:   七夕快乐~ 第52章   那晚, 林白榆没能知道隋钦许了什么愿望。   天台很冷,烟花不断,她听他说:“你之前问我有没有去过天文馆,去过, 去过无数次。”   “很小的时候, 家里住得离天文馆不远, 那里是我另一个天地,父母感情一般, 所以不管我,他们去世得也很意外。”   林白榆第一次听他说起前尘往事,顺着问:“他们对你好吗?”   隋钦:“不好不坏?”   他眼里正常甚至冷漠的家庭, 在黄红英的眼里,是和谐美好的, 她羡慕又嫉妒。   林白榆想起梦里的隋钦。   她唯一知道的是,梦里隋钦父母的去世, 和他有关,现实里却是没关系的, 他不用背负这样的担子。   林白榆回过神来, 柔声道:“没关系了, 以后你把我妈妈当成你妈妈就好了。”   隋钦很容易把这句话理解成另外一个意思。   他点了点头:“嗯。”   烟花最后还是没有放完,隋钦和林白榆把垃圾和剩余的烟花一起带下楼, 烟花放隋钦的屋子里。   新年过后, 寒假时间过得飞快。   林白榆玩了几天,就得在家里写试卷,一个人单独写了一天后, 打算去隋钦家里。   结果隋钦不在家。   晚上见到隋钦, 她才知道, 他去打工了。   林白榆在他的屋子里等着,见到了裹着冷气回来的少年,隋钦看见她,也怔了下。   他问:“来多久了?”   林白榆看向他的手,“没多久。”   她把自己的暖水袋递过去,“捂捂。”   过了好久,林白榆才瓮声瓮气地问:“你怎么都不和我说的?”   隋钦感受着手下的热气,闷声:“知道了,你也要跟着。”   林白榆:“我不跟。”   隋钦:“最好。”   林白榆:“……”   “你寒假作业写完了吗?”林白榆转了话题。   “没。”隋钦垂下眼,把卧室空调暖风打开,她在这卧室里待了这么久,竟然不怕冷。   林白榆眼巴巴:“那你至少留一两天写试卷。”   隋钦本想回很简单,临到嘴边改了口:“不会写。”   林白榆:“我陪你写啊,你不懂的问我,你还有一学期,咱们是理科,可以提高好多分的。”   隋钦抬眸,“嗯。”   新年过后第七天,柳芳就已经去上班,而寒假最后三天,林白榆几乎住在隋钦租的房子里,除了睡觉吃饭在自己家。   她一直觉得班上同学的猜测是对的,隋钦可能是隐藏自己的真实实力,毕竟每次卡及格线都不是容易的事。   -   开学前一天,秦北北约林白榆出去玩。   彼时,林白榆正打算去隋钦家里写试卷。   秦北北在视频戴着洋气的公主切假发,看起来酷极了:“写什么试卷,快出来玩。”   林白榆看了眼旁边的隋钦,“隋钦还在呢。”   “他一个男生还得陪着啊,都和你一起过年了,我都没有。”秦北北又出主意:“要不然,让他在后面给你拎包?”   林白榆看向桌前的少年。   隋钦正翻着试卷,偏过头,轻描淡写地看了她一眼。   林白榆瞬间产生了一种“我居然要抛弃他”的错觉,摇晃脑袋:“我自己去就好了。”   挂断视频,她小声:“下午我就不写了。”   隋钦:“哦。”   林白榆:“晚上回来写。”   隋钦:“嗯。”   每次就回一个字,林白榆知道他不高兴。   下午,她见到瘦了一圈的秦北北,比之上学期见到的要清瘦更多,好像过年大家都在长肉,只有她在掉肉。   她都能摸到骨头,“视频里,你不是这样的。”   秦北北扯出笑:“减肥。”   林白榆说:“北北。”   秦北北诶了一声,怅然道:“生病了肯定会瘦嘛,病好了就胖回来了,到时候说不定真要减肥。”   她给林白榆带了些秦父的合作伙伴送的礼物,比如糖果零食,还有一个芭比娃娃。   “咱们一人一个。”秦北北说。   林白榆记忆里都是小时候才有这些了,“我给你的水晶球忘了带来,开学给你。”   秦北北:“好哦。”   开学第一天,学校就准备月考。   林白榆照旧是在第一考场,写完之后,她咬着笔帽,心想下次隋钦在哪个考场。   这学期是最后一个学期了。   秦北北没能来考试,以前还有人说她是故意的,羡慕不已,林白榆已经不想去解释,因为没用。   月考过后,秦北北才回校。   林白榆把小格格的水晶球礼物送给她。   秦北北晃了一下,看着里面的雪花飞舞,然后珍重收藏:“真好看。”   齐统正在最后一排强烈谴责:“旗子,你今年居然没等我!我还以为你要和我一起回校!”   方云旗扭头,下意识看向秦北北。   她今天不再是单调的病服,而是羽绒服,颜色鲜亮,衬得像个漂亮的娃娃,正用力摇晃着水晶球。   秦北北纤细的手腕露出来,手背上还有未愈合的针孔,狐狸眼盯着水晶球,笑得弯起来。   医院里的事,是他和秦北北之间的秘密。   方云旗转回来,故作嫌弃道:“每学期都要和你一起回校,你不烦我都烦了。”   齐统震惊:“靠,你变心了!”   方云旗抖抖胳膊:“恶心我呢。”   齐统左看右看,疑惑道:“不对劲,很不对劲,阿钦不对劲,还有迹可循。”   方云旗顺势问:“阿钦怎么了?”   齐统注意力被转移,小声:“他和林白榆之间的关系你没看到吗,今天还笑了两次呢。”   方云旗:“?”   -   两天后,月考成绩下来。   班上大多数同学寒假压根就没有看书,每学期开学考都是成绩最差的时候,根本不关心。   今年不同。   有课代表帮老师改完试卷,冲回教室,高深莫测地宣布:“咱们班的天要变了。”   其他同学一头雾水,没当回事。   一直到各科成绩下来,一开始,当大家得知隋钦的数学成绩是105分时,只觉得他可能用功了。   等其他科成绩下来,他们眼神都变了——因为每门科目都基本是总分的70%,除语文多了三分外。   哪有人成绩是这样提高的!   这是正常人吗?   以前所有成绩都是及格线,偶尔语文浮动几分,大家都习惯了,现在突然每门课提升了同比的分数。   这要不是故意的,谁信啊。   林白榆捏着隋钦的几张试卷,又好气又好笑:“阿钦,你干嘛控制这个分数?”   隋钦靠在椅子上,淡淡说:“稳步提升。”   他略侧头,“不好吗?”   “好,很好。”林白榆还能说什么,追问:“那你下次打算提高几分?”   隋钦挑了下眉:“我怎么知道。”   林白榆心想你不知道就怪了。   她心里又隐隐的开心,能做到如此,他是个真正的天才。   方云旗竖拇指:“钦哥牛逼,明明就是同一套试卷,你总是能让我们惊吓。”   齐统纠正:“说什么呢,是惊喜!”   几科老师一碰头,咦,分数一样,上课看隋钦的眼神都是不对劲的,哪有学生这么控分的。   因为分数并不离谱得高,又只是开学考,所以没有大范围传播,只在校内。   第二天,所有人都知道隋钦的成绩了。   林白榆去食堂还能听见有人讨论:“你们说,隋钦成绩踩得这么准,是不是有什么秘密?”   “有什么秘密?”   “最大可能也就作弊了吧,不然怎么做到?”   “也许真有可能啊,你见过分数这么精准,又每门课都一样的吗?”   “隋钦……不会这样吧?”   林白榆听到这立刻回头,都是排队打饭的人,已经不知道议论的人是谁了。   教学楼下光荣榜重新更换,林白榆依旧占据第一。这一次,隋钦出现在了第一页的一百个名字里。   一个头,一个尾。   林白榆拍了下来,发给隋钦。   【我们在同一页呢。】   她打字的时候,身旁其他班的同学说:“隋钦进步好多,快一百分了……听说成绩不对劲。”   林白榆抬头看过去,这次没有错过说话的人:“可以麻烦说一下什么叫成绩不对劲吗?”   对方乍一眼看见她的脸,呆了两秒。   他磕巴解释道:“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也是听别人说的……隋钦的成绩太不科学了……”   林白榆认真道:“没有什么不科学,又不是150分考了160分,总分以内的成绩有什么问题吗?”   “他能考出来,就是科学的。”   回教室的路上,周沫说:“你说,隋钦考了一年多的及格分,怎么这学期突然变了?”   学校的人都习惯了,所以才在第一时间里惊奇。   林白榆抿住唇。   可能……可能是因为寒假的时候,她和隋钦说的话吧,让他以后不用怕,做真实的自己。   -   陶书翠把隋钦叫进了办公室。   她郑重问:“隋钦,这是高三的最后一个学期了,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跟我说实话。”   隋钦问:“什么问题?”   陶书翠:“你的实力到底在哪儿?”   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纷纷竖起耳朵,比起那些学生,他们作为老师,更清楚控分这样的能力。   隋钦答:“成绩都在试卷上。”   陶书翠无奈:“就是因为你试卷上的成绩,我才问这个问题,你不要和我打马虎眼,我是你班主任,不会害你。”   “我记得你高一的时候,每次都是全校第一,后来高二,忽然卡在及格线,稳稳的,一开始失望,后来次数多了,就猜到这里面有问题了。”   陶书翠问:“你其实是有能力考满分的,是不是?”   其他老师扭过头,齐刷刷看着黑发少年。   隋钦:“……”   老师原来也这么有好奇心的。   陶书翠急道:“你能考多少,就往多少考,距离高考就剩几个月了,可别因为置气,给自己留遗憾。”   末了,她刻意提起:“你看林白榆多让人省心,次次成绩稳在六百五到六百八,妥妥的京大苗子。”   隋钦垂下眼。   她是要去京大医学部的。   陶书翠灵机一动:“下节晚自习,你别上了,在这做两张试卷给我看看。”   一张数学,一张理综。   “……”   没等到隋钦回来,林白榆下课晃去了办公室外。   透过玻璃窗,看见隋钦坐在办公桌前写东西,侧脸轮廓线条流畅俊朗,鼻梁高挺。   周围都是几十岁的老师,唯有他刚刚成年,少年气夹杂着蓬勃的青春,与众不同。   好像又看到了寒假写试卷的隋钦。   林白榆看了好几分钟,上课铃响才回到教室。   两节晚自习下来,陶书翠收了试卷给其他科老师。   她本以为隋钦可能还会固执地保持着开学考的成绩,没想到,答案截然相反。   陶书翠看到了满分。   几个老师都露出诡异又震惊的目光,他们想过隋钦这么会控分,一定不会太差,可没想过一分没扣。   也许是私底下的考试,隋钦锋芒毕露。   也许……陶书翠想到了自己刚才的激将法。   不管如何,最终结果都令她心满意足,惊喜万分,再也不提其他事:“好了好了,你回教室吧。”   她笑得合不拢嘴:“不会告诉别人的。”   隋钦快离开时,陶书翠又问:“你能考这么好,林白榆知道吗?”   办公室里响起其他老师的笑声。   “……”   看着少年离开,陶书翠摇头:“真是有脾气。”   数学老师开口:“现在开心了吧,我也吓到了,没想到大家猜得都保守了。”   英语老师也笑:“他在这里是满分,说不定下次一模,又变成另一个令人吃惊的成绩了。”   -   隋钦奇特的成绩在紧张的复习之中,很快再度沉寂。   一模时间是在三月初,高三的百日誓师大会也在三月份,而隋钦的生日也在三月。   林白榆已经开始在想送隋钦什么礼物。   没有人知道她的苦恼,因为大家都有小苦恼。   周沫在抱怨:“我妈要带我去上香,还要爬山,说保佑我今年高考超常发挥。”   她妈妈信佛。   秦北北听到爬山就害怕:“不是还有三个多月吗?”   周沫摊手:“趁早呗,还得在山上住一夜。”   丰南市最出名的便是丰山上的惠宁寺,已经算是旅游景点,林白榆有所耳闻,但是从来没有去过。   周沫已经无法取消这个行程,只能让自己看起来快乐一点:“要不要我给你们带大师开过光的东西?”   她掏出来脖子上的佛吊坠,“我这个就是惠宁寺买的。”   林白榆心念一动:“我要。”   秦北北本来不在意,听她动心,也开口:“我也要。”   周沫表示没问题:“你们都要什么,我记下来。”   林白榆早在刚才就想好,小声告诉她:“我也想要个吊坠,那种小观音像,有吗?”   “当然有。”周沫点头,“不过我妈说男戴观音女戴佛,你不换一下吗?”   林白榆摇头:“不换。”   秦北北摸着她的脸,“你看她,不就是小观音吗,小观音戴小观音吊坠,正正好。”   周沫看着林白榆的红痣:“还真是。”   秦北北被周沫科普过后,最后要了个开心佛的吊坠。   小观音吊坠没到,一模先到,这次是丰南市所有高中用同一套试卷进行联考。   出成绩那天,隋钦和开学考的成绩只差了一分。   不说七中那边,得知他分数的黄泽有多紧张,只在八中这里,所有人都露出我懂了的眼神。   大概隋钦的及格分从这学期开始,改成新分数,和以前一样,不多不少,比老师都稳。   林白榆对隋钦充满信心。   周一是三月三号,正是冬九九,林白榆家有吃饺子的习惯,正合隋钦的心意。   去学校后,周沫把吊坠盒塞给林白榆,秦北北人不在学校,所以要等她来。   林白榆偷偷看了下小观音像。   很小,小拇指高,透明白色,透着一点点的玉色,像翡翠,小观音慈眉善目,可可爱爱,它上方有个圆珠,被黑绳穿过。   林白榆藏起来,等隋钦生日那天再给。   -   隋钦生日那天,是周四,是惊蛰。   因为这次一模考八中成绩很好,明明是周三,校长也要举行升旗仪式,让人上台演讲。   林白榆作为全校第一,自然要去。   站在演讲台上的少女明媚乖巧,成绩优异,台下掌声不断,还有人吹口哨。   当然,作为“进步显著”的一员,隋钦也曾被邀请上台,他直接拒绝了,没那个兴趣。   林白榆这次一模成绩在丰南市高中出了名,许多人来八中校群和贴吧里打听。   八中护犊子厉害,嘴上吹,其他的一点联系方式也不给。   况且,八中人人都知道,林白榆一心扑在隋钦身上,送什么礼物情书都不管用。   可这并不妨碍大家喜欢她。   转来八中仅仅半年时间,她就成为了老师眼里的心头好,所有人眼里的白月光。   没有人会想到,她已经成为了隋钦不可言说的秘密。   晚自习结束后,林白榆和隋钦一起回家,三月初的天气还是很冷,只不过已经不下雪。   开门前,她忍不住提醒:“阿钦,今晚不要早睡。”   隋钦若有所思:“你让我熬夜?”   林白榆眨漂亮的眼睛看他:“反正你别睡。”   隋钦有心逗她,漫不经心问:“你之前让我注意身体,不准晚睡熬夜,现在又改口了?”   “小菩萨,你有点善变。”他说。   明明是他常用的散漫语调,林白榆却莫名听得耳朵染上红色,又不想提前说。   距离十二点就只剩不到两小时,不能功亏一篑,去年隋钦都等到点才让她看星空的。   林白榆解释:“我那是为你好。”   隋钦垂首看她,尾音稍抬:“就是你去年说的宠我?”   林白榆差点忘了这句话,被他提起,有点羞赧:“这是叮嘱,当然不算。”   “所以,”隋钦好似在等这句话,紧接着问:“小菩萨,你要怎么宠我?”   作者有话说:   算双更合一咯 第53章   这句话明明白白地被隋钦问出来, 好像有些东西被打破,露出了二人心知肚明的关系。   林白榆向来不会遮掩自己的想法:“好多好多。”   嘴上说当然是没有用的,要实际行动才算,她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 让隋钦快乐。   隋钦听得笑了, 轻轻碰了下她的头, 温声:“回去睡吧,”   林白榆却拉住他, “等下。”   她把盒子拿出来,柔声叮嘱:“这个带回去,等明天了再打开, 不可以提前。”   隋钦挑眉,“我提前你也不知道。”   林白榆鼓了鼓脸, “是这样,但是你不要。”   隋钦说:“好。”   他答应了, 就不会反悔,林白榆信他。   小盒子有一点沉甸甸, 搁在手心也猜不出来里面是什么东西, 隋钦知道是生日礼物。   他白天就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   如果不是因为十二点太晚, 可能会被柳芳发现,她可能会想那时再亲手给他。   隋钦说到做到, 没打开, 置于床头。   他没睡,而是看书。   他所有的成绩都来自于他的天赋与能力。   有些人总觉得隋钦像个混混,但实际上, 他从没翘过课。即使在某些课上走神, 也是因为, 这些东西他早已学会。   十二点到了,手机闹铃才响起一声,便被按停。   隋钦等了许久,终于在这一刻亲手打开了小盒子,一块观音像吊坠放在里面。   手机再度振动,微信有新消息。   林白榆:【生日快乐!】   隋钦拾起白玉色的小观音,露出底下被压住的便签,上面写了一句话——   【小观音会永远保佑你的。】   隋钦修长的拇指指腹摩挲着冰凉的吊坠,划过表面,系着小观音的黑绳垂在桌上。   他沉着眼,拎起黑绳。   如果黑绳不断裂,小观音将永远被拴住。   很好。   -   次日清晨,早餐时间,林白榆才说:“那个吊坠是我拜托周沫从惠宁寺买回来的,很灵的。”   隋钦喝着粥,漫不经心问:“有多灵?”   林白榆没想到他真问,“心诚则灵?”   都这么说。   隋钦颔首,没说什么。   林白榆往他脖子上看,可惜三月初还穿着厚衣服,他修长的脖颈也不露在外面。   仅仅领口上露出喉结,还有那颗性感的小痣。   “你戴了吗?”她直接问。   “嗯。”隋钦没隐瞒。   林白榆好奇:“我看看。”   隋钦放下汤匙,看她:“怎么看?脱给你看?”   胡说什么,林白榆害羞:“……掏出来呀!”   隋钦曲起小拇指,勾出那条黑绳,将小观音扯了出来,玉上残留着他的体温。   林白榆心满意足:“要一直戴着,玉养身,他们说的。”   隋钦不置可否:“多少钱?”   林白榆想了想:“没多少。”   重要的是礼物本身,而不是金钱,因为她还可以再获得。   隋钦漆黑的眼睛裹住林白榆的目光,他的食指在小观音的轮廓上拂过,随后放回了衣服里。   林白榆的视线被牵引着,一步又一步。   现在早上的水煮蛋有两个,因为有一天柳芳发现林白榆不吃,于是一煮两个。   让隋钦看着她吃。   全校同学都知道林白榆和隋钦好像住在同一个地方,一起上学,甚至好像还住在一起。   因为,有同学听见林白榆和隋钦说:“妈妈明天要上班,明天我们要自己煮饺子。”   听听!   隋钦算不上独来独往,但关系好的朋友一个巴掌数得过来,其他同学都是表面关系。   谁也不敢直接去问。   徐霏霏倒是去问,直接拦住隋钦,可一句话还没说几个字,人已经绕过她离开。   于是大家就找上了林白榆。   林白榆脾气好,公认的温柔漂亮。   对于这私底下的谣言,林白榆不想说隋钦在自己对门,一个人住,也许就会被传到黄泽妈妈的耳朵里。   “住在我家”显然会让人忌惮一些。   谁也没想到林白榆也不解释。   晚自习时,林白榆想起住校的事:“阿钦,剩下几个月你有想过住校吗?之前班主任说可以免费。”   隋钦只抬眸,“房租交了半年的。”   言下之意,不住也空着。   林白榆哦了声,叹口气,又内心小雀跃。还住在对门,那可以一直结伴而行,可以进入对方的生活里。   -   即使林白榆有心想隐瞒隋钦现在的住处,也没有成功。   四月初,学校里移栽的樱花树已经开了,满园的香气,丰南市又进行了第二次模拟考试。   这一次,隋钦的成绩来到了六百分。   光荣榜前,不止高三的学生,就连高一高二的学弟学妹也来观摩他的“进步”。   从以前总分的60%到70%,再到现在的80%,严格控制。   “我终于知道了我和学霸的不同是什么。”   “是什么?”   “学霸想考几分,就真考几分,而我,想考多少分,打死也考不上去。”   “哈哈哈哈哈!”   学校群和贴吧里都来聊这件事。   “你们说,下次三模,隋钦会不会考六百七?”   “很有可能啊。”   “那高考呢?”   “我有一个不敢说的想法。”   “嗯,我应该和你的想法是一致的。”   “大家都是一样的。”   全市的成绩都是公开的,分数线也是,上次一模之后,黄泽得知隋钦的成绩是五百多,吓了一大跳。   他已经习惯了这一年来,把隋钦当二本的成绩。   隋钦一旦成功,自己又算是什么,那不就是一个笑话?   虽然隋钦现在离开了南槐街,但黄泽总是不得劲,每天都能听到黄红英骂隋钦。   “他死在外面也好,正好不影响我们,不影响小泽学习……小泽啊,还剩几个月就要高考了,你可要好好考,考好了我们就去市区买新房子了,受够了这破地方!”   “多亏了我以前聪明,那小崽子现在不就是个差生,顶天了上个二本,我们小泽可是要上一本的。”   一模考后,黄泽“考”了个好成绩,黄红英斥巨资买了游戏笔记本给他。   他根本没告诉她,隋钦的成绩变了,超过他了。   明明只是超过自己十几分,黄泽却涌起极大的恐惧,这种情况下,玩游戏的时间也增多。   而睡得早的黄红英根本发现不了。   她还在等着黄泽告诉她二模的成绩,在得知儿子依旧一如既往的优秀,考了五百三十分,乐得合不拢嘴。   “早知道,不用那小崽子走,我直接赶走他,真是影响我儿子平时学习了。”   南槐街众人都被她宣传了一遍。   王桂香看不过去,毕竟大槐树就在自己店门口,黄红英吹牛逼的嗓门大得很。   “就你和隋有志,能生出来天才儿子?别搞笑了,谁知道是不是抄来的成绩啊。”   黄红英气急:“你他妈的放屁,你就是嫉妒!就是羡慕,王桂香,有本事你让你闺女考啊!”   王桂香:“我呸!你也好意思说!你儿子以前哪里比得过隋钦的成绩,要不是你嫉妒,能耽误隋钦?”   街坊邻居都看在眼里,只不过不说,私底下议论,这一次,才被掀开脸皮。   黄红英饶是再厚脸皮,也挡不住众人的谴责目光,梗着脖子:“我让你胡说八道!我让你瞎说!”   -   南槐街的热闹已经远离了隋钦。   林白榆上次参加比赛得了奖,而后因为天冷,画室的课程也改为一个月上一次。   四月开始恢复一周一次。   今天柳芳和同事聚餐,所以隋钦和林白榆要自己解决晚餐,于是隋钦傍晚去画室接她。   彼时还未下课。   在烧烤店兼职的那些天,每一次走出后门,隋钦都能看见张扬画室的牌子。   那时,他是观望者,从未踏足。   现在,他堂堂正正地进入了小楼里,站在走廊上,望着不远处那扇门。   等着接小菩萨。   隋钦没告诉林白榆会来,怕发消息影响她上课。   所以结束课程时,林白榆收拾东西慢吞吞的,张琴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张琴语小声:“我怎么感觉,李文老看你?你上课画画的时候,我就发现了!”   林白榆手上动作不停,“你上课不画画,乱看别人?”   张琴语:“诶我又不是你,我可静不下来心。”   要不是老师是自己舅舅,恐怕她这样胡乱应付,态度不正,早就被赶出画室了。   林白榆不想说去年冬天,李文曾表明心意的事。   画室外,李文走出去,看见了仰头靠在栏杆边的少年,他正侧着脸看向画室的门。   对方没看自己。   李文却知道他,因为见过好几次。   两个人的年龄不同,身份不同,李文已经进入明艺,高中生在他的眼里是幼稚的。   他欣赏林白榆是因为她和别的高中生不同,出色的画技,她的容貌与性格。   “隋钦?”   隋钦目光收回,落在自己面前人的脸上。   见过一次,没搭理。   李文笑问:“可以说两句吗?”   “没兴趣。”隋钦移开目光,再度看向门外。   李文说:“关于林白榆的。”   隋钦盯着他,忽然轻笑了一下。   -   林白榆还在画室,收到了隋钦的消息。   Q:【回画室,等我两分钟。】   林白榆一头雾水:【你要到画室了吗?】   过了十几秒,对面才回。   Q:【嗯。】   林白榆没留在画室,而是去了楼下,两分钟时间,又不是多长,下楼估计就差不多了。   她到一楼时,转头看见了隋钦。   只不过,他的对面,站着的是李文。   林白榆心里一咯噔,这两个人怎么认识的,李文的事,她一个人都没说过。   隋钦在看李文身后蛋糕店的玻璃橱窗,侧脸凌厉,右手垂在身侧,食指不紧不慢地敲击着。   散漫又帅气。   蛋糕店里出来的女生移不开眼神。   然后,他察觉到林白榆的视线,收回目光,偏过头和她对视了一眼,又转了回去。   隋钦忽然抬手,食指微微弯着,指尖停在太阳穴上,勾唇说了句话。   李文回了句话。   隋钦的手插在口袋里,抬起眼皮,又说了一句。   林白榆离得远,听不见他说了什么,只看到那一瞬间,李文的表情突变,似乎听到了什么可怕的内容。   而后,隋钦不再理会他,转身朝她走来。   少年神色自若,语气和平日里没有丝毫区别,淡淡说:“今晚在这里吃。”   他身姿挺拔,直接挡住了林白榆的视线,也挡住了李文看过来的目光。   林白榆仰头看他:“你和李文说了什么?”   隋钦哂笑:“原来他叫李文。”   “……”林白榆没忍住好笑:“你们都说上话了,还不知道名字啊。”   “他找我,我为什么要问他的名字。”隋钦答,继续说:“你说他会说什么。”   林白榆心里猜测,是不是李文表白自己的事被发现了,虽然她当时就拒绝了。   但自己被追求,被隋钦得知,感觉有点奇怪,心里别扭。   林白榆摇头:“他说什么又不关我事,我只想知道你说了什么。”   隋钦很喜欢这个回答,眉梢扬起。   他直接拎走了她的包,背在自己身后。然后弓腰倾身,与她平视,脸与脸的距离只有一厘米。   林白榆甚至能感觉到他的鼻息。   她听见隋钦慢条斯理地告诉自己:“他和我说你,我跟他说,再自信也没用。”   他顿了顿,“因为比不过我。”   这一刻,隋钦锋芒毕露,他毫不遮掩。   “不止是他,你未来的丈夫,也永远不会,不会比得过我。”   因为别人永远也不可能为你承受伤痛。   所有的一切,早已命中注定。   我们之间有最亲密的关系,密不可分,如同共生,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   作者有话说:   很久以前,星星把关系定义为“寄生”   网络关于共生的解释:两种生物共同生活在一起,相互依赖,彼此有利。倘若彼此分开,则双方或其中一方便无法生存。   网上有句话感觉很契合:“这个世界没有偶然,所有你生命中发生的事情,都是命中注定。” 第54章   店铺灯牌被店家打亮, 有几丝落在林白榆的身上,林白榆看着近在咫尺的隋钦,有种不真实感。   隋钦的话像一把小锤子,敲在她心头上。   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隋钦, 好像一瞬间光芒万丈, 又被收敛住, 无限的心思在话语里被吐露。   说得好直接。   先不说真假,林白榆问:“你真的说了这个吗?”   隋钦说:“不然呢。”   林白榆抿了下唇瓣, 目光从眼前少年凸起的眉骨,到漂亮的丹凤眼,叹了口气。   “不是每个语境都适合说这些, 你为什么说这个呢?”   李文追过我,把你当假想敌, 所以才找你说话,你和他说这些, 又是因为什么呢?   林白榆明媚的双眸紧紧盯着他,她知道李文为什么敌视他, 因为他和她走得太近, 他们太亲密。   李文是以追求者的身份。   隋钦呢?   林白榆回味了之前的话, 隋钦一个字也没有说错,没有人能比得过他, 比得过他的十七年。   隋钦直起身, 看她望着自己,一眨不眨。   “阿钦。”林白榆走近了一步,“你这么对李文说, 你是不是……吃醋了?”   隋钦垂下眼。   四月的天开始暖和, 蛋糕店里不停地走出男孩女孩们, 成为了他的背景。   他不乐意在她的身边见到诸如李文一类的人,最好是没有人可以接近,最好是只有他自己。   早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就生出不一样的心思。   林白榆的身边,就应该只有他。   他承受了那么多,只让她留在身边,又怎么了?   隋钦知道自己的想法不对劲,太过偏执执拗,他没有宣之于口,而是藏之于心。   他现在不会告诉她。   所以就不会吓到她。   隋钦说:“我是说事实。”   林白榆没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有点失落。   -   李文没有直接离开,而是看到了隋钦和林白榆面对面而站,接过了她的东西,说了什么,一起离开。   他竟然被一个高中生唬到了。   李文难以置信,可回想刚才,还是不由自主地空白。   去年见到隋钦,这个少年与林白榆的关系还青青涩涩,他少言寡语,内心隐藏。   今年再见他出现,李文就猜到不一样了。   隋钦开始踏足于林白榆的生活。   所以,李文当时没能阻止自己的内心,想要谈谈,在林白榆还没有从画室出来的时间。   他说出来的话也足够伤人:“我知道你和林白榆走得近,可以聊聊吗?”   彼时,隋钦靠在栏杆上,听见他的话,薄凉的眼神在他的脸上徐徐地转了一圈。   “行。”   不是好,也不是可以,而是一个行字。   像施舍地允许李文一般。   李文直接道:“你还是高中生吧,我之前在店里看到过你。”   对面男生没吱声,他便继续说:“我和林白榆一起在画室上课,她很聪明,也很有天赋,以后会在画画这一行拥有好成绩。”   隋钦挑眉,“所以?”   李文看得出,他的意思是:我比你更清楚。   “学画画很费钱。”李文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那么刻薄:“不管是颜料,还是画画需要的材料,还是其他东西。”   他没有说剩下的话,但所有的意思都裹在其中。   你买不起,养不起林白榆的这项爱好。   你是在耽搁她。   彼时,李文已经高中毕业一年多,进入明艺,在他看来,还是高中生的隋钦,太过幼稚。   可他没想到,隋钦只是轻笑了下。   那冷漠的少年问:“你在明艺是吧,你毕业多久了?高考多少分?”   他指着自己的太阳穴,告诉李文:“我的脑子,会比你想象得能得到的更多。”   李文对上他的目光,骤然呼吸一滞。   “别太看得起自己,你比不过我。”   “不信,你问林白榆。”   李文没有去问林白榆。   他私底下去搜了八中,自然而然得到了隋钦的信息。   不论是八中还是七中,对于他,都是很详细的,从全校第一到成绩滑落及格分,再到稳稳控分。   每一步都在告诉其他人,我想考几分,就考几分。   李文总算知道,隋钦为什么会说那样一句话——因为,如今他的成绩,已经足够上个好学校,以后找份好工作。   可是,这还只是二模。   如果三模,变成另外一个成绩呢?   如果高考的时候,又到了所有人都不敢猜测的成绩呢?   那他将会万众瞩目。   到时,他在自己这个年龄,已经远超过自己。   隋钦不需要好的家庭,因为他自己,就可以创造。   这一刻,李文生出了一种挫败,他不仅是在感情上败给了隋钦,在智慧上也是。   -   林白榆虽然好奇李文到底说了什么,但她和隋钦说了不会问,就不会去问。   李文也没有告诉她,只是周末再去画室时,她感觉到李文不像之前那样了。   张琴语奇怪:“李文今天居然没有找你说话。”   林白榆心知肚明:“没话说吧。”   “他之前没话也找话。”张琴语撇嘴,“虽然他画画很好,但是没有隋钦好看,没有隋钦成绩好。”   隋钦成绩一出色,最高兴的是他曾经的迷弟迷妹们。   八中尚且不说,七中已经疯狂,开始猜测隋钦下次三模会不会变成六百七十几分,那可就太神奇了。   从没有人能这样控制自己的分数,就连老师们,都瞠目结舌,暗自感慨。   丰南市最好的高中并不是八中,也不是七中。   张琴语撑着胳膊:“如果他三模再提高,星星,你会和他考同一所学校吧。”   林白榆摇头:“不知道。”   她从来没有问过隋钦想学什么。   自己是打算学医的,如果告诉隋钦,说不定会影响他,还是等他自己选了再说。   几模的试卷都是丰南市刻意提高了难度的,按照平时月考,林白榆比模拟考成绩要高十几分。   高考会怎么样,没人知道。   有人超常发挥,有人发挥失常。   八中的所有人都在紧张地复习,唯有秦北北缺课的时间越来越长,就连二模也没有参加。   她的头发长出来了,又剃掉了。   林白榆从画室离开,收到了她的微信消息。   【星星,我想吃炒酸奶。】   这是秦北北第一次和她说这件事,让她去医院。   林白榆买了两份炒酸奶,直接去了秦北北给的病房地址,在里面见到了一周未见的小狐狸。   她坐在病床上,漂亮的脸蛋瘦出尖尖的下巴。   更像一只小狐狸了。   比起当初林白榆第一次见隋钦时,秦北北要更瘦,更弱,手腕纤细得她一只手就能圈过来,骨骼突出。   林白榆吓到了,张了张嘴。   “发什么呆。”秦北北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再不吃,要被医生发现了。”   病房里没有别人,只有林白榆和她,她小声问:“听说隋钦变得好厉害,都快赶上你了,真的吗?”   林白榆嗯道:“真的,他还会更厉害。”   秦北北撅嘴,眨眼:“肯定是试卷简单,我要是去考,说不定也很厉害。”   曾几何时,她很讨厌考试,讨厌学习。   现在,回到教室里也成了一种希望。   林白榆望着她,“北北。”   秦北北抬头:“嗯?”   林白榆不忍心再问其他问题,扯出笑容:“下次三模,你说不定会进步几百名呢。”   秦北北歪头,“方云旗也这么说,他总算说了句人话。”   很久以前,她和林白榆说,等病好了,头发就长出来了。   可半年时间过去,秦北北还是光头。   她说等病好了,就告诉林白榆。   而今,林白榆知道了,秦北北的病还没有。   她说等病好了就胖回来了。   林白榆见到的,是越来越瘦的秦北北。   林白榆的心口一钝一钝的难受,她不想往坏的方向猜,可秦北北的样子,令她害怕。   她看着面前的少女吃着炒酸奶,正想问,脸色一变,因为秦北北的勺子上沾了血。   林白榆吓得叫了医生护士过来:“医生!医生!”   “不是吐血。”秦北北舔了舔,摆手不在意道:“牙龈出血,是不是被吓到了,我第一次也以为是吐血了。”   医生护士一来,林白榆就要让开地方。   在她远离病床前,秦北北轻轻拉了下她的手,狐狸眼看过来,“星星。”   林白榆问:“怎么啦?”   秦北北说:“等我病好了,我也和你上同一个大学。”   -   林白榆在医院里待了很久。   秦北北所在的病房周围还有许多相同的病例,有刚确诊的,有刚刚宣布死亡的。   有被医生宣布配对成功可以进行移植的,父母在病房里喜极而泣,声音都传到了走廊外面。   林白榆想,如果秦北北也属于这样的就好了。   她没有直接离开医院,而是询问检查和配对的相关流程,她与秦北北的血型首先就不一样。   林白榆逗留到深夜,是隋钦来接的她。   她坐在外面的长椅上,和他通着电话:“阿钦,北北还要做女明星的,为什么生病的人要多她一个。”   “星星。”   这是隋钦第一次这么叫她。   林白榆听见的是从手机里传出来的声音,还有不远处的嗓音,她抬头,看到了对面的少年。   她之前还没想哭,见到他,突然就忍不住了。   林白榆扑到他怀里,女孩的脑袋埋在隋钦肩前,哽咽地一抽一抽,泪水打湿了他的衣服。   隋钦捏着手机,僵硬地拍了下她单薄的后背。   “她一直说等病好了,可是说了这么多次也没有好,我好害怕那是最后一次,永远也好不了,害怕她会离开我。”   隋钦只要稍稍偏头,下巴就会碰到她的头发。   他的手肘回缩,最终停在了林白榆的背上,像回抱住一般。   林白榆在医院里待了那么久的不安,在他的面前全部都哭了出来,惹得路人观望。   隋钦垂眸,“不会。”   林白榆揪着他的衣服,抬头:“真的吗?”   水雾双眸看着他。   隋钦喉咙一紧,方云旗和秦北北时常在医院见面,他也猜到,通过方云旗说漏的只言片语,他能猜到秦北北一直没有匹配到合适的骨髓。   “真的。”他扯谎。   隋钦的手移到她发顶,“信我。”   林白榆含糊不清地应声,她一直很信他,隋钦说能好,秦北北一定会好起来的。   “你不能骗我。”   她眼睛上挂着的泪珠掉了下来,滴在隋钦胸口的布料上,迅速氤氲出一团圆状。   像滴在了隋钦的心上。   他曾忽视她,曾介怀她,曾对她心安理得又心怀忐忑。   他也曾害怕她的救赎是短暂的。   心脏仿佛因为多了一滴水而活了起来,隋钦抿唇嗯了声:“不骗你。”   她不会离开你。   我也不会。   作者有话说:   二更可能要一点左右,所以早睡的明天上午看吧~ 第55章   从知道秦北北的现状那天起, 林白榆的心情就很低落,她每隔两天就会去一次医院。   因为秦北北的身体状况很差,所以她可能一次住院就会住很久,而这时距离高考只剩几个月时间。   林白榆平日也会拉着隋钦一起。   两个人时常出没在校园里, 人人都能看到他们形影不离。   如果林白榆那天因为去医院, 回校得迟, 或者没有吃晚餐,隋钦会买好放在她的桌上。   他替她安排好了一切, 让她有充足的时间与秦北北相处。   枯燥的学习里,林白榆与隋钦的关系在全校人的眼睛里,好像比以前更亲近了。   他们默契极了, 同入同出。   没有人敢说,他们毫无关系。   林白榆去医院的时候, 偶尔也会撞见方云旗,方云旗总是会和秦北北吵起来, 又道歉。   她看得出来,方云旗是故意的。   每次和他吵闹的时候, 秦北北的心情总是会好很多。   秦北北每次抱怨:“方云旗好烦哦。”   可是在方云旗不来的时候, 又会说:“话说得好听。”   秦北北把她送的水晶球放在了病床边上, 穿着旗装的小格格依旧可爱地对着大家笑。   她生病的事在学校里不再是秘密,周沫拜托妈妈去惠宁寺买了一条佛珠手链送她。   “我妈妈请大师开光的, 很灵验的, 花光了我的零花钱,你一定要戴着。”   秦北北的手腕太细了,佛珠手链戴上去, 胳膊抬起, 手链会滑落到手肘上一点, 垂下时,会挂在手背上。   可她没有取下。   有时候,林白榆也会在想,这世界上怎么就不能没有病痛呢,这样秦北北不会生病,她也不会生病,隋钦也不会代替她。   因为一桩桩事,林白榆忙到没有时间去管其他,她还要把笔记整理给秦北北看。   隋钦比她敏锐。   在去食堂吃饭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周围人偶尔投向林白榆的目光不对劲,窃窃私语。   这很不寻常。   往常林白榆即使受到注目,那也是善意的。   隋钦比谁都要清楚恶意与好奇,他垂下眼睑。   “……看不出来啊。”   “其实,看林白榆长得那么漂亮,妈妈肯定也很漂亮,也不奇怪吧。”   “她以前同学说的,不太可能是假的,不然她为什么突然高三转学啊,感觉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那……”   窃窃私语忽然停下,几个人都闭紧嘴巴。   因为他们在走廊的拐角处看到了隋钦,他正在看这里,乌黑的眼睛看不出什么情绪。   “他听见了吗?”   “没吧……我们说得也不大。”   有小声议论的,有不在意的,也有会当着面的。   林白榆正回教室时,隔壁班有人忽然叫住她:“林白榆同学。”   “嗯?”她眼熟这几人。   对方的脸上似乎毫无恶意,只是简单的询问:“那个,你妈妈真的是小三吗?”   她们的目光都定在她洁白无瑕的脸上。   她出色的容貌,仿佛为这些传言添加了几分根据。   在高考越发临近的时候,每一件小事都可能会成为议论中心,从秦北北生病到林白榆的妈妈。   不知道从哪里开始的,突然就讨论了起来。   “听说,林白榆转到我们学校是因为妈妈是小三啊,被发现了才转学的。”   “真的假的啊?不可能吧?”   “不然谁在高三转学啊,我听他们说的言辞凿凿,肯定是真的。”   “是她以前同学说的,这不可能有假。”   “她妈妈不好,和她关系也不大,她很好啊。”   “但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谁知道是不是装的啊,她不是一来就勾着隋钦了吗?”   很快,一班有同学知道。   林白榆忽然意识到了,这段时间自己忽视的是什么。她恼怒不已,面上露出愠色,问对方:“你从哪儿听见的谣言?”   “大家都这么说。”对方回道。   “都?”   林白榆看向其他人,有人移开视线,有人恶意,可见有人是信了的,她气笑了。   “这么说的大家都知道自己在造谣传播谣言吗?”   而在这时,隋钦从外面回来,走到林白榆身边。   他身后有几个人,齐齐开口:“林同学,对不起,我们不该乱传乱说的。”   林白榆茫然看向隋钦。   隋钦压下下巴,“我听见他们议论阿姨。”   他扫过在场的其他人,虽然大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那几个人战战兢兢的模样,一定不简单。   隋钦可不简单。   方云旗呸了声:“哪个人乱说,把他嘴缝起来!”   林白榆收回目光,“我大概知道是谁。”   什么以前的同学。   在八中只有一个人说过这件事,那就是徐霏霏。   -   徐霏霏还在教室里,被堵了个正着。   看到林白榆出现在班级门口,她心慌了一瞬,咬唇看向她身后站着的男生。   为什么,他就这么维护她。   林白榆直接进了教室里,身后有好奇得围观同学紧跟其后,很快教室外围了一圈人。   “徐霏霏,是你和人造谣我妈妈是小三的?”   徐霏霏没承认:“你凭什么说是我说的。”   林白榆抓住她胳膊:“因为只有你去年就说过这个谣言,我当时就警告过你,看来你压根没听。”   “不是我!你凭什么说是我!你有证据吗?”徐霏霏大叫:“林白榆,你这是诬赖我!”   隋钦慢条斯理道:“很简单,一个个问下去,总会追溯到源头,从哪里传出来的。”   徐霏霏一下子白了脸。   都是高中生,本就没什么心计,她压根没注意。   林白榆看出她的脸色,“我一个个问下去,最后看他们说,是从哪儿听来的,是我哪个以前的同学。”   全场静谧。   大家都看出来徐霏霏的不对劲了。   之前她喜欢隋钦,但隋钦一直没搭理她,现在居然还乱传谣言,也太过分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大家的眼神,徐霏霏再也忍不住:“林白榆,真的是谣言吗?”   林白榆大声:“当然!”   她头一次这么尖锐,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   “你是认识我妈妈,还是认识谁,就知道真相,你知道我妈妈为了躲别人的骚扰,搬家换工作吗?”   柳芳曾经在一个姓赵的老板店里工作,赵店长有妻有子,却总是想招惹漂亮的柳芳。   流言总是对女性不利,即使柳芳一直严词拒绝,一直拒绝私下相处,一直是赵店长一厢情愿的骚扰,但被议论的还是柳芳。   更过分的是,赵店长的老婆也觉得是柳芳的错。   妈妈有什么错,她从来就没有错,可因为这样的事,却要丢了工作,离开熟悉的地方,   没有人比林白榆更讨厌这些事。   “徐霏霏,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只听了一句话,就觉得是真的,开始造谣,你知道会造成什么结果吗?”   林白榆冷眼:“你是不是以为我不会对你怎么样?”   徐霏霏傻眼了,什么意思?   她懵懵地看向隋钦,“隋钦,我……”   隋钦音色冷淡:“是不是你?”   徐霏霏哭了起来:“我……我就是听人说的,我也不知道是假的,不是我,是你同学说的!”   隋钦不耐烦:“哪个同学?”   徐霏霏卡住了。   林白榆都气笑了,“你对我这么有敌意,是因为阿钦吗?”   她很少当着别人的面这么亲昵地叫隋钦,大家都吃惊地看向她和隋钦,这不会真的在恋爱吗?   徐霏霏红着眼,“你叫他阿钦?”   隋钦说:“和你有关系么?”   是啊,和她有关系吗?   林白榆愿意怎么叫怎么叫,她喜欢,隋钦同意。   隋钦只是随意一眼,就收回目光,冷淡开口:“我不想再听到有人议论这件事,上好你们的学。”   全场噤声。   仿佛又看到了球场上的隋钦。   林白榆对徐霏霏失望,“这件事不会这么简单的结束。”   她拉着隋钦转身,从人群里让开的路穿过,隋钦任由她动作,跟着她一起离开。   -   林白榆拉着隋钦,一直走到实验楼里,那里没有人,安静得要命,也不会有人再看他们。   “他们该道歉的不是我,是我妈妈才对。”   “突然讨厌高三了,想离开了,不会分辨是非,乱传流言,他们压根不知道会有什么影响。”   她松开了隋钦的手,搭在栏杆上。   隋钦站在她身边,开口:“快结束了。”   还有两个月,就高考了。   林白榆看着外面,“是啊,春天也快结束了。”   隋钦轻轻拍了下她的发顶。   “那就朝夏天去。”   “别待在过去和梦里。”   距离林白榆第一次梦见隋钦,已经快到一年的时间,一个是夏天的开头,一个是夏天的结尾。   林白榆扭头,“这句话应该我说才对呀。”   隋钦不置可否。   林白榆叹了口气,问:“阿钦,下个月三模,你会考多少分?会不会超过我呀?”   隋钦哂笑:“超过了会怎么样?”   林白榆认真道:“超过了,我就得更努力了,我之前还帮你补习,结果要被你超过,我可不想和你越来越远。”   微风吹过长廊。   隋钦又一次因为她的话而心动。   他低声问:“就这么相信我会考很好?”   林白榆弯唇,眼眸璀璨:“当然啦。”   隋钦眼皮撩起,“厉害的不止我一个。”   当然,他是真的可以。   上课铃忽然响了,林白榆拉着他要回去。他们从长长的走廊往人间里走,宽大的校服外套袖口垂下。   隋钦目光下落,手腕一翻,回握住了那只手。   他听见林白榆说:“你看过《天龙八部》吗?乔峰说阿朱就是阿朱,四海列国,千秋万载,只有一个阿朱。”   “我当然信你,你是阿钦啊。天上人间,古往今来,就只有一个阿钦。”   作者有话说:   注:“那就朝夏天去,别待在过去和梦里”改自意大利民歌《请你告诉她》:“都朝春天去,别烂在过去和梦里。” 第56章   林白榆没有自己解决这件事, 她直接告诉了陶书翠,陶书翠当即面色大变。   马上就快高考了,她手底下的学生居然被造谣这种事,这不是明摆着让人不好好复习吗?   不管最初的目的是什么, 她已经影响到了林白榆高考复习。   陶书翠找到了教导主任和徐霏霏的班主任, 徐霏霏在压力之下, 便承认了这件事。   林白榆在到办公室后,只说了一句话:“我要她公开道歉, 认错,澄清谣言。”   徐霏霏一想到公开道歉,那么多人会怎么看自己, 就哭了:“我是听别人说的!”   “你是听别人说的,但八中的谣言, 是你传的。”林白榆转头,“你说是谁说的。”   徐霏霏只是通过朋友打听的, 三两下就把这件事爆了出来,的确是林白榆转学前的同学。   林白榆不明白, 他们为什么这么恶毒。   隋钦得知, 淡淡问:“成年了没有?”   林白榆想了想, “应该刚刚成年。”   她比人上学迟一年,去年十八岁, 但大多数同学都是高考这一年满十八周岁的。   隋钦嗯道:“报警。”   林白榆愣了一下。   隋钦看她, “不要自己浪费时间在这些人身上。”   林白榆点头:“好。”   她没有瞒着柳芳,柳芳气得不行,亲自去报警, 至于徐霏霏的道歉, 她也会去现场。   周一升旗仪式上, 没有进步生的演讲,也没有领导的发言,只有徐霏霏的公开道歉。   全校人都在听。   林白榆站在台下,她相信,有前车之鉴在,没人敢再乱来。   “徐霏霏,我接受你的道歉,不代表我原谅你,希望你有这个时间,多放在复习上。”   老师们点头:“对。”   徐霏霏眼睛红红的,她还背了个处分,又当着这么多人面道歉,恨不得直接离开。   至于另一个人。   柳芳亲自去报的警,对方是个十八岁的男生,平时也不好好学习,就乱玩。   女儿只要好好学习就好了。   -   五月就在这样的情况突然来了,热烈又迅速,小区的石榴树已经有几棵开了花,丰南市正式开始进入夏天。   三模的时间定在了中旬。   考试前夕,林白榆与隋钦,还有方云旗、周沫他们一起去医院探望秦北北。   人一多,病房里都热闹起来。   秦北北躺在病床上,靠着枕头。   话题最后还是落在了考试上,周沫说:“我听他们说,三模是最简单的,让我们考好一点,有信心高考。”   齐统:“从哪儿听的谣言。”   方云旗:“都一样难。”   秦北北好笑:“是对你们难,对星星和隋钦可不难。”   方云旗往椅子上一摊:“快点考完吧,考完了就可以到处玩了,家长也不会拦着我们了。”   “有三个月假期,我一定要出去玩。”   “你们想去哪儿玩?”   “去京市?”   “去海边吧?”   叽叽喳喳的说话声里,林白榆问秦北北:“北北,高考之后你想去哪儿玩?”   秦北北想了想:“想去北方。”   方云旗看过去,“你要去俄罗斯啊?”   秦北北嗔怪瞪他:“是不是地理没好好学,最北的地方是俄罗斯吗,是北极。”   方云旗哦一声:“北极,去北极干嘛?”   秦北北歪头,“当然是看北极熊了。”   齐统好奇:“去动物园也能看吧?动物园有北极熊吗?”   “没去过,不知道,没有吧?”   “北极熊要活在很冷的地方,动物园里岂不是要一直很冷才行,不然它怎么待?”   一时间,大家都开始讨论北极熊到底在不在动物园里,病房里因此而热闹起来。   秦北北难受,强忍住,才没有出声。   临走时,方云旗落在最后,问:“干嘛要去北极啊,多冷,你要穿很多,自己就会变成熊。”   秦北北哼一声,声音有点沙:“我秦北北,当然要去最北的地方。”   “……”   等所有人走后,病房里安静下来,秦北北才终于忍不住,咳嗽起来,按铃叫来了护士。   -   三模越来越近,只剩一个月不到的时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六月的高考上。   陶书翠每晚都会和几个同学聊天,一来是鼓励,一来是开解,以防出现紧绷过度。   每天写的试卷越来越多,几乎是一天好几张,重复地写着错题,林白榆都觉得枯燥乏味。   教室里压抑极了。   每个人都想快点结束,又害怕高考的到来。   三模眨眼间结束,成绩在第二周公布。   好多人的第一反应不是自己的成绩,而是在各个群里打听:“隋钦考了多少?”   “他几分?”   “隋钦的成绩还没出来吗?”   这一次,一班的成绩单上,所有人都看向了前两排。   隋钦,696。   林白榆,689。   陶书翠早在办公室被其他班老师嫉妒过了,到教室里佯装淡定:“这次,大家考得都很好,尤其是隋钦和林白榆。”   林白榆的成绩稳定,她已经习惯。   但隋钦,让每个人震惊。   一次提升的分数可以说是意外,第二次可以说是巧合,第三次,谁敢说不是故意的?   无论是藏拙,还是真的进步,都表明,他是个天才。   那晚,八中里人人都在议论隋钦,他们在想,隋钦最终的高考成绩会有多少。   如果按照这样的比例,最后岂不是接近满分?!   老师们都不敢这么猜:“这应该不会这么夸张。”   陶书翠也打住:“不要瞎猜,他就是厚积薄发,这个成绩已经很好了,能更进一步更好,但是也不能胡说,给孩子压力。”   林白榆和隋钦一起回家。   “你就这么超过我了,我还以为我可以比你多两分呢。”林白榆一路晃着他的成绩单。   陶书翠说成绩单要带回去家长签名。   隋钦现在,自然就由柳芳来签了。   隋钦看着她走路还看,提醒:“看路。”   林白榆一只手扯着他的校服袖子,“你带着我走路就好了。”   隋钦问:“眼睛不要了?”   他这话正是林白榆曾经最害怕的噩梦,赶紧把成绩单折折,塞进自己的口袋里。   这也就导致了第二天,隋钦的成绩单没有签名。   陶书翠要检查,林白榆才发现:“啊,我待会就说是我昨晚忘了,应该没事。”   一根笔塞进她的手里。   隋钦神色淡然,“你签。”   林白榆:“?”   隋钦好似很淡定:“你做的,你签。”   林白榆不干,是要签家长名,她签自己的名字算怎么回事,也有点暧昧了吧。   她不做,隋钦会替她做。   他甚至轻而易举地模仿了林白榆的笔迹,在她目瞪口呆的眼神下,写了她名字。   林白榆:“你怎么和我写得一样?”   隋钦扔了笔,勾唇:“很难么?”   林白榆无话可说,可能在隋钦这里,没什么是难的。   所以,陶书翠检查到隋钦的成绩单时,看到最上方签名位置是林白榆三个字。   隋钦的家长是林白榆。   “……”   陶书翠深吸一口气,看着自己最得意的两个学生,一个红着脸,一个面色不改。   算了,她当没看见。   林白榆愿意当隋钦家长,隋钦乐意就行。   -   丰南市几个高中的成绩很快互相不是秘密。   没两天,隋钦就收到了一条短信,是一个没有备注的陌生号码:【隋钦,你不回来,你上大学可不会给你学费。】   他嗤笑,删除。   黄泽发完短信后就一直在等回信,他不信,隋钦会不想要学费,他的钱肯定都花得差不多了。   他就应该忙于生计,成绩下滑才对。   只有这样才是正确的。   一天过去了,黄泽发现自己被拉黑了。   随着进入月底的时间越来越近,学校里的复习也越来越紧张,每个人都想在最后的关头提高成绩。   隋钦太厉害了,林白榆也想更厉害一点。   教室里的倒计时逐渐减少,只剩下15天。   也有同学因为压力过大,得空就玩手机放松,所以很轻易就在第一时间里看到一个帖子。   同学不敢告诉隋钦,所以发给了林白榆:“这是真的吗?”   林白榆点进去。   帖子的标题就带了隋钦的名字,吸引了很多人进去,主楼详细地列了隋钦的情况。   说他父母双亡,说他住亲戚家,说他忘恩负义白眼狼,说他是个骗子,现在骗到了别人家里。   周沫也看到了:“星星,这个……”   林白榆回神,“假的。”   隋钦现在是八中最风云的名字,他是一个奇迹,从高一到高三,每个班的老师都会提到的名字。   所以正主反而是稍后知道的。   方云旗狠狠踢了下桌子,“小爷要知道谁干的,非把他头打一顿,怎么那么贱呢。”   齐统看向隋钦,“阿钦,你怎么处理?”   隋钦神色平淡,修长好看的手指在屏幕上滑过,语气平静:“半真半假。”   他的手指停在屏幕上,因为他随意翻了帖子,底下的回复出奇的一致。   【又是谁在咱八中造谣!】   【你说得这么清楚,你不会是隋钦亲戚吧?报上名来,我们看看是不是真的。】   【小号?】   【高考前过来,什么心思,说,哪个学校派你过来的!】   方云旗直接在帖子里回复:【黄泽你上大号说话!】   不明所以的同学立刻追问黄泽。   八中谁不知道黄泽,因为篮球队输给七中太多次了,黄泽还嘲讽他们。   隋钦看向林白榆:“他说我骗了你。”   林白榆摇头:“我骗你还差不多。”   再刷新的时候,帖子已经删了,大概是八中贴吧的的管理员,很快又出现,出现又删除。   林白榆问:“后面假的,要澄清呢。”   隋钦说:“高考后都会有结果的。”   他现在不想浪费时间在他们身上,他要好好复习的,答应过林白榆,会做自己。   等高考结束,有足够的时间拿回自己的东西。   没人可以影响到他的未来,除了林白榆。   物理意义上是,其他意义上更是。 第57章   林白榆不清楚隋钦说的结果是什么, 但他对自己的未来一定有安排,她相信他。   除了八中同学知道隋钦的厉害以外,其他学校的人并没有发现他提高分数的秘密。   黄泽满心都盯着隋钦的数字,更不会想到这里。   隋钦的名字现如今就在教学楼下光荣榜的第一位, 这一次, 他的照片和林白榆在一起。   方云旗啧道:“看第一第二, 多帅,多美!多有夫妻相!”   他这话一出, 周围几个人都投来古怪目光,也有窃笑的,毕竟人尽皆知林白榆与隋钦关系好。   齐统拍了下, “还在学校,注意点, 小心被阿钦听到。”   方云旗说:“没事儿,他和林白榆去办公室了, 老班又找他们聊天呢,估计又是高考吧。”   他们和隋钦相处几年, 比谁都清楚他的不容易, 明明可以一直是天才, 却要隐藏自己,为自己的生活忙碌。   “呸。”方云旗不平:“贴吧那帖子绝对是黄泽那不要脸的发的, 除了他还有谁知道。”   齐统:“反正阿钦已经不在他家了。”   方云旗:“要不是快高考了, 我就去揍他一顿,欠揍。”   他昨天在帖子里发了“黄泽”的名字过后,八中都猜到大概, 黄泽和隋钦是亲戚关系, 黄泽嫉妒隋钦成绩出色。   比起数次嘲讽他们的黄泽, 大家当然信任隋钦。   等黄泽的帖子被删了,怕他还在,同学们还开始发隋钦的夸夸帖,比如打篮球碾压黄泽……   看到这些帖子,黄泽气炸了。   他回到家就是一顿发火,最近临近高考,黄红英也事事顺着他来,关心问:“怎么了儿子?”   黄泽不耐烦:“你怎么不能继续像以前一样对隋钦?”   黄红英讷讷:“我去了他学校,他不回来,我能怎么办,反正他也考不上好大学。”   黄泽一想到隋钦的成绩,就烦躁得不行。   他习惯了曾经打压隋钦的日子,习惯了在他面前张牙舞爪,看他拿自己无可奈何。   可现在不一样了。   黄泽恶毒地想,隋钦成绩提升那么快,不会是抄的吧。他想来想去,这个可能性太高了。   -   当晚,一班开始统计买班服拍毕业照的事情。   班长在讲台上侃侃而谈:“班服设计很简单,三十块钱一件,上面印上咱们八中和一班,不愿意的也可以不参加。”   话是这么说,大家都同意了。   周沫还高深莫测地说:“一模一样的班服呢。在学校,这可是最近的一次穿情侣装的时候了。”   林白榆低头看了看校服,“校服不算?”   周沫卡壳,“算,但是校服和全校撞衫,班服和人撞衫更少啊,最多就几十个人。”   “……”   一班的班服总体是简单的白T。   背后印着数字1,像球服一样,正面在在胸口上做了设计,印了八中的校徽,都采用了校服的低饱和绿。   没过几天,班服就到了。   林白榆是最小号,隋钦的是最大号,两件衣服摆在一起,差得特别大,像大人和小孩的衣服。   她摊平放在桌面上,忽然想:还真像情侣装。   隋钦扣了她的桌子,“发呆。”   林白榆忙不迭回神,“就是在想要带回去洗洗。”   现在是五月底,天开始热,教室里其他人早就将班服套在了自己的短袖外,一眼望过去,都是穿着一样的人。   林白榆心念一动:“阿钦,你试试。”   隋钦淡声:“不用试。”   林白榆怂恿:“我想看你穿着是什么样子的,你试试。”   隋钦抬眸瞥了她一眼,随手拿过来,像电影里那些球星一样,肆意地套在了身上。   背景是黑板。   干净耀眼的少年气扑面而来。   “哇,钦哥,同样的衣服,你怎么和我们的效果完全不同!”方云旗忽然凑过来。   “这是不是照着你打版的?”   “隋钦穿着好帅啊。”   “这身像要去打篮球的样子,酷。”   “咱们没有隋钦这个脸,就不要想了……”   刚才还在打闹的男生们凑过来,挤做了一团。   窗外盛夏,烈日灼灼,树枝疯长,投影在了穿着白T、朝气蓬勃的少年少女身上。   隋钦被簇拥在中心。   他朝林白榆看过去,忽然对她笑了一下。   骄阳似火,盖不过少年的意气风发。   -   拍毕业照那天,秦北北回了校。   一班同学许久不见她,乍一眼看见教室里多了个白的近乎透明的女孩,还愣了下。   秦北北坐在位子上,摊开书本。   学校里每次发新试卷,林白榆都会带去医院,但随着复习时间越久,一天可能都好几张。   久而久之,秦北北的桌肚里堆了不少。她拿出来一叠,都是空白的,没有写的。   排位置时,林白榆拉着秦北北站到自己身边,隋钦站在林白榆的后面,一张大合照拍下。   剩下的是摄影师给学生们自己拍。   秦北北好久没有拍照,即使身体不允许,也说:“要拍好看的,我要发朋友圈的。”   她拉着他们,周沫兴奋地跟着。   五个人在操场上合了影。   秦北北去摄影师那边看照片,照片里隋钦一如既往的冷淡脸也微微笑,她很满意。   她抬头,看见隋钦和林白榆站在跑道上说话。   秦北北偷偷小声:“把他们两个拍一张单独的。”   拍完毕业照后,秦北北再度回了医院。   照片洗出来的那天是高考放假前夕,林白榆看见秦北北突然出现,坐在教室里。   她惊喜:“明天学校就开始放假了,你今天不来都没事。”   秦北北娇嗔:“想早点见到你。”   “学校里放三天假让我们复习。”林白榆说:“我今天还打算说,明天把准考证带给你的。”   秦北北说:“我现在自己来啦。”   准考证上的照片还是之前拍的,她看见笑容灿烂的自己,恍惚了一瞬,因为现在更瘦了。   她笑道:“不知道进考场会不会被拦住,说我替考。”   林白榆抿唇,面上笑,心里难受。   丰南市所有高中都放了三天假,问及这三天的安排,林白榆打算复习,周沫要被亲妈带着去惠宁寺。   “我一点也不想去,还要爬山,累死,我妈非说考前去拜一拜,我考后去拜一拜也行啊。”   她提议:“要不,我们高考后去惠宁寺玩吧?”   秦北北第一个出声:“好玩吗?”   周沫说:“就是爬山看风景,每年暑假好多人呢。”   林白榆看了一眼气定神闲的隋钦,觉得去拜拜去去黄泽家的霉运,开始新生活也好。   “我没去过,可以去玩。”她说。   于是,高考后惠宁寺一行就定了下来。   不知为何,林白榆总觉得这一次之后,惠宁寺三个字在她的心头总是沉甸甸的。   她将其归于寺庙的厚重与神圣。   晚自习后,隋钦收到了一条短信,依旧是一个陌生号码。   【看你高考能抄几分!】   隋钦勾唇,露出嘲讽的笑。   即使换了新号码,他也能一眼看出对面是谁,毕竟只有一个人会这么执着。   隋钦指尖轻点,冷静地回了几个字:【比你高。】   黄泽看到短信,气得差点砸了手机。   -   放假三天,小区里都安静了不少。   虽然是放假,但每天晚上林白榆还是会带着试卷去隋钦的屋子里,美其名曰补习。   柳芳从不干涉,即使她心知肚明。   考前一晚,林白榆手拿着笔,撑着脑袋,叹气:“明天就考试了,我们竟然不在一个考场。”   隋钦手中的笔划过试卷,“不会那么近。”   林白榆放下胳膊,枕在上面,嗓音绵软:“那你要是提前写完了,记得等我。”   隋钦偏过头,看着趴在桌上的少女。   台灯柔和的光落在她的脸上,将轮廓照得模糊,眉间红痣也似乎被氤氲得温柔。   “快答应我。”   “好。”隋钦应声。   林白榆眨了下眼,“我要是比你写得快,也会等你的。”   隋钦知道她这话的意思,好笑道:“嗯。”   他搁下笔,侧过身体,面对她,二人四目相对,房间里也忽然安静下来。   周围好像暧昧起来。   林白榆从桌子上支起脑袋,轻声:“那我先回去了?”   她还没站起来,被按住肩膀,少年的手掌宽大,指骨分明,透过单薄的睡衣,贴在她的背上。   “等下。”   隋钦收回手,掌心与指腹似乎都带着从她身上传过来的沐浴乳的清淡香气。   林白榆乖乖坐在那里没动。   隋钦从自己的脖颈上取下吊坠,尚留有他体温的小观音被他戴在了她的身上。   林白榆反应过来,“干嘛给我?”   “保佑你考试顺利。”   隋钦食指微微弯曲,勾开一点她的睡衣领口,拎着小观音放了进去,眼睛无意瞥见细腻的白。   他移开视线,血管却躁动起来。   林白榆却一点没发现他的变化。   隋钦像一只隐藏的野兽。   他想,好在还有几天,就高中结束了。   吊坠温热,林白榆一点也不难受,只是想要拿出来:“这是给你的,保佑你的。”   隋钦低声:“你顺利,才不会影响我。”   林白榆动作停住,喃喃点头:“也是,我要是不小心怎么样,你就得不舒服了。”   高考这么重要,可不能出问题,梦里的她不会再重蹈覆辙。   隋钦既然给她,她就戴着。   林白榆弯弯眉眼,低头说:“请小观音保佑我。”   对隋钦来说,这个吊坠的黑绳不长不短,在锁骨处,但到了林白榆身上,却要再往下。   小观音垂在少女发育良好的胸脯之间。   她念叨完,脸被一双手捧起。   隋钦的指腹带着薄茧,划过林白榆的皮肤,喑哑道:“请小菩萨保佑我。”   作者有话说:   明天就高考啦,主线结局也快咯 第58章   六月七号, 是个晴天。   柳芳为此特地请了假,打算陪林白榆去考试,还对隋钦说抱歉,结果得知他和自己女儿一个学校, 只不过不是同一个教室。   她还特地穿了一件旗袍。   林白榆第一次见, 惊艳极了。   柳芳第一次穿, 有点不自在:“和隔壁那栋楼的妈妈们一起买的,说是旗开得胜。”   林白榆说:“好看, 不信你问阿钦。”   隋钦点头:“嗯。”   吃早餐时,林父打来电话,柳芳应了两句, 给林白榆接。   林白榆回了几句,柳芳就拿了过来:“星星高考, 你别让她太紧张,行了, 就这样吧。”   这是隋钦首次听见林父的声音。   他对林白榆的父亲没有印象,但林白榆曾和他说过梦, 她梦里, 父母是见义勇为去世的。   那么在梦里, 他的父母到底是什么情况呢。   吃过早餐,林白榆让隋钦回去检查准考证, 她则去换衣服, 柳芳瞥见她脖子上的黑绳。   “脖子上挂的什么?”她问。   “小观音。”林白榆拎出来,小观音像在她面前晃着。   “不是隋钦的吗?”柳芳疑惑,“你也新买了一个?”   林白榆喏喏:“就是他的, 他暂时给我戴。”   瞧这神色, 柳芳就知道原因了, 心里对隋钦的喜爱程度又加深些许:“那你戴着吧。”   她叮嘱:“今天一定要小心,知道吗?”   柳芳不想给女儿太大压力,但必须叮嘱她小心,因为她现在承担的是两个人的命运。   若是哪里出了事,不仅影响自己,还影响隋钦。   隋钦为女儿承受这么多,能毫无怨言,柳芳已经心存感激,更要对他负责。   林白榆莞尔:“考试能有什么问题,我会小心的。”   考场是在五中,距离家里有两公里远,出小区后不久,都能看见维持现场秩序的交警,还有小镇高中送考的大巴慢悠悠地在往前开,每个考点外都是家长和孩子乌泱泱的脑袋。   林白榆踏进学校的那一刻,想起梦里。   梦里此时她的眼睛已经模糊,像高度近视,梦里的她将考试当成唯一求救的机会。   可后来,这个机会还是被打碎了。   林白榆看向身旁的少年,她的梦半真半假,或许是噩梦,也或许是一场美梦。   进教室就要被没收手机,她在走廊上给秦北北发消息。秦北北回复已经在考场了,她这才放心。   同一个考点,另一间教室里,黄泽正忐忑不安地坐着。   讲台上,所有的电子产品都被收在那里,教室里也安装了信号屏蔽器,没有人可以作弊。   试卷拿到手的那一刻,林白榆才有种真实感。   这才是真的。   她的人生,早在十七年前就不一样了。   等高考结束,她就和隋钦他们一起去惠宁寺,一起去旅行,再一起上大学。   -   两天的考试一晃而过。   每一场考试结束前十分钟左右,隋钦都会在林白榆的教室外等她,从不例外。   最后一场考的是英语,林白榆的拿手强项,写得很快,提前半小时结束,检查了好几遍答题卡。   还剩十五分钟,她本没打算提前交卷,却在趴桌休息时,看见了走廊上挺拔的身影。   隋钦在等她。   林白榆直起身,老师提醒:“还有最后十五分钟,还没涂答题卡的要快点了。”   她再次检查了一遍,提前交了卷。   林白榆拿着笔袋出了教室,走出这一步的时候,她整个人都轻松了,好像一切烦恼都脱离。   她走到隋钦旁边,问:“你怎么写这么快?”   隋钦挑眉,“你也很早。”   林白榆纠结许久,问:“阿钦,你考得怎么样?”   少年沉默了两秒,轻声:“还可以。”   他说得轻巧,林白榆说:“再过十几天,成绩就会出来了,就可以填志愿了。”   隋钦说:“嗯。”   他没问她填哪里,因为他知道。   林白榆也没告诉他,自己要填哪里,因为她担心隋钦可能会跟着自己填哪个地方,而不是按照志愿。   考场外只有零星几个提前交卷的,没有人知道自己路过的学生是差生不会写,还是学霸都会写。   教室里的同学有看着他们两个一起从走廊上走,有认识的,又不认识的,都露出羡慕的目光。   八中有个不成文的约定,考完回校对答案估分。   林白榆和隋钦是步行回去的,有些是在本校考试的,和离得近更近的,早就在教室里了。   才走近教学楼,就有纸飞机从楼上飞下来。   是试卷折成的。   纸飞机从林白榆的头顶飞过,被隋钦抓在了手里,他轻轻一扬,就飞向了远处。   最终平安落地。   教学楼里全是欢呼声,林白榆耳朵都被吵得疼,拉着隋钦回了一班,教室里已经到了一半的人。   一看见隋钦,学霸们眼睛都亮了。   “隋钦!数学最后一道大题,你答案是什么?”   “隋钦,物理倒数第二题,你是怎么答的?”   “隋钦啊,你记了英语答案啊,我们对对?”   “……”   林白榆看他被围住,忍俊不禁。   她低头给秦北北发消息:【北北,你什么时候到呀?】   过了会儿,秦北北回复了语音:【星星,我不去学校啦,我回医院了,今天太累了。】   她声音听起来很正常,林白榆这才松口气。   可她不知道,网络的另一头,发完这条语音,秦北北就被送进了抢救室,血压下降。   -   夜半时分,秦北北死里逃生。   她谁也没告诉,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手机,群里面都在说考完该干什么。   也有人在报自己的估分分数。   小群里,周沫又提起惠宁寺一行:“什么时候去呀?”   方云旗:“就过两天呗,成绩下来就不行了,必须要在这两天最快乐的时候。”   齐统:“不错!”   林白榆对几号都没有意见:“我都可以。”   周沫第一次@隋钦,第一个回复的不是他,是方云旗:“这还用问,林星星都可以,阿钦当然可以啦。”   隋钦回了一行字:【两天后。】   周沫又@秦北北,秦北北回复:【那就大后天。】   方云旗私聊她:【你身体可以吗?】   秦北北:【当然可以!不准咒我。】   回复完,病房门被推开。   医生的表情很严肃,爸爸推门进来的时候,她知道他肯定哭过了,因为她是他女儿。   她本该听不懂医生的那些话的,可病了这么久,她已经很清楚自己的身体了。   秦父忧愁:“北北。”   秦北北抬头,“爸,我和同学约了去惠宁寺。”   秦父皱眉,“不行,你现在不适合去。”   “那什么时候呢。”秦北北抿唇,轻声问:“会不会以后再也没有适合的日子了?”   病弱清瘦的小狐狸枕在父亲的手背上。   “他们说惠宁寺很灵,我想当女明星,想去北极……我还有好多地方好多东西都没有试过。”   我还想和他们一起上大学。   和他们一起去未来。   -   林白榆不知隋钦为什么把时间定在两天后,她只知道,这两天时间里,隋钦白天都不在。   他在忙。   忙一件很重要的事。   出发前一晚,晚上林白榆切了西瓜,敲开他的房门,又把小观音递给他,“这个还给你。”   她没问隋钦的事,而是问:“明天你去求什么?”   “我想求的事可多了,身体健康,万事如意,成绩超常发挥,妈妈能找到第二春……”   隋钦将小观音握在手心,听她絮叨,没听见自己的名字。   他问:“还有呢?”   林白榆认真地想了想:“没有了。”   半晌,她冷不丁朝对面冷淡的少年露出笑容,“当然还有,就是和你有关的。”   和新年的他一样。   隋钦听着她狡黠的话语,轻轻弯了下唇。   林白榆用他的勺子吃西瓜,问:“今天班主任问你估分多少,你怎么不说呀?”   隋钦说:“没估。”   因为他知道自己能考多少。   一半的西瓜,三分之一进了林白榆的肚子里,她最后摸着肚子回了自己的房间。   -   出发当天,大家在车站碰面。   林白榆穿了条短裤,搭配简单的泡泡袖上衣,扎了丸子头,软软地缀在头上,看起来愈发显小青春。   秦北北姗姗来迟,是秦父送她来的,车还没停,她就趴在车窗上挥着纤细胳膊。   “星星,你今天好可爱。”   林白榆问:“你怎么穿裙子呀?”   秦北北说:“不然穿什么,裙子多漂亮。”   林白榆说:“爬山不方便呢,而且你身体也不适合。”   方云旗一直竖着耳朵听,拧着眉毛没和秦北北犟嘴,出声:“我查了,有缆车可以上去。”   惠宁寺在山顶,这次他们会先上半山腰,然后住一晚,第二天再上山。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说惠宁寺最灵,因为能爬到顶,都说明心意坚定。   隋钦看向林白榆,“你坐缆车。”   她的身体,也爬不上去。   林白榆:“如果北北坐,那我和她一起,不过,我其实还挺想自己爬上去的。”   他们在烈日下奔跑,打闹,女孩们牵着手,笑靥如花。   林白榆的话在到达山下时,改了口。   因为从山下景区入口,完全看不到山顶,自然而然连惠宁寺也看不到,一望无际的是台阶。   据说有九百九十九层台阶,一眼看不到头。   “靠,好吓人。”   “来之前看图也没这么夸张啊。”   “周沫你平时咋上去的?”   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林白榆抓着隋钦的手臂,小声:“嗯,我还是坐缆车吧。”   隋钦穿的短袖,身姿挺拔,简简单单的,清爽帅气,她的手指就烙着他的皮肤,他只低头看了眼。   “缆车在半山腰。”周沫看着最怯弱,这时却是最镇定的,“我妈妈每次都是自己走上去,她说这样才好,不过我都是走一小半就坐缆车了。”   “正好,我们走一小半,然后住一晚,明天坐缆车上去。”齐统说:“别害怕,大不了爬一整天,来都来了。”   万能台词,很管用。   山脚下入口有很多卖特产的,有卖佛珠佛牌的,也有卖玉石翡翠的,还有卖吃的。   自然而然,也有卖上香拜佛的用品。   一个穿着牛仔的男生拦住他们,“要不要买点丝带,上面可以写字,可以挂树上的,惠宁寺的许愿树可灵了,据说是大师亲手栽的,许愿百分百实现。”   “真的?”   “真的,什么姻缘求子都行,你们没看新闻啊,大明星都来这里许愿的。不会写我可以代写,我还可以代挂。”   方云旗惊讶:“代挂?”   牛仔男抽了五条红丝带出来,说:“就是我上去帮你们系树上许愿,不过,这要另外加钱的。”   他很热情,于是一人买了一条,当然,隋钦的那条是林白榆买的,因为隋钦对这个没兴趣。   牛仔男还卖了支笔给他们。   这支最普通的黑笔要十块钱,方云旗感觉自己被坑了:“我觉得,那些人觉得许愿灵,都是因为花钱了,心理感觉。”   秦北北乐不可支。   周沫说:“心诚则灵,我妈说最心诚的是三步一叩,亲自走上去,这样求的愿才会实现,事后还要来还愿。”   “什么叫三步一叩?”   “就是跪,看过朝圣吗,就是差不多。”   众人听得咋舌。   “这有999层台阶呢,三步一叩,得跪到什么时候,头得嗑坏了,我不信有人能做到。”   “肯定没人,不然早传开了。”   林白榆也不信。   方云旗认真脸:“我要是这么努力,还许什么蒙的都对,一定要许愿发财,实现了我绝对来还愿。”   他问秦北北,“你呢?”   秦北北一窒,复而开口:“差不多吧。”   她要许,身体健康。   周沫呀道:“我还以为你们都要求高考高分呢。”   “我求啊。”   “多求几个,也没说不行啊。”   林白榆心里的愿望可多了,也不知道菩萨会不会觉得她贪心。不知道隋钦会许什么愿,不知道可不可以替别人求。   她看向隋钦,手指戳了戳他的胳膊:“你想求什么,你有想好的学校吗?”   隋钦抓住她作怪的手,嗯了声。   林白榆被他牵着,肆无忌惮,毫无遮掩,在众目睽睽下,方云旗他们看到了,都揶揄地移开目光。   隋钦神色淡然。   这个夏天,注定是属于他的。   林白榆继续问:“阿钦,你想学什么?”   她第一次询问他的未来。   山下风起,两个人离得近,她抓在手里的红丝带被风吹着,与他的缠绕在一起。   隋钦说:“想看一辈子星星。”   林白榆抬眼,撞进他幽沉的眼眸里,她看到了自己,也看到了他的心意。   ——是星星,也是林星星。   *   “你是我的首选。” 第59章   因为高考结束, 丰山下的年轻人增多。   丰山是知名景点,景区建设已经相当成熟,从入口到缆车所在处,都有标牌。   山脚下的台阶不陡, 林白榆几人上去都很轻松。   方云旗一马当先, 多上几层台阶, 回头看他们,叫道:“感觉这样爬下去, 九百九十九层不在话下啊。”   周沫说:“你如果能做到,当然是可以的。”   秦北北如今身体不够好,上了几十层就出了薄汗, 和林白榆边走边说话,落在后面。   而隋钦, 则在最后。   落后于林白榆两层台阶的位置。   有组团来旅游的爷爷奶奶们,拄着登山杖, 爬得比他们还要快,都领过了好几波。   林白榆拉着秦北北的手, “别管他们, 我们慢慢上去。”   秦北北的手心都出了虚汗:“方云旗可得意了, 还是隋钦好,一点也不骄傲。”   林白榆回头。   隋钦站在台阶下, 轻问:“累了?”   林白榆摇头:“没有。”   他明明可以像方云旗, 像齐统,像所有来登山的游客,轻而易举地爬到上方, 却跟在她的后面。   隋钦问:“渴不渴?”   临出发前, 柳芳给他俩准备了一个小水壶, 一路都拎在他手上,可爱水壶与他的冷淡气质很不搭。   林白榆本来没感觉,被他一问,就感觉渴了,乖乖嗯了一声:“有一点点。”   她接过水壶,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口。   然后问秦北北,“你要不要喝?”   秦北北喝了一口,抿了下微白得唇,滋润不少:“隋钦,你也太贴心了吧。”   转过身,她和林白榆咬耳朵。   “我以前可不知道隋钦是这样贴心的人,学校里的女生们都不知道。”   “星星,你一定是他的例外。”   林白榆没有再回头,她知道,他一定在看自己。   “想看一辈子星星。”   这是她听过最动听的情话了。   也是她和隋钦之间的秘密。   林白榆第一次心中小窃喜,父母当初给她这样取名,也为她取下星星这个小名。   隋钦的梦想一定会实现的。   不止是他,还有自己,还有秦北北,还有他们,所有人的梦都会实现。   因为秦北北几步一歇,所以他们的行程是全丰山最慢的,方云旗上了最前面,又下来。   他问:“诶,要不要小爷背你上去?”   秦北北白眼,“我怕你把我摔下来。”   方云旗急了:“我可不是这样的人。”   秦北北噗嗤一声笑:“你不是故意的,但是这爬山背人,我可不敢上你的背,太危险了。”   方云旗挠了下头,不知道怎么让她更舒服,只好看着她拉着林白榆上去,自己和隋钦走一起。   他没话找话:“钦哥,你要许什么愿望?”   隋钦眉毛都不动一下,“求福。”   眼见着秦北北和林白榆与他们距离相差五六个台阶,方云旗说:“都说灵,那我得多许几个。”   “求发财,求姻缘。”   他说:“勉为其难帮秦北北求一个吧。”   多个人求愿,被菩萨听见的可能性也增加,实现的机会也越大。   -   一直到中午时分,大家才到一处平台,此时的太阳也高悬正中,热了不少。   有小贩在这里摆摊卖吃的,也许是景区有限制,所以这里的价格反而并没有太贵。   方云旗自个选了好几样,瞥见秦北北坐在对面,用手扇着风,又点了清淡的。   饭还没来时,秦北北看见隔壁桌的蛋炒饭,说:“好大一份,我肯定吃不掉。”   “吃不掉给我!”方云旗说。   可事实上,秦北北吃了大半,比起她平时的饭量多了不少,还特地发照片给秦父看。   秦父一直在山下没有走。   他害怕自己万一离开了,女儿有不舒服的地方,他赶不过来,会后悔一辈子。   看见女儿和餐盘的自拍,秦父终于松了口气。   趁方云旗和齐统他们吸引住隋钦的视线,林白榆悄悄拨了好几大勺到他的餐盘里。   然后就被抓了个正着。   林白榆丝毫不慌:“我吃不掉。”   隋钦舀了两勺回去:“我看着你吃。”   对面的周沫默默咽下自己的饭,不太理解这种你给我我给你的行为,太腻歪了!   山里微风习习,吹过他们的心。   下午,大家继续上山。   秦北北走了十几层后,就不时地眼前发黑,她不想拖大家的后腿,也不想让这次旅行蒙上不快乐的影子。   方云旗看不下去,“你是不是作死?”   秦北北反驳:“你才作死。”   方云旗哼道:“说要背你,你还不愿意!”   他看见台阶上抬着轿子的轿夫,眼睛一亮,招呼道:“这里!这里!我们要坐!”   因为丰山太高,所以衍生了轿夫的存在。   方云旗和轿夫三两句谈好价格,回过头来说:“咱们不坐,他们就赚不到钱,知道吧,不要想太多。”   秦北北被方云旗压着坐了上去,被轿夫抬起来时,周围台阶腾空,头一回吓得面容失色,抓住把手。   “方云旗你等着!”   方云旗乐不可支,逗她:“你怎么这么胆小。”   秦北北想打他,奈何不敢松手。   林白榆莞尔,就这样,他们一步步朝山上走,而秦北北,也被抬了上去。   傍晚时分,到了缆车处。   原本按照正常的速度,应该在三点就能到的,他们愣是迟了两个小时才到达。   缆车里里外外有人出来,有人进去。   就在他们从台阶走向平台时,三个穿着僧袍的僧人从山上的台阶下来,从他们的身边路过。   林白榆第一次见,被吸引住目光。   而僧人们看见少女眉心鲜艳的红痣,也全都停留了一瞬目光,露出和善的眼神。   林白榆惊喜,回之一笑。   周沫失落道:“他们刚刚对你笑诶,我来过惠宁寺这么多次,都没有遇见过这种情况。”   林白榆想了想:“可能是我在看他们。”   她转身看向隋钦,少年正抬头,顺着缆车线,目光一路向上,看向望不见的惠宁寺。   “阿钦,你在看什么?”林白榆叫他。   “没什么。”隋钦收回目光。   他只是觉得好像来过这里,但记忆里从没到过这里,也许是错觉。   周沫定的民宿就在前面,大家一路奔波,都饿了,直奔小饭馆而去,先打算吃个过瘾。   这里也有各种卖佛珠玉坠的小贩,不过周沫阻止了他们,因为这里的都是从小商场里进的货。   吃完饭后,大家去了民宿。   山上民宿不多,只有两家,周沫定的这家是距离缆车处最近的,从房间窗外可以看见山峰。   女孩们住一间房,男孩们住一间。   因为太累,林白榆都没有打闹的心思,简单洗漱了一下,就躺在木床上休息。   窗外夕阳无限好,山峰上撞钟声传来,沉重地一声接一声,回荡在山间。   周沫趴在床上,说:“惠宁寺撞钟了。”   秦北北问:“怎么不是早上撞钟?我听说晨钟暮鼓,还是第一次知道晚上也会撞钟。”   周沫见林白榆在闭目养神,压低了声音和她解释惠宁寺清晨傍晚都会撞钟。   木屋民宿不隔音,微弱的对话声,与山间的风声,与钟声,组成了一首催眠曲。   林白榆就这样睡着了。   也梦见了许久不曾出现的隋钦。   -   梦里,林白榆回到了林家,隋钦被带走。   屋门一关,她又受制于林有志一家,看不见,无法求救。   她死在了摘下眼睛上纱布的前一晚,还来不及重新看世界,还来不及去找隋钦,还来不及等他被无罪释放。   还来不及让隋钦知道,她明天就可以看见了。   媒体们大肆宣扬,旁人说她福薄,再没有一个隋钦从天而降,救她离开。   梦里,是看不见尽头的石阶。   隋钦停在山脚下,站在台阶前。   林白榆看不见男人的模样,但她知道他是谁,原来冷淡少年成熟后,会是这样挺拔高大。   昏黄的梦境里,男人抬脚上山。   晨雾浓重,露水微湿,林白榆看着他背对着自己,上了三层,而后跪了下来,叩在石阶上。   然后起来,上去,再叩。   每三步一叩首,无一例外。   从天色朦胧,到天光大亮,隋钦都不曾停下,好像这天地间只有他一人,每一个叩首都虔诚至极。   林白榆听不见声音,只觉得心口沉甸甸的。   他一定很疼。   他到底要求什么,为什么要如此的虔诚,是因为这样才能够如愿吗。   从清晨,到深夜。   九百九十九层台阶,三百三十三个叩首。   他额上的血干涸又新添,在台阶上留下痕迹。   隋钦一步步踏上了山顶,背脊挺直,从不曾停下,惠宁寺终于出现在他的眼前。   郁郁葱葱的树桠穿过惠宁寺的墙瓦,探出墙外,清晨的钟声终于被僧人撞响。   一声又一声。   隋钦踏上最后一层台阶,跪在宁静祥和的惠宁寺外,群山中,他如菩提子渺小。   林白榆追着他进了惠宁寺。   再看见场景,是在惠宁寺内,隋钦敬上三支香,跪在蒲团上,对着上方的菩萨跪拜,双手合十。   “弟子隋钦,随心而来,敬上三柱清香,愿所求所念皆能如愿。”   “一愿我妻今生安乐。”   “二愿我妻来世相逢。”   “三愿菩萨保佑我妻,生生世世,无灾无病,所有苦难都由我一人承受。”   莲花之上,菩萨慈眉善目,面带微笑,垂怜下方的信徒。   林白榆听见了隋钦向菩萨许的愿,每当她想去碰他时,都会从他的身上穿过。   她不再是真实存在,而是一个跟随他来到惠宁寺的灵魂。   明明没有听见隋钦说“我妻”是谁,林白榆却泪流满面,她在他面前跪下,与他面对面。   隋钦他从没想过,那次分开后就是天人永隔。   他看不见她,也不知道她在,只是虔诚地为他的妻子林白榆,向菩萨许愿。   生生世世,无灾无病,所有苦难皆落于他。   林白榆惊觉,这是不是自己的伤口病痛转移到隋钦身上的真正原因?   是梦,还是前世今生?   林白榆张开嘴,发不出一道声音,她望着垂眸阖眼的男人,水意氤氲,倒映出他的脸。   她所有的一切都因他而改变。   菩萨实现了他的愿望。   林白榆缓缓凑近面前跪在蒲团上的隋钦,他额上是磕出来的血印,凝固又裂开。   她知道自己灵魂触碰不到他,但还是与隋钦额头相抵。   “咚!”   惠宁寺的钟响了。   林白榆从梦中醒来,难过极了,从床上坐起,水雾弥漫的眼眸看向窗外,窗外山间晨色,已然天亮。   一座千年古寺隐在云雾中,钟声飘渺,袅袅梵音。   她好像梦到了自己的前世——   很久以前,隋钦来过惠宁寺。   他的每一次叩首,都在为他的妻祈福许愿。   “求你岁岁平安,即使世界颠倒。”   作者有话说:   留言有红包~ 第60章   林白榆醒来坐在床上没有动过, 只是看着窗外。   山上的清晨很凉快,秦北北如今觉少,睁眼看见床头坐着的影子,睡意顿时散去。   “星星?”她轻声。   秦北北借着微光, 确定是林白榆, 只是林白榆一动不动, 好像没听见她的声音。   一直到她挪到林白榆旁边,秦北北才发现她在哭。   从头到尾都没出声, 就那么坐在那儿,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落进她的膝上衣服里, 氤氲出一片潮湿。   “星星,怎么了?做噩梦了?”   怎么算是噩梦呢, 林白榆心想,这样一个匪夷所思的梦, 她已经分不清是真是假。   她抱住秦北北,哽咽出声:“北北, 我、我好像梦见我上辈子了, 心口难受……”   梦里隋钦为了她, 登山叩首九百九十九层台阶。   为了她,许下三个愿望。   会不会她这辈子所有的安然无恙, 都是因为隋钦许的愿望?   林白榆以前就怀疑过梦里与现实的交换人生, 最终被隋钦否决,可现在,求菩萨又怎么说?   一切都有迹可循。   秦北北拍了拍她的背, “梦而已。”   林白榆说:“不是梦, 一定不是简单的梦。”   没有人能与她同体会, 因为她与隋钦的关系,与众不同。   秦北北像妈妈哄孩子一样,安慰着她,最后也不知道怎么的,跟着难过。   她一点也不想告诉他们,自己的病治不好了。   她和林白榆说过的话,没有实现的机会了。   -   早上八点时,男生们也起了床,过来敲门叫女生出去吃早饭,周沫才醒,一点也不知道林白榆哭过。   林白榆所有的目光都在隋钦身上。   梦里她死了,他来求菩萨许愿,他在知道人死如灯灭,无法复生的情况下,还是虔诚前往。   他一定爱惨了梦里的林白榆。   隋钦察觉到她的目光,一直流连在自己身上,一直到吃过早饭,单独相处时,才低声询问:“做噩梦了?”   林白榆摇头。   她现在才知道,从来都不是噩梦。   这是一个隋钦为她织就的美梦。   隋钦说:“你哭过了。”   林白榆不愿承认。   隋钦修长的手指停在自己的丹凤眼上,语气漫不经心:“早上醒来,我感觉有一点点酸胀。”   林白榆鼻头一酸。   她这样很小很小的不舒服,也能转移到他那里。   是不是就因为隋钦向菩萨许愿,承受她的一切灾病痛苦?   她不知道隋钦在骗她。   少年与她对视,伸手停在她脸上,拇指从眼尾拂到太阳穴上,“为什么哭?”   他如此温柔,林白榆却再也忍不住,抱住他哭出声:“隋钦……隋钦……”   她已经很久没有直接叫他全名了。   隋钦的肩头很快就湿了,林白榆趴在他肩颈处,一抽一抽地,他不太清楚缘由,却轻轻拍着她的背。   他问:“做了什么梦?”   林白榆说:“梦见我死了。”   隋钦知道她说得不是全部,梦见死亡也不至于哭成这样,他捧着她的脸,那双眼里全是自己。   漂亮眼睛里的泪珠断了线地又往下掉。   隋钦不忍心再问,只是说:“梦和现实相反。”   是啊,相反。林白榆从来都没有想过,这句传承已久的老话,竟然会成真。   方云旗过来找人,看见他们抱在一起,怀疑他把林白榆欺负哭了,又看见隋钦示意他离开。   隋钦的拇指捻在她脸上,估计说什么都不管用,于是道:“你再哭,我今天眼睛会疼。”   平时这样最有用。   可林白榆越听越难过,因为隋钦全是因为她。   这个梦,再真实不过了。   她和隋钦,上辈子就认识了。   她擦了擦眼泪,看向远处的群山,还有现在没见到的惠宁寺,瓮声瓮气地开口:“阿钦。”   林白榆努力控制自己稳住,但止不住哭嗝,她伸手抚上他的眼睛,“我刚刚……你难不难受?”   隋钦挑眉,“没感觉。”   林白榆的手指划过他的眼睛,顺着眉骨,停在他的额上。   这上面如今没有磕出来的伤口,没有磕破流出来的血,现在干干净净的。   梦里她的灵魂触碰不到的人,现在任由她触碰。   林白榆抿了下唇:“我今天留在民宿,你们去登山吧,感觉不是很舒服,正好腿酸。”   隋钦说:“我不去。”   林白榆说:“你要去。”   隋钦看向她,少女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他——因为,你陪在我身边,我怎么如你一般呢。   “你要去,你替我许愿。”   隋钦问:“你想许什么?”   林白榆停顿了下,“许很多,我们上最好的大学,身体健康,平安喜乐。”   她央求道:“阿钦,你帮我许。”   隋钦凝视她,“好。”   他从来答应她,都是如此坚定。   林白榆心中酸涩,忍住没哭。   -   得知林白榆不去,秦北北和周沫很遗憾:“星星,你真不去啊,半路上多可惜。”   “是呀,反正是坐缆车,咱们一起去?”   林白榆心中坚定:“你们先去吧,下来的时候肯定也没力气了,也坐缆车下来。”   这样,就不会碰见她了。   缆车的路线是穿过群山的,想让游客们看到最好最陡峭的风景,所以并不与登山台阶同行。   秦北北说:“好噢,那我到时候也帮你求求菩萨。”   林白榆看着他们离开。   民宿的老板娘一早就注意到了这几个客人,见她留下来,笑问:“不去啦?惠宁寺很灵的。”   林白榆回头,“我知道。”   如果不灵,怎么会实现隋钦的愿望呢。   老板娘:“小姑娘,你眉心这个痣,点的真不错,跟观音菩萨似的,这个红,颜色真正。”   林白榆手摸上眉间。   她现在有的红痣都是梦里没有的。   林白榆忽然问:“老板娘,我听说,去惠宁寺最心诚的方法是三步一叩登山。”   老板娘说:“是的咯,咱们这的人都知道,不过这么累的事,没一个人做到过,大家都当是传说。”   林白榆的指尖泛着白,“如果做到了呢?”   老板娘一愣,想了想说:“真要有这么诚心的人,我要是菩萨,也会被打动的。”   林白榆轻声:“是啊。”   菩萨就算有再硬的心肠,也被隋钦打动了。   -   民宿处在半山腰,距离山脚有两百层台阶,因为还不算陡,所以林白榆下山花费的时间不多。   饶是如此,她也额上出了薄汗。   临走前,林白榆带走了民宿老板娘送的三支香。   林白榆站在山脚下,向上看,眼前浮现的却是梦里隋钦站在这个地方时的画面。   比起现在的她,那个时候的隋钦一定更绝望。   他能够为了她三步一叩,让她这辈子无灾无病,安稳过了十八年,她现在回报过去,根本算不上什么。   林白榆咬着唇,踏上一层台阶,和所有登山人一样。   只不过,与她同时上山的游客都在三步之后被惊到,看着细皮嫩肉的少女跪了下来,一次又一次。   每年重复登惠宁寺的游客不在少数,从未见过如此虔诚的信徒,更何况还是个小姑娘。   不过两三次,林白榆的额头就红了。   只不过,都红不过她的眉心痣。   -   山上,方云旗踏上几层,一屁股坐在台阶上,“歇歇,歇歇。”   秦北北与周沫两个女孩坐缆车上山,他们是自己爬上去。   齐统鄙视他:“这一路,你没爬几层,倒是歇了好几次,你以前跑步也没这样啊。”   “这里太陡了,兄弟,累。”   “你看咱钦哥,多稳。”   隋钦停在石阶上,望着山顶。   忽然,他转身往山下走。   “诶诶,你看你把阿钦说走了。”方云旗诶诶两声,嘲笑齐统,又问:“阿钦,你不上啦?”   隋钦头也不回,“不上了。”   他心里总是不安。   他说:“你们自己上去。”   齐统说:“肯定是回去找林白榆了。”   回到民宿里,老板娘见到去而复返的客人,咦了声:“这么快就下来了?”   这一来一回,坐缆车也没这么快吧。   隋钦去敲门,没声音,回到前台,老板娘说:“我送了三支香,她接了,应该是上山去啦,你们没碰到吗?”   隋钦脸色稍缓:“可能是坐缆车。”   他出了民宿,往缆车那边去。   有许多刚到这一平台的游客们与他迎面而走,说着话,聊着天,声音嘈杂。   “嚯,那小姑娘可真勇敢。”   “我婆婆每个月来一次,都做不到这样。”   “也不知道是要求什么,这么努力。”   “肯定是很重要的事,不然不会这样的,头一次见。”   “我跟在后头看了几分钟,真的是跪了,才几下,额头都磕红了,多漂亮一小姑娘。”   “是挺漂亮的,那额头上的红痣就是点上去的,倒是和观音菩萨一样了,我还拍了视频呢。”   明明只是一句话,隋钦却想到了林白榆,他哂笑一声,她怎么可能会做这样的事。   可他还是停下脚步,转到对方面前。   被他拦住的游客吓了一跳,又觉得他长得帅气,“你有什么事吗?可以合个影吗?”   隋钦冷静问:“我可以先看一下视频吗?”   对方松口气,还以为有什么大事,“当然可以,你要是现在去,还能看到真人呢,她肯定还没走。”   他将手机换方向,停在隋钦面前,屏幕上,跪在台阶上的少女起身,露出一张他熟悉的面容。   隋钦的下颌绷紧。   “你们看起来差不多大呢,这个时间出来的,应该都是高考生——欸怎么跑了?”   -   随着林白榆登山时间越长,放慢脚步围观的游客越来越多,议论纷纷,日头逐渐高升。   “这么小就信佛了啊?”   “小姑娘不会打算就这么叩上去吧。”   “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心诚的,惠宁寺的传说还真有。”   有人拿手机拍照,拍视频,林白榆充耳不闻,她只是想趁自己有力气的时候快一点。   有阿姨想来拉她,也被轻声拒绝。   只有切身感受到磕在石阶上的疼痛时,林白榆才能体会到隋钦当时的所有感觉。   远离山脚后,周围树木越多。   最先受不了的不是额头,是膝盖。   天与山相连,也看不见遥远的终点,寺庙的影子。   林白榆要上去。   她向菩萨许愿,让一切都回归正常。   隋钦能实现愿望,她也可以。   林白榆仰头时,看到的不是没有尽头的台阶,而是隋钦逆光而来的身影。   -   烈日当头下的丰山,台阶上人满为患。   “林白榆,你是不是以为我不会对你发火?”   她被隋钦强硬地从台阶上拉了起来,因为膝盖承受不住,搭在他的怀里往下坠。   黑发少年面上的戾气未散。   可看到她可怜兮兮的样子,又咬着牙,最终只说出来了这一句似是而非的责怪话。   林白榆咬着下唇,“你松开。”   隋钦冷声:“然后呢?”   林白榆垂眸,“我要登山的。”   隋钦将她抱起来,轻而易举翻了个面,放在台阶最边上坐了起来,目光落在膝盖上。   “你这叫登山?”   他又看向额头,红色印记明显,快要磕破。   还好回来得及时。   隋钦伸手触上去,只是碰在边缘的位置,久久没动,低声:“疼不疼?”   林白榆心想当然疼,可她还是要做。   她没出声,隋钦又瞥向膝盖,从口袋里拿出她之前放在他那儿的湿纸巾,小心翼翼地擦拭。   林白榆一眨不眨他认真的眉眼,任由他又擦干净自己的额头,不愿意错过任何。   隋钦将纸巾收了,冷冷道:“回民宿。”   林白榆连忙摇头。   隋钦盯着她,“你还想继续?”   林白榆小声地嗯了一下。   隋钦呼出一口气,才没让自己的戾气太过吓人,垂目,“你是不是忘了,你磕破了,我会受伤。”   林白榆一怔:“我、我忘了……”   她只想着上去,求菩萨收回隋钦许的愿望,太过执着于这一点,忘了她与隋钦如今还存在伤痛转移的关系。   “对不起,隋钦。”林白榆抿紧唇瓣,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只是……”   “只是什么?”   林白榆闭紧嘴巴。   隋钦叹了口气,“不能说?”   林白榆说:“我想让菩萨实现我的愿望。”   隋钦无奈:“你相信这种鬼话?”   “不是鬼话。”林白榆反驳:“是真的。”   隋钦不置可否:“你这次要许什么愿?”   他不信她清晨说的借口了。   林白榆眼睫颤了颤,声音轻轻地:“就是想让我的伤口不会再转移到你身上……”   她没有说那个梦,也没有说隋钦的愿望。   隋钦沉默。   林白榆说:“一切恢复到最正常,是不是很好?”   隋钦听着她的话,看向遥不可及的山顶,又落回到她的脸上,“我不会在意这些。”   “爱你的人,只会庆幸。”他说。   林白榆心尖发痒,“你庆幸吗?”   隋钦告诉她:“我庆幸,我承受得多一点,你会承受得少一点。”   山风拂过他们,带着夏日独有的热气。   “可是,阿钦。”林白榆听见他的回答,内心更坚定了,“我还是要上山。”   你对我这么好,我更要去。   她嗓音里止不住难过:“不管你说什么,我都要去许愿。”   隋钦怔了怔,“为什么?”   林白榆揪着他的衣襟,忍住没哭:“就是因为你替我受了那么多,我才更应该。”   她扑进他怀里,鼻尖是他的味道。   隋钦的下巴抵在她发顶,柔软的发丝挠动着他的皮肤,他听见她问:“你刚刚那么说,你是爱我的人吗?”   “……”   “你怎么不说话?”她抽抽搭搭的。   隋钦的领口被她用手指勾住,像勾住他的心脏一般,她的声音也因为哽咽,更像撒娇,娇嗲至极。   许久,他出声:“恩。”   林白榆问:“你就一个恩吗?没有别的了吗?”   少年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一字不落、清晰无比地传进她的耳朵里——   “是,我是。”   所以。   因你而生的一切苦果,我都愿品尝。   林白榆心跳加速,仰起脸,唇轻轻擦过隋钦的下颌,柔软与坚硬碰撞,溅出暧昧的火花。   隋钦垂下漆黑的眼眸,与她四目相对。   他压下下颌,拇指捏在她的颊边,吻在她唇上,很轻。   没忍住。   林白榆没料到,耳根处的红色蔓延至脸上,低下头,借着他的胸膛挡住自己。   “你怎么样,我都要上山。”   此前的种种一切,都说明自己并不是简单的做梦,这个梦,更像是真实存在过的。   林白榆如今唯一的苦恼是,如何在登山的同时不让自己受伤,这样隋钦也不会受伤。   梦里的隋钦也许是她的上辈子。   他真的爱了她两辈子。   你为我颠倒世界,那我为你更正世界。   作者有话说:   恭喜阿钦呀,拥有了第一个吻   *   注:“因你而生的一切苦果,我都愿品尝”改自席慕容的《苦果》:在天堂与地狱之间,无论是怎样的诱饵,怎样的幻象,因你而生的苦果,我都要亲尝 第61章   “你说没用。”   隋钦直接把她抱了起来, 林白榆一往下看就是几十上百层台阶,吓得抱住他的脖颈。   他身体僵硬了一秒,很快消失不见。   林白榆能听见他的心跳声,她自己很紧张, 仰起脸, 认真道:“你放我下来。”   隋钦低头看她, “你站不稳。”   林白榆又急又没有办法,她想不到两全的办法, 能让自己不受伤,却又能虔诚之至。   “你这样,我许愿就不灵了。”   “心诚则灵。”   隋钦淡淡地告诉她:“如果都要跪上去, 那惠宁寺的灵验,是怎么传出来的?”   林白榆哑然。   她迟疑:“也许是因为他们的愿望都很普通, 而我的愿望是已经违背了自然科学呢。”   隋钦稳稳地抱着少女,一步步上了山, 比之前林白榆叩首登山吸引的目光还要多。   “现在年轻人体力真好。”   “小情侣也太腻了。”   林白榆听得满面通红,埋进他的怀里。   隋钦乐得见此情景, 浅浅地勾了下唇。   很快两人就到了民宿所在的平台, 这里游客更多, 人来人往,林白榆催促:“放我下来。”   隋钦瞄了眼她的膝盖, “能走?”   林白榆:“当然!”   她被隋钦带回了民宿, 老板娘吃瓜的目光紧紧盯着,她也听说了今天有个叩首登山的小姑娘,很像自己的客人。   瞧那额头, 都快破了呢。   隋钦从老板娘那儿要到了酒精, 给林白榆的额头和膝盖消了毒, 确定没磕破。   林白榆说:“你就让我继续吧。”   隋钦撩起眼皮:“想都不要想。”   林白榆闷闷没出声,又心中甜蜜蜜的,他是真的喜欢自己呀。   其实,她现在也想清楚了,梦里隋钦许的愿望,这一世实现,那她去许愿,是不是隋钦下辈子才能好?   休息了几分钟后,隋钦带她去坐缆车。   林白榆拒绝:“你不许我那样,我总得自己登上去吧。”   隋钦思忖:“行。”   他陪她一起。   -   秦北北和周沫到山顶的时候,方云旗和齐统还在半路上,语音里喘着气:“快到了快到了。”   秦北北站在树荫下,“那我们等等他们吧。”   惠宁寺外的广场上都能闻到里面传来的檀香味,仿佛洗涤心灵,令人心静。   许久之后,方云旗二人才到。   秦北北咦道:“隋钦不在啊?”   方云旗说:“下山了,估计去找林白榆了吧。”   秦北北也不意外,“那我们进去吧。”   寺门大开,里面不时有游客进出,四个人一起进去,顺着标识牌往里走,很快就到了许愿树所在地。   树上挂满红丝带。   方云旗掏出笔,“女士优先,你们先写。”   秦北北写上“身体健康,心想事成”,但是因为丝带太窄,健字愣是缺了一点点,勉勉强强算。   她够不到树枝,齐统和周沫又早就去挂丝带了,于是扭头:“方云旗,你来。”   秦北北说着又好奇他写了什么,“你写了什么?怎么这么慢,还没写完?”   方云旗用手遮住,“不给看。”   秦北北嘁道:“小气。”   “你看了又不能实现我的愿望。”方云旗露出丝带的尾巴,只见最下方写着很小的“发财”二字。   “你好俗呀。”秦北北说。   “最简单的愿望最容易实现。”方云旗抽走她的丝带,上到石坛上,踮着脚,拴在高高的树枝上,紧紧系住。   秦北北仰着头,只看到飘起的红丝带。   她不知道“发财”只占了四分之一的大小,也看不到剩下四分之三的长度里,是方云旗为她许下的心愿——   【希望秦北北不要生病了。】   离开许愿树,他们往人少的地方走。   “你看那边。”秦北北指着前面的大殿,“这里人好像很少,不用排队。”   她脸上都有点出汗。   方云旗看了下标的地图,他们在惠宁寺的左侧:“那就去这里,这里也有菩萨。”   里面的确没有多少人,秦北北上了香,求菩萨保佑自己身体健康,从头到尾,她都只有这一个愿望。   方云旗跪在她旁边,掀开眼睛一条缝,偷偷看她。   结束后,秦北北的脸色有些苍白,却又透出开心的红,扯了扯方云旗的衣服。   “菩萨会听见的,对吧?”   方云旗看着一缕烟顺着风飘散在空气里,堂上的菩萨头戴冠,是他不认识的菩萨。   他回答:“对。”   从殿内离开,门外有功德箱,方云旗把自己今天带的所有钱都投了进去。   一旁的僧人笑着递给他一个护身符,双手合十。   方云旗惊奇地看了看,递给秦北北,“给你。”   秦北北说:“给我干嘛,他是给你的。”   方云旗不在意道:“小爷我自个的想给谁就给谁,况且,你比我更需要这个。”   他把她的手抓起来,将小小的护身符搁在她手心里,又把她手指合上。   “戴了你就会好了。”   -   林白榆与隋钦越往上,登山的游客越少,隋钦半道上给她买了顶遮阳帽,大大的宽檐阴影落下,林白榆的脸一点也晒不到。   越往上,周围的风景越好,山壁上有细细的泉水流下,顺着台阶的最边缘往下。   林白榆觉得自己跑八百米都没有这么累,可是有隋钦在身边,她一点也不会想放弃。   不知过了多久,隋钦的手机响了。   他接通,是方云旗的声音:“阿钦,你们不在民宿啊?我没看到你们。”   隋钦嗯道:“在外面。”   方云旗哦一声:“那我们先去吃饭,还是等你们回来一起去?”   “你们吃。”   “行,饿死我了,爬山也太累了。”   挂断电话,隋钦低头,给林白榆下巴处的遮阳帽系带松了松,问:“饿不饿?”   林白榆摇头。   其实有一点,不过她可以忍。   隋钦不置可否,从背包里拿出面包。   林白榆眨眼,惊喜道:“你什么时候带的?”   “早上。”隋钦回,又拧开水壶给她:“先喝水。”   林白榆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口,润了润唇,推回去:“你喝吧。”   隋钦比她要大口,水在空中被阳光反射。   烈日从正中央慢慢西移,惠宁寺的屋檐也逐渐出现在林白榆的视线里,僧人们在扫地。   踏上最后一层台阶,她长出一口气。   刚想着,隋钦在她面前蹲下,“上来吧。”   林白榆拒绝:“就差一点点了,不可以,我要自己走过去,你不准我跪上去,不能不准我走过去,我这次不会听你的。”   隋钦也没强求,牵着她进了寺里。   傍晚的山顶很凉爽,林白榆取下遮阳帽拎在手里,跟着他一起往里走,询问大殿在哪。   僧人告诉他们,直走是观世音菩萨,有求必应,求姻缘最灵,往左走是文殊菩萨,求学业,往右走……等等。   有求必应,林白榆自然要直走。   到达宽阔的大殿里,菩萨看着他们两个人。   上了香进殿,林白榆看向跪在自己旁边的隋钦,梦里的他为她许下了无灾无病的心愿,这一次呢?   隋钦双手合十。   林白榆闭上眼,虔诚许愿。   她没能做到三步一叩,所以不会贪心地多求,只希望隋钦不再替她承受苦难。   仅此而已。   上香过后,林白榆拉着隋钦去许愿树。   虽然笔在方云旗那里,但寺里提供笔,她趴在花坛上,工工整整地写下一行字。   【希望阿钦永远平安喜乐。】   反过面,林白榆又写:“希望秦北北很快病好。”   隋钦写好,问她:“写了什么?”   林白榆说:“不给你看。”   隋钦悠悠道:“你自己系上去?”   林白榆纠结几秒,看到那边的和尚,眼前一亮:“阿钦,我可以让他帮我系的。”   “……”   红丝带系好后,林白榆抬头望着。   和尚温和道:“心诚则灵。”   从惠宁寺离开已经夕阳落山,晚霞遍布天空,美轮美奂,林白榆没再拒绝隋钦的背,趴在他身上。   “阿钦,你以后会不会后悔?”她问。   隋钦托着她,“不会。”   林白榆喃喃:“希望明天一觉醒来,我们就回归正常了。”   走到缆车处,围栏和工作人员早已不在,原来已经过了下班时间,他们得走下去。   林白榆本想自己走,隋钦却没给她机会。   她趴在他背上,目光所及是陡峭的石阶,往下是云雾中的山底,不免害怕。   “放我下来吧。”   “你就不害怕吗?”   隋钦微微侧了下脸,“你要信我。”   林白榆怎么会不信他,她今天累极了,此时整条登山梯上只有他们,偶尔有几声鸟叫。   她枕在他肩上,眼皮子打架。   两条纤细的胳膊交叉着,垂在隋钦的身前,听见她落在自己脖颈处的鼻息,就知道她睡着了。   对他这么放心。   隋钦唇角轻扬。   林白榆再次睁开眼,是在灯光熠熠的平台上,周围小吃和民宿都亮着灯,人声嘈杂。   她跳了下来。   隋钦拉着她穿过了人群与烟火。   民宿里,秦北北他们等了好久,都在开始打牌,一开始是四个人,后来秦北北被秦父接走,变成了三个人,纸条贴了一脸。   “星星回来啦!”周沫座位正对门口,一眼看见。   “北北呢?”林白榆问。   方云旗说:“她今天走太多,被秦叔叔接回去了。”   林白榆连忙发微信,没得到回复,又被问她和隋钦今天到底去了哪里,这么晚才回。   “去山上了。”   “走上去的啊?”   “嗯。”   “牛逼。”   林白榆收到了秦北北的消息。   秦北北:【我在家里,我很好。】   周沫好奇问:“那你们都许了什么愿?我求菩萨保佑我过段时间,分数过一本线。”   齐统笑呵呵:“一样一样,不过我还有好几个其他的,我每个殿都拜了一下,求姻缘,求财,求学业。”   方云旗说:“我也求财。”   齐统不信自己的兄弟:“这么简单?”   方云旗捣他,有点被戳破的欲盖弥彰:“不然呢。”   齐统躲开:“你说是就是咯,我也没说什么啊,干嘛恼羞成怒的样子……”   年少轻狂如他们,登山求财求学业。   只有隋钦,曾在这里三步一叩,为他的妻子求了下一世。   林白榆轻声问:“阿钦,你许了什么?”   隋钦没告诉她,只是说:“菩萨知道。”   林白榆继续说:“我猜猜,是不是和我有关?岁岁平安?”   隋钦沉默了两秒,“你怎么知道?”   林白榆心中酸涩,却笑道:“因为我是你的小菩萨,所以菩萨知道,我也知道。”   她做了一次梦。   同一个愿望,他许了一次又一次。   木屋外有篝火晚会,歌声顺着敞开的门飘进来,将方云旗他们吸引走,只剩下她和他。   隋钦望向林白榆,一天过去,她额上磕红的印记消失,只余下一颗惹眼的红痣。   “你许了什么?”他问,又自答:“我知道,你的愿望是我。”   作者有话说:   明天轮到谁做梦呢。 第62章   林白榆偷偷告诉他:“我和菩萨许的愿望只有你。系在许愿树上的红丝带写的不止有你, 还有北北。”   她问:“你呢?许愿树上的是什么?”   两个愿望应该不会是同样的吧。   隋钦玩味地笑:“姻缘。”   林白榆的心忽地被推至顶端,摇摇摆摆,关于她与隋钦的姻缘,她是在梦里听见的。   他称呼她为他的妻, 在梦里, 在前世。   这一次, 他依旧如此。   他竟然求姻缘。   “听见了吗?”隋钦低问。   “嗯。”林白榆囫囵应了,一颗心怦怦直跳, 这也太直白了呀,她招架不住。   隋钦不是很满意这个回答:“没了?”   林白榆抬头瞄他一眼,“没了。”   隋钦掰正她的脸, 挑着眉:“行,没了。等愿望实现的那天, 就会有了。”   他松开手,仰头喝水。   林白榆盯着他滚动的喉结看了好一会儿, 那颗性感的小痣也跟着动,她食指轻轻碰上去。   隋钦动作停下。   林白榆眨眼, “你这里有颗痣。”   隋钦唔了声, 喉结在她的指腹下不自觉地咽动,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眉心上,“不及你。”   林白榆摸摸自己的额头, 想起梦里。   她看向他的额间, 手指移到曾经有过鲜血的位置,喃喃:“阿钦。”   隋钦:“嗯?”   林白榆问:“你觉得人有前世吗?”   隋钦手肘撑在桌上,漫不经心地答:“也许有吧。”   毕竟, 他们这样不符合科学的伤口转移关系都存在, 前世存在也很正常。   林白榆思考片刻, 还是开口:“我之前不是跟你说我做的那个梦了吗?我觉得,那可能是我的前世。”   隋钦侧目,“你前世今生都过一样的世界?”   林白榆摇头:“不一样,完全不一样,梦里梦外我们调换了人生,怎么算一样的,世界不一样了。”   隋钦没说话。   林白榆握住手,告诉他:“我昨晚又做了一个梦,梦见我死了,然后我还梦见了你。”   她看他,“阿钦,你不知道,我梦见你三步一叩登上惠宁寺,额头磕破了,一直流着血,凝固了又磕破,只为了向菩萨许愿。”   林白榆说起这件事时,声音不自觉地哽咽:“你求菩萨把我所有的苦难都转到你身上,愿我无灾无病。”   “你说,这是不是我们的前世?菩萨看到了你的心诚,实现了你的愿望,让我这辈子伤口生病都到了你身上?”   隋钦忽然知道了她今天为什么那样做。   “挺好。”   片刻后,他说下这两个字。   他的重点放在另外一件事上,“所以你今天也想仿照梦里的我,好收回这许愿?”   林白榆点头。   隋钦的指关节轻轻扣在她额上,拧着眉说:“都说了是梦,不用去相信,你是傻子吗。”   恼怒之余,又心中愉悦。   她竟然愿意为他做到如此。   隋钦的唇角往上勾起,又还在发火,强硬地将弧度牵下去,“下次先告诉我。”   林白榆说:“告诉你,你就不会同意了。”   隋钦撑着下颌,很赞同地压下下巴:“知道就好。”   他复而不错眼地盯着她,一字一句道:“林白榆,你不要想着在我不在的时候,再尝试。”   林白榆有种小心思被戳破的感觉。   隋钦一点也不意外,“这么想过?”   林白榆没否认。   隋钦倒是没说什么,只是拉着她离开了民宿。   -   民宿前面不远处的平台上,篝火晚会已经到了尾声。   方云旗正在拍视频,“……他们两个人非要单独相处,说悄悄话,你让我去当电灯泡吗?”   秦北北的声音从他的手机里传出来:“好吧,不勉强你了。”   方云旗:“识相。”   林白榆探头过去,“你和北北在视频?”   方云旗吓一跳,差点掉了手机,支支吾吾两声:“嗯嗯,给她看篝火晚会,这就是早退的后果。”   林白榆没理他,对镜头说:“北北,你身体还好吧?”   秦北北的背景依旧在病房,她笑眯眯地回答:“你看我这个样子像不好吗?”   “我爸他太担心了,我也没办法,我还想和你们继续玩呢,现在要待在医院。”   “下次还有机会呢。”林白榆安抚:“再说,我们明天早上就下山了,也没什么好玩的。”   秦北北点头。   挂断视频,方云旗搭着隋钦的肩,正要说话,周沫和齐统走过来,“你们猜,我刚刚听到了什么。”   林白榆问:“什么?”   周沫说:“刚才听其他的游客说,今天有个女生登山,真的是三步一叩,磕头去惠宁寺!”   齐统煞有其事说:“听说是个和我们差不多大的女生!也太勇敢了吧,可惜我没看到。”   “……”   林白榆觉得自己刚才多嘴问一句真不应该,居然这个话题的中心人物是自己。   隋钦的目光也落在他脸上。   林白榆分明看见他在笑,坏坏的。   “真的吗?”方云旗也被勾起兴趣:“阿钦,你们上山迟,有没有碰见?”   “没有。”隋钦答。   方云旗猜测:“也不知道是不是咱们学校的,这个时间出来的只有高考结束的学生吧。”   周沫又说:“肯定见不到啦,因为他们说上到一小半,就被男朋友抱走了。”   林白榆闭紧嘴巴,一言不发。   隋钦慢条斯理说:“抱走?”   周沫点头:“是啊是啊,她男朋友力气还不小呢。”   林白榆说:“你们怎么知道是男朋友呢?”   齐统理所当然地开口:“都抱起来了,不是男朋友还能是谁,难不成还能是哥哥啊?”   林白榆心想还真不是。   她与隋钦,都没有提过这个话题。   好在这个话题因为道听途说,很快转移,篝火晚会结束后,他们一起回了民宿。   -   山中的夜虫声鸣叫,除此之外,清净安详。   林白榆本以为自己还要做梦,可她没有,好像所有的烦恼都已经不再存在。   她不知道,一墙之隔的另一个房间,隋钦深陷梦中。   那些曾经在林白榆脑海里出现过的光怪陆离的画面,如同电视剧一般,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他过了另一个人生。   在这个人生里,他家境优渥,家庭关系却并不好,父母吵架是家常便饭,他等同于自生自灭地长大,没人知道他的天才。   后来,父亲出轨,被他撞见,母亲暴火,两个人在争执之中失了手,一起去世。   隋钦成了一个人,守着遗产,承受周围邻居的流言蜚语。   “他要是没发现,两个人都不会死的啦。”   “睁只眼闭只眼咯,怪他自己,现在成了孤儿。”   直到他离开原地,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被一个双目失明的女孩碰了瓷。   她不知道他多大,叫他隋先生。   从那天起,隋钦开始带着一个小瞎子生活,朝夕相处,把她从苍白消瘦,养到精致漂亮。   他厌恶“家人”,也报复他们,都没有告诉她。   后来他成了隋教授。   林白榆对他的称呼从“隋先生”变成了“隋钦”,他会叫她星星,生气的时候叫她林白榆,或者林星星。   再后来小瞎子做了手术。   手术前一天,林白榆说:“隋钦,我摘下纱布那天,我想第一个看见你。”   隋钦答应她:“好。”   她不说,他也会,因为别人不配。   他亲了亲她的唇。   当天,不可一世的隋教授,如万千普通的家属一般,在手术室外忐忑不安。   手术很成功,小瞎子戴着纱布,漂亮的下半张脸露在外面,还没有醒过来。   可没等到林白榆摘下纱布,没等到她看见他,林白榆就被她的“家人”抢了回去。   他从警局出来的那天,是个阴天。   隋钦没有理会那些媒体记者,他要去见林白榆,一个女记者告诉了她的所在地。   “城北墓园。”   隋钦醒来时,呼吸不过来,他的手压在脸上,整个人都仿佛从水里捞出来。   耳边方云旗的呼噜声将他的思绪拉回了真实。   隋钦睁着眼,看着屋顶,眸底幽黑。   他刚刚梦见了他的女孩。   山间传来钟声,一声接着一声,浑厚飘渺,窗外日出。   隋钦闭上眼,还能看见梦里第一次见到林白榆时,她瘦骨嶙峋、双目失明。   她把他当成救世主。   隋钦的胸膛鼓起,心脏像被手紧紧地攥住,一扯一扯的不舒服,强烈的情感裹挟住他。   如果没有发生后来的事,是不是林白榆就不会死了,他努力了那么久,到头是一场空。   原来她做过的梦是这样的。   可林白榆没有告诉过他,她是怎么死的。   也没有告诉他,他没有等到让她看见自己。   他看见的时候,她看不见。   她能看见的时候,却和他不能见面。   他们从来就没有真正的相见。   -   因为要回家,今天早上,林白榆和周沫早早就起了,收拾东西,今天不用爬山,只要下山,所以她穿了件连衣裙。   她洗漱后出门,见到坐在走廊檐下的少年。   隋钦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她们的房间外,等她走出来,就停在了她的身上,烙住。   “阿钦,你起好早啊。”   林白榆浑然不觉,到他边上坐下,长裙的裙摆被风吹着,贴在了他的小腿上。   没人回答她。   林白榆奇怪:“你怎么不说话,干嘛一直看我。”   隋钦开口:“星星。”   他声音掺了沙似的。   林白榆应声:“怎么了?”   隋钦望着她,对上她清亮灵动的眸子,真好看,他微微垂下眼睑,“你也看我。”   林白榆不解:“我在看你啊。”   她凑近一点,和他面对面,四目相对,只觉得今天他好像要把自己装进他的眼睛里。   “你坐了很久吗?”林白榆发现他的头发上沾了晨露,打湿了几根碎发。   隋钦嗯了一声。   他低声:“昨天你说前世,也许这世界上真的有,如果我真的求来这一世,那我应该要去还愿。”   林白榆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提起这件事,只是乖巧说:“那我们一起去。”   隋钦的话题转得极快:“我求的姻缘,想不想知道?”   林白榆点头:“想。”   “手伸出来。”他说。   她伸手,朝他摊开手掌。   隋钦一笔一划,在她的手心里写下三个字:求妻疏。   林白榆知道,在语文里,疏是一种文体,即奏疏。就像表这种文体,有《陈情表》一文。   鲜少有人知,向菩萨佛祖祝告,也叫疏。   她更多的注意力放在前两个字上。   因为梦里隋钦的我妻,她对妻这个字格外敏感,顾名思义,猜到几分这三个字的含义。   “求妻疏?”   “求林白榆成为我的妻。”   作者有话说:   求妻疏是向菩萨求妻的文章,当然,这里只是简单表示求姻缘。   嗯,快完结啦。 第63章   要问林白榆见过最美的日出在哪里, 是在丰山,在和隋钦看到的这一刻,万丈光芒在他的身后。   林白榆将它和隋钦一起留在自己的相册里。   彼时天光大亮,他们两个坐在长廊上, 身后是山涧, 不时有游客从他们的面前经过。   “趁还早, 我们去还愿吧。”她说。   隋钦说:“好。”   林白榆告诉周沫,自己还要上山, 周沫一脸茫然:“不是昨天都上过了吗,今天去干嘛?”   “去还愿。”   周沫震惊:“一夜过去,你的愿望就已经实现了吗?”   林白榆笑而不语。   她的愿望还未实现, 但隋钦在上一世许下的愿望,早在多年前就已经实现。   周沫没再问, 挥手道:“去吧去吧,反正中午十二点才退房, 我再去睡个回笼觉。”   方云旗和齐统自然也是懵。   不过在说要上山时,方云旗却说:“上啊, 我也去再上一次, 再许一次愿。”   林白榆问:“再许?”   方云旗认真脸:“万一昨天菩萨没听见我的愿望呢。”   隋钦瞥他一眼, 转向林白榆,“不用管他。”   林白榆昨天爬了几百层台阶, 今天其实腿又酸又疼, 不过也许是有了经验,再上山不像昨天那样累。   这一次,在中午之前就到了。   林白榆和隋钦即使对网上的步骤不够清楚, 也有人来热情讲述, 反而是方云旗, 已经去排队了。   他们进去的时候,他刚好出来。   拜完后,林白榆才想起来:“都说最好一年内,我们这个时间,会不会已经超出期限了。”   隋钦想了想:“严格说,应该是提前了。”   林白榆一想也是,这个时间确实不太准。   她突然察觉到什么,“你怎么知道提前了?我没有告诉过你,你在梦里许愿的时间。”   隋钦神色自若:“猜的。”   林白榆不信,忽然想到什么:“你是不是也做梦了?”   隋钦说:“愿望实现的那天,是你这辈子父母出生,还是你出生那天,不论哪个,都早于你死那天。”   说到最后几个字,他声音有些沉。   林白榆将信将疑。   她和他走在寺里,“我还以为你梦到我了。”   隋钦沉默。   他已经梦见了,可他难过得要死。   “没梦到你,梦到我父母。”他说谎。   “噢。”林白榆喃喃。   隋钦忽然问:“星星,你梦里,父母见义勇为去世,去世之前很恩爱吗?”   林白榆想了想,“好像不是。”   她思索许久,“见义勇为那天,他们是要去离婚的,就是感情没有了,和平离婚。”   隋钦心头微松。   他的道德感不算强,但因为颠倒世界,交换人生,将她上一世的人生里本该拥有的唯一美好弄消失,他会歉疚。   好在,并不是。   甚至,是他占了一点点好。   因为那个前世里,他的父母死得如此荒谬,连他都可以算得上是一个原因。   现在因见义勇为去世,怎么能不算好。   林白榆好奇:“你怎么突然问到这个?”   隋钦垂下眼睑,“好奇。”   他摸了摸她的脑袋,“走吧,下山了。”   -   惠宁寺一行结束后,林白榆开始了暑假生活。   学校之前估分,她给自己估算的成绩是六百九,是她平时的稳定发挥水平。   反而是隋钦,隔天就开始出门。   林白榆一向有事说事,他出门正好被她拦住:“阿钦,你是去打暑假工了吗?”   隋钦目光从她眉心上一掠而过,总觉得那颗红痣好像没有以前那样鲜艳。   他收回目光,“不是,要不要一起?”   林白榆当然不会拒绝。   到了小区外的咖啡厅,她才知道,原来在之前,隋钦就已经找到了律师,打算起诉黄红英和隋有志夫妻。   在梦里,在前世,林白榆被林有志一家磋磨,那时的隋钦选择了自己报复,最终留下隐患。   这一次,他不会。   整个南槐街的人,都是他的证人。   从咖啡厅里出来,外面烈日灼灼,林白榆问:“阿钦,你以前的工资还有吗?”   隋钦好笑:“问这个干什么?”   他打趣她:“想替我保管吗?”   明明是一句很正常的话,但因为有惠宁寺求妻一事,林白榆觉得这句话不正经了起来。   “不是,我是在想,你大学的学费。”她认认真真,“好像大学的学费是要交整年的。”   隋钦轻笑:“不够怎么办?”   林白榆就等着这句话:“我帮你交吧,我的奖金到现在都还没有用,存在那里浪费。”   隋钦:“真正喜欢你的男人是不会用女生的钱的。”   林白榆的思维一向有自己的想法,却有点害羞:“喜欢我和爱我又不一样。”   你可是亲口说爱我的。   隋钦很淡定地继续:“爱你的人也不会。”   林白榆不乐意了。   隋钦轻声:“生气什么。”   林白榆委屈巴巴,“没有这么多条件啊,这些那些的,我的就是你的,你的也是我的,不用分这样。”   “不一样。”少年告诉她:“这是原则。”   他停顿,“再者,也许你哪天就会反悔了。”   林白榆忍不住笑,反问他:“会吗?”   隋钦说:“不会。”   因为他不会允许。   隋钦低头,和她对视:“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没钱交学费,等高考成绩出来,就不会了。”   正如他当初告诉李文的一样。   他的脑子会让他得到的、赚到的,远比李文多。   林白榆眼睛亮晶晶的,“也是。”   她虽然不知道隋钦会考多少,但她信他,他那么聪明,成绩那么好,光是奖金就可以好多了,说不定还能在市区买一套房。   “那你就一下子比我还有钱了。”她说。   隋钦勾唇:“我的也是你的,你说的。”   比你多才好。   这天晚上的深夜,隋钦本该早睡,他却意外地没有入睡,洗澡出来后,发现书桌上多了一张便利贴。   林白榆来过了。   便利贴上写着一句话。   【你的未来是永无止境的银河,我想做你的星。】   -   接下来的日子,林白榆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一段时间后的高考成绩上,每天在家里。   很快,她就发现了自己身上的变化。   牙刷还在嘴巴里,林白榆就敲响了对面的门,隋钦一开门,就看见满嘴泡沫的少女,因为过度惊慌而瞪大的眼。   “看!”林白榆指着自己眉心。   隋钦视线上移,眉头微微锁住:“小菩萨的痣,浅了。”   林白榆点头:“今天早上刷牙,突然发现的,之前看到也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深浅降低到一个程度,就会很明显。   隋钦的手指轻轻抚上去,触碰不到任何奇异的地方,问:“有没有不舒服?”   林白榆摇头。   隋钦低声:“那就行。”   他复而手指下移,擦去她唇角的一点泡沫。   林白榆耳朵红了红,“可是哪有痣颜色突然变浅的,这个再变下去,就会消失了。”   隋钦嗯了一声:“先去刷牙洗脸。”   过后,眉心红痣的问题,林白榆突发奇想:“你说,会不会是,我许的愿正在实现?”   隋钦眼眸一闪,皱眉。   林白榆跃跃欲试。   隋钦按住她的肩膀,知道怎么精准地打消她的念头:“如果不是,我会受伤。”   林白榆可不想见到,只好放弃。   随着时间推移,额上的痣颜色愈发浅了,就连柳芳也注意到,甚至怕有什么问题,带她去医院检查。   自然是没问题的。   林白榆安慰她:“说不定长大了,就消失了呢。以后也不会有人经常问我是不是点的了。”   柳芳一想也是。   见惯了小观音似的女儿,骤然红痣变浅,感觉不同。   从这之后,林白榆每天早上都会看自己的痣。   六月二十三号,电视台上就开始播放高考成绩相关的新闻。   还有一个晚上就会出成绩,林白榆也紧张,和秦北北发消息:【真怕隋钦一下子考了个满分,我就和他差太远了。】   秦北北的手和胳膊都插着管子,秦父举着手机,她才语音回复:“满分也太难了吧。而且,隋钦不会离开你的,我都看透了,他比我还黏你,他是粘人精!”   林白榆听了播放,忍不住笑。   隋钦是粘人精吗,第一次有人这样说他,她觉得自己才是,每天都想黏着他。   第二天上午十点,高考成绩查分通道开启。   林白榆是电脑查,可惜人太多,总是繁忙状态,接连几次,本来紧张,也变成了烦。   柳芳特地请假在家,“算了,我去看看隋钦,你也别太紧张,考得好不好都行。”   林白榆莞尔:“妈妈,你比我紧张多了。”   没想到,柳芳刚离开家,网页就刷出来了,她输入信息,跳出来了她的所有成绩。   林白榆惊喜地“啊”了一声。   比她估算的分要高,只是可惜,就差一分,就可以七百分了,自己要是再小心一点就好了。   不过,这一次的她,没有南槐街的大伯与堂妹,不会再被拿走录取通知书,流落街头。   林白榆正高兴,收到隋钦的消息。   Q:【阿姨晕了。】   她蹭地一下站起来,跑去了隔壁。   隋钦在书桌前,柳芳正坐在床上,按着头,看到她来,招手道:“你猜隋钦多少分。”   “满分?”   “差不多吧。”柳芳笑眯眯,“哎呀,状元没跑了,我得出去炫耀炫耀,小区里叔叔阿姨们可都在等着。”   她兴高采烈地走了。   隋钦坐在椅子上,往后仰,林白榆看见了他写在纸上的数字,最后一个是743。   林白榆一点也不惊讶。   因为她知道,他是天才,除了因为语文有主观题外,他曾经换着科目考满分。   隋钦只是被隐藏在这里,如果不是人生的限制,他或许早已跳离普通人的圈子。   所以他注定会耀眼。   林白榆弯唇:“阿钦,属于你的夏天,要来了。”   但隋钦告诉她:“对我来说,早就来了。”   作者有话说:   其实,高考历史上有过满分考生,是个女生 第64章   林白榆和隋钦没说几句, 班主任的电话就来了:“隋钦,你的成绩查到了吗?”   隋钦嗯道:“743。”   手机这头的陶书翠狠狠地挥了下手,这可是从她班级里出来的学生,考得这么高!   “林白榆呢?她的成绩告诉你了吗?”她忽然想起来他们两个形影不离, “没有的话我去问问。”   隋钦抬眼, 林白榆把拍的照片给他看。   他慢条斯理地报了她的分数, 陶书翠呀了一声,实在是乐得不行, 在电话里就笑出来了。   连带着林白榆都忍不住笑了。   陶书翠一听就听出来她的声音:“原来她在你旁边啊。”   隋钦说:“对。”   陶书翠说:“你们先别急,过后肯定会有人上门,还有招生办打电话找你, 都先别急着答应,考虑好了再答应, 千万别被忽悠了,知道吗, 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   林白榆答:“老师,我们知道的。”   也许是因为陶书翠先打来, 所以隋钦的电话是正在通话中, 有人打不通他的电话, 就打到了她这里。   “星星,钦哥考多少啊?”是方云旗。   “你猜?”林白榆卖关子。   方云旗说:“我在医院, 你说了我就告诉秦北北, 你不说,那她可就不知道了。”   林白榆无语,把成绩告诉他。   下一秒, 他叫了声我操, 电话就挂了。   隋钦将手机里开了飞行模式, 扔在桌上。   林白榆说:“我以前看新闻,说成绩自己还没查出来,好多学校的招生办老师就上门了。”   虽然丰南市还没有真正的统计出省状元,但下午时分,全市都知道,八中有个人差七分满分。   这个人叫隋钦。   隋唐的隋,思我所钦的钦。   八中学校群里几乎爆炸了。   “我就说!肯定和满分没差!”   “太牛了我靠,从60%到约等于100%,真的是一步步来,太精准了呀。”   “你们说,出成绩前,隋钦会不会已经知道考多少分了?”   “我也觉得是的!”   “呜呜呜,大家都只关注他,没关注林白榆也考699吗,我妈把我打了一顿。”   “别人是共同进步,我们是早恋。”   “艹,我同班同学是隋钦,暑假出去炫耀也忒有面了。”   隋钦的名字,彻底火了。   与此同时,南槐街54号。   黄泽本来是想去网吧自己查成绩的,但黄红英不让,她万分期待自己的儿子考高分。   拖过了上午,拖不过下午,这件事还是逃不过。   网页上数学不及格,物理不及格,最终成绩398。   黄红英看到这几个字,揉了揉眼,“是不是查错了,搞错了?再重新输一下。”   无论多少次,始终是这个答案。   黄红英:“怎么是这个分儿?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啊,你以前考很好的啊。”   黄泽一咬牙:“肯定是他们机器读答题卡没读出来!每年高考都有这个事,要不然就是他们改卷改错了!”   “肯定是这样,这和你估分差一百多分呢!”黄红英深信不疑:“走,我们去学校找老师!怎么能这样!”   黄泽心里一咯噔:“找老师又没用,考完了,成绩都下来了,也不可能给我重新考。”   他哪里估分,就是随便说了个成绩回来糊弄她的。   “那可是大学啊!小泽,咱必须要个说法,谁要是不改回来,我就闹上教育局去!”   她拽着黄泽就出了门。   黄泽明明力气不小,也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今天是高考出成绩的时间,南槐街不少街坊邻居没事干,都在关注这个大事。   “黄泽考多少啊?”   “准备上哪个大学?”   王桂香从杂货店里出来,站在台阶上,扬声:“高考前补那么多,黄红英,你得偿所愿了吧,是不是考了个状元回来?”   她一拍头,“哎呀,我说错了,今年咱们的状元好像叫隋钦呢。”   一群人全惊了,“隋钦?”   “之前住这儿的小隋?”   “是的是的,我闺女七中的,都说就是他。”   黄泽瞪大眼。   虽然之前隋钦成绩进步快,但他一直觉得他肯定也是抄的,高考就现原形了。   “艹!”他一脚踹到台阶上。   比起自己的成绩差,他更无法接受隋钦的成绩,呼哧呼哧地喘着气,脚又钻心的疼。   黄红英听得一愣一愣的,眼睛一下子红了,“我不信!就他那样,还能状元,吹牛逼去吧。”   “你不信也得信哪,说不定你很快就在电视报纸上看到了。”王桂香乐呵呵的:“你儿子考多少啊?”   “我儿子分出错了,我要去找说法。”   “这还能出错啊,胡说八道吧,不会就是这个分吧。”   黄红英可听不得这种话:“我儿子在学校次次都能五百分,怎么可能就四百分!”   “原来四百分啊!”   “以前那么高,不会是作弊的吧。”   黄泽被拽着,听到这些话,也忍不住了:“你要去学校你自己去,说了改不了了,改错了也只能改错了!”   黄红英:“这怎么行,儿子,别瞎说……你看隋钦那小崽子考的分,指不定就是挪了别人的分!”   她对自己的儿子深信不疑,即便在外人看来黄泽百般缺点,在她眼里也是正确。   黄泽不去,她就一个人去。   学校里如今老师都在,一听黄泽成绩不对,也连忙询问黄泽:“你要是真确定不对,我们就上去要求调出来卷子检查。”   黄泽嗫喏道:“这么麻烦,不要了。”   老师心里怪异,哪有人这么不在乎自己成绩的,更何况这个学生还是自己班上成绩算不错的。   黄红英吵闹不已,就要重新改。   办公室里有其他学生在,很快就把这消息传了出去,另外一则消息传了出来。   黄泽以前的成绩都是抄来的。   他平时作业都是抄的,上课也不怎么听,还经常打游戏,有人曾被他威胁过。   -   很快,一起得到了证实。   隋钦成了丰南市的理科状元,也成了省状元。   2014年的盛夏,姓隋。   八中的横幅拉了一条又一条,从校门口挂到学校里面的行政楼和高三教学楼。   校长还订购了LED的显示屏,就放在校门口循环播放他的成绩和名字。   如果不是隋钦不允许,可能他还要放上少年颜值出众的证件照。   从那天起,隋钦的电话就没有断过,小区里也开始有媒体记者和招生办上门。   他的一切都被挖出来。   曾经从幼儿园到高一,都一直稳居第一,拿过奖,出过名,最后高二起回归普通,却又在高考前一学期突然奋起,以一个完美的姿态再度回归了第一。   无论是去世的父母,还是苛待的大伯一家,还是和同学在明艺的小吃街自力更生,勤工俭学,都被新闻报道。   店老板和邻居们,与同学们的群众采访。   隋钦像一个不存在却存在的奇迹。   他的人生充满了坎坷,没有人想到,在这样的坎坷之后,是理想大道。   同时,他的脸也让人惊叹不已。   与此同时,隋钦一纸诉状将隋有志一家告上法庭的事,也在丰南市里彻底传开。   外界褒贬不一。   有人说他好歹被养了几年,这太忘恩负义,有人则支持他。   回校填志愿那天,秦北北也来了。   一下车看见林白榆,她就惊奇道:“星星,你瞒着我偷偷去点痣了吗?不过怎么不点干净?”   林白榆摸了摸额头,“不是,自己褪色的。”   “痣还能自己褪色啊。”   秦北北第一次听说,骄阳似火,她站在校门口,像一个近乎透明的娃娃,脆弱又精致。   几个人一起往里走,看到学校上面的大红色横幅,林白榆拍下照片:“好大的字。”   “校长得意了。”   “别说他,我也很得意啊!”方云旗笑道。   偏偏名字的主人,隋钦本人无比淡定。   六月下旬的夏天,已经非常炎热,回校的同学人来人往,每个人都看向这里。   现在整个丰南市,谁能不知道隋钦呢。   秦北北问:“你们都填哪儿?”   她因为长期住院,虽然有请家教,但复习时间不足,成绩退步了一些,堪堪达上一本线。   “京市?”   “好几个呢。”   “阿钦,你呢?”   隋钦“昂”了一声:“京市。”   林白榆侧过脸,“你不去邻省吗?”   隋钦挑眉,“我没说过。”   林白榆说:“我听说那里的物理专业比较好。”   隋钦告诉她:“如果我想去更好的,国外也有。现在全国所有学校,我都可以去。”   林白榆没有劝他,而是说:“你的志愿你决定,我不会说什么的,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虽说各奔东西,大家最后却还没有,因为都不约而同选在了京市。   秦北北捧着脸,“如果我当了大明星,以后我这个成绩,也不会被人说笨啦。”   林白榆附和道:“你是最聪明的。”   离开学校前,教导主任笑眯眯地问:“学校打算拍个招生宣传片,那个,你们能帮忙吗?”   比起方云旗与秦北北他们的好奇兴奋,有过一次人生的隋钦要淡然许多,没说话。   林白榆听得好玩,转过头,“隋钦,你拍吗?”   隋钦看着她发亮的眼睛,重来一次,她不再是梦里那个抗拒镜头的小瞎子了。   “嗯。”   -   七月刚到,学校就定了时间,地点自然就在八中。   拍宣传片那天是个大晴天,却意外的不是高温天。   拍摄那天不是周末,上课时间还能听到教学楼里传出来的老师声音和学生朗读声。   最后一个画面,是林白榆隋钦他们的集体镜头,背后是教学楼,延伸至广阔的蓝天。   就像他们的未来,无边无际,充满无限可能。   拍摄的时候,秦北北偷偷问:“你说,会不会有人发现你和隋钦是情侣啊?”   林白榆飞快地瞄了一眼隋钦:“不算是……”   别人告白做男朋友,隋钦的告白是做她的丈夫。   拍完后,秦北北又说他们男帅女美,说不定学校的宣传片一发出去,就火了,到时候她也火了,她的明星梦近在咫尺。   “我要是火了,你们不准说我的缺点,不准偷偷爆料我,知不知道,要夸我。”   方云旗故意逗她:“那我夸不出来怎么办,你也知道,我讲不出违心话啊。”   秦北北认真回他:“我就说你是我的黑粉,我拒绝过你,所以你因爱生恨,造谣我。”   方云旗:“?”   方云旗:“你很过分。”   林白榆忍俊不禁,就连隋钦也莞尔。   这时候的他们没能预料到几天后的一个清晨,秦北北再度感染出血,血压骤降,进了抢救室。   独留那个小格格的水晶球在病房里。   林白榆心揪到顶点:“阿钦,北北会好的是不是?”   她还从来没有真正面对过死亡。   隋钦薄唇轻启,最后没有说话,只是将她揽入怀里。   没有人比秦北北自己更清楚她的身体,他可以骗林白榆,但骗了她,也不会更改结果。   她没能再回来看一眼。   上午十点,秦北北抢救无效去世。   林白榆听见医生的话,软倒在了隋钦的怀里,哭到岔气,泪眼朦胧中,看到了从老家赶来的方云旗。   他一路转车,没有停过。   只不过,那双漂亮勾人的狐狸眼再没有睁开,她心心念念的长发也没有长出来。   她想去的北极,想闯的娱乐圈,都没能等到她的到来。   秦北北死在了这个夏天。   而刚好,他们为八中拍摄的宣传片在学校的官网上公开,掀起一阵夏日的狂风。   方云旗看着床头摆放的水晶球,林白榆从北方的故宫带回来的礼物,最后主人也没有去过。   他问隋钦,又像自言自语:“惠宁寺怎么不灵呢?是不是菩萨没有听见我的声音?”   林白榆捧起水晶球,水晶球下压着一张纸。   上面有秦北北的字。   【不准乱动大明星的东西。】   【林白榆除外。】   【方云旗嘛,要是夸我一句,勉强算上吧。】   林白榆的视线又开始模糊,她把纸条递给方云旗:“方云旗,北北写的。”   方云旗扭过头。   他想起之前偷偷和秦北北相处的那段时光,秦北北矫情又可爱,让他一度延迟回家的时间。   秦北北问他:“方云旗,你放假了不回家吗?”   方云旗扯谎:“没钱了,发两天传单。”   秦北北说:“那你还天天给我带烤红薯,糖炒栗子,你得发到什么时候去呀?我给你钱吧。”   原来有两个人知道。   现在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件事了。   方云旗说:“秦北北,你真的很好看。” 第65章   秦北北是个即使生病了也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女孩子, 她离开他们的这天,依旧很漂亮。   林白榆从病房离开的时候,走廊上意外的安静,没有其他病人家属的声音, 没有吵闹。   她在拐角看见了秦北北的父亲, 曾经她甚至怀疑过这位秦叔叔家暴, 实际上,没人比他更爱她。   纵使林白榆心中早已有过这样的猜测, 却也一直在期待奇迹的发生,人生不正是一个个不可能加注起来的吗。   “阿钦,你说, 我们都许了愿,北北下辈子, 会不会是个健健康康的大明星呢。”   隋钦语调微低:“会的。”   “我和你这样不可能的事都会发生,她也会。”   林白榆其实在手术室外就这么想了, 得到他的回答,更加笃定自己的猜测。   “我之前可能进入了误区, 以为许愿就好了, 可我这辈子能无灾无病, 都转移到你身上,让你代替我受伤, 这些都是你上辈子去惠宁寺三步一叩换来的。”   “所以北北的下辈子才不会生病。”   惠宁寺也不会这样神通广大, 轮回有定,从来就不会影响到本该存在的人。   林白榆转头:“那我去好了。”   “祝北北下辈子没有烦恼伤病,光芒万丈。”   她问:“你会阻止我吗?”   隋钦与她对视, 沉声:“从私心上我不想, 不让你去。”   可他喜欢的, 不正是林白榆的菩萨心吗。   对朋友、对自己的家人倾尽所有,甚至只因一个未定论的梦,对陌生的他给予温柔。   “我去。”他说。   林白榆眼眶酸涩,眼前又浮现当初梦里的一幕,隋钦上山的时候一定难过至极。   窗外的月色落进来。   隋钦的话令林白榆心软。   你如此温柔,月色臣服于你,我也会。   秦父从前面过来,红着眼说:“你们先回去吧,北北的葬礼我一定会通知你们的。”   他又看向病房门,“北北的水晶球,给谁了谁带走吧。”   林白榆转身,看到方云旗在他们后面推门出来,手里拿的正是那个水晶球,因为动作颠簸,雪花在玻璃球里飞舞。   “林星星,我带走了。”   水晶球是她送给秦北北的,他征求她的同意。   林白榆说好。   从医院离开的时候,她就定下决心,明天一早去为秦北北许愿,不必要颠倒世界,只让她下次无忧。   她既然决定了的事,就会去做,所以,她不会让隋钦再受一次当初的苦。   如果他们的关系还没有被收回,隋钦替她承受伤口,是隋钦最想见到的,那她也没办法。   如果已经收回,一切尘埃落定,那都合林白榆的心意。   林白榆是这么想,隋钦也是如此。   他们一直是双向奔赴,不曾更改。   -   林白榆凌晨未睡,画了一幅秦北北的画像。   画上,是变着法子在校服外套里穿漂亮裙子的少女,精致的短发长长了,颜色是她喜欢的金色。   在画的背后,林白榆写下几行字:“纪念我的朋友秦北北,一个未来光芒万丈的大明星。”   次日清晨,叫醒林白榆的不是她昨晚提前定好的闹钟,而是隋钦的电话,她还将睡将醒。   “怎么了?”   隋钦的声音如清晨的露水:“方云旗在医院。”   林白榆睡意朦胧,没转过弯来,“他昨晚没离开吗?”   “他被救护车送去的。”隋钦的嗓音顺着虚无的网络传进她的耳朵里,令林白榆清醒无比。   再度回到医院里,她见到的是几个登山客在外面聊天。   “……咱们今天的日出错过了哩。”   “你说这年头,还真有信这个的啊,真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小年轻嘛,最爱搞这一套,不过一次性的,比在身上纹什么,以后后悔好多了。”   “哈哈哈哈哈还真是啊。”   林白榆听着有些异样,隋钦拉着她停在他们面前。   “多谢。”   “不客气不客气,你们是他的朋友吧,诶,好好劝劝他,身体最要紧,其他都是虚的。”   林白榆嗯嗯应了。   等进了里面,就看见整个头都被纱布包起来的方云旗,像电视剧里的画面。   隋钦关上门。   他直接问:“昨天听见我们说话了?”   方云旗啊一声:“怎么还通知你们了……”   隋钦一把拉开窗帘,屋外已经天亮,他转过身,倚在墙上,看向病房内。   林白榆一点也不信:“你偷听我们说话?”   方云旗立刻装晕,躺倒。   林白榆才不信他,“你再不起来,我要叫医生了,让他在你头上缝几针。”   “林星星你也太恶毒了吧。”方云旗睁开眼,又扯到额头,撕了一声:“听到了听到了。”   他一开始觉得他们的对话很神奇,什么伤口转移的。   后来也不知怎么的,就信了,离开医院就去了丰山。   方云旗经历的第一个人生生死大事,是秦北北这个朝夕相处的朋友与同学的死亡。   也许是冲动,也许是为了让自己心里舒坦点。   “你听见了多少?”林白榆问。   “没多少。”方云旗摇头,没说。   他好奇隋钦与林白榆之间隐藏的事,却一个字也没有问,没有问那些不符合常理的事。   他从来不蠢,他们的事,他不想去插一脚。   “磕一下又死不了,我皮糙肉厚的,过几天就好了。”他说:“就是我这个腿,这几天走不了路。”   他觉得,试一下又死不了,受点罪而已。   可万一是真的,那多好呀。   不知道下辈子,他们还会不会像这辈子一样,再遇见。   林白榆很想问,你是不是喜欢秦北北。   可最后,她还是没有问。   临走前,方云旗问:“钦哥,我这次把每个殿都拜了,总不会拜错了吧,应该会被听到的吧。”   他今天才知道,原来上次他与秦北北拜的是求学业的。   隋钦弯唇:“会。”   方云旗信了,没忍住笑。   林白榆心想,好像每个人都会对隋钦的话信以为真,他天生就有一种令人信服的气质。   离开病房,她问:“他肯定听见了我们的关系。”   隋钦不置可否,反问:“我们不可告人?”   林白榆手指戳他,压低了音量:“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转移的事。”   “那我问的也没有问题。”隋钦答,见林白榆一直看着自己,低头飞速在她唇上啄了一下。   林白榆呀道:“隋钦。”   隋钦嗯一声,告诉她:“这些都不是问题。”   -   八中的宣传片火了。   没有谁不愿意看青春靓丽的少年少女,无论是状元之名的隋钦,还是学霸林白榆,又或者是带病上学的秦北北。   有星探直接亮着眼睛,弄到了林白榆他们的电话。   挂断电话的时候,林白榆抹了下眼睛,“北北,你要是还在,肯定很高兴。”   你想要的都来了。   可你却不在。   秦北北的葬礼举办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天气。   她母亲早早去世,被父亲独自带大,可父亲如今年过半百,白发人送黑发人。   学校里来参加葬礼的人不多,没有通知其他交往普通的同学,老师们都到了。   林白榆看了一周的时尚杂志和视频,画了一幅秦北北穿礼服走红毯的画,烧了。   方云旗的脑袋还没好。   秦父也不知道他拄着拐杖,是因为他的女儿。   林白榆穿着一条黑裙子,站在秦北北的照片面前,黑白的遗像,她笑得狡黠,像一张完美的杂志封面。   “星星,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喜欢你吗?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你是我的朋友,明明我以前不喜欢你这款的,可你不一样,你好像就该是我的朋友。”   林白榆心想,她也是呢。   第一次见秦北北的时候,她就多看了她好几眼,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张扬独特的少女。   无时无刻不在爱美,总想做个女王。会被方云旗气得哇哇叫,把他欺负走了又得意洋洋。   其实她只是个脆弱的小姑娘,生病的时候才十七岁,还没有成年,剃掉心爱的头发,独自挨过了那些痛苦的化疗。   她只是想活下来而已。   只是想和他们一起上大学。   “如果有下辈子,北北,你会好好的,就像今天的天气一样,永远明媚。”   她的墓碑和墓园里所有人都不同。   秦父没有写爱女,写的是大明星秦北北之墓。   葬礼这天,天清气朗。   方云旗要回老家了,分别之际,林白榆把自己之前画的那幅秦北北送给了方云旗。   他惊疑:“给我?你不要吗?”   方云旗又看向隋钦,心想,这画我能要吗?   隋钦看都不看他。   “我永远记得北北的样子,我还可以再画的。”林白榆说:“这幅送给你,免得你忘了,北北不高兴。”   方云旗说:“她肯定不高兴,说不定夜里得过来吓我。”   他带走了秦北北的水晶球,也带走了她的画像。   -   葬礼之后,林白榆的痣只剩一点浅度,却始终没有消失。每天清晨傍晚,她都会拍下照片做对比,发现确实只差一点点。   她心中奇怪,问隋钦:“好像卡住了。”   隋钦深思,眉间紧蹙。   林白榆终究没能隐瞒住:“你登山那次,额头上都是血,我抵你额头,也许是你的血化成的痣。”   痣终究会消失,隋钦的无私也会得到回报。   没过几天,等到了各大高校的录取通知书开始发放。   林白榆收到八中打来的电话,和隋钦去学校拿录取通知书,看着窗外的晴空万里,她很难过。   这辈子,十八岁的秦北北没能等到拿大学录取通知书。   下一次,她一定会如愿以偿。 第66章   如今已经放假, 所以八中没有几个人在,有人也只是回校拿录取通知书的。   林白榆和隋钦到的时候,不止是不认识的同年级同学,就连门卫, 看见他们牵着的手, 都露出谜一样的笑容。   她有点不好意思, 但隋钦当没看见。   林白榆觉得蛮神奇的,当初还没和隋钦在一起的时候, 她什么接触都不怕,就怕他不搭理自己。   如今在一起了,倒害羞起在外人面前亲昵了。   所有的毕业生录取通知书都放在行政楼, 时隔许久再回校园,已经物是人非。   林白榆说:“不知道秦叔叔有没有拿走北北的通知书, 如果没有,我就顺便带走。”   烈日当头, 行政楼里有几个同学走出来。   看见不远处的黑发少年,他们忽然小跑起来:“隋钦, 你快去, 有个阿姨一直要把你的通知书拿走!”   “对对对!”   “老师都和她快要吵起来了。”   “那个阿姨真的好凶, 撒泼打滚。”   “是不是你那个大伯母啊?”   他们也看过新闻,也知道隋钦的身世, 知道他父母去世, 有个苛待他的大伯一家。   隋钦面色一冷:“我知道了。”   “谢谢,”林白榆比他还急,“我们快去!”   还没到二楼, 刚上楼梯口, 就听见一个大嗓门:“……你们是不是想昧下通知书啊, 我拿走怎么了?都说了他不能来拿!”   “你说不管用!”林白榆打断她的话。   办公室的门口,一个女老师和男老师都在里面,黄红英则坐在地上撒泼,空调冷气往外钻。   黄红英转过头,看到隋钦,先是缩了下脖子,而后暴怒:“老娘养你几年,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不要脸的……”   她脏话连篇,听得林白榆恶心。   和她梦里的一世比起来,似乎在言语上,隋钦要遭受得更多。   世界是颠倒了,但人性却会自由发展。   如果她当初像隋钦一样拒绝出镜卖惨,恐怕也一样会遭到漫无止境的谩骂。   隋钦只是冷声:“你说。”   他淡淡道:“你现在的话,到时候都会送到法庭上。”   上个月,隋钦状告隋有志一家的事,全国皆知。虽然法院的传单还没出来,但隋有志他们已经知道。   再法盲,也会害怕法官与警察。   尤其是听说还要赔钱,黄红英就更害怕了。   “我们都是证人。”男老师出声,“你还是赶紧离开学校吧,我已经叫保安过来了。”   女老师松了口气:“隋钦,你来得正好,你的通知书自己亲手拿回去,一定要保护好,千万不能丢了。”   虽然丢了也是可以报道的,但那太过麻烦,所以他们一般都会叮嘱学生和家长。   黄红英来的时候,指名道姓要隋钦的录取通知书。   他们一开始真以为是家长,但必要信息都是要问的,不然带不走通知书,要登记的,就问出来了关系。   整个八中谁不知道隋钦的大伯家不是好人。   于是这一纠缠之下,黄红英就真面目暴露,直接冲着他们发火,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黄红英一看她拿着通知书出来,眼睛就盯在了上面。   ——这要是她儿子的通知书就好了。   隋钦当着她的面,将通知书接住,虽然外面是快递盒包着的,但能感觉到分量。   他垂眸看向地上的人,唇角的弧度难以察觉:“是黄泽想用我的录取通知书?”   黄红英瞳孔一缩,她确实是这么想的。   他的都该是自己儿子的!   女老师忍不住出声:“多学点法律,顶替别人上大学是犯法的,而且现在也很容易被查到,不是你拿通知书就行的。”   林白榆抿着唇。   她在梦里,可不就是因为眼瞎,加上对这些不熟,才会被堂妹拿走了通知书。   也许之后,堂妹没有顶替成功。   但这些,她都不知道了。   黄红英不承认:“你瞎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说了?隋钦啊,我就是替你拿回去,咱们是亲戚,你什么时候搬回去?”   林白榆说:“你可真不要脸。”   “你谁啊?”黄红英怒视,正要说话,隋钦开口了:“我会回去的,拿走我原本的东西。”   黄红英一听,心里咯噔:“那,那你还是住在外面吧!”   林白榆也拿到自己的通知书,问了下秦北北的通知书,得知被秦父拿走,看向隋钦:“走吧。”   黄红英追着他们出去,隋钦只问了一句:“你这么有空,不如去找个律师,或者让你儿子复读。”   他一点也不留情:“说不定有机会上大学。”   林白榆点头:“对。”   走出去几步还能听见黄红英的怒骂,又怕被隋钦抓住,声音很快就变小了。   林白榆好奇:“他真没考上大学?不是说他成绩很好吗?”   隋钦轻描淡写:“平时都是抄,怎么会考好。”   “可能是报应吧。”林白榆想起自己梦里的堂妹,转了话题:“也不知道哪天开庭。”   “最少也要几个月,今年肯定可以。”隋钦撑开伞,遮住太阳:“不用担心。”   林白榆弯唇:“我可不担心,阿钦这么厉害。”   -   柳芳之前一直没问林白榆的志愿,在她看来,孩子考出这样的成绩,自己学什么都行。   拆开通知书,看到临床医学几个字,她心疼道:“当医生可忙了呢,半夜都要被叫出去的。”   林白榆惊讶:“别的家长都喜欢孩子学医呢。”   柳芳说:“你要是学老师,我肯定最放心。”   她摸了摸女儿的脑袋,“开刀出血什么的,你都不害怕吗?”   林白榆眨眼,“我学医的话,受伤了可以自己搞定,不会被发现特殊问题。”   柳芳一想也是:“那学医好。”   她又看隋钦的专业,看到上面天文学几个字,没看懂:“这个是学什么的?和语文有关?”   隋钦也被她这个解释说得愣了一下。   他开口:“研究宇宙。”   林白榆想的却是当初他亲口说的话,这件事会成为他们之间的秘密:“反正很复杂。”   柳芳哦一声:“喜欢就好。”   他成绩这么好,学这个肯定心里有数,她倒不担心。   “至于学费的事,你不用操心。”柳芳温声,要是谁家有个状元,这夜里都得做美梦。   她出钱一点也不心疼。   隋钦勾唇:“我有的。”   柳芳问:“不要逞强,你那个官司还没开始打。”   隋钦无奈:“真的。”   林白榆补充:“妈妈,他现在比你还有钱。”   隋钦的学费是全免的,不仅如此,还给了他奖金,除此之外,八中和市里省里都给了奖金。   等看到余额,柳芳心情复杂。   还真是。   她看向偷笑的女儿,“笑什么,你那点奖金就是洒洒水。”   林白榆:“……”   隋钦侧过脸,慢条斯理道:“我的就是她的。”   这是头一次,他如此挑明。   柳芳瞠目结舌,林白榆也没料到,母女俩大眼瞪小眼,隋钦很是淡定地把卡塞进了林白榆的手里。   晚上,母女睡一起。   柳芳说:“星星啊,你比妈妈还有钱了。”   林白榆回:“那是隋钦的,不是我的。”   柳芳叹口气:“我眼光可没你好。”   林白榆想起梦里她度过了那么久没有妈妈的日子,这一次,她已经很满足了。   她抱住柳芳,“妈妈,我会努力赚钱养你的。”   女儿乖乖巧巧的,柳芳心都化了:“我可当真了。”   她亲亲林白榆的额头,“睡觉吧,小管家婆。”   这一个称呼不言而喻,林白榆面红耳赤,好在灯关了,柳芳看不见女儿害羞的脸。   -   在柳芳眼里,隋钦很好,他的家庭也好。   她考虑得更远,以后女儿上没有公婆,不要伺候老人,生活轻轻松松。   只是,她一直担心的是林白榆和隋钦之间的伤口转移问题。   从前没有想过的问题,柳芳开始操心,以后生孩子怎么办,这总是要有伤口的。   除非不生,就不会有问题。   翌日,柳芳在厨房煮饺子,就听见卫生间里传来女儿的叫声,吓了一跳。   “妈妈,你看到我的痣了吗?”林白榆指着额头,问:“是不是不见了?”   柳芳点头:“是不见了。”   有之前颜色变浅的事在,她不是特别吃惊。   说来也奇怪,看久了小观音的女儿,突然没了那颗十八年的红痣,她这个母亲本该觉得别扭的。   可她没有。   她好像早已习惯了长这样的女儿。   林白榆望着镜中的自己,瓷白的面容上,丝毫不见瑕疵,曾经最引人注意的鲜红消失不见。   前几天还在想,怎么不继续变浅了。   原来,再一次变浅,是直接消失。   这颗在她梦里不存在的眉心痣,终究从她的世界里消失。   趁着隋钦还不知道,林白榆用美术刀,在自己的小拇指指腹上轻轻刮了下。   一道几毫米的伤口出现。   没过一会儿,伤口处就红了,只不过没有流血,因为伤口太小,不到这个程度。   林白榆等了许久,从忐忑到心定。   伤口始终存在,没有愈合,也没有消失。   她牵挂了一个多月的心,终于落回原处,这个世界里不该存在的关系,恢复了原样。   林白榆没有说许愿,也没有说其他,只是告诉柳芳,她以后的伤口,都不会换到隋钦身上了。   柳芳惊讶又自觉自己的心思自私,因为她首先是一个母亲,但她永远不会说出来。   看到女儿如此开心,只笑着说:“我知道了,那你快去告诉隋钦这个好消息吧。”   “嗯。”   林白榆敲响隋钦的房门,老小区没有门铃,全靠手敲,正敲着起劲,门突然开了。   她的手就敲到了隋钦的胸膛上。   虽然也硬,但是比门舒服多了,而且手感非常好。   盛夏燥热,隋钦只穿单薄的T恤,像直接敲在他的皮肤上,带动他心尖的涟漪。   他抓住了她的手,轻而易举拉她进房间里。   “原来你醒啦,我还以为你没有醒,你在干嘛?”林白榆心情好,唇瓣一张一合,喋喋不休。   夏天的牵手,注定是热的。   可隋钦不想放开。   “我的痣没了。”林白榆又说:“而且,以后生病受伤,也不会到你身上了,我都试过了。”   隋钦猛然皱起好看的眉。   他停下,“试过?怎么试?”   林白榆伸出左手,竖起小拇指:“看。”   那根葱白纤细的手指上,隐约可见一个小伤口,隋钦闷声:“你还知道分寸。”   “我是画画的。”林白榆抓起他的手,凑近去看小拇指,“我看看你的手。”   少年带着薄茧的小拇指上干干净净。   林白榆惊喜:“没有。”   隋钦看了许久,声音低沉:“嗯,没了。”   他与林白榆曾经拥有的共同的秘密,最不可代替的关系,成为了一种回忆。   林白榆察觉到他的沉默,又说回另一件事:“不知道我的痣怎么就突然消失了。”   隋钦思忖:“因为昨天的事。”   林白榆一下子就懂了。   她的人生改变,不再受制,她曾经最遗憾的事,不会发生在隋钦身上,再也不会出现。   这世界虚假又真实。   她重生如新生,因梦得知真相。   隋钦的手很大,骨相硬朗又漂亮。   林白榆张开自己的手,顺着他的指缝挤进去,扣住他的手。   她说:“阿钦,不管这世界真假,我都会奔向你。”   隋钦低下眉眼,回应她的行为,与她十指相扣,嗓音清冽又深情。   “对小菩萨保证。”   “隋钦会爱林白榆一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永远。”   一颗星星落在了他心上,从此他拥有了一整个宇宙。   *   我们是天意钦定的爱人。   在银河之下,永远相爱。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结啦,还会有番外   也许未来会改书名,感谢大家的陪伴。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