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葬鬼经》作者:姓易的   文案:   大多数人只知道泰国的降头术,却不知道中国本土的降门,才是所有降头术的根源。   俗话说得好:“降师无有南洋祖,顶奉三教是正宗。”   我来给各位说说,中国本土降头师的那些事........ 第一章 麻老三   听见易林的话,我倒是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有老嫖轻轻拍了他一下,又气又好笑的看着他:“你这孩子年纪不大,但说话咋这么丧得慌呢?”   “我说的是实话!真的没骗你们!”易林捂着头,很委屈的说:“不信你问大哥哥呗!他肯定知道!”   “哎我说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啊?”老嫖也不傻,都跟着来老四家里了,多少也能感觉到一点不对劲,低声问七宝:“咱们到底是干啥来了?”   七宝瞥了我一眼,见我点点头,他也就如实说了。   “抓鬼呗。”七宝嬉皮笑脸的说:“老嫖,你不是一直都对神神鬼鬼的事好奇吗?今天哥哥就满足你的心愿!”   “别跟我开玩笑了行么......”老嫖干笑道:“啥子神神鬼鬼嘛?逗我好玩啊?”   要说老嫖也不傻,听见七宝的话,再联系上赵老大跟易大喜神他们的对话,肯定是猜出一些内容来了。   但猜到是猜到,会不会相信,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没跟你开玩笑,要是情况不乐观的话,搞不好你一会还能亲眼见一次。”七宝拍了拍他肩膀,坏笑着问他:“你狗日的不会叶公好龙吧?”   “叶公是谁?我可不认识!”老嫖缩了缩脖子,试探着问:“要不然你们忙着,我先撤回去?”   不得不说,老嫖平常说话的神态就够猥琐了,现在一缩脖子,看起来就跟个汉奸没两样。   “大哥哥,你的胆子就这么小啊?”易林被他拍了脑袋,似乎有点不乐意,坏笑着刺激了他一句:“连我一个小孩都比不过?”   老嫖看了看易林,又看了看我们,表情彻底的绝望了。   “反正我就这一百来斤肉,你们看着整吧,大不了咱们同归于......哦不是,应该叫大难临头同生共死!”   七宝呸了他一口唾沫,没好气看着他,会不会用词啊?什么叫大难临头?   我们几个坐在客厅里,赵老大还挺客气的,忙前忙后的跑着。   先是跑出去把狼狗的链子解开了,然后又赶紧小跑过来给我们倒茶递烟。   等他忙活完了,又问我们,还有别的吩咐没?   “赵叔,你先回里屋歇着吧,我们在这里守着就行。”易林摆摆手,颇有大喜神指点江山的风范:“有我们在,你啥也不用担心。”   赵老大没搭理他,看了我一眼,似乎是在等我给答复。   “在这儿你也帮不上忙,还是安心去歇着吧。”我笑道。   赵老大诶了一声,似乎还是不怎么放心我们,一步一回头的进了里屋,最后把门给带上了。   到这时候,老嫖才把自己心里最大的疑惑问了出来。   “七宝,我记得你原来也是个二痞子啊,现在是转行了还是咋?”   “改邪归正了呗。”七宝笑道,侧过头,在客厅里扫视了一圈,啧啧有声的说:“这家人可够迷信的啊,摆这么多神像,佛道大杂烩啊......”   七宝所说的这点,在一进门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   客厅的柜子上,供桌上,茶几上,都三三两两的摆着神像。   有的是雕像,有的是画像。   不管是道家三清四御,还是佛家的诸佛菩萨,只要是常见的那种,都在屋子里摆着。   “可能是被吓着了。”我低声说:“要是你遇见这种事,可能你比他们的反应还大呢。”   七宝点点头,说那倒也是,自家人从坟地里爬出来,不怕才有鬼了!   我没吱声,一言不发的把行李包打开,将常用的黑绳棺材钉全拿了出来,特别是棺材钉,一人手里发了一根。   “咋?”老嫖问我,好奇的看了看手里的钉子:“这是护身符?”   “算是护身符吧。”我笑道:“一会儿要是有东西攻击你,你就拿这个往它身上扎,扎脖子扎手都行。”   老嫖脸色一白,似乎是被这话吓着了,紧攥着手里的棺材钉不说话。   “准备工作做完了?”七宝问我。   “对付尸首没什么经验,先凑合着用吧。”我叹道,又看了易林一眼,很虚心的问他:“小先生,还有啥需要补充的吗?”   “应该没啥了。”易林兴致勃勃的研究着棺材钉,头也不抬的跟我说:“糯米鸡血都是常用的东西,但听我爷爷说,拿来对付老四没什么用,必须用威力大点的法器,一次性镇住它才行......这是棺材钉吧?”   我正要点头说是,只听砰的一声闷响,摆在茶几上的菩萨像忽然就倒了。   这冷不丁的声音倒是吓了我们一跳。   “没摆稳?”七宝嘀咕着,伸出手去,把菩萨像立了起来,嘴里还数落着老嫖:“叫你狗日的别抖腿,你看看,这是大不敬啊!”   “砰。”   又是一声闷响,从角落里传来。   等我们转头看去,只见放在供桌上的释迦摩尼佛像也倒了下来,像是有人故意推倒一样,还在供桌上滚了几圈才稳住不动。   七宝没吱声,看了我一眼,表情有些紧张。   “这.......”   还没等我搞清楚状况,伴随着一连串砰砰砰的闷响,客厅里的神像,无论是佛家的还是道家的,一个接着一个都倒了下去。   先前才被七宝立起来的观音像,也再一次倒在了茶几上。   老嫖的心理素质不怎么样,估计这也跟他第一次遇见这种事有关。   看见屋子里的神像全倒了,这牲口嗷的一声就叫了出来,吓得我们都是一哆嗦。   “你嚎什么?!”七宝低吼道:“别他妈喊!!冷静点!!”   “这......这是闹鬼了吧??”老嫖惨白着脸,汗如雨下:“怎么神像全都倒了??”   别说是老嫖,连我都怂了,真的,这点毫不夸张。   不管是在书上还是听来的,所有故事里,都没有这么离奇的场面出现过。   神像倒地.....这还真是冤孽弄出来的?!   “大哥哥......”   忽然,易林紧抱着我的胳膊,身子颤抖着如筛糠。   虽然说话的声音还算正常,但语气中的恐惧,却是怎么样都掩饰不住了。   “咋了?”我急忙问。   易林哆嗦着,小脸煞白,低声问我:“外面的狗怎么不叫了?”   听见这话我才反应过来......是不对啊!!   先前赵老大去把拴狼狗的链子解了,那两条狗就跟疯了似的,直想往客厅里冲。   要不是有赵老大喊着它们,估计那俩畜生都闯进来了。   最后还是我们把门关上,那两条狗才算冷静下来,只是在院子里狂叫,还没有撞门冲进来的举动。   但从头到尾,那两条狗就没有止过狂吠,一直在外面嚎着......现在咋没声了?!!   “去看看?”七宝试探着问我。   我嗯了一声,手里攥着黑绳,轻手轻脚的就带七宝走到了门边。   似乎是觉得离开了我们没有安全感,易林跟老嫖也跟着,那动作就跟做贼差不多,走起路来谁也不敢出声。   客厅的大门关不死,有指头那么宽的缝隙,我们上上下下的排着队,都把脑袋凑了上去。   此时天色已黑,光线极其的昏暗。   但好在院子里有一盏吊灯通着电,借着这点光,还是能在院子里看个大概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院外的大门就让人打开了。   一个足有两米高的怪物就站在那儿。   浑身长着红毛,看不清五官,但躯干是类似于人类的躯干,只是手臂要稍微长一些。   先前那两条狂吠不止的狼狗,全都倒在了那个怪物脚边,它们似乎还活着,身子不住的抽搐着,但却发不出声音。   这时易林拽了我一把,几乎是颤抖着说。   “这.....这不是老四......” 第二章 鬼上门   一直以来,我心目中的上吊都是离地三尺,双脚一蹬,吊死在房梁上。   可眼前的这番景象,让我深感诧异。   麻老三双脚是着地的,凭着本能反应怎么会被吊死?   更何况他也不是一心求死的人啊!   想起昨天的事,我没再多看,挤出人群直接回了药铺。   一进门,就看见老爷子坐在摇椅上翻着报纸,似乎麻老三的事并没影响到他。   “爷,麻老三死了。”我走过去,压低嗓子说道。   老爷子点点头,翻过一篇报纸,问我:“咋死的?”   “我还想问你呢......”我叹了口气:“今天去看,他是在门外吊死的,公安说是他杀,但是......”   我话还没说完,老爷子就打断了我的话,很淡定的看了我一眼:“既然公安都说是他杀了,那就等着公安找凶手呗,咱只当看个热闹。”   “看热闹?”我侧过脸,往门外看了一眼,确定药铺外没人,我才问老爷子:“爷,有句话我不知道该问不该问。”   “啥子话?”老爷子一愣。   “麻老三......不会是你杀的吧?”我故作紧张的问道:“昨天你就说了,他活不过明天,而且麻老三跟你的关系一向不好,当然了,我感觉他挺喜欢你的,可你不喜欢他啊!”   一听我这么说,老爷子气得脸都白了,连着咳嗽了几下,呸的一声往垃圾篓里吐了口痰。   “你信老子大义灭亲吗?”老爷子问我。   我点点头说信,你说你六亲不认我都信。   “你个龟儿!老子没事杀麻老三做啥子?!”老爷子恶狠狠的瞪着我:“老子明着跟你说!虽然我早就想让他死了!但麻老三的死确实跟我没关系!我......”   “那你咋知道他会死?”我追问道。   “你个瓜娃子故意这么说,是想来套我的话吧?”老爷子瞥了我一眼,点上卷烟抽了两口,问我:“麻老三是被人吊死在门外的?”   “可不是么!”我点点头:“如果是自杀的话,双脚必然离地啊,但他是站着吊死的,而且他手里还有半截舌头!”   “半截舌头?”老爷子眉头一皱,表情顿时就难看了起来,很认真的说:“那半截舌头,应该是他自己的。”   我愣了愣,问:“你咋知道?”   “看样子麻老三得罪的人不少啊。”老爷子答非所问,叹了口气。   “爷,别人不晓得你是搞啥子的,但我晓得嘛!”我蹲在老爷子身边,压低了嗓子,特别好奇的问道:“你就明说,麻老三是不是让鬼整死的?”   小时候,我在老爷子的屋里翻出来过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   上至铜钱剑八卦镜,下到崭新裁好的黄纸,还有两大把铜钱和一些我看不懂的旧书。   那个时候,我只觉得好奇新鲜,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看的书多了,再加上看了一些香港的恐怖电影,慢慢就明白那些东西是干什么用的了。   后来我也问过老爷子,问他是不是道士。   他每次都含糊其辞,不否认也不承认。   到了现在,我也没搞明白老爷子原来是干什么的,难不成还真是个道士?   “爷,麻老三是个先生,咱们老街的人都知道,他来找你搭把手,让你救他,你说......这事会不会是这样?”我搓了搓手掌,试探着分析道:“麻老三撞鬼了,但他解决不了,所以就来找你这个得道高.....”   “高你个先人啊?”老爷子没等我把话说完,顿时就骂了起来:“他那是得罪人了,所以才来找我搭把手!”   “得罪人了?”我一皱眉:“谁啊?”   “我咋晓得?”老爷子叹了口气:“但我跟你是说实话,麻老三确实是让脏东西害死的,你别掺和这事,有好奇心就往别处使去,给自己找麻烦有意思吗?”   我挠了挠头,没吱声。   见我不说话,老爷子便卷起报纸,缓缓站了起来,似乎是不想再跟我多说:“老子打麻将去了,你看店,没事就少往外跑,听见没?”   我嗯了一声,说,知道了。   “爷,我问你个事儿呗。”我见老爷子真要出门了,还是忍不住开了口:“你究竟是不是道士啊?”   老爷子没犹豫,很干脆的摇摇头,说,不是。   “那麻老三为啥子求你帮忙?”我急忙追问道。   这一次,老爷子没再回答我,头也不回的就出门打麻将去了。   我看他这意思,是压根不想搭理我,明摆着就是在回避这个问题。   不过这也没什么关系,等他回来了,我就继续套他的话,不信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到了下午,艳阳高照。   我正坐在柜台后面对账,这时店里忽然来了一位浓妆艳抹的女客人。   “小哥,沈老爷在不?”这女的进门先是打量了一圈,然后娇滴滴的开口问道。   “我爷没在,你有啥子事,你可以跟我讲。”我回道。   “我这儿有一封信,是麻老三托我交给沈老爷的。”她说着,从随身的小挎包里掏出了一个牛皮纸的信封。   我听见麻老三这三个字,心里跳了几下,说道:“你给我嘛,我帮你转交。”   这女的听我这么说,有些不情愿:“麻老三说了,这封信只能给沈老爷。”   我笑着解释:“我是沈老爷的亲孙子,你就放心嘛,我肯定会交到我爷爷手上的。”   她想了一下,点点头,把信放在了柜台上,冲我一笑:“那就麻烦小哥了。”   就在这时,我忽然想到了一点,叫住已经转身的女人,小心翼翼的问她:“那个......这封信......别人晓得不?”   “这封信是麻老三死前给我的,反正一直在我这里,其他的我都不晓得。”那个女人说完,冲我抛了个媚眼,转身扭着腰走了。   见她走了,我没再犹豫,小心翼翼的将信封拆开。   信上只写了这么一段话。   “沈老爷,报应来了躲不掉,我不求活着,但求死后能落个安生,希望您能发发慈悲帮我一把,麻老三来生当牛做马也会报答您。”   我表情复杂的看着这封信,心里也差不多有了个结论。   看来老爷子还真是搞白事的!   说来也巧,就在我准备把信纸装回去的时候,老爷子忽然回来了。   看见我手上拿着的信,他满脸疑惑的问我:“你手上拿的是啥子东西?”   我扬了扬手里的信,冲老爷子说道:“麻老三给你的信......”   “我日你个瘟神!!老子的信你也敢拆?!!”老爷子听我这么一说,顿时就瞪大了眼睛,没好气的接过信,大致扫了两眼就把信给撕了,然后满不在乎的扔到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我凑上去,低声问道:“爷爷,这麻老三......”   “我看你个瓜娃子是吃饱了撑的,天天这么爱管闲事!”老爷子骂骂咧咧的说道,也不看我,转身就上了二楼。   打那时候开始,老爷子就没再下来过。   直到夜里十点多,我准备关铺子了,他这才叼着烟走下来。   “爷,你要出去啊?”我看了看他拿着的手电,有些好奇。   “晚上吃的有点多,我出去溜达一圈。”老爷子很自然的回答道:“关了铺子就早点睡,明天还得早起开店呢。”   说完,他打着手电,一言不发的就走了。   大半夜的出去溜达?这不是他的风格啊!   等他走了半分钟左右,我就关上店门,小心翼翼的跟了出去。   老爷子走路的速度很慢,只见他悠哉悠哉的溜达到了街口,然后就在麻老三的算命馆前停下了步子,目不转睛的看着算命馆大门,像是在思考什么。   “难道爷看了那封信......还真准备帮麻老三一把?”我跟做贼一样,偷偷摸摸的躲在巷子里,远远看着老爷子:“可他什么也没做啊.....”   过了十分钟左右,老爷子很突兀的转过身来,直冲药铺的方向就走了回去。   见这情景,我不免有点紧张,生怕被老爷子发现,慌不择路的跑回了药铺。   结果刚一开门,我就看见摇椅上坐了个人,下意识的以为是家里进了贼。   但没想到的是,那人看见我后,压根就不打算跑,反而伸出手把老式电灯给拽开了。   在灯亮起的一瞬间,我只感觉头皮都麻了一层,连大气都不敢出。   坐在摇椅上的不是别人。   正是今天一早,吊死在自家门前的麻老三。 第三章 拍肩   现实跟电影的区别确实很大。   在恐怖电影里,人们要是遇见了鬼怪,第一反应肯定是尖叫,随后拔腿就跑,指不定还得摔一跤狠的让鬼追上。   但现实情况是什么?   在跟麻老三对视的时候,别说是逃跑了,我连喊救命的勇气都没,浑身上下都像是不受控制了那般,动也不敢动。   麻老三的脸色跟他死时的脸色一样,惨白到了极致。   他眼中那种毫无生气的神色,看着很是死板,活像是花圈铺里卖的那种纸人,不带半点威胁性,可又无比的诡异。   “啊.....”   这时,麻老三冷不丁的张开了嘴,发出了阵阵嘶哑低沉的吼叫。   似乎他是想说什么,但却连一个字都吐不清。   “麻......麻子哥.......”我壮着胆子,很努力的装出了一副不怕的样子,问他:“我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来找我是有啥子事嘛?”   麻老三听见我的话时,嘴里发出的低吼声便停下了,死死的盯着我,像是在想什么。   过了大概半分钟左右,我见他没有攻击我的意思,便往后慢慢挪动身子,打算找个机会逃出去。   没想到就在这时,麻老三忽然有了动作,猛冲过来就拽住了我的胳膊,将我硬生生的拽住了。   “麻子哥!!我们有话好说!!!你是不是.....”   没等我把话说完,只听店外传来了一阵急切的脚步声,麻老三的身子也在那瞬间颤抖了起来,直接松开了我的胳膊,连着往后退了好几步。   我回头一看,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老爷子。   “狗日的麻老三!!!你喊老子帮你!!你就来吓我孙子?!!”老爷子当时似乎是气急了,眼睛瞪得犹如铜铃,脸上尽是愤怒:“给老子滚出去!!要不然老子让你连鬼都做不成!!”   骂声刚落,麻老三就像蒸发了一样,很突兀的消失了。   说实话,这是我第一次见鬼,也是第一次如此相信世上有鬼的存在。   不管我原来的胆子有多大,在此时,我是真的被吓破了胆。   抬头看见老爷子,就如看见了救命稻草,连滚带爬抱住了他的小腿:“爷!麻老三咋个回来了?!!”   老爷子看我这个样子,鄙夷的啐了一口,说:“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子,一个小鬼就能把你吓成这样!滚开!”   我缓缓爬了起来,心有余悸的问:“爷,刚才那个麻老三......是鬼吧?”   “不是鬼难道是人?”老爷子没好气的回答道,说完又踹了我一脚:“给老子滚上楼睡觉去!”   看他火气太大,我没敢多问,只能乖乖听话,把一肚子的疑问都先咽了回去。   那天晚上我没睡好,或是说,根本就不敢闭眼睡觉,生怕麻老三又跑来找我,只能硬挺着熬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我打算去找老爷子问个明白。   可等我下楼才发现,老爷子已经出门了,柜台上还留着字条,说是出去打麻将了,让我自己解决午饭。   我看见字条,郁闷得不行,刚准备去洗把脸,就听店门嘭嘭嘭的让人给敲响了。   走过去开门一看,门外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七宝。   “哎哟,沈哥,看你愁眉苦脸的,想哪个婆娘呢?”他嬉皮笑脸的问我。   七宝跟我打小就认识,可以说是穿着开裆裤一起长大的铁兄弟。   大学毕业后,他仗着家里有钱,舅舅又是公安局的一把手,也就没去找个正经工作,拿着爹妈给的零花钱混日子。   “想个屁。”我白了他一眼。   七宝嘿嘿笑着,走过来搭着我肩膀:“走嘛,去南街吃东西!”   “不行,我还得在这看店呢。”我无奈的说道。   “我刚在李老头家门口碰到你爷爷了,他让我带你出去散散心,说你天天呆在药铺里都窝傻了。”七宝语重心长的说道。   我想了想,觉得他这话也挺有道理,便跟着他出了门。   路过麻老三的算命馆时,七宝表情忽然变得神秘了起来。   他凑到我耳边,小声跟我八卦道:“你知道麻老三是怎么死的吗?”   “咋个死的?不就是吊死的?”我问他。   七宝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一般,压低声音说:“听我舅舅讲,这麻老三是嫖小姐嫖多了,得了什么要命的病......”   “病?”我疑惑的问道。   “对,就是病,估计是麻老三接受不了,所以才上吊自杀的。”   “难道是艾滋?”   “不晓得,反正听我老子讲,法医把麻老三翻过来的时候,他背后密密麻麻的全是窟窿,就跟莲蓬一样,恶心的很!”七宝说着,像是亲眼见过一样,满脸后怕的说道:“这还不是最恶心的,最恶心的是,那些窟窿里全是虫卵,听说都是寄生虫!”   说到这里,七宝似是被恶心到了,打了个寒颤,而我也被恶心的不行。   想起麻老三曾经找我爷爷帮忙的事......难道跟他背后的寄生虫有关?   见七宝知道的内幕还不少,我就详细的问了些关于麻老三的事,基本上把七宝所知道的都问了出来,可照样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等我和七宝吃饱喝足准备打道回府,已经下午两点多了。   又路过麻老三算命馆时,七宝猛地拽了我一下,使了个眼神,示意让我往左边看。   我扭过头,发现麻老三算命馆的侧窗上,趴了一个人。   那个人不知道是在干什么,趴在窗户上不停的往里扫视着,时不时还用脚踢几下墙,感觉力度还挺重的。   这人难道跟麻老三有关系?   我示意七宝等我一下,然后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   只见那人手里拿了一把平口螺丝刀,在不停的刮着墙缝间的墙灰,然后又把螺丝刀伸进窗户的缝隙中,像是在找东西。   这时候,他像是感觉到有生人靠近,很警惕的突然扭头,跟我撞了个正脸。   那人皱着眉头,迅速把螺丝刀收了起来,又将刮下来的墙灰用纸包好,然后开口问我:“你看什么?”   一听他说的是普通话,我就回了句普通话:“没看什么。”   “那你在这干什么?”他有些不耐烦。   “你在这干什么呢?”我反问了他一句,继续说道:“我看你眼生的很啊,你不会是想偷东西吧?”   他没回答我的话,而是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突然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换了副笑脸跟我说:“哎呀,我就是来串亲戚的,听说这里死人了,就一时好奇......”   话没说完,他就走上来,拍了拍我的肩膀,一副你好我好的样子。   “小兄弟,对不住了啊。”   说完这句话的瞬间,那人没再犹豫,拔腿就跑,跟做贼心虚似的跑得飞快。   我刚想追上去,他就跑没影了。   看见这幕,七宝也觉得不对劲,满脸疑惑的走到我身边问我:“咋回事?”   “我咋晓得?”我无奈的看着七宝,抱怨道:“你看见他跑也不说上去追一下?”   “这龟儿跑得太快,等我反应过来,人就没影了。”七宝耸了耸肩。   我摇摇头,没再多说什么,然后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肩膀,只感觉那人拍的位置有些痒。   最开始我也就是挠了两下,但越挠肩上越痒,最后简直是痒到了骨子里!   “咋了?”七宝问我:“被蚊子咬了?”   “这个天气哪来的蚊子.......就是觉得痒.......”我咬着牙说道,把衣服往下拉了点。   下一秒,我跟七宝都没了声音。   被那人拍过的皮肉,此时已经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红疹,而且全都是凹下去的那种,看着就跟窟窿一样吓人。   不知道是被我挠破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在那时候,这些窟窿正往外冒着血珠,散出了阵阵的腥臭味...... 第四章 赔礼   看见这一幕,我跟七宝都惊呆了,当然也能说是吓愣住了。   闻着扑鼻而来的腥臭味,我只感觉自己从未这么清醒过。   “你这是咋个了??”七宝焦急的问我:“这有点像是皮肤病啊!!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吧?!”   “不是病......那个狗日的!!”我一跺脚:“刚才那人拍我肩膀,拍完了我这块肉就烂了!!肯定是他下的手!!”   “你确定?”七宝有些疑惑的看着我:“拍一下你就得皮肤病?有这么邪乎吗?”   我没再跟七宝解释,扭头就往家里跑,心里怕得不行。   见我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七宝不再多问,也跟着我跑了起来。   等我跑到药铺,店门已经让老爷子给打开了。   那时候,他正坐在柜台后面看账本,一脸的悠哉。   我刚踏进药铺,老爷子的脸色霎时就变了。   “啥子味道?”他皱着眉头问道,看了我一眼,脸上的表情更难看了:“你肩膀咋个了?”   我不停的挠着肩膀上那块肉,眼泪都快下来了:“爷!我被人阴了!”   听见我这么说,他也有些着急了,忙不迭的从柜台后面跑过来,嘴里还问我:“咋回事嘛?!你是不是遇见麻烦了??”   我没多说,直接把衣服拉下了来,让他看了看那块满是窟窿的肉。   这时我发现,那块肉又有变化了,只见每个小窟窿里都有个白尖,就像是莲蓬里的莲子一样。   “这是哪个龟儿子搞的?!!”老爷子瞪着眼睛,活像是被人侮辱了一般,如欲吃人的骂道:“敢在老子头上动土?!!连我孙子都阴?!”   七宝在一旁着急的说:“沈爷,要不我们带他去医院看看吧,皮肤病还是要去大医院才行!”   “卵的医院!”老爷子万分没好气的骂道:“这东西医院治不了!”   “医院治不了?”七宝一愣:“那谁能治啊?”   “老子就能治!”他骂了一句,随后就上了二楼。   老爷子那时候的状态,就像是一头被激怒的雄狮,凶得不行。   没过多久,他手里拿着一叠黄纸,还有一个类似于香炉的铜罐子,从二楼急步走了下来。   随后又去中药柜里,取出了一些糯米粉和蚂蟥粉混在一起。   “要吃下去吗?”我在旁边忍不住问。   “别问那么多,七宝,你去把店门关了。”老爷子说着,把混合好的粉末倒在了黄纸上。   我还来没来得及说话,老爷子猛地一抬手,把包着药粉的黄纸盖在了我的伤口上。   在那瞬间,我的胳膊就像是被热铁烙了一般,冒起了阵阵白烟。   短短的几分钟,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到了时间,老爷子把黄纸拿了下来,转身去厨房拿来了一把菜刀,然后用菜刀的侧面,照着伤口的边缘使劲往外一拍。   一些米粒大小的白色蠕虫,就这么被老爷子给拍了出来,或是说是被挤压了出来。   “狗日的!!这是啥子东西啊?!!”七宝吓得有些哆嗦。   看见那些蠕虫,我也被吓得不行,满头冷汗的问老爷子,这是什么病??   “寄生虫病。”   老爷子不想跟我多解释,起身蹲下去,把那些米粒大小的虫子全部捡了起来,放到了先前拿来的铜罐子里。   随后,老爷子又拿来一张黄纸,用笔在上面画了些我看不懂的图案,有点像是符咒一类的东西。   在画这些东西的同时,他嘴里还念念有词,跟念经似的,声音很小,我竖起耳朵也没听清他念的是什么。   等到念完,老爷子就把黄纸点燃丢进了罐子里,然后迅速的盖上了盖子。   下一秒,他起身去里屋,拿来了一支平常祭拜用的大红烛,点燃之后,就把上面的蜡油全部滴在了罐子上,封住了口。   看到这里,七宝忍不住问道:“沈老爷,你在做法啊?”   “做个屁的法。”老爷子冷哼了一声。   “那你画符干什么?”七宝连忙追问道。   “画着玩。”老爷子说完,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拿着铜罐子上了楼。   七宝自讨了没趣,转身看我,想了想问:“沈哥,要不让我舅舅把那龟儿子找出来打一顿!”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老爷子就空着手从二楼走了下来,说:“放心,用不着你们动手,那人也不好过。”   “不好过?”七宝有些不相信。   “报应来了能好过吗?”老爷子很平静的说道,然后让我上去睡觉,什么都不要想。   虽然老爷子保证已经没事了,可我还是很害怕,生怕肩上再冒出虫子来。   在床上翻了足足一宿,怎么都睡不着。   直到第二天,天蒙蒙亮了起来,我才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等醒来后,已是下午。   爬起来掀开衣服一看,我惊讶得不行,肩上的伤口竟然都长好了!   除了伤口处有些泛红以外,其余地方已经恢复正常,连疤都没有留下一点。   我只觉得老爷子太牛逼了,简直就是深藏不露的典范啊!   随便烧点纸符用点药就给我治好了,连疤都不留,大医院也没这技术吧?!   检查了好几遍伤口,确定没有任何问题后,我跑下楼,打算告诉老爷子这个好消息。   没成想,药铺大门是关着的,厅堂内空无一人。   老爷子怎么一大早就出去啊........难不成又去打麻将了?   我郁闷的把店门打开,准备先做生意,没想到刚一开门,我就看见个熟人。   “你个龟儿子还敢来?!”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昨天拍我肩膀的那个人。   他一改昨天的态度,看见我后,极其谄媚的走过来,手里还拎着两个礼盒。   “你来干什么?”我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生怕他又阴我。   那人往我肩上扫了一眼,把礼盒放在地上,冲我拱了拱手:“道走深了也会得罪神仙,没想到小兄弟你也是个高人啊!都是误会!误会!”   这时候我才发现,他的右手好像受了伤,包着一层厚厚的纱布。   “谁跟你误会!”我咬着牙说道“平白无故的阴我,这叫误会?”   他很尴尬的咧了咧嘴,刚想说话,只见老爷子忽然从巷口那边走了过来。   “爷!就是这个人!昨天拍了我一巴掌!”我看救星回来了,赶忙向他告状。   老爷子很淡定的点了点头,然后走进药铺,冲着那人招了招手,示意他进来说话。   等他提着礼盒进屋后,老爷子就叫我关上门,似乎是怕这牲口跑了。   “你挺有能耐啊。”   老爷子说着,手里拿着一卷报纸,坐在柜台后面看着他。   闻言,那人连连摇头,直说这次是吃了猪油蒙了心,所以才会对我下手。   “他跟你有仇吗?”老爷子问了句,指了指我。   “没仇。”那人心虚的回答道。   “没仇你就给他下虫子?”老爷子冷笑道:“老祖宗的规矩被你吃了?”   “他的降是您解的?”那人试探着问道。   老爷子没说话,点点头算是承认了。   “这都是误会,今天我登门来赔礼道歉,就是希望您能大人不计小人过,给我一个机会......”那人说这话的时候,眼里满是恐惧,裹着纱布的那只手都在发颤:“我已经得到教训了,希望您能高抬贵手,原谅我这一次......”   “你昨天为什么要给我孙子下降?”老爷子问,然后补充了一句:“要是你不说实话,你另外一只手也别要了。”   “我说!!”那人毫不犹豫,直接开口把阴我的原因说了出来:“我在麻老三家找东西,结果找半天没找到,心里烦得很,您孙子又撞上我了,问我是干什么的,我就.....”   “说白了,你就是看我孙子不爽是吧?”老爷子问。   那人尴尬一笑:“这不是误会吗......”   “为了这种小事都能下降害人,老祖宗的规矩算是白瞎了。”老爷子叹了口气,表情有些失落,并没有我想象中的愤怒。   “您高抬贵手!!我真的知错了!!”   那个人一边道歉,一边把手上的纱布解开。   霎时间,整个药铺里都弥漫起了一股浓烈的腥臭味。   只见那人右臂上的皮肉,与我昨天肩上的皮肉一样,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窟窿。   这些窟窿比我肩上的要大几圈,每一个窟窿里,都寄居着一条黑色的蠕虫。   当纱布解开,伤口暴露在空气中的时候,这些蠕虫便开始疯狂扭动了起来,似乎是想往外面爬。   “行里的法派成千上万,信佛修道的人我管不着,但你......”老爷子打开报纸看了起来,跟那人说话的时候,并没有去看他,语气平静得吓人:“咱们算是一个门里的人,老祖宗不管你,我管。”   话音一落,老爷子翻过一篇报纸,问他。   “阴我孙子一次,我拿你一只手,没意见吧?” 第五章 一只手   我是由老爷子一手带大的。   三岁那年,我父母因为车祸意外去世,从那以后,我和老爷子就一直在这间中药铺里相依为命。   在我记忆中,老爷子一直都是一个温暖的人,虽然有时候有些霸道,还有点倔,但绝不是那种不留余地的人,可是现在.......   眼前那人听到老爷子这么说,作势就要跪下去。   但没想到的是,老爷子的动作更快,那人膝盖刚弯了一半,老爷子就踢过去了一张木椅子,恰好把那人的膝盖顶住了,没让他跪下来。   “你这头磕不得,我也受不得。”老爷子看着报纸,头也不抬的说:“我不要你的命,只要你一只手。”   他听老爷子这么说,只能转过头看我,希望我帮他说几句好话。   “爷......要不......算了吧......”我讪讪的开口劝道,心中有些不忍。   老爷子没看我,依旧是一脸淡定的看着报纸,问我:“老幺,你还记得我是怎么教你的吗?”   “你教我的东西太多了.....你说的是......”   “不能欺负人,但也不能受人欺负。”老爷子说着,侧过脸看了我一眼,又问:“你之前有欺负他吗?”   “没......”   “所以你还要算了?”   按照平常的情况来说,我肯定会劝他几句,毕竟从小到大,他都是惯着我来的,用养尊处优来形容我的童年也毫不过分。   可此时的老爷子,却让我感觉有点陌生,眼神跟语气都从未这么严厉过。   “这人的心太毒,估计他原来也没少害人,这次算给他一个教训,要不然啊,还有人会吃他的亏。”老爷子拿出卷烟来给自己点了一支,看了看那人说道。   听见老爷子的话,那人眼泪都快急出来了,忙不迭的解释道:“我给他下的降不厉害啊!害不死他!最多就是......”   没等他把话说完,老爷子就摇了摇头,打断了他的话。   “就因为你没打算害死他,所以我留你一条命。”老爷子笑道:“你要我孙子一条胳膊,我只是讨回来而已,又不是废了你的本事,你怕什么呢?”   话音一落,老爷子站起身,走到柜台后面,翻找出了一把筷子长的小刀。   “幺儿,你过来,帮那人一把。”老爷子说着,把刀放在柜台上,冲我们招了招手:“也就是一刀的事,眨个眼就过去了。”   “爷.....”   “你给他一刀,他的降就解了。”老爷子看了看我,表情有些复杂:“你不会不敢吧?”   我没吱声,但我的表情足以说明一切,我是真不敢。   虽然平常我也算个睚眦必报的人,从不爱吃亏,可给人动刀子还真是第一次,我确实下不去这个手。   “那就这么耗着吧。”老爷子说着,语气里有种失望的味道,摇了摇头就走了回来,继续翻看那份报纸,并没有再跟我们多说什么。   就在我发愣的时候,那人忽然开了口,问老爷子:“这个降要是不解,最后会怎么样?”   “一个时辰后,右手的降会蔓延到左手,里面的虫子会不停啃你的骨头。”爷爷面无表情的看着报纸,说:“最迟今天晚上,你会被这些虫子啃得连渣都不剩。”   那人紧咬着牙,死死盯着老爷子,好半天没说话。   “行。”   忽然,他又一次开了口,如同下定了决心那般,颤抖着说。   “这教训,我吃下了。”   说完,就直接抬脚走到了柜台边上,把布满虫孔的手放了上去。   “小兄弟,这次的事是我对不住你,干脆点来一刀吧,这些虫子已经开始啃我的骨头了.......”   我紧皱着眉头,没挪步子,心里不住的嘀咕着,这一刀说得轻巧,要是真的扎下去,他事后再报复我怎么办?   就在这时,那人像是忍不住身体里的痛苦了一般,冲过来把我拽了过去,然后硬生生的将小刀塞进了我手里。   “来!”他紧咬着牙,几近哀求的看着我:“算我求你!”   还没等我说话,老爷子就走了过来,拿出一张圆形的黑纸,穿插在了小刀上。   “我当个见证。”   老爷子笑了笑,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下刀子吧。”   此时,那人已经将手臂放在了柜台上,目不转睛的盯着我,像是祈求我赶紧帮他解脱一样。   “爷......真要扎啊?”我问道,声音有点发颤。   “我问你,除了麻老三之外,你还害过谁?”老爷子冷不丁的问了一句:“不拿钱就凭脾气办事的那种,你害过多少人啊?”   “七个......不!!八个!!!”那人的眼泪已经顺着脸庞流了下来,天知道他身子里有多疼,直颤抖个不停。   “你看看。”老爷子说着,看了看我:“就这样的人,有必要放过他吗?”   我握着刀没说话,心跳快到了极致,不知所措的看着老爷子。   “没出息的东西。”   老爷子叹了口气,毫无预兆握住了我的手,猛地抬起来,就拿刀尖冲着那人掌心扎了下去。   只听砰地一声闷响,刀尖霎时穿透了他的手掌,直接插在了木柜台上。   “出来走江湖,不是靠着心气,也不是靠着实力。”   老爷子冷冰冰的盯着那人,猛地一抬手,就将小刀拔了出来。   “靠的是规矩。”   当刀尖离开手背的时候,腥臭的血液,混杂着某些不知名的黑色粘液,瞬间就从伤口里涌了出来。   我当时什么都没想,几乎是下意识的帮那人包扎了一番,让他赶紧去医院看看。   “规矩?”那人流着眼泪,不像是在挑衅,反而像是在自嘲:“这年头的江湖有多乱您知道吗?规矩早就让这世道给吃了!”   “一帮子杂碎。”老爷子骂了一句:“赶紧滚,别在这儿碍我的眼!”   “您到底师从哪门......”他紧咬着牙,死死的盯着老爷子:“还请您留个名,以后......”   “你是想以后回来找场子?”老爷子问。   那人没说话,但他的眼神,明显就是这个意思。   见此情景,老爷子叹了口气,说,滚吧,以后别来四川了。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   “滚!”   被老爷子一吼,那人也没了声音,跟逃命似的,拉开店门就往外面跑,连头也不敢回。   说实话,老爷子当时的表情很复杂,不像是单纯的愤怒,更像是有种莫名其妙的失落。   “爷,你别生气。”我也不敢多问,只想让老爷子赶紧恢复正常,他这神态是挺吓人的:“我这不是好了吗?那人也得到教训了!”   “我没生气。”   老爷子摇了摇头,语气越发的低沉。   “我就是觉得现在的后生......真他娘的一代不如一代!”老爷子骂道:“狗日的龟儿子!连祖宗的规矩都给忘了!”   就在我想着要怎么安慰他的时候,只听店外忽然哄闹了起来,越来越多的脚步声开始向街口移动,似乎有很多人在往那边赶。   打开门一看,许多老街的居民,都面露好奇之色,一个接着一个的往街口跑着。   “咋回事?”我一愣:“那边出啥事了?”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老爷子说着,便带着我从药铺走了出去。   在街口的十字转角处,一个鼻子口全在往外冒血的人,直挺挺的躺在路中间,而他的身边则停着一辆小轿车。   车上的司机已经下来了,就站在伤者的身边,跟围观人群不停的解释着,说那人是自己撞上来的,跟他没关系!   等我看清楚那个伤者的相貌时,我心里咯噔了一下。   怎么会是他?! 第六章 陈老头   躺在车子旁边的伤者,正是刚给我们留了句狠话的那个人。   人没死,还有意识。   他半睁着眼睛,不停的扫视着四周,似乎是在寻找什么。   老爷子见他这样,便带着我从人堆里挤了过去。   走到那人身边,老爷子蹲了下来,装出一副给他检查伤势的样子,压低声音问他:“长记性了吗?”   “老前辈,你这是坏规矩啊。”那人眼里虽说有害怕,但更多的是愤怒:“我这前脚刚出门,你后脚就阴我,有意思吗?”   “你们这些后生,喜欢把事往狠了做,我是老一辈的人了,所以我不喜欢你们这一套。”老爷子说着,给自己点了支烟,抽了两口,就递到他嘴边,似是无奈的说:“我喜欢把事做绝......”   闻言,那人叼着烟,不吱声了。   “第一次是念经,这第二次是送人。”老爷子叹了口气:“再有下一次,你就留在四川吧,我帮你超度。”   他听见这话,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愤怒,身子有些哆嗦,含在嘴里的烟头都快咬烂了,但还是不敢出声。   “人老了,心也没原来硬了,后生,你别逼我整死你。”老爷子说着,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随后就站了起来,大声冲周围的人喊道:“快打120,这小伙子还有救!”   话音一落,他就转身回去了,把我一个人扔在了那里。   这时,那人很费力的把头抬了起来,一遍抽着冷气,一遍问我:“敢问你家老爷子师从哪门?”   我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那人依旧不死心,又问:“敢问你家老爷子尊姓大名?”   听见这问题,我顿时就警惕了起来:“你想干什么?”   “你放心,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知道,自己究竟栽在了哪个高人手里。”他苦笑道,表情倒是挺诚恳的:“我以后不会再来找死了,你用不着担心我会来找麻烦。”   我犹豫了一下,低声说:“我家老爷子姓沈,全名沈枯荣。”   听见我这么说,那人的眼睛顿时就瞪大了起来,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脸上满是震惊与不解。   “他是活阎王沈枯荣?!!”   活阎王?   老爷子什么时候有这个外号了??   “所以说,你被撞,是我爷爷弄的?”我看了看他脸上的血迹,有些不敢相信。   “肯定啊。”那人说这话的时候,没有一点愤怒的表情,相反,他貌似还松了口气:“没想到我能在他手里活下来......这说出去都没人信啊......”   这时候,救护车已经赶了过来,人群也开始骚动了起来。   在被抬上担架前,他毫无预兆拽住了我的胳膊,语气诚恳得一塌糊涂。   “帮我给沈老爷子带句话,这教训我吃下了,谢谢他高抬贵手,既没废了我,还给我留了碗饭吃,我今晚就会离开四川,以后也不会再来了。”   话刚说完,那人就被医护人员抬上了救护车,而我也没继续在现场逗留,直接回了药铺。   进门后我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店里来了一位和老爷子年纪相仿的客人。   此时,老爷子正陪着他坐在一旁喝茶,见我来了,那客人冲我笑了笑,说:“这就是世安吧?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   老爷子嗯了一声,侧过头对我说:“这是你陈爷爷。”   “陈爷爷好。”我礼貌的给他打了个招呼,心里不停的嘀咕着,这老头看着挺面生啊,原来都没见过他。   我感觉他们有话要谈,就准备回避一下,打算直接去二楼休息。   但没想到的是,老爷子竟然开口叫住了我。   “你坐这儿。”老爷子说着,指了指身旁的椅子。   听见这话,陈老头愣了一下,忍不住问老爷子:“不瞒他了?”   “瞒不住了。”老爷子叹了口气,表情满是挫败,浑浊的老眼之中,尽是无奈的神色:“昨天他刚让行里人觅上,虽然那人不是冲着沈家来的,但是......”   说到这里的时候,老爷子没再继续往后说,抽烟的速度越来越快,眉头也皱得越来越紧了。   “你是打算让他来扛沈家的大旗?”陈老头问道。   “这个你别管。”老爷子不耐烦的骂道:“你直接说,找我有啥子事,说完就走人,别在我眼前晃悠。”   “不是我多管啊,我是为你好。”陈老头苦笑不止:“老沈,你要是不教你孙子,你沈家的本事可就断在这一代了。”   “人活一口气,门前一盏灯。”老爷子说着,抬起手来,指了指药铺的大门:“我还活着,沈家的灯就灭不了,香火也断不了。”   闻言,陈老头皱了皱眉:“如果你死了呢?”   “死前不管死后事,我操那心干什么?”老爷子笑了笑:“再说了,我还能活多少年都是未知数呢,你别咒老子短命。”   说着,老爷子侧过头来,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脸上尽是不满。   “更何况这崽子心太软,就随他爹,学个屁的本事!”   “心软是好事。”   陈老头的语气很是诚恳,不像是在跟老爷子说笑。   “这年头的先生心都太硬了,办起事来不给人留余地,也不给自己留余地。”   老爷子接过话茬,反问了他一句:“就因为这样,我才不想让我孙子入行,他心软成那样,能斗得过谁啊?”   “现在斗不过,你难道想让他一辈子都斗不过吗?”陈老头苦笑着问道:“他父亲的死,是你不让他入行的主要原因,但要是因为这点你就让沈家断了香火,你有没有想过,他下半辈子会怎么过?”   老爷子没吱声,似乎是在想什么。   “你这人的脾气太倔,当初上面的人请你去八宝山帮忙你都不去.......”陈老头唉声叹气的说着:“你想想,这几十年来,你管了多少闲事,又树了多少个敌人,现在他们不敢来找沈家的麻烦,那是因为有你在,可你还能活多少年啊?”   一听这话,老爷子顿时就骂了起来,直说你个老狗日的别咒我,老子的好日子还长着呢!   “我说的是实话。”陈老头幸灾乐祸的笑道:“你就算不为自己想,也得为你孙子着想,要是他以后被人弄死......”   “其实这件事我可以解决。”老爷子忽然说道。   陈老头一愣,很好奇的问老爷子,你有什么办法?   “在我死之前,我把所有跟我发生过矛盾的,有过节的,统统干掉。”老爷子如灵光一闪,得意洋洋的说道:“这样不就没事了嘛!”   陈老头沉默了几秒,试探着问:“我记得几年前咱们之间有过节吧?”   老爷子说,可不是么,我当时还挺恨你的。   “那你死之前会干掉我吗?”陈老头小心翼翼的问道。   “第一个干死的就是你。”老爷子恶狠狠的骂道。   “姓沈的你是真不留情啊!”陈老头哈哈大笑道:“不过你这办法倒也能行,就怕你引起众怒,让上面的看不过去。”   老爷子不吱声了,很突兀的安静了下来。   “我建议你还是教他点东西吧,用来防身也好啊。”陈老头无奈的说:“在我们四川,宋家跟你沈家算是行里的名门望族,现在宋家垮掉了,但还是没散掉,之所以能苟延残喘,就是因为有个后生续着香火.......”   “那个叫宋补天的?”老爷子说:“那后生是个好料子,估计要不了几年,宋家的大旗就得被他扛起来了。”   “你不想让沈家也出个扛旗的人?”陈老头问。   老爷子很不客气的骂了句:“关你屁事?你怎么就这么爱操闲心呢?”   说完,老爷子似是生气的拍了拍桌子,很不耐烦的骂了句,没事找我的话就滚,别耽误我出去打牌。   “我来找你,确实是有点事想让你帮忙,准确的说,是有两件事。”陈老头也没生气,特别尴尬的笑着:“这第一件事呢,就跟前几天死的那个麻老三有关。”   “他?”老爷子很明显的愣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那个后生能把事闹到上面去?”   “他不能,但行里的其他人能。”陈老头无奈的说:“你应该清楚,那人修的是和合降,而且是行里独一份的疆南和合降.......”   老爷子嗯了一声,没说话。   “麻老三是块好料子,他没有师父带,凭着一本收来的老书就修了一身的本事,虽然他也干过不少违法乱纪的事,但我还是挺佩服他的。”陈老头咂了咂嘴:“现在他死了,那本书成了无主之物,所以有些眼红的先生就.......”   没等陈老头把话说完,老爷子便站起了身,走去柜台后面翻找了一阵,拿出个黑色塑料袋就走了回来。   “都想找这个?”   老爷子问道,随手将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放在了桌上。   那是一本颜色发黄的古书,有一指厚,边角都有烧过的痕迹,但封面上的字迹依旧清晰可见。   书名是用正楷写的,不过九个大字。   《疆南七十二和合法门》。 第七章 请求   “你......你是怎么拿到这本书的??”陈老头瞪大了眼睛,很不解的看着老爷子:“你去他家里找过了??”   “等他死了再去找?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老爷子冷笑道:“他前脚刚死,后脚家里就被人抄翻了,别说是行里的先生,老陈,你手底下的人,也有不少去他家里观光过吧?”   听见这话,陈老头显得有些尴尬,摆摆手示意跳过这个话题。   “这本书,是麻老三自己拿给我的。”老爷子叹了口气:“这一呢,是为了赎罪,他这辈子靠着这书办了不少没屁眼的事儿,比谁都清楚这书的可怕性,所以就想让这个法派的香火彻底断了,这第二呢,就是为了跟我做交易,让我度了他。”   “他来求过你了?”陈老头问。   “求过了。”老爷子咧了咧嘴:“要是其他人见财起意,想玩杀人夺宝,那我搞不好还真要帮他一把,但问题是.......”   坐在旁边听了这么久,我实在忍不住好奇,便插嘴问了一句:“爷,麻老三究竟是怎么死的?”   听见这问题,老爷子看了我一眼,显得有些无奈:“他是被自己害死的。”   “爷,你们说的降,是不是香港电影里的那种降头术啊?”我忍不住又问。   “跟那个意思差不多吧,但是......你狗日的能不插嘴吗?”老爷子有些不耐烦了,拍了拍桌子:“你到底想不想听麻老三是怎么死的?”   我忙不迭的点头,连大气也不敢出,安安静静的听着老爷子往后说。   见我不吱声了,老爷子这才继续说了起来。   在两个月前,麻老三去电影院那边玩了一次,意外认识了个姓周的姑娘。   那姑娘算是标准的大家闺秀,长得漂亮不说,还是个初中老师,家里的父母也都是知识分子,谈吐跟气质自然是普通姑娘比不上的。   “能遇见这样的姑娘,也怪不得麻老三会心生邪念,毕竟现实里跟他走得近的女人,不是站街的就是寡妇,他心里能不荡漾吗?”老爷子说到这里,抖了抖烟灰,表情很是无奈:“你也知道,麻老三这人的嘴特油,刚开始那姑娘还瞧不上他,但这一来二去,麻老三硬是逗得那姑娘拿他当朋友看了。”   当朋友?   麻老三可不是那种俗人,他是比俗人更俗的低俗份子,这点众人皆知。   成为那姑娘的朋友后,麻老三心里就更痒痒了,直接展开了追求攻势,可麻老三那张脸确实给他拉了不少分,到了头那姑娘也没接受他的追求。   “就在上个星期,麻老三忍不住了,觉得那姑娘是当婊子还要立牌坊.....”老爷子摇摇头:“一个没控制住,麻老三就给人下降了,当天晚上,还把那姑娘带回自己家里办了。”   听到这里,我也有点诧异,这降头术怎么跟麻药似的??说把人办了就把人办了??   “事后的第二天,那姑娘来月事了,身出秽物自然就破了降。”老爷子说着,眼里也有了同情的神色:“等那姑娘清醒过来,看见麻老三睡在自己身边,一个想不开就撞墙上死了。”   “怎么可能?!!”我不敢相信的问道:“有人在他家里死了,周围的邻居能不知道吗??”   老爷子叹了口气:“你别说,那帮人还真不知道,等麻老三去城外埋好了尸首回来,街坊邻居都还没发现这事。”   “后来呢?”我忍不住追问道:“那姑娘死了,是不是变成鬼来找麻老三了?”   “是,也不是。”老爷子耸了耸肩:“他埋尸的时候,应该是凑巧被人看见了,我估计那人是行里人,而且他很有可能跟麻老三发生过矛盾。”   话音一落,老爷子像是有些疲惫了那般,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揉着眼睛,粗略的跟我说:“之后的事情就简单多了,那人把尸首刨了出来,就着那姑娘的魂魄炼出来一个孽,又用孽来下降,把麻老三给整死了。”   “现在呢?”我问:“那姑娘的家人没找她?”   “找过了,尸首也找到了,今天一早才被你陈爷爷送回去。”老爷子哈欠连天的说道:“他们定的是抢劫杀人案,暂时说劫犯没找到,但过两天就得定在麻老三的身上,也算是给她家里人一个交代。”   听到这里的时候,我忍不住问了句:“陈爷爷也是道士?”   “不是。”陈老头笑道:“用行里的话说,我算是官府的人,跟你爷爷这种先生不搭边。”   闻言,我也不敢多问,点点头就沉默了下去。   “老沈,你说那个害死麻老三的降师是为了这本书还是?”陈老头欲言又止的问了句。   “谁知道呢。”老爷子笑了笑:“说他替天行道也有可能啊。”   陈老头这时也点上了烟,想了一会,又说:“反正这事我不打算管了,全部交给你来处理,上面点名要你来镇场子,最近来这一片找书的降师不少,你得给我打发回去,免得他们闹起来殃及无辜。”   “关我屁事?”老爷子很不乐意的问道:“天塌下来个高的顶着,我都金盆洗手多少年了,你又让我掺和进去?”   “哎呀!你不就是个高的嘛!”陈老头讪笑道:“更何况也不用你出手,就是让你拿面子说说话而已,把那帮狗日的打发走了就行!”   老爷子冷笑了两声,刚要开口拒绝,只听陈老头又说了。   “如果你办成了这事,上面肯定得给你点好处,不敢说别的,要是你孙子有一天入了行,上面能给他很多便利。”陈老头嘿嘿笑着说:“你应该知道这些便利有多重吧?”   老爷子没说话,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陈老头,表情有些复杂。   “不为你考虑,也得为你孙子考虑啊,就当是给他镀金了呗!”陈老头趁热打铁的劝了句。   “第二件事呢?”老爷子没继续跟他纠缠,转而问道。   听见这话,陈老头似乎是当我爷爷答应了下来,表情也好看了许多,兴致勃勃的又跟他说了起来。   “这第二件事就有点麻烦了。”陈老头咳嗽了两下,压低声音问他:“附近有个村子闹了五福孽,要不你去看看?”   “我已经不接活儿了,你去找别人吧。”老爷子这次想都不想,断然拒绝道:“这年头的先生这么多,你随便找几十个去看看不就成了?”   “上面信不过别人,点名了要请你过去。”陈老头苦着脸说:“而且这事闹得有点大,要是你不去摆平,估计还得出乱子!”   老爷子摆摆手,连话都不想说,拒绝得那叫一个干脆。   “哎!老沈!你可不要在这事上掉链子啊!”陈老头似乎是真急了,老脸通红的说:“要是你不答应,我也不好交差啊,上面都点了名要你.......”   “要不然你拿我去交差?”老爷子冷笑道。   见老爷子态度这么坚决,陈老头也有些无奈了,左右看了看,最后把目光定在了我身上,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急忙劝道:“不是我说啊,老沈,如果你想让你孙子入行,这次就当是锻炼他了。”   闻言,老爷子瞥了陈老头一眼,没搭理他。   “老沈,这样行吗?”陈老头苦口婆心的说:“你先看看资料,先了解一下这事再给答复,这么直接的拒绝,我多没面子啊?”   老爷子沉默了一会,似乎是觉得他求自己都求到这份上了,再拒绝他也有点说不过去,便松了口说:“丑话先说在前面,我只管看,其他的事,我不掺和。”   一听这答复,陈老头眼睛一亮,点头,说。   “行!” 第八章 降门   这份资料,似乎是机密文件,陈老头并没有随身带着。   看老爷子松了口,陈老头立马扭过脸,冲着门口喊了一声。   随即,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就提着一个金属箱走了进来。   陈老头笑眯眯的接过箱子,熟练的打开后,先是拿出了一叠照片递给老爷子,然后又拿出一张看着像地图的东西说:“这是卫星定位图,上面的红色标记就是事发地点。”   说着,他又递给老爷子几张打印好的资料:“这是我带的那些后生写来的报告,还有一些目击者的......”   “我自己会看。”老爷子白了他一眼。   “你觉得这事好办吗?”陈老头小心翼翼的问道。   老爷子没说话,只是默默的翻看着资料,压根就不搭理他。   见此情景,陈老头有些忍不住了,开口问道:“老沈,到底帮不帮,你给我个准话,别吊着我行吗?”   闻言,老爷子把资料放下了,又想了一会才说:“你先回去吧,让我考虑一晚上。”   听到这答复,陈老头不再多说,点点头就站了起来:“那我先回去了,这些资料就放你这儿,我明天再来拿。”   说完,陈老头又看了我一眼,转过脸对老爷子说:“我的建议你再好好想想,沈家断香火可不是好事啊。”   发现老爷子不搭茬,陈老头觉得有点自讨没趣,叹了口气就带着那个中年男人走了。   等他出了门,我这才问老爷子,这个五福孽是不是很厉害?   老爷子嗯了一声,说这种东西已经很多年没出现过了。   “要是不管它会怎么样?”我试探着问道。   “会死很多人。”   老爷子叹了口气,又点了一支烟,默默的坐在那里抽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两分钟,他把烟头掐灭,看了看我:“到这份上,跟你说说也无妨,反正已经瞒不住你了。”   “说啥子?”我问。   “你不是想知道我原来是干什么的吗?”老爷子笑了笑。   我点了点头,没说话。   “其实我是个降师。”老爷子说道。   “降师?你不是道士吗?”我明显一愣,有些纳闷的看着他。   老爷子摇了摇头,说:“我修的不是道,自然不是道士,跟那些先生不一样,他们针对的是鬼,降师这个法派针对的是人,既可以治病,也可以害人,驱邪镇鬼只能算是副业。”   “就跟之前那人一样?拍人一下就能害人?”我很好奇的问道。   老爷子嗯了一声,继续说:“降师只是个粗略的称呼,在这个门里,细分下来的法派成百上千.......”   “爷,你是哪个法派的?”   老爷子笑了两声,没回答这问题,继续跟我说着:“跟你看的那些香港电影差不多,降头术跟降术很相似,但那些泰国的东西,还是没我们本土的正宗。”   “降术这个大法派,最初是从上古巫教衍化而来的,之后又汲取了蛊毒一派的精髓.....”   “蛊毒?”我一愣。   “对,就是苗疆的那种蛊毒,贵州湖南云南都有,靠活物来炼制蛊虫,将其当做媒介才能害人。”   我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继续听着。   “从秦朝时期开始,降术这法派就渐渐完善了起来,最后还跟佛教道教融合在了一起,门里的东西也是越来越杂。”   “有多杂?”   “漫天神佛皆我敬,巫蛊佛道不分家。”老爷子笑着说:“咱们降门的子弟,连三清祖师如来佛都拜,你说有多杂?”   “降术很厉害吧?”我忍不住问道,眼里有些兴奋。   “咱们国内还没有哪个法派的先生敢轻视降门子弟,你说呢?”老爷子反问。   “这么厉害?!”我眼睛一亮。   “对冤魂恶鬼来说,我们不是最厉害的,但对那些活人来说.......”老爷子笑了笑:“我们这一派,跟别的法派不同,对付活人的手段,要比对付阴魂畜生的手段多得多,不夸张的说,咱们这个法派,本就是为了对付活人而生的。”   说实话,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老爷子眼里流露出这样的光彩。   就如同在介绍自己珍藏多年的宝贝一般,语气中全是自豪而又兴奋的味道。   “降术门杂,派系众多,而且各自都有各自的特色,这才是最让外人害怕的地方。”   “比如?”   “比如秦朝出现的秦降,它主要就是靠目标的发肤指甲害人,哪怕不碰到你,也能害你。”   我没敢打断,听他继续说道:“再比如汉朝声名最盛的汉降,他就是靠阴鬼媒介,或是目标的生辰八字,借此以施法害人,还有南北朝时期,南方一带出现的南降,滇降,畜降,这几个派别的降师,已经跟蛊毒一脉的弟子很像了,主要是靠活物毒蛊下降。”   听老爷子讲了这么多,我忍不住又问了一次:“爷,你是哪一派的?”   “我是哪派的?”老爷子笑着,没有再回避这个问题,眼里全是得意:“我说哪派的降术我都会,你信吗?”   我没吱声,但我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你逗我玩呢?   “今天那人被车撞了,应该也是你弄的吧?”我转而问他。   老爷子点点头,也没隐瞒我,很干脆的说:“我要是不给他教训的话,搞不好他以后还得来烦我。”   “他让我给你带话,说谢谢你,他今晚就会离开四川。”我说道。   “那人的脾气挺倔,有点睚眦必报的意思,我这次给他教训也是为他好,他能不谢谢我吗?”老爷子嘿嘿笑着:“这次我拿的是一只手,下次他得罪别人,被拿的说不定就是命了,像是他这样小心眼的先生,在道上是最容易得罪人的!”   “爷,你之前怎么不跟我说这些呢?”我满脸的不解:“你不该瞒我的啊!”   老爷子沉默了一阵,抬起手来,挠了两下头,很无奈的看着我:“现在的世道变了,我不想让你再趟这摊浑水。”   听他这么说,我不免沉默了下去,想了想才问:“听陈爷爷说,我们沈家以前还是名门望族?”   “望他个先人。”老爷子苦笑道:“我们家只是在行里比较出名罢了,没那么厉害。”   我没说话,犹豫不决的看了看老爷子:“爷,你真的想让沈家的本事断在我这一代?”   老爷子似乎是没想到我会这么问,有些意外的看着我,眼神飘忽不定。   过了会,老爷子才开口。   “老幺,现在不像是以前的旧社会,人心都变了,有一身的本事,不见得是好事。”   也不知道老爷子是想起了什么,老眼渐渐红了起来,抬起手摸了摸我的头,语重心长的跟我说:“我给你取名世安,就是想让你一世平安,如果你跟我一样入了行,那你这辈子想平安就难了,能不能落个善终都得两说。”   “我不怕。”我笑道:“祖祖辈辈的香火,那是一代接一代传下来的,要是断在我这里,你真的能安心吗?”   老爷子愣了一下,没说话。   “打我小的时候,你就教我,让我敬祖,不能忘了祖辈的恩泽,要是没有他们,我吃屎也赶不上热乎的。”我笑着挠了挠头:“爷,如果你让沈家的本事断在我这一代,你真的能安心,而且这也确实是你想要的,那我都听你的,要是你.......”   “我有点累,先回屋睡去了。”老爷子叹了口气,打断了我后面的话:“至于其他的事,明天再说。” 第九章 落恶子   当天晚上,我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只觉得自己从来都没有这么兴奋过。   我是怎么都想不到,老爷子竟然真是个行里的先生,而且还是个降术师,听陈老头说的那意思......貌似他还不是一般的降术师!   在行里,他应该挺有名的吧?   想起陈老头跟老爷子说的那些话,我心里也不禁有些五味陈杂。   从小到大,老爷子都没让我吃过苦,除开教我中医药理的时候有些严肃外,其余的时候,完全可以说是把我宠上了天。   之前我只当老爷子是在教我一技之长,好让我以后可以继承这间药铺,或是像他那样当个赤脚中医。   现在想来,老爷子不过是在给我留条退路罢了。   哪怕不吃沈家的这碗先生饭,我也一样可以靠着这间药铺活下去,甚至还能活得比普通人滋润一些。   但那种平平淡淡的生活,真是我想要的吗?   我想到这里,睡意又减了三分,躺在床上,再也闭不上眼睛了。   次日清晨。   我草草洗漱了一番,便迫不及待的下楼去找老爷子。   意外的是,他今天竟然没有开店,也没有出去打麻将,而是端端正正的坐在茶桌旁,像是在特意等我一样。   看见我后,就冲我招了招手,示意让我过去。   走上前一看,桌上摆了个我从未见过的大木箱子,老爷子的右手就搭在箱盖上,左手夹着半支烟,表情复杂的看了看我问:“你觉得当医生怎么样?”   “可以啊。”我笑道:“反正我听你的,你让我干啥我干啥。”   闻言,老爷子点点头,猛抽了两口烟,又问我:“怕死吗?”   “怕。”我没犹豫,很直接的问:“是个人都怕死啊,爷,你怕不?”   得到这个答案,老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连连点头:“我肯定也怕啊,你个崽儿这么怕死,等我以后走了,我那些个仇家真找上门来,你还不得吓尿裤子?”   “那还不至于。”我耸了耸肩:“大不了跟他们拼了呗。”   “你能拼过?”老爷子反问我。   我没说话,默不作声的看着他,眼里的答案不言而喻。   “得了,世安,我也不跟你废话了。”老爷子咳嗽了两声,浑浊的老眼中,似是多出了几分无奈:“老陈说得对,我是该给你一个机会,但我又不想给你这个机会......”   “爷,你一直都宠我,啥事都顺着我来,这事......你能听我的吗?”我小心翼翼的问道。   老爷子抽着烟,看了看我:“你说。”   “我想学你那些本事。”我坦诚的说道,眼里满是认真,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沈家的本事代代相传,要是因为你不想让我学,就让本事断在我这一代,那么列祖列宗肯定不同意啊,要不你给我个机会试试?”   “沈家的本事,不传无用之人。”老爷子叹了口气:“在我那一代,我们沈家的子弟不少,但真正够资格学本事的人,只有我一个,到你爸那一代,他倒是争气,独生子就他一个,他也过了那道试炼关......”   “试炼?”我一愣。   “这样吧,咱们赌一把。”老爷子笑了笑:“如果你能照着沈家的规矩过关,那么我就让你入行,吃这一碗死人饭,要是你过不了关......”   “要是我过不了关,我就在这间药铺混一辈子。”我接过话茬,说道。   “行,就这么说定了。”老爷子点点头,猛地一把掀开了箱盖。   刚看见这个大木箱的时候,我还在纳闷,这箱子看着眼生,老爷子是从哪儿搞来的?   等到他打开了箱盖,我看见里面装着的东西后,顿时就更纳闷了。   “你去劫金铺了?”我小心翼翼的问道。   老爷子瞪了我一眼,没好气的骂道:“这是沈家祖祖辈辈传下来的东西!劫你个仙人板板!”   木箱里装着的,是十八副巴掌大小的金棺,绝对不是铜打的,这点一眼就能看出来。   看见这些金棺,我只感觉像是在做梦,这也太夸张了吧?   要是把这十八副金棺全给卖了,我这辈子绝对不愁吃喝啊!   “上面刻的是啥子字?”我好奇问道。   这十八副金棺,每一副棺盖上,都刻着几个类似于甲骨文的图案,看着很是显眼。   听见我的问题,老爷子也没多解释,随口说了句:“那是泐睢文,是专门写给鬼神看的文字。”   (注释:泐le第四声,睢sui第一声。)   “这些字都是啥意思啊?”我又问。   闻言,老爷子指了指最左边的那副棺材,依次给我介绍了起来。   “拔舌,恶剪,铁树,孽镜,蒸人,铜柱,刀山,寒峦,油锅,畜坑,石压,舂臼,血海,枉死,炙峰,鬼磨,锯身,磔地。”   “这些词儿听着耳熟,有点像是民间传说里的十八层.......”   没等我把话说完,老爷子就点点头,说:“这十八副棺材,就对应着十八层地狱。”   “你拿这些棺材出来......是准备传给我?”我兴致勃勃的看着他。   “狗屁,你个瓜娃子想得倒美!”老爷子没好气的说:“等老子死了,这些东西才归你保管,你现在可别动歪心思!”   说着,老爷子掐灭烟头,深深的看了我一眼。   “你要入行,那就必须用到这些棺材里的东西。”   话音一落,老爷子就站起了身,走去柜台那边拿来了一个型似香炉的罐子。   等他坐回椅子上,这才将那些金棺一一打开。   只见这些棺材里装的东西,全都是类似枯木一样的物件,仔细看起来,还有些像风干过的肉干。   这些“肉干”什么形状的都有,有大有小。   有的明显看起来像个人形,有的残缺不全,就只有一截,看着跟木头块一样。   凑近了闻,这些东西还带着一股子腥臭味。   “爷,这都是什么啊?”我好奇的问道。   “十八落恶子。”   老爷子说着,从棺材里拿出一块“肉干”,小心翼翼的用手掰下来一小块,将其放进罐子里,之后才物归原位把大块的“肉干”放回棺材盖上了盖。   这套动作,老爷子一共重复了十七次,除开靠边的一副棺材外,其余的都被他打开了。   “爷,这个棺材里的东西咱不用?”我问道,指了指那副唯一没开过的金棺。   老爷子嗯了一声,头也不抬的说:“那个棺材里没东西,是空着的。”   “里面的东西呢?”我好奇的问。   “被你老子用完了。”老爷子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听见这话,我稍微愣了愣,没等我多问,老爷子就摆摆手,催促着让我回房间等着,他要先把这些棺材收起来。   在上楼之前,我特意问了几句,这些肉干要咋用啊?我入行的试炼是啥?不会是让我把这些玩意儿全吃了吧?   “不是。”老爷子说:“等会我要给你动个手术,把这些落恶子埋进你的皮肉里,要是你在中途叫一声,或是半路昏迷过去了,就算你过不了关。”   我一惊,没说话。   “过不了关,沈家的这碗饭,你就没资格吃,这是规矩。”老爷子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语气很是复杂,似乎是想让我知难而退:“你真的想好了?”   这拜师学艺.......难道不是磕几个头就完事了吗.......怎么还带做手术的?   把这些东西埋进皮肉里不会伤口感染吧??   老爷子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便解释了句:“各家有各家的规矩,咱们沈家的规矩就是这样,你要是后悔了,现在还来得及。”   我挠了挠头,虽说心里有点害怕,但我清楚,老爷子肯定是不会害我的。   “试试吧。”我笑道:“不试一次,我不甘心。” 第十章 试炼   老爷子似乎早就猜到了答案,听见我的话后,点了点头,便去柜台那边拿东西了。   我也没再多说什么,直接上了楼,坐在床上耐心的等他。   几分钟后,老爷子端着一个木质的雕花托盘走进来。   那个托盘不大,但上面杂七杂八的也放了不少东西,除开装着落恶子的铜罐之外,还有一个杯子粗的竹筒。   剩下的那些小件,无非就是止血钳跟棉球,还有一把看起来很旧的小刀。   这把小刀看起来倒挺特别,应该有些年头了,感觉不是近代的东西。   刀柄是用木头做的,仔细一看,上面还刻着一些我看不懂的花纹,又像是符咒。   刀刃不过牙签长,甚至还要短一截,有点像木工的刻刀,看起来非常的薄。   我正拿着小刀研究呢,老爷子忽然走了进来,伸手抽走了小刀,然后让我把衣服脱了,安生点在床上躺着。   似乎老爷子是不放心,又低声给我交代了一遍。   “你记住,这期间有多疼你都得忍着,绝对不能出半点声音,也不能晕过去,否则你就别想入行了。”   我认真的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就乖乖的躺在了床上,心跳快得不行。   不知道老爷子所说的疼,究竟能有多疼......   “你打小开始,我就惯着你,不想让你吃苦,也不想让你受累,到头来,你个兔崽子还是要自找苦吃.......”   老爷子唉声叹气的说着,一抬手,便将托盘里的竹筒拿了起来。   那个竹筒里装着的应该是液体,只见老爷子用止血钳夹着棉球,往里面蘸了蘸,抽出来后,棉球彻底变成了幽绿色。   霎时,一股奇特的味道在房间里弥漫了起来,那有点像是中草药的味道,闻着还挺好闻的。   老爷子没说话,拿着这团绿棉球,在我的左手脉门处涂了几下。   “爷,这是啥子啊?”我忍不住问了句。   “一种止血药。”老爷子含糊其辞的说着,随手就拿起了那把小刀,问我:“准备好了吗?”   我看着那把小尖刀,有些紧张的点点头,大气都不敢出。   老爷子像是没事人一样,用小刀在我脉门处比划了几下,猛地一使劲就划了下去。   不得不说,这刀看起来虽小,却意外的锋利。   我压根就没感觉到疼,几乎是瞬间,脉门上就让老爷子划开了一条小口。   但奇怪的是,皮肉被剖开之后,血并没有流出来,只局限在伤口那块有血,像是凝固了那般没再往外扩散。   在我发愣之际,老爷子忽然抬起手来,用止血钳从罐中夹出了一片落恶子,满脸心疼的看了看我:“幺儿,忍住啊。”   我一直都以为老爷子说要动的手术,最多也就是把这些落恶子埋进肉里缝起来。   但我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些落恶子压根就不用缝!   在碰触到伤口的瞬间,落恶子像是吸收到了水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了起来,体积大了两倍还不止。   等老爷子松开了止血钳,它就像是找到了食物,如活过来了一样,直接钻进了我的伤口里。   下一秒,我的脉门上三寸处,就鼓起来了一个落恶子体积大的肉包。   这时候倒也不疼,感觉像是有一杯温水倒在了伤口上,并没有什么异物感。   然而还没过几秒,我的手腕就开始痒了起来。   那种痒,是从骨子到皮肉的痒。   活像是有成千上万的虫子在我胳膊里爬一样,我都恨不得把胳膊凿烂来解痒。   “这不对啊......老爷子不是说疼吗.......”我紧咬着牙,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只敢在心里嘶吼,拼着命的忍着这种奇痒:“这怎么变成痒了?!!”   还没等我想明白,只感觉整个手腕如同被人砸碎了那样,毫无预兆的开始剧痛起来。   刚才痒的地方有多痒,现在就有多疼。   我算是明白老爷子再三嘱咐我的用意了,那种剧烈到极点的疼痛感,简直不是人类可以忍受的。   我几乎是下意识的就要张嘴惨叫,可这一张口,恰好看见了老爷子满是疼惜的目光,硬是把惨叫给咽了回去。   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我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老幺,这还有十六个落恶子,你能撑住吗?”老爷子问我。   我没吱声,连嘴都不敢张开,只能死死的闭着,生怕一张嘴就惨叫出来。   老爷子见我没反应,便叹了口气,直接在我右手脉门上划了一刀,照葫芦画瓢的放上去了一片落恶子。   在那之后,老爷子又依次在我的脚心、丹田、胸口、肩膀、耳垂下面,以及腿和胳膊的关节处,分别埋下了十二片落恶子。   看着身上鼓出来的那十二个肉包,我已经疼得精神恍惚了,要说我有没有疼晕过去,这个我真的说不准。   搞不好我上一秒就晕过去了,只不过下一秒又疼得醒了过来。   反正在那个时候,我脑子里什么都想不到,就跟浆糊似的,对于时间的观念,也模糊到了极点。   “可以啊.......”老爷子忽然开了口,语气里满是惊讶:“你个兔崽子竟然能撑到这程度......超乎老子想象了啊!”   我当时真的是气哭了,各位可别以为我是夸张。   听见老爷子说那话的时候,我先前还能控制住的情绪,霎时就崩溃了。   疼是一方面,最让我受不了的,还是老爷子那种一脸惊讶的表情。   超乎你的想象?!   要是我疼死在这张床上,你是不是就得感觉顺理成章了?!   “哭吧,只要你不哭出声就行。”老爷子咂了咂嘴:“最后三个落恶子得埋在你后背上,你赶紧的翻个身,我速度放进去,争取早点结束。”   话音刚落,他就伸出手来,要帮我翻身。   借着老爷子手上的力量,我勉强翻了个身,在那过程中,我只感觉浑身的骨头都像是要散架一样。   等我翻过身后,这才发现,身下的床单已经被我的冷汗浸透了。   说不好听点,那床单湿的程度就跟我尿床了似的。   又过了几分钟,老爷子忽然拍了拍我脑袋,说:“搞定了,十七个都放完了,你再撑一会,等它们被你吸收干净就完事了。”   我点点头,没敢有太大的动作,拼着命咬紧了牙,只祈祷着时间能过快点。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窗外的天色都暗了下来,而我的意识也越来越清醒,不像是最初那般恍惚。   忽然间,老爷子兴奋的一声大吼,差点没把我吓尿了。   “成了!”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老爷子猛地一伸手,拍在了我的后脑勺上:“幺儿!赶紧起来!已经完事了!”   “完......完事了?”我没动作,压根就没力气爬起来,气若游丝的问老爷子:“你别给我下套啊.....我现在说话可不算坏规矩.......”   “你个瓜娃子!我给你下个屁的套!”老爷子没好气的骂道:“你觉得老子在跟你开玩笑啊??”   我笑了笑,紧咬着牙,几乎是挣扎着翻过了身,看了看身上的情况。   此时,我身上的那些肉包已经消下去了,而那些埋入了落恶子的伤口,全都莫名其妙的合上了,只能隐约看见一条血线。   “我......我没叫吧?”我小心翼翼的问道:“我过关了吗?”   老爷子看着我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像是欣慰,又像是失落。   “过关了。”   说着,他叹了口气,似乎没有刚才那么开心,轻轻拍了拍我的脑袋。   “沈家的大旗,以后得让你来扛着了......” 第十一章 拜祖师   过了几分钟,我稍微缓过来点劲,老爷子便端来了一盆热水,让我赶紧用毛巾擦个脸,一会去大厅还有事要办呢。   等我换了身衣服,清清爽爽的赶到大厅时,老爷子已经在墙上挂了一幅画。   “过来拜祖师!”老爷子催促道。   我没敢怠慢,忙不迭的跑过去,抬头一看,只见那幅画里什么都有,除开道家的三清四御之外,还有佛教的世尊如来,以及十八罗汉、诸位菩萨。   最顶上彩绘的那八个神像,穿着打扮与其他神明不同,看着都像是披了一身袍,头发长得就跟野人差不多。   听老爷子说,那几位都是巫教的祖师爷,各代表风雨雷电乾坤阴阳。   “这画上咋这么多人?”我有些纳闷的问道。   “这还算多?”老爷子笑道:“要是把所有祖师爷都画出来,这面墙都装不下啊!”   “佛教的,道教的,巫教的......”我挠了挠头:“三个宗教的祖师爷咱们都得拜啊?”   “你个瓜娃子!废话咋这么多?!”老爷子皱着眉头,不耐烦的说道:“老子让你拜就拜!赶紧跪下!叩谢祖师爷传法!”   被老爷子这么一吼,我也不敢磨蹭,扑通一声,直接冲着画像跪了下去。   “只要我一挥手,你就磕一个头,明白吗?”老爷子问我。   我点点头:“明白!”   老爷子拿出一炷贡香,点燃之后,恭恭敬敬的冲画像拜了拜,然后将其一把插进了香炉里。   “沈家子弟沈世安,恭听祖师爷赐法传道。”   话音刚落,老爷子就猛地挥手,我没敢犹豫,直接一头就磕了下去。   待我磕完头,他又点了炷香,面朝画像站着不动,嘴里念念有词的絮叨了起来。   “诸位祖师来厅堂,口言佛道法无常。”   “道尊灵光高万丈,佛家普度人茫茫。”   “弟子磕头拜门下,祖师有话对我讲........”   念到这里,老爷子又是一挥手,我也随之磕了个响头。   “一拜天地人神鬼。”   老爷子挥手,我磕头。   “二拜祖师好心肠。”   老爷子再次挥手,我继续往下磕头。   “三拜真法透阴阳。”   念到这里,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刚被老爷子插进香炉里的那柱贡香,其燃烧速度很突兀的变快了。   就像是有人对着贡香吹气一样,那种变化任谁都能一眼看出来。   “四拜风雨雷电养四方。”   每念完一句,我都是一个响头。   这时,老爷子缓缓转过了身,握着那柱贡香,绕着我的脑袋转悠了起来。   “巫点灵慧,道化三光,佛法无量,祸福自当。”   “度人解难,莫黑心肠,钱财易得,贪必遭殃。”   “人做善事,树结善果,人若为恶,恶报还身。”   “弟子谨记,祖师真言,修法一日,自见众生。”   等老爷子念完这一大段咒词,插在香炉里的那柱贡香,也彻底的燃烧殆尽了。   见此情景,老爷子冲我使了个眼神,低声说:“连着磕三个头,要响!”   说完,他就将手里的那柱贡香插进了香炉里,目不转睛的看着我。   一听老爷子说要“响”,我也不敢偷工减料,咬着牙就磕了三个响头,脑门都给我磕紫了一片,疼得我直抽冷气。   听见那种极其悦耳的响动,老爷子欣慰的笑了,但他那种表情,我越看越觉得他是在幸灾乐祸。   “沈家后辈沈世安,拜请祖师赐仙丹,一口仙丹落下肚,五方福气自来攀。”   老爷子神神道道的又念了几句,之后就从兜里摸出来了一颗黑乎乎的东西,说是沈家的密制“丹药”,吃了就能引来五方的福气。   我也没多想,接过来张嘴一口就给吞了。   虽然这丹药的造型略微有些奇特,不是浑圆的那种,像是卷着的皮,但不得不说啊,口感还是相当好的,只是酸酸甜甜的有点像是那个.......   “爷,这是啥子仙丹嘛?”我一脸好奇的问了句。   听我这么问,老爷子顿时就翻了个白眼:“憨批,那是果丹皮。”   得到这个答案,我有点反应不过来了,一愣一愣的问:“你不是说仙丹吗?!”   “意思一下就行了,要啥子仙丹嘛?老子从身上搓点泥给你当仙丹你要不?”老爷子说着,特别嫌弃的看了我一眼。   我不说话了,很无奈的看着老爷子,只觉得这老头儿怎么看怎么不靠谱。   “你现在算是沈家的子弟了,有的事你也够资格掺和进来了。”老爷子说着,缓步走上楼,头也不回的说道:“一会你帮我去外面挂个灯笼。”   “挂灯笼?”我一愣:“啥子灯笼?”   老爷子没给我回答就消失了,过了两分钟,才从楼上走下来,手里提着一个足有暖壶那么大的红灯笼。   灯笼罩不像是纸做的,有点像是动物的皮革,凑近看还能看见毛孔,只不过是红色的罢了。   在那上面,还有不少用黑墨勾画出来的图案,兽形图案占了大多数,正面写着一个大大的“沈”字。   灯笼下悬吊着一串铜铃,凑近了看才发现,那些铜铃都是人头雕像,足有十八个。   这些铜铃雕像看着很是传神,每一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刻画得惟妙惟肖,男女老少都有,样貌各不相同,但表情却是统一的。   所有雕像的脸上,都写满了痛苦两个字,眼睛瞪大不说,嘴也大大的张着,仿佛是在跟我们求救那般,越看越瘆人。   “这灯笼看着有点邪性啊......”我皱了皱眉。   “这是沈家的灯笼,也是沈家的招牌。”老爷子说着,随手将灯笼递给我:“人活一口气,门前一盏灯,只要沈家的人没死绝,这灯笼就能挂。”   “挂这灯笼有啥子说法嘛?”我好奇的问:“总不能是挂着玩的吧?”   “这是叫人的。”老爷子笑道:“你去挂上就知道有啥子用了。”   闻言,我也没再多问,提着灯笼就出了屋。   刚开始我还在琢磨,这灯笼挂哪儿比较合适?   结果我一出门,抬头就看见了门框侧面的那个大铁钩子,几乎是下意识的,一抬手就把红灯笼给挂了上去。   在这时候,夜风恰巧刮了起来,那十八个吊在灯笼下的铜铃,也随之连连作响。   不知道是我的错觉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铜铃响起来的时候,我并没有听见任何能跟铃响联系在一起的声音。   我所能听见的,只有那阵隐隐约约,飘忽不定的笑声。   真的。   那笑声不是一两个人能够发出来的,而是一群人在笑。   “爷!”我忙不迭的跑回屋,喊了一声:“那铃铛不响啊!!”   “笑了吗?”老爷子问我。   我下意识的回了句:“笑了。”   “那就行。”老爷子点了支烟抽着,表情很是淡定:“笑了就证明灯笼没坏,安生等着吧,过不了多久,那帮后生就得来跟我打招呼了。”   “那帮后生?”我霎时就反应了过来,问:“你说的是那帮来老街找书的降师?”   “是啊。”老爷子笑道:“我不是答应老陈了吗?我得把那帮后生打发走啊!”   “要是那帮人不听你打发呢?”我试探着问了句。   老爷子抽了口烟,似乎是一点压力都没有,很淡定的说。   “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那就没有不听我打发的人。”   说着,老爷子的表情也渐渐冰冷了起来,往大门的方向看了一眼,说。   “老街不大,但也容不得他们放肆......” 第十二章 鬼灯笼   那天夜里似是要下雨,风一直刮着,根本就没有停下的迹象。   而悬吊在灯笼下的十八个人头铃,也像是不会累那般,接连不断的“笑”着。   直到了凌晨一点左右,药铺的大门才让人给敲响了。   砰砰砰连着三声,力度很轻,但能让人听清楚。   “谁?”我走过去,问道。   “沈老爷在吗?”外面的人反问我。   我没说话,回头看了一眼,见老爷子点了点头,便把大门给打开了。   门外站着三个人,全都是四五十岁的那种中年男人。   看他们的打扮,确实不像老街的原住民,一个个西装革履跟成功人士差不多,每人的手腕上还戴了一块金表,看着那叫一个亮眼。   我说了声请,随后就往侧面走了一步,给他们让开了道。   这三个人也不犹豫,抬脚就往屋里走。   当他们看见坐在太师椅上的老爷子时,眼睛齐刷刷的亮了起来,都像是古装片里的那帮江湖人士一样,冲老爷子行了个抱拳礼,跟他打了个招呼。   “你们是哪儿的?”老爷子问道。   “太原的。”三个人异口同声的回答道。   “哪门的?”老爷子又问。   闻言,一个像是领头的中年男人,低声回了句:“靠畜生吃饭,上不得台面。”   “跟陈老梆子学的?”老爷子问。   那三个先生都点点头,说,是。   “老梆子不错,一辈子没坏过规矩,你们这次来四川,不会是想砸他的招牌吧?”老爷子端起搪瓷缸子,喝了口茶。   听见老爷子这话,三个人都显得有些慌了,忙不迭的摇头,连说不敢,只是来凑个热闹。   “是来凑热闹的就行。”老爷子点头,冲我挥挥手:“幺儿,抬三张椅子过来。”   “没事!沈老爷!我们站着就行!”其中一个戴着金项链的先生开口说道。   “站着?”老爷子笑了笑:“一会人多起来,你们想坐都没地儿.......”   “我们站着就行。”那先生尴尬的笑着说:“一会人多了,他们站着,我们坐着,这不是找事么!”   老爷子嗯了一声,从善如流的说,行啊,你们想站着那就站着吧。   还没过两分钟,大门又一次让人给敲响了。   这次我没再多问,直接走过去开了门。   只见外面站着四个女人,年纪也在三十左右,长得还都挺漂亮,颇有种少妇多情的风韵。   “找沈老爷的?”我问。   “小哥,你是沈老爷的徒弟?”站在最前面的那个女人开了口,很好奇的问我。   “我是沈老爷的孙子。”我回答道。   “原来你是沈家的少爷啊!”那女人笑着:“如果方便的话,能让我们进去拜见沈老爷吗?”   我忙不迭的点头,说,方便。   等我带她们进了屋,最初来的那三个先生,表情都齐刷刷的变了一下。   “沈老爷吉祥啊!我们四姐妹给您请安了!”   听见这话,老爷子嘴角一抽,见我差点没笑出来,便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似乎是在说,你要是敢笑出来,我非得弄死你不可!   “我又不是老太监,你们跟我说吉祥不合适啊。”老爷子叹了口气。   “我们四姐妹都是山里的丫头,大字不识一个,有些不懂礼数,还请老爷子见谅。”那几个女人嬉皮笑脸的解释道。   “你们是周老婆子的徒弟?”老爷子问。   领头的那个女人,此时也收起了笑容,一本正经的冲老爷子鞠了一躬:“是啊,沈老爷,我们师父说了,要是在四川遇见您,一定得帮她谢谢您。”   “谢我就不必了,举手之劳而已。”老爷子摆摆手:“你们先歇着吧,等人齐了,我再跟你们说点事。”   也许是到点了,打那四个女人上门开始,每隔几分钟,药铺的大门就得被人敲响一次。   粗略一数,后面陆陆续续赶来的先生,最少也有二十多号了,都是男先生,没女的。   听他们那口音,天南地北哪儿的人都有,但占的比重较多的,还是两广一带的先生。   夜里两点多,老爷子示意我关门,说是人差不多到齐了,可以去把灯笼摘下来了。   等我摘了灯笼回屋,大厅里已是人满为患。   本来这里的面积就不大,来了二三十号人站着,基本上就是人挤人了,想回到老爷子所处的位置,我都得一路喊着“麻烦让让”,这才能走进去。   “沈老哥,这次把大家伙聚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啊?”   问话的这人,我听老爷子介绍过,应该算是在场的人里年纪最大,也是资格最老的一个先生。   他姓王,名叫王生海,年纪约莫在六十上下,是广西人。   “我请各位来,肯定是有事想跟各位聊聊。”   说着,老爷子点上一支烟抽了起来,似乎是有些困了,眼睛微微眯着,扫视着众人。   “但在这之前,我得先谢谢各位赏脸......”   “沈老哥你这话可就客气了。”王生海笑道:“鬼皮灯笼十八铃,这东西挂在大门外面,谁敢不上门啊?”   “那是各位赏脸。”老爷子笑了笑。   “嘿,这可不是赏脸不赏脸的事,这是规矩。”王生海叹了口气:“不管你是不是金盆洗手了,在咱们降师这个门里,你沈老哥,永远都是那个老瓢把子。”   老爷子咳嗽了一声,说:“屁的瓢把子......跟说土匪似的.......”   “有事你就直说吧。”王生海笑了起来:“大晚上把我们叫过来,这事应该不小吧?”   “挺大的。”老爷子无奈的说道。   话音一落,老爷子沉默了两秒,又说:“各位之所以会来四川,无非是因为麻老三修的疆南和合法门。”   一听老爷子点到这事上,众人都面面相觑了起来,谁也没说话。   “您对那个有兴趣?”有人开了口,问道。   “没兴趣,说句不好听的,就麻老三那点东西,我还真看不上眼。”老爷子笑道:“再说了,我都这岁数了,学那种歪门邪道的玩意儿干什么?”   “那您的意思是........”   “咱们降师不同先生,有些事,上头想的比咱们多。”老爷子说着,抬起手来,指了指天花板,其意思不言而喻:“你们在这儿聚着,有人不放心。”   “这是要撵我们走啊?”王生海挠了挠头,倒也没生气,只是显得有些无奈:“我也是想不明白了,就一本书而已,我们这些老东西闲着来看热闹也就罢了,他们这帮后生赶来凑什么热闹啊......”   “王老弟,你这话可有点不讲理啊。”老爷子笑道。   “我多嘴问一句,沈老哥,麻老三的书......”王生海欲言又止的看了老爷子一眼,没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老爷子嗯了一声,点点头,说:“在我这儿。”   “我听说那本书里写有七十二个法门呢......”王生海啧啧有声的说:“沈老哥,要不你大方一点,把七十二个法门拿出来,给大家伙分分,让我们白跑一趟可不厚道啊!”   “不行。”老爷子没犹豫,抽着烟,很干脆的表态了:“那本书太邪性了,拿给你们我不放心啊,再说了,你们也清楚,自打这本书现世,有多少降师栽在上面了?”   王生海皱了皱眉,没说话。   “说白了,这书里的东西都坏规矩,留着是个祸害。”   老爷子叹着气,把手伸进抽屉里,将麻老三给他的那本书拿了出来。   毫不夸张的说,在看见这书的瞬间,有不少人的眼睛都亮了。   “祸害?”王生海摸了摸胡子,笑容似乎是有点不怀好意,问老爷子:“沈老哥,要不你把书处理了?反正留着也是祸害啊,还不如给它绝了根!”   老爷子瞥了他一眼,点点头,说,行啊。   随即,只听啪的一声,老爷子点了根火柴,压根就不犹豫,直接就将火苗凑到了书的下方。   “我不是说过么,这种东西,我还真瞧不上......” 第十三章 阎王爷   那本书被点燃之后,迅速的燃烧了起来,屋子里霎时弥漫起了一股烧纸的气味儿。   站在大厅里的那些个降师,脸上的表情各不相同,有心疼的,也有无所谓的,还有愤怒的。   但不管他们心里在琢磨什么,不过半分钟,这本被降师们趋之若鹜的法书,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烧成了一地的纸灰。   “好......”王生海咬紧了牙,看着老爷子的时候,眼神略显复杂:“沈老哥,你不愧是姓沈的,烧起这种法书来,还真是一点都不心疼啊!”   “男欢女爱,本就该顺应人心。”老爷子面无表情的说:“这本书里的东西,全都是乱人道之法,留着是个祸害啊。”   “那倒也是。”王生海深吸了口气,稍微冷静了一些,硬挤出来了一丝笑容:“留着是祸害,毁了......那也就毁了吧.......”   老爷子没再跟他多说,抬起手来,冲在场的降师们一抱拳。   “老街庙小,容不下这么多的菩萨,还请各位卖我一个面子......”   “不是我多嘴啊,沈老哥,你都是金盆洗手的人了,怎么还插手江湖事呢?”王生海叹了口气,说的话似乎意有所指:“既然是官家的人想让我们走,那就应该由官家的人出面来谈,让你来撵人,这不合规矩啊,你总不能是官家的人吧?”   “官家?”老爷子笑了两声,往椅背上靠了下去,目不转睛的盯着王生海:“在四川这片,管事的人姓陈,你应该听说过。”   “陈国刚,我知道。”王生海点头。   “他跟我算是朋友,我帮忙也是看在这份上,才厚着脸皮请各位上门......”老爷子说着,语气渐渐显得不耐烦了起来,似乎是要暴露本性了,看着王生海的时候,眼里都有了些明显的火气:“再退一万步说,他就算不请我,我也得请你们回去。”   “为什么?”王生海一愣。   “尊老爱幼你懂吗?”老爷子点了支烟,手指头轻轻在桌上敲了两下:“我都这岁数了,你们还来我这儿闹腾,不合适啊。”   话音一落,老爷子抖了抖烟灰:“再说了,我这人喜欢安静,见不得别人来我跟前闹腾。”   “你这话有点难听了啊。”王生海一皱眉。   老爷子笑了笑,虽说笑容还是那么的温和,但眼神却是一种“我日你个先人”的眼神。   别看老爷子近几年都在修身养性,脾气跟普通的老头子差不多,但要是往前推个几年,在我小的时候,他那脾气........   “难听不难听,各位凑合着听吧。”老爷子抽着烟,扫了众人一眼:“我就想问问,哪几位愿意卖我个面子?”   听见这话,众人都面面相觑了起来,包括王生海在内,也有点犹豫不决的意思了。   过了不到半分钟,有人开口了,也就是最先上门的那三个降师。   “沈老爷,我们来这儿就是看个热闹,既然热闹没了,我们也就该走了。”   老爷子笑着点点头:“行,那你们仨先走吧,剩下的热闹不好看,回太原了,记住替我给老梆子带个好。”   “沈老爷,那我们也走了。”   这时,后来的那四个女降师,也纷纷冲老爷子抱了抱拳,嬉皮笑脸的说:“我们师父说了,要是您有时间,必须去贵州玩玩,她可想你了!”   “有时间再说。”老爷子摆摆手,老脸通红的催促道:“你们四个丫头先走吧,大晚上的不回家睡觉干啥呢.......”   等这七个降师走了,王生海脸上的表情就更难看了。   “沈老哥,此一时彼一时啊,让这么多子弟后生白跑一趟,是不是有点.......”   “王老头,你是不是不想卖我这个面子啊?”老爷子开门见山的问道,似乎已经被磨得没了耐心,语气很不耐烦:“你觉得我这张老脸不值钱了是吧?”   在场众人似乎是发现老爷子的脾气上来了,不敢再做犹豫,陆陆续续的又走了十来个人。   大厅里很快就空旷了起来,剩在药铺里没走的降师,貌似都跟王生海是一面的,操着的口音都跟他差不多。   “不走是吧?”老爷子问王生海:“等我送你?”   王生海皱着眉头,似乎是在想什么,没吱声。   “嘶.......”   就在这时,屋子里忽然响起了一阵怪声。   那种突兀而来的声响,听着有点刺耳,或是说,听着直让人起鸡皮疙瘩。   对了!那声音跟指甲划黑板很像!   “真是欺负老子年纪大了啊.......”   老爷子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我老了,不爱跟你们闹腾了,但不代表我的话不顶用了。”老爷子说着,深深的看了王生海一眼:“你是不拿老子当回事了是吧?”   “沈老哥,还是那句话,此一时彼一时啊。”王生海似是寸步不让,但语气却明显的软了下来:“既然你都金盆洗手了,江湖事,你还是少管点比较好。”   “麻老三是让拔舌降给弄死的。”老爷子冷笑道:“而且还是我沈家的拔舌降。”   “你的意思是麻老三是你杀的?”王生海笑呵呵的问道。   “放你妈的屁!”老爷子直接骂了起来:“你给老子揣着明白装糊涂是吧?!今天来的这帮降师里,就只有你会我沈家的东西,你还给老子装?!”   王生海耸了耸肩,没说什么。   “你这老狗日的倒是有本事,靠着我沈家的东西,在广西也混得风生水起......”老爷子眯着眼睛,问他:“听人说,你在广西还收了好几个徒弟,其中有个叫赵天生的,还是你的得意门生,入行不久,连更首孽都炼出来了......”   “还行吧。”王生海满不在乎的笑着。   “确实行。”老爷子点点头:“我这人喜欢较真,既然你不拿老子当回事,那我就好好跟你掰扯掰扯,顺便把沈家的东西再收回来。”   话音一落,老爷子瞥了我一眼。   “幺儿,去把门关上,你去外面等着,一根烟的工夫就完事了。”   “沈老哥,你是真要跟我斗啊?”王生海紧皱着眉头,语气有些发虚了。   老爷子没说话,端起搪瓷茶缸来,喝了两口,然后一抬手,直接把缸里的茶水泼在了王生海脸上。   “脸跟面子,我给过你们了,规矩我也照着办了。”老爷子目不转睛的盯着王生海:“但你们不给我面子,这就不合规矩了,对吧?”   在这时候,那种指甲划黑板的声音,越变越大。   虽说大厅里的灯光有些昏暗,但我还是能够很清楚的看见,伴随着那怪声变大,地板上也随之起了一层黑雾。   那些泛黑的雾气不飘不散,就沉在地面,缓缓向着四面八方扩着。   很快,在场许多降师的身后,也都模糊的出现了一个黑色人影。   像是影子,又像是一个独立出来的雾人。   我粗略数了数,这些黑影,刚好十八个。   “十八落恶子?!!”   王生海瞪大了眼睛,仿佛是受到了惊吓一般,看着那些雾人的时候,脸色霎时就白了下去。   “姓王的,要不咱们先试试手?”老爷子笑道:“四川地大,风水也不错,拿来埋你们肯定够用了。”   “阎王爷,你是真准备把事做绝?”王生海不甘心的问道。   “没啊,我只是想问你一件事......”   老爷子笑了一声,往前凑了凑身子,问王生海。   “你是不是忘了我为什么叫活阎王?”   王生海不说话了,死死的瞪着老爷子,一直沉默着。   过了半分钟,王生海这才开口。   “告辞!” 第十四章 传法书   王生海这人,看上去脾气挺大,嘴上功夫也不耐,可一看老爷子要发飙了,这老头儿还是得怂。   虽然他刚开始还敢跟老爷子硬着碰几句,但真到了动手这份上,我感觉王生海确实是半点想法都没,说白了,他压根就不敢跟老爷子动手。   不光如此,老爷子在其他那些降师眼里,分量也绝不算轻。   还没等王生海走出药铺,其他的那些个降师就先告辞撤退了,王生海反而是最后一个走出去的。   前后不过一分钟,药铺里的人就走了个干净。   本还人满为患的厅堂,现在也显得空旷了起来。   “这帮狗日的,磨磨唧唧的跟我折腾,累死老子了.......”老爷子哈欠连天的说道,长长的伸了个懒腰,表情很是不耐烦:“早知道有这么一天,我还修身养性个屁,直接把这帮畜生骂走,那还不........”   我听着老爷子絮叨,忍不住笑了起来,帮他在搪瓷茶缸里填满了水:“爷,你刚才可够威风的。”   “还行吧。”   话音一落,老爷子端起搪瓷茶缸,轻轻喝了口茶。   “王生海这人好强,功利心也重,他是打算跟我杠一次,想借我成名,只要我说句软话,那就证明他赢了。”   说到这,老爷子嘿嘿笑了起来,一副我早就料到的样子:“可惜啊,他没想到,我脾气还是原来那样,偏爱动手不爱啰嗦,他狗日的还真以为我没脾气了?”   “他们不是说你金盆洗手了吗?”我有些担心的问:“你这一插手撵人......不会有什么事吧?”   “能有啥子事?”老爷子点上支烟,美滋滋的抽着:“就算老子洗手了,我现在再把手插进行里去,谁敢说个不字?”   我没吱声,只感觉老爷子确实是够任性的。   “再说了,规矩是人定的,我的规矩是我定的,老子金盆洗手就当洗着玩,谁有意见啊?”   就在这时,老爷子话锋一转,突然语重心长的对我说。   “行里的事都不简单,行里的人更不简单,你以后为人处世都得多个心眼,该守的规矩必须守,该给人的面子必须给,但该硬的时候.......你一定得硬!”   老爷子说着,连着咳嗽了几下,眼神里有些无奈的意味。   “在行里,别的法派还好,但咱们降术一门的子弟,大多心性阴毒,所以在我们这个门里,有时候会比江湖绿林还复杂得多......”   “江湖绿林?”我有些诧异:“你的意思是这行比黑社会还黑啊?”   “可不是么!”老爷子笑道:“就拿我做个例子,我算是降术一门里最高的那面大旗,就算有的人跟我无仇无怨,也一样想踩我下去,借着我扬名立万。”   “扬名立万有啥子好处?”我一脸好奇。   “有钱呗。”老爷子叹了口气:“我年轻的时候,行里还没那么复杂,但到了八十年代末,一切都变了.......”   老爷子笑着,眼里有种被时代抛弃的挫败感。   “一切都在向钱看,你名气越大,找你办事的人就越多,你能要的价也就越高。”   说到这里,老爷子猛地一拍我肩膀,很认真的看着我。   “别人我管不着,我也懒得管,但你是我孙子,必须听我的。”   “你说。”我点头。   “你现在还没入行,很多诱惑都没出来,无论是钱还是权,那都是能让人看花眼的东西,所以你一定得记住......”老爷子一字一句的说:“修法之前先修道,修道之前必修心,心术不正的人,迟早都会死在行里,报应这两个字不是闹着玩的,明白吗?”   “明白。”我很认真的回答:“我学这些东西不是为钱,因为我压根就不缺钱啊,打我小时候开始,你让我缺过钱吗?”   老爷子想了想,说,这倒也是,打你懂事开始,我就没少给你零花钱。   “富养孙子就是好啊。”老爷子咂了咂嘴:“但丑话我还是得说在前面,要是有一天你为了钱坏规矩,我可是要大义灭亲的。”   “咱能不瞎操心吗?”我苦笑道:“这八字都还没一撇呢!你啥子时候才教我法术啊?”   “你急个屁啊?不看看现在都几点了?”老爷子无奈的说道:“但我可提醒你,刚开始学降术,那就得耐着性子学,跟你当初学医是一个意思,懂吗?”   “懂。”我点点头,又问:“爷,咱们降术一门的子弟,在国内多吗?”   “不多。”老爷子摇头:“跟其他几个大法派的人比起来,我们简直就是稀有物种。”   “那你说.......我们降术一门的先生好分辨吗?在大街上一眼能看出来不?”我皱着眉问道:“我就是感觉降师不简单啊,更何况我还是你孙子,身份不一样,搞不好哪天就有人想来踩我.......”   “斗不过就躲着?”老爷子问我。   “可不么!”我笑道:“不躲着那是多欠啊?”   “没出息。”老爷子白了我一眼,说:“想要一眼看出降师的身份,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但前提是你得有经验,跟别的降师打过不少交道,这才能......”   说着,老爷子顿了一下,转而说:“我给你说个典型的特征吧。”   “修降术者,大多身染阴怨,嘴唇乌紫发黑不说,眼里还有股说不出的死气。”老爷子一本正经的跟我说道:“有这些特征的降师,所修的法脉多属阴鬼之流,反正都不好对付,你自己注意点。”   老爷子说到这的时候,表情也有些难看了,似乎是在担心我:“今天我把那本书当着他们的面烧了,肯定会引得一部分人对我怀恨在心,再加上你这一露脸,恐怕有的人已经盯上你了.......”   “那你还烧?”我只觉得有些无奈了,还有点心疼,痛心疾首的看着老爷子:“爷,你也真是舍得啊,再怎么说那也是一代代传下来的法术,留着也总比烧了强啊。”   老爷子抖了抖烟灰,一脸嫌弃的看着我,似乎是在鄙视我的智商:“憨批,你真以为我烧了啊?”   “难道不是吗?我可是亲眼看着你烧没的啊!”我一愣。   老爷子不动声色的问我:“我就不能抄一份留着吗?”   闻言,我松了口气,说,那就行,烧了得多浪费啊。   “你想学啊?”老爷子瞥了我一眼。   “没兴趣。”我摇头:“我可不想变成麻老三那样的人,你说的没错,男欢女爱本来就是顺其自然的东西,搞这些花里胡哨的道道没意思。”   “说实话,那本书里的东西确实很很厉害。”老爷子苦笑道:“其他的降术法派,也不是没有和合降这种东西,但大多都有限制,要么是折损施术人的运势,要么是得拿施术人的寿数来换取法力.......”   “但这本书里的法术却不用,或是说,它是能把那些限制,转移到被下降人的身上。”老爷子低声说道:“你想想,人被害了,还得给降师背上锅,啥子坏事都要扛着,这种法门不是邪法还能是什么?”   听到这里,我不免咽了口唾沫,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这两本书你先拿着,没事就自己看看。”老爷子一边说着,一边走去柜台那边,翻找出来两本书,丢到我手里:“你的记性比我当初要好,争取早点看完,尽可能的背下来。”   我嗯了一声,低下头看了看手里的书。   这两本书应该都是古物了,最起码也是民国左右的东西,都是用毛笔写下来的手抄本。   一本名叫《肉胎通解》,另外一本,则叫《方生志》。 第十五章 古籍   那天晚上我压根就没睡,或是说,连点睡意都没。   特别是在老爷子递给我这两本书后,我更是清醒万分,开着台灯就看起了书,那种奋发向上的劲头,比我当初考大学都要足。   原本我还以为这两本书是沈家的秘籍,就相当于张无忌学的九阳神功那样,看了本秘籍我就能修成绝世武功了。   但事实却远出乎了我的意料。   就拿《肉胎通解》来说吧,刚开始我还以为这书不同凡响,搞不好看完就能脱胎换骨了,再怎么也该是一本牛逼的传法书啊。   可等到我翻开书一看,脑袋顿时就大了。   如我所猜的那般,书里全是文言文,密密麻麻的不光有字,还有许多人体穴位图,以及人体骨骼图等等。   但这也难不倒我,毕竟我学中医药理的时候,有不少典籍都是从古书上影印下来的,当初为了读懂那些书,我连康熙字典都快翻烂了.......   说实话,这本书看得我有点头疼,总给我一种中医书的感觉,压根就提不起我的兴趣。   我翻了翻就放下了,抬眼见另外一本书就放在手边,索性换了本书看。   不得不说啊,《方生志》这本书的内容,比《肉胎通解》要有意思得多。   它完全可以改名叫《先生入行小百科》,或者《先生入行八百问》。   说《方生志》是行内的百科全书一点都不为过,里面的内容比我想象的简单,可以说是通俗易懂,看起来一点都不深奥。   刚看了两页,我就感觉新世界的大门被打开了,真心的。   这本书的内容,虽然只是行内知识的皮毛,但却都能算是常识。   整本书划为五个部分,天地人神鬼,各占其一。   我粗略的翻了一下,天部说的就是天象气候,地部则说的是风水常识,神部则是介绍了民间传说中,佛道两家的神明.......   鬼部跟人部,算是整本书中最复杂,也是字数最多的内容。   前者的内容较为单一,只介绍了常见的阴魂鬼怪,但总体字数并不算少,足足占了几十页。   至于后者,里面所记载的内容就要杂乱许多,不光是将人体疾病跟阴阳学联系上了,还介绍了很多行内的常识。   比如,在人部“金属”那几页里,就说了许多金属与阴阳学的联系。   在这里我给各位举几个例子吧,比方说铜这种金属,看上去好看,用起来也好用,在古代更算是贵金属。   它对阴阳二气的传导性,可以说是最佳的,所以大多数法器都是用铜做的。   相对的,有强就有弱,既然有对阴阳二气的最佳传导体,那就自然也有绝缘体。   真正能够对阴阳二气绝缘的金属只有一个。   铁。   像是铁这种金属,既不走阴阳,也不透阴阳,可以说是将绝缘发挥到了极致......   在人部之中,关于“气”的介绍,也是详细到了极点。   不光介绍了常听说的阴阳二气,还有生气,死气,尸气,煞气等等.......   至于自然生成的地气,山河气,也有较为详细的描述。   我正看的入迷,这时候老爷子推门进来了,见我还在看书,便有些疑惑的问我:“你没睡觉?”   “没啊。”我点点头:“感觉不困就没去睡,看一会再睡吧。”   “你也不看看现在是几点了......”老爷子笑道,指了指窗外。   顺着老爷子所指,我往窗户那看了一眼,只见外面的天空已变成了淡红色。   “日出了?”我一愣:“这时间过得咋这么快呢......”   “看得咋样了?”老爷子问我。   “肉胎通解没怎么看,感觉有点高深啊,虽然能读懂,但内容太奇妙了......”我苦笑道:“像是中医学又不是中医学,有不少知识点都跟我学的中医冲突了,要不你教教我?”   “另外一本呢?”老爷子又问。   “看了半本吧,关于风水的那些内容没记住,其他的倒是记住了七八分。”我如实说道,后又补充了一句:“当然了,我说的记住是大概记住,不是一个字不落的那种......”   “没事,意思到了就行。”老爷子满意的点点头,笑着说:“这本《方生志》是我从朋友那儿讨来的,这可是人亲笔写出来的书,你可别给老子弄坏了。”   说着,老爷子凑到我身边来,兴致勃勃的问我:“你看到哪儿了?”   “气。”我指着书上的内容,忍不住问道:“爷,这里面说的气,我大概都能懂,但就是那个山河气......它跟地气不就是一个意思吗?为啥要分开说呢?”   “山河气是山河气,地气是地气。”老爷子说道:“这两个相似也相生,但地气能连绵千里不绝,山河气却只能局限在一方山河之内,流散出去的很少,所以......”   说到这里,老爷子忽然不吱声了,看着书上的内容,表情变得复杂了起来。   沉默了足足半分钟,老爷子才开口:“咱们这行的法派成千上万,但依靠山河气驱鬼镇邪的只有一家。”   “哪家啊?”我好奇的问:“很厉害吗?”   “厉害。”老爷子点点头:“写这本书的人,就是靠着山河气吃饭的先生之一,那人姓方,跟我是同辈的先生,年轻的时候我们斗过,分不出输赢,你说他有多厉害?”   “说不准你老了就比他厉害了。”我安慰道。   “也许吧。”老爷子苦笑道:“这么多年没见过他了,也不知道那老狗日的还活着没。”   “那个法派叫啥?算是风水一门的吗?”我一边问着,一边翻着书页,希望能找到个答案。   “不算。”老爷子说:“那个法派叫做山河门,门下的子弟,都叫山河先生,也有人叫他们山河师.......”   老爷子说着,点上一支烟,缓缓抽了起来,似是回忆着跟我说:“这个法派最辉煌的时候,应该是在唐宋时期,据说门里最厉害的先生,能够起阵拜天,一口气借来十万里山河地气,用来镇压冤孽恶鬼。”   “冤孽就是统称吧?”我问道:“我看书里说了,畜生,阴魂,尸首,只要是除了活人之外成精的东西,都叫做冤孽。”   “算是吧。”老爷子点头,拍了拍我肩膀:“看书也不急这一时半会的,咱们先吃早饭去。”   我嗯了一声,随后就小心翼翼的把书收了起来,跟着老爷子下了楼。   但说来也巧。   我们刚推开大门出去,正商量着要吃什么早点,只见陈老头就站在一边,手还抬着,似乎是准备敲门。   “哎呀!这可巧了!”陈老头笑着跟我们打了个招呼:“老沈,你们这是上哪儿去啊?”   “你管得着吗?”老爷子白了他一眼:“事我帮你办完了,满意了吗?”   “满意,必须满意啊。”陈老头叹了口气,话里话外都有种佩服的意思:“你活阎王这张脸果然还是值钱啊,那帮降师已经离开成都了,最晚的一个,也是两小时前走的。”   老爷子点点头,没说什么。   “第一个忙你帮了,这第二个.......”陈老头搓了搓手掌,有些期待的看着老爷子:“五福孽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除了能给我孙子行方便之外,还有别的好处吗?”老爷子反问道。   “你真让小沈入行了??”陈老头一愣神,显然没想到会这么快。   老爷子没搭理他,直接问:“给钱吗?不给钱不办事啊!”   听见老爷子这么说,我确实是有点迷茫了,这老头儿不是才教育我不能被金钱蒙蔽双眼吗?这又是几个意思啊?   “想啥呢?”老爷子似乎是知道我在想什么,便不耐烦的解释了一句:“跟没钱的人要钱,那确实不合适,但遇上有钱的事主,你不敲他一笔你傻啊?真把自己当雷锋看了?”   没等我说什么,陈老头就笑眯眯的开了口,从善如流的说:“要多少,你说个数,我保准让你满意!”   老爷子竖起一根食指,字正腔圆的说。   “老子现在没吃饭,所以想要一千万!”   陈老头不吱声了,特别仇恨的看着老爷子,嘴里细声嘟嚷了句:“妈批的,又跟老子玩押韵......” 第十六章 五福   老爷子喊价一千万,那自然是玩笑话。   带着陈老头囫囵的吃了顿早饭,我们就回了药铺,而在这过程中,老爷子也跟陈老头谈好价了。   “一万?”老爷子开价的时候,表情很是轻松,似乎一点都不觉得这个价格有点高。   “行啊。”陈老头的反应更是出乎我意料,连点犹豫的意思都没,非常干脆的就答应了。   当时我是真有点诧异,或是说不敢相信。   1990年可不是现在啊,当时的人均工资是在两百块左右,万元户不能说是没有,但绝对是很少见的。   老爷子随便带我接个活儿,张口就要了一万块,并且陈老头还一点都不犹豫,答应给钱的时候完全看不出心疼的意思........   “咱们这就算是万元户了?”   我端着茶杯走过去,放在陈老头面前,然后低声问了老爷子一句。   “这点钱算个屁啊。”老爷子白了我一眼,很是鄙夷的说道:“要不是我看老陈头穷,我非得敲一记大竹杠不可!”   “那我还得谢谢你了?”陈老头反问道。   “反正又不是用你的钱,顶上有人给报销,我多要点,你多给点,这不也行么?”老爷子点上烟抽着,很无奈的看着陈老头:“你当清官我管不着,但你也别清到我身上啊.......”   “能给国家省点就省点,现在正搞建设发展呢,山里的那些穷人确实不容易,想发展起来,修山路建学校,什么都得要钱啊。”陈老头叹了口气。   听见陈老头这么说,我也不免愣了一下,没看出来啊,陈老头的思想觉悟竟然这么高!   “急吗?”老爷子问道:“要是不急的话,我三天后再出发,要是急的话.......”   “急啊!咋不急啊!”陈老头一本正经的说:“那边都封路了,村子里的人都被上头安排转移走了,如果你再拖个几天,非得出大乱子不可!”   老爷子没说话,抽着烟沉默着,似乎是在想什么。   过了两分钟,老爷子才开口说:“明天早上八点,你让人开车过来接我,那边的情况我也不熟悉,你最好找个能说上话的人给我领路。”   “行。”陈老头也是个雷厉风行的主儿,听见老爷子这么说,当即就站了起来,急匆匆的跟我们说:“那我先回去安排了,顺便给上面报个信,你准备准备,明天一早就来接你!”   老爷子嗯了一声,说行,你看着安排。   “我多嘴问一句啊,老沈,你是真准备让世安入行了?”陈老头好奇的问道。   “让他试试呗。”老爷子叹了口气:“实在不行,就让他退下来,大不了我帮他收拾后面的烂摊子。”   陈老头笑了笑,没说什么,点点头就走了。   关上大门,我走回去坐在老爷子身边,忍不住问:“爷,五福孽究竟是咋回事啊?你先跟我说说,免得到时候我抓瞎啊!”   闻言,老爷子抖了抖烟灰,跟我说:“那些资料我都看过了,具体的情况,我之后再跟你细说,先跟你说说五福孽吧........”   “要说五福孽,那就得先说养出五福孽的五福局。”   老爷子说道,脸上也有了点凝重的表情:“这种极其特殊的风水格局,算是阴宅风水局的一种,不能自然形成,只能人为修建而出........”   据老爷子说,五福局第一次出现,应该是在贞观年间,也就是李世民在位的时候,由一个名叫陈还(huan)沙的风水先生研发而出。   这种极其特殊的风水格局,共有五个阵眼,每一个阵眼,都必须有活尸镇气。   “活尸?”我一愣。   “说白了,其实就是活人。”老爷子解释道:“将活人装于棺内,于阵眼处填埋,再加上符咒法器的力量,将这五方气进而转换为五行气.......”   “这有啥子用?”我好奇的问道。   老爷子掐灭烟头,缓缓说着。   “古人所说的五福,分别是长寿、富贵、康宁、好德、善终。”   “但这个风水局,只是虚有五福的名头,压根就引不全五福,只能引来富贵.......”   “那也不错了啊。”我笑道:“有富贵还不够吗?”   “够啊,更何况这还是横财富贵,只要五福局启动了,事主家就会横财不断,钱就跟往家里砸一样,捡都捡不完啊.......”老爷子冷笑道:“可惜了,富贵到手,事主家却注定落不了善终。”   我没插嘴,安安静静的听着。   “人不公平,那是因为有情,再正直的人,终究也会有偏心的时候。”老爷子说着,抬起手来,指了指天花板:“但老天爷却是公平的,因为它无情,无情而至公,所以它就充当了一个交换员的角色.......”   “交换员?”我似乎是明白了什么,有些诧异:“你的意思是........”   “所有看似不需要代价的东西,其实在老天爷那里,早就定好了价格。”老爷子叹道:“无论是降门术法,还是那些特殊的风水格局,越是厉害,就越是得用寿数去换。”   “五福局用的是事主家的寿数?”我忍不住问道。   “没错。”老爷子点头:“不用施术者的寿命,只用事主下半生的寿命去换。”   “那些事主,慢则两年家破人亡,快则半年全家死绝.......”   “就因为这样,在历史上,五福局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到后来都没人敢用了,等到宋朝时期,五福局就彻底的失传了。”老爷子笑道:“所以这一次我们遇见的五福局,很有可能是古代遗留下来的。”   “五福孽是啥子?是那五个活人变成的冤孽?还是事主家变成的冤孽?”我好奇的看着老爷子:“应该很厉害吧?”   “五福孽又称五福尸。”老爷子解释道:“被活埋入阵眼的那五个活人,死后怨气不散,再加上风水局的作用,它们的尸身也不会腐坏,等到事主家死绝了,那些事主死后的怨气,又会被引到阵局里,彻底被这五具尸首吸收........”   说到这里,老爷子的表情也变得凝重了,很认真的看着我,说:“只要那五具棺材没有破土见天日,那么五福局就不会消散,哪怕事主家已经死绝了,它也会保持运转,不停的转入五方五行气供养那些尸首.......”   “只要破黄土三尺,五福局就会自己破掉,但是五福孽.......”老爷子皱了皱眉:“没了五行气的供养,五福孽就会自己破棺而出。”   我听着,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感觉心跳开始变快了。   “在二十年前,我曾经在山西遇见过五福孽。”   老爷子一边说着,一边点上支烟,脸上颇有种后怕的味道。   “那次跟我通行的先生一共有四个,到最后,只有两个活了下来,另外的两个都让五福孽给撕了。”老爷子说道,脸上的笑容很不自然:“普通诈尸而起的游尸,尚且有常人两三倍的力气,更何况是五福孽呢,用爪撕牛羊来比喻都不过分啊!”   “怪不得上头要叫你去办这事了。”我低声说:“普通先生恐怕都搞不定它们啊!”   “普通先生去了就是送死。”老爷子无奈的说道:“哪怕是咱们俩去,也得步步为营,绝对不能大意。”   “你有几成把握能办成这事?”我小心翼翼的问道。   老爷子没说话,似乎是在想这个问题,过了半分钟才开口给我答复。   “没意外的话,有九成,但要是出现了意外.......”老爷子摇摇头:“恐怕不到五成........”   话音一落,老爷子拍了拍我肩膀,像是感慨一般。   “所以说啊,钱不是好赚的,国家的钱.......更不是好赚的!” 第十七章 同行   按照老爷子的说法,五福孽这种极其特殊的冤孽,比大部分自然形成的尸孽还要棘手。   原因很简单。   五福孽,犹如活人。   它因五行气而生,真身自然聚集了五行的精粹。   金点灵光,木衍生机,水化人阴,火升三阳,土若肉身........   其体内五行气的分布,与活人并无两样,甚至于魂魄中的阴阳二气,也跟活人的“量度”差不多。   行内用来对付冤孽的术法,用在活人身上是没用的。   五福孽不是活人却胜似活人,就因为这点,五福孽完全能达到不惧阴阳术法的境界。   当然,也不是说没人能对付它们了,就老爷子说的来看,当今国内有三种先生,是专克五福孽的。   一是湘西一带的赶尸先生,那帮子湘西人别的不行,但要说到对付尸首这类的冤孽,那就绝对是他们的老本行。   二是老爷子说过的那帮山河先生,他们能够操控的山河气,连活人都能轻易弄死,更别提这种类似活人的五福孽了。   最后一种先生,就是降师。   老爷子的原话是这么说的。   “降门里对付冤孽的术法很少,用来对付活人的术法很多,咱们拿既能对付冤孽又能收拾活人的手段,去办了五福孽,这还不是轻轻松松的事?”   虽然老爷子说这话的时候,表情轻松得就跟去吃饭喝酒一样,但我知道,他这么说也只是过个嘴瘾。   如果五福孽真的这么容易办掉,恐怕陈老头也就不用请他出山了。   次日清晨,陈老头如约而至的带着人来了,他们还开来了两辆小轿车,但上面挂的都不是本地牌照。   除开陈老头之外,他带来的两男一女,年龄都是二十多岁,每个人都穿着休闲服。   那个女的是干什么的,这个我说不准,但剩下那两个男人,应该都是当过兵的人,这点能够很轻松的看出来。   “老沈,这次就麻烦你了啊。”   刚一见面,陈老头就特别亲切的迎了上来,眉开眼笑的冲老爷子说:“要不是这段时间麻烦事太多,恐怕我都得跟着你们去见识见识。”   “滚一边去。”老爷子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往事,恶狠狠的瞪了陈老头一眼:“你个老东西跟着就没好事,本来不危险的活儿都得被你搅和坏了,你不跟着正好!”   陈老头被这么一骂,老脸也不免有些红,他倒不是因为老爷子骂他才觉得尴尬,似乎也是因为原来发生的一些事才会........   “这是我带的几个后生,孙小五,周志国,这丫头是陈大头的孙女陈秋雁。”陈老头干笑了几声,便给我们介绍:“去年喝酒的时候,陈大头不是跟你说过了么?这丫头刚从国外回来,说是要跟着我们锻炼锻炼!”   老爷子嗯了一声,说,锻炼个屁,这有啥子好锻炼的。   说着,老爷子很疑惑的看了看那姑娘,很不敢相信的说:“那老东西长得可不咋样啊,没想到这孙女儿倒是挺漂亮的。”   “您就是沈爷爷吧?”陈秋雁倒也没因为这话生气,笑着跟老爷子打了个招呼:“我爷爷经常念叨您呢,说您是个大能人!”   闻言,老爷子笑着摆摆手,然后不动声色的看了陈国刚一眼,没说什么。   “小雁可不是累赘,是上面派下来的,做一些采集工作。”陈老头咳嗽了两声,压低嗓子说:“近几年上面不光在研究气功,还在研究你们行里的东西。”   “咋的?”老爷子一皱眉:“想集体大拜师啊?”   “别瞎说!”陈老头哭笑不得的说:“这些事我也不熟,但听他们说,有的东西,好像是能应用在医药学上........”   “医药个卵。”老爷子叹了口气:“要是那些脏东西有这么大的作用,古代的皇帝还不得一个个的长命百岁了?”   陈老头耸了耸肩,没多解释,随后就拿出来了一叠用报纸包着的人民币,递给老爷子,不好意思的说:“本来昨天就要给你的,但后来遇见点事就给忘了.........”   老爷子接过之后,一甩手,直接撂在了柜台上。   “不点点?”陈老头问。   “用不着。”老爷子笑道。   见老爷子这么干脆,陈老头也笑了起来,没多说,嘱咐我们一句小心,之后就安排我们上了车。   老爷子这人喜欢安静,所以他坐的那辆车里,除了司机就只有他,而我则被安排到了陈秋雁等人的车里。   刚一上车,孙小五就递了支烟给我,听见我说不会,这才讪讪然的收回去。   “沈兄弟,你家老爷子的名气可不小,打我跟上陈老爷的那天开始,就没少听他念叨过。”孙小五嬉皮笑脸的问我:“你既然是他孙子,本事也应该不小吧?”   “我刚入行,懂的东西不多,能有啥子本事。”我笑道。   周志国的年纪应该是他们之中最大的,人话不多,显得有些沉默寡言,听见我跟孙小五说话的时候,也只是看了我一眼,没说什么。   “我听人说过,你家老爷子脾气挺倔的,有的事他嫌麻烦就不做,哪怕是上面要求的。”孙小五低声问我:“这次的活儿不简单,需要你们帮忙的地方挺多,到时候要是老爷子嫌麻烦不想帮........哥们你还得劝劝啊!”   “帮忙?”我一愣:“不就是处理个五福孽吗?”   “不光是让你们处理五福孽啊........”陈秋雁此时也开了口,说话的声音很柔和,听着那叫一个舒服,轻言细语的跟我说:“如果可以的话,还得麻烦你们尽可能的保存五福孽肉身。”   我听见这话,也不由得有些诧异。   保存五福孽的肉身?这又是什么说法?   “你们拿五福孽的肉身有用?”我好奇的问道。   “你知道青霉素吗?”陈秋雁笑着问我。   我点点头,说知道。   “许多怪......不,应该是叫做冤孽吧?”陈秋雁说:“许多实体状的冤孽,特别是尸首一类,五官里大多都藏着霉菌,尸首不一样,霉菌也不一样,有些霉菌极其的特殊,经过培育加工之后,就能对人体起到一些作用,这跟青霉素的原理很像。”   “这种事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我将信将疑的看着陈秋雁:“能起到什么作用?方便说吗?”   “别的不敢多说,但我能跟你透露一点。”陈秋雁笑了笑:“去年年初的时候,齐齐哈尔那边有人被水猴子拖下水淹死了,死者在头七那天回魂诈尸,我们在它的耳朵里,就发现了一种特殊的霉菌。”   我仔细听着,没敢插嘴。   “那种霉菌的作用不小,跟我们原来发现的霉菌不一样,经过培育加工之后,将它注射进人体,能起到很明显的止血作用。”陈秋雁说着,也皱起了眉头:“可惜的是,副作用挺大,有很大的几率会让被注射的人陷入昏迷,断则一两天,多则半个月........”   “你们也真是敢弄啊........”我笑得有些不自然,说:“要是这玩意儿有害,把人给弄死了,你们还不得负责任?”   “任何事都是一样的。”周志国忽然开了口,语气很是沉稳:“有付出,才能有回报。”   陈秋雁点点头,说:“在做人体实验之前,我们已经在动物身上做过了很多次,足足研究了快一年,这才敢在人身上注射。”   “五福孽的霉菌很特殊?”我问。   “也许吧。”陈秋雁笑道:“听我师父说过,越厉害的冤孽,身上的东西就越特殊,其包含的能量就越大,搞不好这次我们还能有大惊喜呢!” 第十八章 先人   我们前往的村寨,距离省城不算近,直到傍晚时分,周志国才跟我说到了。   停车的地方,是一座荒山脚下的沟子口,四面八方都没有半点人烟,连我想象中的那种破烂老木屋都看不见。   我当时还问了,不是说要进村子吗?怎么在山脚下就把车给停了?   周志国似乎对这次的活儿比较了解,听见我的问题,他便解释了一句,说山上不安全,最好是等到明天出太阳了再上山。   “狗日的!”老爷子刚下车就骂了起来,不停的拍打着飞来飞去的蚊子:“这天气都能有蚊子!真他妈鬼催的!”   骂着,老爷子点上支烟,冲我一招手:“走!陪老子上个厕所!”   听见这话,我便意识到老爷子恐怕有话要对我说,没多想就答应了一声。   等我跟着老爷子走进小树林的时候,他问我:“那帮后生在车上说啥了?”   “你好奇啊?”我笑着反问了一句。   “不是。”老爷子皱着眉头说道:“我们自己干活儿是一回事,有上面的人跟着,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我点点头,不动声色的转过脸,往回看了一眼,确定没人跟来,这才跟老爷子说:“他们说了,有不少地方需要你帮忙,还说要尽可能的把五福孽肉身保存下来.......”   “果然这笔钱不好赚啊。”老爷子咧了咧嘴,笑得很难看:“咱们能做掉五福孽就不错了,还想尽可能的保存它们肉身?”   “爷,当初你不是对付过五福孽吗?”我小心翼翼的问道:“收拾完它们,把尸身留下,这很难吗?”   “难。”老爷子很直接的说道:“想要做掉五福孽,首先就得打散它们的魂魄,在那之后,五福孽肉身里的五行气就散了,直接会变成一地的小灰灰.........”   “小灰灰?”我忍不住笑了出来,肩膀直发颤。   “狗日的!就是那意思!”老爷子一巴掌就拍我脖子上了,很不耐烦的说:“反正想保存它们的肉身是不可能的,这忙咱们帮不上。”   说到这里的时候,老爷子把裤子穿上,笑了笑:“但这事倒是提醒我了,咱们只要小心点,也能从五福孽身上捞出一些好处来。”   “啥子好处?”我急忙问。   “五福孽的肉身就别想了,留不了,也不能留,这么多年的秽气都压在里面,留着就是坏咱们自身运势。”老爷子嘿嘿笑道:“我说的好处,都在镇压它们的棺材上。”   我兴致勃勃的听着,没敢插嘴。   “镇压五福孽的棺材,每一口都钉了八枚棺材钉,五个棺材加一块,就有四十枚。”老爷子搓了搓手掌,显得极其兴奋:“在别人手里,这些棺材钉可以用来驱鬼镇邪,但在咱们手里.........”   “也可以用来驱鬼镇邪?”我试探着问了句。   老爷子没说话,一巴掌又拍了过来,没好气的说:“镇邪个屁!这可以用来害人!”   “害人?”我满头雾水的看着老爷子:“咋害人?”   “这些棺材钉可不一般啊,都是用标准的雷劈桃木制成,每一根棺材钉里,还埋着一根金线,两头都用白玉做堵封死,上下刻着的全是五福咒......”   “吸收了这么多年的五行气,还沾染了不少传给活人的五福气,这些棺材钉啊,已经能堪称为法器了。”老爷子笑了笑:“用来当作阵眼,起阵驱邪镇鬼,可以说是无往不利,而且只要咱们用对了,这些棺材钉还能破坏对方家里的运势,也就是标准的杀人不见血啊........”   “咋用啊?”我好奇的问道。   “用法很多,常见的就是断气脉。”老爷子笑道:“反正说多了你也听不明白,都是纸上谈兵,等有机会我给你示范一次,到那时候再慢慢教你。”   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没再多问,就跟在老爷子走了回去。   在路上,我忽然想起那天晚上看见的人影,便忍不住问了句:“爷,那天你跟王生海谈判的时候,地上冒出来的十八个人影,应该就是十八落恶子吧?”   老爷子嗯了一声,说,是。   “十八落恶子是冤孽吗?”我小心翼翼的问道。   “不是。”老爷子摇头:“虽然它们看起来跟冤孽差不多,但要是往细了说,它们只能算是一种特殊的法器。”   话音一落,老爷子忽然止住了脚步,回过头来看着我。   当时,老爷子的眼神很是复杂,很忽然的问了我一句:“知道这些落恶子是怎么炼出来的吗?”   “怎么炼的?”我问。   “在不影响魂魄本质的情况下,将死者的三魂七魄,各取出一部分来,再加以死者肉身里仅存的生气,用秘法炼制七七四十九天........”老爷子笑道:“这里面最难的,就是取出魂魄的部分,只有我们沈家人能做到取魂不伤魂,拿魄不损魄........”   说到这里,老爷子冷哼了一声,表情也难看了起来。   “沈家炼制落恶子的法门曾经流传出去过,但取魂魄的这一块没能流传出去,如果不按照沈家的法门来取魂魄,肯定是取一个散一个。”老爷子说道:“那帮炼了落恶子的降师,只会用,但不会积德,都不知道毁了多少人的魂魄才炼出来!”   “咱们沈家.......也是用别人的魂魄炼的?”我试探着问道。   老爷子摇摇头,说,不是,哪怕我们取魂魄的手法独特,对魂魄不会造成任何损害,那也不可能拿别人的魂魄来炼。   “那是........”   “十八个落恶子,都是从咱们沈家先人身上取出来的。”老爷子很坦然的说道,脸上的笑容颇有种自豪感,或是说,荣誉感。   据老爷子说,每一代沈家掌门掌舵的先生,在死后都得贡献出魂魄来,让后辈弟子取出一部分,之后才能被超度投胎。   “一个人的魂魄,只能炼制出一个落恶子,你也见过那东西吧?跟肉块一样!”老爷子苦笑道:“有的大有的小,这都是不定的,最大的那一块,是我爷爷炼出来的,他用的就是自己父亲的魂魄才........”   我听到这里,不由得打了个冷颤,没敢说话。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千万别忘了取出我的魂魄。”老爷子说道,冲我眨了眨眼睛:“到你这辈,你只有十七个落恶子,等我死了,你应该就能集齐十八个了。”   “集齐十八个有奖?”我没好气的说道,皱紧了眉头:“爷,咱能不说这种话吗?听着丧得慌啊!”   老爷子笑着没说话,转过身,继续带着我走着。   “沈家的降术为什么厉害,就是因为有这些落恶子的存在。”   “降术害人,无论是害好人还是坏人,那都得折寿,但我们沈家的降师,能把这种天谴转移到落恶子身上。”   “在老天爷看来,害人的是落恶子,与我们无关,所以我们不管害了多少人,那都不会受到半点天谴.........”   “你害死过人吗?”我压着声音,问了句。   老爷子耸了耸肩,没说话。   “这样真的好吗?”我又问,表情复杂了起来:“不管好人坏人,那都是一条人命啊.......”   “行里人都说,沈家术邪人毒。”老爷子头也不回的说道:“但我可以跟你说,沈家的术确实够邪,但人........真的没坏到那份上。”   老爷子说着,把烟头掐灭,丢到地上,轻轻踩了踩。   “沈家几十辈人,亦正亦邪的不少,但还真没出过一个杂碎。”老爷子笑道:“老祖宗说过,做人可以坏,也可以毒,但绝对不能没了良心!”   我若有所思的想着,没说话。   “问心无愧,方得始终。”   老爷子回过头来,看了看我。   “修道,先得正心。” 第十九章 福家村   那天晚上,我们在车里凑合着睡了一宿。   原本我还以为老爷子要一个人睡,就像白天一样,不让我进他的车,美名曰要我多跟同辈人交流交流,免得跟我爹一样变孤僻了。   但没想到的是,刚回去,老爷子就拽我上了车。   我睡副驾驶,他睡后面的两个座,呼噜声打得震天响,睡得比谁都踏实。   第二天早上六点多,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老爷子跟诈尸似的,一个挺身就坐了起来,然后拍了拍我肩膀,叫我下去帮他搬东西。   我当时都迷糊着呢,像梦游一样跟着老爷子下了车,然后帮他把后备箱的两个手提袋都搬了下来。   这两个袋子里装的东西,全都是出发前一晚,我跟他在家里翻箱倒柜找出来的法器。   天知道老爷子在自己屋里藏了多少宝贝,翻出来的法器除了黄纸朱砂这类的消耗品外,其余的大部分都是古物,清朝跟民国两个时间段的东西最多。   我们这一次带来的,只是其中很少的一部分。   “黄符朱砂墨斗线......糯米小米桃木钉......”老爷子蹲在地上,一边检查着装备,一边念叨着:“捆尸索.......阳人钱......金银元宝......贡香......”   这时候,陈秋雁等人也醒过来下了车,兴致勃勃的围上前来,看着老爷子整理他的装备。   “哟,沈老爷,您还备着罗盘呢?”孙小五忽然问了句,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个足有盘子大的罗庚:“这好像跟风水先生用的不太一样啊!”   孙小五问的话,我那天晚上也问过。   这个罗庚的造型与看风水用的罗庚差不多,但上面并没有刻字,而是画满了许多犹如妖魔的图案,每隔开几厘米,还竖着刻了一道符。   “这叫寻孽庚,是拿来给冤孽定位用的。”老爷子说道:“跟追踪器差不多。”   “这可够先进的啊。”孙小五咂了咂嘴:“我还是第一次见呢!”   老爷子笑着没说话,把装备检查了一番后,便拉上拉链,示意让我提着。   “你们带路。”老爷子说:“趁着天刚亮,咱们去会会那五只冤孽,要是在这个时间段碰上它们,我们的胜算还能多两成!”   听见老爷子这么说,陈秋雁他们也没再磨蹭,拿出压缩饼干给我们,囫囵吃了顿早饭,之后就带着队伍上山了。   在这过程中,陈秋雁也旁敲侧击的问了一些关于五福孽的事,还问五福孽的尸首能不能完整保存下来。   老爷子所给的答案,与昨天夜里跟我说的一样,很干脆的说不行,他没这个能耐。   得到答复之后,陈秋雁显得很失落,孙小五还笑话她,说这姑娘是白来干活儿了,估计得空着手回去。   “尸首没了,不是还有棺材吗?”陈秋雁当时就白了孙小五一眼,很自信的说:“我就不信棺材里找不出半点霉菌来!大不了我让人把棺材都抬走,运到四九城再慢慢研究!”   一听她这么说,老爷子就跟我对了一眼,但也没说什么,耐着性子陪他们走着。   这座山不高,但横向面积挺大,而且树林特别的茂密。   如果没有面前这条被人开出来的山道,我们想要在中午前赶到村子里,那都是犹如登天般的难事。   周志国跟孙小五是全副武装来的,在车上的时候我还没注意,上了山才发现这俩人腰后都别着手枪。   不光如此,他们俩还各自提了把军刀开路,小腿上还绑着匕首,看起来那叫一个夸张。   陈秋雁比起他们来说,要显得正常一些,就是单纯的背了个双肩包罢了,其余的东西一概没拿。   在这条蜿蜒曲折的山道里走了一个多小时,那座被我们当成目的地的村寨,也渐渐映入了我们的眼里。   村寨不大,从房屋的规模来看,顶破天能住下七八十口人。   许多屋子都属于木屋,其上斑驳的痕迹很是显眼,屋顶还铺盖了一层瓦片,有不少地方都能看见窟窿。   我们所处的位置,应该是这个村寨的村口,左手边立着一块石碑,字迹模糊不清,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老爷子从陈老头那儿拿来的资料,我一点都没看过,老爷子似乎也没打算给我看,只是单纯的提了五福孽的事,具体的情况我是真不清楚。   曾经我也问过,为啥不给我看那些东西?   老爷子给我的答案很简单,说是怕我看了分心,还不如多看看实用点的书,其他的用不着我操心。   “这村子叫福家村,但村里的人都不姓福,全是一百多年前从外地迁过来的人......”孙小五也听我说过这情况,知道我对这事不太了解,便很热切的跟我介绍了起来:“至于这里为什么叫福家村,这个我们也没调查出来,可能跟你们说的五福孽有关吧。”   “村民全部撤走了?”我问。   “都走光了。”孙小五笑道:“最初这里还有几个老人不肯走,但耐不住家里人害怕啊,九十多口人,一天之内全部搬完了,等你们解决了五福孽,我们再安排那些人搬回来。”   “五福孽最开始是谁发现的?”我好奇的问道。   “村子里的小孩。”周志国忽然开了口,面无表情的对我说:“前段时间,那帮小孩进山里玩,意外看见了那些棺材板子.......”   我嗯了一声,见老爷子没有抬脚往村里走的意思,便好奇的问了句:“爷,咱不进村?”   “不急。”老爷子咳嗽了两声,左右扫视着,似乎是在寻找什么:“我先看看再说。”   “村子里应该死人了吧?”我问。   没等其他人开口,老爷子就跟我说:“死了,闹五福孽能不死吗?”   “发现棺材的小孩有三个,这三个小孩一个不落,当天晚上就死在家里了。”周志国说着,似乎是叹了口气:“第二天中午,这三个小孩的家人也都纷纷暴毙,死因都是一样的,心肌梗塞。”   “一连死了十六口人,村长都快急哭了,等他们下山报案的时候已经晚了......”孙小五苦笑道:“埋棺材那边已经出变故了。”   “啥变故?”我一愣。   “那些棺材都是竖着埋的。”孙小五一边跟我说着,一边还拿手比划了起来:“一开始,他们也去埋棺材的地方看过,那些棺材只露个头,下面都埋得好好的,但等到那些人死了个精光,这棺材也冒出来半截了。”   “冒出来半截了?”我满头雾水的问道:“有人动手挖棺材了?”   “没有。”周志国说:“是棺材自己冒出来的。”   就在这时候,老爷子冷不丁的开了口,说:“小周,你们带路,先去死人的那几家看看,好像有的东西还没走......”   “有的东西还没走?”周志国一皱眉:“什么东西?”   老爷子笑了笑,语气无比的轻松。   “还能有啥?鬼呗!”   得到答案,周志国倒是没什么反应,孙小五陈秋雁外加上我,脸色都是齐刷刷的白了下来。   “爷,大白天的......鬼还能出来啊?”我小心翼翼的问道。   老爷子点点头,没跟我们多做解释,从包里拿出来了七根桃木钉。   随后,他就按照北斗七星的排列顺序,将这些桃木手制的钉子,一一插在了村口外。   也不知道是因为巧合,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在老爷子插下最后一根桃木钉的时候,我们只感觉迎面刮来了一阵寒风,直吹得我们打起了喷嚏。   而在那时,四周的温度也开始急速下降了,犹如初春返寒。 第二十章 西瓜虫   “沈老爷,您这是在干什么啊?”孙小五好奇的问了一句。   “我是借桃钉的力量,钉住了这个村子的阴脉。”老爷子说着,抬起手来,指了指左右两边的树林:“这里的阴气太重,阴脉也数不胜数,但最大的一条,就在村口这里。”   “钉住了阴脉......有啥作用啊?”孙小五又问。   “能暂时抵住一些阴气。”老爷子皱着眉说道:“阴气弱了几分,自然就能削弱一些阴魂的能力,我是怕你们几个中招啊.......”   闻言,孙小五的脸色更白了,点点头就没再多问。   在这时候,我们全都警惕了起来,不住的向四周扫视着,颇有种草木皆兵的意思。   晚上见鬼这不稀奇,能在大白天见鬼,那才是要命的事。   这种冤魂恶鬼在白天都敢出来,你还怕它没能力整死你?   周志国他们手里的枪械武器,能够对付活人不假,但要是说到对付阴魂恶鬼,那确实是不可能产生半点作用......   在领着我们走进村子的时候,老爷子还问周志国他们,既然你们来办这么棘手的活儿,上面就没批点法器给你们?   “批啥法器啊,能有枪就不错了。”孙小五哭笑不得的说道:“您还真以为我们是宗教局的人啊?”   老爷子没说话,一个劲的笑着,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   “上面的人说了,有任何困难,你都能帮我们解决。”周志国叹了口气:“沈老爷,从某种角度来说,您就是我们的护身符。”   听见这话,老爷子冷笑了两声,点上烟抽了起来,嘴里嘀咕道:“没想到啊,那帮老东西还这么看得起我......”   “沈老爷,我听说你不喜欢麻烦。”周志国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老爷子嗯了一声,说是。   “这次的事,是不得已才来麻烦您。”周志国叹道:“方圆几百里,能被上头找到的高人,就只有你一个。”   “你的意思是,老子大隐隐于市的反侦查性太差了?”老爷子不动声色的反问。   周志国嘴角抽了两下,不说话了。   这村子的规模不大,往里走了还没两分钟,便到了目的地。   周志国停下脚步之后,先是左右看了看,似是在确定什么,最后才跟我们说:“应该就是这儿了,死人的这三家都是挨着的,最先死的是左边那家.......”   在说这话的时候,周志国还抬起手来,准备向那间破烂不堪的屋子指过去。   但还没等他指到目标物上,只听啪的一声,老爷子就在他手臂上拍了一巴掌。   “狗日的作死啊?!”老爷子瞪着周志国:“说就行了!别指!”   周志国一愣一愣的看着老爷子,似乎是不明白老爷子为什么要抽他。   “周哥,有的东西是不能指的。”我低声解释了一句,虽说我不是行里人,但好歹也看过了老爷子给我的书,多少都还记得一些书中的常识。   无论是道观寺庙之中的神像,还是荒山孤坟的神位墓碑。   在许多时候,都是不能用手去指的,这样的举动,就是标准的渎神戏鬼。   就拿现在这情况来举个例子。   如果周志国指了一下,某些“东西”不发作则以,算他命大,要是遇见心眼小的,那就非得缠上他不可.......   “原来是这样啊。”周志国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点点头对我说:“我明白了,以后我会注意的。”   “爷,你能看见鬼吗?”我转过头问道。   老爷子摇摇头,说,看不见,但能感觉到这里不对劲。   话音一落,老爷子从兜里掏出来一个小陶罐,使劲摇晃了几下,只听里面沙沙的响作一团,好像是有虫子在里面爬动那般,听得人直起鸡皮疙瘩。   “啥子东西?”我好奇的问道。   “虫。”老爷子极其神秘的冲我一笑,问我:“想见鬼吗?”   一听这话,我脸色霎时就白了下去,但还没等我拒绝,老爷子就哈哈大笑了起来:“来来来,到咱们爷俩大发神威的时候了,我让你看看这些鬼都是什么模样!”   说着,老爷子就把陶罐打开,递到了我面前。   低头看了看,我头皮瞬间就炸开了,只觉得心里要多恶心就有多恶心。   罐子里装着的确实是虫子,有十几只那样,大小跟指甲盖差不多,背上绿油油的,跟绿头苍蝇的颜色很像。   但从它们的身体轮廓以及特征来看.......这些虫子不就是放大版的西瓜虫吗?!   (注释:西瓜虫,既鼠妇。)   在我满头雾水看着这些西瓜虫发呆的时候,老爷子特别温柔且亲切的拍了拍我肩膀,微笑着对我说。   “来,幺儿,挑一只你看着顺眼的虫子吃了吧。”   “我吃个铲铲!!”我哭笑不得的说:“爷!咱能不开玩笑吗?”   “不是开玩笑。”老爷子很认真的看着我:“这些虫子是阴物,看着是活的,实际上是死的,吃的时候不用有心理负担。”   老爷子一边跟我解释着,一边伸出手去,用手指从陶罐里夹出来了一只西瓜虫。   “你看,这色泽,这油性,肯定不是活物能有的啊!”老爷子兴致勃勃的说道,颇有种王婆卖瓜的意味。   还没等我再说什么,老爷子猛地一把就掐住了我脖子,趁我没反应过来,硬生生的就将那只西瓜虫丢进了我嘴里。   我还没来得及往外吐,那只虫子就像是回了老家一般兴奋,一路兴高采烈的从我嗓子眼里钻了进去.......   “没事,死不了人。”老爷子拍着我的后背,不停的帮我顺着气。   在那时候,我连呕吐的欲望都没了,整个人都是懵的,勾着腰咳嗽了好一会,这才勉强缓过劲来。   等我抬起头打算声讨老爷子的时候,话还没说出口,我脸上的表情就僵住了。   由于我所站的位置正冲着那几间死过人的老屋,所以这一抬眼,便能够很直观的看见那几家的大门。   在那几间老屋里,有七八个绿幽幽的人影站在那儿。   说是人影也不贴切,它们更像是雾气聚集而成的人,有活人的轮廓,但面部五官很模糊,眼睛那块就是两团黑雾,看着很是醒目。   当我看向它们的时候,它们也侧过了头,目不转睛的看着我,似乎是发现我能看见它们了。   “爷......”我不由自主的压低了声音,说起话来,声音略微有些发颤:“我看见了.....它们就站在门槛后面......”   “没走出大门来?”老爷子抽着烟问我,显得很是轻松。   “没。”我摇头。   “是啥样的?”老爷子又问。   “人形的.....雾人......”我如实说道。   得到这个答案,老爷子眉头一皱,显得有些诧异。   “不对啊,被五福孽害死的活人,其魂魄应该会受到损伤,怎么还能聚集成人形呢??”   老爷子嘀咕了两句,没有犹豫,直接掏出一只西瓜虫吃了下去。   “小周,你和小五跟我走,幺儿,你带秋雁走后面。”老爷子低声说道。   听见老爷子的安排,众人都点头称是。   周志国那时候倒显得挺冷静,只有孙小五,脸色比我都难看,不用想都知道,他绝对是被吓着了。   当我们开始靠近第一间老屋的时候,这间屋子里的那些雾人,也都纷纷往前迈了一步,似乎是想堵住我们的路。   “都死了还想堵门......这帮人也是死心眼......”   老爷子叹了口气,从包里拿出来一叠冥钞,扬手一撒。   在冥钞翻飞落下的时候,老爷子已经大步踏进了门里,头也不回的催促着我们。   “赶紧跟上!” 第二十一章 小孩   当我看见老爷子从那些雾人体内穿过去的时候,不由得愣了一下,但还没等我多想,周志国跟孙小五就紧随其后的进了屋。   陈秋雁催往我身边挤了挤,显得有些害怕:“那些鬼还站在门边吗?”   我嗯了一声,说,在。   “最近的一个,距离你不过二十公分。”我如实说道,跟陈秋雁描述着我所见的情况。   听见这话,陈秋雁脸色一白,猛地抱住了我的胳膊,身子微微的颤抖了起来。   被陈秋雁抱住胳膊,我脑子瞬间就死机了,脸红得不行,只觉得说话都不利索。   别看我二十出头了,在男女关系这方面,我一直都是个雏儿啊!   自打高中闷头学习开始,我就没再注意过这方面的事,或是说,没怎么关心过,可是到了这时候........   感受到胳膊上传来的那阵柔软,我就跟游泳受冻了似的,牙齿上下打着颤:“哎你别.....别怕啊!你看周哥五哥他们不也没事么!”   陈秋雁没回答我,将头靠在我肩膀上,轻轻的点了点。   “你们磨蹭什么呢?!赶紧进来啊!”   忽然间,老爷子的催促声从屋里传了出来,听见这话,陈秋雁犹豫了一下,就拽着我胳膊,迈进了大门里。   在那时候,我能够很清楚很直观的看见,我们是从那些雾人身子里穿过去的。   那些雾人也没什么特殊的表现,就是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死盯着我们看,倒不像要攻击我们。   走进屋内大厅,我第一反应就是皱了皱鼻子,感觉屋里的味儿有些发闷。   “这屋子里的香烛味儿挺重啊。”我嘀咕了一句,低下头看了看,只见地上全是杂乱的冥钞黄纸,墙角那边还放着一排烧完的蜡烛。   此时,老爷子正蹲在那些香烛边上,目不转睛的看着地板,似乎是在研究什么。   “小周,在我来之前,你们是不是叫别的先生来处理这事了?”老爷子忽然问了一句。   听见这话,周志国点点头,坦然道:“他们村子里有个姓刘的老先生,道行不高,但多少也懂点这方面的事,所以......”   “可以啊!”老爷子一咧嘴,笑了起来:“这老头手艺不错,硬是把这些冤魂都困在屋子里了,没能让它们跑出去!”   老爷子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地上那几张湿漉漉的黄纸。   “我估计其他两间屋子里也有这东西。”老爷子笑道:“这倒是让我们省事了,如果让那些冤魂全跑出去,想要再抓回来,那可得费老大的工夫。”   “沈老爷,现在咱们要做什么?”周志国问道:“要上山去看看那些棺材吗?”   “不急。”老爷子一摆手:“先把这些冤魂收走再说,留着它们在这儿也是个祸害,要是咱们在山上跟五福孽干起来,这帮冤孽忽然冒出来拉偏手.......”   “你是怕后院起火?”我问。   老爷子点点头,左右看了看,说:“你跟小五去外面,拿这根红绳在太阳底下晒五分钟,晒完了再进来。”   说着,老爷子递给我一根.....不对,应该是一团红绳!   那团红绳,看着就跟毛线球差不多,粗细也跟毛线相近,只是表面要光滑一些。   接到手里一看,只觉得这团线压根就没亮点,越看越普通。   “这是法器?”我好奇的问了句。   老爷子蹲在地上,头也不回的研究着那些黄纸,摆摆手说:“你管球它是不是法器呢?赶紧的晒太阳去!”   听见老爷子这么说,我也不免有些无奈,跟孙小五面面相觑的看了看对方,没多说就从屋子里退了出去。   走出屋子,孙小五要显得轻松了一些,自顾自的点上支烟抽了起来,不停的拍打着衣服,似乎是想扫去点晦气。   “孙哥,你是不是挺怕这些东西的?”   我笑呵呵的问他,随手将“毛线球”丢到阳光能晒到的地方,之后就蹲到一边,看着手表耐心的等了起来。   孙小五倒也不觉得尴尬,笑着耸了耸肩:“怕啊,咋能不怕。”   “你怕你还进这行?”我忍不住问他。   “你不也是么?”孙小五反问道,唉声叹气的说:“上头安排的,我有啥办法?”   孙小五说到这里也无奈了起来,不停的摇着头:“从入行开始到现在,我只出过三次任务,这是第三次。”   “前两次任务是啥子?”我随嘴问了句。   “第一次是在齐齐哈尔,就是水猴子那事。”孙小五咧了咧嘴,笑容很不自然,眼中有种后怕的味道:“第二次是在四九城,那边有人上吊,结果在回魂夜那天......”   孙小五并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来,忽然一皱眉,有些苦恼的说:“哥们,我得去撒个尿,要不你先在这儿等着?”   “我跟你一起去吧。”我咳嗽了两下,不动声色的看了看那些死盯着我的雾人,感觉尿意更加逼人了。   孙小五点点头,带着我就走进了一边的树林里,背对着我,自顾自的掏出家伙开始撒水,嘴里还特别悠哉的吹着口哨。   我正准备解开皮带掏家伙,只听远处的灌木丛里,忽然传出了一阵小孩的哭声。   那阵模糊不清的哭声,把我跟孙小五都给吓住了。   我还算好,没开始撒,孙小五就尴尬多了,撒到一半,硬生生的又被吓回去一半。   “你听见了??”孙小五试探着问我。   “听见了。”我说话的时候,目光不住的往灌木丛那边瞟着,心跳快得不行:“好像是小孩儿在哭。”   话音刚落,那阵哭声毫无预兆的停下了,四周再度陷入了死寂。   我跟孙小五面面相觑的看着对方,谁也没出声,额头上都是一层冷汗,想起那些被五福孽害死的小孩.......难不成真是它们??   这荒山野岭的,除了我们那也就剩下鬼了,总不能有小孩跟着家长踏青来山里玩吧?   “过去看看?”孙小五问我。   “不去。”我很直接的说道:“去了就是找死,先回去跟我爷爷报告情况再说!”   说来也巧,在我给出答复的下一秒,那阵哭声又呜呜咽咽的响了起来。   但这一次它可不是从灌木丛里发出来的,而是在距离我们不过五米远的大树后面。   那棵参天树足有两个人合抱那么粗,从我们这个位置看过去,压根就看不见树后的情况。   “跑.....跑吧?”孙小五很不自然的笑着,嘴角抽了两下,问我:“能拽我一把吗?我现在有点使不上劲儿.......”   听孙小五这么说,我下意识的就要伸手去拽他,但也是在这时我才意外发现,自己根本就动不了。   那种感觉,跟被人点了穴一样,浑身上下都不受控制,只有头部还能活动。   我当时连想都不敢想,不怕丢人现眼,直接扯着嗓子喊了起来:“爷!!有情况!!!你快点过来!!!”   “呜......”   忽然,那阵哭声又一次传进了我们耳朵里。   但这次传来哭声的位置,却不是大树后,而是在我们身边。   低头一看,三个脸色惨白的小孩,正死死拽着我们的衣角,张大了嘴死盯着我们。   它们看起来跟正常人差不多,实质感非常的强烈,但是......它们的眼睛压根就不是活人能有的!!   这些小孩的眼珠子都不见了,眼眶里只有两个大黑窟窿。   此时,那些窟窿里,还往外冒着黑色粘液。   一股子犹如尸体腐烂的恶臭,霎时就钻进了我们的鼻腔里........ 第二十二章 意外   我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到冤孽,比起上次“偶遇”的麻老三而言,它们给我的实质感要更强。   与那些被困在屋子里的雾人不同,这些小孩的五官样貌很是清晰,身上的细节也都跟活人无二,要不是有那两个黑窟窿眼睛,恐怕我都分辨不出它们的真实身份。   “我......我操......”孙小五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了这句话,额头上已经见汗了,身子不停的哆嗦着,但就是没能拔腿开溜。   他的状态,应该跟我的状态差不多,哪怕被吓得都快尿出来了,也还是动弹不了。   那三个小孩死盯着我们,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在不停的张大嘴.......   “爷!!”我扯着嗓子继续大喊着:“快点来啊!!!这边有鬼!!!”   不知道是我求救的举动激怒它们了,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站在最边上的那个小孩,毫无预兆的一口咬在了孙小五的手臂上。   在那瞬间,孙小五没有掩饰,疼得直接惨嚎了起来,眼泪一个劲的往外流着,身子都疼得哆嗦了。   “狗日的!!老子喊你们不要乱跑!!”   老爷子的怒吼声在不远处响了起来,随即而来的,便是一连串的脚步声,似乎周志国他们也跟着来了。   人未至,绳先到。   只听嗖的一声尖鸣,没等我们看清,那小孩的脖子便套上了两圈红绳。   红绳头拴着三枚铜钱,老爷子把红绳甩过来的时候,颇有种西部牛仔甩绳套马的意思,丢得可不是一般的准!   见红绳拴住小孩的脖子了,老爷子也没再往我们这边跑,凝神屏气的扎了个马步,猛地一拽手中的绳头,直接将那个童鬼拽倒了下去。   奇怪的是,那小孩倒地的时候,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在碰触到地面的瞬间,它的身子就迅速变透明了起来。   看着有种雾蒙蒙的感觉,与那些屋子里的雾人很相似。   只不过它并没有一直保持这种状态,而是无休止的“变淡”,不过两三秒的样子,就从我们视线中彻底消失了。   此时,老爷子已经跑到了我们身边,左手拽着红绳,往另外一个小孩的脖子上套去,右手也是如此,拽住红绳另外一头就套了上去。   当他再一次拽动红绳的时候,那两只小鬼也倒了下去,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   倒地之后,它们的身体也如先前的那个童鬼一样,不停的变淡,直至消失。   等到最后一个童鬼彻底消失了,我跟孙小五这才缓过劲来,对于身体的掌控力,也再度恢复了正常。   “妈妈的.......”孙小五没掩饰自己的狼狈,一屁股坐在地上,脸色惨白到了极点:“混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被鬼咬.......”   在这时候,周志国他们也赶了过来,一脸担忧的围在我们身边。   “你没事吧??”周志国皱着眉问道,看着孙小五手臂上的伤口,表情越来越难看了:“怎么还流血了......鬼咬人应该是假象啊.......”   听见这话我才反应过来,孙小五手臂上确实有两排牙印,从伤口里冒出来的血还有点泛黑,看着跟中毒了似的。   老爷子当时的表情也不好看,从包里拿出来一袋小米,没等我们多问,抓出一把就盖在了孙小五的伤口上。   伴随着一阵滋滋的声响,孙小五手臂上也冒出了阵阵白烟,像是皮肉被烤焦了那般,闻着还有股难以描述的恶臭。   原本孙小五就够疼了,到这时候,被小米一激,那种疼痛感似乎也变得更剧烈了。   要不是有周志国跟我帮忙按着他,估计孙小五疼的都能跳起来。   “沈老爷你轻点啊!!!”孙小五嘶声惨嚎着,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这怎么比开刀割肉还疼呢?!!”   “开刀?”老爷子冷笑着,把手松开,将那片被小米盖住的皮肉露了出来。   在这时候,众人都能很清楚的看见,那些覆盖在伤口上的小米,已经尽数变作了漆黑色,看着就跟被油漆泡过的一样有些反光。   “沈老爷,您这是在帮他拔阴毒吧?”陈秋雁忽然问道。   “你还知道拔阴毒?”老爷子一愣,显得有些意外:“看样子你这丫头懂的不少啊!”   话音一落,老爷子嘿嘿笑了起来:“但我可不是给他拔阴毒,这些也不是小米.....”   老爷子一边说着,一边又拿出来一些没用过的“小米”,两指夹着一掐,很轻松的就把那玩意儿掐扁了。   看见那些“小米”里流出来的黄色汁液,陈秋雁一脸惊讶的问:“这是什么?”   “虫卵。”老爷子说道:“小米加茶叶能拔阴毒,但拔不出其他的东西,我拿土蛾子卵炼出来的这些壳(qiao)丸,连尸毒都能抽出来,有它们在,又何必用小米呢?”   “壳丸?”陈秋雁有些好奇的说:“这听着有点像是药丸的名字啊.....”   老爷子笑了笑没说话,随地捡起一根枯树枝,在孙小五的伤口上刮了两下,将那些“小米”都尽数刮落了下来。   也在这时,孙小五的伤口才暴露出来。   被童鬼咬住的那一块肉,已经起了一片水泡,密密麻麻的连在了一起,就跟被烫伤了一样。   看见这一幕,别说是我们,连孙小五都被恶心得不行。   “童子成鬼本来就厉害,更何况还是被五福孽害死的.....”老爷子叹了口气:“五福孽没破棺,但尸煞已经散出来了,三魂游离在外,七魄不归棺中,那些大人还好,死了也就死了,只是比普通的阴魂厉害几分,但是这些小孩......”   说到这里,老爷子没再继续往下说,从包里拿出一叠裁剪成人形的黄纸丢在地上,念念有词的絮叨了起来:“留着你们也是祸害,先带你们脱离苦地,之后自然能让你们超生。”   老爷子神神道道的嘀咕着,点上一炷贡香插在地上,双手合十的拜了拜。   “让你们去晒绳子,没想到你们都能晒成这样。”老爷子从兜里掏出来了那团看着很是眼熟的红绳,瞥了孙小五一眼,很无奈的摇摇头:“真是要吃个亏你们才能长记性!”   老爷子一边说着,一边解开了绳子,围绕着那柱贡香,一圈圈的就盘在了地上。   等他将那团红绳都盘完了,这才操着一口纯正的四川口音,开始念咒。   “祖师发慧光,重重步金刚,灵幡挥三请,游魂归四方,鬼门开一时,人道闭三刻,弟子诚招引,三尸........”   老爷子念咒的速度很快,哪怕是我这种地道的四川人,都没能听清他后面念的是什么。   周志国他们就跟听天书似的听着,显得还有些好奇,孙小五也像是不疼了一般,兴致勃勃的盯着老爷子。   “吾奉祖师爷急急如律令!”   “来!!”   随着老爷子一声大喝,正在燃烧的那柱贡香,也猛然亮起了刺眼的火光。   就像是有人在香尖燃烧的地方放了火药一样,呲呲的响了几声,贡香就迅速燃烧了起来,不过眨个眼的工夫就烧去了一半。   当这柱香烧到尾的时候,树林之中,毫无预兆的传来了一声炸响。   那声炸响,如闷雷,也如火炮。   “这是书里说的靐(bing)鸣?”我满脸惊讶的看着老爷子,问道:“这是不是代表你施的法术成功了?”   在《方生志》一书中,就曾经有过这么一段记载。   “道者施法,以降邪孽,靐鸣轰轰,宛若雷霆。”   当时我看见这段话的时候,也不禁有些迷茫,直到我去问老爷子,这才明白话中的意思。   甭管是道士还是术士,只要施法或是起阵,那大多都会引来异象。   最常见的异象,便是这种犹如雷鸣炸响的靐鸣! 第二十三章 乌鸦   老爷子当时并没有搭腔,自顾自的将那些纸人从地上拾起,之后又连续抛了三个纸人在地上。   说来也怪,这些纸人原本都是黄色的,也就是最常见的那种黄纸裁剪而出的模样。   当它们碰触到地面时,就像碰到了黑墨汁那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头到脚都变成了黑色。   但奇怪的是,它们眼睛那一圈却变成了极其醒目的赤红色,就像是安上了两个红灯泡似的,看着还有点反光。   “这三个孩子的怨气挺重啊。”老爷子摇了摇头,蹲下身捡起纸人,直接揣进了兜里,跟我们说:“咱先回去,把那些阴魂都给收走,之后再上山对付五福孽!”   闻言,我们都点点头,没再多问,跟着老爷子就回去了。   等到老爷子将那些阴魂一一收入纸人之中,已到了正午时分。   原本我们是要直接去找五福孽的,但无奈遇见了这帮孤魂野鬼,只能暂时缓了一下进度,准备吃完午饭再去。   那天似乎是升温了,坐在空无一人的屋子里,我都感觉闷热得不行,吃着压缩饼干,只觉得越吃越上火,心里无比的烦躁。   “沈老爷,咱们正午上山,胜算是不是要大一些啊?”孙小五忽然问了句。   此时,他打扮的就跟伤员差不多,手臂上缠了几层纱布,脸色看起来不太正常,显得有些蜡黄。   “正午上山确实是好,但不代表胜算大。”   老爷子叹道,点了支烟,百无聊赖的抽着。   “俗话说得好,物极必反,至阳自然也能变成至阴,在一天内阳气最重的时候,其实也就是阴气最活跃的时候,虽说那些脏东西不敢在光天化日下乱来,但在山里可说不准啊,只要避开了阳光,它们照样棘手得紧。”   “那些阴魂要怎么处理?”周志国冷不丁开口问道。   “拿回去度了呗。”老爷子无奈的说道:“我擅长害人,也擅长救人,但不代表我擅长救鬼,超度阴魂不是我的强项。”   说着,老爷子把那些纸人拿了出来,又从行李包里翻出来一个竹筒,将其尽数塞了进去,盖上了盖子。   “正好,有你们这帮后生在,我也不用费事了。”老爷子笑道,随手将竹筒丢给了周志国,说道:“你们拿到东北去,找姓袁的度了它们。”   “姓袁的?”   孙小五跟陈秋雁面面相觑的看着对方,似乎是不知道老爷子说的是谁。   但周志国貌似是懂行的,接过竹筒点点头,说:“但他近几年都不爱接活儿了,我得借着你的面子上门。”   “你就说我欠他一个人情,但这人情不大,顶多请他吃顿饭。”老爷子不耐烦的摆摆手。   闻言,周志国也笑了起来,说行啊,我肯定把你的话带到。   “爷,那个姓袁的先生很擅长度鬼吗?”我忍不住问了句,一脸的好奇。   “幺儿,我不是跟你开玩笑,在咱们国内,能比他更擅长超度阴魂的人还没生出来呢。”老爷子抽着烟,笑得眯上了眼睛,脸上似是一种回忆的表情:“那人姓袁,全名袁绍翁,在东三省那片可是出了名的先生。”   “有多出名?”孙小五好奇的问道。   “在东三省那边,他是最出名的几个先生之一,也是老一辈里最有实力的人之一。”老爷子叹道:“别看他是个术士,在超度冤孽这个方面,他比那些佛家的和尚都厉害,打我认识他的第一天起,这老东西就没失过手,不服不行啊。”   “这么多年混过来,他倒是也没白混,最后落了个活钟馗的美名......”   说到这里,老爷子掐灭烟头,缓缓站了起来,伸着懒腰跟我们说:“一会我打头阵,我孙子殿后,你们跟紧点,没问题吧?”   “行!都听你的!”   老爷子做出的这个安排,说实话,我有点想不明白,为啥要让我殿后呢?   虽然我入了行算是个先生,但我还没来得及学本事,就被老爷子赶鸭上架了,压根就没有战斗力啊!   “你怕啊?”老爷子问我。   我咽了口唾沫,说,怕个铲铲。   “有落恶子护身,一般的冤孽害不了你。”老爷子说道:“刚才那些童鬼去咬小孙没咬你,就是因为有落恶子护着你呢。”   “五福孽是一般的冤孽吗?”我试探着问道。   老爷子不说话了,转过头去,让周志国带队出发。   见此情景,我也没再说什么,给自己丢脸是小事,给老爷子丢面那就说不过去了。   就算是怕得要死,在这时候我也只能硬挺着啊........   “走了。”周志国冲我们一挥手,背着行李袋,领着队伍就进了山。   埋葬五福孽的地方,距离村寨不过一里远,虽说路程不长,但也耐不住高温磨人,走了还没一会,我就觉得脑袋有点晕乎了。   陈秋雁发现我的脸色不太好看,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拿出毛巾用矿泉水打湿,然后递到了我手里。   “你不会中暑了吧?”陈秋雁担心的问我。   “没。”我笑道,接过毛巾擦了擦脸,感觉好受多了:“应该是昨天没睡好。”   忽然,走在最前面的老爷子跟周志国停下了脚步,像是发现了什么,冲着我们摆了摆手,示意让我们都停下。   “咋了?”孙小五问。   “看地上。”周志国沉声说道,语气很是凝重。   听见这话,我们下意识的低着头看了看,脚边这块草地还好,看着挺正常的,但往前半米左右,一切都变了。   不管是杂草还是荆棘丛,所有的一切都变了色彩,像是被墨汁浸染了一般,一眼看过去就是黑压压的一片。   不仅如此,连“姿势”都变得不正常了,似是被什么东西压过,齐刷刷的都向着山下倒伏着。   唯一没有变化的,只有山中的那一棵棵老树。   “这.......这是怎么回事??”陈秋雁的脸都被吓白了,貌似是从来没见过这么夸张的场景,颤抖着问:“沈老爷.......那些冤孽是不是跑出来了........”   老爷子并没有回答陈秋雁的问题,蹲下身子,用手在地上挖了几下,抓起一把沙子看了看,表情也变得更凝重了。   “狗日的......这几只五福孽是要成精了!”老爷子一咬牙,低声骂道:“它们散出来的尸气不应该这么重啊!!”   话音刚落,林子里忽然响起了一阵嘎嘎的鸟叫。   顺着声音往那边一看,发现四周的老树顶上,不知从何时开始蹲伏满了一只只漆黑亮眼的乌鸦。   看见这景象,我感觉脑袋有些乱了,特别是想起《方生志》中,关于乌鸦这种动物的记载........   “嘎!!!”   随着一声极其刺耳的尖鸣响起,其余的乌鸦也纷纷响应了起来,霎时间鸟声混作一片,无数枯叶都被震得从老树上落了下来。   “看见那只老鸦了吗?”老爷子忽然问我们。   “哪只?”我急忙问,不停的转着头,一只只打量着那些乌鸦。   老爷子皱着眉,抬起手来,往左前方的老树顶上指了指,说:“那只。”   在距离我们十来米远的那棵老树顶上,一只比老公鸡都要大上两圈的乌鸦,就蹲伏在树枝上,目不转睛的盯着我们。   那种近似活人的眼神,让我想起了吊死在自家门前的麻老三,都是一样的死气沉沉。   但最让人害怕的并不是这点。   与其他的乌鸦不同。   这只乌鸦,长着一对人眼。 第二十四章 瞳子乌   乌鸦的眼睛大多都是黑色的,但也有部分乌鸦,眼睛黑白分明,黑瞳之外还有一圈眼白,就如活人那般。   但此时我们所见的这只乌鸦,眼睛可不光是黑白分明那么简单。   完全可以说,它的眼睛就像是镶嵌上去的,或是说,是硬生生安上去的,就跟两个球一样,往外凸出的程度很是夸张。   那对球与活人眼球的大小差不多,特别是眼白那部分,更是充斥着一些显眼的血丝。   “嘎!!!”   当那只巨型乌鸦开始嘶鸣,其余的乌鸦也都纷纷开始响应。   但奇怪的是,它们只是一个劲的扑腾着翅膀,并没有一跃而起的动作,全都死抓着老树的枝杈,无数枯叶都被它们给摇了下来。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孙小五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那只巨鸦,脸上满是恐惧:“这是活物?!!”   陈秋雁当时已经害怕得说不出话来了,死拽着我的衣角,躲在我身后露出半个头,小心翼翼的打量着那些乌鸦。   “沈老爷,要打下来吗?”周志国问了一句。   与我们相比,周志国显得倒极为镇定,手里握着的枪已经打开了保险,似乎是做足战斗的准备了。   “别。”老爷子紧皱着眉头,显得有些苦恼:“那是瞳子乌,你要是开枪打它,咱们非得被这群乌鸦给撕了不可........”   “童子乌?”周志国一愣,应该是没听说过这名字。   “是瞳子,瞳孔的瞳。”老爷子叹道:“这玩意儿是死物,你这一开枪,指定是打不死它的,只会给咱们招来麻烦。”   据老爷子说,这种名叫瞳子乌的巨鸦,应该算是冤孽的一种,是死物不是活物,在古时候还有人叫它瞳鸦。   这种冤孽不能自然形成,换言之,它是人为炼制出来的邪物。   “人为炼制出来的?”周志国皱着眉问道,满脸的疑惑:“这荒山野岭的.......还有人炼制邪物?”   “你以为呢?炼邪物用不着挑地方啊.......”老爷子无奈的说道,眯起眼睛,仔细打量了一下那只瞳子乌,跟我们说:“它应该是想拦住我们。”   “拦住我们干什么?”我忍不住问道。   “不想让我们上山呗。”老爷子叹道:“我估计是有人捷足先登了。”   听见老爷子这么说,周志国就跟被踩到尾巴的疯狗一样,表情顿时就愤怒了起来。   “捷足先登??”   周志国瞪着眼问道:“沈老爷,你的意思是有人先去五福孽那儿了?!”   “估计是。”老爷子点点头:“瞳子乌是邪物,能炼出这种冤孽的先生,只有两种,一是山东鲁班门的人,二就是我这种降师。”   闻言,周志国沉默了一下,表情越来越难看。   “鲁班门的人不会来掺和的。”老爷子断言道:“他们那门的子弟本来就少,不可能来掺和这事,瞎找麻烦不是他们的风格!”   “那您的意思是.........”   “应该是降师。”老爷子冷笑道:“没想到啊,在这荒山野地里都能遇见同行,拿瞳子乌封山断路,这手段可够霸道的!”   “爷,那个降师去找五福孽干什么?”我好奇的问道:“会不会是想帮我们除掉那几只冤孽?”   “狗屁。”老爷子没好气的说道:“帮我们?老子需要他帮?”   “这次五福孽的事我们没外传,消息封锁得很紧。”周志国说着,语气很是疑惑:“按理来说,哪怕是你们行里人,也不可能随便听说这事啊........”   “那就是有心人呗。”老爷子咧了咧嘴,眼里隐约闪过了一丝怒意:“日他个仙人板板,我混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遇见有人让畜生来挡老子的道,这可真够给我面子的!”   这时候,老爷子蹲下身来,用手在泥地上刨了几下,似乎是在寻找什么,嘴里念念有词的跟我们说:“要么,他是存好心来帮我们,要么,他就是明摆着来坏咱们的事。”   “咋坏啊?”孙小五问道。   “谁知道呢。”老爷子叹了口气:“搞不好他是想拿下五福孽。”   “拿下?”陈秋雁一皱眉:“这种怪物对他有用?”   “对降师来说,五福孽可以拿来炼孽,也能拿来当药引,作用太多了.........”老爷子说着,眼睛忽然亮了起来,似乎是发现了什么,猛地一把就向着地面抓了过去。   等老爷子站起来,我们这才看清他手里抓着的东西。   活蚯蚓。   “瞳子乌的攻击性不强,除非是有人靠近它,或是侵入了它的领地。”老爷子笑道:“这种邪物可厉害得紧,普通先生对付不了,哪怕是同行的降师也不一定能办了它。”   一听老爷子这话,孙小五也好奇了起来,便问这种邪物有什么能耐?总不能是靠着嘴啄人吧?   “你别以为我跟你开玩笑,瞳子乌最厉害的地方,就是它的嘴!啄你一下,能把你头盖骨都给啄穿,你不信可以去试试。”老爷子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一本正经的跟我们说着。   “虽然瞳子乌是由死物炼成的邪孽,但它的身体状态,却跟活着的时候差不多。”   “想要对付它,普通的阴阳方术是起不了作用的,而它又跟活人不同,所以大多害人的降术也对它无效。”   “唯一能办掉它的法子,就是毒。”   话音一落,老爷子摆了摆手,让周志国他们仨往回走个十米远,似乎是想让他们回避一下。   “来,幺儿,这个试手的机会我让给你。”   老爷子用手搭着我肩膀,低声说:“我现在教你怎么下降,你记好了。”   没等我说话,老爷子就蹲了下去,用枯树枝在地上画出了一个并不复杂的符咒,或是说,图腾。   “你拿黄纸出来,用圆珠笔照着这图案画。”   “行。”   我当时也没犹豫,顺着老爷子的安排,拿出黄纸跟圆珠笔来,照着那图案就画了一次。   不得不说,我还挺有画画的天赋,照葫芦画瓢整出来的图案,看着就跟地上的差不多,连起落笔的细节都照搬上去了。   “拿打火机把符纸点了,一边点,一边念咒。”老爷子说着,将那只活蚯蚓递给我:“这张符纸烧出来的灰都用手接着,全抹在蚯蚓身上,别浪费了啊。”   我嗯了一声,问:“念啥咒?”   “我说,你记。”老爷子笑道,随后就压低了声音,细声跟我念叨了几句。   确定我记住那一串咒词后,老爷子这才站起来,走到一边看着我。   我拿出打火机,没做犹豫,便将其打燃凑了上去。   等我看见符纸开始燃烧的时候,我稍微回忆了一下老爷子教我的咒词,随即就开了口。   “天惶惶,地惶惶,宝尊通灵窍,洞玄九重光,令起三尸至,顿伏衍四方.......”   当我开始念叨咒词,被火光吞噬的符纸,似乎也开始加速燃烧了,许多泛黑的灰烬都飘飘洒洒的落了下来,掉进了我的手心里。   虽说有一部分的灰烬我没接住,但大部分的灰烬还是让我聚了起来。   抓起那只活蚯蚓,我就跟搓泥球似的,悠着力气慢慢搓了几下。   等它彻底被那些灰烬染黑了,老爷子这才掏出一个小塑料瓶,让我把活蚯蚓拿进去涮两下。   那瓶子里装的是液体,颜色泛黑,看着有些油。   “这叫啥降啊?”我随嘴问了句。   “三尸衍毒降,又叫尸衍降,是我们沈家的散术之一。”老爷子笑着,用手抓紧了那只疯狂扭动的活蚯蚓,冲我眨了眨眼:“想知道这有多厉害吗?”   我点点头,看着那只蚯蚓,确实是有点好奇。   就这么一只小虫子.......能有多厉害啊?   “嘎!嘎!”   老爷子毫无预兆的开口学了两声鸦叫,没等我们反应过来,他一甩手,就把那只蚯蚓冲着瞳子乌丢了过去。   或是说,砸了过去。   那只大乌鸦估计是没什么脑子,看见那只疯狂扭动身躯的蚯蚓,连犹豫的意思都没,一口就衔在嘴里,仰头咽了下去。 第二十五章 棺材   刚吃下这只蚯蚓的时候,瞳子乌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依旧是冲着我们叫着,不停的扇打着翅膀。   过了大概十来秒的样子,瞳子乌不叫了,翅膀还是在扑腾着,但怎么看怎么有种抽搐的感觉。   此时,那只巨鸦的腹部缓缓鼓胀了起来,嘴里也往外流出了不少绿色的粘液,隔着老远都能闻到那种刺鼻的恶臭。   腹部鼓胀得越大,瞳子乌似乎就越难受,到了最后,它连站都站不稳,松开爪子就从树枝上摔落了下来,直接砸进了枯萎的灌木丛里。   伴随着瞳子乌摔落下地,四面八方停落在树杈上的乌鸦们,也都纷纷嘶鸣了起来。   但奇怪的是,它们并没有攻击我们,反而扇打着翅膀,一个接着一个的飞走了,连头也不带回的。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现在就有个活生生的例子。   “沈老爷,您搞定了?”周志国忽然凑了过来,问这话的时候,眼里也不由有些兴奋。   “不是我搞定的,是我孙子搞定的。”老爷子嘿嘿笑道,拍了拍我肩膀:“你这次干得不错啊!”   听见这话,我只能讪讪一笑,感觉特别的不好意思。   说白了我就是个菜鸟,要不是有老爷子提点我几句,我八辈子也搞不定这只破乌鸦。   这时候,老爷子已经带着我们走了过去,围到瞳子乌落地的位置看了看,每个人的表情都如出一辙。   恶心。   那只瞳子乌只剩下皮囊了,身子里的骨头都像是融化了那般,黑乎乎的摊在绿色的粘液里。   我至今都忘不了那种臭味,跟肉类腐烂的气味很像,但又不尽相同,还有点像是烧塑料的味道。   “嘎!!!”   就在我们准备转身往山上赶的时候,只听一声鸦叫,刚才还瘫软在粘液里的鸦尸,忽然就跟窜窍诈尸了似的,毫无预兆的从地上扑了起来。   由于它身子里已经没了骨头,这一扑,看着就像是一张厚布片飘在空中。   可就算如此,这只鸦尸的战斗力也依旧没有消失,它漆黑发亮的鸦喙还在!   距离它最近的人就是老爷子。   瞳子乌直冲着老爷子扑了过去,看它鸦喙对准的位置,应该就是他的心口。   如果这一下被啄准了,老爷子必死无疑。   瞳子乌连活人的头盖骨都能啄穿,更何况是个老年人的心口?   我没有半点犹豫,跳起来一脚就向着瞳子乌踹了过去,但无奈的是,瞳子乌的速度比我快一些,我这一脚很直接的踹空了。   就在那瞬间,老爷子猛地一抽手,只听锵的一声,伴随着那声犹如金铁交击的脆响,瞳子乌随之就软瘫瘫的落在了地上,再无半点声息。   “狗日的畜生!死了还想拉我当垫背的?!”老爷子没好气的骂道,压根就没有被吓住的迹象,更别说后怕了,看着那是极其的愤怒。   “爷你没事吧?!!”   “没事。”老爷子摇了摇头,把手里的匕首丢在了地上。   那把军用匕首是周志国之前拿给老爷子的,看造型跟质地,应该不是街边货,但现在是怎么看怎么不靠谱。   被瞳子乌啄中后,匕首的刀身上就凹下去了一个窟窿,中间似乎还透着亮.......   “你这匕首质量不错啊。”老爷子感叹道:“挨了瞳子乌的啄都没断,这质量要得!”   听见这话,周志国也只是一脸的苦笑,看着匕首上的那个大窟窿,眼中满是后怕。   “以后遇事先别掏枪,特别是干你们这行的。”老爷子拍了拍他肩膀,似是叮嘱的说:“就像这次,如果你先搂了火,那咱们谁也别想落个好!”   周志国嗯了一声,不像是敷衍,点点头说记住了。   没了瞳子乌的阻拦,我们接下来的路就好走了许多,并没有出现这样那样的意外。   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周志国就带我们走到了一个山沟的入口处,低声跟老爷子说,地方到了,您注意点,往前直走就是。   闻言,老爷子没说话,自顾自的领起了队伍,带着我们往山沟里走。   当我们赶到那些棺材出现的地方时,四周的树林已经变得越来越茂密了,头顶上都被遮了个严实,只能稀稀落落的看见几缕阳光透下来。   “这就是装着五福孽的棺材?”   我看着面前这五具竖着的棺材,只感觉心里有些发毛,一种不祥的预感,渐渐笼罩了我。   那些棺材都是常见的木棺,并没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看起来毫不起眼。   棺身表面都有些腐朽的迹象了,但却没有破开,边角像是被火烧过,有许多烟熏火燎的痕迹,整体保存得还算完好。   在木棺的表面,有许多凹刻出来的图案,看着像是符咒,但仔细一看,却觉得像是兽形的图腾。   这些图腾刻画的不是瑞兽,而是一些我从未见过的异兽,或是说凶兽。   每个异兽的表情都是种说不出的狰狞,要么是生气那般的横眉竖目,要么就是如欲吃人般张大了嘴。   最引人注目的还是棺盖上刻着的那些字。   这种字体我曾经在装着落恶子的金棺上见过,似乎是用来跟鬼神交流的.......泐睢文?   “这些是水书?”陈秋雁忽然开了口,双眼放光的打量着棺盖,问老爷子:“在你们这行,这种文字应该是通用的吧?”   老爷子没回答她,面沉如水的看着这几具棺材,默不作声的抽着烟。   “爷,这些泐睢文是啥意思啊?”我问道。   “五福呗。”老爷子叹了口气,一边指着棺盖,一边跟我解释:“这个写的是长寿,这个是富贵,另外三个,分别是康宁、好德、善终。”   话音一落,老爷子脸上的表情更难看了。   “这些棺材一开始就露出来这么多?”老爷子问周志国。   周志国没立即回答,而是很认真的看了看这几具棺材,然后摇了摇头:“没,我上次来的时候,这些棺材只露出一截,比这个要少一半........”   “差不多了。”老爷子点头:“最多明天,这些棺材里的东西就得出来了。”   周志国皱了皱眉,问:“压不住了?”   “压不住。”老爷子似是松了口气,说:“我们来得还算及时,趁着这些玩意儿没出来,我们赶紧.........”   忽然,老爷子止住了话茬,脸色很明显的变了一下。   “咋了?”我有些疑惑的问道。   “瞳子乌。”老爷子低声跟我说。   我听见这三个字,眉头也不禁皱了起来:“那个降师在这儿?”   “在。”老爷子说着,鼻子似是动了两下,脸上的表情也变得疑惑了起来:“好像距离我们不远。”   “这是要埋伏我们啊?沈老爷,您觉得那人是敌是友?”孙小五问道,不停的左右扫视着,似乎是想找出那个降师的位置。   “不好说。”   老爷子叼着烟,眼睛微微眯着,表情复杂的往树林里扫了一眼。   “那人身上的畜生味儿挺重,闻着熟悉,好像原来在哪儿闻到过......”   “哎!沈老爷!您快过来看!!”   “咋了?”老爷子听见陈秋雁喊他,便回过头看了看。   只见陈秋雁正蹲在棺材边上,满脸惊慌的跟老爷子说:“刚才我好像看见这棺盖动了一下!”   “你会不会是看错了?”孙小五侧过头,问她:“棺材盖动了应该有声音啊,我们咋没听见?”   老爷子没敢怠慢,似乎是相信了陈秋雁的话,一本正经的凑到棺材边上,仔仔细细的打量着棺盖。   看了一会,棺盖也没什么特殊的反应,根本就没动静。   这时候老爷子也算是安了心,抖了抖烟灰,慢吞吞的站了起来。   “小陈,会不会是你看错.........”   “砰!!!” 第二十六章 咳嗽   在那具刻着“长寿”二字的棺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想破开棺盖冲出来,猛地从里往外撞了一下棺盖。   但还没等棺盖破开,老爷子跟周志国就顶了上去,硬生生的将棺盖给压住了。   “果然有鬼!!!”   老爷子死咬着牙,眼里满是怒意,跟周志国顶住棺盖的时候,嘴里还跟我们说着:“你们退出去!!离这些棺材远点!!”   说来也巧,就在这时,棺材里的“东西”毫无预兆的老实了下来。   这种突兀而来的变化,让老爷子都有点摸不着头脑了,正准备撒开手看看情况,只见周志国像是要吐痰似的,“咯”的咳了一声,眼皮子一翻,仰头就栽倒在了地上。   我们还没反应过来,老爷子已将随身携带的铜钱取了出来,硬掰开周志国的嘴,将铜钱给塞了进去,抵在了他的舌头上。   “拿刀来!”   听见老爷子开口了,孙小五也不敢怠慢,火急火燎的抽出匕首递给他,嘴里还问:“周哥没事吧?!!他咋了??”   老爷子没搭理他,横着一刀,在周志国的太阳穴上划了一下。   力度不重,刀割得不深,只是破开了一个小口。   等老爷子在周志国的两侧太阳穴上各划了一刀后,这才让我把朱砂跟雄黄粉找出来给他。   先是在伤口上盖了一层雄黄粉,之后又拿朱砂在上面点了几下。   做完这些,老爷子用手托着周志国的后脑勺,将其缓缓扶了起来。   “幺儿!过来帮他拍背!”   “好!”   我走上前去,照着周志国的后背一巴掌就拍了上去。   这一拍,直接把周志国给拍吐了。   那是真的吐啊.......   周志国原本还是晕迷着的,被我猛地一拍,跟喝醉了似的,瞬间就张嘴吐了一地。   他吐出来的东西不光有未消化的食物,还有老爷子刚塞进他嘴里的那枚铜钱,以及数也数不清的白色小蠕虫。   这些虫子不过指甲盖长,但却有筷子粗细,被周志国吐出来的时候,这些虫子都还是活着的。   一个个的都扭动着身躯,向着周志国爬去,似乎是想回到周志国的嘴里。   “呕.......”   孙小五跟陈秋雁算是崩溃了,看见这一幕,再闻到那种酸臭无比的气味,当场就吐了出来。   在那时,我还算是淡定,虽然心里也恶心得不行,但还是忍住了没能吐出来。   见我咬着牙没吐,老爷子满意的点点头,让我先扶着周志国,他还有别的事要干。   “这降师是摆明了要跟我们对着干啊........”老爷子嘴里念念有词的说着,从包里拿出来那个造型类似于罗盘的寻孽庚,之后又捡起一只小蠕虫,将其抵在了寻孽庚的指针上。   老爷子几乎没怎么用力,轻轻一划,锋利的指针就将蠕虫给割开了一条口子。   “你干啥呢?”我问。   “找人啊。”老爷子冷笑道:“那个降师就在附近,但具体的位置我确定不了,只能借助这玩意儿帮我找了。”   一边说着,老爷子一边将蠕虫体内的汁液抹在指针上。   过了大概四五秒的样子,指针就开始疯狂的转动了,嗡嗡嗡的声音听着很是刺耳。   “沈老爷......谢谢你救我........”   周志国这时也清醒了过来,手忙脚乱的从地上爬起来,身子微微摇晃着,似乎是站不稳了那般,看着颇为狼狈。   “举手之劳。”老爷子回道,目不转睛的盯着寻孽庚,嘴里还吩咐着:“幺儿,你去拿雄黄粉撒在这些虫子身上,千万别用脚踩,免得你也中招。”   我点点头,随后就照着他的安排,抓了把雄黄粉,缓缓撒在了那些蠕虫的身上。   雄黄粉似乎是这些蠕虫的天敌,在碰触到虫子的瞬间,那些蠕虫身上就冒出了滚滚白烟,如油炸的滋滋声霎时不绝于耳。   等到白烟消散后,地上的蠕虫都没了踪影,只留下了一滩淡黄色如油的粘液,臭得人直发晕。   “刚才我中降了?”周志国问道,脸色很是难看。   “你中的是虫降,往细了说,应该叫蚀身降,是广西一带特有的降术。”老爷子目不转睛的盯着指针,跟周志国解释道:“要不是有我在,用不了半小时,你小子五脏六腑就得被那帮虫子给吃光了。”   “爷,那个降师是铁了心要整死我们啊?”我小心翼翼的问道:“他不怕折寿?”   “谁知道呢。”老爷子叹道:“可能他想达到的目的,比他的寿数更重要。”   “他娘的!无冤无仇就下死手?!”周志国瞪大了眼睛:“他到底想干什么?!”   “一会就知道了。”老爷子冷笑着,眼里的神色看着很是危险,就像是处于暴怒中的野兽那样,恨不得择人而噬:“小周,你跟我去找他,其余人在这儿等着。”   “就咱们俩?”周志国倒是没冲动,皱了皱眉,显得有些担心:“要不让小孙也跟着?”   “不用。”老爷子说:“人多了会坏事,就咱们俩足够了,这五具棺材我会想办法先镇住,比起树林里,这儿对他们来说反而更安全。”   “沈老爷,这棺材咋不动了?”孙小五问道,小心翼翼的指了指那具棺材,估计是先前五福孽撞棺盖的举动吓着他了,满脸都是后怕。   “放心,棺材动不了了。”老爷子说:“现在还不到它们破棺的时候,那个降师想要引尸出来,还没那么容易!”   老爷子的性格本来就属于雷厉风行的那种,打定了主意后,压根就不等我们多问,从包里掏出来五捆麻绳就忙活上了。   这些穿插着铜钱的麻绳,应该叫做捆尸索。   但老爷子说过,在这种情况下,捆尸索的效力没那么大,因为它们压根就接触不到尸首本体。   隔着一层木板捆在棺材上,效力自然会大打折扣。   等他将五副棺材都给捆了个严实,这才拿出桃木钉来,围绕着这些棺材,在地上满满当当的插了一圈。   “棺材应该是破不开了,要是里面的东西不老实,出现了变故,你们就喊救命。”老爷子拍了拍手,很淡定的跟我们说:“我耳朵好,肯定能听见。”   “行。”我点头:“爷,你们自己注意安全,需要我们的话就.......”   “放心吧,不需要。”老爷子很不客气的说:“如果那人连我都给办了,你们来了也是送货上门,还不如跑路呢。”   说着,老爷子看了周志国一眼,提醒道:“见面就开枪,千万别犹豫,要是你给了那人机会,恐怕就不是吐虫子这么简单了。”   周志国嗯了一声,说,明白,我知道轻重,绝对见面就搂火,枪枪都往那人的脑袋上打。   得到这个答复,老爷子才松了口气,没再多说,带着周志国就走了。   “沈兄弟,我有件事想问你........”   孙小五忽然凑到了我身边,压低了嗓子,小心翼翼的问我:“你确定你爷爷不耳背吗?咱们叫救命他真能听见?”   “应该能。”我回答道,语气有些发虚,只感觉自己心里也没底。   看着那五具被捆尸索绑死的棺材,我的心也放不下去了,几乎每秒都提着,生怕出现变故。   过了大概两三分钟,树林那边还是没动静,棺材里也没动静,我这才敢松口气。   “不知道我爷爷那边怎么样了........”   “咳.......咳.......”   听见这阵突兀而来的咳嗽声,我稍微愣了一下,回头看着孙小五:“你感冒了?”   “没啊。”孙小五叼着烟,显得也有些纳闷:“我还以为是你咳的呢。”   那阵咳嗽声很明显是男人发出来的。   不是我也不是孙小五,那就更不可能是陈秋雁了,难不成是........   很快,我跟孙小五的脸色都白了下去。   “是棺材里的东西在咳嗽?!” 第二十七章 绳断   林中安静的氛围,越发衬托出了咳嗽声的突兀。   棺材里像是关了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时不时的就传出一阵咳嗽声,听那声音,应该是距离我们最近的那副棺材里发出来的。   那种近乎于活人才能发出来的咳嗽声,竟然从棺材里传出来了......这不科学啊!   难不成五福孽要诈尸了??   我看着那副棺材,不由得头疼起来。   这可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老爷子前脚刚走没一会,我大气还没喘出来呢,五福孽就作起了妖.......   当然,这不是最让我绝望的。   这咳嗽声不知道怎么了,像是有传染性一般,没一会就蔓延到了剩下的几副棺材里。   这些声音听起来各不相同,有的要嘶哑一些,有的则锐利一些。   甚至有个棺材里的咳嗽声还颇为稚嫩,听起来像是个小孩。   见此情景,我和孙小五齐刷刷的变了脸色,陈秋雁害怕的往我们这边靠了靠,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眼前的这些棺材。   这局面我控制不住,真心的。   有一个五福孽闹腾就得不了了,现在竟然都开始闹腾了?!这不是想把我们给逼死吗??   “沈兄弟,现在该怎么办?”   孙小五像是看救星一样,将目光死死的定在我身上,似乎是期待着我出手降妖伏魔。   我刚想说不知道,就看见陈秋雁用同样的表情盯着我,那期待的目光让我如鲠在喉,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现在认怂,未免太过丢人,而且是典型的离开爷爷办不了事啊!   想了想,我只能硬着头皮说:“没多大的事......先看看情况再说.........”   老天爷打脸从不留情。   我刚说完这话,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忽然就从周边的林子里冒了出来。   那五副棺材,开始有了变化。   像是地震了似的,它们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抖动,幅度也是越抖越大。   陈秋雁算是见过世面的人,跟普通女孩不一样,她并没有尖叫,而是强忍着恐惧,哆哆嗦嗦的说:“小沈,这些棺材里的东西好像要出来了......”   说着,她不由自主的退到我身后,强装镇定的问我:“应该没事吧?”   “不会有事的,有老爷子布下的捆尸索在,它们出不来!”我咬着牙说道,脑子里飞快的回忆起这两天看过的书,希望能想起点东西补救一下。   俗话说知识就是力量,但现在.......我也只期望祖师爷们能赐给我一点力量了........   可越是着急,脑子里就越是空白。   我看了看这五副棺材,心都要碎了。   刚才还是小幅度颤动的五福棺,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像是磕了药似的,疯狂的摇摆了起来。   在这之前,我们都以为是棺材里面的东西在动,所以棺材才会出现抖动的现象。   可眼前的这番景象,直接抽了我们一大耳光。   这哪是里面的东西要出来?这分明就是整个棺材都要从土里钻出来!   伴随着这五副棺材的震动,四周的土地也被接二连三的带了起来,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地震了。   一看这情况,孙小五和陈秋雁的脸色都变了,二话不说,直接缩到了我身后。   “沈兄弟!你先顶着啊!我们全靠你了!”孙小五颤抖着说道。   “我顶个屁........”我苦笑道:“这顶不住啊!要不然我还是把老爷子叫回来吧!”   认怂是一回事,该认怂不认怂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如果我一个劲的装高人,给足了孙小五跟陈秋雁信心,到时候装过头了,丢脸是小事,把小命搭进去都有可能!   说起来也怪我点背。   这才刚入行不久,还是第一次跟着老爷子接活,结果就遇见了这些要命的祖宗,真是想哭都哭不出来........   我扯着嗓子,喊了一声“爷快回来有情况!”,随后就扫视着周围,生怕再出现什么突发情况。   然而这一看,却发现了更加要命的事。   五福棺发出的震动,此时已经波及到了四周。   那些看起来生机勃勃的老树,就像是被人不停摇晃那般,树冠上翠绿的叶子,全在哗啦啦的往下掉着........   “砰!!”   突如其来的一声巨响,听着就像是什么东西被打断了一般,孙小五眼尖,第一时间就发现了情况。   “捆那副棺材的绳子断了!”   我下意识的回头看去,也许是因为棺椁震动幅度太大的缘故,先前被老爷子紧紧绑在棺材上的捆尸索,竟然在中间断了一节!   好在老爷子用绳子绕了棺材好几圈,捆尸索并没有完全被棺椁挣断,只是断了其中的一小段。   但就是这么一小段,已经足以把我们几个吓尿了。   按照这情况来说,肯定要不了一会,捆绑这副五福棺的绳索就会被彻底绷断。   就算是不断,也得被挣扎到松开........   “孙哥,敢玩命吗?”我冷不丁的开了口。   听见我这话,孙小五愣了愣,然后说,不太敢。   “那就是敢!”我咬了咬牙,心一横,转过身向着那副棺材跑了过去,一边跑,还一边跟孙小五说:“你跟我去把绳子捆好!陈姐你先去旁边躲着!要是情况不对你就直接往树林里跑!”   “你们小心啊!”陈秋雁大喊道,随后跑到了几米开外的树底下,小心翼翼的往我这边看着。   见我都跑到棺材边了,孙小五也不敢耽误,苦着脸就跟了过来,帮我搭起了手。   我俩各拿住绳子的两端,拼了命的想要把断开的绳子绑在一起,但无奈的是,这绳子先前让老爷子绑得很紧,压根就没余下的绳子!   现在断开了再想接上,那就跟登天的难度差不多。   再加上这棺材拼命的在抖,我和孙小五都有些力不从心了........   “沈兄弟!使劲拽!”   孙小五极其费力的挤出了这句话,额头上的青筋乍现,可见他是使足了吃奶的劲儿,眼睛里都被绷出血丝来了。   我这时也不敢放松,死咬着牙,拼着命的把绳子向他那边拽去。   好不容易才将捆尸索的两头碰到一起,我们这下又犯了难。   绳子太短,想打结系上明显不现实。   最后还是孙小五聪明,当然,也能说他是破釜沉舟了。   连犹豫的举动都没,直接从腰间抽出来一把匕首,照着两头绳子交接的位置狠狠一插,非常稳当的就给绳子“打上了结”。   这捆尸索比起麻绳都要粗得多,孙小五的匕首插上去,就如同钉子一般,恰好能起到一个固定的作用。   做完这些,孙小五看了我一眼,见我没说什么,便撒开了手:“哥们,用刀插棺材,应该不会出啥问题吧?”   我想了想,有些心虚的说:“应该没问题啊,你看这棺材不也........”   “幺儿!小孙!你们快让开!!”   老爷子的大喊声,毫无预兆从树林里传了出来。   孙小五还没动作,我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往旁边闪躲了过去。   在这过程中,我想拽开孙小五,但无奈的是,有的东西比我的动作更快。   只听嘭的一声巨响,我还没反应过来,眼前一黑,整个人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给打飞了出去。   落在地上狼狈的翻了几个滚,最后我被一棵树给拦了下来。   趴在那里,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脑袋就像是裂开了似的,疼得我直咬牙。   “快跑!!!” 正文 【迟来的上架收费公告】   写这篇上架感言的时候,我犹豫了好久,不知道该怎么写。   上架就代表着收费。   说白了,就是看这书以后得花钱了。   其实我也喜欢免费的东西,大家都是这样。   钱往兜里揣的时候欢欢喜喜,往外拿的话就会心疼不已。   但是好多人都会忽视一点。   等价交换。   看我的书,一个月也花不了十块钱,平均下来一天才几毛钱。   可就这几毛钱的事,我得花四五个小时,甚至是七八个小时,才能把那些文给写出来。   摸着良心说,我每天写的这些文,确实值这几毛钱,您要觉得不值,那就右上角点叉吧,姓易的也不勉强你看。   但有的话还是得说明白了。   某些看盗版的人,也请你们尊重一下我。   你们看了盗版,还跑过来私信我,又是微博又是QQ的,还有跑磨铁找我的。   说我这不好,那里写的不对的,要不然就各种催更,还有的在催老鬼的书.......我心里实在是苦逼啊!   就这情况来说,我得感谢那些默默无闻看盗版的人。   你看你的,我就装不知道,你不找我,我也不会心塞。   有的人肯定纳闷了,觉得我这话说得太不给面子太不讲感情。   看盗版的咋了?看盗版就不是你的读者了?看盗版你还能破产了?   要是您有这些疑问,请接好我给你的一中指,再见来不及握手。   我每天花几个小时写文,这叫付出。   你看完了文,一毛钱不给,这叫什么?   朋友跟感情不是这么论的,几毛钱的劳务费都舍不得给,你跟我讲什么感情?   要是有人天天跟你白吃白喝,时不时的还得找你逼逼两句,说你饭菜做得不可口,你确定你能拿他当朋友看?   现在的社会风气就是这样,有免费的绝不会去看掏钱的。   我知道有些看盗版的看到这里,肯定要跳出来说:“看你书是看得起你!看你那小气劲!你就欠那几毛钱啊!”   没错,我还真就欠那几毛钱。   因为你们根本就不懂那几毛钱意味着什么,它意味着点击,流量,订阅数据,总的来说就是书的成绩。   看盗版的人太多,成绩太差,这本书就会被腰斩,别说是出版了,连写完本的机会都没......   说了那么多也没啥用,反正吧,您愿意支持我,每天花几毛钱,看我辛苦码出来的字,那么我衷心的谢谢您,真心的谢谢。   不管您拿我当不当朋友,我已经拿你当朋友看了。   因为您给了我继续往下写的信心,也给了这本书一个未来。   还是那句话。   无君子不养艺人。   *************************************************   【重点】   现在直接说一下书友关心的内容,也就是每个月看书得花多少钱。   一块钱=100磨铁币。   看一章是15磨铁币,也就是一角五分钱。   如果是一直跟着我书进度走的书友,那么算起来的话,您一个月也就花九块钱到十块钱。   磨铁现在支持一键登录了,可以QQ登录,也可以百度账号登录。   登录上去之后,充值点击右上角,可支付宝,可网银,可Q币游戏卡各种,具体的汇率大家到充值页面就能看见了。 第二十八章 寿衣   “小沈!你快跑!!那怪物来追你了!!!”   陈秋雁在远处尖叫了起来,也是因为她的这句话,才让我勉强回过来神。   我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在距离我几米开外的地方,一个红彤彤的人影,正嘶吼着向我冲过来,隔着几米远我都能闻到它身上的那股子腐烂的味道。   当时我根本没犹豫,连站起来的动作都不敢有,直接手脚并用,开始往老爷子来的方向爬,狼狈得比丧家犬还不如。   但不得不说,这种狗跑式的动作,确实是救了我一命。   用脚趾头都能想到,那个红彤彤的玩意儿,肯定是刚从棺材里跑出来的五福孽,要是犹豫一秒两秒,或者是浪费点时间站起来再跑,那么我的命肯定是交代了。   看见老爷子离我越来越近,我更加卖力的爬了起来。   毫不夸张的说,虽然我受了伤,从头到脚都疼得要命,但在那时,我确实爬得比狗还快。   追逐我的那个红色人影,带给我的压迫力绝对是外人没办法想象到的,巨大的恐惧导致我彻底无视了自身伤势,疼痛感似乎也在那时彻底的消失了。   压力就等于动力。   我连滚带爬的跑出去七八米,硬是没能让那个红色人影追上,但身后的嘶吼声,也没有离我太远,依旧是紧紧的跟在我后面。   老爷子也慌了神,火急火燎的往我这边跑着,一边跑还一边冲我喊:“幺儿!千万不要站起来!!”   话音刚落,我就听见了几声枪响,从火光乍现的位置来看,显然是周志国开了枪。   这时候,老爷子跑到了我身前,一把将我从地上拽了起来,满脸担忧的问我:“没事吧??那东西碰到你没??”   “没事。”我咧了咧嘴,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只是让棺材盖给砸了,没受硬伤。”   老爷子点点头,说,那就行,接下来的事交给我。   也许是因为老爷子带着周志国赶过来了,那只五福孽仿佛嗅到了生人的味儿,停下了脚步,没再对我穷追猛打。   到这时候,我才看清楚追我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如我想的一般,五福孽确实是从棺材里跑出来了,这具疯狂追逐我的尸孽,就是五只五福孽之中的“长寿孽”。   从外表上来看,这应该是个老太太,尸体保存的意外完好,并没有腐坏的迹象。   经过这么长的岁月,它的头发也没有彻底掉光,稀稀拉拉的不难看出花白。   但老太太的肤色很不正常,就跟被白油漆泼过一样,不仅惨白得吓人,许多地方还有黑色的裂缝,活像是油漆风干之后出现的裂痕。   更奇怪的是,它的眼睛上,竟然还戴了一个类似于眼镜的东西。   那应该算是眼罩吧,只是造型有点像是眼镜,中间有个透光的孔洞。   这玩意儿似乎是拿铜钱穿出来的,一排大铜钱,三个成一叠,都用锁链捆着,在五福孽的脑袋上绕了一圈。   当然这些都不是最显眼的,最显眼的,还属它身上穿的红寿衣。   寿衣大多都是黑色的,像是眼前这种大红色的寿衣,我还真是第一次见。   在这件红色寿衣的正中间,还用金线绣着一个大大的倒“福”字。   从头到脚,这寿衣都透出了一股喜庆的味儿,感觉不到半点秽气。   但穿着寿衣的“那人”,却怎么看都喜庆不起来,说丧得慌都是轻的。   “它咋不动了?”我小心翼翼的问道。   “在观察咱们呗。”老爷子叹道:“五福孽是成了精的东西,它有脑子,还有趋吉避凶的本能,所以不会轻举妄.......”   老爷子的话都没说完,五福孽就跟受到了刺激似的,一边冲我们嘶吼着,一边向着我们冲了过来。   被五福孽打了一次脸,老爷子貌似也怒了,猛地从腰后抽出来两根铜钉,连先闪避后周旋的意思都没,很干脆的冲五福孽迎了上去。   五福孽没有避战,像是看见了猎物一般,张牙舞爪的冲着老爷子就扑了上去。   它的指甲很长,看着也很锋利,每根手指上的指甲都像是动物的利爪,又似是插在指尖的利刃,都略微带着点弯曲的幅度。   要是被这爪子挠一下........老爷子能受得住吗?   “给老子站住!!!”   老爷子暴吼一声,在距离五福孽不过一米的地方,猛地起脚跳了起来。   左右手各拿着一根铜钉,直接插进了......不,应该说是捅!   像是刀插豆腐那样,很轻松就捅进了五福孽的两个耳朵眼里。   那只五福孽被老爷子拿铜钉这么一捅,当场就痛苦的惨嚎了起来,浑身颤抖的立在那里,似乎真的被老爷子给定住身了。   那两根铜钉在来之前我就见过了,每一根都有小指粗,像是凿石头用的凿子一般,比筷子稍短一些。   在铜钉的最上面,还有个核桃般大的蛤蟆铜雕。   那俩蛤蟆,全都齐刷刷的长着大嘴,舌头长长的从嘴里吊了出来。   一颗人头似的小型铜雕,恰好就卡在蛤蟆的嘴里,看起来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据老爷子说,这种铜钉名叫锁蟾钉,又叫灵关吞鬼蟾含钉,它算是一种特殊的法器,多被风水堪舆一门的先生所用。   它们能起到的作用不是镇鬼驱邪,而是锁气。   冤孽如人。   就拿五福孽举例,它体内也有类似于活人的经络。   在这些经络中所运行流转的,不是阳气生气,而是尸气阴气。   老爷子用这两根锁蟾钉插进去,似乎是能阻断它体内“气”的运行,进而达到暂时制住五福孽的目的........   “这畜生不惧阴阳,锁蟾钉镇不了多久!”老爷子紧咬着牙,看着近在咫尺的五福孽,表情很是难看:“如果不想点办法,它迟早........”   “爷!那边还有四个呢!”我忙不迭的提醒道:“要是那帮五福孽全跑出来了!咱的麻烦可就大了!”   “放心吧,它们跑不出来。”老爷子恶狠狠的骂了一句:“狗日的,要不是这具长寿棺被人动了手脚,这只五福孽打死都跑不出来啊!”   “动手脚?”我一愣:“谁给棺材动手脚了?”   当时我还以为老爷子说的动手脚,是指孙小五用刀插棺材的事,但看老爷子那表情,很明显就不是冲着孙小五说的........   “还能有谁?”老爷子叹道:“你忘了我们去林子里找谁了?”   “是那个降师。”周志国忽然开了口,面沉如水的说道:“要不是他出手拖着我们,我们早就赶回来了!”   “还好,咱们回来得还算及时。”老爷子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跟我说:“一会儿你跟着我办事,小周,你带着其他人先撤吧。”   听见老爷子后面那话,周志国没有犹豫,点了点头,向着昏迷不醒的孙小五走了过去。   “你们找到那个降师了?”我好奇的问道。   “找到了,也能说没找到。”老爷子一脸无奈的叹了口气:“那龟儿子跟我交手了,但没露面,还藏在林子里呢!”   “那.........”   没等我多问,老爷子忽然接过话茬,狠着脸说:“但我知道那人是谁。”   “你咋知道的?”我有些诧异。   “凭感觉啊!”老爷子一本正经的跟我说:“那龟儿子使的降术,跟普通降师的不太一样,我原来见过,一眼就认出来了。”   “是谁?”我急忙问。   老爷子点上支烟抽着,看了看那只被定住身的五福孽,表情越来越难看了。   “王生海。” 第二十九章 生变   听见这个熟悉的名字,我不由得皱紧了眉,觉得这事变复杂了。   王生海?   前几天老爷子聚集降师来家里开会.......跳得最凶的降师就是他.......我对他的印象还是挺深刻的!   但这也不对啊,王生海那龟儿子明显是怂了,根本不敢跟老爷子正面跳,最多也就敢动动嘴皮子而已。   “他敢来?”我忍不住问道,满脸的诧异:“他不是都怂了吗?”   “怂个屁。”老爷子咬紧了牙,但脸上却满是笑容,眼里的杀气都快溢出来了:“王生海不是什么好东西,那龟儿子本来就阴毒,落井下石是他的看家本事,在二十年前我就跟他结过怨,一直到现在都没化开.......”   这时候,周志国已经背着孙小五过来了,脸色很难看:“沈老爷,接下来的事,恐怕都得交给您了。”   “你们先撤,去山下的村子里等着。”老爷子嘱咐道:“那个降师已经被我盯住了,要是他敢往山下移动,我绝对能堵住他。”   “需要我叫支援吗?”周志国试探着问道。   老爷子反问道:“你是瞧不起老子?”   “我是怕小五撑不住。”周志国低声说道,一脸担忧的看了看孙小五,说:“这小子伤得不轻,肋骨断了两根,胳膊也伤得严重,短时间内怕是醒不过来了。”   听见这话,老爷子也皱紧了眉,走上前去给孙小五检查了一番,表情渐渐轻松了起来。   “不碍事,死不了。”   “要不您给他治治?”周志国试探着问了句,很期待的看着老爷子:“我听人说过,您救人的手艺也是一绝.........”   没等周志国把后面的话说出来,老爷子就摆了摆手,催促道:“赶紧下山吧,救人也不急这一时半会,这小子不会有事的。”   “行!”   周志国一点头,背着孙小五就走了,而陈秋雁也没犹豫,紧随其后的跟了上去。   在进入树林之前,她还回过头来看了看我们,满脸的不安。   “沈老爷!小沈!你们千万要小心啊!”   老爷子点点头,没吱声。   我怕她不放心,便开口搭了个腔,让她不用担心。   等他们走后,老爷子问我:“那丫头长得不错吧?”   “不错啊!比我原来见过的都........”我楞了一下,脸霎时就红了起来:“爷,你瞎问啥呢?”   “你瞎想啥呢?”老爷子白了我一眼。   我刚想辩解两句,远处被锁蟾钉镇住的五福孽,忽然有了动作。   它似乎变成了一个提线木偶,双手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线牵引了起来,每根手指,都在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幅度,往上翻动着。   伴随着那阵类似于骨头碎裂的声音,五福孽的手指距离手背也越来越近了。   虽然我是个旁观者,但在那时,我确实是想帮五福孽叫一声疼。   “它在干嘛呢?”我小心翼翼的问道,心也不住提了起来:“连手指头都能动了.......是不是锁蟾钉镇不住它了?!”   “快了。”老爷子叹道。   说着,老爷子貌似是想起来了什么,眼睛一亮,跟我说:“但这也不是坏事。”   “啥意思?”我问。   “现在能出来的只有一个,剩下那四个都窝在棺材里出不来........”老爷子搓了搓手掌,兴致勃勃的说:“我们趁着这机会,先把它给办了,之后再解决那四个就容易多了。”   “在棺材里好对付还是在外面好对付?”我好奇的问道。   “外面。”老爷子说:“但要是五个冤孽都跑出来了,想要一口气对付五个,那基本就等于是在找死。”   “剩下那四个你准备咋对付?”我担心的看着老爷子,心说一个五福孽都这么生猛了,那四个要是全跑出来.......能搞得定吗?   也许是灵光一闪吧。   在那瞬间,我忽然想起了埋在肉身里的那些落恶子,便问老爷子:“要不你把那十八个老大哥叫出来?那天晚上我见过它们,就是你找王生海谈判的那天!”   “叫出来也没用啊。”老爷子咧了咧嘴,笑得很是无奈:“它们只有形却没有神,不像是普通冤孽那样,露了面就能害人,必须得依靠降术的力量,它们的能力才可以发挥出来.......”   话音一落,老爷子左右看了看,确定四周没人,这才凑到我耳边问我:“你觉得拿王生海来镇这几个五福孽怎么样?”   “拿王生海来镇五福孽?”我茫然的看着老爷子,挠了挠头:“咋镇啊?”   “拿他的命来换呗。”老爷子笑了起来,跟我说:“无论是害人的术法,还是驱邪镇鬼的阵局,所借来的力量越大,施法人需要付出的代价就越多........”   “这个我知道。”   听见老爷子说这些话,我顿时就更紧张了,难不成对付这些五福孽.......还得让老爷子去玩命??   从古到今,越是厉害的方术,其要求的代价就越高。   轻则伤肉身损人运,重则天谴折寿,这都不是开玩笑的啊!   “爷,要不然咱们撤了吧??”我小心翼翼的问道:“与其跟这些五福孽玩命,我们还不如回家卖药靠谱呢!”   “你个没出息的东西。”老爷子没好气的骂道:“你觉得老子就这么抬不起来吗?”   我没说话,脸上依旧写满了担忧这两个字。   “我原来遇见的五福孽,比这个还狠,我不也照样收拾了吗?”老爷子冷哼道:“这种货色,还不值当让我拿寿数去换!”   “你说让王生海去镇.......那老头儿能同意?”我疑惑的问道。   “他同不同意,这个我不在乎。”老爷子笑道:“我同意就行了。”   “他在哪儿?”我问。   “林子里。”老爷子说着,把衣袖挽起来,让我看了看他手臂上的伤口:“这个就是他刚才留给我的。”   低头一看,我顿时就咬紧了牙。   老爷子的手臂上有一块类似于烧伤的印记,起了几个水泡,边缘还有两排牙印,像是被什么动物给咬过那般,还有些血迹残留在上面。   “这是咋整的?”我问。   “王生海这些年也没白混,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偏门畜降,竟然阴了老子一道.......”老爷子笑道:“不过还好,我反应及时,把那个畜生的魂魄给逼出去了,那老东西受到的反噬应该也不小。”   我没说话,安安静静的听着,只感觉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紧张。   王生海,五福孽。   这两个称呼都代表着麻烦,还不是一般的麻烦。   现在都撞在一块了.......老爷子真能应付吗?   “降术再厉害,也不能在距离目标五百步之外下降,也就是五百米左右吧........”老爷子跟我解释道:“千里之外能取人性命的降术有,但不是单纯的降术,应该叫做降阵。”   “周哥前面中的降术就是降阵搞出来的吧?”我问。   老爷子嗯了一声,继续说:“那也怪我,如果我再小心一点,肯定能早点发现那个降阵,但这也无所谓了,已经过去了。”   一边说着,老爷子一边往左右两侧看了看,说:“这四周有七个降阵,除开阴了小周的那个,其余六个都让我给破了。”   “王生海想要杀人灭口,那就必须过来找我。”老爷子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很是温暖,如春风那般亲切:“只要让我逮住他,五福孽这事就算办妥了。”   “杀人灭口?”我一皱眉:“周哥他们是官家的人,这次他坏咱们的事,已经等同于向官家挑战了吧?”   “是啊。”老爷子看了我一眼,很满意的点点头:“你能想到这一层,说明你不笨!”   “我不知道王生海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他既然这么做了,肯定是没退路了。”我继续分析着,感觉越想越是头疼:“想要避免官家带来的麻烦,还得断了你去找他报复的心,他就只有一条路可走。”   老爷子笑着问我,哪条路?   我摇摇头,说。   “赶尽杀绝。” 第三十章 五行   我曾经听老爷子说过,行里的先生不怕事,甭管对方有钱或是有权,该拼起来的时候,是从来不会认怂的。   但有一个例外。   如果对方是官家的人,那么十有八九,先生都会选择息事宁人。   宁惹恶匪,不惹官差,这就是当时那个年代,先生们为人处世的座右铭。   十年浩劫带来的灾难性打击,没有任何一个先生敢轻易忘记,特别是那些亲历过那场浩劫的老一辈先生,更是对官家人怕到了深处。   虽然现在浩劫已过,但官家,依旧还是那个官家。   五福孽为祸一方,官家的人为了平民百姓,带着先生来山里降妖伏魔,这种事于情于理都是不能“坏”的。   结果呢?   王生海悍不畏死来找茬是一回事,得罪了官家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毫不夸张的说,只要今天有人活着回去,并且王生海还没死,那这麻烦绝对就大了,王生海不可能承担起这样的后果。   “爷,要是这事被捅上去了,王生海会死吧?”我试探着问了句。   “肯定的。”老爷子说:“无论是为官者还是为商人,又或是我们这些走江湖的先生,只要是不守规矩,那都得死,有的线是画死的,踩过去就得付出代价.......”   “那这事妥了。”我点头:“王生海不可能放走我们,但我觉得现在最危险的人,应该是周哥他们。”   “不会有事的。”老爷子笑道,抬起手,指了指下山的路:“想要去做掉他们,那就必须走这条道,要么就是从山那边绕过去。”   话音一落,老爷子将那个寻孽庚拿了出来,看了看天池中定住不动的指针,说:“那老畜生没跑,还在林子里猫着呢。”   (注释:天池,指的是罗庚盘面用来安置指针的凹槽。)   “要是他绕过去了呢?”我问。   “放心,只要他开始移动,咱就跟过去搞他。”老爷子笑道:“我就不信了,当了这么多年的菜贩子,还捏不住他这一把小韭菜。”   “其实我有点想不明白。”我皱了皱眉:“王生海有什么理由来坏咱们的事?他不可能不知道这事有官家的人参与啊!”   “也许是耐不住了。”老爷子叹道:“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想要找我报复,可惜的是从没找到过机会,只有这次借上了五福孽的力量,才能勉强........”   没等老爷子把话说完,我忍不住问了句:“爷,像是你这么小心眼的人,如果他跟你有仇的话,早八辈子就该让你斩草除根了吧?”   “不能动啊。”老爷子无奈的说:“我没有动他的正当理由,他没有给我留下过话柄,动了他不太好看,更何况这十来年我都不掺和江湖事了,跟他打的交道也越来越少........”   “说实话。”我提醒道。   “实话就是他怂了。”老爷子显得更无奈了:“不跟我正面起冲突,有事没事还卖我面子,你说我咋动他?”   听见这话,我也无奈了起来,便问老爷子,当初王生海跟他是怎么结下怨的?   老爷子先是点了支烟,之后看了看那只五福孽,似乎也不怕出岔子,跟摆龙门阵一样悠哉悠哉的说:“那老东西一直都不本分,坏了不少次行里的规矩,我这人你也知道,眼里揉不得沙子,一来二去就跟他干上了。”   “说白了就是多管闲事看人不顺眼呗?”我问。   老爷子嗯了一声,点点头:“你这个说法很中肯啊。”   “嘶!!!!”   忽然间,一阵犹如指甲划过黑板的声音,毫无预兆的从我身后传了过来。   没等我转过身去看,老爷子便皱紧了眉:“锁蟾钉镇不住了。”   “爷,这是啥声音啊?”我问了一句,转过身看了看,只见五福孽的手臂已经抬了起来,看它那意思,似乎是想把铜钉从耳朵眼里拔出来。   在这过程中,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缘故,五福孽的鼻腔里,很突兀的涌出了两股黑色的粘液,看着就跟流鼻血了似的。   见此情景,老爷子的表情更难看了,顾不上跟我解释,随手捡起一块石头就走了过去。   我虽然挺害怕那只五福孽的,但有老爷子在场,我心里的底气还是足了点,壮着胆子就跟了上去。   站在五福孽身前,我才得以有这个近距离观察它的机会。   “爷,它戴着的这个铜钱圈是啥?”我问:“看着咋跟眼镜似的?”   “这是导气用的。”老爷子解释道:“在金属里,铜是阴阳二气最佳的载体,对它们需要的五方五行气,也有绝佳的传输作用........”   说到这里,老爷子猛地抬起手来,拿着那块石头横着一砸,直接将那根插在它耳朵眼里的锁蟾钉砸了进去。   砸完一边又换一边,等两根锁蟾钉都被砸进去了,老爷子这才丢下石块,蹲下身子开始翻找装备。   “五福孽所需的五福尸,分男女老少幼,其中又各分五行。”   老爷子翻找装备的时候,嘴里也没闲着,跟我解释了起来。   “富贵棺尸属金,长寿棺尸属木,康宁棺尸属水,好德棺尸属火,善终棺尸属土。”   我好奇的问了句:“木主长寿,生机勃发,在五行之中,金克木,咱们想要对付它,是不是得利用到这点?”   “没错。”老爷子笑道:“你这兔崽子倒是不笨,脑筋转得挺快啊!”   “咱们要怎么利用?”我急忙问。   “沈家压箱底的降术,就只有十八样,每一样都得借助落恶子的力量,所以又称十八落恶降........”老爷子说道:“其中的刀山降,就能用来对付这只五福孽!”   “刀山?”我一愣:“刀.......确实算是金属啊!”   “刀属凶器,其刃含煞,对人都不利,更何况是对属木的冤孽呢?”老爷子嘿嘿笑道:“一棵老而不死的树而已,借着刀山降砍了就是!”   听到这里,我也不免兴奋了起来。   在家里我就没少听老爷子吹牛逼,特别是吹沈家的十八门降术,简直是吹得天上有地下无,要多厉害就有多厉害。   但那也只是老爷子说,我就那么一听而已。   光说不练假把式啊。   好不容易有个亲眼见识的机会,我能不兴奋吗!   “王生海呢?咱不管他了?”我随嘴问了句。   “管啊。”老爷子一咧嘴:“我还得让他帮我抵债呢!”   见我一脸的迷茫,老爷子便跟我解释了起来,说是沈家的降术太狠,哪怕能将报应跟代价转接到落恶子身上,施法的降师也多少要有点损失。   “多大的损失啊?”我忍不住问。   “伤身子呗。”老爷子笑道:“用一次,往少了说,你都得在床上躺个两三天。”   “你说让王生海抵债.......难道你是想把这种伤身的情况转到他身上?”   我问这话的时候,有些不敢相信,只觉得是自己想太多了,但老爷子给我的感觉,很明显就是这意思啊!   “在沈家的十八门降术中,有一种降,名叫枉死降。”老爷子叹道:“这算是十八门降术里最缺德的一门了。”   “怎么说?”我急忙问。   “这种降术就是用来转移伤害的。”老爷子说着,表情有些复杂:“无论是天谴报应,又或是降术反噬,都能一一转移到目标人的身上,你说缺不缺德?”   “挺缺德的。”   我咧了咧嘴,见老爷子的表情有些不好看,便补充了一句。   “但这也得分情况来说啊,如果该缺德的时候不缺德,那咱们可就缺脑子了!” 第三十一章 盂阴伞   原本老爷子是打算先找王生海出来,之后再解决那只五福孽,但思来想去之后,他还是放弃了这个计划。   锁蟾钉镇不住五福孽,只能暂时性的制住它,要是再拖延一点时间,五福孽必然能把那两枚铜钉逼出来。   “看样子是不行了。”老爷子叹道:“日他个先人板板,本来还打算拿王生海顶缸呢,到头来也只能让我上........”   “要不然我上?”我小心翼翼的问了句。   老爷子先前就说过,沈家十八门降术不用于普通的降术,用上一次,少说都得在床上歇个两三天。   跟他相比我要年轻许多,身体素质自然要强上一些。   让我来施展沈家降术,哪怕对肉身的负荷再大,我应该也能撑住。   “你上?”老爷子瞥了我一眼,似乎是在想这事靠不靠谱,并没有马上给出答复。   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五福孽也非常给面子的有了反应,两只手臂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看那意思,是离逼出锁蟾钉不远了。   老爷子回头看了看,跟我说:“给你个机会也行,但机会只有一次,失败了就得我上,现在没工夫让你慢慢学。”   雷厉风行一向是老爷子的风格,刚跟我说完这话,他就蹲下身子在地上比划了起来。   “想要起刀山降,那必须经过三个步骤。”   老爷子说着,捡起一根枯树枝,在泥地上画着,似是在画符,又像是在画一个极其抽象的图案。   “第一,先拿香灰做底,立盂阴伞,以接通三尺黄土下的阴脉。”   “第二,在这层连了阴气的香灰上画符,以做阵眼。”   “第三,在阵眼底部,也就是符脚的位置,写上目标的生辰八字,或是用对方的身体发肤当作媒介.........”   听完老爷子的讲述,我显得略有些迷茫。   “香灰是烧过的还是没烧过的?”我问老爷子:“盂阴伞又是什么东西?”   “贡香并阴阳,遇火燃烧之前,香灰属阳,燃烧之后的白灰,这才属阴。”老爷子颇有耐心的解释:“拿白香灰盖地做底,为的就是招阴气搭阴脉,在这层香灰上立盂阴伞,就是为了稳住地下的阴脉,让它源源不绝的给降阵提供阴气驱使........”   说到这里,老爷子从行李袋里拿出来了一个木盒,之后又从盒子里取出来一把小伞。   这把伞不过一尺高(三十三厘米左右),伞骨是木制的,但伞面看着却很奇怪,有点像是枯萎的树皮,似乎还挺厚,不像普通伞面那么薄。   “这就是盂阴伞,算是咱们沈家独有的法器之一,又叫盂兰庆阴吉祥伞。”老爷子将这把小伞递给我,如数家珍的介绍着:“伞骨是槐树心打的,槐乃树中之鬼,特别是那些上百年的槐树,都是要成精的东西,用它的树心来打伞骨,绝对是阴上加阴........”   “伞面呢?”我手中把玩着盂阴伞,好奇的问了句:“不会是拿槐树皮做的吧?”   “不是。”   老爷子咧了咧嘴,笑着跟我说。   “伞面是拿人皮绷出来的。”   得到这个答案,我拿着盂阴伞的那只手不禁哆嗦了几下,表情很难看:“爷,都这时候了,咱能不开玩笑吗?”   “实话啊。”老爷子很无奈的解释道:“人的身体发肤都并属阴阳,死前属阳死后化阴,拿人皮绷出来的伞面,就相当于一个小型的聚阴池,这种好东西不用多浪费啊?”   我低头看了看盂阴伞犹如枯树皮的伞面,又看了看满脸无奈的老爷子,只感觉脊梁骨都凉了起来。   “咱们沈家不是邪.教分子吧?”我强忍着恶心,把盂阴伞递了回去,小心翼翼的问道:“这人皮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放心吧,正路来的货,不犯法不走私,绝对靠谱。”老爷子跟开玩笑似的说道:“你觉得老子像是那种扒人皮的坏人吗?”   我没吱声,默默打量着老爷子。   鹰钩鼻,丹凤眼,面型枯瘦还长着一撮山羊胡.......   这长相跟电视里的反派有什么区别吗?   “看你个先人板板!”老爷子一瞪眼:“你傻站着干什么?!等雷劈啊?!”   我一愣:“我不是先得弄点香灰.........”   “先去拔几根五福孽的头发啊!”老爷子痛心疾首的说:“你个兔崽子咋这么笨呢?!不拿五福孽的头发当媒介你等什么呢?!等着它拿八字给你相亲啊??”   被老爷子批斗了一顿,我也不出声了,壮着胆就冲五福孽走了过去。   没犹豫,也没敢犹豫,抬起手直接拔了几根那老太太的头发下来,拿回去算是交差了。   “刀山降要用的符咒就是这样。”老爷子跺了跺脚,示意让我看地上的图案:“这也算是阵图,给你两分钟,记不下来就得我上了。”   我嗯了一声,蹲下身去,仔细研究起了这个类似符咒更似图腾的东西。   如老爷子所说,中国正统的降门术法,都得供奉佛道巫三教祖师。   哪怕是画符做阵眼,也会用到这三教的名号。   就拿这个符咒来做例子吧。   符咒通体成圆形,中间有一个竖着的图案,顶上写有“元皇大道君”的名号,似是道家的符咒。   但在符咒之中,却又用上了“阿弥陀”三个字,很明显有佛教的东西在里面。   符咒外,则是一个圆润无比的“圈”。   这个圈分三层,每一个隔层中,都画有兽形的简笔图,还有许多我看不懂的文字........那些应该都是泐睢文吧?   “记住了吗?”老爷子忽然问我。   “记住了。”我点头道。   此时,老爷子已经在地上铺了层香灰,跟那个图案很像,香灰铺盖的形状也是圆形的。   那一把盂阴伞,就插在香灰的边缘,入地不深,但插得很稳。   “过来画符,我教你念咒。”   “好!”   画符所用的也是毛笔,但墨汁较为特殊,黑漆漆的,还有股腥臭味儿。   “爷,这墨水是你自己加工的吧?”我用毛笔蘸了蘸竹筒里的墨汁,一个劲的皱着眉。   “其实就是普通的墨水,只是加了点胡子鱼的粘液而已,有通阴的作用。”老爷子解释道。   按照老爷子的说法,江河湖海,水分三层。   上层弱阴,中层重阴,下层极阴。   胡子鱼(鲶鱼)跟鲤鱼一样,属底层鱼类,活的年头越长,体内的阴气就越重。   再加上胡子鱼喜食肉,哪怕是腐烂的肉类也照吃不误。   日积月累之下,在胡子鱼聚集的阴气之重,绝对是常人想象不到的。   这些阴气聚集在哪儿?   不在体内,就在体表。   许多人都知道,胡子鱼属于无鳞鱼,体表的粘液很多,而那些聚集多年的阴气,则就寄存在这些粘液之中........   “胡子鱼活的年头越长,它体表的粘液就越好用。”老爷子跟我解释道:“特别是野生的大胡子鱼,活到三十年以上,它身上的那些粘液都能自行招鬼了!”   “这种东西很难找吧?”我好奇的问道。   “废话。”老爷子哼了一声,脸上满是一种得意的表情:“就这竹筒里装着的墨水,你拿到行里的黑市去买,少说都能卖它个七八万。”   我撇了撇嘴,心说你就吹吧。   就在这时,我意外发现地上的香灰都凝固了起来,看着像是石膏风干了似的。   原本我还头疼着要怎么下笔,拿毛笔在香灰堆里画符这不是闹么?能画出来个屁啊?   现在可好,啥都不用担心,老爷子都帮我准备好了。   “还记得那道符怎么画吗?”   “记得。”我笑道:“就算记不住了,往那边看一眼也能想起来。”   闻言,老爷子点点头,目露期待的看了看我,说。   “下笔吧。” 第三十二章 刀山降   比起自身的学习能力而言,我的记忆力要稍显不足,最多只比普通人强一些罢了。   但好在有“模板”借我参考,实在想不起来符体的结构,还能对照模板画一下。   这道符的笔画不少,从头到尾的画下来,大概用了一分多钟。   见我抬起笔尖,恰好将毛笔中的墨汁用完,老爷子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还不错。”老爷子笑道:“符画得丑了点,但能用就行。”   “爷,接下来怎么做?”我把毛笔放在一边,擦了擦额头上的热汗。   别看画符这活儿挺轻松的,说实话,这是一种体力活。   又得要求你聚精会神的画符,又得要求你一气呵成。   中间的符咒,边缘的图腾.......   每一个单独的图案,都得一口气画完,中途压根就不能提笔换气。   画这道符不过用了一分钟左右的时间,但每一秒都过得极其漫长,等到停笔的时候,我只感觉手臂肌肉都开始发酸了,手掌更是哆嗦个不停。   “在掌心割条口子。”老爷子说着,将匕首递给我。   “多长?”我问。   老爷子比划了一下,大概的意思是横跨整个掌面,但不用太深,见血就行。   虽然我挺怕疼的,可也不能掉链子啊。   我咬紧牙关,壮着胆拿起匕首,横着一刀就划在了手掌上........   “五指分开,把伤口按在中间的符咒上。”老爷子吩咐道,随手将五福孽的头发丢到了阵局里。   我嗯了一声,忍着疼将手掌按了下去。   “我现在念一遍咒,你记住。”   话音一落,老爷子就压低了声音,跟我细声念叨了起来。   刚念完一遍咒词,他就问我,记住了吗?   我点点头,没说话,但脸上的自信已经给出了答案。   “咯.........”   也许是锁蟾钉的功效将尽了,伴随着五福孽颤抖的越发剧烈,钉入它脑袋里的两根铜钉,都齐刷刷的往外冒了出来。   当然,也能说是被它硬“挤”了出来。   铜钉往外冒出的动作很慢,每一秒都只往外挤出一点点,但这种肉眼可见的变化,确实是吓了我一跳。   “起降啊!!”老爷子忍不住催促道:“你看个屁啊?!不行就让我来!!”   见老爷子都急成这样了,我也不敢磨蹭,将血流不止的掌心抵在了降阵符咒中,按照老爷子教我的咒词,缓缓念叨了起来。   “天惶惶,地惶惶。”   “黑白无常,怒目四方,牛头马面,迎人入堂。”   “三魂随去,七魄顿窍,生犯杀劫,当殂(cu)灵光。”   不知道是我的错觉,还是确有如此变化。   在我念到这里的时候,四周的气温便开始急速下降了,刚才还颤抖个不停,想要拔出铜钉的五福孽,忽然嗷的一声叫了出来。   真的,那玩意儿惨叫的声音跟活人差不多,只是要嘶哑一些。   “嘶.........”   又是一阵类似指甲划过黑板的声音,五福孽穿着的寿衣也鼓胀了起来。   倒不是像充气那样全部鼓出来,而是有许多凸起的地方,像是有东西在里面顶起了寿衣。   “要成了!!”老爷子瞪大眼睛,似在强忍激动,拳头都握了起来:“继续啊!!降气已经聚起来了!!千万别松懈!!”   闻言,我不敢怠慢,急忙往后念着。   “闻师诵,杀生当落刀山劫。”   “如我见,因果恶债报此生。”   “是我想,五鬼立刀十煞镇。”   “尊敕令,千刀万剐不留身。”   伴随着砰地一声闷响,五福孽的右肩上,出现了一个细长的窟窿,看着就跟被刀刃戳出来的一样。   不光寿衣出现了明显的破损,五福孽的肉身,应该也受到了实质性的伤害。   那个窟窿里冒出来了许多带着恶臭的黑水,对五福孽来说,这些液体应该就是它体内的   “血液”了。   没等它止住血,又是一连串砰砰砰的闷响,寿衣上接连不断的炸出了许多窟窿。   粗略一数,身上的窟窿少说也有十七八个。   想起老爷子跟我说的那些话,再一看五福孽浑身冒黑水的这幕,我只感觉身子有点止不住的哆嗦了。   相传,在十八层地狱之中,有一层地狱,名为刀山。   这层地狱,专门惩罚那些在阳世杀生的罪人。   无论是杀人还是杀畜,只要是屠戮生灵者,都会堕入刀山地狱。   鬼差会命令罪人的魂魄脱去衣物,赤.身裸.体的爬上刀山,经历刀割肉身千疮百孔之劫.......   沈家十八门降术中的刀山降,与这层地狱的刑罚就有异曲同工之妙。   借符咒的力量,沟通地下阴脉招来阴气,之后又将阴气转换为降气。   当目标人被这些降气冲身的时候,最初不会有什么反应,但要不了一会,这些极其“锐利”的降气,就会破开那人的肉身钻出来。   破开肉身时遗留下的窟窿,跟匕捅刀割造成的伤痕一样。   就如那些在地狱中经受刀山苦难的阴魂,目标人的肉身将会千疮百孔,苦不堪言。   “幺儿,你的手。”老爷子忽然开了口,似是提醒道。   一听这话,我便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   被我用来按住阵眼的那只手,皮肤表面已经出现了缕缕犹如蛛网的黑线,而一种难以言喻的刺痛感,也很突兀的从我掌心蔓延了上来。   当时,我只感觉鼻子一阵湿润,感觉像是流鼻血了。   等我抬起手擦了两下,我这才发现鼻子里流出来的不是血,而是五福孽身上冒出来的那种黑水。   “爷.......我这是咋了.........”   我紧咬着牙,虽说心里害怕,但还是没把按住阵眼的手抬起来。   “降气返身,这算是反噬吧。”老爷子很淡定的回答道,看着我的时候,眼里有些心疼,但更多的却是欣慰:“没啥子大事,回去歇几天就好了,放心吧,有落恶子帮你顶着,你死不了。”   我使劲的摇了摇头,眼前的景物像是蒙上了一层雾,看着都带上重影了。   “有点头晕。”我说道,表情很是难看:“爷,这情况要持续多久?”   “几天吧。”老爷子叹道:“我可以先帮你把这些反噬缓一缓,但有一定的副作用,等到回去之后,你需要休息的时间恐怕就更长了。”   “无所谓。”我一咬牙:“王生海还在林子里猫着呢,要是我一直这样,搞不好就得拖你的后腿了。”   老爷子叹了口气,没说话,凑兜里掏出来一把小刀,轻轻在我后颈上划了一下。   还没等我感觉到疼,他就拿出一把深黑色的粉末状物盖了上去。   不得不说,老爷子出手就是不同凡响。   刚给我上完药,那些因降术反噬的种种症状就开始减轻了,整个人都感觉清爽了许多。   在我细细感受这种变化的时候,只听嘭的一声闷响,那只浑身冒着黑水的五福孽,突然就仰头倒了下去。   那两根插在五福孽脑袋上的铜钉,也随之掉了出来,无声无息的滚落到了一边。   “成了!”我欣喜若狂的看着老爷子:“爷!!五福孽倒了!!”   “看见了。”老爷子笑了笑,伸出手来,满脸欣慰的拍了拍我肩膀:“你小子不愧是沈家的种,硬是要得嘛!”   “那肯定啊!有你教........”   我的话还没说完,老爷子脸色就变了一下,眉头紧皱的转过身子,往远处的树林里看了两眼。   “那老狗日的好像有动作了........到底是想跑还是想偷袭啊........”老爷子喃喃道。   “管他呢。”我将手从地上抽了回来,揉了揉肩膀:“走吧爷!咱们去会会他!” 第三十三章 蛇鳞   五福孽已除其一,剩下的四只冤孽都还处于“无力期”,短时间内,完全不用担心它们会诈尸出来闹腾。   现在需要我们担心的问题,只有王生海。   这人既不下山,也不露面,躲在林子里不知道想干什么,用老爷子的话来说,那就是十足的猥琐。   像是这样的先生啊.........   “就得往死里干!”老爷子带我进入树林的时候,嘴里还骂骂咧咧个不停:“我早八辈子就想整死他了,要不是情况不允许,这狗日的非得........”   经过之前的那些折腾,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到了傍晚时分。   我们所处的这片树林虽说不算茂密,可因为天色渐黑的缘故,能见度极其的低,再加上有树丛荆棘的遮掩,想要借着手电光来找人还是有些费劲的。   似乎王生海这老东西是铁了心要跟我们打游击,在我们进入树林的瞬间,他就开始不断的移动,不停跟我们绕着圈子。   唯一还能被我们勉强保持的,就是双方间隔的距离。   老爷子说过,王生海距我们不过六百米左右,不会远也不会近。   远了他察觉不到我们的踪迹,近了又会被老爷子整死。   五百米内就是施降的最佳距离,也是降术所能够发挥作用的距离。   超过这个范围,祖师爷下凡都不顶用。   老爷子一边骂骂咧咧的数落着王生海不仗义,要死也不死干脆点,躲躲藏藏算什么英雄好汉?   一边,老爷子又带我在林子里转了几圈,最后还是在一棵老榕树下停了脚,气喘吁吁的休息了起来。   半天都没找到王生海的踪迹,我实在有些不放心,又问了老爷子一遍:“爷,王生海不会是跑了吧?”   老爷子慢悠悠的点了一支烟,信心十足的说:“不会,他一直跟着咱们呢,我能感觉的到,那畜生也对我们起杀心了。”   看着天色越来越黑,我不免着急了起来。   王生海这人不是什么好货,听老爷子说,他心性阴毒还特别记仇,再加上因五福孽得罪了官家的事........他肯定是铁了心要干死我们啊!   此时,我们在明,王生海在暗。   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这天都快黑透了,要是他趁机来搞偷袭咋整?   “别紧张。”老爷子笑了笑,安慰道:“他肯定跑不了。”   太阳落山之后,树林里的风就没停下过。   初春的天气本就谈不上暖和,再加上这一阵阵的夜风,吹得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冷得不行。   老爷子似乎是感觉不到冷,悠哉悠哉的抽完了烟,这才背着手继续往树林里走。   “爷,王生海就不怕周哥他们撤回去报信?”我有些担心:“如果周哥他们直接回去打小报告,官家调来一大批的人搜山抓他,那还不是........”   “不会的。”老爷子头也不回的说道:“姓王的了解我,所以他知道,我肯定会让周志国他们去村子里待命,就算那帮后生想要去叫支援,我也会拦住。”   得到这个答复,我想了想,问:“因为王生海知道你的脾气,也知道你有多自信,周哥他们叫支援,明摆着就是在打你的脸,所以你肯定会拦下来,王生海是摸准了这点对吧?”   老爷子笑呵呵的点着头,没跟我多解释,领着我继续在林子里探索着。   “幺儿,如果我们是在打猎的话,你觉得除了寻找猎物之外,还需要做什么?”   听见这个冷不丁的问题,我没细想,几乎是下意识的回答道:“当然是放陷阱了。”   “对喽!”老爷子转过头来,极其赞赏的看了我一眼,然后边走边说:“咱们现在就跟打猎差不多,一边要追着这个龟儿跑,一边还得给他放上几个陷阱,他不是喜欢在林子里绕着圈跑么,我们就在他必经之路放点小玩意儿,让他刺激刺激。”   老爷子说着,又指了指周围的树。   “刚才咱们那几圈可不是白走的,这一路上我布下了七个降阵,能不能弄死他且两说,肯定能给他留下些不太好的回忆,最次也能让他受点伤.......”   “你啥时候布阵了?”我有些迷茫的看着老爷子:“我咋没看见呢?”   “看那儿。”   顺着老爷子所指,我往后方的那棵老树根部看了一眼,树干上有一道很细的白线,像是用白墨画出来的,不仔细看的话根本就看不见。   “你连门都没入,以后你要学的东西可多了去了,慢慢来吧。”老爷子笑道。   话音一落,老爷子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停下脚嘱咐我:“我能想到给他弄陷阱,他自然也能想到这点,现在天黑路暗,你小子可要注意自己身边和脚下,就像前面这......”   老爷子的话还没说完,我只感觉脚下一软,就跟踩到了强力胶似的,死活挪不动步子,脚腕以下都莫名其妙的僵硬了起来。   “你看看你看看!幺儿不是我说你!你急着赶去投胎啊?!多走这两步干什么?!”老爷子站在我身后,恨铁不成钢的骂着:“别的本事没有,踩人陷阱的功夫倒是挺深啊!”   我一听这话,委屈得差点没哭出来,心说你这老头儿有点不讲理啊,前面有陷阱你直说不行吗?好歹你拽我一把啊!   “爷!你能不能别损我了?!赶紧救我啊!!”   说话间,一种无力感开始往小腿上蔓延,我咬着牙使了几下劲,依旧是动弹不得。   那种诡异的感觉,就像是小腿以下瘫痪了似的。   我在这边使劲,老爷子在那边抽烟。   他压根就不搭理我,连救我的动作都没,跟看热闹差不多,站在一边抽着烟解闷。   “都啥时候了你还看热闹?!”我欲哭无泪的问道,一屁股坐在地上,把裤腿给挽了起来,想看看自己的脚腕到底怎么了。   这一看,直看得我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自小腿以下,皮肤表面都变得像是蛇皮一样,分裂成了许多干燥的“小块”。   这些类似于蛇鳞的花纹,密密麻麻的遍布在腿上,还有许多白色皮屑附着在表层,看得我密集恐惧症都犯了。   “爷!我是不是中降了?!这情况咋跟蛇皮病一样啊?!”   相比起我来,老爷子则显得淡定了许多,他长长的吐了口烟,说:“可不是么,你中的就是蛇皮降,等这些蛇鳞蔓延到你脖子上,你就肯定没救了。”   这种降术的名字,起得可真够直接的,果然叫什么像什么.......   这些覆盖在我小腿上的蛇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极其缓慢的往上蔓延了起来。   它所蔓延到的地方,都开始变得没了知觉,似是都被冻僵了一般,   就这速度,要不了一会,这些蛇皮就得长到我的屁股上!   “狗日的真恶心!”   老爷子啧了啧嘴,忽略了我求助的目光,兴致勃勃的跟我讲了起来。   “我记得之前就跟你说过,降术想要让人中招,那就得满足几个条件,除开利用冤孽畜生的魂魄冲入人身之外,其余的降术,都得靠降气入体才能达到目的。”   听他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有这么回事。   “降气入体,一般都是从脚开始的,需要经过人身的十二降穴........”老爷子说着,指了指我的脚。   “你看,你中的这个蛇皮降就是这样,阵中降气,先是从你脚下的厌孽穴进去,然后经过你的驮命穴、忍乾穴、土尸穴、贯阳穴......” 第三十四章 降穴   人身有十二降穴,这是降气必经的十二穴位,也能说是人体内的十二个关卡。   从头到脚的数,分别是:   头部左右,风曲穴,衍阴穴。   颈部左右,海俞穴,九门穴。   胸腔左右,气闾穴,玄井穴。   腰部左右,洞渊穴,贯阳穴。   左右膝盖下方,土尸穴,忍乾穴。   左脚底驮命穴,右脚底厌孽穴。   老爷子一边跟我说着,一边用手指了指我的侧腰说:“降气已经蔓延到你的洞渊穴了,等你你身上的十二降穴都被降气攻破,那你就会变成一个完整的蛇宝宝。”   蛇宝宝??你咋不说我会变成蛇皮怪呢?!   此时,对自己腰部以下的部分,我已经失去了操控力,哪怕抬一抬腿都不可能,跟瘫痪的情况差不多。   “那咋办啊!”我开始有些着急了,忙问道。   虽然老爷子显得挺淡定,明摆着这事还在他掌握之中,但那种从我身体上传来的变化,却在一点点摧毁我的信心......   说真的,我确实是怂了。   “该怎么解降,我不是都告诉你了吗?你是猪啊?!”老爷子见我催促他,也显得有些不耐烦,满脸的孺子不可教也:“动动脑子!”   说完,他猛地掏出两根银针,直接捅进了我腰的两边,也就是他所说的洞渊穴跟贯阳穴里。   银针刚一捅进去,那种诡异的僵硬感便像是被银针阻断了似的,死死的停在了腰部。   而那些蛇鳞也停住了蔓延的趋势,不再往腰部以上的位置扩散。   老爷子就像是变宝贝一样,又拿出一个玻璃瓶和一包粉末,之后还拿了一个类似于缝衣服用的“顶针”。   那玩意儿看着跟顶针差不多,但还是有区别的,上面有一根尖尖的刺,边上还刻有许多花纹。   他先是用这枚“顶针”上的刺,蘸了一下玻璃瓶里的液体,随后就着这些液体,拿顶针在那包粉末里滚了两圈。   那瓶子里的液体很是粘稠,似乎还是透明的。   “啥东西啊?”我好奇的问了句。   “这就是我说的,胡子鱼身上的粘液。”老爷子回答道。   话音一落,老爷子把加工好的顶针放我手上,说:“手还能动吧?自己拿着,照着身上的十二降穴捅几下,捅完了就完事了。”   “一个捅一下啊?”我皱着眉,有些担心的问:“这不会感染吧?那些粉末是啥?”   “雄黄粉。”老爷子说:“想要解掉蛇皮降,用铁门钉蘸胡子鱼的粘液,再裹一层雄黄粉,这样解降是最快的,而且还不疼。”   “十二个穴位全捅?”我有些不太放心。   “不不不,只捅六个!”老爷子猛地一拍脑门,忙不迭的说:“你看我这记性,你扎六下就足够了,我已经把那些降气阻隔在你半身,所以你从上到下,只要扎六针,把降气从脚底的两个穴位放出去就成了。”   听老爷子这么说,我也稍微放了点心,可一看手中的顶针,还是不免有些郁闷。   这才入行几天啊?   又是开刀动手术,又是拿针扎自己十二穴位,按照这势头发展下去,我的人生简直就是一片黑暗啊........   想到这里,我看了一眼身上的蛇鳞,咬了咬牙,感觉不能再拖了。   王生海这畜生就在附近猫着呢,现在可不能耽误时间,早点解决早点完事啊。   我一咬牙,壮着胆,拿着顶针就照着穴位扎了下去。   可能是因为中降的缘故,用顶针上的尖刺往肉里扎,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疼,只是我心里多少还有些抗拒,是看着肉疼罢了。   每往降穴里扎一下,这降穴四周的皮肉就会松软一些,也能说是僵硬感减轻了许多,还有种泡在温水里的感觉,暖洋洋的特别舒服。   随着僵硬感减轻,皮肤表层的蛇鳞皮屑,也有了渐渐消失的迹象。   “要说这蛇皮降啊,那还真不是一般的东西,特别是王生海下的这种........”老爷子念念有词的说道:“先拿畜生的魂魄纳阴,之后又取其三魂入秽,七魄化煞,用普通的手段是解不了这种降的。”   “那你咋会解呢?”我忍不住问了句。   “试验出来的。”老爷子冷笑道:“王生海最擅长的降术属阴鬼之流,我最擅长解的降术,恰好就是阴鬼邪孽这类的.......这不,前几年听说他修了些畜降的本事,跟人斗法的时候还把人弄死了,所以我就深入了解了一下情况。”   “了解到啥?”我问。   “他跟人斗法所用的降术,就是你中的这个蛇皮降。”老爷子说道:“与原先我所知的蛇皮降不同,用常规的手段,根本没办法破解这种怪降,无论是借助阴阳二气,又或是借助地气生气,都没办法抽出蛇皮降灌入人体的那些东西。”   “只能用这钉子?”我有些好奇的问道。   “没错,别看这种解降的法子简单,但有时候就是这样,越简单越实用,化繁为简嘛。”老爷子解释道:“铁不透阴阳,拿铁钉沾上鲶鱼液,就是为了裹阴,之后再拿雄黄粉开刃,这一钉子下去,能把你体内的那条蛇给钉个半死。”   说着,老爷子叹了口气:“王生海也是够有心的了,专挑我不好解的降术来布阵,这不是明摆着早有准备么.......”   “你不也是这样?”我好笑的问他:“如果你对他没防备,早几年前,你会去研究他给人下的蛇皮降?”   老爷子不置可否的点点头,笑着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两句话一直是江湖至理,你最好记在脑子里别忘了。”   “爷,要是几年前你没研究过这种畜降,我是不是就危险了?”我试探着问了句。   “差不多吧。”老爷子一皱眉,表情也变得凝重了许多:“我能勉强保住你的命,但你会不会变瘫痪,这个就说不准了。”   听见他这么说,我也不禁打了个冷颤,心里满是后怕。   “等一下!”老爷子眼睛一亮,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急忙叫住我:“先别扎!”   在他叫住我的时候,我正拿着那枚顶针作势往最后一个穴位扎,也就是脚底的驮命穴。   扎完这个穴位,我身上的蛇皮降也就全解了,但老爷子突然叫住我......这情况我确实没想到啊!   “咋了?”   老爷子见我发问,也没有解释的意思,火急火燎拿出一张画着符咒的黄纸小人,之后又点上了一支贡香,将燃烧的香头对着小人额头的位置,缓缓穿了进去。   做完这些,老爷子才把香倒着,连着纸人一块插进了地里。   不知那个黄纸人经历了什么变化,从脚底往上,像是染了墨一样,迅速变黑了起来。   看见这一幕,我脑子猛地一闪,想起了老爷子先前才跟我说的........   “降气入体,一般都是从脚开始的,需要经过人身的十二降穴........”   这纸人从脚往上泛黑的变化,不就跟活人中降之后,降气侵入人体的路线相同吗??   “爷,你在干啥呢?”我小心翼翼的问他。   “这是沈家的活身降,相当于降师身外化身的傀儡,与活人相同,它是会被降气侵蚀的,甚至还会被恶鬼冲身.......”老爷子冷笑着说:“蛇皮降的阵局跟王生海肯定有联系,你中降的情况他应该知道了,这就是机会啊!”   “机会?”我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兴奋的问:“你是想打一个反手战?”   “四个字。”   老爷子点点头,又拿出一个纸人来,重复着先前的动作,语气里满是自信。   “偷梁换柱。” 第三十五章 法宝   活人中降,王生海能感知到。   假人中降,王生海也一样能感知到。   但他能够分清楚真假吗?   这一点,老爷子给出的答案是肯定的,绝对不可能分辨出来。   王生海是人不是神,连老爷子都不一定能做到的事,他能做到个屁!   “我叫你把铁门钉按进去,你就按进去,千万别犹豫,也别提前........”   老爷子说着,半弯着腰,作势要把第二个纸人插在地上。   在黄纸人碰触到地面的前一秒,老爷子断喝了一声:“按!”   我顺着他的命令按下顶针,将最后一个降穴破开,同时,他手中的纸人也刚好插在了地上。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老爷子一手提着包,一手拽着我,直接窜到了旁边的小树林里,脸上的表情就跟做贼差不多。   蹲在荆棘丛里,他这才开口向我解释。   “王生海用脚都想不到我用替身着了他的降,现在那龟儿肯定偷着乐呢,绝对认为咱俩都被他阴了。”老爷子压低了嗓音,说:“蛇皮降最大的作用不是杀人,是制人,这种降极其难解,而且能够短时间内让人丧失战斗力,普通降师来解这个降,肯定会遵循常规的手段,包括几年前的我也不例外.......”   话音一落,老爷子把手里的烟头掐灭,继续跟我说。   “用常规的手段,多少都会借来点阴阳二气,蛇皮降只要碰到这些东西,瞬间就会被刺激到,然后飞快的增生.......”老爷子咧了咧嘴,笑得很是复杂:“我估计这一招蛇皮降,就是王生海留给我的杀招。”   “他应该会信咱们中招了吧?”我问,表情有些担忧:“那老东西这么精,要是他再多想几步,觉得这是你布下的套,那可就........”   “试试呗。”老爷子耸了耸肩,很淡定的说道:“试试又不花钱,拼一次运气,看看那龟儿子会不会上钩。”   我点点头,没再多问。   “他来跟我硬干,本来就是在玩命,再加上我已经发现他了,这龟儿肯定更慌了........”老爷子一边说着,一边蹲下身子,捡了根枯树枝,轻飘飘的在地上画个圈,把我们两人都罩在了里面。   我看老爷子的这番举动,颇有种孙悟空画圈保唐僧的感觉,忍不住打趣道:“爷,是不是站在这个圈圈里,那些妖怪就发现不了我们了?”   “你个娃儿批话咋这么多?”老爷子白了我一眼,从包里又拿出了那袋雄黄粉,然后加入了生石灰跟一些黑色粉末,搅拌好了递给我:“去把这些粉末撒了,就撒在我划出来的这圈凹槽里。”   得到命令,我不敢怠慢,蹲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撒着,生怕撒得不够均匀,时不时还得勾下身子比对一番。   等我做完这一切,老爷子才开口解释:“这个圈是盖气用的,咱们在这儿,只要不发出太大的动静,王生海肯定发现不了咱们。”   “我觉得这样成功率不算最高。”我低声说:“要不然咱们俩出去,倒在地上假装中降,之后再........”   “这个假装不了。”老爷子摊了摊手:“要不然你去试试?”   我没搭腔,假装没听见他的话,兴致勃勃的往黄纸人那边望着。   现在的情况就跟钓鱼差不多,既期待又忐忑,生怕鱼儿不上钩。   等了半天,我们也没看见王生海冒头,不光我着急了,连老爷子都有些耐不住性子,一个劲的拿着寻孽庚看。   庚盘上的指针依旧没动,死死的指着我们正后方,就这情况来说,王生海应该没有移动,一直都待在那里。   “狗日的......这杂皮不会是.......哎动了动了!”   听见老爷子兴奋的声音,我也不免激动了起来,低头往庚盘上一看,天池中的指针正在不停的左右颤抖着。   “啥情况?”我好奇的问:“他在哪儿呢?”   “正对着我们过来了。”老爷子兴奋的说道。   我嗯了一声,也有些按不住的激动了,便问了一句:“爷,你们等会是不是要斗法啊?”   “斗法?”老爷子摇头:“应该没有,那个不是决胜因素。”   “这还不是决胜因素?”我一脸纳闷的看着老爷子:“决胜因素是啥?”   “法宝。”老爷子神秘一笑。   “哎对了,爷,我忽然想起来件事........”我低声问道:“既然五百米内都是施降的范围,那么王生海也应该会对你下降啊,他可不笨,搞不好就会先下手给你落个降,试探你几下,确定没问题才敢往这边靠近,如果他.........”   没等我把话说完,只听嗖的一声,放在阵中右侧的那个小黄纸人,腿部忽然像是被染色了那般,变得青紫一片。   “放心。”老爷子笑道:“有替身呢,怕个屁。”   这时,寻孽庚的指针颤抖得越发厉害了,而老爷子的表情,也渐渐变认真了起来。   “你不给他下个降?”我有些着急的问:“那老东西可赶过来了!趁着这机会阴他呗!”   “不急。”老爷子笑道,特别淡定的说:“咱们越是想阴他,那龟儿就越有可能逃跑,我们要让他感觉没危险,让他觉得,我们已经中蛇皮降快死了,明白吗?”   我点点头,说明白,你看着来吧。   “真不知道你有啥子担心的,老子不是跟你说过吗?我有法宝!”老爷子咂了咂嘴,恨铁不成钢的看了我一眼:“你瞅瞅你那怂样!丢人!”   “啥子法宝?”我随嘴问了句。   老爷子又一次露出了那种极其神秘的笑容,不动声色的把手放在后腰,细细摸索了起来。   很快,他就把那件所谓的“法宝”取了下来,在我眼前晃了晃。   “这就是法宝?”我试探着问老爷子。   “可不么!”老爷子一点头,显得还挺骄傲。   “这跟降术有关系吗?”我白了他一眼。   “你懂个卵?”老爷子跟看傻逼一样看着我,很不耐烦的说:“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这句话你没听过啊?”   我听过,但我确实没从“神棍”的嘴里听过。   看着老爷子手里紧握的那把手枪,我有些迷茫了,真的,恍如身在梦中。   现代武器跟阴阳方术,这两个玩意儿搭边吗?   此时老爷子掏枪大呼法宝,他给我的感觉,就跟战场上的军人手握神幡大喊“祖师爷大显威灵”是一样的。   “别以为我跟你开玩笑。”老爷子的表情忽然严肃了起来,跟我说的话,似是提醒,似是警告:“先生毕竟是先生,再怎么厉害,也脱离不了肉体凡胎的界限,别说是王生海,就是我这样的先生,你拿枪崩我,我也得死。”   “明白。”我点头。   “以后遇见解决不了的麻烦,记得换个角度去解决,就比如有人跟你斗法,你觉得麻烦,那你大可以找人打他黑枪,一枪打死岂不快哉?”   老爷子循循善诱的给我传输着人生经验,满脸的孺子可教也。   “但是吧,上天有好生之德,咱们能不动枪就别动枪,毕竟这说出去不好听。”   “不过这也得分情况,要是对方太猥琐,你大可以不管这条。”   忽然,我们身后的小树林里,传来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林中穿梭一样。   “来了!”老爷子眼睛一亮,握紧了那把似是周志国给他的手枪,兴致勃勃的跟我说:“我今天就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法宝!”   “真要开枪啊?”我有些担心的问道:“这算是杀人不?”   “自我防卫你懂个屁?”   老爷子说着,抬起手枪,照着身后的小树林比划了起来,似是在瞄准。   “等他露头,老子就一枪打死这个狗日的!” 第三十六章 开枪   随着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距离我们十来米的那个灌木丛,忽然摇晃了起来,很明显就是有东西在里面钻动。   过了两三秒,王生海在那个灌木丛外露出了头。   当时我都没能认出他来,这老东西不知道是打鸡血了还是嗑药了,整个人看着都不对劲,佝着身子,四肢着地,往前跑动的时候还是跳着的。   毫不夸张的说,他跑起来,很像是动物。   我本以为老爷子会直接开枪搂火,但现实却不是这样。   在看见王生海的瞬间,老爷子猛地一弯腰,直奔着他就冲了过去。   这时,老爷子左手像是攥着一根黑乎乎的棍子,或是说钉子,不过巴掌长短........   见老爷子直冲自己过来了,王生海嘶嚎了一声,四肢着地的就往回跑,眨个眼的功夫便钻进了灌木丛中。   那一套动作,简直不是人类能够做出来的,比狗都还敏捷!   但他没想到的是,老爷子现在也有些“不正常”了,没有以往那种慢悠悠的样子,三步一跨就跟了上去。   真的,我还是第一次发现他能跑这么快!   当我反应过来准备跟上去的时候,灌木丛后面就传来了扑通一声闷响,似乎是什么东西砸落在了地上。   “过来帮忙!”   “来了!”   得到老爷子的命令,我没敢耽误,直接跑了过去。   穿过灌木丛,我便看见了王生海跟老爷子。   此时,他们俩的姿势非常不雅,就跟流氓打架似的,在地上互相纠缠着,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老爷子脸上有几道抓痕,其中最深的那一道已经见血了,衣服裤子上还全是泥迹,看起来极其的狼狈。   而王生海则是.......   “他咋了?”我看了看王生海,心里有点发毛。   我前不久才见过王生海,可现在又见他,竟然有点认不出来了。   在我记忆中,他应该算是个正常人,起码长相跟普通老头差不多,可是现在他却没了人样。   脸上的皮肉都收缩到了极致,眼角极其诡异的往上吊着,尖嘴猴腮似妖不似人,嘴里还往外呕着深绿色的液体。   “他是用降术借畜生魂魄冲身了!”老爷子低吼道:“给我按住他!!”   我没来得及犹豫,老爷子就站了起来,又拿出一枚先前我见过的那种铁钉,直接捅进了王生海的右手腕里。   到这时候我才发现,王生海的另外一只手上,也钉着一枚相同的铁钉。   “老东西有一套啊.......”老爷子叹了口气,表情也轻松了一些,如释重负的说:“这龟儿子有脑筋,晓得自己的弱点是啥子,所以就借畜生魂魄冲身,防的就是咱们打黑枪!”   “是啊。”我点点头:“他跑得挺快,想拿枪打中他确实有点困难。”   “不是打不打得中。”老爷子说着,看了看正处于昏迷的王生海:“子弹根本就打不进去,你说拿枪有啥子用?”   听见这话,我倒不觉得他在吹牛,只是稍感诧异罢了。   被冤孽恶鬼冲身的活人,其肉身多少都会产生变化,甚至能达到书中记载的那种地步。   任凭刀砍斧劈,不能伤其分毫。   这点我曾经觉得很不可信,但事实就是这样,被冤孽冲身后的活人,算是半个冤孽。   想要破开这种“半孽”的肉身,普通火器跟利器,那都是起不了作用的,唯有行内的法器或是加工过的东西才能伤其本身。   “他没死吧?”我问老爷子。   “没,只是晕过去了。”老爷子叹道。   “现在咋整?”我压低了嗓子:“那边还有四个五福孽没搞定呢!”   “慢慢来。”   老爷子说着,漫不经心的把手抬起来,将枪口对准了王生海的右腿。   “砰!”   随着一声枪响,老爷子看着王生海腿上的伤口,满意的点点头,又将枪口移到了王生海的左腿上。   “砰!!”   ....................................   从老爷子打了第一枪开始,直到王生海被我背着,回到五福尸棺所在的地方。   在这过程中,他都没有醒过来。   要不是我能略微感觉到他的呼吸,我都得以为他挂了。   想起刚才老爷子开枪的场面,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有些害怕........那就是老爷子真实的样子吗?   “行了,放那儿吧。”老爷子停下脚,冲我使了个眼神。   我点点头,在他的指示下,把王生海放在了五福尸棺的正前方,距离最近的棺材,不过一米远。   等他兴致勃勃的给王生海搜了身,确定他对我们没威胁后,这才伸出手去,把钉在王生海手腕上的铁钉拔出来。   也许王生海之所以会昏迷这么久,就是因为有铁钉的存在。   铁钉脱离肉身的那一瞬间,王生海就睁大了眼睛,仿佛是憋了很久的气那样,张大了嘴不停咳嗽了起来。   “姓王的,咱们又见面了。”   老爷子蹲下身去,笑眯眯的看着王生海。   “你.......你敢阴我?!”   王生海如欲吃人的瞪着老爷子,虽说眼神里有些许的恐惧,但愤怒却占据了更多的分量。   “不不不,是我差点被你阴了。”老爷子发自内心的感叹道:“本来我是打算直接开枪崩你的,没想到啊,你竟然请畜生上身了,我也只能拼一把,先钉死那个畜生再说.......”   “我以为你追不上我。”王生海一咬牙。   “晚两秒就追不上了,得亏我反应快啊。”老爷子嘿嘿笑道:“没想到吧?”   王生海没说话,恶狠狠的瞪着他,那眼神就跟要吃了他似的。   “我其实有点纳闷啊,老王,你恨我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了,但却一直没对我下手........”老爷子摇了摇头:“现在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来找我麻烦?”   “你怕了?”王生海反问道。   老爷子耸了耸肩,不置可否的说:“你爱咋想咋想,我就是问问。”   “你跟我的恩怨不少吧?”王生海看了老爷子一眼。   老爷子嗯了一声,说,挺多的。   “你当众打我脸的事也不少吧?”王生海又问。   老爷子又嗯了一声,说,挺多的。   “那你还用得着纳闷?”王生海冷笑道:“忍你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等到这机会,我肯定要跟你拼一把啊!”   “为了面子?”老爷子皱了皱眉。   “对,你别觉得这个理由可笑,姓沈的,你应该清楚啊........”王生海满是自嘲的笑着:“咱们这一行就是个小江湖,你底下损我,我能忍,但你三番五次的当众打我脸........”   “那是你自找的。”老爷子叹道:“如果你不想踩着我成名,我又何必去整你呢?更何况你本来就不是个守规矩的人,我针对你也无可厚非啊!”   王生海没吱声。   “你这辈子干了多少没屁.眼的事,你心里也清楚。”老爷子摇了摇头:“我不是什么好人,但我比你强,因为我守规矩,降门的弟子,十个有七个走了歪路,就像是你,我要是不管一下,迟早国家要整我们。”   “你怕了?”王生海问。   老爷子没犹豫,很认真的看着王生海:“不是怕,是规矩,打我爷爷那一辈开始,他就把持着降门的规矩,到我这一辈,自然也不能给他丢人。”   “多管闲事是家传啊?”王生海冷笑道。   “可不么。”老爷子也笑了起来。   “看样子.......我今天是走不了了.......”王生海说着,侧过脸看了看我,叹道:“我本以为沈家会断在你这一辈,没想到还是传下来了,这他妈的........”   “沈家的香火断不了。”老爷子笑呵呵的拍了拍他肩膀,如旧识老友那般,亲切得不行:“你也走不了。”   王生海沉默了下去,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收了起来。   “你应该知道,我这个人怕麻烦。”   老爷子深深的叹了口气,拿出烟来点上,递给王生海。   “有些事还是得做绝了才行。” 第三十七章 江湖   什么是江湖?   这个问题,一直都萦绕在我的脑子里。   特别是看见王生海满脸的恐惧,江湖这两个字,就让我更迷茫了。   按照老爷子的说法,江湖就是社会。   任何一个行业,任何一个社会阶层,都算是一个独立出来的江湖。   别的江湖是什么情况,这点暂且不论,就行内的小江湖而言,面子已经代表了太多的东西。   最常见的公式就是面子等于实力,这点行里的老一辈先生不认,但后生子弟几乎都是这么认为的。   越有面子的人,能买他账的人就越多,既然有这么多人服他,那他能没有实力吗?   不可能啊!   这又不是古时候,靠着一身风骨就能震慑群雄,这可是新时代啊!   就因为如此,越来越多的先生,把脸面看得比命都重。   哪怕他们做了些没屁.眼的事,行里人也不能说他。   说了,那就是不给面子。   不给面子,那就是砸人招牌拆人台子的大事。   轻则与人结怨,重则与人不死不休。   就拿王生海这个例子来说吧。   在广西一带,他算是最出名的降师之一了,站得越高,对于那些所谓的面子就看得越重。   接连不断的被老爷子打了几次“脸”,他的名声可以说是越来越臭了,甚至有不少后生子弟都瞧不起他,觉得他是个没骨头也没实力的先生。   短短几天,他的名声就臭上加臭,愿意跟他修行的弟子越来越少,而那些想找他办事的“事主”,也不再登门。   恨是一回事,踩着老爷子重新正名,那才是重点。   哪怕这事会牵扯到官家的人........王生海也不在乎了。   新仇旧恨。   都在今天夜里算清了。   “你是铁了心要弄死我吧?”王生海问老爷子。   “是。”老爷子点头:“我不弄死你,以后你也得弄死我,斩草除根以绝后患,这点用不着我教你吧?”   王生海耸了耸肩:“懂。”   “更何况........”老爷子犹豫了一下,目光复杂的看着王生海:“今天的事迟早会传出去,要是我不弄死你,沈家后面的路就不好走了。”   闻言,王生海的表情也变复杂了起来,若有所思的看着老爷子,没说话。   “如果我孙子不入行,那一切好说,但他现在入了行,我这个当爷爷的就必须给他铺路,也得给他上一堂课........”   老爷子说着,忽然转过头来,看着我问道:“你学到东西了吗?”   “学到什么?”我一愣,有些没反应过来。   “办事办人,切记不能心慈手软。”老爷子说道:“当初我就是没狠下心拉下脸去弄他,这才有今天的事。”   我点点头,没说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要是不弄死我,沈家还是沈家,说到底你还是想拿我的命来立威吧?”王生海咧了咧嘴笑着,仿佛是看透了一切,很淡定的说:“你给沈家立了威,你孙子以后的路也会好走许多,起码不会有那种不长眼的来找他麻烦。”   “哎不是,我就问你,你觉得你该死吗?”老爷子冷不丁的问了句。   王生海摸了摸下巴,说:“还行,我觉得不怎么该死。”   “不该死?”老爷子冷笑道:“谋财害命的事你没做过?坏规矩帮事主下降害人的事你没做过?屁大的能耐,还敢在广西那边找行里人收保护费,连先生都不放过,你他妈比黑社会还黑啊!”   “各人有各人的活法。”王生海不置可否的笑着。   他现在算是冷静下来了,看老爷子的时候,眼里也没有害怕的神色。   反正都得死,那还不如坦荡荡的走。   什么叫视死如归?   这就是了。   “89年的时候,有两个广西的后生不交钱给你,还抢了你一个活儿........”老爷子笑呵呵的看着王生海,问他:“就因为这点小事,你狗日的就把人给废了,还剁了其中一个后生的手,这事是你办的吧?”   一听这话,王生海直接点头,说是啊,这不就是我办的么?   “无规矩不成方圆,我有我的规矩,你有你的规矩,所以........”王生海说到这里,没有继续往下说,摇了摇头,显得颇为坦然。   这时,不知道是哪根筋抽了,我看着王生海,忍不住问他一句:“你今天是打算弄死我们才上的山?”   “是。”王生海说。   “如果我们落在你手里,你会放我们一马吗?”我皱着眉头问他。   王生海笑了两声,反问我,你说呢?   “行,我明白了。”我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表情复杂的看着王生海:“成王败寇,输了要认,这次老爷子赢了,你应该没话说。”   王生海点点头:“没话说,栽了就是栽了,这点不认不行。”   “你不心软吧?”老爷子冷不丁的问我。   “刚才有,但是后来没了。”我说着,眼神渐渐认真了起来,虽说脑子有些发乱,但整个人还是处在一种诡异的状态里,特别的冷静。   “要不你来操刀?”老爷子笑着。   “不了。”我耸了耸肩,脸上的笑容,略微有些勉强:“说是一回事,动手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没出息。”老爷子白了我一眼。   话音一落,他像是下定决心了,冲我摆了摆手,叫我先去村子跟周志国他们会合,最多半小时他就能自己回来。   “不用我帮忙?”我问。   老爷子点点头,说:“路得一步步的走,有的东西你暂时还不能看,我怕给你留下心理阴影。”   一听这话,我也没再多问,嘱咐了老爷子小心,之后就直接下山了。   等我回到村子的时候,孙小五依旧处在昏迷中,周志国跟陈秋雁还在照顾他。   见我来了,他们不免有些担心,直问我老爷子咋没回来?怎么就你一个回来了?   “他办事呢。”我说道。   得到这个答复,陈秋雁倒没多想,只以为老爷子在处理那些五福孽。   但周志国可就聪明多了,似乎猜到了老爷子在办什么事。   “抓住了?”周志国问道,随手递了支烟给我。   我婉拒道:“不好意思啊,周哥,不会抽烟。”   “抽吧,当镇定剂用。”周志国一边说着,一边看了看我的手,似是在提醒我:“你手别抖了,再抖我都得当你嗑药了。”   闻言,我沉默了一下,伸出手去,把烟接了过来。   “这事最好处理干净点,别给外人留话柄。”周志国低声说道:“官家这边你们不用担心,是那个降师扰乱治安在前........”   “扰乱治安?”我苦笑着说:“要是单纯的扰乱治安就好了。”   周志国耸了耸肩,没再说话。   “这烟要咋抽来着?点不燃啊!”我把烟叼在嘴里,点着打火机:“要吸一口是吧?我记得老爷子是........”   “啪!!”   没等我把话问完,我后脑勺上就让人赏了一记锅贴。   “狗日的瓜娃子!好的不学学抽烟?!”老爷子站在我身后,一脸的朽木不可雕也:“学抽烟也就算了,竟然连烟都点不着,你脑子让狗吃了?!”   “你回来了?”   我稍微愣了愣,感觉这半个小时过的也太快了。   “事情办妥了?”我问。   “妥了。”   老爷子说着,提起手中的小袋子,在我眼前晃了晃:“战利品都收拾好了,棺材钉一个不落,全都是宝贝啊.......”   “那人呢?”我问。   在昏暗的月光下,老爷子的笑容依旧灿烂。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看起来并没有那么开心。   他脸上没有手刃仇人的快意,也没有除掉大患的释然,只有一种我无法理解的无奈。   到了最后,老爷子依旧没给我任何回答。   他只是紧了紧外套,似乎是觉得冷了,不停的往手心里哈着气,念念有词的嘀咕着。   “真冷啊.......” 第三十八章 骨灰   那天晚上,除了我之外,其余人似乎都睡得很踏实。   特别是老爷子,呼噜声就没停下过。   见他睡得这么熟,我确实有点诧异,难道他就没点心理负担吗?   虽然王生海跟我们的矛盾不小,也的确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但杀人终归还是杀人啊。   老爷子表现得这么淡定,简直就跟........在我记忆里他不是这样的人啊!   难不成这才是老爷子的真面目?   想到这里,我倒是没觉得害怕,只感觉老爷子隐藏得太深了。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以为他是个普普通通的老头儿,用人畜无害的来形容也毫不过分,但现在我算是看明白了。   行里人叫他活阎王,真的没叫错。   ......................   第二天一早,老爷子醒过来就开始催促我们下山。   说是在山里太难受,跟他妈受难似的,吃不好也睡不好,再这么折腾几天........   “我得折多少寿数啊。”   老爷子叼着一根烟,不停的捶打着后腰:“你们这帮后生倒是年轻不怕累,可我不行啊,再怎么说我也是.........”   没等老爷子说完,周志国就问他:“山上全处理好了?”   “要不你去看看?”   “沈老爷!五福孽的尸首还在吗?!”陈秋雁瞪大了眼睛,充满期待的问道。   听见这话,我猛然反应过来一件事。   最先破棺而出的那只五福孽,是被我用刀山降做掉的,它的肉身虽说有些破损,但还不至于到灰飞烟灭的地步.......   老爷子最初可是说过的,想要除掉五福孽,就必须先打散冤孽的魂魄,除掉它之后,肉身自然会消亡,直到变成一地的小灰灰。   但我记得五福孽被我做掉之后,只是单纯的倒了下去,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啊。   难不成老爷子是骗我的??   “在啊。”   老爷子叼着烟,瞥了陈秋雁一眼,给出了答复:“只不过变成了一地的灰,你要是觉得有用,你就拿点回去做研究吧。”   听见这话,陈秋雁似乎也不甘心,问了老爷子几次,确定山上没危险,这才让周志国带路重返事发地。   由于孙小五还没醒过来,所以这一次,只有周志国跟陈秋雁上去。   我跟老爷子则是坐镇后方照顾伤员,顺带着还能吃顿早饭。   “爷,那些五福孽的尸首真没保存下来?”我小心翼翼的问了句。   “没有。”老爷子点点头,反问我一句:“你是不是觉得我在骗你?”   我侧过脸看了看,确定孙小五没醒过来,这才问:“那只五福孽是被我用刀山降做掉的,魂飞魄散之后肉身尚存,根本就没变成灰啊,这是咋回事?”   “肉身的消亡腐坏,这是需要一定时间的。”老爷子很坦然的说道,没有隐瞒我的意思:“五福孽魂飞魄散后,在两到三个小时内,肉身不会损毁,超过这个时间,肉身才会渐渐的消亡.......”   话音一落,老爷子把烟头掐灭,笑呵呵的说:“他们这个时间段上山,要是能找到五福孽的尸首那才有鬼了!”   “昨天你咋不说呢?”我小心翼翼的问道:“你是故意不想让他们找到五福孽的尸首?”   闻言,老爷子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没说话。   “为啥?”我问。   “五福孽是受苦人变成的受难鬼。”老爷子叹道:“生前不得荣华,死时不得善终,肉身被人炼成阵眼也就不说了,连魂魄都投不了胎.......”   “投胎........”我一愣:“爷.......是不是咱害了它们啊?”   “不是。”老爷子无奈道:“五福孽的魂魄本就不全,哪怕没人打散它们的魂魄,这些冤魂也投不了胎。”   我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安安静静的听着。   “如果是普通的冤孽恶鬼,那我倒是不愿意多管,但这五福孽比较特殊啊。”老爷子苦笑道:“生前不得善终,死了还得让人拿去研究,你觉得这合适吗?”   “死了都死了,肉身只是一具臭皮囊,何必........”   “在你看来,这无所谓。”老爷子瞥了我一眼,说:“但在我看来,有些事做了心里膈应,那还不如不做。”   “看样子新一代的青霉素又没戏了。”我耸了耸肩,很无所谓的说道。   “青霉素?”老爷子冷笑道:“拿死人身上的东西,来改善活人的肉体凡胎,这种事本来就不科学。”   我点点头,没说话。   “更何况中国人本来就好(hao第四声)补,如果死人真这么有用,行里的先生早他娘白日成仙了。”老爷子很不屑的说道。   就在老爷子跟我聊到这里的时候,周志国跟陈秋雁回来了,两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失望两个字。   “信了?”老爷子问道。   周志国叹了口气,点点头说信了。   “这次白来了........”陈秋雁苦着脸,手里拿着一个透明的塑料瓶,里面装满了黑色的粉末,哭丧着脸说:“霉菌没找到,只能拿这些骨灰走,任务肯定是完成不了了........”   “那些不是骨灰。”老爷子提醒了一句:“那是秽气化进骨肉里带出来的东西,你们最好别用手直接碰,容易出事。”   “放心吧沈老爷,取这些样本的时候,我们都戴着手套呢。”周志国说。   忽然,陈秋雁抬脚走到了老爷子身边,很认真的看着他。   “沈老爷,像是这样的冤孽,其他地方应该还有很多吧?”   “不多。”老爷子如实说道。   “就算没这么厉害也行啊........”陈秋雁低声说道:“只要是实心的冤孽,都有一定的研究价值!”   老爷子悠哉悠哉的点了支烟,看着陈秋雁问:“你想说啥?”   “以后你们出去接活儿,能事先通知......不!能带着我去吗?”陈秋雁满脸期待的问道。   她那种发自内心的表情,让我想起了小时候找老爷子要零花钱的场景,简直如出一辙。   “不可能。”老爷子断然拒绝道:“你是什么身份?我又是什么身份?一个官家的子弟,老跟着我们干活儿,这说出去不好听。”   “沈爷爷!算我求你了!”陈秋雁哀求道:“我入行这么久了,一次大事都没办成过,也没找到过什么像样的东西,要是再这样下去的话.......”   “我让你跟着,你爷爷非得杀了我不可。”老爷子咧了咧嘴:“小秋雁啊,我劝你还是安分点比较好,有些事不是你们官家人能够碰的,不信的话,你回去问你爷爷。”   话音一落,老爷子就拍了拍手,转开了话题。   “大家收拾东西吧,该回家了。”   说着,老爷子就自顾自的走到边上,开始整理他带来的那些行李。   我正准备去帮忙,陈秋雁却一把拽住了我。   “小沈弟弟,你能帮我吧?”陈秋雁死死的抱着我胳膊,清澈的眼睛,就那么可怜兮兮的看着我:“姐姐可就指望你了!”   “我??这不行啊........”我红着脸说道:“我爷爷的脾气死倔死倔的,别说是我了,谁来劝他都不好使啊!”   “要是我爷爷来呢?”陈秋雁小心翼翼的问我。   “不知道。”我摇摇头:“反正就我感觉,现在是说啥都不好使了,你最好死了这条心。”   “哎哎......小沈........你怎么能这么直接的拒绝美女呢?”   孙小五的声音毫无预兆的响了起来,转头一看,他就像个死人一样躺在边上,有气无力的劝着我:“要不你去劝劝你爷爷?试试又不花钱啊!”   “你啥时候醒的?”我有些诧异的看着他。   没等他回答,老爷子忽然转过头,冷冰冰的看了他一眼,其意思不言而喻。   “刚醒........”   孙小五讪笑着,生怕我们不信,又重复了一遍。   “真的刚醒.......” 第三十九章 客上门   孙小五是什么时候醒的,这点我还真说不准。   至于他有没有偷听我跟老爷子说的话,那就更不好说了。   趁着收拾行李的空档,我走到边上,悄悄问老爷子,王生海的尸体去哪了?   陈秋雁他们回来后,压根就没提王生海的事,似乎是没发现他的尸体。   难不成老爷子是藏好尸才回来的?   果不其然,老爷子听见我问他的时候,直接点点头说:“虽然他算是我们的仇人,但死者为大,让他曝尸荒野说不过去,我就找了个地方把他埋了。”   “那就行。”我松了口气:“埋了总比让人发现强。”   “你以为他们不知道吗?”老爷子笑呵呵的问我。   我皱了皱眉,没说话。   此时,孙小五跟周志国他们正在旁边收拾东西,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老爷子。   之前我们聊天的时候,孙小五是不是都偷听到了?   老爷子不置可否的点点头,还让我不要担心。   “就算当着陈老头的面,我也敢再说一遍那些话,让那后生听了又咋的?”   听老爷子这话,仔细一想,也确实是这样。   放下心了,我也没再多问什么,跟着他收拾完行李,直接打道回府。   五福孽的活儿终于办妥了,虽说在这过程中出现了一些意外,但结果总归是好的。   学到点东西不说,还让我长了不少见识。   特别是亲手处理了一只五福孽后,我这半路出家的降师,也算是入门了。   ....................   回到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跟老爷子去澡堂里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   用老爷子的话说,这叫去秽气。   跟死人打交道的次数越多,先生沾染秽气的几率就越大,虽然这些秽气对人的威胁性不算太大,但多少都会影响到先生的气运。   洗个澡又能解乏又能去秽,就因为这点,大多数的先生都爱泡澡。   这绝对算是先生们的特点之一。   泡完澡之后,我们自然还要解决人生中的头等大事。   一个字,吃!   去收拾五福孽的这几天,我们在山里的饮食环境,基本就等同于受难。   且不说吃的东西有多素,就是连着几顿都吃压缩饼干,这也受不了啊!   要说周志国他们的脑子也是够死的,连压缩饼干都带了,竟然没带几个军用罐头,这简直就是一大败笔。   到了晚上,老爷子带着我去街口的一家老店里吃火锅。   刚进门,老板就极其热情的迎了上来招呼我们。   说这段时间都没看见我们,是不是去外地旅游了?   老爷子跟他寒暄了两句,面不改色的撒着谎,借着他说的旅游搪塞了过去。   说起这家火锅店,那就不得不多说两句。   这家店算是标准的老店了,生意用火爆来形容都毫不为过。   打我记事开始,这家店就开在街口,不光是味道好,价格还特实惠,附近的街坊邻居都很喜欢来这里吃,我跟老爷子也是这里的常客。   他家店里的牛油火锅,可以说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了,汤底醇厚且够味儿,麻的过瘾也辣的够劲,尤其是老板特制的油碟,吃完简直回味无穷!   等菜陆续上齐了,我跟老爷子谁也没客气,闷头就开吃。   说来也巧,就在我们大快朵颐的时候,七宝忽然冒了出来。   “沈老爷!沈哥!吃着呢?”   这牲口一点都不客气,刚打完招呼,就坐我身边,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鸭血,扔到了嘴里。   “烫死你!”   我没好气的骂道,随手把自己的汽水递给了他。   七宝接过汽水,美滋滋的喝了一口,毫不见外的跟我们吃了起来。   “沈哥,昨天我去找你,发现药铺门是关着的,你们都出去了啊?”   听见这话,我跟老爷子对视了一眼。   我学着老爷子编瞎话,含含糊糊的回道:“出去玩了几天。”   七宝听完也没追问,埋头吃了几口牛肚,转而说:“沈哥,过两天我们出去玩嘛,去逛春熙路。”   我抬头看了看老爷子,见他点点头,便应道:“行啊,就当去散散心了。”   七宝这人没别的优点,就是嘴巴甜,还特别擅长拍马屁,几句话就哄得老爷子找不着北了。   开心之余,一向抠门的老爷子,还招呼老板上了几个菜,让七宝别客气,往死了吃。   ........................   俗话说得好。   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   吃完火锅,回家躺在自己的床上,睡得那叫一个舒坦。   比起在荒郊野外露营,我觉得还是自家床上舒服.   估计老爷子也是这么想的,没一会,我就听见了他震天响的呼噜声。   也许是老爷子打的呼噜有点催眠效果,躺床上还没两分钟,我也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等到我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七点多了。   按照常理来说,累了这么几天,想自然醒得那么早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但无奈的是,老爷子的一脚飞踹,显然比瞌睡虫更具有杀伤力。   “狗日的还睡!你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   我从床上爬起来后,特别迷茫的看着他,问,咱家还用做生意吗?   老爷子先是瞪了我一眼,随后就恨铁不成钢的催促着我:“钱能生儿子是吧?你不吃饭了啊?赶紧给我起来开店!”   说完,老爷子转身就走了,独留下陷入迷茫的我。   等我下了楼一看,老爷子把早餐都做好了,正翻着报纸等我吃饭呢。   “爷,咱家都成万元户了,就不能给自己放几天假吗?”我走过去坐下,问道。   老爷子放下报纸,跟我说话的时候,表情极其的严肃。   “人都是有惰性的,懒一天可能就会懒一辈子,特别是咱们行里人,要是真的懒起来,这辈子就算是毁了。”   闻言,我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表示一切都听您安排,你说啥是啥。   老爷子一脸的孺子可教也,嘱咐我几句,让我好好看店.   随后就工作不忘娱乐,悠哉悠哉的打麻将去了。   我默不作声的看着他背影,一瞬间就想明白了许多事。   娘的。   你直说这教条是针对我的不就完了么,还惰性?   惰个屁性!   ...................   日上三竿。   店里来了两个客人。   最先进门的是一个老头,头发花白,年纪应该是在七十左右。   看见他的瞬间,我就想起了周志国那个曾经当过兵的人。   浓眉虎目,不怒自威。   其眼神若鹰,尽显锐利之色。   比起他的长相,最让人瞩目的,还是他的脑袋。   这老头儿不知道是有多聪明,他那脑袋比普通人要大个一两圈,怎么看怎么喜感!   在他身后,紧跟着一个年轻女人。   当时我只觉得那女人有点眼熟,等我看清楚她的样貌,不由得一惊。   陈秋雁?!   “嘿嘿,我们又见面啦!”   似乎是发现老爷子不在店里,陈秋雁一步就从那老头身后跳了出来,嘻嘻哈哈的跟我打了个招呼。   “陈姐,你咋来了?”我好奇的问道。   “有事呗。”陈秋雁笑了笑,随后给我介绍那老人:“这是我爷爷陈宗堂,他跟你爷爷可是老相识了。”   “老相识个屁!”那老人没好气的说道。   “陈爷爷好!”   跟他打招呼的时候,我也一直在打量他,原来这就是老爷子口中的陈大头啊.......哎别说这脑袋是挺大的!   陈宗堂看了我两眼,点点头,似乎对我的态度挺满意的。   “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没想到啊,这十几年一过,我都不敢认你了!” 第四十章 陈宗堂   陈秋雁带着陈大头上门,这其中的道道,不用想都能猜出来。   绝对是陈秋雁没死心,所以才让他爷爷来当个说客,为的就是劝服老爷子,让他带陈秋雁一段时间。   “你们是来找我爷爷的?”我问道。   “是啊!”陈秋雁兴奋的点点头:“你爷爷呢?”   “他出去打麻将了,你们先坐着歇会,我去叫他回来。”   我说着,便将陈秋雁和陈宗堂引进大厅,让他们坐在太师椅上歇会。   转身又给他们倒了两杯茶,之后才出门去找老爷子。   没想到啊,陈秋雁这大姐还真够执着的,压根就不死心,还真带着她爷爷找上门来了!   陈宗堂跟老爷子应该算是旧识,关系有多好我说不准,应该不差........   但就算是这样也不一定能劝住我爷爷啊!   想到这里,我加快了脚步,拐了个弯,在老街坊开的“金五馆”里找到了老爷子。   此时,他正以一种极其猥琐的表情,不停的拍着桌子狂笑。   不用猜都知道,这老头儿肯定是赢钱了,那高兴得就跟过年似的!   看见他这副小人得志的样子,我只感觉有些诧异。   在山上的老爷子......跟现在的老爷子........真的是一个人吗?   “幺儿,你来干啥子?”   老爷子也注意到我,便问我一句,继续洗着麻将。   我没多解释,快步走过去,在他耳边小声说,陈秋雁带着陈宗堂来了。   老爷子不笨,一瞬间就想明白了缘由。   “日他个仙人板板!老子手气正好呢!这胎神咋来了?!”   老爷子一边跟我往回走,一边骂个不停。   “要说陈秋雁这丫头也是不死心啊,都说了不会带她还这么执着........”老爷子唉声叹气的说道:“这留过洋的人就是不一样,都他娘的死心眼!”   到药铺门口,老爷子先是咳了一声,随后才缓步走进去。   陈宗堂见他进来了,便将茶杯放在八仙桌上,朗声笑着:“老沈,好久不见啊!”   老爷子没好气的嗯了一声,自顾自的走到柜台后面,拿起搪瓷杯喝了口茶,问他。   “大头啊,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这时候,陈秋雁坐在一边,目光有些躲闪,似乎是不敢跟老爷子对视。   一看我跟着老爷子进来了,忙不迭的冲我招了招手。   “听说你们把那什么五福孽给办了,果然是宝刀未老啊!”陈宗堂咂了咂嘴:“老沈,你狗日的真让我刮目相看!”   “姓陈的,你有话就直说,没事的话就滚。”老爷子似乎不想跟他啰嗦,坐在柜台后面,翘着二郎腿,点上了一支烟:“我还急着去打麻将呢,你别给我说些有的没的。”   陈宗堂被堵了两句,脸色霎时就变难看了起来,嘴角的肌肉不停抽搐着,明显就是在强压自己的脾气。   深呼吸了几下,陈宗堂扭过头,看了一眼陈秋雁,跟老爷子说:“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孙女想跟着你们玩一段时间,我这个当爷爷的就带她来了。”   “玩?”老爷子一脸鄙夷的看着陈大头,似乎是觉得他说这话有点太不要脸了,很不乐意的问他:“你觉得我这药铺有啥好玩的?”   “就是随便玩玩,老沈,你也清楚,我只有这一个宝贝孙女.......”陈宗堂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苦口婆心的说:“我本来也是不同意的,可耐不住她总跟我提啊,孩子嘛,你也懂,况且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陈宗堂嘿嘿笑着,搓了搓手掌,问老爷子。   “所以啊,我就只能赔着这张老脸来问问你,你看行不行?”   “不行。”老爷子很干脆的说道:“我连徒弟都不收,更何况是带个行外人玩。”   “你个老东西!!好声好气跟你说你不听!!我他娘的非得........”陈宗堂一拍桌子,作势要爆发,但最后还是让陈秋雁拽住了。   咬牙切齿的看了看老爷子,陈宗堂也只觉得无奈,想了想,又从兜里掏出来一个厚厚的信封。   “年轻人嘛,玩心大,你就当帮我带几天孩子了,这是住宿费!”   “你当老子缺钱啊?”老爷子皱着眉头看着信封,语气不耐烦的问:“还是你觉得我这儿是托儿所?”   “就玩几天而已!你看你这小气劲!”陈宗堂不屑的看着老爷子,拍了拍信封,又转过头冲陈秋雁说:“小雁,你跟你沈爷爷保证,这几天都得乖乖的,不许捣乱!”   闻言,陈秋雁没敢犹豫,可怜兮兮的望着老爷子:“沈爷爷,我不会捣乱的,肯定会乖乖的,求求你了......”   老爷子皱着眉,看了看陈秋雁,又看了看陈大头,最后把眼神飘到了我这里......   那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神让我打了个哆嗦,我更是不敢多想,赶忙用眼神回他。   “你可别看我,我啥想法都没!”   这时候,陈宗堂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表情复杂的看了我一眼,随后转过头,笑呵呵跟老爷子说。   “老沈,你孙子的年纪也就比秋雁小几岁,他们之间可没代沟啊,就当是给你孙子找个伴儿呗。”   “啥伴儿?”老爷子一愣。   “就是普通朋友嘛。”陈宗堂眼睛一转,冲老爷子挑了挑眉:“你说呢?”   老爷子没立即回答他,默不作声的抽了几口烟,又看了看陈秋雁。   见她还在可怜巴巴的望着自己,老爷子犹豫了一阵,最后还是松了口。   “我可先说好,出了任何事,我概不负责,有事你们得自己担着。”   得到这个答复,陈宗堂倒显得挺淡定,只有陈秋雁,高兴得差点没蹦起来。   “谢谢沈爷爷!我就知道沈爷爷最好了!”   老爷子叹了口气,摇摇头:“我这里又小又破,可没你那洋房住着舒服,要是你宝贝孙女住不惯,到时候可别怪我。”   “没事的沈老爷!我不怕吃苦!”陈秋雁忙不迭的说道。   陈宗堂悠哉悠哉的点上支烟,笑眯眯的说:“你沈爷爷是逗你玩呢,他是刀子嘴豆腐心,怎么会让你吃苦呢?”   说完,陈宗堂就摆摆手,让陈秋雁去车里把行李搬下来,今天就算是正式入住了。   “谁是刀子嘴豆腐心?”老爷子冷哼道:“陈大头,你可别拍老子的马屁,既然来我家里住着,那就得帮我做点家务啥的,扫扫地洗洗衣服这些........”   没等老爷子把话说完,陈宗堂就咳嗽了两下,似乎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走过去拉着老爷子就唠起了家常。   “小沈,能帮我搬一下行李吗?”   我听她这么说,忙点头,表示没问题。   陈秋雁这次可是有备而来,不光是背了个双肩包,还拖来三个硕大的皮箱,天知道里面都装了什么东西。   看着这几个箱子,我不由得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问她:“陈姐,你这是要搬家吗?”   “没啊。”陈秋雁笑着,很吃力的将其中一个皮箱竖了起来,示意让我搬这个,说:“有些实验器材得拿过来,还有一些样本采集工具.......”   “你打算住多久啊?”我试探着问道,心中有种莫名的期待。   “不知道。”陈秋雁耸了耸肩,随后冲我眨了眨眼睛,问我:“你想让我住多久?”   “只要你不介意,住多久都行。”我笑道。   “这可是你说的!”陈秋雁嘿嘿一笑,跟拍小孩子脑袋一样,轻轻拍了拍我的头:“小沈同志,姐姐在这儿住的时间可不短,你可得多照顾照顾我。”   我老脸一红,没说什么,闷头就帮她搬着行李。   说实话,在我以往的印象中,像是陈秋雁这种搞科研的人,身上应该都是一股消毒水的味儿。   但是现在,我却在陈秋雁身上闻到了另外一种味道。   很清新,很纯粹。   像是花。 第一章 住客   等我把陈秋雁的行李陆续搬进药铺的时候,老爷子脸上的表情很是诧异。   显然是没想到陈秋雁会搬这么多东西过来。   “陈大头!!你孙女这是搬家来了??真准备长住啊?!”老爷子一瞪眼,有些不乐意了。   按照以往来说,老爷子绝对算是个好客的人,但矛盾的地方也在这点,他还是一个很怕麻烦的人。   带着陈秋雁这种行外人干活儿,那老爷子肯定是咋想咋麻烦,恨不得现在就反悔让陈秋雁走人。   “老东西,你不是说你一口唾沫一个钉吗?现在是准备反悔还是咋的?”陈宗堂很不屑的看着老爷子:“小姑娘家的,行李多拿了点,这有啥呢?”   “沈爷爷你别生气啊!我没拿多少衣服!只是拿的器材比较多!”陈秋雁见老爷子急眼了,连忙解释着,可怜兮兮的看了看那几个行李箱,说:“这里很多都是取样本跟做实验的器材,衣服我只拿了一小箱........”   “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说........哎算了。”老爷子唉声叹气的摇了摇头,抬起手指着一楼空着的客房说:“楼上是我们大老爷们住的,你上去住不方便,这屋子也不小,拿给你住绝对够用了,等会儿我就让世安去收拾一下。”   听见这话,陈秋雁顿时就松了口气,笑颜如花的对老爷子连声道谢。   “满意了吧?”老爷子说着,瞥了陈宗堂一眼:“没意见吧?”   陈宗堂笑着点点头,说都听你安排,我哪儿敢有意见?   “你也是够疼你孙女的。”老爷子啧啧有声的说:“自个儿从四九城跑到四川,你也是不觉得折腾啊。”   “不觉得。”陈宗堂耸了耸肩:“给她当说客是一回事,想找你们几个老弟兄吃顿饭,这才是最要紧的。”   老爷子愣了一下,也不由笑了起来。   “都咱们这把岁数了,还能活多少年啊?”陈宗堂叹道:“要是不趁着自己还能喘气,多找你们这帮老弟兄喝喝酒聊聊天,这辈子算是扯淡了。”   话音一落,陈宗堂交代了陈秋雁几句,说是让她多听老爷子的话,药铺里的杂活儿能帮就帮千万别犯懒。   交代完,陈宗堂这才起身告退。   “你不急着回四九城吧?”老爷子冷不丁的问道。   “不急,还得在四川待几天,顺便处理点小事。”陈宗堂笑了笑:“我就住在老东西家,等我忙完了,咱这几个老弟兄再好好聚聚!”   老爷子嗯了一声,摆摆手算是告别。   “爷,陈爷爷说的那个老东西是谁啊?”我见陈宗堂走了,忍不住问他。   “陈国刚呗。”老爷子笑道:“你忘了?就是上门来找我们的那个老东西!”   “是他啊........”   “得了,你先给这丫头收拾屋子吧,我出去玩会,那帮牌搭子还在等我呢........”老爷子咂了咂嘴,看了看陈秋雁:“小雁,你有啥想吃的就跟世安说,让这小子去帮你买,既然我让你在这儿住了,那你就别跟我瞎客气。”   “谢谢沈爷爷。”陈秋雁抿嘴一笑,显得有些害羞。   不得不说,老爷子这人就是标准的刀子嘴豆腐心。   临走之前还特意嘱咐我,让我把屋子打扫得干净点。   毕竟小姑娘不像大老爷们,大多都特讲究爱干净,所以打扫房间的时候千万不能马虎。   “陈姐,你先去歇会儿吧,我把房间打扫干净了再帮你搬行李。”   “我跟你一起吧,这样打扫的速度快点。”陈秋雁兴奋的跟个小孩一样,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一楼的那间客房,跟厨房紧挨着,面积跟我住的房间差不多大。   因为长年累月没人住过,所以里面摆放的杂物有些多。   靠门这边,还堆着不少用麻袋装好的药材。   杂物能随便搬走,这些药材可不敢乱搬,只能小心翼翼的移去库房放着,生怕压碎了药材的根茎影响卖相。   忙活了足足一个小时,那间客房才让我跟陈秋雁打扫干净。   对于这个房间,陈秋雁显得倒是挺满意的,特别是闻到一楼四处弥漫的中药味,她更是说这有镇静的效果,比花香还纯粹,很容易就能让人安静下来。   “小沈,平常店里有什么我能帮忙的,你就尽管说,千万别客气,要不然来这儿蹭住多不好意思啊.........”   我摆摆手,表示不碍事,反正家里空屋子也多,多个人也就是多双筷子的事。   闻言,陈秋雁转过头看了眼厨房,笑道:“我留洋的时候学做过不少西洋糕点,你想吃什么就跟我说。”   “就是那种奶油蛋糕?”我有些意外的看着她,心说这姑娘可够能耐的啊,工作不忘娱乐还会搞这些玩意儿?   陈秋雁点点头,说就是那种糕点,除了蛋糕,她还会做饼干。   “用啥子工具做?锅啊?”我好奇的问道。   陈秋雁一拍脑门:“看我这脑子,这些东西是烤出来,得用烤箱做,你这儿没条件啊......”   “烤箱又是啥?”我满头雾水的问道。   我只听说过微波炉,还真没听过烤箱这种东西......难不成这又是一种新科技?   话说回来,在那个年代,微波炉还是刚刚兴起的高科技产品。   我跟老爷子都听人说过,能微波的炉子可不是一般的牛逼,把凉掉的食物放进去转一转,不过一分钟就能变得热气腾腾,跟刚出锅似的!   “就是......怎么跟你说呢.......”陈秋雁有些费劲的跟我解释着:“烤炉有点像微波炉,但又不是真的像,反正就是用来烤东西的!”   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你这么说我就知道了,但是我家没烤箱啊,你可以用液化气灶做吗?我刚换的气!火力足得很!”   陈秋雁有些哭笑不得,说这两样东西完全不是一回事!   ........................   当天晚上,我特没出息的失眠了,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   但这也不能怪我啊。   多少年了......我家里就没住进来过异性生物........就我跟老爷子这两个大老爷们住着.......   这突然来了一位大美女住在楼下,我竟然还有些不太习惯!   足足失眠了大半宿,天快亮的时候我才勉强睡过去。   等我醒来的时候,已是中午时分,老爷子早八辈子就出门打麻将去了,陈秋雁则是坐在柜台后面,有模有样的帮忙卖着药。   “陈姐,不好意思啊,睡过头了.......”我有些尴尬的走过去,往柜台上扫了两眼,见她还帮忙记着账,便岔开话题问她:“你还懂中药?”   “懂一些吧。”陈秋雁笑眯眯的看着我,直接问:“小沈,你们什么时候再接活儿啊?”   我见她问这事,也不禁有些无奈,挠了挠头说:“这个谁也说不准啊,毕竟脏东西不是三天两头就有的,更何况我们是修降门的先生,主要是对付人,不是对付鬼啊........”   “你们收拾五福孽的时候,不也挺厉害的吗?”陈秋雁托着下巴,眨巴着眼问我:“要不我找人帮你们打个广告?再给你们拉点客户来?”   拉客户?   这种客户是能随便拉的吗?   我正琢磨着要怎么回答她,只见门外忽的进来一个人,嬉皮笑脸的冲我说:“沈哥!出去玩呗!” 第二章 鼻血   “七宝?”我一愣:“你咋来了?”   “咱们不是说好今天出去玩的么!你........”   忽然间,七宝停住了声音,目不转睛的看着陈秋雁,说话都不利索了。   “这.......这位是?”   “这是陈姐,是老爷子朋友的孙女。”我介绍道。   七宝拖着长音哦了一声,看我的表情都不正常了,挤眉溜眼个不停。   “嫂子呀?”   “你个瓜娃子不要瞎说啊!”我赶忙解释道,生怕陈秋雁尴尬:“这是陈姐!叫姐就行!”   说实话,七宝这人啥都好,就是那张嘴特别的油。   而且是该油的时候一定油,不该油的时候也得油。   整个人就是一根炸的半熟的小油条,从头到脚都能透出一股子油光来!   听见我这么解释,七宝也不显尴尬,嬉皮笑脸的说:“陈姐,我就是跟老沈开个玩笑,您可别介意啊!”   陈秋雁倒显得挺淡定的,也没有像是普通小姑娘那样脸红,笑着耸了耸肩:“没事,我没那么小气。”   七宝看着陈秋雁,眼珠子转了几圈,冲她一伸手。   “美女姐姐,我还没自我介绍呢,我叫姚军宝,在家里排行老七,你叫我七宝就行!”   陈秋雁握手回礼,大大方方的说:“你好,我叫陈秋雁。”   “陈姐你是来四川玩的嘛?听你口音不像是本地的。”   听见这问题,我立马看了陈秋雁一眼,给她使了个眼神。   要是放在原来,我肯定有啥事都能跟七宝说,但是现在不一样啊。   我刚入行还没几天,自己都没搞清楚是个什么状况,咋跟七宝说?   就算是要说,也得跟老爷子打个招呼才行。   陈秋雁不傻,见我使了个眼神,瞬间就明白了我的意思。   只见她很自然的笑着,跟七宝说:“我是来四川玩的,因为家里人跟沈老爷认识,所以就让我借住在这里。”   听见陈秋雁的回答,再一看七宝似乎也信了,我不禁松了口气。   之后,我们又在大厅里聊了一会天,七宝趁着陈秋雁不注意,压低了声音悄悄问我,这个到底是不是我婆娘?   我想都不敢想,连忙否认,说她就是老爷子朋友的孙女,跟我最多算是朋友,还不是特别熟悉,让他收敛着点。   七宝听我这么说,顿时就兴奋了起来,连说跟我没关系就行,就怕跟我有关系!   说完,七宝就迫不及待的邀请陈秋雁跟我们一块出去玩,还说要去春熙路那边逛逛。   陈秋雁倒是没急于答应,先是问我店里的生意怎么办?我们全走了,老爷子也不在家,药铺给谁看着?   “先关门呗。”我看了看壁钟,说道:“今天有人来拿货,我爷一会就得回来,咱用不着担心,出去之后跟他打个招呼就行。”   得到答案之后,陈秋雁没再拒绝,点点头就回屋换衣服了。   我看着陈秋雁的背影,突然想起了老爷子嘱咐过我的话。   如果要带她出门,那么身上就得多带点钱。   小姑娘家大多嘴馋,想吃啥想喝啥,必须得伺候好了,免得在陈宗堂那儿落话柄。   想到这里,我便走到了柜台后面,拉开抽屉,将那个装着现钞的牛皮纸信封拿了出来。   这里面的钱,就是我们去办五福孽的劳务费,总共是一万元整。   “多带点钱.......那具体是带多少啊.........”   我皱着眉头,看着手中的牛皮信封,犹豫了几秒后,直接把信封揣进了兜里。   反正就这么一袋子钱,全带上肯定错不了。   毕竟七宝这牲口宰我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再加上有个陈秋雁........有备无患嘛!   更何况我也想拿点钱出来改善一下生活,别看我家店铺挺大,里面的家电家具大多属于解放初期的水平。   现在有钱了,我也想让老爷子过滋润点啊!   “行了,咱出门吧。”   陈秋雁这时换好衣服走了出来,看得我跟七宝眼睛都直了。   只见她上身穿着一件粉色的呢子外套,下身搭配一条修身长裤,脚下踩着一双小皮鞋。   说话间,头发随意的披在两边,显得无比自然。   “怎么了?”陈秋雁走到我们身边,笑眯眯的看着我们:“不认识我啦?”   “有点。”我笑道,随即,脸色猛地一沉,身子止不住的晃了几下。   不知道是怎么了,在那时候,我脑袋有点晕乎。   跟喝醉了似的,又有点像是发烧的那种,太阳穴突突的跳个不停。   陈秋雁似乎是发现我的状态有点不太对,下意识的用手扶住了我,一脸的担忧:“小沈你怎么了?”   “不知道。”我摇摇头,眉头不住的皱着:“好像有点不太舒服。”   话音刚落,七宝冷不丁的就喊了起来,虽说话里听着像是在嘲讽,但语气却明摆着是一种担心的意味。   “沈哥!陈姐再漂亮你也不至于看得流鼻血吧?!”   我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低头一看,手指上尽是发黑的血迹。   “没事。”我吃力的笑了笑,示意让陈秋雁撒手,用不着扶我。   随后,我就一步一晃悠的走到柜台后面,把老爷子事先备好的那袋子药粉拿了出来。   药粉不多,就头痛粉那样的小袋,干吃下去送水吞服,用不着熬药那么麻烦。   等我吃完这袋子药粉,脸色才稍微好看一些,眩晕感也没有那么强烈了。   “走吧,咱先出门。”我揉了揉鼻子,见七宝他们还有点担心我,便安慰道:“最近有点上火,用不着担心。”   得到这个答案,七宝点点头,也没再问什么。   但陈秋雁是压根不信,看我的时候,眼神里有种很明显的担忧。   带着他们出了门,走到街口那边,我顺道拐进小巷,跟正在搓麻将的老爷子打了个招呼。   “你流鼻血了啊?”老爷子侧着头,见我用餐巾纸堵着鼻子,便问了句。   我嗯了一声,说,你放在柜台下面的药我已经吃了,现在感觉好多了。   “要出去玩,也别玩得太疯。”老爷子嘱咐道:“早点回来休息,要不然你就得被人抬回来了。”   “知道。”我叹了口气。   我之所以会头晕,不外乎是因为五福孽的事。   第一只破棺而出的五福孽,是让我用刀山降做掉的。   要不是有老爷子施法,帮我拖延降气的反噬,恐怕早在山上我就动弹不得了。   现在这情况,应该就是老爷子说的反噬,当然也能说是刀山降的后遗症。   虽说利用落恶子下降,不用遭受天谴折寿之难,但这些降术对于肉身负荷也极其的大,施完降术在床上躺个十天半月都很正常.......   所以说,老爷子能帮我拖延这么久,已经很不容易了。   “对了,我把陈爷爷给你的那信封揣身上了,没........”   “拿去花吧,花完都没关系。”老爷子一边看着牌,一边跟我说:“钱这玩意儿就是拿来花的,留着干嘛?等生虫子啊?”   有老爷子这话,我也不再担心,点点头就带着七宝他们撤退了。   仔细想想,从小到大,老爷子就没亏过我什么,对我绝对算是富养。   哪怕到我成年了也是这样。想要什么就买什么,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在金钱这方面,他从来没对我吝啬过。   所以到了现在,听老爷子那么一说,我只感觉身揣一万巨款.......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钱嘛,就得花!   “你脸色不太好看啊。”陈秋雁跟在我身边走着,不时的往我脸上看一眼,语气里满是担忧:“要不咱们先回去吧?改天再逛?”   “没事。”我笑着揉了揉鼻子。   “早回家晚回家都得挺尸,那还不如晚点回去,先在外面浪一圈再说!” 第三章 反噬   怀揣一万块巨款,我们仨在春熙路逛了快一整天。   最大的收获,莫过于我买的那台彩色电视机。   虽然我对金钱这块没什么概念,平常也挺舍得花钱的,但在看见这台电视机的时候,我还是犹豫了一会。   这玩意儿是真的不便宜啊,三千三百多.......   各位可得知道,在90年代那会,省城里的月平均工资才一两百块钱。   普通人想要买这台电视机,不吃不喝都得攒上一年多才买得起。   想起家里那台又小又破的黑白电视机,再看看眼前这台“菲利普”牌进口彩色电视机,我犹豫了足足十来分钟,最后才咬着牙给买了。   老爷子说的对,有钱就得改善生活嘛。   钱不用是啥?   不用就是纸!   留在家里也不能钱生钱,那还不如用个痛快呢........   买完电视机,我还打算给七宝陈秋雁他们买点东西,就当是发横财之后给的福利了。   结果陈秋雁死活不愿意要,说是自己啥也不缺,请她吃顿火锅就行。   七宝也不甘示弱,似乎是觉得当着美女的面要注意形象,干脆啥都不要,让我请他吃顿好的得了。   说起来也怪我们性子急。   那家卖电视机的商铺,其实是负责送货上门的,但无奈的是,我们只能排到第二天上门,当天送货的名额已经满了。   陈秋雁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可我跟七宝却耐不住性子啊,花出去的钱今天享受不了还得等第二天?   这不是我们的性格!   稍微商量了一下,我们也没犹豫,俩人齐上手,硬是搬着电视机去吃火锅了。   等我们吃完晚饭,搬着电视机回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   毫不夸张的说,老爷子看见这台彩色电视的时候,眼睛都直了。   待电视机安装好,他看了一会电视,高兴的直点头,笑得跟个孩子一样,说这钱花的值!   “爷,你们先看着,我上楼去歇会儿。”   我坐在沙发上,脑袋不住的左右晃着。   感觉太阳穴里像是有两只虫子在蹦跶,只差没从我皮肉里跳出来了,疼得不行。   听见这话,老爷子没说什么,似乎是一点都不担心我,摆摆手就让我上楼睡觉去了。   “那我也回去了。”七宝站起身来,看了我两眼,满脸担忧的说:“你脸色差过劲儿了,好好睡一觉,明天我再来看你。”   “好。”我点头。   七宝没让我送他,自顾自的就走了。   陈秋雁似乎不放心我,非要扶着我回了房间,等我躺下休息,她这才离开。   说实话,我这人也有点大男子主义,要不是腿脚使不上劲儿,我是打死都不愿意让陈秋雁扶着我上楼。   也不知道老爷子是咋想的,我都快变成瘫痪儿了,这老头儿还是兴致勃勃的看着电视,压根就不担心我。   难道我还没那电视好看?   “嘶..........”   半梦半醒之间,我意外听见了一阵嘶嘶的声音。   那种声音我听见过很多次了。   按照行里的说法,这应该叫做“邪龇”。(注释:龇,zi第一声)   与象征着施法成功的靐鸣不同,邪龇大多象征着负面的东西。   要么是代表冤孽恶鬼现身了,要么是代表降术阵局起作用了。   有的人见了鬼,或是被鬼压床了,耳朵里大多都会耳鸣,还像是听见电流声。   其实那种所谓的电流声滋滋声,就是小规模的邪龇。   在听见这阵邪龇声的瞬间,我大脑猛地清醒了过来。   借着窗外月光,我睁开眼一看,能很清楚的看见屋子里有许多人影。   与见鬼不同。   看见这些人影的时候,我心里莫名的有种安全感,就像是......看见了亲人那般.......   粗略一数,不多不少,这些人影共有十七个。   这不就是老爷子在我肉身里埋下的那些落恶子吗?   老爷子说过的话,我一直都没敢忘记。   落恶子都是由沈家一代代先人的魂魄炼成,从某个角度来说,它们就相当于我们沈家先人的魂魄。   它们之所以会在这时候出现,无非是因为我体内的降气开始反噬肉身。   见自家子弟受苦受难,这些老祖宗们肯定看不过去啊........   “您们有意识吗?”   我半睁着眼睛,有气无力的问了一句。   说完这句话,我意外的发现,这些人影的五官虽然模糊不清,但我却能很直观的感觉到,它们都在望着我。   我看不见它们的眼神,可那种感觉,却跟老爷子满脸担忧看着我的时候是一样的。   “不用担心,没啥子事,休息几天就好了........”   那些落恶子不傻,根本不像是老爷子说的那样,只是单纯的法器。   听见我的话,它们像是松了口气那般,身影渐渐变淡,一个接着一个的开始消失。   等到最后一个落恶子消失,我也没力气再睁开眼了,跟晕过去差不多,一闭眼就没了意识。   老爷子来叫我起床,已是第二天中午时分。   “爷.......这反噬是不是有点过劲了?”我躺在床上,犹如死尸一般动弹不得,只感觉所有的力气都消失了,连手指头都动不了。   唯一还算是正常的部位,就只有脑袋。   “凑合吧。”老爷子啧啧有声的说道:“我不是说过么?越是强行拖反噬的时间,等到反噬来的时候就会越激烈,”   说着,老爷子拍了拍我脑袋:“知道这叫啥吗?”   “啥?”   “这就叫利息!”老爷子哈哈大笑道:“你安生歇着吧,好好休息,一会儿我去帮你熬点药汤,喝点药应该能恢复得快点。”   “我有点饿啊........”我满脸期待的看着老爷子,问他:“能帮我弄点吃的吗?”   “想吃啥子?”老爷子问。   “火锅。”我如实说道。   老爷子沉默了两秒,又问我:“你是存心找死对吧?”   还没等我说话,老爷子一边骂着,一边就走了出去。   “都伤成这样了,还想吃辛辣的东西,真他娘的不上道.......”   虽然老爷子是这么骂,但在一个小时后,我还是如愿吃上了火锅,只不过是清汤底的那种。   这一锅菜都是事先煮好的,端来就能吃了,听老爷子说,这还是从街口那家火锅店里打包来的。   “也不知道我上辈子是造哪一门的孽了.........”老爷子坐在床边,一筷子菜一筷子饭的喂我,满脸的不耐烦:“都这岁数还不让老子省心.......”   我嘿嘿笑着,也不说话,特安逸的享受着老爷子喂饭。   原本陈秋雁是打算喂我吃饭的,但让老爷子给劝下了,说是男女有别,这种事还是让老爷子来比较好。   “你爷爷对你真好。”陈秋雁坐在一边,饶有兴致的看着这幕,眼里隐约透出了一种羡慕。   “大头对你不好?”老爷子问她。   “好啊,只不过我爷爷平常太忙了,照顾我的时间有点少........”陈秋雁说着,眼神忽然黯淡了下去,没再多说什么。   也许是因为话题有点沉重了,气氛在霎时就凝重了起来,谁也没说话,安静得诡异。   就在这时,七宝忽然推开门走了进来。   “你咋来了?”老爷子一愣。   “大门没关,我直接进来的。”七宝笑道:“沈哥咋样了?是不是还难受呢?我看........”   说到这里,七宝就没声音了。   犹如见鬼了一般,看见我的时候,满脸的惊慌失措。   “沈哥你咋个了?!你不会是要死了吧?!!” 第四章 舅舅   自打我躺在床上陷入“瘫痪”的那天起,七宝就给家人打了个招呼,直接在我家入住了。   得到这消息的时候我还有点纳闷,心说七宝这个官二代是抽哪门子的疯?   放着自家的老院不住,跑我这里来凑什么热闹?   一开始,他给我的答案很简单。   说是陈秋雁就住我家,为了距离美人更近一点,他也只能勉为其难的来我家借宿了。   但想了一阵,我算是想明白这里面真正的缘由了。   老爷子年纪大了,从早到晚的照顾我,确实不方便。   更何况我都成年了,老是麻烦爷爷,说出去不好听。   至于陈秋雁........七宝脑子不笨,他能看出来,我跟陈秋雁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   就我这性格,打死都不会麻烦陈秋雁来照顾我的。   综上所述,目前来说最适合照顾我的人,只有无业游民七宝。   想明白这些,我看七宝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七宝说我看他的眼神很炙热,很暧昧。   但我知道,我看他的眼神只是欣慰,而且是那种“这儿子总算是长大了”的欣慰。   可话又说回来了,感动归感动,感动之后,我是挺想弄死七宝的。   我家客房都住满了,空着的那几间屋子,都是用来当仓库使的。   无奈之下,七宝只能跟我挤一张床,而且还挤得那么理所当然,隔三差五就让我往边上睡点,别影响到他深度睡眠。   本来我身体就不好,晚上睡眠也浅。   结果这牲口打得呼噜比老爷子都大声,准时准点的能在夜里两三点吵醒我。   我醒过来了,也没跟他客气,每次都是一脚踹在他身上,就想给丫踹下床。   可让我绝望的是自己根本使不出太大的力气,踹他一脚就跟挠痒痒差不多,踹完了依旧得经受他呼噜声的折磨.........   这样的日子,足足过了七天。   也是那天,我意外发现自己的力气变大了,能一脚给丫踹地上了,我这才确定下来,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   .....................................   那天早上。   “你他妈能不打呼噜吗?!”我坐在药铺大门外的木椅上,满脸愤怒的看着七宝。   “哎呀,这又不是我能控制的,互相理解一下喽!”七宝摊了摊手,表示爱莫能助。   我想了想,将愤怒的表情压了回来,满脸堆着笑容问他:“我的病好得差不多了,要不.....你今天搬回家住呗?”   “这就是我的家。”七宝一抬手,指了指药铺大厅,一点都不带客气的。   此时,陈秋雁把账本对完了,学着我们搬来一张小椅子,坐在门外陪我们聊了起来。   “七宝,你怎么不工作啊?”陈秋雁好奇的问他。   “那不是没遇见合适的么........”七宝尴尬的笑着。   “你家里人呢?”陈秋雁用手托着下巴,开始八卦了:“听沈老爷说,你家人是当官的?”   “还行吧。”七宝摸了摸鼻子,笑道:“我爸妈混得一般,我舅舅才是家里混得最好的。”   “你舅舅?”   “他舅是公安,手握实权的那种。”我随嘴解释了一句。   “你是不知道啊.........”七宝似乎是找到了能让自己装逼的话题,眼睛一亮,手舞足蹈的跟陈秋雁白话了起来:“我舅可是一把手,绝对算是局子里硬得不能再硬的人物了,以后有机会我介绍给你认识,不是跟你吹........”   说到这里,七宝抬起手来,在空气里画了一个大圈。   “在成都这块地上,没我舅解决不了的事,我出了啥事都是找他,这靠山可是.......”   听见这话,陈秋雁皱了皱眉,没说什么。   “别瞎想。”我解释道:“七宝就是过过嘴瘾,上回他跟别人打架进局子了,他舅压根就不保他,还当着一堆人的面抽了他一顿狠的!”   “瞎说什么呢!”七宝脸色一红,特别尴尬的看了看陈秋雁:“我舅特别听我的话,别人叫他办事不好使,只有我叫他,一叫一个准,特别的积极!”   “为什么呢?”陈秋雁有些好奇:“就因为你是他外甥?”   “这是其一,这其二嘛........”七宝说着,摸了摸头发,笑得极其猥琐:“他要是不听我的,我正月就去剪头发!”   “正月剪头发?”陈秋雁一脸的迷茫:“这是什么意思?”   七宝晃了晃脑袋,挤眉溜眼的对陈秋雁说:“正月剪头死舅舅嘛!”   陈秋雁没忍住,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   “有这一招在手!我舅舅那就必须得听我的!”七宝一挑眉:“知道什么叫马首是瞻吗?这就是马.........”   七宝的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飞了出去。   等他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后,才以极其狼狈的样子砸落在地上。   七宝疼得直抽冷气,爬都爬不起来。   “马首是瞻?”   踹七宝的那人应该有四五十岁,西装革履的打扮颇为体面,浓眉大眼的样貌,很像是后来闯出名的一个演员。   “谁对谁马首是瞻啊?”   放下脚后,他拍了拍裤子,恶狠狠的瞪着七宝,其威胁的意思不言而喻。   七宝傻愣愣的看着他:“你啥时候来的?”   “刚来,只是你们没注意到而已。”他说:“哎兔崽子!你别岔开话题啊!我问你呢!”   识时务者为俊杰。   七宝深知这句话的含义。   见他追问了,七宝想都不想,连滚带爬的就跑了过去,死死抱着那人的大腿。   “当.......当然是我对你了........”七宝一脸笑容的说,那种表情可不是一般的谄媚:“你可是我舅啊!我不听你的我听谁的?”   这时,一个极其熟悉的声音在旁边响了起来。   “陈丫头,你们吃饭了吗?”   转头一看,陈老头就站在七宝他舅的身后,正笑眯眯的看着我们。   在他身边还跟着几个中年男人,看他们那气势,直让我想起了当过兵的周志国。   “陈爷爷!你怎么来了?!”陈秋雁显得有些意外。   “来办点事。”陈老头笑道,随后看了我一眼,问:“世安,你爷爷在家吗?”   我点点头,说在。   “爷!别看电视了!陈爷爷来找你了!”   话音刚落,屋里就响起了老爷子骂街的声音,语气万分的不耐烦。   “他娘的!那个老东西怎么又来了??让他进来!”   听见这话,陈老头倒显得挺淡定的,也不生气,笑眯眯的就带着人进了屋。   七宝他舅从我身边走过去的时候,稍微顿了顿脚步,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眼神有些复杂。   “冯叔叔好。”我很客气的跟他打了个招呼。   冯振国笑着点了点头:“小沈,我是真没想到,你家老爷子竟然有那么大的能耐!”   见他这么说,我也没不敢吱声。   毕竟七宝在场,我不好多说什么,只能闷头跟着他们进了屋。   “哎哟?你个老不死的竟然没出门打麻将?”陈老头走到桌边,自顾自的坐下,看了看新买的那台电视机,又看了看老爷子:“生活改善了不少嘛!”   “你个老东西咋又来了?就不能安生两天?你是看不得我好是吧?”老爷子皱着眉头问他,随后就转过脸,继续看着电视。   对于老爷子的说话方式,陈老头应该是早就习惯了,笑得就如春风一般温暖。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老沈,这说明我对你的感情不是一般的厚重啊!”   老爷子很不客气的啐了一口,侧着脸看着陈老头:“姓陈的,你少恶心我,带这么多人来肯定没好事,有话说有屁放!”   陈老头左右看了看,试探着问:“现在说话方便吗?”   “有事就说。”老爷子点上支烟,有些不耐烦的催促道:“没事的话就走,别跟我墨迹。”   陈老头叹了口气,压着嗓子问他。   “人瓜你知道吗?”   听见“人瓜”这两个字,老爷子拿着烟的手一哆嗦,差点没把烟掉下来,不敢相信的看着陈老头。   “姓陈的,你别跟我说有人让那玩意儿觅上了!” 第五章 五脏瓜   在得到陈老头肯定的答复后,老爷子不说话了,闷头抽着烟,表情不是一般的难看。   “老沈,你知道那东西有多麻烦,所以........”   陈老头叹了口气,笑容极其的无奈,说起这事来,眼神里都有种很明显的恐惧。   “我们只能靠你了。”   “狗日的!就知道你们找我没好事!”老爷子一跺脚,像是气急了眼那般,恶狠狠的瞪着陈老头:“那东西是啥时候出来的??”   “前几天。”陈老头苦笑道:“我刚接到线报,马上就来找你了........”   “瓜呢?”老爷子问。   “应该被吃了。”陈老头回答道。   一听这话,老爷子眼珠都快瞪出来了,急忙追问道:“人呢?!”   “成瓜架子了。”陈老头脸色发白的说道。   这时候,七宝忽然凑到了我身边,小心翼翼的问我:“沈哥,他们在说啥子啊?怎么又人又瓜的?这是在骂街还是干啥?”   我瞪了他一眼,示意让他别乱说话。   “你们是不是干啥违法乱纪的事了?”七宝又问,不动声色的看了冯振国一眼,压低了声音:“我就说你狗日的怎么会有那么多钱.......那钱是不是不干净?让公家给追上了?”   不得不说,冯振国这个老公安确实厉害,那耳力真的没话说。   我都没怎么听清七宝的话,冯振国一巴掌就拍在了他头上,骂骂咧咧的说:“追个屁!沈老爷一家好着呢!”   话音一落,冯振国就催促着七宝赶紧走人,别在这里耽误他们的正事。   “哎!为啥要我走啊?!”七宝很委屈的指了指我:“沈哥不也在这儿么!他能听得我就听不得??”   “你还敢跟老子顶嘴?”冯振国眼珠子一瞪。   “他还不知道?”老爷子忽然问我,看了看七宝,其意思不言而喻。   我摇摇头,显得很是无奈:“您没点头,我哪敢跟人乱说?”   “没事,知道就知道吧,咱们又不是做见不得人的事,怕啥子?”老爷子摆摆手:“小冯,你就让七宝留在这儿,不用赶他走。”   听见老爷子这话,冯振国也不由得犹豫了起来,最后才点点头,一本正经的看着七宝嘱咐道:“你狗日的听就听了,不准出去乱说,要不然我抽死你!”   我估计吧,七宝到现在都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满脸迷茫的看着我们,也没说话,像是没缓过神来。   “秋雁,去把门关了。”陈老头冷不丁的说道:“今天早上不做生意,我们要谈点正事。”   “你个老东西真会反客为主啊。”老爷子眯着眼睛,咂了咂嘴:“你真把这里当自己家了?”   “我这不是帮你吩咐一下么.......”陈老头尴尬的笑道,随后岔开话题,跟老爷子说:“大头明天一早就得回四九城了,他让我给你带话,今天晚上咱哥仨要好好聚聚,不喝醉了谁也甭想回家!”   “你还有心情喝酒?”老爷子叹了口气:“人瓜可不是一般的东西,这玩意儿都消失多少年了,现在一冒头,肯定又要惹乱子!”   闻言,陈老头也没心情再开玩笑了,表情随之凝重了起来,点点头:“可不是么,这回的麻烦不比五福孽小,上头刚得到消息,马上就点了名让我来找你。”   陈老头说完,还指了指冯振国:“这小子是我带出来的二把手,脑子不笨,办事的手腕也够硬,这次的事,由他负责协助你们。”   “他?”老爷子抽着烟,瞥了冯振国一眼,问道:“你原来接触过这种事吗?”   按理来说,冯振国也属于那种见识过大风大浪的人,更何况他年纪也不小了,能在体制内混到手握一方实权的地步,绝对不能算是普通人。   可奇怪的是,听见老爷子这么问,冯振国显得有些紧张,跟被点名回答问题的学生一样,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颤。   “接......接触过一些........但我真不知道您会这些东西........”   “老沈,我的保密工作做得不错吧?你看看这小子,一直都让咱们蒙在鼓里呢!”陈老头哈哈大笑了起来:“刚跟他说起你的时候,这兔崽子还不信,等我把你原来做过的那些事跟他........”   “你别多嘴啊。”老爷子一皱眉:“我原来帮你们做的那些事,过了就过了,别给老子当成谈资,听得我头疼。”   “爷,那个人瓜到底是啥东西?”我满脸疑惑的问道。   心说这词我还是第一次听见,在书上也没见过相关的记载,这到底是瓜还是冤孽啊?   老爷子抽了两口烟,很无奈的看着我:“说了是人瓜,那当然是瓜了,只不过这种瓜不太一般,有冤孽的特性,喜阴厌阳,但是......”   说到这里,老爷子顿了一下,问我。   “你应该听别人说过吧?吃西瓜不吐籽,肚子里会长出西瓜来。”   “听过啊。”我笑道:“小时候你还老拿这个吓唬我呢!”   “西瓜籽落肚,那是不会长瓜的。”老爷子叹道:“但人瓜籽要是落肚,那就是出人命的大事。”   据老爷子说,这种所谓的人瓜,其实应该叫做五脏瓜。   顾名思义,五脏瓜只能依靠活人的五脏六腑生长,瓜籽落肚则生根发芽,等到瓜熟蒂落的时候,瓜藤就会顺着活人七窍钻出,整个人都会变成瓜架子........   “恶心归恶心,要说起来,这种瓜倒也算是补品,像是我这个年纪的老头,吃上几口,头发都能变黑,身子骨也能变得精壮起来,犹如返老还童啊!”老爷子冷笑道:“可惜的是这种功效持续不了多久,最多半年光景就会恢复原样。”   “这种瓜能延寿吗?”陈秋雁好奇的问了一句。   “不能延寿,只能造成返老还童的假象罢了。”老爷子说道,表情有些讥讽:“如果这种邪物真的能延寿,那些个皇帝,还不天天吃人瓜?”   “这种东西是自然形成的?”我问。   “不是。”老爷子叹道:“五脏瓜是由苗疆一种奇蛊炼制出来的,刚炼出来的时候,这些瓜只有瓜籽,必须接种在活人身上,才能长出人瓜来。”   “那也就是说.......如果出现了人瓜........十有八九都有蛊师在背后作祟?”我试探着问道:“会不会有人误食了这种东西?”   “不可能,起码这一次不是这样。”陈老头苦笑道:“是有蛊师故意种人瓜,只不过我们没逮住他罢了。”   “吃人瓜只能造成返老还童的假象,又不是真的能返老还童........”我有些纳闷,满头雾水的看着老爷子:“至于拿人命换这点效用吗?”   “至于。”老爷子点头:“持续不断的吃这玩意儿,人看起来就不会老,虽然到了寿数将尽的时候一样得死,但这也不错了!”   “对啊!一直吃不就行了么!”我一愣:“爷,你说那些皇帝为啥不吃啊?”   “一是损阴德,二是坏道德,三是惹业债.......”老爷子叹了口气:“人瓜之中,藏有活人五脏六腑的浊气,长时间食用容易得失心疯,而且被当作瓜架的活人,其三魂七魄更是被五脏瓜收入了瓜瓤。”   说到这里,老爷子停顿了一下,摇了摇头。   “吃了五脏瓜,就等于吃掉了别人的魂魄.......” 第六章 动人心   听完老爷子的讲述,陈老头他们倒显得挺淡定,似乎早就听过了一般。   我也是算是冷静,稍微愣了一会,就回过了神来。   只有七宝跟陈秋雁,如同听天书一样听着,满脸都是迷茫。   “沈老爷,你们是在说故事吗?”七宝小心翼翼的问道,看了看老爷子,又看了看自己的亲老舅:“真有人瓜这种东西?”   还没等冯振国骂他,我先拽了他一把,低声说:“别插嘴,安静的听着,一会儿再跟你解释。”   “敢吃五脏瓜的,都不是普通人。”老爷子唉声叹气的说道:“虽然古代的皇帝不敢吃,怕招报应,但王公贵族可........”   “现在不是古代了。”陈老头冷不丁的说道,打断了老爷子后面的话,一字一句的说:“上头下了死命令,所有跟人瓜搭上边的先生,都得被处理掉,这种东西毒人不浅,留在世上绝对是个祸患。”   老爷子嗯了一声,饶有兴致的看着陈老头,笑得有些欣慰:“可以啊,都出乎我意料了,你们现在的觉悟挺高啊!”   “这一次的事,你这丫头可不能参与。”陈老头看着陈秋雁,一本正经的嘱咐道:“这不是能拿来搞科研的东西,明白吗?”   “为什么啊?”陈秋雁有些想不明白:“既然人瓜有这种效果,说不定我们加以研究就能......”   “不管是搞科研,还是搞玄学,有些事,不能越过底线。”陈老头叹了口气:“你现在不明白,以后也会懂,反正你别参与,记住了吗?”   “爷,这种瓜是啥模样啊?”我问。   “我原来见过一次,跟书里记载的差不多.........”老爷子一皱眉,似是在回忆,缓缓跟我们说道:“这种瓜长得跟小西瓜很像,但没有那些花纹,通体是碧绿色的,长熟之后,皮会变黄.........”   “听起来有点耳熟,我好像在哪儿见过这种瓜的记载........”我愣了愣。   “废话,你看的那本书还是我给你收来的。”老爷子嘿嘿笑道,问我:“张傅乡这人,你还记得吗?”   我恍然大悟的点点头:“想起来了!”   “张傅乡?这人也是个先生吗?”陈秋雁好奇的问我。   “说起张傅乡你可能不知道,但你应该知道孙思邈吧?”我看着陈秋雁,反问道。   “当然知道了!唐朝著名的医学家孙思邈嘛!”陈秋雁笑了笑:“后人子弟还管他叫药王药神呢!”   “张傅乡,就是孙思邈徒弟的后人。”我解释道:“他生于宋朝景德年间,也是当地的一个名医,外号小药王,《灵方集解》这本书就是他写的。”   “这本书是中医药类的?”陈秋雁问我。   “对,里面记载的正统药方不多,偏方占据了绝大部分。”我笑道:“人瓜在这本书里也叫五脏瓜,说是,五脏瓜形圆,色极青翠,经岁则变黄,其肉尤冷,有异香,食之,壮精血,活发肤.......”   “你记得这么清楚?”陈秋雁有些惊讶的看着我:“这本书你是什么时候看的?”   “去年吧........”我想了想,如实说道:“记的不多,只记住了书里的八成内容,有的地方也记得比较模糊。”   “你还是人吗?”七宝小心翼翼的问我。   “你才不是人呢!”我没好气的说道:“咱不带骂人的啊!”   “老沈,你这孙子真是不一般啊。”陈老头啧啧有声的说着,上下打量了我几眼,满是羡慕的跟老爷子说:“就这记忆力,干哪行都不会吃亏啊!”   “那肯定啊。”老爷子得意的笑着,颇有种自豪的感觉:“我们沈家的子弟,哪个不是响当当的.......”   没等老爷子把话说完,陈老头就摆摆手:“别给自己脸上贴金,跟你孙子比起来,你就是个渣。”   “狗日的!这事我不管了!”老爷子急了眼,脾气顿时就上来了,跟老小孩似的:“姓陈的你赶紧走人!别在这儿惹我闹心!”   “嗨,玩笑都开不起啊?”陈老头递了支烟给他,表情渐渐严肃了起来:“这次的事比你们想象的都麻烦,要是真的闹大了,不光是四川要乱,紧邻四川的这几个省,全都得乱套!”   “这么夸张啊?”我一愣:“人瓜有这么大的威力?”   “有。”老爷子点点头,一副早就如我所料的样子,很淡定的解释着:“这年头的先生大多心术不正,要么被虚名乱了心神,要么被钱财坏了道心,人瓜这玩意儿对他们的吸引力可不小啊。”   “你的意思是.......之所以这么多地方会乱,就是因为那些先生?”我一皱眉:“跟麻老三的事一样?”   “对。”老爷子叹了口气:“事发地在哪儿,人瓜的线索就在哪儿,这帮心术不正的先生,自然会跟到哪儿........”   话音一落,老爷子看了看陈老头,显得很是不耐烦。   “你们之所以会找上我,无非是因为人瓜的出现地在四川,对吧?”   “可不么!”陈老头说到这里,似乎是委屈得都快哭了:“我也是没办法啊!天知道今年的四川是咋了!麻老三的事刚过,现在又他娘的来个人瓜!”   “人瓜的消息你们没封锁住?”老爷子问道,脸色显得有些难看。   “在我们封锁之前,这消息就传出去了。”陈老头苦笑着,满脸的挫败:“传出去不过一天的时间,往四川这边赶的先生就不下百位,我们只截住了三分之一,剩下的三分之二.......”   “没截住?”老爷子一皱眉。   “不是没截住,是不好截。”陈老头唉声叹气的说:“柿子得挑软的捏,剩下的这些先生,哪个不是在行里扬名立万的主儿?从八十年代开始,我们官家跟这些先生的关系一直都不好,再这么火上浇油的弄一次........”   “又得拿老子的脸说话了?”老爷子无奈的说着,抖了抖烟灰:“倚老卖老不是好事,得寸进尺逼人太甚,这更是容易引众怒啊........”   “没事,这次不光是你出面,我们还请动了不少老一辈的先生镇场子。”陈老头说起这事来似乎还挺自豪的,笑呵呵的跟老爷子说:“要不是有他们出面,这次往四川赶的先生,恐怕还要多好几倍啊........”   “老一辈的先生?”   听见陈老头这话,我也不免有些好奇,便问他:“这些老一辈的先生在行里很有名望吗?都有谁啊?”   “那必须啊。”陈老头笑道:“广东的傅海公,广西的乔子章,湖南的易大喜神,贵州的吴辛祥.........”   “其他地方没人出面?”老爷子问。   “有,还有好几个呢,光是闻人禅师就镇下了河南、陕西、甘肃这几个地方........”   “这老东西还怪有面子的。”老爷子皱了皱眉,似乎是有些不开心。   “谁叫他会做人呢?”陈老头安慰道:“你要是跟他一样,对谁都和和气气的,你肯定比他有面子!”   “闻人禅师?”七宝憋了半天,这时也忍不住开了口,满脸好奇的问:“他是和尚还是道士啊?这是他的法号吧?”   “算是法号吧,但他的俗家姓氏就是复姓,闻人。”   陈老头解释着,重新点上支烟,满脸敬佩的说道:“这老和尚可不简单啊,没有入庙拜师,自己修佛悟禅,照样闯出了天大的名号,在国内修佛的弟子成千上万,最厉害的和尚就那么几个,他算是其中之一。”   “复姓闻人?这姓氏可够少见的........”我挠了挠头,有些八卦的问:“他真名叫什么?”   陈老头抖了抖烟灰,说。   “闻人菩萨。” 第七章 山中食   听见这名字,我不免有些诧异:“闻人菩萨......这名字挺独特啊.......”   “岂止是独特,简直是他娘的狂妄!”老爷子冷哼了一声,看他表情,似乎对这个修佛的先生很不感冒。   陈老头苦笑着摆了摆手,说重点不在这里,重点是你个老东西到底准备什么时候去?   “你说去就去,那我不成你们的保姆了?专门干给你们擦屁股的活。”老爷子靠在太师椅上,悠哉悠哉的看着陈老头:“你先给我说说大概的情况,这玩意儿到底是打哪儿来的?”   陈老头嗯了一声,抽了会烟,似是在组织语言。   “人瓜的出现地也在四川境内,距离成都有点远,在西部的大山里。”陈老头说着,表情也变得越来越认真了,像是在给人打报告:“那地方叫做盘蛇沟,人口基数不大,方圆百里之内,最多就只住着几十号人.......”   “原始山区啊?”老爷子一皱眉。   “可不么。”陈老头苦笑不止:“按理来说,在那种地方出了再大的事,也不可能这么快传到省城来,但也算是咱们运气好啊。”   “怎么说?”   “我们局里有两个后生,他们老家就在盘蛇沟,出事的那几天,这俩后生恰好回家探亲。”   冯振国冷不丁的开了口:“发现这情况的时候,第一时间就回省城来打报告了。”   “这么巧?”老爷子似乎是觉得有蹊跷,很诧异的看着冯振国。   “我也觉得巧。”冯振国叹了口气:“但事实就是这样。”   这时,陈老头咳嗽了两声,把烟头掐灭,继续跟我们讲了起来。   最初发现人瓜的,是四个上山割猪草的山民。   “割猪草的地方是固定的,也就是那么一片。”陈老头说着,还跟我们比划了起来:“但那天的情况,跟以往有点不太一样,他们上了山还没来得及打猪草,就闻见林子里传出来了一股异香。”   “啥异香啊?”七宝好奇的问道。   “果香吧。”陈老头不确定的说道:“听他们说,闻起来特别甜,而且也特别的清爽,好像还挺开胃的。”   开胃?   听见这两个字,不光七宝迷茫了,我跟陈秋雁也听迷糊了。   “这是啥子说法?”我忍不住问了一句:“咋开胃啊?”   “我也不知道啊。”陈老头无奈的看着我:“那些山民的原话是,一闻那味儿就感觉肚子饿了。”   “成熟之后的人瓜,本就带有异香。”老爷子解释道:“不管是人还是别的活物,完全都抵抗不了那种香味,饥饿感会在霎时间被勾出来.........”   “听起来不错啊。”七宝咽了口唾沫,满脸兴奋的说:“这种瓜好吃吗?”   “虽然我没吃过,但从古时的记载来看,应该挺好吃的。”老爷子如实说道:“五脏瓜的瓜肉发冷,跟冰镇的西瓜差不多,吃起来会上瘾,所以很多食用五脏瓜的人,都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找活人种瓜。”   “爷,他们吃五脏瓜的时候,是不是都不能吃籽?”我好奇的问了句:“吃下去瓜籽也得死吧?”   老爷子嗯了一声,说,对。   陈老头重新点了支烟,一边抽着,一边继续说了起来。   “他娘的,也怪这帮山民嘴馋,闻见那股香味,二话不说就找过去了........”   顺着异香找过去,这些山民就有了意外发现。   在林中的荆棘丛里,不知何时长出了一层厚厚的瓜藤。   瓜藤顶上,就长着四个类似于西瓜的东西。   刚开始的时候,山民们都以为这些是西瓜,但凑近一看才发现,这些“西瓜”小巧玲珑不说,上面还不带花纹,通体呈碧绿色,看着都有些反光!   闻着那股异香,这些村民们心里也痒痒,恨不得马上就砸开吃了.......   “说起这事倒也挺悲剧的。”陈老头狠狠的抽了口烟,表情都变得无奈了起来:“那些山民都穷怕了,日子过得也清苦,遇见这么奇特的瓜,他们根本想不到别的,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吃,但最后竟然都忍住了,全都决定带回家跟家人分享。”   “全吃了?”老爷子一愣。   “嗯,一点不剩。”陈老头苦笑不止:“我都不知道这些瓜被他们切成了多薄的片,整整二十口人啊,全都吃了,没有一个人舍得吐籽!”   据陈老头说,这些吃过五脏瓜的人,第一天都没什么特殊的反应,但到了第二天,所有人都出现了浑身无力的症状,   “他们刚开始还以为是中毒了,全都找村里的土大夫看过,还开了一些草药吃了,也没啥子大用。”陈老头说着,语气渐渐凝重了起来:“到第三天,这帮人就起不来床了,而且不想吃饭也不想喝水,连动都不想动,就想躺在床上睡觉。”   用那些村民的话来说,这帮人都像是丢了魂那样,整个人都没了生气,眼神看着就跟死人差不多,能半睁着眼发一宿的呆。   这种现象,一直持续了好几天。   直到那些山民食用人瓜后的第七天,村子里所有人都闻到了一股异香。   那种奇特的香味,如山民们带回家的人瓜一样,香得让人难以抵抗。   等好事的村民顺着香味找过去,找上那几家人的时候,无一例外,全都被吓了个半死。   “所有吃过人瓜的山民,一个不落,全都死光了。”   陈老头说到这里,额头上也冒出了冷汗,显得有些紧张。   “这些山民的死状很奇特,都像是变成了瓜架子,浑身上下都缠绕着筷子粗细的瓜藤,”   “那些人的七窍,全部塞满了筷子粗的瓜藤,看着就像是刚从土里冒出来一样,肚子全都鼓了起来,像是有腹积水似的......”   陈老头说这话的时候,眼里的惊恐根本掩饰不住。   那些山民的邻居看见这个惨状,全都吓退了出来,连滚带爬的就跑去找村长。   虽然村长已经八十出头了,这辈子见过的怪事也不算少,但他活了这一辈子,也从没见过这么诡异的情况。   活人变成了瓜架子,七窍之中尽是瓜藤........这与噩梦中那些恐怖的场景又有什么两样?   说来也巧,就在村民们惶惶不安的时候,村寨之中,忽然来了一个外人。   那人是从村口慢慢走进来的,年纪约莫在七十岁上下,长了一撮山羊胡,脸上脏兮兮的,衣服也显得有些破烂,看着跟乞丐差不多,   他像是走不动路了,手里杵着一根凹凸不平的破木棍,走起路来摇摇晃晃,似乎下一秒就会摔倒那般。   那根黑漆漆的破木棍子,跟他身高差不多,在棍子的顶部,还拴着一根黑色麻绳,麻绳下面系着一口黑色的袋子........   “听村里人说,那口袋子看起来像是皮质的,在太阳底下看着都有点反光。”陈老头说这话的时候,看了老爷子一眼,问道:“你知道那人是谁吗?”   “你知道?”老爷子显得有些诧异。   “我当然不知道啊!这不是想问你么!”陈老头苦笑不止:“那人肯定不是善茬,很可能就是种人瓜的蛊师。”   “我认识的蛊师不少,听说过的也不少,但还真不知道有谁是这打扮.........”老爷子紧皱着眉头,似乎也是在回忆:“那人自我介绍了吗?”   “自我介绍?你真以为他是好人啊?”   陈老头深深的叹了口气。   “那老东西,明摆着就是为人瓜来的........” 第八章 老乞丐   那个老乞丐走进村子后,第一时间就找上了村长,直言说,我看你们村子妖气冲天,应该是有人撞到了精怪!   当时,村长正在自己家里头疼,一听这老乞丐这么说,激动得都快哭出来了。   真是要什么来什么啊!   没敢犹豫,村长手忙脚乱的就将老乞丐迎进屋子,如同看救星一般看着他,问:“您是先生?”   “不是先生,只略懂一些方术。”老乞丐谦虚道。   听见这个回答,村长更激动了,想都不带想的,直接将那些山民的事倒了出来。   “是这样啊........”老乞丐皱了皱眉,表情倒显得有些苦恼:“几家人都完了?”   村长眼睛一红,老脸上尽是悲色:“完了,一个不剩,全完了........”   “带我去现场。”老乞丐说道。   闻言,村长点点头,领着老乞丐就赶到了第一家。   站在大门外,老乞丐先是往屋子里看了看,之后又举起那根木棍子,像是招魂挥舞招魂幡那般,连着摇晃了好几下,之后才说:“他们之所以会死,就是因为他们吃了山中的邪瓜。”   按照老乞丐的解释,这种邪瓜,是由山中精怪种下的。   精怪与活人的体质不一样,它们吃了没事,并不代表活人吃了没事。   “邪瓜本就算是一种特殊的妖物,自身包含着无数邪气。”老乞丐跟众人解释着:“普通人吃下瓜肉,自然就会被邪气所害,从而导致七窍中瓜藤尽出........”   “这是不是没救了?”村长小心翼翼的问道。   “人都没了生气,还怎么救?”老乞丐叹道:“说起来也别怪我多嘴,这些人的尸首最好尽早处理掉,他们肚子里已经长出邪瓜来了,再过几天恐怕就........”   说到这里,老乞丐看了看在场众人,没再继续往下说。   “恐怕就什么啊?!”村子火急火燎的问道,眼里满是害怕。   “邪瓜本就是妖物,自由灵性,要是任由它们生长,恐怕.......”老乞丐唉声叹气的说道:“等到它们成了气候,就会破开尸首的肚子钻出来,你们村子里的这些大活人,十有八九会被它摄走魂魄!”   “哎呀老先生!!您可得救救我们啊!!”   “咱村子就这点人!!您要是不出手搭救我们.......我们就真的没路走了!!”   老乞丐摆摆手,笑道:“你们用不着求我,这一次的忙,我是一定会帮的。”   说着,他指了指那些尸首。   “趁着这些妖物还在休眠,我只需将尸首开膛破肚,把那些妖物取出来,之后拿走处理了就行。”   一听这话,村长和村民们都松了口气,忙不迭的点头。   很快,老乞丐就吩咐村民找来了一把铁打的大菜刀,说是要亲自操刀取妖物。   “您用这把刀恐怕连肚子都破不开啊!”村长劝道:“锈成这样了,砍啥子都费劲,要不我给您换一把?”   “金子打的菜刀,也不如这把铁刀好使。”老乞丐笑道。   话音一落,老乞丐没再跟他们多解释,提着菜刀进了屋,几步便走到了尸首前。   他动刀子不带犹豫,跟杀猪一样,扬手下去就是一刀,干脆到了极点。   .............................   “说起来也怪,听村长说,那把刀缺了不少口,刀刃上全是锈迹,但是那一刀下去,竟然很轻松的就把人肚子给开了。”陈老头说道:“不光是剖开了死人腹,还顺带着砍断了不少瓜藤,简直是锋利得有点........”   “铁器不透阴阳。”老爷子点了支烟,叹道:“阻断了阴阳二气,又不入阴阳二气,砍人瓜的藤蔓能不轻松吗?”   “陈爷爷,死者的肚子里有什么啊?”陈秋雁忽然问了一句。   “瓜藤。”陈老头说着,打了个冷颤,显得有些害怕:“死者的内脏已经全部消失了,体内的血液也早就不翼而飞,肚子里,胸腔里,全是密密麻麻的细瓜藤。”   据陈老头说,在死者胸腔部位的那片瓜藤之中,凹下去了一个坑。   这个坑中藏着的,就是人瓜!   那老乞丐似乎没有费半点力气,伸出手去,很轻松的就将瓜藤拽断,将那个人瓜取了出来。   随后,他又照葫芦画瓢,剖开了所有死者的肚子,一个不落的把人瓜全给收走了。   “我现在就带着人瓜下山,得找个僻静的地方处理它们。”   老乞丐笑呵呵的说着,将最后一个人瓜丢进了袋子里,又看了看那些尸首,低声说:“至于这些尸体.......你们火化了也行,土葬埋了也可以,这个没什么忌讳。”   见大难已去,站在周围的村民们也松了口气,无一不对老乞丐感恩戴德,连声道谢。   等他拖着袋子走远了,村长这才招呼着村民,准备把死了的这些人落土下葬。   也是在这时候,众人才猛然发现,那些死了的村民,身上的皮肉已经变黑了,而且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下去。   不一会,他们就变成了皮包骨头的模样,看得人心里直发毛!   “这种变化只是个开始。”陈老头咬了咬牙,抽烟的速度明显加快了:“等身上的皮肉萎缩完了,那些尸首的七窍里又开始往外冒瓜藤了,而且还长得飞快,跟有意识的活物一样,全都在往死者的身上缠绕!”   “正常。”老爷子点点头:“那人只是取走了瓜,没弄死瓜藤,它们必然能自行生长啊。”   “反正大概的情况就是这样,等我们的人赶过去,那些尸首已经让瓜藤给裹了个严实,就跟粽子似的。”陈老头摊了摊手,一脸的无奈:“我们也不敢乱来,都等着你过去看看呢,现场保护得还算不错。”   “那个老乞丐呢?”老爷子问道,掐灭了烟头。   “早八辈子就跑没影了。”陈老头叹了口气:“我估计吧,他肯定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种人瓜可不是小事啊,被上面发现了会有什么后果,他也应该清楚。”   “这也不对啊,蛊师都跑了,那帮先生还激动啥?”我忍不住问了一句:“人瓜都没了,他们至于赶到四川来凑热闹吗?”   “瓜藤也能炼人瓜,只是很困难罢了。”老爷子解释道。   “沈老爷,那些神神鬼鬼的事我也不懂,既然你是行里的高人,那还请你帮我们这一次忙.......”冯振国一本正经的说道,随手拿出一叠打印好的资料,抬手递给老爷子:“这是那些死者的照片,还有那片山的地形图,要不您先看看?”   老爷子嗯了一声,接过资料,默不作声的翻看了起来。   这一看,就足足看了十来分钟。   “这些瓜藤确实还活着,对于炼人瓜来说,能起不小的作用。”老爷子总算是开了金口,跟我们说道:“要我说这个蛊师也是大手笔,一口气炼了这么多人瓜,真不怕补过头啊......”   “管他会不会补过头呢!”陈老头有些着急了:“老沈!这次的忙你一定得帮!要不然麻烦就大了!”   “帮你们镇住那些先生?”老爷子问。   “这是其一,其二........”   没等陈老头把话说完,老爷子又问:“还得帮你们逮住那个蛊师?”   “这要求是不是有点过分了?”陈老头小心翼翼的问道,见老爷子的表情不好看,便摆了摆手说:“当然了,找不到也没事,主要是其一啊!”   “姓陈的,我有个疑问啊.......”老爷子皱了皱眉,眯着眼睛看着他,语气有些复杂:“如果我老是帮官府做事,行里人得怎么看我啊?”   陈老头一愣,没说话。   “要是有人骂我是官家的走狗,那我可受不了。”老爷子笑着,耸了耸肩:“就这一回,下不为例。”   陈老头沉默了一阵,点点头,说,行。   “有给钱的活儿,那我肯定会接,但要是让我拿脸去办事........”   老爷子摇了摇头,语气很是无奈。   “不合适啊。” 第九章 报酬   别看老爷子说话直接,他说的这些,确实是大实话。   官是官,民是民,有些事还是分清楚比较好。   说白了,跟官家打交道是正常的事,在官家手里接活也是正常的事。   可要是一直帮着官家跟行里人“闹腾”,老是拿自己的脸帮官家干活儿........   长此以往,我们能落个好吗?   被行里人看轻都不算什么,如果被行里人看成官家走狗,被排挤被针对,那都是很有可能会发生的事。   不说别的,就麻老三那件事,整个四川省除了他之外,没人能办,也没人敢办。   原因很简单。   在那种情况下,敢出头给官家办事,完全就是在打那些降师的脸。   普通先生要是去办这事,那不是明摆着找死吗?   “老沈,你也别多想,以后........”   陈老头还刚想张口说话,老爷子却打断了他。   “老陈,这一回的事儿可不小,你们打算给多少钱啊?”   老爷子问这话的时候,一改先前的无奈与严肃,笑眯眯的看着陈老头。   那表情,简直就如一个奸商。   “你想要多少?”陈老头试探着问道。   “这个数呗。”老爷子抬手比划了一下,竖起了食指,其意思不言而喻。   “行啊!”陈老头一拍大腿:“还是老沈你够意思!我还以为你是要........”   “是十,不是一。”老爷子冷哼道。   陈老头不说话了,抬手擦了下额头。   酝酿了半天,他才小心翼翼的问:“咱能商量一下吗?”   “没得商量,你当老子的脸就值这么点钱吗?”   老爷子白了他一眼,扭过身看电视。   “不是我说啊老沈,我们再商量一下嘛!”陈老头见状,有些哭笑不得。   老爷子没理他,摆了摆手说:“幺儿,送客!”   听见这话,陈老头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最终还是一咬牙,痛心疾首的说:“好!十万就十万!”   说真的,在那个年代,一万块对我来说就算是一笔巨款了,更何况是十万元......这他娘的就是天文数字啊!   90年代的十万块,完全相当于现在的六十万到八十万左右,甚至还要更高!   “爷,真十万啊?”我小心翼翼的问了句。   “可不么。”老爷子咧了咧嘴,瞥了陈老头一眼,笑容无比的得意:“姓陈的,一口唾沫一个钉,说好了十万,那就十万。”   “十万就十万吧.......”陈老头深深的叹了口气,很无奈的说:“老沈,你这是铁了心要给自己攒棺材本啊,至于这么财迷么,干啥都往钱上谈........”   “我不缺钱,但我孙子缺钱。”老爷子耸了耸肩:“趁着我这把老骨头还有点油水,能帮我孙子挣多少,我就得帮他挣多少。”   陈老头嗯了一声,说,我懂。   “没办法啊,我孙子就我这个靠山,没爹又没妈,我不管他谁管他?”   闻言,陈老头也叹了口气,表示理解。   这时候,七宝走过来用胳膊肘捅了捅我,低声问:“你家钱都是这么来的?”   我点点头说是啊,拿钱办事,天经地义嘛。   “我就说你个狗日的只是卖药,怎么比我还有钱......”   七宝咂了咂嘴,一脸期待的问我:“你爷爷还收徒弟吗?”   “不收,我们家的本事从不外传。”我说道。   七宝没死心,若有所思的想了一会,像是下定决心那般,很没节操的问我:“要不我认你家老爷子当爹?”   “你个龟儿子!”我压着嗓子,抬腿一脚踹了过去:“你认老爷子当爹,那我是你啥?你个畜生........”   我跟七宝在这边闹着,老爷子那边也跟陈老头达成了协议。   先钱后办事,这是规矩不能乱。   “我一会就让人给你送钱过来,其余的事,我回去会安排的。”陈老头站了起来,雷厉风行的说:“你们好好准备一下,下午就出发!”   “不跟陈大头喝酒了?”老爷子问。   “不喝了!”   老爷子点点头,也没说什么,又看了看冯振国:“这次去的人不多,除了我跟世安之外,再加上你,咱们三个就够.......”   没等老爷子把话说完,七宝跟陈秋雁异口同声的喊了起来,默契到了极点。   “沈爷爷!我也要去!”   “你个瓜娃子!信不信老子给你一耳屎(耳光)!你跟着去干什么?胡闹!”冯振国怒气冲冲的瞪着七宝,威胁道:“你要是敢在这事上添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七宝压根就不搭理他,一脸委屈的冲着老爷子哀求道:“沈爷爷,你就让我去嘛!”   老爷子摇了摇头,直接拒绝了。   “这次的事太危险,牵扯的人也太复杂,要是那些先生翻了脸,恐怕我们都不能全身而退,更何况是你们这些行外的人。”   七宝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很认真的说:“我可以当你们的保镖啊!谁不服干谁!”   “就你?”我一皱眉,从上到下的打量着他:“就你这小身板,瘦的跟猴似的,你能干得过谁啊?。”   “哎你们别看我瘦!但我灵活啊!我敏捷啊!”七宝说着,似乎是怕我们不相信,不甘示弱又补了一句:“我可以一个打十个!”   霎时间,老爷子不吱声了,只有冯振国问了他一句。   “吹牛逼呢?”   七宝也不气馁,眼珠子转了转,把主意打到了我这里。   “沈哥!你带我去嘛!”   我没搭理他,把脸转开,只将他当空气。   老爷子没放话,我就算想答应也不好答应,更何况这事确实不简单啊!   “沈哥!我求你了!你就带我去呗!我也想见见世面啊!大不了我给你当马仔嘛!”   七宝死皮赖脸的抱着我大腿,一边说一边晃:“看在我们这么多年兄弟的份上!你给我点面子好不好?”   听他这么说,连老爷子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冯振国更是一脸的家门不幸,把脸转了过去,不忍再看。   我好笑的看着七宝,问他:“你真给我当马仔?”   七宝忙不迭的点了点头,一脸真诚:“真的,给你端茶递水,捏肩捶腿!”   “你能保证不乱跑,不添乱?”老爷子冷不丁的问道。   “绝对听话!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让我打狗绝不捉鸡!”七宝一脸的严肃,举起三根指头就对天发誓。   “行,那你跟着吧。”老爷子一点头,算是松了口。   见状,陈秋雁也有些着急了,忙向老爷子求情:“沈老爷!我也可以去啊!”   老爷子想都不想,直接摆摆手:“这事太危险,你个女娃娃家的,还是别去了。”   “沈老爷,虽然行里的事我帮不上忙,可那些苗疆蛊术什么的,我肯定能帮到你们!”   陈秋雁说完,没等老爷子开口,一溜小跑就回到自己的房间。   过了半分钟左右,她才提着一个小型旅行箱跑出来。   这箱子应该是金属制的,体积非常的小,外面还挂着两把密码锁,看起来神秘得不行。   陈秋雁没多做解释,小心翼翼的将箱子放在桌上,当着老爷子的面把密码锁打开,将箱盖抬起一条缝,示意让老爷子往里看。   老爷子见她这样,也有些忍不住好奇,往里瞅了瞅。   也不知道他是看见了什么,脸上的表情都变得疑惑起来:“这是啥?”   陈秋雁凑到老爷子耳边,小声的说了两句。   “狗日的这么厉害.......”   老爷子听完,将信将疑的看着陈秋雁,语气又是诧异又是震惊:“怪不得都说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这种东西你们都研究出来了??”   陈秋雁笑了笑。   “这只是一小部分,那些更厉害的,还在四九城藏着呢。” 第十章 入山   直到收拾完行李出发的时候,我都在纳闷,满头的雾水。   那箱子里装的到底是啥啊?竟然能让老爷子回心转意?   这可有点.......   “想什么呢?”陈秋雁坐在我身边,打断了我的思路。   “陈姐,你那箱子里装的是啥啊?”我忍不住好奇的问。   七宝也在一旁点着头,满脸的好奇:“对啊对啊,那里面装的啥啊?”   “到该用的时候你们就知道了。”陈秋雁笑着耸了耸肩:“但我希望你们一辈子也用不上。”   听见她这么说,我跟七宝就更好奇了。   但见她不愿多解释,我们就没再追问。   该知道的事,我们迟早都会知道,不该知道的,问也问不出来。   “他娘的.......”老爷子坐在副驾驶席上,紧皱着眉头,很不乐意的嘀咕着:“要是你们不跟来......我再怎么也能混个轿车坐坐.......这面包车坐着可真够受罪的.......”   “您别见怪。”冯振国一边开着车,一边赔着笑给老爷子解释:“咱们这一去得低调,不能太招摇,这是上面打了招呼的。”   “你们都找我出面了,还觉得不招摇?”老爷子叹了口气。   说完,老爷子点上支烟,慢吞吞的抽着,再也没说话。   盘蛇沟距离成都可不是一般的远。   我们开车过了雅安后,一路往西,等到达“中转站”康定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在康定找了个地方,我们随便吃了些东西填肚子,又给车加满油,这才继续向目的地行驶。   越往西边,路越不好走,基本上可以说是翻山越岭,绕山道都能绕的我们头晕。   连着吐了两次,老爷子算是忍不住脾气了,坐在车上直骂陈老头不是个东西,这一趟跑下来骨头都快颠散架了!   最雪上加霜的是,到了前半夜,天上竟然下起了雨。   本身就不好走的山路,一下子变得更加难走了,冯振国都不敢大意,只能将速度放慢,小心翼翼的开着。   当然,下雨也并不是没有好处的,起码车走的慢,路上也就没那么颠簸了。   直到后半夜,我们都还在山上绕着。   陈老头似乎早就料到如此,特意安排了两个司机轮流替换开车。   一个是冯振国,另外一个则不认识,应该也是他们局子里的人。   到达盘蛇沟这个目的地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我们所坐的这辆面包车,并没有直接开进村子里,而是在距离村落较远的山沟口停了下来。   一转眼,便能透过车窗,看见外面蜿蜒曲折的山脉。   不得不说,这些山脉不仅曲折,还有种层层叠叠的意思,就如成千上万的巨蛇盘卧着大地上那般,颇为壮观。   “不上去?”冯振国问司机。   “不急。”司机左右看了看,很认真的说:“如果随便往山里闯,那是要吃枪子的。”   “吃枪子?”老爷子一皱眉,显得有些纳闷:“啥意思?”   司机笑了笑,并没有解释,将左手伸出窗外,稍微挥动了两下,又连着做了几个手势,像是在打暗号。   “牛批啊.......”七宝瞪大了眼睛,满脸惊讶的说:“要说咱们国家也是够厉害的,拿划拳的手势来打暗号,这也太有想象力了.......谁他妈能猜到啊!”   “瓜娃子!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冯振国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喝道:“再多说一句话,直接腿打折!”   闻言,七宝顿时就不吱声了,想了想,又忍不住问了句:“舅,我能抽烟吗?”   “抽你妈个大头烟!”冯振国气得差点没掐死他,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如果你不是我外甥,我早他妈一耳屎把你天灵盖旋落了!”   就在这时,左前方的小树林里钻出来了三个穿着迷彩服的人。   我先是看了看他们颇有代表性的着装,又看了看他们背着的突击步枪,心顿时就提了起来。   貌似这事的严重性比我想象的要大..........连这些全副武装的官兵都来守山了?   “刚子!上面要的人我带来了!你给山上的弟兄们打个招呼!”司机冲领头的那个官兵喊了一声:“先让山上的弟兄撤回去!别封路!”   “明白!”   很快,面包车就再次启动,顺着山沟直往深山老林里行去。   “你们也是够厉害的啊.......”老爷子侧着头,往车窗外看着,一脸的感慨:“封山的阵仗不小,能吓住人。”   “能吓住人就行。”司机笑道。   “这条路可比前面的山路好走多了。”冯振国叹了口气:“前面那一截路,颠得我都想吐!”   “要说也是咱们运气好,这条道可不简单,它是方圆十里内进山最好走的道,能走人不说还能过车。”司机耸了耸肩:“如果这条路再窄点,恐怕我们就得徒步进山了。”   我当时也没插嘴,安安静静的听他们聊着,目光则是停留在车窗外,好奇的扫视着那些穿着迷彩服的陌生人。   粗略一算,每过二十米左右,林子边就站着三个全副武装的官兵,这一路走过来,少说都遇见七八十号了。   “你们派了多少人过来?”老爷子冷不丁的问。   “我也不知道具体的人数,但肯定不少。”司机说道:“光是我知道的弟兄,就有一百多号。”   “有必要这么夸张吗.......”老爷子皱了皱眉:“一堆瓜藤而已.......真他娘够兴师动众的.......”   “不是我们夸张,是你们行里的那些术士夸张。”司机说起这话来,也显得颇为无奈,语气之中还有种抱怨的意思:“一听说这里出现了那玩意儿,成群结队的就要过来扫荡了,光是被我们截住的先生就有九十来号。”   “没人跟你们翻脸?”老爷子好奇的问。   司机嗯了一声,说,有啊。   “人呢?”老爷子又问,似乎是更好奇了。   “埋山里了。”司机很无所谓的说道,表情淡定到了极点:“虽然我们不愿意跟那些先生翻脸,但该打就得打,要不然啊........”   司机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半眯着眼睛,慢悠悠的开着车,就这么沉默了下去。   “这帮牲口也是够有胆气的。”老爷子叹道,说不上同情,倒也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眼神复杂得不行:“跟国家斗?这能有好果子吃吗?”   “其实矛盾的发生点不在人瓜,在想法。”司机忽然说了一句,抬起手来,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上面想看见的是平衡,是和谐,但那些先生想看见的,一是钱,二是那些我们不愿意让他们沾手的东西。”   说到这里时,司机一踩刹车,将车靠边停下了。   “到了。”   司机一边说着,一边自顾自的走下车,帮老爷子拉开了车门,笑呵呵的说:“前面的路有些窄,开车不方便,咱走几步就能看见村口,也不远!”   “成,那就走几步,当活动筋骨了。”   老爷子下了车,我们也没敢继续墨迹,紧随其后。   这刚落脚,转头一看,刚好看见迎我们走来的那帮官兵。   领头的那个人没穿军装,穿着一身便服,看着倒也年轻,不过二十来岁。   这人的脸上满堆着笑容,见我们都下了车,他走路的速度也加快了不少,三步并作两步就迎了过来。   “沈老爷!沈公子!你们可算是来了!”   一听这话,我跟老爷子都有些诧异,面面相觑的看了看对方.......他认识我们?   “他谁啊?”七宝有些纳闷,问我:“你认识?”   “不认识。”我摇摇头。   “我还以为你认识他呢,看他那亲热劲儿.......”七宝咧了咧嘴:“够自来熟的!”   “不认识不要紧,现在就认识了。”   那人笑了笑,倒也不在意七宝的话,笑容万分的真切,冲老爷子伸出了手。   “沈老爷好啊,我叫司徒,是这次行动的负责人。” 第十一章 瓜茧   跟老爷子握手的这个人很年轻,最多就比我大几岁,长得斯文又白净,看上去很是讨喜。   说来也怪。   这人跟我们也是第一次见面,听他说话的时候,我们却感觉不到半点陌生感。   似乎......是在跟一个老友打招呼那般.......有种莫名其妙的亲切!   “您就是沈老爷吧?久闻不如一见啊!”司徒双眼冒光的看着老爷子,紧握着他的手,语气万分真切:“我打小时候开始,就老听家里人念叨您,说您是个大能人,今天我有幸能见着真人,那绝对算是我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你到底叫啥子嘛?”老爷子满脸迷茫的看着他,有些没反应过来:“我认识的人里只有几个姓司徒.......你是哪家的后生?”   “沈老爷您可会意错了。”司徒笑道:“我姓司,名徒,家里人也没跟您打过交道,毕竟我们双方的身份都比较敏感,所以.......”   “那你跟我亲热个什么劲儿啊。”老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倒也没打他的脸,反而还显得挺高兴的:“你这后生倒挺会说话的。”   “沈公子,听说你也是近段时间刚入的行。”司徒这时也转过头来,看着我笑道:“要是以后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地方,你尽管开口,不用客气。”   “司哥......哎还是叫你司徒哥吧!”我讪讪一笑:“您说话这么客气,搞得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这有啥不好意思的,不用和我见外。”司徒笑道,摆了摆手。   之后,司徒又跟冯振国陈秋雁等人打了个招呼,连七宝也没落下,可以说是把礼数都做齐全了,给足了我们面子。   他这种客客气气自来熟的交流方式,按理来说会让我们感觉到江湖气,甚至是感觉油滑到了有些市侩的地步。   可奇怪的是,我们并没有这样的感觉,反而觉得这人是真心诚意在跟我们套交情。   怎么说呢.......反正在场的人包括七宝在内,都感觉这人挺不错的。   “小司徒,你的本事也不小啊。”老爷子咂了咂嘴:“年纪轻轻的就能当负责人,看样子你还挺有实力!”   “运气好而已。”司徒摇了摇头:“我还年轻,有些事怕会处理不到位,要是我哪儿做得不好,还请沈老爷您点出来。”   “听说你们处理了一些先生?”老爷子问。   “确实有几个。”司徒说道:“他们不光是拘捕,还用了一些特殊的手段袭警,直接让我叫人给毙了。”   老爷子没说话,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最后才点了点头。   “后生可畏啊........”   “我这也是无奈之举。”司徒说着,表情也难看了几分:“如果我不这么做,让他们继续得寸进尺,到头来吃亏的还是你们行里人。”   “我懂。”老爷子点头:“所以说这事你办得漂亮,后生可畏啊。”   司徒想了想,貌似也觉得老爷子没其他意思,这才松了口气。   之后他也没跟我们多客套,直接带着我们就往村子那边赶。   在这过程中,我也不免有些好奇,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司徒。   别看司徒的年纪跟我差不多,他身上的那股子气质,还有说话时的谈吐细节,都透出了一种难以掩饰的稳重。   说实话,那种稳重,不该出现在这么年轻的人身上。   就我遇见的这些人来看,光论稳重,有大部分四十来岁的中年人都比不上他!   “对他好奇吧?”陈秋雁冷不丁的开了口,问我。   “有点。”我压着嗓子,试探着问了句:“你认识他?”   “认识,也不算认识,反正我没跟他接触过,只是听说过他。”陈秋雁想了想,缓缓跟我说了起来:“他在四九城的名气不小,官家的人十个有九个知道他,在他们司家的年轻一辈里,他是最受家中长辈重视的,也是最受上面人喜欢的。”   “他这么有名啊?”七宝有些惊讶:“他家是干啥的?”   陈秋雁倒不像是跟我们开玩笑,很认真的点点头,语气中满是赞赏。   “他不光是有名那么简单,司家的背景本来就硬,再加上司徒又有真才实学,办事得体又周到,别说是外人了,就是我爷爷那种眼高于顶的老顽固,对他的评价都很高!”   闻言,我点了点头,心说怪不得这次的事会派他负责,显然是上面对他极度放心啊!   “今天你们拦住了几个?”老爷子忽然问司徒。   “六个。”司徒笑道:“但没跟他们动粗,稍微劝两句他们也就回去了。”   “可以啊。”老爷子忍不住感慨了起来:“你们这防卫工作搞得不错啊!”   “还行吧。”司徒叹了口气:“其实我们这点人并不足以拦住那些先生,主要是他们不想跟官家撕破脸面.......”   在这时候,他已经带着我们穿过层层岗哨,走进了那个出现人瓜的村落。   这村子规模不小,看起来要比闹五福孽的那个村寨大点。   从我的第一感觉来说,这村子看着倒是挺正常的,压根就不像是出现怪事的那种凶地。   “啥味儿啊?”七宝皱了皱鼻子,双眼放光的说:“沈哥!这味儿够香的啊!”   听他这么说,我下意识的闻了闻。   确实,村子里有股很奇特的香味,似是花香,也像是果香,闻起来既清爽又香甜,说不出来的好闻。   似乎.......闻着闻着都有种上瘾的感觉.......   “人瓜??”我一愣,猛然醒悟过来:“这是人瓜的味道啊!”   话音刚落,我肚子里就咕噜噜的叫了起来,一种难以忍受的饥饿感,霎时向我袭来。   “屁的人瓜.......这应该是瓜藤的气味儿........”老爷子满脸无奈的揉了揉肚子,似乎也有跟我一样的感觉:“小司徒,你直接带我们去现场看看吧。”   “好的!”   又往里走了十来米,司徒这才停下脚步,示意让我们跟着进去。   “沈老爷,可能这些尸首,跟你们想象中的有点出入,千万别觉得意外啊.........”   在司徒说这话的时候,我们已经走到了大厅里。   那些尸首没看见,倒是看见了几个绿幽幽的蚕茧状物。   “这就是尸首。”司徒一抬手,指了指那些“蚕茧”。   老爷子稍微愣了愣,眼睛瞪得老大:“日他个瘟神.......怎么可能会这样?!”   我距离那些“蚕茧”不过两米远,完全能够观察清楚它们的细节。   这些东西,全都是由瓜藤结成的!   密密麻麻的瓜藤裹了一层又一层,硬是把里面的尸首给盖住了,连一丝缝隙都没露出来。   借着昏暗的光线看去,瓜茧上似乎还反光,看着绿油油的,有种莫名的诡异。   老爷子的表情很不好看,沉默了一阵,之后才转过脸去问司徒:“这些瓜藤一开始没这么厚实吧?”   “没有。”司徒点头:“刚开始只是薄薄的一层,跟包粽子一样,但是现在......”   没等他说完,老爷子就从兜里掏出来一把小刀,走到瓜茧旁边,小心翼翼的切开了一条瓜藤。   “活性很强啊。”   老爷子咬了咬牙,冲我吩咐道:“幺儿!给我拿包朱砂来!”   “好!”   我没敢犹豫,忙不迭的就把朱砂找出来,给老爷子送了过去。   他接过朱砂后,直接将朱砂撒在了瓜藤的横截面上。   霎时间,一股极其难闻的酸臭味,就在空气里弥漫了开来........ 第十二章 出头   被朱砂碰触到的时候,瓜藤的反应很是激烈,就像是被热油浇上去那般,不光发出了难闻的酸臭味,还滋滋的冒起了白烟。   老爷子皱着眉看了一会,这才起身,随手将瓜藤丢在地上,表情难看得不行。   “狗日的,这瓜藤的活性很强,比我原先见过的那些厉害多了......”   “是的,这样的人瓜太少见了!”司徒点点头,满脸疑惑的说:“关于人瓜的记载我也知道不少,但那些记载里所提到的瓜藤,都是很普通的那种,活性并没有这么强,只要有人取走了瓜,瓜藤也会随之枯萎掉!”   “这些瓜藤要尽快处理。”老爷子的语气很是严肃,甚至都有种催促的味道:“要是让它们继续生长下去,搞不好还能结出别的人瓜来!”   “不会吧?”司徒一愣,像是没想到老爷子会这么说,一脸的诧异:“作为寄主的活人都死了,它们还能长出别的瓜来?”   “说不准。”老爷子摇摇头,一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这东西有点怪,似乎不用活人的血肉滋养,光靠阴阳二气都能生长。”   “沈老爷,我有个问题......”司徒皱了皱眉,试探着问道:“像是这么厉害的人瓜,其效力会不会比普通的人瓜要强?”   老爷子也没急于回答,默不作声的想了想,又看了看那些瓜茧:“说不准,就我感觉,应该会比普通的人瓜要强。”   司徒嗯了一声,似乎是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答案,便追问了一句:“您也算是行里的泰山北斗了,依照您的了解,像是这么厉害的人瓜,谁能种的出来?”   见老爷子没吱声,司徒又问:“哪个蛊师有这么大的能耐?”   “不是我不说,是我真的不知道........”老爷子深深的叹了口气,满脸的无奈:“就我认识的那些蛊师里,谁都种不出人瓜来,谁也没这么大的本事!”   司徒也不知道信没信这话,从表情上来说,似乎是信了,点点头就不再多问。   说来也巧,就在这时,屋外忽然闯进来了一个人。   那人与司徒一般,穿着一身的便装,并没有穿迷彩服,行色匆匆,神情很是紧张。   他进了屋,先是冲司徒敬了个礼,之后才走到司徒身边,小声的嘀咕了几句。   也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司徒表现得倒很兴奋:“真的?”   “真的。”那人一点头:“十有八九就是了!”   “那你赶紧拿过来!”司徒催促道。   得到命令,那人也没多说,一溜小跑就出去了。   等他再一次回屋时,手里不再空空如也,而是提着一个类似于密封袋的东西。   袋子黑色不透明,完全看不见里面装着什么。   “这是半小时前在山里找到的,跟那些村民提供的线索能对得上!”   司徒一边说着,一边当着我们的面打开了密封袋,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指,从其中夹出了一个透明的塑料小袋子。   到这时候我们才看清楚,那个小袋子里装着的似乎是块布片。   布片不大,也就巴掌大小,上面还打着一个补丁,许多地方都沾染着血迹。   “沈老爷,您看一下。”司徒说着,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了老爷子。   “啥东西啊?”老爷子接过来看了看,表情有些疑惑:“这看着......怎么有点像是从衣服裤子上扯下来的呢.......”   “没错。”司徒眼睛一亮,很肯定的说:“这块布片,很可能就是从那个蛊师身上扯下来的,不管是上面的补丁还是衣料,包括颜色在内,都能跟村民们说的对上!”   “你肯定?”老爷子满脸的诧异。   “基本一致。”司徒点头。   “难不成那老东西是受伤了?”老爷子嘀咕着,不停翻看着那块布片,眼神越来越疑惑:“这也不对啊,能种出这么厉害的人瓜,自身实力肯定不弱,这么厉害的角儿还能受伤?”   “伤得恐怕还不轻。”司徒分析道:“从布片上的血迹来看,这不是随意擦碰就能造成的,哪怕是被山里的荆棘划破了皮肤,也不可能流这么多的血。”   话音一落,司徒便问老爷子,像是那么厉害的蛊师,能让他受伤的情况有几种?   不得不说啊,听见这问题,我都得高看司徒一眼。   他压根就不问老爷子那人是怎么受伤的,也不是问老爷子那人怎么会受伤,而是在具体情况具体分析,打算来个排除法......   “要么,他遇见了棘手的冤孽,要么,他遇见了棘手的人。”老爷子很肯定的说道:“这两种可能性是最大的,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可能.......”   “什么?”   “被人用火器打伤了。”老爷子说道,不动声色的看了看司徒,眼神有些复杂。   “枪吗?”司徒一皱眉:“这也不应该啊,我们的人确实在搜山,但谁也没开过枪,总不可能........等一下!”   司徒仿佛是想到了什么,表情霎时就难看了起来。   “沈老爷,您说那些先生会动枪吗?或是说......他们有枪吗?”司徒问道,很认真的看着老爷子。   一听这话,我顿时就打了个激灵,这点毫不夸张。   司徒的问题可轻可重,行里人有邪门的手段是一回事,要是背着官家拿枪找那个蛊师,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老爷子也知道这问题不能随便回答,仔细想了半晌,最后才开口。   “不好说啊.......”老爷子皱紧了眉:“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如果这蛊师是被人用武器打伤的,那唯一的可能就是子弹,近战冷兵器不可能伤害到他。”   别以为老爷子是在夸大其词,他这话还是有一定依据的。   不久前我就听他说过,像是那些厉害的蛊师,浑身上下都是蛊毒,常人要是敢跟他们玩近战,恐怕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常人唯一能阴到他们的手段,就是远攻。   “哎!沈爷爷!要是那帮人耍的是飞刀呢?这也有可能啊!”七宝也绞尽脑汁在帮我们分析,满脸的认真:“搞不好一刀甩过去,那蛊师就挂彩了!”   “老子把你打成李寻欢你信吗?”老爷子瞥了他一眼。   七宝说信,缩着脑袋往后退了几步,躲在我身后不吱声了。   这时候,先前才被司徒叫出去的那人,忽然又闯了进来。   比起他原先的兴奋而言,此时他脸上的表情要难看许多,似是有些愤怒。   “司徒哥!那帮人又在山下闹了!点了名要你下去见他们!要我看还不如.......”   “别!”   没等那人把话说完,司徒就摇了摇头,重复着提醒了他一次。   别。   “沈老爷,我辈分小,在你们这行也没什么面儿.......”司徒冲老爷子拱了拱手,满脸的恭敬:“这次的事,还得麻烦您帮忙出个头!”   “出头?”   “对,出头!”司徒也不觉得这两个字有丢人的嫌疑,一脸的认真:“您出面,这事能有周旋的余地,我要是再出面,只会进一步的激化矛盾,到那时候.......”   “小司徒,那样局面你不想见到,我也不想,给他们一条路走吧。”   老爷子苦笑着,拍了拍我肩膀。   “幺儿,跟我去跟那帮杂碎打个招呼。”   “杂碎?”我一愣。   “连官家的人都知道,五脏瓜这种东西不该存于世上,就是这样的邪物,他们还铁了心的要来找,你说说........”   老爷子叹道,眼神之中,有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意味。   “他们不是杂碎,还能是什么?” 第十三章 众怒   在司徒的带领下,我们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赶到了山下,那里也是山沟的另外一个出口。   不得不说,山下那帮先生闹得确实厉害。   隔着百来米远,我都能听见那帮先生犹如泼妇的叫骂声。   “这帮丢人败兴的玩意儿!”老爷子跟在司徒身后,嘴里万分没好气的骂着:“有本事跟人动手啊!像个娘们一样骂街不嫌丢人啊?!”   “先生又不是圣人。”司徒倒显得挺淡定,很理解的说:“像是你们这一辈的老先生,素质肯定的过硬的,但这些后生........”   “一代不如一代。”老爷子叹道:“要是再这么发展下去,咱这一行,算是毁了。”   说到这,司徒已经带着我们穿过了官兵组成的人墙,而那些如泼妇一般的先生,也一一映入了我们眼里。   “哟,管事的来了?”   站在最前面的中年男人,打扮得不像先生,更像是黑社会。   脖子上有一大片纹身不说,还挂着一条小指粗的大金项链,嘴里的牙齿,更是有大半都是金的,在阳光下晃得不行,差点没把我眼睛闪瞎了。   再一看他手指上戴满的金戒指,我咽了口唾沫,这牲口可真够有钱的!   “周唤金,你是存心要找事啊?”司徒苦笑着走了过去,倒也不像是在威胁他,反而看着像在劝他:“咱能不能不闹腾了?”   “我他娘的也不想闹啊,问题是你们不懂事啊!”周唤金一跺脚,痛心疾首的说:“五脏瓜可是邪物!你们处理不了!我们只是单纯的想帮帮你们!咋就不领情呢?!”   “那我可得谢谢你们啊。”司徒也没反驳,冲着在场的先生们拱了拱手:“各位能来帮忙,我要是不领情那就太孙子了,但这事真不是我说了算,上面的人已经说死了,所以......不好办啊!”   “所以不好办?”   另外一个先生也开了口,满脸笑容的说:“就当给我们一个面子呗?我们都在山下耗这么久了,要是再这样下去那可就........”   那人说到这里,似乎是看见了站在司徒后面的老爷子,顿时就没了声音。   “那可就啥?”   老爷子皱着眉头,带着我们从司徒身后走出来,看了看那人,问他:“洪定海,你本事没见长,胆气倒是长了不少,真不拿官家的话当回事了?”   “阎......阎王爷.........您咋来了?”   那个名叫洪定海的先生,此时说起话来有些哆嗦。   倒不像是害怕老爷子,反而脸上满是矛盾,还不停的看着身边的人。   “五脏瓜是邪物,官家点了名要除掉这东西,连根都不能留下来。”   老爷子看着他,语气很是淡定:“所以啊,我这不是来了么,不光要除掉五脏瓜的瓜藤,还得把那个蛊师揪出来........”   “您这是要给官家当出头鸟?”那个满身“金气”的先生开口问了,听司徒先前对他的称呼,这人应该是叫周唤金。   老爷子没说话,瞥了他一眼,似乎都懒得搭理他。   但在这时候,必须得有人搭腔,要么是司徒,要么就该是我。   “大叔,出头鸟这三个字,是不是有点不客气了?”我笑呵呵的看着那人,强忍着心里的怒气,面不改色的说:“官是官,民是民,很多事我们都能分得清,用不着您搅和,上面的人看得起我爷爷,所以才请他过来平事。”   “平事?”周唤金一皱眉。   “国内的法派成千上万,正法可修,也可用之于民,甚至是造福百姓......”我耸了耸肩:“像是这样的局面,不光是官家想看见,我们也一样想看见,但那些修邪法坏人性命的......恐怕是官是民都不想留它啊。”   “你什么意思?”周唤金眉头皱得更紧了。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你来这里是想干什么,用不着解释,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我笑道:“何必要假惺惺的说空话呢?”   “你妈........”   “你妈!你奶奶!你全家!”七宝直接开腔骂了起来:“会说人话不??不论沈老爷在行里的辈分,就他的岁数,也轮得到你叫他出头鸟??”   被骂了这么一顿,周唤金都愣住了,估计他是没被人这么骂过。   “没必要骂他,脏嘴。”我拍了拍七宝的肩膀,说道。   “脏嘴就脏嘴吧,你也想骂他吧?”七宝笑道。   不得不说啊,七宝不愧是我兄弟,硬是戳中了我心里想骂街的那股欲望。   难道我不想骂那牲口吗?   想,但有的话骂出来,确实不好听。   就在这时,一个瘦弱如骷髅的老人,缓步从人堆里走了出来,扬手给了周唤金一巴掌。   “啪!!”   这巴掌打得很用力,直接抽掉了周唤金两颗金牙。   “滚回去。”那老头子骂道。   周唤金没敢多说,捂着脸就退到了人堆里,不再冒头。   “我就说这帮后生的胆子咋这么大........原来是有你个老东西掺和啊?”老爷子看着那老头,表情很明显的凝重了起来,试探着问:“你来也是为了人瓜?”   “不是。”那瘦老头耸了耸肩:“我是为了人。”   “人?”老爷子点上烟抽了两口,有些疑惑的看着他:“你是来找那个蛊师的?”   “众法派兴盛,唯蛊道败落,既然那人会炼五脏瓜,那他所修的蛊术,应该跟我们的有所不同才对........”那瘦老头笑了笑:“我对五脏瓜没兴趣,我只是想找那个人,卖我个面子,行吗?”   “你是他们这堆人里主事的?”老爷子问。   “是啊。”瘦老头叹了口气:“他们想要五脏瓜,我也只能由着他们,但现在有你插手,恐怕五脏瓜.......真的留不得了。”   “孙老仙翁!您不是说过五脏瓜给我们吗?!!”   “是啊!瓜藤不是要给我们分吗?!”   瘦老头咳嗽了两下,摆摆手,将众人的声音压了下去。   “你们不愿意听我的,那我也没办法。”瘦老头苦笑道:“老沈啊,你也看见了,我只能管住我,其他人你来办,成吗?”   老爷子没说话,目不转睛的盯着他,沉默了足足两三分钟。   最后才开了口。   “成。”   “那我就先走了,要是有人不长眼来山里追我,那可别怪我手下不留情。”瘦老头笑了笑,不动声色的看了司徒一眼。   在那过程中,司徒没说话,似乎是将一切都交给了老爷子处理。   等他走后,我忍不住问了一句:“爷,那人谁啊?”   “回去再说。”   老爷子摇摇头,看了看那帮气势汹汹的先生,没再多说什么,随手从口袋里掏出来五个纸人,将其一一撕成了碎片。   这纸人通体发黑,不过巴掌大小,看起来也要比一般的纸人厚上几分。   “既然你们都不愿意给我面子,那老头子我也只能自己争了.......”老爷子面无表情的说着,扬手一撒,便将那些纸人碎片撒在了半空中。   也不知道是风的原因,还是这些碎片活了过来。   当山风再一次刮起的时候,这些碎片直冲着人堆就飞了过去,一个接着一个,粘在了最前面那几排的先生身上。   粗略一数,被纸人碎片粘住的先生,约莫有二三十号。   那帮先生也不傻,见老爷子搞这么一手,齐刷刷的都急了起来,手忙脚乱的就开始拍打这些碎片。   但奇怪的是,任凭那些先生用拍用撕,纸人碎片都依旧粘附在他们身上.......   “阎王爷!你这是什么意思?!”洪定海瞪大了眼睛,脸上尽是愤怒,但眼底却透出了难掩的恐惧。   “玩玩而已。”老爷子耸了耸肩:“十天之内,只要你们不跟我闹腾,这些东西自然会从你们身上脱落下来。”   “您有必要这么霸道吗?”洪定海又问。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各有各的活法。”老爷子说着,瞥了司徒一眼,表情有些复杂。   “行。”洪定海一咬牙:“那我们先告辞了!”   “你们走你们的,其他的.......”老爷子叹道:“降门的子弟,自己走吧,算是给我个面子,其余法派的后生我管不着,但要是想跟我斗,我也奉陪到底.......”   “走不走?”有人问洪定海,似乎是在等他拿主意。   洪定海想了想,脸上露出了一种极其奸诈的笑容。   “走啊,怎么不走?沈老爷都拿五鬼提灯来送咱们了,不走还等着死吗?” 第十四章 局势   当那群先生们解散之后,司徒便带着我们重返村落。   他按照老爷子的指示,用桃木枝点上了篝火,并且不断向火中抛洒朱砂,之后才将那些瓜茧一一搬进去火化。   等到最后一个瓜茧被烧成灰烬,老爷子这才说自己累了,想找个地方歇会儿。   司徒倒也懂事,似乎是知道老爷子有话要跟我说,便给我们找了一间空着的老屋,说是让我们好好歇歇,晚点再上山搜人。   在屋子里,只有我跟老爷子两个人。   “爷,我觉得现在的局势于你于我都不利啊。”   既然没有外人在场,我谈起这个话题来,自然就没有顾忌。   “怎么说?”老爷子叼着烟问我。   “一次性得罪这么多先生,并且还是在帮助官家的情况下得罪他们........”我满脸担忧的看着老爷子:“虽然那些先生不算自己人,可是在外人看来,你这就是为了官家抛弃自己人不顾啊!”   老爷子嗯了一声,也没说话,静静的看着我,似乎只想听我说。   “照着这情况下去,咱们肯定会被行里人排挤,甚至是被群起而攻之。”   我紧咬着牙,见老爷子还是一脸的淡定,忍不住着急了起来。   “爷!洪定海那龟儿子最后的话没安好心啊!难道你没听出来吗?!”   “听出来了。”老爷子点头:“你说该怎么办?”   “我只想到两条路。”我一咬牙:“要么,让这事过去,借着这机会立威,我觉得那帮牲口也不敢上门来找麻烦,要么,服软,事后再想补救措施,但要是这么做的话.......”   老爷子抽烟的速度明显加快了,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等着我后面的话。   “要是这么做,沈家可能就没了。”   “怎么说?”老爷子又一次问我。   “沈家能延续到今天,一是因为你底子硬有实力,二则是因为你的名声。”我皱着眉,跟老爷子分析着:“沈家的活阎王不好惹,得罪了就是一个死,想对付你,就得像是对付疯狗一样,要么一棒子打死,要么......后患无穷!”   “您活了这么些年,肯定有人壮着胆来对付过你,但无一例外,肯定都让你收拾了,可以说是成为了你的垫脚石........”   “这年头谁都在为自己想,谁都想坐收渔翁之利,谁也不敢当出头鸟,所以沈家才能安稳延续至今。”   听到这里,老爷子也笑了起来,满脸的欣慰。   “可以啊,你小子想得挺深啊。”   “爷,我说句实话,你别不爱听。”我叹了口气:“如果咱们老是这么办事,迟早会被那帮先生吃掉,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更何况是一群野狗。”   “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老爷子问我。   我摇摇头,直说麻老三那事就够了,这次实在是不应该。   “算是我给你的嘱咐吧,幺儿,你记住.......”老爷子说着,指了指天花板:“跟人斗,有胜算,跟天斗,也有胜算,但要是跟国家斗呢?”   我一愣神,没说话。   “我是经历过那场革命的先生,我很清楚,那种对牛鬼蛇神毫无畏惧的世道,究竟有多么的可怕.......”老爷子苦笑不止:“这事处理不好,双方的矛盾还会继续激化,到那时候,官家要是再发动一次这样的.........”   后面的话,老爷子并没有说出来,转而跟我说。   “但这种情况出现的可能性很小,如果我不来处理这事,迟早也会有别的老先生出头,可要是这样,官家看我的眼神,恐怕就没那么友好了。”   “官家的友好,同行的友好,你看重前者?”我有些诧异。   “如果沈家只有我,我会看重后者。”老爷子笑得很是坦然:“但要是加上你的话,前者对咱们的作用最大。”   “你想借助官方的能量给我铺路?”我摇摇头:“这不合适,说出去不好听。”   “管用就行。”老爷子拍了拍我肩膀,说道:“江湖就是江湖,不论你的靠山是什么,最重要的,还是你的底子。”   “您说。”我点头。   “我老了,还能活多少年,这个我想都不敢想。”老爷子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眼中满是疲惫与不舍:“在我走了之后,如果你羽翼未满,你会摔得很惨。”   “你别瞎说啊!你的命还长着呢!”   “长不长,你说了不算,老天爷说的才算。”老爷子笑道:“相信我,在你羽翼未满的时候,官方的力量,能帮上你许多忙。”   老爷子抽着烟,似闲聊一般,跟我说着。   现在的江湖人心叵测,靠着做善事,靠着人情人脉,这些都可以服众,但要是对付那些给脸不要脸的先生呢?   他们不服这些,只服一个字。   死。   老爷子说得很明白,跟他斗到最后,不外乎一个死字。   就因为如此,那帮先生才不敢跟老爷子玩真的。   洪定海的挑拨,对我们来说也有好的一面,立威立腕儿,就需要这些垫脚石。   “他们可以不服我做的事,不服我的态度,不服我给官家办事,但他们必须得服我。”   说到这里,老爷子的眼神也无奈了起来:“要我说啊,这些年来,所有的先生都在装,包括我在内,都在往狠了装,出手不狠就没人怕你.......”   “你这些都是装出来的?”我问了句。   “起初是,后来就不是了。”老爷子耸了耸肩:“面具戴得太久,总有摘不下来的时候。”   “你想让我怎么做?”我一脸迷茫的看着他。   老爷子抽着烟,默默想了一会,这才跟我说:“明着告诉你,我在外面的仇家少说有几百号,其中有不少都是狠角儿,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恐怕我头七都没过,你就得来陪我.........”   “我.日.......”   虽说我不爱骂脏话,但在这时候,确实是忍不住了。   几百号仇家??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在我死之前,你最差都要到你父亲的程度,如果没到,你肯定斗不过那帮子人。”老爷子很直接的说道:“有压力就有动力,希望你别辜负我的一番苦心。”   “这还叫苦心啊?”我委屈得都快哭了。   “嘿,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仇家越多,你活得越长,越说明你有实力啊!”老爷子笑得非常阴险:“走到我这一步,已经没办法回头了,稍微态度软一点,那就是毁家灭门的大事,希望有一天你能跟我一样........”   “跟你一样狠?”我问。   老爷子摇了摇头,说,不是。   “我希望你跟我一样,记住沈家的祖训,骨头给老子硬起来,哪怕咱们的仇家再多,那也不能怂!”老爷子冷笑道:“那帮子心存邪念的先生,该教育就得教育,如果没有我们这样的人出面,谁能管得住他们?”   说着,老爷子掐灭烟头,眼神中满是无奈。   “如今我们这一行已经够烂了,要是再被他们腐坏一部分,那就真的完了。”   听到这里我算是明白了,脸上也不禁露出了笑容。   “爷,其实官家不来找你,你也一样会来插手吧?”   “你咋知道?”老爷子愣了愣,显然没想到我会这么问。   “能活精血生发肤,能在短时间内返老还童,哪怕有那么一些后遗症,这也足以引动许多先生的心了。”我笑道:“人无法抗拒的有很多,自然衰老就是其中之一,所以.......”   “所以姓陈的让老子诈了十万!”老爷子大笑了起来:“这东西害不死行里人,但能害死许多普通人,我不管不行啊!”   这时候,气氛也渐渐轻松了起来,起码我认为是这样。   “那个瘦干巴老头儿是谁?”我好奇的问道。   先前跟老爷子谈判的“瘦骷髅”,很明显不是普通的先生,起码他的身份跟实力,与老爷子相差不远。   如果不是这样,他肯定不敢跟老爷子谈判,其他那些先生就是例子。   “那老东西姓孙,是贵州那片的蛊师,全名孙化禅。”老爷子说起那人来,表情也变得有些凝重:“他跟我算是同一代的先生,实力不弱,只比我差了几分,二十年前,他跟我斗过一次,我险胜他半招......”   “孙化禅?”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些先生为啥叫他老仙翁呢?”   “他最厉害的蛊,就是他炼的金蚕蛊,所以他外号又叫孙化蚕。”老爷子冷笑道:“在年轻一辈的后生里,有不少人都管他叫化蚕仙翁,听起来跟他娘的西游记似的!”   就在这时,房门毫无预兆的让人推开了,司徒着急忙慌的跑了进来。   “沈老爷!外面有人找你!”   “谁啊?”   “常龙象!” 第十五章 常龙象   当时我还以为这个名叫“常龙象”的人,是老爷子的旧识,起码老爷子应该认识他。   但让我感觉到意外的是,老爷子听见那名字,也是满脸的迷茫。   “找错人了吧?”老爷子一脸疑惑的嘀咕着:“常龙象?我咋不记得有这号人呢.......”   “您先出来看看就知道了!是陈宗堂老爷子派人送来的!”   司徒也没再跟我们解释,急匆匆的带着我们就出了屋,直奔村口那边走去。   隔着老远,我一眼就看见了那个来找老爷子的人。   说出来各位可能不信。   既然老爷子都不认识常龙象,我又是凭什么确定下来的?   答案很简单。   那人的打扮跟司徒他们的人不一样,明显不是山里的“本地人”,而我们这些外来的人又没见过他,更何况他看起来是那么的特殊.......   我就这么说吧。   他站在村口,就跟在那儿竖了一个大水桶一样。   身高至少有一米九,体重就更吓人了,光是用看的就能评估出来,至少二三百斤啊!   我都怀疑这人是吃激素长大的.......咋能这么壮呢??   他身上穿的衣服裤子,外加那双鞋子,我估计都是专门定制的,普通的服装店肯定没卖!   走近之后,我这才切身体会到,那大胖子带来的压迫力有多吓人。   这胖子不是真胖,从他挽起袖子露出的手臂来说,肌肉很壮实,唯一赘肉明显的地方,就是他的胸跟腹部。   站在我们面前,就跟一座大山耸立在这儿似的,压得我都有点喘不过气来了。   “你是沈枯荣爷爷?”他猛地开了口,满脸疑惑的看着老爷子。   “是我。”老爷子点点头,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半步,似乎也觉得有些呼吸困难了。   没等我们反应过来,这大胖子忽然弯下腰,冷不丁的一个九十度大鞠躬,差点没把我撞着。   “沈爷爷好!”   “啊......你也好你也好........”老爷子顿时就更迷茫了,一看胖子这么懂礼貌,也有些不好意思,便将他扶起来:“孩子,你找我有事吗?”   “我爷爷死之前让我去找陈宗堂爷爷。”常龙象挠了挠头:“他又让我来找你,昨天我刚到四川,结果你没在........”   闻言,老爷子愣了愣:“你爷爷是谁?”   常龙象嘿嘿笑着:“常青海。”   “这名字有点熟悉啊......但是好像很久没听过了.......我记得是.......”老爷子如梦初醒一般看着他,声音有些颤抖:“你爷爷是老龙王常青海?!”   常龙象嗯了一声,似乎是因为在场的人都看着他,不免有些害羞,胖乎乎的脸通红,像个傻小子似的笑着。   “他死了?!!”   老爷子这一句话,几乎是吼着出来的,吓得众人都愣了一下。   “嗯......死了.......”常龙象瘪了瘪嘴,眼睛一红,不停的揉着眼睛:“他还让我给你跟陈宗堂爷爷带一封信,陈爷爷已经看过了,现在应该给你看。”   说着,常龙象从兜里掏出一张信纸,直接递给了老爷子。   我当时也有些好奇,便凑上去看了一眼。   上面写的内容挺多的,像是一首长诗,而且全都是用毛笔写的正楷字,看起来比字帖都标准,漂亮得我都有点羡慕了。   “业报还身亦非灾,遥想当年赴高台,此行不似归旧路,四十九载化尘埃,一朝匪来一朝官........”   我看到这里的时候,老爷子貌似已经将全部内容看完了,猛地折上信纸,问常龙象:“你爷爷是怎么死的?”   “好像是被人害死的。”   得到这个答案,老爷子压根就不满意,正要开口追问,司徒却接过了话茬。   “他家的事我清楚,陈宗堂老爷子跟我打过招呼.......”   司徒说着,压低了声音:“老龙王是让仇家拿枪打死的。”   “凶手呢?!”   “让陈老爷子派人逮去毙了,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他为什么不早说?”老爷子咬了咬牙:“怪不得啊.......我就说那老东西怎么会忽然来四川.......还以为他是特意带孙女来的.......没想到还藏了这么一手!”   “听陈老爷说,他是准备在晚上的饭局跟你说这事来着,结果你没吃饭就走了。”司徒耸了耸肩:“想着这边可能有麻烦,他就让常龙象直接过来了。”   “这不是胡闹吗!”老爷子一跺脚:“陈大头你等着老子的!迟早有弄死你的时候!”   话音一落,老爷子指了指常龙象:“从现在开始,你就在村子里待着,不许乱跑,听见没?”   常龙象忙不迭的点头,说,听见了。   “沈哥,这人谁啊?”七宝这时也凑了过来,语气有些纳闷,指了指脑袋:“他年纪跟我们差不多,咋看起来跟个小孩似的?是不是这里有点问题?”   我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别乱说话。   “你过来,我有些事要问你.......”   老爷子冲着常龙象一招手,领着他就走到了边上,嘀嘀咕咕的跟那人聊了起来。   在这时,司徒拍了我一把,笑呵呵的看着我:“没听说过他?”   “是啊。”我忍不住问道:“他跟老爷子是咋认识的?”   “他不认识你爷爷,但他爷爷认识啊。”司徒笑道:“常龙象他爷爷,是东三省最出名的几个黑.社会头子之一,外号老龙王,也是近几年才开始洗白的.......”   “我爷爷咋会认识这种人呢?”我顿时就更纳闷了。   “几十年前,你爷爷跟陈宗堂老爷子去过东北,遇见了点麻烦事,差点把命丢了。”司徒叹了口气:“得亏有常龙象他爷爷出马,拼着命救下了你爷爷跟陈老爷.......”   “这么说来,我爷爷还欠那个老龙王一条命?”   “算是吧。”司徒苦笑道:“在那之后,老龙王觉得自己身份特殊,跟你爷爷他们打交道不合适,有种给他们抹黑的意思,所以平常都很少有来往.......”   “司徒哥,你说那小子是不是有点不正常啊?”七宝忍不住问道。   “天生的。”司徒也没隐瞒我们,很直接的说道:“智力好像有点问题,脑子一根筋,看起来傻乎乎的,但是.......”   司徒说到这里,表情也神秘了起来,低声跟我们说。   “这小子天生神力啊!”司徒特别八卦的跟我们聊着:“七岁之前他叫常大龙,七岁之后他家人就给改名叫常龙象了,常家人信佛,总觉得这小子像阿罗汉那样,有龙象之力.......”   “天生神力?!”七宝眼睛都亮了:“力气有多大啊??”   “他七岁的时候,就能双手抱起四百斤重的石墩,你说呢?”司徒咂了咂嘴,满脸的羡慕。   我听见这话的第一反应,就是觉得他在吹牛逼,但仔细一想,司徒也不是喜欢吹牛逼的那种人啊,更何况吹常龙象.......对他也没啥好处啊!   在这时,老爷子已经带着常龙象走了回来。   “他留在村子里,你照顾他。”老爷子对司徒说:“我们要去办正事,带他不方便。”   “不行啊!”常龙象忽然喊了起来,跟小孩子似的红了眼睛:“陈爷爷说了,我得随时跟着你,有忙就得我来帮!”   “你能帮我们干啥啊?”七宝冷不丁的问他。   常龙象想了想,说,我可以帮你们搬东西,还能帮你们打人。   “搬东西?”七宝眼睛一亮:“你的力气很大吧?露一手给我们瞧瞧?”   常龙象也没犹豫,点点头,左右看了看,似乎是在寻找什么。   很快,他的目光就停留在了旁边的石磨上。   没等我们反应过来,常龙象就抬起了手臂,横着一挥,将那只如蒲扇大小的手掌砸了上去。   没错,是砸,不是扇。   那个石磨少说有两三百斤重,硬是被他一巴掌砸飞出去三米远。   落地之后,我们还看见上面留了个掌印。   不深,很浅,但很清楚。   “狗日的.......”七宝一愣一愣的看着石磨,又看了看常龙象:“你是吃激素长大的吧.......”   常龙象憨笑着,挠了挠头,也没说话。   在那时我才发现,常龙象的双手掌面上,密密麻麻的全是老茧,像是被练出来的。   “沈爷爷说了,以后我得拿你当大哥看。”   常龙象笑着,冲我伸出手来,笑容如孩子一般纯粹。   “我叫常龙象。”   我稍微愣了一下,随后也笑着伸出手去,跟他握了握。   “我叫沈世安。” 第十六章 有尾巴   趁着天色还没黑下来,司徒便带着我们,外加八个全副武装的官兵跟两条警犬,直接杀进了盘蛇沟左侧的深山里。   据司徒说,那块衣服残片就是在这座山里发现的,受了那么重的伤,那个蛊师很有可能会遗留下一些踪迹。   只要寻着这些踪迹找过去,十有八九就能........   “不是我打击你,咱们这样追过去,基本上跟找死差不多。”老爷子一边跟着司徒走,一边跟他说:“我倒是无所谓,问题是你们啊。”   “我们这么多人还怕他一个?”司徒有些诧异。   “你要是追着他的足迹走,那么就得跟他走一样的路线。”老爷子冷笑道:“那人又不是小年轻,脑子肯定比你们多,在逃亡的路上,必然会布下一些陷阱........”   话音一落,老爷子侧着头,左右看了看。   “人太多了,我保不住。”   “要不我叫点人回去?”司徒试探着问道。   “算了,先凑合吧。”老爷子无奈的耸了耸肩:“人多也有人多的好处。”   在这时候,常龙象就如一头笨拙的黑熊那般,摇摇晃晃的跟在我身后。   这人确实跟小孩子差不多,除了哭就是笑。   在不提他家人的时候,他脸上一直都挂着笑容,看着傻乎乎的,别人说什么他就信什么,简直跟七宝是绝配。   “小象啊,你是不知道,我十岁开始练擒拿手的时候,我家里人就觉得我天赋异禀,果不其然啊.......”七宝跟常龙象嘀咕着,抬起胳膊,拍了拍自己的肱二头肌:“练了这么些年,百八十号人都近不得我的身,你要是想学,我可以教你。”   “宝哥你这么厉害?!”常龙象瞪大了眼睛,满脸期待的看着他:“你真的可以教我吗?”   “当然可以教你了,但这是有条件的。”七宝嘿嘿笑道:“听沈老爷说你家是武术世家,传承下来的武功套路也不少,要不我教你擒拿手,你教我点武术?”   “行啊。”常龙象挠了挠头:“但是我只会一样,别的不会。”   “你会什么?”陈秋雁一脸好奇的问了句。   “我爷爷只教我大摔碑手,别的没教。”常龙象憨笑道:“他说我脑子木,学不了别的,只能学这种直来直往的功夫。”   大摔碑手?   听见这个名字,我不免有些好奇,毕竟我是第一次接触到这种东西。   功夫的水分太大,这点老爷子都说过,有不少出名的武术流派都是花架子,只能耍套路动作骗骗人,真正能打的没几个。   但就据我所知的那些.......真正能打的功夫.......也没有哪个叫做大摔碑手啊!   “大摔碑手?这是少林寺的功夫吧?”陈秋雁似乎还挺懂行,满脸惊讶的看着常龙象:“你家里的功夫都是从少林来的?”   “不知道。”常龙象摇摇头:“我爷爷没说过。”   “你教我呗!”七宝双眼放光的说:“大擒拿小擒拿由你挑!我全教你都行!只要你教我怎么把石磨子砸飞就行!”   “行啊。”常龙象笑道:“学这个没啥难的,多练练力气就成,我刚练武的时候,天天都得提着四百来斤重的石锁抡........”   听到这里,七宝顿时兴致大减,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他:“有速成的方法吗?”   常龙象也是个实诚人,直接摇了摇头,说,练这东西没捷径,只能靠着时间来磨。   “陈姐,你不知道他的事?”我冷不丁的问了句。   “不知道。”陈秋雁摇摇头:“我爷爷没跟我说过。”   在这时,老爷子也骂了起来,话里话外都在数落陈宗堂不是个东西。   “让这小子来跟我,那不是添乱么,我又不是土匪,他能打有啥子用啊!”老爷子没好气的骂道:“要是他遇见点意外.......”   “我听陈老爷说过,最开始他是打算把常龙象留在自己身边的。”司徒低声解释道:“但常龙象的底子不干净,再加上陈老爷的身份不一般,留这么一个人在身边,无论是对常龙象还是对自己,都不好。”   “那为啥不安排他去上班呢?”我压着嗓子,小声问他:“陈老爷有权有势,难不成连工作都找不来?”   “这倒不是。”司徒叹道:“常龙象的脑子不大好使,做生意肯定是起不来的,交给别人带陈老爷又不放心,总害怕有人会欺负他,所以.......”   忽然间,走在最前面的老爷子,冷不丁的停下了脚步。   “你们闻见了吗?”   “闻见啥?”司徒一愣,冲那几个官兵做了个手势,嘴里还在问老爷子:“有情况?”   老爷子没说话,默不作声的向右侧树林里看着。   过了会他才说:“好像有虫子。”   “虫子?”七宝有些纳闷:“山里虫子多这也不稀奇吧?”   “是虫子,也是尾巴。”老爷子一皱眉:“幺儿,你去把虫子捉出来按死,要不然我们就暴露了。”   我嗯了一声,把背上的行李包卸下来,拿出几件东西后,随手就将包递给了常龙象。   “你帮我拿着包,七宝,你跟我走。”   “成!”   见我要带着七宝去办事,冯振国也不免有些担心,但一看老爷子那么淡定,他也就没说什么。   “咱们要去抓虫子?”   “是啊。”   我皱了皱鼻子,眼睛一亮,稍微转了个弯,向侧面的荆棘丛走了过去。   如老爷子所说。   在潮湿的空气中,确实有股不一样的味道,带着些许的腥臭,又有种凉丝丝的感觉,跟薄荷很相似........   “你能闻见那虫子的气味?”七宝好奇的问我。   “原来不能,现在能。”我如实说道:“我爷爷说过,入行越久的先生,鼻子就越近乎于犬类,对于那些精怪邪孽的气味,简直是要多敏感就有多敏感,但我的道行太浅,接触的冤孽不多,所以.......只能用点速成的手段......”   说到这里,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不停的揉搓起了鼻子,难受的不行。   被刀山降反噬的那几天,我不光是躺床上挺尸那么简单,一早一晚,都得被老爷子用草药烧烟吹鼻子。   那些草药大多都是普通的中药材,例艾叶、草参之流。   其中只有一味药我没见过,看着跟枯草没什么两样,稍微要宽大一些,闻着发腥。   这些草药被点燃后,燃烧出来的火焰都泛着绿光,老爷子轻轻一吹,被烧出来的那些白烟就跟活了一样,直冲着我鼻子里钻,每次都能把我呛个半死。   据他说,这种拿药烟熏鼻子以提高嗅觉能力的手段,是苗疆一带的药蛊法。   “越棘手的冤孽,气味就越微弱,这虫子能让我闻到,足以说明它没什么能耐.......”   我说着,将手里的红绳拽开,拉成一条直线,又在两头各绑上了一枚铜钱。   “你要施法啊?”七宝兴致勃勃的问我:“我能帮上忙吗?”   “能啊,我正需要你帮忙呢........”   我蹲下身去,在地上将红绳盘成一个圈,又将两头的铜钱叠放在了一起,用一根铁钉穿过钱眼,将其死死的固定住了。   “天惶惶,地惶惶,应师借阳,慧魄散堂,畜噬三苦,他者自当,弟子..........”   我一边念叨着咒词,一边手结剑指,在红绳构成的圈里,画出了三张人脸,又在边上画了一长串的符。   当我念完咒词的时候,正好画完符咒的最后一笔。   “七宝,该你帮忙了。”我笑道。   七宝挽着袖子,一副当仁不让的架势:“你说咋帮就咋帮!”   “割个脉呗。”我试探着说道。   “行啊沈哥!割脉就割脉!我割........割你.妈个脑壳!!” 第十七章 后来者   七宝估计也是气急了眼,没好气的问我,都这时候了还跟他开玩笑,割脉是能随便割的吗?   我想了想,很客观的跟他说,这不是随便割,这是有一定目的性的。   闻言,七宝犹豫了一下,点点头:“行,你的目的,就是想看我死,是这样吧?”   “你不割就闪开。”我无奈的看着他:“跟你说了这是正事,又不是闹着玩,你不割我割!”   “行了行了,谁叫你是哥呢........”   七宝深深的叹了口气,颇有种哀莫大于心死的感觉,问我,刀呢?   “在左手脉门下刀子就行,不用割太深,稍微流点血出来就行。”我说着,将随身携带的小匕首递给他。   七宝瞥了我一眼,说,你真够不客气的,随后就抬起了刀口,咬着牙在脉门上划出了一条口子。   在我的指导下,七宝小心翼翼的将脉门血滴进了红绳圈内,那三张被我画出的人脸,或多或少都沾了些血。   “行了,这就够了。”我笑道。   七宝用嘴吸了两下伤口,呸的一声,往地上吐了口唾沫。   “沈哥,这种法术必须要用到别人的血?”   “没啊,只要是活人的血,那都能用!”我如实说道。   “那你为毛要我割脉啊??”七宝一瞪眼。   我耸了耸肩,拽着七宝退了几步,躲到了荆棘丛后,低声说:“我不是怕疼么。”   “难道我就不怕疼?!!你狗日的......”   没等七宝把话说完,我一把捂住了他的嘴,用眼神示意他往红绳那边看。   最开始,七宝还以为我是在强行转移话题,等他往那边扫了一眼,这才没了声音。   不知从何时起,那个红绳圈中就钻出了三条食指粗细的蠕虫。   两绿一红,看着极为显眼。   “就只有这三条吗.......不应该啊........”我嘀咕着,左右看了看,感觉有些纳闷。   这些蛊虫身上的气味,与我刚才闻见的不太一样,腥味要重一些。   “你这是啥招数啊?”七宝压着嗓子,好奇的问我。   “这叫三尸唤虫,是老爷子研究出来的降阵,专用来对付那些蛊术中的蛊虫.......”   苗疆蛊术法派众多,但整体划分下来,不过两个大派别。   一是药蛊,又称之为毒蛊,多以草药或是一些极其特殊的“东西”炼蛊,能害人能杀人更能救人。   别看这种蛊术跟冤孽没多大关系,跟那些传说中的蛊虫也不沾边。   就老爷子说的,药蛊是最难解的蛊术,没有之一。   “害人的药蛊就如毒药,每一种毒药,都只有一种解药,或是符咒化灰,或是草木灵丹,又或是活人精血等等........”老爷子跟我说这些的时候,颇有种提醒我的意思:“这世上的药蛊方子成千上万,解药的种类自然也就成千上万,简单的药蛊你可以不怕,但那些厉害的呢?”   “越是厉害的药蛊,解决办法就越是复杂,当然,也能说越是匪夷所思。”   “上至尸油盖气还魂,下至养鲶换血排内毒.......”   听到这里,七宝也有些好奇,便问我:“你说的这两种解决办法是啥意思?”   “前者说的是取死尸炼出油水,从头到脚给你敷一层,之后再用秘法召回你的魂魄........”我解释道:“后者说的就是用蛊来养鲶鱼,再将鲶鱼的血灌入你的肉身,帮你排除体内所有的蛊毒........”   七宝听完我的解释,也不追问了,看他那表情,似乎是觉得有点恶心。   “除开药蛊之外,另外一个蛊术大派,修的则是活蛊。”我低声说着,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四周动静:“蛊虫,蛊兽,蛊禽,蛊鱼.......一切活着的东西,都能称之为活蛊。”   “照你这么说,那个红绳圈里的虫子,应该就算是活蛊吧?”七宝问我。   我点点头:“这个三尸唤虫阵,就是专门用来对付活蛊之中的蛊虫,只要对方不是太过于棘手,大多都能被其吸引过来。”   “然后呢?咱们要咋办?”七宝问:“踩死它们?”   “用这个。”   说着,我从兜里掏出来一个小喷壶,这还是找陈秋雁要来的,里面装满了被老爷子加工过的雄黄酒。   “一会你在后面放风,我上去.......”   后面的话我并没有说出来,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只刚从土里钻出来的蠕虫身上。   那只蠕虫通体发黑,头上有两点很明显的绿色印记,不像是它的眼珠,但看起来还是一样的恶心。   我先前闻到的那股“薄荷味”,就是从它身上散出来的!   “狗日的.......这虫子咋这么恶心........”七宝皱紧了眉头,满脸的厌恶:“都快有擀面杖粗了........”   与其说那是一条蠕虫,还不如说是一条长得像虫的蛇。   那虫子差不多有擀面杖粗,半米来长,爬行蠕动的姿势跟毛毛虫一样,越看越恶心。   “你去叫老爷子过来。”我低声说:“那虫子看着不一般,咱们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七宝刚点头答应,只听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忽然从前方右侧的树林里传了出来。   听着......像是有人在林子里走动........   几乎是在瞬间,我跟七宝都屏住了呼吸,谁也不敢发出声音。   老爷子他们所处的位置,应该是在我们正南方,但现在出现异动的位置,却在我们东北方。   难道老爷子他们绕上来了?还是说......有其他人在树林里??   就在我跟七宝提心吊胆的时候,三个穿着休闲服的中年男人,很突兀的从林子里钻了出来。   领头的不是别人,正是洪定海。   “他娘的!我就知道那老东西不傻!”洪定海咬着牙骂道,看了看旁边的光头:“齐老三,你炼出来的虫子都没脑子啊?竟然能让这种降阵骗.......”   “你以为老子愿意这样?”那个名叫齐老三的蛊师,也皱起了眉,显得有些不快:“要不然你想办法跟上他们?”   “别吵了行吗?”   最后一个先生,也在这时开了口,满脸无奈的劝着他们:“咱们现在是走还是跟?你们俩拿个主意吧,别在这儿墨迹了。”   “当然是跟了!”洪定海说道。   “都行,由着你们来,只是这........”   此时,齐老三也注意到了那只肥过头的大蠕虫,声音顿时就止住了。   “难道还有别的蛊师跟来了?”齐老三面沉如水的问道,不停的左右扫视着,语气里满是疑惑:“这只虫子不是我炼的.......是谁在那儿!!”   也许是因为齐老三的嗅觉灵敏,也许是因为我们露出了自己都不知道的破绽。   在他大吼出那句话的时候,洪定海等人,也齐刷刷的看了过来,明显就是发现了我们。   “沈哥!现在咋办??”七宝压着嗓子问我,声音有些哆嗦:“如果他们是普通人的话,我现在就出去大嘴巴子抽他们,但我听沈老爷说.......蛊师的身子不能近啊!”   “别着急,该害怕的人,应该是他们。”我拍了拍七宝的肩膀,带着他往后退了两步,语气有些紧张,但勉强还算是冷静:“我说跑,你就别回头,咱们一起撤!”   “啊啊啊!!!”   忽然间,洪定海的惨嚎声,毫无预兆的传进了我们耳朵里。   我跟七宝下意识的回过头看了看,先前还被困在阵中的大蠕虫,此时已经钻进了洪定海的小腿里,只留了小半截身子在外面.......   “救我!!!齐老三!!!快救我!!!” 第十八章 黑弥勒   那只蠕虫是怎么摆脱阵局控制的,这点我能想到,因为只有一个可能。   阵局的力量,不足以困住它。   三尸唤虫阵的效力不小,但也仅限于引虫,至于收拾蛊虫这类的事,它确实是办不到,只能在短时间内起到一个牵制的作用。   就目前的情况来说,齐老三炼出来的蛊虫,并不能脱离降阵的束缚,而那只巨型蠕虫则是........   “别喊!!”齐老三低吼道:“当心把官兵引来!!”   “快!!快救我!!”洪定海已经瘫倒在了地上,满脸痛苦的捂着小腿,身子剧烈的抽搐着:“那玩意儿在啃我的骨头!!”   就在洪定海等人手忙脚乱对付蠕虫的时候,我感觉有人拍了拍我肩膀。   “沈哥,你们咋还不回去啊?”   听见这话,我先是吓了一哆嗦,回头看去,常龙象正蹲在我跟七宝的后面,憨笑着说:“沈爷爷都等急了,你们还不回去吗?”   “你啥时候来的?”我跟七宝异口同声的问道,脸上尽是疑惑。   常龙象挠了挠头,说,刚来啊,难道你们没发现吗?   得到答案,我只觉得这胖子太可怕了,真心的。   像是我这种体重正常的人,走在林子里多少都会带出点声音来,但是他.......他这体重少说二百斤朝上了啊!   “你会轻功啊?”七宝试探着问道。   “不会。”常龙象憨笑道:“咱们赶紧走吧,要是再不回去,沈爷爷就得来找咱们了。”   “现在不能走啊!你没看见那帮人吗?”七宝一脸无奈的看着他,抬手指了指倒在地上的洪定海:“等咽了气,咱们再回去。”   “为啥?”常龙象问。   “他是坏人。”我说道:“他上山就是为了阴咱们的。”   常龙象一愣:“坏人?”   我嗯了一声,没多说什么,随后他就跟受了刺激似的,站了起来,直接冲着洪定海他们狂奔了过去。   在那过程中,我都感觉像是地震了,土地都在随着常龙象的脚步发抖。   “胖子!!你慢点!!”   我当时也不敢犹豫,猛地一拽七宝,带着他就跟上了常龙象。   “速战速决!!别碰到那个蛊........”   常龙象根本不给我说完话的机会,扬起手来,一把拽住齐老三的衣领,像是没用半点力气那般,一甩手就给他砸进了灌木丛里。   七宝动作也不慢,没等最后的那个先生逃跑,直接一记小擒拿,锁住了那人的手肘,侧着一脚就把那人踢跪了下去。   “沈哥!我的身手不差吧?”   “嘭!”   一声闷响,打断了七宝邀功的话。   我放下石块,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确定了那人已经晕死过去,这才跟七宝说:“这种人不能让他醒着,得打晕了才行。”   这时候,我意外发现洪定海没了声音。   刚开始我还以为他是疼得晕过去了,毕竟他在被蛊虫咬,不疼那是不可能的。   但等我们转头看去,这才反应过来.......   “他......他咋了?”七宝问我,声音有些哆嗦。   “去叫我爷爷来。”我咬了咬牙:“快去!”   听见这话,七宝没敢犹豫,掉头就往南边跑。   而常龙象也在这时走了过来,看了看毫无声息的洪定海,问我:“他死了?”   “都变成这模样了......他能不死吗?”我苦笑道。   不过两分多钟,老爷子他们就在七宝的带领下,火急火燎的赶到了现场。   在看见洪定海的瞬间,除了老爷子外,其余人都不约而同的干呕了起来。   也不怪他们心理素质差,在发现洪定海开始有“变化”的时候,我也觉得恶心啊!   天知道洪定海是经历了什么样的痛苦,整个人的身子都扭曲了起来,面部肌肉收缩到了极致,面容五官挤作一团,完全看不出半点人样。   眼球像是被人挤爆了似的,莫名其妙的瘪了下去。   不光是从眼眶里掉了出来,还藕断丝连的连着一根肉筋,悬挂在眼眶的下面。   数不尽的绿色脓液,此时正从他眼眶里往外涌。   闻着倒是不臭,有点像是薄荷。   “他咋了?”老爷子问我。   我没敢多想,忙不迭的给老爷子复述了一遍这里发生的事。   听完我的讲述,老爷子显得更迷茫了。   “被虫子弄的?”老爷子紧皱着眉,看着洪定海的尸身,问我:“虫子呢?还没让人取出来?”   “没。”我低声说道:“也没跑出来。”   “怪了.......”   老爷子嘀咕着,从兜里掏出来一枚五福棺材钉,在洪定海的尸首边上绕了两圈,似乎是在寻找那只蠕虫的踪迹。   找了几分钟,老爷子依旧没有什么发现,最后像是来了脾气那般,一脚踹在了洪定海的尸首上。   这一踹,恰巧就把那只大虫子踹出来了。   那只大蠕虫,是硬生生从洪定海的嘴里钻出来的,老爷子这一踹,刚好就把那只蠕虫的头给踹出来,下半截身子还在洪定海的嘴里。   当然,仔细算起来的话,应该有一截虫身都戳进食道里了。   “来得好!”   老爷子脸色一喜,倒也没觉得紧张,直接一弯腰,很轻松的就将棺材钉按在了虫头上,没怎么使劲就按穿了下去。   这一钉,直接给那只虫钉死了。   “爷,你搞定了?”我小心翼翼的问道,看了看虫尸,生怕它又诈尸活过来。   “可不么。”老爷子皱着眉说:“这种虫子叫碧子蚕,算是金蚕一科的活蛊,在外面它没那么厉害,拿普通的法器都足以镇住它,但要是让它钻进了活人肉身,那基本上就没救了。”   “连三尸唤虫都困不住它。”我苦笑道:“这还不够厉害?”   老爷子摇摇头,没再这话题上多说,转而问我:“你确定齐老三说这不是他炼的?”   “确定啊!七宝都听见了!”   “行,那我明白了。”老爷子咧了咧嘴:“山里还有别的蛊师在,放出这条虫子的人,不是我们追捕的那个犯罪分子,就应该是.......”   “您是说孙化禅?”司徒忍不住打断了老爷子的话,满脸的诧异:“这不应该啊!孙化禅不是都跟你谈好了吗?怎么还带偷袭的?”   “我也不确定,只是说有可能。”老爷子说着,冲常龙象招了招手:“小胖子,你没事吧?”   常龙象傻笑着走过来,点点头,说,自己没事,好着呢。   “跟蛊师玩肉搏还能没事?”老爷子一脸的疑惑:“有哪儿不舒服吗?”   “我很舒服啊。”   常龙象憨笑了两声,表情似是带着回忆,缓缓跟我们说着。   “我爷爷说过,那些脏东西近不了我的身,因为我身上有闻人禅师的法咒庇佑。”   “闻人老贼秃?”老爷子一皱眉:“怎么哪儿都有他呢.......是啥子法咒?”   常龙象没解释,拉开外套的拉链,一把将上衣给掀了起来。   只见他胸前到腹部有个巨大的黑色文身,边上一圈是我看不懂的符咒图腾,最中间坐着的那个人像,应该是佛家弥勒的坐像。   “这是那个老贼秃亲手给你纹的?”老爷子眼睛微微眯着,不停的打量着这个文身。   常龙象嗯了一声,把衣服放了下来,拍了拍肚子:“听我爷爷说,这个法咒,是那禅师花了一个多月才纹完的,老费工夫了!”   “他没事给你纹这个干嘛?”老爷子有些纳闷。   “好像是因为我小时候撞邪吧,我爷爷说........”   司徒摆了摆手,打断了常龙象后面的话,表情有些着急。   “先不说这个了,沈老爷,现在洪定海死了,剩下的两个先生咋处理?” 第十九章 偶遇   听见司徒的这个问题,老爷子想了又想,摇摇头。   “你们带回去吧,随便教育教育,放他们一条路走。”   闻言,司徒倒显得有些诧异,问老爷子:“您想好了?就算现在放他们回去,这帮人也不一定承你情啊!”   “我做人还是有原则的。”老爷子耸了耸肩:“这帮后生之所以跟上咱们,就是想顺着我们这条线去找那个蛊师,想阴咱们?他们还没那个胆子!”   司徒嗯了一声,说,行啊,都依照您的吩咐办,放他们一马那就放了吧。   说实话,在听见老爷子给出这个答案的时候,我心里莫名的有种慌乱感,只觉得这事不该这么办。   既然都在山下打那么多人的脸了,此行一善,也未必是好事。   想要借着心狠手辣的名号混下去.......想要让那些先生因为畏惧而不敢上门寻仇.......这很不明智啊!   放了两个先生,其他人就能服气了吗?   人心可不是这么算的。   除非被放的人是自己,否则的话,那帮人依旧会记恨老爷子,这都不用想!   现在最应该做的选择不是放人,应该是........   “想啥呢?”   忽然间,老爷子拍了我一把,满脸疑惑的看着我。   “没啥。”我皱了皱眉,没敢把心里话说出来。   如果这里只有我跟老爷子在,那么有些话肯定是该说就得说,但是现在.......有司徒他们这一大帮子人在,我能咋说?   “觉得这样做不好?”老爷子冷不丁的问我。   我点点头,没说什么。   “四儿!你带几个人把那俩先生送回去!”司徒大声吩咐道:“洪定海的尸首也别留着!直接让人送殡仪馆去!等他家人来领!”   “他没家人。”   听见这话,我们都不由得愣了一下,只见先前被我用石块砸晕的先生醒了,刚从地上爬起来坐着,正用手揉脑袋呢。   “没家人?”司徒皱了皱眉,问他:“老婆孩子都没?”   “所以我说他做人挺失败的。”那先生笑了笑,瞥了洪定海一眼,说:“要我说,直接拉去火化了吧,齐老三跟他关系不错,让姓齐的出钱买块地葬他,这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司徒一听他这么说,表情顿时就疑惑了起来:“你们不是队友吗?听你这话.......怎么感觉有点微妙啊?”   那先生也没多做解释,摆了摆手,就让司徒帮个忙送他回去。   “我早八辈子就跟他们说了,这座山不好上,还非得上来找死.......”那先生说着,很恭敬的冲老爷子拱了拱手:“您的话我都听见了,我得谢你一个,原来咱们没矛盾,以后也不可能有。”   话音一落,那先生把目光转移到了我身上,满脸的忌惮。   “都说虎父无犬子,像是您这样的阎王爷,有个阎王孙也实属正常,看样子沈家的大旗还真得交在他手上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那先生看我的眼神有点不对劲。   如果说他看老爷子的眼神是尊敬,那他看我的眼神,就有种.......   那是畏惧还是警惕?我说不清。   等官兵们带着这几个先生走了,司徒便带着队,继续往山里进发。   老爷子似乎是累了,不动声色的放缓了脚步,与我一起走在队伍的最后面。   “你觉得他们该死吗?”老爷子问我。   “我们双方没有直接的矛盾,也不到你死我活的份上,怎么会该死?”我叹了口气:“我就是觉得,既然咱们都处在这种局势下了,不该留活口。”   “给人留余地,就是给自己留余地。”老爷子看了看我,眼神说不上是无奈还是失望,语气有些复杂:“人命不是这么算的。”   “爷,我记得你跟我说过,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我皱了皱眉:“这帮先生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给他们一个机会,照样会顺势踩上来,那还不如就地.......”   老爷子咳嗽了两声,打断了我后面的话。   “你越来越像我了。”   我一愣,没说话。   “曾经我也跟你一样,眼里只有六个字。”老爷子说着,拿出烟来,递了一支给我:“生死,胜败,荣辱。”   我接过烟没有点上,放进了上衣口袋里,默不作声的听着。   “水因地而制流,兵因敌而制胜,故兵无常势,水无常形......”   “记我的话,不能只记后半句。”老爷子笑了笑:“放他们一马,难道我们就输了吗?”   我摇摇头,说,不一定。   “那不就得了?”老爷子笑得更灿烂了:“佛家讲究慈悲,道家讲究重(zhong)生,人命就是人命,不是咱们能够随意搬弄的筹码。”   话音一落,他抽着烟,把笑容收了回去。   “不到你死我活的份上,咱们就不能把事做绝,如果按照你的想法来办事,迟早有一天,我们也会........”   “会被人群起而攻之?”我问。   老爷子摇头,说:“不会被人针对排挤,但我们会变得跟他们一样,就像王生海。”   说完,老爷子问我,记不记得刚才那个先生是怎么看你的?   我回忆了一下,说,警惕。   “不,是害怕。”   老爷子叹道。   “他眼力见不错,能看出来,你对他起了杀心。”   “我说过,修道先修心,你还是注意点比较好,千万不要误入歧途。”   闻言,我下意识的打了个冷颤,不知为什么,莫名的感觉到了一阵恐惧。   是因为我发现自己的心态开始有点变化了?已经不像是最开始的自己了?还是因为.......那个人看出来我的想法了?   在这时候,走在最前面的司徒忽然停下脚,冲老爷子喊了一声。   “沈老爷!到了!”   我听见这话,便抬起头,向着四周看了看。   此时我们所处的位置,应该是树林正中间的那片小草地,四面八方,尽是那些叫不出名字的野花。   司徒带着老爷子走到前方的花丛中,指了指地上的那滩血迹:“这应该就是那个蛊师留下的。”   老爷子嗯了一声,看了看那滩泛黑的血迹,没说什么。   “不对啊.......我听他们说这里应该有些脚印.......怎么不见了.......”司徒嘀咕了两句,冲仅剩的那几个官兵招了招手,叫他们带警犬去找人。   蛊师遗留下的那块布片,就是最重要的线索。   等那些警犬闻过了布片的味道后,无一例外,拽着官兵就往北边跑,像是找到了那蛊师的踪迹一般,兴奋的直叫。   “小司徒,上面下的命令,是活的还是死的?”老爷子冷不丁的问道。   “死的。”司徒像是明白老爷子的意思,便直接回答道:“上面的命令就八个字,不留活口,就地击毙。”   老爷子点点头,正要说什么,只听前方的林子里,传来了一阵微弱的叫喊声。   当然,也能算作求救声。   “老沈......赶紧过来搭把手.......”   听见这话,所有人都看着老爷子,而老爷子则是满脸迷茫的看着我们。   “谁啊?”   老爷子挠了挠头:“这声音咋听着有点耳熟........”   “爷!那不是孙化禅的声音吗?!”我猛然反应过来,急忙说道。   得到我这个提醒,老爷子算是恍然大悟了,抬脚就往林子那边跑,我们也不敢犹豫,紧随其后的跟了上去。   很快,我们就在树林里找到了孙化禅。   那老头儿受的伤不轻,血流了一地,手臂上全是密密麻麻的伤口,似是被利器割开的,有几道口子都能见骨了。   “没想到啊.......”   孙化禅气若游丝的看着我们,脸上露出了一种很难看的笑容,身子微微的抽搐着。   “没想到.......老子竟然会在阴沟里翻船......这可丢大人了.......” 第二十章 化禅   前不久,老爷子才跟我说过,孙化禅的实力不弱,跟他算是同一辈混出来的老先生,手底下的功夫只比他弱几分罢了。   但就是这么厉害的蛊师,也照样栽进了这片荒山野地里........   “你让人阴了?”老爷子满脸紧张的问道。   “要不然呢?”   孙化禅瞥了老爷子一眼,很无奈的叹了口气。   “我遇见那个蛊师了.......敌不过啊........”   听见这话,老爷子脸上的表情又难看了几分。   “蛊道最盛的地方也就那么几个,湖南,四川,云南,贵州........”老爷子试探着问:“这几个地方你都待过,几十年来,你结识的蛊师也不在少数.......你认识那个蛊师吗?他修的是哪一脉?”   “不认识,别说是见过,我都没听说过这样的人!”孙化禅很肯定的说道:“那个蛊师的实力比我强得多,修的是哪个法脉我也说不准.......”   孙化禅说着,侧了侧头,示意让我们往他手臂上看。   “这几个红印子.......是让药蛊闹出来的........”   孙化禅说起这些话来,脸上只有后怕,身子还在微微的颤抖着,似是因为疼痛,额头上布满了冷汗。   “这些伤口.......都是让蛊虫啃出来的.......”   “难道那人既修活蛊又修药蛊?”老爷子一皱眉,很疑惑的看着孙化禅:“同修两种蛊术的先生不少,但能同时修行到高深处的人.......应该没有啊!”   “可不是么。”孙化禅苦笑道:“不管是药蛊还是活蛊,那人都用得出神入化啊,把我弄成这样,他也只是受了点轻伤。”   “那人长啥样?”冯振国忙不迭的问道,表情有些着急。   “就是个普通的老头儿,年纪比我大一些,衣服破破烂烂的跟乞丐差不多,手里还杵着一根棍子........”孙化禅皱着眉头,一边回忆着,一边跟我们说:“对了!那人还长了一嘴的山羊胡!”   听到这个熟悉的形象,我心里猛然一沉,紧张感又多了几分。   看样子这事是真没跑了!   收拾孙化禅的蛊师,就是那个种人瓜的老乞丐!   连蛊道高人孙化禅都让他给收拾了.......如果老爷子遇见他.......胜算能有多少??   想到这里,我心里顿时就更慌了。   这时,司徒忽然上前一步,先是看了看孙化禅的伤势,后问他:“那个蛊师受伤了吗?”   “后生........你这不是废话吗.......”孙化禅有些不悦的看着司徒,貌似觉得司徒的问题是在侮辱他:“把我弄成这样还想全身而退........可能吗?”   “他的意思是,在跟你交手之前,那个蛊师的状态怎么样?”老爷子急忙问道,目不转睛的看着孙化禅,等着答案。   孙化禅想了想,说,那人的状态不太对劲,好像受伤了。   “受伤了是吧??”司徒兴奋的追问道:“很明显的受伤了??伤势怎么样??”   “身上有血迹......但伤势不明显.......”孙化禅叹了口气:“他只是气色有点差......行动倒是没受到影响......”   “跟你交手之后呢?”司徒又问。   “疼呗。”孙化禅笑呵呵的说着,眼里满是快意:“短则十天,长则一个月,他肯定是舒坦不了了。”   闻言,老爷子一拍额头,恍然大悟的笑了起来:“你个老狗日的把金蚕蛊打进他肉身里了?”   孙化禅点点头,正准备说些什么,身子猛然一颤,接连不断的就咳嗽了起来。   “你的蛊没解??”老爷子显得有些诧异。   “解了一半,还差一些。”孙化禅苦笑道:“我需要一点时间。”   “小司徒,你安排点人,送他回去。”   老爷子当机立断,直接给司徒说:“要是再耽搁一段时间,恐怕他就得落下病根了。”   话音刚落,孙化禅的两只手臂已经开始膨胀了,就跟水肿了一般,那变化极其的醒目。   但不过四五秒,这种膨胀的迹象便消退了,皮肉也开始剧烈收缩,整只手臂看着犹如干柴。   司徒先是想了想,问老爷子,你能帮他解不?要是能的话,咱就多了一个强援啊!   还没等老爷子回答,孙化禅就摆摆手,直言这种蛊外人解不了,就算是他这种蛊道中人,也得耗费极大的精力来解。   得到这答复,司徒很失望的叹了口气,不再多说。   随手叫来了两个官兵,就让他们抬着孙化禅下山养伤。   临走之前,司徒还跟孙化禅说了这么一句话。   “你欠他一次人情。”   司徒冲孙化禅说着,指了指老爷子。   “这人情你要卖给他?”孙化禅躺在简易的担架上,一咧嘴笑了起来:“够大气的,行啊,那我欠他一个.......”   话音一落,孙化禅似是想起了什么,便跟老爷子说。   “我说话有点直,你别见怪。”孙化禅似是提醒,似是嘱咐:“那人的实力在我之上,跟你相比,他不会比你弱,甚至会比你强,如果你要找他,你可得小心了。”   老爷子嗯了一声,说,明白,我不会掉以轻心的。   “最好......最好的选择只有一个........”孙化禅说着,不动声色的看了司徒一眼,声音越发的虚弱:“你们见到他千万别犹豫.......直接开枪.......否则........”   “我懂。”司徒笑了笑:“看见那人,就地击毙,不会出差错的。”   “哎!我差点忘了这茬!”老爷子猛然想起这事来,急忙问:“山里的碧子蚕是你放的?”   听见这问题,孙化禅很坦然的摇摇头,说不是。   “行,那我明白了。”老爷子笑道。   ..........................   见孙化禅被送走了,司徒也忍不住了,开始对我们大倒苦水,直说这次上山寻人是来救灾的,伤员是送走一个又一个。   在这过程中,老爷子抽着烟,一句话也没说,更没有让司徒带队继续追凶。   过了几分钟,他这才开口,满脸的疑惑:“我有点想不明白,这蛊师犯了大事为啥不跑呢?”   “他应该有咱们不知道的目的。”冯振国分析着,也是一副眉头紧皱的样子:“虽然这四周的路都让官兵封住了,但他要是铁了心的想跑,那些官兵也拦不住他啊........”   “不管怎么说,先找人吧。”   司徒叹了口气:“常听说毒蛊之中最厉害的是金蚕蛊,没想到啊,连孙化禅也敌不过那个蛊师........”   “金蚕蛊是狠招,但不是最狠的招。”老爷子耸了耸肩:“如果金蚕蛊是当之无愧的蛊王,蛊毒一门还不得让孙化禅一个人把持?”   闻言,司徒深以为然的点点头,说那倒是。   “那蛊师究竟是谁啊........”   老爷子满脸疑惑的嘀咕了一句,掐灭手中烟头,随手丢了出去。   就在那时,不远处的灌木丛忽然动了两下。   摇晃的幅度不大,但也不小,很容易被人看出来。   “谁在哪儿?!!”   “砰!!砰!!砰!!!”   老爷子刚吼出那话,我们身边顿时就是一连串的枪响。   不光是司徒拔出了手枪,连带着冯振国,还有仅剩下的那几个官兵,全都搂火开始扫射。   “停停停!!是人都让你们打成筛子了!!”老爷子紧捂着耳朵,很无奈的喊了一嗓子:“打错人咋整啊?!”   说来也巧,司徒他们刚听老爷子的话停下枪,灌木丛里的人便齐刷刷的冒了头,直奔我们而来。   从某种角度来说,司徒他们确实是打错人了。   当然。   在此时此刻。   那些人,也不算是人了。   “汗尸?!!” 第二十一章 汗尸   灌木丛里跑出来的那三个“人”,满身都沾满了灰黑色的粘液,似乎还带着一种若有若无的腥味,闻着让人感觉很恶心。   它们身上穿着的衣服已经烂得差不多了,从头到脚都是窟窿眼,估计都是让司徒他们拿枪扫射出来的。   但奇怪的是,在衣服下,这三个“人”的皮肤并没有破开,而是呈现一种很完整的状态,与普通人的皮肤没什么两样,最多就是显白一些。   “子弹打不进去?!”七宝瞪大了眼睛,如同在做梦一般,不敢相信的看着这幕:“这些是什么玩意儿?!”   “开火!!”   随着司徒一声令下,那些训练有素的官兵们,也没害怕的意思,个顶个的冷静,举起突击步枪就搂起了火,似乎对于这种东西已经司空见惯了。   虽然这些子弹打不进怪物的体内,也对它们构不成半点威胁,但不得不说,凭着这道由枪火构成的防线阻拦,那三个怪物的步伐确实是变慢了。   老爷子当机立断,从兜里掏出一枚五福棺材钉,问常龙象:“你怕吗?”   “不怕。”常龙象憨笑道。   “那就跟我上!”老爷子咬了咬牙,又拿出一枚棺材钉丢给常龙象,一字一句的说:“我捅哪儿,你就跟着我捅哪儿,一人对付一个,没问题吧?”   话音一落,老爷子似乎又想起了冯振国这个人,忙不迭的掏出一枚棺材钉给他:“你也一样!照着我说的地方捅!捅出口子马上就抽回来!”   “明白!”冯振国点点头,略微的紧张过后,他倒是挺冷静的,接过棺材钉也没犹豫,跟着老爷子就冲了上去。   不得不说,像是他这样即是公安,又是身居高位的实干派,心理素质确实不是普通警察能比的。   老爷子这时也冲我喊了起来,头也不回的吩咐着:“把捆尸索准备好!用七根棺材钉拴住绳眼!记得栓紧点!”   “知道了爷!”   在老爷子他们刚往外冲的时候,司徒就让那些官兵停火了,他们也没有上去帮忙的意思,远远的看着,像是在观望。   说实话,司徒没有让这些官兵上去搅和,的确是最明智的选择。   人多不一定是好事,特别是在对付蛊尸的时候,人越多中招的几率越大,老爷子根本就顾不住那么多人.......   “需要帮忙吗?”陈秋雁走到我身边,轻声问了一句。   “不用,你往后面站。”我一边往捆尸索上绑着棺材钉,一边跟七宝说:“宝哥,一会你跟我上,给他们搭把手!”   “狗日的现在知道喊哥了?”七宝嘿嘿笑着,也没有最开始那么害怕了:“你说咋办,咱就咋办!”   话音一落,七宝便问我,那几个刀枪不入的怪物究竟是啥?   “刚才听沈老爷喊.......它们是叫汗尸吧?”   “对,是叫汗尸,但正规的名字,应该叫做驼尸。”我解释道,跟七宝念了一段我在书里见过的记载:“蛊师施术,使驼叶化蛊,种于人身,魂散而魄聚,阴衍弗散,煞透灵台,谓之驼尸。”   七宝一愣一愣的看着我,应该是没听懂。   “蛊师施法,将驼子叶入药化蛊,之后再将药蛊种入活人肉身.......”   “被种入驼子蛊的活人,三魂会在短时间内散掉,但七魄却会聚集起来......”   “到了最后,死者体内的阴气也不会散去,煞气则会直冲灵台,在这种状态下,它就已经算是驼尸了........”   听到这里,司徒忽然插了一句嘴,问我:“它算是蛊尸中的一种吧?”   “算。”我答道。   “蛊尸?”七宝挠了挠头:“这又是另外一种妖精?”   “不是。”我紧了紧绳子,跟七宝说:“甭管修活蛊还是修药蛊,蛊师大多都有炼制尸首的手段,被他们炼制出的尸首状冤孽,统称为蛊尸。”   “那它为啥又叫汗尸呢?”七宝有些想不明白。   “你看它们那样,像不像是刚运动完浑身出热汗的样子?”我问。   七宝非常认真的往战局里扫了一眼,又非常认真的看了看我,说。   像个屁。   “反正就那么一个意思,你意会一下就行了。”   我说着,在捆尸索上拴紧了最后一根棺材钉。   抬起头来,往战局里看了看,我不由得松了口气。   此时的战况一片大好。   且不说老爷子那边是怎样的应付自如,就冯振国这个战斗力最低的老公安,那也是指哪儿打哪儿绝不掉链子。   在他们手中,棺材钉就如刀刃。   一刀过去,绝对是白刀子进黑刀子出,一戳一个窟窿眼,连戳得汗尸黑水直流。   当时连司徒都看愣了,估计他也想不明白,那些官兵手里的突击步枪,怎么还没那几根棺材钉管用呢?   “我还是头回看见有人拿棺材钉降妖伏魔的!”司徒惊讶道:“这些棺材钉应该不是普通货色吧?”   我点点头,说,确实不普通。   他们手中的棺材钉,跟我拴在捆尸索上的棺材钉一模一样,全是从五福尸孽的棺材里撬出来的。   这些五福棺材钉都由雷劈桃木制成,中心处还埋藏了一根金线,专用来吸收阵局里的五方五行气。   棺材钉的两头,皆被白玉堵死,上下刻着的尽是召引五行气的五福咒。   如果这些棺材钉是现代仿品,或是说,有人拿同样的材料用同样的手艺,制作出了这么一批棺材钉,那么用来降妖伏魔肯定是不好使的。   没有千百年岁月的沉淀,五福棺材钉就只是一个空壳,那些夜以继日积攒下来的五行气,才是它们的灵魂所在。   “幺儿!拿捆尸索来!!”   “来了!!”   此时,那几具汗尸像是受到了刺激一般,就跟泼妇似的,抡着王八拳就冲老爷子他们砸。   光用看的,我只觉得这些汗尸的状态有点奇怪,它们的拳头似是带不上力气,砸出去都软绵绵的,也就是嘴里吼两声能吓唬吓唬人。   但奇怪的是,不论是老爷子,还是冯振国跟常龙象。   每一个跟汗尸交手的人,都在尽全力的躲避这些拳头,像是生怕挨砸那样,一个个的躲得比谁都快!   直到某个汗尸的拳头砸歪了,一拳砸断了碗口那么粗的树干,我这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躲。   “小冯!小胖子!你们俩把汗尸带走!我们挨个儿收拾!”   老爷子一声令下,冯振国跟常龙象也随之有了动作,二话不说就带着跟自己缠斗的汗尸,开始往两侧的空地中移动。   七宝算是极有眼力见的主儿,见我把捆尸索的另一头甩给他,当下就明白了自己的任务。   与我一人拽着一头,直冲着面前那只汗尸就跑了过去。   当捆尸索碰触到汗尸的时候,七宝怪叫了一声,听着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鸡。   也不知道他是在给自己壮胆,还是在不住的犯傻,一边怪叫着,一边就围着汗尸绕着跑了起来。   “行了行了!别跑了!!”老爷子大喊着,叫住了七宝。   没等我们反应过来,他一步上前,抬起了右手,直接将手中握着的棺材钉插进了汗尸的右眼里。   而那些拴在捆尸索上的棺材钉,也在这时化为了老爷子的武器。   从脖子到丹田,汗尸连着让老爷子插了七下,疼得连叫都叫不出来了,仰头栽在地上就开始抽搐,七窍里的黑水像是止不住的往外流着.......   “小冯!把汗尸引过来!快!!” 第二十二章 耗子   冯振国的身手不错,但他的体力却吃不消了,这点任谁都能看出来。   将汗尸往我们这边引的时候,冯振国跑起步来都有些哆嗦,满头都是热汗,用七宝的话来说就是虚得不行。   “拆!”老爷子低吼道。   七宝还没明白他的意思,我先一步就冲到了倒地的汗尸身旁,紧拽住捆尸索的一头,跟踢球似的往汗尸身上踹了一脚。   猛地一使劲,整条捆尸索就被我拽了下来,连那些插进了汗尸体内的棺材钉都没落下。   等冯振国将汗尸引到我们身边,七宝也做好了准备,握住捆尸索那头就开始跑,一连绕着汗尸跑了七八圈,确定捆结实了,这才停下脚。   “我去帮那个小胖子。”冯振国擦着额头上的汗,说着这话,正准备去支援常龙象,结果往那边一看.......   不光是冯振国愣了,连我们这些围观群众,也都表示现实有点出乎意料。   常龙象似乎是被汗尸给追急眼了,不再有躲闪的动作,站在原地就跟汗尸玩起了肉搏。   汗尸连着用王八拳砸了常龙象三下,这胖子硬是一点都不觉得疼,连眉头都不皱,实打实的一巴掌抽了过去,直接将汗尸给抽在了地上。   没等汗尸爬起来,常龙象便乘胜追击,紧握住汗尸的右小腿,嘭嘭嘭的往地上砸了起来。   那动作搞的,就跟砸塑料袋一样轻松随意,直砸得汗尸连声音都不出了,身子哆嗦得跟过电差不多,看得我都有点心疼。   此时,老爷子已经将第二只汗尸给收拾了,转头就冲常龙象喊:“胖子!扔过来!”   “好嘞!”   常龙象也没犹豫,刚答应下来,随手一甩,便将汗尸砸到了我们身边。   “狗日的.......单手都能甩七八米远.......这胖子真的了不得.......”七宝看着常龙象喃喃道,一脸的震惊。   “别发愣了!过来帮忙!”冯振国低吼道。   转头一看,我这才发现冯振国在抽捆尸索,但抽了半天也没抽下来,估计是七宝这一次捆得太结实了。   不过那只汗尸倒也挺给面子,被常龙象砸过来后,连爬起来的动作都没,软瘫瘫的倒在地上,身子抽搐个不停,看着跟活人简直是一样一样的。   等到我们把捆尸索解下来,那只汗尸才稍微缓过来点劲儿,颤颤巍巍的刚要爬起身来,常龙象一脚又给它踹了回去。   “你这胖子也是艺高人胆大啊........”老爷子一边往汗尸身上捅棺材钉,一边感慨着:“这些汗尸身上的粘液都是煞气透体的产物.......寻常人碰一下都得中招.......要不是你有闻人老王八的法咒护体........恐怕........”   老爷子正说着,忽然就没了声音,目不转睛的看着面前这具汗尸,表情有些错愕。   “咋了?”我问。   “这人我看着有点眼熟啊.......”老爷子皱紧了眉头,没跟我多说,头也不回的冲司徒招了招手,示意让他过来。   见老爷子招手了,司徒他们倒也松了口气,急匆匆就跑了过来。   “小秋雁,你不是想搞研究吗?”老爷子说着,指了指那些汗尸身上的黑色粘液:“这些玩意儿你刮点走,想怎么研究怎么研究,刮的时候注意点,别碰到自己的皮肤就行。”   “谢谢沈爷爷!”   陈秋雁兴奋的跟个孩子差不多,又蹦又跳的跑到一旁翻起包来,就地开始了她的采集工作。   七宝也是个好奇心特别旺盛的主儿,凑到她边上,兴致勃勃的看着,那表情就跟看大戏差不多,脸上只写了两句话。   这是啥?看着挺高端啊!   这他妈又是啥?看着更高端啊!   “小司徒,你仔细看看这几个人,是不是有点眼熟?”   老爷子问这话的时候,还特意拿出一块毛巾,擦了擦某只汗尸的脸,似乎是想让司徒看得更加清楚。   “这.......这不是陈华吗??!”   司徒看清楚那人样貌的瞬间,眼睛忽然就瞪大了,满脸不解的喃喃道:“这个人怎么会在山上......我记得他跟那帮先生在一起啊......”   “陈华?”   我见司徒是这副反应,也不免有些好奇,便往那具汗尸的脸上扫了一眼。   说实话,我没认出那人是谁,只是单纯的觉得有点眼熟。   “爷,你认识他?”我忍不住问了句。   “不认识,但我记得他。”老爷子皱着眉头说道:“你记忆力不是挺强的吗?怎么把他给忘了?”   “他......他是谁啊?”我更迷茫了。   “洪定海他们在山口闹腾的时候,这几个先生都在场.......”老爷子说着,指着那个名叫陈华的人说:“他就站在周唤金的后面,我记得很清楚。”   “不对啊!沈老爷!他们要是上山了,我肯定能收到线报啊!”   “收到个屁!”老爷子没好气的骂道:“洪定海他们上山的事,怎么没让你知道呢?这帮先生要是铁了心的想上山,你们谁能拦得住?谁能知道?”   司徒愣了一下,没说话,像是在想什么。   “洪定海他们栽了,孙化禅栽了,这三个先生也栽了.......”老爷子咧了咧嘴:“看样子那个蛊师的本事不差啊,一连干死了这么多人,底子够硬的!”   “您的意思是......他们都是因为那个蛊师才变成这样的?”司徒问。   “要不然呢?”老爷子叹了口气:“你以为他们能自己变成这样?还不是那个蛊师下的药蛊给闹的!”   话音一落,老爷子愁容满面的点了支烟。   “那蛊师究竟是什么来历.......国内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号狠人啊........”老爷子喃喃道:“既然他这么厉害.......也不该没人知道........”   “搞不好知道他的人都死了。”七宝冷不丁的说道:“就像这些先生一样。”   “现在咋办?”冯振国问道,抬起头看了看泛黑的天空,语气有些担忧:“咱们要是继续追下去,恐怕风险不小啊。”   “你们回去,我一个人追。”老爷子一咬牙:“我还就不信了,当了这么多年的菜贩子,还捏不住他这一把小韭菜?”   “爷,不是小韭菜。”我提醒道:“是老韭菜,搞不好还是带刺扎手的那种。”   “他娘的!你个兔崽子不跟我顶嘴会死啊?”老爷子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正要继续骂几句撒撒气,只听不远处的灌木丛中,传出了两声吱吱的尖鸣。   那声音很清脆,一听就感觉是老鼠发出来的,但要比普通的鼠叫沉闷一些,跟我听过的家鼠叫有点不一样.......   “啥声音?”七宝一转头,拿出手电就晃了过去:“有耗子?”   灯光刚晃到灌木丛那儿,一对绿油油的眼睛,霎时就映入了我们眼里。   看着像是猫,反正不像是鼠。   眼睛反光不说,还带着一种阴森森的感觉,越看越不舒服。   由于那只耗子是藏在灌木丛里的,我们也只能模糊看见它的眼睛,所以这耗子具体是个什么品种,在场的人谁也说不上来。   “走!过去看看!”   七宝兴冲冲的跟我说着,抬脚就跑了过去。   我没搭理他,蹲在地上研究着汗尸,满脑子都在琢磨一个问题。   是继续追那个蛊师呢?还是直接掉头回去?   “我操!牛逼啊!”   忽然,七宝惊呼了一声。   顺着他发出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只见这个宝货都把上半身探进灌木丛里了,不知道看见了什么,满脸的震惊。   “土行孙显灵了!!” 第二十三章 分头行动   一听七宝这么喊,我们也没敢多想,忙不迭的跑了过去。   顺着他所指,往灌木丛里一看,只见地上有个碗口那么大的窟窿,里面黑漆漆的,一眼望不到底。   在这个窟窿的边上,还有几个爪子印,看着有点像是耗子的脚印,但又要比普通的耗子脚印大许多。   “这畜生跑了?”冯振国蹲在地上,举着手电,满脸疑惑的研究着:“看这脚印的走向......应该是进洞了啊.......”   “啥土行孙?”司徒也兴致勃勃的凑了过来。   “哎!我没骗你们啊!”七宝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很是矛盾,似乎连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话,但听着又不像是在开玩笑:“我亲眼看见那耗子打洞跑了!!”   “打洞跑了?”老爷子一皱眉:“这应该是事先打的洞吧?”   说着,老爷子还拿手电往洞穴里扫了一下:“还挺深的,至少有十来米吧.......”   “不是啊!”七宝着急的解释道:“我亲眼看见它打的洞啊!四个小爪子一刨就下去了!”   “土呢?”冯振国问:“既然是打洞下去的,总得有点土溅出来吧?”   听见这问题,七宝也显得有些纳闷,挠了挠头,说不知道。   “反正我没看见土溅出来。”七宝低声说道:“我看见那耗子的时候,它大半个身子都进土里了,还在往里........”   “那耗子长啥样啊?”我忍不住问了句。   “跟人一样能站着,挺肥的,尾巴特别长,有点像是松鼠。”七宝如实说道,想了想,又补充了几句:“它背上好像有什么东西,一大块黑乎乎的,我也没看清。”   话音一落,七宝似是想起了什么,忙不迭的说:“那耗子是白色的!看着贼漂亮!”   “这么稀奇?”我笑道:“那不会是什么珍惜物种吧?”   “七宝,你说它挺肥的,会不会是因为它太肥,所以卡在洞口外面进不去,挤了半天才能下去........”老爷子皱着眉问道:“你看见这情况的时候就会意错了,这个洞应该是一开始就有的。”   “可能吧。”七宝耸了耸肩,无奈的说道:“我也记不清细节了......也许真是我看错了吧......”   “肯定是你看错了。”冯振国好笑的说:“啥耗子打洞能打得这么快啊?穿山甲也没这么狠啊!”   就在这时,远处的深山老林之中,忽然传来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哀嚎。   那阵哀嚎声,一听就不是活人能发出来的,更像是野兽的声音。   我顺着发出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天空中出现了一片黑蒙蒙的东西,像是雾。   仔细一看,我顿时就打了个冷颤。   “爷!!天上!!!”   听见我这么喊,不光是老爷子,在场所有人都齐刷刷的抬起了头,向我指着的方向望了过去。   由于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下来,林中的光线并不充足,哪怕我们有手电照明,许多地方看着都还是那么的昏暗。   如果不像是我那样仔细看的话,根本看不出那片黑雾是什么东西。   说白了,在最外面一层,看着确实是雾气,但那些雾气很薄,被它们通体裹住的,则是数也数不清的飞禽!   “怎么回事??林子里的鸟怎么全飞走了??”司徒瞪大了眼睛,似乎也被这一幕如末日般的景象吓住了:“沈老爷!!这是.......”   “你们带着人撤!”老爷子毫不犹豫的安排道:“这事你们别掺和!”   “爷.......那些鸟到底是咋回事?”我小心翼翼的问道。   “那些都是普通的鸟,但它们身外裹着的黑雾,应该是尸气。”老爷子咬着牙说:“我从来没遇见过这种情况.......尸气竟然会重到这份上........这他娘的到底是咋了.......”   “这跟那个蛊师有关吗?”司徒皱着眉头问道。   老爷子想了想,说,很可能。   “怎么说?”司徒急忙追问。   “第一,这些尸气出现的太过突然了,也太过于巧合了,我们刚开始追那个蛊师,山林里就出现了这种异变........”   “第二,也是我一直想不明白的问题,那个蛊师在种完人瓜之后,依旧没逃,哪怕你们这些官兵都来封山了,上面的人也盯死他了,他还是不逃.......”   “爷,这应该只有两种可能吧?”我低声说道,缓缓分析了起来:“他要么是不想逃,要么是不能逃,就目前的情况来说,前者的几率很大。”   “沈哥,他为啥不想跑呢?”七宝好奇的问我。   “肯定是有目的的,但具体是什么目的,我猜不到。”我苦笑着摇了摇头:“也许是想故意跟官家斗一斗,也许是有别的什么事要办.......”   这时候,老爷子似乎已经下定决心了,拍了拍司徒的肩膀,语气很是坚定,听起来就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你带着他们回去,包括我孙子在内,谁也不能留下。”老爷子说着,眼神都变得严肃了起来:“这事你们别跟着掺和,容易闹出人命来,明白吗?”   司徒嗯了一声,也没犹豫,很干脆听取了老爷子的意见。   “要不咱们一块走?”司徒问了句,似乎还是有点不放心:“您一个人在这儿......真没问题吧?”   “放心。”老爷子笑了笑:“且不说我能不能收拾掉那个蛊师,在与他交手的情况下,想要全身而退,这点我还是能做得到的。”   听见这话,司徒的表情明显又凝重了几分。   他不是傻子,人比谁都精。   一听老爷子说这种话,直接就能猜出来那个蛊师在老爷子心里的分量。   我估计吧,司徒最开始还认为老爷子能稳赢那个蛊师,但是现在一看.......恐怕有点险啊!   “爷,我跟你一起走吧?”我试探着问道:“俗话说得好,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有我给你搭把手那还不是.......”   “别废话,赶紧滚。”老爷子很不客气的骂着,都有种催促的意思了:“人越多,咱们的破绽就越多,先生过招最怕的就是破绽.......算了解释再多你也不懂,赶紧跟着他们回去吧!”   闻言,我也有些犹豫了。   “走吧。”司徒拍了拍我肩膀:“相信你爷爷,他可以的。”   我点点头,很认真的嘱咐了老爷子一句:“打不过就跑,这是你教我的,千万别忘了!”   “你个瓜娃子!尽会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老子就那么抬不起来啊?”   老爷子气得直跺脚,似乎是觉得我拆他台了。   “抬得起来,这么多人里面,你是最能起台子的人!”我笑着安慰了一句,抬头看了看,只见那片黑雾夹杂着无数飞鸟,已经远到了千米开外的空中,离我们越来越远了。   这时候,老爷子也没再跟我们多说什么,自顾自的背着行李包,向着前方的树林就大步走了过去。   “小司徒,回去就让人封山,千万不能再让人上来了。”   老爷子头也不回的说道,语气很是凝重。   “这林子里有古怪,尸气越来越重了,像是有孽要出世。”   “有孽要出世??”司徒也紧张了起来,火急火燎的问老爷子:“什么孽??需要我去叫支援吗??”   “别叫。”   老爷子的声音越来越远,也越来越低。   “好像.......来不及了........” 第二十四章 林中兽群   老爷子从我们视线中消失之后,司徒也没再继续停留,带着我们就往回走,表情也有些说不出的难看。   “说真的,我没想到这事会演变成这样。”司徒叹了口气:“要是知道那蛊师会麻烦到这种地步,早八辈子我就叫支援了,这点人不够用啊!”   冯振国似乎是觉得这话有点不好听,便偷偷拽了他一把,让他住嘴别瞎说了。   司徒看了看冯振国,又看了看我,很坦然的说:“哥们,我没小看沈老爷的意思,你也应该清楚,我只是觉得.......”   “我明白。”我笑道:“司徒哥,你说的这个是实话,如果早知道那蛊师这么厉害,我都得让你去叫支援!”   话音一落,我皱了皱眉头,只感觉心里有种莫名的慌乱。   老爷子给我的印象,一直都停留在“天下无敌老子最吊”之中。   无论是遇见了什么样的冤孽或是局势,他都表现得很淡定。   再凝重,也凝重不到此时的这种地步。   在他看来,这个蛊师的威胁性,已经远超于自己的预料了。   如果他不是这么想的.......他又怎么会给司徒说自己打不过也能跑.......   “没事的。”   忽然,一只柔弱无骨的手掌,轻轻搭在了我肩上,似是在安慰我。   “你爷爷是个很厉害的人,不光是本事厉害,脑子也不是普通人能比的。”陈秋雁笑眯眯的看着我,拍了拍我脑袋,就跟大姐姐安慰小弟弟一样:“放心啦,沈老爷肯定能收拾掉那个蛊师,哪怕是收拾不了,他也必然有全身而退的法子。”   “我知道。”我点点头:“我爷爷不是那种爱逞强的人,该跑的时候自然会跑.......”   “那你还担心什么?”七宝问我。   “我也不知道........”我苦笑着耸了耸肩:“可能是我多虑了吧,总感觉这事不简单,怕是要出大变故。”   “放心吧,就算是遇见了危险,沈爷爷也会拼了命活下来的。”   这时候,走在我们身边一直都没出声的常龙象,忽然开了口。   我看了看他,没说话。   “沈爷爷看你的眼神,跟我爷爷看我的眼神一样。”常龙象憨笑道:“他们都不放心咱们,所以肯定会努力活下来的,哪怕是遇见天大的困难,也一定.......”   常龙象说到这里,眼睛忽然红了起来,没再继续往下说,抬起手不停的揉着眼睛。   “别伤心了,都过去了。”   我走过去,猛地拍了他肩膀一把,发自内心的对他说:“小胖子,谢谢你安慰我。”   “没啥,不用谢。”常龙象擦了擦眼睛,也笑了起来。   “叽!!叽!!”   就在这时候,一阵猴叫,毫无预兆的在我们身后响了起来。   顺着这声音看过去,所见的景象,让我们都不由得愣了一会。   树枝上,树干上。   只要是能够攀爬的地方,全都爬满了猴子,而地上也没留出空来,尽被那些狂奔的野兽给占据了。   梅花鹿占了大多数,剩下的全都是野猪,其中最大的那只,至少有四五百斤重!   它一路横冲直撞的狂奔过来,所造成的效果堪称是开路机,碗口大小的树干都能让它一头撞断,不少梅花鹿更是被它撞翻在地,筋断骨折的躺在一边爬也爬不起来。   “闪开!!!”   司徒大吼了一声,拽住了距离他最近的冯振国,头也不回的跑进了左前方林子里。   那几个官兵的反应也不慢,紧随其后的跟了上去,连犹豫的举动都没。   我跟陈秋雁他们的位置靠后,等到他们跑没影了,这才反应过来要追上去。   但无奈的是,兽群距离我们已经越来越近了。   要是横插着路线穿过去,很有可能会被那群领头的野猪撞个半死。   “往右边跑!!”我低吼道,不敢再犹豫,拽着陈秋雁跟七宝就跑了出去:“胖子快跟上!!别让野猪撵住!!”   “知道了哥!”   不得不说啊,别看常龙象是个胖子,这牲口玩命跑起来比谁都快,嗖嗖的两下就跑到了我们前面。   当时把七宝都看愣住了,直说这胖子不简单,搞不好就练过轻功!   “沈哥!那帮畜生是咋回事?!”七宝一边跑一边问我:“咋突然下山了呢?!是不是山里要地震了?!”   “地震个屁!”我没好气的回道,跑得越来越急:“但看它们那样,确实像在逃难,搞不好这事就跟山里要出的那个冤孽有关!”   也许是七宝发现我越跑越慢了,反拽着我的手,直接开始领跑。   “姓沈的!老子早就告诉过你!让你多锻炼你不听!”   七宝的身体素质很硬,但连着拽人跑了几分钟,也有点闹不住了,一个劲的数落着我:“你看看你那病恹恹的......”   “别他妈废话了!!快跑!!”我急得都快哭了,忽然反应过来常龙象还跑在前面,便大喊了一声:“胖子兄弟!!快回来拽我们一把!!跑不动了!!”   常龙象倒也听话,见我开始求救了,二话不说就掉头跑了回来。   但出乎我们意料的是,常龙象跑到我们身前的时候,并没有伸手拽我们跑的动作,而是横冲直撞的越过了我们,跑到了我们身后去。   只听嘭的一声巨响,像是什么东西猛烈对撞了那般。   等我们回头看去,霎时间,谁都没了继续逃命的想法。   “行了,咱不用跑了。”常龙象憨笑着,拍了拍手上的灰尘:“那群畜生没追来,只有这头野猪跟着咱们!”   我们谁也没搭腔,看了看那头倒地不起的大野猪,又看了看常龙象,只觉得这胖子不是正常人类,搞不好就是被冤孽上身常年不退的那种........   “你咋搞定它的?”我忍不住问了句。   这头昏迷不醒的野猪,至少有两三百斤重,看它倒在三米外那个灌木丛中的样子,压根就想不到常龙象是怎么解决它的.......总不能是对着撞吧!?   “甩出去的。”常龙象笑道:“借力使力,没啥难的。”   “牛批啊!”七宝惊呼了起来,差点没跪下去拜师,直冲着常龙象拱手:“以后干脆叫你大象哥吧!这劲儿也忒大了!”   “龙象,你........”   “哥,你还是叫我胖子吧,听着顺耳。”常龙象嘿嘿笑道:“我家人也这么叫我!”   “行。”我点点头,看着傻乎乎的常龙象,一脸的感慨:“你家人给你取常龙象这名字真没取错,水行中龙力大,陆行中象力大,龙象就是水陆之中最有力者.......怪不得司徒说你天生神力.......我算是服气了!”   在前不久,常龙象当着我们的面,表演了一次巴掌抽石磨。   看完那次表演,我们全都觉得惊为天人。   但比起现在这事,那已经不算什么了。   搞不好这头野猪都比石磨重,再加上它是冲撞过来的,那一瞬间带上的力度,可不是千八百斤能够计算的........   借力使力,这四个字说着简单,想要做起来,一个字,难!   “哎?”七宝满脸疑惑的拿着手电,四处晃了晃:“咱这是跑哪儿了?沈哥,这不像是下山的路吧?”   闻言,我也不免愣了一下。   刚才我们跑路只顾着跑,谁也没去看路。   现在......这是迷路了?!   “拐求!(完了)”我一跺脚,苦着脸说:“跑岔了!” 第二十五章 迷路   我们所处的位置,比最开始走的那条山道还要让人迷茫。   四面八方除了树就是树,林子的茂密程度,比最开始要增加了好几倍。   抬头一看,连月亮就见不着,全都让树冠给挡了个严实。   “原路回去吧?”陈秋雁低声说着,拽紧了我的衣角,似乎也开始害怕了:“这地方怪吓人的,就算没脏东西,遇见毒蛇猛兽也吃不消啊.......”   “原路回去?”   我听见这话,也只有苦笑。   在跑路的过程中,为了避开路中的荆棘丛,我们拐了少说七八个弯......   原路返回说起来倒简单,可问题是原路在哪儿啊?   “你们谁带指南针了?”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了一句。   常龙象跟七宝都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什么装备也没带,完全就是空着手来的。   至于陈秋雁,她倒是带了一箱子装备,但指南针这物件貌似没在她的计划中。   “完了。”我无奈的说:“咱是真迷路了!”   “没事,我们可以依据天上的星位寻找方向!”七宝信誓旦旦的说道,左右看了看,挑了一根比较好爬的树,嗖嗖几下就窜了上去。   等他钻进了树冠,嘴里还在跟我们说着:“到危难时刻,还不是得靠你们宝哥,没了我你们是真不行啊,要我说.......”   说到这里,七宝就没声音了。   过了大概半分钟,他这才灰溜溜的爬下来,看了看我们,没吱声。   “咋了?”我问他:“找到回去的方向了吗?”   “四面八方全都是树,看不清路在哪儿。”七宝低声说道。   “我问的是星星!”我好笑的说道:“你不是说能靠星位找路吗?咋样啊?”   七宝听见这问题,表情霎时就变得更尴尬了,声音越来越低。   “那啥......多云........”   “瓜娃子!就知道你不靠谱!”我气得都骂了起来,心说你个宝货还真是宝货啊,卖了半天关子,给了我这么多希望,结果你来个多云!?   七宝的脸皮倒是比我想象的厚,缓了一会儿也有心思顶嘴了,特不屑的看着我说:“要不然你上去看看?有本事你把云给赶走啊!到那时候我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做寻星定位!”   “我要有那本事我还用得着你?”   “要不然咱们到处溜达溜达吧?”常龙象这时也出了个主意,笑呵呵的样子,倒看不出半点紧张:“如果还是找不到回去的路,我们就等到天亮,之后再慢慢想法子。”   “也只能这样了。”我叹了口气,把行李包放地上,头也不抬的说道:“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保存体力才是最要紧的。”   一听到吃,常龙象眼睛都亮了。   “有啥吃的?”   “只有压缩饼干。”我无奈的说道:“虽然不怎么好吃,但顶饿啊!”   “多不?”常龙象小心翼翼的问我:“如果数量少的话,那我就少吃点,免得你们不够吃啊。”   “还有七八块吧。”我笑了笑:“这还是上次接活儿留下的,我吃一块就能饱,你想吃几块啊?”   “那就三块吧。”常龙象擦了一把口水:“我吃得越饱,力气就越大,到时候......哎对了!咱可以烤野猪吃啊!”   “好主意!”七宝也开始咽口水了,双眼放光的说:“我这有刀!咱烤猪腿吃!”   没等我说什么,这俩狼狈为奸的货就提着刀过去了。   看他们那样就跟饿死鬼投胎差不多,要多着急就有多着急。   “得,他们杀猪,咱俩弄堆篝火吧。”   陈秋雁嗯了一声,放下行李箱就陪着我去捡柴火。   等我们把火堆凑起来,七宝跟常龙象也完成了任务。   貌似他们也不嫌脏,一人扛着一条野猪腿就走了过来。   “沈哥,你手艺比我好,你来烤呗?”   “行。”   虽然我们没带什么调料,但那时候也顾不上这么多了,三下五除二的把猪毛给烧了,拿树枝驾着烤上去,没一会就泛出了一股子肉香。   等猪腿烤熟,谁也没客气,盘腿坐在草地上就吃了起来。   常龙象的饭量有多大,这个问题,我算是在啃猪腿的时候找到答案了。   这胖子是真能吃啊.......我都怀疑他是猪八戒转的世!那饭量大得离谱!   一条猪腿,我,七宝,陈秋雁,三个人分。   另外一条猪腿,全都进了常龙象的肚子,并且他还没吃饱,又去割了两块大排回来,让我给他烤着吃。   “太舒坦了......”   常龙象啃完最后一块猪排,往地上一甩,仰头就倒在了地上,舒舒服服的躺着。   那表情,简直是无比的满足。   “你吃这么多......会不会消化不良啊?”我试探着问他,有些担心。   “不会。”常龙象很肯定的说道,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一脸的自信:“铁打的胃坏不了!”   陈秋雁忽然皱了皱鼻子,似乎是在闻什么。   “怎么了?”我问。   “有股香味,你们闻见没?”陈秋雁若有其事的说着,脸上满是疑惑:“闻着怎么像是红烧肉的味道呢.......”   “红烧肉?!”   常龙象一个挺身,犹如诈尸那般坐了起来,皱着鼻子猛地一吸。   “哎!还真有!”常龙象兴奋得不行,似乎是觉得红烧肉就在眼前了,急忙问我:“哥,要不咱们去看看?”   在这时,我也闻到了陈秋雁所说的那股味道。   确实。   如她所说的一般,那股香味很像是红烧肉的味道,而且比一般的红烧肉味重,还有股油腻腻的感觉。   “不对啊......”我皱起了眉头,有些纳闷:“大山里哪儿来的红烧肉啊?”   “会不会是有人啊?”七宝问我。   “说不准。”我低声说:“如果不是咱们的人,那就很可能是山下的那些先生,搞不好还会是那个蛊师!”   一听我这么说,七宝他们也有些紧张了。   “要不......咱们去看看?”   七宝问着,还跟我分析了起来:“反正遇见谁的几率都差不多,那咱们还不如赌一把,要是遇见自己人,回去的事就好办了!”   “这倒也是。”我点点头:“那个蛊师不在这片,应该是在山的那头,跟咱们相隔还是挺远的。”   “如果遇见的不是自己人呢?”陈秋雁有些担心,紧张的问我:“山下的那些先生,跟你家老爷子可不对付,要是.......”   “陈姐,没事的。”我拍了拍陈秋雁的肩膀,笑道:“那帮先生确实讨厌我爷爷,但他们也害怕我爷爷,只要老爷子不死,谁也不敢对付我。”   “你傻啊?”七宝白了我一眼,说:“现在又没外人,要是他们趁黑做了你泄愤呢?”   “他们不敢。”我很自信的耸了耸肩:“我爷爷在行里都是恶名,要是他们敢做了我,老爷子能把山下所有的先生都给记恨上,到时候还得挨个儿跟他们算账........”   话音一落,我把行李包提起来,重新背在背上。   “胖子,七宝,一会你们俩注意点,情况不对就跑,千万不要发生正面冲突。”我很认真的看着他们,嘱咐道:“活人比冤孽难对付,这是我爷爷说的,咱可得记好了。”   “明白。”   七宝点点头,把匕首抽出来,说:“我跟胖子打头阵,你在后面殿后,陈姐走中间,没问题吧?”   “我殿后吧。”常龙象笑了笑:“如果有人从后面偷袭,我保准拍得他脑袋开花。” 第二十六章 纸人   我们顺着红烧肉的香味,一路前进。   越往前走,油腻味就越是浓厚。   到了最后,那种香味已经腻到了让人干呕的地步,连常龙象这种大吃货也受不住了,一脸的恶心。   “咋回事啊?”七宝紧皱着眉头,打着手电照路,时不时的还干呕两下:“这味儿还带随便加重的?”   我捂着鼻子,满脸恶心的跟在七宝身后。   “这味儿不太对劲,应该不是咱们自己人发出来的.......有可能都不是活人发出来的!”我咬着牙说:“哪有这么腻味的红烧肉啊.......”   “不是活人发出来的,难道是死人?”常龙象好奇的问了句。   听见这话,别说是陈秋雁这种柔弱女子了,连我跟七宝都吓了一哆嗦。   按理来说我跟七宝的胆子也不算小,但在这种情况下,闻见这么恶心的味道,再被常龙象这么一点.......不怕那才有鬼了!   这种荒山野地可不像是城里,别说是鬼怪这类的东西了,就是出现几只食肉的猛兽我们也吃不消。   有常龙象在这儿,我们的安全性确实是挺高。   但要是敌方目标太多,这点安全性也好不到哪去。   再厉害的常龙象,也是肉体凡胎。   人力有穷时,这句话对他也是一样的。   “什么声音?”   忽然,走在前面的七宝停下脚,满脸疑惑的看了看左右两侧的灌木丛。   “我好像也听见了。”我低声说着,举起手电往灌木丛里晃了几下,只感觉有些说不出的紧张。   先前从两侧林子里传出来的声音,有点像是脚步声,而且很像是人类在林子里行进的声音。   脚踩枯叶,步伐缓慢,就跟我们一样。   “避开!”我猛地一拽七宝,给他使了个眼神,意思是让他别走了,有人从右边靠过来了。   在这种情况下,无论是七宝还是其他人,反应力就极其的灵敏。   听见我这话,谁也没犹豫,跟着我就钻进了左侧的灌木丛里,把手电都给关了,一个挨着一个的蹲着。   “小沈.....那些人是谁啊?”陈秋雁这时也是怕极了,紧紧抱着我的胳膊,身子细微的颤抖个不停:“是活人吗?”   “不知道。”我压低了声音,说道:“那股红烧肉的味儿好像就是他们带过来的,你们没发现那味道离咱们越来越近了吗?”   这时,那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已经越过我们对面的灌木丛,缓缓移动到了距离我们不过四五米远的位置。   毫不夸张的说,隐藏在灌木丛里的时候,我们连呼吸都不敢有,生怕发出半点声音引起对方的注意。   常龙象的胆子应该比我们大,说白了他就是个傻大胆。   但在这种危急关头,他似乎也不由自主的紧张了起来,跟着我们一起屏住了呼吸,肥胖的手掌搭在我左肩上,不停的抖着。   “嘻。”   听见这一声怪笑,我下意识的哆嗦了起来,只感觉牙根子都在打颤。   从声音腔调来说那应该是人声。   但我的直觉告诉我,那声音绝对不是活人能够发出来的。   那人发笑,只笑一声。   不注意听的话,还以为他是在吸气。   要是你注意听的话.......你能很明显的感觉到那人笑声里的讥讽.......   那种讥讽,就像是一头野兽发现了猎物,而猎物则以为野兽没有发现自己,依旧在自以为安全的地方躲藏着。   看见这一幕,野兽自然会发笑,就如我们所听见的这样。   “嘻。”   听见这第二声怪笑,别说是陈秋雁他们了,就是我这个行里人,也哆嗦得不行,额头上出了一层又一层的冷汗。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这听着不像是活人啊!!   就在我们紧绷着神经的同时,一点幽幽红光,忽然在我们前方亮了起来。   当然,也能说是在灌木丛外亮了起来。   距离我们所在的位置,不过一米远,甚至还要更近。   那点红光,最开始看着很是朦胧。   但过了还不到两秒,我们便看清楚了那玩意儿的真身。   那是一盏红彤彤写着喜字的灯笼。   顺着灯笼往上看,则是一根发黑的细竹竿,红灯笼就拴在这根竹竿的头上。   因为有灌木丛的遮掩,从我们这个角度,并不能直接看见提着红灯笼的人。   但还是能勉强看见他的手。   不对,应该是它的。   那是一只纸人的手。   “果然.......果然是脏东西........”我心里不住的嘀咕了起来,额头上冒出来的冷汗,一个劲的往下流着,身子颤抖得越发明显了:“这又是什么玩意儿??荒山野地里哪儿来的纸人啊?!!”   纸人并没有动静,提着灯笼,站在灌木丛前,压根就没有别的动作。   我们也不敢打草惊蛇,纷纷压低了呼吸,生怕会把这个纸人引过来。   虽然它现在就站在距离我们不过一米左右的地方.......但这也不代表它发现我们了......   在这种情况下......毕竟不知道对方的来路.......肯定是能避战就避战......   “嘻。”   又是一声怪笑,那纸人提着灯笼,忽然转了一个面。   见此情景,陈秋雁吓得差点没叫出来,得亏我眼疾手快把她嘴给捂住了,要不然........   说起来也不能怪她心理素质差。   那个纸人最开始是面朝我们左前方的,这忽的一转身,直接就面朝着我们了。   难道是发现我们了??这他娘的.......   伴随着一声悉悉索索的声响,我们头顶上方的灌木叶子,毫无预兆的颤动了起来,似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穿行那般,颤动的幅度非常大。   当这阵声音停下的时候,一张纸扎的人脸,已经从灌木丛外硬挤了进来。   由于我是最靠外的人,有些事真是躲都没办法躲。   那张人脸刚挤进来,几乎就快贴到我脸上了,差点没把我吓叫出来。   “狗日的!!老子憋不住了!!”   七宝一个挺身站了起来,抬起腿就准备往那“人”脸上踹,但最后还是没能踹出来,硬生生的被我拖着跑了。   “别乱来!!这里就我一个人先生!!顾不全你们三个人!!”   我拽着七宝又拽着陈秋雁,咬着牙就往林子里面跑,连头都不敢回。   “小沈!那纸人是什么来路啊??”陈秋雁着急的问我,一脸的后怕,手心里全是冷汗。   听见这问题,我也不免有些无奈,心说我上哪儿知道去?   就书里记载的那些,呈纸人状的冤孽,少说也有七八十种。   没观察到细节,我根本就没办法确定它的来路啊。   这时,七宝打开手电,猛地一回头,看了不到两秒,当即就催促了起来。   “沈哥!追来了!!跑快点!!”   “你狗日的催个屁!!”我没好气的说道,随后便找常龙象求救了:“胖子!拽我们一把!直接跑别回头!那玩意儿不好对付!”   常龙象点点头,大步跑到我们身边,正要伸出手来拽七宝,只听噗地一声,手掌霎时就让一根竹竿给打穿了。   没错,是打穿。   那根竹竿,跟纸人用来挑灯笼的竹竿很像,头那边磨得很锋利,几乎没受到任何阻碍,就贯穿了常龙象那只如蒲扇大小的手掌。   “胖子!!你的手没事吧??”   “没.......应该没事.......”   常龙象咧了咧嘴,像是不觉得疼那般,笑得依旧是那样的轻松。   “他娘的,不跑了。”   说着,常龙象一咬牙,猛地拔出了竹竿,看了看血流不止的掌心,他脸上的表情渐渐愤怒了起来。   “来吧!!狗犊子!!让我来会会你!!” 第二十七章 十关   常龙象身上的血腥味很重,但这点血腥味,并不足以掩盖住那个纸人身上油腻腻的味道。   那纸人距离我们越近,这种令人作呕的油腻味儿,也就越重。   闻着这股味儿,我都不由得捂住了鼻子,小心翼翼的看着那个飞速接近我们的纸人,开始琢磨起了对策。   说句不装的话,那纸人是什么来路,这点我确实想不到。   至于跟它交手我能有几成胜算......很可能是五成都没有。   满打满算,我入了这一行,才对付过几个冤孽啊?   在这荒山野地里能遇见这么邪性的玩意儿,也怪我倒了八辈子血霉!   “真准备拼?”我最后问了一次:“不跑了?”   “你们跑,我殿后。”常龙象憨笑道:“老是被人当狗撵,我受不了。”   “行,那就拼一把,再这样跑下去,体力会吃不消的.......”我咬了咬牙。   此时,那个纸人距离我们已经越来越近了,不过七八米的样子。   虽说它跑起步来的姿势很怪异,摇摇晃晃的似乎随时都会摔倒,但不得不说,那狗日的跑得挺快!   也许是因为林中有些闷热的缘故,也可能是先前的运动量太大了,常龙象从头到脚几乎全被热汗打湿。   估计穿着这身衣服也不舒坦,他猛地一掀,直接把上衣脱了下来,砸在了一边。   “你有法咒护体,只要别跟这纸人硬碰,它应该就伤不了你。”我皱着眉头,渐渐冷静了下来,有条不紊的说着:“七宝,你跟着我上!”   “行!”   “狗犊子!来!!”   常龙象的东北腔很是厚重,猛然一声暴吼,吓得我们都是一哆嗦。   “嘭!!”   伴随着一声闷响,常龙象的左手已经拽住了纸人胳膊。   看他手臂上,已是青筋虬结,似是使上了浑身的力气,想将纸人顺势给抛出去。   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纸人的“吨位”比他想象的要沉。   这一甩,没能把纸人甩出去,只是拽停了纸人的步子。   “嘻。”   那纸人倒也奇怪,不抓人不挠人,也不像是那些汗尸抡王八拳打人。   只是提着灯笼,就向常龙象的脑袋砸了过去。   对于它来说,这盏大红灯笼,似乎是它最顺手的武器。   灯笼晃到常龙象眼前的时候,像是燃烧了起来,连外面的字都看不清了,蒙着一层厚厚的红光。   “闪开!!!”   常龙象倒也不傻,在看见那盏灯笼出现异变的瞬间,直接一弯腰,侧着闪躲了过去。   他那一套动作,不可谓不敏捷。   七宝在一边都看傻眼了,估计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这么灵活的胖子。   “陈姐,你在旁边候着,随时支援我们........”我咬了咬牙,从包里取出来一个小玻璃瓶,递给陈秋雁:“我叫你泼,你就把瓶子打开,往那个纸人身上泼,明白吗?”   此时,陈秋雁显得异常冷静,似乎是怕过劲儿了,整个人都处在一种极其冷静的状态里。   “行,我知道了。”陈秋雁点点头,没有多问。   跟着老爷子学了不到一个月的功夫,害人的“方子”没学多少,也没那心思去学。   唯一能让我专心研究的,只有那些对付冤孽恶鬼的方术。   说白了,就这个年代,能赚钱的活儿很多。   帮人害人能赚钱,给人驱邪镇鬼,一样能赚钱。   我只不过是选择后面这条路罢了。   跟人斗,变数太多,有时候良心还过不去。   更何况这年头人比鬼难缠,能靠着驱鬼赚钱,傻子才会去拿人命换钞票呢,   我拿给陈秋雁的这瓶子,就是个普通的陶瓷小瓶。   但里面装着的东西可不普通,是我这段时间修行的精华所在。   用老爷子的话来说,瓶子里装着的这些液体,应该叫做“犬吞阴”。   至于这玩意儿有什么用,这里暂且不提,各位迟早会知道的。   “七宝,你保护我。”我低声说着,从包里拿出那把曾经用过盂阴伞,稳稳当当的插在了地上,表情很是凝重:“这冤孽不简单,似是虚幻却有真身,靠着普通的手段可能镇不住它,我只能起个阵试试。”   “需要我帮忙吗?”七宝问我。   “你在保证我安全的前提下,可以去给胖子搭把手。”我说道,随手抽出两枚棺材钉,分别丢给了七宝跟常龙象。   常龙象倒是聪明,没有马上去接这枚棺材钉,而是先勾着腰往旁边闪了几步,将那个纸人带走几米远,这才猛冲回来捡武器。   “咬破舌尖!拿舌尖血喷在棺材钉的刃上!”我提醒道:“这几根棺材钉是让我爷爷加工过的!专门用来捅!”   “捅哪儿?!”常龙象忙问道。   “这玩意儿修成了真身,基本上跟尸首差不多........”我咬了咬牙,回忆着在书中所见的一切,问常龙象:“你们对付汗尸的时候,都捅了哪些地方?”   “只记得四个地方。”常龙象答道:“腰间两个,太阳穴两个。”   “对!就是这几个地方!”我忙不迭的说道:“你们记住,腰间左三寸,腰间右三寸,左手肘向上半寸,右手肘向上半寸,左手掌心,右手掌心,喉结所处,左太阳穴向后半寸,右太阳穴向后半寸,头顶正中!”   “啥意思?”七宝满脸疑惑的问:“照着这几个地方捅?”   “可不么!”我点点头:“俗话说得好,人有死穴,鬼有死关,我说的这十个地方,就是它们的死关所在!”   我所说的这十个死关,便是行内所称的孽身关,分别为:尸狗,伏矢,雀阴,吞贼,非毒,除秽,臭肺,胎光,爽灵,幽精。   有常识一些的人,必然能看出来,这十个关口,都是以活人三魂七魄来命名的。   在老一辈的先生看来,实力微弱的冤孽,每被破除一个关口,其魂魄就会散上一分。   换言之,就是会失去一魂或是一魄。   十关尽破,冤孽必亡,这是自古以来不变的道理。   但是.......这也仅限于冤孽的实力低于自身啊!   如果敌人太强悍,别说是破它十关了,就是破一关,那也是登天般的难事。   它根本就不会给我们这个机会!   我正忙着布阵,常龙象那边毫无预兆的惨叫了两声。   听他那颤抖的语气,似乎是.......疼得有点过分了.......   “这灯笼不对劲啊!!”常龙象连连往后退了几步,右手不停的打着哆嗦,手背上尽是发红的印记,看着似是烧伤,又像是被红油漆泼了一层那般,极其的显眼。   “你的手没事吧?”我忙不迭的问。   “有点疼.......”常龙象脸色苍白的说着,看了看那纸人,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背,脸上的紧张又多了几分:“像是被火烧了.......”   “七宝,你去帮他。”我皱了皱眉,说:“那纸人没有攻过来的意思,你跟胖子尽全力把它拖住,我趁机起阵!”   七宝嗯了一声,点点头说,行啊。   “别靠它太近。”我嘱咐道:“特别是要注意,别碰到它的灯笼。”   在这时,那个穿着寿衣的纸人也没有继续攻击常龙象,反而站在原地嘻嘻笑了起来。   惨白的脸上,两点腮红更透诡异。   那种发自它内心而出的笑容,看得我们心里直发毛!   “狗东西敢阴我.......”   常龙象呸的一声,往棺材钉上吐了口血水,脸上的紧张渐渐消退了,唯一还留存在上面的,只有愤怒。   “宝哥!你在后面骚扰它!正面让我来!” 第二十八章 毛虫   比起常龙象而言,七宝要显得正常许多。   起码他的动作没那么夸张,力气也没有常龙象那么大。   但这牲口可不笨,硬是仗着自己的身材优势,跟纸人走起了“猴步”。   虽说这纸人是个冤孽,可它却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敏捷,动作比起七宝来说,要显得迟缓一些。   就是因为这点差距,七宝是越打越顺手。   左晃右晃之间,他还不时的伸出手来,找准机会扎纸人一下。   五福棺材钉不同于普通的法器。   哪怕有些冤孽不惧阴阳方术,对大多数的法器有极强的耐受性,但也抵不住这些棺材钉上带的五方五行气。   怪不得老爷子当初说起这法器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是那么的兴奋。   搁在我身上,我也得兴奋啊!   “嘶!!!!”   七宝这一次扎得貌似有点深,棺材钉刚戳进纸人的胳膊里,它就扯着嗓子嘶嚎了起来。   但奇怪的是,它嘶嚎的声音并不是真正的嘶嚎声,而是冤孽恶鬼出现时,会自带的那种邪龇声。   那纸人在发出这种声音的时候,嘴也大大的张开了,里面全是竹签构成的利齿,虽然看不见锋利的寒芒,但那种参差不齐的样子,却让人感觉格外的诡异。   “成了!!!”   常龙象猛地一声吼,其嗓门之大,似乎连地面都被震了两颤。   七宝就站在常龙象的身边,那牲口猛地一吼,差点没把他吓趴在地上。   “你吼个屁啊!!”   七宝气急了骂道,脸都是白的,看样子是被吓得不轻。   “嘿嘿,宝哥对不住啊。”常龙象尴尬的笑了笑,抬起粗如萝卜的手指,给七宝使了个眼神,示意让他往纸人的腰间看。   到这时候,我们才意外发现,纸人的左腰处,稳稳当当的插着一根棺材钉.......   他是什么时候插上去的??   这问题别说是七宝了,连我们这些旁观者都没看清,常龙象的动作也太快了吧?!!   “嘶!!!”   又是一声邪龇,那种犹如指甲划过黑板并且还加大的声音,的确让我们有点受不了了。   连常龙象都捂住了耳朵,手臂上起了整整一层的鸡皮疙瘩。   纸人被插中腰间死关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但这也只是慢了半拍,直到这阵邪龇炸响,它才有了较为激烈的反应。   如同活人那般,纸人紧捂着受伤的地方,勾着腰不停的颤抖着。   “胖子,你可够厉害的.......”我有些惊讶的看着常龙象,语气里满是佩服:“第一次找十关就能找得这么准!眼力可以啊!”   “这就是蒙的。”常龙象讪讪笑着,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话音刚落,那纸人颤抖的动作停了下来。   只见它嘴大大的长着,喉咙这一块有些膨胀的迹象。   不,应该不是膨胀,而是有什么东西在往外挤!   “宝哥,别在这儿站着,你去沈哥那边.......”   常龙象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很突兀的推了七宝一把,表情难看得不行。   “咋?”七宝愣了愣:“过去干啥?咱俩配合的不是挺好吗?”   就在七宝问出这话的瞬间,纸人毫无预兆的扬起了头,嘴扩张到了极限,脖子更是粗了少说四五圈。   “有东西要出来了.......”常龙象喃喃道,身子细微的颤抖着,像是感觉到了恐惧,再也没有先前的那种轻松了。   “有东西要出来?”七宝一愣:“啥玩意儿?”   “虫......虫子!!!”   常龙象没再犹豫,一把拽住七宝,往右边猛退了两步。   一道赤红色的光芒,瞬间从纸人口中喷吐了出来,直冲着七宝而去。   也正是因为常龙象拽着七宝退了两步,就这么一点距离,才勉强救了他一命。   那道红光在碰触到地面的时候,光芒霎时就黯淡了下来。   仔细一看,那道红光其实就是一滩赤红色的粘液,并且还是一滩带着红烧肉气味的粘液!   我们之前闻到的那股香味,搞不好就是这种粘液散发出来的........   说实话,那纸人的构造绝非我所料。   这玩意儿不是一般那种修了真身的冤孽,而是实实在在的“空架子”。   最厉害的地方不在躯壳,而是在里面。   “嘻!!!”   又一次。   那纸人又一次笑了起来,嘴角高高咧着,直把耳根子都撕裂了。   口中那些由竹签构成的牙齿,也在霎时间分崩离析,硬是被肉身里挤出来的那玩意儿,撞的支离破碎。   在手电强光的照射下,从纸人口中挤出....不,钻出来的那东西!   对于外界的我们并没有半点惧怕,顶着所有人的目光,在纸人嘴边耀武扬威的扭动着身子。   那是一只粗如小孩手臂的毛毛虫。   没错,是毛毛虫不是一般的那种蠕虫。   从头到尾,它身上遍布了一层极其厚实的黑毛,唯有头那一块,是红彤彤的颜色。   这条虫子的眼睛最是显眼,大小如黄豆,通红透亮,看着有点像是宝石。   不知道是反光的缘故,还是它自己能跟发光。   在那时,这条虫子的双眼里,尽是幽幽的红光,跟纸人手里提着的灯笼一模一样。   “这是那个蛊师炼出来的冤孽.......”我咬紧了牙,按住伞骨的右手,不停的颤抖着,彻底显露出了我心里究竟有多害怕。   连老爷子都对那蛊师抱有戒心,都不敢说能够稳赢他,只能保证自己可以全身而退。   从这一点来说,那个蛊师的实力,就不是我们能够想象到的。   “你确定?”陈秋雁此时也紧张了起来,脸色发白的问我:“这个纸人不会是那蛊师派来杀我们的吧?”   “不知道.......”我咬了咬牙:“我就说这事不对劲.......荒山野地里竟然有能成精的纸人......这他娘的........”   “那条虫子是怎么回事?”陈秋雁小心翼翼的问我。   “那是活蛊之中的蛊虫。”我说着,脸色也更加难看了,语气里满是紧张:“我对蛊虫的了解不深,这种模样的蛊虫我压根就没见过,连听都没听说过!”   “老沈!!!”   忽然,七宝嘶哑着嗓子喊了一声。   听见他的声音,我几乎是下意识的就觉得不对劲了,因为他的嗓音哑得很奇怪,就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发出来的一样。   “咋了!?”我忙不迭的回了句,借着陈秋雁举着的手电,往那边看了几眼。   此时此刻,七宝并没有像是刚才那样站在一边,而是瘫软无力的倒在地上,被常龙象小心翼翼的扶着。   “这虫子喷出来的粘液有毒.......”七宝咬着牙说道,右手紧捂着左胳膊,像是受了伤,脸色青一阵紫一阵,看着都吓人。   我没敢多想,火急火燎的问他:“你没事吧?!你的手咋了??”   七宝最开始没说话,掀起手掌,往里看了看,笑得很是苦涩。   “狗日的......烂了........”   话音一落,七宝撒开手,把胳膊上的伤口露了出来。   在强光手电的照射下,七宝身上那一道筷子长短的伤口,看着极为醒目。   像是被利器割开的那般,皮肉分离得很是整齐。   许多赤红色的液体顺着伤口往外流着,不知那些是血,还是虫子喷吐出的粘液,闻着有股红烧肉的气味儿。   “他是中蛊了?”陈秋雁试探着问我。   我看着瘫软在地的七宝,咬紧了牙,点点头没说话。   “没事,我试试能不能帮他。”陈秋雁低声说:“但你得先让他回来。”   “你能帮他?”我苦笑道:“那个蛊师种下的蛊不是一般货色,我都不敢说能.......”   没等我把话说完,陈秋雁就轻轻拍了拍我肩膀,似是在安慰我。   “试试吧。”   陈秋雁说道,看着七宝的时候,目光中满是担忧。   “不试试怎么知道结果呢?” 第二十九章 针剂   七宝像是中毒了那般,脸色越来越难看。   最后连话也说不出来,在那里不停的打着冷颤。   光是用看的都知道他很难受。   如果他中的是寻常蛊,那我肯定能想办法给他缓解一下,甚至是拼个运气试着帮他解蛊,搞不好这事就成了。   但七宝中的蛊,很明显就是那个蛊师养出来的活蛊。   虽说他没有被活蛊的真身冲入体内,只是被活蛊带出的毒液溅射到了皮肤上。   但这也不是能随便解决的事........起码就我而言,我没办法救他........   解决活蛊容易,解决活蛊身上的毒素很难。   前者靠方术可治,后者唯有靠药理能医。   “胖子!带着这条大虫子跑!”我没再犹豫,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带它往林子里跑,你兜着圈走,千万别跑的太远!”   常龙象没有拔腿就跑,先是问了我一句:“宝哥怎么办??”   听见这话,我也不禁犹豫了一下。   如果放在平常,前去救七宝的首要人选肯定是我,但是现在我却不能乱动......   阵局未起,阵气已聚。   要是我随意移动自身的位置,把盂阴伞下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阵气给散了,那这些原材料可都得前功尽弃啊!   法器坏了是小事,失去材料没办法起阵,那才是要命的大事。   “我去。”   陈秋雁拍了拍我肩膀,满脸的决绝:“你让胖子先引走纸人,我去把七宝弄回来,要是那冤孽不受胖子的引诱,我就绕过去........”   “你确定能行?”我看着陈秋雁,有些担心的问:“让你个姑娘家去办这种事,是不是有点.......”   “在这种事上不分男女。”陈秋雁笑道。   听见这话,我也没再多犹豫,毕竟时间不等人。   “胖子!你直接吸一下自己舌头上的伤口!拿舌尖血混着口水喷那纸人!”我大喊道:“能喷到蛊虫最好!喷不到也别勉强!”   “好!”   常龙象倒也不墨迹,猛地一仰头,呸的一声,冲着纸人的脸就吐了口唾沫。   不得不说,这胖子吐得倒是精准。   这一口带着舌尖血的唾沫,没有一点浪费,全喷在了那条硕大的毛毛虫身上。   随之,那条毛毛虫身上就冒出了一阵白烟,带着些许的焦臭味,滋滋的响个不停。   “来了.......”   常龙象站了起来,嘴里念念有词的嘀咕着,往右边移动了几步,小心翼翼的盯着纸人,不敢有半点大意。   在这过程中,那纸人的注意力似乎全被他吸走了。   不光是脸朝着他,连纸人口中的那条虫子,也支起了身子,远远的盯着常龙象.......   活人身上阳气最重的东西,就是舌尖血。   无论这条虫子是靠阴气养身,还是依靠煞气修行.......   阳气对于它来说,几乎就等同于活人眼中的硫酸!   在这里我倒是要提一点。   降术跟蛊术,大多都跟“邪”字沾着边,阳气则是世间万千邪祟之敌。   普通的活蛊跟降术媒介,完全都处在“见阳必伤”的状态。   遇见带阳的东西,犹如活人遇见了浓硫酸,这点真的没什么区别。   但要是稍微厉害一些的活蛊或是降术媒介,则不会被阳气伤害到本身。   除非是阳气重过它太多,   像是常龙象这样,单纯的冲它吐了一口舌尖血,根本就伤不到它。   最多只能让它感受到疼痛,进而产生激怒它的效果。   所以我还是举个例子吧。   狗血的阳气很重,其中还带着有些许的煞气,对冤孽这类的玩意儿有一定杀伤力。   但话是这么说,也不是什么脏东西都能拿狗血泼。   要是冤孽太过于强悍,你还一个劲的拿狗血往上泼,基本上就等同于找死。   兔子急了还咬人,更何况是冤孽呢?   “嘶!!!”   随着邪龇炸响,那纸人就跟疯了似的,以一种摇摇晃晃的姿态,甩着腿就冲常龙象狂奔了过去。   别以为那种像是偏瘫又非得跑步的姿势很搞笑,没在现场亲眼看见,你们真的体会不到那种景象有多么的诡异。   且不说陈秋雁被吓成什么样了,就包括我在内,也是被吓得心里一紧。   “沈哥!你让我回来就吼一嗓子!”   “好!!”   常龙象也不是傻子,一看纸人将目标对准了自己,想都不想,掉头就跑进了树林里。   眨个眼的工夫,这胖子就从我们视线里消失了,跑得比兔子都快!   “我去把七宝接过来,你好好布置阵局,其他的别担心。”陈秋雁低声说道。   我点点头,嘱咐了一句小心。   先前有纸人跟那只虫子在场,所以我对于陈秋雁去接七宝的事,还是有一些担忧的。   但现在大患已去,那纸人都被常龙象带着跑了,我还用担心什么?   就算如此,陈秋雁也不敢大意。   虽说我们都看不见那纸人的踪影了,但有些事还是小心点比较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小心翼翼的往前走出七八步,确定四周没有半点风吹草动了,陈秋雁这才敢大迈着步子往七宝身边跑,   “他没事吧?”我压着嗓子,小心翼翼的问了句。   陈秋雁点点头,没多说什么,一把搂住七宝的腰,猛地将其抱了起来。   用现在的话来说,那姿势应该叫做公主抱。   我还是第一次知道陈秋雁的力气能这么大.......别看七宝瘦的跟猴似得,要是让我去抱他跑路,估计跑不出五米我就得喘了!   陈秋雁抱着七宝,一路跑到我身边,硬是连大气都没喘,汗也没出,看得我一愣一愣的。   “陈姐,你身体素质挺好啊!”我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还行吧,跟着朋友练过几年散打。”陈秋雁笑道。   话音一落,她半蹲着身子,小心翼翼的将七宝放在了地上。   此时,七宝的状态,比我想象的要差很多。   才一分钟不到的光景,七宝就从略显正常的样子,迅速转化到了昏迷不醒的状态。   他脸上有八条很明显的紫筋,左右各有四条,粗如筷子,鼓胀得很厉害。   在被陈秋雁放下来的时候,这几条紫筋还蠕动了两下,就跟活过来了似的,动作非常的明显。   “我不知道这种药能不能救他......但我们也只能试试了.......”   陈秋雁说着,将随身带来的那个密码箱打开,脸上满是紧张。   也是在这时我才知道,那箱子里装着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密码箱是金属制的,里面塞满了黑色类似于硬海绵的东西,中间有三个竖着的凹槽,底部有一个横着的凹槽,全塞着东西,一个都没空下。   说实话,在我这种学医的人看来,这箱子里装着的“宝贝”,其实并没有那么陌生。   就是一根带针头的玻璃针管,还有三管颜色不一的药剂。   “你要给七宝打针?”我试探着问她。   “对。”陈秋雁点点头,她抱着七宝跑过来倒是没出汗,反而在这时候紧张得出汗了,不停的擦着额头:“这些针剂是我师父私底下送给我的,鬼神冲身这类的大毛病治不了,但那些并发症......应该能缓解一下.......”   “这三管药都有区别吧?”我问。   “按照我师父的说法,红色这一管针剂,是专门用来对付阳毒的,也就是因为阳气过重而产生在体内的毒素.......”陈秋雁解释道:“绿色这管则是对付阴毒的,最后那管紫色的,就是专门用来对付蛊毒的。”   说着,陈秋雁将那管紫色针剂拿了起来。   “我师父知道我来四川进修的事,所以他特意拿了这一管针剂给我,他说云贵川这三个地方蛊师很多,拿这种针剂给我是有备无患........” 第三十章 阎罗   听见陈秋雁的这一番话,说真的,我有点佩服官家的某些科研人员了。   能将阴阳学中的东西融入到科学药学,并且还能拿出实质性的产品,这点确实是超乎我的意料。   但是......这玩意儿真的安全吗?   我看了看陈秋雁手中那管泛着紫光的针剂,有些心虚,便问她:“这一针打下去有什么副作用吗?”   “没有。”陈秋雁很肯定的回答道,不像是在跟我开玩笑:“这三管针剂都是做过人体实验的,可以说是成品,所以副作用这方面的问题你不用担心。”   “成,那你打吧。”我点点头。   陈秋雁深吸了口气,似乎也怕把这事办砸,将针头插进针剂瓶的时候,整条手臂都在不受控制的哆嗦。   她当时也意识到这点了,死咬着牙,很吃力的控制着颤抖的幅度。   “我忘记带消毒的工具了......先凑合着用一下吧.......”   我嗯了一声,没敢多说什么,生怕给她压力。   “我师父说过,这种药需要肌肉注射.......”陈秋雁低声说道,看了看我,似是有些害怕:“我很久没给人打过针了,可能.......”   没等陈秋雁把话说完,我先安慰了一句:“这里就你一个会打针的,你看着来吧,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扎准了再往里推药液。”   “好。”   陈秋雁点点头,红着脸把七宝翻过去,将他的裤子往下拉了些许。   看见七宝那雪白的屁股,别说是陈秋雁害羞,连我都为他感到脸红!   身为一个大老爷们,咋细皮嫩肉的跟个娘们一样呢?!   “我真打了啊.......”   “打!”   听见我的话,陈秋雁也不敢再迟疑,找准位置,一针就戳进了七宝的肉里。   我估计陈秋雁有些过于紧张了,位置应该是没戳错,就是深度过了点,戳了一大截进去,最后还得往外抽一些才敢推药液。   等她给七宝打完针,我这才敢开口问她:“多久能生效?”   “马上。”陈秋雁说。   话音刚落,七宝就跟诈尸似的坐了起来,瞪大了双眼吼道。   “狗日的!!敢吐口水阴老子!!”   这一声吼可把我吓得不轻,只以为七宝是让冤孽给冲了身,差点没咬舌尖拿血喷他。   “你没事了??”陈秋雁瞪着眼睛,很意外的看着七宝,有些不敢相信:“这效果来得有这么快吗.......”   “啥效果?”   七宝似是刚缓过神来,左右看了看,有些迷茫。   “我这是咋了?常龙象那胖子呢?”   “你刚才晕过去了,是陈姐救了你一命。”我笑着,简短的把这事说了说。   听完来龙去脉,七宝也有些不好意思了,跟舞台剧的演员一样,规规矩矩的冲陈秋雁抱了抱拳,深鞠一躬。   “陈姐,大恩不言谢,这一次我算是记.......”   “先不说这些!”陈秋雁忙不迭的问他:“你感觉怎么样?还有哪儿难受吗?”   “还行吧。”七宝皱着眉头,表情也认真了起来,看了看手臂上的伤口说:“这一片倒是不觉得疼,感觉有点麻,像是被电打了。”   “其他地方呢?”   “反正我没觉得哪儿疼,就是有点恶心。”七宝咂了咂嘴:“你们是不是挺担心我的?”   “你这不是废话么!”   我没好气的说道,见七宝脸上的紫筋依旧没有消退,只能试探着问他:“脸上疼吗?”   “脸上?”七宝说着,下意识的抬起手,摸了摸脸:“我感觉还行啊,没啥不对劲的,就是有点......哎我脸上这是啥子东西啊??”   “筋。”我叹了口气:“算了,只要人没事就行,脸上的这些筋短时间恐怕消不了,只能等我爷爷来帮你看。”   “现在呢?我需要干什么?”七宝问我,把袖子挽了挽:“那条臭虫子在哪儿?看宝爷我弄不死它!”   我没搭理七宝,深吸了一口气,扯着嗓子就喊了一声。   “胖子!!搞定了!!把纸人带回来!!”   喊完这话,我直接站了起来,用右脚踩住了盂阴伞的顶。   先是拿出一支红笔来,又让七宝从我包里翻出来十个黑纸人。   “画符啊?”七宝问我。   “这是阵眼。”我说着,小心翼翼的在纸人身上画了起来。   这十个纸人上的符咒全部相同,除开正中间写着的神号不一样,其余的地方都如出一辙。   “小沈,这不像是道家的符咒,也不像是佛家的.......”陈秋雁往纸人身上扫了一眼,好奇的问我:“这应该是降门特有的东西吧?”   “不是降门特有的,是我们沈家特有的。”我笑道。   按照老爷子的说法,这十张用作阵眼的符咒,应该叫做拜阎符。   每一张纸人状的符咒上,都很清楚的写着阎罗名号。   十张符咒,正好对应着十殿阎罗。   “你是不是准备起阵了?”陈秋雁问我。   “快了。”我说着,把这十张画好的符咒放在盂阴伞前,整整齐齐的排列开来,之后又将盂阴伞上拴着的红绳抽起,连接到了我插在地里的十根棺材钉上。   十个画了符的黑纸人,对应十方阎罗。   十根穿着铜钱的红绳,就对应着十方鬼路。   连上盂阴伞,直入三尺黄土,与阴脉搭边........   “行了。”我松了口气,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说:“只等胖子把那玩意儿引过来,我找个机会起阵就成。”   闻言,七宝跟陈秋雁都转过头,往林子里看了看。   “咋还没回来呢?”七宝一皱眉:“不会出事了吧?”   一听这话,我的心顿时就提了起来。   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常龙象引走纸人的风险有多大。   说白了,就是让我去引走纸人,能安然无恙回来的几率恐怕不过三成。   但好在常龙象的身体素质比我好,不仅是力气大,反应速度跟敏捷性,也是我难以企及的。   让他引走纸人,能回来的几率肯定比我高得多,至少有六成才对。   “应该没事吧.......”我皱了皱眉,语气也有些发虚了:“要不......要不咱去看看?”   “我跟七宝去吧。”陈秋雁说:“你在这儿等着,这阵局好不容易才布好,千万不能.......”   陈秋雁的话都没说完,只听不远处的树林中,传来了一阵咚咚咚的闷响。   听着像是有人拿工地锤砸地,但仔细一听......那不是常龙象的跑步声吗?!   “沈哥!!宝哥没事了吧?!”   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从林中跑出,七宝兴奋的都蹦了起来,直冲着常龙象招手。   “我没事!!你赶紧过来!!”   这时,陈秋雁举起手电,往常龙象身后晃了两下。   果不其然,纸人依旧跟疯狗一样,锲而不舍的在后面追着他。   “天惶惶,地惶惶,秦广司生死,因果了还真,楚江主活狱,赐法闭鬼门........”   我不敢有半点迟疑,火急火燎的念起了咒词,将右脚抬起,踩在了盂阴伞的顶端。   “殿中来香客,众尊妙法身,弟子三拜请,阎罗见凡人。”   当我念到这里,常龙象已经跑到了我们身边,而那个被活蛊操控的纸人,则在距离我五米左右的位置停了下来。   见此情景,我急忙将后面的咒词跟上,只想着趁热打铁镇了这畜生。   “请的是那秦广楚江宋帝王。”   “求的是那五官阎罗卞城王。”   “拜的是那泰山都市平等王。”   “焚香至顶弟子岂敢忘那轮转王.......”   话音一落,我猛地一跺右脚,将盂阴伞踩矮了半尺。   “九天之上无祥云,亿万阴兵鬼将亲接引,牛头马面来开道,黑白无常化真灵.......”   “吾奉酆都北阴大帝法旨!急急如律令!起!!!” 第三十一章 爪子   当我念完最后一句咒词,盂阴伞正上方的空中,猛然炸响了一声靐鸣。   听见这个代表施法成功的信号,说不兴奋那肯定是假的。   自打我从老爷子那儿学来这一招,就从未实践过。   老爷子说过,沈家的降阵不同于其他家的术法。   不光是阵局的布置要繁琐一些,连念诵咒词都得用特定的腔调念出来。   没有多次实践,想要一次性起阵成功,其成功率是非常低的。   连老爷子自己都说,当初他学降阵的时候,是连着起了三次才成功。   像是我这种一次搞定的情况,根本没有出现过。   看着被我踩住伞骨的盂阴伞,我只感觉有些失落,要是老爷子在这儿看见这一幕.......那他得多高兴........   “沈哥!牛啊!”常龙象瞪着眼睛,满脸佩服看着我说:“这玩意儿都能让你镇住!你可太牛了!”   “镇住?”我有些没回过神来,傻愣愣的问他:“镇住啥了?”   “纸人跟那虫子啊!”常龙象说道。   这时候我稍微缓过来点神,抬头一看,纸人已经瘫倒在地上了,身体上出现了许多凹陷下去的坑洞,看起来就像是被人砸烂了那般。   它口中的那条毛毛虫也有了动作,不再继续待在纸人的嘴里,而是顺着嘴角,蠕动着往外爬了出来。   刚离开纸人的时候,这条毛毛虫的活性还挺强。   高高的支着身子,左右看了看,似乎是感觉到阵局的阵眼在我这边,冲着我就爬了过来。   常龙象看见这一幕,下意识的就准备去拦截它。   但没想到那条虫子的速度更快,他还还没抬起脚来,虫子就冲到了距离我不过一米来远的位置。   说真的,这虫子是怎么冲过来的,没人能看清,感觉只是黑影一晃,这虫子打着滚就到了我们身前。   七宝站在我侧后方,常龙象也是如此,与我并排站着的人只有陈秋雁。   “闪开!!让我来!!”   七宝大吼着,两步上前,抬起腿就要将毛毛虫给踩死。   看见他这一套动作,我吓得差点没从地上蹦起来。   大多数活蛊都带着剧毒,特别是虫类的活蛊,体表跟体内所包含的毒素,那是连行里人都不敢随意触碰的。   像是七宝这样一脚踩下去,就算他把活蛊给踩死了,他自己也落不了好。   这条毛毛虫浑身内外都是毒,从嘴里吐出的粘液都能搞人半死。   要是被七宝一脚踩爆了身子,那可就.........   “砰!”   随着一声闷响,七宝刚抬起的脚,又慢慢放了回去。   他看了看那条毛毛虫,又回过头来,看了看陈秋雁,脸上满是惊讶。   “陈姐,你这飞刀甩得可以啊!”   “我不会甩飞刀.......我是下意识的往它身上丢........”陈秋雁也显得有些尴尬,但明显是松了一口气。   此时,那只毛毛虫已经没了动静,脑袋上插着一把军用匕首,直透过头颅入了地,就如铁钉子那般,将它死死固定在了地上。   “搞定了?”常龙象也凑了过来,满脸好奇的问我。   “应该吧。”我皱了皱眉,觉得心里有些没底:“但这也有点不对啊......阵局都没弄死的玩意儿.......竟然让陈姐一匕首插死了??”   “啪!”   随着这一声脆响,那只蛊虫很突兀的翻了个身子。   哪怕有匕首固定死了它的头部,也依旧阻挡不了它的动作。   它似乎是不怕疼。   任凭有匕首插着,也照样翻了个儿。   头部被撕裂成两半,一样活得无比滋润。   起码我看着是这样。   这条毛毛虫很像是蛇类动物,翻过身之后,便将上半身高高的支了起来,看了看我们,似乎是在犹豫着什么,并没有直接对我们展开攻击。   “这虫子弃恶从善了?”七宝小心翼翼的问我,脸上满是疑惑:“咋不出招呢?”   我没说话,低下头,往地上看了看。   “降气在牵制它。”我说道,眼神渐渐激动了起来:“成了!!”   顺着我所指,七宝等人也纷纷低下头,往地上看了几眼。   在蛊虫旁边的泥地上,不知从何时开始,出现了十个排列整齐的小窟窿。   每一个窟窿都只有硬币大,口呈圆形,非常的规整。   许多淡黑色的雾气,正缓缓从这些窟窿里冒出来,有几缕黑雾更像是活了那般,并没有随风散去,而是循序渐进缠绕在了蛊虫的身上......   “这些雾气就是降气?”陈秋雁问我。   “对。”我点点头,表情也兴奋了起来:“这些降气是从阴气化来的,盂阴伞就是起招引化阴的作用。”   “这是什么阵?”常龙象好奇的问了一句。   “阎摩阵,又叫阎王镇孽,是我们沈家的散门降阵。”我笑了笑:“在我学的那些阵局之中,这是最狠的一个,也是对付活蛊最有把握的一个!”   “阎王镇孽?”陈秋雁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怪不得你要在纸人身上写十殿阎罗的名号,你这算是在借用它们的力量吗?”   “我没有借它们的力量。”我很坦然的看着陈秋雁,耸了耸肩:“就算是想借,那也没办法借啊。”   “为啥?”七宝问。   “我爷爷跟我说过,神明只是信仰,不一定是真实存在的东西。”我说着,表情也认真了起来:“在这世上真实存在的,并且能被我们术士借而用之的,只有气。”   “气?”   “对,阴气阳气,煞气尸气.......”我简单的解释道:“所有的方术阵局,都需要气来构建,如果没有气的存在,你请什么神来都不管用!”   这时候,先前被我放置在地上的十个黑色纸人,齐刷刷的燃烧了起来。   它们全是从头部开始燃烧,无火而自燃。   其燃烧的速度很慢,足以让我看见它们的每一分变化。   此时,那只被降气镇住的蛊虫,也彻底瘫软在了地上,再也支不起身子来了。   它头部那个巨大的裂口,开始往外冒出了带着恶臭的脓液,呈深红色,闻着就是那种油腻腻似红烧肉的气味。   “那纸人瘪了!”七宝惊呼道。   说着,他还抬起手,指了指先前被蛊虫寄居的那个纸人。   “正常。”我笑道:“那东西就是这只蛊虫的躯壳,蛊虫就是它的灵魂,现在灵魂都钻出来了,躯壳还能有多大的能耐?”   话音一落,我见那纸人彻底瘪了下去,不禁松了口气。   令蛊虫操控纸人,从而达到害人的目的。   像是这种蛊术.......简直是闻所未闻啊!   我想着这些,低下头,目不转睛的看着蛊虫,等它的身体有了收缩枯萎的迹象,这才敢放下心来。   “搞定了。”   我说着这话,确定那十个黑纸人已经燃烧殆尽了,脸上也不由露出了笑容。   “成了!!!”   七宝凑过来,心有余悸的看了看那只蛊虫,问我:“它不会再活过来吧?”   “应该不会。”   闻言,七宝也没说什么,默不作声的捡了块石头,轻轻砸在了蛊虫身上。   见那虫子半天没反应,七宝这才敢走近去看,   “嘿!可以啊!”   七宝笑着,冲我竖起了大拇指:“沈哥!你降妖伏魔的手艺不错啊!”   “那可不!”   我哈哈大笑着,身子却止不住颤抖了起来,心里满是后怕。   没错。   到了这时候,我才敢真的害怕。   如果这个阵局我没能弄起来,把它弄毁了办砸了,在这只蛊虫的追杀下......我们之中能有几个人活下来?   “小沈!!你太厉害了!!”   陈秋雁忍不住激动,直接扑进我怀里,搂着我肩膀大笑不止,眼睛早已通红。   “不是我厉害。”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看着在场的所有人,很认真的说:“这是因为有你们在,如果只有我自己,肯定处理不了这条蛊虫。”   “哎你就别谦虚了!你看看这.......”   七宝笑着,指了指那条蛊虫,似乎是准备再夸夸我。   但他后面的话,却怎么都没说出来。   顺着他看的方向,我们也低下头,好奇的看了两眼。   在蛊虫尸首的左前方,地上无声无息的陷下去了一个凹坑,不过短短数秒,那凹坑就深到了看不见底的程度。   等它止住了塌陷扩张的动作,一只兽类的爪子,直接就从坑洞里探了出来。   看那造型......   有点像是鼠类的爪子...... 第三十二章 耗子   看见那只小爪子的时候,七宝喜形于色的摆了摆手,示意让我们别出声。   “这就是你说的那只耗子?”我用眼神问他。   七宝跟我的默契不一般,看见我这个眼神,直接点点头。   常龙象似乎也来了兴趣,轻手轻脚的往前走了两步,看着那只小爪子,双眼直放光。   那耗子也没冒头出来的意思,依旧是往外探着小爪子,不停的左右摸索着,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这耗子是啥物种啊.......”   我蹲下身子,小心翼翼的看着这一幕,只觉得这世界太奇妙了。   七宝叫它土行孙,这还真没叫错!   除了神话传说中的土行孙,还有谁的遁地术能有这么厉害??   但话又得说回来,遁地术这种“功夫”,其真实性应该是很低的。   起码我是不信现实世界里有这种法术。   这耗子能在地底下随意穿行.......靠的恐怕不是遁地术........应该是别的本事.......   就在这时,那只小爪子忽然收了回去,很突兀的没了动静。   虽说我们带着手电,但在这种情况下,谁也不敢拿灯直接往那边晃,都觉得灯光会吓跑那只耗子。   等了半天,坑里依旧没有半点动静。   “不会是跑了吧......”七宝有些失落的嘀咕着,看了看那个小坑,似乎是不死心:“我过去看看,你们在后面等着。”   “别啊。”我急忙劝道:“我们还不知道那耗子的来路,要是它突然蹦出来咬你咋整??”   “咬我?它要是有这胆!我一脚就跺死它!”七宝冷哼道。   说着,七宝抬起头就往坑边走,正要拿手电往里照,只见一道白影忽的就从坑里窜了出来。   那瞬间,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倒不是因为这耗子猛地窜出来吓到我们,主要是......这耗子不像是耗子啊!   如七宝最初的描述,这耗子很肥,足有小猫崽子那么大,长得确实很像是松鼠,尾巴特别的长,几乎等同于身长。   它身上的毛发都为纯白色,而且还不是一般的白,天知道它在土里是怎么钻的,身上竟然连一点泥迹都没有,白得出奇!   与身上的大面积白毛不同,它的四个小爪子,尽是墨黑色。   毫不夸张的说,那毛色比墨水还黑。   在手电的灯光下,似是能够反光,看着都发亮。   之所以我会说这耗子不像是耗子,则是因为它太像是人了。   它与普通的耗子不一样,两只前爪要稍微短一些,压根就不趴着,仅靠后肢站立。   我们看它的时候,它也在看我们。   那种近乎于人的目光......颇有审视的味道........越看越不对劲!   “这耗子成精了?”七宝小心翼翼的问我。   “不知道。”我摇摇头,与那只大耗子面面相觑了一阵,也有些纳闷:“这模样的耗子我还是第一次见,原来都没见过。”   话音一落,我急忙转过头问陈秋雁:“陈姐,你可是见多识广的人,这.......”   “我也不知道啊。”陈秋雁苦笑着打断了我的话,很无奈的摊了摊手:“跟它长得像的耗子也有,但没有体型这么大的,更何况这只大耗子还会遁地,明显就不是普通的动物啊。”   “它背上还背着包呢!”常龙象惊呼道。   也是这时我才注意到,那只大肥耗子的背上,背着一个双肩包。   没错。   双肩包。   虽然不是现代的这种双肩包,但造型是差不多的,只是质地稍微有些特殊罢了。   与其说那是包,还不如说是一个木箱子栓了两根铜锁链。   顺着这两根铜锁链往前看,只见大肥耗子的胸前还戴着一个铃铛,应该也是铜制的,通体呈金黄色,正中间还刻着一个“子”字。   “哎!还拴着铃铛呢!”七宝惊呼道:“这不会是别人养的吧?”   “应该不会吧。”我皱紧了眉头,有些纳闷:“这耗子这么能窜.....谁敢养它?”   “哥,我们东北那边也有这种成精的畜生,我还亲眼见过呢!”常龙象兴致勃勃的观察着这只耗子,嘴里跟我说:“按照那些先生的说法,成了精的耗子,应该叫做灰大仙,这只耗子应该就是灰大仙吧?”   “灰大仙?我倒是听老爷子说过仙家的事。”我摇摇头:“但这里是南方,不过山海关就算不得仙家。”   说到这里,那只耗子似乎也打量完我们了。   看它的样子,倒也没害怕的意思,反而摇摇晃晃的走到了死去的蛊虫边上,很认真的看了看蛊虫残尸。   “咋?你认识啊?”七宝凑趣的问了句。   也不知道肥耗子有没有听懂,转过头瞥了他一眼,又转回去,继续看着这具虫尸。   过了大概半分钟的样子,这只大肥耗子不看了,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很意外的举动。   只见它伸出前爪,像人手捧东西那般,把蛊虫的脑袋抬了起来,张嘴就啃了下去。   “你别吃啊!”我急得直跳脚:“这虫子有毒!你吃下去不是找死吗?!”   耗子没搭理我,继续疯狂的啃食着蛊虫残尸,任凭虫尸内的脓液流到自己身上,也没有就此罢休的意思。   不得不说啊,也是在这时候我才发现它的一个特点。   这只肥耗子的皮毛有古怪,似乎是不沾水的,那些脓液刚沾上它的毛,下一秒就顺着滑到了地上。   “它不会是饿了吧?”七宝试探着问我:“要不咱整点东西给它吃?”   “喂个屁,它吃完这只虫子也该饱了。”我叹了口气。   也不怪它胖,这么大的一只毛毛虫,硬是在两分钟内啃完了,连一根毛都没剩下,全都吞进了肚子里。   吃完蛊虫,这只大肥耗子抬起前爪,很人性话的拍了拍肚子。   “饱了?”我问。   它瞥了我一眼,没搭理我,摇摇晃晃的就走到纸人的残骸上,疯狂的跳动了起来。   原地起跳原地蹦,跳动的频率非常快,似乎都能带出残影来了!   “我就说不能让它吃蛊虫!你看看!这不是失心疯了么!”   “不一定。”七宝嘿嘿笑道:“搞不好是这冤孽得罪它了,所以又是被吃又是被踩,你看它蹦跶的样子,多像是小人得志般的报复啊.......”   “吱!!”   那耗子忽然叫了一声,不再蹦跶,围着纸人走了两圈,一爪子伸出去,硬是将纸人的脑袋给拽下来了。   随后,它就跟老妈妈抽不孝子那样,举起右爪,左右开弓的抽着纸人大嘴巴子。   “宝哥,我有点相信你的话了。”我点点头,小声说道:“好像还真是在报复。”   “可不么!我一眼就看出........”   没等七宝把话说完,我们左前方的林子里,很突兀的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在这阵脚步声响起之后,过了大概四五秒,在我们的正后方,也随之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有人来了。”   我心中一紧,语气也凝重了起来:“会不会是司徒带人来找咱们了?”   “谁知道呢。”七宝叹道,侧着耳朵听了一会,说:“从脚步声来说,听着应该是两个人,他们都在往我们这边靠近,好像.........”   “好像啥?”我急忙问。   “有点熟。”七宝皱了皱眉:“咱们后面的这阵脚步声,我好像在哪儿听过。”   正当七宝带着我们陷入迷茫的时候,一阵熟悉的声音,毫无预兆的从我们后方传了过来。   “幺儿!!!快过来!!!那个蛊师在你们前面!!” 第三十三章 苗武人   听见老爷子这话,我跟七宝他们谁也没敢犹豫,连地上的法器都没收拾,提着包就开始往后面跑。   刚跑出去还没几步,老爷子已经从林中狂奔了出来,上衣破了七八个窟窿,脸上跟衣服上都沾满了血迹。   “爷你没事吧?!”   看见他那副狼狈的模样,说不担心肯定是假的。   在我的记忆之中,老爷子还是第一次伤成这样.......难道他真的没斗过那个蛊师??   “没事。”   老爷子咬了咬牙,跑到我们身边,稍微打量了我们几眼,确定没什么问题这才问:“你们不是跟着司徒回去了吗?咋在这儿呢?”   “迷路了。”我低声说道,顺着把先前发生的事给他说了个大概。   听完我的讲述,老爷子也不由笑了起来,脸色要好看许多。   “行啊!”他点点头,满脸的欣慰:“拿阎摩阵收拾活蛊,这招接的不错!”   在这时,那只大肥耗子也有了动作,直奔我们这边就跑了过来,似乎是不怕我们,就站在老爷子脚边,仰头看着他。   “这耗子是自己钻出来的?”老爷子问我。   “是啊,我刚才不是说了么,就是从那个窟窿里.......”   没等我把话说完,林子那头,也缓缓走出来了一个老人。   杵拐杖,补丁衣,山羊胡。   有这三个特征,我不说各位都知道是谁。   “你个老东西!!你他娘的还想跟我斗是吧?!”老爷子见他来了,气得直跺脚,直骂道:“见好就收你懂不懂啊?!”   “我就是来看看。”   老乞丐杵着拐杖,慢悠悠的走了过来,在距离我们十米远的位置,停下了脚步。   “是谁把我炼出来的驭孽给杀了?”   驭孽?   听见这个陌生的名词,我不免有些诧异。   难不成那个活蛊......就叫做驭孽?   “是我孙子杀的。”老爷子答道,表情有些得意:“难道只许你放蛊,不许我孙子杀?这有点不讲理吧?”   “许,怎么不许。”老乞丐笑道,也不像是生气,很坦然的说:“成王败寇,输了就是输了,被你孙子干掉,那也只怪驭孽的本事不够,怨不得旁人。”   这时,常龙象跟七宝都站了出来,一左一右的紧靠着我,将陈秋雁挡在了身后。   “就是他?”常龙象问。   “你别乱来。”老爷子急忙说道:“这老东西不简单,我都干不过他,你.......”   “沈阎王你可有点谦虚啊。”   老乞丐摇了摇头,打断了老爷子后面的话。   “咱们俩斗了一场,只能算是平分秋色,谈不上输赢。”   闻言,老爷子皱了皱眉,有些不耐的问他:“你到底想怎么样?有话直接说,咱们划出个道来,能谈就谈,谈不拢就继续斗!”   一听他这话,我顿时就明白了,谦虚的人不是老爷子,是老乞丐。   如果老爷子有绝对的把握胜过他,那是肯定不会跟他谈的,就他那脾气,不指着老乞丐的鼻子骂街都算好了!   “你们来对付我,这事就这么过了,我不追究。”老乞丐笑道:“你的孙子杀了我的活蛊,这事也这么过了,我也不追究。”   “那感情好。”老爷子冷笑道:“那你赶紧走呗,何必在林子里跟我耗呢?”   话音一落,老爷子咳嗽了两下,似是提醒,又像是在威胁:“你现在是个什么处境,你比我清楚,不光是官家的人在找你,连行里人也是.......”   “我知道。”   老乞丐叹了口气,显得有些无奈,摇了摇头说:“那些先生来找我,这点我认,毕竟怀璧其罪啊......但官家来找我,这我就不能接受了。”   “你还不能接受?”老爷子一皱眉:“种了这么多的人瓜,你还觉得你委屈了?”   “那是他们自己倒霉。”   老乞丐说着这话,表情还有些委屈了,跟我们解释着:“我在山里随便弄了点瓜藤,正琢磨着不用活人种人瓜的法子,结果呢?那帮山民趁着我不在,偷摸着就把人瓜摘走了,我都没来得及阻止啊.......”   “你不在,所以他们认为那是无主之物,拿走了也正常。”老爷子说道。   “对,这点我理解,所以我说他们倒霉。”老乞丐耸了耸肩:“他们摘走人瓜的那天,我恰巧去山里办事了,过了两天才回来,想救他们也没办法救啊。”   “这么说......你觉得这事跟你没关系了?”老爷子问。   “有那么一点,但也不多。”老乞丐笑了起来,很坦然的说道。   得到这个答案,老爷子“嚯”了一声,很惊讶的说,你够有本事的,这罪名摘得挺干净啊!   “那些山民的死,跟我没有直接关系,但话也得说清楚,那些先生的死,确实是我造成的,谁让他们来追我呢?”老乞丐苦口婆心的说道:“我都这把岁数了,还想借着我成就他们自己,这也太.......”   老爷子叹道:“你说的这点我认,他们打着歪主意来找你,这确实是该死。”   “得了,我也不跟你多说,咱们俩现在没矛盾,最好以后也没有。”老乞丐笑着,直入正题的跟我们说:“一个学蛊的,一个学降的,都是擅长对付活人的,要是再这么斗下去,只能鱼死网破啊......”   “行啊。”老爷子点点头:“那你赶紧走吧,反正那帮官兵也拦不住你,趁着这机会你远走高飞,你没麻烦了,我也落个轻松。”   老乞丐没说话,深深的看了老爷子一眼,像是在想什么。   “对了,我还有件事没问你。”   老爷子忽然问他:“你来这荒山野地里......不会是专门为了种人瓜来的吧?”   “这个你可管不着了。”老乞丐笑道。   “前不久,山里出了点异动,虽然事发地距离我挺远的,但我还是感觉到了,是有孽出世吧?”老爷子问:“那只孽呢?”   老乞丐也没隐瞒,拍了拍手里的这根拐杖:“让我镇死了。”   “那只孽是从哪儿来的?”老爷子又问。   “我说是天上掉下来的,你信吗?”老乞丐反问了一句。   听见这话,老爷子不吱声了,看他那表情,似乎是准备骂脏话。   “你问我这么多问题,我也想问你们一个......”老乞丐冷不丁问道:“你们在山里看见过耗子吗?”   说着,他还补充了一句:“就是那种浑身长白毛的,尾巴还特别长。”   “没见过。”老爷子直接答道。   当时我心里一紧,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往脚边看了看,心说老爷子这是睁着眼说瞎话啊,当着耗子的面说没看见......哎??   那只大肥耗子呢!??   “真的没看见?”老乞丐再一次问道,语气有些冰冷。   “真没看见。”老爷子面不改色的答道。   得到这个并不诚恳的答案,老乞丐也不知道信了没有,沉默了很长的时间,最后才点头。   “如果你拿这事骗我,迟早有一天,我会来找你的。”   “行啊,反正我就在成都,你想来就来,我等着。”老爷子笑了起来。   老乞丐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看了看我们,转身就走。   但就在这时,老爷子却叫住了他。   “跟你斗了这么久,我还真不知道你是谁。”   老乞丐摆了摆手,头也不回的笑着。   “你不知道也很正常,毕竟我不爱在行里抛头露面。”   “留个名呗。”七宝冷不丁的说道。   一听这话,老乞丐顿了顿脚步,转头看了七宝一眼,说。   “苗武人。” 第三十四章 蛊入身   苗武人?   这应该是他的真名吧?   姓苗.......难不成他也是西南这边的人?   虽然他说的是普通话,但听他说话的腔调口音,确实有点像是西南人,搞不好还是我们四川的!   “苗武人?”老爷子皱了皱眉:“像是你这样修蛊的术士,还是姓苗的......也就只有那么几家人啊。”   “那几家?”   苗武人嘿嘿笑着,苍老的脸庞上,尽是笑容:“苗字一样,人可不一样,那几家的蛊师在我眼里连后生都算不上,你可别拿我跟他们比。”   “你是西南人?”老爷子问。   “是。”苗武人点了点头。   听见他这么说,老爷子显得更疑惑了。   但还没等他多问,苗武人就转过了身子,慢吞吞的向着林中走去。   在这过程中,他没再回头,似乎是一点都不怕我们会偷袭他,悠哉悠哉的走着。   直到他从我们的视线中彻底消失,老爷子这才开口:“行了,收拾收拾回去吧。”   “爷,你伤得咋样?没事吧?”   我小心翼翼的问了句,看了看老爷子脸上的血迹,心中的担忧更甚。   “没啥子大事。”老爷子摆摆手,显得很是轻松:“就是吃了点小亏,歇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真的?”我一皱眉。   “我骗你干啥?”老爷子笑着问我:“你们呢?我看胖子跟七宝伤得也不轻啊!”   说着,老爷子还走了过去,很仔细的给七宝常龙象检查了一遍伤势。   “胖子皮糙肉厚,没什么大碍,回去养两天就成,至于七宝.......”老爷子咧了咧嘴:“可能有点麻烦啊。”   “啥子意思?”七宝表情一僵,眼里顿时就冒出了害怕的神色。   老爷子说他有麻烦,那就跟医生说他得了绝症差不多,起码他当时是这么感觉的。   要不是有我在旁边扶着他,这牲口非得被吓得趴在地上不可!   “得养半个月左右吧,还得喝点中药。”老爷子叹了口气:“入体的蛊气已经消除了大半,剩下那些附着在骨头上的.......短时间恐怕消不了,只能花点工夫慢慢熬了。”   这时,老爷子还特意看了陈秋雁一眼,笑容似是含着欣慰。   “你这丫头不错,如果不是你给七宝止住了蛊气的蔓延,他也活不到现在。”老爷子说到这里,笑容也变得复杂了起来,像是有些莫名的迷茫,细声嘀咕着。   “现在国家的东西都这么厉害.......要是照着这势头发展下去.......我们这些先生的饭碗也得砸了啊.......”   “沈老爷,您别多想。”陈秋雁笑道:“上面的研究成果对你们来说,恐怕也算不上什么,需要走的路还很长,想要赶上你们那不得猴年马月了?”   “这话倒是在理。”老爷子也笑了起来,点点头:“这事你们都处理得不错,值得表扬,等咱们回去了,爷爷我做东,请你们吃顿好的!”   “吱!”   这时候,一声熟悉的鼠叫,忽然从我行李包里传了出来。   我没敢多想,忙不迭的把拉链拉开。   只见先前的那只大肥耗子,正仰面躺在包里。   看见我把包打开,它也没有往外跑的意思,依旧直挺挺的躺在那儿。   “这耗子啥时候进去的?”我有些诧异,便问老爷子:“我刚才没看见啊,听你跟那老头说........”   “先把包拉上,有事回去再说。”   老爷子低声说着,给我使了个眼神。   “行。”我点点头,正准备将拉链给拉回去,老爷子却很突兀的开了口,问那只耗子:“你真不走是吧?”   那只大肥耗子没吱声,看了看老爷子,又看了看我们,什么动作也没,就那么躺在那儿。   “不走就不走吧。”老爷子笑着,一挥手,让我把包给拉上了。   随后,我们随意收拾了一下行李,将起阵用的那些法器一一收好,这才打道回府,跟着老爷子直奔山沟那头行去。   “沈老爷,你能记住路啊?”七宝跟在后面,好奇的问道。   “我又不是憨批,咋能记不住?”   话音一落,老爷子咳嗽了几下,脸色又难看了些许。   “那老东西下手够狠的,如果我反应慢点,恐怕早就栽在他的手上了.......”   “爷,你到底是哪儿受伤了?”我忍不住问道,心里不是一般的着急:“身上都见这么多血了,但我找半天也没找见你身上的伤口,这是啥情况啊?”   老爷子没说话,拽住我的右手,轻轻搭在了他胳膊上。   “摸到什么了?”他问我。   我没吱声,小心翼翼的在他胳膊上摸了几把,只觉得有些地方在往外凸,像是起了大包。   “起包了?”我问。   “不是包,那是被我压回去的蛊气。”老爷子叹道,很无奈的说:“苗武人的路子太邪,放出来的那些蛊,有很多都是我没见过的,虽然我反应快也解了一部分,但还是有一些蛊气散不出来.......”   “没什么大碍吧?”   “我不是说了么,都被我压回去了。”老爷子笑着,表情渐渐轻松了起来:“等我回去歇两天,把蛊气散了,之后自然就没问题了。”   “沈爷爷,您在西南这片算是泰山北斗级的人物了。”陈秋雁试探着问道:“那个叫做苗武人的蛊师........”   没等陈秋雁把后面的话问出来,老爷子就接过话茬,很坦然的跟她说:“像是他这么厉害的蛊师,确实不应该低调到这个份上,但说真的,在西南待了几十年,我还真没听过苗武人这个名字。”   “孙化禅算是蛊师一行里的老大哥了,连他都不知道,我哪儿能知道这么多?”   老爷子说到这里,也无奈了起来,连连摇头:“这次的事算是办砸了,人被留住,还落了一身的伤,看样子我真是老了........”   “你还没老,年轻着呢。”   我安慰道,见老爷子那种如英雄迟暮的表情,我只觉得有种莫名的心酸。   “说真的,我不服老不行。”老爷子苦笑道:“到我这年纪,是该收手了,有些事得交给你来办。”   “行啊。”我点点头:“活儿交给我,你安心歇着,该玩就玩,啥也别操心!”   “沈老爷,我有个问题啊。”七宝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表情变得有些凝重,试探着问了老爷子一句。   “您没能留住蛊师,司徒他们会不会说些什么?”   “不会。”老爷子断然道:“但肯定会有点想法,这也是人之常情。”   “这次的事......应该不算砸招牌吧?”我小心翼翼的问道。   老爷子没说话,点上烟抽了几口,像是在思考这个问题,表情变化得很快。   “多少会砸一点。”老爷子说。   “要不我们瞒一下司徒?就说那蛊师跑得太快没撵上........”   七宝出的这主意不错,但老爷子明显是不想这么干,摆摆手就说,有些事瞒不住,他也不想瞒,直接点对大家都好。   在这时,我们已经走到了森林的侧方出口处。   抬头一看,不远处就有几道明显的强光,应该是有人拿着手电在林子里走。   当那几道强光往我们这边晃过来的时候,司徒的声音也随之传来。   “人在那儿!!快!!!”   眼见着那些熟悉的面孔向我们靠来,老爷子不动声色的拍了拍我肩膀,似是在跟我说,又像是在跟所有人说。   “那只耗子的事别说出来,其他的都无所谓,该说就说。”   “明白!” 第三十五章 胜负   司徒看见我们的时候,那表情可不是一般的兴奋,就跟找到了失散多年的亲人那般,急匆匆的迎了上来。   “可算是找到你们了!”司徒满脸担忧的看着我们,问:“你们是不是遇见那个蛊师了?我看你们这样.......”   “遇见了。”老爷子点点头。   闻言,司徒稍微沉默了一下,也没再追问,转而说:“我先带你们回去休息,等你们休息好了,咱再坐下来慢慢聊,不急这一时半会的。”   话音一落,他就招呼着那些官兵帮我们拿东西,浩浩荡荡的开始往村子里赶。   在这个过程中,也有官兵说要帮我拿行李包,但还是被我婉拒了。   别的行李包随便他们拿,这都无所谓,我们也乐得轻松。   可是我背上的这个包,说什么都不能给他们拿。   倒不是因为里面装着那些法器,只是单纯的有那大肥耗子在,老爷子还让我们瞒住,所以.......   “沈老爷,你们在林子里转悠了这么久,估计你们也饿了。”   司徒带着我们回村子后,便给我们安排了一桌饭菜,很热切的招呼着我们。   “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吃饱了再去睡!”   不得不说,司徒这个人确实会来事。   做事面面俱到不说,还贴心的不行。   他带来的这帮人里,肯定有几个专业的厨子。   在凌晨四点多的时候,还能及时生火,并且在这么短暂的时间里,还硬是折腾出这么一桌热腾腾的饭菜出来。   上至焖肘子排骨汤,下倒鱼香肉丝等家常小炒,一共十八道菜,外加一大锅蒸好的白米饭。   看见这些专门勾引馋虫的东西,所有人都在咽口水。   原先还折磨着我们的疲倦感,此时也没了踪影,唯一能让我们感觉到的就只有饥饿感。   在这种时候谁也没客气,拿起筷子就开吃,不用司徒招呼,吃得个顶个的香!   特别是常龙象这个大吃货,连着干了四碗白米饭都没见饱,跟饿死鬼投胎差不多,一桌菜有三分之一都进了他的肚子。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等我们舒舒服服的填饱了肚子,困意依旧没有袭来,反而还觉得有点精神了。   “沈老爷,那个蛊师跟你正面交手了吗?”司徒像是闲聊一般,不动声色的问了一句,给老爷子点了支烟。   “交手了。”   抽着烟,老爷子也笑了起来,跟他先前说的一样,没有隐瞒司徒,很干脆的说:“我跟他只能算是平分秋色,要是细算起来,他还得胜我一筹。”   得到这个答案,司徒显得有些不敢相信。   看了看老爷子,见他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这才信了老爷子的话。   “那人有这么厉害?”司徒紧皱着眉,跟我们说:“虽然我不是你们行里的人,但你们这行的先生我大概都听说过,谁强谁弱,我心里也有个底子........”   话音一落,司徒自己点上烟,咬着牙抽了两口,继续说。   “就目前国内的这些先生来说,能胜你一筹的,满打满算不超过五个。”司徒说着,满脸疑惑的看着老爷子,问道:“就这五个人里,谁也不是蛊师啊。”   “那是你孤陋寡闻。”老爷子说道,随之也苦笑了起来,指了指自己:“我也没好到哪儿去,跟你一样的孤陋寡闻.......”   “您也不知道那个蛊师?”司徒问。   “不知道,不认识,连听都没听说过。”老爷子叹道,看了司徒一眼,问他:“但他给我留了个名号,搞不好你听说过。”   “啥名号?”司徒急忙问。   “他说他叫苗武人。”   老爷子在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一直都停留在司徒脸上,似乎是在寻找答案。   但让他失望的是,司徒好像也是第一次听见这名字,脸上除了迷茫就是迷茫。   “苗武人?”司徒嘀咕道:“姓苗......名武人.......这又是哪号人物啊?”   “你也不知道?”老爷子叹了口气,很失落的说:“看样子他是低调到没边了,连官家的人都没听说过,这他娘的........”   “沈老爷,您跟他交手的细节,方便说一下吗?”司徒问。   老爷子嗯了一声,说,这能有啥不方便的?   “我看你们也好奇得很,借着这机会,我也跟你们说说.......”老爷子说着,看了我们一眼,然后很不耐烦的拍了拍冯振国:“你能不能别在一边嘀咕了?要收拾七宝回家再收拾,嘀嘀咕咕的说啥呢?”   被老爷子这么骂,冯振国也有些脸红,点点头不吱声了。   说真的,这也不能怪老爷子脾气差,自打我们跟冯振国见面开始,他嘴里就没停下过,一直都在数落七宝。   那些话的意思,完全可以概括成一句话。   “我他娘的让你别来你非来!现在吃到苦头了吧!回去看你怎么交代!”   舅舅教育外甥,这是人之常情。   但这也耐不住冯振国一个劲的教育啊,那嘴皮子比娘们还利索,嘀嘀咕咕的听得我脑袋都疼了。   “我跟你们分开之后,直奔着出孽的那地方就去了。”老爷子说着,抖了抖烟灰:“到现场一看,啥也没有,地上有一片黑的印记,像是被烧过的那种,还有一股子臭味。”   “孽不见了?”司徒问。   “应该是被那个蛊师收拾了。”老爷子耸了耸肩:“起码他自己是这么说的,到了头我也不知道那里出的是什么冤孽。”   司徒点点头,也没再这个话题上多问,转而问了句:“你是在哪儿碰上那个蛊师的?”   “山里。”老爷子说:“距离出孽的地方不远,也就是一里的山路吧,在那个石崖子下面碰上他的。”   说到这里,他也露出了一脸的笑容,虽说我们早已知道平局的战果,但他的脸上却依旧没有挫败,反而有种棋逢对手的兴奋。   据老爷子自己说,刚感觉到前方有人,他立马就做足了迎敌的准备。   等他进入了可以下降的安全线内,想都不想,直接给那人下了个寐身降。   这种降术不算杀招,只能让人陷入昏睡的状态,并不能对人造成太大的伤害。   “我当时就想啊,如果前面那是敌人,一个降说不准就搞定,上去再补他两刀,那也是大快人心的事.......”老爷子嘿嘿笑道:“如果不是敌人,那也无所谓,反正我这降术又杀不了人,不怕误伤。”   “那个蛊师应该没中降吧?”司徒一皱眉。   “可不么。”老爷子也叹了口气,满脸的失落:“当时他就把我下的降给挡回来了,反手还给我下了几道药蛊,得亏我反应快啊,要不然.......”   后面的话,老爷子并没有说出来,默不作声的抽着烟,过了会才继续说。   “我跟他交手的时间不短,从石崖那边,一路斗进了山里。”   “他身上有伤,不敢跟我硬碰硬的干,所以我越是追,他就越是跑,直到我把他逼得走投无路,这才跟我玩命的斗.......”   “他赢了?”司徒问。   “我不是说了么,平分秋色啊。”老爷子没好气的说道:“打了平手,没分胜负,明白吗?”   在这时,冯振国很突兀的开了口,问道:“沈老爷,那蛊师最后是跑了还是死了?”   “我还活着,你说呢?”老爷子无奈道:“说白了,我能拼着命把他弄死,但要是这么干,我也活不了。”   话音一落,老爷子把手中的烟头掐灭,丢到地上踩了踩,表情很是平静。   “这件事能办到这份上,我已经尽力了。”   冯振国没说话,司徒倒是点点头:“理解。”   “请您过来,最主要的,就是把那帮先生赶回去,这事您已经办成了,所以用不着觉得愧疚。”   司徒叹道:“那个蛊师就由他去吧,得罪了这么多人,还让国家给盯上,他肯定落不了好。” 第三十六章 爩鼠   听司徒说,这次的事算是解决了。   但后续的麻烦应该还有不少,够他头疼好一阵的。   至于那个名叫苗武人的蛊师,这就不在我们的操心范围里了。   被国家盯上,自然有国家去收拾他。   就像老爷子跟我说的,与行里人斗,可以,跟国家斗,那不行。   个人的力量再强大,也不可能强大过国家机器,这一点他深有体会。   在那之后,我们又聊了一阵,等天蒙蒙亮了,我们这才在司徒的安排下回屋睡觉。   七宝跟常龙象睡一个屋,陈秋雁单独一个屋。   原本老爷子是想自己睡一间的,但我死活不放心他,硬是要跟着他这个老伤员去休息。   说不担心他那肯定是假的。   我不傻,不受忽悠也不受敷衍。   虽然老爷子一口咬定自己的伤势不重,可我从他的脸色就能看出来,这一回怕是伤着本身损着气了,不修养十天半月甭想好!   躺在单人床上,我怎么也睡不着。   翻来覆去折腾了半天,最后还是侧着身子,借着窗帘缝隙透进来的光,一直盯着老爷子那边.......   自打他躺上床开始,呼吸就没顺畅过。   要么是忽然变得急促,要么又是忽然变得微弱。   整个人的气息已经混乱到了极点,压根就稳不住啊。   也许老爷子是感觉到我在看他,闭着眼睛,忽然说了句:“我没事,用不着担心我,赶紧睡你的,晚上还得赶回家呢。”   “爷,你真没事?”   借光看过去,老爷子本就布满皱纹的脸上,此时更显苍老,多了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   听见我问这话,他很吃力的睁开眼,嗯了一声,说,没事。   “你千万别有事啊.......”   我从没见过老爷子这样,忍不住心慌了起来,语气里满是害怕:“要不然咱现在就回去?去医院看看?”   “不用。”老爷子叹道:“歇一会儿就没事了。”   说着,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急忙问我:“那只耗子呢??”   “对了!差点忘了这茬!”   我火急火燎的跳下床,把行李包给拉开。   低头一看,那只大肥耗子没啥问题,蜷缩成一团球,舒舒服服的正睡着觉。   “活着呢。”我说道。   “这耗子不简单。”老爷子说着,虽说声音很低,但语气里难掩的那种兴奋,我还是能够听出来的:“带回家好好养,能养熟了最好,这样的话......你以后的路就好走很多了。”   闻言,我也不禁有些纳闷,便问老爷子,你是不是知道这耗子的来历啊?   “我要是不知道的话,怎么会让你把它带回来?”老爷子反问我:“你是不是以为.....它是普通那种成了精的耗子?”   我点点头,说可不么,常龙象还管它叫灰大仙呢。   “狗屁灰大仙,这他娘的是爩鼠!”   (注释:爩,读yu第四声,多指烟气冒出。)   “爩鼠?”   听见这个陌生的名词,我只觉得有些迷茫,这又是啥东西?   “这种有灵性的畜生,在古代都很罕见,更别说是现代了,基本算是绝迹。”老爷子说道,缓缓跟我介绍了起来:“我上次丢你房间的那堆书里,就有好几本记载了爩鼠的,看样子你是没翻啊。”   “那不是忘了么......”我讪笑道:“养伤呢,没想那么多.......”   老爷子没搭理我,哑着嗓子,念叨了起来。   “齾破有兽,墨足雪身,状如鼠,喜食煞,名曰爩鼠。”   “这记载挺靠谱啊。”我一愣:“这只大肥耗子就是墨足雪身,浑身上下都是白毛,只有四个爪子是黑的!”   说着,我挠了挠头,有些好奇的问:“爷,你说它喜食煞......它是喜欢吃煞气吗?”   “可以这么说。”老爷子点头:“这种畜生大多都生活在齾破之地,在那种奇地里,地气不全,容易生煞,正好符合爩鼠的生活习性。”   齾(ya第四声)破之地。   这四个字我并不陌生,前不久才在书里看过,大多记载都是单提“齾破”二字。   在行内,特别是风水先生那一门,齾破算是比较特殊的一个名词。   地气连绵千里,无一处缺口,犹如镜面。   除非是开山造大墓,或是修建人工湖,战争时开挖万人坑。   只有这样的大动作才能破开地气,换言之,也就是在这一面巨大的“镜子”上,砸出了一个缺口来。   这个缺口,就叫齾破。   “爷,书里还说啥了?”我问。   老爷子咳嗽了两下,声音越发的虚弱。   “爩鼠,若鲮鲤,擅掘地,似狻猊,好烟火,喜吐煞,有毒,阳人触之即亡。”   “鲮鲤?这应该说的是穿山甲吧?”我若有所思的低下头,看了看这只大肥耗子:“爩鼠喜吐煞?它是咋吐啊?”   “从嘴里吐。”老爷子笑道:“跟我抽烟的时候差不多,我往外吐烟雾是啥样的,你自己意会一下。”   我点点头,想了想,又问:“爷,苗武人走之前问咱们耗子的事.......你说这耗子跟他是啥关系?总不能是他养的吧?”   “具体的我也不知道。”老爷子压着嗓子,低声说:“但凭我感觉,苗武人来这种荒山野地里,种人瓜只是顺道,找这只耗子恐怕才是他的真实目的。”   “那就怪不得了。”我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听你那么说,这耗子都能算上活仙家了,别说是苗武人,搁在我们身上,我们也得动心啊!”   “不一定。”   老爷子说着,忽然沉默了下去,眯着眼睛,似是在想什么。   “如果这耗子是无主之物,那它背上的那个小盒子是哪儿来的?”   我没说话,安安静静的听老爷子分析。   “虽然我只是粗略的看过几眼,但我能确定,它脖子上拴着的铜铃肯定不是现代的,应该是古物。”老爷子很认真的分析着,没有跟我说笑的意思:“铃铛上刻着的图案叫做夔(kui第二声)纹,还夹杂着一些云纹,前者大多都出现在秦朝的青铜器上........”   “不对吧?”我忍不住问道:“如果那铃铛是古物,上面应该有锈迹啊!”   “有锈未必真,无锈未必假。”老爷子笑道:“有的东西你没接触过,所以你这么想也很正常。”   “听你这意思,你好像还挺懂行啊。”我有些诧异的看着他。   闻言,老爷子笑了笑,没说话,也没跟我解释。   “其实我特别想知道......爷.......你说爩鼠背上那个小盒子里装的是啥?”   “不知道。”老爷子说着,稍微想了一下,才说:“但我感觉应该是好东西,搞不好苗武人找它,就是为了它背上的那个盒子。”   “要不咱打开看看?”我试探着问。   “别。”   老爷子摇摇头,语气很是认真。   “就目前来说,这只爩鼠对咱们还算亲近,你可千万不要乱来。”老爷子嘱咐道:“等它跟咱们混熟了再说盒子的事。”   “行,都听你的!”   说来也巧,就在我说着这话的时候,那只爩鼠忽然睁开了眼睛,没等我反应过来,一跳一蹦跶就落在了地上。   它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老爷子,也没什么害怕的反应,举起两只小爪子,站着就伸了个懒腰。   在这个过程中,它跟活人一样,一边伸着懒腰,一边大张着嘴。   一缕缕乳白色的烟雾,带着奇怪的香味,就这么从它嘴里冒了出来。   “这是煞?”我问。   “不是。”   老爷子摇摇头,说。   “这叫尸化香。” 第一章 木盒   七宝并没有回家,而是跟着我们一行人回到了药铺,准备在店里短住一段时间。   他身上的伤势不算轻,回家养肯定没在店里养好得快。   更何况还有这么多人陪着他打牌,这种神仙一般的日子,简直是让他乐不思蜀。   连着在药铺里歇了一个星期,七宝跟常龙象纷纷痊愈,只有老爷子的气色还有点差,但比起最初的样子也要强了许多。   说起来,常龙象这人倒也挺有上进心的。   被老爷子拉回家长住,他也不好意思真的白住,平常就跟着我学点药理,要不然就跟着陈秋雁学点算账记账的本事。   只要开门做生意,常龙象就没闲下来过,忙前忙后的跑,又是搬药材又是出门送货,让我这个药铺小掌柜都有点自叹不如了。   惭愧啊!   不过私底下老爷子也跟我说过,让我别多想,拿常龙象当弟弟看就成。   还说这胖子没大脑,脾气又直又硬,要是没人带带他,迟早有吃亏的一天,就像是他爷爷那样。   “你在咱们这里干活儿,工资不发,只包吃住。”老爷子跟我说这些话的时候,是当着常龙象说的,没有半点掩饰:“有特殊的活儿,你就跟你哥去,办完事了拿分红,肯定少不了你的。”   说完,老爷子拿出一叠钞票来,递到了常龙象手里。   那是我们办人瓜这活儿的酬金,拿给常龙象的也不多,估计就两三千吧。   但各位可别以为这数目少,在九十年代那会,一个月能拿四五百的都叫高工资了,更何况是一次性拿两三千。   常龙象并没有接过这笔钱,手足无措的跟老爷子说:“不用给我钱,我只要有个吃住的地方就行,有啥忙我都帮,钱就算了!”   “帮多少忙,拿多少钱,这就是规矩。”老爷子摆摆手:“你要是不愿意拿,就滚回陈大头那儿去,说我带不了你!”   听见老爷子这么说,常龙象才勉为其难的接了这笔钱,脸上的表情要多惭愧有多惭愧,似乎都有点无地自容了。   与他相比,七宝那牲口就直接多了,见老爷子分红没落下他,笑得嘴都合不上,一个劲的说以后就跟我混了,在外面上班有个屁的意思!   对于七宝想要投奔我的这事,老爷子表示无所谓,由我看着办。   行里人并不是独行客,大多数的先生,身边或多或少都会带几个搭把手的人。   这些人有懂行的小后生,也有不懂行但是会来事的人。   像是七宝这种.......应该是介于两者之间吧?   不管怎么说,得知老爷子同意后,七宝显得怪高兴的,直说自己找到了铁饭碗,虽然这行的风险大,但来钱的速度也快啊!   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这句话一直都是七宝的座右铭。   当然了,就因为他有这种想法,市里的很多工作他都瞧不上眼,哪怕是自己爹妈安排的“铁差”也不屑一顾。   稳定有个屁用,不能赚大钱还有啥意思?   就算是能赚大钱,一年下来怎么也得歇半年吧?   那种半年不开张开张吃半年的工作,才是七宝最想要的。   至于那只爩鼠......   自打我们将它带回药铺后,这只大肥耗子就没清醒过多久。   每天二十四个小时,至少有二十个小时在睡眠中度过。   剩下的四个小时划分得极为规律,一个小时玩,三个小时吃。   不光是吃坚果这类的食物,天上飞的地下跑的水里游的,就没有它不敢吃的。   我就亲眼见过它跟常龙象抢肉吃,啃肘子的时候,动作比谁都快,只有常龙象这种大吃货,才能够赶得上它!   它除了吃跟睡觉之外,倒是还有一个特点,就如老爷子说的那般,这耗子喜烟。   无论是厨房里做菜烧出来的烟,还是老爷子抽烟时从嘴里吐出来的烟雾,这只爩鼠都照收不误,仰着脑袋就闻,跟吸大烟差不多。   那天一早,我跟常龙象刚把店里打扫完,七宝带着早餐就来敲门了。   叫上老爷子跟陈秋雁,五个人围着饭桌坐了一圈,吃起早餐来倒也热闹。   “沈老爷,我昨天晚上想了一下。”七宝往嘴里塞着包子,问道:“我爹的路子广,我舅那边也容易接到事儿,要不然我让他们帮忙注意一下,有啥活儿直接来找咱们?”   老爷子摇摇头,直接说不用这样,咱们不是太缺钱,多休息一段时间也不碍事。   在这话题上,陈秋雁也发表了自己的看法,说是这年头干啥都讲知名度,既然沈哥入了这行,那必然需要一些小活儿来锻炼锻炼......   “如果知名度太低,那种小活儿很难会被你们接住。”陈秋雁很坦诚的说道:“要是让陈老爷他们送活儿来,十个有九个不好办,风险略大啊。”   她说的倒是实话。   我现在需要的不是大活儿,缺的就是那种小活儿。   办起来既安全又有把握,还能给我增加一定的经验.......   老爷子想了一会,叹了口气,说,你们看着办吧,这事我也不掺和,由你们来。   “爷,你不会是生气了吧?”我小心翼翼的问了句。   “滚一边去。”老爷子没好气的白了我一眼:“老子的气量没那么小!”   “那你这是.......”   老爷子点着烟,看了看我们:“我已经老了,有些事不该我来做主,要是什么事都让我来把持,你们这帮后生啥时候才能出头?”   “没事!”七宝拍着胸脯说:“接活儿的事包在我身上,保准是那种让人求上门来送活儿,可不是我们求着人给活儿,面儿必须足足的!”   老爷子笑了笑,冲七宝竖起大拇指,直夸他有悟性。   这时,爩鼠也睡醒了,忽然从楼上跑下来,跳到椅子上,左右看了看我们。   等我见着它开始打哈欠的时候,想都不想,端着碗就躲到了一边,满脸的嫌弃。   “你干啥?”   七宝很疑惑的问我,皱了皱鼻子,看着爩鼠嘴里吐出来的那些白雾,很享受的说:“这味儿多香啊,真不知道你跑什么!”   我讪笑道:“这味儿太甜了,腻得慌,我受不了。”   第一次看见爩鼠吐白雾的时候,还是在山里。   老爷子当时就跟我解释过了,它吐的这些白雾不是煞,应该叫做尸化香。   “爩鼠擅长掘地,在地底下打出的隧道,其长度根本不是你能想象的。”老爷子是这么跟我说的:“在地底下钻久了,时不时的也能碰见一些古墓,要是墓中有那种不化血肉的尸首,爩鼠就会跑去吸煞,吸完了煞气,它就会吸食尸体内的尸油.......”   “吸的越多,自身的煞气里,多少也会含有一丝尸气。”   “尸气越重,它吐出来的白雾颜色就越浓,味道也就越香,所以这叫尸化香.......”   想起老爷子对我的这一番解释,看着那只正在吞吐白雾的爩鼠,我脸上的嫌弃越发明显了。   这小畜生......站在饭桌旁边吐尸油不是恶心人么!   “吱!”   爩鼠叫了一声,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停的转动着脑袋,两只小前爪还在身上摸索个不停。   “你找东西啊?”七宝问它。   “吱吱!!”爩鼠着急的叫着,像是在回答七宝。   常龙象一愣,指着爩鼠喊:“哎!这耗子背上的那个盒子呢?!”   “拐求。”七宝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贱兮兮的看着爩鼠:“东西不在咯,可惜咯。”   爩鼠气不过,伸出前爪,在桌上抓了一颗花生米,照着七宝的脸就砸了过去。   这时候,我的右脚似乎是碰到了什么东西。   低下头一看。   放在我脚边的......不就是爩鼠背上的那个木盒吗?? 第二章 蛊经   爩鼠看着我。   我看着那个木盒。   大家都在看戏。   这只肥耗子有多重视木盒,不用我说大家都清楚,在地底下刨洞都随时带着,可见它有多中意这个小盒子。   自打它被我们带回家以来,这还是第一次让木盒离身.......   “那什么,你别激动,我对这个盒子没想法。”我忙不迭的举起手来,拿着筷子冲爩鼠摆了摆,表示自己并没有“敌意”。   爩鼠吱吱的叫了两声,嗖的一下从椅子上窜下来,跑到我脚边,看了看我。   “你别想阴我啊......耗子......你是知道的.......咱们俩没什么过节........”   我小心翼翼的解释着,生怕触怒它。   爩鼠可不是一般的动物,它要是发起飙来,冲我喷一口煞气都是轻的!   老爷子不是说过么,爩鼠喜吐煞,煞有毒,阳人触之既亡......我的好日子还没过够呢!   “吱。”   爩鼠小声叫着,低下小脑袋,很郁闷的看着那个小木盒,似乎是没想到拴着木盒的铜锁链会断。   “它应该不会对付你。”老爷子气定神闲的说着,喝了口茶:“它知道咱们不是敌人。”   我嗯了一声,小心翼翼的往后退了两步,跟爩鼠拉开了距离。   在这时,爩鼠做出了一个所有人都想象不到的举动。   它不知道是脑抽了还是怎么了,猛地抱起一根铜锁链,咔咔咔的就啃了起来,三下五除二的就吃掉了半条。   我一愣:“这耗子得失心疯了??”   “沈老爷!小肥吃铜链子不会有事吧?”陈秋雁忙不迭的问,表情也着急了起来。   老爷子没说话,默默的看着这一幕,像是在想什么。   见他不吱声,我们也不敢多问,更别说上来阻止爩鼠了,只能这么看着。   爩鼠谁也没搭理,闷头啃食着那两根铜链子。   吃完了之后,这才悠哉悠哉的跳回饭桌那边,开始在桌上找吃的。   “这是什么情况?”我满脸迷茫的看着他们。   “这耗子......有点诡啊.......”老爷子一皱眉:“它好像不看重那个盒子.......反而看着像是.......”   “沈老爷,咱们会不会是想错了?”常龙象吃着包子,嘴里说着话都支支吾吾的,跟我们分析着:“那两根铜锁链不是它背上去的,是让人给锁上去的,你看!它这不是在泄愤么!”   “对对对!”七宝忙不迭的点头:“它那天还踩纸人来着!连那条活蛊都让它吃了!”   老爷子眼睛一亮,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急忙让我把那个木盒子捡起来,看看爩鼠有没有别的反应。   得到这个命令,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咬着牙把那个木盒捡了起来。   我跟爩鼠的距离不算近,它就算想阴我,肯定也会让老爷子拦下来.......   “吱。”   爩鼠猛地叫了一声,见我捡起了木盒,倒也没有过来抢夺的举动,反而露出了一种人性化的眼神。   嫌弃。   真的,我能看出来,它很嫌弃这个烂木盒子。   见此情景,别说是老爷子了,连常龙象他们都满是激动,纷纷要求我把盒子打开,看看里面装着什么样的宝贝。   “里面不会有机关吧?”我小心翼翼的问了句。   老爷子一招手,示意让我把木盒递给他。   拿在手里研究了一会,他皱了皱眉:“好像没机关。”   “这应该是抽拉式的盒子......两边都有扣呢!”老爷子说着,试探着把木盒顶上的铜扣打开,轻轻抽动了一下木板.......   很快,那盒子里的东西就展露到了我们眼前。   里面塞满了黑色的布片,似乎那是一整块。   只不过是叠着塞进去了而已,老爷子将其拿出来后,盒子里就彻底的空了。   “不会吧?”七宝满脸的诧异:“这盒子里的宝贝呢??咋就只有这张破布啊??”   老爷子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拿着这张黑布,端详了一会,又让我给他拿放大镜过来,似是要细细研究一下。   我拿着放大镜过去,低头一看,只见那张黑布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金点,就跟有人用金色墨汁在上面蘸过那般,看着很是醒目。   “爷,这些金点是啥?”   “可能是字。”   老爷子说着,接过放大镜,默不作声的往黑布上看了一会,最后又点点头:“确实是字。”   “什么字啊?”陈秋雁兴致勃勃的问道。   “这上面记载的好像是方术......”老爷子说道,把黑布递给陈秋雁,意思是让他们也开开眼。   最后,陈秋雁、七宝、常龙象,一个都没落下,全都拿着放大镜轮着看了一圈。   最后谁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直到这张黑布轮到我手里,拿着放大镜一看......   这上面写着的字......不都是泐睢文吗??   虽然我对泐睢文这种文字不太了解,连略懂皮毛都算不上,但好歹也见识过啊。   这种字体结构就跟老爷子写给我看的泐睢文一模一样!   “爷,这就是苗武人找的宝贝?”   “十有八九。”老爷子咧了咧嘴,虽说笑容还算是平静,但眼中透出的狂喜,却还是显而易见的。   这块布片上记载的方术.......得有多厉害才能引去苗武人那样的蛊师??   普通的方术对苗武人而言,应该是无所谓的东西,恐怕只有那些罕见到极点的术法,才能勾住苗武人的心思.......   “这上面记载的方术都是啥类型的?”我问道:“是道家方术还是苗武人他们那脉的蛊术?”   老爷子没急于给出答案,拿着放大镜,细细研究了一阵,最后才说。   应该是蛊术。   “著作人是谁......这上面没写........”老爷子一边看着,一边跟我们说着;“开头的这个标题看着有点像是经书........好像叫做葬人经........哎这里有介绍!”   说到这里,老爷子不再出声,默默的看了一会,眼中的惊讶越来越重。   “介绍啥了?”七宝追问道,忍不住好奇了。   “这部葬人经上记载的,应该是蜀汉时期,某个蛊道高人的毕生所学.......”老爷子强忍着兴奋,低声说道:“经中有蛊术八百种,前四百种蛊可救人,后四百种蛊可杀人.......”   “沈老爷,上面记载的这些蛊术,跟如今的蛊术相比,哪个强?”七宝追问道。   “应该是这上面的厉害。”老爷子很肯定的说道:“虽然所有的法派都会创新,但创新出来的东西,不一定有古时候的好使,更何况.......”   说着,老爷子顿了顿,眉头紧皱。   “这上面的蛊术我都没听说过,光是开篇记载的这三种活蛊,就跟现代的蛊术出入很大。”   “出入有多大?”我问。   “现代的蛊师养蛊,是让活蛊寄存于自身,将自身当作了容器.......”老爷子皱了皱眉,表情越来越凝重了:“但开篇记载的这几种活蛊,都得融入到蛊师的自身,以蛊师的血肉为食.......”   “这不是一样吗?”我有点纳闷:“原来听你说过,很多活蛊都需要蛊师的血肉去喂养啊。”   “这不一样。”老爷子摇头:“融入肉身,寄存肉身,这是两个概念,也就是说......”   老爷子看了看我,表情很是凝重。   “如果你用这上面的法子养了活蛊,那么你就相当于多出来了几个身体器官,只要你不死,活蛊就不会灭........”   我打了个冷颤,没说话。   老爷子翻看着布片,继续跟我说着。   活蛊受伤至损,蛊师是不会受到影响的。   如果是蛊师受到了伤害,活蛊则会尽全力的修复蛊师肉身,以保证自身的安全。   “按照这上面的蛊术修行,要不了一年半载,蛊师身上的血肉,很可能都会变成活蛊化来的东西.........” 第三章 蛊人   用老爷子的话说,学了葬人经里记载的蛊术,自身就有很大的可能变成一个蛊人。   无论是五脏六腑还是体外发肤,都会让这些活蛊一步步的侵蚀殆尽。   虽然这听起来有点吓人,但老爷子直言说,变成一个蛊人也不一定是坏事。   没错。   不是什么坏事。   “肉身化蛊,这可是神迹啊!”老爷子说着这话,眼睛都亮了起来:“特别是在蛊道之中,有数不清的蛊师都向往着这种境界,脱肉体凡胎,使化蛊做身,这是能一步登天的路子!”   脱离肉体凡胎?   我听见这话,只感觉有点迷茫了。   老爷子说的这种境界.......怎么听着有点像是古代传说中的神仙境呢?   也就只有道家神话中的那些神仙,可以堪称为脱离肉体凡胎了吧?   “脱离肉体凡胎之后,人的身体有什么变化吗?”陈秋雁问道,双目紧盯着老爷子,很急切的等着答案。   “各有各的说法,每个法派的说法都不一样,就拿他们蛊道的这个来说.......”老爷子点了支烟,慢吞吞的抽着,跟我们说了起来。   蛊道中人所说的脱肉体凡胎,其实就是将自身血肉尽除,再以活蛊的精血换之。   一发一肤,一血一肉,尽是由活蛊构成。   除了三魂七魄依旧是活人之外,其余的部分,都会让活蛊替代。   “曾经我在贵州见过一个蛊师,他的实力很强,但不擅长与人斗,只擅长救人。”老爷子说着,满脸的回忆。   那个蛊师修的是药蛊一脉,打小开始,他就在自己身子里养了药蛊的原材料。   几十年过来,那些药蛊的“原材料”,竟然与他自身的血肉产生了异变,有一部分药蛊都融进了他的血肉里........   “身体的恢复力特别强,而且人衰老得特别慢,嗅觉跟畜生差不多,能闻到冤孽身上独有的那种阴味儿。”老爷子说起这些来,脸上满是羡慕:“我当初也不信啊,就琢磨着阴他一下,拿针在他手臂上扎了个口子。”   “你下手可够狠的。”我一愣。   老爷子嘿嘿笑了两声,说这是经过别人同意的。   那个蛊师被扎破皮肉之后,老爷子能够很直观的看见,那种伤口迅速愈合直至毫无痕迹的过程。   “肉像是活的东西,全在往伤口那边挤,眨个眼的工夫就好得差不多了。”老爷子一边跟我们说着,一边比划了起来:“听我朋友说,那蛊师原来还让人砍了一刀,从脖子到后背,差点没把他整个人给劈开。”   “这也没死?”七宝瞪大了眼睛,恍如在听天书。   “当然没死了,他要死了,我后面还能见着他吗?”老爷子好笑的说:“被砍伤的那段时间挺严重的,昏迷了大概一个多月,之后又修养了半年,这才彻底没事了。”   老爷子抖了抖烟灰,补充了句,连疤都没留下,可想而知那人的肉身恢复力有多强。   “嘿!陈姐!这不就是你们想要的么!”七宝笑道,看着陈秋雁说:“要是让咱们的军队学会这一招,那还不是.......”   “不可能的。”陈秋雁摊了摊手:“这种人体出现的异象,我曾经从我导师嘴里听过,在十几年前,他们就研究过这种东西,但最后都没能研究出结果来。”   “技术不到家吧?”七宝问。   “我也不清楚。”陈秋雁一皱眉,似是在回忆,喃喃道:“我导师说的好像是.......有的东西是科学人不能随意触碰的.......陷得太深容易迷失自己.......因为答案在百年内是不可能找出来的........”   听见陈秋雁这么说,七宝倒没什么反应,老爷子点点头:“你那个导师不错,能看透这一层,说明他不是个俗人。”   “嘿嘿,还好吧。”陈秋雁笑得眯起了眼:“我导师很不错的,用他自己的话来说,知难而退也是一种本事,花大把时间去研究那些太深层次的东西,那还不如去研究点实用的呢!”   “陈姐,我有个不情之请啊。”七宝忽然开了口,搓了搓手掌,笑眯眯的问她:“你上次拿出来的针剂就挺实用的,那玩意哪儿有卖啊?你导师卖不?给我弄点呗?”   陈秋雁白了他一眼,说没卖的,那东西是非卖品,能私底下带出来几支就不错了,还想掏钱买点?做梦呢?   “你傻啊。”我拿胳膊撞了七宝一下,没好气的说:“有我爷爷在,你要那玩意儿干啥?”   七宝讪笑着点点头,说,防身。   一听这话,我算是看明白了,七宝是让那只活蛊给整出后遗症来了!   “沈老爷,您还没说完呢!”陈秋雁追问道:“蛊师所追求的那种境界,究竟有多厉害?跟你说的那个蛊师一样吗?”   “比那个强。”   在这个话题上,老爷子显得很认真,抽烟的速度都变快了不少。   据他说,蛊师中最高的境界,应该叫做阿(e)蛊身,说的是行蛊于百骸,养蛊于灵台,蛊不散则人不亡。   “与道家的仙很像,魂魄各有所职,前者纳阴,后者纳阳。”   “血肉白骨,更是永不消亡,蛊气不散,则生气不散,可以说是想活多久都行,已经超脱生死轮回了。”   听到这里,我只觉得老爷子所说的阿蛊身不像仙,更像是一种从未被人了解过的生命体。   它之所以不会消亡,之所以能够超脱所谓的生死轮回.......不就是因为它的肉身恢复力很强吗?   仔细想了想,又感觉这跟传说中的长生不老很像。   人的肉身恢复力强到一定的程度,能不能延缓衰老,这个是未知数,如果真的可以........   “你想啥呢?”老爷子拍了我一把。   “爷,那上面的蛊术我能学吗?”我小心翼翼的问道。   闻言,老爷子似是第一次认识我那般,很认真的打量了我几眼,问我,你狗日的是不是想要成仙啊?   “不能学?”   “废话!现在当然不能学了!”老爷子没好气的骂道:“这上面记载的蛊术是真是假都还没确定,你就敢学?真不怕把自己的命搭进去啊?”   按照老爷子的说法,这种以肉身养蛊的方术,那是不能乱练的。   只要一步出错,自身会受到多大的损害,保准我连想都不敢想。   “没有确定真实性跟安全性,这玩意儿就不能当真。”老爷子把黑布叠了起来,唉声叹气的说:“再说了,你连我们沈家的东西都没学完,还想学蛊术?吃着碗里瞧着锅里也不带你这样的啊........”   被老爷子这么一说,我也得有点不好意思了,讪讪笑着不再多说。   如果学那块布里记载的蛊术.......真能到达老爷子所说的那种境界........   说不想学,那就是在装蒜。   能让自己的肉身变得超凡脱俗,甚至于是接近传说中的仙,这种好事上哪儿找去?   没有排山倒海的功夫,只有极强的肉身恢复力,这对我来说也足够了,起码小病小痛啥的找不上我,生个大病也是不用去医院就能自己好。   “爷,你觉得那个苗武人.....还会再来找咱们吗?”   “说不准。”   “那你还敢让爩鼠满屋子乱窜?让那老头儿看见还不得炸庙啊?”   老爷子笑了两声,摆摆手说。   “强龙不压地头蛇,在这条老街里,他还翻不了天。” 第四章 活儿   老爷子说的这番话,听着像是吹牛,实际上我也认为他是在吹牛。   那个蛊师有多大的能耐,这点不用说我们都知道了。   跟他斗起来,就算输不了,那也是个两败俱伤同归于尽的结果。   但老爷子似乎不是这么想,自打他回了药铺,歇了这么几天后,他的信心莫名其妙的又足了起来。   难道是因为老爷子有底牌?   这一点我也在想,但最终还是没能想到答案。   虽说如此,但我的直觉告诉我,老爷子肯定是有把握,如若不然,他是不可能那么嚣张把爩鼠放出来溜的。   别忘了,在药铺里的可不光是他自己,还有我这个亲孙子,以及常龙象陈秋雁等等。   他就算不怕麻烦,也得怕麻烦会连累到我们。   凭我的经验来说,这是老爷子绝对不能接受的事,没有例外。   在药铺又歇了一个星期,老爷子的身体才算是彻底恢复,骂起人来,声音都比前几天洪亮了许多。   那天一早,老爷子穿了身刚洗好的衣服,潇潇洒洒的就出了门。   常龙象正好看见这一幕,便问我,老爷子是不是要去见朋友?能让他打扮得那么正式......那朋友应该不简单吧?   我想了一会,觉得这话也有理,跟常龙象说,那几个朋友的确不简单,跟老爷子是属于相爱相杀的那种。   听见我的描述,常龙象眼睛都快瞪出来了,忍不住好奇问我,都是些什么样的朋友?   “难道是官家的?”   常龙象问这话的时候,还抬起手来,指了指天花板,其意思不言而喻。   “比那个厉害。”我蹲在药柜前面整理着药材,看了他一眼,又转回头去:“官家人还没那么大的面子。”   “那是?”   “牌友。”   得到这个答案,常龙象好半天没回过神来,最后笑了笑,也没再追问我,一言不发的就跑去搬货了。   我估计吧,常龙象是以为我在跟他开玩笑,但我说的是实话啊!   老爷子的牌友不少,粗略一数都能数出十七八个来,老太太还占据了大多数。   要说老爷子也是好面子,在家里歇了这么久,硬是咬着牙不出门,生怕被熟人遇见。   “你看我这病恹恹的模样,要是让那些老朋友们看见,还不得说我不久于人世了?”老爷子跟我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的认真,没有半点说笑。   就因为如此,他今天才会收拾得这么干净,硬是整出了满面春风桃花笑的效果,才去见那帮老牌友。   这时候,七宝提着早餐进来,左看右看没见着老爷子,便问我,你爷又去打牌了?   “可不么。”我走上前去,把早餐接过来,满脸的无奈:“估计他这一玩又得到晚上,晚餐咱自己解决吧。”   把早餐往桌上一放,我扯着嗓子喊了两声,把常龙象跟陈秋雁都叫了过来。   “沈爷爷呢?”陈秋雁问:“他不来吃早饭吗?”   我点点头,说那老头儿忙着打牌呢,哪儿能顾得上吃饭啊。   陈秋雁算是见识过老爷子牌瘾的人,一听我说他出去打牌了,顿时就悟了。   “沈哥,咱都多久没接到活儿了.......”   七宝咬着筷子,百无聊赖的趴在桌边,看着我说:“我倒是不缺钱用,就是觉得这样的日子太无聊了,啥子时候才是个头啊......”   “慢慢来嘛。”我笑道:“这段时间咱们也不闲,都在学习啊。”   我所说的学习倒不是虚话,自打我们回了成都以来,老爷子就没让我们轻松过。   不光是我要尽全力去学习沈家的降术,七宝跟常龙象这两个搭把手的“伙计”,也得多多少少学一些行里的本事。   起码该有的常识都得有,这是搭把手伙计的敲门砖。   至于陈秋雁,她学的东西就较为复杂了,这也是她自己要求的。   七宝他们学什么,陈秋雁就跟着学什么,不仅如此,她还特意要求学中医药理,特别是那些能够跟阴阳学说搭边的“药理”。   “我已经跟我爷爷打过招呼了,四川这边有什么小活儿,他都会找人帮忙接给我们。”陈秋雁忽然说了句,随手夹起一块酱牛肉,丢进我碗里:“过不了多久咱们就有活儿了,你可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啊。”   我点点头,笑着说没事,一般的小活儿我还是能搞定的,这点信心必须有!   “我舅也说了,有啥麻烦事都会来找咱们,至于薪酬.......”七宝说到这里,嘿嘿笑了起来,搓了搓手指,摆出了一副财迷样:“私底下,我们自己跟事主谈。”   “可以啊!”我急忙点头:“这样对你舅也好,免得外面传些不好听的话,到时候可......”   “啥子不好听的话?”   冯振国很突兀的从门外闯了进来,虎虎生风的走着,那模样只有四个字足以形容。   春风得意。   “哎老舅!你咋来了?”   七宝再殷勤,冯振国也不吃这套,一脚踹开七宝,很熟悉的走到桌边坐下。   他倒是个爽快人,点着烟抽了两口,直接问我们,有个活儿你们接不接?   “有活了?!”   七宝眼睛一亮,兴奋得不行,急忙跑到冯振国身边,又是捏肩膀又是倒茶的伺候:“老舅,这是啥活儿啊?油水多不?不多我们可不接!”   “冯叔,这是什么样的活儿?方便说吗?”我问,倒是没急于接下来。   “这事不复杂,就是单纯的闹鬼。”冯振国笑道:“昨天晚上我刚听说这事,立马就想到你们了!”   “单纯的闹鬼?”我松了口气,笑容轻松了几分:“行啊,这活儿我们接了。”   “老沈兄弟!你可别激动啊!”七宝连忙劝我:“钱都没谈好还接个屁啊?”   我摇摇头,直说钱多钱少无所谓,我们欠缺的不是钱,是这种历练的机会。   “等咱们变厉害了,在行里的名气也越来越大了,还愁赚不到钱吗?”我问他。   一听我这么说,七宝也不吱声了,似乎也觉得我的话有理,点点头走到边上,抽着烟继续听了起来。   “闹鬼的地方是个小村子,距离成都有点远,得往南边靠了。”冯振国自顾自的倒了杯茶,跟我们说:“那村子挺偏僻的,你们要是想去,我可以安排人送你们过去。”   “是咋闹鬼啊?”我问。   冯振国喝着茶,沉思了一会,似乎是在组织语言。   “就是闹鬼。”冯振国憋了半天,也只憋出了这么几句话:“他们没跟我说清楚,就说闹得挺严重的,死了五六口人了。”   得到这答复,我不免有些诧异,冯振国这是逗我们玩呢?   单纯的闹鬼能闹得这么厉害?   死了五六口人了.......那是得多狠的冤孽才能搞出来啊........   “这算是小活儿?”七宝小心翼翼的问我。   我说狗屁的小活儿,这算是大活儿!   “接不?”冯振国也试探着问了一句,看他那表情,貌似还挺期待的。   “冯叔,不怕您笑话,现在老爷子不出面,我也不敢随便接活儿。”   我一边说着,一边给冯振国倒了杯茶,很坦然的看着他。   “就算我不对自己的安全负责,也得对七宝他们的安全负责,您说对不?”   冯振国点点头,说对。   “接不接这活儿,我现在不能给你答案,必须得见过事主再说。”   “行,这个没问题。”冯振国笑了起来,说:“事主就在局子里待着呢,回去我给他们打个招呼,分分钟就能来!” 第五章 出发   事主登门的时候,恰巧我们刚吃完午饭,正坐在大厅里打着扑克。   我最初还以为他是客人,便迎上去问他有什么需要的?   “我是来找先生的。”那人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很是焦急,额头上全是汗,也不知道是急出来的还是热出来的。   “您就是事主?”我问他。   他点点头,说,是。   听他这么说,七宝等人也凑了过来,满脸的兴奋。   冯振国说的事主,比我想象中的要体面许多。   虽然这人说话听着不是本地的,带点山里特有的口音。   但他打扮的很得体,一副西装革履的样子。   既然事主来了,那该有的规矩也得有,不能怠慢。   我先是让七宝他们引事主去坐着歇会儿,自己则跑去给他泡了壶茶。   等我给他倒上茶,事主也急了。   “您就是沈先生吧??”他端着茶杯,很焦急的看着我:“要不我们现在就出发?直接回村里看看?”   “不急。”我说:“你先把情况给我说说。”   “人命关天啊!”事主说着这话,眼泪都快急出来了:“我们村子天天都在死人!晚回去一天就得多死一个!再这样下去......迟早要绝户啊!!”   说实话,我这人有时候也随老爷子。   为人处世讲的就是一个规矩,什么事都爱慢条斯理的来,但是在某些特殊的情况下.......   “要不我们直接走?”我问了一句,看了看七宝他们。   “我没啥意见。”七宝耸了耸肩,双手背在脑后,懒洋洋的说:“听你的呗。”   陈秋雁也没说话,点点头,应该跟七宝的态度一样。   “我不建议直接过去。”   常龙象很突兀的说了这么一句话,憨厚的脸上,依旧挂满了笑容。   “沈爷爷说过,有啥事都得跟他打招呼,起码我们要先给沈爷爷说了才行。”   我嗯了一声,点点头:“七宝,你去把老爷子叫回来,就说有活儿上门了。”   听见这话,七宝往嘴里叼了支烟,大步就跑了出去。   “还没好好跟您认识一下呢......”我从兜里拿出来一盒烟,掏出一支递给他:“您贵姓啊?”   “姓周。”周事主小心翼翼的接过烟,问我:“您这里办事也要收钱吧?”   “对。”我笑道,把老爷子的规矩说了一遍,大概就是说先钱后办事,事要是办砸了钱全退,再加十倍赔给你。   “要是出人命了呢?”周事主试探着问我,见我表情有些不对,他急忙把手:“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担心.......”   “出人命了,照样赔。”   正巧这时候,老爷子从门外走了进来,瞥了周事主一眼,说:“要是我孙子把事办砸了,害死了你们村里的人,他就拿这条命赔给你们,行么?”   我一听这话立马就急了。   哎!这老头儿说话咋一点都不给我留余地呢?!   要是这事真出了变故......他可就没我这个孙子了!!   “您是?”   “我是他爷爷。”老爷子不耐烦的说:“有啥事你跟我孙子说就成,现在他是沈家的管事人。”   说着,老爷子问了我一句:“酬金谈妥了吗?”   我摇摇头,说还没,正准备先赶过去再谈酬金的事。   “行啊,你拿主意吧。”老爷子笑道:“出门之前记住把法器都带上,别丢三落四的,免得到时候吃亏。”   话音一落,老爷子摆摆手就走了,似乎对于我们接活儿的事不怎么关心。   “嘿,这老头儿还怪无所谓的。”七宝咧了咧嘴,看了看周事主,问他:“你打算给多少酬金啊?”   “一万够吗?”那人试探着问了句。   “才一万?”七宝挠了挠头:“这是不是少了点?”   “那就一万!!不!!两万!!!”   周事主脸色惨白的说:“这已经是我能拿出来的最高价了.......我们村子太穷.......顶多只能拿出一千块来.......剩下的钱都得我来垫.......”   他一边说着,一边往我脸上看,似乎是害怕我会拒绝。   “我家里还有两个孩子要照顾,所以.......”   “一万吧。”我说道:“大家都不容易,互相理解一下,这样行吗?”   当时周事主激动的眼睛都红了,握着我的手不停摇晃着,连声道谢。   “我的车就停在外面!咱们现在就走吧!”   “你出去等会儿,我先去收拾行李,马上就来。”   “诶!好!”   等周事主走了,七宝这才开口,有些不乐意的看着我:“那人不穷,我看见他开的车了,何必要价这么低呢?”   “这年头谁都不容易,能让人好过点,咱也就当积阴德了。”我安慰道:“反正我们也不缺钱,就当是去历练一下呗!”   听见我这么说,七宝也没意见了,陪着我就去收拾行李。   看他这样子,感觉还挺兴奋的,估计这段时间闲下来,他也快憋坏了。   收拾完装备,我把店门一关,带着人直接就上了周事主的小轿车。   由于常龙象的体积比较大,坐在后面明显不合适,只能安排他去坐副驾驶,而我跟七宝陈秋雁三个人,则挤在后面一排。   “耗子呢?”我问七宝,压着嗓子:“那畜生跑哪儿去了?我关门的时候还没看见它呢!”   “包里。”七宝指了指后备箱,很无奈的说:“那只肥耗子好像是想跟咱们出去玩,趁着我收拾东西,一头就钻进行李包里了,咋拽都不出来啊。”   刚说到这,开着车的周事主忽然递了支烟给我,但我没接,直说不会。   “您不是想知道闹鬼那事吗?我现在跟你说说?”   “行。”   周事主打开窗户,慢吞吞的抽着烟跟我聊了起来,语气也平静了许多,跟最初那种急得快哭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这事得从半个月前说起........”   据周事主说,他们村子里有个疯女人,脑子不太正常,应该是天生的精神病。   前不久,那个疯女人失踪了,应该是跑进山里迷路了。   “虽然她是个疯子,但好歹也是我们村的一份子啊.......”周事主叹了口气,表情略显复杂的说道:“我们也派人搜山了,可是找了七八天都没能找到,应该是在山里饿死了。”   “之后呢?”七宝好奇的问:“你们村就闹鬼了?”   “可不是么.......”周事主叹道,脸色也白了下来,似是有些后怕:“自打上个星期开始,我们村子里就不断的死人,全都是横死啊......”   “都是咋死的?”我问。   “一共死了六个,要是咱们回去没赶上,可能就得死七个了。”周事主小心翼翼的说着,眼里满是恐惧:“第一个死的人是村长他儿子,半夜梦游跑牛圈里了,活生生让牛给顶死了,浑身上下全是窟窿眼啊,但就是不叫,到了死也没吭声,第二天才被人发现。”   “牛角顶人?”我一愣:“这又是什么死法?”   “第二个死的人叫老棍儿,住村长家隔壁,他们两家基本上是挨着的。”周事主说。   七宝对这事也来了兴趣,忙不迭的追问这人是咋死的?   “挤死的。”周事主说。   一听这种新奇的死法,别说是七宝,我都有点好奇。   人还有挤死这一说?   “他家有个铁柜子,跟车座差不多宽,也不深,没人知道他是怎么钻进去的.......”   周事主说到这里,声音渐渐颤抖了起来。   “我去现场看过.......他不像是自己钻进去的.......反而像是被人活生生挤进去的........身上的关节全变形了.........” 第六章 山村   这六个死去的村民,如周事主所说,全都是横死,没有一个人的死法是正常的。   有被牛角顶死的,也有被自家柜子挤死的。   剩下那四个人的死法也是别出心裁。   有在脸盆里被溺死的,人还站在桌边,脑袋放脸盆里就这么死了。   到他咽了气的时候,依旧还勾着腰站着,压根就不倒下。   还有一个是半夜出门在村子里溜达,从村头溜达到村尾,如梦游般溜达了整整一个晚上,第二天脚都被磨烂了,人也没了气。   最后那两个死者则比较特殊,他们俩的死法相同,都是跑进猪圈里让家猪给咬死的。   没错,是被猪给咬死,不是被狗这类的动物咬死。   可能有的人不知道。   家猪性格温顺,平常确实不会攻击活物,但在某些特殊情况下,家猪是会张嘴咬人的,我在农村就见过好几次这类的事。   但像是这样把人咬死.......难道那些人不会跑吗?   在到达目的地之前,这一系列的疑问都缠绕在我脑子里,越想越迷糊,只觉得这事诡异得蹊跷。   姓周的没把话说明白。   他只是说有个疯女人失踪了,而且那女人很可能是死在了山里,但是......他又是凭什么断定村民的死跟那个女人有关呢?   这一点疑问,我也提出来过,周事主也给了我当面的回答。   “那女人精神不正常,特别喜欢闹事,跟她有矛盾的人不少,现在死了六个,全是跟她有仇被她记恨上的........”周事主在说这话的时候,表情特别的凶狠,似乎是恨极了那个疯女人:“沈先生,您要是把那个鬼抓住,千万不能轻饶啊!一定要让它赔命才行!”   “那是肯定的!”七宝拍着胸脯说:“斩妖除魔是我们修道人的本分,既然那个鬼害死了这么多人,我们绝对不会轻饶它!”   “七宝,话不要说得这么死。”陈秋雁不动声色的提点了一句,看了看周事主,眼里有着些许的疑惑:“先把事情弄清楚,之后再下定论,更何况沈爷爷也跟我们说过,万事都得留一线。”   七宝讪讪一笑:“我就是随口说说,没打算真的那么干,更何况这事也不该我做主啊,得让沈哥来.......”   “先看看情况再说。”我拍了拍七宝的肩膀,笑道:“咱们不会放跑一个坏鬼,也不会冤枉一个好鬼,你说对吧?”   七宝嗯嗯的点着头,说那必须!   “周哥,你放心,这事我肯定办得让你们满意。”我笑道:“到时候把那个鬼叫过来问问,有什么仇,有多大怨,咱们一一说清楚,这不就成了么?”   听见这话,周事主猛地打了一个冷颤,眼中很明显的出了一丝慌乱。   “怎么了?”常龙象靠在车窗上,一直都在盯着他看:“你抖啥?”   “有点害怕。”周事主尴尬的解释道:“那鬼应该挺吓人的吧?你们叫它过来......是不是有点不合适啊?”   “有啥子不合适的?”七宝问他。   “村子里的人都胆小,被它折腾了这么多天,胆都被吓没了。”周事主尴尬的说道:“要是你们把它给叫来,村子里的那些老人........”   “这个我会考虑到的。”我笑道:“周哥你不用担心,该注意到的我都记着呢,就算是要把鬼叫出来,肯定也得避开你们啊。”   “不叫不行吗?”周事主问我。   我摇摇头,说,不行,有的事必须要了解过才能动手。   我们会先把那只冤孽给镇住,之后再问问村子里死人的事,如果真是它干的,我们绝对不会留情。   得到我的答复,周事主皱了皱眉,也没再说什么。   在此之后,他就沉默了下去,时不时的点上烟抽着,显得有些沉闷。   “小沈。”   陈秋雁忽然拽了我一把,凑到我耳边,小声说:“这事有点不对劲,你小心一点。”   我点点头,没吱声。   说实话,就算是陈秋雁不提醒我,我也能感觉到这事透出的蹊跷味儿。   周事主的反应与正常事主的反应不太一样,我总觉得他是有事瞒着我们,但又想不出是什么事.........   在这时候,我发现七宝有点不太对,似乎是有什么心事,不时的就要回过头,往后备箱看上几眼。   “你咋了?”我问他。   “忽然想起来那包里放着东西.......”七宝嘀咕着,有些心虚的看着我:“我怕它炸了。”   一听这话我就急了,心说七宝这不靠谱的也是啥事都能干,会爆炸的东西.......难不成他是带着火药出的门?   “你别瞎想啊,我又不傻.......”   七宝听见我的猜测后,很鄙夷的看了我一眼,然后压低声音,说,是枪。   “你没事带枪干什么??”我略显惊慌的拽过他,又看了看周事主,见他没发现这边的异动,不由松了口气。   “沈老爷说的啊,如果遇见麻烦,特别是活人制造的麻烦,就像是蛊师那样的.......”七宝嘿嘿笑道:“一枪崩了,什么事都没了。”   “你疯了?”我紧皱着眉:“杀人不犯法是吧?”   “我又不是随便用,就是到危急关头.......你懂吧?”七宝很无奈的看着我,说道:“我是给咱们留了一条后路啊。”   听见这话,我也不由沉思了起来,想起苗武人那事,只觉得有种莫名的后怕。   “枪是从哪儿来的?”我问七宝。   “找朋友买的。”七宝支支吾吾的说:“这你就别问了,反正来路干净,绝对没底子,要多合法就有多.......”   “再干净也不合法啊。”我叹了口气,打断了他的话:“啥枪啊?”   “五连发的猎枪,打出来的是铁沙弹。”七宝跟我介绍的时候,也渐渐兴奋了起来:“这玩意儿可好使啊!原来跟我爹去山里打猎就用它!一枪过去能把......”   我靠着椅背,百无聊赖的听着七宝跟我说这把枪是如何如何的神。   说实话,这车开得很慢。   原本三四个小时就能到的地方,周事主硬是开到了晚上,直到夜里八点多,这才将车靠着路边停下。   在他热切的招呼声中,我们一个接着一个下了车。   抬头一看,路边有条小道。   很明显是人工修建出来的,地上都铺着石砖。   “从这里进去就是我们村子,大家走的时候注意一下脚下,免得踩到牛粪啥的........”   周事主在前面领着路,手里还拿着电筒,很熟悉的跟我们介绍着。   “我们村比较穷,平常都是靠着种庄稼养活自己,除此之外就没别的了,想要赚点闲钱,那可是要费老大的劲儿!”周事主唉声叹气的说着:“现在比原来要强点,起码年轻人能往外闯了,但还是有一部分的人不愿意走出去。”   “为啥?”七宝好奇的问:“外面能赚更多的钱,他们为啥不出去?”   “想不开呗,就觉得出了这座大山,家里的田地没人照顾,家里的两老也没人照料,放不下心啊。”周事主苦笑道:“这点真的没法劝,劝都劝不了,没人听!”   “周哥,这附近有别的村落吗?”陈秋雁问了句。   “有几个。”周事主点点头:“要是没有那些村子,我们这个村非得绝户了不可,想换亲都没地方换........”   陈秋雁听见这话,若有所思的看了看他,又问:“村子里的姑娘都是换亲换来的?”   “也有下乡扶贫来的。”周事主笑道:“咋了小妹妹?你好像对我们这种小山村的姻缘事很感兴趣啊!”   陈秋雁笑了笑,说。   “周哥你别多想,我就是随便问问。” 第七章 老村长   周事主跟陈秋雁不熟,自然没有我们那么了解她。   在这种时候,哪怕是大脑不灵光的常龙象,也能感觉到陈秋雁有些不对劲。   “陈姐是咋了?”   常龙象凑到我身边,细声问我,又看了看走在前面跟周事主聊天的陈秋雁,满脸的疑惑。   “我感觉陈姐不太对啊,她是不是有啥事?”   我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陈秋雁的心思一向比我们细腻,搞不好她是发现了什么.......所以才会跟周事主聊得这么开。   七宝背着包走在我后面,不停的用手扇着风,似乎是这一路走过来的牛粪太臭,熏着他了。   “我咋感觉咱们跟知青似的,都这年代了,还是一样上山下乡的忙活.......”七宝嘴里嘀嘀咕咕的念叨着,对于这次的活儿貌似很不满意。   无论是酬金还是干活儿的地方,七宝都有一万个不满。   其实这点我也理解,毕竟七宝是个娇生惯养出来的官家子弟。   再加上前段时间人瓜那事,让七宝见了不少世面。   这猛地接了个乡下的活儿,而且还是私人找来的那种.......估计七宝的心理落差是有点大。   虽然七宝平常显得挺贪财的,但事实上这牲口并不缺钱,酬金的多少,都不会影响到他的生活,只会影响到他的心情。   “得了,俗话说日行一善啊,咱们就当是来积德行善的呗。”   七宝很惊讶的看了几眼,问,你认识她?   我一愣,谁?   “行一善啊。”七宝嘿嘿笑着。   听见这话,我沉默了足足半分钟,最后只憋出来一句话。   “老子是真的想给你一耳屎(耳光)。”   陈秋雁跟周事主走在最前面,似乎还聊得挺开心,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我们在嘀咕。   跟在他们身后,往山里走了大概半个多小时,这才到达村口。   不得不说,从闹五福孽的那个村子,再到出现人瓜的村子,那是一个比一个破,一个比一个穷。   但是这个所谓的周家村,却出乎了我的意料。   光是用看的都知道,这村子压根就不穷,起码要比我前不久去过的山村强上许多。   左右两排全是搭建得非常完整的石屋,屋外的砖块看着很新,应该是近几年才修起来的。   从村口进去这一路,地上都铺盖着青石砖,有不少石砖上还刻着花纹。   打着手电往地上晃了晃,那些花纹.......似乎都是野兽的图腾。   “周哥,你们村子建设得不错啊。”我忍不住问了句:“这是你们自己铺的地砖?看着还挺有格调的!”   “这些砖是四年前铺的,也没花钱,都是大家出力,一个多月就给铺完了。”周事主笑呵呵的说道。   “没花钱?”我一愣:“那这些石砖是怎么来的?不会是你们自己打的吧?”   周事主摆了摆手,说不是,这些石砖都是从山那边挖出来的。   听到这话,我心中猛地一跳。   “那山里咋会有这么多地砖呢?”我小心翼翼的问了句。   这些石砖应该不是普通的东西。   我仔细观察了一会,从石砖边缝的位置,能隐约看出一排排类似于符咒的图案。   如果我没看错,这些符咒,应该是道家的符咒。   在石砖上刻符.......   想起书上记载的那些常识,我看着这些石砖,心不由得悬了起来。   石砖大多是用来铺盖在地面上的,将符咒刻画于石砖上,目的不过三个。   要么是起最基本的装饰用,多用于祈福求吉。   要么是想改变地气流向,或是改变阴阳二气的流向。   要么就是用来镇孽。   借特制的石砖隔绝地气,避行阴阳,之后再以符咒加祝其上.......像是这样的手段,书里可没少提过!   “我也不知道啊。”周事主很快就给了我答案,表情很是疑惑,似乎连他自己都想不明白这事:“山那边有一座石台,大概有七八米高,面积还挺大的,这些石砖就是用来垒石台的,后来村里想修路,就把那个石台子给拆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跺了跺脚,笑道:“这些石砖就是从上面拆下来的,看着都不错呢,古色古香的!”   我点点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脚下的石砖,说确实古色古香的。   “啥东西啊?”七宝见我表情有点不对,便偷偷问了我一句。   我看了周事主一眼,发现他并没有注意到我们,依旧在领着路往村里走。   “那个石台,很可能是一座法台。”我低声对七宝说道。   常龙象见我俩这样,也凑了过来,兴致勃勃的听着。   “如果这些石砖是用作祈福装饰,那么它们不该出现在深山老林里,应该是在大道观里,或者是其他的大型建筑之中。”我紧皱着眉头,说:“像是这种安置在山里的法台,用来改变气的流向做风水局明显是不合适,但要是说用来镇孽......”   石不是铁。   用石台来镇压冤孽,恐怕还没有铁打的棺材好使。   更何况这事也不对啊。   这村子拆掉石台,应该是四年前的事。   如果那座石台确实是用来镇压冤孽的,那么我完全可以想象到,石台被村民们拆破口,冤孽即时返阳的景象。   但是......这都过去四年了啊!   哪怕现在村子里开始闹鬼,我也敢说,那只鬼肯定跟石台没关系。   冤孽动手杀人,那可是从来不等的。   “你说上面刻着符......那些符是干啥用的,你能看出来吗?”七宝试探着问。   “只能看出一点,因为有一大部分都模糊了......”我叹了口气:“好像是跟阴气有关,写着定阴两个字。”   七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   常龙象就更别提了,从头到尾都是一脸的迷茫,估计是听了个满头雾水。   在这时,周事主已经将我们带到了村间小路的尽头,也就是他所说村长居住的地方。   他似乎跟村长很熟,压根就不敲门,自顾自的推开门带我们进了屋。   一个老头儿从里屋走了出来,揉着眼睛问:“谁啊?”   “我,小周。”   “你带着先生回来了??”   那老头儿一个激灵,猛地就清醒了,打着手电看了看我们这帮陌生人,脸上的表情既是担忧又是兴奋。   “谁是先生?”   “这位小兄弟就是!”周事主拍了拍我肩膀,急忙向村长介绍:“这兄弟可是被局子里的人推荐的!能信得过!”   村长将信将疑的看着我,犹豫了一会还是问:“会不会有点太年轻了?”   “哎,老村长,人的能力可不能跟年龄挂钩啊。”七宝哈欠连天的说道,似乎也有些困了,不停的揉着眼睛:“要是不信,我们现在就回去呗。”   “别别别!”周事主顿时就着急了起来,忙不迭的劝着:“村长觉得没底也正常!前几个被我们找来的老先生都让那鬼给赶走了,所以.......”   “周哥,这事你咋没跟我说呢?”我问他。   “这不是忘了吗.......”周事主尴尬的笑着,像是怕我生气,急忙解释道:“其实这事也没什么,就是这段时间我们找来的先生,一个不剩全让那鬼给放倒了。”   “他们看见那个鬼了?”我一皱眉:“发生正面冲突了?”   周事主摇摇头,说不清楚,反正那帮先生也没啥硬伤,只是昏迷了一宿,第二天就跑了。   “小伙子,这事你能搞定吗?”   村长忽然问了我一句,拿出烟来递给我,但我没接,直说不会。   “试试吧。”   虽说心里没底,但在这时候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很勉强的冲村长笑了笑。   “我尽力而为。” 第八章 大傻子   老村长对于这个答复,很明显是不满意,但在周事主眼神的示意下,他也没好说什么,客客气气的问我,什么时候才能帮他们降妖伏魔?   “周哥来找我的这两天,村子里死人了吗?”我问。   “没有。”老村长摇摇头:“自打他走了,村子里就没再死过人,还是那六个。”   其实那时候我也挺纳闷的,听周事主说,村长的儿子就是让鬼给弄死的。   怎么现在看着......这老头儿一点都不难过呢??   “如果这个鬼今天就出来,那我肯定能尽快着手对付它........”我说道:“这个急不得,得等一等。”   老村长看了看,叹了口气说,再等下去,恐怕我们村子就得绝户了。   “您就放心吧!”周事主拍着胸脯说:“这次我找来的人绝对靠谱!有他在,咱们村子不可能再出事了!”   “最好是不出事。”老村长咳嗽了两下。   随后,他就站在门口喊了两声土话,我也没听清他在喊什么,过了两三分钟,几个年龄与周事主相近的男人就来了。   听他们自我介绍,貌似都是村长的儿子。   “这几个先生得在咱们村里住几天,老二,你把屋子腾出来,先去老大家挤挤吧。”   得到老村长的命令,他二儿子也没敢反驳,哪怕脸上满是不情愿,依旧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见此情景,别说我们觉得尴尬,就连带路的周事主,也是一脸的羞愧。   “村长,你别麻烦了,我带他们回去,先在我家老屋住呗。”   “行啊。”老村长点点头,一副不咸不淡的样子说:“那就麻烦你了。”   周事主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直接带着我们走了。   跟他走着,我只觉得心里憋了一团火,越想越难受,恨不得直接回成都算了。   我从成都跑过来给你们干活儿,你们倒是给我摆起架子来了?!   这叫什么事啊?   真当我们是来受气的了??   “周哥,我有点看不明白啊。”七宝叼着烟,满脸不耐的说着,很明显是要发火了:“你们村的村长是啥意思啊?给我们下马威还是咋的?”   被七宝这么问,周事主也有些尴尬:“几位兄弟,你们可别介意啊,老村长这辈子没出过几次大山,有些不懂规矩,所以.......”   “他对待前面的那几个先生,也是这样的?”我问。   周事主沉默了一下,没吱声。   虽然他不说话,但好在没编瞎话隐瞒我,看他的表情我就知道意思了。   “行啊这老头儿,看我们年轻就欺负我们?当我们是来过家家的?”七宝冷笑道:“要我说,这活儿咱不办了,直接回成都,受这气干啥啊?”   “千万别啊!”周事主急得都快哭了,又是道歉又是劝:“我替他们说声对不起!他们这帮山里的刁民都不懂规矩!那都是有眼不识泰山的主啊!”   “行了,别说了。”我拍了拍七宝的肩膀,显得有些无奈:“既然咱们把活儿接下来了,那就不能随便撤,起码要把这麻烦解决了再说。”   听我这么说,周事主急忙道谢,脸上尴尬的意味更浓。   比起刚才,貌似是更觉得惭愧了。   忽然,常龙象拍了周事主一把,笑呵呵的说,周哥,村子里的人不懂规矩,这点我能理解,但要是蹬鼻子上脸的话,那可就.......   “不会不会!绝对不会!”周事主忙不迭的摆手:“他们只是有点不相信你们!绝对没有其他的意思!”   “哈哈!老周!你又回来了!”   一个瘦瘦弱弱的身影,冷不丁从左侧小巷里窜了出来,没等我们反应过来,直接就扑到了周事主的身上。   这人看着年纪不大,可能就比我大点,二十七八左右。   他身上穿着的衣服全是补丁,好几个地方还透着窟窿,看着跟要饭的差不多。   “狗日的!大傻子!你差点没吓死我!”   周事主哭笑不得的把他拽开,帮他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问他:“你咋在这儿呢?”   “玩!”傻子笑着,又看了看我们:“你们是谁啊?”   “都是我的朋友,你可别吓着他们。”周事主说着,从兜里掏出来两颗糖递给他:“你赶紧回家睡觉吧,别在外面瞎晃悠了,这几天不太平!”   傻子接过糖,三下五除二的剥开吃了,问他有啥子不太平的?   “有鬼。”周事主似是想吓唬他,压低了嗓子说道。   “啥子鬼嘛?”傻子问。   “李秀变的鬼。”周事主催促道:“你狗日的别在外面晃荡了,赶紧回家!”   李秀,这就是那个疯女人的名字,在此之前周事主也提到过。   “秀姐?”   傻子也不嫌脏,盘腿坐在地上,嘴里咀嚼着水果糖:“我刚才就看到她了!啥子鬼噢?”   一听这话,周事主当即就打了个冷颤,但嘴里还是在骂他:“别乱说话!赶紧回家!”   “真的嘛!”   傻子挠了挠头,左右寻摸了一阵,眼睛一亮,似乎是发现了什么。   没等我们反应过来,这傻子就站起了身,直冲着我们身后喊起了“秀姐!!我这里有糖!!你要吃不!??”   也许是巧合吧。   在傻子喊这话的瞬间,小巷子里忽的就刮过了一阵阴风,吹得我们直起鸡皮疙瘩。   我记得老爷子说过。   像是那些有智力障碍的傻子,或是精神状态不稳定的精神病人,大多都有魂魄受损的症状。   魂魄一受损,自身的气就不稳,可以说有这种症状的病人,是人却更似冤孽。   能看见冤孽阴魂,这就是他们的共同点。   难道这个大傻子也能看见??那个女鬼还真的就........   “狗日的!!哪儿有鬼?!!”七宝脸色已经白了下来,但还是壮着胆子回过头,往我们身后的小巷里看了看:“没得嘛!哪儿有鬼?!”   我跟着他一起回过头,所见的一切,依旧是最初的样子。   “喊你不要乱讲话!”周事主气得拍了那傻子一把:“赶紧滚回去!再出来晃荡老子打死你!”   “老周你不要吓我嘛。”傻子憨笑道。   那种神态,颇有常龙象的感觉,不,简直是如出一辙!   这时,傻子拍了拍裤子,慢慢站了起来。   “我去看热闹了哈!”   “啥子热闹?”周事主一愣。   “我跟你讲,你不要告诉别人。”傻子嘿嘿笑道:“秀姐说,村子里面要热闹!”   话音一落,傻子哈哈大笑了起来,撒开腿就跑了个没影,那动作快的,连拦他的机会都没!   “沈先生,你看这........”   “他是谁?”我打断了周事主的话,问道。   “村子里的傻子,脑袋不正常,打小就精神有问题。”周事主唉声叹气的说道:“他原来就住我家附近,后来父母生病死了,也就没人照顾他了,只能任由他在村子里到处窜。”   “要不是有几家人可怜他,这傻子早就饿死了,一天到晚就没心没肺的........”   “他精神有问题,这是天生的吧?”   “对。”   我嗯了一声,拍了拍常龙象的肩膀:“你陪着陈姐回去,好好照顾她,别让她遇见麻烦。”   “你呢?”常龙象问。   “我跟七宝出去溜达一下。”   说着,我把包递给常龙象,随手抽了几件法器别在腰间。   “如果那傻子真的能见鬼,而且还见到了那个叫李秀的鬼,那么这事......就得从他身上找突破口了.......” 第九章 绿雾   傻子跑得贼快,特别是在这种人生地不熟的村子里,我们想要追上那就更难了。   七宝一边陪着我追傻子,一边就在感慨,说这傻子不去参加长跑比赛真是可惜了,白白浪费了这一颗体育界的新星啊。   “就咱们俩去追他,应该没事吧?”   “都追到这儿了,说这也没用啊。”   “我这不是怕么.......”   跑了七八分钟,我实在是跑不动了,只能让七宝陪我先走几步。   “要我说,你这身体素质就别当先生了,当个账房会计多好?”七宝特别鄙视的看着我,语气里满是不屑:“多跟你宝哥学学,平常也锻炼锻炼啊!”   “锻炼?你在哪儿锻炼了?牌桌上是吧?”我没好气的回道:“我天生就是个书生命,体育基本没及格过,这事你又不是不知道!”   说到这里,七宝忽然没了声音。   他猛地一把拽住我说:“那傻子好像有问题啊。”   “啥子问题?”   “你看嘛。”七宝给我使了个眼神,示意往左边的巷子看。   顺着他的手电看过去,就看见那傻子就蹲在地上,嘻嘻哈哈的闹个不停,像是在跟人说话,脸上挂满了灿烂的笑容。   他似乎没发现我们,或是说根本就不在乎我们,嘴里嘀嘀咕咕的没停下过。   我带着七宝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凑近听那傻子说话。   “是嘛,该死该死,要是让我去,我就一菜刀一个砍落他们的脑壳!”   傻子面朝着墙,嬉皮笑脸的说着这话,虽然语气听着很是轻松,但还是让我们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的神态跟语气,以及目光所注视的地方,都在墙壁上,或是说,都在他面前的空气上。   那里真的有鬼吗?   这个问题光是想是没用的,得靠着自己去看。   “七宝,想见鬼不?”我问道。   “想嘛!”七宝兴致勃勃的说:“我还没见过鬼呢!”   “咱们遇见的那纸人不算是鬼啊?”我好笑的看着他,从兜里掏出来一个小瓷瓶,轻轻摇晃了两下,里面霎时就响起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七宝似乎也知道我要干什么,脸上隐约有些害怕,嘴里还跟我说那纸人不算是鬼,在他眼里,那只能算是一个比较特殊的怪物。   “真正的鬼,应该是那种披着头发穿白衣服的娘们,你说对不?”   “你说啥都对。”我嘿嘿笑着,把小瓷瓶的盖子打开,强忍着头皮发麻的感觉,用手指夹出来了一只“大西瓜虫”。   七宝很凝重的看了看虫子,问我,真要吃啊?   “废话。”   见我下定决心要让他吃虫子了,七宝脸色也有些苦,一张嘴,正要说些什么劝我.......   我眼疾手快的把西瓜虫塞了进去,随后又很热心的帮他按住嘴,免得那虫子退出来。   上次被我吃掉的西瓜虫,应该算是比较听话的,自己会往肚子里钻。   据老爷子说,有的西瓜虫不服管教,刚丢进人嘴里,就会往外面逃,只有那些没脑子的愣头青才会一个劲的.......   “你个杂皮!”七宝忍不住骂了起来,看他一脸恶心那样,应该是把虫子吃下去了。   我嘿嘿笑着,没搭理他,自顾自的夹起一只虫子塞进了嘴里。   七宝看见这一幕,也不住点头,满脸感慨的说行啊,兄弟你这胆气成长得也忒快了!   “你们在搞啥子?”   那傻子忽然冲我们喊了一声,这可把我们吓得不轻啊。   原本我们还以为他不会注意到我们,根本就不会在乎我们,但是现在这冷不丁的一吼......   我没敢犹豫,壮着胆转过身,向大傻子看了过去。   在那瞬间,我很模糊的看见他身上盖着一层薄薄的绿雾。   这层绿雾消散的速度,远超乎我的想象。   没等我看清楚,它就开始越变越淡,直至消失得无影无踪。   “老沈,你看见没?”   七宝问我,脸色有些凝重,也有些害怕,额头上已是一层冷汗。   我嗯了一声,没敢把心里的紧张表现出来,硬着头皮问那个傻子,你在这儿干啥呢?   “我在这里玩嘛!”   傻子嬉皮笑脸的跑了过来,也不怕我们,反而很亲切的拍了拍我们肩膀:“你们来这里干什么?是想跟我一起玩吗?”   “不玩不玩。”七宝忙不迭的摆手:“我们就是.......”   “可以玩一下。”   我给七宝使了个眼神,让他顺着傻子的话走,搞不好就能套出点什么消息来。   “你在这儿玩啥呢?”我问他。   “到处玩啊。”傻子嘿嘿笑着,依旧是一脸的傻相,完全不露破绽,也根本没有破绽可露。   什么叫无招胜有招?这就是了。   “你刚才在跟谁说话啊?”我试探着问道,不动声色的将手放在腰间,搭在棺材钉上,做足了迎敌的准备。   “我在跟秀姐说话嘛!”傻子笑着说,满脸的兴奋:“秀姐说村子要比原来热闹了!他们......”   “兄弟,刚才我听你说,你要一刀一个砍死他们.......”   我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的往后退了一步,七宝也跟着我开始后退,似乎也怕那傻子忽然发难。   “你想砍死谁?”   “我想砍死那帮人嘛!就是那帮杂皮!”傻子说到这里,表情也有些变化,似是凶狠了起来,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迟早老子要砍死他们!”   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他前后反差太大了。   在他说这一番话的时候,那种自然而然,不是因为狠而狠的语气,确实是吓住了我跟七宝。   如野兽般的凶狠暴戾,似杀人狂般的坦然.......   难不成那些死者都是被他害死的??   这也不对啊!   村子里的人也不傻,被他们请到山里看过现场的公安也不傻,如果这一场闹剧真是人为弄出来的,那么也.......   “你们会跟我一起砍他们不?”傻子开口问道。   我跟七宝面面相觑了一阵,都点点头,说那肯定啊,你说砍谁就砍谁。   “就知道你们是好人!”傻子大笑了起来:“我们村子里的人都太傻了,只有你们这些外来的人聪明,还有那个老周,他也是个好人!”   傻子说的这些话,听得我有点迷茫。   “你到底要砍哪个?”七宝问他。   “现在还不能说嘛。”傻子笑个不停:“说出来就不好玩了!”   “说出来我们一起玩啊.......”七宝继续引诱着傻子,但他却没想到,那傻子的脾气比女人都善变。   上一秒他还跟我们好好的,下一秒,他立马就变了副脸。   “问问问!一直问个啥子嘛!你们两个瓜娃子!”   那傻子气呼呼的骂了一句,没等我们反应过来,一扭头就跑了出去。   看见这幕,七宝下意识的就想冲上去追,但最后还是让我拽住了。   “别去。”我皱了皱眉:“咱们有的事还没理清,不急着找他。”   “沈哥你是真的傻啊.......”七宝无奈的看着我:“要是咱们不跟着,那边又出人命了咋整?”   “不会的。”我摇摇头,抬手指着天空,让七宝往上看。   七宝仰着头看了一会,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问到底要看啥?   “阴气处于正常的状态,没有增多也没有减少。”我笑道:“如果那个冤孽想要害人,阴气多少都会产生变化........”   “如果那傻子真去砍人呢?”七宝问我   “应该不会,就算是会......我们暂时也管不着.......”   我叹了口气,拍了拍七宝肩膀。   “现在最主要的事不是找傻子,是去找姓周的。” 第十章 假疯   无论是村长他们对于这事的态度,还是那个连尸首都找不到的疯女人,这一切似乎都联系在了一起,却又不是我们想象中的那种联系。   起码我是这么想的。   再加上这个言语诡异的大傻子,整件事变得更扑朔迷离了......   秀姐?难道这傻子跟那个女鬼很熟?   如果这个傻子真是天生就这样,那么他肯定能见鬼。   既然他能见鬼,还喊那个鬼叫做秀姐,也就代表那个疯女人是真的死了......   换言之,那个疯女人有很大可能就是害死村民的凶手。   但是....这一切要是都联系起来......我还真觉得有点奇怪.......   疯子死后,大多魂魄不稳,灵识涣散。   处在这种状态下的冤孽,几乎都是陷入了迷茫期,完全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甚至于连自己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它们别说是去害人,站在那连动都不想动。   大多数情况下,它们都会停留在自己身死的地方,等待投胎转世。   从古至今,还真没出现过这种冤孽害人的事。   说到这里各位应该知道我的疑惑在哪儿了。   就因为那个李秀是个疯子,在最开始的时候,我不敢确定她就是鬼,起码她不该是那种害人的鬼。   但是现在,这个大傻子表现出的一切,都跟那个李秀有关。   “你是不是觉得这事不对劲?”七宝问我。   我嗯了一声,顺着周事主给的路线,原路带着七宝往回赶,步伐很急,可见我心里压根就不平静。   “我也觉得。”七宝压着嗓子,语气很是认真:“我感觉姓周的有事瞒着我们。”   听见七宝这么说,我眼睛一亮:“你也是这么觉得?”   “不光是咱们,恐怕陈姐也感觉到了。”七宝耸了耸肩:“她看姓周的眼神很不对劲,这点别人看不出来,咱们这种朝夕相处的人还能看不出来?”   我点点头,觉得是这么个理。   就在我跟七宝聊这话题的时候,前方巷口忽然窜出来一个熟人。   姓周的?他怎么来了?   “沈先生!你可算回来了!”   周事主如同看见了救星那般,大步向着我们迎来,身后还跟着常龙象,看他那表情确实是挺急的。   “咋了?”我心里一紧,忍不住问:“是不是出事了??”   “没出事,我们是怕你出事!”周事主苦笑道:“你们这一去都走两个小时了,我带他在村子里找了你们三四圈,硬是没找到你们啊!”   “你们去哪儿了?”常龙象满脸担忧的问我:“是不是碰到麻烦了?”   “没。”我摇摇头:“我跟你宝哥就在村子里转悠呢,还跟那傻子见了一面......等等!你们去村里找我们了?”   在这瞬间,我猛然反应过来这事不对。   如果周事主真带着常龙象进村找我们了,那就不该找不到我们啊。   那傻子跟我们见面的地方,距离我们此时所处的位置不远,并且中途还不用绕太多的路,基本上算是一条直线了.......   我们也没藏着没躲着,他们怎么可能找不到??   想到这里,我便将先前找到傻子的位置,跟姓周的说了说。   他听完我的描述也是满头雾水,很不敢相信的看着我:“那地方我们去找过,而且来来回回的走了三次,压根就没看见你们啊。”   七宝打了个冷颤,没说话。   “你们真的没找错吧?”我小心翼翼的问道,心已经悬了起来。   “没有。”常龙象也皱起了眉:“那地方我们确实找过,根本就没看见你们。”   得到这个答案,我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只觉得背后都在冒凉风。   姓周的有可能骗我,常龙象绝对没这可能。   既然他们都说没看见我们.......那这是........鬼遮身??   “先回去。”我强忍着后怕,对周事主说:“我想跟你聊聊。”   这一回去,刚好碰上正要出门来找我们的陈秋雁。   见我跟七宝安然无恙的回来了,陈秋雁松了口气,表情在霎时间轻松了许多。   跟着周事主进了屋,七宝没客气,端起茶缸就灌了两口热茶下肚,看他那样似乎是被吓得不轻。   “你们真在那儿?”周事主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脸色惨白,估计也是被吓住了。   七宝擦了擦嘴,点上烟说,要不然呢?我们还能骗你?   “那我们咋没看见呢?”常龙象也有些好奇。   “有鬼。”我说道。   坐在椅子上,我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难看,只感觉这事有些复杂了,或是说,有些超出我的意料了。   “只要是冤孽成了气候,阴气对它们来说,那就是能够如臂使指的东西。”我简单的解释了几句,手指不停在桌面上弹动着:“在某些特定的情况下,使用阴气覆盖人身,外人就无法看见被阴气盖住肉身的活人,这就是民间传说中的鬼遮眼、鬼遮人。”   “真的有鬼?!”周事主瞪大了眼睛,语气更是慌乱:“沈先生!!你把那个恶鬼收拾了吗?!有没有把它打得魂飞魄散??”   “如果你们没骗我,确实在那条路上找过,而且还没看见我们......”我叹了口气:“那这就足以说明,鬼已经出现了。”   “那你......”   “我没看见啊。”我紧皱着眉头,虽说这话说出来有点丢人,但这时我也顾不上隐瞒了:“那个傻子的身上有一层阴气,但这些阴气的源头我没找到,至于那个鬼在哪儿.....我连看都没看见!”   听见我这么说,周事主也显得有些失望,没再说什么。   “那个鬼没攻击你们吧?”陈秋雁担心的问了句。   “没。”我摇摇头:“别说是攻击我们了,连面都不带露的,到现在我都不知道那鬼长啥样。”   话音一落,我端起杯子喝了口水,直接跟周事主说,我有点事想找你确定一下,不管这些事你方不方便说,只要你知道,那就必须说出来,否则.......   “这麻烦会变得很麻烦。”我如实说道,一脸的无奈。   “行!有啥问题就问吧!”周事主点头:“您想确定啥?”   “第一个问题,那傻子是不是真的傻?”我一本正经的问道,目光不住的在他身上打量着:“真的是天生下来就傻?”   “绝对是!”周事主拍着胸脯说道,倒不像是开玩笑:“那瓜娃子生下来就这样,村子里哪个不晓得?”   “行,只要他是天生的,那就肯定能见鬼,也就是说.......”我咬了咬牙:“他看见的那个鬼,确实是李秀。”   “那女人真的死了?”常龙象有些疑惑:“死在山里还能找回来?”   我没搭理他,又问周事主,这第二个问题就是.....李秀是不是真疯子?   也许是我看错了,也许不是。   在听见这个问题的瞬间,周事主表情僵了一下,目光也开始有些躲闪,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不停的冲我们点头:“肯定啊!她老早就疯了!”   “周哥,有些事是不能拿来说笑的。”   我往前凑了凑身子,半眯着眼睛,死死盯着周事主的双眼。   “疯子死后变成的鬼不会杀人,除非是她生前就杀过许多人,否则的话......”   “我真的没骗你们.......”周事主有些心虚了,稍微侧了一下头,避开了我的目光。   我点点头,毫不犹豫的站了起来。   “您不愿意说实话,这事我就帮不了,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我叹道:“要是再这样下去,让那女鬼成了气候,你们村子必然要绝户啊!”   “您帮不了??”周事主的脸霎时就白了。   我摇头,说帮不了。   “不了解来龙去脉,这事我就没法帮你。”   闻言,周事主沉默了下去,表情很是挣扎,似乎是在想要不要跟我说实话。   过了足足四五分钟,他这才开口。   “那女人确实不是疯子。” 第十一章 买卖   听见周事主这话,我们也不禁面面相觑了一阵。   既然那女人不是疯的......他为什么要骗我们??   “你们是不是觉得奇怪?为什么我要撒谎?”   周事主苦笑着问道,然后点上支烟,大口大口的抽了起来,表情无比的复杂。   “说呗。”七宝也陪着他抽起了烟,脸上满是好奇:“这事应该有内情吧?”   “多的我不方便说,我只能给你们说到这点。”周事主叹了口气:“咱们知道个大概不行吗?没必要问那么多吧?”   “有必要。”我说着,表情也认真了起来,看着他说:“我不知道别的先生是什么规矩,但我们沈家的规矩就一条,不了解来龙去脉,不能够随便驱赶冤孽。”   周事主愣了一下,问我为什么?我咋没听说别的先生有这规矩?   “嘿,周哥,你可别拿那些普通货色跟他比啊!”七宝笑了起来,抽着烟,不留余力的给我捧着场子:“老沈他爷爷你也见过,那位老爷子可是咱四川省内最狠的角儿,既然他是沈老爷的孙子,本事有多大你也不用猜,别的先生办不了的,他准能办!”   话音一落,七宝转而又说,既然本事大,家庭出身不一般,那么规矩自然也就多了点。   “你把事说清楚,先顾全他们老沈家的规矩,之后的麻烦都不叫麻烦,随随便便都能给你摆平。”七宝嘿嘿笑道:“谁把你介绍过来的,你心里也清楚,他那种身份的人,有可能会骗你吗?”   周事主稍微愣了一下,想了想,脸色发苦:“不是我不说,是不能说啊,有些事说出来真的不方便.......”   “那姑娘是哪家的?”我直接问了句。   听见这问题,周事主犹豫了几秒,小声说,村长家的。   “既然李秀是村长家的姑娘,人没疯,还死了,你们就这反应?”我忍不住问,心中的疑惑越来越重:“她是村长家的谁啊?”   周事主不吱声了,闷头抽着烟,表情很是难看。   “算了算了,不说这个了。”陈秋雁很突兀的出面打了圆场,顺带着给我使了个眼神,看她那意思.......   这时,周事主也开始顺着陈秋雁的意思走,标准的顺杆爬。   “沈先生!来!你们看看这屋子行不!”周事主极其热情的招呼着我们,把先前的话题彻底避开了,很明显就是不想再继续往下说。   七宝一皱眉,正要说些什么,但到了最后,还是憋了回去。   他知道,有些事还没到说的时候,既然陈秋雁会故意岔开话题,那也就代表......她很有可能知道些什么!   屋子是她收拾的,在周事主带着常龙象出门找人之前,她就帮着把屋子收拾了一遍,连地都给拖了两轮。   不得不说,经过她一收拾,那几个简陋的房间看着也顺眼多了,干干净净的起码不埋汰。   把床铺好后,陈秋雁又帮着周事主给我们煮面,倒是没有急于跟我们聊正事。   直到夜里一点多,周事主说困了,准备去睡觉了,我这才抓住机会嘱咐他。   “周哥,夜里可能不太平,你要小心点。”我拿出一道前不久才画好的符,一本正经的递给他:“等到第二天早上,天亮了你再出来,明白吗?”   周事主害怕的点点头,接过符也没敢多问,一溜烟的就跑回屋睡觉去了。   看着他贴在房门上的那张符咒,七宝问我:“真的?”   “假的。”我低声说:“乱画的,啥作用都没。”   一听我这话,七宝也明白我的意思了,小心翼翼的跟着我回屋,反手把门锁了起来。   他算是比较精的人了,锁上门还不算,直接就挨着门站着,一只耳朵听我们说,另外一只耳朵则负责听外面的动静。   只要姓周的出来,七宝肯定能听见。   “陈姐,我感觉你跟他聊的不少啊,有啥发现没?”我坐在陈秋雁身边,满怀期待的问道。   “倒不是说发现,主要是.......”陈秋雁皱了皱眉:“我刚到这个村子的时候,就感觉有点眼熟,不......不是因为看见,是我听周哥说的。”   陈秋雁说,听周事主的介绍,这村子叫做旺山村,三年前因为一件拐.卖妇女的事,导致名声远传至四九城。   那一次事件中,被拐的姑娘是个官家子弟,年纪不大,大学都还没毕业。   “那姑娘我还见过,是我爷爷朋友的孙女,得亏他们赶来搭救及时,公安在山下面就把人.贩子截住了。”   说到这里陈秋雁也是一脸后怕,不住的摇着头:“如果没截住,晚那么几个小时,这姑娘的一辈子都毁了。”   “狗日的!这帮龟儿子还真敢搞啊?!”七宝瞪大了眼睛,语气里满是怒意:“活该他们村子死人!这他妈就是报应!”   “小点声。”我拍了七宝一把:“听陈姐继续说。”   “就是因为我知道这事,所以我就特意问了一下这村里的情况。”陈秋雁细声说道:“这村里的女人很少,男人占了大多数,实际上外出务工的也有一部分,但大部分青壮年都还是留在了山里,一是为了保证自家的耕地不被外人抢,二是为了保证外人不说闲话。”   我愣了一下,闲话?这有什么闲话可说的?   “每家的地都是固定的,就那么几块,要是有人长时间出去打工,家里只剩下一两个人,村里肯定会有人跳出来说,他家人少,拿那么多地也没用。”七宝似乎对于这方面的事很了解,帮着陈秋雁跟我解释道:“更何况这种荒山野村里的人性子都怪,看见你家没几个男人,就在背地里使绊子欺负你,所以很多男人都不愿意离乡出去打工。”   “这附近也有几个村子,村里人娶亲都是跟那些村子的换亲,拿女孩子互相换,或者是拿钱去换。”陈秋雁低声说道:“但这几年村子里的男人太多,根本就找不来那么多的亲事,所以就只能买了。”   买。   这个用在物品身上的字,忽然被换用在人身上,让我不禁愣了会神。   “虽然周哥没把这事说出来,也对这些话题避而不谈,但我还是能抽出来一些消息。”陈秋雁皱紧了眉:“这村里的女人换亲占了大部分,剩下的那些,基本上都是从城里来的,周哥说那些女人是跟着自家男人回来的.......”   “因为爱情啊?”七宝抽着烟,冷笑了两声:“姓周的真当咱们傻呢?”   “要不然报警吧?”常龙象背靠着墙,表情很难看,明显是在强忍着愤怒:“这事咱不管了!”   陈秋雁没说话,看了我两眼,似是欲言又止。   “你说。”我看着陈秋雁。   “那个疯女人,十有八九就是被拐.卖来的,现在她死了,变成恶鬼来找村子里的人复仇,我觉得这事很应该啊。”陈秋雁坦然道:“但是见死不救的话又有点.......”   她没把后面的话说出来,声音越来越低,似乎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你不用觉得为难,也不用觉得矛盾。”   我叹了口气,抬起手揉了揉僵硬的脸,笑得很不自然。   “老爷子说过,见死不救不是咱们这门的规矩。”   “我们老沈家的规矩就是两个字。”   “规矩。”   听见这话,七宝跟常龙象都是一脸的迷茫,只有陈秋雁像是听懂了那般,点了点头。   “我只会帮那些守规矩的人,不守规矩的人......”我叹道:“自生自灭吧。”   “把活儿办砸了怎么办?”七宝小心翼翼的问我:“只要村子里再死一个人,你的招牌可就砸了。”   “虚名而已,要那个有屁用。” 第十二章 女人   在周事主还没找上我们之前,老爷子就在私底下跟我聊过。   他再三叮嘱我,让我第一次办活儿注意点,千万不能办砸了。   自打人瓜那事以来,四川这片有不少先生都在盯着我。   有的人是在好奇,活阎王的孙子究竟能不能成事?   是爷爷英雄孙好汉,还是黄耗子下崽一窝不如一窝?   更多的人,则是在观望。   我们这一行就像是商界战场,有新来的崛起了,老一辈的就得少吃一碗肉。   所以对于那些有潜力的后生,许多老人都有些害怕,或是说是......变相的仇视。   要是我把活儿办漂亮了,一步步的上青云了,那么肯定有许多人来捧老爷子的臭脚。   因为他们知道,沈家在我身上垮不了。   可要是我把活儿办砸了,绝对有一大帮人出面顺势踩我,拍手称快都是轻的,奔走相告放鞭炮庆祝,老爷子都说这有可能!   “特别是我那帮仇家,一个个的等着看我笑话呢!”老爷子跟我说起这些话,表情也是气愤得不行,也有些无奈:“有不少人都觉得我是在亡羊补牢,你二十来岁了才带你入道,这能学出个啥来?但我也是没办法啊.......”   这一番话,自打从老爷子说出口的时候开始,就一直印在我的脑子里。   事不能办砸了,绝对不能。   但是现在.......我忽然没了这种想法.......   老爷子说得对。   沈家的人不管再怎么样,都不能昧了良心,哪怕是做出了砸招牌的事,只要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那一切都好说。   虚名而已,有个屁用。   “陈姐,我有点想不明白啊,为什么那些女人不跑?”常龙象很疑惑的问道,脸上写满了不解:“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跑了,这不就.......”   “胖子,你别忘了,咱们所处的这位置是在深山里。”   我打断了常龙象的话,紧皱着眉头,跟他说。   “如果没有姓周的带路,我们根本找不到这个村子所在。”   “村口不是有条路吗?”常龙象问:“顺着这条道走出去,想走出深山很轻松啊。”   “出去之后呢?你能记住咱们来的山路吗?”我摇摇头:“山里的路太绕,外人根本就记不住啊,听姓周的说,他们有时候都会迷路,可想而知从这儿逃出去的难度有多大了。”   常龙象沉默了一会,问我,那现在咋办?总不能直接回去吧?   “要不我报警?”七宝试探着问我:“我先撤回去,直接把我老舅叫来,到那时候还不得把这村子给.......”   七宝在说这些的时候,陈秋雁跟常龙象也是一脸的赞同。   但我想了一会,还是摇了摇头:“不行。”   “为啥子??”   “那个李秀变成的冤孽,现在都没被我们收拾掉,还在村子里到处游荡......”我喃喃道:“她好像在找什么.......又好像在等什么.......”   “对了老沈!那女鬼之所以不杀人了,会不会是因为害她的人都死光了?”   “不知道。”我叹了口气:“但凭感觉来说,她肯定是有心愿未了,再等两天,咱们先看看情况再说,顺便再深入了解一下这村子.......”   “如果那女鬼又要杀人呢?”陈秋雁冷不丁的问我:“你帮哪边?”   我稍微愣了一会,说,且不论帮不帮,起码要把这事的来龙去脉摸清楚。   “咱们就是这帮村民眼里的救星,随便忽悠他们几下,找个机会把话套出来就得了,之后再让七宝去报警也不迟。”   听见这话,众人都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过后,陈秋雁就自己回屋睡去了,常龙象则因为体型太大,只能去打地铺。   这不怪我们欺负他,俗话说少数服从多数啊。   屋里就一个双人床,常龙象要是睡上去了,我跟七宝谁也睡不上。   在床上躺了一会,七宝忽然翻过身来,低声跟我说,其实他找自己老舅来也没用,有些事不是想管就能管的。   我也翻过身来,与他一样平躺着,问他啥子意思?   此时,常龙象的呼吸声也变低了不少,似乎他也听见了七宝的话。   “山里的人注重香火,要是官家把女人救走,那就等于断了他们的香火。”七宝说着,又补充了一句:“当然,我不是说因为这点就不能救,主要是......救了还是会有这样的事啊!”   七宝说,就算是他舅舅带人来了,抓回去拘留几个,那也无济于事。   想要重判他们,这点基本不可能,唯一能做的就是短时间拘留。   “他们是买方,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很低,能重判的只有那些人贩子。”   “法律是这么写的?”我有些不敢相信。   “人情是这么写的。”   七宝忽然坐了起来,点上支烟,闷头抽着。   “两年前,我舅舅遇见过这种事,当时他是打算抓住买家,重判几个,结果刚抓进局子没几天,村里人就来闹了。”七宝说着,脸上的笑容很不自然,比哭还难看:“当时我就在现场,还是跟着我舅去看的热闹.......”   七宝说那天来闹事的人有七十多号,男女老少都有,全都举着条幅在局子外面闹腾。   最后感觉硬的不行,他们又来了一次软的,找一帮老杂碎在外面撒泼打滚,又哭又闹的让他们放人。   “你是没看见啊,七八十岁的老头儿,哭起来那嗓门大的!”七宝嘿嘿笑道:“真他妈是让我长见识了!”   笑到这里,七宝没了声音,夹着烟的手都在哆嗦。   “后来呢,局子里也冒出来了一群大善人,全都在帮那些村民说话。”   “这件事闹了三天,就三天,我老舅最后还是顶不住压力,把那些人放出去了。”   我问,是谁在给你舅施加压力?外面的那帮村民?   “局子里的人。”七宝叹了口气,没给我把话说详细,很模糊的说:“是地方局子的人,不是咱们省城的。”   我摇摇头,说没懂。   “你不懂最好,懂了就得跟我一样了。”七宝又笑了起来,拍了拍我肩膀:“哥们,知道我为啥不跟着我老舅他们混吗?”   这个问题,我曾经问过七宝很多次,但他每一次的答案都是一样,说自己懒,又怕那工作无聊,所以怎么都不愿意去。   “为啥?”   “我舅,我爹,我妈,全都是官家的人,他们平常要接触的事,我多少都会知道一些。”   七宝说到这里,把烟头掐灭,随手弹进了烟灰缸里。   “我不想在那个圈子里讨饭吃,没劲!”   “你这性格也不适合啊。”我笑道。   “对,我喜欢管闲事,但那个圈子里的事,不是想管就能管的,很多时候你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七宝咬了咬牙:“要我说,干脆我不回去报警了,直接让那女鬼报仇呗,最好是多弄死点的人,省得他们以后又去买女人!”   我是第一次发现七宝的戾气这么大。   也许是因为这件事刺激到他了,也可能是他一直都压着火。   总而言之,他说的这些话确实是戾气太重。   但我却想不到,听完他的这番话,我第一反应是赞成,而不是反对。   “那些女人在村子里过得不好吧?”常龙象冷不丁的开了口,问道。   “你以为他们能拿买来的人当人看?”   七宝冷笑着,摇了摇头。   “在他们眼里,传承香火开枝散叶比什么都重要,买来的女人,对他们来说只是生育机器罢了。”   “我曾经听我舅他们说过,有个十五岁的姑娘,被拐到山里给人当老婆,到二十岁的时候才被家人找到救走.......”   七宝扑通一声倒了下去,双手垫着后脑勺,如自言自语般的跟我们说着。   “五年的时间,她给那个村民生了五个孩子,被解救出来的时候肚子还大着........”   “姑娘说,在那五年里,她一直都被关在牛圈里,除了吃喝拉撒睡,其余的时间,都在给那村民传宗接代,至于陈姐说的那事,我也听过,好像还有一个.......”   七宝后面的话并没有说出来。   或许是说出来了,但声音却很低,谁也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最后,七宝叹了口气,闭上眼,翻过身就睡了过去,再也没说话。 第十三章 忍   第二天一早,来叫我们起床的不是别人,正是周事主。   他把我推醒的时候,脸上万分焦急,就跟家里着火了似的,嘴里还喊着,沈先生你赶紧起来别睡了!   “咋了?”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下意识的往窗外一看,天都只是蒙蒙亮,应该是还不到六点。   “村长来找你了!”   听见这话,我打了个冷颤,想起昨天跟七宝的对话,觉得心里直发毛。   在面对五福孽的时候,我还只是紧张跟害怕。   前不久在跟那个纸人斗法时,我也并不觉得心里发毛。   但是现在......   “他来找我干什么?”我强忍着那种莫名的恐惧,问周事主:“是不是村子里出事了?”   他点点头,说出事了,还是出大事了!   “不会是死人了吧?”七宝也凑了过来,满脸好奇的问,那表情比过年都喜庆:“死了几个啊?”   “没死人!但也差不多了!”周事主催促道:“村长就在楼下等着你们呢!赶紧的吧!”   常龙象慢吞吞的爬了起来,帮我提起了行李包,很不客气的说:“让那老头儿多等等能咋的?这地方还盛不下他了?”   听见这话,周事主显得有些尴尬,便不再多说什么,急匆匆的就跑了出去。   “你们俩都冷静点,别急着翻脸,先把李秀的事弄明白再说。”   我跳下床,把外套穿上,一边嘱咐常龙象他们一边走出门。   陈秋雁正站在走廊里等我们,见我们来了,她点点头,跟着就走。   到了客厅一看,屋子里已经站满了人,粗略一数都有十七八号。   除开村长之外,那几个跟我们有一面之缘的村二代也来了,但好像是少了一个。   “沈先生!你不是说过没事吗?!”村长看见我就急了眼,跟发飙似的冲我问:“怎么又出事了?!你到底能不能行啊?!”   “咋了?”我压着脾气问。   周事主站在我们身边,轻轻拽了我一把,说村长他小儿子出事了,貌似是被鬼上身,现在正闹腾着呢。   “到底行不行啊!”村长的大儿子也开了口,已经不是冲我发问了,完全就是在吼:“没有金刚钻你揽什么瓷器活儿?!你个瓜娃子!!”   七宝跟常龙象的脸色很难看,一看就知道他们俩要炸庙。   我那时候也有些忍不住火气了,强忍着骂脏话的心,问村长:“你们急什么?人不是没死吗?要不然等他死了我再过去?”   “哎你这人怎么说话呢?!老周!这就是你找来的先生?!”   周事主也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气的,一脸的尴尬,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要是再吼,我现在直接就回去。”我皱紧了眉头,心里的火气也开始往上窜了:“跟谁发脾气呢?我欠你们的?”   村长的这帮儿子里,大儿子的脾气最差,也是他最先跟我吼。   “你再说一句??”他抬着手,指着我鼻子问:“你再说一句我看看??我他妈.....”   “啪!!!”   他后面的话没来得及说完,常龙象犹如蒲扇大的巴掌,已经抽在了他脸上。   常龙象在这一巴掌上,明显是留了力气的,只是单纯的把那男人抽飞出去,并没有一巴掌把他打死。   等他爬起来,呸的一声吐了口血水,看见那几颗从自己嘴里掉出来的后槽牙,眼珠子都快瞪红了。   “沈老爷说过,先生如医者,苦主如患者。”   常龙象笑着,胖脸上依旧挂满了傻乎乎的笑容,但眼中的凶光却怎么都压不住。   “你们就这么对待先生?”   村长家大儿子急眼了,摇摇晃晃的爬起来就开始喊:“去喊人来!!打死这个狗日的!!”   “住手住手!!!”周事主看不下去了,跑出来打着圆场:“这都是误会啊!!大家千万别再吵了!!”   在这时,一直沉默的村长开了口,先是把自己儿子劝住,之后又对我说。   “沈先生,你先去看看吧,时间不等人。”   我没说话,默不作声的看着他,心里纠结得不行。   要是现在翻脸就走,固然是爽,但李秀的事肯定就搞不清了。   如果这一切真跟我们猜测的一样,李秀是买来的,之后又被他们害死,那这不能不管。   虽然我不是雷锋,没那么多贡献精神,但最基本的职业操守还是有的.......   我可干不出那种昧良心的事........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秋后算账也不迟啊........   “带路。”我点点头,对村长说道。   村长没再说什么,转过身就领着人走了,他儿子还不服气,一直瞪着我们。   我们也紧随其后的跟着,七宝时不时的还要回瞪那个大儿子几眼,气得他直咬牙。   “你看着,这狗日的迟早要跟我们打起来。”七宝走在我身边,低声说道:“到时候你可别拦我,老子要往死了收拾他!”   “哎呀兄弟!你就不要生气了嘛!”周事主不停的劝着,额头上急出了一层汗:“冤家宜解不宜结,咱没必要跟他们置气啊!”   “你说的鬼上身是怎么回事?”我问。   周事主欲言又止的往前看了看,见已经快到村长家了,便跟我说,你很快就知道了。   说来也巧。   在这时候爩鼠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像是受到了刺激,吱吱的在我包里叫个不停。   “你包里还有耗子啊?”周事主很惊讶的问我。   我点点头,没多解释,把手伸进包里,寻摸着爩鼠的位置。   它应该是睡醒了,身子长长的拉伸着,被我摸到脑袋的时候,它还特意往上蹭了蹭,跟狗一样,貌似很是享受。   “肥耗子怎么了”陈秋雁低声问我。   “不清楚,可能是在说梦话吧。”   被揉了一会脑袋,爩鼠也不再叫了,安安静静的趴在包里,不知道睡着了没有。   走在最前面的村长此时也回过了头,冲我们喊:“你们自己去猪圈看看!我们就不过去了!”   “猪圈?”   村长所指的那个猪圈,距离他住的地方不算远,也就是十来米的路程。   “七宝,胖子,你们俩注意点,陈姐你跟在我后面。”   “好!”   顺着斜坡走上去,我们刚走到猪圈外面,就听见里面传来了一阵阵嘭嘭的闷响。   我们凑到门边往里看了一眼,原来村长他小儿子此时正拿着锄头,站在一堆猪粪上刨着,似乎是想挖什么东西,地上已被他刨出了七八个大坑。   左侧墙角那一排趴满了家猪,共有八只,最小的都有上百斤重。   光是用看的就能确定,那些家猪没什么大事,应该是没受到攻击,安安静静的趴地上倒也没动。   “他这是咋了?”我紧捂着鼻子,强忍着恶心问周事主。   “好像是被鬼上身了。”周事主低声说:“大半夜的醒过来就这样,跑猪圈里就拿锄头刨坑,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刨坑干啥?自杀啊?”七宝问。   周事主摇摇头,苦笑着说,他自不自杀我咋知道,你们才是专业人士啊,这种事可千万别问我。   “会不会是在找东西?”陈秋雁小心翼翼的提了一句。   我观察了一会,点点头,说像。   “不可能!”周事主断然道:“猪圈里能有啥东西?除了猪粪就是饲料,还能有啥?”   “谁知道呢。”七宝咧了咧嘴:“要不然咱们别管,等他继续刨,有危险了咱再去救他!”   没等周事主说什么,常龙象忽然“哎”了一声,很惊讶的说:“这些猪看着有点怪啊!”   说着,他还拿手电往里晃了晃。   “跟野猪似的!眼睛都泛红!”   “它们是跟野猪杂交的,有点野猪的特征也正常。”周事主解释道。   常龙象将信将疑的点点头,继续观察着那些家猪,没再多问。   忽然,拿着锄头刨坑的那人停下了动作,将锄头搁置在脚边,回过头来看着我们。   在手电灯光的照射下,他的眼睛看着有些反光。   跟那些家猪一样,红得刺眼。 第十四章 猪   那人的眼睛呈赤红色,似是宝石,能够反光。   眼白跟虹膜没有半点区别,几乎都融成了一体,看得人心里直发毛。   他应该是注意到我们了,一动不动的站着,直勾勾的眼神飘忽不定,一会放在我身上,一会又放在常龙象他们身上,似是在打量我们。   “咋办?”七宝问我,表情显得有些紧张。   “上呗,你跟我拿绳子去捆他,其他的事之后再说。”我想了想,又看着常龙象:“胖子,你去打头阵,尽量控制住他给我们制造机会,注意点别让他咬着你。”   常龙象嗯了一声,点点头就走进了猪圈里,看他那表情,似乎一点都不紧张,只是有些恶心这种战场罢了。   “嘶........”   当常龙象走进猪圈,那人也微微张开了嘴,身子剧烈的颤抖着,不住的散着邪龇声。   也许他是感觉自己受到威胁了,很突兀的往后退了一步,并没有先手攻击常龙象。   “还是拿绳子绑?”七宝问:“是不是上次用的那个捆尸索?”   我摇摇头,说这种情况用不上那东西,拿普通的鸡血绳就成。   鸡血绳是行里最常见的法器,粗细跟筷子差不多。   用普通的手搓的麻绳,在鸡血浸泡三天,之后再让太阳连着晒三天。   等到第六天之后,这绳子就能用了,完全不用做其他的加工。   像是有人被冤孽冲身,拿鸡血绳往苦主身上一套就行,只要那冤孽不是太棘手,基本就能控制住局势。   我解开绳团,将其中一头递给七宝,自己则紧拽着另外一头,然后看向常龙象。   “直接上是吧?”常龙象问我。   没等我说话,七宝冷不丁的就喊了一声上。   常龙象倒也耿直,压根就不带犹豫的,猛地伸出手去,直接掐住那个村民的脖子,将其硬生生的从地上提了起来。   那村民的身材本来就瘦弱,常龙象这近乎于狗熊的胖子站在他面前,就跟站了一座大山似的,把他提起来也跟提小鸡崽子差不多,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你们来捆吧!”常龙象笑呵呵的冲我们喊:“这人没什么力气啊!”   那村民貌似是急了眼,几乎是本能的在常龙象脸上挠了一下,结果没控制好力道,啪的一声挠上去,就跟抽他大嘴巴子一样。   常龙象没生气,反而笑呵呵的又把那村民往高处举了举,然后猛地砸在了地上。   等村民落地后,他也不嫌脏,伸出手就拽紧了村民的右脚,跟甩着玩似的,将村民提起来就开始左右猛甩。   我跟七宝看见这一幕,谁也没敢出声,生怕刺激到常龙象。   这胖子下手还够狠啊......没看出来他能这么记仇........   “哥!你们还捆不捆啊?”常龙象大声问道:“要是不捆的话,我就往死了揍,直接把那只鬼给揍出来!”   我估计附身在村民身上的那只冤孽,自打变成了鬼,就没这么窝囊过。   身为一只恶鬼还能让活人给揍了,这传出去绝对是它一生的耻辱。   “胖子不怕鬼上身?”七宝忽然问我,表情满是疑惑:“就算是打不过胖子,那只鬼应该也能冲进他肉身里吧?”   “你别忘了,胖子身上有闻人菩萨给的法咒,普通冤孽根本冲不进他的肉身。”   “嘿!这玩意儿可够实用的!”七宝兴致勃勃的说:“要不然我也去找那个闻人老和尚,让他给我纹个身得了!”   “你想得倒美。”   我摇摇头,说:“咱先把那人解决了再说。”   说着,我手握绳子一端,带着七宝就走进了猪圈里。   常龙象这胖子手重,要是再让他这么揍下去,那只鬼能不能被逼出来且两说,就那个被附身的村民也受不住啊。   “拽紧绳子!拉!”   此时被冲身的村民正冲着常龙象挠,注意力完全不在我们身上,这就是最好的机会。   我拽着一头,七宝往侧边走了两步,拽紧了另外一头,直接围着这村民就绕了起来。   等我们将这根鸡血绳彻底捆完,那村民也没动静了,眯着眼睛跟死了一样,呼吸都变得微弱了许多。   “咋回事啊?”七宝有些诧异:“这就完了?”   “不知道。”我皱了皱眉:“这人不像是被鬼冲了身子,看他这情况有点像那种.....被迷了心窍的人......”   七宝跟常龙象面面相觑着,被迷了心窍?这跟鬼上身不一样吗?   “冤孽的本体,能够迷人心窍,冤孽招来的阴气也一样可以,只不过这种例子比较少。”我叹了口气,让常龙象把他提出去放地上。   刚做完这些,那帮站在远处围观的村民,也纷纷跑了上来,七嘴八舌的问我这人咋样了?有没有生命危险?   “人没事,回去养几天就行。”我说着,扒开这人的眼皮子,仔细观察了一会,点点头说:“他不是被鬼上身了,是让阴气给迷住了。”   “迷住了?”老村长凑了过来,满头雾水的看着我:“被阴气迷住是什么意思?”   “就是让阴气上身了。”我简单的解释道:“阴气重就能迷惑阳人,既乱人慧台,又散人灵光,说白了就跟吸大.烟差不多,单纯的出现幻觉了。”   村长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问我这是那只鬼弄的吗?   我想了一会,也没给出确切的答复,转而问他:“你儿子被阴气迷住了,跑猪圈里挖坑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啊......他不会是想挖坑把自己埋了吧?”   村长的态度倒是缓和了不少,估计是看见我们把他儿子给降住了,确定我们有真本事,这才给我们好脸色看。   “等他醒了问问就知道了。”   话音一落,我正准备再问村长几句,七宝忽然就扯了我一把,给我使了个眼神。   “你进来看看。”七宝说道,拽着我就走进了猪圈,根本就不给其他人发问的机会。   “咋了?”我压着声音问道,没敢露出马脚:“你发现啥了?”   七宝冲我使了个眼神,说,那边。   我没多想,顺着七宝所指的方向一看,只见在猪圈正对面的山头上,有个模糊的人影,看着还有点眼熟。   我揉了揉眼睛,希望能看得更清楚点:“那是谁啊?”   “傻子。”七宝低声说。   得到这个答案,我稍微愣了一下,但很快就缓了过来。   傻子?   既然他来了......那个秀姐应该也来了吧?   看样子这人被阴气迷住......还真是让那只鬼给弄的!   “咋办?”七宝问。   “天亮了,先填饱肚子吧。”   我深吸了口气,强压着心里的好奇,跟七宝说:“现在不能打草惊蛇,咱们先过了这一关,等天黑下来,再把李秀的魂魄这么一请.......”   “你是想调查一下她的死因?”   我点点头没再多说,带着七宝就出去了。   在那个过程中,我只觉得有许多人在看着我,不,应该是有很多目光在注视我。   用如芒在背这四个字来形容都毫不为过。   我强忍着那种心里发毛的感觉,缓缓走出了猪圈。   等到跟常龙象他们会合时,这才有胆子回头去看。   先前盯着我看的不是别人,正是猪圈里喂养的那一只只家猪。   这些家猪依旧没有站起来,还是蜷缩在墙脚趴着,一动不动的望着我。   不知道为什么,在那时,我能从它们眼睛里看出别的东西。   真的。   那一双双赤红色的眼睛里,有种近乎于活人的悲哀。 第十五章 绿影   被阴气迷住的村民很快就醒了过来,呼吸也迅速恢复到了正常的状态,不再像是先前那样微弱如重病在床的老人。   他醒过来的第一时间,就跟诈尸似的,直接坐了起来。   “我咋在这儿呢?!!”   听见这话,村长想都没想,一嘴巴子就抽了过去,恶狠狠的骂道:“你狗日的!!差点没把老子吓死!!”   被抽了一记耳光,那村民也显得有些迷茫,捂着脸看着村长:“爹,我咋了?”   “你让鬼.....不对!沈先生说的!你是让阴气迷住了!”   常龙象揍了他一顿,似乎也觉得有点心虚,试探着问了他一句:“你现在感觉咋样?”   “没啥子感觉嘛。”他摇了摇头。   得到这个完美的答案,常龙象松了口气,憨笑着不再说话,看他那样,应该是在心里暗爽。   真的,要是我,我也爽啊!   白揍人一顿,别人还啥也记不住,什么感觉都没,这能不爽才有鬼了!   “沈先生,您可真是活神仙啊!”   村长不停的给我道着歉,一边夸我本事大,一边说自己有眼不识泰山。   前段时间他找来的那些先生,全是跳大神的主儿,要起钱来比谁都狠,但到了关键时刻,一个跑得比一个快。   “知道厉害了吧?”七宝冷笑着:“昨天还给我们甩脸子呢,今天不甩了?”   对于这帮村民,七宝实在是摆不出什么好脸色来,能损他们就损,一点都不带客气的。   “算了。”我拍了拍他肩膀,跟那村长说:“要是方便的话,给我们弄点吃的,今天还得干活儿呢。”   “好!”村长一点头,直冲着自己那帮儿子喊:“回去把家里的肉都拿来!酒也带上!今天得让沈先生吃好了!听见没?!”   嘱咐完后,村长就引着我们往他家走,一路上表现得那是无比殷勤,跟昨天简直是判若两人。   走在路上,我也问过他,那个疯女人是在哪座山里失踪的?   “我们不清楚啊,那疯婆子跑得太快了,谁都不知道啊.......”村长唉声叹气的说道,从兜里掏出一盒卷烟来,随手递给我,但我没接,七宝他们也没接。   “那女人叫李秀是吧?”   “对。”   “她是谁家姑娘啊?”   “就是村头那家的。”村长很坦然的说道,没有半点说谎的迹象,一脸的认真:“她还小的时候,家里人就死光了,所以一直由我们带着。”   我点到为止,没在这个话题上多问,转而问村长:“那些被恶鬼害死的村民呢?他们的尸首在哪儿?能带我去看看吗?”   “都烧了。”村长叹道:“最开始来的那个先生说这事麻烦,尸体上都沾着煞,要是不把尸首烧了,村子里的人都得遭殃啊!”   沾着煞?   我下意识的想起那天夜里,大傻子身上罩着的那层阴气........   鬼明明就在旁边,我开了眼却看不见......难不成这个冤孽不是我想象中的那种?   “今天晚上我会招那个女人的魂魄回来。”   走在村长身边,我低声说道:“有些事我得找她问问。”   在那瞬间,村长很明显的打了个冷颤,看了看我,不动声色问。   “沈先生,你想问她什么?”   “问她的尸体在哪儿啊。”我笑呵呵的说,跟他解释了几句。   像是这种成了气候的冤孽,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找到她的尸首。   只要找到尸首所在,什么麻烦都不是麻烦,旺山村的灾难也将迎刃而解。   “哎呀!这下糟了!”   村长猛地一跺脚,满脸的后悔:“早知道就......”   后面的话,村长并没有说出来,很明显是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早知道啥?”七宝急忙追问。   “早知道就把那姑娘看好点了,咋就闹出这么大的灾祸啊.......”村长唉声叹气的说着,虽然表情上掩饰得很好,但我还是能从他眼里看出来两个字。   仇恨。   我也不知道这老头儿是怎么想的,他没有像是周事主那样,用各种各样的理由来劝阻我给李秀招魂。   在他看来,这似乎都是无所谓的事,起码我是这么感觉的。   到了村长家,他也没吝啬,大大方方的给我们张罗了一桌饭菜,不光有鱼有肉,连小溪流里的那种虾米都整来了半盆。   囫囵吃完了饭,时间也至中午。   借着太阳,我拿出一卷红绳去晒了晒,开始准备晚上招魂的法事。   在这过程中,村长他那几个儿子也没闲着,一个个的都跟着我。   虽然嘴里说是要帮忙,但我怎么看怎么感觉他们是在监视我。   当然了,这对我来说也不是什么坏事。   比起那个老奸巨猾的村长来说,这几个村二代可要好对付多了。   “哎哥们,我都来你们村两天了,咋一个女人都没看见呢?”我问这话的时候,手里还在忙活着,小心翼翼的裁剪着纸人,根本就不去看他们。   搭腔的人,是村长他大儿子。   自打我们救下他弟弟之后,这个村里的太子爷,对我们的态度也改善了不少。   虽不到谄媚那个份上,但是.....也差不到哪去。   哪怕是对着抽掉自己后槽牙的常龙象,他也一样可以笑得出来。   “女人都在家里呢。”大儿子说着,嘿嘿笑个不停:“咱们村的村风比较严,那些娘们平常都不能出来,只能在家里待着。”   “这倒是稀奇。”我笑了笑。   “要不你叫几个出来让我们看看?”七宝蹲在边上,抽着烟问了句。   “嘿!这咋能说叫就叫呢!”大儿子很尴尬的说:“她们都不方便见外人。”   七宝笑了笑,转开话题,继续跟这帮村二代套起了近乎。   在那之后,我一直都没说话,安安静静的听着他们聊。   不得不说七宝这张嘴还是挺油的,聊到下午吃饭的时候,他跟这几个村二代都快称兄道弟了。   吃过晚饭,天色渐黑。   在我的强烈要求下,村长还是让他那几个儿子回家了,陪着我们留在屋子里的人,只有他自己跟周事主。   最初我是打算让他们全走的,但他们俩是铁了心要留下来,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们是想监视我们招魂的过程。   “一会看见什么,听见什么,都不许出声,更不许乱动。”我叮嘱道:“要是出了差错,我可保证不了你们的安全,明白吗?”   村长忙不迭的点头:“明白!”   周事主倒是没吱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村长,表情显得很是复杂。   此时,七宝也意识到了什么,背着那个装了五连发猎枪的长条包,叼着烟慢吞吞的走到了门口,侧着站在一边。   “你忙着,有啥事叫我就行。”七宝说道。   我点点头,拿出贡香来点燃,双手合十,冲着大门外拜了三拜。   随后,我把贡香插进面前装满糯米的小碗里,嘀嘀咕咕的念叨了起来。   村长跟周事主都目不转睛的看着我,很认真的观察着我每一个动作。   “哈哈哈哈!!!”   这一阵冷不丁冒出来的大笑,别说是吓着我了,就连常龙象都被吓了个哆嗦。   听那笑声还有点耳熟,似乎是......大傻子??   “拐求(完)咯!!拐求咯!!”   大傻子在山下面大笑着,听他断断续续的笑声,似乎是在不断的移动。   “秀儿姐来了!!”   一听这话,村长的脸色霎时就白了两分,而我也是一脸的诧异。   我这法事都还没搞起来......李秀就自个儿来了?!!   没等我反应过来,随着砰地一声巨响,大门霎时就被关上了。   在大门被关上的前一秒,我隐约看见外面有个绿幽幽的人影。   似乎是个女人。 第十六章 鼠咬   周事主倒是没被吓出洋相,只是那村长怂了,双腿一软就瘫在了地上,牙根子不停的打着颤,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咋了?”我强忍着紧张,硬生生的挤出了一丝笑容:“老村长,你还不信我吗?有我在你怕什么啊?”   村长不住的颤抖着:“那......那个鬼来了!!”   “胖子,你招呼好陈姐,别轻举妄动。”   “明白!”   我往前走了两步,小心翼翼的从香坛里拔出一根红蜡烛。   蜡烛正燃烧的起劲,我稍微倾斜一下,滚烫的蜡油顺着烛身就流了下去,在地砖上缓缓连接成了一条横线。   这条线不过一米长,恰好能够挡在我们身前。   “沈先生......你这是干啥啊.......”周事主颤抖着说:“那个鬼就在外面.......你不出去看看吗?”   “别急。”   我说着,将蜡烛插回香坛,又拿出一个木工用的墨斗,抽出墨斗线,重重“印”在了这一条蜡油形成的三八线上。   蜡油隔阴,墨线挡煞。   我所做的这一切,不外乎是想抵挡住那只冤孽对门冲来的阴煞,并且在地上形成一道“铁门槛”。   想要进来害人,那就必须得跨过来,但这一跨可不容易,再怎么说也得花点时间啊.........   “你们站在这条线后面,千万别乱跑。”我低声说着,从兜里掏出来那根晒过的绳子,心里有些紧张。   七宝就在外面把风,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是跟那个女鬼对上了。   有五成的几率,他让女鬼给冲了身子。   有四成的几率,他让女鬼给觅住了。   只有一成的可能性安然无恙。   七宝不是行里人,哪怕他这段时间也学了不少行里的“杂学”,但那也只是理论知识,压根就没实践过啊!   李秀的恨意有多大,这个我说不准,但我的直觉告诉我,她应该是不会攻击我们。   起码不会把我们往死了整啊!   “嘭!!!”   大门忽然被人撞了一下,但奇怪的是,门锁大开着,房门也依旧没被外面的人撞开。   常龙象挡在陈秋雁的身前,往大门那边看了看,有些担心的问我,宝哥没事吧?   “应该没事。”   我刚说完这话,房门又是猛地一颤,嘭嘭嘭的连着响了三声。   “谁啊?”我问。   门又是一颤,外面的人开了口:“我啊。”   听见七宝的声音,我下意识的就要松口气,但很快,心又悬了起来。   我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七宝的语气不对啊......听着有种莫名其妙的陌生感......   “嘭!!!”   伴随着这声巨响,房门霎时就让人给撞开了。   门外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七宝。   “咋不开门啊?”七宝皱着眉头,很不乐意的看着我,那种眼神倒是有点像......像是打牌输了埋怨我的那种。   “宝哥,你拿着刀干什么?”   听见常龙象的话,我这才注意到,七宝手里提着把足以一米长的柴刀。   刀刃很锋利,在烛光下都闪着寒光。   “玩嘛。”七宝笑了笑,猛地勾下腰,直奔我就冲了过来。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七宝就举起了手中的柴刀,一刀向我脖子砍了下来。   刹那间,我都有了人头落地的错觉,脖子上凉丝丝的,似乎都感觉到了刀刃带来的风。   但到了最后,这把柴刀也没能被我脑袋砍掉。   常龙象那厚实的手掌,已经死死捏住了七宝的手臂,瞪着眼睛,额头上满是鼓出来的青筋。   不用我说各位都知道,常龙象绝对算是非人类,能跟山里的大野猪硬干,足以看出他的力气有多可怕。   可在这个时候,他脸上的表情唯有吃力。   似乎七宝手上的劲儿让他承受不住那般,连胳膊都开始不住的颤抖了。   我没敢愣神,转身去把刚插进香坛的蜡烛拔出来,随手一甩,直将蜡油都泼洒在了七宝的脸上。   他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连看都不看我,大咧着嘴,看着常龙象笑个不停。   “闪开!”   我低吼道,狠着心咬破舌尖,一口舌尖血带着唾沫就喷了过去。   在舌尖血碰触到蜡油的时候,刚有凝固迹象的蜡油,很突兀的又松软了下来,甚至都融化了不少,开始顺着七宝的脸往下滑。   而七宝也忍不住疼,嗷的一声叫了出来,那嗓音听着极其尖细,似是个女声。   “胖子!你拽住他两只手!千万别松开!等我把那冤孽逼出来再说!”   “好!”   我两步跑到七宝身后,将别在腰间的棺材钉取下,没敢犹豫,横着一道就划在了七宝的脉门上。   随后,我又照葫芦画瓢,在他另外一只手上划了条口子。   见伤口里开始往外流血,我也不禁松了口气,这情况还不错,蜡油加舌尖血应该是震到冤孽本身了,魂魄不如最初那般稳,想要逼出来也比较容易。   也许是感觉到疼了,七宝这时挣扎得也越来越厉害,转过头死死的盯着我,眼里满是滔天的恨意。   那种阴毒的目光,让我有些不敢直视。   到最后也只能避开他的眼神,闷头往手掌里吐了两口舌尖血,轮着在七宝脉门的伤口上涂抹了几下。   冤孽冲身,大多是从脉门冲进人身,魂魄的“尾巴”,就停留在脉门处。   只要在这个位置稍加刺激,以阳气冲入肉身,让阴魂感觉到难受,它自然会知难而退。   但这只冤孽明显要硬气一些,就算是叫得再惨,也死活不从七宝的肉身里退出来。   七宝挣扎的动作越发剧烈,常龙象都得很吃力的才能控制住他。   “还不走是吧?!!”我紧咬着牙,将棺材钉举起来,抵在了七宝的天灵盖上:“非得逼我砸了你鬼门你才乐意?!”   冤孽从脉门冲入人身,还得历经活人体内的九个穴位,分别是:人迎,哑门,风池,人中,耳门,晴明,太阳,神庭,百会。   我用棺材钉抵住的穴位,便是最后一个百会穴,也是老爷子说的鬼门所在。   五福棺材钉可以说是用来凿鬼门最佳的法器了。   只要我一钉子凿进去,甭管是多狠的冤孽,其魂魄十有八九都得受损,但活人也落不了好。   且不说对肉身的伤害有多大,就是活人的魂魄,也会伤着一部分。   不到万不得已,我是怎么都不可能使出这一招的。   现在我也不打算使出来,只是单纯的在吓唬李秀,让它赶紧从七宝的肉身里退出去。   “你想干什么?!!”   七宝嘶吼了起来,嘴里发出来的,很明显是个女人的声音。   他说的还是正宗普通话,一点四川口音都没有。   “冤有头债有主,我兄弟跟你无仇无怨,你没必要这么搞他。”我劝道,手里的棺材钉依旧没有放下。   “那我呢?!!”七宝疯狂的挣扎着,脸上满是恨意:“我跟谁有仇有怨?!!凭什么要我死?!!究竟是凭什么啊?!!”   听见这一番话,老村长跟周事主的表情都有所转变了。   他们俩从头到尾都在害怕,脸上除了恐惧就是恐惧,没有别的东西。   但是现在,却出现了一种很明显的慌乱。   “你究竟是怎么死的?”陈秋雁冷不丁的问道。   “你问他们!!你问他们啊!!”七宝嘶吼着,眼泪忽然就流了下来,语气里满是绝望:“我也不想死!!是他们逼着我死!!!”   “沈先生!!不要听她的疯话!!”   老村长忽然冲了过来,看着七宝的时候,眼里不再有恐惧,只有难掩的恨意。   “你快点把它弄死!!弄个魂飞魄散!!这个疯婆娘都害死这么多人了!!不能放过啊!!”   我还在犹豫不决,想着要不要继续问下去。   就在这时,爩鼠忽然开始大声嘶叫,猛地从包里窜了出来,直奔七宝而去。   没等我们阻止,它便跟疯了一般,张大嘴一口咬在了他的腿上。 第十七章 猪圈   爩鼠算是活物,跟普通的活物一样,体内都有阴阳二气,五脏也各属五行。   但它血肉经络之中,究竟藏了多少的煞气,这个谁也说不清。   包括老爷子在内,他都猜不出这爩鼠长年累月的积攒了多少煞。   “你别以为只有爩鼠嘴里吐出来的烟有毒,它那张嘴就跟毒蛇差不多,牙缝里都沾着煞呢.......”老爷子不止一次这么跟我说过:“跟它打交道的时候注意点,别让它咬着你,要是被咬中了,你这条命虽然能保住,但会不会落个偏瘫的下场,这可就说不准了。”   此时,七宝被爩鼠咬中之后,身子剧烈的颤抖了起来。   虽然嘴里的惨嚎声止住了,但脸上的痛苦更甚。   貌似他是疼得连叫都叫不出来了。   “这是啥耗子?!咋这么大?!!”老村长嘴里叫着,一连三蹦跶的跑到我身后,惊慌失措的看着我:“这也是那个鬼招来的?!”   “这是我养的......”我一咬牙,冲着爩鼠吼了一声:“你咬他干啥?!”   被我一吼,爩鼠也愣了愣,随即就松开嘴,跟人似的站着跑,几步就窜到了陈秋雁那边。   而在这时候,七宝也像是中毒了那般,眼睛一闭仰头倒了下去。   要不是常龙象没撒手,这一下非得摔他个半死不可。   “宝哥是不是中毒了??”常龙象很着急的看着我。   估计他也听老爷子说过,爩鼠嘴里的牙带着毒性,常人根本就抵不住。   我没说话,跑到七宝身边,掀起他裤脚看了看。   七宝小腿上有个白印,很明显是让爩鼠咬出来的,但是没见血,皮肤也没有破损的迹象。   看见这一幕,我不禁松了口气,可心里的疑惑却更重了。   爩鼠没把七宝的皮肤咬破,那他晕个什么劲儿?   难不成是装的?还是吓的?   “鬼呢?”老村长瞪大了眼睛,不停的左右扫视着,一脸慌乱的问我:“沈先生!那个鬼是不是被你收拾了?”   我摇摇头,说不知道。   “七宝!哎!赶紧醒过来!”我拍了拍七宝的脸,然后给常龙象使了个眼神,让他别撒手,免得出岔子。   常龙象倒也听话,死死的拽着七宝,就跟人形手铐似的,把他两只手臂都捏得死死的。   “要不然掐人中?”常龙象给我出着主意。   “行啊,我掐一把试.......”   我话还没说完,常龙象猛地抬起手一只手,直接在七宝人中那儿掐了一把,瞬间又把手放了回去,继续控制着七宝的双臂。   那一套动作简直行云流水,无论是速度还是精准度,又或是力度,堪称完美!   除了下手太狠,让七宝的人中泛黑泛紫之外,倒也没什么不合适的地方。   不得不说这胖子掐人中的手艺高超,一把掐下去不到两秒,七宝就直挺挺的坐了起来,捂着嘴开始惨叫。   “哎哟我.日!!!哪个龟儿子掐我?!!”   明知道现在不是该笑的时候,我跟常龙象看见这一幕却忍不住了,齐刷刷的别过头,强忍着笑声。   “咋了??刚才是咋了??”七宝站起了身,很暴躁的捂着嘴问我:“我好像看见那个女鬼了,但是后面的事我记不清了.......妈的不说这个!刚才是谁掐我?!”   “你让鬼上身了,要不是胖子掐你人中,你能不能醒过来都是一回事。”我叹道,帮常龙象解释了一句。   听见我这么说,七宝倒显得有点不好意思了,很尴尬的冲常龙象道了个谢,然后拍了拍他肩膀:“咱都是自家兄弟!多的也不说!回去我管你一个月的饭票!想吃啥我都请!”   “好!”常龙象眼睛都亮了起来,擦了擦口水说:“宝哥,我就知道你这人讲义气!果然够兄弟!”   “那肯定啊,我这是........”   没等七宝继续说,我拍了他一把,皱着眉头问,被鬼上身的事你一点都想不起来?   七宝摇头,直言自己啥也想不起来,一点印象都没。   “你在外面都看见啥了?”我试探着问:“在你失去意识之前,那些事你还能想起来吗?”   “能想起来一部分吧。”   七宝点了支烟,蹲在地上抽着,像是在缓劲儿,表情有些迷茫:“我就记得那女人从山下面走上来了,长得还挺漂亮的,皮肤特别白,比很多城里的姑娘都白!”   说到这里,七宝抽烟的速度加快了不少,而老村长跟周事主的表情,也越来越难看了。   七宝说,当时他就觉得不对劲了,正准备给我打信号,却发现自己连嘴都张不开,浑身上下没有一处能动弹,跟被点了穴差不多。   “那女的应该就是李秀。”七宝说着,皱了皱眉头:“她走路的时候脚不沾地,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不对劲啊,哎别说还真把我给吓着了.......”   那女人一路走上来也没说话,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着七宝看,面无表情的跟个死人差不多。   当然,她也确实是个死人。   “等她走到我面前,我就没意识了,跟睡过去了一样。”七宝挠了挠头:“我被鬼上身之后都干啥了?”   “宝哥,你被鬼上身之后老猛了!”常龙象憨笑道,冲着七宝就竖起了大拇指:“你拿着那把柴刀砍沈哥,差点没把他脑袋剁下来。”   七宝没吱声,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地上那把柴刀,又看了看我,似乎是挺尴尬的。   “对了!”   忽然,七宝猛地一拍大腿,像是想起了什么,双眼直放光。   “咋了?”   “那女鬼好像跟我说过话......不对.......那也不算是跟我说话.......”七宝兴奋万分的看着我:“它就像是自言自语一样,嘴里一直念叨两个字,我听得很清楚!”   我急忙问,哪两个字??   七宝想了想,又看了老村长他们一眼,说,猪圈。   “猪圈?”   我不禁了愣了一下,忍不住问周事主他们,那猪圈到底是怎么了?   为啥那女鬼老是惦记着猪圈呢?   “你儿子让阴气迷住之后,也是跑猪圈里挖地.......”我皱了皱眉:“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呢?”   听见我这么问,周事主下意识的把头转开,没吱声,只有老村长极其坦然的开了口。   “没瞒着你啊,我们有啥子理由瞒你?”老村长苦口婆心的说:“那疯婆娘死之前就老往猪圈跑,我都不知道为啥猪圈这么吸引她。”   “老村长,你确定那女人是个疯子?”我又问。   村子点点头,说,可不是么,要不然她能落个这样的下场?   “真的是个疯子?但我.......”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我就看见周事主站在村长背后,不停的冲我摇着头,脸上满是惊慌,似乎是害怕我把李秀没疯的事说出来牵连到他。   “走吧,咱去猪圈看看不就得了?”七宝嘿嘿笑道:“既然那个被阴气迷住的人要挖坑,咱也挖几个坑看看呗,搞不好地下就藏着什么呢。”   村长眯着眼睛,拿出烟来点上,慢吞吞的抽着,嘴里还问:“那地方太脏,实在是没啥子好挖的,要是你们想挖......那就自己挖去吧。”   “行啊,那借几个锄头铲子来使,这个没问题吧?”   “当然没问题了,我给你们拿去!”   是个正常人都能想到,能够让李秀这么执着,那猪圈里肯定藏着秘密。   但奇怪的是,村长一听我们要去猪圈看看,既没慌也没急,表现都很自然,还帮着我们拿了一些工具来,看着倒是挺热心的。   只有周事主,他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   像是迷茫,又像是惊讶。   似乎.......他是没想到村长会答应得这么容易!   “真想好了?”村长在把铲子递给我的时候,问了句:“真要挖?”   我点点头,接过工具,没说话。   “行。”   村长笑了起来,浑浊的老眼之中,满是无所谓。   “那你们自己去看看吧,我就不去了。” 第十八章 绿水   常龙象跟七宝都提着锄头,我跟陈秋雁则是一人拿了把铲子。   村长只送我们出门,并没有跟来。   周事主也是如此,站在门外望着我们,什么话也没说。   他们这种奇怪的反应......只让我心里更好奇了.......   “哥,你说那猪圈底下藏着啥啊?”常龙象问。   我摇摇头,说不知道,只有挖开看看才知道。   “不管藏着啥,那东西对于李秀都挺重要的。”七宝叼着烟,一边揉着人中,一边跟我们说着:“如果不是这样,她也不可能跟猪圈死磕啊。”   “小沈,你觉得什么东西对于死人比较重要?”陈秋雁试探着问我。   我没有立即回答,很认真的思索了一会,之后才说:“根据书上的记载,能让冤孽念念不忘的东西,大多都是它们生前的遗物,而且是极其重要的遗物。”   “遗物?”七宝皱着眉,跟我分析着:“如果是遗物的话,也不至于让姓周的这么慌啊。”   “当然了,能让冤孽觉得重要的,还有一种东西.......”   说到这里,我不住打了个冷颤,想起老村长那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只觉得脊梁骨都在发毛。   “啥?”常龙象问。   我压着嗓子,细声说,尸首。   听见这个答案,大家都不吱声了。   “你说的是......李秀的尸首?”七宝试探着问我。   “要不然呢?”我叹了口气:“如果不是遗物,那肯定就是尸首。”   七宝抽着烟,想了想,缓缓分析着。   “如果猪圈下面埋着李秀的尸首,那么这一切都能说通了。”七宝冷笑道:“姓周的在慌,那个村长在劝,要是普通的遗物,肯定没这么大的威力啊。”   陈秋雁听到这里,也不禁纳闷了起来,说这也不对啊,如果猪圈下面埋着李秀的尸首,那个村长怎么可能放我们过来?   “他还拿工具给咱们呢,压根就不怕咱们挖啊。”陈秋雁说。   七宝也觉得这话有理,便不再说什么。   “七宝,你把枪拿出来。”   听见这话,他稍微愣了愣,问我拿枪干啥子?   “我爷爷说过,穷山恶水出刁民,像是他们这样的人,说不准心比豺狗都狠。”我走在前面,头也不回的说着:“你得提防他们图穷匕见啊。”   七宝一皱眉:“他们有这个胆?”   “谁知道呢。”我叹了口气:“那村长不傻,他知道有些事要瞒不住了,所以干脆送我们个人情,让我们自己去挖,如果那下面真埋着李秀的尸首,那可就........”   七宝跟我的默契确实没的说,我还没把后面的话说出来,他就自己停下脚,把五连发猎枪从包里抽了出来。   “我懂。”七宝叼着烟笑道:“一会儿你们挖,我在旁边看着,保准出不了岔子。”   我嗯了一声,没多说,带着他们继续向猪圈走去。   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别的原因,此时村子里已经没人了,哪怕是站在山腰上,拿着强光手电左右的晃,也照样看不见半个人影。   我估计吧,那些村民也不傻,知道今天晚上李秀要来,一个个的全回家躲着了。   哪怕我们在村长家都快闹翻天了,也没人敢上来看看,全都缩着呢!   等我们赶到猪圈,四周依旧静悄悄,那些家猪没吵也没闹。   拿手电往里一照,全都在墙脚那边趴着,也没睡觉,一动不动的望着我们。   “陈姐,累活儿交给我跟胖子办,你跟七宝站在一起,帮我们望着风。”   “行。”   说干就干,哪怕这猪圈里的味儿有催吐的效果,也没人在这节骨眼上计较,跟着我就进去了。   在原先那个村民挖坑的地方,我跟常龙象一人选了一个位置,拿着锄头就开始往下刨。   但刨了还没几下,我们都觉得这样不行,还是换个工具比较好。   如果地底下埋着李秀的尸首,这几锄头刨下去,一个不小心就得给李秀破相。   当然,她也没相可破。   按照她失踪的时间来看,应该都死了好一段时间了,尸体应该在飞快的腐烂.......   “奇了怪了......这下面好像没东西啊.......”常龙象拿着大铲子,往下挖了半米深,满脸的疑惑:“哥,要不我换个位置试试?”   我点点头说你换你的,我先把这儿挖完了再说。   “胖子!你傻啊?”七宝跟监工一样,悠哉悠哉的站在一边,跟常龙象说:“正常人埋尸谁会埋那么浅?你往深了挖啊!”   “宝哥你这话有理啊!”常龙象憨笑道:“那我再往下挖点试试!”   说着,常龙象一铲子就铲了下去。   等他将铲子抽出来的时候,脸上的笑容顿时就僵住了。   “咋了?”我擦着汗,站着歇了会:“挖到啥了?”   常龙象没回答我,小心翼翼的将铲子转过来,示意让我自己看。   也不知道常龙象是挖到什么东西了,整个铲面都盖着一层“绿漆”,看起来黏糊糊的,还有一股子腥臭味儿。   “这......这不会是尸体腐烂流出来的水吧?!”七宝也有些紧张了,忍不住问道。   “不像。”陈秋雁倒显得见多识广,很认真的打量了几眼,断然道:“尸体腐烂流出来的水不是这样,味儿比这个还大。”   “那这是.......”   我此时的注意力,全都在这些绿漆上面,仔细观察了一会,只觉得心里越来越慌。   因为我想起了书上所说的某种异象。   “胖子,你继续挖,把这个坑全挖到底,看看下面是啥东西!”   常龙象答应了一声,顾不上擦汗,闷头就挖了起来。   不过一支烟的功夫,他就把整个坑都刨了下去。   目测深不过一米,底部的面积也不过一米。   我拿着手电凑上去一看,只见坑底全是这种绿漆。   似乎这玩意儿是不会被泥土吸收的,像是一个隔层那样,铺盖在坑底,看着很是显眼。   “这......这是.......”   “你们挖到啥了?”   忽然间,老村长的声音在不远处响了起来。   我转头一看,就对上了他那张神色诡异的老脸。   看样子他还真是做足了准备,且不说带着周事主,还带来了浩浩荡荡的一票人。   侧头一看,他那几个儿子也全到齐了。   “来者不善啊......”七宝半眯着眼睛,右手搭在猎枪的扳机上,表情有些凝重。   陈秋雁似乎也不觉得害怕,往七宝身边移了两步,很冷静的看着那帮人。   常龙象握着铲子,不动声色的走到我身前,将我挡在了身后。   “村长,猪圈这块地不一般啊。”我说着,拍了拍常龙象的肩膀,示意他别担心。   “不一般?”   村长走到猪圈外,左右看了看我们,笑呵呵的问,哪儿不一般啊?   “这是一片阴土。”我叹道。   得到这个答复,别说是村长,就是七宝他们也迷茫了起来。   “啥子阴土?”村长一脸疑惑的看着我。   “你过来看看就知道了。”我笑道,指了指地上的那个大坑。   老村长没挪步子,往七宝那边看了看,在看见他手里的猎枪时,表情很明显的僵了一下。   “你去看看。”村长对周事主说。   周事主叹了口气,虽说脸上是一万个不情愿,但还是点点头,一步步的走进了猪圈里。   等我将他引到坑边,拿手电往下一照......   “哎!老村长!这下面有水啊!”周事主惊呼道:“是绿水!你快来看!”   “绿水?”   村长也是一愣,犹豫不决的看着我们,似乎是在想要不要过来。   见他老盯着自己看,七宝也有些不耐烦了,呸的一声,把烟头吐到地上,皱着眉问他。   “你看我搞啥子?”   “没啥。”   村长很勉强的笑着,给自己那几个儿子使了个眼神,让他们全都跟上,这才抬脚往猪圈里走。   在那时候,七宝将手指搭在扳机上,看了我一眼。   “没事的。”   我说道,既是给村长说,又是给七宝说。   “只是看看而已,没啥子事。”   ********************************************   如果更新不够看,没看过我老书的朋友,可以去本站搜索一下《度鬼师》《鬼谷尸经》《狗一样的江湖》,这三本书都是本人的完本老书,大几百万字随便看~ 第十九章 阴土   七宝不傻,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就算是我这么跟他说了,他也只是转开目光,没再往老村长这边看。   但手指头可没放下,依旧是搭在扳机上。   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伺机而动,不激化双方的冲突,这才是最好的选择。   更何况现在还没到翻脸的时候。   如果真的到了那时候.......我估计这帮村民翻脸比我们要快!   村长犹豫了一下,抬脚缓步走到我身边,抬头看了看如狗熊般的常龙象,眼里满是警惕。   “你自己看吧。”我指了指坑洞底部的那滩绿水,表情有些难看。   说实话,这次的活儿已经比我想象的复杂了许多,再加上这一片阴土.......   这还是所谓的小活儿吗?   “这就是你说的阴土?”老村长看见这些绿水的时候,似是松了口气,对我们的敌意也没有那么强烈了。   “沈先生,什么是阴土啊?”周事主在一旁问我。   听见这个问题,众人也纷纷看向我,包括陈秋雁他们在内,都是一脸的好奇。   “地乃厚德之主,承载万物,滋养生灵,纵是阴阳二气,也得认其为母,所以又称为地母。”   我简单的解释道,看了看那些绿水,表情又凝重了几分:“土乃地之精,承载阴阳,也滋养阴阳,但这也有个限度........”   “当阴阳二气超出了规格,重到了大地都无法滋养承载的地步,这些土壤也会随之变成阴阳土。”   “阳气重为阳土,呈赤红色,湿如岩浆,干如朱砂。”   “阴气重则为阴土,呈碧绿色,湿如脓水,干如玉粉。”   听我说到这里,除开周事主跟老村长之外,其余的村民都是一脸迷茫,估计是没听明白我的意思。   “这......很严重吗?”老村长试探着问我。   我点点头,说,严重,也不严重。   “能够让土壤变成阴土,这地方的风水应该比较特殊.......”我紧皱着眉,跟他们分析着:“大地连绵不绝,各划分有千万区域,每一片区域之中,都会有一阴一阳两个地眼,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猪圈下面应该就是阴眼。”   “阴眼?”   “对。”我叹了口气:“阴气在地下流动,就如人血在血管中流动,心脏负责给血液提供压力,以让其供给全身,阴眼的作用也是如此。”   “沈先生,这个阴眼是不是那女鬼搞出来的?”老村长小心翼翼的问我。   “不是,她还没那么大的本事。”我如实说道:“阴眼天生地养,没有谁能弄出来。”   “这个对咱们有啥影响?”老村长追问道。   “我接下来要说的就是这个......”   说着,我脸上的凝重又多了几分,当然这不是伪装出来的,是实打实的。   “阴眼常埋黄土之下,其本体与地面相隔,大概有十来米的距离。”我咬了咬牙:“但猪圈下面的这个阴眼,距离地面恐怕还不到两米,再往下挖一些,就能把它的本体挖出来。”   周事主也有些好奇,便在这时候插嘴问我,要是挖出来了会咋样?   “方圆十里,阴气冲天,除非阴眼被埋,否则的话,这些阴气永远都散不掉。”我一边回忆着书中的记载,一边跟他们说:“在五里之外,这些阴气并不足以把活人弄死,但在五里之内,无论是人还是畜,都得被阴气攻入心脏,绝对活不过一时三刻!”   一听我这么说,老村长的腿霎时就软了,要不是有周事主扶着他,这老头儿非得摔地上不可。   “这......这是要让我们村子绝户啊!!!”老村长红着眼睛,一把拽住了我的胳膊,几乎是祈求的看着我:“沈先生!!您可一定要发发慈悲!!!救救咱们村子的人!!!”   “我话还没说完呢,你急什么?”我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摇摇头:“想要解决这麻烦倒也简单,只需要把黄土填上,再往地下埋点东西就成。”   “好好好!都依照您说的办!”老村长忙不迭的点头,如同看见了救星那般,兴高采烈的问我:“您需要我们帮忙吗??”   我摇摇头说不用。   “怪不得那个疯婆娘想要挖猪圈......我还以为她是........”老村长咬牙切齿的说着,但后面说的话声音很低,哪怕我站在他身边,也没能听清楚。   这时候,七宝慢悠悠的走了过来,似乎是觉得我在跟老村长他们胡扯。   他先是瞥了老村长一眼,之后又用眼神问我,你说的是真的?   “可不么。”我叹道,没心思用眼神回他:“我是怎么都想不到啊......这个破猪圈下面竟然还藏着阴眼......要是咱们下手没轻没重的铲漏了......后果不堪设想......”   听完这么说,七宝明显愣了一下,估计他也没想到事情会演变到这个地步。   七宝紧皱着眉站在边上,似乎是在想什么,倒是没再开口说话。   “沈先生,既然咱们要填坑,那现在就动手吧。”老村长催促道:“迟则生变啊!”   “也行。”我点点头。   没等我阻止,老村长就冲他那几个儿子吼了起来。   “你们几个瓜娃子!!赶紧上手嘛!!这种小事还要劳烦沈先生??”   “诶诶!好!我们来!”   一看这帮村二代这么殷勤,我心里顿时就纳闷了,这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呢?似乎是他们殷勤过头了??   “你们不怕死啊?”七宝冷不丁的问道。   “怕啥子?”村长他大儿子嘿嘿笑着,搓了搓手:“填好坑才安全,这有啥子好怕的?”   话音一落,他拿着铲子就要往坑里填土,但还是让我劝下了。   “别急啊!我还得往里放点东西呢!”我急道。   “那你放嘛。”他拿开铲子,不停的催促着:“赶紧弄完,咱们也好回去休息!”   我没搭理他,一言不发的跑到坑边,往里扫了几眼,确定阴眼的位置后,这才拿出一支大红烛点上,开始往坑洞底部倾倒蜡油。   说实话,想要镇住阴眼很困难,难如登天!   但换个角度说,如果我不镇住阴眼,只是让它与阳世隔绝,不会随便害死人,那还是挺容易的。   利用蜡油垫底,然后再撒上一层生香灰,最后再拿晒干的鼠妇磨成粉末,均匀的撒在上面。   不用做法也不用起坛,经过这么几个简单的步骤,就能将这个缺口恢复到最初的状态。   毫不夸张的说,只要旺山村的人不是存心找死,不破土不动工,那这个阴眼必然不会威胁到他们。   “这根蜡烛还不够撒的吧?”七宝站在我身后,一脸好奇的看着:“要不我再给你拿几根来?”   “行啊,你去.......”   我话还没说出来,眼角余光忽然看见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   似乎是一撮黑色的杂草,又像是.......毛发?   我当时也没看清,下意识的拿着手电,往边上一晃。   “胖子,你拿铲子过来,往这个地方挖两下。”我低声说道。   常龙象嗯了一声,上前一步,往坑里看了看,似乎也看见那东西了,没再多问半句,闷头就拿着铲子挖了起来。   “你们挖啥呢?”老村长走到我身边,问了一句。   “没啥。”我说:“就是随便挖两下,一会好做法让你们........”   我话还没说完,常龙象一铲子下去,彻底把边上那块土给挖塌了。   扑通一声。   一个高度腐烂的女人头,顺势滚落到了坑底。   那空荡荡的眼眶里明显没有眼珠,但我却感觉她在望着我们。   不,应该是望着我。   “嘭!”   随着一声闷响,我脑袋也晕乎了起来,只感觉后脑勺凉飕飕的,像是有什么东西粘在上面。   抬手摸了摸,往掌心里一看,全是血。 第二十章 突变   “老杂皮!!你敢?!!”   七宝的怒骂声接连不断的在我耳边想起,但我也顾不了许多,只觉得眼前黑压压的什么都看不清,头又疼又晕,一阵天旋地转的感觉。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在最初的那半分钟里,我的大脑一直处于空白状态,整个人都是懵的。   差不多过了一分钟后,我才慢慢琢磨明白.......我这是受到攻击了啊.......   至于是冤孽恶鬼攻击我,还是那帮村民在攻击我,不用猜都知道是后者。   如果不是那帮村民阴我,七宝也不可能骂那个村长老杂皮。   “小沈你没事吧??”   等我缓过神来,陈秋雁已经扶住了我,满脸担忧的问着:“还能看清楚东西吗??”   我使劲眨了眨眼,发现看陈秋雁都是带着重影的。   抬起胳膊用手揉了两下眼睛,才感觉好受一些,起码能看清楚人了。   此时,陈秋雁扶着我站着,常龙象站在我们最前面,七宝则站在后面,手里端着五连发猎枪,枪口直冲着老村长的脑袋。   “谁打的我?”我问。   “我!咋的?!”   回答我话的人,是村长他大儿子。   我看了看他手里提着的锄头,只感觉有些诧异。   嚯!我这后脑勺够硬的啊!   这都没能一下子砸死我??   陈秋雁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轻轻拽了我一把,说,要不是胖子拽得快,你的脑袋现在就开花了。   “谢了。”我叹道。   常龙象笑了两声,没说话,指着村长他大儿子说:“咱们也别伤了和气,动刀动枪的多没意思,你上来,我断你一只手,这事就算了,成吗?”   听见这个提议,大儿子很认真的想了想,吐出了四个字。   算个JB。   “行。”常龙象憨笑着说:“那就废你两只手吧。”   “你现在还敢跟我牛逼呢?!!”   大儿子吼着,从后面村民的手里,接过来一把猎枪,跟七宝手中拿的一样,都是五连发。   他将枪口对准了常龙象的脑袋,手指也搭在了扳机上,但没敢直接搂火。   “你信不信老子崩了你?!跪下!!!”   听他这么说,常龙象倒也没慌,连紧张的感觉都没,似乎对于这种事已经司空见惯了。   “站在那个距离,你一枪是打不死我的,只能往我身上打一片铁沙子。”常龙象笑道:“想崩死我,你往前走个四步,差不多就能把我脑袋崩烂了。”   “你不信我能打死你?!!”   “不信。”   常龙象说着把衣服掀了起来,将腹部那几处伤疤暴露在了空气中。   我跟七宝第一次看见这些疤痕的时候,就问过常龙象,这都是怎么搞的?   他给的答案,倒是让我记忆犹新。   一句话而已。   “小时候被我爷爷的仇家拿枪打的。”   别人我不敢说,常龙象这胖子是绝对的不简单。   东三省跟沿海潮州一带,这两个区域的民风极其彪悍。   想要在这两个区域里,混出一定的名声,并且还要将家业传承三代,这绝不是普通人能搞出来的。   听老爷子说,常龙象他爷爷就是狠人中的狠人,毫不夸张的说,他在内地的这些黑.社会头子之中,能稳稳的排进前三号。   龙生龙凤生凤,常龙象他爷爷能这么猛,他自然也不会落后太多。   且不说他身手有多好,就他那胆量,是实打实在黑.社会里锻炼出来的。   用七宝的话来说,也只有那种极其特殊的生活环境,才能造就出常龙象这个脑子不灵光的怪物。   说真的。   放在原来,我所认识的人里,包括老爷子在内,没有谁敢说自己不怕死。   现在我是真遇见个不怕死的。   “这几个疤,都是让人拿枪打的,他们开枪的时候,站得比你还近呢.......”常龙象抚摸着肚子上的伤疤,看了看上面纹着的弥勒佛,笑容更是灿烂了:“可惜了,谁也没能把我弄死,想开枪打死我,站得太远可不成啊。”   大儿子拿着枪,身子微微颤抖着,没说话。   “你不愿意过来就算了,但我丑话可说在前面,你只要开了枪,而且还没能打死我......”   常龙象嘿嘿笑着,原先憨厚的脸上,已被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暴戾所充斥。   处在这种状态的常龙象,只让我感觉陌生。   “没能打死你咋的?!”大儿子吼了一声,像是在壮胆。   “不咋的。”常龙象笑道:“打不死我,我就把你两颗眼珠子都挖出来踩了,你信不信?”   这时候,天已大亮。   我的视线也是越来越清晰,所能看见的东西越来越多。   老村长跟周事主站在一块,他们俩都站在人堆之中,谁也没敢往前靠,只有村长他大儿子带着人站在前面。   四面八方围上来的村民,男女老少都有,粗略一数都有四五十号,每个人手里都拿着家伙。   各位可能以为我是在开玩笑。   成年人拿家伙拿武器倒也就算了,小孩子是怎么拿的?   答案就两个字,镰刀。   那帮小孩不过十一二岁,最大的也就是十四岁左右,每个人都提着一把镰刀,看着像是割收猪草的那种,刀刃磨得很锋利,在阳光下都闪着寒光。   与城里的小孩不同,这些孩子看着我们,那眼神就跟恶狗一样,要多狠就有多狠。   对于他们敢不敢动手,这点我毫不怀疑,只要有人一声令下,他们冲我们挥舞镰刀的动作,肯定不会有半点犹豫。   四五十个拿着冷兵器的人,再加上大儿子,在场一共有六个提着猎枪的村民。   就这么一帮子人,全是我们的敌人,起码目前是。   常龙象,七宝,陈秋雁,我。   说句实话......这胜算有点不乐观.......   “你们为什么要偷袭我?”我捂着后脑勺,问了这么一句。   听见这话,大儿子没吱声,回过头看着自己的父亲,似乎是在等他回答。   “你们的好奇心太重了。”   老村长叹了口气,显得很是无奈,好像他也不想这么做。   “果然啊......李秀还真是你们害死的.......”我咬了咬牙:“她是被你们买来的吧?”   老村长嗯了一声,不置可否的点点头,转而问我:“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   “早就怀疑了。”陈秋雁说道。   “哎!我就说城里的人信不过啊!”老村长一跺脚,很苦恼的说:“要是你们什么都没发现,我也不可能弄死你们,问题是.......”   “我们装什么都不知道,回去了也不说,把这事烂在肚子里,行么?”七宝问道,眯着眼睛打量着周围的人,端着猎枪的手有些抖。   “那不行。”老村长摇摇头:“活人的话最信不过,城里人的话更信不过,要是我放你们走了,你们回去就报警,这咋办?”   “不会。”七宝说着,往坑里看了一眼。   “买个女人还好说,要是弄出人命了,这可就.......”老村长唉声叹气的说道:“这种事在村子里也不少了,但还从没被外人发现过,只能怨你们倒霉啊!”   “李秀究竟是怎么死的?”我忍不住问道,死死的瞪着他。   老村长摇摇头:“不听话啊,死活不肯跟我儿子上.床做事,结果被我儿子活活打死了,我想救都没能救过来。”   “哪个儿子?”   “第一天死的那个。”老村长叹道。   “尸首呢?”我问道,感觉身子有些发颤,似是在害怕。   老村长点着烟抽了两口,眉头紧皱,脸上满是无奈。   “当天就把她埋在这个猪圈里了,但我儿子又觉得浪费,最后还是把尸首给挖出来了......”   “挖出来干什么?”七宝一脸诧异的问道。   老村长笑了笑,露出了一嘴的黄牙。   “剁成块拿去喂猪了。” 第二十一章 挟持   老村长说这话的时候,满脸都是笑容,一点都不把这事放在心上。   至于其他那些村民也都是一脸的无所谓,似乎对于这样的事早就司空见惯了。   买来的人,算人吗?   “狗日的!!你个老畜生!!!”七宝当时就骂了起来,瞪大了眼睛,又是惊又是怒的看着老村长:“你他娘的还是人吗?!”   “是啊,咋不是啊?”老村长叹道:“这一村子的事都得靠我把持,如果我不是人,村子里的这些乡亲都是啥?”   我颤抖着回过头,看了看那群蜷缩在角落的家猪,只感觉身子都掉进了冰窟窿里,从头到脚都是凉的。   放在原来,如果有人拿李秀的事跟我说,那我肯定会当成故事来听,压根就不会信。   是啊......普通人谁会相信有这种事?   被拐卖到山里,之后又被买她的男人活活打死,哪怕是死,最后也没能落个全尸......   拿人肉去喂猪??这他妈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事?!!   “你个老畜生!”我紧咬着牙,忍不住吼了起来:“你狗日的迟早遭报应!!!”   听见我这话,老村长也只是笑,摇了摇头说自己都活到这岁数了,报应不报应的无所谓,只要村子里的人都好,这比什么都强。   “你把我们弄死了,谁去解决李秀那个厉鬼?”陈秋雁冷不丁的问道,看她的表情,似乎还挺冷静的,起码要比我们冷静得多。   老村长想了一会,说,这个我有人选,不用你们操心。   “我爹信不过你们,昨天夜里就让人去请先生了,很快就能来!”大儿子嘿嘿笑道:“你们还有啥说的?”   “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七宝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你谁啊?”大儿子问。   “我舅舅冯振国是成.都市局的一把手,我爹妈也是政.府里的人,你们他妈的敢动我?”七宝咬紧了牙,抛出了最后一张底牌。   在我看来,这张牌打出来的风险极大,不过两种结果。   要么,老村长他们怂了,放我们远走高飞。   要么,老村长他们怕了,更坚定了杀人灭口的决心.......   “看不出来你还是官家人啊。”老村长咂了咂嘴,也没觉得害怕,冷冰冰的看了看七宝,说道:“放你们回去,我们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爹!不要跟他们废话了!直接动手吧!”大儿子笑了起来,双眼紧盯着陈秋雁,不停的咽着口水:“这娘们归我了!!你们谁也别伤着她啊!!”   “你敢!!”我吼道。   陈秋雁再怎么冷静,在这时候,还是忍不住露出了害怕的表情。   “没事。”我拍了拍陈秋雁的手臂,低声说:“有我们在,那帮畜生动不了你。”   其实在那时候我比任何人都紧张。   现实不是电影,甭管哪个法派的先生,只要境界没到超凡脱俗的份上,说到底那都是肉体凡胎。   哪怕我修的降术是专门对付活人的,但情况不允许,时间也不允许。   想在众目睽睽之下施降害人基本是不可能的.......除非我到了老爷子他们那种境界!   在这瞬间,七宝往前跑了两步,毫无预兆的抬起枪口,照着大儿子的面门就连开了两枪。   枪响,人倒,血流了一地、   但看他那样应该是没死,身子还在不停的抽搐,嘴里更是能喊出完整的话。   “爹!!快!!!整死他们!!!”   “你们敢动我儿子?!!”老村长睁大了眼睛,如欲吃人的大吼着:“给老子打死他们!!一个活口都不要留!!!”   常龙象没再犹豫,将先前用来挖坑的铲子举起,横着一铲子,砸在了某个村民的胳膊上。   由于他是用铲子边缘砸的人,强大的惯性再加上他的力量,几乎就等同于砍了别人一刀。   随着扑通一声,那人的手臂便离开了胳膊,非常完整的掉在地上,手指还在微微的抽搐,血腥味霎时就在猪圈里弥漫开来。   被常龙象一铲子削掉手臂的人,是拿着五连发猎枪的村民之一。   除开他跟倒地不起的大儿子,拿着枪的村民,还剩四个。   “宝哥!!你们先跑!!我殿后!!!”   听见常龙象的咆哮,七宝并没有后退,而是往前迈了一大步,抬起枪口就冲那几个拿枪的村民搂了火。   连开了三枪,直至把枪里的子弹打光,七宝这才放下枪口。   “一起跑!”   在七宝说这话的时候,那帮拿着冷兵器的村民全都挤进了猪圈里,每个人都是一副悍不畏死的样子,根本就不怕七宝手里的枪。   当然了,这也不是说他们没有弱点。   这帮村民不怕抢是事实,但他们却怕某个人的命。   准确的说是,怕某个人丢了命。   “都他妈滚!!!别上来!!!”   常龙象怒吼着,手臂上全是血迹,有两道不深不浅的口子在冒血,看着像是被人用刀割开的。   在那时,他不光是吼,还掐着某个老东西的脖子,硬生生的将其提了起来。   “你躲啊!!”常龙象瞪着老村长:“你他妈的咋不跑了呢?!”   老村长被掐着脖子,似是呼吸不上来了,脸憋得通红,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把我爹放下来!!”   “赶紧把村长放了!!要不然弄死你们!!”   “快放人!!!”   越来越多的村民围了上来,不光是将左右围住,连我们后面的那条小道,也被他们堵了个严严实实。   村长他大儿子忽然从地上爬了起来,左眼的眼珠子瘪了一部分,血还在往外流。   “放了我爹,听见没?”他问我们,听声音还挺有力,不像是要死的人。   “拿个死爹给你,你要吗?”常龙象反问道。   周事主连滚带爬的从人群里挤出来,脸上又是害怕又是内疚,不停的打着圆场。   “大家别闹了!咱们没必要打到这份上啊!”周事主手足无措的看着我们,又给村长他大儿子说:“先让他们把村长放了,之后咱们再放他们走,行不行?”   大儿子也是个木头脑袋,听见这话,直接一嘴巴子就抽在了周事主脸上。   “你个憨批!要是我爹被放了,我还要放他们走?直接全部搞死还不行?!!”   “别他妈废话。”常龙象骂道:“把人撤出去,让条路给我们走,等我们安全了,自然就放了你爹。”   一听这话,大儿子还有点犹豫,也没给出答复。   老村长像是要被常龙象掐死了,眼皮子一个劲的往上翻,挣扎的动作也小了许多。   这时,七宝已经把子弹装填好了,直接将枪口顶在了老村长的脸上,问他儿子。   “你要是不让路,那就别怪我让你爹上路,不信咱们试试?”   “胖子,手松点,别把这老畜生掐死了。”   “哦哦......”   常龙象稍微卸了点手劲儿,老村长这才得到喘息的机会,大口大口不停的喘着气,喘了还没几下就开始咳嗽,直把眼泪都给咳了出来。   “让他们走!!”老村长大声说道。   “村长!!要是他们走了去报警咋整啊??”   听见人堆里冒出来的这声音,有不少村民都开始动摇了,压根就不按照老村长的意思走,依旧站在原地,堵着我们退去的路。   “老爹,这事不好办啊。”大儿子咬了咬牙:“要是他们报警了,我们村子谁也落不了好,肯定要被抓去坐牢!”   “你啥子意思?”老村长一愣。   “我们村的事太多了,违法的事也没少整,要是把公安引来,咱们旺山村可就毁了啊.....”   “我有办法救村子!!”老村长也急眼了,特别着急的解释道:“这事还有缓和的余地!!老子......”   大儿子摇摇头,打断了老村长后面的话。   “爹,对不住了。” 第二十二章 被抓   任谁都没想到,事情会演变到这个地步。   老村长更是一脸的惊讶,像是没有缓过神来,呆呆愣愣的看着大儿子。   “你个狗日的!!!老子是你爹啊!!!”村长如梦初醒,忍不住咆哮了起来,又是惊又是怒的看着自己儿子:“连我的话你都不听了??”   “不是不听。”大儿子也显得有些苦恼,很无奈的看着老村长说:“爹,为了你一个人,葬送整个村子进去,这不合适!”   “我跟你说了!我有办法救咱们村子!”   老村长在说这话的时候,那表情很是绝望。   真的,从他的语气跟神态来说,我觉得他不像是在吹牛,而是在说事实。   我不知道他还有什么底牌没打出来.......但他确实不像说谎啊!   “老爹,这事我们不能冒险,你放心,打起来我肯定第一个救你。”大儿子咬了咬牙,应该是下定决心了:“放他们走就是放虎归山,放不得!”   “还说什么?!打!!!”   当第一个村民挥舞着柴刀冲上来,七宝也没犹豫,猛地扣动了扳机,手中端着的五连发再一次响了起来。   五连发这种猎枪我曾经见过,大多是被山民用来打猎的。   它打出来的子弹算是霰弹,里面装着的全是铁砂。   远距离被崩一枪,别说是人了,就是小动物也没事,但要是距离够近,那么肯定是一枪撂倒一片的人。   先前七宝开枪打人的时候,我没敢往仔细了看。   直到现在我才看清楚,五连发打到活人身上是什么样子。   枪口火星一冒,子弹直接是炸出去的。   跑在最前面的三个村民全都中弹了,胸前到腹部都是密密麻麻的伤口,血流了一地。   那种伤口很特殊,像是在肉上挖出米粒大的小窟窿,之后再往里塞了黑芝麻,直看得人头皮发麻。   由于距离过近,被打中的村民也是重伤,倒在地上谁也没能爬起来。   那些后面拥挤过来的村民,大多都被这几个伤员绊了一下,常龙象的反应也不慢,将老村长往地上一砸,硬是抓住这个机会冲了上去,一左一右的挥舞起了巴掌。   在前面我就提到过,常龙象天生怪力,自小习武,学的武功倒也有名堂,似乎是少林寺的大摔碑手。   他的功夫套路是什么?   就是一个字。   摔。   常龙象的身材有些臃肿,手掌更是大如蒲扇,指头跟小萝卜一般粗。   但到了动起手的时候,他比谁都灵活。   一边躲避着村民手中的武器,一边还要伸出手去摔人,动作行云流水,一点都不慢。   他打倒敌人只需要两个步骤。   伸出手拽住别人的胳膊。   抬起手横着一甩。   每一个被他甩出去的村民,下场都是一样的,要么是被摔落在猪粪里再起不能,要么就是砸在墙上伤筋断骨。   不过几秒的工夫,常龙象已经甩出去了五个人,额头上青筋毕露,眼睛瞪得比铜铃都大。   砸翻这么多人,他身上也不可避免的挂了彩。   胳膊上,手臂上,背上,都有或多或少的伤口,全是被利器割开的,没有一处钝伤。   “闪开!!!”   七宝大吼着,往边上闪了一步,没有心慈手软,照着人群就搂了火。   连着两声枪响,又倒下去了一批人。   但这种景象却没有吓住那帮山民,反而是刺激到他们了。   越来越多的人涌了过来,先是将常龙象围住,之后又围住了七宝........   我看着这一幕,只觉得脑子里都混乱成一团浆糊了,被重击脑袋的后遗症也显现了出来。   晕,只有晕。   那种天旋地转一般的眩晕感,让我暂时忘记了害怕,直控制不住自己的身子,仰头就栽在了地上。   陈秋雁想拉我起来,但很快,那帮村民就将我们给围住了。   无论是脸上还是身上,他们踩着我过去的时候一点都不留情,有人还故意在我脸上多踩了几脚,疼得我都清醒了一些。   “跑!!!”我扯着嗓子大喊道,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冲常龙象他们吼着:“七宝!!胖子!!带着陈姐跑!!别管我!!”   “跑个屁!!有我在谁也别想动你!!!”七宝嘶吼着,枪不再响,应该是没子弹了。   陈秋雁是个累赘,这点并不是贬低她,而是事实。   我在这时候更是个累赘,别说是跑了,连站都站不起来,还不如陈秋雁呢!   要是常龙象他们不顾劝阻,铁了心要带着我一起跑,那么最终的下场就是一块死......死我一个总比死一堆强吧?   “我跑不动了!!你们赶紧带着陈姐........”   我话还没说完,先前躲在人堆里的大儿子,已经挤到了我身边,横着一脚就踹在了我脑袋上。   在那瞬间,我只听见他说了一句话,之后我就没了意识。   他说的话好像是......   “全弄死。”   在昏迷之中,我不知道自己处在什么样的情况下。   感觉不到疼,感觉不到晕,犹如睡着了那般,莫名的有种舒畅感。   这就是死亡的感觉?   应该不对.......我记得老爷子说过.......人死了会看见光.......之后魂魄才会离开肉身......我也没看见光啊!   难道我没死?这就更不对了!   那帮畜生这么恨我们,而且还铁了心的要杀人灭口,怎么可能让我活下来?   我是死是活无所谓,谁叫我自己跑不动呢?怨不得别人。   只希望常龙象他们都能逃走......千万别跟我一样让这帮牲口给阴了!   “你说这人是不是死了?”   “应该没死,我看见他呼吸了。”   “幺妹,要给他点水喝不?看他嘴唇都干成这样了.......”   “他们早上送来的水还有点,我去给他拿过来。”   听见这一个个陌生的女人声,我脑子稍微清醒了一些。   使劲咬了咬牙,鼓着气还是没能把眼睛睁开,上下的眼皮都粘在了一块。   就在这时候,我感觉有人拿毛巾帮我擦了擦脸,貌似还是热毛巾。   “你没事吧?”   我皱了皱眉,感觉眼皮松了一些,便鼓着劲缓缓睁开了眼睛。   刚开始我什么都看不见,哪怕我把眼睛睁开,所能看见的还是一片漆黑。   但过了半分钟左右,我的视觉能力也开始慢慢恢复了,能看见几个模糊的人影,还能看见不远处放在地上的煤油灯。   给我擦脸的女人,就蹲在我的身边,年纪不大,应该是在十八九岁,还是个小姑娘。   “你醒了?”她问我。   我吃力的点点头,想张嘴说话,却发现喉咙像是被火烧过那般,干得连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那小姑娘叹了口气,拿着小水瓶,小心翼翼的凑到我嘴边,往我嘴里灌着水。   发现这水没味儿,应该就是普通的井水,我也不再警惕,拼命吞咽了起来。   “你被打成这样还能活下来,真是你命大。”那小姑娘低声说道,把空荡荡的水瓶放了下去。   我咳嗽了两声,回头看了看她。   原本我还打算找她问问情况,但这一看,我却愣住了。   这姑娘似乎没穿裤子,身上只穿了一件破破烂烂的汗衫。   她也觉得害羞,蜷缩着身子,蹲在地上,死死用汗衫遮盖着下.身。   在那时,她有动作,身上就哗啦哗啦的响。   顺着声音一看,她的两只脚腕上,都拴着两指宽的大铁链子。   这些铁链早已磨破了她的皮肤,深深的陷进了肉里,伤口似都腐烂了,有一股难闻的气味儿。   “你是从城里来的吗?”她怯弱的看了我一眼,小心翼翼的问:“是来救我们的吗?” 第二十三章 地窖   当时她看我的眼神,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不是绝望,也不是悲哀。   是一种想要抓住最后一丝希望的小心翼翼。   “是。”我点点头:“来救你们的人不光有我,还有别人。”   “你真是来救我们的???”   这时候,蹲在旁边的那几个女人都围了上来。   她们跟这个小姑娘的打扮差不多,只不过脚腕上没拴着铁链,看着倒是自由不少。   在这几个女人里,年纪最大的不过才三十多,虽然称不上漂亮,但身材绝对是一顶一的,有那种成熟女性特有的韵味儿。   当然,非礼勿视这四个字我还是懂的,稍微打量了她们几眼,我便移开了目光。   “这是哪儿?”我问。   那个年纪最大的女人爬了过来,压着嗓子跟我说:“这是他们挖来藏人的地窖。”   “藏人的?”我想了想,又问:“你们都是被拐卖过来的对吧?”   “是!我是从河北来的!”那女人急忙说道:“我姓杨!你听说过我没?!是不是我家里人让你们来的??”   “他们人呢?”我转开话题问道。   “不知道。”杨姐摇了摇头,很担心的看了我一眼,说:“他们把你扔下来就走了,好像是去吃饭了。”   “你们为什么会被关在这儿?”我忍不住问道:“他们不是把你们买下当老婆吗??不在家里关着......怎么关地窖里了??”   “因为我们不听话呗。”   最边上那个姑娘开了口,冷冰冰的说:“不愿意给他们开枝散叶,刚上.床就要死要活的闹自杀......像是这样的人,都被关在这个地窖里了。”   “在这里就是受刑,又是被打又是被骂,要是再不听话,一辈子都出不去。”   说着,她自嘲着笑了笑。   “要是被他们一辈子都关在这儿倒也不错,总比当生育机器强。”   “别说了。”杨姐低声劝道:“既然咱们都在这儿好好活着,谁也没自杀,那就代表咱们谁也不想死,所以.......”   “大前天不是才死一个吗?”那姑娘反问道:“你忘了晓清是怎么死的了?就撞在你旁边那堵墙上,说死就死,比谁都干脆!”   杨姐不说话了,身子有些颤抖,似是在害怕。   “你们别怕,我是来救你们的,咱们肯定能出去!”我安慰道。   “救我们?”那姑娘冷笑道:“如果你有这本事,你会被他们抓住关在这儿?我看你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别吵了!”   被拴着脚腕的小姑娘劝了一句,眼睛通红,差点就要哭出来了:“咱们一定能出去的!一定可以回家!”   听见这话,那姑娘叹了口气也不吱声了。   “你叫什么?”我问她。   “我?”小姑娘说:“我姓秦,叫秦小岚,是南京人,家里是......”   没等她把话说完,我便接过话茬,很疑惑的问她:“为什么只有你被拴着,她们没被拴着?”   “因为她是新来的。”杨姐叹道:“新来的都得吃几天苦头,这是那帮畜生的规矩,不信你看这儿。”   一边说着,杨姐一边抬起腿来,将脚腕伸到我面前,示意让我看。   她的脚腕上也有一道伤疤,跟秦小岚脚腕上的一样,是被铁链勒进肉里留下来的。   “其实吃这些苦头也不错,总比被他们侮辱要好得多。”杨姐很乐观的说着,笑了起来。   我一愣,问什么意思?   “我们都是刚被买来不久的,他们对付我们就两套方案,要么是哄,要么是吓。”杨姐深深的叹了口气,表情也有些无奈了:“哄过了,现在是吓,再过几天他们没了耐心,恐怕就........”   “要是他们敢欺负我们,大不了就跟他们拼了!”秦小岚咬紧了牙。   在这时候,秦小岚跟杨姐的肚子都叫了起来,两人都显得有些尴尬。   “你们饿了吧?”我试探着问道。   杨姐嗯了一声,说已经一天没吃饭了,他们只送来点水,根本就不送饭。   “他娘的.....这帮子畜生.......”我咬了咬牙:“这是真不拿人当人看啊!”   “还好吧,多少还拿咱们当人看。”杨姐说道:“他们也清楚,有的人是得在村里过一辈子的,所以一开始没有强上我们,都是哄着来。”   “你这是帮他们说话啊?”有人问了句。   杨姐摇摇头,说不是,只是就事论事。   如果他们不这么做,在场的这些姑娘,谁能把身子保到现在?   “那帮畜生一共买了多少人?”我问。   “就我知道的,加上我们,大概有十一个,现在只剩下.......”   忽然间,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打断了杨姐的话。   地窖的出口在顶上,那人掀开铁板子,拿手电往里晃了晃,见我醒过来了,二话不说就开始喊:“那个姓沈的醒了!!叫大哥过来!!!”   大哥??   狗日的就说看他这么熟悉.......这不是村长他儿子吗??是老三还是老四来着??   “你们先过去,离我远点。”我低声说道:“有人要来了。”   杨姐嗯了一声,带着秦小岚跟其他姑娘就退了回去,蜷缩在墙脚,装出了一副害怕的样子。   过了两分钟左右,村长他大儿子下来了。   “哟,还活着呢?”大儿子拿着电筒,直冲着我脸上照着,问我:“感觉咋样啊?”   “还行。”我说。   大儿子点点头,没说话,一脚把我给踹翻了,呸的一声往我衣服上吐了口唾沫。   “狗日的!还敢跟老子装?!今天非得杀了你喂猪!!”   “其他人呢?”我躺在地上,倒是没有爬起来,逆着光,半眯着眼睛看他:“胖子他们呢?也被你们抓了?”   在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我心是提着的,丝毫不敢放下。   情绪之中,紧张是一部分,最多的还是害怕。   因为即将得到答案而害怕。   如果他说常龙象已经被做掉了,其他人也没留下活口来,只有我还活着,那......   “他们命好啊,也聪明,把你丢下来,跑得比狗都快。”大儿子咂了咂嘴:“你知道他们往哪儿跑了吗?”   得到这答案,我忍不住松了口气,很干脆的说,不知道。   “不知道?”大儿子笑道:“是不是切你两根手指头,你就能知道了?”   “我真不知道啊。”   我很无奈的看着他,虽说心里害怕,但也没敢表现出来,强装镇定的问他:“胖子他们是咋跑掉的?”   “本来是跑不掉的,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一只大耗子,嘴里往外喷着黑烟,连着咬了四个人,硬是给他们博出了一条生路......”大儿子感慨道:“不过那耗子也没落好,被我拿着铲子砸了两下,身上全是血,估计是活不了多久了。”   一听这话,我心里顿时就紧张了起来。   爩鼠被砸伤了??   “心疼了?”大儿子问我,猛地一脚踹在我肚子上,表情都狰狞了起来:“我他妈的才应该心疼!!被那只耗子咬的人都死了!!谁都没能活下来!!你个狗日的.......”   他一边骂着,一边踹着,像是踹上瘾了,一脚比一脚重。   “你到底想咋的??”我蜷缩着身子,用手紧捂着头,咬着牙问他:“你留我一命肯定是有要求!有话直说!”   “我爹被他们掳走了!!你说我留你干什么?!!”他咆哮道。   闻言,我顿时就明白了。   他留下我,是想换人。 第二十四章 等待   “没看出来啊。”   我很认真的看着大儿子,只感觉有些诧异:“你竟然还会在乎你爹的命?”   他没说话,眯着眼看了我一阵,忽然露出了一脸的笑容。   “这倒没有。”   估计是因为这里没外人,说起话来也不用顾忌那么多,很干脆的跟我说:“我爹的命是小事,那帮人要来救你,这才是大事。”   “所以你把我留下来当诱饵,为的就是把其他人吸引过来,是这样吧?”我问他。   大儿子点点头,说,对。   “真聪明。”我很虚伪的夸了一句。   “那可不!”大儿子哈哈大笑着,又往我身上踹了两脚:“等他们回来!我再一个个的收拾你们!”   说实话,这帮山民的智商确实有点诡异。   如果我是他,我肯定不会给一个先生留活口,哪怕是带回家马上杀了也行啊。   常龙象他们又没眼线,谁知道我是生是死呢?   把我弄死了,对外说我还活着,常龙象他们也一样会回来。   多了我这一个先生,那就多了一个变故。   貌似他们真没想到这点。   “你们不怕鬼了?”我问道。   “鬼?怕啊!咋不怕!”大儿子叹道:“但我们更怕公安啊,前几年才被收拾过,现在要是再被盯上,那整个村子可就毁了。”   我咧了咧嘴,跟大儿子推心置腹的说,比起公安而言,鬼更可怕,因为它不讲法,想怎么弄死你们,你们就得怎么死。   “这个用不着你操心。”大儿子狰狞的笑着:“我爹请来的先生已经到了,有他在,那个鬼肯定翻不了浪!”   听见这话,我不由得愣了一下,问,哪个先生?   “王半仙啊,他可是从山西来的高人,去年碰巧被我爹.......你他娘的问这么多干什么?”大儿子一脚踩在我胸前,很不耐烦的说:“比起王半仙,你们这种年轻先生有啥子用?全都是骗钱的!”   “我不是咒你,我是说实话。”   话音一落,我忍不住笑了起来,脸上满是快意。   为什么笑?   因为我忽然想到一点。   就算我跑不出去,常龙象他们救不了我,这帮牲口也很有可能会给我陪葬。   “你笑啥子?”他有些诧异的问我。   “我说过,猪圈下面的那片土是阴土,那个地理位置,应该叫做阴眼。”我说到这里,笑声越来越大了,根本就止不住:“活人死后,魂魄不会马上离开尸首,你们最开始是把李秀埋在土里,也就是把她的魂魄埋在了阴眼上面.......”   “最后你们还给它分尸,拿肉去喂猪,这是在给它增怨啊......”   “如果你们找来的这个先生有本事,一切都好说,要是他没本事,只是普普通通的那种阴阳先生,那你们村子是死定了。”   “葬于阴眼,这是大忌,魂魄要是借着阴气成了孽,再聚着怨气恢复了意识......你知道这种鬼叫什么吗?”   大儿子听得一愣一愣的,问我:“叫什么?”   “阴吞身。”我说:“你不信我的话,你可以去找那个王半仙问问,你去问问他,看他敢不敢跟阴吞身干一次!”   大儿子将信将疑的看着我,似乎是觉得我在吹牛。   “村子里只死了六个人,而且现在都没死人了,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阴吞身不是一般的冤孽恶鬼,它有脑子,甚至于会比活人更聪明。”我如实说道:“在我们来之前,它还在杀人,那是因为它觉得没人能治得了自己,但等我们来了,它不动手了,那就代表它知道我们不好对付。”   “中间还隔着几天呢。”大儿子冷笑道。   “那就说明它在观察,鬼都有趋吉避凶的本能,它也怕有得道高人来收拾自己。”我耸了耸肩:“知道它为什么要拿阴气迷人,不靠本体去冲人身吗?”   “为什么?”   “因为它怕被我收拾。”我懒懒的笑道:“就是因为它感觉到了威胁,它这才想把阴眼挖出来,借着阴眼的力量来对付我们......”   “我不听你这些鬼话!”大儿子一皱眉:“你是想吓唬老子对吧?”   “忠言逆耳,爱听不听吧。”我漫不经心的回答他。   大儿子冷哼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扭过头就回去了。   等他把顶上的铁门关上,秦小岚她们这才跑过来,小心翼翼的问我:“你们是在说什么啊?”   我想了想,也没隐瞒,大概把旺山村的事说了一下,又把李秀的事跟她们说了说。   “李秀?!”杨姐瞪大了眼睛:“她死了?!!”   “死了。”我叹了口气:“现在变成鬼回来了,要找旺山村的人报仇呢。”   “这世上真的有鬼?”秦小岚满脸的不可思议,随后小心翼翼的问我:“你真是道士?”   “不是道士,是先生。”我解释道:“道士修道,我可不是修道的人。”   话音一落,我问杨姐,自打我被丢进地窖开始,到现在已经过了多久了?   “四五个小时吧,可能还要长点。”杨姐皱了皱眉:“毕竟这里没计时工具,我也说不清。”   得到这个比较模糊的答案,我笑了起来,说,不用说太清,这就够了。   从我们被村民围堵,直至现在......应该是快到晚上了吧?   只要天色一黑,山中阴气必然大盛。   李秀白天不能作祟害人,到晚上......真不知道这次旺山村会死几个人.......   “咱们祈祷吧。”我笑道。   闻言,杨姐她们都有些纳闷,问我祈祷什么?   我双手合十,笑眯眯的冲空气拜了拜,说,当然祈祷他们请来的先生是半吊子。   如果李秀把那先生给斗败了,那帮牲口必然会回来找我。   俗话说得好,病急乱投医啊,不找我救命还能找谁?   “我刚开始还以为你是公安呢,没想到是个先生。”秦小岚看着我,眼神里有些失落,但更多的是好奇:“你会法术吗?”   “会。”我点点头。   秦小岚一愣,又问,既然你会法术,那你又是怎么被他们抓来的?   “法术是法术,肉搏是肉搏,这是两回事。”我无奈的说:“再狠的先生也挡不住枪子,再厉害的先生也抵挡不了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啊.......”   听我这么说,秦小岚跟杨姐都笑了起来,那个冷冰冰的小姑娘,表情也柔和了许多,默不作声的在旁边听着。   “要我说,村长他儿子也是傻,就算你还在这儿,你那些朋友肯定也跑了啊,搞不好就回去报警了。”   “不可能。”我说起这话来,只觉得更无奈了:“这地方距离省城太远,进山的路又绕,我那些朋友没开车来,想回省城,一两天是不可能的,怎么说也得十天半个月啊......”   这时,那个冷冰冰的小姑娘开了口,目不转睛的盯着我问。   “如果那个王半仙把李秀给消灭了,你要怎么办?”   她问着这话,表情也有些担忧:“这算是你最后一张底牌了吧?输了你还能翻本吗?”   我没有马上回答这个问题,看了她一会,很认真的摇了摇头。   “不能。”   听见这话,她也显得有些失望,杨姐跟秦小岚也是如此,眼神都黯淡了几分。   “但我能拉着他一起死。”   “真的?”那小姑娘似是不相信,将信将疑的看着我:“你能拉着他一起死?”   我嗯了一声,仰头倒了下去,躺在地上看着天花板,声音越来越低。   “我赢不了......但我也不想输........”   “既然他想要我的命.......那就两败俱输吧.......” 第二十五章 条件   地窖里很是潮湿,通风性也很差,躺在地上压根就睡不着。   空气不流通导致的缺氧是一回事,最要命的还是那种阴冷感。   近段时间,四川的气温有下降的趋势,特别是今天一早,我们刚到猪圈那边办事的时候,冷风就呼呼的吹着没停过,看着像是要下雨。   秦小岚的身体素质不怎么样,蜷缩在角落里,不停的打着喷嚏。   看见这情况,杨姐则跟另外几个姑娘凑了过去,将秦小岚围在中间,帮她取暖。   也是在这时我才反应过来,自己身上还穿着一件外套。   “不好意思啊......刚才没想到.......”   我很尴尬的笑了笑,把外套脱下,直接丢给了杨姐。   “没事。”杨姐点点头,把外套给秦小岚披上。   “谢谢沈哥。”秦小岚低声对我说。   我盘腿坐在地上,感觉好受了许多,脑袋也没那么晕了,转头便问她们,这里有没有什么利器?   “剪刀,小刀......只要能割东西就行!”   “没有。”杨姐叹了口气:“这个地窖里什么都没,他们送水过来也是拿塑料瓶装,好不容易送一次饭,还是拿搪瓷缸子打来的.......”   “你要利器干什么?”   那个冷冰冰的姑娘看了我一眼,很疑惑的问我:“打算跟他们拼命?”   “书生杀人不用刀,先生也是。”我耸了耸肩:“只要能找到这种工具,我的胜算就能大许多,因为这........”   没等我把话说完,那姑娘猛地一甩手,丢了个长条状的金属物在我面前。   低头一看,那是一截断掉的锯条。   “这是我被抓下来的时候,顺手从他们家里拿的。”那姑娘很平静的说道。   “你是打算拿这个防身?”我捡起锯条,显得有些兴奋。   她摇摇头,说,不是。   “我是拿来自杀的。”那姑娘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冷静的让人心惊:“照着动脉一割,神仙也救不了。”   得到这个答案,我不禁一愣,也没好多说什么,默默的忙活了起来。   除开我拿给她们的那件外套,身上还有两件衣服,一件是薄毛衣,一件是纯白的长袖衬衫。   现在我需要用的,就是衬衫。   “你割衬衫干什么?”杨姐问我。   “画符。”我说着,小心翼翼的开始切割衬衫,将其均匀的分成了十等分。   每一块布片的形状都不相同,还需要进一步的加工才行。   听见我的回答,杨姐她们也不禁有些好奇,纷纷围了过来。   “沈大哥,画符不是用来驱邪的吗?”秦小岚一脸好奇的问我:“你是不是想帮他们驱鬼啊?”   “不是。”我摇头:“这是用来对付活人的。”   这时候,我已经用锯条裁剪出了第一个布人,抬头往出口处看了两眼,确定没什么动静,这才继续加工.......   “别人是修道家的道,我修的是降道的道。”   闲着没事,我便跟她们聊了起来,算是在分散她们注意力,紧张的气氛也缓和了不少。   “降道?”   “对,我学的是降术,修的自然是降道。”我笑了笑:“降术可以用来驱邪镇鬼,也可以用来害人。”   秦小岚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我,问我这是真的假的,可千万别骗她们!   “降术?”杨姐似乎是接触过这方面的事,将信将疑的看了我一眼,说:“我在广东做生意的时候,听别人说过,好像是内地的偏门法术,不怎么常见。”   “可不么,要是这种法术成了正统,那内地肯定得乱套。”我笑道。   将十个布片裁成的小人放好,我狠下心,一口咬破了指尖,借着指尖血便在小人身上画起了符。   此时,我是在为沈家的一种散门降术做准备,这也是近期以来,老爷子教过我最实用的东西。   跟苗武人斗法的时候,他也用过这一招。   寐身降。   “这种降术,在其他的降门法派里也有流传,但各家都有各家的玩法,咱们沈家的这种寐身降算是最灵活的........”   “借符咒之力,通三尺土下的阴气,进而转换为降气,再以降气攻入人身.......”   “被寐身降迷住的活人,轻则昏睡一个时辰,重则三日不醒.......”   老爷子跟我说完这一番话,也显得有些感慨,不住的摇着头叹道。   “你看看,对付活人就这么简单,想要对付冤孽,那可就复杂多了,所以说啊,咱们降门的先生最喜欢的活儿,就是在活人身上下刀子。”   一个布人,对应一个符咒,也对应了单独的一股降气。   我一共准备了十个布人,也就是说,我只能撂倒十个敌人。   这些玩意儿是不能重复利用的,所以在使出去的时候,一定得动脑子,千万不能随随便便的就用完了.......   “这就准备好了?”杨姐见我把布人揣进了兜里,便问我。   “成了。”我笑道。   杨姐正准备再问些什么,只听轰的一声,天花板上的那个铁板门又被打开了。   等梯子再一次放下来,杨姐她们已跑回了墙角,一个挨着一个的蹲着。   “来了?”我盘腿坐在地上,半眯着眼睛,看着满头热汗的大儿子。   他这次可不是一个人来的,跟着还来了四个中年男人,全都是本村的村民。   看他们那表情,似乎是受到了惊吓。   每个人的脸色都白得跟纸差不多,爬梯子的时候,他们还在哆嗦。   “李秀来了.......”大儿子颤抖着走到我面前,又是害怕又是紧张的看着我,时不时的还回过头,往出口外看一眼。   “然后呢?”我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容,嘲弄的看着他们:“你们请来的先生大展神威了?”   大儿子咬了咬牙,说:“他死了。”   得到这个答案,虽说心里是松了口气,但我也不禁有些紧张。   李秀......下手够狠的啊.......像是原来那样吓跑先生不就行了吗.......怎么还把人弄死了??   “你上去看看吧。”大儿子低声说道。   “上去干啥?”我耸了耸肩:“看风景还是吃夜宵啊?”   大儿子握紧了拳头,几乎是祈求的看着我:“帮我们一把......行吗?”   “我帮你们,我能有什么好处?”我反问道:“你们能放了我?”   “能!!我现在就放了你!!”大儿子忙不迭的说:“您说什么是什么!!我绝对不会再为难你了!!”   “你爹呢?”我问。   “他死不死无所谓!!能不能回来我也不在乎!!只要你能把那个女鬼赶走就行!!”   听见他这么说,我脸上的笑容,又变得灿烂了些许。   “行啊,咱们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是这意思吧?”   “对!”   “这样吧,办事就得办好,不能烂了尾巴。”我笑道:“我帮你除掉李秀,你爹呢,我也让胖子他们还给你,但是.......”   说着,我抬起手来,指了指蜷缩在墙脚的那些女人。   “这些姑娘,我得带走。”   原本我还以为大儿子会很果断的答应,但没想到,他拒绝得比谁都快。   “不行!”大儿子的表情很坚定,毫不犹豫的拒绝道:“她们都是拿钱买来的!你带走她们就是绝了我们村子的香火!”   “你们的命还重不过香火?”我皱紧了眉头,问他:“轻重都分不清了?”   “这真的不行啊!”大儿子咬了咬牙,想了一会,又说:“这样吧,我退一步,这帮女人得留下,你不能全带走,只能带走一个。”   在这时候,我就算没有回头,也能感觉到那一道道祈求的目光。   “沈先生,你把小岚带走吧。”杨姐冷不丁的开了口,语气很是坦然,像是看开了那般:“在这里,她年纪最小,留在这儿一辈子就毁了。”   “不用。”   我头也不回的说道:“不用选。”   话音一落,我缓缓站了起来,寸步不让的看着大儿子。   “要么,你拿她们来换村子里所有人的命。”   “要么,我就看着你们死.......”   “你不怕我弄死你?”大儿子一瞪眼。   “怕。”我点点头,很坦诚的说,我比谁都怕死,但我更怕一样东西。   大儿子一愣,问是什么?   我叹了口气,右手放在兜里,紧攥着那一叠布人。   “良心。” 第二十六章 怀疑   大儿子默不作声的看着我,没有马上拒绝,也没有马上答应,像是在考虑。   剩余的那几个村民,则是不停的劝着,又是劝他,又是劝我,反正是死活不想让我带走这些女人。   “你真要带走她们?”大儿子问我。   我点点头,说是。   “行,那我让你一步吧。”大儿子叹了口气:“这帮女人全都给你,行了吗?”   “不行啊!!要是这狗日的带她们去报警咋整?!!我们村子可......”   “闭嘴!”大儿子低吼道:“先解决外面的麻烦再说!”   被他这么一吼,其余人也不敢吱声了,心不甘情不愿的看着我,那表情就跟要吃人似的。   “李秀在哪儿?”我问道。   “十分钟前还在屋子外面跟那个老先生斗法,现在应该是走了,我看见它往村东头那边跑了。”   听见这答案,我不免有些诧异,将信将疑的问:“你能看见李秀?”   “它上狗傻子的身了。”   “狗傻子?”我皱了皱眉:“就是跟老周关系挺好的那个?”   “对!”   “行,那我上去看看吧。”我点点头,随后便吩咐大儿子,让他给秦小岚解开锁链,并让他给这几个姑娘拿衣服来,要干净的,更要耐冻。   等大儿子带着人上去拿衣服了,杨姐她们才敢凑过来,说她们心里不激动那肯定是假的,但如梦初醒的那种迷茫,却是占了大多数。   她们压根不敢相信,只是轻轻松松的几句话,就能带给她们自由。   “真......真的能放我们走?”秦小岚有些害怕的看着我:“他们真的能让我们走吗?”   “不一定。”我压着嗓子,低声说:“他们肯定是不愿意放你们走的,说不准我前脚把那个冤孽做掉,后脚他们就得反水。”   “那怎么办?!!”杨姐似是慌了:“沈先生!!你有办法吗?”   “走一步看一步吧。”我叹道:“其实我有点后悔,我不该现在就提出来要救你们。”   听见这话,杨姐她们都有点迷茫,看着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打草惊蛇了。”我摇摇头:“只能怪我。”   “人多力量大。”杨姐见我有些自责,也忍不住安慰了两句:“有我们在,动起手来你也能轻松点。”   我当时就乐了,心说你们这几个姑娘都饿成这样了,还想跟着我打架呢?   “他们来了!”   很快,大儿子带着人,抱着几套衣服爬了下来,基本上都是男人穿的那种外套,裤子也是西装式的长裤,看着还挺宽松的。   等她们接过衣服裤子,我也没敢多看,带着大儿子就爬了上去,算是避嫌。   跟我想象的不一样,这间地窖的出口在屋子里,上面不光有铁板门,还有一层立在旁边的石门。   要是将这扇石门放下,刚好能卡进地砖的缝隙里,外人根本就看不出来这里有个入口。   “沈先生,你什么时候动手?”大儿子问我。   “马上。”我低声说道,耐心等待着杨姐她们上来,在这过程中,我也在打量屋子里的人。   这间屋子不大,还没有周事主家的客厅大,除开大儿子之外,还有七个人在场,大多都是熟面孔。   不是在路上遇见过,就是在猪圈里跟我们动手的时候看见过。   过了大概两分钟,杨姐带着秦小岚她们上来了,每个人都将衣服拉链拉到领口,似乎是害怕走光一般。   看见屋子里的这些男人,她们也有些害怕,一个劲的往我身后躲着。   “李秀往村东跑了是吧?”   “对!”   “我现在过去看看。”我说着,左右看了看,没找到我的行李包,便问大儿子:“我包呢?”   “背包是吧??我现在让人给你拿来........”   不得不说啊,有压力就是有动力,大儿子估计也是急眼了,一边骂一边催促着别人去拿包,还没三十秒,行李包就回到了我手里。   打开检查了一下,虽然包里有翻动的痕迹,但东西一件没少。   “可以啊,竟然没动我东西。”我啧啧有声的说道,瞥了大儿子一眼。   听见这话,大儿子也有些尴尬,没说什么。   我揉了揉眼睛,从包里抽出来两根棺材钉,别在腰间,又问大儿子:“村子里有其他人被害吗?”   “不知道。”大儿子低声说:“我们没敢出去。”   我嗯了一声,问他那先生呢?尸体在哪儿?   大儿子没吱声,抬手指了指屋外,意思是让我自己去看。   “我们跟你一起去!”杨姐忽然说了句。   “行。”我点点头。   在杨姐她们眼里,李秀化成的厉鬼很可怕,但比起鬼而言,这帮不拿人当人看的村民更可怕。   这些不用杨姐说我都能猜到。   大儿子对于这事也没意见,站在一边,权当是看戏,连话都不带说的。   “出去之后,一切听我指挥。”我手里攥着一根棺材钉,嘱咐道:“李秀已经死了,也快杀红眼了,你们要是遇见它,可千万别乱说话,也别瞎跑,明白吗?”   杨姐她们纷纷点头,一口答应了下来。   屋外就是院子,看这地理位置,似乎是在山脚最下面,距离猪圈那边不算近。   拿着手电随意晃了两下,我很快就找到了那个先生的尸首。   他就那么躺在井口的边上,仰面躺着,身边还放着一个大包,估计是装家伙用的。   看见这具尸首,杨姐她们也有些害怕,小心翼翼的跟在我后面,一个劲的埋着头不敢多看,身子都在发抖。   “李秀下手挺狠啊.......”我蹲在尸首边上,用手电照了照,表情也凝重了起来。   这个死人应该就是大儿子口中的王半仙,年纪约莫在六十上下,头发花白,面容枯瘦,嘴里还嵌了两颗大金牙,颇有种暴发户的感觉。   从他长大的嘴来看,舌头应该是没了,像是被人拔掉的,伤口处凹凸不平,还有许多“肉丝”。   两个眼眶里也空空荡荡,眼球早已不翼而飞,估计是让李秀给挖掉的。   “现在去找李秀?”杨姐低声问我。   我没说话,不动声色的侧着头,用眼角余光观察了一下。   在屋子的大门边,有好几个人都站在那儿望着我们,像是在监视。   从这个距离来说.......声音低点他们肯定是听不见了。   “我们假装去找李秀。”我埋着头,装出了一副观察尸首的样子,压着嗓子说:“往外走出一截路,只要没人跟上我们,咱直接就跑。”   “他们能放咱们走?”杨姐有些担心。   “肯定不能啊......”我笑了笑:“那帮畜生又不傻,我带着你们去降妖伏魔,要是在半路跑了,他们连哭都没地方哭,所以肯定会让人跟着咱们。”   话音一落,我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冲大儿子他们招了招手。   “咋了?”大儿子问我,不停的左右扫视着,表情有些害怕:“李秀不会忽然回来吧?”   “不会,它应该是在村子里,咱得主动去找它。”   我不动声色的说着,一脸的认真。   “你叫上几个人跟我们走,遇见麻烦也好有个照应,我需要你们搭把手。”   听见我这么说,大儿子似乎也信了,没多想就点头:“我带点人跟你们走吧!”   “人不要多,以免打草惊蛇。”我叹道:“多了我也顾不过来.....”   “要不然让她们在这儿等你?”大儿子问道,看了看杨姐她们。   在这个问题上我倒是没掩饰,很干脆的说不行,必须带着走。   “你是不放心我们?”大儿子笑呵呵的问我。   我点头,说不放心。   “我也不放心你啊.......”   大儿子说着,往前凑了凑,一动不动的凝视着我。   “你不会半路就带着她们跑吧?” 第二十七章 锄头   我说我不会,大儿子肯定不信。   我说我会,这又有点过于直接了。   想了想,我还是反问了一句:“你觉得我会带她们跑吗?”   “这可说不准啊。”大儿子笑道:“你不相信我,我也不相信你,不是吗?”   他这话说出来就相当于开诚布公了,不过这样也好,有什么招都明着来,玩阴的实在让人头疼。   “就我们八个人跟着,不多吧?”大儿子笑呵呵的问我。   “不多,够了。”我点头。   被我施了符咒的布人共有十个,就算他们八个全跟着,我这儿还有富余。   等情况稳定下来,往外走出一截,距离村落稍微远点,之后再找个机会往他们身上拍布人,什么麻烦都没了。   我也没跟他们墨迹,随便嘱咐了几句别乱来听我指挥,这就带着他们向村东口走去。   这一路走来,所经过的房屋不少,但就没有一间是开着门的。   全都关门闭户,明摆着就是在躲李秀。   越是往后走,大儿子脸上的淡定就越少,眼中的恐惧就越多,这就是我想要看见的。   “沈先生.......怎么还没看见那个鬼啊?”   大儿子忽然问了我一句,点上支烟抽着,应该是在给自己壮胆。   “慢慢找呗。”我叹道,摆出了一脸无奈的样子:“傻子本来就能跑,被李秀冲了身子,现在肯定跑得比狗快,咱们只能碰运气去找它。”   闻言,大儿子没再多问,大口大口的抽着烟,额头上全是冷汗。   说实话,那时候我心里也挺慌的。   这八个村民可不是空手跟着我们,有六个人手里提着家伙,不是锄头就是柴刀,剩下那两个村民,则是端着五连发猎枪,手指一直都搭在扳机上。   想在这种情况下阴他们一把,确实有点困难。   要是趁其不备搞偷袭的话,眨个眼的工夫,我应该能放倒两个,但也仅限于此了。   凡事不能往最好的方向想,要是那帮村民反应及时,刚放倒两个,我肯定就得挨一刀,甚至是挨一枪也不是不可能的........   不过......   我眼前一亮,想到了一个方法。   我可以先偷摸着在其中一个人的背上贴一张,等到那个人昏迷之后,我再把这事甩在李秀身上,就说是她来害人了,这事不就妥了么!   这帮村民看着有种气势汹汹的意思,真到了见鬼的时候,肯定一个跑得比一个快,这都不用想!   “哎!!刘老大!!你咋把小杨带出来了?!!”   忽然间,我听见了一个陌生的女人声。   顺着声音往右边一看,在旁边的屋子里,有个女人站在窗边,正冲着我们喊着。   “你认识?”我问杨姐。   她打了个冷颤,一句话都没说,脸上全是恐惧。   “萍婆娘!你不要乱喊嘛!”大儿子很不耐烦的回道:“我们是在办正事!”   “啥子正事?!狗屁正事!!”   那女人的年纪在四五十左右,说起话来可不是一般的泼辣,压根就不怵村长的大儿子。   很快,她推开门就跑了出来,一边跑还一边骂:“你们这帮狗日的!她是我花了大钱买给我儿子做媳妇的!你们想带她去哪里?!”   “给你说了是正事!”大儿子也气急了,猛地一跺脚:“你儿子还在老毛家养病!病都没养好还想娶媳妇?!”   老泼妇恶狠狠的瞪着大儿子,倒也没跟他顶嘴,走到杨姐身边,一把就拽住了她。   “跟我回去!”   在这些姑娘里,杨姐算是最成熟也是最有理智的人。   但在这时,她的理智跟冷静全都消失了,脸上只有恐惧。   几乎是下意识的,杨姐伸手拽住了我:“救我!!”   “你个狗日的!你咋还没死?!”老泼妇这才注意到我,二话不说就骂了起来:“你想带我媳妇去哪里?!”   “撒手。”我拽着杨姐,寸步不让的看着老泼妇。   老泼妇没犹豫,抬手一巴掌就向我抽了过来,但让我挡下了。   “你再动手试试?”我咬紧了牙,强忍着心里的怒意,脑子里不断重复着小时候受到的教诲,不能打女人不能打女人不能打.......   我本来是以为老泼妇想抽我,可这一次,她倒是没打我,而是照着杨姐的脸抽了过去。   一个反应不及时,杨姐的脸上就多了个五指印。   “你他妈还敢打人?!!”   我实在是忍不住了,小时候受到的教育全被抛在了脑后,抬腿一脚就踹在了老泼妇肚子上,当时就给她踹倒了。   “狗日的!!你敢打我老姨?!!”   这时候,跟着大儿子一起来的那帮人中,窜出来了一个中年人。   看他那样倒是急了眼,扬起手中的锄头就砸了下来,不管是力度还是速度,都是我暂时抵挡不了的。   大儿子想要阻止,但他的动作还是慢了一步.......   “嘭。”   一声闷响,倒地的人却不是我,是杨姐。   “杨......杨姐!!”   在锄头即将碰到我的最后一刻,是她冲上来把我推开,硬生生的让锄头砸在了自己脑袋上。   那人下手根本就没留力气。   杨姐倒地的瞬间,我能看见她后脑勺上那个血流不止的凹坑。   “杨姐?!!”我手忙脚乱的看着她,身子止不住的颤抖了起来,心里从未这么恐惧过:“我送你去医院!!你肯定没事!!”   “杨姐!!!”   此时,秦小岚她们也冲了上来,将杨姐团团围住,直接将那个拿着锄头的中年男人当成了空气。   杨姐的眼睛半睁着,嘴里不断往外冒着血,身子有小幅度的抽搐,像是失血过多了,脸白得很快。   “带.......”   见她要说话,我急忙凑上去:“你说什么??”   “带她们......带她们走.......”   杨姐说话的声音很低,几乎是到了微不可闻的地步,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从喉咙里硬生生挤出来的。   “你......你要是死了.......谁也走不掉......”   听见这话,我只感觉心脏剧烈的抽搐了几下。   一种难以言喻的痛楚,猛然向我袭来。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死的人不该是她啊!!!不该是她啊!!   “杨姐!!你不要死!!!”秦小岚大哭道:“你还说要去我家玩呢!!你不要死啊!!”   “姐!!你别死!!”   “快送去医院啊!!”   这些姑娘的哭喊声,在深夜里显得很是刺耳,也很是突兀。   不少居住在附近的村民,都拿着手电,往我们这边照了几下。   那个老泼妇此时已经没了脾气,看着杨姐,又看了看地上的血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看她那样倒是比谁都伤心。   “我的钱!!你狗日的!!你这一锄头把我家香火断了!!”   “老姨我不是故意的啊!我是.......”   在那人解释的时候,我已经走到了他面前,低头看着他手里的锄头,整个人都处在了一种呆滞的状态。   “你看啥子?!”那人一瞪眼:“就是因为你个杂.种!不是你的话小杨也不会成这样!!你还敢来看老子?!”   我没说话,看着他手中的锄头,发着呆。   “你不服气是不是??老子说话你还不服气??”   那人也急了,抬手一巴掌抽在我脸上,我却感觉不到疼。   “你想看这个是吧??来老子给你!!”那人的脾气也挺倔,说到这里,一把就将锄头塞到我手里,随后又从腰后抽出来一把长刀,问我:“想打架还是想咋??我看你姐前姐后的喊,是不是想给那个婆娘报仇嘛?!”   我愣了一会,点点头,说是。   “可以啊,有脾气。”他说着,把脑袋低了些许,指了指自己的头:“来,你来砸嘛,你要是砸不死我,老子就一刀捅死你。”   “真的?”   我问他,握了握手中的锄头,感觉无比顺手。   “真.......”   “嘭!”   当他被我用锄头砸在地上的时候,脸上满是不可置信,似乎是想不到我真敢动手,眼里连害怕都没有,只有惊讶。   我没有再跟他多说一句话,也没有再去看其他人。   扬起锄头,又是一下,猛砸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这一次将锄头抬起来,上面不光是有血,还有许多乳白色的浆液。   “你们真的是要逼死人.......你们这帮杂种........”   我自言自语的说着,最后一次举起锄头,重重的砸了下去。 第二十八章 雨前   这把锄头已经锈了,刃面很钝,砸起来就跟锤子一样。   好在它那一头是凸出来的,稍微用点劲,吃点力气就能砸穿人的脑袋。   被我砸在地上的那人,根本就没有反抗的动作,或是说,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第一下把他砸倒就注定爬不起来。   但我不傻,我知道这样是杀不了人的,所以还得补两下。   在场的村民不是少数,除开跟着我们来的这些人,还有不少刚听见声音从家里赶出来的。   粗略一数,应该有十七八个。   其实在我砸第二下的时候,距离我最近的这些人都能阻止我,但可惜的是,他们谁也没反应过来,都被我突然出手的动作吓住了,直到我砸烂了那人的脑袋才有人开腔。   “杀人了!!!”   “这个狗日的敢杀我们村的人?!!弄死他!!”   “都别动手!!”   大儿子暴吼道:“都给老子冷静点!!不要动手!!”   “你个杂种.......”我面无表情的低着头,很平静的看着这具尸体,只觉得心跳很缓,完全没有加快的迹象:“我爷爷说过.......给人留余地就是给自己留余地.......但你就是不留.......你他妈的非得逼我啊........”   从小到大,我是让老爷子一路教育长大的。   在我成年之前,他不许我抽烟,不许我碰酒,更不许我说脏话。   别看他平常老拿这些老逗我,时不时的还拿烟酒来勾引我。   说真的,只要我伸手去接,下一秒肯定得挨巴掌。   所以说我这斯斯文文的性子,就是让老爷子给磨炼出来的。   成年后他倒是不怎么管我了,可我却养成了习惯,烟酒不沾。   那些由老爷子言传身教而来的脏话,也是能不说就不说。   但现在是真的忍不住了,妈的.......   什么杀人犯法,什么杀人下地狱,这些都被我抛在了脑后。   我脑子里只想一件事。   弄死这个畜生,给杨姐报仇。   我跟杨姐认识的时间确实不长,她跟我的关系,也只能算是患难之交。   但她却因为救我而死.......   如果没有她冲出来帮我挡住锄头,现在死的人是我,不是她。   “狗日的......老子是真的受够了........”我拿着锄头,往地上磕了磕,将上面沾着的脑浆甩了下来,依旧没感觉到恶心。   “老子受够你们这帮畜生的行径了.......也他妈受够你们咄咄逼人的态度了.......你们不是牛逼吗?都习惯不拿人当人看对吧?”   “来......你们这帮龟儿子......”   我说着,将锄头放在左手,右手则伸进兜里,攥紧了那把布人。   “姓沈的!!你他妈把事做过了!!”大儿子瞪着眼睛,双目通红的看着我,那表情如欲吃人:“杀我的人?!!”   “你闭嘴。”我半眯着眼睛,看着大儿子,努力调整着呼吸,布人也是越攥越紧:“他出来撒疯,你不管,我弄死他了,你要管,你以为你谁啊?”   “老子让你晓得我是谁!”   大儿子怒吼着,一把抽起柴刀,竖着就向我脑袋劈了下来。   我没还手,也没躲闪,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看着他没说话。   如我所想的那般,这一刀并没有砍到我身上,而是硬生生的在半空中停住了。   别以为大儿子一急眼就了不得,这畜生比谁都精,从他能舍弃自己老爹那事就能看出来,为了村子......不,应该是为了自己!   他为了自己的命,为了自己的安全,必然是不择手段。   连老爹都能不顾,更何况是村子里的其他人呢?   现在杀了我,李秀这事谁也办不了。   它连先生都能杀,足以看出它是杀红眼了,不可能再像前几天那样慢吞吞的来。   搞不好我前脚一死,后脚旺山村的人就得给我陪葬。   这一点,别人可能想不出来,但大儿子不可能想不出来。   “别逼我。”大儿子紧咬着牙,拿着柴刀的右手,不停颤抖着。   他之所以颤抖,是因为紧张?还是在强忍愤怒?   我想了想这问题,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我没想逼你,是你们想要逼我......”我摇了摇头:“我说了,这几个姑娘我都得带走,谁都不可能留下,刚才他跟我动手,你也没说上来拉一把.......”   “现在变成这样,你说说,这能怪我吗?”   大儿子气得直哆嗦,一句话都没说,眼睛里的血丝越发明显,可见他是动了真怒。   “再说了,一条人命而已,怕什么?”我嘿嘿笑了起来,把手里的锄头递给大儿子,心中那种莫名的怒火,却是怎么都压不住。   我把头往前凑了凑,凑到了一个大儿子好下手砸的地方。   “你们都不怕弄死人,我当然也不怕啊。”我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要不然,你给我一下,这事就算平了?”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当时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可能是想借着这机会,抽大儿子一次脸,也可能是有别的目的,连我自己都想不到的目的。   把头往前凑着,我并不害怕,很耐心的等了半分钟。   “这事算扯平了吗?”我问他。   大儿子咬着牙,说,扯平了。   “你们呢?”我看了看大儿子身后的那几个村民,问道:“你们还有意见吗?”   绝大部分人没吱声,只有一个看着脾气挺暴的人开了口,指着我鼻子骂着:“你别得意!!迟早弄死你!!”   “要不你现在来?”我笑道:“我反正是看淡了,杀人犯法啊,回了城里我也有麻烦,你们要是想弄死我,趁着现在来就成,我算你们正当防卫。”   他不说话了,紧握着手里的柴刀,像是想动手。   “先说好,你要是动手,我肯定也得还手,要是你没能一下弄死我,我非得把你脑袋砸成西瓜不可......”我猛地伸出手去,从大儿子手里夺过了锄头,笑呵呵的看着那人:“想来试试不?”   “你他妈!!!”   “还看什么?!咱们村这么多人还弄不死他?!都上啊!!”   “弄死这个杂种!!”   眼看群情激奋,几乎是到了群起而攻之的地步,大儿子也不敢沉默了,手忙脚乱的冲他们吼着:“别他妈乱来!!李秀都变成鬼回村了!!刚把王半仙弄死!!如果现在把姓沈的杀了咱们也得死!!”   一听这话,有不少人都安静了下来,没再大喊大叫。   “他是咱们村子的命,只有他能救我们。”大儿子苦口婆心的劝着:“有的事过就过了,没必要把村子往火里推啊!”   此时,那个拽着杨姐要回家的老泼妇,也终于回过了神来。   估计她先前是被吓愣了,一脸的如梦初醒,看了看我脚下的那具尸首,又看了看杨姐,霎时就嚎啕大哭了起来。   “你个狗日的造孽啊!!”老泼妇指着我鼻子骂着:“你害我家断香火不说,你还.......”   我瞥了她一眼,牙都快咬碎了。   就是因为这个老东西......要不是因为她.......   我看着老泼妇,竭尽全力的挤出了一丝笑容,想起老爷子对我的嘱咐,不能打骂女人,我也只能这样了。   和气嘛。   万事以和为贵,千万别......   “你再说一句,我就让你去陪他,不信你试试。”我笑眯眯的看着老泼妇,握着锄头的那只手已经发白了。   老泼妇愣了一下,没敢回答,连滚带爬的就往回跑。   也是在这时,天空中猛然划过了一道闪电,闷雷声也随之传来。   “要下雨了。”   我说着,努力平复着情绪,看了大儿子一眼。   “要除去李秀就趁早,下雨只会更麻烦。”   “您的意思是?”大儿子小心翼翼的问我。   我没说话,蹲下身去,面无表情的将杨姐背了起来。   “走吧。” 第二十九章 摆阵   我说的走,在大儿子听来,像是对他说的。   其他人似乎也是这么觉得。   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说的走,其实是对杨姐说的。   无论是背着一具死尸去找李秀,还是找机会跟大儿子他们动手,这都不是好事。   从某个角度来说,这具尸首就是一百斤左右的负担,可是我却没办法放下这个负担。   杨姐有多恨这个村子,不用她说我都能猜到。   活着不能离开这儿,要是死了还不能走出去,她得绝望到什么地步?   别以为杨姐死了就没知觉了,老爷子说过,人死后还有两个小时甚至是十个小时的“特殊时间”。   在这段时间里,人没了气息,也一样有知觉有意识,还能透过三魂七魄的眼睛去观察外界。   我没能把杨姐救下来,这是我最后悔的事。   所以我现在必须要补救,趁着她还有意识,我得把她带出去.......   “沈哥,我帮你背吧。”秦小岚走到我身边,哑着嗓子说:“我能背动,你交给我吧。”   也许是因为受到的刺激太多,她的情绪比最初还要稳定,纵然眼睛通红,也没再流出半滴眼泪。   “我来吧。”那个冷冰冰的姑娘开了口,没等我说什么,她就拽住我胳膊,硬生生的让我停下了脚步。   与秦小岚相比,她的身材要高挑一些,气色也要比秦小岚强许多。   “我能背动。”   她说道,轻轻拍了拍我肩膀:“你还有别的事要做,背杨姐这种小事,交给我就行了。”   我想了想,也没再逞强,点点头就把杨姐让给她来背。   说句挺丢人的话,我的身体素质确实不行。   也许是天生就体质较弱的缘故,比起七宝他们,我差了不止一截。   背着杨姐走了这么一段路已经是我的极限了,要是再继续走出个百十来米,我非得累趴在地上不可。   将杨姐交给别人后,我擦了擦额头上的热汗,问大儿子:“这里算是村东头吧?”   “算。”大儿子显得有些害怕,不停左右扫视着,生怕李秀忽然冲出来:“那个女鬼是不是跑了?”   我没搭理他,拿出包里的那罐西瓜虫,熟悉的捡出一只来,直接丢进了嘴里。   看见我吃虫的时候,那些姑娘都有些犯恶心,连大儿子也不例外。   “李秀应该来过这儿。”我说道,抬起头来,往天空上扫了一眼。   此时,空中已经布满了一层薄薄的绿雾,那应该是由阴气所化,十有八九就是李秀带出来的。   上回我带七宝追傻子,借着西瓜虫开了眼,也在半空中看见过这类的绿雾......但是那时的阴气并没有这么重........   “李秀想要杀人,但又怕人阻拦她,所以她只有变得更强,这样才能保证她可以成功复仇.......”   “想要变得更强......”   我喃喃道,回过头,向猪圈的方向望了一眼。   “那边就有现成的灵丹妙药啊......”   这一番话我并没有说出口来,只是细声的嘀咕,连站在我旁边的秦小岚都没听清。   “沈先生,咱们现在要怎么办?”大儿子很着急的问我:“时间不等人啊!万一那个女鬼闯进村子里大开杀戒,我们可.......”   没等他把话说完,在距离我们百米之外的地方,忽然传来了两声惨叫。   两个惨叫声,一男一女,年龄应该都近中年。   “咋了?!!是不是那鬼闯村子了?!!”大儿子吓得脸都白了,手忙脚乱的问我:“沈先生现在咱回去不?!!”   “不急。”我笑了笑,很平静的说:“刚才惨叫的人应该是死了,听着怪痛苦的,我们现在赶过去也来不及啊。”   “那怎么办??”大儿子急忙问道。   “我现在起个阵,咱们一路抬着阵局过去,免得你们被李秀给阴了。”我说道。   一听这话,大儿子也没多想,忙不迭的点头,还催促着我赶紧起阵,以免迟则生变。   “这个阵局叫十龙十象阵,需要十个人来当阵眼,我负责把持阵局的阵脉......”   一边在包里掏东西,我一边跟他们说着,哪怕这一句话没一个字是真的,我脸上的表情也很坦然,比说真话还真。   “加上我,一共需要十一个人。”   “你们这里有七个,我补一个,还差三个.......”   话音一落,我看了看秦小岚她们,说:“小岚,你带着那俩姑娘一起,帮我填个阵眼。”   “好。”秦小岚没犹豫,直接点头答应了下来。   那俩姑娘我也不熟,虽然她们从离开地窖开始就一直跟着我,但在这过程中,她们半句话都没说,哪怕是杨姐死了,也是一个劲的哭,不发出半点声音,跟哑巴似......她们不会真是哑巴吧??   “小岚,你跟这姑娘开路,女身属阴,得用来当做开路旗。”我说着,拿出两面早就画好符咒的小旗子,递给她们。   “大公子,你带着这些兄弟走中间,分成两列,一边一个排着队走,没问题吧?”   “没!”   “排到最后,你们还剩一个人,正好跟这姑娘并排走。”   说到这里,我已经把法旗分发完了,自己则拿着一串小铃铛,轻轻的摇晃了起来。   现在唯一没有任务的,就是那个背着杨姐的姑娘,按照我的安排,她跟我走在一起,并列走在队伍靠后的地方。   如果我说自己要走最后一排,大儿子肯定不放心,但要是有人在后面跟着我,他就不怎么会怀疑我.......   “在走道的时候,队伍不能乱,乱了队伍就等于砸了阵局,到那时候咱们都得一起死。”我说这话的时候,表情也凝重了起来:“无论看见什么听见什么,都不能乱掉阵局,明白吗?”   一听我这么说,众人纷纷点头,说自己明白。   “我知道你们挺恨我的,说实话,我也挺恨你们的。”我站在队伍中间,看了看大儿子等人,如开诚布公那般说道:“但在这事上,咱们不能自乱阵脚,否则大家都得死,有什么事等找到李秀再说,行吗?”   “那肯定啊!”大儿子拍着胸脯保证道:“咱都是知道轻重的人!不可能乱来!”   我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抬起手来,摇晃了两下铃铛,大声吼了一句。   “走!!”   我们所处的位置是在村东头,这附近都没住什么人,想要做掉大儿子他们,这里就是最佳的地点。   被我不断摇晃的这串铃铛,只是很普通的那种降门招魂铃,是属于那种招魂引魄的法器。   说白了,这铃铛能力有限,根本就不足以用来起大阵。   至于那些小旗子,确实是用来起阵的法器,只不过用它们起的阵,根本就不是什么狗屁十龙十象......   “祖师爷保佑啊.......”   我心里喃喃了一句,不动声色的从兜里掏出来一个布人,随后就迈着步子,缓缓向左边那个村民靠了过去。   在那个过程中,那村民也感觉到我在靠近自己,便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   “天清清,地灵灵。”   “祖师下凡间,精怪不妄行。”   “有言是那金光殿.......”   我胡乱念叨着咒词,疯狂摇晃着手里的铃铛,好以此来掩盖别的声音。   那村民也没多想,见我只是在跳大神,看了一会就回过了头去。   也是在那瞬间,我猛地一伸手,飞快的将那个布人拍在了他背上。   布人只是用布片裁剪出来的,并没有什么粘性,但在碰触到那个村民的瞬间,布人就毫无预兆的收缩了起来,紧贴在村民背上,像是绣在衣服上的图案那般。   不过两秒,那村民仰头倒在了地上。   双眼紧闭,呼吸轻而缓,面色发白,犹如死人。   “李秀来了!!!” 第三十章 柴刀   我冷不丁的这一吼,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特别是走在前面的那俩村民,胆子应该是最小的,听见我说李秀来了,他俩扑通一声就坐在了地上,身子直打颤。   “哪儿呢??”大儿子满脸惊慌的问我:“李秀在哪儿??”   这时候,所有人都看见了那个倒在地上的村民,恐惧的气氛霎时又重了几分。   好几个人都想跑过来看看,但还没等他们挪步子,大儿子就帮我吼了起来:“你们别跑过去!!别乱了阵局......狗日的叫你别跑!!”   听见大儿子的话,那几个村民这才反应过来,现在的情况可容不得他们乱来,   要是坏了“十龙十象大阵”,所有人都得死,谁也别想活啊.......   “沈先生!他是怎么了??”大儿子很着急的问我:“人还有气吗??”   我蹲下去,假模假样的检查了一会,大声回道:“有气!只是晕过去了!”   得到这个答案,大儿子显得轻松了不少,双手合十的冲天上拜了拜,像是在感谢老天爷留了那村民一命。   “还好没死.......要不然咱们村又得少一个人啊.......”   忽然,大儿子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脸担忧的问我:“沈先生,他现在昏迷了,肯定是走不动道了,这个阵局还怎么维持啊?”   “你把手里的旗子插进土里,赶紧跑过来。”我也装出了一脸着急的样子,连连催促道:“这个阵眼比你那儿重要多了!你来接替他!”   “那我这........”   “你去。”   我拍了拍背着杨姐尸首的那姑娘,给她使了个眼神。   她是唯一一个全程看见我“出招”的人,最开始她的表情都很淡定,直到看见那村民倒下去,这才露出了一丝惊讶。   “我背着杨姐,走得有点慢,你们别走得太快了。”她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抬腿就背着杨姐走了过去。   说实话,这姑娘的身体素质确实够硬,背着杨姐走了这么一段路,也没吭过声喊过累,只是单纯的累出了一头热汗,看她那样似乎还能走一截。   等大儿子跑过来接替了村民的位置,我这才跟他说:“李秀已经跑回来了,估计是打算截住我们,要不是我起了这个阵,李秀非得把他眼珠子挖出来不可!”   听见这话,大儿子也是一脸的后怕:“幸好有你啊!沈先生!你是救了咱们一命啊!”   “话不能说死。”我叹了口气:“李秀的本事太大,十龙十象阵也只是勉强压它一头,想要除掉它,还需要一点时间。”   “好好好!咱不着急!能除掉它就行!慢慢来!”大儿子忙不迭的点头,随后又疑惑的问了我一句:“我记得李秀是跑大傻子身上了.......他咋没来呢?”   “活人的体质不比厉鬼,李秀身上的阴气太重,大傻子承受不了多久。”我解释道,拍了拍他肩膀:“估计大傻子已经死了。”   一听我这么说,大儿子的脸色顿时又难看几分。   “昏迷的这人咋弄?”我问他。   “带上吧。”大儿子咬了咬牙:“不带上他,咱们村子又得少个人。”   “其实不带他也没事,咱们是李秀的主要目标,它现在感觉到了威胁,肯定是盯着咱们来,不可能分神去收拾他。”我说着,指了指躺在地上的村民。   大儿子想了一会,问我确不确定?   “不敢说死,但八成是这样。”我说。   “行吧.......”大儿子一咬牙,很干脆的说:“那就咱们走,先让他在这儿躺着。”   不得不说啊,村长家的大公子确实不是一般人,该咬牙的时候,一咬牙就把事给办了,压根就不带犹豫的。   可能在他看来,这个处于昏迷中的村民......也是一个累赘。   要是带他走,肯定得让人来背他,谁愿意背?   “走吧,再往前走一截.....”我强忍着兴奋,很认真的看着大儿子:“前面就是你们旺山村的阳眼所在,到那里起坛施法,胜算要大很多。”   “好!”   随后,在场众人又按照我的安排,一步步向着前方行去。   我没敢贴着大儿子走,一直走在队伍的中间,耐心观察着他们。   有一个村民倒了,剩下的这帮牲口,胆气也被砍去了五分,这点毫不夸张。   他们现在走路都哆嗦,比起刚开始的时候,怂了可不止一筹。   大儿子最是喜感,一边走一边哆嗦,嘴里还嘀嘀咕咕的念叨着满天神佛的名号,一会祈祷佛祖保佑他,一会又祈祷太上老君搭救他.......   看见这幕,我也不禁笑了起来,那是冷笑。   狗日的,天上的神仙佛陀能不能搭救你,这个我说不准。   但我敢保证,老子是一定能“搭救”你的......   “沈先生,你是真的有本事啊.......”   忽然,大儿子开了口,细声跟我嘀咕着:“你说李秀是什么阴吞身,这个我也跟王半仙说过了,他说李秀确实像是阴吞身,但还没成气候.......”   “今天晚上不就成了吗?”我笑道:“如果不成气候,王半仙是怎么死的?”   “轰.......”   听见雷声,我下意识的抬起头,往天上瞟了一眼。   现在还没下雨,但估计也快了,听这闷雷声可比刚才大多了......   我深吸口气,往左右两边看了看,又往后看了看,确定没人注意到我,这才开始往大儿子身边挪步子。   走在后面的只有那姑娘,另外一个村民估计是被吓怕了,走路都是闭着眼睛埋着头走的,身子还一个劲的哆嗦。   我不动声色的攥紧了布人,毫无预兆的大吼道。   “小心!!”   这一嗓子可谓是划破了长空,连回音都吼出来了,可想而知我这一声有多大。   趁着众人愣神,我一伸手,轻车熟路的在大儿子背后贴上了布人。   这次起效的时间比上次快,几乎是眨个眼的工夫,大儿子就倒了下去,紧闭着双眼,看着跟死了差不多。   “妈的!!李秀!!有种你出来!!别跟我玩阴的!!”我状若疯狂的拔出棺材钉,开始冲着身边的空气挥舞,像是在砍不存在的李秀一般:“你有种别躲!!”   “沈先生!!刘老大是咋了?!!是不是让那个女鬼给害了?!!”   “阵局稳不住了!你们赶紧过来!”我大声喊道:“手里的小旗子别丢,在这儿围成一个圈!”   被我着急忙慌的语气一催,那帮村民也没了思考的能力,二话不说就往我这边跑。   最后还在我的安排下,以我为中心,面朝外围成了一个圆圈,每个人都将背部向着我。   “这附近有人住吗?”我为求保险,还是问了一句:“能不能叫点人来帮忙??”   “叫不了!”站在我面前的这村民说着,语气发苦,似乎都有些绝望了:“这附近都是荒地,往西那边才有人住,要不然咱们就......”   我没再犹豫,直接将那一叠布人掏出来,连准备的动作都没,飞快的在这帮村民背上拍了起来。   前面倒是进展得一切顺利,但等到要拍最后两个村民的时候,还是被他们发现了。   我是怎么知道他们发现的?   很简单。   刚一转身,我就感觉有个冷冰冰的东西顶住了我的脑袋。   “我他妈就说这事不对劲.......”那人端着猎枪,恶狠狠的瞪着我:“原来是你个狗日的在搞鬼!!”   “我是在救他们。”我举起双手,表示我没有敌意,心慌得不行。   “救他们?我看你是在害他们!”另外一个拿着柴刀的人开了口,咬牙切齿的看着我说:“你一拍,他们马上就倒,这还不是你害的?”   我讪笑了两声,一边嘴花花的解释着,一边观察着那俩村民背后的动静。   等到秦小岚她们举起手里的石头,狠狠砸在那俩村民的后脑勺上,我这才松了口气。   “谢谢了。”我一脸后怕的说道,手都在发抖。   “我得谢谢你。”   先前背着杨姐的那姑娘,放下杨姐,缓步走到了这些人身边,随手捡起一把柴刀,扬手就砍了下去。   “真的,我得谢谢你。” 第三十一章 斩首   柴刀并不锋利,可以说有些钝了。   也许是很久没有磨过的原因,刀刃那面全是稀稀落落的锈迹,还有好几个明显的缺口。   那姑娘的力气不小,但这一刀下去,依旧没有把那村民的脖子砍断,只能再抽出来,抬起手又给了一刀。   人头离开躯干后,脖子里的血是呈井喷的,要不是秦小岚她们躲得快,非得溅一身血不可。   “这人经常打我们。”那姑娘低声说道,眼里没有恨意,没有怒意,平静得让人心惊:“早就想弄死他了。”   说实话,那时候我并不觉得这场面恶心,也没觉得惊悚,只感觉......像是顺理成章的事。   在很久之前,我就听老爷子说过这么一句话。   人只是一种境界,并不是特指的生物。   道德人性,拥有这些的“生物”才能称之为人。   “现在你是人,我也是人,但要是有一天,咱们抛开了道德底线,把人性尽褪.......”老爷子跟我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很是严肃:“你觉得咱们还剩什么?”   我想了一会,说不知道。   当时,他也没跟我卖关子,直接说,兽性。   给出这个答案后,老爷子就没再跟我多说,让我自己琢磨,毕竟有的东西自己琢磨出来才显得深刻。   那时候我想了很久,只觉得在“兽性”这两个字上有点迷茫。   但是现在,我不迷茫。   失去了人性后,道德底线,向善枷锁,统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拿此时的情况来举例。   杀人不是什么好事,嗜杀更不是什么好事,但对于人性渐微兽性盖身的人而言,弄死一个人跟多弄死几个人没什么区别。   有些事只要开了头,破罐子破摔是自然而然的事,已经止不住了。   “这几个全杀了?”那姑娘问我。   我皱了皱眉,没说话。   在那时,这些人在我眼里已经不算人了,就跟他们看我们一样。   都不拿对方当人看。   我们在村民眼里都是工具。   杨姐她们是负责生育的工具,而我则是负责降妖伏魔的工具。   反之,他们在我们眼里......连工具都算不上。   说他们是畜生那也是侮辱畜生,连垃圾的称呼都不配,留他们一命就是在祸害别人。   “下不去手?”她问我,看着我的时候,眼神有些诧异:“你不像是心慈手软的人啊。”   话音一落,她还没等我反驳,自己就提着柴刀,向大儿子走了过去。   秦小岚似乎是有些害怕,轻轻拽住了我的胳膊,紧随其后的跟着那姑娘。   “他家里有四个老婆,全都是从外省买来的,其中有一个还是跟我一起来的.......”她蹲下身子,用刀背拍了拍大儿子的脸,面无表情的说:“跟我一起来的姑娘,是我的同学。”   “你们是一起被骗来的?”我问。   她点点头,表情变得复杂了起来。   “那你是.......”   “我是被她骗来的。”   闻言,我没再多问。   “她是我同学,也是我的朋友,跟我的关系一直都很好.......”   那姑娘说着,抬起手来,揉了揉眼睛,声音越发沙哑。   “最先被拐到旺山村的人是她,后来她又被放回去了。”那姑娘看了我一眼,耸了耸肩:“放她回去,就是为了让她去骗别的姑娘,我就是被骗的那个。”   从头到尾,这姑娘说话的时候,眼神都很冷静。   但在我看来,她最初肯定不是这样的,这一切的冷静都是由绝望演变来的。   被自己的好朋友骗到旺山村,不光让村民们扒光了衣服,还被赤.身裸.体的囚禁在地窖里,过着不见天日的生活......   这种折磨,或多或少的都能让人发生转变。   要么像是村中的那些女人一样,变得顺从。   要么像是杨姐她们一样,变得绝望。   要么,就像是这个姑娘......变得疯狂!   “沈先生,你说这世上怎么有这么多畜生呢?”她问我,脸上满是疑惑,似乎是怎么都想不明白这个问题。   我摇摇头没回答她,因为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死一个少一个。”她展颜一笑:“就当是为民除害了。”   说完这话,她缓缓抬起柴了刀。   在她冷静的眼神之中,很突兀的透出了一丝疯狂。   “嘭。”   随着一声闷响,柴刀满是缺口的刀刃,很轻松的穿过目标脖子,砸在了泥地上。   夜已经深了,别说是那些姑娘,连我都有点发困。   但在闻到那股刺鼻的血腥味时,所有人都清醒了过来。   别人是什么感觉我说不准,就我而言.......   真的,从未这么冷静过。   我估计这位村长家的大公子,是怎么都想不到自己会死在女人手上,而且那女人手里的凶器还不陌生,就是他们自己带来的柴刀。   “这算是报仇吧........”那姑娘喃喃道,用柴刀拨动了一下大儿子的脑袋,笑容略显病态:“原来还真有轮到我们报仇的时候........”   “他真的死了吗?”秦小岚躲在我身后,小心翼翼的问道。   “你看一眼不就知道了?”那姑娘笑了笑。   听见这话,秦小岚壮着胆子,把脑袋探了出来,看了看死得不能再死的大儿子。   与我想象中的不一样。   秦小岚在看见这一幕的时候,脸上的恐惧并没有多少。   与之相反,她脸上充斥着难掩的快意,颇有种大仇得报的感觉。   “你们想试试吗?”那姑娘冷不丁的问了句,将柴刀递到秦小岚她们面前。   “试什么?”秦小岚有些迷糊,像是没反应过来。   “报仇啊。”那姑娘哈哈大笑了起来,肩膀不停的颤动着,眼睛都笑眯了,看着秦小岚她们就跟看小妹妹一样,循循善诱的说:“报仇的感觉可是很过瘾的,你们不想试试吗?”   秦小岚愣了愣,下意识的说:“杀人是犯法的啊........”   “这叫正当防卫。”那姑娘耸了耸肩:“不信你可以问问沈哥。”   秦小岚看了我一眼,正准备发问,我直接就给了她答案。   “这是正当防卫。”   我说着,深吸了一口气,脑子飞快的转动了起来,思维越来越清晰。   “只要你们想报仇,我绝对不管,公安问起来,我也说是你们正当防卫。”   “可是公安不傻啊.......”秦小岚喃喃道:“这些人都是昏迷之后被斩首的,他们不可能看不出来.......”   “我说他们看不出来,他们就一定看不出来。”我笑道。   这次旺山村的事可不小,不光是把这帮无辜的女人牵连了进来,连带着我跟七宝一行人,谁也没落个好。   我跟常龙象就不说了,七宝可是高官子弟啊,他一家子人都是政.府里的高层,特别是他舅冯振国.......   如果我是害死了平民百姓,且不说能不能过了他舅那一关,我连自己这一关都过不了。   但是这帮畜生可不算人。   实在不行,我找老爷子走走关系,再怎么样也能把这事给盖过去。   虽然我这种做法上不了台面,但在这种情况下,台面不台面都是虚的,能把这事“糊弄”过去才是正理。   “但我不想杀人啊........”秦小岚看了看那姑娘,又看了看我,似是拿不定主意,显得很是苦恼。   “你咋这么没用呢?”那姑娘恨铁不成钢的骂道:“难道这些天的苦都白.......”   “老沈!!!”   听见这一声熟悉的大喊,我不由愣了一下。   等我捡起地上的手电,回过头看去.......   “陈姐!!七宝!!胖子!!我就知道你们没事!!” 第三十二章 灭门   七宝跟常龙象的状态都不好,从手臂到胳膊就没有一块干净的地方,不是血迹就是泥痕,看起来可不是一般的狼狈。   只有陈秋雁的状态稍微好些,脸上有一些青紫的痕迹,但没有见血的伤口。   看样子是被七宝他们保护得不错。   等我迎上去,七宝二话不说,一个飞扑就跳到了我身上,跟个猴儿似的,那表情比过年都喜庆!   “哈哈!!老沈!!你狗日的果然没死!!”   在这时,常龙象也抱住了我,身子不停的颤抖着,红着眼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怎么会死呢......”我很勉强的笑了笑,强忍着想哭的冲动,跟七宝说:“你他娘的别蹦跶了!老子要抱不动你了!!”   “赶紧下来吧,都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小孩儿似的。”陈秋雁走到我们身边,轻轻拍了拍七宝的肩膀,又看了我一眼,说:“你的命真大,我都以为你死了!”   “我就算是死,也不可能死在这帮畜生手里。”我叹了口气,表情有些无奈:“但不可否认,这次的事儿确实算我命大。”   七宝从我身上跳了下来,不停的揉着眼睛,似乎想要在被我发现前擦干眼泪。   “怎么算你命大?”   “哥,他们是不是跟你动手了?”常龙象问我,看见我身上的那些伤痕,眉头也皱紧了:“你伤得不轻啊......”   “这些事一会再说,我先跟你们介绍一下.......”我说着,将他们带到秦小岚等人面前,轮着介绍了一遍。   被我这么一介绍,七宝他们也就大概知道了这些姑娘的来历。   特别是看见她们脚腕上的那一圈烂肉,七宝跟常龙象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脸上除了愤怒也就只有愤怒。   陈秋雁的反应则要女性化很多,先是上去安慰了一番,说着说着,自己又开始掉眼泪,直说回了家要给她爷爷告状,非得把那帮人.贩子都揪出来不可!   在陈秋雁跟秦小岚她们说话的时候,我带着七宝他们走到一边,低声说。   “我杀人了。”   听见这话,常龙象没吱声,依旧是笑呵呵的样子,估计在他看来,我没事比什么都值得高兴。   “那几个人是你砍死的?”七宝问我:“脑袋都是你砍下来的?”   “这几个人不是我弄死的,被我弄死的人在村子里呢。”我摇头,但又补充了一句:“这些脑袋,都是让那个提着柴刀的姑娘剁的,可他们的死也跟我脱不开干系。”   七宝哟了一声,回过头,很惊讶的看了看那姑娘。   “可以啊!下手够狠的!”   “你看见这些死人.......难道就不觉得.......”我欲言又止的看着七宝,不知道该怎么说。   “觉得啥?”七宝嘿嘿笑道:“比这还惨的尸首我都见过,不就是被砍了脑袋么?你以为很稀奇啊?”   听见这话,我不知道怎么了,忍不住就松了口气。   “别想那么多。”常龙象拍了拍我肩膀,憨笑道:“就当是为民除害了。”   “这不是怕上面查么.......”我皱着眉头,有些担心:“死这么多人,上面会不会追咱们啊?”   “追个屁!”七宝呸的一声,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很无所谓的说:“要是我舅敢找咱们麻烦,老子就跟他拼了!大义灭亲谁不会啊!”   我叹了口气:“话不能这么说,有些事不是你舅能随便担下来的,这事恐怕还得给老爷子说一声,陈姐她爷爷十有八.九也会知道这事........”   七宝笑了起来,跟我说,只要是陈秋雁的爷爷知道这事了,那咱们就彻底的安全了。   “估计沈老爷没跟你说过,陈姐他爷爷可不是一般人啊。”七宝咧了咧嘴,笑容极其的神秘,就跟知道了什么小道消息那般,挤眉溜眼的跟我们说:“四九城的陈家,三辈人都上过天安.门城楼,一是开国的时候,二就是后几次阅兵的时候.......”   “城楼很难上吗?”常龙象有些诧异,挠了挠头:“我原来也去过啊。”   “平常好上,国家办大事的时候,你上一个给我看看?”七宝冷哼道。   闻言,常龙象也尴尬了,讪笑着不说话,安安静静的听着。   “陈家老爷子,在四九城都被人叫陈老不死的,但普通人可不知道啊,在陈家,还有一个更老不死的人在.......”   “说正事行么?”我叹道:“陈姐她爷爷知道这事就能保住咱们?”   “那必须啊。”七宝笑了笑:“别看这是西南不是北方,陈老爷子的手可长着呢,从北到南就没有他插不上手的地方。”   “哎!你们聊什么呢!”   陈秋雁忽然喊了一声,冲我们招了招手:“别在旁边交头接耳!有事就说!”   “没啥事。”七宝讪笑道:“就是在商量一会的行动,没说别的。”   听他这么说,我猛然反应过来一件事,急忙问:“你们是怎么找过来的??路上遇见麻烦了吗??”   “没有,不对,也可以说有!”   说到这事,七宝的表情也认真了一些,压着嗓子跟我说:“我们遇见大傻子了。”   我没多想便问,在哪儿?   “往北走,村子入口那儿。”七宝说:“大傻子应该是被李秀上身了,那动作跟猴儿似的,窜得比我都快!”   “他没攻击你们?”我问。   七宝摇摇头,说没,比起攻击我们,他还有别的事要干呢。   “啥事?”我一脸好奇的看着他。   七宝笑了两声,往大儿子的尸首上瞥了一眼,说,跟你们一样,在杀人。   据七宝说,在遇见大傻子的时候,他正在一间老屋里挥刀子,不停的朝着某个村民肚子捅。   等他连着在村民腹部捅了四五刀,这才放下凶器,把手伸进了那人的肚子里.......   “你是没看见啊......当时我都差点吐了.......”七宝咂了咂嘴,一脸恶心的说:“李秀的口味也不轻,硬是把人肠子给拽出来了,那味儿要多难闻就有多难闻,又腥又臭,现在想起来我都......呕!!”   七宝冷不丁的干呕了起来,看他干呕得眼泪都出来了,足以说明那场面给他留下了多大的阴影。   毫不夸张的说,七宝近几个月肯定是不想吃肥肠了,估计看见都会犯恶心!   “李秀是铁了心要给人灭门,那村民一家三口,谁都没能活下来,我们赶过去的时候,大傻子正在杀最后一个人......就是我说的这个掏肠子的!”七宝叹了口气,表情也变得复杂了起来,似是觉得他们有些可怜:“那家的小孩不过三四岁,啥事都不懂呢,就这么被李秀给做了.......”   听见这一番话,我也没吱声,表情与七宝一般,都有些复杂。   “大傻子杀完人就走了?”我问他。   七宝点点头,说走了,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目的性还挺强的。   李秀的目标似乎只有旺山村的人,对于他们这帮外地来的陌生人,敌意并没有那么强烈。   起码在没发生冲突的情况下,李秀不想跟他们动手。   “对了老沈,我有个问题啊......”   七宝说着,往我耳边凑了凑,很好奇的问我:“杀人是啥感觉啊?”   “说不清。”我想了一会,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模糊的给了个答案:“当时挺爽的,事后挺怕的。”   “跟我冲着别人开枪的感觉一样?”七宝问道。   “可能吧。”   我耸了耸肩,笑容很是无奈。   “可能还有些不一样。” 第三十三章 血腥   稍作休整,七宝便跟我商量起了后续的行动。   不可否认的是,在这件事上,他确实是让我刮目相看。   “大人咱不管,但那些无辜的人,咱们不能不救吧?”七宝问我。   “那肯定啊,被他们买来的女人都是无辜的,她们没必要栽在这件事上。”我叹了口气,跟七宝说:“更何况还有一些孩子,不救不行啊,俗话说娃儿无过,这帮小崽子都不懂事,死了那就是真无辜了。”   “对头!”七宝笑了起来:“我就是这么想的!咱们冤有头债有主,该管的事还是得管!”   听见七宝这么说,我稍微想了一会,问他。   “冤有头债有主是用在这儿的吗?”   七宝没搭理我,直接当没我这个人,问陈秋雁:“你们是先撤还是跟着我们走?”   “这得问他。”陈秋雁说着,指了指我。   “我建议你们直接撤了,别在这儿待,接下来的事不是咱们能随便应付的。”我如实说道:“如果李秀撒起疯来,谁都拦不住。”   “你也拦不住?”陈秋雁一愣。   “看运气。”我没装高人,很干脆的摊了摊手:“阴吞身不是一般的冤孽,想要对付它可不容易,一个不小心就得落王半仙的下场。”   “王半仙?”七宝挠了挠头:“谁是王半仙?”   “村里人请来的老先生,没能把冤孽镇住,自己反倒是被冤孽弄死了。”我无奈道:“眼珠子都让李秀给挖了,那模样要多惨有多惨.......”   “行,那我们先去山里避着。”陈秋雁点点头,做出这种决定来,倒也不害怕,很平静的看着我:“山里的危险比村里小吧?”   “小得多。”我笑道:“不容易遇见村民,也不容易撞见李秀,比我们要安全得多。”   “咱们要分开走吗?”秦小岚有些担心,看了看我们,声音越来越低:“沈哥......我有点害怕......要不我跟着你们一起走吧?”   听她这么说,陈秋雁笑了起来,用手轻轻的揉了揉她的头发:“别害怕,有姐姐在,谁也欺负不了你!”   陈秋雁说完回过头,往杨姐的尸首上看了一眼。   “这位姐姐是个英雄,把她丢在这儿不合适,我背着她进山吧。”   “你能背动吗?”七宝有些担心:“这可不轻啊,少说一百斤......”   “放心,我那几年的散打不是白练的。”陈秋雁笑道:“比起身体素质来,也就你跟胖子比我强,其他的......哎小沈!我可不是在说你啊!”   “走你们的吧。”我唉声叹气的说道,摆了摆手:“路上注意安全,等我们进山找你会合的时候,会拿手电打信号的。”   陈秋雁嗯了一声,说老地方见,随后就带着秦小岚她们走了。   看她的样子,倒是挺洒脱的,似乎连紧张的情绪都没有。   等她们走后,我忙招呼七宝他们收拾东西。   常龙象也不傻,深知捡漏的奥妙,来来回回的搜了一轮,直接缴获了两把五连发外带四把匕首。   比起赤手空拳的干架,此时的常龙象,更喜欢玩枪。   “妈的!让他们仗着人多欺负咱!这次我看看谁敢往上冲!”常龙象双手持枪,冷笑不已,连摆了好几个样板戏的姿势,着实是威风八面。   “枪里有子弹吗?”七宝问。   常龙象点头,说是满的,绝对够用了。   看着他手里的五连发,我想起在猪圈的那一场冲突,不免有些后怕。   “得亏你们动作快,把场子给镇住了.......”我感慨道:“要是你们动作慢点,估计那帮畜生就得搂火了。”   “他们不敢。”七宝很自信的说:“看他们那眼神就知道,拿刀砍人可以,拿枪打人不行,这是两个概念。”   我一愣,只觉得七宝这话有点不靠谱。   看眼神就能看出来?   我咋没看出来呢?   “那个村长呢?”   我一边说着,一边带着七宝往村里走,目光游离不定的在四周扫视着,没敢放松警惕。   “在山上。”七宝说:“让我抽了一顿狠的,现在被绑在树上,等咱们跟陈姐会合你就能看见了。”   我点点头没再多问。   也不知道天是怎么了,任凭天空中闷雷声不断,雨水就是不落下来。   空气潮湿外加气压低,那种闷热的天气,让我都有点受不了了。   七宝跟常龙象都比我怕热,走了还没一会就开始脱上衣,跟个流氓似得,赤着上身,把衣服脱了搭在肩上,摇摇晃晃的那样子别提多欠揍了。   “咋没人啊?”七宝走着,还不停左右扫视着,满脸的疑惑:“家家都关门闭户,这感觉咋跟鬼.子进村似得........”   “对他们来说李秀不就是鬼子么?”我叹道。   七宝笑了笑,没说什么,抬腿就往右边的那家走。   没等我反应过来,七宝一脚就踹在了大门上,硬是把门给踹开了。   也是在这时我们才发现,这家门没上锁,只是半掩着。   “有股血腥味。”七宝皱了皱鼻子,表情很快就凝重了起来:“好像还不少。”   “啥不少?”常龙象一愣,跟着就过去了。   “死的人不少呗。”七宝摇摇头,打着手电,带着我们就进了屋。   刚踏进大门,我连做心理准备的机会都没,一低头就看见地上的尸首了。   一共五具,两个老人,两个中年人,还有一个十来岁的孩子。   这明摆着就是一家五口啊!   “李秀下手够狠的......”我捂着鼻子,不敢仔细看,随意扫了一眼就往外走。   这几具尸首倒是没被掏肠子,只是让人把四肢全给剁了,脑袋也被人砍了下来,非常规整的排成一列,就放在餐桌上。   他们死时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惊吓,每个人的表情都是那么惊恐,瞪大到极致的眼睛到死都没能闭上。   “不看了?”七宝在后面问我。   “看个屁,都死成这样了,有啥好看的。”我叹道:“赶紧把李秀找出来吧,要是它把阴眼里的阴气都给吞了,那他妈就真麻烦了!”   七宝几步跑上来,用手搭着我肩膀,嬉皮笑脸的说:“都多少年没听你骂人了,小伙子,你学坏了啊!”   “你滚。”我没好气的说:“看见你就.......”   “沈先生!”   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幽幽从右前方的巷口传了过来。   那声音很低,明显是压着嗓子喊出来的......姓周的??   我没多想,转过手电,向巷口那边照了过去。   只见周事主双手抱着脑袋,蹲在巷口那儿看着我们,也没挪步子,就那么蹲着。   “你在这儿干嘛?”   “李秀.....他们疯了.......大傻子跟李秀都疯了.......”周事主低下头,身子剧烈的颤抖着,每一个字都充斥着恐惧:“我遇见他们了......他们已经疯了!!”   “你咋知道他们疯了?”我带着七宝走过去,嘴里问道:“你啥时候遇见他们的?”   “刚.....刚遇见.......”   周事主说着,身子颤抖的幅度更加剧烈。   “手。”常龙象低声说着,拽了我一把。   “啥手?”我一愣。   常龙象拿手电往周事主身上一照,说:“他的手。”   顺着手电所指,我低头看了一眼,霎时间,身上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周事主两只手的手指全都扭曲了,像是被人硬生生掰断了似的,都以一个诡异的幅度向着手背弯曲着。   “他们没杀我......说放我一马.......让我以后再也不要回来了.......”   周事主颤抖着,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着,似乎是因为疼,又像是因为恐惧,眼神都有些涣散了。   “他们说要杀很多人......村子里要死很多人.......让我赶紧跑........” 第三十四章 手指   周事主的手指扭曲得很厉害,光是用看的都会替他觉得疼。   骨头像是彻底的断了,指节弯曲处都呈雪白色,那是种死气沉沉的颜色......   “是大傻子不杀你,还是李秀不杀你?”七宝忽然问了句。   “我不知道.......”周事主似是感觉不到疼,依旧是紧捂着脑袋,蜷缩在路边的石坎子下,眼泪怎么都止不住:“他们没杀我.......但是杀了好多村子里的人......”   我没说话,蹲下身去,找七宝要了支烟,然后递给周事主。   等我帮姓周的点上,他也没能缓过神来,傻愣愣的叼着烟,看着地上,半天都不吱声。   “周哥,你原来帮过大傻子吗?”我低声问他。   周事主点点头,吸了口烟,像是冷静了一些:“帮过.......原来帮的不少.......”   “李秀呢?你帮过她吗?”我又问。   这一次,周事主没有回答,仔细的想了两分钟,最后才说:“帮她求过情,也帮她送过吃的,村长他儿子原来准备强上,最后都是让我劝下了......”   “那不就对了么。”我笑道:“他们放你一马,这情有可原啊。”   “老沈,这就叫放他一马?”七宝皱了皱眉:“看他这手......就算是能治好,以后也得落下后遗症啊!”   周事主没在乎七宝的话,蹲在角落里,闷着头抽着烟,身子时不时的还会颤动一下,像是还没从恐惧中缓过来。   “命还在,这比什么都强。”我低声说道,算是在安慰他:“你能活着就不错了,回去找个好点的医院,说不准也能.......”   没等我把话说完,周事主就问我:“你们要去找李秀?”   我点点头,说必须得去找它。   “虽然你们村子对不起我们,但好歹我们还是有底线的啊.......”我叹了口气:“别的人我可以不管,但那些少不经事的小孩儿,我得救下来。”   “那我得谢谢你了。”周事主惨笑道:“没想到啊,咱们村子最后的香火,还是得由你这个被我们害的人来救。”   “李秀他们往哪儿跑了?”我问,没有顺着他的话题聊。   周事主没吱声,抬起手来,向着后方巷道指了指。   “你赶紧走吧,先离开这个村子,要不然......”   “没事,我不怕死。”   他说着这话,表情忽然平静了下来,像是想明白了似的,大口大口的抽了半支烟,眼神也越来越冷静。   “在这事上谁能无过?”周事主喃喃道:“我也有错,如果我真的是个好人,早八辈子我就该去报警,让公安来救她们......可我没这么做啊!!”   说到这里,周事主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激动,双眼通红的看着我们,从嘴里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在颤抖。   “咱们村的人是该死,我也不该活啊,沈先生!!”周事主忽然站了起来,很急切的说:“你让我跟着你们吧!!”   “有些事想开点比较好。”我叹了口气,忍不住摇摇头:“你没必要想不开,说真的,我觉得你该活着,不该死。”   周事主一愣:“为什么?”   “第一,李秀的死跟你没有太大的关系,帮她是情分,不帮是本分,你要是帮了李秀,村子里有多少人得弄死你?”我笑道:“第二,你比这个村子里的所有人都像是人.......”   说着,我把笑容收了起来,很认真的看着周事主。   “就因为这两点,你不该死,明白吗?”   这时候七宝也开了口,很无奈的冲周事主摆摆手说:“什么死不死的,你的命就不是命了?你还有老婆孩子呢!多为家人想想不行吗?”   听到七宝提及家人,周事主这才清醒了一些,表情也变得复杂了起来,好半天都没说话。   “你先从村子里撤出去吧,其他的事以后再说,我们还得找李秀呢......”   我摆摆手,头也不回的带着七宝他们走了。   周事主没挪步子,远远的在后面望着我们,自始至终都没能跟来。   或许他也想明白了,在这事上把命搭进去根本就不值。   “对了七宝,我差点忘个事......爩鼠呢??”   我问这话的时候,脸上满是担忧,这次七宝他们过来找我,从头到尾就没提爩鼠的事,难不成那肥耗子死了??   想到这种可能,我心里更急得慌了。   别看我跟爩鼠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是这关系也不差啊,平常还跟我出去遛弯来着.....说没有感情那肯定是假的!   “哎!我忘记跟你说了!”七宝一拍脑门,很苦恼的看着我:“耗子没死,只是受伤,而且还伤得不轻,前脚带我们跑进山里,后脚就昏迷了,到现在还没醒过来呢。”   话音一落,七宝还招呼着常龙象把背包卸下来,让我看看那耗子还有没有救。   等常龙象将背包打开,我拿着手电凑上去一看,心里的石头霎时就落了下来。   “这就是重伤?”我试探着问七宝。   “不对啊......几个小时前还不是这样的......身上还有不少血呢!”七宝一脸的诧异,似乎也没想到情况会变成这样。   爩鼠跟往常一样,蜷缩成一团,跟个大毛球似的趴在包里。   在它身边有不少沾着血迹的纱布绷带,看那型号.......好像都是陈秋雁带来的!   纱布上的血很多,打开包的瞬间都能闻见那种刺鼻的血腥味,但是此时的爩鼠,却不像是受伤的样子。   从头到脚,毛光锃亮,没有半点血迹沾染在身上。   连血迹都看不见,更别说是伤口了。   “它真的受重伤了!我没骗你!”七宝急道:“背上还有两条伤口呢!都能见骨了!”   我点点头,倒也没怀疑七宝的话,仔细观察了一会,确定爩鼠没什么危险,呼吸依旧平稳,这才让常龙象把包背回去。   “估计是自愈了吧。”我说着,表情也有些不确定,毕竟这种情况我还是第一次遇见。   常龙象好奇的问了句:“自愈的速度能这么快?”   “谁知道呢。”我摊了摊手,很无奈的说:“就目前而言,只有这么一种解释,爩鼠本来就不是普通的动物,它身子里行的是煞气,要是仔细算起来,它也能算是冤孽的一种啊。”   冤孽的一种。   听见这解释,常龙象跟七宝似乎是听懂了,齐刷刷的点点头不再问了。   就在这时,我们左前方的那条老巷之中,忽然传来了一阵撕心裂肺的求救声。   求救的是个男人,从声音来判断,年纪应该不小了,少说是四十朝上。   他喊救命的时候都是带着哭腔喊的,哪怕我们还没碰上面,不管是我还是七宝他们,都能感觉到那人语气中透出来的恐惧。   “我打头阵,七宝,你跟胖子殿后。”我低声嘱咐道,把别在腰间的棺材钉抽出来,语气都凝重了不少:“李秀要是跟咱们动手,那就得算咱们运气差,千万别跟它硬碰硬,掉头跑了就成!”   一边说着,我一边抬起头来,往传来求救声的那条巷子看了看。   巷子没问题。   但巷子上方的天空却是很明显的绿了一片。   一团团极其浓郁的绿雾,就那么飘荡在半空中。   如果我的判断没错,这些绿雾应该都是阴气化来。   与我先前看见的那些绿雾不同,这十几团绿雾,都是刚从巷子里窜上去的。   前面的我倒是没看清,最后那几团,我比谁都看得清楚。   “李秀就在那儿?”七宝问我。   我嗯了一声,又抽出两根棺材钉来,分发给了七宝他们。   “怎么做?”七宝接过法器,问我:“见面就干?”   我摇摇头,说,不能瞎干,咱们要讲规矩,必须得.......   “先礼后兵。” 第三十五章 翻脸   那条巷子很窄,只能容纳三个人并肩走,再多出半个都挤不进去。   由于“路况”比我们想象的艰难,再加上常龙象这胖子的体积略大,跟他并肩走一排迈腿都费劲,所以到最后我们还是按照七宝的意思,摆了个阵。   据七宝说,这个阵局的杀气太重,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绝不能施展。   “在六十年前,我爷爷的父亲还在从军,一日偶遇仙师才.......”   “说人话。”   七宝哦了一声,挠了挠头,说咱们竖着排成一列走,摆成传说中的一字长蛇阵,那还不是遇谁干谁没谁不服!   他是在吹牛逼,这个连常龙象都能听出来,但不可否认的是,现在也只有这种队形能用了。   最后还是老规矩。   我打头阵,七宝居中,常龙象殿后。   摆好阵排好队,我们小心翼翼的就走进了巷子里,也就是在那瞬间,一股如千万利刃刮身的怪风,直接从巷子深处吹了出来。   就跟有个大鼓风机藏在巷子里似的,风口直冲着我们,刚往里迈出两步,这阵阴风又硬生生的将我们“刮”了回来。   毫不夸张的说,当时别说是走路了,连站稳身子都很费劲,我从没遇见过这么夸张的大风!   这阵怪风持续的时间不长,也就是两三秒的样子,很快就停歇了下去。   “咋回事??”七宝一脸诧异的问我:“那冤孽还能招风??”   “我也不知道啊......”我咬紧了牙,脸上满是紧张:“阴吞身的记载不多,被我记在脑子里的就更少了,那些记载压根就没提到招风的事!”   招风,这种事不应该出现在现实里,哪怕有些堪称神话故事的道家记载中,曾提过一些招风引雷的事,我觉得可信度也不是太高。   “不管怎么说,这对咱们而言都不是好事。”我深吸了口气,迅速平静了下来,低声跟七宝他们说道:“如果这阵怪风是冲着咱们来的,那么十有八九是李秀在警告我们。”   至于李秀在警告我们什么,这点不用说,七宝他们都能猜到。   “小心点。”   我低声嘱咐道,随后就咬紧了牙,壮着胆子往巷子深处走去。   七宝他们也没犹豫,紧随其后的跟着我,看他们脸上的表情,倒是没最初那般轻松了。   脚步声在这种小巷里格外明显,每走一步,似乎都能带出回响。   在那时,巷子里除了我们的脚步声,其余的声音都消失了,连先前那个喊救命的人,也没了声音。   越往巷子深处走,光线就越暗。   哪怕我们都拿着手电,那种压抑沉闷的羊肠小道,还是让我们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往里走了大概一分多钟,在一个拐角处,我们遇见了大傻子......不,应该是被李秀冲了肉身的大傻子。   “嘿嘿......”大傻子瘫坐在地上,怀里抱着一个男人的头颅,一脸的憨笑:“你们咋来了?”   “想找你谈谈。”我说道。   大傻子笑了笑,把手里的人头丢到一边,缓缓站了起来,问我:“找我?”   “李秀,别装了。”我叹了口气,看着已经将笑容收尽的大傻子,只觉得有些悲哀:“我不是你的敌人,你也不是我的敌人,咱们好好聊聊,行吗?”   “你离我远点。”大傻子说着,声音忽然变得轻柔了起来,像是个女人声,目光之中也透出了先前没有的阴毒:“我不喜欢你后面的人。”   “他们?”我一愣,指了指七宝跟常龙象:“我这俩兄弟得罪过你?”   “不是他们,是它们。”大傻子一抬手,向我身后指去。   这次不光是我回头,连七宝他们都跟着我回了头,但都是一样的什么也没看见。   巷子里空空荡荡,没有半个人影......哎不对!!难道大傻子说的是.......   “这十几个鬼都是你带来的?”他问我。   “算是吧。”我笑道,感觉心里松了口气。   李秀说的那些人,其实就是随身跟着我的落恶子。   它们跟阴魂冤孽不一样,哪怕我吃了“西瓜虫”,也照样看不到它们的踪迹,只有它们想出现的时候,我才能看见.......李秀说不喜欢它们,难道是感觉到威胁了?   “它们不是你的敌人,从某种角度来说,都算是你的朋友。”   听见我的话,李秀倒是没说什么,沉默了一会,这才问我:“你到底想干什么?”   “救人。”我说。   “我要杀人,你想救人,咱们还能是朋友吗?”李秀笑了笑:“你们这几天的所作所为,有一大半都被我看进眼里了........”   说着,李秀的笑声越来越自然了。   “他们请来的那个道士是叫王半仙吧?”李秀说:“其实在跟他动手之前,我就下地窖里看过,原本是想借着这机会把那些姑娘都救出来的,没想到多了个你。”   “她们现在很安全。”我轻声说:“已经被我安排走了,不会让那些村民发现的。”   李秀冷笑了两声,说,你这是多此一举,今天晚上过后,旺山村就没人了,还用得着担心他们去抓人?   “秀姐,冤有头债有主,咱们就算要撒火,也没必要害死无辜的人吧?”我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紧张得不行,生怕李秀会忽然炸庙。   从它干掉那些村民的手段来看.......十有八九已经让怨气蒙住心了.......我的问题要是没问好.......很可能就会刺激到它........   “你觉得我无辜吗?”李秀反问了我一句。   我点点头,没敢犹豫,说,无辜。   “那你说说,那些被拐进旺山村的姑娘们,无辜吗?”李秀又问我。   我又一次点点头,说,都很无辜。   “那你觉得这事还能说得清吗?”李秀的笑声里,充满了讥讽的味道:“就跟他们村长说的一样,拳头大的才是硬道理,谁拳头大,这事就得听谁的。”   得到这个答复,我不禁皱紧了眉,看着被李秀冲身的大傻子,问她:“我只是想救那些不懂事的小孩子,还有那些被拐卖进村的姑娘,我也要救,至于其他的人.....我是不会管的.....这样还不行?”   李秀又沉默了一阵,最后问我:“你觉得小孩子无辜,这个我认,但你说那些被拐卖进村的姑娘无辜.......”   说到这里,李秀不住的冷笑了起来。   “无辜的姑娘,已经全被你从地窖里带出来了,至于其他人,她们可不无辜啊。”   当时我也很纳闷,心说李秀这话是几个意思?   那些被拐进村子的姑娘不无辜?哪儿会不无辜??   “跟你说多了也是浪费时间。”李秀叹道,抬起手来,摸了摸自己的脸:“整个村子里,只有脑袋不正常的傻子是个好人,其他脑袋正常的全都是坏人,我不想让那些坏人继续活着........”   “秀姐!您就当是高抬贵手!放了那些孩子呗!”七宝讪笑着开了口,点头哈腰的冲李秀说:“娃儿无过,没必要赶尽杀绝哈!”   也不知道七宝是怎么刺激到李秀了,一听他这话,李秀瞬间就变了副表情,直接冲我们吼了起来。   “我死之前就发过誓!!要让旺山村鸡犬不留!!你们别挡我!!否则.......”   “能不能冷静点啊?”七宝讪笑道,往后退了半步,像是有些害怕了。   他话音刚落,李秀操控着大傻子,直接从墙上扣下来一块青砖,照着七宝的脑袋砸了过去。   在那瞬间,七宝根本就来不及反应,等他想躲的时候,青砖都快碰到他脑门了。   “快闪开!!” 第三十六章 暂和   李秀的劲儿可不小。   别看那块青砖的质地很普通,但经李秀猛地一甩手,砸出来的那速度力度......   说真的,要是这一下在七宝脑袋上砸实了,他非得落个脑浆迸裂的下场不可!   眼前的这种情况,我根本就来不及反应,更别说七宝这个当事人了。   他连躲闪的动作都没施展出来,青砖就已经飞到了他额头前半米处。   但常龙象可是个练家子,他的反应速度跟我们简直就不是一条平行线上的。   就在青砖即将砸中七宝的瞬间,常龙象猛地一挥手,直接一巴掌将青砖抽到了墙上。   伴随着一声闷响,青砖霎时就变成了一地碎块,最大的碎块也就只有小指甲盖那么大。   “有点过分了吧!?”七宝气得蹦了起来,指着李秀的鼻子骂道:“我们跟你是站在同一边的!!至于下死手吗?!!”   七宝当时是一脸的后怕,他是当事人,比谁都清楚那块青砖上带着的分量,光是迎面而来的那股劲风,就足以把他吓个半死。   “秀姐,没必要这么干吧?”我咬了咬牙:“咱们有话好好说啊!”   “我跟你们有什么好说的!!”   李秀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虽然先前看着挺正常的,但在这时候还是暴露了出来,那种如豺狼般寡毒的目光,直让人不寒而栗。   “你们谁都不理解我!!都只想着做好事!!什么好事都让你们做了!!真正吃亏的只有我们这样的人!!”   “谁在乎过我了?!谁来救过我?!!”   说到这里,李秀像是崩溃了那般,忽然捂着脸嚎啕大哭了起来。   “我到死都没有留下全尸.......这帮畜生还拿我的尸体去喂猪.......谁又来管过我了......”   听见她的哭喊,我们谁也没吱声,刚被她激出来的怒气,也在霎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说到苦,谁能比李秀苦?   说到无辜......谁又能比她无辜?   “秀姐,你就算是给大傻子积德吧。”我叹了口气:“因果报应这东西不是虚的,你要是把事做绝,到时候大傻子还得遭受你带来的业报.......”   忽然,李秀不哭了,瞪大了眼睛看着我,一句话也没说。   “你杀人,大傻以后说不准就会被人杀。”我很认真的看着李秀,语气很是坦诚,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你杀了多少人,大傻就得被人杀多少次,一世接着一世,直到受尽业报苦楚才能变成正常人......”   “你是在吓我?”李秀问道。   我没说话,默默的看着她。   “你说的是真的?”李秀又问我。   “真的。”我点点头。   李秀没再追问我,沉默下去,似是在想什么。   不得不说啊,看见这一幕的时候,我心里除了兴奋就是庆幸。   看样子我还真没赌错!大傻子在李秀心里的分量绝对不低!   利用大傻子的这事来威胁李秀,或是说,诱骗李秀,这确实是挺下作也挺阴险的,但我却只能这么做。   要是李秀再撒起疯来,谁也闹不住。   说白了,在短时间内,我没有把握能镇住李秀。   除非是有人帮我拖延,让我借着这机会布阵起阵,如若不然.......我们必败无疑!   无论是降门的降师,还是道家的道士。   几乎所有的法派之中,威力最大的法术都得借由阵局发挥出来......   李秀是成了气候的阴吞身,别说是我,就是让老爷子来办它,那也肯定得头疼。   所以到了现在,我只能选择把李秀哄住骗住,起码不能让它再继续撒疯下去。   “没事啊。”   听见这个有些熟悉的声音,我跟七宝的表情都变了一下。   这......这不是大傻子的声音吗??被李秀冲了身子他还能说话?!   等我们抬头一看,这才发现大傻子的肉身出现了变化。   他的整张脸似是均匀的分成了两分,左边属于李秀,表情纠结矛盾,右边则属于大傻子,还是那一脸的憨笑。   “我不怕死啊,别人想杀我也无所谓啊。”大傻子笑得很坦然:“只要秀儿姐报完仇能高兴就行!”   “你要是死了,秀姐还怎么高兴?”我试探着问他。   听见这个富含哲理的问题,大傻子沉默了好一阵,最后才说:“我死了秀姐不会高兴,但她报完仇肯定会很高兴,这不冲突啊。”   “咋不冲突?”七宝满脸诧异的问。   “互相抵消了呀。”大傻子笑得:“一换一嘛,这又不吃亏,要得的!”   这时,李秀忽然开了口:“我在旺山村待的时间不短,在这段时间里,只有这个傻子对我最好,还一直想救我出去,就因为这事,他让人打断了三次腿.......”   听见李秀这话,我顿时才明白,怪不得大傻子跑的时候有些瘸,平常不明显,他要是一跑快准能看出来。   原来这毛病是打这儿落下的??   “我是个孤儿,没父母,也没家......”李秀笑了笑,抬起手来,轻轻摸了摸属于傻子的那边脸:“他跟我一样,都一样.......”   “秀儿姐,你能不能听我一次话?”傻子小心翼翼的问道   “你说。”   “咱们把旺山村给烧了吧,一个都别留下。”傻子笑呵呵的说着,一脸的期待:“村子里都没有好人,那些小孩也不是好东西,有时候还成群结队的跑去欺负姑娘呢,就像是当初他们欺负......”   傻子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眼神忽然黯淡了下去。   “欺负姑娘?”七宝有些好奇:“哪个姑娘被欺负了?”   “被买来的嘛。”傻子说着,声音很低:“被买来的人又不算人,他们跑去欺负,大人也不会说啥子。”   欺负?   听见这两个字的时候,我很想细问一下,这所谓的欺负是什么欺负?   但到了最后,我也没能问出口来,因为直觉告诉我,有些事要是问明白了,对人对己都不太好。   更何况.......   “你还记得吗?”七宝冷不丁的问我:“咱们在猪圈被收拾的时候,有不少小孩都操着刀要捅你呢,胖子身上有两刀是小孩砍出来的,我身上也挨了一刀。”   我没说话,看了看七宝,又看了看李秀跟傻子,只觉得脑子从来没这么乱过。   “我知道那些是好人,那些是坏人。”   大傻子挠了挠头,试探着问我:“能不能让我带着秀姐去报仇?我保证不会错杀一个好人!绝对不会!”   我张了张嘴,感觉喉咙里有些干涩,说话都发疼。   “真的不能退一步?”   李秀没说话,大傻子开口了,直接冲我摇头,斩钉截铁的说,不能。   “老沈,算了,这事我们不管了。”七宝压着嗓子跟我说道,表情有些复杂,似乎是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咱们回省城吧。”   “我想看看。”我说道。   没等七宝多问,我放大了声音,对傻子跟李秀说:“你们要报仇就去吧!别杀错人了!这事我肯定不.......”   不知道是李秀太着急,还是傻子太着急。   我话还没说完,他拔腿就跑,眨个眼的工夫就没影了。   那速度看得我都是一愣一愣的。   等我回过神来,拍了拍七宝的肩膀。   “咋?”   “去猪圈。”我跟七宝说:“李秀没跟咱们动手,不代表最后不敢,有些事我不看到结果不放心。”   “你是想看他们报仇的时候杀没杀错人?”七宝问我。   我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抬起手来,只觉得有什么东西飘落到了我手心里。   “下雨了?” 第三十七章 选择   藏匿在那片阴土之下的阴眼,应该就是阴吞身的要害所在。   阴眼成就了它,也能够毁了它。   如果在阴吞身不知情的情况下,忽然将阴眼封住,它本体必然会受到巨大的限制。   起码在短时间内是害不了人了。   听我说完这些,七宝有些诧异,问我,不会是想要把李秀给镇住吧?   “不是镇住,是想预防,到了危急关头,只要咱们及时隔绝它跟阴眼的联系,它就会很快的失去战斗力。”我叹了口气,无奈道:“说实话,李秀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别看它跟大傻子对咱们的态度还行,真到了动手的时候,李秀绝对比谁都狠,那个傻子不是坏人,但他只能听进李秀的话,咱们再怎么劝都不好使,我是怕它杀红了眼啊.......”   “为了这村子的人跟李秀翻脸,值吗?”七宝问我,表情有些疑惑。   常龙象嗯了一声,也接着说:“我觉得这村子里没有无辜的人,李秀想怎么做那也是它自己的事,我们.......”   “你们觉得我死板也好,老是墨守成规也罢,有的事不能不管.......”   我掏出烟来,递给七宝跟常龙象,自己也叼上一支,默不作声的用打火机点上。   “我记得你不抽烟啊......我应该没记错吧?”七宝一脸诧异的看着我:“这包烟不是买来发的吗?”   如七宝所说,这包好烟是我买来发给别人的,自己绝对不抽。   老爷子曾经说过,哪怕自己不抽烟,兜里揣包烟也不是什么坏事,遇见抽烟的客户,发支烟以表亲切跟客气,或者是家里人没烟抽了,自己还能掏出烟来支援一下......   “抽啊,这不就抽了么。”我笑道。   话音一落,我大口大口的吸着烟,包在嘴里不到一秒,很快就吐了出来。   “老沈,你会抽吗?”七宝小心翼翼的问我。   我大口大口的抽着,说当然会了,很淡定的走在前面领着路。   “你吸一口,往肚子里咽,这才叫会抽烟。”七宝不动声色的说着。   当时我并没有注意到七宝那不怀好意的语气,照着他说的方法,猛吸一口咽进了肚子里。   下一秒,我就蹲在巷道里,吐了个昏天黑地。   “七宝你个狗日的!!你他妈敢阴我?!!”   “哎哎!别说脏话啊!你可是个讲素质的人!”   “我素质你幺妹!!你他娘的.......”   七宝哈哈大笑着帮我拍了拍背:“不会抽就别抽,丢人!”   我正准备说些什么,七宝忽然就将笑声收了起来,语气很是坚定。   “不管你想做什么,不用担心我们,兄弟么,就是跟你站一边的。”七宝说:“只要你觉得这事该做,我玩了命都得帮你。”   听见这话,我不由得一愣,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其实别说是七宝常龙象,连我这个想救人的人,都觉得这村子是没救了。   父母是什么样,家庭是什么样,环境是什么样.......这种种造就出来的孩子就是什么样。   旺山村的孩子都不是普通人。   说砍人就砍人,说杀人......恐怕他们也不会手软吧?   到今时今日,我依旧能想起来,当初常龙象跟七宝被那帮孩子拿刀砍伤的场景,其中有不少孩子都在十一二岁左右。   旺山村的一切早就了他们,或是说,造出了这一批让外人心惊胆战的怪物。   我是我。   我比谁都了解自己的真实想法。   或许说出来有些偏激,我跟常龙象他们想的一样,都觉得旺山村里没有一个无辜人。   但换个角度一想,那些孩子自打出生开始,就一直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正确的,什么是错误的。   世界观,价值观,人生观,这一切对他们来说都不存在。   家人说什么是对,什么就是对,家人说什么是敌人,什么也就是敌人。   如果我们是这些孩子,刚出生就在旺山村里扎了根,一辈子都没走出过大山.......我们能知道自己做错了吗?   还是那句话,也是老爷子经常念叨的话。   万事不能做绝,给人留余地,就是给自己留余地。   李秀灭了旺山村,这事我绝对不管,但要是把孩子都屠戮干净,这事就不能不管了。   能够随便拿刀砍人的孩子不无辜,除开他们,那些六七岁的孩子呢?甚至是更小的孩子呢?   之所以我要预防,要去阴眼那边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也是因为如此。   精神状态不稳定的冤孽,就是一个定时炸弹。   它不光是有可能炸死全村的人,还有一定的可能会波及到我们身上。   所以不得不防啊........   “就当是给咱们积阴德吧。”我叹道:“至于其他的人......就算我想管也管不了,否则咱们都得搭进去。”   “怕啥?”七宝笑了笑:“哥们给你顶着呢,谁敢让咱们搭进去?”   “我能拿你们的命去冒险?”我反问道,摇了摇头:“有些事做得差不多就够了,帮是情分不帮是本分。”   “这也是沈老爷说的规矩?”七宝问我。   我没说话,拍了拍头发上的雨水。   规矩。   现在看来,守规矩的人也不多,讲究规矩的人也更少。   要是让其他行里的先生来处理旺山村的事,十个有九个会撒手不管,只有一个智障会去插手。   我也想在那九个人之中,毕竟俗话说得好啊,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家瓦上霜。   但老爷子说得对,有些事自己不做,别人也不做,那就永远不会有人去做了。   这世道,还是需要一些智障存在的。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我现在不穷不达,也就只能这样了.......”我喃喃道:“能救多少是多少吧......”   当我领着七宝他们赶到猪圈的时候,原先被圈养在里面的那些家猪,已经没了踪影,似乎是从猪圈里跑出去了。   当然,这猪圈也不是空着的,里里外外都躺着尸首,有老有少,男女皆有。   粗略一数,大概有近二十具。   这些死者的死状各不相同,有的是被捏断脖子,有的又是被铁签子插在了心口上,最夸张的那几个,都是被叠成一团死的。   没错,叠成一团。   李秀似乎是把他们当做被子了,手脚全部折断压在了身后,脑袋也被拔了出来,只剩下一层皮肉连着,全都压在了后面........   打远了看,那些死人的形状很像是叠好的被子,看起来和谐无比,一点都不血腥。   虽然是这样,但看着吓人.......   “这些人是什么时候死的?”我问七宝。   他跟常龙象进入村子的时间比我要早,在我带着杨姐她们往外赶的时候,七宝他们应该就在村子里了。   “应该是前不久才死的......”七宝低声说道:“我们进村找你的时候也路过这儿了......这里有人看守......压根就没死人啊.......”   “难道是李秀闯阴眼弄死的?”我一皱眉。   没等七宝他们多问,我几步走进猪圈。   只见地上大大小小布满了十几个窟窿,在某几个窟窿边上还放着铁铲子,似乎是使用铲子的人用力过大,从而导致铲面弯曲,每一把铲子都是坏掉的。   “这些窟窿,应该是李秀借着大傻子的肉身挖出来的。”我咬了咬牙:“这么多窟窿......咱们想要填回去得多费事啊.......”   “慢慢来呗。”七宝挽起袖子,问我:“现在就动手?”   在那个时候,被我吃下去的西瓜虫效果还在,坑洞里冒出来的那些绿雾,让我看着很是真切。   这些绿雾便是阴眼里的阴气,但让我感觉到意外的是,这些阴气的浓度比我想象的要低,并没有达到极阴的程度......   绿雾自坑洞中升起,顺着顶棚蔓延,直至从猪圈里扩散而出.....   它们在离开猪圈后不久,很快就变得透明了起来,也许是因为浓度渐渐变低的缘故,这些绿雾看着越来越淡,不一会就彻底从我视线中消失了。   “你看啥呢?”   “阴气。”我低声说:“这片阴土里藏匿的阴气不该这么淡,被李秀吸走的阴气应该不少,咱们要是填坑的话,很可能会被她感觉到......”   “那咋办?”七宝也有些紧张了。   “没事。”常龙象把烟头掐灭,丢到边上,笑呵呵的跟我说:“她要是敢来,我就跟她干一次,短时间内应该能拖住她,时间长了可就拖不住了。”   “我是怕她翻脸啊。”我无奈的说:“咱都说好了让她报仇,结果又在背后玩阴的,她要是知道了还不得.......”   我后面的话并没有说出口,硬生生咽了回去。   大傻子来了,也能说是李秀来了。   他就站在猪圈外面,一动不动的盯着我们。 第三十八章 无奈   “你们果然不相信我......”李秀叹了口气:“我都说了.......我会跟着傻子走的......他不让我杀谁我就肯定不会杀.......”   常龙象往前走了两步,将我跟七宝挡在了身后,随手一扔,便将手里的五连发丢了出去。   前段时间,老爷子不光是教七宝,连带着常龙象也没落下。   关于冤孽这方面的常识,他们该懂的都懂。   被冤孽冲入肉身的活人,其体内的阳气都很微弱,阴气占据了绝大部分。   越是厉害的冤孽,越是能把活人变得不像活人。   就现在这情况,毫不夸张的说,只要李秀不离开大傻子的肉身,别说是冷兵器了,就是拿五连发抵着他脑袋崩,也不可能对他造成半点伤害。   估计常龙象也想得很明白,与其借助热兵器来对付李秀,那还不如赤手空拳来得痛快。   毕竟他的优势不在枪,在属于自己的那份怪力上。   “秀姐,我没别的意思,也不是不相信你。”我叹了口气,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最后还是开诚布公的跟她说:“为了保险起见,我只能这么干。”   “保险起见?”李秀冷笑着:“说到底你还是不相信我啊。”   “不是不相信你......”   “你放屁!!”   李秀忽然咆哮了起来,连带着大傻子脸上的表情都变得疯狂了许多,犹如一头被刺激到的野兽,眼睛瞪的全是血丝。   七宝跟常龙象同时齐刷刷的扭过头,看了我一眼,似乎是在问我,接下来应该怎么办?是直接动手还是.......   “你觉得我想害你吗?”我问李秀,眼神里满是无奈。   李秀没说话,抬起脚一步步走进了猪圈,目光游离不定的在我们身上扫视着,似乎是在想什么。   “你们还是死了比较好.......”李秀冷不丁的说道。   听见这话,我跟七宝下意识的就往后退,而常龙象则是往前迈了一步,毫无畏惧迎上了提着镰刀冲来的李秀。   常龙象的身手很不错,可以说是我这辈子见过最能打的人,也是力气最大的人。   但在这种情况下,他能够敌过李秀的几率很低,这点不光是我心知肚明,常龙象跟七宝也都清楚。   可我却怎么都没想到,常龙象刚跟李秀交手,还没过两招就吃了亏!   只见李秀举起镰刀,猛地就往常龙象身上砍去。   常龙象反应也算快,他灵巧的躲了过去后,横着一掌就拍在了李秀的小手臂上。   那一掌可是拍实了的,光是听那声音就知道,常龙象是使上了全力。   可被拍中之后,李秀却半点反应都没有,反手就冲着常龙象砍了过去。   由于那把镰刀的弯曲幅度比较大,用这种挥刀的动作砍下来,更像是要钩住常龙象的肉.....   “快闪开!!”   我大喊声还没落下,常龙象已经侧闪了两步,很勉强的从镰刀下抽身而出。   虽然他没被李秀一刀砍出大问题来,但肩膀上还是受了伤,衣服都让镰刀划开了,竖着有一条“血线”。   伤口应该不深,流出来的血也不算多.......   “你还真动刀子??”我咬紧了牙,又是愤怒又是无奈的瞪着李秀:“你是不是非得逼我除掉你?!”   “你别假惺惺的跟我说这些。”李秀冷笑道:“你打一开始就不相信我,在你眼里,我可不算是你的朋友。”   我咬紧了牙,深知现在的情况有多危险。   李秀意外在猪圈撞见我们,必然会觉得我们是想除掉她,再加上这冤孽的脑子太死,除了大傻子之外,谁的话都听不进去,我们再解释也起不了作用.......   能够应付过这一关的办法只有两个。   一是逃,想都别想,带着队直接撤走。   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么做的话风险依旧存在。   要是李秀铁了心要干死我们,想甩掉她基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第二个办法,就是斗。   虽说我修的是降门,门中真正厉害的降术,基本都是用来害人的,只有极个别的降术能够施展在冤孽身上。   但我不是不能施展,也不是怕代价太大,主要是这么干的话,李秀恐怕就.......   他娘的。   就算我不顾李秀“死活”,想施展这门降术也没机会啊,李秀能给我时间起阵吗?   在这时候,李秀又一次冲了上来,七宝本来想去帮忙,但最后还是让常龙象叫住了。   “你别来!!你来就是送死!!”常龙象怒吼着,似是想起我先前递给他的棺材钉。   他猛地抽出,横着一捅,直接破开了大傻子的皮肉捅了进去。   这一钉子捅得不浅。   看五福棺材钉那没入的程度,十有八九是钉在了骨头上。   “你不怕冷兵器,不怕热兵器,你还能不怕法器吗?”常龙象冷笑道:“刚才你砍我一刀,现在我捅你一钉子,咱们两清了!”   听见这话,七宝一个没忍住就笑了出来。   我知道他在笑什么。   李秀只是轻轻划了他一刀,这牲口一钉子就扎人骨头上了。   这如果算是两清了,那还真是当拿李秀当傻子。   “咋办?”七宝问我:“我上去搭把手?反正我有这个啊!”   七宝说着,抽出棺材钉来,在我面前晃了晃。   “事都发展成这样了,要是不让你上,李秀也不可能放过我们。”我深深的叹了口气,脸上的矛盾越发命:“你看着机会出手吧,别跟她硬着来,你干不过她的。”   七宝点点头,表情也认真了起来,没多说就冲上前去,帮着常龙象跟李秀周旋。   要说七宝也不笨,他知道自己的优势是速度,更知道李秀的速度不比他慢,所以在那时候他的主要任务就是看戏。   除非是逮住机会了,趁着李秀的注意力全放在常龙象身上,这才会握着棺材钉上去捅。   仔细观察了一会,确定常龙象跟七宝在短时间内没什么危险,我开始布置那个我不想用在李秀身上的阵局。   这个阵局算是我所学的降阵之中,对冤孽杀伤力最大的阵局之一。   它隶属沈家正统的十八落恶降,名叫炙峰,又称小无间降。   “炙峰降,是沈家十八降中为数不多的奇降,不光能对付活人,更能对付死人。”老爷子当初是这么跟我介绍的:“陷入炙峰降的活人冤孽,先是被地火焚烧己身,由于地火堵住了人的九穴,魂魄的十关,所以活人很难死,哪怕是受尽了苦难也死不了,直到炙峰降的降气涣散,对方的魂魄这才有离体的机会.......”   “离体就没事了吧?”我问:“会不会像是其他降术那样,把人弄得魂飞魄散?”   当时老爷子听见我这么问,便跟我解释了一句:“魂魄不会散掉,但比起散掉也强不了多少。”   “啥意思?”   “等到阵局的降气开始散了,那些没来得及散的降气就会集中起来,趁着对方魂魄受损,直接将其打入地府.......”   一听老爷子这话,我顿时就笑了,问他,你是跟我开玩笑呢?这还能整出个地府来?   “不是地府,也胜似地府......”老爷子叹道:“那些聚集不散的降气,会在三尺土下形成一个小空间,类似于地狱之中的无间狱,魂魄陷入这个小空间后,每分每秒都会遭受火烧焚身的苦难,少说都得熬个几十上百年才能逃出去......” 第三十九章 炙峰   想起老爷子教我炙峰降时说的那些话,我看了看李秀,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这事还没发展到最坏的地步,但要是任其发展......我就没有翻身的余地了.......   说真的,现在我有点后悔。   要是不管旺山村的那些人,常龙象跟七宝也不会沦落到这地步啊!   “你们俩小心点!!”我大喊了一声,语气很是担忧。   七宝像是知道我要干什么,点点头说好,压根就不多问。   见他们俩都跟李秀缠斗上了,我也不敢墨迹,蹲下身就开始翻找法器。   先把阵局给准备好再说,至于起不起阵对付李秀......那就是之后的事了.......   “你们找死!!!”   李秀似乎也急眼了,挥舞镰刀的动作越来越快,常龙象的反应力倒是能勉强应付,只有七宝略显吃力。   要不是有常龙象在其中周旋,有两次,七宝的脑袋差点就让李秀给削掉了。   “这婆娘疯了啊!!”七宝手忙脚乱的喊着:“胖子!!你别给我客气!!赶紧拿棺材钉怼死她!!”   七宝算是看明白了,想要找机会偷袭李秀,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   李秀是鬼啊!   甭管是冤孽还是畜生,对于法器的敏感性,绝对是我们活人难以想象的。   在先前交手的过程中,七宝一共出了四次手,但每一次都让李秀很轻松的躲过去了,傻乎乎的拿着棺材钉戳了半天,连毛都没戳到。   到了此时此刻,七宝也彻底的放弃了,把手里的棺材钉递给常龙象,意思是让他双持武器,好好的跟李秀干一把。   “你把这个给我你用啥?”常龙象问。   “高手是不用武器的。”七宝嘿嘿一笑。   常龙象没说话,再一次迎上了李秀。   只不过他现在的速度明显要比刚才慢一些,似乎是体力跟不上了。   不过这也正常,自打我们来到旺山村开始,常龙象就没有好好休息过,特别是在猪圈那一场围殴之后,常龙象别说是休息了,连饭都没好好吃。   所以常龙象体力不支也在我意料之中。   眼看时间不多了........还是先镇住李秀再说!   打定主意后,我布置阵局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先是用朱砂在地上撒了一层,面积也不大,不过一平方米左右,之后又拿出事先磨好的桃木粉,均匀的铺盖在了朱砂上。   按照老爷子的说法,最先铺盖的那层朱砂是拿来勾地火用的,最后放上去的这层桃木粉,则是为了维持阳气的状态,以免从地下勾出来的阳气不稳,乱了阵气。   做完最基本的准备,我抬头看了一眼,确定七宝那边没什么意外,这才从包里拿出来两个拳头大小的木雕。   这两个木雕都是用槐木雕出来的,全都出自于老爷子的手笔,木雕中还埋了两根铜管,是专门用来借阳的。   我左手拿着的这木雕,人身牛头,背后刻着神号:牛阿傍。   我右手拿着的这个,则是人身马面,背后的神号是:马罗刹。   其实就算是没刻上神号,哪怕是不懂行的人来看,一眼都能认出来,这不就是牛头马面吗?   就在这时,常龙象猛地暴吼了一声:“闪开!!”   我还没来得及抬头,只听七宝痛苦的叫了起来:“狗日的你早说嘛!!害老子白挨一下!!”   七宝明显是受伤了,手臂上有五道很明显的抓痕,道道见血,都像是被人用利器挖出来的,血止不住的往外流。   “七宝!!你没事吧?!”   “没事!你忙你的!”七宝头也不回的喊道。   李秀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一把甩开手里的镰刀,赤手空拳的就开始挠七宝他们,那模样确实跟疯婆子差不多。   “我活着的时候就在受气!!现在死了你们也不放过我!!”李秀癫狂的大吼着,眼睛里已经让血丝挤满了,只能零零散散的看见部分眼白:“你们一起死!!都跟着旺山村的人一起死吧!!谁也别想活下来!!”   “滚开!!!”   常龙象大吼着,一把握住李秀的手臂,任凭她在自己胳膊上挠了两下也不撒手,几乎是使出了浑身力气将她提起,硬是将李秀给砸飞了出去......   这一下砸的可不轻。   天知道被李秀冲了肉身的大傻子有多硬,被砸在猪圈的墙壁上,直接在上面砸了个大凹坑出来。   落地之后,她连喊疼的意思都没,拔腿就往常龙象那边跑,看那样应该是动真火了。   “胖子你小心点!!记得护住要害!!”   “我知道!!”   我当时也有些着急了,什么旺山村什么救人,全都被抛在了脑后。   看见常龙象他们落入下风,我脑子里只有一件事。   镇住李秀。   只要是控制住她,什么麻烦都没了!   “祖师爷保佑。”   我低声念叨,随后将牛头马面的雕像放在了桃木粉上,一左一右的放着,神像的正脸直冲战场。   做完这些,阵局的布置算是搞定六成了,最后的四成不过就是画符念咒。   由于这个降阵是以阳气来勾地火,所以用来画符的工具也是阳气越重越好。   但像是棺材钉这类的法器就不适用了,最后我还是在包里找出来一截桃木枝,沾着朱砂在地上画了起来。   跟弄沙画差不多。   铺盖在地上的朱砂跟桃木粉就是画板,我手中的桃木枝就是画笔。   不得不说,这画笔还怪好用的,不到十秒,用来起阵的符咒就让我画完了,从头到尾一气呵成,压根就没停顿过,更别说提笔了。   “李秀!!你是不是非得跟我们打?!”我最后问了一次,表情又是着急又是矛盾,看着她的时候,心都提了起来。   说真的,我当时都在祈祷了,只求李秀能见好就收,千万别把我们逼到那份上。   追根究底,李秀跟我们无仇无怨,真的没必要弄得两败俱伤啊!   “你们想让我死!!你们也别想好过!!”   李秀明显是失去了理智,嘶吼的声音凄厉无比,一边吼着,一边就拽住了常龙象的胳膊,狠狠往下一挠,直接让常龙象少了“五条”肉。   看见这一幕,我也没办法冷静了,一左一右的握住神像头颅,大声念了起来。   “天惶惶......地惶惶......”   “牛头阿傍......法镇四方......马面罗刹......押鬼入堂......三魂尽束......七魄皆缚......生犯恶劫......祸福自当.........”   当我念到这里,地上铺盖的桃木粉都开始冒白烟了,像是被火点燃了那般,两三秒的样子就见了火光。   由于桃木粉的数量不少,见了火星,就直接燃了起来,眨个眼的工夫就烧没了,比火药烧着都夸张。   等这些桃木粉烧完,在它下面铺盖的朱砂,也都有了“液化”的现象。   不,应该是融化!   那些朱砂互相纠缠着,迅速连成一片,从粉末状飞快的转换到了液体状,跟红色的朱砂墨差不多,看着黏糊糊的,上面还冒着热浪。   就在这时,猪圈里忽然炸响了一声靐鸣,听着就跟有人放炮炸山一般,就差没把我耳膜震裂了。   常龙象他们也被震得不轻,一个个的额头都见了青筋,看着很是吓人。   “闻师诵,作恶当入炙峰狱。”   “如我见,因果孽债报此时。”   “是我想,阿傍持叉罗刹应。”   “尊敕令,打落无间不留身。”   “起!!!!” 第四十章 烧身   牛头马面,在中国的神话传说中曾多次露面,甚至于在现实中的某些庙宇道观里,也有这两尊阴神的神像。   别看这两位神明的造型较为独特,相比起普通阴差来说,它们俩在阴间的地位绝对要高出不少。   大概就与黑白无常的地位相当。   黑白无常是勾魂使者中的扛把子,牛头马面,则是负责押解厉鬼恶煞的头子。   阳人有罪,阴魂作恶。   无论是生是死,只要违反阴间律例,一概押往无间地狱受苦受刑。   黑无常,白无常,这两尊阴神负责勾魂引魄,不管目标是在阳间还是阴间,都无法从它们手中逃出去。   等它们捉住阴魂恶煞后,便会押赴鬼门关,交于牛头马面,之后那些阴魂恶煞才会被牛头马面带去阎罗殿,走完手续直接打入无间地狱。   在佛教经典著作《楞严经》中,就有过这么一段记载。   “亡者神识,见大铁城,火蛇火狗,虎狼狮子,牛头狱卒,马面罗刹,手持枪矛,驱入城内,向无间狱。”   被我画在朱砂桃木粉上的符咒,几乎是由两条垂直的线构成,忽略符中咒词一看,就像是一条马路那般。   在沈家降术中,这种类似于“马路”的构造,叫迎魂口,又叫鬼门关,大多都是用来收魂敛魄的。   像是炙峰这种降术,便跟收魂敛魄脱不开关系。   如果没有这一道鬼门关,降气根本就寻找不到目标。   无论是哪门哪派的降术,想要对付“目标”,哪怕对方不是活人而是恶鬼,也一样需要对方身上的东西作为媒介。   当初在山上对付五福尸孽的时候,我们就是用五福尸的头发作为媒介。   现在的李秀是魂魄状物,想要从它身上找出媒介来确实不容易,但这也不是办不到的事......   就目前的情况来说,我不需要这么做,因为炙峰降有鬼门关这一道坎,自己就会寻找正冲的目标。   “胖子!!七宝!!往两边闪!!别挨着李秀!!”   听见我的大喊声,七宝他们也不敢怠慢,连犹豫的举动都没,掉头就往旁边跑。   在那瞬间,我猛地一按手中的两座神像。   也许是猪圈的泥地太软,这冷不丁的一按,直接将神像按下去了半截,只有腰部以上的位置露在外面。   “嘶!!!”   伴随着邪龇声炸响,被李秀冲了肉身的大傻子,瞬间就蹲在了地上,身子剧烈的颤抖着,嘴里发出了阵阵凄厉的哀嚎。   “你们都想害我!!你们跟旺山村的人一样!!全都是畜生!!口口声声说要救我!!谁又来救我了?!!”   在那时,大傻子裸.露在外的皮肤已经变红了,很像是发烧被烧出来的那种。   最开始只是淡红,但不过十来秒的样子,皮肤的颜色便由淡红变作了深红。   那双血红的眼睛更是变得纯粹,一眼看过去连虹膜都见不着了,通红的就似血珠。   “李秀!!我们真的没想害你!!”我大喊道,握着那两尊神像,只觉得手都在发抖:“你能不能信我们一次?!!”   “你叫我怎么信你.......”   李秀咬牙切齿的说着,忽然往前迈了一步,身子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像是在经受难以描述的痛苦那般,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着。   看见这一幕,我也有些手足无措了,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   “对.....对不起......我真的不想这样........我没想到会把你弄成这样........”   李秀犹如背着一座大山,每一步都走得极其艰难,到了最后也没能走到我面前,只在距离我五米远的地方停下了脚,双目通红的盯着我,眼泪不停的流着。   “你们想行善.....想救人......说到底还不是为了你们自己着想.......”   “是因为你们想救才救.......你们真的为别人着想了吗.......你为我想过吗?!!”   李秀的嘶吼声很是嘶哑,比起最初的嗓音,明显要低了许多,似乎是没有大喊的力气了。   但就是这种声音,却直喊进了我的心里。   她说的没错。   在行善救人这一方面,我们根本没为她想,只是单纯的想要救人,既是为自己想,也是为旺山村的人想.......   如果我们真的为李秀着想,那就不该插手这件事。   我一直都以为积德行善是公平正义的事,但这次.....我真的把事做公平了吗?   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两不相帮,这才是最公平的,可我没有这么干啊!   看着几步开外的李秀,我脑子有些乱了,完全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是对是错。   “你为什么不能站在我这边为我想想!!”李秀痛哭道:“我这辈子没做过坏事!!为什么会落到这个地步!!老天爷不公平是它不讲人情!!但为什么你们也这样!!”   曾经我在书上见过这么一句话。   毕生行善,何落于此。   当时我看见这句话没什么特殊的感觉,也完全理解不了书中的主人公,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但现在我明白了......   只有绝望到一定的地步......才能有如此的感慨.......   是啊。   一生不做坏事,向来积德行善,但为什么最后会落到这般田地?   在这瞬间,李秀的身躯忽然颤了一下,先前消失在眼中的黑色虹膜,也在霎时间恢复了过来。   没等我反应过来,只听扑通一声,他毫无预兆的就跪了下去。   “大哥!!!先生!!求求你放了秀姐吧!!!”   这时候,李秀像是没了意识那般,任由大傻子的魂魄操控身子。   “你别跪啊!!你赶紧起来!!”我忙不迭喊道。   大傻子没搭理我,强忍着身上火烧炭燎的剧痛,磕头如捣蒜的哭着:“你不要伤害她!!她真的是个好人!!如果秀姐再死一次!!我就真的没有朋友了!!”   “山里的人都不拿我当人看!!只有秀姐把我当成人看!!你别伤害她!!沈先生我求求你了!!”   见此情景,七宝跟常龙象似是不忍,纷纷别过头不敢去看。   “你让她停手吧......”我咬了咬牙:“只要她保证不动手......我就不会对付她......”   “好好!!沈先生!!我替她保证!!”大傻子依旧在不停的磕头,语气中透出了些许的希望:“秀姐绝对不会再跟你们动手了!!我保证!!”   “老沈,你可想好了。”七宝冷不丁的开口提醒我:“要是你停手,李秀忽然反水,那咱们可就......”   没等七宝把话说完,大傻子就打断道:“不可能!!秀姐最听我的话!!她绝对不会再伤害你们了!!”   说着,大傻子转过头,直冲着七宝跟常龙象猛磕:“求求你们相信我!!”   “行了行了。”七宝也有些看不下去了,把头别看,咬着牙说:“老沈,你自己看着办吧。”   常龙象倒是聪明,没说话,默不作声的走到我身后,似是在保护我。   “你让李秀出来,我跟她聊两句。”我说道。   大傻子听见这话,又是一头磕了下去,等他再次将头抬起来的时候,眼神已经变了。   “你真的不跟我们动手了?”我小心翼翼的问。   李秀咬紧了牙,点点头:“只要你放我跟傻子走,我就不跟你们动手,村子里的人我也留了不少,你可以去看看。”   我深吸了口气,看了看常龙象,又看了看七宝,见他们没意见,这才缓缓松开握着神像的手。   “行吧,那我就信你一.......”   后面的话,我并没有机会说出来。   在我松开神像的瞬间,李秀毫无预兆的冲了过来,死死掐住了我的脖子。   那速度比她先前展现出来的还要夸张,连常龙象都没能反应过来.......   “你敢阴我们?!!” 第四十一章 释然   李秀很明显就是想掐死我,这点用不着质疑。   大傻子的身材属于魁梧的那种,五根手指较为短粗,猛地这么一掐,别说是喘气了,我只感觉脖子都要断了。   “你们滚开!!”李秀嘶吼着,像是被逼急的野兽:“谁再靠近我!!我就一把掐死他!!你们别逼我!!”   听见这话,常龙象也不敢有别的动作,缓缓将伸出来的手掌收了回去,眼睛瞪得犹如铜铃:“你要是敢伤到我哥......我他妈非得把你脑袋拧下来不可!”   “胖子!回来!”七宝低吼道:“别刺激她!”   此时的常龙象跟七宝,都是一脸的后悔,估计他们也反应过来了,冤孽不同于活人。   特别是李秀这种精神状态不稳定的冤孽,你对她好,说不准她下一秒还得掏刀子捅你,根本就没有心慈手软那么一说!   “你手上松点!!他都快让你掐死了!!”   也许是李秀不想弄到鱼死网破那一步,听见七宝的大喊声,她手上的劲儿也松了些许,起码能让我喘口气了。   “李......李秀.......”我很吃力的张着嘴,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了这句话:“我没想害你.....你应该知道......如果我真想除掉你.......刚才你就得死.......”   “我已经变成鬼了,怎么可能再死一次?”李秀冷笑道。   闻言,我也只是无奈的笑了笑,心里只有种说不出的悔意,倒不是说后悔放她一马,而是.......   “姓沈的,你后悔了吧?”   忽然间,李秀大笑了起来,笑声里除了无尽的疯狂之外,还夹杂着一种我们难以理解的苦涩。   不光是反水成功,还握住了我的小命,李秀应该开心,但我却觉得她没有那么开心。   我看了看李秀,点点头,说,后悔了。   “后悔没弄死我?”李秀笑得更大声了:“是不是后悔没除掉我?如果你刚才狠下心把我除掉,你也就不会......”   “我不是后悔这个.......”我很吃力的笑着,声音有些嘶哑,感觉喉咙那一块像是被火烧了那般,往外蹦出一个字都觉得疼。   李秀一愣,下意识的问我:“那你后悔什么?”   “我后悔当初没有遇见你.......”我很认真的看着李秀,语气万分坦然,没有哄骗她的意思:“如果我早点知道旺山村的事......我一定会来救你......只可惜一切都晚了......”   李秀咬紧了牙,没再跟我说话,手上的力度越来越大,指尖也插破了我的皮肤,直接陷进了肉里。   伤口不浅,血几乎是瞬间就流了出来,整个脖子这块都开始发热,黏糊糊的,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你要是想弄死我......那我也没话说.......只求你把我那两个兄弟放走.......”我说着,脸上笑容不减:“要是因为我导致他们俩死了.......我他妈的死亦难安啊.......”   “老沈!!”七宝猛地吼了起来:“哪个会走?!老子不走!!李秀!!你要是再不撒手咱们就一起死!!”   这时,常龙象往前迈了一步,似乎是打算动手了,目露凶光的样子很是吓人。   “一起死个屁......”我没好气的骂道,身子不受控制的抽搐了起来,声音越来越低,只觉得有些喘不过气了:“你们没那本事......没本事就他妈的跑......别逼我骂你们.......”   李秀猛地加重了手里的力气,直掐得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为什么我当初没遇见你这样的人?”李秀问我,脸上的残忍寡毒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迷茫:“如果你早点遇见我......是不是就能救我了?”   “李秀!!你是不是非得变成旺山村那种人你才甘心!!”   七宝这冷不丁的一吼,直将李秀给吼愣住了,满脸迷茫的看了看七宝,似乎是在想什么。   “你是人!不是畜生!你是有底线的!”七宝着急的大喊道。   没等我反应过来,李秀非常突兀的松开了手,那时候我也没来得及站稳,一仰头就倒在了地上,身子不停的抽搐着,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老沈!!”   见我被放开了,七宝跟常龙象都没犹豫,直接跑到我身边将我扶了起来。   “我.....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我会变成这样.......”李秀缓缓蹲下身子,双手紧捂着头,眼泪不停的流着:“我不想死......我还想活.......还想去过属于我的生活.......但这一切都回不去了.......为什么我会落到这个境地......”   “我也不知道你怎么会遇见这种事......”   我很勉强的开了口,声音嘶哑得不行,一边捂着脖子上的伤口,一边跟李秀说:“我爷爷说过,老天爷是公平的,今生债来世还,有可能你这辈子受的苦,是因为你上辈子造的孽留下的.......”   “我上辈子造的孽?”李秀惨笑道:“我都不知道自己上辈子做了什么......为什么要替上辈子造孽的我受苦?”   “因为你就是你啊。”我叹道:“很多事别说是你,连我都觉得不公平,但这又能怎么办?”   李秀似乎是冷静了一些,擦了擦眼泪,没说话。   “我真的很后悔没有早点来旺山村。”我一脸认真的看着她,说:“如果我能在你死之前把你救出来,这一切都不会.......”   “其实这也不错了。”李秀忽然露出了笑容,缓缓站直了身子,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情绪稳定的让我都有些诧异。   “该死的人都死了,你说的那些不该死的......我还帮你留着呢。”   李秀活动了几下手指,发出了咔咔的声音,有些内疚的看了我一眼:“刚才我也不是真想杀你。”   “知道。”我点头:“如果你想杀我,刚捏住我脖子的时候,我就已经死了。”   李秀笑着嗯了一声,情绪变化之快,让常龙象他们都看得瞠目结舌。   “我走了。”   “你想去哪儿?”我愣了愣:“如果你想投胎的话,可能还有点......”   李秀接过话茬,跟我说。   “我暂时不想投胎,想去那些人烟罕至的地方逛逛......”   人烟罕至的地方?   听见这个答案,我有些纳闷,但也没多问,安静的听着李秀说。   “人太危险了,所以我想离人远点。”李秀压着嗓子,神神道道的跟我们嘀咕:“等我想要投胎了,我自己会想办法去投胎。”   “你能想什么办法?”我忍不住劝道:“你是鬼啊!不是先生!这种事还是得交给我们来!”   李秀想了想,似乎觉得我的话也挺有道理,便问我,你住哪儿?   等我给出药铺的地址后,李秀点点头说:“等我想要投胎了,我会去成都找你。”   “我知道自己劝不住你,但我还是得提醒你一下.......”我咬了咬牙:“千万别再害人了,别说是杀人,你欺负人也不行,要是你再这么发展下去,等你投了胎,下辈子会变成什么样你自己都能想出来!”   李秀笑了两声,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傻子呢?”七宝问:“你打算一直这样冲着他的身子?”   “我得把他带走。”李秀说:“让他一个人留在旺山村里......这种事我做不出来......”   说着,李秀抬起手,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脸。   “他说过,他想跟我一起走,直到他死。”   我一愣:“真的?”   李秀笑着点点头,声音恢复了正常,还是那个熟悉的男人声。   很认真,也很快乐。   “真的。” 第四十二章 刀子   眼看着李秀离开猪圈,我跟七宝他们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说真的,谁都不敢相信这事能这么解决,谁都不敢信李秀会忽然撒手。   “我不是做梦吧?”七宝嘀咕道,猛地伸出手去,在常龙象大腿上扭了一下。   这一下可不轻,直扭得常龙象喊了出来:“宝哥你干啥啊!!”   “试试啊,我怕自己在做梦。”七宝笑道。   “那你咋不拿自己的大腿试?!”常龙象万分委屈的看着他。   “你以为我傻啊?”七宝笑得更开心了:“那不是疼么!”   在他们俩你来我往的斗嘴中,我缓缓回过神来,有气无力的躺在了地上。   先前还算是平稳的心跳,此刻也飞快的加起了速。   我是真的有点后怕。   如果李秀没有撒手,我肯定是必死无疑,至于常龙象跟七宝......十有八九也逃不掉。   老爷子曾经无数次跟我说过,一时心软,满盘皆输,在很多事上,咱们这些当先生的人是不能心软的。   这次的事算是给了我一个教训,足以让我铭记一辈子了。   “你没事吧?”七宝小心翼翼的问我。   “没事,就是脖子有点疼,缓一会就行了。”我笑了笑:“伤口不深,回去了让陈姐帮我包扎一下。”   “老沈,你后悔不?”七宝试探着又问了一句。   我摇摇头说不后悔,只是有点后怕。   “先下山吧,咱们都伤得不轻,要是包扎完了没及时消毒,我怕伤口感染。”七宝说着,小心翼翼的将我从地上扶了起来。   “这些阴眼还没处理呢......”我有些担心。   “没事,咱不急这一时半会的。”七宝叹道:“你回去歇几天,之后再来处理阴眼,反正旺山村已经变成这样了,咱也用不着着急啊。”   听他这么说,我也觉得挺有道理,便没再固执,任由他们扶着我走出了猪圈。   说句实话,先前起的炙峰降有点亏了......   明明没把那些降气用完......还是一样的要被反噬......这一次回家又不知道要歇几天了......   “哥,这次的活儿咱们算办砸了吗?”常龙象冷不丁的问道,满脸的担忧。   七宝当时也有些急了,只觉得常龙象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一巴掌拍在他背上。   “狗日的!这事当然没办砸!还办得很漂亮!”   “漂亮个屁啊。”我苦笑道:“咱们明明是来救人的,现在都变成杀人了,一个村子的人被鬼弄死了大半,这要是不算办砸那还......”   “起码你救了该救的人,而且还是豁出命去救。”七宝说:“光是这一点,说真的,我服你。”   我看了七宝一眼,见他不像是跟我开玩笑,顿时就感觉有些不好意思了。   “这次回去不好交差啊。”我无奈的说道,想起行里那些看热闹的人,只觉得脑袋都大了:“搞不好还有人想借势踩我呢!”   一听这话,常龙象马上说:“让他们踩!谁他妈敢踩我就弄死谁!”   “胖子,以后你别这么暴力。”我轻轻拍了一下常龙象的手臂,提醒道:“咱们要斯文,张口闭口就要弄死人,这说出去可不好听。”   常龙象一笑:“没事,不好听的话由我来说,你就安心当个先生得了。”   “这种事还分你我啊........”   就在我跟常龙象聊着的时候,只见前方的巷子口跑出来了几个人。   领头的是周事主,在他背后跟着的,则是四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   看他们那样,似乎都被吓得不轻,每个人的眼睛都是红着的,像是才哭过。   “周哥!这些孩子是你救出来的?”七宝扯着嗓子问了一句,脸上满是疑惑,似乎是觉得周事主不该有这么大的本事。   “不是我救出来的,是李秀他们放过的。”   周事主说话的声音很缓,听着倒是比最初冷静了不少,跟我们说起话来也有条有理。   “我看李秀去猪圈那边没回来,就壮着胆子在村子里搜了一遍,只找到这四个孩子。”   话音一落,周事主问我:“李秀呢?”   “走了。”我回答道。   “他们爹妈呢?没跟......”常龙象看了看那些孩子,有些纳闷的问。   但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问完,七宝横着一肘子就撞在了他腰上,像是在提醒他别多嘴。   “爹妈?”周事主惨笑道:“爹妈都死了啊!”   当周事主说到这里,那四个孩子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每个人的哭声都很凄厉,在夜里听着极其刺耳。   看着他们哭,我心里也有种说不出的难受,忍不住握紧了拳头,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不是先生吗?!为啥子不救我们村子的人?!”那个穿着棉外套的小男孩,直接指着我鼻子骂了起来:“你狗日的不是好人!!我爹妈都被鬼掐死了!!你为什么不来救他们?!”   “我.......”   “你把爹妈还给我!!你个骗子!!”   “对不起。”   我说着,身子有些发软,只觉得脚都站不稳了,干脆直接让七宝他们抬着的。   “你说句对不起就没事了?!你为啥子不救人?!!”   “现在除了道歉,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我表情复杂的说道,拳头越握越紧,身子都在发抖:“对不起......”   这件事其实是个死结,打一开始我就知道,有些东西是没办法挽回的。   如果我最开始就打定主意,要将村子里的人全救下来,那么李秀必然会陷入疯狂,连谈判的机会都不给我,直接跟我们开干。   在那种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跟李秀动手......别说是救旺山村的人了,就连我们自己的命都不一定能保住。   行里常有人讲所谓的大无畏精神,说的就是不畏死不惧险,竭尽全力保卫正道,拼了命都得去救那些无辜的人。   这种精神我有吗?   说真的,我真没有。   起码在旺山村这种地方,我不可能有这种所谓的大无畏精神,更别说还有七宝他们拖着,要是因为什么大无畏的救人精神连累了他们,我死也不可能瞑目啊!   “没事,不怪你。”七宝拍了拍我肩膀,安慰道:“你已经尽力了。”   “是啊!”常龙象也点头:“要不是你跟李秀玩命,这几个孩子也保不下来啊!”   我咬紧了牙,一个字也没说,只觉得眼睛红了起来,鼻子也有些泛酸。   在这时候,那些孩子就跟疯了一样,大哭大喊着,直冲着我们就跑了过来。   要不是周事主反应快,及时冲上来拦住他们,这帮孩子非得跟我动手不可。   “你还我爹妈!!”   “李秀那个批婆娘!!弄死我爹妈!!你为啥子不弄死她?!你为啥子不来村里救人?!”   “你.......”   那些孩子的声音听着极其刺耳。   最开始他们还在哭,但没过一会,一个个的就开始吼了,那种气势汹汹的样子,直让我想起旺山村的那些老村民。   真的,太像了。   “差不多就行了啊,别得寸进尺。”七宝有些看不过去,但又顾忌他们都是孩子,也就没敢把话说太重:“要不是他出手跟女鬼斗法,你们觉得自己还能活下来?”   “我管球他的!他没把我爹妈救下来!老子就要恨他!”   听见这话,七宝跟常龙象都皱紧了眉,看样子是要动真火了。   但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那孩子刚吼完这一句话,就直接冲上来往我身上撞了一下。   力度不大,撞着倒也不疼,反而有种凉飕飕的感觉。   等七宝将那孩子拉开,我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只见肚子这一块全是血,在腹部靠上的位置,稳稳当当的插着一把小刀。   那感觉不疼,真的不疼。   就是......   挺冷的。 第四十三章 医院   看着那个面露凶光的孩子,我只觉得有些迷茫,完全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老沈!!”七宝见我腿肚子都软了,直往地上瘫,也不由得着急了起来:“你先撑住!!我现在就带你去医院!!”   我也没觉得疼,就是肚子上热乎乎的,有些许的异物感。   但总体来说还是挺舒服的。   唯一让我觉得不舒服的地方,只有心口这一块。   真的。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感觉心凉了。   “七宝。”   当我开口说话的时候,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低到了细不可闻的地步,像是蚊子叫似的,七宝要是离我再远点,恐怕一个字都听不清。   “你说!”   在那时,我眼前已经开始泛黑了。   所有一切景物,都变得无比昏暗,似乎还带着重影,视觉能力不受控制的开始衰退......   我知道这不是什么好现象,要是处理不好,我的命很可能会丢在这儿。   说真的,我还不想死,更何况是死在旺山村这种地方......   “带我回去......”我哑着嗓子,缓缓闭上了眼睛,心里直发凉:“别把刀拔出来......就让它这么插着......拔出来肯定得大出血......那是止不住的......”   “我知道!!”七宝忙不迭的答应。   这时,常龙象的身子颤抖了几下,似乎是要发火了,我能感觉到他手臂上的肌肉绷了起来。   “你个小王八犊子!!你连我哥也捅?!!要不是他!!你们还能活着吗?!!”   “如果他救咱们村的人!!我能捅他吗?!”那小孩依旧是那么凶狠,嘶吼的语气就如一头被激怒的野兽:“都怪你们!!如果不是你们!!咱村子的人也不会死!!”   “我他妈.......”   就在常龙象即将爆发的时候,我拼尽全身力气,重重的在他手臂上捏了一下。   “回去。”我说。   常龙象没说话,哪怕我睁不开眼,也能猜到他脸上的咬牙切齿。   真的,我能听见他嘴里磨牙的声音。   其实那时候我已经看开了,什么事都不愿意再去琢磨,只想早点离开旺山村这个地方。   俗话说,哀莫大于心死,但我倒是不怎么哀伤。   只是这颗心,确实是在旺山村死了一半。   跟常龙象说完那一句话后,我的意识便开始混乱了,整个脑袋都是晕晕沉沉的,对外界的感知力也在迅速衰退。   到后来我应该是昏迷了,其实跟睡一觉的感觉也差不多,时不时可以听见外界的声音,但就是怎么都醒不过来。   在某一段时间里,我只觉得身子掉进了冰窟窿,从头到脚都凉透了,直冻得我打哆嗦,意识也在那时恢复了许多。   但好景不长,刚恢复的意识,很快就在一阵温暖中再度消散。   不得不说那种犹如泡温泉的感觉贼爽,舒服得只想让我这么睡死过去。   在旺山村待着的那几天,说实话,全他妈都是折磨,无论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都是一种酷刑。   我一直都以为,修道只是为了跟鬼斗,跟妖斗,跟魔斗。   哪怕我修的是降术一门,驱邪镇鬼依旧是我们的主要工作,维护人间正道......   这话虽然听着夸张,但听老爷子说,在沈家的家规里确实有这么一条。   我是个普通人,也是个二十出头的热血青年,我也有成为英雄的梦想。   且不说能不能拯救天下苍生,只要能驱邪镇鬼救助活人,这就已经够了。   但我想了想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呢?   我跟鬼斗的时间不长,整个交手的时间,满打满算也就是十几分钟,甚至还要短一些。   大部分时间,我都是在跟人斗!   记得老爷子曾经跟我说过,比起那些邪灵煞鬼,活人,永远要可怕得多......这一次我算是长见识了,也长记性了。   “幺儿!”   朦朦胧胧之中,我很模糊听见了老爷子的声音。   那时候我的意识还没有彻底恢复,但还是能勉强听见外界的声音,甚至能做出一些最基本的反应。   “爷.......”我微微张着嘴,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了这个字。   其实我根本就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发出声音,但很快,老爷子就给了我回应。   “我在!我在!”   老爷子轻声轻语的说着,下一秒就将嗓音放大了:“姓陈的!!你给老子安排的医生呢?!赶紧叫过来!!我孙子醒了!!!”   姓陈的?   是陈大头还是陈老头?   按照老爷子这话来看......我应该是在医院里.......怪不得有种躺在床上的感觉.......   看样子七宝他们还真把我救回去了!   就在我想着这些事的时候,脑子又开始越变越沉,很快就睡了过去。   等我再醒过来,身体状态已经好了许多,起码我能睁开眼了。   “爷?”   刚睁开眼的第一时间,我便看见了坐在病床旁的老爷子,他貌似是困了,低着个头,靠着椅背睡着觉,嘴里还不时的传出呼噜声。   “爷。”   我又叫了他一次。   老爷子打了个冷颤,猛地睁开眼看了看我,见我正在望着他,瞬间就清醒了,整个人都精神了好几倍。   “幺儿!!你醒了?!!医.......”   没等他把话喊出来,我忍不住说:“水.....弄点水给我喝.......”   天知道我有多久没喝水了,这一说话,只感觉嗓子都在冒烟,嘴里全是干的,一点水分都没有。   听见我的要求,老爷子忙不迭的就跑去帮我倒水了。   在这时候,我也粗略的打量了一下这个房间......这里看着确实像是病房,应该是正规大医院的那种。   床头柜这一侧还摆放着不少仪器,有四五根管子都插在我身上,特别是鼻子里插着的氧气管,直让我难受得不行。   等老爷子喂我喝完了水,我也稍微缓过来点劲儿了,见这房间里只有我跟他,便问:“七宝他们呢?没遇见麻烦吧?”   “麻烦?!”老爷子一瞪眼:“再麻烦能有你麻烦?!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就死了?!”   我咧开嘴笑了笑,反问道,我这不是还活着么?   “七宝他们出去吃宵夜了,一会儿就回来,你.......”老爷子看了我一眼,试探着问道:“你知不知道自己昏迷多久了?”   我轻轻的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你足足昏迷了四天。”老爷子叹道:“要不是陈老头他们铁了心叫你住院,我都得把你带回去自己医了,等得我心里没底啊!”   老爷子背着光,看了很久我才能看清他脸上的疲惫不堪。   我昏迷了四天,他很可能就守了我四天。   老爷子年纪已经不小了,硬在医院陪了这么多天的床......他怎么可能吃得消??   “爷......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说啥子对不起嘛?”老爷子没好气的骂了一句:“只要你醒过来,只要我老沈家没绝种,你就用不着道歉。”   我没说话,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没一会,鼻子忽然就酸了起来,眼眶也迅速变得湿润。   在外人面前我能坚强,在老爷子面前我也能坚强,只不过前者是必须装,后者的没必要装罢了.......   “对不起......爷......我给你丢人了.......”我红着眼睛,无地自容的说:“这次的活儿被我办砸了......我给咱沈家丢人了......”   “人没事就行。”老爷子倒是看得很开,拍了拍我肩膀,安慰道:“那些都是虚名,咱爷俩不在乎那些,我就你这么一个孙子,只要你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听见这话,我一个没忍住,眼泪瞬间就流了出来。   跟我小时候一样,老爷子见我一哭,手忙脚乱的就安慰我,还一个劲的拿纸帮我擦眼泪。   “爷爷还在,天塌下来有我顶着,哭个啥子嘛.......” 第四十四章 旺山   平心而论,在同龄人中,我算是比较坚强的那种。   也可能是因为老爷子的教育方式跟普通家庭不一样,反正从小到大我都比较内向,脑子里想的事多,遇见事也比较淡定......当然,也能说是坚强。   但是这一次的旺山村行,却彻底颠覆了我原先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这么说吧。   在入行之前,我就是标准的那种在温室里长大的花朵,可自打我入了这一行,我所接触到的事也是越来越复杂,不光是让我手忙脚乱应付不过来,还让我胆战心惊只觉得这世道不是我想象中的世道。   “爷......我想救人......但到了最后我也没能救出来几个.......”我任由老爷子帮我擦着眼泪,颤抖着说道:“我是不是太没用了......”   “乱说!”老爷子骂道:“你个瓜娃子哪儿没用了?!比老子都有用!!”   话音一落,老爷子也忍不住叹了口气,说,旺山村的事我已经听七宝说过了,你能救出来这几个姑娘已经很不错了,更何况还救了几个小孩子出来......   说到这里的时候,老爷子忽然停顿了一下,语气瞬间就变了。   “也不知道你救他们干什么?!找人拿刀子捅你啊?!”老爷子恨铁不成钢的骂道:“龙生龙凤生凤,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孩子,你真觉得那帮小孩啥都不懂?!”   我红着眼睛一句话都没说,只觉得心里难受的不行,堵得慌。   “吱。”   这时,爩鼠的叫声忽然从床脚那边传了过来,没等我来得及反应,那只大肥耗子就踩着被子爬到床头,很好奇的打量了我几眼。   也许是我自作多情吧,也可能是我看错了。   爩鼠在看我的时候,眼里满是人性化的担忧,最后似乎是确定我没事了,这才松了口气,吱吱的叫着,不停用脑袋蹭着我的脸。   “你个小畜生也没用!都是活多少年的老妖精了!连那帮普通人都搞不定?!”老爷子气急了骂着:“到头来还让别人打伤了!你不觉得丢脸啊?”   爩鼠应该是听得懂人话,一听老子骂它,顿时就蔫了,耷拉着脑袋趴在枕头边,一声不吭。   说来也巧,就在老爷子数落爩鼠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好像是七宝他们回来了。”老爷子说。   “快!”我着急忙慌的催促道:“帮我擦一下眼睛!别让他们看出来!”   老爷子笑了一声,拿纸巾帮我擦了擦眼,嘴里还问我:“你还知道丢人啊?”   等他帮我擦完眼睛,病房门恰好让人给推开了。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七宝他们。   常龙象,陈秋雁,七宝,一个不落。   “沈老爷!我给你带吃的回......老沈你醒了?!!”   他们先是站在门边愣了一会,似乎是不敢相信这个现实。   第一个回过神来的是七宝,直接把手里的饭盒往地上一撂,几步跑到床边看着我:“老沈!你觉得咋样?!有哪儿不舒服吗?!”   “沈哥!!”常龙象也跑了过来,站在病床边,眼睛通红,说话的声音都在发颤:“你可算是醒了!!我都怕你醒不过来!!”   “放心吧。”我很勉强的笑了笑:“我命硬,死不了。”   听见这话的瞬间,陈秋雁跟个孩子一样,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蹲在病床边上,紧握着我的手。   “小沈你可算醒过来了!!我们都等你好几天了!!”   “陈姐你别哭啊......我这不是没事吗.......”我老脸通红的安慰着她:“别哭了啊!再哭我又得晕了!”   陈秋雁这种姑娘不好哄,这是真心话。   平常越是冷静的姑娘,哭起来就越是吓人,想要把她哄好那可得费老大的劲儿了.......   “小雁,你先坐着歇会儿,等他缓缓......”老爷子劝道:“这瓜娃子刚醒,先让他吃点东西再说。”   “不能吃!”陈秋雁急忙说:“医生嘱咐过了!不能随便喂小沈吃东西!想要他好得快......”   没等陈秋雁把话说完,我便插了一句:“我不饿。”   “那你想喝点水不?我给你倒点来?”   “不用.......”我笑道:“我想跟你们聊聊......”   七宝不愧是我的发小兼死党,听见我这话,顿时就知道我在想什么。   “想问啥你就问,放心吧,绝对没有坏消息。”七宝拉过来一张椅子,自己坐了上去,翘着二郎腿看着我。   “周哥跟那几个孩子......”   “周哥回家了,那几个孩子还在局里,要怎么处理他们我老舅都没想好,还头疼着呢......”七宝说道:“搞不好得送孤儿院去。”   “扯淡呢,姓周的不是说了么,他来养。”常龙象笑道。   “养个蛋啊,这帮小畜生......”七宝咬了咬牙,又气急了看我一眼,说:“你狗日的也是心大,都这时候了还担心他们?!”   闻言,我不禁笑了起来,脸上尽是那种发自内心的笑容。   “说真的,我不怪那些孩子。”   “你疯了?”七宝一愣。   我一个劲的笑着,轻轻往枕头上靠了一下,看着天花板上的吊扇发着呆。   “其实我还得谢谢他们......”我喃喃道:“得谢谢他们给我上了一课.......”   “谢个屁,你个兔崽子就是没脑子!”老爷子骂道:“这刀子你白挨了?!”   “我也觉得他没脑子。”七宝帮腔道:“都啥时候了还谢谢他们,你没动手抽他们就是仁至义尽了!”   “别说了。”   常龙象冷不丁的开了口,笑呵呵的说:“沈哥已经想明白了,你们还没听出来吗?”   “听出来啥?”老爷子一愣:“你咋知道他想明白了?”   常龙象想了想,答道。   “他眼神变了,变得比原来更吓人了。”   听见常龙象这话,我也颇觉无奈,只好问他,原来我也不吓人啊,你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   “沈哥,我说的可是真心话啊。”   “别叫我沈哥了,以后你就叫我哥吧,你平常不也这么叫么.......”我叹了口气,看了看一脸憨笑的常龙象,很认真的说:“这次要不是有你,我尸首都得凉了,有你这么一个弟,我这当哥哥的都有点不好意思,感觉啥事都得让你帮我出头.......”   常龙象急忙摆手,说这有啥呢,自家兄弟不用客气,谈不上什么出头不出头的。   “秦小岚她们呢?”我问了一句,有些担心:“都回家了吗?”   “早就回去了。”七宝笑道:“本来她们还想等你醒过来给你道别的,但让老爷子撵走了,一个都没能留下。”   “被拐走这么久,家里人肯定都急疯了,能早点回去还不回去,这不是欠骂么。”老爷子无可奈何的说道。   得到这答案,我心里的大石头可算是着地了。   这次旺山村一行,我最大的收获就是把这些姑娘救了出来,哪怕我没有把旺山村里所有被拐......不对!   “旺山村真的死绝了??”我忍不住问道:“那些被拐的姑娘呢??”   听见我这么问,七宝跟老爷子面面相觑了一阵,谁也没说话。   常龙象也显得有些尴尬,应该是知道答案的,只不过不知道该怎么说,手足无措的看着老爷子他们,像是在等。   “都死了。”陈秋雁轻声说道。   “李秀杀的?”我咬了咬牙。   陈秋雁点点头,说是,一个都没留下,全都死在村子里了。   “你别多想。”老爷子急忙安慰我,似乎是怕我气坏身子:“能救出这么几个人来就不错了,别的咱们帮不了,也就别自责了!”   “我知道......我只是以为李秀会手软......会放她们一马......”我喃喃道,不知不觉的握紧了拳头,心里沉闷到了极点:“我真的没想到李秀会把事做得这么绝......”   众人听见这话,也都纷纷劝了起来,话里话外都是让我别多想,好好养伤才是正事。   “那个村长呢?”我最后问。   “死了。”   七宝拿出烟叼在嘴里,正准备点上,忽然想起这是医院,便将打火机揣回了兜里。   “那老东西知道旺山村被灭了门,一个想不开,直接撞死在村口的石磨上了,死得那叫一个干脆......” 第四十五章 无间   据七宝说,经过了解,那个老村长应该是村里辈分最高的人,也是村里买卖女人的组织者。   几乎村子里所有被拐来的姑娘,都是他花钱让人去拐的,算是中间商,两头都能拿抽成。   “幺儿,你这次真的是命大。”老爷子忽然说道,似乎是想转移话题,让我不再去想那些烦心事:“如果我晚去一步,估计咱爷俩就见不上面了。”   “你去旺山村了?”我不由愣了一下,一脸诧异的看着老爷子:“你啥时候去的?”   “在你们出事的前一天,我觉得心里没底,怕有的事你们处理不好,就让陈老头安排人带我过去了。”老爷子叹道:“结果我刚到山里就碰见胖子跟七宝了,那时候你还在担架上躺着呢,就差一口气了.......”   “怪不得。”我恍然大悟的看着老爷子。   “如果我没有及时给你处理伤口,还没等到支援,你个瓜娃子就要去见阎王了。”老爷子无奈道:“所以说你命大啊!”   “对了,差点忘记跟你说......”七宝一拍脑门,像是刚想起来,忙不迭的跟我说:“姓周的一回来就把酬金给我们,但我们没要,原封不动的给他退回去了。”   “退得好。”我点点头:“这钱咱可没脸要。”   七宝还打算说什么,陈秋雁忽然就拽了他一把,提醒道:“小沈刚醒过来,咱们在这儿围着不太好,等他歇会儿,以后想聊天有的是机会。”   “对!”老爷子一点头:“你们先走,我陪着他就行。”   七宝似乎也明白老爷子有话要跟我聊,没多问什么,点点头带着人就走了。   等病房再一次安静下来,老爷子也没开口,安安静静的坐在椅子上陪我,像是在等我说话。   “爷,阴眼应该是被你处理了吧?”我问。   老爷子嗯了一声,说那肯定啊。   “虽然旺山村已经没了,但有的事该管还是得管。”老爷子叹道:“你就放心吧,那片阴土都让我处理过了,不可能再出幺蛾子。”   “那就行.......”   说完这话,我跟老爷子不约而同的安静了下来。   我看着天花板上的吊扇,老爷子看着手里的茶缸,谁都没再开口,病房里的气氛霎时就变得沉闷了起来。   过了五六分钟,我稍微有了点勇气,压着嗓子跟老爷子说。   “爷,我杀人了。”   “我知道。”老爷子拍了拍我胳膊,像是在安慰我:“七宝已经把这事跟我说了,你用不着担心,没人会来找你的麻烦。”   “不是麻烦......”我喃喃道:“杀人的时候我不觉得怕......但是现在我怕......我觉得杀人不该是我干的事.......我没想过要伤害别人........”   “你不想害人,但不代表没人害你。”老爷子说着,似是在提醒我,语气都认真了起来:“冯振国让我给你带句话。”   “他也知道这事?”我问。   老爷子点点头,说知道。   “他让你给我带什么话?”   “就一句话。”老爷子低声说:“记住,你是正当防卫,不是主动杀人,明白吗?”   听见老爷子这么说,我不禁愣了一会,呆呆的看着他。   “这次的事已经闹大了,不光是咱们行里人都来看热闹,连官家的人也掺和进来了。”老爷子叹了口气:“听冯振国说,省厅那边已经派人过来了,更上层的那些.....也有不少来四川调查了......”   我没说话,安安静静的听着。   “没办法啊,这次死的人太多了,按都按不住。”老爷子苦笑道。   “行里的人都在看笑话吧?”我问。   “那倒没有。”老爷子说起这事来,表情也没有那么难看,笑呵呵的说:“虽然有人在借势踩你,但也有不少明事理的先生站在你这边帮你说话。”   “帮我说话?”我不禁苦笑道:“值吗?”   老爷子耸了耸肩说,谁知道呢,可能他们跟我一样,都觉得值。   “其实我有点后悔接这活儿了。”我叹道。   “没必要后悔,因为后悔也没用。”   老爷子端起茶缸来,小心翼翼的喝了一口,似是怕烫。   喝完茶,他放下茶缸,跟我说:“咱们这一行,只有眼前路,没有身后身,有些事是不能后悔的,因为你一后悔就想回头,但你还能回头吗?”   我摇摇头,说不能。   “那不就得了?”老爷子笑道:“经过这事,是不是觉得大开眼界了?”   “确实。”我想起旺山村里那一件件脏事,只觉得身子都在不受控制的发抖:“我没想到这世上还有他们这种人......”   老爷子嘿嘿笑了两声,很贼的跑到病房门边看了看,确定外面没有护士医生,这才跑回来把窗子打开,点上烟抽了两口。   一边抽着烟,老爷子一边跟我聊着。   像是在开解我,也像是在提醒我。   “你经历的事太少了,等再过几年,你也能看明白,其实人间就是无间......”老爷子说着,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世上人,全都是无间地狱里的真鬼,有善有恶,有男有女.......”   “我算是其中的善鬼?”我问。   老爷子点头,说,算,咱们行里的正派先生,都算。   “想要救人度人,这简单,只要你在阳世,什么事都能办到,但咱们这世道还能算是阳间世吗?”老爷子问我。   “谁知道算不算。”我苦笑着。   “所以说,想在地狱里度人救人,那就是登天般的难事,因为会有无数的冤魂厉鬼来阻挠你.......”老爷子冷笑道:“在地狱里救人,那就得一路披荆斩棘,哪怕咱们心怀正道,打算救人度人,只要咱们没有对付那些真鬼的力量,依旧还是寸步难行.......”   我听到这里,心里顿时动了一下。   “能在地狱中畅通无阻的人,只有两种。”   “第一种,有大智慧,能证法果。”   “第二种,有大力量,无人可诛。”   说着,老爷子冷不丁问我:“这两条路,你想走哪条?”   我没有立即给出回答,很认真的想了一会,便有了答案。   “我想走第二条路.......”我低声说道:“我不是那种有大智慧的人,所以我只能选第二条路,更何况我觉得就算有大智慧,也度不了那种极凶极恶的人,这次的事就足以说明这一切......”   没错。   旺山村的事足以说明这一切。   想要从“恶鬼”手中救人,我就必须有比“恶鬼”还要强大的力量。   如若不然,一切都只是空谈。   手中无刀不杀人,这不叫慈悲。   手中有刀却不杀人,这才是慈悲。   想要度人,那就得先有度人的本事,就目前的我来说,根本就不具备这样的力量。   “选得好!”   老爷子哈哈大笑了起来,满脸的欣慰。   “记得开国老祖的话,枪杆子里出政权,想要度人,那就得靠本事!”   “当你强大到了无人可诛的时候,你的道心也就不会再有所动摇,到那时候啊.......无不可为,无不可救,无不可度。”   话音一落,老爷子重重的一拍我肩膀,直疼得我龇牙咧嘴。   “这世上有很多事你都没经历过,一切都得慢慢来。”   “你在咱们这行走得越远,你就会把这个世界看得越真实。”   老爷子说着,眼神中也透出了难掩的无奈。   “在这世上,有的人生而为人,有的人生而为鬼......”   “你记住一句话。”   “想度人,先做鬼。” 第四十六章 冷暖   第二天一早,冯振国穿着制服,很急切的来病房见了我一面。   他并没有带着人来,自己提着个果篮就上门了,看他那表情,似乎还挺尴尬的。   “小沈啊......我也没想到这事会变成这样.......”冯振国坐在病床边,不停的搓着手掌,老脸通红的看着我:“真的.....对不住了啊.......”   比起昨天夜里,我现在的精神状态要好许多,再加上吃了顿早餐,身子也有劲了,能够慢慢爬起来坐着。   说实话,这事我还真不怨冯振国。   如果不是他把这活儿交到我手里,秦小岚那些姑娘,这一辈子都不可能被我救出来。   虽然我受的伤不轻,差点就把命给搭在旺山村里了,但我还是挺感激他的。   “冯叔,你用不着道歉。”我笑道,安慰着他:“我又没啥子事,还当了回英雄,我还想谢谢你呢。”   听见我这么说,冯振国的脸更红了,满脸的尴尬。   “老舅,你咋不说给我道个歉呢?”七宝坐在一边的椅子上,手里削着苹果,嬉皮笑脸的看着冯振国:“我可是你亲外甥啊!”   “我给你道歉?”冯振国脸色一白,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事,一脸后怕的说:“老子都给你爹妈道歉了,还差点被你妈给撕了,你还想咋嘛?”   七宝也只是笑,没再说什么,削完苹果后,直接冲我扔了过来。   “递给我不行啊?”我很吃力的接过苹果,无奈道:“我是伤员,你就不能小心点!”   啃着苹果,我看了看冯振国,问他。   “这件事你们最后是咋解决的?”   “该追究的追究,该放过的放过。”冯振国叹了口气:“也只能这样了。”   “追究?”我一皱眉:“追究谁啊?”   我问这话的时候,心里也有点发虚,只怕冯振国说要追究我们的责任。   但很快,他就给了我一个足以放宽心的答案。   “追究姓周的责任。”冯振国说道:“旺山村里发生这么大的事,他知情不报,肯定要追究责任嘛。”   我点点头,倒也没在这事上纠结,随后便问:“旺山村没有其他活口了?”   “有几个。”冯振国笑道:“他们都是出去打工的,刚好避过这一劫,但是局里也喊他们回来了,要做调查。”   在这时,老爷子提着水壶回来了,看见冯振国时,还跟他打了个招呼。   “上面咋说?”老爷子问。   “这事挺复杂的,具体是怎么说的,我也不好说。”冯振国咧了咧嘴,语气很是自信:“但整体来看,没有人想追究小沈他们的责任.......”   “责任?”老爷子呸了一声,没好气的说:“狗屁责任!”   被这么一骂,冯振国也显得有些尴尬了,讪笑着不再说话。   “老舅啊,这种事不可能就这一次,他以后接的活儿越多,遇见的脏事肯定就越多,身不由己的情况自然会更多.......”七宝靠着椅子,轻轻摇晃着,话中似是意有所指:“你说到那时候,咱们要是惹了事,这屁股咋擦?”   冯振国貌似是明白七宝的意思,沉默了一会,摇摇头。   “能帮上的我一定帮,不能帮的.......”   “不能帮的我来帮!”   说话的那人推开门走了进来,提着花篮笑呵呵的走到床边,先是问我身体咋样了还有哪儿不舒服,之后又把冯振国挤开,搬来一张椅子坐下。   “姓陈的,这事我确实得谢谢你啊。”老爷子笑道:“听他们说,你在背后帮我们走了不少关系。”   “小事,小事。”陈老头摆摆手:“就算我不帮忙,小雁她爷爷也得帮,只不过他的身份比较特殊,要是走动起来,对他对你都不好。”   见七宝的表情还是有些担忧,陈老头便安慰了一句:“放心,这世道是乱了点,但不可否认的是,坏人都在慢慢变少,我们近几年也在加大打击力度,别说是拐卖了,就是那些......”   陈老头说起这话题来,似乎都精神了许多,兴致勃勃的跟我们聊着社会发展。   听完他的这一番话,七宝倒是没说什么,像是信了那般,点点头就安静了下去。   “不会的。”我低声说道。   当时我都没意识到自己开口说话了,因为说这话的时候,我的声音很低,几乎只有我自己能跟听见。   但我却没想到,冯振国跟陈老头的耳朵贼厉害,瞬间就听见了我嘀咕的话。   “咋不会啊?”   冯振国笑道:“小沈,你的想法太悲观了,这可要不得啊!”   “有些事不是官家插手就能改变的,毕竟法律放在那儿,你们也不能把事做过了。”我笑了笑,很坦然的说:“正法可以治国,但只有重法,才能治人。”   听见我这么说,冯振国跟陈老头面面相觑了一阵,没说什么。   “正法如父母,主要是以管教为主,但现在管教也不顶用啊,你们都管多少年了......”   我挠了挠头,有些无奈的说:“重法就不一样了,这玩意儿如刮骨钢刀,能把骨头上腐烂的东西全刮掉,只有这样,才能吓住那些人。”   “就算是刀,那也是过刚易折啊。”陈老头不动声色的说道。   “所以说你们的法能治国,但治不了人。”我笑道:“如果我也是官家的人,肯定也会跟着你们的步调走,毕竟国家发展才是重中之重啊。”   “这次的事肯定影响到你了,所以你的想法才会这么悲观......”陈老头叹道。   “坏人能变好,这个我不信,好人能变坏,这个我信。”我耸了耸肩:“俗话说学好三年学坏三天,大部分人都是这个情况,你们能压住那些坏人,但并不能从实质上改变他们。”   陈老头一愣,没吱声。   “世上的很多东西都能改变,就像是这天气,昨天还是雨天,今天一早就晴了.......”   我说着,端起床头柜上的茶缸喝了一口。   “但人心是不能变的,已经变成坏人的人,有可能这辈子都改不了,那些好人呢,也有可能会随波逐流,就像是那个姓周的.......”我笑道:“老爷子原来跟我说过,罪恶其实是一种传染病,除非是在同一时间,这世上的所有坏人都死绝了,这才有可能绝掉他们的根,如若不然啊......”   说到这里,我没再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你个老东西!好的不教坏的教!”陈老头没好气的骂道:“你就不能教他点积极向上的?”   老爷子摊了摊手,表示自己没教错,反问陈老头一句,难道你不觉得是这样?   “小沈,你可别跟你爷爷学!”陈老头说:“你得相信,明天会更好,以后也会更好,整个社会都在往好的那面发展啊!”   我沉默了一阵,说,我看过天气预报了。   “啥意思?”陈老头有些没反应过来:“这跟天气预报有啥关系?”   “明天能变的只有阴晴冷暖,至于其他的会不会变好.......”我笑了笑:“这个谁能说准呢?”   陈老头叹了口气,没再劝解我,也没再安慰我,看他那意思,似乎是明白有些事是劝不回来了。   跟老爷子又聊了一会,陈老头跟冯振国齐齐告辞,说是还有事得去处理,等再过几天,上面的人一走,啥事都太平了。   “对了。”   走到门前,陈老头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过身来看着我,叮嘱道。   “小沈,这两天可能会有人来找你聊天,有些事你都得闷着,千万别说漏了,记住一点就行......”   “啥?”   陈老头看着我,一字一句的说。   “你们是正当防卫。” 第四十七章 讲课   自打陈老头走后,在接下来的三天里,病房里至少来了七拨人。   在这七拨人里,大部分人是操着四川的口音,有小部分是外地口音,听着像是北京的,儿化音很重。   他们来的目的也很简单,就是让我把旺山村的事说一遍,不管是大事小事,只要我还记得住,那都必须给他们说。   刚开始我还有些不知所措,这帮人很明显就是官家派来的,要是我把实情给他们讲了,且不说这帮官家人会不会追究我的责任,他们会不会信都是个大问题啊!   后来还是七宝出面,凭借着一手吹牛逼的本事,硬是把这七拨人给忽悠走了。   在他嘴里,我们简直就是当代楷模,为了拯救被拐.卖的妇女才前往旺山村,之后又跟人贩子斗智斗勇玩上了命。   “正义差一点就败给邪恶了。”七宝是拿这句话当作结尾的。   “村里的人都是怎么死的?”有人问他,一脸的怀疑。   “可能是病死的吧,传染病啊啥的,要不然就是被人弄死的.......”七宝不动声色的说着,还很认真的帮他们分析:“听说打南边来了个杀人魔,一路从南杀到四川,那叫一个血流成河啊,但我又听说,打北边又来了俩心理变态,搞不好这事就是他们干出来的!”   得到这一番答复,所有人的反应都如出一辙,直问七宝是不是拿他们当智障忽悠?   “我可没拿你们当智障啊。”七宝连连摇头,一脸无辜的说:“我是就事论事,你们不是想知道真相么,我也想啊,所以我才帮你们分析!”   当时也有人表示不服,但很快,老爷子接过话茬救场,他们就表示服了。   “有啥不明白的别问他们,回去问姓陈的。”老爷子不耐烦的说:“他们年纪不大,脑子就那么点,能记住多少事啊?”   一听这话,他们也没再追问,直接就走了。   让我感到惊讶的一点是,这七拨人谁也没问我杀人的事,重点全都放在旺山村灭门上。   不得不说,他们的注意力在那上面,确实让我松了口气。   接下来的那段日子,我可以说是过得无比潇洒,简直是犹如天堂啊......   一日三餐有专人包办,不光是好吃,还有助于身体恢复。   听老爷子说,做菜的这些大厨全是陈老头花钱请的,就为了让他们帮我做点病号饭。   隔三差五,还有专业人士帮过来我推拿按摩,那可不止是一个爽字足以形容。   这样神仙般的日子只持续了半个月,等我能够下床走动了,手脚也能使上劲儿了,老爷子没跟我商量,直接带着我出院回家。   据他说,他是要给我特训。   “特训?”我听见这事的时候还有些诧异,很纳闷的看着老爷子问:“咋特训啊?”   “你看看!你现在学的都是什么狗屁东西!”老爷子骂起人来可不留情,恨铁不成钢的直瞪我:“咱们是降师啊!你学那些驱邪镇鬼的有啥子用?回去老子就教你点对付人的手段!给我往死了学!”   “难吗?”我小心翼翼的问他。   老爷子没说话,一脚踹在我屁股上,直接把我踹进了药铺的大门里。   “难也得学!你再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要栽在活人的手上!”   不管在谁看来,老爷子都是标准的那种老江湖。   他在行里见过的事,经历过的磨难,远比我想象的要多。   完全可以说这个世界,在他眼里跟在我眼里,是两个样子。   他观察这个世界的时间比我长,自然就能将这个世界看得更真实,我没有想到的事,他都能提前想到.......   老爷子说,一开始就是我想得太简单了。   入了这一行,就相当于踏足了一个小江湖。   在这个江湖里,邪灵煞鬼不过是小事,真正能够给人带来杀身之祸的,大多都是活人。   如他所说那般。   想度人,先做鬼。   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就想让我成为一个实实在在的“鬼”。   转念一想,这也正常。   老爷子可是行里的活阎王啊,我这个当孙子的,再怎么样也得当个鬼差吧?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们都太嫩了。”   老爷子领着我们走进大厅,如老师讲课那般,一边批斗我们,一边教育着。   “要是你们对付的是先生,伤成这样我也不说什么了,连一帮土山民都能搞得你们灰头土脸的,你们不要脸啊?”   听见这话,我们这帮后生的表情,那是一个比一个尴尬。   “当然了,小陈,你不算在里面,不要脸的是他们仨。”老爷子补充了一句。   陈秋雁嘿嘿笑着,不停的点头,看她那样应该是跟老爷子站一边了。   “爷啊!”七宝几乎是声泪俱下的解释:“你是不知道啊!旺山村里几十上百号人啊!我们就三个!能活着回来就不错了!”   “哎呀呵?还敢顶嘴?”老爷子很惊讶的看了七宝一眼,随后就从桌子底下抽出一把半米多长的戒尺,上面灰扑扑的,都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古董了。   七宝看了看那把戒尺,很识趣的闭了嘴。   “你们连最基本的防人都做不到,还有脸顶嘴?”老爷子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们都记好了,跟人打交道,刚开始就把对方想坏点,这是在给自己留退路,知道么?”   一听这话,众人纷纷点头。   “在医院我都没脸说你们!这都忍几天了......实在是忍不住啊!”老爷子唉声叹气的说:“就你们说的,在猪圈里打的那个开头战,简直就是一大败笔!”   “我觉得还行啊.......”我辩解道,声音很低,生怕触怒老爷子:“起码他们跑出去了,我也只是被活捉了.......”   “要是他们直接灭你的口呢?”老爷子问我。   我摇摇头,说不可能,他们还得拿我当诱饵呢,只要七宝他们没被抓住,我就不可能死。   “如果他们被抓了,把你们一块给宰了,你还有话说吗?”   “这.......”   “这个屁。”   老爷子呸了一声,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嫌弃,似乎是恨不得把我们打包丢进垃圾堆里。   “沈爷爷,那你说这事该怎么办最好?”常龙象很认真的问道,瞪大了眼睛看着老爷子,满脸都写满了求知欲三个字。   “记住,在走投无路的时候,你们就得有破釜沉舟的勇气。”   老爷子说着,点上支烟,坐在太师椅上慢慢抽着。   “如果你们把自己的生命安全寄放在希望上,或者是运气上,再或是如果上......”老爷子微微眯着眼睛,语气很是郑重:“总有一天,你们会付出自己想象不到的代价。”   听见这话,我跟七宝他们齐刷刷的打了个冷颤,不知道为什么,很突兀的感觉到了一阵后怕。   “怎么破釜沉舟?”我问。   “凿阴眼。”老爷子说:“龙象的力气最大,这点毋庸置疑,只要让他拿着铲子往坑里多挖几下,往下挖个三尺,哪怕只挖出一条缝隙来,阴眼都能炸庙。”   我皱了皱眉:“那我们呢?阴气冲出阴眼可是要命的事啊,它们杀人是不会选择目标的,我们距离阴眼那么近,很可能就是第一批死的人。”   “龙象有法咒护身,短时间内,阴眼不可能对他造成影响。”老爷子抽着烟,缓缓跟我解释道:“至于你们三个,只要拿棺材钉划开脉门,再用鸡血绳封住,五分钟内,阴气冲不进你们的肉身。”   话音一落,老爷子瞥了我一眼,问:“五分钟够你们用吗?”   我沉默了一阵,最后点了点头,说。   够。 第四十八章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老爷子憋的气可不少,从中午开始,直把我们教育到了晚上。   拿棺材钉开脉门,之后再用鸡血绳捆扎封口,这个法子我曾经在书上见过,但在那种情况下却没想到.......这的确是个败笔!   不过我觉得这样也是好事。   如果我破釜沉舟,为了保命而把事情做绝,直接让旺山村的人全都死在阴眼里,那么秦小岚等人肯定也活不了,不知不觉中就得为他们陪葬。   总的来说,我还是挺庆幸的。   既救出了秦小岚她们,又保住了我们所有人的命,这结局是再好不过了。   到了晚上饭点,老爷子的气也消了大半,带着我们热热闹闹的出了门直奔火锅店,还特地开了个包间吃饭。   在饭桌上,老爷子开始指点江山,给我们做了个短期的规划。   “这段时间我比较闲,所以你们就别想闲了。”老爷子拿着筷子,先是指了指七宝:“你个瓜娃子不是好苗,脑子里的坏水比谁都多,但就凭这点,我欣赏你!”   “谢老爷欣赏!”七宝大笑,敬了老爷子一杯酒。   陈秋雁看见这一幕的时候,偷偷用胳膊碰了我一下,细声问我老爷子是不是喝多了。   “估计是。”我说着,看了看他脚下放着的两个空酒瓶,更加确定了:“还真是。”   “你既然想给世安搭把手,我也不能藏私,但话先说在前头.......”老爷子嘿嘿笑道:“沈家的东西我不能教你,这是规矩,不过我学来的那些杂门术法,倒是可以传给你一部分。”   听见这话,七宝的眼睛都亮了,激动得拿着酒杯都打颤。   “这......这不太好吧?”   “那我不教了。”老爷子瞬间翻脸,很不耐烦的骂道:“跟我装什么客气呢?”   “爷!爷!我不客气了!”七宝直接喊爷,点头哈腰的说:“您教什么我学什么,我保证比高考还认真!”   老爷子点点头,转而看着常龙象说:“你跟七宝一样,我教啥你学啥,明白不?”   “好。”常龙象憨笑着,表示自己没有任何意见,绝对跟着大部队走。   “沈爷爷!那我呢?!”陈秋雁举起了手,很不服的说:“他们都能学!我肯定也能学啊!再说我脑子又不笨!”   “你不行。”老爷子摆摆手:“你爷爷再三叮嘱过我,哪怕你死了,也不能让你进我们这一行。”   听见这个回答,陈秋雁一瘪嘴,似是要哭,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委屈。   “七宝跟龙象没基础,我先教你们一些实用的东西,拿来对付普通的阴魂冤孽已经够用了,至于对付活人的.......”老爷子犹豫了一会,说:“以后再教吧,先把基础打牢了再说。”   对老爷子的安排,七宝他们没有任何意见,举双手表示赞成。   吃着火锅,我也跟老爷子聊了起来,问他,咱们降师的法器究竟是啥啊?   总不能是那几根棺材钉吧?   “你说过,道家的先生大多用剑,佛家的先生大多用杵,咱们降门的先生是啥?”   “一个字。”   老爷子说着,往嘴里夹了一块牛肚。   “杂。”   七宝瞪着眼睛往锅里看了看,试探着问:“牛......杂?”   听见这个试探性的分析,老爷子嘴里的脏话顿时就翻了天,话里话外都在数落七宝没脑子。   “咱们降师没有单一的法器,可以用剑,可以用杵,也可以用棺材钉。”老爷子瞪着七宝,缓缓把筷子放下,解释道:“鲁班斗,蛊血绳,重(chong)神像,任何一个法派的法器,咱们都能用上。”   “沈爷爷,在这些法器里,什么法器最狠?”常龙象好奇的问了一句。   “说不上来,厉害法器有很多啊,但在我见过的这些法器里,最厉害的应该是山河门那把山河剑......”老爷子笑道,眼里满是羡慕:“那把剑本体是拿铜钱熔炼出来的,之后又让山河门的先生打进了三山五岳的地气,所以又叫三山五岳剑。”   “有多厉害?”常龙象双眼放光的问道。   “要是让我拿在手里,什么狗屁苗武人,老子见面就能一剑捅死他。”老爷子咂了咂嘴:“山河地气,本就是正气之一,苗武人身上的蛊气,算是邪气的一种,拿山河剑来压住苗武人,简直就是轻轻松松放个屁都能搞定的事。”   说到这里,老爷子也显得有些失落,端起酒杯,一口饮尽杯中白酒。   “可惜了,那把剑在我老弟兄手里,熟人抹不开面啊,如果是别人拿着搞不好我就得抢了.......”   这时候,老爷子的情绪似是低落了起来,脾气也上来了,见爩鼠还蹲在桌边美滋滋的啃着牛肉,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一脚就踹了过去。   爩鼠的反应可不慢,连看都不看,直接往旁边跳了两下,很轻松的就躲了过去。   “你个畜生还有脸吃!这次要不是你,他们能折腾到这地步么!”   “吱吱!!”   听见老爷子骂它,爩鼠也显得有些委屈,吱吱叫着,像是在给自己辩解。   “对啊!”我猛然想起这事来,急忙问老爷子:“爷,你不是说爩鼠很厉害吗?咋让那帮山民给收拾了?”   “这畜生应该没跟人斗过,所以没经验。”老爷子叹道:“都说老鼠的胆子小,它也不例外,一看见这么多人围着自己,肯定也慌......”   “吐点煞气不就解决了么?”我有些想不明白。   “都被吓住了,它还怎么吐?”老爷子苦笑道:“这畜生也是傻,被围住的时候都不说把身子里的煞气提起来,如果不提煞气,它的肉身就跟普通耗子差不多,随便一脚都能踩死它.......”   “那它咋没被拍死?”   “反应过来了呗,及时提煞气护身,这才没被拍死啊......”老爷子无奈的说:“可惜了,它那时候应该能顶着伤弄死那帮村民来着,就是因为胆子小,只敢带着你们跑,不敢跟他们动手......”   “丢人!”七宝笑着,丢了块牛肚给它。   爩鼠看都不看,直接跳到老爷子膝盖上,吱吱的冲他叫着。   “你别叫,你跟他们是一路货色,丢人都丢到老家了。”老爷子没好气的说。   我好笑的看着这一幕,只觉得比春晚都有意思。   老爷子跟爩鼠斗了一会嘴,似乎是急了眼,一伸手抓住它,直接甩到了角落里。   “骂归骂,该夸你们的地方还是得夸。”   说到这话的时候,老爷子忽然笑了起来,看着我们眼里满是欣慰。   “你们本事不大,但这颗心倒是挺正的,现在行里的人都脏了大半,能像是你们这样存善心做善事的先生.......”   老爷子叹了口气,摇摇头:“恐怕真的没多少了......以后可能还会更少.......”   “没事,我们正着就行。”我安慰道:“俗话说得好,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咱们只要压住他们的歪风邪气,行里的风气迟早也会转变过来。”   “这么有信心?”老爷子一愣:“你不悲观了?”   “这有啥好悲观的,行里人少啊,想改变他们可比改变行外人容易多了。”我笑道,然后问老爷子,还记不记得原来看过的那本《晚晴集》。   那本书是附近一个老太太送的。   老太太信佛,也想让我们信,所以就送了这本书给老爷子,打算让书来“度”我们。   当然,到了最后我们也没能信上佛。   但不可否认的是,那本书挺有意思的,有不少内容都让我至今记忆犹新。   其中有句话是这么写的。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这话的意思很简单。   阳间是个回音谷,当有人心怀正念大声喊唱,山谷自有声响回应。   一层一叠,声传千里。   不光是你能听见那无数回声,所有人以至于整个世界都能听见,因为你传达出去的是自己的心声。   当你停下喊唱,你会发现回音谷依旧有声。   只不过这些声音已经不是你的回音了,而是居住在阳间这个回音谷中那些活人的声音。   简单来说,只要你的信念强大到了一种地步,所有的一切,都将回应你。   “爷,别的人我们管不着,咱们自己走正道就行了。”   “只要咱们不会随波逐流,终有一天,他们会发现咱们这条道才是对的。”   我说着,给老爷子满了一杯酒。   他端起酒杯,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苦涩的表情中,隐约透出了些许的希望。   “世界太大,行内太小,改变他们确实要容易的多。”   老爷子笑着,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嘴里喃喃道。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只希望这阵响不要消失.......能够一直响下去......”   “倘若如此......我死也瞑目啊.......”   **************************************************   注释:《晚晴集》,作者李叔同,是中国话剧的开拓者之一,后剃度为僧,法名演音,号弘一,晚号晚晴老人,后人尊称其为弘一法师。 第一章 戏剧   爩鼠的智商比我想象的要高,甚至可以说是超乎了我的想象范围。   说真的,这只耗子不光是能够听懂人言那么简单,感情也是丰富得犹如活人。   也不知道是七宝他们念叨多了,还是被老爷子数落怕了,对于我被旺山村生擒活捉的事,肥耗子很是自责。   自打我在医院里苏醒过来,这只耗子就寸步不离的守着我,哪怕是回了药铺,也习惯性的跟我挤一张床.......   每天早上,我都还没睡醒,爩鼠就会用它的四只小爪子轮流给我做面部按摩。   前几天我还觉得这耗子挺贴心啊,知道我身子不舒服,就偷摸着给我来了一套保健按摩。   但过了一段时间,我算是明白了.......狗屁按摩!   这耗子就是睡醒了饿了,催着我下楼给它弄吃的!   跟它撒过火,跟它斗过嘴,到最后我还是选择放弃尊严,低声下气的问它:“鼠爷,您能晚点叫我起床吗?”   爩鼠没搭理我,很人性化的躺在床上,不停用小爪子拍着床,似乎是在催促我下楼给它做饭吃。   这畜生倒也挑嘴,跟着我们吃惯了饭菜后,对于那些瓜子花生类的坚果,全都不屑一顾。   昨天晚上还陪老爷子喝了半杯白酒,啃光了一个猪肘子......   我到现在都想不通这畜生是怎么消化的!总不能胃里全是硫酸吧?!   “吱吱!”   “我吱你个先人!你个死耗子非得逼我是吧?!我今天就.......”   爩鼠一看我要发飙,也没犹豫,很干脆的从嘴里吐出来一个黑色“烟圈”。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应该是爩鼠体内煞气形成的......   “吱。”爩鼠接连不断的吐着烟圈,那种近乎于活人的眼神,充满了暗示性。   俗话说得好,枪杆子里出政权,拳头大才是硬道理。   这耗子应该是悟出了其中的真意,硬是仗着我干不过它,这才敢把我当成跑腿的使唤。   无奈之下,我也只能满脸挫败的下了楼,从冰箱里拿出来一块事先备好的酱牛肉,给它切一些送上去。   吃饱喝足后,爩鼠就没再折腾我,不停拍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仰头躺在床上,吱吱的叫个不停。   我强忍着抬手抽它的冲动,准备躺回去睡个回笼觉。   这时候,一阵敲锣的声音,很突然的从窗外传了进来。   那阵锣响,听着像是从街口传来的,声音很轻,只敲了三下就停住了。   也许是好奇心作祟吧。   我走过去打开窗户,往街口那边扫了一眼,只见路口那里停着一辆小三轮车,上面还挂了个牌子,用黑墨写着几个大字。   小人戏。   “大清早的就走江湖卖艺.......这些跑江湖的可够拼啊........”   我摇摇头,叹了口气。   低头发现爩鼠这畜生也爬了起来,趴在窗边望着,似乎对外面有些好奇。   我随手端起茶缸喝了两口,问它,想不想下去看看?   “油条摊子也快开了,顺道买几个尝尝?”我问。   爩鼠吱的叫了一声,点点头,很兴奋的看着我。   我穿上衣服将爩鼠塞进了行李袋,下楼时发现老爷子已经起床了,正在厨房里烧水泡茶,嘴里还叼着支烟,看着很是悠闲。   “起了啊?”我跑到门边,一边穿着鞋子一边问:“你想吃啥子?我顺带给你捎回来!”   “你要出去?”老爷子问。   “那边有人唱戏,我过去瞅瞅,顺带买点油条回来.......”   “帮我带两个肉包子,其他随便。”老爷子一摆手。   我嗯了一声,带着爩鼠就出了门。   要说这世上怕耗子的人绝对不在少数,更何况还是这么一大只耗子。   就因为如此,为了避免麻烦,只要带爩鼠出门,手提行李包那是必备的。   虽然它不太喜欢撅在这里面.......   清晨的街道有种说不出的安静与空旷,走路的脚步声清晰可闻。   看着街口的三轮车,我心里直纳闷,这个所谓的小人戏......算是什么戏种啊?   川剧,粤剧,豫剧。   这三个戏曲剧种我都接触过,大多都是老爷子带我去听的,脑子里多少都有点印象。   可是这个小人戏......总不能是让小人来唱吧?难道剧里都是反派在开腔?   我脑子里的这个疑问,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等我赶到街口的时候,那家唱小人戏的刚布置好戏台。   戏台不大,一米高一米宽,是个木头盒子,外面挂着一层深红色的薄纱,只能隐约看见里面的情况。   在薄纱之后,左右两侧边上,各放置着一盏小电灯,像是通着电源,橘黄色的灯光穿透过薄纱,看着倒像是红色的。   骑车走江湖的老板是个老头儿,年纪跟老爷子差不多,慈眉善目的样子,很让人觉得亲切。   见我一直在打量这个挂着薄纱的木盒子,他便问我:“小兄弟,想听戏不?”   “老先生,您这是唱的哪一出戏啊?”我好奇的看着他:“小人戏是土戏还是......”   “川剧川剧!”老板解释道:“绝对是正宗的川剧!”   “剧目就叫小人戏?”我试探着问。   “对头!”老板笑了起来,拿起肩膀上的毛巾擦了擦汗,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可能跟正宗川剧不太一样......但绝对有意思!”   我点点头,说行嘛,看一场咋个算钱?   “两块钱看一次。”老板说道。   一听他报价,我顿时就觉得贵了,两块钱......就这场面貌似不值啊!   “我先让他们给你露个脸吧。”老板笑了笑,似乎也知道我在想什么:“你觉得值,我再让他们给你唱。”   “好啊。”我忙不迭的点头,左右扫视了一阵,也有些纳闷:“唱戏的人呢?没跟着你一块过来?”   老板走到木盒子边上,轻轻敲了两下,说,这不就来了么......   我当时也没多想,顺着老板的目光,往那个木盒子上看了一眼。   透过薄纱,只见一左一右,有两个小人走上了戏台。   这两个小人不过二十厘米高,从轮廓上来看,都穿着戏服,走路的姿势还很自然。   毫不夸张的说,看着就跟活人一样,动作没有半点生硬!   它们走上戏台,先是轻轻甩动了两下长袖,之后便冲我抱了抱拳。   难不成是......木偶戏?   我心里直犯嘀咕,又往老板身上看了一眼,只觉得这猜测也不对.....他双手都是垂在身侧的.......压根就没有提线操控的动作!   “老板,你不会在里面放了个电视机吧?”我试探着问道。   听见这话,站在戏台上的那俩小人开了腔,说话的声音腔调各不相同,但都是四川口音。   “啥子电视机嘛!我们不搞那些假的!都是玩真的!”   “是嘛!咋可能玩假的嘛!电视机要插电的嘛!”   说句挺丢人的话。   当我听见他们开口的时候,几乎是下意识的打了个冷颤,心跳快得不行,只感觉莫名的害怕了起来。   “有意思吗?”老板很期待的看着我。   我看了看戏台上的那两个小人,咽了口唾沫,点点头说有意思。   “你别害怕啊,这是腹语表演!”老板安慰道:“至于它们为什么会动,这个我不能说。”   “这是杂耍戏法吧?”我试探着问。   “对。”老板展颜一笑:“杂耍戏法的小人戏,想看看吗?”   就在我点头说想看的瞬间,爩鼠就跟发现了新大陆似的,一边兴奋的吱吱乱叫,一边从行李包里钻了出来,直接跳到了三轮车上。   我还没来得及阻止,只见戏台上的那两个小人掉头就跑,嘴里还在喊。   “大耗子!!大耗子!!”   “快跑!!这怕是要吃人啊!!” 第二章 小人   爩鼠如狗,见跑则追,其性......算了我也不学七宝拽文了。   前段时间七宝就得出个结论,我们养的这只爩鼠,性格就跟疯狗差不多,越是看见人跑就越想追。   但好在它只追熟悉的人,经过窗外门外的路人,爩鼠是只动眼睛不动身,从来不追的。   “你搞啥子嘛!乱跑个求!”   我没好气的骂道,一把掐住爩鼠,硬生生的给塞回了行李袋里,然后很尴尬的给老板道了个歉。   “这是你养的?”老板也有些害怕,小心翼翼的躲在戏台后面。   “对.....是我养的......”我讪笑道:“这是山里的土松鼠......就是骨架大了点......长得肥了点......但绝对不咬人啊!”   我话刚说完,爩鼠就拼着老命把拉链挤开一条缝,将小爪子高高举起,吱吱的大叫着,似乎是在抗议我说它胖。   看见这一幕,我顿时就乐了。   嘿你个肥耗子,胖得跟猪一样还不让人说?还挺要面子啊!   “还好还好,大耗子有人管,要不然我们肯定没命了......”   “是啊是啊,这只大耗子太肥了,真不知道是吃什么长大的.......”   那两个被爩鼠吓跑的小人,此时也缓缓走回了戏台,看它们一走一哆嗦的样子,简直跟被吓住的活人一样!   “老板,你这手艺真是绝了啊!”我啧啧有声的说,很干脆的掏出钱来,递了两块钱给他:“唱一段我听听?”   老板犹豫了一下,似乎是在想什么,过了几秒才接过钱。   “那就唱一段吧......就一小段啊!”   之后,老板还征求我的意见,问我想听啥,我说随便。   “那就来一段青袍记吧。”   老板说着,轻轻敲了敲锣,没有任何乐器夹杂其中,任由那两个小人清唱。   摸着良心说,那俩小人唱得不错,咿咿呀呀的唱腔听着怪有意思,跟传统戏台上唱的青袍记差不多。   当时我是真佩服这个老板啊......玩腹语还耍戏法......这比魔术师厉害多了!   唱了一小段,也就是三四分钟的样子,老板便敲了敲木盒,停了下来。   “小兄弟,我还有点事,先走了哈。”   老板一边说,一边往我提着的行李袋上看。   见爩鼠还在里面挣扎,似乎是随时都能跑出来一般,这老头儿更急了,拿块麻布往戏台上一盖,着急忙慌的就要骑三轮走人。   “哎别啊!”我忙不迭的叫住他:“是不是那耗子吓着你了?我给你赔礼道歉啊!”   “是吓着了......我还是先走吧!”   这老头儿也挺倔的,任凭我再怎么道歉,他还是一个劲的要骑车走人。   不得不说,我还是挺纳闷的,这老板又不是女人,胆子咋这么小呢?   但看他年纪跟老爷子差不多,走起路又有些不利索,好不容易搭好的舞台让我给搅和了,我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愧疚感。   我摸了摸兜,掏出三块钱当作赔礼递给了他。   他没拒绝,顺势收下了。   目送他走了一段距离后,我这才转身去买早点。   等我拎着一袋子吃的回到药铺时,常龙象跟陈秋雁都起床了。   “这些早点(餐)是你去田里种的?”老爷子冷不丁的问我。   “不是啊,你咋会这么问呢?”我一愣。   “你去这么长时间不回来,我还以为你丢了呢!”老爷子没好气的骂道。   听见这话,我也有点不好意思了,估计老爷子是饿急了。   “我是看戏去了。”   我说着,随手将行李袋打开,把爩鼠给放了出来。   “看戏?”老爷子放下手里的报纸,很诧异的看着我:“大清早的你看什么戏啊?”   “就在街口那边嘛,你们没听见?”我好奇的问道,随后便想起那老板玩腹语唱戏的声音有些小,也不免叹了口气:“也对,那声音小,估计你们是听不见了.....”   “沈老爷好啊!”   这时,七宝也掐着点来了,走进大厅还皱了皱鼻子,问我咋没给他买韭菜馅的包子。   “想吃自己买去。”我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蹭饭吃还这么多要求,不要脸是吧?”   七宝嘿嘿笑着,也不觉得脸红,拿着肉包子就吃开了,嘴里还跟我说:“老爷子教给我的金科玉律里有一条,你知道是啥吗?”   “知道。”我跟常龙象异口同声的说:“出来走江湖就不能要脸,要脸就走不了江湖!”   “对喽!”七宝哈哈大笑道。   “继续说啊哥!”常龙象吃着早餐,一脸好奇的问我;“你到底去听啥戏了?”   “小人戏。”我神秘一笑。   得到这个答案,众人面面相觑了一阵,每个人都是一脸的迷茫,包括老爷子在内,貌似都没听说过这个剧种。   那时候我也没卖关子,自顾自的吃着早餐,跟他们聊了起来。   刚开始他们还不信,觉得我是在吹牛,但听到后面,见我一脸的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他们也就信了。   “哎呀!你咋不叫我呢!”常龙象痛心疾首的拍了拍腿:“听你说的我都想去看了!”   “我也没想到会这么精彩啊.......”我叹了口气。   “沈爷爷,你走的江湖比我们多,你原来见过这种表演吗?”陈秋雁好奇的看着老爷子,眼神里满是期待。   老爷子摇摇头,说没见过。   “传统戏法不比咱们这行简单,那都是真本事,绝对的硬活儿.......”老爷子笑着,说起这个话题来,还特意看了我一眼:“你个瓜娃子也不说喊我去看!这种表演可遇不可求啊!我都没看过呢!”   “嘿,这可真够稀奇的。”七宝咂了咂嘴:“那俩小人到底是咋操控的啊?既不是提线又不是皮影,说起话来还跟真人一样,腔调都有区别,这.......”   忽然间,七宝不说话了,脸上的表情越来越疑惑。   “老沈,那两个小人唱戏的时候,有没有一起开过腔?”   “有啊!”我点点头:“不光是它们俩,那个老板还跟着一起唱旁白呢,三个声音都是一起出来的,腔调口音各有区别。”   “这就更不对了。”七宝一愣一愣的说:“我原来也见过表演腹语的人,像是这样能够同时发声,还能一口气发三个声音......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吗?”   “不会是有人躲在附近吧?”常龙象分析着:“搞不好就躲在戏台下面,要不然就是躲在三轮车里!”   “这些我都想到了,压根就没有啊。”我笑了笑:“所以说我佩服他呢,真的不服不行!”   这时候,老爷子冷不丁的问了一句:“你说那老板忽然跑了......是被爩鼠吓跑的?”   “应该是吧。”我点点头:“那老板的年纪跟你差不多,就是胆儿挺小的,我还给他道歉来着!”   一听我这个回答,老爷子也不吱声了,默默的喝着粥。   “你们说.....那两个小人不会是活着的吧?”常龙象小心翼翼的问道。   没等我们说话,七宝很鄙夷的就看了他一眼,问他:“你的想象力敢再丰富一点吗?”   常龙象讪讪一笑,也不说话了。   “有可能。”   听见陈秋雁这忽然冒出来的话,我们都齐刷刷的看了她一眼。   “陈姐,你咋这么单纯呢?”七宝好笑的问:“你还真以为那俩小人是活着的?人都说了这是戏法啊!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小的人呢?”   “真有。”   陈秋雁放下筷子,犹豫不决的看着我们,似乎是在想要不要说出后面的话。   老爷子瞥了她一眼,说,不方便就不说,没人会怪你。   “也没什么方不方便的,只要你们别在外面说就行.....”   陈秋雁压低了声音,一脸认真的看着我们。   “真有小人,我去年才见过。” 第三章 地精   听见陈秋雁这话,我们都不禁好奇起来,直追问她小人是啥样的?还真有这东西?   “小人有两种,其中一种,沈爷爷应该见过。”陈秋雁说着,看了老爷子一眼。   听见这话,老爷子有些愣神,回忆了一阵,这才说:“小人不就是一种吗?哪来的两种?”   “对,我说的这一种,就是你想的那种。”陈秋雁笑了起来。   “啥啊?”   七宝挠了挠头,很纳闷的看着他们俩,满头雾水的问:“什么那种啊?”   “我见过的小人不是活物,算是精怪的一种,具体的名字谁也说不上来,各地都有各地的叫法。”老爷子笑道:“有叫它们山精的,也有叫地精的,土人,土骡子,啥名字都有。”   “长啥样啊?”我好奇的问道:“跟咱们活人一样?”   “哪能跟咱们活人一样啊?”老爷子笑道:“这玩意儿身上也穿着衣服,造型跟活人差不多,就是手臂要长点,长得尖嘴猴腮的,看着特可恶。”   特可恶?   这又是什么比喻?   “长得天怒人怨?”七宝试探着问道。   “倒也不是......就是那种眼神你懂吗?”老爷子说着,狠狠的抽了两口烟,似乎是找不到合适的描述词,整个人看起来都有点抑郁了。   但很快,他就找到了现成的例子。   没等七宝反应过来,老爷子猛地一拍大腿,极其兴奋的指着七宝:“对!就跟你干坏事的时候一样!那眼神简直要多欠打就有多欠打!”   听见这话,我跟常龙象异口同声的哦了一声,纷纷点头表示自己领悟了。   “真是个形象的比喻啊.......”常龙象还感慨了一句。   七宝当时也没生气,也没急着解释,而是很认真的想了一会,最后才试探着问我们。   “我很欠打吗?”   “当然啊,你不欠谁......”我说着,见七宝的表情渐渐绝望了起来,顿时就扭过话头,很婉转的说:“也不是说你欠打,主要就是你的那种神韵,比较容易嘲讽到人。”   七宝不说话了,默默的低下头开始反省。   “地精算是一种冤孽,其来历也不是一般的神秘。”老爷子叹了口气,继续跟我们说:“它是怎么来的,又是怎么修成的,这个谁也不知道,只能靠猜,有人说是从小孩尸身里衍化出来的尸魔,也有人说是猴子死后怨气不散,这才成了地精。”   “书里没记载?”我问。   老爷子摇了摇头,说没,这个问题从古到今都没人知道答案,只有它出现的记载,没有关于它来历的记载。   “地精是精怪,算起来也不是活物,但当它失去了真身,魂魄就会游离在外,像是咱们活人死后一样,会变成游荡的阴魂.......”老爷子说着,拿起筷子在桌上比划了两下:“在这种状态下,地精就不是地精了,应该叫做迎人。”   “迎人?”我愣了愣:“这名字听着有点熟啊,好像在哪儿见过......对了!这名字我在书里见过!!”   老爷子拿给我的古籍不少,其中有一本书名为《化野志》,是宋朝的正一道士宋千澜所著。   这本古籍与普通的玄学古籍不同,它里面记载的故事,大多都带着趣味性,并没有其他书里记载的那么死板。   老爷子所说的“迎人”,在《化野志》中,算是字数最少的记载,也是让我印象最深刻的记载。   之所以会这么说,则是因为对比太强烈了。   关于其他冤孽的记载,书中至少都得用两三百字来写,只有迎人这种冤孽用了寥寥一行字。   “人之终时,魂顿窍而魄掩,若地气盛,迎人入堂焉。”   当时我看完这一段记载,倒也没多想什么,只是下意识的记住了这句话。   本打算在看完书后问问老爷子来着......结果后面又给忘了.......   “爷,迎人这种冤孽是害人的吗?”我一脸好奇的问道。   “不是。”老爷子摇摇头:“迎人对人无害,也对人无益,它们只会在人之将死的时候出现,特别是那些老人......”   “对对!这个我听说过!”七宝忙不迭的插了一句:“我爷爷死之前就说过!他在屋里看见好多小人在跳舞!”   话音一落,七宝猛地一跺脚,像是气急了骂着:“狗日的!人都要死了还跳舞!这帮王八蛋也是够贱的!”   我们没说话,就是静悄悄的看着他。   “咋?”七宝问,指了指自己,很不服气的说:“我能有它们贱?”   “差一点吧。”老爷子摆摆手说:“眼神差不多,就是韵味上少了一点内涵。”   “这种冤孽很少见吗?”我好奇的问:“你原来见过几次啊?”   “就一次,是碰巧看见的。”老爷子叹道:“迎人的魂魄很有特点,纯阴又带着一丝生气,普通先生压根就看不见,连那些拥有阴阳眼的人都不一定能看见,除非是.......”   “除非是啥?”   “有人死了。”老爷子压低了声音,说:“活人在死亡的一瞬间,体内死气大增,如果迎人躲闪不及,就会沾染上一些死气,沾上了这些东西,想看见它们就容易的多了,有些不满三岁的小孩都能凭着肉眼看见。”   说到这里,老爷子摇摇头,似是有些无奈:“现在城市发展太快,很多冤孽都没有藏身的地方了,跟那些动物一样,数量都比原来少了太多.......”   “少了还不好?”陈秋雁问。   “不好。”老爷子很肯定的答道:“且不说冤孽变少会不会影响到咱们这饭碗,就它们变少后对活人的影响,那也是绝对不小的。”   “怎么说?”   “冤孽自身属阴,活人不管男女,体内大多都带着阳气,只不过是轻重各不相同罢了。”老爷子解释道:“如果有一天这世上的冤孽阴魂都消失了,弥漫在阳间的只有生气跟阳气,那么就很可能会物极必反.......”   我一愣,问他,会死人吗?   老爷子耸了耸肩,说谁知道呢,只是听人这么说过。   “陈姐,继续说你的吧!”常龙象兴致勃勃的问她:“你说小人有两种,一种是沈爷爷说的这种地精,另外一种是啥?”   陈秋雁喝着豆浆,沉默了一阵,像是在措辞。   “这不会是国家机密吧?”七宝好笑的看着她:“要不然你别说了,免得我们......”   闻言,陈秋雁看了七宝一眼,很认真的说。   “确实是机密。”   “那你就别说了,这个我懂!有保密条例嘛!”七宝讪笑道。   “没事,你们也不是外人,这种东西哪怕我不说,以后有机会你们也会了解到。”陈秋雁叹了口气:“我说的这种小人,跟神话传说里小人国的活人很像,也就是二十厘米左右高,长得跟活人差不多,皮肤很白,还会说话。”   听完陈秋雁的讲述,众人该吃饭的吃饭,还喝茶的喝茶,谁也没拿她的话当回事。   “你们怎么一点都不惊讶啊?”陈秋雁很诧异的看着我们。   “陈姐,我们不是三岁小孩,你拿这个来逗我们,有意思么?”七宝很无奈的反问道。   “是啊!”常龙象也点头,一边吃着包子一边说:“这故事我都听人说过!那些说书的老先生还时不时的说这个段子呢.......”   “我说的是真的!”陈秋雁气不打一处来的瞪着我们:“都说实话了你们还不信!我有必要骗你们吗?!”   “真有这玩意儿?”老爷子抽着烟,将信将疑的问陈秋雁:“还是活着的?”   陈秋雁忙不迭的点头说,真有。 第四章 传说   在读高中的时候,我就看过老爷子买的老版山海经。   那书确实挺有意思,很多近乎于神话的东西,都以相当“科学”的描述记载了下来。   关于“小人”的故事,在其中就有不少。   “有小人国,名靖人。”   “有小人,名曰焦侥之国”。   “有小人,名曰菌人。”   “周饶国在东,其为人短小,冠带。”   “小人国在东方,其人小,身长九寸。海鸥鸟吞之,不敢独行。”   .................   这类似的记载,一直以来都被我当作神话传说来看,在我看来,这里面虚构的成分起码有九成九。   小人国?活小人?   这种东西怎么可能存在??   但是陈秋雁却一本正经的说有,还说自己见过.....   这确实是打破了我以往的认知......还真有??   “你啥时候看见的?”老爷子也好奇了起来,估计他从来没听过这么劲爆的小道消息,双眼直放光:“是不是在四九城里??”   “沈老爷,这个又不是鬼,你还以为真有啊?”七宝嘿嘿笑道:“陈姐,你当初看见小人之前,是不是吃过云南出口的菌子啊?那玩意儿可不敢多吃,没处理好就得出现幻觉,四面八方全都是小人,想当年我就......”   “你闭嘴!”我一把按住七宝的肩膀,兴致勃勃的问陈秋雁:“真有活着的小人?”   “去年中旬吧,我跟着导师去了一趟三所。”陈秋雁一边回忆,一边跟我们说:“那个小人就住在三所里,过的日子比活人还舒坦,就是后一个月生了重病,看着像是肺炎,但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清楚,反正没人能治好它,最后就死了。”   听陈秋雁说得倒是简单,三言两语就把那小人给介绍完了......可这完全满足不了我们的好奇心啊!!   “陈姐,那个三所是什么地方?”我好奇的问。   “中科院外号一所,疾控中心是二所,这个三所.......”陈秋雁很苦恼的看着我们,有些惭愧的说:“我不方便多说,反正它是一个研究机构,外号就叫三所,里面专门研究你们这行的东西。”   “你就是从三所里出来的高材生?”我笑着问她。   陈秋雁不好意思的点点头,说是从里面出来的,但算不上高材生。   “就前段时间咱们遇见的那个司徒,他最近也在三所里面进修,听我导师说,他学习比谁都刻苦.......”陈秋雁叹了口气:“明明不用走这条路,还非得去学搞科研,这求知欲也太旺盛了.......”   “那后生不一般,城府深又会来事,是个干大事的人。”老爷子冷不丁的说道,很难得的给了外人一个高评价:“他学这些东西应该不是爱好,而是他觉得这些东西对自己有用。”   陈秋雁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那个小人长啥样啊?”   “我说了啊,跟活人一样,二十厘米左右高,皮肤很白,五官也跟咱们中国人差不多,头发眼睛都是黑的。”   “你听见它说话了?”   “是啊,它是个男的,说话的声音很哑,而且吐字不清,听我导师说......”陈秋雁回忆着,缓缓说道:“好像是近一年才开始学说话的,原来都只会吼,跟人的吼叫声一样。”   “嘿!这个可稀奇了!”七宝兴奋道:“陈姐!你有那个小人的照片吗?给我们看看呗!”   “怎么可能会有照片.......”陈秋雁无奈的笑着:“就算有,我敢往外拿吗?”   老爷子掐灭了烟头,满脸自信的说:“没事,以后有机会我带你们去四九城,找几个熟人带咱去三所看看不就行了么。”   “找谁啊?”陈秋雁有些好奇的问:“我爷爷可不行,他那脾气您是知道的,只要跟国家有关,说什么都不好使。”   老爷子神秘一笑,说陈大头算个屁,我找的人可比他有分量多了。   “可惜了,那小人死了,要是还活着.......”   说着,老爷子也显得有些失落,兴致也没那么高了。   “你们是怎么找到那个小人的?”老爷子还是忍不住问:“不会是捉来的吧?”   “不可能。”陈秋雁笑道:“像是这种罕见的活物,我们是宁愿打标记放过,也不可能抓到研究所里搞科研,毕竟这是活物啊,如果一不小心给养死了,那损失不就大了么。”   听见陈秋雁这话,我们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有常龙象皱紧了眉头,看着不太开心。   “咋了?”七宝用手戳了戳他:“想啥呢?”   “小人也是人啊,怎么感觉你们像是养动物似的.......”   “不是不是!你别误会啊!”陈秋雁忙不迭的解释道:“可能是我没说清楚!在三所里它的地位跟人一样!只不过是被当成病号来看!”   常龙象笑了笑,没多说什么,闷头吃起了包子。   “我也不清楚那个小人是从哪儿来的,但听我导师说,它是被几个农民在山里发现的,当时受了重伤,还有点脱水.......”陈秋雁低声说道:“之后它就被带回三所养伤了,养好伤了所里就想放生啊,但那个小人不愿意走,把它扔山里还想往外跑......”   “没出息!”常龙象骂了句:“咋跟狗似的?一点骨气都没有!”   陈秋雁看了我一眼,试探着问我:“你今天看的那个小人戏......会不会就是这种小人唱的?”   “不知道。”我摇摇头:“有可能是戏法,毕竟咱们大中国的传统文化博大精深啊,有些事谁能分出真假呢?”   “这样吧!”七宝嘿嘿笑着说:“你好好回忆一下那个老板的长相,给我一个详细点的描述,我让我老舅去找他.......”   七宝一边说着,一边还冲我们挤眉溜眼:“只要老板没跑出成都,最多两天,就能帮你把人给找到。”   “这不合适吧?”我有些心虚的看了老爷子一眼。   “要是这事搞出岔子来,传出去不好听,毕竟是砸人饭碗啊。”老爷子叹道。   “怕啥子嘛!”七宝急忙劝道:“搞不好那个老板就是个坏人!不知道从哪儿捉来这些小人当猴耍!就算是咱们想多了,稍微了解一下,别往外宣扬,这不就行了么!”   陈秋雁也点点头,直说这事不简单,最好还是了解一下,如果真是七宝猜的这样......   “咱们就当是解救大熊猫了!”   “行吧......”老爷子皱了皱眉:“反正你们还是注意点好,能把小人当猴耍的,肯定不是普通人,搞不好他就是咱们这行的先生......”   随后,七宝就详细的问了一遍那个老板的体貌特征,问完这些,还问我他骑的那辆小三轮是啥样的?有什么特点?   等我给他说完,七宝连犹豫的意思都没,起身就走,说是找他老舅去了。   “幺儿,你跟我过来。”   老爷子冷不丁的说道,没等我多问,起身就带着我回了房间。   “有事啊?”我问,表情也认真了起来。   在大多数情况下,老爷子跟我说话,那都是不避讳陈秋雁他们的,除非是涉及到某些不能被外人听见的话题.......   “我研究了一下,那本葬人经里的蛊术,有一大半咱们修不了。”老爷子说着,紧紧的皱着眉头:“关于修行这些蛊术的细节,葬人经里倒是记载得很清楚,就是没有原材料啊,很多东西在宋朝往后都失传了.......”   我点点头,耐心的听着。   “那些能被咱们修成的蛊术,不算厉害,大多都是用来救人的。”   “厉害的修不了?”我问。   “能,最厉害的能修,其他的不一定。”老爷子也在这时笑了起来,表情很是得意:“只不过这种肉身蛊的原材料我找不到,只能借着咱们沈家的降术,炼一些出来......” 第五章 消息   利用降术来炼制蛊术的原材料?这靠谱吗?   虽然有句话叫做蛊降不分家,但是这两种流派的法术都有各自的特点啊,并不是能够共通的.........   见我一脸的将信将疑,老爷子也有点不高兴了,问我,是不是不信他的话?   “你说啥我都信。”我笑道。   老爷子没好气的白了我一眼,说:“葬人经里最厉害的蛊术就是肉身蛊,借助肉身的力量把.......”   “爷,你不是说过么,书里很多的蛊术都得借助活人肉身啊。”我挠了挠头:“这个肉身蛊又是啥意思?”   “直接拿肉身来炼蛊,这就叫做肉身蛊,其他的蛊术开头只炼一部分,这个可是炼全身啊,从头到脚都没落下。”老爷子嘿嘿笑道:“据这本蛊经记载,肉身蛊又名真蛊,因为它是能够将蛊气变作活蛊的奇术,蛊气为虚,活蛊为实......他娘的说多了你也不懂!”   老爷子一拍我肩膀,兴致勃勃的问我:“想学吗?”   “我能说不想吗?”我试探着问他。   老爷子想了想,很干脆的说,不能不想,我说你想你敢不想你试试?   “得,那你说吧,学这玩意儿对我有啥好处?”我笑了笑。   其实那时候我心里还是明白的,如果这个蛊术对我有一丝坏处,老爷子肯定不会问我学不学,而是根本就不告诉我这事。   既然他开了口,那就代表这种蛊术对我有益无害,甚至于是......有极大的益处!   当时我确实是这么想的,可没想到的是,老爷子给我的答案,直让我心里发虚。   “我也说不清啊。”老爷子皱了皱眉:“这种蛊术分五个阶段,每过一个阶段,蛊气跟肉身的融合度就会越高.......”   据老爷子说,这五个阶段分别为:落阴身,升阳身,还真身,顿窍身,通孽身。   “葬人经里只详细介绍了前两种状态,后三种我研究了一下,只研究出还真身.......”老爷子无奈道:“最后两个我没研究出来.......”   虽然老爷子修的是降门,但凭借他多年的见识跟经验,书中所说的蛊术,他还是能看懂个八九不离十。   唯一没看懂的地方,就在这些肉身蛊上。   “落阴身是借助蛊气强行提阴,把体内阴气提高到超出常人水平的地步,借助灯芯草这一味药引,更是能让你凭借肉眼见鬼观气.....”老爷子笑道:“不光如此,由于你体内阴气大盛,寻常冤孽根本就不敢近你的身,成了气候的冤孽,也不会在你没动手的情况下攻击你,很可能会把你当做自己人........”   “行行行!就这了!”我忙不迭的点头:“只要能开阴阳眼见鬼!怎么炼蛊都行!”   别怪我激动,说真的,每一次想要见鬼或者是观气,都得吃西瓜虫......   这对我来说简直就是一种折磨啊!!   西瓜虫好吃吗??又大又肥还是活着的西瓜虫好吃吗??   这不用想都知道答案啊!   好吃个屁!!   每次吃西瓜虫都得忍着恶心忍着吐......现在可算是有办法脱离苦海了!   “行啊,那就这么定了。”老爷子点上烟抽着,说道:“今天晚上我就给你做手术,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明天早上你就能下床了。”   “又得动手术?”我皱了皱眉:“这会不会有啥副作用啊?”   “有。”老爷子点点头:“每逢月中,你体内的阴气就会散掉一部分,四肢百骸也会有虫噬兽咬的剧痛,过了那几天,你才能恢复正常。”   听见这话,我倒是没觉得意外,只感觉这是必然的事。   在我们这一行,什么事都是公平的。   想要换取更大的力量,想要得到更多的好处,那就得付出相应的代价......   老爷子说的这点,我想了想,也觉得能够接受。   “只要不是折寿,啥苦我都能吃。”我笑道。   “心态不错。”老爷子满意的笑了起来,点点头说:“只有这样,你以后才能成大事。”   说着,老爷子抖了抖烟灰,笑容更甚。   “幺儿,落阴身的副作用不是一直存在的,只要你到达下一个阶段,让蛊气进一步融入自己肉身......”老爷子笑得很是灿烂:“到那时候,落阴身的副作用就奈何不了你了。”   “下一个阶段?”我一愣:“你说的是升阳身?”   “对。”老爷子点头道:“以阳化阴,以阴养阳,等你养出了阳气,体内的阴气自然能被控制在安全线上......”   “我常跟你说,无论是修降术还是修道术,哪怕是修蛊术!”   “这都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有落阴身的反噬,可能你的压力会比普通先生要大得多.......”老爷子耸了耸肩:“你要么借着这压力一步步往前走,要么你就得背着反噬过一辈子,你真的想好了?”   我没犹豫,嗯了一声,说:“我的性子随你,要么不做,要做就得做到最好!”   “那你准备一下,晚上我给你下刀子,你.......”   “咋准备啊?”我有些担心的问。   老爷子白了我一眼,说,憨批,做点心理准备嘛!   跟我聊完之后,老爷子就出门打麻将去了,陈秋雁也难得的出门逛街,只有常龙象陪着我看店。   直到下午,七宝才急匆匆的赶回来。   他进门的第一句话,就是一个大惊喜。   “有消息了!”   七宝说着,满头大汗的跑到桌边,拿起茶缸就咕嘟嘟的灌了下去。   天知道这牲口是渴成啥样了,一茶缸隔夜茶,硬是被他喝了个精光。   “啥消息?”我带着常龙象过去,兴致勃勃的问:“是不是找到那个老板了?”   “是啊!”七宝说起这话来,还有种邀功的意思,挤眉溜眼的冲我们说:“怎么样?你们宝哥还是靠得住吧?”   “别废话!人呢??”我忙不迭的问。   七宝一咧嘴,压着嗓子跟我说:“他就住在距离咱们两公里不到的小旅馆里,这是刚查出来的,人还在外面走江湖卖艺呢,但行李没拿走,短时内应该不会跑出成都。”   “这是你舅舅查出来的?”我满脸惊讶的看着七宝,只觉得我小看官家的能量了,这速度也太快了吧?!   “牛逼吧?知道厉害了吧?”七宝哈哈大笑道:“熟人好办事啊!我过去打个招呼,就说是沈老爷让他帮忙,我老舅想都不想,立马叫人开查!”   听到这里我算是明白了,七宝这是明摆着狐假虎威,借着老爷子的名让冯振国办事.....也怪不得这事办得这么效率!   如果是单纯的让七宝去找冯振国,搞不好还得拖个一两天才能办下来。   “现在怎么办?”七宝跃跃欲试的问我:“要不咱们现在去蹲点?拿个麻袋,直接把那个老板给扣了?”   “你傻啊!”我没好气的说:“老爷子都提醒咱们了,让咱别乱来,你这么搞要是弄出误会来,传出去能好听吗?”   七宝想了想,说这倒也是,那你准备怎么办?   “吃完饭再说。”我叹道:“这事得问问我爷爷,看他怎么定,毕竟他是老江湖了,想事肯定比咱们想得周道。”   七宝打了个哈欠,说行啊,你看着来吧,我只负责动手不负责动脑子。   “你就没脑子。”我白了他一眼。   直到晚上吃饭的时候,老爷子才掐着点回来。   七宝跟献宝似的,连忙凑上去,把这个消息告诉给了老爷子。   并且还问他,怎么处理这事比较好?   是婉转一点还是直接一点?   “晚上啊?”老爷子皱了皱眉,看了看我,也没提及做手术的事,转而说:“你们先把那个老板稳住,尽可能的带回药铺来,我来跟他聊。”   “明白了。”   七宝一点头,跑上楼背来一个长条包,问:“绑架是吧?”   “不是绑架。”老爷子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七宝,觉得他没有意会到自己的意思:“要客气的那种,明白吗?”   七宝还没来得及说话,我跟常龙象都点点头,异口同声的说。   “明白,不就是请么!” 第六章 请客   晚上八点多,七宝带着我们出了门。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被旺山村的事整出后遗症来了,现在一说到要去堵.....啊不对,是请!   一说到要去请人,他第一反应就是拿枪,这点让我跟常龙象都很纳闷。   我是觉得......对付一个老头儿还拿枪......这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更何况那个老板的胆子这么小,从头到脚看着也不像是坏人啊,就算是坏人也不该是厉害的先生。   如果他有本事还是行里人,他敢来这条老街唱小人戏?   就老爷子那爱管闲事的德行,被他逮住现场,且不说能不能收拾老板,至少也会给老板带来不小的麻烦。   常龙象跟我的想法差不多,也觉得七宝带枪有点过分。   “带我不就行了么?”常龙象出门前还问七宝,很纳闷的看着他:“难道我还没一把五连发厉害?”   常龙象最擅长的是近身肉搏,毫不夸张的说,只要让他近了身,什么五连发六连发,统统没他好使。   但七宝却不这么想啊,在他看来,近身玩肉搏的都是傻子,咱们安安心心的玩点套路,摸黑进村,打枪不要.......   “趁着那老头儿没反应过来,直接枪口往腰上一顶,你看他还有什么能耐!”七宝是这么说的。   “如果他只是个走江湖卖艺的呢?”我问。   七宝没说话。   “如果他有心脏病呢?”我又问。   七宝脸色有些凝重了,拍了拍常龙象的肩膀,很认真的说:“一会你打头阵,我就不去吓唬他了。”   赶到那家小旅馆的时候,一抬眼,我就看见了停在门口的小三轮。   小三轮后面是空着的,那个大木盒子应该是让老板给抱走了。   “就是这辆车吧?”七宝走上前,用手拍了拍车把:“人应该在上面,咱直接去找他?”   “行。”我点点头:“如果那人是行里的先生,我会尽可能的保住你们俩,只要你们别冲动就成.......”   七宝笑了笑,领着我们就走进了小旅馆。   旅馆的前台服务员是两个年轻姑娘,见我们来了,笑脸相迎,非常热情的问我们要开几间房。   可一听七宝说是来找人的,那股热情劲儿瞬间就消失了。   不过我们也没在意,按照七宝的指引,顺着楼梯就爬上了二楼。   据七宝说,那个老板在这里连开了七天的房,这是他入住的第二天,房间一直没变过,就是走道正中间的205。   “你打头阵,我跟老沈躲在两边,开了门就直接冲进去......”七宝低声说道:“胖子,你的任务就是在第一时间控制住对方,明白吗?”   常龙象点点头,说明白。   “这流程有点熟啊,好像原来听你说过......”我喃喃道。   七宝白了我一眼,说,扫黄的流程,明白了吧?   还没等我吱声,七宝非常淡定的走上前去,轻轻敲了两下房门。   很快,里面的房主就走到门边,问了一句。   “谁啊?”   说实话,当时我还是比较庆幸的,这家旅馆不太正规,门上都没安装猫眼。   老板在里面只能靠着问,压根就不能通过别的手段来观察我们。   “你找谁啊?”老板又问。   “谁也不找,安全排查。”七宝说着,语气很是郑重,跟他以往跳脱的性子不太相符:“我是市公.安局扫黄大队的,麻烦你开一下门。”   听见这话,那老板犹豫了一阵,小心翼翼的将门开了一条缝。   也就在那瞬间,七宝侧着闪了出去,常龙象随即替补而上,看似没用半点力气,就将房门给彻底推开了。   那老板的年纪跟老爷子差不多,手上根本就没有多大的力气,被这么一推,顺势就要往地上倒,但还是让常龙象给拽住了。   “你们是干啥子的?!”   老板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不断挣扎着,想从常龙象的手里逃出去。   但他也仅限于挣扎,并没有跟我们动手的意思。   “老先生你别怕啊。”七宝手里提着长条包,很警惕的走进屋子,把房门反锁上,嘴里还跟那老人说:“我们就是来看看你,没别的意思。”   “我已经跑出来十年了!!你们非得赶尽杀绝是吗?!!”老板像是急了眼那般,疯狂的吼叫着:“我没把你们的秘密往外说!!你们放我一马行不行?!”   一听这话,我跟七宝顿时就愣了一下,面面相觑的看了看对方,眼里都有些惊讶。   这是......有意外收获?!!   “老板!”我拍了拍他肩膀,提醒道:“你还记得我不?今天早上看小人戏的那个?”   这时候,老板像是冷静了一些,满脸迷茫的看了看我:“我跟你没仇啊......你带人来找我干什么??”   “有点事想跟你聊聊。”我笑了笑:“方便的话,跟我走一趟呗?”   老板忙不迭的摇头,很果断的说,不方便。   “不方便?”七宝凑了上去,将五连发从长条包里拿出来,直接将枪口顶在老板腰间,问他现在方便吗?   “只要你们不杀我....我就跟着你们走.......”老板很绝望的说道。   七宝一笑,把枪装回包里,拍了拍他肩膀:“这就对了嘛,好汉不吃眼前亏啊!”   “你们是为了求财来的?”老板试探着问道:“我身上还有点现金,要不然我现在全给你们?我保证不报警!”   “我们不要钱,那啥......”我往房间角落指了指,说:“七宝,你搬着那盒子走。”   “不行!!!”   老板冷不丁的一声暴吼,硬是把我们都吓哆嗦了。   “管你行不行呢。”七宝没好气的说,搬着那个大木盒子,催促道:“胖子,你扶着他走,要是不听话,直接就打晕了带走!”   “你......”   “老先生,您别多想。”我压着声音,不动声色的说道:“我知道那里面装着什么,你放心,我对那玩意儿没兴趣。”   听见我这么说,那老板也沉默了下去,犹豫不决的看着我们,最后才点点头,估计是彻底的绝望了。   说起来这老板也挺有眼力见的,一路上都没给我们惹麻烦,既没有呼救也没想逃跑,算是破罐子破摔的跟着我们走。   被我们带回药铺的时候,这老头儿也愣了一下,似乎是想不到我们带他来药铺干什么。   陈秋雁这时候正在柜台后面算着账,看见我们回来了冲我们打了声招呼。   听见招呼声,老爷子电视也不看了,站起身就迎了上来,脸上的表情很是兴奋。   他好奇的打量了老板几眼,问:“你是哪一行的?”   “我?”老板一愣,指了指自己:“我就是个走江湖卖艺的,你们找我有事吗?”   “卖艺的?”老爷子点点头,又问:“阴人饭你吃吗?”   “啥子阴人饭?”老板一脸迷茫的看着他。   “得,看样子你还真不是我这一行的。”老爷子笑了起来,随后就吩咐我去泡茶,给这个老人家看座。   等我提着一壶茶回来,老爷子已经跟老板聊开了。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安慰老板的,现在看起来那个老板一点都不紧张,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老哥,你找我来,究竟是有啥子事啊?”老板喝着茶问道。   老爷子笑了笑,没有立刻回答。   抬手给他递过去了一支烟,帮他点上后,这才开口问道。   “听说你养小人?”   几乎是瞬间,那个老板的表情就变了,手臂上的肌肉明显绷紧了起来,一看就知道他非常紧张。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看看,长长见识。”老爷子笑道。   “你是想抢它们吧?”老板咬着牙问。   “不想。”老爷子摊了摊手:“养它们还得费钱,我可没那个闲工夫,只是单纯的想看看罢了。”   老板没说话,默不作声的抽着烟,身子不断的颤抖着。   过了一两分钟,他叹了口气,很绝望的看着老爷子。   “都到这份上了,我也没路走了,你想看看.....那就给你看看吧......” 第七章 真面目   听见他这一番话,别说是我们,连老爷子都是兴奋到了极点。   陈秋雁的反应最是夸张,哇的叫了一声,直接将手里的账本一扔,跑到老爷子身边就问:“他真有那些小人??”   “我们对你没恶意,这点你可以放心。”老爷子叹道,似乎也觉得这事办得不在理,表情变得有些尴尬:“至于其他的事......我们看过再说吧......”   老板没搭理我们,表情变得冷漠了许多,起身走到那个大木盒边,轻轻在上面拍打了几下。   很快,木盒里就传出了相等的拍打声。   老板拍几下,里面就会拍几下。   “出来吧。”   我跟七宝都忍不住向前凑了凑身子,瞪大了眼睛,等着我们想要看见的活物走出来。   但万万没想到的是,盒子里的那俩小人没往外走,只是开口问老板:“出来搞啥子嘛?”   “人家要看看你们。”老板说。   “不给看不给看!”另外一个声音开了口,很不乐意的说:“这帮人都不是好东西!赶紧带我们走!离他们远点!”   嘿,这俩小东西的脾气够硬啊!   好说歹说的请它们出来,竟然还.....不过这也正常。   仔细想想,我们请老板过来的时候,客气了吗?   “你们不出来,他们就要弄死咱了。”老板唉声叹气的说道:“我死不死无所谓,你们要是不想死,就赶紧出来。”   也许是他这一番话吓住那俩小人了,好半天它们都没吱声。   过了足足两三分钟,其中一个小人才开口:“我们出来可以!你让他们离远点!”   还没等老板开口,老爷子就点点头,看了我们一眼说:“行,那咱们就离远点。”   那俩小人说话的时候,不光是老爷子,连我都在注意老板的举动,生怕这老头儿真是个玩腹语的......   如果真是那样,这事肯定办砸了。   传出去不止是难听那么简单,直接就是尴尬他妈敲门尴尬到家了。   但现实却让我们松了口气。   那两个小人说话的同时,老板并没有动作,呼吸很是平稳,不像是玩腹语耍杂技的样子,有时候他还跟小人们一起开口,听着就是三个声音。   同一时间发出三个声音,话的内容不同,嗓音腔调也不同.......如果他玩腹语能玩到这个份上,不光我服,祖师爷都得服他!   “站远点就站远点吧......”   老爷子一边说着,一边领着我们往边上走,跟那个大木盒子拉开了十米左右的距离,这才停下脚步。   “看住它,别让它去捣乱。”   闻言,我看了老爷子一眼,没懂他在说什么。   “这耗子像疯了一样......老是想往木盒那边窜.......”老爷子说着,把右手抬起来,晃了晃手里提着的爩鼠,很疑惑的问我:“它不会是想吃肉了吧?”   我摇摇头说不能,今天才喂了两斤熟牛肉给它,就算是猪也不带这么快消化完啊。   在这时,木盒那边也有了动静。   一只看着跟筷子差不多粗细的手臂,缓缓的从薄纱后面探了出来。   他先是掀开了一个小口,静静的观察了一会,看见我们离的挺远,这才小心翼翼的把脑袋伸了出来。   说句良心话,我看见这一幕的时候都感觉自己是在做梦,真的。   见鬼我不觉得神奇,看见活蛊异虫,我也不觉得神奇.......可当我看见这两个小人的时候,我的科学观都被颠覆了!!   这世上竟然真的有这种生物?!   难不成山海经里记载的小人国是真实存在的?!!   看见小人冒头,被我抓在手里的爩鼠,挣扎得更狠了。   这畜生双眼放光的往那边看着,似乎是迫不及待的想冲过去。   爩鼠此时的眼神跟它饥饿的时候一模一样,嘴也长着,还在往外流口水。   看这情况,老爷子说它想吃肉了也不无道理。   “你干啥呢?!”我一把抱住爩鼠,也不怕它咬我,低声跟它说:“饿了也别拿小人当饭吃!看看就行了,你要是敢上嘴,以后别想吃好吃的!”   爩鼠貌似是听懂我的话了,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可怜兮兮的叫了起来,吱吱的声音,把那俩小人吓得够呛。   “哎哎!!大耗子!!”那小人刚冒头,瞬间就把脑袋缩了回去,尖叫着:“那只大耗子又来了!!”   另外一个小人还没来得及露头,又被这小人的尖叫吓个半死,跟着就叫了起来。   “快点快点!!让那个大耗子出去!!它想吃我们!!”   “不想吃!绝对不想吃!”我安慰道:“这只耗子是我养的,它从不吃肉,只爱吃素!”   “对!吃素!”七宝帮着腔,一脸悲天悯人的说:“咱家这耗子绝对有一颗佛心,灵性可不是一般的足,哪能吃肉啊?”   要说那两个小人也没脑子,特别的好哄,连上了年纪的老板都能看出来我们在吹牛,它们俩竟然信了!   “真的吃素?”嗓音较软的那个小人问道。   “必须啊!”七宝抬起手来在爩鼠背上摸了一把,很认真的说:“你们来之前,它刚吃下三根胡萝卜,晚上还有青菜当宵夜呢。”   “怪不得。”另外一个小人说:“我就说它是吃素的吧!你看它的牙都是平的!一点都不像是猫狗的牙!”   “那就好,我就怕它吃我们。”   它们俩一边聊着,一边从薄纱后面走了出来。   当这两个小人的真身彻底展露在我们眼前时,所有人都不说话了,包括老爷子在内,尽是如做梦般的迷茫。   在行里,“死”的东西再夸张,那也能接受。   但要是活着的......恐怕就没那么容易接受了.......   这两个小人都是男人,身上穿着的衣服像是订制的,也有可能是老板自己做的,跟我身上穿的外套差不多一个款式,颜色发灰,布料应该不怎么样。   由于距离较远,再加上这两个小人的“体积”比较小,想要借着灯光看清楚他们的长相,确实是有点困难。   “能走过去看看吗?”老爷子问道,看了老板一眼。   老板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别碰它们就行,它们身子骨比较弱,容易受伤。”   闻言,老爷子一口答应了下来,然后大声问那俩小人。   “我们能过来看看吗?”   “不能不能!”声音较粗的小人说:“这个距离就行了!走那么近想干什么?!你们是不是不安好心啊?!”   “别废话了。”老板忍不住骂道,表情很是无奈:“都到这份上了,你们俩就不能大气点?”   说着,老板主动带着我们走过去,虽然他话是这么说的,但在靠近小人的过程中,他的眼神一直都没离开过我们,不停的扫视着,目光中满是警惕。   等我们走到桌边,仔细看了看,心中的好奇更甚了。   “陈姐!你果然没骗我们!还真有这东西!”常龙象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那俩小人:“真跟咱们长得一样诶!”   “是吧!”陈秋雁笑了起来:“我说有那就是一定有!怎么可能骗你们呢?”   这时候,那俩小人也急了眼,很不乐意的瞪着常龙象跟陈秋雁。   “你们说话能不能小点声!震得我耳朵疼!”   “是啊是啊!小点声!不许这么大声!”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爩鼠猛地一窜,直接跳到了桌上,几乎是面对面的靠着那俩小人。   估计它们也没想到会出现这状况,脸色惨白的站着,浑身都在哆嗦,但谁也没敢跑,生怕刺激到爩鼠。   “你别乱来啊!”我忙不迭的说:“我现在就给你切牛肉去!你......”   爩鼠吱吱的叫了两声,压根就不搭理我。   如饿死鬼投胎那般,穷凶极恶的看着那俩小人,猛地一张嘴。   “杂皮!!你咋这么恶心?!!” 第八章 逃难人   在众目睽睽之下,爩鼠张大了嘴,一点犹豫的意思都没,伸出舌头,直接在小人身上舔了一圈。   它舔小人倒是没事,问题是口水收不住啊,就像是给人洗澡似的,从头到脚的让人湿了身。   “你是饿死鬼投胎啊?!”我一把拽住爩鼠,无可奈何的问它。   爩鼠吱吱的叫了两声,跟小孩吃手指一样,把小爪子放在嘴里舔着,口水一个劲的往外流,很期待的看着那两个小人。   说实话,现在不光是我,连那俩智障小人都看出来了,肥耗子是无比期待的想吃它们。   但好在这只耗子不笨,它知道什么东西能吃,什么东西不能吃。   特别是被我们严令禁止的东西,那更是连碰都不能碰。   所以到了最后,爩鼠也只能干咽唾沫,最多就是上去舔两下过过嘴瘾.......   “这耗子果然是吃肉的!!”嗓音较软的那小人尖叫道:“我看见它牙缝里的肉丝了!!绝对没看错!!”   “老郑你还看啥子嘛!”另外一个小人也急了眼:“快点带我们跑啊!!”   老板没说话,他看了看老爷子,似乎是在等他说。   “先让它们俩回去吧。”   老爷子像是冷静了下来,脸上的惊讶淡了许多,笑着递了支烟给这个老板:“咱们聊聊。”   “你们俩先回去。”老板叹道,对那俩小人说。   这两个小人倒是挺听他的话,二话不说就钻回了薄纱后面,很快就没了踪影。   七宝充分发挥了好奇宝宝的作用,问老板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机关?那俩小人躲哪儿去了?   “里面有两个空槽,平常在外面奔波的时候,那就是它们休息的地方。”老板解释道。   随即,他就跟着老爷子走回茶桌边,一边抽着烟,一边等着老爷子开口。   我见状,几乎是下意识的跟着他们就过去了,只有七宝他们还留在桌边,兴致勃勃的逗着里面的小人,千方百计的想让它们再出来露个面。   “在咱们国内,像是你这样养小人走江湖的......我还是第一次见!”老爷子笑道:“这俩小人是你捉来的?”   老板摇摇头,很干脆的说不是。   “不是你捉来的?”老爷子一皱眉:“那它们是咋来的?”   “它们是咋来的?”老板抽着烟,很疑惑的看着我们:“你问这个干什么?你也想学我养小人?”   话音一落,老板自己就笑了起来,很无奈的笑着:“说到底,我这也不叫养啊,它们是跟着我一块生活的,我吃啥它们吃啥,睡觉都还在一起呢,跟养儿子似的.......”   “那不还是养吗?”老爷子笑着,递过烟灰缸去,让老板抖抖烟灰。   “你们找我究竟想干什么,咱们直说吧。”老板叹了口气:“别藏着掖着,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我都舒服。”   看这意思,老板应该是彻底冷静下来了,跟老爷子的说话的时候,眼神跟语气里都没有害怕的味道,显得很是镇定。   “行,既然你都这么问了,那我也明说吧。”   老爷子挠了挠头,很尴尬的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我。   “之所以把你请过来,主要就是因为.......”   说着说着,老爷子没了声音,用眼神示意我,让我接着话茬说。   “解救大熊猫!”   听见我这冷不丁冒出来的话,老板愣了,老爷子也愣了。   “老先生,听那两个小人喊......您姓郑是吧?”   “对。”郑老头看着我,很迷茫的问我:“你说的解救大熊猫是什么意思?”   “你养的这些小人都是活物,要是放在濒危动物保护目录里,那也是高度濒危的物种,比起大熊猫都不差啊!”我一本正经的说道:“这种活物被你带出来走江湖卖艺,我们肯定要调查一下.......”   “调查?”郑老头一脸诧异的看着我:“你们是警察?”   “那倒不是。”我讪笑道:“我们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好青年。”   “那你们管个屁啊!”郑老头也气急了,万分没好气的瞪着我:“你们把我带过来就为了这事?!!”   “可以这么说。”我点点头:“小人小人,再小也是人啊,我们就是担心这些小人被你当猴耍......你懂我的意思吗?”   郑老头没说话,大口大口的吸着烟,表情越来越复杂,倒不像是生气。   “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郑老头问:“别跟我说什么好青年,普通人敢带着枪出门?那小子手里拿着的五连发是真货,这点我能分辨出来,在山里都见过十几次了......”   我没回答他,看了看老爷子,有些无奈。   “说呗。”老爷子喝了口茶,把这事全推在我身上:“反正咱们的职业也不丢人,说出来怕啥呢?”   一听这话,我也没再犹豫,直接跟郑老头说,我们是先生。   “先生?”他皱了皱眉:“啥子先生?”   “吃阴间饭的先生啊。”我竭尽全力的给他解释着,问他:“驱邪镇鬼,降妖伏魔,说的就是我们这种先生!”   郑老头不吱声了,很认真的看着我,那眼神就像是在问我,开玩笑有意思吗?   我当时也有点纳闷,但很快就想到了解决方案。   随手一扔,爩鼠被我丢在了茶桌上,吱吱叫了两声。   “有些事我确实是瞒着你,但现在可以跟你说了,这只耗子的品种不一般,是山里妖怪的一种.......”我跟郑老头说着,又戳了戳爩鼠的背:“吐个白烟来看看!”   爩鼠瞥了我一眼,没动作。   “鼠爷,给点面子呗?”我满脸堆笑的说着。   见此情景,爩鼠似乎有些无奈,它很是人性化的叹了口气,吧唧了两下嘴,一缕乳白色的烟雾,随之就从它嘴里钻了出来。   郑老头看见这一幕,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身子剧烈的颤抖着,像是受到了惊吓那般,好半天都没能说出话来。   “您别怕,这只耗子不害人。”我安慰道:“现在你知道我们是啥先生了吗?”   郑老头缓了一会,试探着问我:“知道了,我可以走了吗?”   “既然你都来了,多留一会也无所谓吧?”我笑了笑:“能说说那俩小人的来历吗?”   “这.......”郑老头一皱眉,似乎是不太愿意谈及这个话题。   “在旅馆的时候,我听你喊......你已经跑出来十年了?”我压着声音,小心翼翼的问他:“你是从哪儿跑出来的?”   郑老头不说话,拿出烟来给自己点上,闷头抽着,也不开口。   “能不说吗?”郑老头问道。   “不能。”七宝几步走过来,笑呵呵的看着郑老头说:“你说这是威逼也好,这是强迫也罢,反正我们就是想听听,要是你说的好,这俩小人的来路干净,你就走你的,要是你说的不对.......”   说到这里,七宝猛地一回头,问陈秋雁。   “陈姐,四九城那边还收小人不?要不咱们把它们送三所去?”   “你们到底想干嘛啊!”郑老头急了眼:“咋就这么多事呢!!”   七宝嘿嘿笑着,拍了拍他肩膀。   “保护大熊猫,人人有责啊。”   “它们是自己跟着我走的!我压根就没捉它们!”郑老头苦笑道:“你们还真以为我是那种捉小人走江湖的?我有那本事吗?”   “那你是.......”老爷子欲言又止的看着他。   郑老头猛吸了一口烟,表情越发复杂。   “我是逃出来的。”   “从哪儿逃出来的?”   “从我的老家。”   郑老头说着,看我们的时候,眼里莫名出现了一丝希望。   “帽儿村。” 第九章 水井   据郑老头说,帽儿村的位置距离成都较远,但也在四川境内,在陕西跟四川的夹缝处。   “在我们村子四周,几十公里内全是原始山区,往前推个十几年,在那里面过的日子就跟野人差不多,茹毛饮血啊.......”郑老头苦笑道:“现在想想,那日子是真的苦,倒是不愁吃的,问题是每年都有一段时间没水.......”   郑老头说着,从兜里掏出烟来,很主动的给我们发了一轮,最后才给自己点上。   “你们想知道这俩小人是怎么来的?”郑老头问。   我们齐刷刷的点点头,都等着他给我们说小人的来历呢!   “如果你们是坏人咋办?”郑老头瞥了我们一眼,笑道:“就跟你们觉得我是坏人一样,要是我说了......你们把这帮小人弄绝种了怎么办?”   “我们没事弄它们干啥啊?”七宝笑道:“我们就是好奇!纯好奇!”   郑老头没吱声,似乎是在考虑。   “它们到底是咋来的?”七宝追问。   “我觉得你不像好人。”郑老头很直接的说:“拿枪挟持人.....这可不是正派的作风!”   七宝被他这么一说,表情有些尴尬了,很纳闷的低着头抽烟,也不敢再开口。   “见财起意的人太多了,虽然这不是财,但意思也差不多。”郑老头叹道:“你们怕我,我也怕你们.......”   “你想咋办?”老爷子问。   “发个毒誓吧。”郑老头笑了笑:“在我小时候,我就听村里的老人说过,那些阴阳先生最害怕报应,既然你们是先生,那发个誓不难吧?”   阴阳先生害怕报应?这话倒是没说错啊!   就因为咱们这些先生知道报应的存在,所以才会害怕报应,哪像是普通人那样,张口闭口就敢发毒誓?   “发就发呗。”老爷子很干脆的举起手来,跟宣誓似的,一本正经的说:“我沈枯荣发誓,要是我对这些小人起了歪心思,天打雷劈绝对的不得好死。”   “你们呢?”郑老头侧过脸,扫了我们一眼。   在他目光的注视下,我们也没办法,只能按照老爷子的文本,照例发了个毒誓。   “哎!老先生!我们都发毒誓了!你该说了吧?”七宝很不耐烦的追问道。   郑老头笑了笑,点点头说:“这些小人的来历......听起来可能有点不切实际,但现实就是如此。”   说着,他深深的叹了口气,表情也变得复杂了起来。   “帽儿村不大,但代代相传的传说却不少,特别是关于山精野怪的那种故事,更是数不胜数......”郑老头抽着烟说:“在这些当地的土故事里,有近二分之一,都是关于小人国的传说。”   小人国?   难道还真有这东西??   “村里的老人常说,在很久很久以前,帽儿村附近有个水潭......”郑老头说着,一脸的回忆:“那个水潭的水很清澈,饮入口中,还带着甘甜的味道,但越往深处看,这潭水的颜色就越黑,根本就看不见底.......”   “有这个水潭你们还会缺水?”七宝好奇的插了一句。   “缺。”郑老头笑了笑:“因为这只是一个传说,打我记事开始,村里人就从没找到过那个水潭。”   “你说的小人国......跟这个水潭有什么关系?”常龙象问道。   “那口水潭,每年都会干涸一段时间,自二月开始,一直持续到六月。”郑老头压着嗓子,低声对我们说:“每当它干涸,水潭底就会露出来,听人说水潭内壁都是石砖,看着倒像是人工修建出来的井,在靠下的位置,有一扇石门.......”   说到这里,郑老头眼睛都亮了起来,兴奋道:“在那扇石门后面,就是传说中的小人国!”   “不对吧?”陈秋雁忍不住问道:“如果真的有一扇门,而且是石制的那种,很有可能会漏水啊......还不得淹了它们小人国?”   “有些事不是科学能解释清楚的。”老爷子笑道:“说不定它的密封性比较好呢?”   “密封性好不好,这个我不知道,但我敢说,这扇门是真实存在的.......”   听见郑老头这么说,众人都没了声音,又是好奇又是兴奋的看着他。   “十一年前的一场大雨,把我们村子的后山冲塌了。”郑老头说到这里,声音慢慢低沉了下去,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有种不堪回首的意味:“塌方之后,山上就冒出来一口泉....不,应该是井眼。”   据郑老头说,那个井眼不大,也就是一平方米左右的样子,最初是被一块大石板盖着的,碰巧让村民给掀开了,这才展露出真身来。   井眼的内壁都是由石砖砌成,边缘很是光滑,像是被人工打磨过,看着都有些反光。   “那里面的水很干净,直接就能喝......”郑老头抽了口烟,表情越发沉重:“当时村子里的老人就琢磨了,这口井的面积不大,但特征跟传说里的水潭很像啊.......”   “你们下去看了?”我好奇的问了句。   “没有。”郑老头叹了口气:“水太深了,而且又凉得刺骨,再加上井内的空间太小,下去了十有八九会上不来。”   说着,郑老头忽然苦笑了起来,不住的摇着头。   “当时我们还庆幸呢.....觉得这是老天爷给我们帽儿村的机会.......我们村里的那两口老井已经见底了.......要是再找不到合适的水源.......后果不堪设想啊........”   “确定那口井里的水没毒,我们村子也算是逃过一劫,直到第二年的二月.......”郑老头咬紧了牙:“那口井干了。”   “老郑!!老郑!!不要说了不要说了!!”那个嗓音较粗的小人,直接在木盒子里大吼了起来,语气里满是惊慌失措:“不要再说我家了!!”   在这时,另外一个小人也出了声,但并没有喊叫,只是呜呜咽咽的在哭。   “那口井干了,所以你们下去了,是这样吧?”老爷子问。   “对,那时候我是村里胆子最大的人,所以下井的事就背在我身上了。”郑老头咬紧了牙说:“井底有个泉眼,应该是连通地下河的,有拳头这么大,靠近了一听,能听见地底下的水声。”   郑老头一边说着,一边握紧了拳头,身子轻微的颤抖着,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因为什么,说起话来都不利索了。   “在.....在水井的内壁上.....确实有一扇石门......大概有半米高.......”郑老头说:“门上有很多人为雕刻出来的图腾......全是那种看不出来历的异兽........”   听郑老头说,在发现这扇石门的时候,他也有点兴奋,几乎是下意识的用手敲了敲门。   没敲动一下,门里就会有回声,那种声音很是沉闷,听着让人觉得闷得慌。   连着敲了一两分钟,见没有别的动静,他便壮着胆子想把石门给打开。   “我还没来得及踹......它们就给我开门了......”   “它们?”老爷子点点头:“小人国的居民吧?”   “当时把我都给吓着了......门是抽拉式的......像是有机关那样......自己就能往上抽.......”郑老头苦笑不止:“开门的小人一共有七个,每个人都举着一根筷子粗的火把,我到现在都还记得,那些火把冒出来的火光是蓝色的,看着特别醒目。”   话音一落,郑老头忽然红了眼睛,似是要哭那般,抬起手来揉了揉。   “但我那时候却没想到.....”   “就是因为我这一敲门.......给这帮小人带来了灭顶之灾.......” 第十章 石门   郑老头的性格跟老爷子很像,是属于老小孩的那种性子,如果不是这样,当初他也不可能答应村民下去看看。   追根究底,都是他的好奇心惹的祸。   “那些小人穿着的衣服都是麻衣,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看着像是麻布。”郑老头叹道:“它们看见我的时候,倒也不觉得害怕,反而挤到门口,跟看大熊猫似的研究我。”   “它们会说话吗?”陈秋雁小心翼翼的问道。   “不会。”郑老头很肯定的说:“它们只会吼,跟咱们活人的吼叫声很像。”   “那两个小人呢?”陈秋雁又问,满脸的好奇:“难不成是跟你学的?”   郑老头嗯了一声说,它们最开始也不会说话,只会吼,也是近几年慢慢学过来的。   “不得不说啊,它们的脑子都不笨,学人说话的速度飞快!”郑老头忽然笑了起来,那种欣慰的表情,颇有种望子成龙终成龙的意味。   话音一落,郑老头脸上的表情很突兀的僵住了,摇了摇头,继续说起了那个故事。   ....................   从石门后走出来的那七个小人,压根就不怕郑老头,反而显得很是好奇,围着他研究了半天。   而郑老头呢,也没敢声张,生怕吓跑这些小家伙,很有耐心的站在原地不动,连话都不敢说,只敢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它们。   过了大概十来分钟,在井口帮他拽安全绳的村民也纳闷了,觉得这老家伙半天不上来,难不成是出意外了?   “老郑!!你没得事嘛?!”   “没事!”郑老头大声回道:“我安全得很!”   “你找到那扇门了吗??”那村民又问,语气里满是好奇。   “找到了!”郑老头没有犹豫,兴奋万分的喊了起来:“我看见那些小人了!!”   一听这话,围拢在井口的那些村民都愣住了。   他们最开始都觉得郑老头下去不会有什么发现,最多是找到传说中的那扇石门罢了,至于小人......这种东西怎么可能存在?   但现在郑老头带给他们的消息,却是找到了那些小人,这就让他们有些诧异了,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你真看见小人了?”   “真的!我带上来给你们看!”   说着,郑老头蹲下身子,很友好的冲那些小人伸出手掌,示意让他们站上来。   要说那七个小人也没脑子,顺着郑老头的手就爬了上去,还嫌不够稳固,特意拽住了郑老头的袖口.......   等他带着这些小人回到地面时,村里已经炸开锅了,甭管是八九十岁的老头子,还是两三岁的小屁孩,全都赶到井口这边来看热闹。   当时村里的人还算是友好,又是特别亲切的跟小人们问好,又是拿煮熟的米饭来喂它们吃。   天知道这些小人在地底的日子过得有多苦,一吃到煮熟的白米饭,瞬间惊为天人啊,跟饿死鬼投胎似的直接往死了吃。   村民的友好,小人们的大气,似乎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和谐。   但两个物种之间友好的交流,却也仅限于此。   ....................   “自打那七个小人出来之后,下面的那扇石门就关上了,它们也没再回去,大大方方的就在村里落了脚,隔三差五的跑人家里蹭东西吃。”郑老头笑着,一脸的回忆,对于这段记忆的感觉似乎很是温暖:“村子里的人都很喜欢它们,不管是大人小孩,都很喜欢。”   “之后呢?”老爷子忍不住好奇问:“你们就跟小人国打上交道了?”   “算是吧。”郑老头笑道:“但也只是跟那七个小人打交道,真正的小人国,连面都没给我们露过.......”   “老先生,你当初遇见这些小人的时候......它们的穿着打扮像是现代人吗?”陈秋雁一脸认真的问道,手里拿着笔跟本子,貌似是在做笔记。   “现代人?不像吧?”郑老头说道:“长袖长袍,看着挺像是古人的。”   “它们带出来东西有什么?”陈秋雁一边在本子上写着,一边头也不抬的问:“除了那些火把之外,还有什么工具?”   “没工具也没武器,只有那些火把。”郑老头笑道:“要说那些火把倒也稀奇,在井底下能燃,放在地面就熄了,往井里一扔,马上又能燃起来!”   “这么稀奇?”老爷子一愣:“那些火把的燃料是什么?”   “不知道,可能是一种特殊的油吧。”郑老头耸了耸肩:“那些火把看着特简陋,就是一根烂木棍子,顶上缠了几圈麻布,看着湿漉漉的,也没味儿。”   在这时候,七宝猛地一回头,冲着木盒子大喊:“你们俩赶紧来解答一下啊!那些火把是啥玩意儿弄出来的??”   “油!”那个粗嗓子小人喊道。   “啥子油嘛?”七宝好笑的问:“猪油啊?”   “就叫油!”那小人又回答道。   七宝正准备再问,郑老头却叫住了他,很无奈的说:“它们俩啥都不知道,都不记事,你问也是白问啊。”   “不说这个!”老爷子很八卦的看着郑老头,主动递了支烟给他,追问道:“老郑啊,那剩下的五个小人还在你们村里待着吗?”   听见这个问题,郑老头僵了一下,表情瞬间就变得复杂了。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还待着吧......”郑老头喃喃道,说起话来,目光都有些躲闪,没敢直视我们:“应该算是待着......算是.......”   “啥叫算是?”老爷子一脸疑惑的看着他。   “你们应该听我说过,我是十年前从帽儿村里跑出来的......知道我为什么要跑出来吗?”   郑老头问这话的时候,脸上满是苦涩,抽烟的速度明显加快了不少。   “不知道。”七宝蹲在旁边,跟个好奇宝宝似的看着他:“你为啥跑出来啊?欠债了还是咋的?”   郑老头没说话,沉默了一阵,转而说。   “打我小时候开始,我爹就跟我说故事,特别是那些小人国的故事。”   “他说这些小人很善良,心智淳朴,对于任何人都很友好,唯独怕动物,因为它们身上有股活人闻不到的味儿,动物闻见了,就会跑去吃它们.......”   一听这话,我瞬间恍然大悟,看了看爩鼠,心说怪不得这畜生这么馋,搞半天是那些小人自带吸引动物的属性!   不过动物闻见的味儿......究竟是什么味儿啊?至于这么馋吗?   “我娘死的早,是我爹一手把我拉扯大的,所以他说什么我都信,就因为他的那些话,我对小人的态度一直都很友好。”郑老头叹了口气:“再加上它们也粘我,自打离开了水井开始,它们就在我家落了脚,基本上是拿我当自家人看......”   说到这,郑老头眼睛又红了,擦了擦眼泪,这才继续说:“它们拿我当家人看,我也不可能拿它们当外人啊,我这一辈子都没家人,年轻的时候没娶媳妇,老了也没子孙孝敬,只有它们能陪着我。”   “老郑!不要哭喽!我们还在嘛!”   “是啊是啊!我们还陪着你呢!”   那俩小人也挺关心郑老头的,一听他哭,顿时就安慰了起来。   过了两分钟,郑老头稍微冷静了一些,擦干眼泪,抽着烟继续跟我们说。   “之所以我会从那个村子逃出来,之所以我会跟他们闹翻,就是因为这些小人。”   “啥意思?”老爷子问。   郑老头沉默了一下,忽然抬起头来,红着眼睛看着我们。   “他们吃小人。” 第十一章 食人   听见郑老头这话,我们直接愣住了,压根就没反应过来。   吃小人??   这是什么情况???   “咋.....咋吃啊.......”常龙象似乎是有些害怕,小心翼翼的问道:“这还能吃?”   郑老头没说话,默不作声的抽着烟,直到将这支烟抽完,他才开口继续说了起来。   在十年前,也就在小人们来到村子的第二个月,忽然下了一场冻雨。   冰雹加大雨,直把山里都冻了个透,村里的泥地都被冻住了,地上的冰至少都有七八厘米厚。   这场突如其来的凝冻灾害,把帽儿村的人都整了个措手不及,谁都没想到会在这时候遭难。   蔬菜,粮食,所有种植在外的农作物,全都化为乌有。   连带着山里的小动物,也彻底没了踪影,压根就不给那些村民抓来改善生活的机会。   好在帽儿村的人都不笨,很有危机意识。   过完年后,家家户户都存了不少粮食,还有一些晒干的蔬菜肉干,足以让他们活命。   “连续一个月,村里的猎户都没打到畜生,家里的那些存粮再多也不顶用,根本就撑不了太长的时间......”郑老头苦笑道:“就是在那时候,有人打起了小人的主意。”   “他们想拿小人来充饥?”老爷子问。   “不算是充饥,算是改善生活。”郑老头叹道:“村里有个跟我一样的老光棍,我们都管他叫郑老三,这牲口不是好东西,脑子里全是坏水,偷鸡摸狗的事平常就没少干。”   据郑老头说,那天晚上,他照例去山里溜达了一圈,为的就是采些野菜,稍微改善一下家里这么多“人”的生活。   他要吃饭,小人也得吃饭,别看这些小家伙吃不了多少东西,那也抵不住一日三餐的吃啊,更何况还是七张嘴!   等他提着两把野菜回家,这才发现屋门大开着,里面空空荡荡的,那七个小人早就没了踪影。   刚开始,郑老头还以为那些小人是跑出去玩了,但足足等了一夜,它们也没有回来。   直到第二天清晨,郑老头才隐约闻到,村里飘荡着一股烤肉的气味。   “真吃了?!”   常龙象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郑老头:“把人活活烤来吃了?!”   “是啊.......都被他烤了.......”   郑老头握着拳头,靠着椅背,紧紧的闭着眼睛,每一个字都在发抖。   是愤怒还是害怕?   这点谁都分不清。   “我到现在都不敢想那天的事......七个小人都被穿在铁签子上......全被烤熟了.......等我赶过去的时候.......郑老三已经吃掉了四个......地上全是骨头架子......”   说到这里,他猛地一睁眼,老眼通红的看着我们,问道。   “你们知道小人烤出来是什么味儿吗?”   我们谁也没吱声,静静的看着他,不约而同的摇了摇头。   “有点像是烤熟的牛肉,闻着特别的香.......”郑老头说着,眼泪控制不住的流了出来,颤抖着说道:“郑老三看见这么多人来了,也没好意思吃独食,就让村长跟村长儿子吃了剩下的三个小人。”   此时,我们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唯有常龙象那个大吃货,毫无预兆的干呕了起来,直把眼泪都呕出来了。   “连人都吃!!他们还算是人吗?!”   “吃人?他们可不这么想!”郑老头低吼道:“在他们眼里,这些小人就跟鸡崽子一样,吃了也就吃了......这么小的人算是人吗?”   我打了个冷颤,看着郑老头问他:“你当时是......”   没等我把话问出来,郑老头就猛地一咬牙,骂道:“老子是拿这些小人当亲人看啊!郑老三吃了我家的人!我能光看着吗?!”   说着,郑老头使劲锤了锤桌子,气得直发抖。   .................   看见郑老三吃小人的瞬间,郑老头就跑回了家,直接将家中的那把大砍刀拿了出来,任凭谁来劝都没用,照着郑老三家就杀了过去。   要说郑老头当年也挺狠的,别看他年纪大了,砍起人来照样够劲,哪怕是有人拼命拦着,郑老三还是让他砍了两刀。   一刀在胳膊上,一刀在背上,都不是致命伤,但伤口挺深的,都能见骨。   最后还是村长出面,把郑老头给劝住了,当然,也能说是威胁住了。   “为了那些小东西就要砍死自家村子的人,这样不合适吧?”村长的原话是这个。   当时郑老头是急了眼,听见村长的话也不买账,又哭又喊的就要把郑老三往死里砍。   但无奈的是,村里年轻力壮的男人都反应过来了,一个接着一个的去拽他,硬生生的将他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说实话,郑老头对于那些小人的感情,应该就跟我对爩鼠的感情差不多。   虽然它跟我不是一个物种,但感情基础就摆在那儿。   要是有人趁着我不在家,偷偷摸摸的把爩鼠给炖了,估计我也得操刀子砍他!   “那七个小人全死了,这两个又是怎么来的?”老爷子不动声色的问道,算是在帮郑老头转移注意力,免得他太过于悲伤。   郑老头捂着脸没说话,不停的深呼吸,像是在让自己强行冷静下来。   过了会,他揉了揉眼睛,点上支烟,继续跟我们说着。   在这个时候,他脸上已经没有表情了,真的,一点表情都没,僵硬得就像是一个死人。   “村里人都觉得小人烤出来的味儿好闻,吃过小人肉的,更是觉得这肉好吃,比那些山珍野味都好吃得多.......”郑老头说:“最能勾起他们食欲的,还是这些小人的作用。”   “作用?”   “对,食用之后,产生的作用。”郑老头抽了口烟,说:“吃过小人的活人,过个一两天,身体多少都会出现一些变化。”   “什么样的变化?”陈秋雁忙不迭的问道。   “肌肉会变紧实,指甲会变黑......”郑老头一边回忆,一边跟我们说:“力气也会变大很多,郑老三的力气第二天就变大了,单手可以举起家里的石磨子,那可是两三百斤的重物啊.......”   “这么厉害?!!”七宝瞪大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这比仙丹还给劲儿啊!”   “这种变化持续的时间不会太长,最长不会超过一个星期。”郑老头说道:“吃的小人肉越多,时间也就越长,要是只吃了一口,恐怕持续的时间也就几个小时......”   “指甲变黑?”老爷子一皱眉:“这听着怎么像是被冤孽冲身了呢.......”   “应该不是吧?”我试探着分析道:“如果是被冲身了,那么冤孽很可能就是小人,就它们那点体积.....魂魄的力量应该也大不到哪儿去吧?”   老爷子叹道:“东北的耗子精都能当仙家,魂魄离体之后还能窜人七窍,对它们来说,想冲活人的身子可不难啊,连耗子都能冲人身,更何况是那些小人呢?”   “是不是被鬼上身,这个我不知道,但那些吃过小人的活人,不光是指甲会变黑,好像性格也会变......”郑老头忽然笑了起来,眼里满是快意:“很多人都有了兽性。”   “兽性?”   “这种不会消失的变化,是后几天才出现的,也是他们去砸石门,想要抓更多小人来吃之后......”郑老头抖了抖烟灰,哑着嗓子说:“人只要起了贪心,心也就正不住了,邪心不光能害死别人,也能害死自己啊......” 第十二章 异变   吃过小人的这些村民,在一定的时间内,都变成了力大无穷的怪物。   虽然这种效果持续的时间有限,但那种犹如吃了兴奋剂般的爽感......确实是将这些村民的贪欲勾了出来!   小人国的小人,究竟算是什么东西?   这个问题,在不同的人眼里,肯定有不同的答案。   就我自己而言,小人在我眼里算是人,让我去吃它们,且不说良心能不能过得去......这心里就有障碍啊!   但那些村民却不这么想,在他们看来,这些小人就是动物,能够随意捕杀食用的动物。   “你说他们都有了兽性?”老爷子抽着烟,半眯着眼睛问他:“具体是什么样的兽性?”   “脾气暴躁,特别好斗......”郑老头一边回忆着,一边说道:“最明显的变化是在眼睛上,眼球里的血丝变多了,而且眼神也变了,看着就跟饿疯的野狗一样。”   老爷子嗯了一声,问他,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变化吗?   “有。”郑老头咧了咧嘴,笑得颇有种幸灾乐祸的意思:“吃的小人越多,兽性就越重,郑老三算是第一个变成畜生的人。”   变成畜生?   “老先生,他是变成什么样的畜生了?”我好奇的问了句。   “到最后他已经没有人样了,走路也勾着腰,手脚并用的那种,跑起来就跟四肢着地的动物一样.......”郑老头咬了咬牙:“这就是报应啊.......”   “他们不会是中毒了吧?”七宝满脸诧异的说道:“这听着不像是冲身啊,反而像是中了蛊毒,人魂冲人身怎么会有兽性呢?”   常龙象忙不迭的点头,紧接着说:“是啊,小人再小它也是人啊!”   “老郑,你说他们跑去砸石门抓小人......真的砸开了?”老爷子试探着问道。   “没有。”郑老头叹道:“他们去砸门的时候,我并没有在场,但听在场的人说......石门不是被他们砸开的,是自己打开的。”   .......................   也许是因为纯粹的饥饿,也许是因为想要改善生活。   那些村民在发现小人肉的妙用后,几乎是当机立断,决定倾全村之力,下井砸门捉小人。   普通人打不开石门,吃过小人肉的这些怪物还能打不开吗?   毫不夸张的说,他们的力气比起常龙象都不差,随手就能举起几百斤的石磨,看着还跟没事人一样。   有这么大的力气,再加上合适的工具,那扇石门能顶得住个屁啊?   抱着这种想法,郑老三领着村长儿子下了井,但他们想不到的是,这一下去,恰好就下到了鬼门关里。   石门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坚固,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任凭他们使足了劲儿用铁锤砸,也没能砸出半点坑来。   说来也巧,就在他们一筹莫展的时候,那扇石门又很突兀的打开了。   门后站着两个小人,都是男的,手里也举着火把,跟前不久出来的那几个小人打扮一样。   看见这一幕,村长他儿子很是兴奋,扯着嗓子就往上面喊,说是小人找到了,石门也开了,现在是不是要动手捉........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郑老三猛地一伸手,一左一右的抓住了这两个小人,如同食人魔那般,红着眼睛就把它们往嘴里塞。   “你们是不知道啊,村长他儿子也是个愣子,看见郑老三生吃小人,他也想学。”郑老头嘿嘿笑道,夹着烟的手都在发抖:“他硬是从郑老三手里抢过来半截小人,生生嚼着就给吞了。”   听到这里,在场的所有人都在发抖,真的,这已经不是觉得恶心了,完全就是在害怕。   生吃小人........这是普通人能干出来的事吗??   虽然它们跟咱的物种不太一样,体积也差了太多。可样貌特征却是差不多的啊!   吃小人跟吃活人又有什么分别呢??   “那扇石门到最后也没关上。”郑老头叹道:“他们吃小人的时候,应该是被别人小人看见了,把它们给惹急了。”   “动手了?”七宝小心翼翼的问道。   郑老头笑着点点头,说动手了。   “村长他儿子是背对着石门的,老三倒是离得比较远.......”郑老头冷笑道:“石门里往外射箭的时候,恰好有那个愣子隔着,一百支箭有一百支插在了他背上,老三运气好啊,压根就没被伤到,那些箭跟古代的弓箭很像,但箭头泛绿,我估计是抹着毒药呢。”   据郑老头说,被这些箭射中的瞬间,村长他儿子只觉得疼,倒是没别的特殊反应。   过了大概十来秒,反应就来了。   “那牲口仰头就倒在地上了,嘴唇发乌,还没等老三把他救出去,直接就咽了气。”郑老头笑呵呵的说着,满脸的快意:“老三当时也怕,想都不敢想,拽着绳子就往上爬,勉强逃过了一劫。”   话音一落,郑老头顿了顿,没再继续往下说。   “小人终究是小人,它们的脑子没咱们阴,真的打起来了......它们又能打得过谁呢?”郑老头苦笑道。   帽儿村的那些村民也不是善茬,特别是村长,更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儿。   一看自己的儿子死了,想都不想,叫人抬着一块铁板就下了井,直接拿板子堵住石门,很勉强将他儿子的尸首带了上去。   没有哭天抢地,也没有半点悲伤。   村长看着就跟个没事人一样,眼珠子通红,嘴唇也往上翻着,唾液还一个劲的往下滴。   “熏。”村长当时只说了这么一个字。   接下来的一切,都让帽儿村的人兴奋到了极点。   由于带铁板下去的那个村民机灵,胆子也大,硬是冒着生命危险,拿了一坨铁石卡在了石门里,从而导致那扇石门压根就关不上,   在村长的吩咐下,又下去了两个人,在井底点了一堆湿草,又添了些柴火,浓烟很快就冒了出来。   做完这些,井里就留不得人了,村长还特意找了几块木板来,把井口给堵上。   堵住了井口还不算,又拿湿泥封住了四面缝隙.......   “听它们俩说,小人国里是有别的出口的,但那些出口很小,只能当成通气口使,唯一一个大点的出口,就是这一扇石门。”郑老头叹道:“石门是它们唯一的逃生口,但它们也傻,村里人明摆着是想熏它们出来,它们还真敢出来.......”   话音一落,郑老头掐灭了烟。   “那一天从石门里逃出来的小人,最少都有一两百号,其中有大部分被浓烟熏死了,只有一小部分还活着.......”   “被熏死的那些小人还好,没被虐待,直接让村里人吃了个精光,又是烤又是蒸又是炖......那他娘的比过年都热闹!”   郑老头苦笑着,微微低着头,看着桌子说道。   “那些勉强活下来的小人倒是没被吃,只是被当成猪圈养了起来,村长还说要省着吃,等它们多生点孩子下来,再把老的吃了.......”   “小人国只有这点人了?”七宝问。   “不止,具体还有多少,这个我说不准,但肯定还有一大批活着的.......”郑老头很肯定的说道:“卡住石门的那块铁石已经让小人推出来了,门也关上了,不出意外的话,这扇门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打开。”   “那俩小人是?”常龙象问了句。   “是我救出来的。”   郑老头说着,握了握拳头,满脸的内疚。   “它们就是被圈养的那一批小人。” 第十三章 旧伤   郑老头得知那帮小人的惨状后,倒是没有急于去救它们,反而冷静了下来,开始思考对策。   其实我有点想不明白。   这个老头子也是帽儿村的人,受到的教育跟生活环境,都跟其他的村民差不多,为什么他会有这样的觉悟呢?   宁愿去帮外种的小人,也不愿意站在自己村子这一面......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当然了,我并不是说他的决定是错的,只是有点.....   有点诧异!   “老郑啊,为了这帮小人玩命,你觉得值吗?”老爷子似乎也跟我想到了一起去,小心翼翼的问道:“这帮小人跟你的感情有这么深?”   “没有。”郑老头很直接的说:“但我必须救它们。”   “为啥?”老爷子一愣。   “我爹说过,小人国的居民都很单纯,它们不知道什么是坏,也从来没见过真正的坏。”郑老头说着这话,表情很是认真,如同回到了小时候听他父亲训话那般,一本正经的说道:“我不想让它们觉得这世上的都是坏人,也不想跟着郑老三他们一起当畜生......我是人啊!”   话音一落,郑老头都激动了起来,指了指自己,很疑惑的看着我们。   “作为一个正常人,难道不应该选择去救它们吗??”   “你们如果遇见这情况,你们的选择难道会跟我不一样吗??”   郑老头看我们的眼神很是复杂,似乎是带着一些绝望跟不解,完全想不到我们会问他这些问题。   “您别激动,我们只是好奇,因为在这个年代,像是你这样的好人可不多了......”   听见我这话,郑老头才稍微冷静一些。   现在我倒是能理解他的感受了,真的,他在那些村民眼里,就像是我在外人眼里,一样的都是异类。   我能为了旺山村的那帮村民玩命,他也能为了那些从未相识的小人玩命。   在这一点上,我确实对他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你是怎么把它们救出来的?”老爷子追问道。   “它们被抓回村子的那几天,我特别消停,没敢打草惊蛇,连头也不敢露.......”郑老头深深的叹了口气:“足足等了半个月,我才找到机会靠近人棚。”   “人棚?”   “就是用来养小人的一个棚子。”郑老头解释道:“那个棚子,起初是用来养鸡鸭的,后来鸡鸭都得病死了,一直空着,直到那帮小人被抓进去.......”   不得不说,郑老头这人确实是一条硬汉,他接下来的故事,让老爷子都高看了他一眼。   所有的一切,都得从十年前的那晚说起。   做足了准备后,郑老头没有犹豫,哪怕他也知道自己上了年纪,身子骨比不得年轻人,但还是毅然决然的去了人棚那边,打算将那帮小人解救出来。   帽儿村的那些村民,自打吃过了小人肉后,脑子是一天不如一天好使,兽性似乎是占据了他们的大脑。   脾气暴躁,冲动易怒,这都是吃了小人肉的后遗症。   不像是力气变大那种副作用,这些后遗症是没有办法消退的,也就是说.......   “小人肉把他们一步步变成了畜生。”郑老头一字一句的说道,眼里莫名的有种悲哀:“这辈子都变不回来了。”   那天夜里,郑老头赶去人棚的时候,村子里的人基本上都睡熟了,每家每户都传出来了巨大的呼噜声。   听见这些声音,郑老头才敢松口气,心里悬着的石头也稍微放了放。   “从我家到人棚,一路上都没发现眼线,可能他们是太放心了,毕竟村子是在荒山野岭里,哪儿会有贼来偷啊?”   “老先生,你们村子的人是不是脑袋不好使啊?”七宝很主动的递了支烟给他,满脸疑惑的问:“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难道村子里的人都没二心?谁也没想着偷一个小人吃了?”   “没有。”郑老头很肯定的说道:“没人想,也没人敢,村长的话比谁都大,他说了要留着分,那绝对是没人敢动的。”   “他们不担心你去偷?”老爷子问。   “人都变成畜生了,哪能想那么多啊?”郑老头苦笑道。   据他说,直到他赶到人棚,将那个关押小人的铁笼子打开,这一切都很顺利。   中途没出岔子,没遇见意外,更没人看见。   “我知道,要是那些小人跑了,我肯定是第一个被怀疑的人。”郑老头笑了笑:“哪怕村子里的人再傻,他们也能想到啊,所以我不准备留在村子里了,当天晚上就带好了行李,打算从人棚那边跑进山,之后再一路往山外走.......”   “听起来.....你还挺顺利的啊.......”老爷子将信将疑的看着他:“之后你就跑进城了?开始走江湖卖艺了?”   郑老头沉默了一会,摇了摇头,说没有。   “那些小人好像能分辨善恶,知道谁是对它们好,谁想对它们坏。”郑老头笑得有些苦涩,脸上有种不堪回首的意味:“它们被我放出来的时候,一个都没跑,全都围着我欢呼呢,又笑又跳的......比过年了还喜庆!”   郑老头说,一个小人的声音小,但要是一群小人呢?   它们的笑声本来就有些尖细,掺和在一起,那种笑声就越发刺耳,在万籁俱寂的深夜之中,简直是要多突兀就有多突兀。   郑老头不傻,一看这情况,连想都不敢想,背着行李就招呼着这些小人跑。   “距离人棚最近的就是郑老三家,那段时间吃小人肉最多的,也是郑老三.......”   “他四肢着地冲我跑过来的时候,眼睛都在放光,跟深山里的野狼似的,那种绿光看着特别瘆人......”   说到这里,郑老头停顿了一下,又叹了口气。   “那些小人一看见老三来了,二话不说就跑,而那个畜生呢,注意力也没放在我身上,随便挠了我一爪子,掉头就去抓小人了.......”   “他不管你??”七宝愣了愣:“你才是真凶啊,他怎么可能不管你呢?”   “饿急的疯狗,只会去抢食救食,眼里哪还有我啊?”郑老头苦笑道,继续跟我们说了起来。   被郑老三那个畜生抓住现行,郑老头肯定也害怕啊,说不怕死肯定是假的,要是就这样被抓回去,十有八九都得被埋在山里填土。   “那些小人跑得太分散了,我只能勉强救出来十几个.......”   郑老头说着,脸上已满是内疚。   “从帽儿村到山外,我走了足足一天的工夫,可能是因为生病吧,有一批小人先死了,这也正常......”郑老头像是自言自语似的说着:“被关进铁笼子之前它们就受过伤,烟熏的后遗症一直都有,几乎每隔一会都会咳嗽,到最后都咳血了.......”   听到这里,在座的人差不多都听明白了。   “到最后只有它们俩活下来了?其他的都死光了?”老爷子问道。   郑老头嗯了一声,没说话。   “老郑,我有个不情之请啊,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老爷子笑了笑,眼里有些许怀疑,看着郑老头问他:“你说你被郑老三挠了一下,那一下有多狠啊?”   “皮开肉绽,还断了我两根肋骨。”   “能给我看看吗?”老爷子又问。   郑老头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笑了笑没说话,很干脆的把衣服掀了起来,将肋部的伤口暴露在了空气中。   那是一道很明显的抓痕,共有五条,应该是被人用手一下挠出来的。   哪怕过了这么些年,这些疤痕也没有消失的意思,每一条都犹如蠕虫般虬结在皮肤上,往外凸出了一部分,看着极其的刺眼。   最让我们难以忽视的,还是郑老头略微往下凹的肋部。   骨头应该是愈合得差不多了,但十有八九是长歪了.......   “你别走了。”老爷子说道。   “啥?”郑老头一愣,有些没反应过来:“不是说了就让我走吗?”   “放心,我不是想害你。”   老爷子笑着,一本正经的拍了拍他肩膀。   “你是条汉子,所以这骨头.....我得帮你正正!” 第十四章 坚果   那天夜里,一阵突如其来的惨叫声,彻底毁掉了老街的平静。   那阵惨叫声是从药铺二楼传来的,准确的说,是从老爷子的房间传出来的。   他足足叫了半个多小时,这才停下来。   “太惨了吧......”七宝蜷缩在椅子上,小心翼翼的往二楼扫了一眼,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沈老爷是治病呢还是杀人呢?胖子!你上去看看!”   “我不去!”常龙象蹲在一边,憨笑道:“傻子才去呢!”   听见这话,在场所有人都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你不就是个傻子么。   “幺儿!去给我拿两只海马来!”   “要晒干的那种是吧?”我回过头,往楼上看去。   只见老爷子叼着一支烟,很不耐烦的站在楼道口那冲我瞪眼,没好气的吼了一句:“你傻啊?!我们家哪有活的海马?!”   此时此刻,老爷子的脾气应该是上来了,整个人都很暴躁,我也不敢墨迹......要是他一个不顺眼收拾我一顿,那得多亏?   照着他的吩咐,我去药柜那边取了两只干海马出来。   等我送完药回到大厅,七宝才问我:“沈老爷要海马干嘛?给老郑壮阳啊?”   “你他娘的能不能别瞎说?”我气得都笑了,拍了拍七宝的肩膀:“海马可以舒筋活络,也能消炎止痛,可不光是补肾啊,虽然我不知道我爷拿海马去干啥,但直觉告诉我.......”   七宝点点头,接过话茬说。   “直觉告诉你,这是用来壮阳的。”   “滚蛋!”   .................   过了两个小时左右,我们在大厅里都快等睡着了,老爷子这才扶着郑老头下楼来。   “没事了?”七宝瞬间就精神了不少,很八卦的问:“正完骨了是吧?”   “是啊......”郑老头笑了笑,表情发苦:“骨头倒是没事了......就是这条命差点搭在沈老哥的手上.......”   “正骨是不是很疼啊?”常龙象有些好奇的问:“我听你前面叫的可惨了!”   “不是很疼,是非常的疼。”郑老头叹了口气:“疼到我都晕过去没力气叫了,你说有多疼啊?”   “他的骨头不止是断了那么简单,上面还沾着一股秽气,有点像是畜生成精的时候,脱骨头换皮肉剩下的秽气.......”老爷子说着,一脸的凝重。   “您不说我还不知道呢。”郑老头苦笑着说:“怪不得这十年来我每天都会疼,除开阴雨天不疼之外,就没有舒服的时候,天气越好疼得越厉害.......”   “那是秽气对外界的阳气产生反应了。”老爷子解释道:“如果你一直在山里养伤,我估计一年到头也疼不了几次。”   老爷子和郑老头说话的语气跟神态,比起最初的那种不信任,已经强了太多,我能看出来老爷子是真的在关心他。   其实这也正常。   像是郑老头这样的硬汉,确实值得我们尊重他。   别说是普通人,就是咱们行里的先生,能有郑老头这般心气的,满打满算又能有几个呢?   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家瓦上霜。   这一句话,一直都是行里的至理名言。   不光是老爷子说过,连刚入行不久的七宝也常常念叨,包括我在内,似乎是将其当成座右铭了。   但我比谁都清楚,越是像这样经常念叨的人,遇见麻烦就越不会跑。   旺山村的事,就是个典型的例子。   “老郑啊,关于小人国的事,你知道多少?”老爷子给他倒了杯茶,很好奇的问道。   此时已经到了三更半夜,但屋里的人,却谁也不觉得困。   哪怕我跟七宝在前不久都眯了一觉......可听见这话题,我们比谁都兴奋!   “小人国的事?”郑老头笑道:“知道的不少,你们想问啥?”   “我先问我先问!”陈秋雁举起了手,就像是在课堂上给老师提问那般,一脸的求知欲:“小人国的居民既然跟活人差不多,那它们肯定也得吃喝拉撒,生活在地底,它们是靠什么东西填肚子啊?”   “果子,应该是坚果吧。”郑老头皱了皱眉:“那是从泥里长出来的,样子很像是花生,但只有普通花生的一半大,表皮是红的,特别光滑。”   “坚果?”陈秋雁一愣,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   “我也不知道算不算见过,反正样子就是这样,里面也不是干的,带着一些水分。”郑老头笑道:“这种果子就是它们唯一的食物,既能填饱肚子,又能解渴,吃一颗这个果子,两天都不会饿。”   “有多好吃啊?”常龙象咽着口水,满脸期待的问着。   “听它们说.....这种果子没啥味儿.......”郑老头笑道:“我没吃过,所以好不好吃,我也说不准啊。”   “小人国的居民寿命有多长?”陈秋雁头也不抬的问道,飞快的在笔记本上记着。   “四十年左右吧,可能还会短一些。”郑老头说:“它们衰老的速度比人快,四十岁的时候,长得就跟咱们八九十岁差不多。”   “那它们的生活习惯都有什么呢?”陈秋雁兴致勃勃的问道:“地底的文明发展到什么阶段了?跟咱们古代的文化发展进程差不多?”   “哎,这个你以后再问,我有正事要说。”   老爷子咳嗽了两声,摆了摆手,示意让我们都安静下来。   “我跟老郑聊过了,小人国这事......咱们尽可能的管管!”老爷子说着,颇有种眉开眼笑的意思,似是说不出的开心:“虽然这事已经过去十年了,但我觉得,帽儿村的人应该都还活着,搞不好还在圈养小人当饭吃呢!”   说着,老爷子点了支烟,表情也有些沉重了。   “十年啊,每一年那口井都会干涸,只要一干,帽儿村的人就有机会接触石门......”老爷子喃喃道:“虽然小人也不傻,会主动打开那扇石门的几率很小,但是!”   老爷子敲了敲桌子,一本正经的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它们又傻乎乎的让村民给捉了呢?”   “沈爷爷说得对!这事我们该管!”常龙象点点头,一口答应了下来。   “我也支持!”陈秋雁笑道。   “你们呢?”老爷子瞥了我跟七宝一眼,不动声色的冲我挤了挤眉,似乎是在催促我答应下来。   “没问题。”七宝大笑道:“我还想见识一下小人国呢!”   我倒是没说话,点点头就算是答应了,只是脑子里有些迷茫,觉得老爷子好像瞒住了什么事。   “世安,你跟我上来一下。”   “好。”   在老爷子的带领下,我陪着他回了里屋,没等我发问,老爷子就兴奋的笑了起来:“幺儿!这一次可是你的机遇啊!”   “啥意思?”我一愣。   “我跟你说过,葬人经里的肉身蛊分五种境界,落阴是最初,之后便是升阳。”老爷子嘿嘿笑着说:“虽然可以自行修炼,靠着日常吞服蛊毒来加快蛊气融入肉身.......但要是有了一味药引,你不需要那三年五载的苦修就能到第二阶段。”   “啥药引?”我一愣,想起郑老头这事,心都提了起来:“你别跟我说是小人啊!”   “不是不是,跟小人没关系,但.....跟它们也有点关系!”   老爷子挠了挠头,显得有些苦恼,一边回忆着,一边跟我说。   “刚才老郑说的那种坚果,就是这一味药引,在葬人经上就有详细的记载,好像是叫......洞泥种(zhong第三声)?” 第十五章 异果   洞泥种?   这又是什么东西??葬人经上咋会记载这玩意儿呢??   难不成是.......   “爷,如果小人国的坚果真是你说的这东西......写葬人经的那个蛊师会不会去过小人国?”我满脸怀疑的看着老爷子:“这种东西应该只在小人国有吧?”   “谁说的?”老爷子笑了笑,解释道:“无论是什么样的奇物异物,在这世上都不可能独一无二,葬人经上说过,这种奇物只能存活在生气汇聚之地,不管是小人国还是在哪儿,只要生气汇聚到了一定的份上,都有可能产出这种果子来.......”   “这种果子有什么用?”我好奇的问道。   “生阳。”老爷子低声说:“洞泥种这种异果里没有阳气,只带着生气,而且这种生气跟普通的生气不同。”   说着,老爷子皱了皱眉,似乎是在想要怎么给我解释。   “普通的生气,是亘古长存的,不增不灭,足以养育万物,但洞泥种的生气,是由果子自身而生的......”老爷子说:“它是新的生气。”   一边跟我解释,老爷子的眼睛也随之亮了起来,很兴奋的看着我:“这种生气是最纯粹的,它是因为生而生,用它当药引,再加以阳药辅助,想把你体内的肉身蛊提到升阳的地步,简直是轻而易举啊!”   对于修行至升阳身,老爷子比我还要热切。   说实话,我能理解。   我在老爷子的眼里,那就是绝对的心头肉。   炼成肉身蛊,化为落阴身,虽然能修出一身的本事,但其副作用还是没办法忽视的。   每逢月中,我体内的阴气都会发生变化,四肢百骸更是会传来虫噬兽咬般的剧痛。   老爷子很心疼我,这点我能看出来,比起让自身的实力变强,他更是想让我尽量避免那种折磨。   “爷,这种果子好找不?”我问他。   “说不准,但我估计......不怎么好找.......”老爷子说着,也皱紧了眉头:“要我说,这也怪帽儿村的人没脑子,跟那帮小人打好交道,吃那些果子都比吃人肉强啊!”   话音一落,老爷子气得一跺脚,没好气的骂道:“现在好了!把人弄成惊弓之鸟了!我看他们怎么办!”   “不是看他们,是看咱们啊......”我叹了口气:“爷,你觉得帽儿村还有多少人活着?”   老爷子一愣,没回答我。   “帽儿村跟小人国的事是发生在十年前,如果郑老头说的话没有夸张,那么肯定有一批村民变成了畜生.....”我皱了皱眉:“他们会不会自相残杀,这个谁也说不准,但就我感觉.....恐怕有不少村民都死了。”   “你咋知道?”老爷子问我。   “你觉得郑老三那样的人,还有心思去打猎种地吗?”我问。   老爷子摇摇头:“应该没那心思了,他脑子里除了小人肉,别的应该啥也没。”   “疯狂会导致灭亡,帽儿村还存不存在,这都是个未知数啊......”我叹道:“但我说的是好的那面,如果帽儿村的人没死,反而一直存活到现在.......”   说到这里的时候,我心里一沉,表情都难看了许多:“咱们很有可能会惹来麻烦。”   “活人比冤孽难对付,变成冤孽的活人,那就更难对付了.......”   听完这话,老爷子嗯了一声,问我:“你要是觉得这事没把握,我就陪着你们去,免得你们又搞出岔子来。”   老爷子都这么说了,我要再说自己不心动,那肯定是假的。   上次旺山村的事就给我整出阴影来了,对付冤孽我倒是不怕,我就怕对方是活人。   冤孽没什么脑子,活人除了脑子只剩脑子,斗起来太累了。   但到了最后,我还是没能点头,很勉强的婉拒道:“爷,这事你不用帮,安安心心的留在店里做生意就成。”   “真的?”老爷子一皱眉:“你可想好了啊,过了这村就没这店,要是你后悔了可就......”   “后悔总比长不大好啊。”我笑道:“其实以前的我一直都太单纯了,再不经历点风雨,往后的路会更难走。”   老爷子沉默了一阵,点点头:“宝剑锋从磨砺出,你这把剑胚子,是该好好磨磨。”   其实我觉得大学导员讲过的那句话挺对。   有些东西越是害怕,就越是要去接触。   只有正面它,才能不畏惧,只有去跟它接触,才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我现在的想法就是这样。   多跟活人打交道,哪怕会吃点亏,那也无所谓,有了经验比什么都重要。   我这一辈子还很长,老爷子已是暮年,他已经没办法像是小时候那样照顾我了,如果我自己及再不挣点气.......   “沈老爷!天快亮了!咱一会去吃早餐吗?!”   七宝的喊声忽然从门外传了进来,听见这话,老爷子大声回道:“你去买!咱们在店里吃!”   “怎么又是我去啊.......”   “废什么话!赶紧的!”   等七宝被支走后,老爷子这才拍了拍我肩膀,低声说:“吃完早饭,我让他们去补觉,今天就不开店了,咱们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郑老头呢?”我问:“让他回去歇着?”   “由他吧。”老爷子笑了笑:“反正他是不会跑的,到该来的时候,他自己会回来找咱们。”   “你这么肯定?”我一愣。   老爷子点点头,很自信的说,我能看出来,姓郑的是真心对那些小人好。   “他想弥补自己的过失,但没有那种力量。”老爷子说道:“所以他只能选择我们,这是唯一的选择。”   闻言,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没再多问。   等七宝买好早餐回来,天已经大亮了。   虽然大家伙都熬了一夜,但谁也不觉得困,吃早餐的时候还嘻嘻哈哈的聊着,看着贼精神。   郑老头也没见外,陪着我们吃了顿早餐,但他却没有在店里落脚的意思,直接说自己要回旅馆补觉,三天之后,他会再次登门拜访的。   三天。   “你们先去补觉吧,今天就不开门了,咱们.......”   “不用!”七宝笑道:“我们还年轻,用不着补,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咱们去做呢。”   “啥?”老爷子很疑惑的看着他。   七宝嘿嘿笑着,从桌下拿出来一本线装古书,一本正经的说:“复习。”   听见这话,老爷子满脸的诧异,似乎认为自己是在做梦,不敢相信的看了看七宝,最后点点头说,你个瓜娃子可以嘛,一块朽木都能自己雕上了......   “行,那你们就复习吧,别开店,我带世安办点正事去。”   “办正事?”七宝眼睛一亮,很八卦的问:“啥事啊?需要我们帮忙吗?”   “炼蛊。”老爷子一边说着,一边走到药铺柜台那边,伸手在柜子里倒腾了几下,拿出来了一个小木箱子。   隔着几米远,我们都能闻见那个箱子里传出来的腥味,有种死鱼烂虾的感觉。   老爷子没再多说什么,冲我招招手,让我跟着他上楼。   我跟在他身后,听他跟我解释。   “肉身蛊分五身,这第一个落阴身就是入门坎,活物落阴,死物化阴,想要帮你炼出落阴身来,活物死物都得用上.......”   “能不能炼成落阴身,具体还得看你自己。过得去就有一步登天的机会,过不去的话,这个苦你恐怕得白吃了。”   老爷子说着,深深的看了我一眼,那种眼神很是复杂,既是期待又是怜悯,看得我一头的雾水。   这时,老爷子摇晃了几下木箱,只听里面传来了一阵嘭嘭的闷响。   好像......里面装着的是活物?? 第十六章 活物   在此之前,老爷子常说自己是术士,是降师,是先生。   但在这事过后,老爷子觉得那些称号太土了,完全匹配不上自己的聪明与智慧,所以他就给自己起了一个新称呼。   “你可以叫我沈教授。”   “为啥?”我一愣。   “因为老子是玄学界的科学家。”   老爷子一脸得意的说道,把木箱放在床头柜上,轻轻拍了拍床铺说:“赶紧的躺着,我几下给你弄完得了,今天非得让你见识一下科学发展带来的福音!”   我没说话,默默的躺上床,跟死尸一样瞪着天花板,一动不动的问他:“在玄学里谈科学,你不觉得这有点流氓吗?”   在我刚入行不久的时候,老爷子就曾经这么跟我说过。   “玄学是玄学,科学是科学,在科学里谈玄学是迷信,在玄学里谈科学就是耍流氓!”   此时此刻,老爷子没跟我谈什么耍流氓的事,只是单纯的看了我一眼,那种暗示性的眼神已经告诉我.......   “爷,咱们不带记仇的啊。”我讪笑道:“动手术可不是小事,这是细致活,可不敢乱来!”   老爷子没搭理我,随手打开那个木箱子,从里面抓出来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甩手丢到了我床上。   我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只感觉头皮都炸开了,二话不说就从床上翻了下去。   “爷!!你丢癞蛤蟆干什么啊?!弄脏了床单到时候还得我洗!!咱不带这么开玩笑的啊!”   被老爷子丢到床上的,就是一只足有拳头大小的癞蛤蟆。   俗话说得好,癞蛤蟆不咬人膈应人。   虽然我没碰到这只蛤蟆,但在看见它的瞬间,只觉得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与普通的蛤蟆不同,这只癞蛤蟆身上的疙瘩很大,本体黑的发亮,只有这些疙瘩上冒着点点白尖,看着就跟长熟的青春痘似得。   它身上还带着一股子腥味,越闻越头疼,直让人犯恶心。   “这叫阴土蟾,是我从阴眼里刨出来的.......”老爷子嘿嘿笑道:“旺山村的那个阴眼可藏着不少宝贝啊,这只是其一,还有这些呢!”   说着,老爷子一股脑将木箱里的东西倒了出来。   看见那一个个活蹦乱跳的“小动物”,我连恶心的感觉都没了,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站在原地都不敢动,只敢打冷颤。   黑亮黑亮的癞蛤蟆,浑身碧绿的大蜈蚣,食指长短的白壁虎,还有那是.......鲶鱼??   “这条鱼也是从阴眼里挖出来的?”我忍不住好奇,问道。   “那不是。”老爷子摇头:“那叫行泥鲶,是我找朋友买的,花了一千多呢!”   听见这个答案,我只觉得老爷子被人骗了,这条鲶鱼跟普通的土鲶没什么两样,不过手掌长罢了。   “这条鱼有啥稀奇的?”我小心翼翼的问道:“菜市场卖的鲶鱼看着跟它差不多啊。”   “狗屁!”老爷子没好气的说道,轻轻在那条鲶鱼背上一拍,只听哇的一声......   没错,那条鲶鱼确实是哇的一声叫了出来,听着跟小孩夜啼似的,嘴里还往外吐了一口绿水。   我觉得我的心理防线要崩溃了。   一直以来,老爷子在我眼中都还算是个正常人,起码他的口味跟普通人差不多,没有太过于独特的地方。   但是现在我算看明白了,老爷子的口味很重,恶趣味也是让我无法理解的......   拿这些玩意儿往床上撒......这不是闹么!!   “淡定,这层床单肯定是要不得了,何必那么讲究呢?”老爷子笑道:“等一会给你动手术了,床单肯定比现在脏,到那时候......”   “爷,你有话直说吧,别跟我玩虚的。”我一脸畏惧的看着他,说话都哆嗦:“你说的动手术......不会是想把这些玩意儿埋进我身子里吧?”   老爷子一罢手,说,那不能!这些是活物!又不是落恶子!怎么会往我身子里埋啊?   “阴土蟾,玉蜈蚣,行泥鲶,血守宫......”老爷子笑道:“这些都是葬人经里提到的引子,必须得依靠这些活畜的阴气,将肉身蛊打进你的身子里,如果不这么做,你体内的阳气会自发产生抗拒性,肉身蛊就进不了你的肉身了。”   “蛊在哪儿?”我问。   “这个就是蛊。”老爷子说着,从兜里掏出来一个“泥丸”,兴致勃勃的跟我解释道:“这是拿动物死尸磨成粉炼出来的,里面还参杂着四畜血,绝对是大补之物啊。”   “动物死尸?”我咽了口唾沫,不是因为馋,是因为害怕:“啥死尸啊?”   “它们的死尸呗。”老爷子一抬手,指了指床上这四只畜生:“我一样整了两只,一个生一个死,只有借助生气跟死气,才能化出蛊气来。”   说来也怪,这些动物被老爷子丢上床后,没有一点逃跑的意思,反而跟发呆似的停留在原地,动也不动。   要不是在被丢下来的瞬间,我看见过它们挣扎,恐怕我都得认为这是一堆死物。   “放心吧,就是一个小手术,只不过会有点冷而已.......”   老爷子说着,没等我反抗就将我按在了床上,之后又小心翼翼的捡起这四只畜生,一左一右的在床......不,应该是在我手上,开始摆放。   左手腕上放的是阴土蟾,右手腕上放的是玉蜈蚣,小腿上也没落下,分别被放上了行泥鲶跟血守宫。   它们在碰触到我的时候,没有一点攻击的动作,依旧是一动不动的待着,像是彻底的无视了我。   “爷.....咱们可不敢玩太大啊.......”我说着,也不敢动,压着嗓子提醒道:“要不你给我透露点手术内容?让我有点心理准备?”   老爷子笑呵呵的看了我一眼,没说话,自顾自的从兜里拿出一个布包,里面插满了食指长短的银针。   “吃下去。”   他说着,直接将手中的“泥丸”放到我嘴巴,示意让我张开嘴巴。   闻到那股扑鼻而来的腥臭味,我是真的不敢张嘴,生怕一张嘴就吐出来,这味儿也太恶心了!!   “嘿!你还不听??”   老爷子没犹豫,猛地一伸手,捏住两边,硬生生的把我嘴给掰开了。   还没等我做好心理准备,那颗跟鸡蛋黄差不多大的泥丸,已经被他扔进了我的嘴里。   也不知道那泥丸是怎么做出来的,刚开始还好,一切都很正常,但等到它碰触到口水,几乎是在瞬间就变稀了........   我连吐的动作都施展不出来,只感觉上半身像是被电打了,整个都麻痹住了,任由这些泥丸液往喉咙里灌,照样连话都说不出来。   “你要知道,我是不会害你的。”   老爷子叹了口气,但脸上的笑容却没有退去,越看越像是在拿我做实验。   “落阴身是入门坎,难度不算高,你咬咬牙也就过去了.......”   老爷子一边说着,一边从布包里抽出银针,眼睛都在发亮。   “可能会有点冷,你忍着啊。”   话音刚落,他手里的银针也随之落了下来,捅穿阴土蟾的腹部后,顺势插进了我的血肉里,最后停留在了骨头上。   一直没有动作的阴土蟾,此时也有了反应,毫无预兆的张大嘴,呱呱叫了两声,一股子绿烟就从它嘴里冒了出来,跟活的一样,直接冲着我鼻子就来了......   “我知道你现在动不了,但最基本的呼吸,你应该还是能保持的。”老爷子拍了拍银针尾,低声说道:“别墨迹,赶紧吸进去,一点都不许浪费!” 第十七章 灯芯草   老爷子是想整死我,这点我已经看出来了。   真的。   我打小就知道老爷子记仇,但我却没想到他能这么记仇......不就是跟你开个玩笑么!你至于拿我做实验啊?!   但抱怨归抱怨,有些事我还是能想明白的。   老爷子只会为我好,不会为我坏,他能摆出这种大仇得报的表情,十有八九都代表他有把握办成这事。   既然他让我吸这些绿烟......我也只能吸了!   强忍着恶心,我深吸了一口气,跟他们抽烟似的,非常顺畅的将那些绿烟都吸了进去。   仔细想想,倒也不是全被吸进去的,只有开头那一股绿烟是被我吸走的,剩下的都是借着力借着风,自己往我鼻子里钻。   那股绿烟比我想象的好闻许多,吸进鼻子里,有种薄荷香的味儿,整个鼻腔都凉飕飕的,说不上来的清爽。   “手腕疼不?”老爷子问我。   我使劲吸了两下,发出了极重的呼吸声,以表示我贼疼。   “疼也忍着,这还有三根针要扎呢.......”   老爷子一边说着,一边又拿起一根银针,毫不犹豫捅穿了玉蜈蚣的身子,顺势又插进了我的血肉里,停在了骨头上。   那种针扎骨头的感觉,没有经历过的人肯定不知道有多疼,比起虫啃鼠咬都要疼得多,是钻心的疼!   玉蜈蚣被插穿身子后,上百只虫足也挥舞了起来,如同蛇那般,在我手腕上盘成一团,高高的支起了身子。   又是一股子绿烟,从它嘴里冒了出来,没等老爷子吩咐,我就主动吸了一口,还是那种凉飕飕的薄荷味儿,很清爽。   在那之后,老爷子又依次扎穿了行泥鲶、血守宫的身子。   它们嘴里吐出来的也都是绿烟,无一例外,都带着一股薄荷味儿。   要说这行泥鲶倒也奇特,看老爷子那意思,应该是前段时间就把它放进了木箱子里......   作为一条鱼,离开水这么久还不死,我确实挺佩服它的。   至于那条白得如玉石的血守宫,也是在被扎穿身子后我才明白它名字的来历。   几乎是在受到伤害的瞬间,血守宫的后背就开始变色了,由雪白色变作血红色,红得油亮亮的,看着都反光。   这种变化从后背起始,一路蔓延到身子的其他部位,短短数十秒,血守宫就换了个颜色。   不得不说,那颜色看着特别吓人,属于那种一看就觉得它有毒的颜色。   “手术差不多已经动完了,就差这一刀子.......”   老爷子说着,从兜里掏出来一把小刀,看那样子极其眼熟,似乎就是上次用来埋落恶子的手术刀!   由于我的肉身还处在麻痹状态,压根就没办法说话,所以只能靠着眨眼来跟老爷子沟通。   “别怕啊,就疼一下,而且还不会留疤!”老爷子安慰道,半弯着腰,将刀刃顶在了我的额头正中间。   还没等我做好心理准备,老爷子猛地一抽手,刀刃直接划破了皮肤,在我额头上开了一条很浅的小口子。   说实话,这条口子开出来根本就没感觉,似乎也没流血,只是单纯的被破开了皮肤而已。   做完这一切,老爷子将手术刀收好,又从兜里掏出来一根“枯树枝”,小心翼翼的从上面撕下来一条“树皮”,看着都不能叫一条,应该是一丝!   那点树皮,也就比头发丝粗一点,不仔细看都看不见。   我当时也没办法开口问他,只能靠着眼神来表达自己的疑惑。   老爷子跟我的默契可不低,一看我的眼神,顿时就知道我想问他什么。   “这是槐树枝,没毒的,放心吧。”老爷子将树皮按在了我额头上,准确的说,是塞进了那条伤口里,又用手拍了拍伤口,很自信的说:“有阴气当助力,要不了半分钟就会愈合,你就安生等着吧。”   我没说话,忍着四肢百骸传来的剧痛,紧咬着牙。   过了大概四五分钟的样子,我发现身上传来的麻痹感弱了许多,说话的能力,也渐渐恢复到了正常水平。   除开声音有些虚弱之外,其他一切如常。   “爷......还有多久啊.......”我双眼无神的看着天花板,气若游丝的问道:“啥时候才能把银针抽出来......这一直插着挺疼的啊.......”   老爷子沉默了一下,说,这才刚开始。   “你不是说手术动完了吗??”我一愣,急得差点没从床上坐起来。   “手术是动完了,但你得消化一下啊.......”老爷子叹道。   很快,我就理解到了老爷子所说的消化是什么意思。   从脚底开始,一阵刺骨的凉意,迅速向我四肢百骸袭来。   那种感觉就像是大冬天赤脚跳进了冰窟窿里,凉得你都失去了感觉,浑身上下都在发僵发麻.......   这种凉意持续的时间很长,但具体是持续了多久,我也说不清,大概有两三个小时那么长。   最初,这阵凉意算是在折磨人,等到了中途,这阵凉意就变成了暖意,像是在泡温泉那般,只觉得越来越热.......   老爷子见我开始冒汗了,表情也有点紧张,嘴里还在嘀咕,这明明是应该冷啊,怎么会冷得冒汗呢.......   “爷.....你有没有听人说过......被冷死冻死的人.......在死之前会觉得热.......”我牙根子不停的打着颤,热汗直把眼睛都给迷住了,怎么都睁不开:“你说我不会是要冻死了吧.......”   “放屁!”老爷子没好气的骂道:“老子在这儿能让你冻死?!”   说到这里,他还特意往那几根银针上扫了一眼,嘴里安慰着我,说是快了,再忍一会落阴身就成了。   “没事.....我能忍住......这比种落恶子舒服多了......”我很勉强的笑着,并不想让老爷子担心。   摸着良心说,落恶子跟肉身蛊,这两种东西在最初对活人的折磨,简直是无法比拟的。   经过落恶子那一“战”,我对于疼痛的忍耐力,可以说是比原先高出了几十个档次。   回过头想想,种肉身蛊这点小事,倒也不算什么折磨。   “快了.......”   老爷子喃喃道,见我额头上冒的汗越来越多,便拿起毛巾帮我擦了擦,一脸心疼的看着我:“再忍一会......就当是发烧了.......”   “我知道。”我不动声色的咬了咬舌头,勉强让自己清醒了一些,笑着看了老爷子一眼:“我没事。”   在那时候我不敢多说话,只要说的话长了,牙根子就会止不住的打颤,到最后肯定连话都说不清,老爷子看见还得心疼!   其实他也没敷衍我,他说快了,我确实是感觉到快了。   起码.....我没有先前那么热了.......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看那些从窗帘缝隙透进来的阳光,应该也到了中午时分。   此时,我身上的不适感已经消退了大半,不觉得冷也不觉得热,反而觉得挺舒服的,就跟刚睡醒一样,特别的精神。   “不冷了?”老爷子担心的问我。   我点点头,说不冷了,这一关是不是熬过去了?   见我没那么难受,老爷子的情绪才恢复了一些。   他兴致勃勃的从兜里掏出来一撮灯芯草,非常期待的问我:“得试试才知道啊......幺儿!你想见鬼吗?”   我嗯了一声,没多说话。   “嚼两下吞下去,要是你能看见,那就证明落阴身成了!”   老爷子说着,直接将灯芯草揉作一团,塞进了我嘴里。   我当时也没多想,闭上眼睛,顺着老爷子的吩咐嚼了几下,咽进了肚子里。   等我睁开眼.......   我所见的世界......已经变得不一样了........ 第十八章 阴阳眼   在许多人看来,所谓的阴阳眼,大多都单指能够看见鬼魅的眼睛。   然而现实真的是这样吗?   在行里,阴阳眼是“异眼”的统称。   什么是“异眼”?   能够看见鬼魅的阴阳眼,算是异眼之一,那些可以凭借着肉眼观测“气”的,自然也能算在其中。   总体来说,只要能看见普通人看不见的东西,无论是鬼或是气,都能算作阴阳眼。   曾经我也听老爷子说过,最基础的阴阳眼,便是那些能够看见鬼魅的眼睛。   但那些拥有基础阴阳眼的人,在大多数情况下,根本分辨不出活人跟冤孽。   因为在他们眼里,活人跟冤孽的样子是差不多的,除非冤孽断手断脚,或是有比较明显的身体特征.......   在这个时候,我能不能看见鬼,确实是说不准,但我所看见的这个世界,却彻底的变了个模样。   灰色,只有灰色。   我所能看见的一切,似都变成了黑白电影中的场景,无论是人是物,在其表面都盖着一层灰色。   老爷子就站在床边,又是担心又是期待的看着我问:“有啥感觉吗??”   “没看见鬼,但其他东西变了。”我说着,抬起手来,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看啥都是黑白的,分不出颜色了。”   “咋会这样呢?!”老爷子表情顿时就变了,着急忙慌的把我扶起来:“去找个鬼看看!要是你能看见鬼这也就成了!咋会分不出颜色呢.......”   看见老爷子这么着急,我心里也不由得虚了。   这......这是超出老爷子的预料了??算是出岔子了吗?!   “爷你可别吓我啊,我这人胆小.......”我颤抖着说道,在老爷子的搀扶下,小心翼翼的站在了地板上,顺着他的指引走到窗边。   往窗户外面一看,路上的行人依旧零零散散,跟以往老街的情况差不多,哪怕是到了下午时分,来往的行人还是在少数。   但很快,我就发现了某个不对劲的地方。   在街口的炸洋芋摊那,有个小女孩蹲在旁边,与普通的那些行人不同,它小腿上似乎是有黑雾缠绕着,看着很是模糊.......   “爷,那姑娘咋了?是不是让脏东西缠上了?”我很激动的问道,只觉得自己是开了天眼有了神通,兴奋得不能自已。   老爷子听见这话,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才问我:“哪个姑娘?”   “在炸洋芋摊子旁边啊!”我忙不迭的说着,抬起手还指了指:“就是那个十一二岁的姑娘!穿着裙子的那个!”   闻言,老爷子往前凑了凑,顺着我所指的方向,很认真的看了一会。   “没有啊。”   老爷子一脸疑惑的看着我:“你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说到这里,他表情猛地变了,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又向着我所指的方向看去,彻底兴奋了起来:“你个瓜娃子是不是见鬼了?!”   在老爷子跟我说这话的瞬间,站在摊子旁边的小姑娘,也猛地抬起了头,似乎是发现我跟老爷子在看她,那种极其阴冷的目光瞬间就投了过来。   我倒是不怕它,老爷子则是看不见她,所以在那时候,我们齐刷刷的都把这姑娘无视了,压根就不拿它当盘菜啊。   “爷!!我好像能分出人鬼啊!!”我兴致勃勃的说:“身上有黑雾的就是冤孽,没有黑雾的就是活人!”   “你这种情况我也没听说过......所以我也说不准.......”老爷子想了想,又提醒我:“要是你有拿不准的时候,就叫上七宝他们,如果他们看不见,只有你能看见,那么这人肯定就是冤孽了。”   “沈爷爷!你们忙完了吗?”   这时候,门外响起来了陈秋雁敲门的声音。   老爷子见状,便回了一句:“忙完了!叫上七宝他们准备一下!咱们出去吃饭!”   话音一落,他往我身上扫了一眼,很尴尬的说:“刚才有点着急了......都忘记给你拔针了.......”   老爷子不说我还没反应过来,此时我的两只手腕和两条小腿上,都还插着那四只活畜。   也不知道它们的生命力是有多么的顽强,被银针穿透了肉身不说,都过了好几个小时了,它们依旧保持着最初的状态,时不时的还会动两下!   估计是被这情况吓着了,看见癞蛤蟆紧贴我手腕活动的时候,我身上瞬间就起了层鸡皮疙瘩,脑子也晕乎了起来,跟喝醉酒了似的,脚下都轻飘飘的。   “幺儿,你好好睡一觉,睡醒了就没事了.....”   老爷子扶着我走到床边,之后又将我小心翼翼的扶了上去,不停安慰着我:“炼成了落阴身,你体内就带上肉身蛊了,蛊气刚开始窜窍,可能会给你带来点并发症......”   “什么并发症?”我有气无力的问。   “头晕,头疼,甚至是昏迷。”老爷子笑道:“但这些都不是什么大事,好好歇一天就行了。”   我嗯了一声,忍不住闭上眼睛,有了种即将要睡着的感觉。   在那时,我能很模糊的感觉到老爷子在帮我拔银针。   “它们咋办?”我问:“应该都还活着吧?”   “放心,我只是借了点它们的气,对于它们本体的伤害并不大。”老爷子笑道:“这次它们助你成了落阴身,算是有功之臣,我得拿去放生才行。”   老爷子一边嘀咕着,一边把那些活物往箱子里塞。   “等晚点送你们出郊区......帮你们找个落脚点......这就当是积阴德了.......”   我的困意很重,听着老爷子嘀咕,也只听到了前面的话。   至于后面说的什么话,他是什么时候走的我全都不知道。   等我睡了一觉,迷迷糊糊睁开眼想找水喝的时候,窗外的天已经黑了,应该是到了夜里。   七宝跟常龙象就坐在旁边打着扑克,似乎是害怕影响我休息,他们俩都是用眼神交流的,我看见他们的时候,七宝还在给常龙象打手势。   “你干啥呢?”我不动声色的问了句。   “我说他不会打牌!胖子实在是......哎你醒了?!”   七宝这才反应过来,兴冲冲的跑到床边,上下打量了我一眼,问我感觉咋样。   “还行吧......”我点点头。   此时,灯芯草给我带来的阴阳眼已经消失了,我所能看见的一切,又恢复到了彩色的那个水平。   不得不说,比起那个死气沉沉的黑白世界,我更喜欢这个彩色的世界。   熟悉感真的太重要了。   “沈爷爷都跟我们说了,他说在你身子里种了肉身蛊!”常龙象满脸好奇的看着我,问道:“哥,你身子里是不是有蛊了?是活蛊还是药蛊啊?”   “说不上来。”我挠了挠头:“有点像是单纯的蛊气,没有具体的形状,按照老爷子的说法,它是顺着我四肢百骸流通运行的,跟血液差不多吧?”   “这么牛逼?!”七宝眼睛都亮了,忙不迭的问我:“你现在有啥特异功能了?!赶紧施展几个给我们开开眼啊!”   “目前来说,我只能见鬼跟避鬼,其他的特异功能我还没悟出来。”   说着,我打了个哈欠,往桌上看了一眼,只见那堆扑克牌下面,压着一堆翻开的线装古书。   “还在复习?”我问。   “可不么,也就是前几分钟才休息一下。”七宝笑着耸了耸肩:“都是自家兄弟,总不能给你拖后腿啊,对不?”   “别熬了,早点休息吧。”我说着,小心翼翼的坐了起来:“我得下楼弄点吃的,咋感觉饿得慌呢......”   在我起身的那一瞬间,七宝跟常龙象的表情都僵住了,很明显都是一脸害怕。   “老沈!!你的肉去哪儿了?!!” 第十九章 猛瘦   七宝说出这话的时候,我脑子都是懵的,压根就没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咋了?”我挠了挠头,满脸迷茫的看着他:“啥肉啊?”   “你......你咋瘦成这样了??”七宝瞪大了眼睛,如同受到了刺激那般,眼里有很明显的恐惧。   他没再多做解释,手忙脚乱的跑到我身边,拽着我就走到了衣柜前面,示意让我照照镜子。   当时我只觉得纳闷,用一头雾水来形容简直恰如其分。   问我肉去哪儿了?问我咋瘦成这样?   七宝不会是喝酒喝傻了吧?我才睡了一觉啊......能瘦到哪儿去?   但这种种疑问,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看着镜子里骨瘦如柴的自己,说实话,我只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我.日!”   在那种情况下,我可顾不上什么斯文儒雅了,忍不住喷了一句脏话,身子直哆嗦。   如七宝所说,我确实是瘦了,而且不是瘦了一点半点。   脖子以上,一切正常,但脖子以下的部分.......   这么说吧,我当时瘦的程度,就跟十年老资历的瘾.君子一样,甚至比那个还过分。   整个人几乎都是个骷髅架子,身上穿着的衣服也是空空荡荡的,大了少说三四个号。   掀起上衣一看,肚子已经凹进去了,肋部那一块更是连肉都看不见,骨头全部凸了出来,看着都吓人!   “爷!!出事了!!”   我扯着嗓子喊了起来,急得眼睛都红了,只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慌过,要不是有七宝扶着,估计我都得滑到地上去,两条腿都被镜子里的自己吓软了!   很快,一阵脚步声就出现了,老爷子火急火燎的推开门,进来就问怎么了??   “我这是咋了啊?!”我看见老爷子,就如同看见了救星,忙不迭的跑过去拽着他:“我咋变成这样了?!”   老爷子似乎也没想到会出现这情况,脸上的表情显得比我还慌,上下打量了我几眼,说话都哆嗦了:“狗日的......这也太夸张了.......”   “你不知道会这样??”我着急忙慌的问。   “知道一点。”老爷子说道,声音也低了下去,像是有些心虚:“但没想到会这么夸张......”   据老爷子说,在葬人经中,关于炼成肉身蛊的记载,有这么几句话。   “蛊冲人身,化散灵台,行于经络间,需气血养之。”   “气虚血弱者,蛊气聚而生怨......”   老爷子跟我们解释到这里,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难看了,非常尴尬的看了我一眼:“我就是忘记给你补气了,所以你才会变成这样......”   “补气?”常龙象很好奇的问:“咋补啊?”   “药补。”老爷子叹道:“就是因为忘了这茬,行于他经络间的蛊气已经产生怨气了,跟闹脾气差不多,看见咱们不拿气血喂它,它就得啃宿主的血肉......”   毫不夸张的说,听完老爷子的这一番讲述,我大义灭亲的心都快按不住了。   咱们从头到尾都是小心翼翼熬过来的......你最后漏了这一环......这不是明摆着害我吗?!   “没事没事,这不是什么大问题,不会影响到你身体健康的。”老爷子一边跟我说着,一边保持着端坐的姿势,但把脑袋扭开了,压根就不敢跟我对视:“咱们有补救措施,不怕出岔子!”   我没搭理他,直接叫他把头转回来,看着我的眼睛说话。   老爷子倒也不犹豫,转回头来,面朝着我,但目光却是躲闪到了一边,又是看七宝又是看常龙象,反正就不敢看我。   “幺儿,你就当是不费力气的减了一次肥呗。”老爷子不动声色的安慰着我:“小雁减肥的事你知道吧?她可是为了减肥天天运动啊,又是跑步又是节食......”   “她那不叫减肥,那是保持身材。”七宝忍不住插了一句。   “你一边去!别接大人的嘴!”老爷子没好气的骂道。   我看着镜中的自己,深深叹了口气,算是认命了。   “你就说怎么补救吧。”   “一个字。”   老爷子拍了拍我肩膀,很认真的看着我。   “吃!”   ..........................   在夜里两点多,老爷子亲自下厨,就着剩菜给我弄了个牛油火锅。   常龙象跟七宝本来是打算跟着吃的,但一听老爷子要在里面加蛊加药,霎时间,谁也不敢犯馋了。   不得不说,老爷子的手艺是真不错,端上桌的那锅牛油汤底,除了颜色比较诡异之外,其余的缺点一概没有。   用鼻子闻着,那气味比大饭店里的牛油锅底都强!   “为啥是紫色的呢?”我小心翼翼的问了老爷子一句,没敢直接动筷子。   “加了点中药,好给你补补。”老爷子说着,又从冰箱里端来了三盘切好的肥牛,帮我添上一碗冷饭,倒上两勺热汤,万分热情的招呼着我赶紧吃,千万别饿着。   可能是蛊气的缘故,也可能是我没吃午饭晚饭的原因。   真的,我从来没有这么饿过,虽说火锅的颜色很是诡异,但那时我也顾不了这么多了,闷头就吃了起来。   在这过程中,陈秋雁也迷迷糊糊的从房里走了出来,见我在吃火锅,似乎是觉得我没什么大问题,点点头又回去继续睡了。   连着吃了三斤肥牛肉和四碗饭,我肚子还是不见饱,如同无底洞那般折磨着我,饥饿感从未这么强烈过。   “帮我弄点肉来,再弄点米......什么都行!”我一边往嘴里扒拉着米饭,一边冲七宝他们说:“再饿一会我就得吃人了!赶紧的!”   我说的这话,纯粹就是在开玩笑,只是想催他们一下,让他们赶紧再给我端点吃的来。   但我没想到的是,七宝跟常龙象似乎是觉得我说出了真心话,非常恐惧的看着我,连滚带爬的就跑进厨房开始翻冰箱。   事后我才知道,我跟他们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是冒着绿光的。   这绝对不是夸张,那种很明显的反光,简直和猫眼如出一辙。   在他们看来,要是真的找不到吃的,十有八九我就得拿他们开刀了。   “这.....这还有牛肉......没解冻啊......”常龙象满头大汗的跑回来,脸色惨白的说着,指了指手里提着的那五斤牛肉。   “你帮我切成片,直接丢锅里,要啥解冻啊......”   “诶!好!”   七宝,常龙象,老爷子。   他们仨在那天夜里就没闲下来过,跟做贼搜家似的,硬是从楼下搜刮到了楼上,把一切能吃的东西都给我搬了过来。   等到天要蒙蒙亮了,常龙象非常绝望的抱着爩鼠,走到了桌边。   “哥,咱们家里没吃的了,但你也别吃人啊,你要吃......就先吃它吧!”   “对!先吃它!”七宝帮着腔:“这只耗子的肉绝对是肥而不腻,要不你让老爷子帮你片了?”   “吱?”   爩鼠很迷茫的看着我们,长长的打了个哈欠,跟活人一样,抬起一只小爪子来,揉了揉眼睛。   “得了,我吃的也有八分饱了,现在上去睡一觉......”   我哈欠连天的说道,不住的眨着眼睛,只觉得眼里无比干涩,像是进了沙子那样难受。   “你确定你没事?”七宝小心翼翼的问我。   我没说话,揉着肚子上了楼,七宝的声音还在身后响着。   “吃了十斤牛肉两斤米!!你真没事啊?!”   “没事。”   我头也不回的说道,只感觉自己无比的满足。   “前面饿的时候,我就觉得自己快死了,只有吃得差不多饱了,我才能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话音一落,我猛地回过头,提醒了他们一句。   “等我睡醒了可能还会饿,你们趁着天亮去买点肉吧,牛肉就行,照着二十斤买,千万别给我客气!” 第二十章 蛊身   郑老头再一次登门拜访的那天,我正在大厅里吃着火锅药膳,见他来了,我也只是点点头算是打招呼,嘴里就没停下。   “吃.....吃着呢?”郑老头有些纳闷的看着我,又看了看坐在旁边打牌的老爷子他们:“你们都吃过了?”   “吃过了。”老爷子笑道:“要不你坐下一起吃点?”   郑老头没吱声,往火锅里扫了一眼,见那里面翻滚的汤底泛紫,他连忙摇头说不用了,来之前他就吃午饭了,用不着客气。   “如果可以的话,今天咱们就出发吧?”郑老头试探着问道。   老爷子没犹豫,很干脆的说行,之后又招呼着常龙象他们上楼搬行李,还让陈秋雁去检查一遍,免得落下东西。   “你别吃了,去看看法器备齐了没有,免得......”   “你去看吧。”我不停往嘴里扒拉着米饭,火急火燎的说:“这一出门可就没机会补了,我得趁着这时间把状态补回来啊!”   不得不说,老爷子调配出来的药膳火锅,吃着香是一回事,问题是真的补啊!   连着吃几顿下来,我少说重了二十斤,肋部的骨头已经不明显了,比最初那种骷髅成精的样子强了太多。   七宝当时还笑话我来着,说我吃的激素不一般,拿激素喂猪也不带长这么快的!   “你比猪强。”七宝的原话是这个。   下一秒,老爷子就把他踹了出去,倒是没有给我主持公道的意思,反而问他:“你是说老子做的火锅跟猪食差不多?骂我呢?”   综上所述。   在这段时间里,我无数次想过,老爷子是不是不爱我了。   别说是对待亲孙子,对待表孙子也不带这么绝啊......咋感觉他不拿我当回事呢?   “吃吃吃!就知道吃!猪都没你能吃!”老爷子没好气的骂道:“你能不能别吃了?”   我没搭理他,继续吃着火锅,过了会才开口反问他,这还不是怪你?要不是你的疏忽大意,我能变成这样?   一听这话,老爷子顿时就不接茬了,拉着郑老头就开始唠家常。   为什么我会饿成这样?   答案只有一点。   在短短的几个小时内,我肉身里的蛊气所积攒下来的怨气,比我想象的要重得多。   如果我不胡吃海喝,蛊气反噬我自身的症状就会越来越明显,过不了两天,我身子就很有可能会垮掉。   说起来也怪我倒霉,明明肉身蛊这事已经成了,最后却在阴沟里翻了船,没栽在蛊气手上,反倒是栽在了老爷子手里。   有些事根本就没他说的那么简单,蛊气反噬血肉是能补回来,但也会落下后遗症。   后遗症是什么?   两个字,食量。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就发现自己的食量变了,大得出奇,比起常龙象而言都毫不逊色,甚至还要比他能多吃点!   这对我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不多吃就得饿......一饿就得遭受蛊气的反噬......   为了维持蛊气的稳定,为了保证我的肉身不出岔子,我也只能这么做了。   不过还好,蛊气能帮我消化食物,至少我的身材不会走样,最多最多,也就是保持在我原来的水平上,这点倒是还能让人接受。   “沈老哥,这次你真不去?”郑老头问着,拿出烟来,递了支烟给老爷子:“光让这些孩子去办事.....风险会不会有点大啊?”   老爷子接过烟点上,笑呵呵的抽了两口说不会。   “我孙子是我的接班人,这事交给他,绝对能办好。”老爷子说着,又补充了一句:“如果遇见意外,出现了一些他们解决不了的事,我会过去接手的。”   “你来接手?”郑老头苦笑道:“这能赶得上吗?”   说实话,郑老头对我们没信心,这点是毫不掩饰的,任谁都能看出来,任谁也都能理解。   在他看来,小人国跟帽儿村都不是善茬,既然要插手到这件事里,那么其自身风险肯定是很大的.......   俗话说得好啊,嘴上无毛办事不牢。   我,七宝,常龙象,陈秋雁。   这一眼看过来别说是当成先生看了,外人别拿我们当郊游的大学生看就成!   “放心吧,我绝对能赶上。”老爷子笑道,很坦然的说着谎话,安慰着郑老头:“我总不可能拿自己孙子去冒险吧?”   郑老头想了想,绝得也是,便点点头:“沈老哥,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只能信你一回.......”   说着,郑老头停顿了一下,表情显得有些郑重。   “如果真的出现了意外,保命是咱们的第一任务,我可不想因为帽儿村的事,让你孙子他们搭进去。”   “老先生,你就放心吧,这事不会出岔子的。”七宝背着行李包跑了下来,嘻嘻哈哈的说:“比这麻烦的麻烦我们都见过,那些帽儿村的畜生算个屁啊?”   郑老头苦笑着摇摇头,只说希望如此,要是什么事都能顺顺利利的,那就最好不过了。   “小人呢?”七宝问道,左右看了看,没找到那个装着小人的戏台盒子:“你没带它们过来?”   “我一会再去叫它们,现在不急。”郑老头笑道。   “带它们进山方便吗?”我放下筷子,问道:“会不会有风险啊?”   “没事,有它们在,咱们能避免很多麻烦。”郑老头解释道:“如果可以的话,我建议你们带上那只大耗子。”   听见这个要求,老爷子先一步点点头,说:“它在我们的计划之中,肯定会带上,这个你可以放心。”   “我听你说过......那只耗子是成了精的畜生......有它在.......”郑老头叹了口气:“想要找到那些躲藏在山里没办法回家的小人......只有靠它了......”   也许是感觉到什么了。   郑老头刚说完这话,爩鼠咚咚咚的就从楼上跳了下来,跟袋鼠差不多,两条腿一跑一蹦跶,眼里的神色那叫一个兴奋。   “当然了啊!找小人可以!你可不许吃!”郑老头忙不迭的提醒道:“我买牛羊肉喂你都行!你可别嘴馋吃小人!”   “吱。”   爩鼠叫了一声,很人性化的翻了个眼睛,似乎对于郑老头的这番话很是不满。   “东西都收拾完了?”我问。   七宝点头说:“完了。”   “胖子,你带陈姐出去,先把行李装车,我检查一下法器。”我转过头,冲常龙象喊了一声。   “知道了!”   等常龙象带着陈秋雁出去后,七宝这才凑到我身边,小心翼翼的问我:“你个瓜娃子可别装啊,如果这事你真的没把握,咱们后悔还来得及,叫上你爷爷一块去呗!”   我笑了笑,没说话。   七宝见我是这副反应,耸耸肩也不再追问。   “你们把车都安排好了?”郑老头很好奇的看了我一眼。   “找人借的。”我笑道。   郑老头嗯了一声,非常好奇的看着我,问,是你来开?   “是我!”   陈秋雁说着这话,大步走进了厅堂里,揉了揉手掌,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   得到答案,郑老头也惊讶了一番,上下打量了陈秋雁几眼,忍不住感慨道:“你这小丫头竟然会开车.....巾帼不让须眉啊!”   “还行吧,原来都只是理论,这是我第一次开车载人上路。”   陈秋雁笑道,冲我跟七宝勾了勾手指。   “真要她开?”七宝咬了咬牙,压着嗓子跟我说:“我可是听过她在四九城的壮举啊,开辆小轿车出去买菜都能撞翻两排自行车跟三个老头.......”   闻言,我不由愣了一下。   “狗日的你不早说?!” 第二十一章 车技   这辆车是七宝找人借来的,是一辆改装过的小吉普,车厢空间比较小,只能勉强坐三个人。   在这种情况下,瘦子的优势就体现出来了。   一行四个人,外加两个小人,只有常龙象那个占地方的胖子,得拿着报纸跑后车厢打地铺。   刚开始他说自己还挺爽的,一个人能占着这么大的空间,要躺着要趴着都行,简直是自由得如一只小鸟。   “希望你这只肥鸟别后悔。”七宝当时是这么说的,看着常龙象的时候,目光中满是怜悯。   常龙象很单纯,他听见七宝的话,只觉得七宝是在羡慕他,但很快他就悟了。   “坐好啊,我开了!”   陈秋雁刚说完这话,一脚油门就踩了下去,车完全不是慢慢开出去的......是弹射出去的!!   郑老头就坐在后座上,怀里抱着一个鞋盒子,里面装着那俩小人。   在吉普车弹射出去的瞬间,他直接顶在了椅背上,整个人都贴在那儿,脸上除了恐惧就只有绝望。   “姐你慢点!!”七宝忙不迭的喊道:“这还有个老先生呢!!你别吓着他!!”   我紧靠着椅背,死死闭着眼睛,嘴里还在安慰他们:“没事,陈姐心里有数,她既然敢开车带咱们去,那就肯定......”   没等我把话说完,陈秋雁的尖叫声已然响起。   “刹车呢?!刹车在哪儿?!!”   “我.日!陈姐打方向盘啊!!前面有车!!”   在众人的尖叫声中,陈秋雁最终还是反应了过来,凭借着急中生智的特性,非常勉强的绕过了前面的小轿车,并且开始慢慢减速.......   “其实我会开车。”陈秋雁说。   我没敢睁眼,压根就不敢去看,只觉得坐在副驾驶是个错误。   真的,这比千禧年后兴起的过山车刺激多了。   要是睁大眼一路看过去,我觉得自己尿裤子的可能性有百分之九十。   先加速后减速,之后又莫名其妙的加速......我感觉陈秋雁开车的状态就没稳过,完全就是凭借着心情开车。   心情舒畅了,人也轻松了,车就开得慢点,要是让她紧张起来,市区里都敢跑八十迈!   等车速稍微稳定点了,我壮着胆子睁开眼,往后视镜里看了一下。   七宝脸色惨白的坐在后面,看他那意思,应该是后悔让陈秋雁开车了,至于郑老头......   说真的,我怎么看他都像是在翻白眼。   “他没事吧?”我很紧张的问了句。   七宝没吱声,用手戳了戳郑老头,只听他嗷的一声叫了出来,瞬间回魂。   “咋了?!”郑老头瞪大了眼睛,不停左右扫视着:“咱是不是撞到车了?!”   一听他这话,七宝便告诉我,这老头儿的反应比较慢,好像还没从几分钟前缓过来呢。   “你们别怕啊,我会开车,你们别紧张就行。”陈秋雁一边哆嗦,一边把控着方向盘,额头上全是急出来的冷汗。   “我们不怕,你稳点......”七宝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说:“咱不急着赶路,慢慢溜达过去就行。”   在这时候,我只觉得车里少了一个人的声音。   “胖子呢?”我问。   一听我这么问,七宝顿时才想起车后面还有个人。   “不会是滚下去了吧!?”七宝着急忙慌的站起身,从后面的小窗户往车厢里看了两眼,嘴里还在嘀咕:“那牲口这么重,肯定跟个球一样,陈姐开车抖得咱们都受不了,更何况是他呢.......”   “没事吧?”我急忙追问道。   七宝摇摇头,然后抬起手来,重重的敲了敲窗户。   “胖子!你没死吧?!”   问完这话,七宝就很有耐心的等着,足足过了两分钟,常龙象在车厢后面才给我们回应。   “差点......我勉强能活着......”   常龙象的语气很是绝望,每一个字都在哆嗦。   “他咋了?”   “好像没坐稳,在车厢里撞了两下,脑门青了。”七宝幸灾乐祸的笑道。   ........................   从成都市区出去的这一路,其艰难度就跟唐僧西天取经差不多,路途艰辛且多难.......   但好在陈秋雁不笨,开上高速之后,整个人的状态都稳了下来,跟普通司机开车一样,并没有再给我们带来惊吓。   从这点来说,她应该是会开车的,前提是别让她紧张。   “小沈,这事忙完之后,我可能得回一趟四九城。”陈秋雁开着车,跟我闲聊着:“到时候店里就得靠你照顾了。”   “瞧你这话说的......”我苦笑道:“你没来店里的时候,不就是我在照顾么?”   说着,我一把捏碎手里的核桃,把碎开的核桃仁一块块往嘴里扔。   “哟,手劲儿够大的啊!都快赶上我了!你这是纸皮核桃吧?”七宝嬉皮笑脸的说:“帮我捏几个呗?”   我嗯了一声,随手又捏了两个核桃给他:“这不是纸皮的,是普通的。”   落阴身比我想象的有用,哪怕它给我带来的副作用不小,这也无法掩盖它牛逼的一面。   虽说我看着比前段时间瘦弱很多,但我的力气却是成倍的增加了,不敢说能赶上常龙象,起码能跟七宝站在一个水平线上。   “有时间你们跟胖子学学吧。”陈秋雁开着车,不动声色的提醒着我们:“底子不错,不练点功夫多浪费啊?”   “这年代还说功夫?”七宝嘿嘿笑道:“我觉得枪比功夫好使,你说呢?”   “枪不能解决所有的麻烦,功夫也是。”陈秋雁叹道:“但身体的反应力,耐力,这一切都跟你们有关啊,如果遇见了冤孽,你们底子好点也不用怕了,对不对?”   七宝点点头,没说话。   “起码打不过还能跑啊。”我接过话茬,表示赞同陈秋雁的提议。   在入行之前,我一直都觉得当个斯文人挺好的,动手动脚那是粗人的作风,动脑子不比手脚好使?   但在入行后,经历了这段时间的挫折,我算是明白了,有些事是不能用脑子解决的。   如果我有常龙象的身手,毫不夸张的说,很多麻烦都将不是麻烦。   不说别的,单说对付冤孽的时候,如果我的反应速度和力量能跟上,那么在一定的时间内,我都能跟冤孽周旋,而不是靠着常龙象他们来搭救我。   真的,有时候对他们来说,我确实像是个累赘。   这点虽然没人提过,但我却能很清楚的感觉到。   也怪不得老爷子经常督促我出去跑步健身......   “陈姐,你回四九城干嘛啊?”七宝好奇的问了句。   “提交一些资料,顺便再找导师拿点消耗品过来.......”陈秋雁笑了笑:“人瓜,小人国,这些麻烦里藏着的机遇可不少,我都记着呢。”   “小人国的事你也要说?”我皱了皱眉,有些担心的看了陈秋雁一眼:“要是让上面的人知道,这事会不会变得更麻烦?”   陈秋雁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直接解释道:“沈老爷跟我聊过,他说了,有些事是不能往上报的,但有些事可以报。”   “比如?”   “那些小人的生活习性,还有别的一些......”陈秋雁叹道:“放心吧,关于小人国具体位置的事,我是不会说的。”   陈秋雁的表情也有些无奈,倒不是因为我的疑惑,而是她也在担心我担心的事。   如果上面的人知道了小人国的入口,那么结果会是什么样的?   要么,像是原来那样,任由小人国自己繁衍进化。   要么.......   “会变成小白鼠吧?”七宝冷不丁的开了口:“这么多小人,官家肯定不会放过的,这可比大熊猫有意思多了!” 第二十二章 见鬼   自打聊到了小人国跟官家的事,车里的气氛就凝重了起来,别说是我们了,连七宝那个话多的牲口都不吱声了。   除开郑老头时不时的开口指路,其余的声音一概没有,安静得诡异。   爩鼠就盘在我肚子上睡着觉,中途也没有醒来,睡得比谁都踏实。   直到晚上九点多,陈秋雁才驶下公路,在一条小路边停车,开始给我们准备晚饭。   在荒郊野外的地方,拿酒精灯煮小火锅,这种事估计也就我们能干了。   “咱不能挖个坑吗?”我很无奈的问陈秋雁:“在地上挖个土灶,随便弄点柴火丢进去,不比酒精灯方便?”   陈秋雁没搭理我,白了我一眼,转头叫常龙象去挖土灶,又让七宝去拾柴火,完全把我当成了透明人。   七宝见我还有些迷糊,便拽着我走了,嘴里还说:“人看你不爽,你还杵着干啥?”   “她咋了?”我一脸迷茫的问道。   “我咋知道?”七宝耸了耸肩,拿出烟点上,开始捡拾地上的枯树枝,嘀嘀咕咕的跟我说:“可能是她要回去了,所以心情不好吧。”   “那关我啥事?”我一愣一愣的看着七宝:“这跟我有关系吗?”   七宝抬起头来,看了看我,问,你觉得陈秋雁拿咱们当朋友看吗?   听见这问题,我很认真的想了一会,点点头说应该是。   “那你觉得,咱们该不该拿她当朋友看?”七宝又问。   “必须啊!”我点点头。   “她很相信我们,但她感觉,我们好像不相信她。”七宝耸了耸肩,笑得很是无奈,似乎早就知道了这个答案,此时才缓缓说出来:“你问她小人国的事,多少都有点怀疑的成分在里面,本来她就是个姑娘,人也比较敏感,所以.......”   我拍了七宝一把,没说话,陪着他一块捡起了柴火。   在很多事上,陈秋雁确实是无条件的相信我们,并且还跟我们一起经历过生死......现在我问她小人国的事,在语言上貌似有点直接了,没怎么注意细节。   所以她这一生气......我算是明白了!   等我们捡完柴火回去,陈秋雁已经开始往锅里放调料了,默不作声的蹲在一边,连看也不看我们。   “你去劝劝,最好道个歉。”七宝不动声色的说:“女人生起气来是最可怕的,你可得小心点啊。”   说完,七宝就跑去跟常龙象会合了,两个人嘀嘀咕咕的在旁边生着火,谁也没有帮忙的意思。   走到陈秋雁身边,我咬了咬牙,壮着胆蹲了下去。   “陈姐.......”   “咋了?”陈秋雁瞥了我一眼,脸上的表情很是平静,没有半点愤怒的感觉。   但就是这种隐藏在平静下的愤怒,才是最为可怕的。   老爷子动起真火来,不就是这样子么?   “对不起啊,我不该跟你聊小人国的事,你别生气了。”我很尴尬的说着,把头别在一边,没敢去看陈秋雁,心跳快得不行。   陈秋雁笑了两声,像是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很淡定的说:“聊就聊呗,你也别多想,没什么好生气的。”   “我知道你不是气这事,你是气我不拿你当自己人看......”我苦笑道:“我真没有那么想啊.......不信我可以发个毒誓!”   一听这话,陈秋雁也笑了起来,拍了拍我肩膀说:“我知道你不是这么想的,如果你真拿我当外人看,我肯定能感觉到啊。”   说着,陈秋雁低下头,看了看锅里的汤底,表情有些复杂。   “我只是在想......官跟民.......官跟先生.......是不是分得太开了?”陈秋雁喃喃道:“还是我涉世未深,很多事都没经历过,所以才不知道?”   我叹了口气,说不是分得开,是必须分。   “生活的轨迹,社会的阶层,这些都是混合不了的,如果你不把三八线分清楚,到时候的麻烦会更多。”我低声说着,复述着老爷子当初跟我说过的话:“但是现在的情况.....貌似比分三八线还严重。”   “你知道?”陈秋雁一愣。   “我不知道,但我爷爷知道。”我叹道:“说白了,分三八线跟互相怀疑,这是两个概念,现在的情况属于后者。”   陈秋雁沉默了下去,没说话,表情有些难看。   “官家不信任先生,先生也不信任官家,特别是在某些事上,根本就不可能信啊。”我挠了挠头,如实说道:“陈姐,我不是不信你,我是不信上面的人,你懂吧?”   陈秋雁没说话,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抬起手掐住我耳朵说:“姐姐比你年纪大!还有什么是不懂的?就是不满意你对我的态度!”   “哎我不是道歉了吗!这.......”   “嘶!!!”   就在这时,左侧的山林之中,忽然炸响了一声邪龇。   那种如同指甲划过黑板的声音,我是绝对不可能听错的。   “咋了?!”常龙象猛地站了起来,向林子那边望着,表情也有些紧张:“是不是有鬼出来了?!”   “不知道。”七宝叼着烟,把别在腰后用来防身的棺材钉取下,看了我一眼:“你不是能见鬼吗?要不你开个眼看看?”   在七宝问这话的时候,我已经掏出灯芯草扔进了嘴里。   随意咀嚼了两下,便咽进肚里。   没过多久就感觉眼睛不住的酸涩了起来,像是进了沙子那般,忍不住的就想揉。   等这种酸涩感消失,我所能看见的一切,也瞬间失去了颜色。   还是那种如黑白电影的景象.....除了黑白色外就看不出别的颜色了......   “有鬼吗?”七宝问我。   闻言,我下意识的侧过头看了他一眼,正要说没看见鬼,话还没出口,就让我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咋了?”七宝叼着烟,很疑惑的看着我:“你看见鬼了?”   我不动声色的点点头,往七宝小腿那儿看了一眼,只觉得心里有些发毛。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七宝脚边就蹲了两个“小孩”。   那两个小孩的五官有些模糊,像是被雾气罩着,看着并不真切。   但它们身上的那些伤口,却万分清晰的映入了我眼里。   左边那个小孩的腿上缺了几块肉,似乎是让野兽给啃了,好几处伤口都能见骨,手臂上也有类似的伤口。   至于右边的那个就直接多了,没有左手臂,右腿上有小碗这么大的凹坑,除此之外,身上就没别的伤口了。   “你看见啥了?”七宝见我表情有些不对,便问我。   “鬼。”我说。   “哪儿呢?!是咱们的敌人吗??”七宝很激动的叫了起来,紧握着手中的棺材钉,一脸跃跃欲试:“赶紧跟我说位置!我直接过去捅死它得了!”   我犹豫不决的看着他,心说这是不是我们的敌人说不准,但搞不好就是你的敌人。   那俩小孩看着是挺吓人的,可说句实话,我却不觉得它们有攻击性。   在七宝胡乱挥舞棺材钉的时候,它们还有躲闪的动作,脑袋一个劲的埋着,连头都不敢抬。   “鬼在你脚边呢。”我如实说道:“两个,一左一右的拽着你裤......”   我话还没说完,七宝就嗷的一声叫了出来,着急忙慌的往后退了几步,嘴里还不停问我鬼走了没?!我是不是还被抓着呢?!   “嘶!!!”   又是一声冷不丁的邪龇从山林深处传出,吓得我都是一哆嗦。   等我回头看去,只见刚才还没状况的树林,毫无预兆的也出了岔子。   都是人。   林子里站着的.....全都是人!! 第二十三章 饿鬼   那些人全都是凭空出现的,这点绝对没有夸张。   前几秒我才往那边看过,根本就没有半个人影,但这忽然就冒出来了......不用想都知道它们是鬼啊!   仔细一看,这些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伤,而且全都是那种近似于野兽啃咬留下的伤痕。   “陈姐,郑老爷,你们俩过来......”我没敢大意,小心翼翼的将棺材钉抽出,紧握在手里当做武器:“别站得太分散,赶紧的!”   听见这话,陈秋雁倒是没犹豫,只有郑老头犹豫了一下,似乎是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有鬼?”郑老头试探着问我:“你看见了?”   我点点头说看见了,而且还不是一个两个.....是一群!   粗略的数了一下,站在林子里的冤孽,少说也有十五六号,男女老少都有,每个人的穿着打扮都很相近,都像是村里的。   “这里距离帽儿村还有多远?”我忍不住问了一句。   郑老头几步走到我身边,低声说:“挺远的,还得走一天的山路呢。”   “哪个方向?”我又问。   郑老头没吱声,抬起手来,往林子那边指了指,说那边就是入口,往里走一截就能进山,帽儿村就在那里面。   “我看见的这些鬼.....会不会都是帽儿村的人?”我皱着眉问道,见那些冤孽没有往外迈步子,便趁着这机会,把它们的特征跟郑老头说了说。   “长相呢??”郑老头忙不迭的追问道:“有什么特征吗??”   我没说话,扫了一眼,只觉得这有点难以描述啊,大部分人都是大众脸,要想找出一些特征来还有点......哎?!   “郑老爷,那有个男的,左边没耳朵,也没伤口,好像是长好了.......”我一边仔细观察着那个冤孽,一边跟郑老头说道:“上面还有个肉瘤子!”   听完我的描述,郑老头眼睛都快瞪出来了,如同在做梦那般,一脸的不可置信。   “他年纪有多大??”郑老头问我。   我看了看,又说,大概在五十岁左右,头发两边是白的,上面还挺黑。   “那......那是郑半耳!!”   郑老头几乎是喊了出来,身子不停的哆嗦着,像是受到了惊吓:“他们都死了?!都变成鬼了?!”   “从目前的情况来说......应该是这样.......”我点点头:“没有活人,全是冤孽,一个能喘气的都没。”   在这时,七宝大步向我跑了过来,表情有些慌:“那俩小孩还跟着我没?!”   “没跟着,都跑了。”我说:“那帮冤孽出来的时候,小孩就跑过去了,好像没打算害你。”   “它们想干嘛?”陈秋雁小心翼翼的问我,似乎是在害怕,忍不住拽住了我的衣角,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是不是想要攻击我们?”   “应该不是。”我低声说道:“它们只是在看咱们,并没有过来的意思,而且......”   说到这里,我很突然的有了个意外发现。   那帮冤孽看似是在观察我们,但它们的目光,却没有放在我们身上,而是死死盯着陈秋雁旁边的那一口火锅。   冤孽看火锅?这又是几个意思?总不能是饿了吧?   “而且啥子?”七宝急忙问我:“咱们是撤还是打啊?”   “别着急,先看看。”我说着,蹲下身去,把事先准备好的米饭拿了出来,分别装在了三个瓷碗里。   之后,我又让陈秋雁去把筷子找来,依次分发给了我跟七宝常龙象。   “要吃饭啊?”七宝接过碗筷,表情很是疑惑:“当着这些冤孽的面吃?你是不是饿傻了?”   “别废话,跟着我过去。”我说着,从行李包里抽出来一炷贡香,带着他们就走到了距离树林十米远的坎子上。   常龙象倒是没说什么,七宝看着似是有些害怕,往林子走的时候,眼珠子还不停转着,貌似是害怕冤孽偷袭我们。   站在坎子上,我找七宝要来打火机,把贡香点燃,之后又将其插在了地面上。   “咱们蹲着敲饭碗,拿筷子并着敲,我不说停就不要停。”   “好。”七宝他们忙不迭的点头,没敢多问。   当我用筷子敲在饭碗边上的时候,七宝他们也随之跟上,原本寂静的林子口,此时已满是砰砰砰的敲碗声。   最开始,那些冤孽没什么反应,只是将目光从火锅那边移开,转到了我们身上。   等我们连续敲了半分钟左右,那些冤孽才有进一步的反应。   “来了......它们走过来了.......”我紧咬着牙,继续敲打着饭碗。   虽然七宝他们看不见冤孽,但也能多少感觉到气氛不对,那种阴风扑面而来的情况,足以说明我没骗他们。   “咱们敲碗干啥啊?”七宝忍不住问我。   “这帮鬼好像是饿死的,要不然就是生前饿出毛病了.......”我低声解释道:“它们一开始就盯着咱的火锅看......像是那种标准的饿死鬼!”   “这跟敲碗有关系吗?”七宝一愣一愣的问我。   “在夜里敲碗是能引鬼的,特别是装着饭菜的碗,引来的全都是饿死鬼。”   我说着,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些冤孽一步步走来,额头上也不由冒出了一层冷汗。   “我敲碗是为了确定我的猜测......也是为了打发它们走......”   当我说完这话的时候,那帮摇摇晃晃走来的冤孽,已在距离我们不过一米的位置停下了脚步。   所有的冤孽都没有看我们,只是一个劲的盯着装满白米饭的瓷碗,口水不住的往外流着。   “把碗放下。”我跟七宝他们说道,随手放下碗后,便将贡香从地里拔了出来,不停拍打着上面燃烧出来的香灰。   三碗饭,我一碗都没落下,只将那些香灰都撒了下去,整整齐齐的在碗上铺盖了一层。   等我带着七宝他们站起身来,往后退出个四五米远,站在最前面的冤孽就忍不住了,如饿狗扑食般,直接用手抓着饭就开吃了。   其余的冤孽也没再犹豫,紧随其后的开始抢饭。   “它们是不是开吃了?动作还挺大啊!”七宝嘀咕道。   “你能看见?”我一愣。   七宝说看不见鬼,但能看见那三个瓷碗在摇晃。   “等它们吃完死人饭,咱也就没顾虑了,用不着担心它们攻击我们。”我说道。   这时,常龙象忽然拍了我一下,很惊讶的说:“哥,我好像也能看见鬼了!”   “你能看见那些饿死鬼?!”   说实话,我当时真的很诧异,常龙象能见鬼的话......应该是阴阳眼吧?!原来我们咋没发现呢??   “看不见饿死鬼!但我能看见那个树上的鬼!”常龙象兴奋道。   话音一落,他还怕我们找不到,特意抬起手来,指给我们看。   距离我们不远的大树上,在接近树冠的位置,悬挂着一个人。   那人就像是猴子那般,凭借着一只手拽住树枝,很轻松的吊在那里看着我们,双眼里都冒着绿光。   从这人的眼睛来说......它十有八九不是活人,肯定是冤孽没错了!   “狗日的!牛逼啊!”七宝毫无预兆的惊呼了起来,指着那人说:“我也能见鬼了!!”   听见七宝这话,我稍微愣了愣。   “难道不是鬼?”   七宝兴奋道:“它出现得无声无息啊!咱们谁都没发现!眼睛里还能放光!这不是鬼还能是啥子?!”   “不是鬼。”   我说着,不由自主的将心提了起来,表情有些紧张。   “要么是实心的冤孽,要么.....就是活人!” 第二十四章 老秃   活人,实心的冤孽,只有这两种情况,才会让外人所见。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情况......那就是动物!   可这个吊在树枝上的很明显是人啊,再怎么看也不可能是动物,身上还穿着衣服呢!   “实心的冤孽?”七宝半眯着眼,表情已经有些紧张了:“难不成是尸首?”   “不一定。”我低声说:“有的活人被气窜了七窍,照样会变成活着的冤孽,鬼上身也属于其中一种。”   “你觉得这人是活的还是死的?”常龙象小心翼翼的问道。   “应该是活的吧?”我说着这话,也有些没底气,不住的打量着那人:“脸色跟咱们差不多,也就是白一点,好像还喘着气呢......”   “老秃?!!”   在这时候,郑老头很突然的开口喊了起来,眼神里满是不敢相信,指着那个吊在树上的人,身子不停的颤抖着。   “你认识他?”我试探着问道:“他是帽儿村的人?”   “是。”郑老头咬着牙说:“他经常跟着老三混,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从村子里逃出来的时候,他还活得滋润着呢!”   得到这个答案,七宝跟常龙象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的说,既然是人,那这事就好办了。   说完,一个人拿出了枪,一个人挽起了袖子,看这意思是做足出手的准备了。   “叫他下来。”七宝嘿嘿笑道:“狗日的爬树跟我装猴子呢?”   “就他这身板,我一个能打十个。”常龙象很客观的说道。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那个悬挂在树枝上的人,忽然松开手,稳稳当当的落在了地上。   从树枝到地面有接近三层楼的落差,这猛地一撒手连脚都没崴......还能是正常人吗?   “他还活着?”郑老头问我。   “不知道。”我叹了口气,只觉得有些头疼:“但就算是活着,也不是正常人了。”   在此之前,郑老头就提醒过我们,这里距离帽儿山已经不算远了,像是我们这种年轻力壮的人,玩命的赶山路,要不了半天工夫就能到。   但我却没想到,我们还没到帽儿山,帽儿山上帽儿村的人却来了.......   我从包里拿出来一捆黑绳,将绳头的铜钱解开,很无奈的看着那人:“来者不善啊。”   “我们才是来者。”七宝笑着,缓缓举起枪口,直冲着那个缓步向我们走来的人,看他那意思,似乎是一照面就准备开枪搂火。   说实话,我觉得七宝变了,而且变化还不小。   在接触到我们这行的麻烦事之前,他虽说对外人脾气不小,还有些好斗,但怎么也到不了开枪打人的份上。   自从旺山村的那事过后,七宝就彻底的变了,不敢说心狠手辣,但在该动手的时候,绝对不会心慈手软。   拿枪打普通人他不敢,但要是打敌人,这牲口绝对不会心软。   “你能听懂我们说话吧?!”   七宝大吼了一声,语气里满是威胁:“要是再往前走!我可就开枪了啊!”   那人没搭理我们,继续往前走着,身子略显佝偻,似乎是故意弯着腰走路一样,看着非常的别扭。   “打不打?”七宝问我。   “要是他不攻击咱们,咱们先开枪打他,貌似有点不合适啊......”我皱了皱眉:“先看看,这个距离还算是安全,不着急。”   话音一落,我把手里的黑绳拽开,将另外一头递给常龙象。   “打起来就绕,先把那人镇住再说。”我低声提醒道:“如果他是冤孽,子弹恐怕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这绳子咋变色了?”常龙象好奇的问了一句:“我记得捆尸索是红色的啊。”   “这不是那根绳子,这是老爷子翻箱倒柜找出来的宝贝.......”   说到这里,那人已经停下了脚,双眼中散出来的绿光,也黯淡了许多,看着倒像是个普通人了。   我们在打量他,他也在打量我们。   看了一圈,他最后把目光停留在了郑老头身上,咧开嘴笑了起来。   “你个老狗日的还敢回来?”   毫不夸张的说,他这一开口,确实是吓住我们了。   这.....这人难道不是冤孽?!   听他说话的语气跟腔调,完全和普通人没两样啊,难不成是我们猜错了?   “老秃,你......”郑老头颤抖着,脸色煞白:“村子里的人还好吧?”   “托你的福啊,过得不错,都盼着你早点回来呢.......”老秃说着,挠了挠早已秃顶的光头,笑得很是自然:“你这十年来过得咋样啊?想咱们没?”   郑老头没吱声,紧咬着牙,身子不住的颤抖着。   “走吧,跟我回去。”老秃笑道:“别让我难做啊。”   一看这秃子拿我们当空气,七宝顿时就不乐意了,紧皱着眉头看着他,问:“你跟谁说话呢?”   “你谁啊?”老秃笑了笑:“拿枪指着我干啥?”   “我......”   没等七宝把话说出来,老秃猛地一弯腰,如野狗般四肢着地的扑了上来,没等任何人反应过来,一把就躲过了七宝手里的枪。   但好在常龙象的反应不慢,虽说他没能阻止秃子夺枪,可在最后关头,他还是握住了枪口,直接往天上一抬。   “砰!!!”   伴随着一声枪响,七宝也反应过来,一脚就踹在了那人肚子上。   这一脚的力度可不小,光是用看的都知道七宝使出全力了,要是踹在我身上,少说也得踹出个内伤来。   但现实却无比的残酷。   老秃就跟一座大山似的,被踹了也没反应,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看着我们笑着:“拿枪对着我,你们是想死啊?”   “狗日的......”七宝半弯着腰,脸上满是痛苦:“咋这么结实啊......踹过去差点把脚崴了.....”   “想踹我?”老秃冷笑道:“你还嫩着呢!”   “啪!!”   常龙象这猛地一巴掌,准确无误的抽在了老秃脸上,直接将他的头给抽偏了过去。   “操!!跟谁在这儿装呢?!”常龙象大骂道,随手将黑绳丢还给我,拽着老秃的胳膊就开始抡了。   没错,是抡,跟甩麻袋似的,不停的左右甩着往地上砸。   常龙象的力气有多大,这点自然不用多说,他在旺山村对付活人的时候,像是这样抡着人砸都只用一只手,可是现在却用上了两只手......   “捆他!”   我低吼道,把黑绳一头丢给七宝,他接过之后也没多说,跟着我就上去了。   常龙象负责吸引火力外加强控敌人,我跟七宝就属于找机会偷袭的那种刺客,整体的配合度可不是一般的高。   当我们拽着绳子冲上去的时候,常龙象还在猛抡老秃,虽说看着挺吃力的,但应该没什么大碍。   “狗日的东西!!给你脸了啊!!?”   老秃忽然吼了起来,在被常龙象砸落在地的瞬间,猛地翻过身,扬手一爪子向常龙象的胳膊挠去。   得亏胖子反应及时,没能让老秃挠中,只是单纯的往后退了一步,老秃的爪子就挠在地上了。   地上不是泥土,全是发灰的石头。   天知道老秃的力气有多大手指有多硬,这一爪子挠上去,直接将石头挠出来了五条凹槽。   那些由人力挠出来的凹槽,其深度跟成年人的两个指节差不多......要是被他挠中了,常龙象的胳膊也就别要了!   “你们小心点!!”常龙象大吼道:“别近他的身!!”   “不近个屁!!”我没敢多想,拽着黑绳就向左边跑去:“你别让他还手!!这人比咱们想象的要厉害!!还手了就不好打了!!其他事交给我们来办!!” 第二十五章 疯人   郑老头只说过吃了小人的村民会变成野兽,力大无穷就是他们的特征。   但他可没说过会厉害成这样啊!   凭借着自己的血肉之躯,都能跟花岗岩硬碰硬的干,轻轻松松就挠出了五条印子,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吗?   “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七宝着急忙慌的问我,看他的表情,似乎也开始有些紧张了:“这不止是力大无穷啊!!”   “老爷子说过,有的气会让人肉身成孽,甚至于让人肉身成魔,他就属于前者。”我一脸凝重的回答道。   由于我们跟老秃的距离较近,所以在这个时候,我们的对话他也能听见。   “肉身成孽?”老秃笑嘻嘻的看着我们,表情无比的戏谑:“啥孽啊?孽障的孽还是啥?”   “王八孽的孽!”七宝骂道。   一听这话,老秃的表情霎时就变了,恶狠狠的瞪着七宝,那种如欲吃人的表情,足以说明他是动了真火。   想想也是。   这么多年来,这牲口仗着一身的本事,在荒山野地里横行霸道,绝对是谁也管不住的主儿。   冷不丁的让七宝这么一嘲讽,自尊心那道坎必然过不去啊。   “往哪儿看呢?!!”   常龙象大吼着,没再跟老秃硬碰硬的干,转而拽住了老秃的胳膊,横着一甩,没能把他甩出去,但还是让他猛晃了一下,失去了主动攻击我们的机会。   在那瞬间,七宝还没能跟上,只有我一步上前,将黑绳勒在了老秃的腰间。   七宝的反应倒也不慢,稍微缓了缓步子,绕着就跟我对着跑了。   俗话说得好,一招鲜,吃遍天。   甭管金招银招,能管用的就是好招。   别看我们老是拿着绳子往冤孽身上捆,这套路确实是老了,我也承认。   但不可否认的是,越是这样老套的招数,在某些情况下就越是管用。   在来帽儿山之前,老爷子就曾经嘱咐过我们,先礼后兵,能不动手就不动手,该动手的时候千万别废话。   “动起手来,第一时间不是灭掉对方,是要控制对方。”老爷子说这话的时候,颇有种语重心长的意味:“只要你们跟敌人周旋住了,那什么都好办,只要给术士留下起阵的时间,大局就差不多定下了。”   无论我们是降师还是道士,在对付冤孽的时候,首要任务就是控制住对方,以给自己起阵施术的时间。   如果没有这个时间,那么在大多数的情况下,我们都得吃不小的亏.......   “嘶!!!”   黑绳在碰触到老秃的瞬间,那块与黑绳接触的皮肤上,直接冒出了一股子白烟,还伴随着邪龇炸响,着实是超出了我的想象。   说真的,我没想到这根黑绳对他的作用能这么大,毕竟这件法器是专门用来对付冤孽的。   像是他这样近乎于活人的牲口,作用力不该会这么夸张啊.......   “你们想干什么!!”老秃疯狂的咆哮着,冲常龙象挥动爪子的速度,越发的快。   在他挥舞手臂的时候,我连半点运动轨迹都看不见,只能看见一片模模糊糊的虚影,快得让我都有点诧异了。   但常龙象不是普通人,他一看这情况,想都不想,直接往后撤了几步,很干脆的把老秃留了下来,自己则撤出了战场。   不得不说,常龙象的选择是正确的,也是当时最该做出的选择。   他这一抽身而退,直接给了我们一个大的发挥空间,完全不用担心把他跟老秃绑在一起,呼呼的跑着就开绕了。   在这时候,黑绳像是活过来似的,如同巨蛇般越缠越紧。   哪怕我们没有绕圈的动作,它也在急速收缩........   等我们将手里的黑绳绕完,老秃距离我们也不过咫尺之遥。   “嘿,还真想弄死我啊?”   老秃问这话的时候,脸部肌肉很不协调,左边在笑,右边则还是前一秒的表情。   那些被黑绳缠住的地方,边缘处已经开始冒水泡了,估计有不少水泡都让黑绳勒爆了,难闻的黑水流得他满身都是。   也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构造,被黑绳缠住还没一会,人就瘦了两圈,跟蛇腰似的吓人,上半身跟下半身都挺正常,就只有中间那一截变细了!   老秃笑得倒挺自然,可惜眼里的神色却伪装得不够完美,还是盖不住那种难以掩饰的慌乱。   他双手被捆着,直接坐在地上,连跑的意思都没,应该是没力气跑了。   “要我说,你也别挣扎了,咱们聊聊呗?”我硬装出了一副淡定的样子,把不住颤抖的双手背在身后,生怕让他看出破绽来。   “聊啥?”老秃问我,又看了看郑老头,显得很是无奈:“老子就说不对劲啊,今天眼皮子一个劲的跳,果然是要出事了.......”   “你不是为了他来的?”我一愣。   “凑巧来的。”老秃笑了笑,很无所谓的说:“就是下山来找点食,本来打算抓几个活人回去补补.......我是真没想到啊!竟然能碰上这个老东西!”   “你好像很恨他啊。”七宝不动声色的问着,颤抖着点了支烟,额头上出了一层的汗。   老秃嗯了一声,说可不是么,我这辈子谁也不恨谁也不怨,就恨这个老不死的!   “你为啥这么恨他?”常龙象走了过来,很好奇的问了句。   “他断了我们的生路啊.......”老秃叹了口气,正准备继续说,我却忍不住打断了他。   “你说你是下山来找食的?”   我目不转睛的盯着老秃,眼里除了震惊之外,再无别的神色:“你还想捉几个活人回去补补?”   “是啊。”老秃很干脆的点头:“要不然我们吃啥?”   听见这话,七宝他们才瞬间反应过来,不敢相信的看着老秃:“你们竟然吃人?!”   “人肉好吃啊,我们为啥不吃?”老秃嘿嘿的笑个不停,眼里的绿光越来越明显,如深夜里出来狩猎的饿狼,嘴角似乎还流出了几滴口水:“人肉又好吃又能补,我们要是不吃的话,那太他娘的浪费了。”   老秃说话时,脸上只有坦然,似乎不觉得吃人是大事,好像还习以为常了,像是说喝茶吃饭那样简单。   “你们疯了。”我说道,忍不住握紧拳头,强行控制着发颤的双手。   “我没疯,我们谁都没疯。”老秃笑了笑:“疯的人是你们啊,你们还算是人吗?没脑子的也能算是人?”   一听他这么说,我们谁也不搭腔了,只感觉这畜生是得了失心疯。   吃小人肉不说,连普通人也吃,这不是食人魔吗?!   “吃人肉多补啊,俗话说得好,吃啥补啥,我上个月觉得眼睛不得劲,看什么都模模糊糊的.......”老秃怪笑道:“自从我吃了那人的眼睛,我看啥都清楚了......”   “你们吃过多少人了?”我问。   “不多,也不少。”老秃咂了咂嘴,似是在回味:“吃一个人能顶好多天呢,上一个被我吃掉的人,还是在两个月前被我捉住的.......”   “狗日的!!你们这帮疯子!!连人都吃?!”七宝瞪着老秃吼道。   “我连小人都吃,为啥不能吃大人?”老秃笑得更灿烂了,嬉皮笑脸的跟我们说:“哎别说,小人跟大人的味儿不一样,仔细想想,还是小人更好吃一点。”   “你疯了。”我咬着牙说。   老秃笑着耸了耸肩,又给出了那个答案。   “疯的人不是我,是你们。” 第二十六章 野兽   在出发之前,我就曾经想过,如果遇见了帽儿村的人.....那他们现在应该是什么样的?   继续靠着种地打猎维持生计?   还是依靠着那口古井下的小人国为生?   现在我得到答案了,而且还是得到一个超乎我想象的答案。   “我们疯了?”我指了指自己,很疑惑的看着老秃:“你确定?”   “跟他废什么话啊!”七宝有些急切的说道:“这牲口已经不算是人了!咱们赶紧降妖伏魔吧!救济苍生可是咱的己任啊!还有大任务等着咱们呢.......”   “我问你,人是什么?”老秃笑嘻嘻的看着我,没搭理七宝,也没去看别的人。   想了一会,我很肯定的给出了答案。   “野兽。”   老爷子就说过,是人皆有兽性,所以真正的人,指的不过是一种境界。   当然,从某个角度来说,人确实算是野兽,这点毋庸置疑。   “对嘛!是野兽!就像是大山里争强好胜的畜生!”老秃哈哈大笑道,一脸的孺子可教也:“有的野兽吃草,有的野兽吃肉,咱们这些人啊,都得吃杂食,不光得吃五谷杂粮,还得多吃点好肉补补身子.......”   “这跟我们疯了有什么关系吗?”我问他。   “有啊!”老秃点点头:“争强好胜,自相残杀,为了一口吃的不择手段,为了腹欲可以丢掉道德枷锁,这才是真正的人!”   说着,老秃狂笑了起来,身子不停的颤抖着,似乎是看见了世间最好笑的事,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你们都是疯子!!连人的本性都忘了!!竟然还觉得吃人很奇怪?!!哈哈哈哈!!!”   在这时候,我们谁也没说话,默默的看着他,表情有些复杂。   “他真疯了?”常龙象压着嗓子,低声问我。   “肯定啊。”我叹了口气:“你看他这样,从头到脚,哪儿不像个疯子?”   老秃确实够疯,整个人的情绪变化飞快,前一秒还在笑,后一秒就瞪大了眼睛,如欲吃人的看着郑老头。   “都怪你个老不死的!!如果不是你放走了那些小人!!我们的日子肯定比现在过得好!!”   “你个畜生啊.......”郑老头红着眼睛,指着老秃大骂道:“村里的其他人呢?!总不能都被你吃了吧?!”   “这倒没有。”老秃又变了一副脸,很无奈的说道:“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更何况是我们这些活人?”   “他们还活着?”我忙不迭的问:“还在山上?”   老秃没吱声,笑呵呵的看着我们,似乎是想让我们自己猜。   “你们为什么要吃人?”陈秋雁小心翼翼的站在我身后,好像不敢跟老秃对视那般,略微低着头,一脸的不解。   “补身子嘛。”老秃很干脆的说道:“想要填肚子的话,光是吃山里的畜生就行,问题是我们有更高的追求啊!”   “这老东西是从哪儿来的?”七宝忍不住骂了起来,看了郑老头一眼:“他说话咋一套一套的呢?真是你们村里的人?”   “别瞎想了,老子去过省城,见过的世面不比你们少。”老秃冷笑道:“你们这帮没吃过人的废物,只要是吃了一次,我保准你们上瘾!”   “怎么说?”常龙象很纳闷的问:“难道人肉有成瘾性?”   “没有成瘾性,但能让你变成活神仙。”老秃咧了咧嘴,似是在诱惑我们,不动声色的蛊惑着:“吃一个活人还没啥,等你吃到第二个你就会发现......自己变得不一样了!”   常龙象没搭腔,皱了皱眉头,看着他。   “力气变大了,速度也变快了,跟肉体凡胎的活人就不是一回事啊!”老秃兴致勃勃的说着,双眼里尽是阴森诡异的光芒:“你吃的活人越多,你的力量就越大,等到最后.....还不得白日成仙?!”   “我看你是白日做梦。”我叹道。   话音一落,我往远处的林子里看了看,问老秃:“下山的只有你一个人?”   “多着呢。”老秃笑得很是灿烂:“等他们到了,你们就死定了。”   听见他这么说,在场众人的脸色也有些难看了,特别是陈秋雁跟郑老头,脸上全是掩盖不住的恐惧。   “他说谎。”   “啥?”我一愣,看着七宝:“你咋知道?”   七宝没回答我的话,蹲下身去,目不转睛的看着老秃,问他。   “下山的只有你一个人,你想吓唬我们,所以才故意这么说,其实你还是想活命吧?”七宝笑了起来:“我感觉你这人挺惜命的,不像是那种敢玩命的狠人。”   很快,老秃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面无表情的看着七宝,目光闪烁个不停。   “吃了这么多人,好不容易才变得这么厉害,死了多可惜啊......”七宝啧啧有声的说道,捡起地上的五连发,抵住了老秃的左眼:“我看你这个脑袋瓜子不咋样,要不我帮你弄了?”   “你想杀我?”老秃问。   七宝没吱声,把手指搭在扳机上,看了我一眼。   他的眼神就是一句话。   开不开枪?   “他不算是人吧?”我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看了看陈秋雁,等着她给我答复。   陈秋雁点点头,什么话也没说,直接把脸别了过去,似乎是不忍看。   “嘭!!!”   还没等我说话,七宝就先一步扣下了扳机。   伴随着枪口乍现的火光,老秃脸上霎时就布满了一层铁砂,如同蜂巢那般,密密麻麻的看得人直犯恶心。   在这个被枪击的过程中,老秃一句话也没说,更没有躲闪的动作,就那么坐在地上,任由七宝开枪。   直到七宝一脸无奈的将枪口放下,老秃这才笑了起来,表情很是得意。   “你们是杀不了我的......”   “不一定。”我说着,很认真的打量了老秃一眼,笑道:“他开这一枪,确实是杀不了你,但我还是得到答案了。”   老秃愣了愣,看着我。   “你不是活人,但又有活人的特征,比起那些传统肉身成孽的人,你的肉身更具有活性,虽然我不知道你的恢复力有多强,但就我感觉......”我笑道:“短时间内,你的肉身恢复力还是挺弱的。”   “你什么意思?”老秃有些慌了,没等我说话,先一步就警告我:“我在村子里只是垫底的!!你们要是敢杀我!!老村长他们肯定要为我报仇!!到那时候.......”   “到那时候,我们就把他们一个个的给除掉。”   我一边说着话,一边埋着头,在行李包里翻找了起来。   “我爷爷说过,要是对付活性强又有活体特征的冤孽,用火是最佳的选择。”   “火?!我可不怕火!!我刀枪不入啊!!我有什么好怕的?!”   “脸上都被打成蜂窝煤了,你还有脸说自己是刀枪不入啊?”七宝忍不住骂了句。   霎时间,老秃的脸色更白了。   “捆着你的这根黑绳,是我家世代相传的独门法器,专用来驱邪镇鬼锁气散脉,”我笑着跟他解释了几句:“它能不能对付别的冤孽,这个我不敢说,因为我是第一次用,但是.....用在你身上貌似还挺好使的,你现在也就比肉体凡胎强一些吧?”   “你别乱来!!”老秃尖叫道:“如果杀了我!!你一定会后悔的!!!”   “那你就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我说着,将手中的桃木枝丢在了地上,稳稳当当的落在了老秃脚边。   老秃看着我,我看着他。   此时他已经笑不出来了,只有我在笑。   “要是给不出理由,我就一把火烧死你......” 第二十七章 小黄花   老秃是个狠人,但他只能对别人狠,对自己可狠不起来。   一听我准备烧死他,老秃顿时就慌了。   “你别乱来!!”老秃怒吼道:“要是我死了!!你们都得陪葬!!”   “就算你不死,你那帮弟兄也得找我们报仇啊。”我很无奈的说着,蹲下身,将那些枯干的桃木枝堆了起来,如同一堆篝火,彻底把老秃围在了正中间。   “你到底想怎么样?!”老秃眼中的慌乱越发明显,说话的时候,身子都在不住的颤抖:“你非得跟我们鱼死网破?!”   我没说话,冲七宝招了招手,示意让他把打火机给我。   看见这一幕,老秃更慌了,忙不迭的问我有什么条件,要怎么样才能放他走。   “我问什么,你回答什么。”我说道,暗示性的看了看他,砰地一声,打火机上顿时就窜出了火苗。   老秃没敢犹豫,着急忙慌的点头:“你问。”   “这十年你们都是怎么过来的?种庄稼还是打猎啊?总不能靠吃人为生吧?”   听见这个问题,老秃稍微想了一下,似乎是有些犹豫了,但一看我时不时的玩着打火机,他也不敢再多想。   “庄稼我们早就不种了,主要是靠打猎,但每隔一段时间,我们也会下山找人.......”老秃颤抖着说道:“吃畜生能填肚子,但吃人才能解馋啊......”   “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吃人的?”郑老头问道,眼睛通红,死死的盯着老秃说:“我走之后,村子里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老秃当时的表情很是恐惧,跟之前的猖狂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对比。   真的,他的表情不像是装出来的,那种恐惧到极点的情绪,根本就不是能够装出来的。   “村子里的人都变聪明了.......都觉得吃五谷杂粮不是正常人该做的事.......吃肉才对.......”老秃一边回忆着,一边露出了感慨的表情:“可惜啊,那时候山里的畜生都藏着,十天半月都不一定能打到手.......”   “那你们呢?就靠着吃小人为生?”我问。   “没了,小人都跑了,没跑成被抓住的,全让我们吃光了。”   说到这里,老秃还恶狠狠的看了郑老头一眼,很仇恨的说:“要不是因为这个老东西,我们也不至于饿到那份上!”   郑老头没说话,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看他那眼神,似乎是在强忍着愤怒。   “你还是人吗?!”   这时候,郑老头怀里的那个木盒摇晃了起来,很快,那个嗓音较粗的小人就冒了头,无比愤怒的冲老秃吼着:“我们无冤无仇!!你们为什么吃我们?!!”   老秃嘿嘿的笑了两声,没回答它的问题,转而看着我们问:“你们吃肉吗?”   “吃。”七宝冷笑道:“但不吃人肉。”   “对啊,这就说明我为什么要吃你们了。”老秃说着,嬉皮笑脸的看着小人:“猪牛羊这些家畜,跟咱们有仇吗?没仇不也照吃么?你还以为自己长得像人就是咱同类了?吃你还用得着考虑?”   “你!!”   “哎哎,你他妈怎么说话呢?”七宝用枪口戳了戳他的脸,很不耐烦的提醒着:“你现在是阶下囚,搞不好一会就是死刑犯了,跟谁厉害呢?”   估计老秃的脑子也不怎么好使,被七宝这么一提醒,瞬间才想起自己的处境堪忧。   “小人吃光了,你们又打不到猎......家里应该还有存粮吧?”我问。   老秃摇摇头,很干脆的说那些东西多的是,但谁也不想吃,就想吃肉。   “难道吃过小人肉的会对荤食上瘾?”陈秋雁试探着问了一句,看了看我,等待着答案。   “不知道。”我叹了口气:“但很有可能是这样,毕竟吃过小人肉的都会变成畜生,搞不好就是那种只食肉的畜生。”   “那你们最后是怎么过来的?”七宝问他:“硬撑着过来的?没把你们给饿死?”   “快饿死了。”老秃显得有些无奈:“有些人耐饿,七八天不吃东西都没事,有些人不耐饿,刚饿了四五天就死了。”   “谁死了?”郑老头忙不迭的问道。   老秃回忆了一下,说,小黄花她一家,谁也没活下来,全都被自己饿死了。   听见这个答案,郑老头踉跄了两步,要不是有陈秋雁及时扶住,他肯定得仰头栽在地上。   “你们疯了吗?!!”郑老头几乎是咆哮了出来,老眼通红的看着他说:“都饿到这份上了还不吃东西?!你们的脑子让狗吃了?!!”   “小黄花是谁啊?”七宝好奇的问了句。   “她是村里的一个小姑娘,我走的那年,她不过十四岁......”郑老头颤抖道:“她跟我的关系很近......我都是拿她当孙女看的.......”   “没事,她现在还活着呢。”老秃笑道。   霎时间,郑老头就激动了起来,着急忙慌的问老秃小黄花是怎么活下来的??她人在哪儿??   “跟我们所有人都在一起。”老秃的笑容里没有讥讽,没有挑衅,那是一种非常坦然的笑容:“她活在所有人的肚子里。”   一听老秃这话,我们都安静了下来,谁也没吱声。   活在所有人的肚子里?   难道.....小黄花是被这帮人吃了?!!   “发现她家里人全饿死了,老村长也伤心啊,就招呼着我们去给她家下葬......”老秃唉声叹气的说道:“还是老三的脑子好,他一看这些尸首,就说上面的味儿跟小人很像,吃起来肯定是一样的好吃,所以就趁机割了两块肉下来,直接生吞了。”   老秃说,郑老三在吃人肉的时候,他就在现场看着。   也不紧张,也不害怕,反而很是期待的看着郑老三,等他给出一个所有人都想听见的评价。   郑老三吃完那两块肉,稍微缓了一会,这才开口跟他们说。   “香!”   接下来老秃跟我们说的那些细节,实在是太过于恶心了,现在回过头想想,我都会止不住的干呕。   生吞活剥尸首,把每一块肉都当作灵丹妙药,十几号村民都围着分“食”.......这真的不是地狱中的景象吗??   哪怕他们吃的是死人,也照样算是吃人啊!   将熟识的村里人分尸而食。   连皮带肉,一点都不剩下,最后留下的骨头还拿去熬汤......   “你们这帮畜生.......”我咬着牙,身子止不住的颤抖着。   “畜生啥子嘛?”老秃笑道:“他们都死了,又没感觉,我们只是吃尸首,又不是真的吃掉他们了,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村子里的其他人呢?”郑老头脸色发白的问他:“他们也吃了?”   “都吃了。”老秃点点头:“甭管大人小孩,都来分了一碗肉吃,也是打这一次开始,我们才学会吃人。”   说着,老秃还看了七宝一眼,问他要烟,说是很多年都没抽过烟了,看见他抽就馋得慌。   “抽烟?”七宝骂道:“你抽屎吧!”   “想知道后面的事不?”老秃笑了笑:“想知道就给我支烟抽,要不然.......”   没等他把后面的话说出来,我拿出打火机,往前凑了凑,直接点燃了最边上的那根桃木枝。   这些桃木枝都是被我加工过的,按照老爷子给的“药方”,每一根桃木枝上都盖了一层药粉,不光是遇火既燃那么简单,还有招阳的作用。   原本我是想拿这些桃木枝起阵用的,但现在看来,起阵就免了,我压根就不再考虑这点。   除开那几个较为特殊的降阵外,其余的降阵或是术法都用不上这些桃木枝,没必要藏着掖着舍不得用。   所以.......   “我只带了这点桃木枝,火可能不够旺,但用来烧你也足够了。”   我笑道。   “秃子哥,你还想抽烟吗?”   看见火光,老秃脸上的表情顿时就僵住了,额头上也开始冒汗,似乎是很怕火那般。   “赶紧灭了!!快!!”老秃着急忙慌的催促着我:“我啥都跟你们说!!快灭火!!”   “吃完人肉,你们就上瘾了?”我没有灭火的打算,面无表情的看着老秃,问他:“其他人呢?都变得跟你一样了?”   “死了!!死了不少了!!”老秃几乎是下意识的回答我,注意力全都放在了那一撮火苗上:“快灭火啊!!”   “他们怎么死的?”我皱了皱眉,问道:“也是饿死的??”   听见这问题,老秃稍微愣了一下,看了看我,坦诚道。   “都被吃了。” 第二十八章 人如兽   人之初的下一句,是性本善还是性本恶,我想各位都会有不同的看法。   但在我看来,现实应该如老爷子所说那般。   人之初,性本兽。   每个人都是野兽,只不过道德观价值观超出了野兽的范围,所以才会被冠以“人”的称呼。   像是老秃他们这样的人,已经失去了最基本的人性,身体里只存留着古时遗传下来的兽性......   是那些小人肉改变了他们?还是他们改变了自己?   这个问题,我当时一直在想,等我帮老秃把火灭掉,也还是没想出答案来。   “我他娘的跟你拼了!!”郑老头似是控制不住情绪,猛冲上去就拽住了老秃的衣领,但还没等他有下一步动作,七宝跟常龙象就把他拉开了。   “老郑,你激动啥子嘛?”老秃很无辜的看着他,似乎都觉得委屈了:“不就是吃几个人吗?至于跟我急赤白脸的?”   说实话,老秃他的精神状态,已经跟野兽没什么两样了。   他不是不拿别人当人看,是不拿自己当人看.......   “你不是说兔子不吃窝边草吗?”我问他,强忍着心中的恐惧,硬装出了一副淡定的样子:“怎么还吃自己人呢?”   “说是那么说,饿急了馋急了,兔子也得吃窝边草啊。”老秃笑得很是坦然,压根就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事,嬉皮笑脸的跟我们解释着:“吃完小黄花一家,村里有不少人都变了,变得越来越像是人了。”   “啥意思?”七宝一边控制着郑老头,一边问他。   “人啊!就应该无所顾忌!我们连小人都能吃!更何况是大人呢?”老秃哈哈大笑道:“估计我们也是吃人吃上瘾了,再加上那段时间也没收成,上山也打不到猎物,所以......”   “所以什么?!”郑老头瞪大了眼睛。   “所以就打了一架。”老秃唉声叹气的说道,把脑袋转过去,示意让我们看他脖子上的伤口:“这条口子就是郑老三给我留下的,身上还有好几块呢,都是村里人打的。”   “你们干嘛呢?”七宝也有些好奇了,兴致勃勃的问:“是不是兽性发作,所以自相残杀了?”   “算是吧。”老秃笑得很是灿烂,但再灿烂也掩饰不住他眼里的后怕:“赢的人都活下来了,输的人都进肚子了。”   “你的意思是......你们自己打了一架......赢的人都把输的人吃了?”我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他,只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为了吃点肉,你们真的不择手段了?”   “馋么!”老秃笑道:“我觉得这不算亏,你们说呢?”   听见这个问题,谁也没搭理他,面面相觑的沉默了一阵,只感觉帽儿村这事的变故太大,远超出了我们的想象。   “可惜了,当时应该省着吃来着,第一顿大家都吃了不少,那叫一个尽兴啊.......”老秃说到这里还伸出舌头来舔了舔嘴,一脸的馋相:“等我们反应过来,想要省着吃,村里的尸首已经不多了。”   “放个一两天,人都烂了,这你们也敢吃?”七宝问道:“人都臭了,你们还下得去嘴啊?”   “所以我们把肉都割下来了,晒成肉干留着,这样才好保存呢!”老秃笑嘻嘻的说:“要不是有这些肉干,最难的那段日子可熬不过来啊,我们肯定还得打。”   “你们为什么不出山找人呢?”我忍不住问了一句,看着一脸笑容的老秃,只觉得这帮畜生的脑子是不是坏了。   与其在村里自相残杀,那还不如出山找人呢,起码在外面找来的都是普通人,哪像是村里的那些怪物,动起手来都不费劲啊!   听见我这个问题,老秃顿时就不笑了,皱着眉头想了一会,说:“出山的风险太大,我们虽然嘴馋,但我们也怕死啊。”   说着,他还看了我们一眼,略有些愤恨的说:“要是让你们知道了我们吃人,还报警让公安知道了,这麻烦可就大了!”   “你也知道怕啊?”我骂道:“吃人的时候咋不怕呢?”   老秃笑了笑,没说话。   “咋整?”常龙象冷不丁的问道,似乎有些拿不定主意,满脸的纠结:“这牲口看着跟活人一样,要是烧死他......是不是有点太残忍了?”   闻言,七宝他们也瞥了我一眼,都在等我给答案。   摸着良心说,在那时候我确实有点下不去手,但这跟心软是两回事,绝对不能混为一谈。   我之所以下不去手,主要是因为......我没有真的烧过人啊!   让我开枪打他,让我拿刀子捅他,这些都行,但用火活活烧死.......   “放我走吧,我绝对不会再纠缠你们了。”老秃很认真的看着我们,如推心置腹般跟我说:“我保证以后不害人了,你放我走,行不?”   我犹豫了一下,看了看老秃:“不太行。”   “你不是说.......”   还没等老秃炸庙,我就先一步接过话茬,很疑惑的问了他一句:“我没说过要放你走吧?我只是说,你要是不告诉我那些消息,我会烧死你,对不对?”   “你他娘的敢!!”老秃大吼着,眼中凶光毕露,似乎是恨不得扑上来咬死我。   “逗你玩的。”我笑道:“既然你告诉我这么多消息,我肯定也得放你一马啊,只要你保证以后不害人了就成。”   听见这话,老秃将信将疑的看了我几眼,确定我脸上不是开玩笑的表情,顿时就笑了起来。   “好!我保证!”   “行了,胖子,去给他把绳子解开。”我嘴里招呼着,不动声色的又问了老秃一句:“你下山是一个人来的?没别的人跟着?”   “没有。”老秃说:“我们出山打猎就是在冒险,每次只派一个人出来,这次刚好轮到我。”   话音一落,老秃还冲我们大倒苦水,既委屈又无奈的说打猎也不是好差事,要是没抓到活人,回去之后就得挨揍啊。   “真要放他走?”常龙象问我,一脸的不解。   我点点头,说这事不能这么办,既然他都说出这么多消息了,咱们理应放人一马啊。   “送他回家吧。”我说道,看了常龙象一眼。   常龙象皱了皱眉,没说话也没动作,似乎是在考虑。   “哎!胖子!你舍不得让他走啊?!”七宝忽然开了口,拍了拍常龙象的肩膀,示意让他回去:“你不放我来放!”   说着,七宝冲我招了招手:“老沈,拿火给我。”   “你要干啥子?!”老秃顿时就紧张了起来,对于“火”这个字,他还是非常敏感的。   “点烟啊。”七宝拿出烟叼在嘴里,接过打火机就点上了,然后慢悠悠的走到老秃身后,拍了拍他肩膀:“还不许我抽烟啊?”   “抽烟没事!你随便抽!这个我可管不着!”老秃忙不迭的说道,脸上堆着讪笑。   七宝嗯了一声,笑呵呵的点点头,随后又看着我,确定了一次:“让他回家是吧?”   “嗯,让他回老家吧。”我一边说着,一边把手伸进行李包里,抓出来了一把朱砂。   当火苗从老秃身后窜起来,他好像还没缓过神来,根本就没发现身后出现了什么变化。   “得了,你回老家吧,我们也不留你了。”七宝连着往后退了几步,将打火机收了起来。   没等老秃反应过来,我扬起手,一把朱砂就撒了过去,尽数落到了那些桃木枝上。   直到火焰猛然窜起盖过全身,老秃这才开始惨嚎。   “你们骗我?!!你们竟然骗我?!!” 第二十九章 黑绳   老秃的惨叫声在夜里显得格外刺耳,但他叫了还没半分钟,就彻底没了声音。   唯一还存在的,只有火烧肉身散出来的噼啪声。   陈秋雁貌似是接受不了这种场面,紧捂着嘴就跑了回去,看她那意思,应该是准备吐了。   “你不是要放他走吗?”常龙象满头雾水的看着我,似乎是没反应过来,一愣一愣的问:“咋突然烧他了?”   “咱们的默契还是差点。”我叹了口气,也觉得有些无奈:“我在说话的时候,不是给你使眼神了么,你看不出来?”   常龙象很认真的点了点头,非常坦诚的说:“看不出来。”   “所以说你笨呢!”七宝大笑道:“用脑子想都知道,我们不可能放他走,老沈说要放他走,也只是为了套他的话,减少他的警惕性。”   “警惕性?”常龙象疑惑的问:“这还用得着减少?他不是都被咱们绑了吗?”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更何况是咱们?”我笑了笑:“如果是明着烧他,这牲口肯定会拼了命的反扑,他能不能成功,这点我是真不敢确定,所以我不敢冒险啊。”   “这样看着有点残忍啊......”常龙象唉声叹气的说:“还不如用刀呢!”   听见这话,我也只觉得有些无奈,便跟他们解释了几句。   “刀捅不穿,子弹打不烂,你凑近了拿枪打他,最多也只能毁他的容,这还是建立在用黑绳镇住他的情况下......”   “想要杀他,那就必须用火,而且要用阳火。”我说着,又从包里掏出来一把朱砂,扬手撒进了火堆里。   往火堆上撒朱砂,其效果就跟往火上撒汽油酒精一样,忽的一下火焰就窜高了,比先前还要旺盛几分。   “他会被黑绳镇住,这就说明他有冤孽的特性,起码他惧阳。”我笑道:“有弱点的冤孽都好对付,要是他不惧阴阳术法,那才是要命的事!”   忽然,七宝冷不丁的喊了一嗓子,又心疼又后悔的说:“老沈!你的黑绳还没拿出来啊!这一烧还不得给你毁了?!”   “没事的。”我说:“那根绳子不怕火,等咱们把老秃烧完再拿。”   对于阳火来说,拥有冤孽特性的老秃,简直就是最佳的“柴火”,用不着再加别的木柴,火焰都能冲至三米高。   透过火焰看,越是往后烧,老秃的身子就越小,越发的枯瘦。   “怪不得他们都爱吃人呢......”七宝皱了皱鼻子,虽说表情里满是嫌弃,眼里还有些恶心,但在那时候,他还是忍不住感慨了句:“这味儿还挺香,比烤肉都香!”   “这不就是烤肉么?”   跟他说话的时候,我的目光也不由自主停在了他身上,见他一直在皱鼻子,我先前想不到答案的疑惑,此时忽然就解开了。   帽儿村的人之所以会变成这样......是小人肉改变了他们?还是他们改变了自己?   在我看来,应该是后者。   每个人心里都藏着兽性,只不过正常人的兽性能压住一辈子,只有小部分人压不住兽性,这才会干那些丧尽天良的事。   帽儿村的那些村民也是如此,他们跟我们一样,心里都有兽性,也一直不知道有这点兽性.......   小人肉绝对算是一记引子!   十有八九是吃了这肉,兽性才让其给勾出来。   伴随着兽性出现,那一个个活生生的人,都挨个变成了野兽......   丢掉人性,脱去枷锁,只顶着一身臭皮囊,这就是帽儿村的人!   “咱们啥时候进山?”七宝问我。   “天亮了就进去。”我想了想,又说:“一会咱们轮班守夜,郑老爷跟陈姐除外,咱们仨就够用了。”   听见这话,七宝跟常龙象都点点头。   “不用我?其实我也可以帮忙啊!!”郑老头显得有些激动,不停的解释着:“我身子骨很硬朗!不用为我担心!”   “您就安心歇着吧,明天.....不,应该是几个小时后,我们还得靠您带路呢。”我笑着安慰了一句。   在我跟郑老头说话的时候,只听呼的一声,像是有人猛吹了一下篝火,火焰又往上窜出了两米多高。   此时,篝火都快变成火柱了,场面可不是一般的壮观,而老秃的身影,也在霎时间被火焰吞噬,再也看不见半点。   直到一个小时后,火焰渐渐熄灭了下来,老秃的残留物这才映入我们眼里。   那是几块烧得发灰的骨头,头盖骨跟腿骨比较多,其余的骨头似乎都被烧没了,连骨灰都没能留下来。   在那几块骨头上,黑绳如活了一般,似蛇类动物那样盘成一团,当然,这也能说是黑绳收缩的动作太诡异.......   “这法器不一般啊!”七宝站在我身边,见我把黑绳捡了起来,眼睛都亮了:“竟然连火都不怕!它是啥材料做的?”   “我也不太清楚。”我摇摇头:“这是老爷子弄出来的,算是他的得意巨作。”   “这法器叫啥?”七宝问。   “就叫黑绳,但正规的称呼,应该叫做大狱绳。”我简单的解释道,拍了拍黑绳上的灰尘:“这是沈家特有的法器之一,听老爷子说,我手里拿的这条黑绳只能算是残缺品......”   “他没给你做好?”   “做啥啊,这就是他当初走江湖用的黑绳。”我叹了口气:“只可惜后来遇见点麻烦,黑绳让一个冤孽给毁了大半,威力也不如原来了......”   “大狱绳.....黑绳......”常龙象喃喃道:“这跟黑绳大地狱有啥关系吗?”   “有啊。”我说:“完整的黑绳不是这模样,而且威力要大很多,对冤孽造成的痛楚,就跟传说中的黑绳大地狱一样,四肢百骸都会有不一样的疼痛感。”   听我这么说,七宝跟常龙象都瞪大了眼睛,谁都没插嘴,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继续听着。   “不光会感觉到腰上有刀斧斩身,还会感觉脸上被刮刀刮走皮肉,四肢被锯成百段,最后还有烈火烧身灼皮的痛楚......”   听完我的讲述,七宝跟常龙象面面相觑了一阵,异口同声的问:“这东西能拿来对付活人吗?”   “可以啊。”我笑道:“要不然怎么能算是沈家的独门法器呢?”   聊到这里,天已经蒙蒙亮了,但我们却一个都不喊困,个顶个的精神。   陈秋雁似乎也休息好了,打着哈欠从车上走下来,跟我们打过招呼后,直接去帮我们准备早饭了。   要说这次我们带来的口粮可充足的很,除开压缩饼干跟罐头之外,新鲜蔬菜跟肉类都带了不少,足够我们吃个一两天的。   “老沈,昨天晚上你看见的鬼,应该就是帽儿村被吃掉的那些人吧?”七宝好奇的问我:“它们身上不是有伤口吗?那是不是它们的致命伤?”   “可能是。”我回答道,但也不敢肯定,便补充了句:“那些冤孽现出来的都是幻身,不一定是依照生前的致命伤来的.......”   又聊了几句,七宝也不再多问,带着我跟常龙象就要去拾柴。   “咱们变化挺大的。”常龙象冷不丁的说道。   “可不么!”七宝也笑了起来:“要是放在原来,我们有胆子去烧老秃么?”   “没有胆子也一样会烧。”   一听我这么说,七宝便看了我一眼,说不信。   “老秃是冤孽,不算是活人,更何况......它是咱们的敌人。”我说道,一脸的认真:“多一个敌人,咱们就多一分危险,哪怕是不忍心,我们也得烧。” 第三十章 群鸦   经过老秃这事,郑老头返回帽儿村的动力,似乎变得更强了。   吃完早饭,他就一个劲的催促着我们进山,表情可不是一般的急切。   “你急啥呢?”七宝当时还问他:“村子里都没人了,那些小人也没了,你急着回去干啥?”   郑老头没多想,很坦然的跟七宝说,他必须得回去看看。   “那里是生我养我的地方,就算现在已经没了,我也得回去看一眼。”郑老头说这话时,也征求了一下我们的意见:“要是你们觉得风险大,那就别跟着我走了。”   “别啊!”七宝忙不迭的说:“我们肯定得跟着!这活儿我们又没收钱,要是就这么回去那可亏大发了!”   “你们是对小人国感兴趣吧?”郑老头问道,表情很是认真,似乎已经确定了自己的推测,开门见山的跟我们说:“之所以跟我回村,也是因为这点......总不能真是雷锋吧?”   七宝没搭腔,我却点点头,说,是。   “你们也想要小人?”郑老头目不转睛的看着我,老眼之中透出的认真,似是一把刮骨刀,想要将我的伪装一一刮去。   可惜的是,我并没有伪装,大大方方的跟他说实话。   “如果可以的话,我们想见见小人国,毕竟这种国度只存在于传说里,要不是因为你,我们这辈子都不可能有机会触及它.......”   “就因为这点?”郑老头又问:“真的没骗我?”   “还有一个原因。”我笑了笑:“我想要小人国的果子。”   听见我这个回答,别说是郑老头了,连七宝他们都不由一愣。   “小人国的果子?”郑老头满头雾水的看着我:“啥果子?”   “你说的那种,小人们用来填肚子的坚果。”我说着,摊了摊手:“那东西对于我来说很有用,所以我才会跟来。”   “他们呢?”郑老头不动声色的问。   “老沈都来了,我们能不来吗?”七宝很干脆的回答道:“就当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了,看看热闹还不行啊?”   对于这个答案,郑老头倒显得挺满意的,笑了笑也不再多问,带着我们便往山里走。   穿过树林,进了帽儿山,这一路上都没遇见麻烦。   没有冤孽出现,更没有帽儿村的食人魔来搞偷袭,走着走着我们都觉得轻松了不少,那感觉就跟踏青春游差不多。   但越是往后走,我能够感觉到的轻松就消失得越多......   “太安静了。”   我说着,看了七宝一眼,问他:“你感觉到了没?”   “啥?”七宝叼着烟,满脸迷茫的问我:“感觉到啥子?”   “没敌人啊。”常龙象也有些纳闷了,看了看我:“有情况了?”   我点点头,又摇了摇头,表情很是难看。   “太安静了。”我一边说着,一边扫视着四周,眼里满是不解:“往外靠的那些林子里,多少还有点虫鸣鸟叫,但是越往帽儿山的深处走,这些声音就消失得越彻底......”   也许他们都没注意到这点,直到我提出来,七宝跟常龙象这才发现不对劲。   “老秃子不是说了么,他们不光吃人也吃动物,难不成山里的畜生都让他们给造光了?”常龙象一脸认真的分析着。   我说不一定,山里的动物太多,想要吃光它们,这基本是不可能的事,帽儿村的人口基数太小了啊......   “可能是被吓跑了吧。”我说,皱了皱眉:“变成老秃子这副模样,肉身已经远离了人类的标准,十成有九成似冤孽,动物大多都能见鬼,更有趋吉避凶的本能,所以.......”   当我说到这里时,一阵突如其来的乌鸦叫,顿时打断了我的话。   顺着这阵鸦叫看过去,在不远处的林子上方,有上百只乌鸦挤在一起,蹲在树冠上打量着我们.......   记得在陪老爷子处理五福尸的时候,我们也在山里遇见过鸦群,更遇见过乌鸦中的霸主,那只长得其丑无比的瞳子乌。   瞳子乌带领的那些乌鸦,与这些突如其来的乌鸦相比,灵性要更足一些。   此时我们所见的鸦群......貌似只是由普通乌鸦组成的,并没有什么特殊性。   “这些乌鸦是冤孽变的?”七宝问我,手里紧握着五连发,似乎是有些紧张了。   “应该不是。”我摇摇头:“但咱们还是小心点好,山里的畜生都失踪了,逛了半天也只看见这些乌鸦......不对劲啊!”   “郑老爷,这里距离帽儿村还有多远?”陈秋雁问了一句。   听见这问题,郑老头没吱声,先是左右看了看,又回头看了看,似乎是在确定什么。   “不出意外的话,今天晚上八点多,咱们就能赶到村口。”郑老头笑了起来,表情也有些兴奋了:“这都多少年没回去了,没想到路比原来还好走!”   “还有这么远啊.......”陈秋雁皱了皱眉:“晚上才能赶到帽儿村,这风险有点大了。”   “没事。”我说着,猛拍了两下行李包,直接把躲在包里睡觉的爩鼠拍醒了。   这小家伙像是永远也睡不够那样,刚跟着我们从店铺里出来,就直接进入了假冬眠模式,哪怕老秃这个麻烦找上门来,它也没有清醒过来的意思。   只有我们主动弄醒它,这耗子才会赏脸睁开眼......   “你又不是猪,睡这么久养肉啊?”我好笑的说道,给爩鼠剥了根火腿肠,递给它:“跟着我们一块走,要是遇见麻烦,我叫你出手你就出手,明白吗?”   爩鼠吱的叫了一声,双手抱着火腿肠,睡眼惺忪的啃了起来,时不时的还打个哈欠。   郑老头在前面领着路,头也不回的问我一句:“这耗子能敌过那些畜生吗?”   “应该能。”我如实说道:“它们只是变成野兽了,并不是真正的冤孽,肉身还保存着活人的特征,所以不可能有毒抗性,更何况爩鼠的毒不是普通的毒,是煞气在起作用......”   “煞气?”   “对,别说是活物,就是普通阴魂让爩鼠咬一口,也有可能会魂飞魄散。”我耸了耸肩:“虽然我没见识过,但听我爷爷说,爩鼠的牙跟疯狗一样,是能咬到魂魄的。”   “哎!老沈!疯狗也能咬到魂魄?那咬人的话,是不是也能伤到活人的魂魄?”七宝兴致勃勃的跟我聊了起来:“狂犬病就是魂魄受伤的后遗症吧?”   “别瞎说。”我笑道:“这跟那个完全不是一回事,活人的魂魄带着生气,不可能被活物咬中,只有死后脱胎而出的阴魂才会被咬到......”   就在这时,左前方的灌木丛里,忽然传来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走动。   那位置距离我们大概有二十多米,不算太近,再加上外层的灌木丛太过于茂密,所以我们并不能直观的看见那里面是什么情况。   我侧过头,用手戳了戳爩鼠的白肚子:“耗兄,你去看看呗?”   听见我这个请求,爩鼠非常干脆的摇了摇头,继续啃着手里的火腿肠,压根就不搭理我。   “我当你答应了啊。”   说着,没等爩鼠反应过来,我一把抓住它,直接向着那个灌木丛抛了过去。   胖乎乎的爩鼠,一边惨叫着,一边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完美的弧线。   在距离灌木丛十米左右的位置,它落了下来,气呼呼的回头冲我叫着。   “想吃好的就听话!要是那里面的东西你对付不了!你就回来!”   我冲它招了招手:“耗子哥,我信你!上吧!” 第三十一章 黄仙   爩鼠看了我一眼,很人性化的叹了口气,转过身就往灌木丛那边走。   那个胖乎乎的背影,除了无奈之外,还带着些许的委屈,看得陈秋雁都有些不忍了,直问我你咋不去看呢?叫小胖去干什么?   “有煞气护体,它的肉身肯定比咱们强,更何况这耗子跑得贼快,让它去打头阵简直是再合适不过了。”我解释道。   陈秋雁点点头,对我的这番解释还算是认同,看了爩鼠一眼,同情的说:“看着真可怜。”   “这段时间它可没少吃东西,白吃了几十斤的牛肉,再怎么也得掏点利息啊。”七宝啧啧有声的说道:“别担心它,它就是在装可怜呢!”   也不知道爩鼠的耳朵有多灵敏,七宝刚说完这话,它立马就转过头来,恶狠狠的瞪了七宝一眼。   “看我干啥?”七宝倒是不怕,嬉皮笑脸的说:“觉得我说对了吧?”   爩鼠气得叫了起来,一边吱吱的叫着,一边转过身去,跟撒气似的,头也不回的窜进了灌木丛里。   在它往灌木丛行进的过程中,那里面悉悉索索的声音就没停下过,而且听那声音发出的位置......像是在不断靠近我们!   “它没事吧?”七宝皱了皱眉头,还是忍不住担心了起来:“这耗子的智商可不高啊,要是聪明的话,上次还能让旺山村的大儿子拍成重伤?”   “放心吧,它不傻。”我笑道:“吃一堑长一智,你以为它没脑子啊?”   话音刚落,只见灌木丛上方忽然冒出了一股子黑烟,不光是盘旋不散,还在半空中聚集成了一团“黑云”。   那种黑到极致的颜色,似乎都能吸走光了,四周的光线像是被它尽数吞噬了那般,看得人心里直发毛。   “还真有情况啊......”我咬了咬牙,强忍着心里的担忧,跟七宝他们解释道:“这就是爩鼠体内的煞气,你们别担心,这情况好像还能控制住。”   “你确定?”七宝将信将疑的看了我一眼:“我咋觉得有点不靠谱呢?”   常龙象冷不丁的开口道:“小胖的胆子贼小,如果真遇见麻烦了,它肯定会玩命的叫,既然它现在没叫没出声,那么就很可能.......”   没等常龙象把话说完,爩鼠在灌木丛里直接嘶叫了起来,吱吱的声音听着无比刺耳。   “他娘的!这小畜生还真遇见麻烦了!”七宝一跺脚,端着五连发就要冲上去,但最后还是被我拽回来了。   “没事。”我笑道:“它不是遇见麻烦了。”   “你咋知道?!”七宝一愣。   在听见爩鼠嘶叫之前,说实话,我心里还是有点担忧的,可这一听它叫,我反而冷静了下来。   “它经常冲我叫,所以我大概能听出来,它现在不是害怕,也不是在紧张.......”我笑道:“它是在兴奋!”   一听我的解释,七宝他们都有些诧异了,直问我,既然肥耗子是在兴奋,它往外喷煞气是几个意思?   “这我就不知道了。”   我摊了摊手,试探着分析道:“可能它是兴奋到了控制不住自己的地步......”   “吱吱!!”   爩鼠兴奋的嘶叫着,跟发了疯一样,火急火燎的从灌木里窜了出来,直冲我们跑来。   当它跑到我身边,还没等我开口,这肥耗子直接就咬住了我裤脚,想把我往灌木丛那边带。   “你看见啥了?”我一脸好奇的问它。   爩鼠又吱吱的叫了两声,继续拽着我。   “你又听不懂,问它有个屁用?”七宝没好气的说:“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说着,他抬腿就往那边走,但也只是迈了两步,很快就停下了脚。   “我.日。”七宝字正腔圆的骂道,双眼瞪得犹如铜铃:“这俩耗子也成精了?!”   七宝所说的耗子,便是现在由灌木丛里钻出来的两只黄鼠狼。   说实话,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大的黄鼠狼,站起来足有一米高,身材也比普通的黄鼠狼魁梧许多。   让我们感觉到诧异的,并不是它们的体型,而是它们的动作。   这俩黄耗子由灌木丛里走出来的时候,跟普通人一样,是靠着两只后爪站立的,其余的两只前爪,一只搭在旁边,另外一只则把持着木棍。   木棍的那一头,还吊着一个布袋子。   那种动作,就像是活人扛着行李在赶路那般,完全没有半点不自然。   “这是黄仙儿啊!!”常龙象惊呼道,眼睛瞪得很大,满脸的崇敬:“在东北这可是出了名的保家仙!绝对是成精了!你们看!它们就跟活人一样啊!”   那两只黄鼠狼像是听见了常龙象的话,很突兀的扭过头来,看了看常龙象,齐刷刷的冲常龙象点了点头,眼睛微微眯着,像是在笑。   “你们好你们好!”常龙象手足无措的说着,最后还是颇有江湖气的冲它们抱了抱拳:“两位老仙儿上哪儿去?”   它们没吱声,摇了摇头。   “啥意思?”常龙象问我。   “它们在说,自己不是老仙儿。”我笑道:“在南方可没有仙家的说法,哪怕它们在东北是仙家,到了这儿也只能算是成了气候的精怪啊......”   我说的这一番话可没有贬低它们的意思,精怪这两个字并不是贬义词,而是褒义词。   能修成气候的动物,要么成孽,要么成精,我说的精怪,指的就是后者。   有灵性,存善念,生慧根......   想要达到这种境界,一千个有心修炼的动物,恐怕也只有一个能成。   “四川也有黄鼠狼?”陈秋雁有些诧异,似乎是没想到能在四川省内看见这种动物:“我记得黄鼠狼只在北方有啊......”   “北方是比南方多,但不代表南方没有。”我低声说:“小时候我就见过黄鼠狼,这是第二次见。”   在这时候,爩鼠忽然叫了起来,直冲那两只黄鼠狼吱吱叫着,像是在跟它们说话。   黄鼠狼不搭理我们,却没有不搭理爩鼠,纷纷给了它回应,也开始低声叫着。   “你们说啥呢?”我试探着问了爩鼠一句:“刚才你往外吐煞气干啥?”   爩鼠看了我一眼,没吱声。   郑老头估计是第一次见识到这种场面,一愣一愣的站在旁边,连话也说不出来。   过了会,他才低声跟我们说:“我记得帽儿山上没有黄鼠狼啊......它们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咋看着跟搬家一样啊.......”   搬家?   我听见郑老头的话,稍微愣了一会,只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黄鼠狼搬家......搬家??!这应该是逃命吧?!!   “您二位是被逼搬走的?”我忙不迭的问道,死死盯着那两只黄鼠狼,等待着答案。   左边的黄鼠狼没啥反应,似乎是不愿意搭理我,瞥了我一眼,啥反应都没。   只有右边那只黄鼠狼冲我点点头。   “是被人逼走的?”我又问。   右边的黄鼠狼点点头,又摇摇头,眼神很是迷茫。   “是村子里的那些人吗?”   这一次,它非常肯定的点点头,虽说不能口吐人言,但它的眼神已经给了我确切的答案。   “你们村的这帮人挺狠啊......”我叹了口气,看了郑老头一眼,颇有些感慨:“连黄鼠狼都能被村里的那些人逼走......这本事我都得服!”   郑老头没说话,脸色很是难看。   “他们已经厉害到这地步了?”郑老头试探着问我:“你不是跟老秃交过手吗?他没那么厉害吧?”   我耸了耸肩,说。   “别的我不敢保证,但郑老三跟老村长他们俩,肯定要比老秃强!” 第三十二章 抵达   听见我这么肯定的话,郑老头也有些纳闷,问我这是怎么推测出来的。   “这还用推测?”七宝瞥了他一眼,没等我回答,就先一步给出了答案:“郑老三跟老村长在这群人中间,肯定是地位最高的,因为他们一开始吃的小人最多,得到的力量最大,所以.......”   说到这里,七宝便打住了,没再继续给郑老头解释,转而去观察那两只黄鼠狼。   “你们要去哪儿?”常龙象问。   那只愿意搭理我们的黄耗子,抬起爪子来,指了指我们来时的路。   “你们要下山?”七宝问。   那只黄鼠狼点点头,眼神也显得有些急切了,不住的往灌木丛那头看着。   “帽儿村就在灌木丛那个方向吧?”我问郑老头。   郑老头嗯了一声,说是,沿着灌木丛的方向走,速度快一点的话,晚上八点左右就能到。   “吱吱!”   这时,爩鼠猛地一叫,举起右爪,冲那两只黄鼠狼挥了挥,像是在告别。   那两只黄鼠狼也有了这种动作,纷纷举起爪子来,冲爩鼠挥了挥,随后就头也不回的走了,哪怕是与我们擦肩而过,也没有多看我们一眼。   等黄鼠狼从我们视线中消失,郑老头这才问我,是要继续赶路还是?   “走吧。”我叹道:“黄鼠狼不比普通的畜生,它们心眼比较小,容易记仇,要是得罪了它们,十有八九都会不得好死。”   话音一落,我脸上的表情更无奈了。   “你们村子的那些牲口不光得罪了黄鼠狼,还硬生生的把它们撵走了,这本事确实够大的......”   郑老头一边领着路,一边问我:“如果遇见我们村子的人,你觉得咱们胜算有多大?”   “那得看咱们遇见几个......”我耸了耸肩:“两三个,我们勉强能控制住局面,超过这个数目,咱们的风险就会成倍增加。”   闻言,郑老头没再追问,默不作声的领着路,带我们继续往帽儿村进发。   也许大家都感觉到压力了,在之后赶山路的过程中,谁也没心情聊天,都是一言不发的走着,除开时不时的交流外,没有一个人说闲话。   直到五点多,陈秋雁实在是走不动了,我们这才找地方休息,顺带着把晚饭给吃了。   “悄悄的进村,打枪的不要。”我啃着压缩饼干,一本正经的跟他们说着计划:“咱们几个人不能分散,只要分开走了,下场一定是死。”   “对。”常龙象点头,满脸的赞同:“敌人的数量咱们还摸不清,贸然分头行动,基本上就等同于找死。”   七宝的表情也有些凝重,完全没有以往那种轻轻松松的样子。   “老沈,这事有点麻烦啊。”七宝皱着眉说:“我跟胖子都擅长近身搏斗,要不然就是拿枪子说话,对付这些牲口......貌似只有棺材钉能起作用吧?”   “你别把他们当活人看,你记住,他们都是冤孽,只要是冤孽,就没有五福棺材钉伤不了的.......”我笑道:“但我不建议你们拿棺材钉跟他们玩命,这帮牲口的反应速度不是咱们能想象的,而且他们的力气也不比胖子差。”   七宝嗯了一声,整个人的情绪都显得有些低落了。   “别等他们动手,要抢先动手才有胜算。”我低声说道:“咱们的优势不在于后手,而是在于控制。”   话音一落,我从行李包里拿出来一个小陶罐,揭开盖子后,便跟他们说:“这是老爷子帮咱们炼的秽,摸在脉门跟太阳穴上,就能把自身的阳气压下去。”   “有啥用?”七宝问我,往罐子里看了一眼,啧啧有声的说:“这看着不就是香灰吗?”   “狗屁香灰......”我无奈的解释道:“阳气被压下去,冤孽就不容易感知到你们,除非是被它们亲眼看见,明白了吗?”   说着,我把陶罐放在地上,示意让他们自己擦,不用给我省。   七宝是第一个掏出“秽”往身上擦的人,刚开始他还以为这是香灰,但擦在身上,顿时就觉得不对劲了。   “咋跟胶水一样啊??”七宝紧皱着眉,看着自己手腕上的灰色印记,问我:“这玩意儿能洗掉吗?”   “自己会消失的,用不着洗。”我解释道。   等他们都擦完秽了,我这才将陶罐收起,又拿出另外一个小罐子,轻轻摇晃了两下。   听见里面悉悉索索的声响,说真的,我终于体会到了老爷子第一次喂我吃虫的爽快感。   “来吧各位,尝尝西瓜虫是啥味儿的。”   我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满是热切,如同一个老厨子在招呼客人吃饭那般,恨不得他们现在就张嘴把东西给吃下去。   一看我把西瓜虫拿出来了,陈秋雁下意识的就干呕了起来,连连罢手,直说自己不吃,自己也不想见鬼。   “陈姐,现在可不是任性的时候,有些事不能不做啊.......”七宝苦着脸,从罐子里抓出一只西瓜虫,狠着心丢进了自己嘴里,嘟嘟嚷嚷的说:“要是平常也就算了,这次的事不简单,可不能掉以轻心啊。”   常龙象点点头,也抓出一只西瓜虫吃了,动作非常的干脆,比七宝都要爽快得多。   “吃这虫子就能见鬼?”郑老头试探着问了句。   “能。”我回答道。   一听我给出的答案,郑老头也没再多想,抓出一只西瓜虫就往嘴里扔,看得我都愣了。   “您不怕啊?”我一脸诧异的问。   “怕啥子嘛!”郑老头笑道:“虫子又不是毒药,吃了就当补身子呗!”   见此情景,陈秋雁也无奈了,只觉得没人愿意跟她站在一边,非常绝望的看着我:“真要吃啊?”   我没跟她开玩笑,点点头,主动帮她捉了一只虫子出来。   “张嘴。”我说道,表情严肃得就如医生。   陈秋雁不再多说,紧闭着眼睛,把嘴张开了。   在那瞬间,我猛地一伸手,直接将西瓜虫丢进了她嘴里。   陈秋雁几乎是下意识的要吐,但最终还是忍了下去,脸色煞白,只是不停的干呕着。   “这绳子交给你了。”我将黑绳递给七宝,低声嘱咐道:“打起来别硬拼,找机会控制住对方,这才是王道,甭管敌人有多少,先撂倒一个是一个。”   七宝笑了两声,接过黑绳,直接绕在了手腕上。   “放心,这点我比你清楚。”   我拍了拍他肩膀,没再多说。   其实这次的风险不比旺山村的事小,甚至还犹有过之,起码旺山村的那些敌人都是普通人,而不是这种变成了冤孽的“活人”。   “郑老爷,带路吧。”   当我们再次出发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如果没有手电作为照明物,用伸手不见五指来形容都毫不为过。   开了灯,容易暴露自己,有很大的可能性会招来敌人。   不开灯,我们又没办法赶路,毕竟谁都不是夜视眼......   最后还是七宝聪明,在灯罩上盖了一层黑布,尽可能的把亮度压到了最低。   再加上郑老头打手电照明的时候,都是一个劲的往脚下照,都没敢抬起来,所以我们暴露自己的可能性又低了几分。   心惊胆战的走了一路,在夜里九点多的时候,我们才赶到距离帽儿村四百米开外的地方。   “进去?”七宝问我。   我没说话,低下头看了爩鼠一眼,见它一个劲的往右边瞟着,我心里顿时就有了答案。   “别进去,咱们抓单。”我说:“先干掉落单的再说。”   “又要杀人啊?”郑老头有些紧张了。   “这不是杀人,这应该叫做......”   我想了想,很中肯的给了他一个比喻。   “发扬雷锋精神,我辈义不容辞。” 第三十三章 肉身   帽儿村不大,但楼房却极为密集,一眼看过去,密密麻麻的全是老屋。   在百米外用望远镜看,我们并没有发现活人的踪迹,也没有发现冤孽的踪迹,安静得诡异。   刚开始我还觉得纳闷呢,心说那帮畜生跑哪儿去了?难道是发现我们的踪迹了?   这也不对啊......如果真是这样,在他们发现我们的时候,爩鼠也应该会发现他们。   “你刚才到底在瞟什么呢?”我问爩鼠。   我们赶到这地方的时候,爩鼠老是往右边看,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但它也没别的特殊反应,只是单纯的看了看,就把脑袋转了回来。   “吱!”爩鼠叫了一声,又往那边看了一眼。   “有人是吧?”我问它。   爩鼠没反应,眼神中似乎是有些迷茫,好像它也摸不准一样,过了会才点点头。   “去看看?”七宝举起毫无作用的五连发,似是能给他壮胆,说起话来都有底气了:“咱们现在去抓单?”   “一起走,谁也别掉队。”我说道,想了想,又觉得有点不放心,再次嘱咐了一遍:“动起手来千万别心软,他们都是冤孽,不是活人,弄不死他们,咱们就得死,明白吧?”   “放心。”常龙象笑道:“这点大家心里都有数。”   “小沈,想要干掉那些怪物......是不是得用桃木枝啊?”陈秋雁小心翼翼的问道:“我记得你带的桃木枝不多,够用吗?”   “桃木枝不是最主要的,想灭掉他们,那就必须用到阳火。”我解释道:“先控制住局面,尽可能的把他们镇住,之后再用别的办法引来阳火,一口气全烧了就成!”   话音一落,我想了想,又补充道:“就算没有阳火也不怕,被黑绳镇住之后,他们的弱点就会暴露出来,子弹不能轻易的干掉他们,但能打入他们的肉身,到那时候.......”   没等我把话说完,常龙象就如灵光一闪,出人意料的领悟了我的意思。   “要不然咱们拿锯子锯?锯掉他们脑袋不就行了吗?”   听见常龙象这么说,七宝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七宝兴致勃勃的问:“咱们有锯子吗?”   “没有。”常龙象憨笑道。   “那你说个屁!”七宝气得都想踹他。   我点点头,帮着常龙象解释了一句:“他的想法没错,那些冤孽都有活人的特性,搞不好脑袋掉了,他们也就死了。”   我一边说着,一边催促七宝拿装备,冷兵器就是最佳选择,越长越好。   翻找了一会,我们一共找出了三把匕首跟一把开山刀。   没给他们多做解释,我拿起开山刀,很干脆的在脉门上划了一下,从刀尖到末端,每一个部位都沾上了人血。   之后又趁着血迹没干,我撒了一层朱砂上去,这才递给常龙象:“兵器属煞,借着人血跟朱砂,勉强能开刃,砍人砍冤孽都没问题。”   “你是不是有自虐倾向啊?”七宝小心翼翼的问我。   “滚一边去。”我白了他一眼,继续给那些匕首开刃,万分没好气的说:“要不是我宅心仁厚,你信不信我让你来开刃?”   七宝讪笑了两声,不说话了。   自打我修成了落阴身,说真的,我还真有种不怕死的精神。   具体这种精神是怎么来的......那还得从出发前说起。   那天我在楼下整理药材的时候,意外被一截枯干的虫草将手指扎破了,血霎时就流了出来,伤口看着还挺吓人的。   但奇怪的是,还没半分钟,血就彻底的止住了,手指上传来的疼痛感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等到中午饭点,手指上的伤口只剩下一道红印,连结痂的过程都没有,那种奇异的变化直让老爷子兴奋不已。   “对了!这就是蛊入身该有的状态!”老爷子兴高采烈的说:“落阴身是蛊气行百骸,蛊中养阴气,等你修成了升阳身,这种变化会更明显,搞不好你最后都能修成阿蛊身!”   阿蛊身者,魂纳阴,魄纳阳,肉体弗散,生机不绝......   这种只存在于传说中超出生死轮回的境界......难不成真能达到?   曾经我是不信的,但自从我发现自己的肉身恢复性变强后,我就彻底的信了。   刚入门槛的落阴身尚且如此,在这之后的升阳身,还真身,顿窍身,通孽身......那得多厉害?!   据老爷子猜测,我的肉身恢复性是根据蛊气变化的,越是往后修行,我肉身的恢复性就越强。   “要是你修成了通孽身,说不定就成传说中的阿蛊身了,那就是神仙境界啊!”老爷子跟我说起这话时,脸上除了兴奋就只有兴奋。   他是打心底里想为我好,只要我变得越强,以后的路就越好走,我所能遇见的麻烦也都不是麻烦。   只有这样,老爷子才能真的放下心来,好好享受老年生活。   不说别的,就单说小人国这事,我敢保证自己前脚一出门,后脚老爷子就得担心,估计他连觉都睡不好.......   其实在发现落阴身带来的福利后,我也跟老爷子聊过,让他跟着我一块练。   有这种“绝世武功”放着不练,那不是脑有病才干的事么?   更何况老爷子年事已高,如果他练成了这门功夫,指不定还能活多少年呢!   我已经没有别的亲人了,只有老爷子一个,我可不想让他走在我前面,要走得一块走,留我一个人那得多孤单?   但老爷子没答应,当场就拒绝了我,并且一脸无奈的给出了理由。   葬人经只能有一个人练,多一个人,势必要出大事。   “这世间存在的蛊气各不相同,其中的阴阳二气不同,或多或少,其中的生气也不同,或有或无。”老爷子跟我说这话时,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很认真的说:“修行落阴身这一流的蛊术,自身蛊气会变得极其特殊,如果有别人练过这种蛊术,只要跟你相遇,百分之百会打起来,而且是你们同时失去理智,直到不死不休的那种。”   “为啥?”我问。   “俗话说得好,一山不容二蛊,从某种角度来说,修行了落阴身一脉的蛊术,你们都变成了一种特殊的活蛊。”老爷子说:“同样的活蛊,只能活下来一个,就跟苗疆养蛊的手段一样,罐子里那千百只蛊虫是不可能共存的,斗蛊之后的胜者才有资格继续活着。”   “是一山不容二虎吧?”我小心翼翼的纠正道。   “押韵就行,你跟我废什么话呢?”老爷子白了我一眼。   不得不说,得到这个答案,我当时也有些失落,但很快就兴奋了起来,又给老爷子出了个主意:“等你八九十了,身子骨开始变差了,你就练呗,大不了咱们不见面!”   “那还不如死了呢。”老爷子笑道,拍了拍我的头:“我就你一个孙子,要是见不着你,我活着还有啥意思?”   老爷子不是那种能够随意表露感情的人。   他能跟我说出这话,足以说明我在他心里有多重要。   说起来也挺丢人的,一听老爷子说那番话的时候,我眼睛都红了,差点没把眼泪掉下来。   “你想啥呢?”七宝冷不丁的戳了我一下,问我:“开完刃了还不止血,你想死啊?”   “没事,它自己会止住的。”   我说着,随意拿出毛巾擦拭了两下。   “小胖带路,大胖开路,我跟七宝殿后,陈姐跟郑老爷走中间,就算是看见秦始皇诈尸了都别分散。”   “明白!” 第三十四章 抓单   爩鼠领着我们往树林里走的时候,那姿势甭提多欠揍了,与活人一样靠着两条腿走,前爪则是摇摆个不停,社会大哥的风范很足,绝对属于出一次门被人打六百多回的那种。   当时我还纳闷,心说爩鼠原来走路也不是这样的啊,它这是跟哪个畜生学的?   我一边琢磨着,一边扫视了一下在场的人,不到三秒就有了答案。   狗日的七宝。   “你就不能教它点好的?”我拍了拍七宝的肩膀,痛心疾首的问他:“好好的一只肥耗子让你教成这样,你心里就不觉得愧疚吗?”   七宝一愣,我为啥要愧疚呢?   “看它走路的姿势,多他妈有范儿啊!”七宝说着,颇有种王婆卖瓜的意思,还冲我竖起了大拇指:“就它这样的耗子在街上走着,你看看谁敢惹!”   “谁不敢惹?”我反问道:“要是我看见有一只肥耗子在街上这么走,我上去就是一脚,直接踹飞它的狗头!”   听见这话,走在最前面的小胖缩了缩脖子,走路的姿势很快就变得低调了起来,小心翼翼的那样,完全暴露出了它胆小如.....它本来就是鼠!   往林子里走了大概十分钟,爩鼠便停下了脚,回头看了我一眼,冲我挥了挥爪子。   “在前面?”我问。   爩鼠点点头。   “要不然让耗子上去咬呗?”七宝试探着问我:“它体内的煞气可比咱们厉害多了,一打十都有可能啊!”   “但是它怂啊。”常龙象接过话茬,一脸看透本质的表情:“你们能期望一个怂货大杀四方吗?”   不得不说,常龙象这话倒是挺能服众的,所有人都深以为然的点点头,看着那个小心翼翼贼头鼠脑的背影.......确实是有点怂啊!   它刚才走得那么霸气,不会是为了给自己壮胆吧??   想到这里我也不禁觉得好笑,这耗子咋跟小孩似的。   “胖子,你上。”我提醒道:“咱们先抓个单试试,要是对方不止一个,你就别急着动手,听我指挥。”   “好的长官!”常龙象憨笑着冲我敬了个礼。   “你掩护我,咱们俩玩黑绳战术。”我说到这里,冲爩鼠使了个眼神,示意让它回来。   这耗子跟我的默契倒是不错,见我使眼神了,二话不说就跑到我脚边,等着我给它安排任务。   “你保护陈姐跟郑老爷,我们需要你支援的时候,你也不能怂,知道吗?”我苦口婆心的说着,跟哄小孩似的,从兜里掏出一小块牛肉干给它:“你可是纵横三界谁也不怵老爩哥啊,不能在这事上掉链子,别给自己丢鼠啊。”   爩鼠应该是听懂了,一边点着头,一边接过牛肉干,开心的啃了起来。   前方的树林里依旧是静悄悄的,没有动静,也没有阴气散出来,起码我们谁也没看见。   由于情况特殊,所以在那个时候我们没敢开灯,只能摸黑排着队往林子里走。   “有不对劲的吗?”   “没有。”我嘴里嚼着灯芯草,不停左右扫视着,只感觉心里有点莫名的慌:“会不会是小胖弄错了啊......这里的气氛不像是有状况啊......但是.......”   就在这瞬间,我很清楚的听见,前方林子里传来了一阵呼吸声。   不对,那应该是较为平缓的呼噜声,听着声音还挺大,不像是动物发出来的。   “那畜生在睡觉?”七宝压着嗓子,凑到我耳边问我:“咱们打个偷袭战吧?”   常龙象也凑了过来,没说话,安安静静的听着。   “慢慢走过去,龙象,要是你能看见目标了,直接带队冲。”我低声说:“我跟七宝在后面拿黑绳阴他,保准他没翻身的余地。”   常龙象没吱声,点点头就走回去了。   跟在他身后,又往里走了一截路,只发现四周的空气都潮湿了起来,身上有种特别腻的感觉,说不出的难受。   在这时,空气里也有了种不一样的味道,闻着像是腐臭。   “老沈。”七宝忽然拽了拽我,压着嗓子说:“地上。”   我没多想,顺势低头一看,立马就打了个冷颤。   在距离我们不过半米远的土堆上,有两个已经高度腐烂的人头骨,脸上的肉已经被啃食的差不多了,只有一些腻腻乎乎的东西还留在上面。   看不出血迹,但看着发黑。   位于人头骨不远处,还零零散散的残留着一些人骨,上面都没肉了,比狗都啃得干净。   “呼........”   听见越来越大的呼噜声,我心里不禁有些紧张,转头一看,七宝跟常龙象也是这样,借着极其微弱的月光,我都能看见他们额头上的冷汗。   没事的。   不是什么厉害的冤孽。   他们只是像活人的冤孽,不过是一些食人魔而已.......   我心里不停的安慰着自己,但这点安慰很明显没有用,双手该是发抖还是在发抖。   很快,我们就走到了林子口,前方应该是一个烂石地,遍地都是那种大小不一的石块,倒是没看见有什么植物遮挡。   打呼噜的那人,就躺在石地的正中间,面朝上睡着,呼噜没停下,似乎是没发现我们。   他貌似挺会享受的,不知道是怕自己落枕还是怎么的,头底下还枕着一个人头骨,看着无比的显眼。   在他四周,地上零零散散的全是人体零部件,但没看见带肉的,应该都被他吃光了。   看见这一幕,所有人都不敢说话,屏住呼吸,等待着常龙象发起进攻。   常龙象没有急于偷袭,蹲下身捡起一块包子大小的石头,用手掂了掂分量,似乎还挺满意的。   我当时就想提醒常龙象,千万别拿石头砸人,以免打草惊蛇,但好在常龙象不笨,没有瞎搞,抬起手,头也不回的冲我们竖起三根指头,开始倒数。   “三。”   我心里跟着默数,接过七宝递来的黑绳一头,肌肉紧绷了起来。   “二。”   七宝半弓着腰,死死的咬着牙,额头上全是冷汗,身子都在发抖。   “一。”   当常龙象倒数至一,没有半点犹豫,拿着手中的石块就冲了上去。   别看他胖,认真跑起来的速度,比我跟七宝加在一起都快!   还没等那人爬起来,常龙象就跑到了他身前,高举起石头往下一砸。   天知道常龙象这一砸的力度有多大,石头刚落下去,直接砸裂了那人的两侧嘴角,硬生生塞进了他嘴里。   真的,当时我除了惊喜就是意外了,这胖子还挺有脑子啊!   咱们玩的是偷袭,除开控制对手速战速决之外,还需要保证一点,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绝对不能打草惊蛇。   常龙象做到了。   “牛逼啊!”七宝低声喊了起来,脸上虽说满是惊喜,但也有点疑惑:“这狗日的应该跟老秃一样刀枪不入,但嘴这一块咋能砸进去呢?”   说着,七宝表情一僵,问我,不会是偷袭错人了吧?   我没说话,指了指那人怀里抱着的小腿:“自己看。”   那条腿应该是个男人的腿,上面全是腿毛,虽说残缺不全,但还是多少有点肉的,闻着不光是腥那么简单,还臭。   “你他妈的就不能腌一下?”七宝在黑绳那头打了个圈,直接套在了那人的脖子上,不停干呕着:“不觉得臭是吧?!”   “赶紧的别废话!!”我低吼道,见那人眼里的绿光越来越盛,只感觉心里慌了起来,有了种不祥的预感。   这时,常龙象似是感觉到了什么,忙不迭的喊了一声。   “快绑!!这畜生的力气变大了!!” 第三十五章 岔子   被常龙象按在地上的村民,此时像是缓过了劲儿,疯狂的挣扎了起来。   但好在有黑绳作为助力,他越是挣扎,脖子上的黑绳就套得越紧,我们跟它回旋的余地也就越大。   常龙象知道我们绑绳子有点费劲,咬着牙,硬是捏着那人的脖子提了起来,等七宝连着在他身上捆了四五圈,这才吃不住劲儿把手松开。   “他娘的,这犊子的力气比老秃大啊!”常龙象一脸无奈的说,抬起手让我们看了看,只见他虎口这一块有些肿胀,看着颜色发红。   “你没事吧?”我担心的问了句。   常龙象摇摇头,说自己没事,只是虎口这块被扯着了,缓一缓就能好。   在那瞬间,被我们用黑绳捆住的村民像是要临死反扑了,硬生生的将口中石块咬碎,张嘴就要喊出声来。   我看见这一幕,连想都不敢想,从兜里抓出一把先前备好的铜钱,直接丢进了他嘴里。   那些铜钱都是蘸过血的,表面还涂了一层朱砂沫子,一进他的嘴里,下一秒就开始发烫,听着都有种滋滋的油炸声。   “大胖拽绳,七宝操刀,我负责堵嘴。”   我有条不紊的安排着,又回头看了郑老头他们一眼:“你们俩保持警惕,帮我们放风。”   “怎么跟黑.社会作案杀人似的.......”郑老头嘀咕道。   “差不多一个意思,但我们是在替天行道。”我说着,把用来装柳叶的铜罐拿出来,猛地塞进了那人的嘴里,并且死死按住。   “嗯,黑.社会也这么说。”常龙象一本正经的说:“梁山好汉就是例子。”   我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没搭腔。   “砍哪儿?”七宝操着大砍刀,问我:“砍头是吧?”   “就跟杀猪一样,杀头杀屁股各有各的杀法,你觉得哪儿顺手就在哪儿下刀子。”我不耐烦的答道。   七宝嗯了一声,随后就示意我们往旁边站点,他要动刀了。   “唔!!!”   被堵住嘴的村民,此时也疯狂挣扎了起来,双眼之中尽是绿光,连眼白都被染成了碧绿色,看着都吓人。   但再怎么听,他唔唔叫着也挺可怜的,要是让他再这么叫下去,我十有八九都得心软,所以我在那时候做了一个最正确的选择。   “动手吧,别犹豫,一刀下去什么都了结了。”我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手捂住耳朵,表示自己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七宝恨铁不成钢的白了我一眼,举起刀子就要砍下来,但我又忍不住叫停了。   “等等。”我说着,左右扫视了一圈,确定没有风吹草动,这才问那个村民:“你娃儿想死不?”   他疯狂的摇着头,犹如磕了药那般,整个人抖得如砧板上待宰的鱼。   “我问什么,你说什么......也不用说,点头摇头就行,明白吧?”   他点点头。   “你们村子里的人呢?”我问。   他既没点头也没摇头,表情异常尴尬。   其实我也理解,这个问题不好用点头摇头来回答,只能凭借眼神。   他死命的往右边看着,也就是帽儿村的方向,不停冲我眨着眼睛。   “在村子里是吧?”   他点点头。   “加上你跟老秃,你们村一共还有多少人?”我问。   村民瞪大了眼睛,把两只手全部摊开,指头伸得笔直。   “一百个?”常龙象很惊讶的看着他。   “放二十年前他们村也不到一百口人。”七宝没好气的说。   “十个?”我问。   那村民不敢犹豫,忙不迭的点头。   “他们全都在村子里对吧?”我问:“都聚集在一起?”   他又点点头。   得到这些消息,我松了口气,心满意足的把耳朵捂上,跟七宝说:“砍了吧,把脑袋剁下来应该就没事了。”   七宝也不是那种心慈手软的人,在大事上他可不掉链子,扬手下去就是一刀,但没能一刀把那人的脑袋砍下来,只砍进去半截,像是被骨头给抵住了。   也许那村民看明白了,我们是打算杀人灭口,被砍了这么一刀,他挣扎的程度也是越来越疯狂。   毫不夸张的说,这牲口虽然被绑着,但还是一样的能蹦跶,整个人就跟上了岸的鱼差不多,疯狂的在地上蹦跶着,连常龙象都要按不住他了。   “你按着点啊!”七宝气急了骂道:“这畜生的骨头也不知道怎么长的!刀刃卡住拔不出来了!!”   “我已经在按了!!”常龙象着急的说:“他挣扎的力气太大!我按不住啊!!”   说来也巧,就在那时候,爩鼠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忽然支起身子,向帽儿村的方向看了过去。   刚看了一会,它就着急忙慌的嘶叫了起来,整个鼠的感觉都变了,像是受到了威胁那般,有种炸毛的意思。   “有情况?”我问。   爩鼠点点头,看了看我,又往那个方向看了看,眼神里满是焦急。   “是不是有人来了?”   听见这问题,爩鼠想了想才给我回答,一边点头一边吱吱的叫。   “这下咋整?!”七宝用脚踩着那村民的胸口,猛地往上一抽,伴随着骨头断裂的脆响,砍刀总算被抽了出来。   奇怪的是,那村民的脖子被砍开这么大条口子,也没有往外流血的迹象,伤口的截面呈红色带白点,看不见半点血。   “赶紧弄死他!”常龙象催促道:“先砍死他咱们再撤!”   “带他走。”我说道,表情无比凝重,皱了皱鼻子一闻,只发现空气里传来了一股臭味。   那种臭味很特殊,似是腐臭,但又没那么浓烈,带着一些阴气的味道,闻着有些像是书本发潮的味。   这种味道我不光是现在闻到,在老秃跟这个村民身上我都闻到过,貌似是他们特有的。   “行!我现在就背着他走!”常龙象说着,弯下腰就要把那人背起来,但无奈的是那人挣扎得太厉害,任凭常龙象再怎么努力,也没能将村民背上。   在这时,那种奇怪的味道距离我们也越来越近了,闻起来也越来越刺鼻,连郑老头他们这种普通人都能闻到。   七宝跟常龙象还算是冷静,陈秋雁跟郑老头则紧张了起来,两个人脸色发白的看着我,都在等我拿主意。   “我已经修成了落阴身,普通冤孽分辨不出我是活人还是冤孽......”我咬了咬牙,说:“爩鼠跟我走,咱们俩去稳住他们,给其他人争取时间。”   “你们自己去?”七宝一愣:“不带我们?”   “这牲口不会让你们如愿的,就地解决吧。”我叹了口气,强忍着心中的恐惧,表现得很是无所谓:“其他人你们不用担心,我会拖住他们的。”   七宝没说话,跟常龙象对视了一眼,都点点头。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都清楚,我所说的这个计划,算是风险性最低最小的计划。   不管是带走他还是就地杀了他,都会有打草惊蛇的几率,所以唯一的机会,就是让我去拖住其他村民,给他们争取时间。   在这过程中,他们趁机干掉被抓住的村民,再从我这边找突破点.......   “你真的不会被发现?”陈秋雁忍不住问我,脸上满是担忧:“你可是活人啊.......有心跳声还会呼吸......他们不会发现吗??”   “放心,不会。”   我笑了笑,把爩鼠抱起来,转身向那个传来怪味的方向走去。   “在你们眼里,我是人,在他们眼里,我是鬼。” 第三十六章 装鬼   一个人在树林里走,而且还是有敌人潜伏的树林......那种紧张感我这辈子都忘不掉!   哪怕我怀里抱着爩鼠,心跳依旧是快到了极致,就差没从嗓子眼蹦出来了。   比起我来说,爩鼠要稍微冷静一些,起码不像是最初那般害怕了,瞪着小眼镜,不停左右扫视着,看起来很是警惕。   “谁?!”   忽然,前方有人喊了一声,语气很是疑惑:“谁在哪儿??”   听见这声音,我停住脚,强忍着心里的恐惧回答道:“我!”   很快,前方林子中就亮起了几个绿点,像是萤火虫散出来的光,看着非常的醒目。   四五六七....八!八个点!那应该就是四个人!   一看我停下脚了,那几个人也就停了下来,似乎对我还有些警惕,没有继续逼近。   “你是谁啊?”   “同类。”我简短的答道,右手放在腰后,握紧了棺材钉,左手也在腰后,只不过是握紧了拳头,指节都握得生疼,想要借此让自己冷静一些。   “同类?”   刚才问我话的人,此时又一次开了口,很疑惑的问:“是我们的同类?”   “不一定。”我答道,强挤出来了一丝笑容:“我好像跟你们有点不一样。”   “你不是活人吧?”那人问我,语气有些失落:“你身上有死人的味道,跟活人不太一样,跟我们也不太一样.......”   “你来这里干什么?”另外一个人开了口问我:“你怀里抱着的是什么?”   “我是凑巧路过,也没想到会遇见你们......”我叹了口气:“我抱着的是我朋友。”   “耗子是你朋友?”那人一愣。   “它跟我们一样。”我笑道。   听见我的话,那人很肯定的说,不一样,一点都不一样。   “它身上有畜生的味儿,前段时间我们打来的黄鼠狼,也有它的那种味儿。”那人问我:“你是准备吃它吗?”   “吃它干什么?它可是我朋友啊.......”   我一边说着,一边把爩鼠丢在了地上,缓步向那些人走过去。   每一步都走得很稳,但每走一步,我心里也会更虚。   等我走到那些人面前,只觉得呼吸都不畅快了,胸口像是被压着一块石头,闷得不行。   “你们是怎么死的?”我看着面前的这几个人,笑呵呵的问:“你们是死后变成的鬼吧?跟我不太一样啊!”   这四个人的打扮,跟我们对付的那俩村民一样,百分百都是帽儿村的人。   站在最前面的村民,是一个六十岁左右的老人,两鬓花白,但头顶上却还是黑的,耳垂大但眼睛不大,看着有种贼相。   另外三个的年纪都在二十岁左右,全都是普通的大众脸,都没什么特点。   “我们可不是鬼啊。”那老头儿冲我笑了笑,眼里倒是没敌意,只是带着一些警惕罢了:“我们是人。”   “人?”我装出一脸的疑惑,看了看他们,又问:“那你们身上怎么有死人的气味?”   老头儿耸耸肩,说这味道是沾上的。   “你是人是鬼啊?”另外一个小年轻问我,满脸好奇的说:“你跟我们差不多,但味道不一样,你从哪儿来的?”   “山外来的。”我说着。   “你是鬼?”老头儿问我。   我想了想,说,我是魔。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几个冤孽的脑子并不好使,当然,也能说是落阴身成功的唬住了他们.......   得亏老爷子帮我炼了落阴身啊,这还真是个救命的异术......   如果没有落阴身护着,此时我们肯定要面对这巨大的麻烦.......   别看他们只有四个人......要是一起动手收拾我们......我们十有八九都得栽!   “魔?”那老头显得很是诧异,眼中的警惕倒是没了,反而有些害怕的看着我:“你是什么魔啊?”   “尸魔。”我耸耸肩:“由尸体化来,吞阴气,炼阳气,之后再借道行铸炼肉身,最后就能变成我这样。”   “尸魔?!!”一个小年轻喊了起来:“我去过寺庙!!我听老和尚说魔是.......”   “你们不也是吗?”我反问道:“有必要这么惊讶?”   老头儿瞪了他一眼,回头冲我笑着说:“你别介意,山里的娃子没见过世面,敢问小兄弟你贵姓啊?”   听见这问题,我下意识的就要报名字,但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太合适,便借着老爷子的名号忽悠了一阵。   “我姓沈,行里人都叫我活阎王......”   “哟!这名儿可够霸道的!”那老头儿笑着,伸出手来:“我姓郑,全名郑石。”   我跟他握了握手,客气的说了声幸会。   “在山里待了这么些年,我们还是第一次看见你这样的同类......”石老头热切的看着我,说道:“您要是不着急赶路,能不能赏脸去村子里坐坐?我想我们肯定有一些共同话题啊!”   不得不说啊,一听石老头这话,我心里顿时就慌了起来。   这老东西难不成看出了我的真身?想要把我骗进村子里吃了??   但这也不应该啊!   如果他们真看出了我是活人,就他们那种近乎于饿鬼野兽的性子,现在肯定得动手啊。   “去村子里坐坐?”我皱了皱眉:“山里还有个村子?我咋没看见呢?”   “就在那边!”石老头说,还热切的给我指了个方向:“可能是你走太急没注意到,我们村就在那儿!”   我咳嗽了两下,壮着胆问他:“我怎么感觉您有话要说啊......”   “哎!我没话说!您是不是不放心?!”石老头显得有些着急了:“我请你去村子里做客绝对没恶意!村子里都是咱们这样的人!只是想跟你聊聊!”   “聊啥啊?”我问。   石老头犹豫了一下,像是不好意思开口,面露难色的想了一会才问:“沈阎王,你也是靠着吃人修行?”   我摇摇头说没有,我不吃人。   “那你怎么会变得这么厉害??”石老头很诧异的看着我:“你看起来很像是活人,比我们都像,我听村长说越厉害的鬼怪,就距离活人越近......你肯定比我们厉害吧?”   “咱们差不多吧,比不出哪个厉害,反正我感觉你们跟我差不多......”我笑道:“说起来我也好奇,你们不像是炼气修行的.....你们都靠吃人肉修炼吧?”   石老头嗯了一声,说对。   “少吃点吧。”我叹道,装出了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我听行里的老前辈说过,吃的血肉越多,咱们就越像是畜生,你看看你们这样.......”   我一边说,一边指了指他们。   “你们都快脱离人样了!再这么下去可得遭大劫啊!”   “大劫?”石老头愣了愣,有些害怕的问我:“啥子大劫?”   “吃血肉则聚秽气于身,你们又不是炼气的鬼怪,所以这些秽气肯定散不出去啊。”我唉声叹气的说着:“秽气不散,就会融入进你们的四肢百骸,让你们从人体肉胎脱出,等再过一段时间,这些秽气还会给你们引来雷劫,就像是东三省那些修行的畜生一样,一道天雷下来就会劈得你们形神俱灭啊.......”   老爷子说过,东北的仙家都是被雷劈过的,无一例外。   就齐齐哈尔那一块,平均算下来,每年都得劈死几十号修行的仙家......   “哎呀!!这事咋没人跟我们说呢?!”石老头顿时就急了,着急忙慌的问我:“沈阎王!!你有解救我们的法子吗?!”   我嗯了一声,说。   “有。” 第三十七章 演戏   九十年代的山民很好骗,更别说这些吃过小人肉导致脑子不正常的山民。   他们的脾气跟动物差不多,单纯直接,有什么来什么。   只要是害怕,那就一定会表现出来,这点已经得到了证实。   “您先跟我们回村!!我让村里人好好招待你!!”石老头跟我说这话的时候,已经上来拽住了我胳膊,似乎是害怕我不帮他:“您可一定要帮帮我们!!”   “是啊阎王爷!!咱们村还有好几个人呢!!都跟咱们一样!!”旁边那小年轻说:“我们可不想挨雷劈啊!!”   “我.......”   “哎别客气!!先跟我们回村再说!!”   石老头的脾气很急,见我有些不乐意,便开始劝我,一边劝一边拽着我往帽儿村走。   爩鼠在旁边看着也有些着急了,不停的吱吱叫着,看它那意思,好像还想扑上来咬人。   “它是你朋友?”石老头问我。   “对。”我点头道:“它跟我都是从坟里爬出来的,我化身成魔的那天,它就一直跟着我。”   “这么说......它还不是一般的耗子啊?”石老头有些惊讶的看了看爩鼠,问我:“它有啥本事吗?”   我没吱声,瞥了爩鼠一眼,其意思不言而喻。   “吱!!!”   爩鼠跟我不是一般的默契,嘶叫了一声,嘴里霎时就冒出了一股子黑烟。   站在旁边的那个小年轻算是最倒霉的,躲闪不及时,在第一时间就碰到了这些煞气,手臂上很快就开始发黑了,看着跟中了毒似的。   “哎哎!阎王爷!!您这朋友咋动手呢?!!”那小年轻急得都快哭了,似乎还很痛苦:“它吐的这些烟有毒啊!!”   “没事,你又不是活人,这些烟对你的伤害不大,休息几天就没事了。”我说着,假模假样的瞪了爩鼠一眼,骂道;“别乱来!他们都是自己人!你给我客气点!”   爩鼠是个演技派,这点在当时就印证了。   听见我骂自己,爩鼠委屈的叫了两声,几步窜到了我肩膀上,不再去看那些人。   “你们村还有多少人啊?”我问道,放缓了脚步,压根就不想跟他们走。   “十个。”   石老头给出的答案,与先前那个村民给的答案一样,看样子他还真没撒谎。   我正准备再多问几句,石老头却不给我这个机会,拽着我就往村子走,急得不行。   “你等我办完事再去吧?”我试探着问道:“我手里还有点麻烦事要处理,办完了再去你们村子也不急啊。”   “人命关天啊!”石老头比谁都急,拽着我都不用走的,直接跑了起来:“您先跟我们回村!有啥麻烦事我们帮你解决!”   我很想拒绝他的提议,真的,贼想拒绝,但他却不给我这个机会。   这老东西跑起来的速度可不慢啊,哪怕是拽着我跑,那也比我全速跑要快得多。   到这份上,我也没办法拒绝了,只能先跟着他们回村,之后再想抽身而退的法子......   反正他们也看不出我的真身,去帽儿村溜达一圈,就当是刺探军情了。   “慢点!”我跑到一半,忍不住开口说:“我的腿前几天才伤过!现在还没好利索呢!”   “好好好!!我慢点!!!”   过了十来分钟,石老头拽着我跑到了村口,其他小年轻也没落下,纷纷跟着我们回来了。   “石爷,老秃跟九儿还在外面呢,要不我去叫他们回来?”有人问了句。   老秃.....九儿??   被七宝他们斩首的那个村民,应该就是九儿吧??   石老头没搭理他,仰起头来,扯着嗓子就嚎了两声,听着像是野兽的嘶嚎,反正跟人声是不怎么沾边的。   “不用去了,他们一会就能回来。”石老头说。   “你是在给他们发信号?”我问。   石老头笑了笑,说,算是吧。   话音一落,他松开手,很客气的领着我往村里走。   “这地方叫帽儿村,是生我们养我们的福地,要不是生在这儿,我们也不能变成这样。”   “村里其他人呢?”我假装不知情,问他:“这里的房子可不少,你们怎么才有十个人啊?”   “都被吃了。”石老头嘿嘿笑着,似乎觉得这事稀松平常,用一种吃饭喝茶般无所谓的语气跟我说:“肥水不流外人田啊,留着他们也没用,都不上道!”   我点点头,没再多问,跟着石老头就往村里走去。   帽儿村最大的房子只有一间,就在靠近村东头的位置,那应该是村长的房子。   石老头领我走到大门外,轻轻敲了敲。   “谁?”里面的人问。   “我!老石!”   “你带谁回来了?”那人又问,语气很是疑惑。   “能救咱们一命的人!”石老头着急忙慌的说:“你赶紧开门!别跟我废话!要是耽误了大事,我非得吃了你不可!”   “嘿,你现在说话可够狂的啊.......”   这人一边笑着,一边把房门打开,站在里面看着石老头,问他:“谁给你的勇气啊?我也是想吃就能吃的?”   “大山,你别给我找乐,有正事!”石老头说道。   “狗屁正事啊?”大山瞥了我一眼,又看了看爩鼠,眼睛一亮:“这耗子是你打来的?”   “不是。”石老头说。   “这人又是谁啊?”大山问着,仔细打量了我几眼,满脸的疑惑:“我咋没见过他呢?他是从哪儿来的?”   没等石老头帮我回答,屋子里便传来了一个老人的声音。   “进来吧。”   说实话,一听那老头儿开腔,我心里顿时就紧张了起来,先前才松下去的那口气,又不住的提了起来。   他就是帽儿村的村长吧......听这腔调阴森森的......肯定不是个好对付的主儿!   “沈阎王,您请。”石老头说着,领着我走进了屋。   在大厅里的八仙桌上,点着一盏煤油灯,昏暗的光线看着格外沉闷,直让我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桌边坐着四个人,年纪最小的都在四五十左右,年纪最大的只有一个,胡子花白,看着像是七八十那样。   “这就是我们村长!”石老头介绍道,又给那老人说:“这是我们在山上遇见的朋友,他是来帮咱们的!”   老村长没搭理他,直接问我:“你是谁?”   “跟你们一样。”我笑道:“咱们勉强算是同类吧。”   “同类?”老村长点点头,也笑了起来:“老石说你能救我们,但我还真不知道有什么需要你救的。”   “命,你要吗?”我问。   霎时间,老村长不笑了,表情也疑惑了起来,像是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听石爷说,你们是靠着吃人修炼的,跟山外的同类不一样......”我叹了口气,一脸的无奈:“难道没人教过你们修行吗?”   老村长摇摇头,说这还真没有,方圆几十里都没有他们这样的人。   “山外的同类不吃人?”老村长问我,一脸的疑惑:“那它们是怎么修行的?”   “跟我一样炼气。”我说道。   “吃人有什么不好吗?”老村长将信将疑的看着我。   “血肉皆是秽物,你们吃肉就等于吃秽,想要长生不老得道成仙......你们差太多了!”我摆出了一副老先生教育后生仔的样子,恨铁不成钢的说:“吃人能得到的能量太少,还不如炼气呢!更何况吃人是有瘾的!你们吃的越多!自身积攒的秽气就越多!这些秽气都能要你们的命啊!” 第三十八章 忽悠   听见这一番话,老村长倒显得还算冷静,跟旁边的一个中年男人对视了一眼,没吱声。   “你是什么东西?”那中年人问我,满脸的敌意:“你从哪儿来的?”   “阎王爷是山外来的尸魔,他是从尸体修来的.......”石老头帮我解释道:“你们看看!这前辈有多厉害!看着就跟活人一样!咱们跟他比,差了可不止一点半点啊!”   “别叫我前辈,担当不起啊。”我笑道:“咱们按照生前的岁数论辈分,叫我小沈就行。”   老村长嗯了一声,客气道:“我们都是山里人,不太懂山外的礼数,要是有不对的地方,还请你见谅啊.......”   “我们又不是活人,讲那么多礼数都是虚的。”我说着,强装着一脸的淡定,自顾自的走过去拉来一张椅子坐下,跟老村长面对面的聊着。   “不用讲礼数?”那中年男人冷笑着问我:“那要讲什么?”   我侧过头,目不转睛的盯着他,说,规矩。   “咱们比活人要上档次,精神境界也要高出不少,没有尔虞我诈,没有互相欺骗,虽然咱们这行也是弱肉强食,但在很多情况下,我们都是一家人不分彼此.......”我笑道:“我来山里办事,凑巧路过你们村子,石老爷跟我说了你们的事,所以我才会想来帮你们。”   “用得着你帮?”那中年男人一瞪眼:“你他娘的谁啊?”   说实话,在那时候我心里比谁都慌,两条腿都是软的,只有尽全力控制才能让它们不发颤。   我自己拉过来椅子坐下,一是想装高人,二就是想掩盖自己的恐惧。   要是站着站着,一个忍不住脚软瘫下去,这事就算是办砸了。   不得不说的是爩鼠有脑子,估计它也知道我想干什么,还没等我给它使眼神,只听嘶的一声尖鸣,伴随着邪龇声,爩鼠脚下顿时就升出了层层黑雾......   这些村民看着跟活人差不多,但追根究底,他们全是冤孽,照样拥有冤孽趋吉避凶的本能。   虽说他们没有碰触到这些煞气,可该感受到的,还是一样的感受到了。   “姓沈的!!你想干什么?!”那中年男人瞪大了眼睛,像是在发怒,但眼中的恐惧还是显而易见的:“这耗子弄出来的黑烟是啥子?!!”   “煞。”我解释道。   说着,我站起身来,拍了拍袖子上的灰尘。   “我是出于好心才来你们村子,毕竟咱们是同类,互帮互助也是咱们的规矩,但要是你们不信我.......”我无奈的说:“我现在就走,行么?”   “你他娘的说来就来说走就走?!”那中年男人吼了起来:“给你脸了?!!”   在座的这么多人里,那畜生是脾气最爆的,也是说话最难听的。   最开始我还以为是小人肉导致他变成这样,毕竟吃多了小人肉,他们会越来越接近于畜生,大脑思维也会向野兽靠拢,所以脾气暴躁点也很正常。   但仔细一观察,他跟老村长的眼神与体态特征,反倒是最接近活人的。   现在我算是反应过来一件事了。   郑老头说过,吃的小人肉越多,活人就会越像是野兽,可是现在.....不对啊!   老村长在村里的地位不低,他吃的小人肉可以说是最多的,但他再怎么看也像是个活人,根本就不像是野兽啊!   难道......我们都想错了??   最开始的变化,应该就是他们入魔成孽的变化,与郑老头说的相同,会越来越接近于野兽。   但这也不是固定的变化。   如果他们吃到了一定的数量,修成了一定的道行,会不会又否极泰来,反变成“活人”呢?   “你想怎么样?”我问他。   “老子让你坐下!”那中年男人吼着,表情可不是一般的凶狠:“把话说清楚再滚!”   此时,爩鼠嘴里也开始往外吐煞气了,滚滚黑雾自它口中喷吐而出,先是升腾至半空中,最后又凝聚成一个雾球,再慢慢变化成了动物的形状。   仔细一看......那不就是个放大版的爩鼠头吗?   那个由黑雾构成的爩鼠头,眼睛还放着红光,跟活过来了似的,张大了嘴,像是在冲这帮村民嘶嚎。   “嘿,我在外面混了几十年,还真没遇见过这么跟我说话的?”我强装镇定,笑呵呵的看着那中年男人:“你再跟我不客气,我就把你脑袋拧下来塞你屁.眼里,你信吗?”   听见我这么说,那人愣了一下,像是没反应过来,估计是没想到我会这么直接的骂他。   “我遇见过不少老前辈,活了几十年的有,活了几百年的也有,还真没遇见过你这么厉害的.......”我往前凑了凑身子,目不转睛的盯着他:“敢问您是从哪个洞府哪座山修炼出来的高人啊?我给你脸了是吧?”   “你!!!”   那人猛拍了一下桌子,直接站了起来,看他那意思像是要动手。   但没想到的是,爩鼠的反应比我快,还没等他把手伸过来,飘荡在半空中的那个黑色爩鼠头,直冲他面门就扑了过去。   眨个眼的功夫,那团黑雾便将他的脑袋裹在了里面,滋滋的油炸声顿时不绝于耳。   “你找死!!!”中年男人嘶嚎着,语气中满是痛苦的意味:“村长!!弄死他!!这畜生敢跟我动手!!弄死他啊!!”   老村长没吱声,坐在太师椅上,耷拉着眼皮看着我,像是在想什么。   “小胖,收手吧。”我弯下腰去,拍了拍爩鼠的脑袋:“给他一个教训得了,没必要弄出人命来。”   爩鼠吱的叫了一声,点了点头,随即就散去了那团雾气。   待到雾气散尽,我不禁愣了一下,心里满是惊讶。   小胖吐出来的这些煞气够厉害的.....竟然还有腐蚀的作用?!   此时,那个嘴里不干不净的男人,鼻子已经凹了下去,像是被人一锤子砸凹的那般,脸颊上也少了几块肉,直接能看见里面的肌肉组织。   他一个劲的喊疼,我也在替他喊疼......看着是真的疼啊!   “你他娘的敢阴我?!!我.操.你.......”   “啪!”   老村长没说话,很是干脆的扬起手来,给了他一巴掌。   这巴掌的力度不大,但已经表明了老村长的态度。   “坐下。”老村长半眯着眼睛,不动声色的看了看他:“我想听听沈先生有什么高见,别给我乱来,明白吗?”   “村长!!我都变成这样了!!你还让我不乱来?!”那中年男人悲愤欲绝的吼着,指了指自己凹下去的鼻子:“这总不能算了吧?!!”   “坏规矩的是你,我没拿你的命都算好了,你还想怎么样?”我反问道。   话音一落,我紧皱着眉,问他:“要不咱们俩硬碰硬的干一次试试?”   “来啊!!”他大吼着,脸上尽是杀意:“老子今天弄不死你!!”   “行,我丑话先说在前面,打起来我不留手,要是一不小心弄你个魂飞魄散,你别怨我就行.......”我一边说着,一边站了起来,寸步不让的看着他。   老村长也随之站起了身,又是一巴掌下去,硬生生的把那人抽坐下了。   “老三,我不是说了么,让你别乱来。”   老村长冷冰冰的说着,转过头来看了看我,表情也温和了许多。   “沈先生,我们都是山里的野鬼上不得台面,有些事不懂,还请您多指教啊......” 第三十九章 圈套   被老村长抽了一嘴巴的人,应该就是郑老头说过的郑老三了。   在帽儿村里,他吃的小人应该不算少,仅排在老村长之下......但他的实力怎么有点不对呢?   普通的村民干不过爩鼠,这点我认,确实是很有可能的事,可要是说他搞不定爩鼠,仅仅一口煞气就让他吃了这么大的亏......是不是有点弱得过分了?   不对!!应该不是他太弱!!而是他低估了爩鼠的实力!!   无论是多厉害的冤孽,都不可能是无敌的,都有各自的死穴,都有各自的弱点。   搞不好这帮村民的弱点就是煞气!   这帮村民虽说入了魔成了孽,但他们的身体状况还是接近于活物,与普通的活人动物一样,对于爩鼠的煞气都会有剧烈反应。   毫不夸张的说,这一口煞气要是喷在活人脸上,中毒还是小事,搞不好脸都得被腐蚀掉。   想到这里,我心中的底气顿时就更足了。   只要他们有弱点就行!想一次性办掉他们......好像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村长,我且问你,你们修行是为了什么?”   听见这问题,老村长愣了一下,挠了挠头:“我们倒是没想到修行,只想一直这么活着,痛痛快快的有啥子不好?”   “对啊,你说的是对的!”我笑道:“无忧无虑的活着,痛痛快快的过日子,这就是咱们修行的目的。”   众人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继续听着。   “我们修行的最终目的就是这个,但要是想做到这一步,还需要有实力。”我叹了口气:“弱肉强食是咱们的规矩,但比起同类而言,对我们威胁最大的,其实是活人。”   “您说的是啊!”石老头着急忙慌的说:“我们就怕活人!特别是那些道士!”   “你们遇见过?”我问。   “这倒没有。”老村长笑了笑,脸上满是庆幸:“我们村的地理位置比较偏僻,别说是道士了,就是外乡的山民都不会随便来这儿......”   我嗯了一声,装出了一脸后怕的表情,低声跟他们说:“你们是运气好,没撞见懂行的臭道士.....”   说着,我叹了口气,不堪回首的摇摇头:“我这人的性子就是坐不住,特别喜欢走南闯北的修行,既是为了长见识,又是为了让自己的生活没那么闷......但这也怪我倒霉啊!”   “两年前,我就在龙虎山下遇见过一个老道,差点没被他打杀了。”我打了个冷颤,若有其事的跟他们吹着:“那老道士不是一般的厉害,刚见面就打伤了我的魂魄,要不是我跑得快,他非得把我镇了不可!”   听我说到这里,在座的村民也像是害怕了起来,哆哆嗦嗦的听着我说故事,每个人的眼里都是难以掩饰的恐惧。   “那道士有这么厉害?”老村长试探着问我。   “可不么。”我叹了口气,指了指爩鼠:“我跟小胖加在一块都搞不定他,交起手来,还没几分钟就让他打成了重伤,你说他厉害不?”   老村长不吱声了,咽了口唾沫,估计是在害怕。   “不是我贬低你们,说真的,你们这条路子不行,再这么走下去,迟早有栽在活人手里的那天.......”我苦口婆心的劝道:“现在你们身子里的秽气还不算多,勉强能救过来,要是再过一两年,等秽气彻底融进了你们肉身,那可就回天乏术了,不光是要被雷劈,还会失去继续变强的机会......”   “您真的愿意帮我们?”老村长小心翼翼的问道:“有啥子条件吗?”   “没有。”我耸耸肩:“帮你们不费劲,只是给你们领个路罢了,只要你们记住欠我个人情,那什么都好说。”   一听我这话,众人忙不迭的点头,异口同声的说那肯定啊,这人情我们一定记住!只要有用得上他们的地方,千万不要客气!   “老三!还不给沈先生赔礼道歉!”老村长又兴奋又着急的说着,拍了拍郑老三的肩膀:“这可是咱们的救命恩人!”   郑老三不是什么聪明人,他的智商恐怕还没有老村长高,听我说了那么多,这畜生也没了跟我发脾气的心,反而是一脸的恐惧,似是害怕我不会救他。   “沈先生!!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一定要帮帮我们啊!!”郑老三几乎是祈求的看着我,眼睛通红:“刚才是我不对!!是我不懂规矩!!我给您赔礼道歉了!!”   话音一落,郑老三倒也干脆,扬起手就给了自己两嘴巴子,力度还不是一般的大,直把自己的后槽牙都给抽掉了。   看见这一幕,说真的,我有点佩服老爷子了。   怪不得他老是跟我说,对付冤孽,能智取就不要硬来。   只有傻子才会靠实力说话,真正厉害的那些先生......都是靠脑子办事!   有落阴身助我,随便扯几句谎忽悠一下,这帮村民就被我骗得团团转了.......   照着这情况发展下去,只要不出意外,我一个人就能做掉他们!   “别打了,都是误会。”我伸出手去,拽住了郑老三的手臂,劝道:“你知道错了就行,这次的事,算是给你上一课。”   “在咱们这一行里,脾气越大的越容易死,只有按住脾气的人,才能活得长久。”   “知道了沈先生!!我一定记住您的话!!”郑老三忙不迭的点头,一脸感激的看着我说:“谢谢您给我上这一课了!!”   “沈先生,你老是说这一行这一行的......咱们这帮怪物算是哪一行啊?”老村长好奇的问了一句。   我稍微愣了一下,摆摆手转开话题:“就是个统称,你不用在意这些细节。”   “要说沈先生可是够厉害的!”郑老三反握着我的手臂,兴致勃勃的说:“身子都是热乎的!还有脉搏呢!”   “不光有脉搏,还有心跳呢。”我笑了笑,心里不禁有些慌了,但还是装着一脸的淡定:“要听听么?”   郑老三点点头,凑到我胸前听了一会,脸上的惊讶更浓了。   “您刚修炼有成就是这样?”郑老三问我。   “没有。”我耸了耸肩:“前两年才有体温,去年才有心跳跟脉搏。”   “越来越像是活人......这是变强的征兆吗?”郑老三追问道。   “对。”我点点头:“借阴阳炼身,化生气不息,只要我不找死,哪怕我不再修行,也能再活个几百年。”   “那我们呢?”郑老三问,指了指自己:“我们还能活多久?”   “这个谁说得准?”我苦笑着说:“但凭我感觉,你们再活个一百年也没问题,也顶多是一百年了。”   得到这个答案,在座的村民都慌了起来,包括老村长在内,都显得有些惊慌失措了。   “怎么可能?!我们只能活一百年?!!”   老村长满脸的不敢相信,语气中尽是慌乱:“但我明明感觉自己没有老啊!!怎么会只能活一百年呢?!”   “秽气会侵蚀你们的肉身,哪怕你们没被天雷劈死,没让道士弄死,也照样活不出一百年啊.......”我叹了口气:“所以我说,你们这条路是死路,走不通的!”   “沈先生!!您可一定要救我们!!”老村长着急的站了起来,拽着我胳膊,似乎是害怕我跑了,满脸的绝望:“我们这帮山里人好不容易才走上大道!!好日子还没过够呢!!我们可不想死啊!!”   “我救不了你们,只能给你们领路。”   我说着,笑了笑。   “能救你们的,只有你们自己。” 第四十章 设局   七宝是个很爱装蒜的人,甭管是在外人还是自己人面前,都爱卖关子装高人。   我曾经问过他,老是跟人装蒜有意思吗?   他给我的答案是一句话。   子非老子,安知老子之乐?   虽然我一直都对他的答案嗤之以鼻,但我现在算是体会到了......爽啊!!装高人卖关子是真的爽!!   “想要除掉你们体内的秽气,说简单也不简单,说难也不难。”我叹道:“只要你们不怕疼能吃苦,一切困难都会迎刃而解。”   “您放心!!再大的苦我们也能吃!!”老村长忙不迭的说道:“只要能跟着您走上正道,什么困难都不怕!”   听见这个答复,我不禁笑了起来,强忍着心中的兴奋,跟他们说:“秽气不惧阴阳,但也不溶于阴阳,只要借助阴阳二气中的其一,自然能把秽气尽除。”   “阴阳二气?”老村长愣了愣。   “准确的说是阴气。”我解释道:“阳气对咱们而言不亚于毒药,只有阴气才能不伤害我们本身。”   “在哪儿去找阴气呢?”老村长特别虚心的问我。   “世界之大,处处都有阴气,只不过有强弱之别罢了。”我笑道:“想要除掉你们体内的秽气,一般的阴气肯定是不顶用的,只有借助那些纯度极高的阴气才能办到。”   老村长忙不迭的点头,说行,咱们马上就着手去找阴气!   “沈先生,这些阴气难找吗?”石老头问我,表情有些担忧。   我摇摇头说不难,在附近的山里就能找到。   “那咱们现在就去吧!”郑老三兴致勃勃的说:“这事宜早不宜迟啊!您不是还有事要办吗?咱可不能耽误你!”   “俗话说送佛送到西,既然我能遇见你们,那也说明咱们有缘,我也不差这点时间......”我笑了笑:“只要你们不怕疼能吃苦,今天夜里就能帮你们把秽气除掉。”   一听这话,在座的村民都欢呼了起来,脸上的表情比过年都喜庆,兴高采烈的冲我道着谢。   既然这事已经发展到了这份上,我也没必要墨迹,毕竟机会只留给有准备的人,要是不抓住这机会干掉他们......我得多傻啊??   用不着他们催我,我都会抓紧时间带他们上山办事,这都不用想!   “需要做点准备工作吗?”老村长问我。   “也没什么好准备的,我看你们村子里的人骨不少,一人带着一个人头骨接阴气就行.....”我随便扯了一句,故弄玄虚的说:“人骨的阴气最重,你们拿着这玩意儿上山,肯定会事半功倍啊!”   “那我多拿几个去!!”郑老三说着,拔腿就往屋子外面跑,其他人也没敢犹豫,纷纷跟了上去,连老村长都不例外。   也是到了这时候,我才敢彻底放松下来,满头冷汗的靠在椅背上,不停的喘着粗气。   “狗日的......差点.......”我说着,弯下腰将爩鼠抱在怀里,拍了拍它的头:“这次得亏有你帮我啊......”   爩鼠应该是听懂了我的话,半眯着眼睛,很享受的让我帮它揉脑袋。   其实我当时也挺担心的,毕竟这次的事算是意外,压根就没给七宝他们提过。   如果七宝他们耐不住性子,一路跟着我来了帽儿村,那麻烦可就大了!   “只希望他们能有点耐心......多观察观察.......千万别乱来啊.......”我心里嘀咕着,额头上的冷汗也越来越多了。   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门外响了起来。   “您在干什么呢?”   抬头一看,老村长就站在门边,半眯着眼睛,看着我擦汗。   “有点热。”我叹了口气,不动声色的答道:“要说咱们修行也够折腾的,越往后修炼,自身就越像是活人,连冷热都能感觉到......”   我一边说着,一边抱起爩鼠,缓步向门外走去,压根就不敢表现出紧张的情绪。   “热?”老村长有些诧异:“我咋感觉不到呢?”   “过了今天晚上,你慢慢就能感觉到了。”我拍了拍他肩膀,很无奈的说:“你难道没发现吗?自身被秽气侵蚀后,有些身体机能都开始退化了。”   老村长一听这话,貌似也相信了,不住的点着头:“是啊,现在只能感觉到饿,其他的感觉......连疼痛感都很少有了!”   在村口,众人已经集结好了,每个人怀里都抱着三四个骷髅头,看着就跟假的一样。   “拿两个铲子跟着走,一会得挖坑找阴气呢!”   “好!”   ........................   冒充冤孽头子,带着一帮冤孽上山,这种事估计没几个先生干过。   虽然心里也有些发慌,但更多的,是一种说不出的兴奋感。   就像是大局尽握在手中.......胜利已经抬眼可见了.......这种紧张只不过是调味剂而已!   “沈先生,今天的事是我做得不对,我肯定记住这个教训,以后不会再乱来了......”郑老三凑到我身边,一脸讨好的问我:“您看看我这脸还能恢复吗?”   就在他问我这话的时候,爩鼠吱的叫了一声,猛然回过头,向右前方的山林看去,随后又看了看我,眨眨眼睛,像是在说什么。   “那肯定啊!”   我没敢多看爩鼠,很是热情的搂着郑老三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子,笑着跟他说:“咱们又不是活人,脸上的肉能不能长起来,这是咱们自己说了算!”   “那就行!!”郑老三哈哈大笑了起来:“我就说沈先生够厉害!!果然没错啊!!”   我当时也陪他笑了起来,还不住的拍着他肩膀,跟他闲聊着。   这一切的一切,说白了都是在演戏,而且还是在演一场有观众的戏。   爩鼠刚才的那一记眼神,已经告诉我一个消息,在右前方的山林里,七宝他们很可能就潜伏在那儿!   看这情况......他们应该是把那村民给解决了......貌似砍头斩首这一招对村民还真有用啊!   我想到这里,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了。   看见我跟这帮村民走在一起,七宝他们必然会担心,可要是见我对他们这么亲热......七宝他们再笨也能想到其中的道道!   对啊....就是这样!千万别出来搅局!   你们打后手,我来领路打先手,抓住机会一波干死他们,这就是最佳的选择!   “沈先生,那些阴气在哪儿找啊?”老村长问我。   “阴眼。”我解释道:“那是一种地理环境比较特殊的奇地,只要在阴眼上破开个口子,直接就能连上地底的阴脉。”   “哎哟!这可稀奇了!我们还是第一次听说呢!”老村长笑了起来。   “这些都是我跟老前辈学的,以前我也没听说过......”我解释道:“别以为当个怪物就不用动脑子了,咱们那些同类,越厉害的脑子越好使!”   话音一落,我停下脚,踩了踩地上的小土堆说:“这是第一个阴眼。”   “这就是阴眼??”老村长满脸诧异的打量着小土堆,不禁嘀咕道:“看着很普通啊......这里有阴气吗?”   “挖下去你们不就知道了?”我笑道:“一个阴眼只能站一个人,咱们还得找七个眼才行。”   “村长!老秃跟九儿还没回来啊!”石老头问:“咱们要等他们不?”   闻言,老村长一皱眉,但还没等他说完,我就先一步接过话茬,很热切的说:“不着急,先把你们八个人的秽气除了再说,等咱们忙活完,他们也应该回来了。”   “好!”   老村长笑了起来,很明显是不想浪费时间去找他们。   “那就麻烦沈先生了!” 第四十一章 挖坑   在我的吩咐下,郑老三带着另外一个村民,齐手在地上挖了个深坑。   坑洞的面积不大,但深度却足以竖着埋下一个成年人。   我还没来得及安排,郑老三就跟中大奖了似的,嗖的一下窜进了坑里站着,那种兴致勃勃又喜气洋洋的神态,简直就是在催我赶紧把他给埋了。   “你急个屁啊!”老村长气得直跺脚:“不知道尊老爱幼是吧?!这种好事怎么不让我先来呢?!!”   听见老村长开骂了,郑老三也显得有些不好意思,特别尴尬的从坑洞里爬了出来,嘴里还说您先请我不急。   老村长是个急性子,在这种事上也不客气,非常干脆的蹦了下去,仰头看着我问:“接下来要怎么做?”   “您在这儿待着就行,我带他们去找其他的阴眼,很快就能回来。”我说着,用手在地上刨出两个小坑,让老村长把手搭进去。   估计他也没多想,直接让我给唬住了,按照我的吩咐站在坑里也不乱动。   等我们走出去一截,转头看了看,老村长依旧一动不动的站在坑里,那可不是一般的听话。   “沈先生,下一个坑是不是要让我来填啊?”郑老三特别热切的问我,跟在我身后走着,脸上除了讨好就是期待。   “不着急。”我笑道:“你是最后一个。”   听见这话,郑老三顿时就傻眼了,直问我是不是还记他仇呢?为啥要让他最后一个去填坑啊?   “你们这几个人在山里借阴,所借来的阴气可不是小数,一头一尾必须有能人把持,如若不然.......”我叹了口气:“你们这帮人都会有性命之忧啊。”   “性命之忧?!”郑老三一愣,忙不迭的问:“有这么危险吗??”   “阴气对咱们来说算是最好的补品,但要是补过头了,咱们可受不起啊,就这些从地底借来的阴气,都能活生生把咱们撑爆了.......”我拍了拍郑老三的肩膀,笑道:“所以我说,一头一尾必须有能人把持,老村长的道行应该比你们高,让他去坐镇第一个阴眼,这是再合适不过了。”   “哎呀!沈先生!这事这么严重!您咋没跟他说啊?!”   “他都那岁数了,咱就别给他增加心理负担了。”我笑道:“道行越高,能够稳住的阴气量就越大,咱不用担心。”   听见这一番话,郑老三将信将疑的点点头,表情还是有些担忧。   这一路走过去,每隔开二十分钟左右的路程,我就给他们找出了一个“阴眼”,足足花了近两个小时,才把其他村民给安顿好。   等我带着郑老三走向最后一个阴眼,我能看出来,这畜生非常的兴奋。   “沈先生,等我们除去了体内的秽气,您能教我们修行吗?”郑老三兴致勃勃的问我,眼里满是期待。   我点了点头,说那肯定啊,这又不是什么大事,能帮我必须帮。   得到这个答复,郑老三别提多兴奋了,一路都是哼着小曲跟我走的。   与大多数村民不同。   老村长,郑老三,石老头。   他们仨的动作神态是最接近于活人的,走路的姿势也是,跟那些勾着腰像要四肢着地的村民差别很大。   我记得郑老头说过,吃过小人的村民,指甲都会变黑。   但我再怎么看,老村长跟郑老三他们的指甲都是透明的,不像是变黑过。   “你平常是怎么修行的?”我用闲聊般的语气,问郑老三:“光靠吃?”   “是啊。”郑老三叹道:“说起来我都觉得憋得慌,我们过的日子太无趣了,跟你们可没法比,除了饥饿感之外,其他的感觉都慢慢消失了,连水都不用喝,压根不渴啊,只有喝人血的时候会稍微有点感觉。”   我嗯了一声,把别在腰后的小水壶解下,打开盖子喝了两口。   “您喝的是啥水?”郑老三好奇的问我;“普通的水?”   “山泉水。”我解释道:“越接近于自然的东西,对咱们修行的好处就越大。”   郑老三忙不迭的点头,说,受教了。   我停下脚,踩了踩地上的沙石,对郑老三说:“这就是最后一个阴眼,我帮你一起挖,这样能快点。”   “好!”   毫不夸张的说,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挖坑能挖得这么兴奋。   仅靠一己之力再加上小胖的协助,轻轻松松的办掉这帮牲口......这拿回去能吹一辈子啊!   要是老爷子知道了这事,他睡着都得笑醒过来。   我这边挖坑挖得正高兴呢,只听郑老三那边就咔咔的响了起来。   转头一看,郑老三嘴里像是在嚼什么,吃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啊。   “你吃啥呢?”我忍不住好奇问。   “人爪子,你要吃不?”郑老三嘿嘿笑着,把嘴里的人指节吐了出来,上面还带着一些肉丝,看着那叫一个恶心。   我摇摇头说不吃,带肉的吃了伤身,我这人吃素。   “你信佛啊?”郑老三好笑的问我。   我强忍着恶心,点点头:“对,我信佛。”   郑老三估计是当我开玩笑呢,兴冲冲的挖着坑,也没理我。   “你们最近抓住活人了吗?”我不动声色的问。   “抓住了,前段时间才抓住。”郑老三说起这事来,似乎还有点兴奋,嘿嘿的笑个不停:“一家六口,男女老少都有。”   我楞了一下,问:“都吃了?”   “可不么。”郑老三笑道:“虽然我们尝不出味儿来,但该有的还得有,活煮,油煎,清蒸,全都来了一遍。”   说到这里,郑老三咂了咂嘴,跟我说:“最好吃的还是孩子跟女人,味儿倒是没啥区别,就是嫩啊!”   我嗯了一声,把手里的铲子放下,指了指面前的这个坑。   “进去吧。”   一听这话,郑老三顿时就兴奋得不能自已,连犹豫的意思都没,扑通一下就蹦了进去,随后还特别主动的挖了两个小坑,把手掌搭在里面。   “沈先生!您可真是高人啊.......”郑老三一脸陶醉的说道:“站在这坑里就是爽,感觉浑身上下都舒坦了......”   我笑了笑,说那肯定啊,怎么说这也是个阴眼,你们跳进去必然舒坦啊。   郑老三说自己觉得舒坦,这十有八九都是在恭维我,要不然就是心理作用,绝对是这二者其一!   我吃过灯芯草,所以对于阴阳二气的感知力还是挺强的。   这块地跟其他地方没什么区别,阴气的浓度基本是在一条水平线上,他能感觉到舒坦那才有鬼了!   “接下来要怎么做啊?”郑老三好奇的问我。   “闭上眼睛,用心去感受。”我笑道,蹲了下去,轻轻帮郑老三合上眼睛,然后将右手放在了腰后,握住了棺材钉。   要说郑老三也挺相信我的,得到答案后,直接闭紧了眼睛,那可不是轻轻合上的那种,我看着都觉得费劲。   “感觉到了吗?”   我问郑老三,又看了爩鼠一眼,指了指郑老三的喉咙,给它使了个眼神。   爩鼠不傻,也知道我想干什么,默不作声的凑了过来,做足了动手的准备。   “感觉到了!”郑老三极其陶醉的说:“有种凉飕飕的感觉!”   “对喽!”我笑道:“那就是阴气入身了!”   “现在呢?!我还需要做什么吗?!”郑老三问我。   “忍着疼就行。”我说道:“血肉皆是从口入,想要除掉秽气,那就必须要先打散秽气,秽气聚集的地方在你喉咙里,这个过程可能有点疼,你稍微忍一忍。”   郑老三忙不迭的点头:“没问题!再疼我也能忍得住!反正我又不是活人!再怎么折腾也死不了啊!您就放心吧!”   “好。”   我笑了笑,猛地抽出棺材钉,直接捅进了郑老三的脖子里。   “那我就放心的弄了。” 第四十二章 下手   虽然我跟郑老三他们打的交道不多,但据我观察,他们跟活人相近的程度还是挺高的。   这么说吧。   普通尸首状的冤孽是不会呼吸的,纵然是呼吸,那也是在吞吐阴气或是尸气。   但他们可不一样啊,这帮牲口都会呼吸,并且还是跟普通人那样,呼吸吞吐空气,胸腔这一块也会有明显的起伏。   从这一点来说,他们跟活人相似的程度绝对有七八分,哪怕他们不用呼吸也能活着,那也是.........   “吱?”   这时候,爩鼠忽然看了我一眼,似乎是在问我,要不要动手。   我摇摇头,示意它别急,现在还不到时候。   郑老三他们跟活人差不多,想要发出声音,那就必须通过声带。   如果声带受损,并且气管也受到了损害,他们就很有可能会发不出声来,纵然能发出声音,那也不过是气声。   我们所处的位置较为偏僻,跟其他的村民相隔较远,别说是细微的气声了,就是拼命的大声嘶吼,他们都不一定能听见。   起码作为我这样的活人是听不见的。   “疼吗?”我问郑老三。   郑老三张大了嘴,喉咙里发出了咯咯的声响,一个字都吐不出来,身子剧烈的颤抖着,估计是疼到极致了。   “这钉子是我从老前辈那求来的,必须得用它扎穿脖子,打散秽气,之后才能把阴气给你灌进去.......”我低声解释道:“可能接下来这几下会有点疼,你先忍住,过一会就轻松了。”   郑老三痛苦的点点头,似乎也没对我起疑心,睁开眼看了看我,那眼神很是担忧。   “放心。”我笑道:“只要你们走上了正道,开始靠着阴气修行,肉身再怎么受损,那也是可以自行恢复的。”   郑老三不再出声,点点头,又一次闭上了眼睛。   看见他这么信任我,说真的,我都有点下不去手了......这帮冤孽可真他娘的好骗啊!!   “放松......还有两根钉子要插......”我低声说着,生怕自己忍不住会笑出来,只能一个劲的咬舌头控制情绪:“这三根钉子又叫三才钉,分别代表天地人三才,刚才捅进你脖子的是天钉,现在是地钉。”   我一边说着,一边又从腰间抽出来一根棺材钉,轻轻顶在了郑老三的脖子上。   这回我可不敢直接捅了,要是疼得过火,把郑老三的疑心弄起来了,那可不好办啊。   所以在那时,我也只敢慢慢往里推“针头”,尽量控制住力度,以免给郑老头带来的疼痛感太过于剧烈.......   我算是看明白了,真的,学医的用处太他娘的大了!   普通人只知道气管大概的位置,至于声带在哪儿,具体在什么位置,这点没几个人能说得清。   就像是我现在这样,想要一根钉子插进去,既要穿过气管,又要穿透声带,没点真功夫确实搞不下来!   从下往上,一点点推进“针头”,那种轻柔的动作,直让我想起老爷子给我针灸的场景。   “最后一根了。”   在我说这话的时候,郑老三已经疼得开始抽搐了,就像是被电打了似的,脑袋不停往上猛抽着,动作幅度之大,让我都有了种长见识的感觉。   他的脑袋能扬到什么地步?   不夸张的说,就像是脖子被拔长了,后脑勺都能贴在肩胛骨上!   “放松,这一针下去,什么事都没了。”   我笑道,缓缓将第三根棺材钉推了进去。   五福棺材钉不是凡物,对冤孽的杀伤力要比大多数法器都强!   连着三根棺材钉打入肉身,郑老三再厉害也受不住啊。   等到他的声带再度被棺材钉打穿,郑老三直接睁开了眼,眼珠疯狂的转动了起来。   没错,是转动,而且都是顺时针运动,绕着圈的转。   伴随着他眼珠转动的速度加快,一股带着恶臭的黑水,霎时就从他眼睛里流了出来,跟眼泪差不多,顺着脸就往下流。   “秽气出来了!!”我忙不迭的说:“这些都是咱们打出来的秽气啊!!”   郑老三的精神状态应该有些不稳定,但在这时,他还是表现出了一种难以形容的欣喜。   满是恶臭黑水的脸上,缓缓绽放出了一个笑容,嘴角大大的咧着,几乎都要咧到耳根。   我左右摸索了一阵,把腰间别着的匕首卸了下来。   这次我跟着他们回村可没带装备,大包小包的东西全在七宝他们那儿,被我随身带着的家伙也就这几根棺材钉还有这把匕首。   郑老三的肉身状态不稳,体内的气应该被棺材钉搅乱了,就算我这把匕首不是法器,只是沾过人血开了刃的煞器......拿来对付他应该不成问题!   “现在我要帮你泄秽气了.......很快就不疼了......很快........”   我低声说道,一只手托住他的下巴,一只手握住匕首,竖着刀刃,抵在了他脖子上。   郑老三脸上依旧挂满了笑容,根本就没有对我起疑心。   “放松......放松.......”   我像是在对他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声音很低,充满了催眠的效果。   说着,刀尖已经毫无阻碍的插进了他脖子里,直插进去半指深,这才停住,转而握着刀柄,开始向右侧拉扯........   郑老三脖子里的肉不软,用刀子割开的时候,有种说不出的坚韧感,需要使出非常大的劲才能划开。   等我划开他半边脖子,郑老三不笑了,猛地睁开眼睛看着我。   “秽气马上就泄光了,别着急,很快就完事了.......”我笑着安慰道。   但很快我就发现,郑老三对我像是起了疑心,眼里的信任感不像最初那般浓厚,在我划他脖子的时候,他挣扎的程度也越来越激烈。   “你别乱动啊,马上就好了。”我说道。   郑老三张大了嘴,发出了极其难听的嘶嚎声,也不算大,听着就像是气球漏气的那种声音。   看见这幕,我手上的力气也不禁加大了,低声跟爩鼠说,到你了。   “吱!!”   爩鼠像是早就做好了准备,听见我的吩咐,瞬间就张大嘴吐出了一团黑雾。   这团黑雾是凝聚成形的,跟气球一样能飘在半空中,还没等郑老三反应,直接就砸在了他脸上。   说来也怪,爩鼠这一次吐出来的煞气,跟最初它吐出来的不太一样。   那团黑雾并没有包裹住郑老三的头,而是直接融进了他皮肤里,像是被吸收了那般,过了两三秒才开始有反应。   只见郑老三的脸上冒出了七八条“黑筋”,每一根都有筷子那么粗,看着说不出的吓人。   伴随着这些黑筋鼓起,郑老三的眼球也瘪了下去,跟被戳破了似得,一股透明的液体就这么从眼球里涌了出来,跟那些带着恶臭的黑水混合在了一起。   我不敢多看,强忍着恶心托住郑老三的下巴,拼命的用匕首划拉着,只想尽快把郑老三的脑袋割下来。   只要他脑袋落地了,这畜生肯定也没什么能耐了......   “老三啊,你就安心的走吧,别挣扎了。”我低声劝道:“越挣扎越疼,何必呢?”   从头到尾,郑老三都悉数错过了能够反击的机会,三根棺材钉一镇,他有天大的能耐也使不出来啊。   要是他没有被棺材钉镇住,说真的,就这个坑,他随便一蹦都能蹦出来,下一秒就能把我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下手挺狠啊。”   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我身后传了过来,从发出声音的位置来说,那人距离我最多不过五米。   “谁?!!” 第四十三章 大敌   毫不夸张的说,听见那个突如其来的声音时,我就差没被吓尿出来了。   现在大局已经握在了我手里,只需要一点时间,什么样的麻烦都能解决,但要是出了变数......我恐怕得把命赔进去啊!!   说话的那人很明显是个老人。   在帽儿山上,在这方圆几十里,老人不就那么几个吗??   郑老头是不可能的.....不是石老头就是老村长!绝对是!!   我当时既是害怕又是紧张,猛地回头一看,只觉得心跳都慢了半拍。   来的人不是石老头,也不是老村长。   那是一个我怎么也想不到的人。   “小伙子,你进步挺快啊。”那老头儿笑嘻嘻的看着我,半眯着眼,表情说不出的诡异:“上回遇见你,你体内的气还没这么强呢......阴气变多了哈?”   我没说话,也不敢说话,那已经不是害怕这么简单了,直接就是绝望。   “我操。”   真的,我缓了半分钟才开腔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也只有这两个字足以形容我的心情。   “跟了你们一路,我也看了一路。”老头子叹了口气,抬起手来,轻轻捶了捶后腰,像是累了那般,哈欠连天的说:“你们比我想象的要狠,在你们这个年纪,能把事情做到这份上,也算是有心气了。”   爩鼠很害怕,我能看出来。   在发现那个老头的第一时间,它想都不想,直接窜到了我身后,一个劲的想躲他。   “苗前辈,好久不见啊。”我硬挤出了一丝笑容,几乎是颤抖着说出了这句话:“您找我有事吗?”   没错。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我一心想躲的苗武人。   自打我们骗他,偷偷带走了爩鼠,从那之后也就算是结怨了。   不被他发现这事则以,一旦发现......他肯定得活吞了我们,这话都是老爷子亲口说的!   “你说我找你有事吗?”苗武人嘿嘿笑着,也不急着跟我动手,盘腿坐在石头上,悠哉悠哉的跟我聊着:“你爷爷倒也宠你,你们前脚离开老街,他后脚就跟着你们走了,直把你们送出成都才回去......”   听见这话,我也不免有些诧异。   我们出城的那一路......老爷子都跟着?!我们咋没发现呢?!   “可惜啊,他的心还是大了点,也能说是我的耐心比他足。”苗武人笑道:“自打上个月盯上你们,我也是忍到了今天才动手。”   我咬了咬牙,没说话,脑子飞快运转了起来,开始思考对策。   硬碰硬的跟苗武人干,这显然是不现实的事,但要是来软的......他能吃这一套吗?   “您想要什么,我心里有数。”我壮着胆子,跟他开门见山的聊了起来:“这次的事确实是我们不对,我给您道歉,东西也还给你......”   “不用还。”苗武人摆摆手:“该是我的,我自己会拿,只不过除了那些东西,我还得拿点利息。”   利息。   一听这两个字,我心里顿时就凉了半截。   “没事,你先忙,忙完了咱们俩再聊。”苗武人笑呵呵的说道,很有耐心的坐在一边,跟看戏一样,饶有兴致的看着我割郑老三的脑袋。   在这时候,郑老三已经没有挣扎的力气了,脖子让我划开了三分之二,握住刀柄的小拇指,都能时不时碰触到他的颈椎骨。   如果苗武人没有出现,那么我肯定会把动作加快,以求用最快的速度干掉郑老三,之后再去处理掉其他村民。   但是现在.......   “您想要什么利息?”我一边问他,一边放慢了手上的速度。   “你呗。”苗武人轻描淡写的说道,笑容依旧,似乎是没把这事看得太重:“你爷爷得罪我了,他又最看重你,所以我要拿的利息,肯定在你身上啊。”   “你想要我的命?”我一咬牙。   “这个我还没想好,还得好好琢磨琢磨。”苗武人挠了挠头,把拐杖放身边一放,掏出卷烟点了一支,慢吞吞的抽了起来:“就算不要你的命,你的眼睛耳朵啥的,也别想留着了,我还打算拿来炼蛊呢。”   听见这个答复,我身子不住的颤抖了起来,只感觉自己从未这么害怕过,心里除了恐惧就没有别的情绪了。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这八个字我经常看书里说,也只有到了这时候,我才有机会亲身感受一次。   “没的商量?”我脸色煞白的问。   “商量啥啊,你们骗我的时候商量了吗?”苗武人笑呵呵的说:“我为了那东西,走南闯北的忙活了十几年,最后才找到具体位置......你们偷摸着拿走,连个屁也不放,还摆我一道,这事能商量吗?”   “要是你杀了我,我爷爷是不会把东西交给你的。”我咬着牙说。   苗武人嗯了一声,说,那肯定啊,所以我会先保住你的命,之后再从你身上取点零部件,拿给你爷爷上上眼。   “拿那东西来换你的命,你觉得......姓沈的那老东西会犹豫吗?”苗武人问我。   我没吱声,猛地一划郑老三的脖子,直接将刀刃抽了出来。   还没等他临死反扑,我托住他下巴的那只手,猛地往上抬了一下,再使劲往反方向一按,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郑老三的颈椎骨霎时就断成了两截。   如我分析的那般。   脑袋没了,郑老三的命也就丢了。   但不可否认的是,现在丢掉的只是命,也只有肉身动弹不得,他的魂魄还是一样的没受到伤害,聚集成一团雾气,直冲帽儿村的方向就飘了过去。   “他不会给你的。”我转过头,死死盯着苗武人,强忍着害怕说:“我要是少了点零部件,他肯定要炸庙,找你玩命都不可能找你妥协。”   “那也无所谓了。”苗武人软硬不吃,笑眯眯的看着我,对于我的威胁也不放在心上:“大不了我不要那东西了,先把你们沈家灭了再说,起码得让我心里舒坦点啊。”   话音一落,苗武人歪了歪脖子,往我身后看了一眼。   “这耗子也不是个好东西,等我把它捉回去,非得炖来吃了不可!”   听见他这么说,爩鼠再怎么害怕,也有了破釜沉舟的意思,猛地往前跑了几步,挡在我身前冲苗武人嘶叫了起来。   一团团黑色的雾气,也在霎时间从它口中喷吐而出。   “哟,还敢跟我炸毛呢?”苗武人笑道:“你个小畜生能耐了啊!都敢跟我对着干了?”   “苗老前辈,这事咱们真的可以商量啊.......”我咬牙道:“没必要赶尽杀绝吧?”   “巧了,我这人就爱赶尽杀绝,跟你爷爷年轻的时候一样,不爱给人留退路。”苗武人笑眯眯的说:“你们骗我,这事别人看来能忍,我可忍不了,欺负我这个老头子,你们就不亏心吗?”   亏心你先人!   你他娘的这么厉害......谁敢欺负你啊?!!   “这事真的只是个误会。”我拼命的解释着:“东西我们原封不动的还给你,毕竟冤家宜解不宜结,你也不想.......”   “无所谓了。”苗武人耸了耸肩:“活到我这个岁数,仇家已经数不过来了,虱子多了不痒,再多你们一个沈家也无伤大雅啊。”   听见这一番话,我也算是看明白了,苗武人就是冲着赶尽杀绝来的,根本就没有商量的余地。   我咬了咬牙,猛地在爩鼠屁股上踹了一脚,力度不重,但能让它感觉到。   “吱?”爩鼠回过头来,很疑惑的看了看我。   我没敢多说,只说了一个字。   “跑!” 第四十四章 逃命   爩鼠不是普通的畜生,不敢说它的战斗力有多强,但要是论到逃跑.......这位“土行孙”认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   它打洞跑路的手段有多狠,我这么给各位举个例子吧。   我家后面那条巷子是水泥地,靠边上那一截是实心的,底下没有铺设管道,也不是下水道的规划范围。   那天晚上,我们一行人刚吃完夜宵回来,聊得兴起,就让爩鼠露几手给我们开开眼。   估计这畜生也是被老爷子几杯白酒灌醉了,摇摇晃晃的走到路边,蹦起来半米高,跟跳水似的,一头就栽在了水泥地上。   要说这大千世界确实是无奇不有,我们都没看清楚爩鼠是怎么动爪子的,它一头栽下去真跟栽在水里差不多,瞬间就融进了地里。   凑上去一看,水泥地上已经出现了一个大窟窿,黑漆漆的也看不清有多深。   据老爷子猜测,如果那不是水泥地,就是普通的黄泥地,哪怕地底有些石块阻拦,爩鼠挖洞潜行的速度还能快上好几倍!   就算苗武人盯死了我们,想要一口气制住我跟爩鼠,那也是不可能的事。   哪怕他先去追爩鼠,让我自己跑出去两三分钟,要不了一会,他也能赶回来撵上我......   我跑不掉,爩鼠能跑掉,这就是现实。   只要爩鼠铁了心头也不回的跑路,别说是一个苗武人,就是十个,也甭想追上它。   “吱!!!”   爩鼠回头看了我一眼,极其凄厉的嘶叫了起来,整个身子就像是被打入了空气那般,很突兀的鼓胀了好几圈。   苗武人看见这一幕,皱了皱眉,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半步。   “你这畜生怎么比原来还疯啊........”苗武人嘀咕着,看向爩鼠的眼神中,都有了一种很明显的警惕与忌惮。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只听一声嘶鸣,山中顿时就回荡起了一阵邪龇。   爩鼠原本就肥硕的身子,此时更显臃肿,仅靠后肢站在地上,都有了一米四左右的身高。   毫不夸张的说,要不是我对爩鼠知根知底,就它这模样......我百分百会被吓一跳!   站起来都有一米四的耗子,这他娘的还是凡物吗?!   “我在东三省见过的仙家也不少了,能有你这般气势的畜生.......还真没几个啊!”苗武人嘿嘿笑着,老眼之中尽是难掩的兴奋:“那些畜生的体积再大,身子里养的气也不如你足,小耗子,要不然你跟着爷爷混吧?”   苗武人说这话的时候,表情那叫一个真诚,任谁来看都会觉得他是真心诚意在说这话。   但也就在他开口的瞬间,我只感觉两只手的手指关节处有点痒,像是被蚊子叮起了包,痒得特别难受.......   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密密麻麻犹如蚂蚁的黑虫子,此时就附着在我的指关节处,成百上千的虫子都挤在了一块,看得人心里直犯恶心。   “你现在就动手啊?!”   我大声问了苗武人一句,疯狂的拍打着黑虫子,等我将那些虫子全拍在地上,这才拿起割掉郑老三脑袋的匕首,飞快的在十指关节处都各划了一刀。   血很快就顺着伤口流了出来,最开始流出来的血是深黑色的,但过了不到两秒,伤口里流出来的血颜色就变了,越变越红........   等血液的颜色彻底恢复正常,苗武人也笑了起来。   “你看看,就是一些小虫子,又不是什么厉害的蛊......看把你吓的!”   “蛊不厉害,您厉害。”我咬了咬牙:“您都动手了,我能不害怕吗?”   “跟着我走吧。”苗武人叹道:“短时间内,我不会对你下手的,只要你乖乖的听话,别给我折腾就行。”   让苗武人这样的狠角儿盯上,说真的,我也只有两条路走。   要么是搏一搏,看看自己加上爩鼠能不能搞死他,要么就是顺着他的意思走.......   前者的风险很大,死亡率不算高,但伤残率估计是百分百的,只有后者能暂时保我安然无恙。   我还在犹豫,爩鼠却做出了选择。   没等我来得及阻止,这只大肥耗子就跟疯了似的,长大了嘴,直冲苗武人扑了过去。   在那时,它体表的绒毛上,从头到脚都均匀的盖了一层黑雾.......   苗武人对于爩鼠使出来的这一招心有余悸,似乎是在这上面吃过亏,压根就不敢硬抗。   一看爩鼠冲自己扑过来了,苗武人不敢犹豫,勾着腰就向左侧石堆上窜了过去,那动作比猴子都灵活。   但爩鼠的动作也不慢,见苗武人躲闪开了,爩鼠顿时就趴倒了地上,借助四肢着地的动作稳住身子,稍微一转身,直奔那老头就过去了。   这一回,苗武人没能躲开,很勉强的闪过大半个身子,但胳膊还是让爩鼠给撞到了。   只听咔的一声,苗武人的右胳膊就软了下来,看起来应该是脱臼了。   “你还真想跟我玩命啊?!”苗武人瞪大了眼睛,眼神中的诧异也越来越明显:“为了一个外人......你有必要这么玩么?!”   爩鼠没搭理他,依旧是头也不回的冲他而去。   说实话,苗武人那样子看着确实挺狼狈的,根本就不敢跟爩鼠硬碰硬的来,而是一边躲闪,一边从兜里掏出粉末往天上撒。   那些粉末闻着带香味,从颜色上来看,有点像是木头磨成的粉。   “小胖!闪开!别碰到那些粉末!!”   我大吼着,没再敢犹豫,几步上前,把苗武人丢在地上的拐杖捡了起来。   苗武人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做,看见我这番举动,脸上的表情顿时就僵住了。   他不是傻子,自然知道我想干什么。   “你找死!!!”   苗武人的注意力已经不在爩鼠身上了,而是彻底转移到了我身上。   他知道我的来历,也知道我修的是哪个法脉。   降师想要施降于人,那就必须拿到对方身上的媒介,或是自己近对方的身,之后再用降术施于人身。   我的身手远不及老爷子,要是我敢贸然近苗武人的身,那基本上就等同于找死。   他的身体发肤是主要媒介,也是最直接管用的东西。   但要是拿不到那些玩意儿,我也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借助苗武人常握在手里的拐杖作为媒介.......   “小胖!!带着我跑!!!”   在苗武人面前起阵施降,失败率高达百分之百,那老东西肯定不会给我这个机会,所以我只能把战线拉远一点,尽可能给自己争取起阵的时间。   爩鼠不傻,听见我的话后,也没有一门心思的追杀苗武人,转头就冲我这边跑了过来。   要说我跟它的默契是真默契,在它跑到我身前,连步子都还没停下的时候,我已经弯下了腰缩着腿,拿着那根拐杖就扑在了爩鼠背上。   别看它体型跟小孩子差不多,身子里的力气压根就不是一回事,背着我那瞬间就窜出去了三四米,除了晃得厉害,其他的毛病一概没有。   在这时,我猛然反应过来一件事。   爩鼠身上的绒毛都被煞气盖住了,我趴在它身上,必然会在第一时间接触到这些煞气。   但奇怪的是,我趴在它背上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别的感觉,毛茸茸的跟趴在毛毯上一样。   “你知道七宝他们在哪儿吧?”   “吱!”   “带我去找他们.......”我咬了咬牙:“等我把行李包拿上.......咱直接就往山里跑.......绝对不能拖七宝他们下水.......”   “苗武人的目标是咱们俩.......七宝他们都是次要的.......”   “只要在苗武人追上来之前撤走.......七宝他们应该不会有问题.......” 第四十五章 搏命   七宝他们在哪儿?   这个问题,我不用想都能知道大概的答案。   自打我带着那帮村民走出帽儿村开始,貌似七宝他们就一直跟着......从爩鼠的反应来看应该也是这样。   有的人或许会感觉疑惑,为什么我遇见了苗武人,七宝他们却不出面打支援?   答案很简单。   一个字,等。   苗武人的手腕有多硬,这点七宝他们比谁都清楚。   一个能够跟老爷子比肩的蛊师,其战斗力绝对不是我们这帮后生仔能比的。   如果是硬碰硬的干,把我们这帮子人凑到一块,肯定不出两分钟就得被苗武人做掉,甚至还有被当面秒杀的可能。   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这些常理都不能用在蛊师身上。   别说是我们几个人,再加十几个人,都不一定能控制住局面,这就是现实。   七宝他们之所以不出来支援,也是因为这点,他们都在等机会。   贸然冲出来救我的成功率太低,要是抓住了机会,恐怕还能博出一线生机.......   在这时候,我发现爩鼠奔跑的速度开始变慢了,虽说还是能勉强拉开跟苗武人的距离,但跟最开始比,确实是差了一截。   “小胖,要是一会搞不定了,你就挖个地道撤退.......”我趴在爩鼠背上,压着嗓子,很认真的跟它说:“打不过了我就投降,苗武人不会为难我的,你直接跑回去跟七宝他们会合,千万别来救我,回去跟老爷子碰面再说。”   爩鼠没吱声,看它那决绝的眼神,似乎是不赞同我的提议。   “要是咱们俩都栽在苗武人的手上,那就真的没希望了。”我苦笑道:“我还打算让你回去搬救兵呢.......”   爩鼠吱吱的叫了两声,那声音听起来很是人性化,都能听出它叫声里的无奈。   “不说这么多了,咱们先搏一搏,一会你去缠住苗武人,尽全力拖住他,我在距离你们不远的位置起阵.......”   “吱!!”   也不知道是爩鼠跑得太快,还是山里的风越刮越大了。   在那时候,我趴在爩鼠背上都感觉有点费劲,迎面而来的大风只差没把我吹下去。   咬着牙回头一看,苗武人的身影已经消失了,也许是被林中的树木挡住了,反正我左看右看都没找到他。   “老沈!!”   听见这声音,爩鼠的反应比我要快,转过头调整了一下方向,直冲发出声音的位置就跑了过去。   不过四五秒的样子,我便看见了七宝他们。   爩鼠刹车的动作倒是够稳,四肢猛地一顿,直接把“刹车”给踩死了,要不是我反应及时抱住了爩鼠的脖子,我非得被它甩飞出去不可!   “你没事吧?!”七宝急忙凑过来,满脸担忧的问:“刚才那畜生是苗武人吧?!我在望远镜里都看见了!!”   我没有多跟他解释,冲着常龙象招了招手:“把装着法器的行李包给我!”   “干啥?!”常龙象一愣:“咱们不跑?!要跟苗武人硬干?!”   “拿来!!”我几乎是吼出了这一句话,心里焦急得就如火烧,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我有办法处理苗武人!!你们现在下山!!坐在车里等我!!”   一直以来,我在七宝他们面前表现得就跟书生一样。   从不跟他们发火,哪怕是急了眼骂人,那也是带着开玩笑性质的。   但是这一次,我是真急眼了,被我吼的那瞬间,七宝愣住了没说话,常龙象则是下意识把行李包丢给我。   “走。”我跟爩鼠说。   没等七宝他们反应过来,爩鼠猛地嘶叫了一声,似乎是缓过劲来了,背着我就往深山老林里跑。   “姓沈的!!我.日你先人!!!你他妈别乱来!!!”   “哥!!有麻烦咱们一块顶!!你快回来啊!!”   我听见常龙象跟七宝的话,眼睛不住的红了起来,苗武人给我带来的紧张,似乎也消散了一些。   “要是过了半小时我还没下山!!你们就开车走!!千万不要回来找我!!”我扯着嗓子大吼了一声:“算我求你们!别他妈来送死!回成都找我爷爷!!他能救我!!”   我不知道七宝他们有没有听见我的话,因为在那时候,我回头一看,已经看不见七宝他们了。   “吱。”爩鼠低声嘶叫着,原本就发红的眼珠子,此时更显得通红,犹如两颗会发光的红宝石镶嵌在脸上那般,眼底凶光毕露。   “胖啊,我一直都觉得你胆子挺小的,真的。”我趴在爩鼠背上,侧着头,轻轻靠在它的头顶:“但这次我算是看明白了,你的胆子比我都大。”   爩鼠没吱声,越跑越快。   “谢谢你帮我。”我笑道。   “吱。”   “就在前面左转,绕出一个弧线走,尽量不要让苗武人撞见七宝他们。”我低声说:“那几个瓜娃子也不傻,咱们前脚刚走,后脚肯定就要转移阵地,这样一来他们的风险肯定很低........”   爩鼠点点头,不停的奔跑着,速度也是越来越慢,眼中散出的红光,也有了渐渐黯淡下去的趋势。   “看见山口的那个灌木丛了吗?”我问:“一会我就躲在灌木丛后面起阵,你在前面的草地上跟苗武人周旋。”   爩鼠吱的叫了一声,表示明白。   “尽量拖住他,但别跟他玩命,大不了我就投降呗.......”我笑道:“苗武人不是善茬,他要是真急了眼,非把你抓去炖汤不可。”   听见这话,爩鼠吱吱的叫了两声,四肢猛地一顿,停了下来。   “你鼻子比我好使,不管他从哪个方向来,你都要尽量拦住他。”我低声说道:“五百米的范围内,我都能起阵给他下降,你尽可能的把战场拖远一点,我叫你的时候你再回来。”   爩鼠一动不动的看着我,没点头也没叫,压根就没反应。   “打不过就跑,千万别管我,只要你跑了,我下一秒就投降.......”   我不厌其烦的跟它嘱咐着,蹲下身去,拿出事先备好的香灰撒在了地上,之后又将盂阴伞插在边缘,当作阵眼使用。   “吱.......”   爩鼠似乎是不放心我,站在原地没有动弹,语气里满是担忧。   “赶紧滚。”我头也不抬的催促道:“等这次的事办完了,回去我就请你吃好的,牛油火锅怎么样?”   要是放在平常,爩鼠听见牛油火锅这几个字,必然会兴奋得不能自已,那种喜庆样儿就跟咱们活人中大奖了似的。   但是现在,爩鼠却没有半点高兴的意思,猛地转过身就向右侧树林跑去,嘴里不停的嘶叫着,那种叫声,凄厉到了极致.........   当时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手里拿着蘸了鲶鱼粘液的毛笔,如机械般的在地上画着符。   刀山降阵的符身很是复杂,纵然我在私底下练习了上百次,此时画着符也有种说不出的生涩感。   但这些都不重要,符画得丑点没事,只要能用就行。   我第一次画的符比这个还丑呢,不一样搞定了五福尸孽?   “七宝那瓜娃子还真没说错......出来混都是要还的.......狗日的......早知道会这样就不贪葬人经了.......”   我自言自语似的嘀咕着,放下毛笔,拿着匕首在掌心里划了一下,血霎时就流了出来。   看着这条横跨掌面的伤口,我咬了咬牙,将前不久才夺来的拐杖拿起,猛地一使劲,竖着将其插在了阵局之中。   在那瞬间,爩鼠的嘶叫声,也从百米开外的树林里传了过来。 第四十六章 算账   老天爷是公平的,就拿我们沈家的降术来举例子,别看杀伤力大得吓人,其副作用跟后遗症都是难以忽视的。   不光如此,施降还有种种限制,其中最为麻烦的,就是媒介这一条。   苗武人的近身功夫有多厉害,这个我说不准,毕竟没跟他真的动过手,但就看他能躲过爩鼠的一次次袭击......就那反应速度都足以秒杀我了。   虽说他最后还是让爩鼠撞断了一条胳膊,但这并不影响他收拾我啊,我感觉那老头儿让我两只手都是很轻松的事,更何况是一只呢?   且不说他的近身功夫,关键在于苗武人这老东西是个蛊师。   蛊师浑身是蛊,从头到脚都是毒,想从他身上拔点头发弄点指甲,这不就等于找死吗?   只能说局势太艰难,根本就不容我周旋,能从他手里夺来一根拐杖.......凑合着用吧。   “吱!!!”   爩鼠不停的嘶叫着,纵然与我相隔百米远,它的嘶叫声听起来还是一样的刺耳。   每过两秒到三秒的样子,爩鼠只要停下嘶叫,树林那边就会传来轰的一声巨响,就跟有人放炮一样,那响动听着都吓人。   我不知道那边是个什么情况,但就目前的局势来说,对我还算是有利,起码我已经把刀山降所需要用到的一切都准备好了。   “没有身体发肤作为媒介......威力应该会减弱五成吧......甚至更多.......”   我紧咬着牙,把血流不止的掌面印在了符阵中,额头上的冷汗也止不住的开始往外冒。   “天惶惶,地惶惶。”   “黑白无常,怒目四方,牛头马面,迎人入堂。”   “三魂随去,七魄顿窍,生犯杀劫,当殂(cu)灵光........”   伴随着咒声在我口中响起,四周的温度也开始急速下降了,本就寒冷刺骨的夜风,此时更似刮骨钢刀,吹得我眼睛都睁不开,身子直哆嗦。   “嘶.........”   这一声极其微弱的邪龇,也是从爩鼠所在的位置传过来的,几乎到了细不可闻的地步,要不是我的注意力集中,恐怕我都注意不到这声音。   “沈小子!!!你敢!!!!”   苗武人这冷不丁的一声暴吼,比狂风骤雨之中的惊雷更甚,天知道那老头儿的嗓门有多大,这一嗓子吼出来,只差没把我吓尿裤子了。   但苗武人的这一声吼,也透出了一点消息给我。   他很疼。   似是在经受折磨,每一个字里,都透着那种由衷的痛苦。   感觉到这点,我也不禁有了些信心,看样子这拐杖跟苗武人的关系不浅,用来当媒介使.....还真有用啊!!   我手上又使了点劲儿,按着阵局中的符咒,大声念道。   “闻师诵,杀生当落刀山劫。”   “如我见,因果恶债报此生。”   “是我想,五鬼立刀十煞镇。”   “尊敕令,千刀万剐不留身。”   “砰!!!”   这一声脆响,不是从树林那边传来的,而是从我手背传来的。   低头一看,只见手背上布满了一道道黑色经络,在靠近手腕的位置,还出现了一条筷子粗细的裂痕。   没错,是裂痕。   就像是干枯的树皮让人凿开一条缝,没有血从里面流出来,截面有些发黑,枯干的迹象非常严重。   看见这情况,说不害怕是假的,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恶心感,真的,就像是有人看见了蜂巢莲子那般恶心。   没等我缓过劲来,鼻子下也有些湿润了,用手一摸,全是发黑的血。   “成了吗.......”   我捂着鼻子,实在是保持不住平衡,仰头就躺在了地上,只觉得浑身上下就没有一个地方不疼。   狗日的......这反噬怎么比上次还夸张?!!   我记得上一次用刀山降对付五福孽......反噬也没有这么吓人啊......   难不成阵局里的降气没攻过去......全都反噬到我自己身上了?!   这不应该啊!!   老爷子根本就没说过会有这样的情况!!   就在这时,我听见了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应该是爩鼠奔跑时发出来的声音。   它在往我这边跑,我能感觉到。   它想救我,我也能感觉到。   “小胖!!苗武人中招了吗?!”   “吱!!!”   爩鼠的嘶叫声听着很急,完全没有半点轻松跟兴奋,足以说明苗武人还.......   “跑!!!”   我瞪大了眼睛,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却没有半点力气,只能仰头躺在地上,声嘶力竭的跟爩鼠吼着:“咱们说好了!!!不许耍赖啊!!快他娘的跑!!!”   苗武人应该是受伤了,这一点我可以肯定,但他为什么没有受重伤,为什么没有失去战斗力......这可能只有两种解释。   要么是媒介不对,从而导致刀山降的威力小了太多,那点降气根本就不足以对付他。   要么就是降气足以对付苗武人,但他却事先有准备,再加上他的实力过硬,直接把那些降气给我挡回来了.......   那也怪不得我受到的反噬会这么严重......他娘的.......第一次斗法就输得这么惨......出师不利也不带这么不利的啊.......   我苦笑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吱!!!”   在此时,爩鼠像是下定了决心,凄厉万分的嘶嚎了几声,随后就调转方向,直奔右侧山林钻了进去。   你个肥耗子......赶紧的跑吧......   就你那体格也撑不了多久了......早就提醒过你叫你减肥......你他娘的就是不信啊!   “小伙子,就这么一段时间不见,本事见长啊。”   苗武人的声音很快就响了起来,一边跟我说着话,一边往我身边走。   我拼着命忍着疼,把头稍微扬起些许,很模糊的看见了他。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说着,脸上慢慢露出了笑容,心里的恐惧不知道为什么少了许多,剩下的全是平静。   “说真的,我低估你了。”苗武人走到我身边,低着头看着我,笑呵呵的说:“你刚才使的降确实厉害,要不是我反应得快,恐怕还真得栽在你手上!”   “再厉害也没你厉害啊......”我叹了口气,无奈道:“成者王败者寇,我输了,没什么好说的,你想干什么都行。”   “卸你一只手也行?”苗武人反问我。   我笑了笑,说,行。   “够硬气。”苗武人赞道,表情很是真诚,不像是在恭维我。   “你受伤了?”我问他。   由于我看他是背着光的,再加上林子里的光线太过昏暗,仅有的那点月光,也被他挡了个严实。   我只能闻到苗武人身上有血腥味,但他究竟伤成什么样,这个我说不准。   “伤着了。”苗武人点点头,也没有掩饰,很干脆的说:“从头到脚,你给我开了十七条口子,流的血可不少啊,回去洗衣服都费劲!”   “那就行。”我笑道:“如果你毫发无伤,那我就真的惭愧了,死了都没脸去见祖师爷啊。”   苗武人叹了口气,缓缓蹲了下来,嘴里还感慨着,英雄出少年啊,没想到你这刚入行的后生都能这么厉害,行里的水有多深......我还真有点看不透了!   这时,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忙不迭的问我:“小沈,我刚才是不是说了,要卸你一只手来着?”   我一愣,正要回答他的问题,只见刀光一闪。   先前还被我丢在地上的匕首,此时已彻底扎透了我的手臂,稳稳当当的没进了地里。   “咱爷俩算算账吧。”   苗武人笑道,哪怕是背着光,我也能看见他脸上那种发自内心的笑容。   “行啊。”   我忍着疼,抽了两口冷气,说。   “那就算算呗。” 第四十七章 蛊台   因为自己技不如人,栽在了苗武人的手上,我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   有些事必须得认。   如果苗武人是靠着阴险狡诈把我给阴了,我肯定不服。   问题是这老东西硬顶着降气,反倒是把我给重伤了.......要是这样都不服气的话,那不是在抽我自己的脸吗?   苗武人应该不会做掉我,为了跟老爷子交换葬人经,至少有八成的可能性,他会留我一命。   但他会不会把我完整的留着,这点我就不敢肯定了。   起码从目前的情况来说,他好像挺生气的。   “小伙子挺硬气啊。”苗武人笑呵呵的看着我,左右转动了一下刀刃,很惊讶的说:“这都不喊疼,确实厉害!”   “我要是喊疼你会让我不疼吗?”我紧咬着牙,反问道。   苗武人很认真的想了想,说,不能。   “那不就得了。”我苦笑道:“我让你弄成这样已经够丢人了,要是再喊疼,那还不得丢人丢到姥姥家.......”   苗武人笑了笑,没再继续折磨我,走过去将拐杖拿起,盘腿坐在我身边,点上一根劣质的卷烟抽了起来。   那烟的牌子我是真没见过,包装挺一般,但闻着特别呛,还有种辣乎乎的感觉。   “苗前辈,我兜里有包中华烟,你拿着抽吧。”我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去看他,仰面躺在地上,有种发困的感觉。   也许是落阴身的作用,在那时,手臂上传来的疼痛感已经越来越轻了,几乎轻到了不像是受到刀伤的地步,反而像是.......像是被陈秋雁掐了一把!   想到这里,我莫名其妙的笑了起来,苗武人在一边都看傻了,估计是觉得我精神崩溃了。   “你笑什么?”苗武人试探着问了一句。   “笑自己挺倒霉的,我是真没想到啊,竟然会在这里遇见你.......”我笑道:“你也是开车跟着来的?”   苗武人摇摇头,说自己不会开车。   “你总不能是飞过来的吧?”我一愣。   “飞?”苗武人乐了,反问我:“你觉得这科学吗?”   这个科不科学我不知道,但苗武人竟然跟我谈科学,这确实是挺不科学的。   “你还信这玩意儿啊?”我问。   苗武人嗯了一声,说那必须信啊,再厉害的蛊师也得讲科学不是?   “你现在准备怎么办?”我侧过头,半眯着眼看着他:“带我下山?”   “不着急。”   苗武人说着,表情忽然兴奋了起来,眼睛似乎都开始放绿光了。   “你们这帮后生也够厉害的,运气不错,随便接个活儿都能接到这种奇活儿........”苗武人兴致勃勃的说:“小人国的传说我也听过,但我却从没见过实物,这次可算是长眼了。”   “你咋知道我们接的是这个活儿?”我愣了愣。   “听的。”苗武人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你们说话的时候,我就跟在后面呢,只不过你们没发现罢了。”   闻言,我不禁皱紧了眉,只觉得心里有点堵得慌。   苗武人可不是什么好东西,现在他也盯上了那帮小人.......小人们还能落个好吗?!   刚从帽儿村的狼爪下逃出来,没成想又得入虎口,关键是苗武人还是跟着我们来的.......   我看了苗武人一眼,问他,能不能放那些小人一马?   “你信佛啊?”苗武人瞥了我一眼:“连自己都保不住了,还想管那些小人的事?”   我没吱声,表情有些难看了。   “你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其他的事你还是别想了。”苗武人嘿嘿笑道:“先保住自己再说吧。”   “你拿那些小人有什么用?”我问:“炼蛊?”   “炼着玩呗,实在不行就当宠物养着,比养狗有意思。”   苗武人说到这里,忽然皱了皱眉,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你是闲着没事了想找乐子吧?”我苦笑道:“养狗养猫不比养小人有意思?”   “猫没意思,我又不爱养狗。”苗武人低声喃喃道,像是在自言自语,说话的时候根本就不看我:“狗那东西太可怕了,我前几年才让一只狗咬过.......”   听见苗武人这话,说真的,我确实是好奇了。   苗武人可不是普通人啊,在蛊师一门里,他绝对算是顶尖的泰山北斗之一,别说是狗了,就是让我近他的身,都不一定能咬他一口.......   “啥狗啊?”我好奇的问。   “那是一只特别肥的巴哥狗,长得有点忧国忧民,一看就属于那种不怎么爱咬人的,所以我当时也没注意啊......”苗武人唉声叹气的说着,满脸的不堪回首:“要说那狗的本事也不小,硬是把我的手臂都咬穿了,差点没把这块肉拽下来.......”   话音一落,苗武人还卷起袖子,让我看了看那条狗给他留下的伤疤。   由于光线比较昏暗,那道伤疤具体的情况我看不清,只能模糊的看出一个印子来。   “它是不是死得挺惨啊?”我问:“我爷爷说过,蛊师体内尽是蛊毒,普通人碰着就死,沾着就亡,那条狗把你肉身都咬烂了,还不得.......”   没等我把话说完,苗武人便摇摇头,说,没死,活得比我都滋润。   “不可能啊!”我一愣:“一条普通的巴哥狗能有这能耐?!”   苗武人瞥了我一眼,反问我,我啥时候说它普通了?   “那条狗是一个臭道士养的,身上背着不知道多少年的道行,而且.......”苗武人皱了皱眉,说道:“那条狗应该跟爩鼠一样,不是近代的畜生。”   “古代的?”我试探着问。   苗武人没回答我这个问题,抽了两口烟,像是在跟我闲聊,语气很是轻松。   “你知道爩鼠的来历吗?”   我摇摇头,说不知道。   “它是从蛊台里跑出来的。”苗武人低声说道。   “蛊台?你是说蛊毒一门用来祈福的法台?”我一愣。   无论是道家还是佛家,亦或是降门蛊门,每一个法脉之中,都有祈天求福或是祈求神明的宗教活动。   法台便是支撑这些宗教活动的重点,也是每个法派之中必修的一环。   不光可以用来祈福,法台也能当作某些阵局的阵眼,以用来驱邪镇鬼,斩妖伏魔。   在国内这成百上千的法派之中,我只对道家佛家以及降术一门的法台有点印象,至于其他的......也只是听说过,根本没见识过。   “那不是用来祈福的,是用来炼蛊的。”苗武人说着这些我从未听过的事,似乎是没把我当外人,笑呵呵的跟我聊着:“蛊台的正下方就埋着葬人经,而这只爩鼠,则是守护蛊教法台的煞兽。”   从苗武人这一番话来看,当初他之所以进山,应该就是为了这一座法台。   当然,也能说是为了这座法台下埋藏的葬人经。   “那地方应该不是近代的吧?”我忍不住问:“是古时候哪个朝代的??”   苗武人抽着烟没说话,似乎也在回忆,过了会才说。   “那应该是延熙年间建下的法台,可能还要更早一些,法台旁边的通字碑上都写着呢。”   唐宋元明清,这几个朝代的年号,我能记住十之八九,但苗武人说的这个延熙......   “你不知道?”苗武人一愣。   “不知道。”我摇头。   “三国时期的蜀汉君主刘禅(shan),这人你知道吧?”苗武人问。   我忙不迭的点头,说太知道了,扶不起的阿斗,说的就是他啊!   “汉后主刘禅登基后,使用的第一个年号是建兴,第二个年号就是延熙。”苗武人解释道,抖了抖烟灰,说:“这座法台,就是在那个时期建出来的。” 第四十八章 胖子   对于那座法台的建设时间,说真的,我一点都不关心。   我脑子里只有一个问题。   爩鼠。   “你的意思是......那座法台刚建起来,爩鼠就被放进去了?”我忍不住问道,脸上满是不敢相信:“这不可能吧?!我记得爩鼠能在地下挖隧道啊......会不会是后来自己跑进去的?”   “不会。”苗武人摇摇头:“石碑上写了,这只爩鼠,就是当年被人安排进去守护法台的煞兽。”   “按照你的说法......爩鼠这小畜生已经活了上千年了?!”   苗武人刚要点头,却顿了一下,皱着眉说:“它是在延熙年间被人放进去的,在那之前它活了多少年,这个我可说不清啊。”   “说实话,你跟我聊的这些.....有点神话啊.......”我苦笑道:“带爩鼠回家的时候,我也想过爩鼠的来历,但再怎么想也不敢往一千多年前想......”   苗武人嗤笑了一声,说,那是你没见过世面,像是爩鼠这么厉害的畜生,我可是见过好几个了,前几年咬我的那条肥狗就是其中之一。   “你说那条狗是被人养着的......那道士是谁啊?”我好奇的问。   老爷子曾经在私底下跟我聊过国内的那些高人,不光是佛道两家的,其余杂门法派之中的老前辈也跟我介绍了一遍......   但再怎么想,我也想不到哪个高人能养这样一条狗当宠物,起码我没听老爷子说过。   苗武人似乎不想跟我谈及这个话题,很不耐烦的骂了句:“那道士姓葛,全名葛王八,是个老不死的畜生......”   话音一落,他也不再多说,转而往我手臂上扫了一眼,啧啧有声的问我:“葬人经里记载的蛊术数不胜数,其中最厉害的莫过于活身蛊......你小子应该练了吧?”   我笑了笑,没吱声。   “偷我的东西,练我的蛊术,你们也是厉害啊.......”苗武人咂了咂嘴:“真不怕把自个儿练死了?”   “我们修的降术是大正统,在修行降术的基础上,练一般的蛊术邪术都不在话下,想怎么练怎么练,俗话说邪不压正.......”   “我看你们是流氓耍横。”苗武人冷笑道。   我笑了笑,转开话题说:“要不你现在带我下山?趁早把葬人经拿到手,你也能了却一桩心事。”   “现在还不能走。”苗武人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似乎是知道我在想什么,笑得很是灿烂:“我还得抓几个小人走呢。”   “苗老前辈,你就给它们留条活路吧......”我叹了口气:“咱就当行善积德了行么?”   苗武人想了想,表情倒是没那么矛盾,也没有纠结,说话的神态也不像是在骗我:“对我来说,活的跟死的没多大区别,要是那帮小人有点眼力见,不在我面前晃悠,那我肯定不会对它们赶尽杀绝啊......”   “行!有你这话就行!”我忙不迭的说:“村子里有的是小人尸首!!你要多少咱就去找多少!!”   说着,我忽然想起还有一堆麻烦没解决。   帽儿村的人还有一大半都在坑里埋着呢......被我解决掉的只有郑老三.......要是原路返回的话很可能会撞见他们啊.......   “怎么了?”苗武人见我不说话,便问我一句:“你不会是在盘算怎么逃跑吧?”   “既然你是一路跟着我来的,那你应该知道,有些人还在坑里埋着呢......”我叹了口气,打算借苗武人这把刀杀几个人:“我们回去找小人,他们肯定会拦着咱们。”   “这个你用不着担心。”苗武人缓缓站了起来,捶了捶后背,一脸疲惫的说:“那帮似畜似人的玩意儿,已经被我除掉了。”   “你啥时候动的手?!”我一愣,完全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   苗武人没跟我多解释,随便说了句沿途做掉的,之后就拽着我胳膊,硬生生的将我从地上提了起来。   要说苗武人这老头的劲儿可真够大的,提我就跟提小鸡崽子一样,轻轻松松的看似不费半点力气。   “苗老前辈......我都是你的手下败将了.......您能不能发扬一下优待俘虏的风格啊?”我龇牙咧嘴的说道,强忍着疼:“你拽我起来倒是无所谓,问题是能不能先把刀给我拔了?!”   一听这话,苗武人这才反应过来,很尴尬的说真不好意思,忘了这茬了,随后才把捅穿我手臂的匕首拔了出来。   他是故意的,我能看出来,绝对是。   还没等我埋怨几句,苗武人就急匆匆的拖着我,开始往帽儿村赶。   在他看来,我似乎不算是人,只算是单纯的行李。   哪怕我小腿以下的部分都拖在地上,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关系,一路上跑得比狗还快,就算我小腿都被磨得血肉模糊了,也没有放慢速度的意思。   我当然也没吱声,疼就疼吧,反正这都不算是硬伤,靠着落阴身的能力,不上药也能自然而然的恢复过来,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   在经过那一个个“阴眼”时,我也集中注意力看了一下,虽说苗武人跑得快没停脚,但那帮村民的惨状我还是能看见的。   不像是由我操刀,他们并没有被斩首,四肢完好无损,连坑都没出,一个个都还在坑里站着。   看起来他们像是中了蛊毒,从头到脚的皮肤都变了个颜色,也说不准是黑色还是紫色,反正在夜里看不太清。   等我们赶到帽儿村,苗武人也没跟我客气,随手把我往地上一扔,自顾自的就进村去找小人尸首了。   我看着苗武人的背影,很诧异的问了句:“你不怕我跑啊?”   苗武人笑了笑,头也不回的说。   “你跑一个试试。”   我没搭理他,仰头躺在地上歇着,脑子里飞快的琢磨起了对策。   苗武人这老东西对自己的信心很足,把我丢在村口,自己进村子去找东西,能整出这么放心的举动得多自信啊.....   不过说来也是,我现在已经毫无还手之力了,就算是玩命的跑,估计还没跑出去五十米就得让苗武人把脑袋拧下来。   哪怕是不杀我,他也得卸我两条腿,这种事他绝对能干出来。   想到这里,我也没了主意,抬起手来,借着月光看了看手背上的伤口。   被匕首捅穿的地方,血已经止住了,外面还起了一层硬壳,看着跟结痂了似的。   也许是落阴身的作用吧,这时我根本就感觉不到疼,只是使不上力气而已。   “我咋就这么倒霉呢.......”我自言自语的嘀咕着,翻看着手臂上的伤口,满脸无奈:“早知道会这样......当初就该把葬人经还给他啊.......”   说来也巧,就在我刚把手臂放下的时候,只听咯的一声,有人在不远处打了个嗝。   我最初还以为是苗武人在打嗝,但仔细一想却觉得不对劲.   苗武人应该在我正前方的村子里,打嗝的那人,明显是在我的右后方......难不成那老东西绕过去了??   我也没再多想,转过头看了看,表情顿时就僵住了。   “胖子?!你咋来......不对!!你不是胖子!!”   站在树干后的那人,身材跟常龙象几乎是差不多的,但仔细一看还是能分辨出来,那人要比常龙象更胖,体重少说得多出二三十斤来。   他身上穿着的衣服,是一件老年人穿的那种带纽扣的汗衫,貌似也只有这种开衫的衣服能容下他。   见我发现他了,这胖子笑了两声,缓缓从树干后走了出来,双手合十的对我说。   “阿弥陀佛,小施主,贫僧有礼了。” 第四十九章 和尚   这个胖子是个和尚。   虽然他脑袋顶上没有香疤,但同样的,也是一根毛都没有,其光滑程度似乎都能反射月光,看得我直眼晕。   要说他也真够胖的,比常龙象矮也比常龙象胖,加大号的开衫衣根本就合不住,将军肚直接垂了出来,看着还有些往下掉。   除开外面的这件汗衫,他上身就没再穿任何衣服了,哪怕天气还有些阴冷,也没有穿打底衫的意思......   我看了看他的肚子,又下意识的往上看了看。   这是真胖啊.....胸都垂下来了!!   “最近吃的不节制,稍微胖了一点......”   胖和尚扯了扯衣服,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笑得很是尴尬。   别看他胖,说句实在话,这和尚长得不丑,只是随意看了他两眼,莫名其妙的就感觉到一种亲切感。   他的五官很是匀称,不能说好看,也不能说难看,单独拿出来跟外人比,只能算是最普通的那种路人五官。   但在他脸上,五官组合在一起就是两个字,耐看。   最让我移不开目光的,还是这个胖和尚的耳垂。   耳垂不光肥厚,还出人意料的大,足有普通人耳垂的两三倍长,看着无比扎眼。   “您是?”   “和尚。”胖和尚答道,抬起右脚,很狼狈的在左腿上不停蹭着,似乎是有些痒。   也是在这时我才发现,这个胖和尚穿的是草鞋,可能是因为他胖吧,脚掌看着又肥又厚,大得出奇。   那双草鞋,估计还是订做的那种,要不然就是他自己编的,规格比常龙象的要大。   常龙象穿的是五十码订做鞋,胖和尚的鞋估计是在五十二三左右.......   “竟然是你?!!”   在这瞬间,苗武人的怒吼声忽然响了起来,似乎是发现我这边出状况了,语气听着都有些着急。   还没等他追过来,那个胖和尚几步就跑到了我身边,一把将我提起丢了出去,自己则站在原地不动,彻底将我跟苗武人隔开了。   “苗施主,你又何必动怒呢?”胖和尚笑口常开,嘴角大大的咧着,脸上尽是难以描述的喜气:“有话好好说,千万别动气啊。”   苗武人在距离胖和尚五米开外的地方停了脚,右手紧握着拐杖,左手则提着一个布袋,里面鼓鼓囊囊的像是装着东西。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里面装的应该就是小人尸首了。   “贼秃驴......没想到咱们还能有见面的时候......”苗武人冷笑道:“一见面就得坏我的事是吧?”   听苗武人这么说,他跟胖和尚似乎还是旧识。   我当时也不敢吱声,小心翼翼的打量了胖和尚一阵,只觉得有些迷茫。   能跟苗武人对峙的和尚......应该不是普通人啊.......但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一号人物呢?!   “我只是来救人的。”胖和尚笑道:“苗施主,我不想与你结仇,更不想与你结怨,看在佛祖的面子上,你就放他一条生路走吧。”   “我不信佛。”苗武人冷哼道:“拿如来佛压我,你觉得我能听进去?”   胖和尚点点头,又笑着说:“那就看在我的面子上,行吗?”   “二十年前,咱们斗过一回,你没赢我,我也没赢你.......”苗武人说着,表情渐渐平静了下来,叹了口气:“看样子今天真得分出个胜负了。”   “胜负重要吗?”胖和尚问。   “脸面重要。”苗武人说:“上一次你就坏了我的大事,这次还这么来......是不是把我当成泥捏的了?”   听见这一番话,我除了惊讶也只有惊讶。   苗武人的年纪跟老爷子差不多,而那个胖和尚,从样貌来看,年纪应该是四十出头。   二十年前......难不成他二十来岁的时候就能跟苗武人斗了?!   “我跟他们的年纪差不多,只不过是长得嫩了点,按岁数来说,我还是你爷爷辈的呢。”胖和尚冷不丁的说道。   “你......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我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胖和尚。   “猜的。”胖和尚笑道,头也不回,依旧连看也不看我。   在这时,苗武人脸上的表情已经越来越难看了,手中的拐杖握得更紧:“没想到啊,才二十年不见,你的道行又高了几分。”   “苗施主,你取走这些小人的尸骸,不外乎是想用来炼尸蛊......”胖和尚叹道:“活蛊有心,药蛊有灵,唯有尸蛊是最害人的,你可千万不要入了魔道啊......”   “我的事还轮不到你管。”苗武人冷笑道:“咱们俩要是动起手来,短时间内肯定分不出胜负,但是那个小崽子.......”   我吃力的爬了起来,往前走几步,站在胖和尚身边,看了苗武人一眼。   见他正盯着我看,只觉得小腿有些哆嗦。   “我全力出手杀他,你是挡不住的。”苗武人很自信的说道。   胖和尚笑了两声,双手合十,只说我佛慈悲,我挡不住,但佛能挡住。   “有善心之人,心中皆存佛性,有佛性之人,皆见我佛光明........”胖和尚笑道:“你能敌过我,但你能敌过世尊吗?”   苗武人冷哼道:“装神弄鬼的玩意儿!”   下一秒,他便将右手抬了起来,如同甩袖子那般,猛地挥了一下。   我还没来得及看清,只听啪啪的两声脆响,一黑一白,两只足有小孩拳头大的甲虫,已经砸在了胖和尚的脸上。   那两只甲虫除开颜色特殊之外,其余的体貌特征,都跟屎壳郎很像,但它们可没屎壳郎那么温顺,刚碰到胖和尚的脸,下一秒就钻了进去,直接在胖和尚面部咬出了两个大窟窿。   但奇怪的是,那两个血窟窿只出现了几秒,很快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像是周遭的血肉都在往中间挤压那般,看得我一愣一愣的。   “苗施主,二十年过去了,你心狠手辣的性子果然没变.......”   胖和尚笑容不减,像是感觉不到疼那样,用手捂住嘴,轻轻咳嗽了两声。   等他再一次摊开手掌,掌中已经多出了两只“甲虫”。   那两只虫子的颜色泛黑,跟普通的屎壳郎没什么两样,但无论是体型还是造型......再怎么看都是刚钻进他身子里的蛊虫啊!!   “你这化蛊的本事......倒是比当年更熟练了.......”苗武人一皱眉,眼中的凝重,也越来越是明显。   “贫僧不是化蛊,是在度蛊。”   胖和尚说着,略微弯了一下腰,将那两只甲虫放在了地上。   “度蛊?蛊也能度?”苗武人不屑的笑了起来:“我看你这贼秃是修佛修疯了心!”   胖和尚笑着摇摇头,也没有多跟苗武人辩解,转而说道。   “苗施主,害人得害,行怨得怨,这道理你不会不明白。”   “说人话。”苗武人骂道。   “人话就是冤家宜解不宜结,退一步海阔天空岂不快哉。”胖和尚笑着摇摇头:“他爷爷是沈家的沈阎王,那位老施主的脾气我可是领教过的,比你还........”   “他能敌过我?”苗武人反问道。   “不一定。”胖和尚倒也没夸大其词,挠了挠光溜溜的头:“跟你不分伯仲,斗到最后,也肯定是两败俱伤。”   “那我怕他干什么?”苗武人冷冰冰的说着,瞥了我一眼,脸上满是杀意。   我不敢跟苗武人对视,转开目光,好奇的问了句:“老前辈,您认识我爷爷?”   “认识。”胖和尚笑道。   “您到底是.......”我一愣。   没等胖和尚回答我,苗武人那边就骂开了。   “闻人贼秃!你要打就打!别在我面前认亲!我看着烦!” 第五十章 闻人   闻人......难不成这个胖和尚就是传说中的闻人菩萨?!!   这不应该啊!   虽然老爷子没跟我仔细介绍过他,连常龙象也是如此,就单说他比较胖,但看着法相庄严.........   我左看右看这个胖和尚......哪儿有法相庄严的样子?!   跟苗武人说话的时候笑眯眯的,那种笑容可不是高深莫测的笑,很明显就跟常龙象一样是属于憨笑的类型。   说一两句话,这胖和尚还会打几个嗝,也不知道是不是刚吃完宵夜赶过来的.......   “您是闻人菩萨?”我小心翼翼的问了句。   “啊......算是吧.......”胖和尚挠了挠头。   “什么叫算是啊.......”我一愣。   “贼秃,说起来你胆子也不小啊,敢拿菩萨当名.....”苗武人冷笑道:“你个死胖子也不怕折寿!”   胖和尚......不,闻人菩萨叹了口气。   “我师父给起的,我有啥办法?”   “你师父?”苗武人似是有些疑惑,便问他:“你师父谁啊?我怎么没听说过?”   “我也记不得了。”闻人菩萨笑道:“十八岁前我记得他,十八岁后就忘了。”   别说是苗武人了,就算是我,也觉得闻人菩萨是在吹牛,要不然就是在敷衍他。   说完,闻人菩萨摇摇头,不带半点期待的问苗武人:“你就当发发慈悲,放他一马,这事就算过去了,中不中?”   我听老爷子说过,闻人菩萨是河南籍的,先前他说普通话的时候我还没注意,但后来这几句明显是带着地方口音。   虽然当时的局势很是凝重,但一听他开口问中不中,说真的,我想笑。   “中你娘了个腿!”   苗武人似乎是感觉受到了侮辱,猛地抬起拐杖,往地上杵了杵。   在那瞬间,我很清楚的看见他裤脚那一圈鼓了起来,就像是有人吹气把裤脚吹鼓了,那一截足足比开始粗了四五圈。   没等我反应过来,只听悉悉索索的一阵怪响,数十只颜色形态各不相同的蛊虫,已经顺着苗武人的脚腕爬了出来.......   那些蛊虫应该都隶属活蛊,有甲虫类的,也有蚕虫类的,最大的两只是蜈蚣,一白一红,看着甚是扎眼。   刚爬到地上,那两只蜈蚣就像是变作了弹簧那般,猛然弓着身子,轻轻一弹,直奔闻人菩萨就过来了。   其余蛊虫也顺势跟上,眨个眼的功夫就爬到了闻人菩萨脚下,顺着裤腿就开始往里钻。   我不是苗武人的首要目标,跟他交手的人也不是我,但是现在.......我看着那些蛊虫爬进闻人菩萨的裤子里.....我心里都瘆的慌啊!!   “胖前辈!!您赶紧把那些蛊虫逼出来!!要是一次性让这么多蛊虫钻进肉身你........”   “不碍事。”   闻人菩萨说这话的时候,脸色已经变得很难看了,左边这一块发黑,右边那一块发红,还有两块在发青发紫,腮帮子不住的往外鼓着,像是有东西在里面钻动。   毫不夸张的说,闻人菩萨的状态比恐怖片都可怕,脸上五颜六色不说,脖子这一圈的皮肤更是诡异,出现了好几个明显的鼓包,似乎都是活着的,还在不停的移动位置。   “我忍你二十年了.......没找你寻仇......也没找你寻怨.......”   苗武人说着,忽然蹲了下去,咬破手指开始在地上画符,根本没有借机近身的动作,看他那意思,貌似是不准备跟闻人菩萨打近身战了。   借着月光,我只能勉强看见苗武人所画的符咒轮廓,具体内容是什么,这个我确实看不清。   他画的这道符咒,与道家佛家都不沾边,似乎是六边形的,里面乱七八糟的画了一堆圈,看着比我们降门的符咒都复杂。   要说他画符的时间也够长的,足足画了两分多钟,这才把手抬起,缓缓站起了身。   在这个过程中,闻人菩萨也没有动作,如同发呆那般,笑呵呵的站在原地不动,任凭体内蛊虫钻行,也不喊一声疼。   “你动不了吧?”苗武人问,忍不住笑了起来:“二十年前你就差点栽在我这一招上,没想到你现在还.......”   苗武人的话还没说完,闻人菩萨忽然就打了个嗝,擦了擦嘴边的口水。   “差点睡着了。”闻人菩萨很是尴尬的笑着,倒不像是在嘲讽苗武人,很认真的问他:“你准备完了吗?”   苗武人不吱声了,那表情简直就跟要吃人一样,恶狠狠的瞪着这个胖和尚,牙都快咬碎了。   “你找死!!!”   苗武人大吼着,猛地举起拐杖,直接插在了那圈符咒的正中心。   这一下使出的劲儿不小,拐杖的三分之一都被插进土里了,等他撒开手往后退了半步,这拐杖就跟活了一般,不停的左右摇晃着,似乎是想从土里挣扎出来。   与此同时,闻人菩萨身上所现的异状也有了变化。   他脖子侧面,很突兀的出现了一条口子,就如被人用刀割出来的那般,霎时就涌出了血,顺着脖子便往衣服里流。   我要是没看错的话,这道伤口出现的地方,应该是在闻人菩萨的颈动脉上。   “胖前辈!!你赶紧止血啊!!”   我着急忙慌的喊道,抬脚就要跑上去支援他,但他却没有领情,摆摆手笑道:“不碍事。”   “流这么多血还不碍事?”苗武人冷笑道,猛地在拐杖上拍了一把。   也不知道是苗武人的力气太大,还是那个拐杖有诡,这冷不丁的一拍,它摇晃的幅度顿时又大了三分。   闻人菩萨脖子上那条伤口似是活的,好像还跟这把拐杖有关。   拐杖摇晃得越厉害,那条口子往上下分裂的程度就越夸张,从一开始的只有筷子粗细,到现在已有了两指并着那么宽......   血流了很多,但再多也不如我想象的那么多。   在读大学的时候,我就亲眼见过有人打架斗殴伤了颈动脉,伤口还不如闻人菩萨的一半大,那血可是喷出来的啊!   “苗施主,你是真的不愿回头吗?”闻人菩萨叹道:“就此罢手,对你我都好,要是再这么继续下去.......”   “再继续下去,你能怎么样?”苗武人反问道,脸上尽是不屑:“还像是二十年前那样,玩命的把蛊虫逼出来?你觉得自己还有那机会吗?”   闻人菩萨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二十年前是我太愚笨,所以才会在你手里吃了大亏。   “当初我是先对付蛊虫,后对付你。”闻人菩萨也笑了起来,说起过去的事,语气都有些惭愧了:“现在我想明白了,我必须得先对付你啊。”   苗武人没说话,猛地弓起身子,往后面的巨石上蹬了一脚。   借着这股力道,他几乎是扑了上来,眨个眼的功夫就到了闻人菩萨面前。   “虫子得度,你也得度。”闻人菩萨寸步不让,站在原地,轻飘飘的抬起右手,看似不经意间就拽住了苗武人的衣领,横着砸了出去。   他那一套动作,不光是敏捷有力那么简单,还无比精准!   苗武人扑上来的时候,我只能模糊看见一道影子,想要在苗武人攻击前先一步拽住他.....这种反应速度跟眼力我自认比不上。   也是在这时我才知道.......胖子的力气貌似都挺大的......   常龙象的力气大吧?   闻人菩萨比他还夸张,随手一砸苗武人,直接把他砸进了七八米开外的树林里,等苗武人撞到树干这才停下来。   “苗施主,得罪了。” 第五十一章 佛斗蛊   闻人菩萨是个笑呵呵的胖和尚,与常龙象很相似,脸上总是挂着一种憨笑,仿佛这世上没有任何事能影响到他的心情。   笑口常开,这就是他为人处世的状态。   但在这个时候,他脸上却没了笑容,表情如冤孽恶鬼那般恐怖。   双目瞪得犹如铜铃,眼白中尽是一缕缕粗壮的血丝,嘴角略微往下咧着,那种咬牙切齿的样子,直让人心里发毛。   真的,他那表情,不像是活人能够展现出来的,只有身处八寒八热地狱中的恶鬼难孽,才能显露出如此仇恨愤怒的表情。   我看他的时候,他也看了我一眼。   那种怒火中烧恨不得择人而噬的眼神,直把我吓得够呛,双腿一软,差点没瘫在地上。   忽然,苗武人的声音从树林里传了出来,似是在念咒。   听他念咒的声音有些哆嗦,应该是受伤了,每一个字都吐得很轻,站在我那个位置,只能勉强听见前三句咒词。   “中烧天宫还真灵,顶奉五毒至三清,厄难无有脱身法......”   伴随着念咒声响起,树林那边忽然飘来了一阵绿烟,似乎能够发光,在夜里看着非常清楚。   这阵绿烟应该是药蛊的一种,但具体是用来干什么的,我确实想不到,只知道那不是能随意碰触的东西。   要说苗武人也是杀红了眼,这阵绿烟可不光是冲着闻人菩萨来的,也是冲着我来的,估计我的命在他眼里已经不重要了,他是一心想弄死这个胖和尚......   “你是跟我分胜负!又不是跟这个小施主分生死!何必出手这么狠毒?!”   闻人菩萨大声喝道,每一个字几乎都是吼出来的。   我在旁边听着,那话只如惊雷炸响,等他吼完了我耳朵都没缓过来,一直都在耳鸣。   “死贼秃!!你别跟我废话!!!既然要斗!!那就跟我分出个生死!!!”苗武人大声回了一句,癫狂的笑着:“你要是死了!!那小兔崽子也别想活!!我拿他的命给你陪葬!!!”   闻人菩萨没再跟他动嘴,一步上前,将我挡在身后。   接下来的一切,只让我有了种做梦的感觉。   原本我想的是这样,闻人菩萨带着我先行撤退,之后再找机会逼出体内蛊虫,慢慢再跟苗武人算总账。   但他却出乎我意料的没退,压根就不拿体内的蛊虫当回事,任凭脖子上鲜血横流,也没有跟那些蛊虫动手的意思。   面对那阵飘来的绿烟,闻人菩萨猛地一张嘴,如同抽风机那般,硬生生的把这些绿烟全给吸了进去。   我看见这一幕的时候都愣了,心说药蛊还能这么破??   这胖和尚还是人吗?!   “得罪了!”   闻人菩萨大吼一声,直冲树林里奔去,看那意思,应该是冲苗武人杀过去了。   气势十足,吨位也是十足。   他跑一步地上都能抖一抖,可想而知他那体重给人的压迫力有多大。   不得不说这胖子跑得挺快,转个头的工夫他就没影了,树林里面也安静了下来,不光是没有交手的声音,连他们俩的说话声都没。   那种安静到诡异的气氛,直让我心里有点没底。   “难道没打起来......苗武人跑了?”我心里嘀咕着,也在这瞬间,我发现四周的气温下降了不少,像是忽然穿越到了冬天。   冷。   真的,那是真冷,浑身上下的皮肤都像是贴在了冰块上,冷得我有些哆嗦。   我心里有些纳闷,心说这山里的气温可够能变的啊,前一秒还只是冷风飕飕,怎么这一下子就变得.......   想到这里,我下意识的左右看了看,这一看我就愣住了。   在村口往里走一截的拐角处,一帮雾蒙蒙的人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看着我。   “你们不是死了吗?!!”   看见他们,我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那帮雾蒙蒙的不是别人,正是被我们处理掉帽儿村的村民。   十个村民,一个不落。   不光是老村长石老头他们在场,连被我们在山下做掉的老秃都在,这又是什么情况?!!   难不成这些肉身孽死了......三魂七魄还能回到故地?!!   那帮村民看见我,也没吱声,齐刷刷的露出了笑容,抬脚就往我这边走。   按理来说,他们已经是魂魄状的冤孽了,身体是虚的,并不是实质性的存在。   但他们每走一步,却能发出很明显的脚步声,这就让我有点想不明白了。   肉身是孽,魂魄也是孽,可这种孽究竟算是什么东西??   像是他们这样的怪物,我在书里根本就没见过,老爷子也没说过啊.......   我身上没有一件法器,所有装备都丢在了山里,再加上我的身体状态堪忧,被苗武人挡回来的降气已经开始反噬了......现在别说是他们,就是最普通的那种冤孽要收拾我,我也不一定能还手啊!   “狗日的苗武人......要不是你.......我也不能落到这种局面.......”我咬紧了牙,想从地上爬起来,挣扎了两下,却使不上力气。   眼看那些村民距离我越来越近,我挣扎得也是越来越厉害,就跟一条摆在砧板上的鱼那样,疯狂的扑腾着,但屁用也没有。   就在我开始绝望准备放弃挣扎的时候,只听嗖的一声,似是有什么东西破空而来。   等我顺着声音看过去,从远处飞来的那玩意儿,已经稳稳当当的插在了地上。   那是一面旗......也不能说是旗子,就是单纯的一根枯树枝,上面穿着一小块三角形的布片罢了。   那块布看着有点眼熟,不光材质眼熟,颜色也是......这不是闻人菩萨穿着的汗衫吗?!上面的扣子还在呢!!   “嘶!!!”   伴随着这阵邪龇炸响,那帮村民很突兀的停下了脚步,没再继续向我靠近。   而那块残缺的布片,则缓缓散出了一阵毫不刺眼的金光。   金光的亮度不高,但足以让我看见,那是一种柔和到极致的光芒,像是带着若有若无的温度,能让人感觉到一丝温暖。   仔细一看,布片上画着符,也不是用墨汁画的,像是用金粉混着水写上去的。   那不是道家的符咒,也不像是佛家的符咒......或是说,这根本就不是符咒!   布片上的内容不像是图案,应该是字,但看了一会,我也没认出来是什么字,那种字体根本就不像是中国的!   “你现在还有闲心管别人?”   苗武人的狂笑声忽然从树林中传来,听那发出声音的位置,距离我不算近,应该有个两百米左右的距离。   “轰!!!”   一声如爆炸般的巨响随之传来,苗武人的笑声也消失了,林中再度恢复了死寂。   “这个胖前辈真能靠得住啊.......要是没他帮忙.......帽儿村的这帮村民还不得撕了我......”   我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看着那面“法旗”,只觉得无比庆幸。   那些村民没再挪动步子,但貌似也没有离开的打算,站在原地看着我,齐刷刷的张大了嘴,无声的嘶吼着.......   “既然你想保他!!那我就先杀他!!”   苗武人的声音忽然从我身后传来,发现那声音越来越近,我后背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还没等我回头,苗武人已经钳住了我的脖子,枯瘦的手掌犹如铁钳,感受到那种不可抗拒的力量,只是一瞬间,就让我失去了反抗的心......   “你杀他,你会死。” 第五十二章 韦驮阵   当闻人菩萨赶回我身边的时候,苗武人已经稳稳当当的站在我身后,用右手死死钳制住我的脖子,笑呵呵的反问他:“你是在吓我还是在威胁我?”   “你要是敢杀他,我不会再留手......”   闻人菩萨说着,缓缓抬起手来,捂住了脖子上的伤口,脸色白得就如宣纸。   “苗武人,这些年你造的业太多了,你背上的因果债数不胜数,就算我不收你,地狱鬼众也会赶来阳间找你......”闻人菩萨瞪着苗武人,大喝道:“难道你就不怕吗?!为了一点小事就要害人性命!你觉得这样的因果债背得值吗?!”   “值与不值,这个得由我评说。”苗武人冷笑道:“哪怕你说不值,老天爷说不值,连你们佛家的老祖宗悉达多都说不值......只要我觉得值就够了!”   得到这个答案,闻人菩萨也不由咬紧了牙,脸上的愤怒越来越甚,那种如欲吃人的表情,比苗武人脸上的杀意还要吓人得多。   “你真的没救了!”   闻人菩萨这一声暴吼,不光是吓了我们一跳,连站在旁边的那帮村民魂魄,也都被吓得惊慌失措,头也不回的就往村里跑。   “我们俩再这么斗下去,胜算不过五五分。”苗武人笑道:“既然都会两败俱伤,那我还不如先干掉这个小兔崽子,之后再收拾你。”   “苗前辈!我跟你有那么大的仇吗?!”我气得都快哭了,委屈万分的看着他:“为啥子要先弄死我啊?”   “他是为你而来的,你说你该不该死?”苗武人反问我。   我咬紧了牙,没吱声,知道劝不住苗武人了,只能把最后的希望都放在闻人菩萨身上。   闻人菩萨虽说愤怒,但也没有过激的举动,紧握着拳头,一动不动的看着苗武人,似乎是在想对策。   过了半分钟左右,闻人菩萨还是没动作,但苗武人却感觉到不对劲了。   不知道苗武人发现了什么,整个人都显得有些神经质,着急忙慌的低下头,很紧张的在地上看了看。   “闻人老贼秃!!你敢?!!”   听见这话,我先是被吓了一跳,随后也低下头看了看。   真的,有些事不服不行。   闻人菩萨看着年纪不大,人还挺憨厚喜感的,但他的江湖经验绝对在我之上,也有可能在苗武人之上。   在我跟苗武人的身边,有一圈由金色粉末构成的线,我们就在这个圈的正中间。   这些金粉都是从哪儿来的?   难不成是闻人菩萨偷偷撒下去的?   这个问题,我想了想,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那个由金粉构成的圈把我们圈住后,线条还在不断的加粗,许多金粉顺着那面旗子飘下,如同活了一般,在我们身边不断堆积着。   没错。   那一面洒下金粉的旗子,就是闻人菩萨先前丢过来救我的“法旗”!   “你敢动手?!”苗武人大喝道:“要是你敢!我肯定能保住命!但这小子可就......”   “你保不住的。”   闻人菩萨开了金口,双手合十,整个人的气势都沉稳宁静了下来,但脸上的愤怒却没有褪去半分,依旧恶狠狠的瞪着苗武人。   就在这时,一阵如金石交加的声音,忽然在我们身边回荡了起来。   那声音很是清脆悦耳,但发出声音的位置却不可捉摸,它是在四周同时发声的,并不局限在一处。   仔细想想,那声音......我应该是在什么地方听见过......   好像是在佛门庙宇之中........对了!!那是僧磬的声音!!!   “我们交手,胜负只在一瞬分,不看谁强,只看谁错得多。”   闻人菩萨在说这话的时候,围绕我们一圈的那些金粉,也纷纷有了变化。   它们各分出一半,向着我们脚下飘来,落地之后,又尽数聚集在了一起,像是在凑出什么图案.........   等到最后,那些金粉没了动作,地上显现出的图案也越发清晰。   那是一幅粗略的神像图。   图中不知名的神像,身穿雄壮甲胄,手持金刚宝杵,左手横在胸前做念佛状,面目五官模糊不清,但威武肃穆的眼神,却极其传神的显露了出来。   “韦驮像?”苗武人似乎认出了这幅神像图,皱紧了眉,看了看闻人菩萨:“你想干什么?”   “起法阵。”闻人菩萨答道。   说着,他指了指地上的神像,跟苗武人解释道:“这是大韦驮尊天阵,专用来诛杀邪魔妖孽,你体内有蛊,自然会被它辨成妖孽的一种.......”   “他体内也有蛊啊。”苗武人冷笑道:“你用这阵局杀我,不就等于杀了他么?”   “韦驮尊天菩萨是护法天神,也是护佑佛教僧众的天尊,他只会降服那些恶人,小施主自然不算在其中。”闻人菩萨说着,摸了摸脖子上已经开始愈合的伤口,一字一句的说:“如果你再不回头,我也只能......”   “你敢?”苗武人反问道,钳住我脖子的那只手,又稍微加了点力气:“在你动手的瞬间,我就能捏死他,之后再从阵局里逃出去,你能追上我吗?”   “法阵不在地上,在你身上。”闻人菩萨说道:“你能逃到哪儿去?”   “放屁!!你......”苗武人一顿,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忙不迭的掀开上衣,看了看自己的腹部。   那时候不光他看见了,我也看见了。   苗武人肚子上有一圈金色的印记,像是被人用金粉画上去的,其图案结构跟地上的阵图差不多,只是多了一些类似文字的东西。   闻人菩萨双手合十,先是低声诵念了一句佛号,之后又飞快的转动起了手指,两只手不断结成各种各样的手印。   道家有手印这么一说,佛教自然也有,最出名的莫过于密教手印。   我曾经在书上见过相关的记载,佛家手印,又称为印契,常指佛僧众在修法时,双手、手指所结的各种手势,又称为印相、契印、密印,或单称为“印”。   佛教之中的每一尊佛,每一尊菩萨,都有属于他们各自的手印。   在佛僧众结出相应的手印时,其心念跟愿力,便会发至诸天,与佛陀菩萨产生联系,从而得到他们的力量......   闻人菩萨念咒时所用的语言不是普通话也不是方言,压根就不是国语,但我却不觉得陌生,因为那种语言,我曾经在庙宇中听过........   好像是......梵文?!   “既然你敢动手!!那就别怪我了!!”苗武人猛地大吼了一句,手上一使劲,作势就要捏断我的脖子。   但奇怪的是,他前一秒还如铁钳般的手掌,下一秒就变得软绵绵了许多,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手掌都不能说是捏住我脖子,应该是搭在我脖子上。   闻人菩萨念咒的速度越来越快,到最后都听不清他念的是什么,嘴皮子比说相声的都利索。   “你....你敢阴我?!!”   苗武人不敢相信的看着闻人菩萨,身子剧烈的颤抖着,完全没了进一步加害我的动作,似乎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了......   就在这时,闻人菩萨止住声音,两步跑到我们身前,右手结了一个法印,神似拳头,大拇指在下,直接砸在了苗武人的脑门上。   “轰!!!”   闻人菩萨使出的力气很大,从他手臂上绷紧冒出的青筋就能看出来,但奇怪的是,苗武人被这一“拳”砸中,却没有顺势飞出去,也没有仰头栽倒,身子稍微晃了晃,软瘫瘫的就坐在了地上。   鼻子已经开始往外冒血了,嘴里也是,几乎是呕吐那般的把血吐了出来。   “他娘的......吃斋念佛的和尚都这么狠.....这世道太黑暗了......”   苗武人擦了擦嘴边的血,有气无力的看了闻人菩萨一眼,像是还有战斗力,说话略微带着一些底气:“就这样还想杀我?”   “这个阵的大愿力,共分九次发出,一次比一次重,这是第一次........”   闻人菩萨说着,举起右手,结成另外一个手印,直冲苗武人的脑门砸了下来。   “这是第二次!” 第五十三章 解怨   且不说苗武人的蛊术有多高深,就他那身子骨已经够牛逼了,七八十的老头儿还能硬抗闻人菩萨这么久.......不服不行啊!   闻人菩萨的身手不差,他的力量更是堪比常龙象,甚至还要比常龙象夸张一大截出去。   被他拿手印当拳头砸了一下脑门,不留半点力气,死命一砸,苗武人竟然没被他砸晕砸死过去,这确实是让我有点诧异了。   但说归说,苗武人估计也只能扛那一下。   被闻人菩萨砸了一记手印,苗武人呕出来的血都是深色的,哪怕他精通活蛊药蛊,对自己的肉身有一定修复能力,也不可能马上恢复到最初的状态......   只要再砸一下,苗武人必然重伤,甚至有可能会当场身死魂飞,闻人菩萨是真打算杀了他吗??   “娑利罗达......坦婆偈非.......”   闻人菩萨再一次念起咒词的时候,手中所结的法印,已经稳稳当当的停了下来,就停在苗武人额头前一寸处。   在他止住动作的刹那,我很清楚的看见他手印上散出了一道金光,并不刺眼,看着有种雾蒙蒙的感觉,转瞬即逝。   我一愣一愣的看着他们,脑子直接卡机了。   闻人菩萨那表情明摆着是想杀人,但在最为关键的时候,却莫名其妙突兀非常的住了手......   “你想干什么?”苗武人问道,眼睛瞪得很大,怒不可遏的看着闻人菩萨:“要杀就杀!别跟我玩这一套!老子......”   苗武人的话还没说完,脸色猛地煞白,哇的一声就吐了出来。   这一次他吐出的不光是血,还有一堆泛绿的东西,看着像是纠缠在一起的枯草,暴露在空气中,它们还在疯狂的扭动着,似是活物。   “医者不能自医,你在肉身里养了这么多年的蛊,对你本体造成的伤害是无法磨灭的。”   闻人菩萨在说这话的瞬间,脸上的表情忽的一下就变了,真的,那就跟变脸差不多。   前一秒还是如魔如孽的恶相,下一秒就是笑口常开的喜相.......   毫不夸张的说,我都以为他是精神分裂了。   “这世上没有尽善尽美的东西,哪怕你修成了阿蛊身,也不可能欢欢喜喜的过完这辈子,蛊师可医人也可害人,如果你走的是前面那条路,你肯定比现在过得自在.......”闻人菩萨笑呵呵的说道:“这一回咱们的恩怨算是两清了,往细了说,你还得欠我一份人情。”   苗武人默不作声的趴在地上,整个人看着就如丧家之犬那般狼狈,头也不抬的问这个胖和尚:“我欠你人情?”   “蛊秽不能消于阴阳,也不能融于血肉,你活得越长,积累下来的蛊秽就越多,虽然它们害不死你,但也能让你过得不那么舒坦.......”闻人菩萨笑道:“我借韦驮尊天菩萨的愿力,帮你把肉身里的蛊秽清了,你还不欠我人情?”   苗武人嘿嘿笑了两声,擦了擦嘴,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狗秃驴......你他娘的.......”   “你与我的恩怨,早在二十年前就结下了,直到今天才有机会消掉。”闻人菩萨笑着,指了指我:“你跟这个小施主的恩怨,说白了也不深,总不能再拖个二十年吧?”   “他偷了我的东西,那是我要用来救命的!”苗武人低吼道:“难道我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听见这话,闻人菩萨看了我一眼,我急忙解释:“胖前辈!苗前辈!这事真的是个误会!在山上你又是拿纸人吓唬我,又是跟我爷爷斗法,我肯定把你当反派来看啊!所以后面.......”   “苗施主不是坏人。”   闻人菩萨这冷不丁的一句话,不光让我愣了一下,连苗武人都愣住了,似乎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他只是性子太直,办事的风格让普通人没法接受而已。”闻人菩萨笑道:“但就据我所知,他还真没做过昧良心的事,除了前不久那次,在山里种人瓜........”   说着,闻人菩萨也皱了皱眉,看了苗武人一眼,有些不满的说:“那种邪物你怎么敢在山里种?害死那么多人,因果债全背在你身上,你觉得值么?”   一听这话,苗武人也显得有些郁闷了,满脸委屈的解释道:“我咋知道会有人吃啊!我本来是打算种着玩的,看看能不能改良一下.......”   “苗前辈,你刚才说葬人经是拿来救命的,这话没开玩笑吧?”我试探着问道。   苗武人点点头,骂了一句,废话,我会拿这个跟你开玩笑?   “葬人经里的蛊术成百上千,您是想拿什么蛊术来救命?”我小心翼翼的问了句,多留了一个心眼。   如果他说要用肉身蛊来救自己的命,那我肯定不会随便给他,就算要物归原主,也得好好跟他商量一下.......   老爷子说过,一山不容二虎,肉身蛊这玩意儿不能两个人同时练。   要是苗武人也修了肉身蛊,只要跟我见面,那就必然会玩命的弄死我,如果我的实力跟他旗鼓相当,那我当然不怕他,问题是这老前辈比我强了不止一个档次.......   “药蛊。”苗武人说着,表情也苦涩了起来:“我修蛊的路子跟别的蛊师不一样,体内积攒的蛊秽比普通蛊师要多,每个月都得经受这些蛊秽的折磨,如虫噬咬,如鬼撕扯.......为了找那本葬人经,我走南闯北的忙活不少年了.......”   说到这里,苗武人也忍不住怒气,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   “结果呢!还不是让你们这帮修降术的王八蛋给偷了!”   “哎!苗施主!注意素质!咱们修法之人可不能随便造口业啊!”闻人菩萨提醒道。   “造个他娘的口业!你要是跟我一样受了几十年的苦,你看你造不造!”苗武人没好气的骂道。   闻人菩萨想了想,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如果这一切真是你说的这样,你能忍住杀心没找沈家的麻烦,也算你修善有得了。”   “你骂我呢?”苗武人白了他一眼,颤颤巍巍的从兜里摸出烟来,没等他点上,我就主动把打火机凑了过去。   “这事是我们不对,是我们不在理,葬人经我们原封不动的还给你......不,您能拿走大部分,给我留下一小部分吗?”我小心翼翼的问道。   苗武人抽着烟,瞥了我一眼:“你小子够贪啊,你怎么不说全给你留着呢?要不然你去手抄一份留着当纪念?”   “不是我贪,这事是这样的........”   我大概把肉身蛊的事删减了一下,其实也不是全删,只是把肉身蛊的威力往小了说,以免让苗武人心里不平衡。   在那之后,我又把一山不容二虎这个概念说了,他倒是没太大的反应,点点头表示理解。   “其他的归我,这个归你,也算我吃个亏吧........”苗武人叹了口气,出乎我意料的放了我一马:“要是我也学这个肉身蛊,咱们出门还不得先联系一下,免得互相碰面,那日子过得多憋屈啊.......”   见他答应得这么干脆,我反而有点没底了,看了看苗武人,说实话,他脸上的表情不像是在框我.......   “你就相信他吧。”   闻人菩萨看了我一眼,笑道:“他是觉得人瓜那事心里有愧,更何况这种所谓的肉身蛊,跟他现在修的蛊脉没什么两样,又何必要跟你争呢?”   说完,闻人菩萨盘腿坐在地上,从兜里掏出来一个苹果,兴致勃勃的啃了起来。   “这样才对嘛,大家和和气气的,这有啥不好?”   闻人菩萨的笑容特别能感染人,看见他笑,自己都会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只听他笑道。   “是非憎爱世偏多.......仔细思量奈我何.......”   “宽却肚皮常忍辱.......放开泱日暗消磨.......”   “若逢知己须依分.......纵遇冤家也共和.......”   “要使此心无挂碍.......自然证得六波罗.......” 第五十四章 慧根   闻人菩萨不是正常人,起码在我看来,他的肉身状态很接近于修蛊的人。   原先他体内被苗武人打进了蛊毒,不光是被活蛊钻行肉身,药蛊也攻入了他的五脏六腑......   且不说闻人菩萨受了多重的内伤,就他脖子上那一圈如利器割开的伤口,要是放在普通人身上,早就能置人于死地了。   颈动脉被割断,流了半天的血,屁事没有,这还是正常人吗?   不过想想也是.......   国内玄学一行的子弟成千上万,真正能站在这座金字塔顶尖的人物,满打满算也就是那几十个。   就老爷子自己说,他算是降术一门里的泰山北斗了,但有些事确实是他达不到的,比如.....   “肉身力。”老爷子跟我说起这话时,表情也有些失落:“降门的重点,在于术法,而不是修行自身,只有那些经常要借助肉身施术的先生,才能略微脱离肉体凡胎的极限,像是这样的先生,多出自于蛊门,至于佛道两门也有一些这样的人,但不多,总体人数肯定是比不上蛊门的.......”   我默不作声的看着闻人菩萨,见他脖子上那条伤痕都互相挤在一块了,似乎是在飞速愈合,心里的惊讶更甚。   “胖.....不不!闻人前辈!您修的是哪门佛法啊?”我好奇的问道:“前面听您念咒,好像用的是梵文吧?难不成你修的是密宗?”   “你还是叫我胖前辈吧,听着亲切。”闻人菩萨从兜里又掏出一个梨来,皮也不削,笑呵呵的继续吃着:“密宗也不一定用梵文啊。”   苗武人瞥了他一眼,冷不丁的说:“胖贼秃,我听人说,吃梨的时候,要是把梨塞嘴里,谁也拔不出来,你试过没?”   闻人菩萨一听,似乎也有些好奇,没多想,张大嘴一口就把梨给包在嘴里了。   我跟苗武人看着他,都没说话。   “怎么可能拔不出来.......”闻人菩萨说着,话音有些模糊不清,一边说就一边往外拔,笑容还是那么的淡定。   直到他拔了半分钟,也没能把梨子拔出来的时候,他不笑了。   出家人不说脏话,这道理我还是知道的,但那时候闻人菩萨的脸上,绝对是写满了“我操这怎么可能”这句话。   “这二十年来你也没变啊,该蠢还是一样的蠢,我怎么就栽在你手里了......”苗武人唉声叹气的说着,脸上尽是失落。   闻人菩萨没吱声,左右寻摸了一阵,似乎是找不到趁手的家伙,最后还是用手指把梨肉扣碎了,猛地一使劲,这才把梨子拔出来。   “你咋这损呢?”闻人菩萨很无辜的看着苗武人,不停揉着下巴,像是累得够呛:“没事忽悠我干什么?”   听他这么说,苗武人脸上的失落更甚,几乎都有种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的感觉。   “你回成都,我跟你一块走,拿完葬人经,咱们的恩怨两清了。”苗武人转过头,看了看我手臂上被他捅出来的伤口,说:“你没意见吧?”   我忙不迭的点头,直说自己没意见。   “这算是教训,没什么恩怨不恩怨的。”我笑道。   “行,那我去山下等你们吧。”苗武人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转身向下山路走去,头也不回的说:“老贼秃,以后没事别在我面前晃悠,我看见你烦。”   “苗施主,咱们的恩怨呢?”闻人菩萨笑着问道。   闻言,苗武人摆了摆手,一句话也没说,就这么走了。   等他从我们视线中彻底消失,闻人菩萨这才拍了拍肚子,笑道:“唉!又了结一桩心事啊!”   “胖前辈,您算是佛家子弟里修为最高的僧人之一吧?没想到你能这么轻松的斗过苗前辈啊!”我忍不住好奇,兴致勃勃的问道:“关于你的事,我爷爷跟我说过一部分,但他没往细了说,只说你是个......”   我下意识的,正准备把老爷子的原话说出来,可到了最后还是咽了回去,那也算是我智商恢复正常了。   老爷子跟我介绍闻人菩萨的时候,最后的总结就是几句话。   “那秃驴就是个没心没肺的死胖子,跟他相处几天还行,要是跟他相处半年,你看我抽不抽他!笑起来只有那么欠抽了!”   闻人菩萨似乎知道老爷子会怎么说他,也没有放在心上,跟我解释道:“原来我跟你爷爷有点误会,所以他对我的印象一直不怎么好.......”   “胖前辈,您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我转开话题,问道。   “我这人坐不住,喜欢四处云游,半个月前,我碰巧游历到了四川境内,跟那些老朋友都见了一面,你爷爷是最后一个......”闻人菩萨笑道:“听沈老施主说你们来救小人,我也不免有些好奇啊,就想着来看看热闹......”   “看样子我们运气不错。”我叹道,满脸的庆幸:“要不是您赶来救场,真不知道这事会发展成什么样,搞不好我爷爷还得跟苗武人玩命呢。”   “其实苗施主人不坏,可惜他是剑走偏锋,路子太偏了.......”闻人菩萨无奈道:“背了这么多因果债,真不知道他以后得怎么去偿还.......”   听到这里,我莫名的打了个冷颤,想起前段时间在旺山村的所作所为,便看了闻人菩萨一眼,小心翼翼的问他:“胖前辈,听说杀人是会堕地狱的,真的是这样吗?”   “是。”闻人菩萨点头:“杀生是重罪,死后必落地狱受苦,但是......”   他说着,稍微顿了顿,深深的看了我一眼。   “杀生罪有轻有重。”   “重罪之重,就如须弥山,压得杀生者喘不过气来,生前根本无法偿还,死后将会直落地狱........”   “那轻罪呢?!”我忙不迭的问。   “行善结善果,诵经祝往生,只有这般,才会有机会抵消背负的杀生罪。”   闻人菩萨似乎是知道旺山村的事,把手里的梨核丢到一边,笑呵呵的跟我说:“你爷爷比谁都知道轻重,当初你搞出那么大的事,你爷爷也急得够呛,送你们下山之后,立马起了法坛超度那些冤魂.......”   这件事老爷子根本没提过,别人也没跟我说过,要不是闻人菩萨提及......可能我这辈子都不会知道.......   “给人留余地,其实就是给自己留余地。”闻人菩萨似是在提醒我,眼神有些复杂:“有些债是咱们看不见的,但看不见,不代表它不存在。”   我点点头,说,明白。   “嘿,要说这次能赢苗施主,那也算我运气好。”   闻人菩萨忽然岔开了话题,笑眯眯的跟我说着,一脸的庆幸。   “我感觉你比他厉害啊。”我低声说道。   “不,其实苗施主的道行跟我差不多,这次能斗过他,只是因为他少算了一步。”   闻人菩萨叹了口气,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笑容都变得有些不自然了。   “小施主,你没跟他好好的打过交道,所以你自然不会想到他有多可怕......”   “不管他可不可怕!反正我以后是不打算招惹他了!”我忙不迭的说。   闻人菩萨嗯了一声,竖起大拇指说。   “有慧根!”   “胖前辈,您这一上山.....遇见我那些朋友了吗?”我忍不住问道。   “遇见了,还是他们给我指的路呢。”闻人菩萨笑道:“你放心,他们毫发无损,苗施主根本就没对他们下手。”   得到答案,我这才松了口气,软瘫瘫的靠在石坎子上:“那就行......”   “帽儿村的事我只知道一部分,如果方便的话,你跟我说说。”   闻人菩萨半眯着眼,抬头往天上看了看,似乎是看见了什么,脸色霎时就更凝重了。   “这村子里究竟是死过多少人啊.......” 第五十五章 引渡   我把帽儿村的事简略了一下,跟闻人菩萨汇报了大概的情况。   听完之后,他脸上的笑容不减,但眼中的苦涩却更是明显了。   “魔道......他们都是入了魔道啊.......”   闻人菩萨说着,双手合十,缓缓闭上了眼睛。   “食人则是食怨,也是食下了他人的因果业债,这些入了魔的村民......不知道要在地狱中受多少苦多少难才能够超生.......”闻人菩萨叹了口气,摇摇头:“至于那些被他们吃掉的人,其魂魄也让怨气占据了,如果就这么放着不管,世间又得多出一批孤魂野鬼了........”   “要不您发发慈悲,把它们给超度了?”我试探着问。   “只有这样了。”闻人菩萨无奈道。   此时的闻人菩萨,脸上尽是慈悲之色,像是在怜悯那些被当作食物的人,又像是在怜悯那些帽儿村入魔的村民。   我看了看他,只觉得有些纳闷,便问:“胖前辈,您刚才跟苗前辈动手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可有点吓人啊,那时候你是不是真动气了?”   “我可没脾气,怎么会动气?”闻人菩萨冲我一笑:“那是我修行的一种法门。”   “法门?”我一愣。   “我修的法,名为喜禅,哎小施主你别这样看我.......”   闻人菩萨应该是知道我在想什么,忙不迭的解释:“这跟欢喜禅是两个概念,你可千万别搞混了!”   在入行之后,老爷子也跟我介绍过佛教的几个派别。   其中最让我感兴趣的,也是最让我诧异的,莫过于密宗的欢喜禅,其讲究的是“以欲制欲”。   闻人菩萨一跟我说喜禅,我顿时就想到这个了,因为我也只听说过这个.......   “喜禅是什么?”我好奇的问。   “以喜相处世,以包容度人,随觉悟心,悟三十二相八十种好。”   闻人菩萨笑呵呵的说道:“喜相容人度人,恶相慑人镇人,我先前使出的,便是喜禅的忿怒相.......”   “在这五浊恶世之中,妖魔都有大法力,人都有极恶心,慈悲善意,喜相容人,有时不一定能度.....”闻人菩萨笑着跟我解释:“只有显出如佛陀菩萨的忿怒相,才能震慑住妖魔恶人,先震慑,再度化,这也是一种大慈悲法门啊。”   听他说这么多,我也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试探着问:“这种法门的精髓,是不是跟咱们民间说的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差不多?”   闻人菩萨想了想,倒是不觉得我的比喻俗气,一拍大腿笑道:“没错!小施主!看样子你也很有慧根啊!要是你跟着我修佛,那.......”   “我这种俗人可修不了佛,要是我敢出家,我爷爷非得杀了我不可。”我笑道。   “谁说出家才能修佛?”闻人菩萨看了我一眼,双手合十,如诵佛般说:“心中有佛,自然向佛,以慈悲为怀,行菩萨大道,自然能证得了佛心,小施主,只要你跟着我念一句阿弥陀佛,你也能变成佛门中人。”   我嘿嘿笑了两声,没说话,只觉得这胖和尚是在开玩笑。   “胖前辈,您打算怎么超度那些冤魂?”我问。   “就在这儿超度吧。”闻人菩萨站了起来,左右看了看,似乎对于这个地理位置很是满意:“按照道家的说法,这里算是气汇之地,在这里超度它们必然事半功倍。”   一听这话,我不免有些惊讶,心说这胖和尚学问挺深啊,连道家的东西都有研究?   “你能看见鬼魅吧?”闻人菩萨问我。   我忙不迭的点头,说能。   “你能看见那些孤魂吗?”闻人菩萨又问我。   我没回答,抬起头,很认真的往村里看了看。   现在别说是孤魂了,就连帽儿村村民化成的恶鬼都看不见。   “看样子它们也是怕了啊,得先把它们引来才行.......”   闻人菩萨说着,蹲下身,直接用手指在泥地上画了起来。   他画的不是符咒,是一座佛陀的坐像,而且画得很是粗糙,细节基本没有,只有一个大概的轮廓。   等他画完这尊坐像,擦了擦汗,便跑进树林里,捡来了四根拇指粗细的枯树枝。   “您是要起阵吧?需要帮忙吗?”   “不用,你安生歇着,很快就完事了。”   闻人菩萨一边说着,一边将那些枯树枝插进了土里,围绕着佛像,东南西北各插了一根。   做完这些,他才盘腿坐在佛像的正后方,取下手腕上的念珠,缓缓闭上眼睛,低声诵念起了经文。   这一念就是十几分钟,从头到尾都没停下过,还是用梵文念的,听着就跟听天书一样,差点没把我念睡着了。   “嘶........”   伴随着一阵邪龇声响起,我急忙睁开眼睛,往村子里看去。   邪龇声等于信号弹,大多都是在冤孽出没的时候才会出现,现在一响......难不成是村子里的孤魂野鬼被引来了?!   但奇怪的是,我左看右看的扫视了一圈,依旧没看见那些孤魂野鬼的踪迹。   “鬼呢......邪龇声都出来了......它们咋还没露面啊.......”我忍不住嘀咕道。   就在这时,那个由闻人菩萨勾画出来的佛像上,忽然涌出了一缕缕黑色的雾气,看着就跟爩鼠身上带的煞气差不多。   这些黑雾先是无形,缓缓上升,聚集成团,最后才化成雾人,站在了佛像之上。   它没吱声,也没有别的动作,就那么一动不动的站着,似是在听闻人菩萨诵经。   过了两三分钟,它这才抬起脚,开始往村里走。   “这是在超度冤魂?”我没敢出声,生怕打扰到闻人菩萨施法,只敢小心翼翼的看着这一切:“这个雾人不会是村里的冤魂吧......看着有点不像啊.......”   那个雾人行走的速度很慢,好一会才从我们视线中消失。   它这一消失,足足消失了二十分钟。   在这个过程中,闻人菩萨没有睁眼,也没有停下诵经,依旧是不停的拨动着念珠,诵念着梵经......   等它再一次回来,与出发时不同,已经不是一个人了......它身后密密麻麻的跟着上百号人!!   “它是去接引那些孤魂?!”我不敢相信的看着这幕,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了。   超度冤魂恶鬼,每个法派都有不同的法子,但我还真没听说过这样的异术!!   “成了。”   闻人菩萨冷不丁的开了口,睁开眼,看了看那个雾人。   “胖前辈,您这手艺挺硬啊!”我发自内心的感慨道:“这阵局也是佛家独有的?那个雾人是阵气化出来的吗?”   闻人菩萨笑了笑,双手合十,头也不回诵念了起来,并没有给我答案。   或是说,他已经给了我答案,但我当时却没听懂。   “吾于五浊恶世......教化如是刚强众生......令心调伏......舍邪归正......十有一二......尚恶习在......”   “吾亦分身千百亿......广设方便......或有利根......闻即信受......或有善果......勤劝成就......或有暗钝......久化方归......或有业重......不生敬仰......如是等辈众生......各各差别......分身度脱......”   “或现男子身......或现女人身......或现天龙身......或现神鬼身......或现山林川原......河池泉井......利及于人......悉皆度脱......而以化度......非但佛身......独现其前......”   “汝观吾累劫勤苦......度脱如是等难化刚强罪苦众生......” 第五十六章 地藏   在第一次跟闻人菩萨打交道的时候,我并不知道这个胖和尚的底子究竟有多深。   他修的佛法妙门,与普通和尚有一定的区别。   无论是驱邪镇鬼,亦或是与行里的先生斗法,他所用的种种方术,都跟我见过的其他和尚不一样。   就拿这次他超度冤魂的手段来说,不起法坛招魂,凭一具雾人之躯,便能接应来村中上百号冤魂.......这绝对算是行里独一份了!   那个雾人是谁?   这个问题,我当时根本就想不明白,但过了一段时间,我也慢慢反应过来了,还是从闻人菩萨后面念叨的那些话里悟出来的。   他诵念的那些话,其实是佛家经文,出自于《地藏菩萨本愿经》。   说起地藏(zang)菩萨,可能大多数朋友都不会觉得陌生。   地藏菩萨梵名为“乞叉底鹐沙”,又据《大乘大集地藏十轮经》讲,安忍不动如大地,静虑深密如秘藏,又名地藏王。   闻人菩萨超度那些冤魂的法阵......也暂且称之为法阵吧,虽然他没跟我过多解释,但就我自己研究,那个阵局应该跟地藏王有所联系,很有可能是借来了地藏王的力量......   与佛教术法相比,道家施法念咒,使出的也不是自己的力量,都是“神明”的力量。   或是太上老君,或是六丁六甲神明。   佛家的人施法念咒,自然也能借来那些成就果位的神明之力。   如果我推测得没错,那么这可以肯定的是,从法阵中走出的雾人,便是阵气凝聚而成的地藏王化身,也能说是地藏示现身......   老爷子曾经说过,信则有,不信则无。   许多唯物主义的无神论者不信神鬼之说,而行里的先生也是拿这句话来说他们。   真的,这不是敷衍。   鬼是一定存在的,至于神佛是不是存在的,这个就得看自己的信仰力有多足了。   举个例子。   西藏是一片佛土净地,也是众鬼群妖不敢轻易踏足的地方,为什么这么说,就是因为那里的民众都有强烈的信仰。   “成千上万的人都信佛,就算世上真的无佛,西藏也会有佛。”老爷子是这么跟我解释的:“信则有不信则无,鬼是一定有的,至于神明会不会有......你信了也就有了。”   太子悉达多(释迦摩尼),于菩提树下悟道成佛,但他是真的成佛了吗?   这个不一定,起码我是保持怀疑态度的。   老年悉达多,于拘尸那迦附近入灭逝世,也就是常人所说的油尽灯枯,迎来了自然死亡。   在死之前,他是一位智者,也是一位精神层面上的圣人,但就算如此,也走不出生老病死四苦之列。   就我个人而言,我觉得太子悉达多是真的死了,他遗留给世人的不是佛力,而是佛理。   像是道家老祖李耳那般,他们本不是神明,只是精神境界远高于世人的人。   在活着的时候,他们有无数的教徒,待他们入灭身死后,遗留给世人的佛理道经,便是所谓的“神力”所在。   信徒教徒们,没了可追寻的圣人,便将他们遗留下的佛理道经加以传承,甚至于是神化,最终才导致这些圣人们,真正的成为了神,也就是老爷子所说的,精神上的可依靠者。   “精神信仰让这些大道得以传承,既能普度世人,又能拯救世人。”老爷子曾这么说过:“纵然老子李耳跟太子悉达多都是凡人之躯,但他们的精神境界,与他们所作出的贡献,确确实实达到了世人所信仰的神境。”   言归正传。   就拿佛教修行来说,当佛教徒们对于自己的信仰越是诚恳,越是真诚,越是毫无保留的去信奉......那么他们得到的力量,绝对是常人不敢想象的。   信则有,不信则无。   神力是虚,佛陀是虚,可他们如此信奉,这一切,自然就成了真实存在的东西。   闻人菩萨不是普通的僧人,他能成为九十年代佛家的顶梁柱之一,自然也跟他的信仰力有关。   如果信仰不足,空有一身佛理善心,在面对恶鬼凶孽的时候,也不过是“孔子骂盗跖”,屁用没有。   靠嘴说话,对人都不一定好使,更何况是对那些无心的恶鬼呢?   就因为如此,修佛的人不光要修佛,更要信佛,如果连自己的道都不信,那这一切可都得扯淡了。   闻人菩萨的信仰力绝对很足,他使出的那个法阵不简单,就算是相似的法阵,我也从没见别人使过,听都没听过。   借助阵气化地藏,再用地藏身去度冤魂恶鬼,这必然能称之为神仙手段。   之所以我敢这么肯定,还有一部分的原因,是跟闻人菩萨嘴里念的经有关。   在事后我也研究过一些佛家经文法说,地藏王这位菩萨,绝对算是一位心藏大慈悲的圣人。   “众生度尽,方证菩提,地狱未空,誓不成佛。”   这并不是地藏王菩萨的原话,但确实是他许下的大愿。   闻人菩萨跟我念叨的那些经文,大概意思可以概括为:   地藏王有千百亿的分身在世,有男有女,有神有鬼,当有人(孽)需要受度的时候,地藏菩萨便会以分身度化。   如果对方是皇亲国戚,地藏便会用上皇亲国戚的分身,如果对方是恶鬼凶孽,他也会化为恶鬼凶孽。   只有这样,地藏菩萨才会越接近你,跟你身份地位相同,他才会体悟到你的苦难,从而进行度化......   现在需要受度的,是帽儿村里那上百号冤魂苦鬼,就因为如此,阵气凝化而成的地藏王身,才会显现出类似于恶鬼的模样。   “小施主。”   忽然,闻人菩萨拍了拍我肩膀,停下诵经念咒,笑着跟我说:“那些小人的魂魄也来了,你看。”   顺着闻人菩萨所指,抬头一看,在那些正常人的魂魄之后,密密麻麻的跟着无数小人,成百上千,根本就数不过来。   伴随着阵气雾人踏回阵中,那些魂魄也紧随其后的跟了过来,一个接着一个的开始消失....不,应该是沉没。   法阵如水面,每当有一个魂魄踏入阵中,便会开始迅速下沉,不过眨个眼的工夫就沉入了土里,再无半点踪迹。   当这些正常人的魂魄受法阵度后,那些密密麻麻的小人,也如蜂涌潮吸那般,一个个的踏进了法阵里,又一个接着一个的开始消失.......   无论是正常人魂魄,还是小人魂魄,所有魂魄都有一个特点。   面无表情。   哪怕是先前还想弄死我的老村长,此时也没了表情,只是稍微看了我一眼,之后就沉入了三尺黄土下.......   “它们是去投胎吗?”我问。   “有的人是去投胎,有的人是去受苦。”闻人菩萨笑道:“杀生孽的罪过可是大得很,在地狱中得受苦无数年,才能迎来重新投胎转世的机会。”   “胖前辈,那些小人的魂魄......它们投胎之后还是小人吗?”我好奇的问。   “不一定。”闻人菩萨解释道,看着那些小人一个个的踏进法阵,脸上笑容更甚:“或许它们会投胎成咱们这样的人,也可能会投胎成动物,又或是山野中的野花野草.......”   “这些都没办法确定下来吧?”   “能确定,只要知道它们此世的业债,什么都能确定下来。”   闻人菩萨笑道,双手合十,低声说。   “一切.....随缘吧.......” 第五十七章 古井   等到所有魂魄都踏入法阵,彻底从阳世间消失后,闻人菩萨这才扶着我站了起来,笑呵呵的问我:“咱们现在回去?”   “不急。”我忙不迭的说:“我还有一点事要办!”   这次来帽儿村干活儿,第一目标就是寻找洞泥种(小人国的坚果)。   老爷子说过,想要将肉身蛊的境界往上提高一层,那可不是一般的困难,如果找不到洞泥种的话,我还得费老大的功夫才能脱去落阴身.......   在这个过程里,我不光要费劲修行,还得每个月忍受一次阴蛊反噬的折磨。   虽然我还没有尝试过那是什么样的折磨,可我也不想尝试。   所以这一次赶到帽儿村来......洞泥种我是势在必得啊!   等我带着闻人菩萨,按照郑老头给出的路线,寻找到那一口古井的时候.......说真的我有点头疼。   “小人就在那下面?”闻人菩萨问我,手里拿着一个小电筒,不停往里扫着:“你确定这里有小人国的入口?”   “应该有。”   我点点头,但表情却很难看。   这一口古井很深,看上去有一定的年头了。   由于它正处于枯水期,所以一眼看下去,能直接看到底部,其中没有半点水分存在。   郑老头说过,小人国的入口是一扇石门,那扇石门的位置,应该就在古井的石壁上,可是再怎么看我也没看见石门啊......   他们不是说石门被帽儿村的人卡住了吗?难不成那扇门又关上了?!   “咱们下去看看?”我试探着问道。   闻人菩萨也没反对,点点头,看了我一眼说:“你的状态很差啊,要是你现在下去,很有可能上不来........算了我带你下去吧。”   话音一落,他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尴尬一笑:“这里面空间太小,要是咱们同时下去......有可能会卡住吧?”   我没吱声。   “应该会。”闻人菩萨叹道:“这样吧,我先下去,你再跳下来,咱们.......”   “老沈!!!”   听见这突然传来的声音,我还没来得及反应,闻人菩萨倒是笑了起来。   “看样子咱们不用头疼了。”   七宝他们身上背着大包小包的行李,从村口那头跑了过来,看起来似乎连带着我跟苗武人动手时落下的那包装备,都被他们一并带了过来。   爩鼠就跑在他们前面,别看它胖得过分,在这时候它跑得比谁都快,三下五除二就跑到我们身边,直接扑进了我怀里。   这个小畜生可不轻啊,十斤左右的吨位,这一扑上来,那冲击感甭提多强烈了。   要不是闻人菩萨及时扶住了我,就那一下子,非得让它给扑到井里不可!   “哎你轻点啊......”我哭笑不得的说:“小胖......你看不出我是伤员啊?以后别这么扑行么.......”   我话还没说完,七宝跟常龙象都冲了过来,跟爩鼠一样,直接就往我身上扑。   “狗日的轻点!!腰腰腰!!!”   我几乎是惨叫着出声,由于我身后就是古井,闻人菩萨也怕我掉进去,就用手扶住了我的腰跟后背。   常龙象跟七宝这一扑,杀伤力就跟用锤子砸我差不多,别说身上有多疼,就我那腰都快折了!   “姓沈的!!你个杂皮!!”七宝红着眼睛,又是骂又是吼:“我日你先人!!当孤胆英雄很有意思是不?!!你狗日的咋不去死呢?!”   “差点就死了。”我苦笑道,拍了拍七宝的后背:“放心吧,我没事。”   “哥!你这次真的莽撞了!”常龙象可不像七宝那样还能保持冷静,他的性情就跟小孩子差不多,说哭就哭,特委屈的跟我说:“要不是闻人前辈来了!你肯定得被苗武人弄死!”   “小沈!你真的没事吗?!”   陈秋雁着急忙慌的跑到我身边,又是挽起袖子检查伤口,又是扒我眼皮子看看,整个人都慌得不行:“咱们赶紧去医院吧!你伤得不轻啊!”   “外伤不用担心,只是看着吓人罢了.......”我笑道:“主要是受到一些降气的反噬,我现在有点使不上劲儿,回成都多养几天就行了......”   郑老头站在边上看着我,虽说没有出声,但脸上的担忧不比其他人少。   “郑老爷,帽儿村已经没人了。”我叹道:“都死光了。”   “那些怪物也死了?”郑老头问我。   “死了。”我点点头:“郑老三是死在我的手上,其他人都让苗武人给做了。”   得到这个答案,郑老头没再多问,点点头就沉默了下去。   说实话,他脸上的表情并没有那么开心,有种说不出的悲哀,可能兔死狐悲这四个字依旧能套用在他们身上。   “闻人前辈!这次真的谢谢您了!”陈秋雁擦了擦眼泪,很诚恳的看着闻人菩萨:“要不是您出手相救,小沈肯定.......”   “这种事不用谢。”闻人菩萨笑着打断道:“能救人一命,我反而还得谢谢别人,这是给我积德积善果啊。”   “您境界够高的。”七宝笑了笑,一边揉着眼睛,一边从兜里掏出来个盒子,直接递到了闻人菩萨手里。   当时闻人菩萨也没接,笑着说:“我可不要谢礼。”   “不算谢礼,就当后生请客了,这是我家人从国外带的巧克力。”七宝打开盒子,笑眯眯的说:“听胖子说,您喜欢吃甜食,所以......”   闻人菩萨咂了咂嘴,问,是糖么?   “是啊!”七宝点点头:“这不算谢礼!您拿着吃吧!就当尝个新鲜!”   “那我就不客气了啊.......”闻人菩萨一脸的馋相,憨笑着把盒子接过去,剥开包装纸,小心翼翼的掰下一块巧克力放进了嘴里。   那一瞬间,他脸上的表情都升华了,眉开眼笑得样子无比幸福,说句不靠谱的,他那种感觉......看起来简直比成佛了还快活!   “好吃吧?”七宝特殷勤的说:“等回了成都,我给您弄两箱过去。”   “不用不用,这个我自己买就行。”闻人菩萨笑道:“沈施主说下面是小人国的入口,但我们没找到,要不你们下去看看?”   七宝嗯了一声,凑上前去,往井底看了看。   “我一个人下去就成,你们在上面接应我吧。”   “不用我跟着?”常龙象急忙问。   “你那体型下去就得把我挤死了.......”七宝无奈的说着,从包里拿出来一捆登山绳,自己又在腰上绑了一根带子,将登山绳一头扣了上去。   做完这些,他把登山绳另外一头递给常龙象,嘱咐他拿好,千万别松了。   “宝哥,那些小人国的居民不会攻击你吧?”常龙象有些担心。   “这样吧。”郑老头忽然开了口,拍了拍怀里的小盒子:“我让它们跟你下去,如果那扇门关着了,它们也有办法打开。”   “那扇门能从外面打开?”七宝诧异的问道。   “能,只是比较麻烦!”那个嗓音较粗的小人跑了出来,顺着七宝伸来的手掌,缓步走了上去,另外一个小人也随之跟上,看起来还挺兴奋的。   见到这两个小人,闻人菩萨倒也没怎么吃惊,只是好奇的看了两眼,也没说话,自顾自的吃着巧克力。   七宝挺细心的,一看要带着小人下去,便拿来一个背包腾空,把它们俩装了进去。   “小人国还有活人吗?”七宝冷不丁的问了一句。   “不知道。”我摇摇头:“跟郑老三聊的时候,他说小人国没活人了,全都被他们引出来弄死了,但我觉得......应该还有吧?”   七宝点点头,拽着登山绳,轻轻往下一蹦,便踩着古井的石壁降了下去...... 第五十八章 子鼠   七宝不敢玩速降,几乎是一步一停,慢慢蹬着石壁下去的。   在这个过程中,常龙象跟陈秋雁也不敢怠慢,齐刷刷的拿着强光手电,帮七宝照着路。   闻人菩萨也没吃巧克力了,跟个好奇的小孩围观蚂蚁洞一样,蹲在古井边上,兴致勃勃的往里看着。   “胖前辈,一会要是出了意外,还得麻烦您搭把手啊!”   “小施主你放心,有我在这儿,他出不了意外。”闻人菩萨头也不抬的说道。   得到这个答复,我算是彻底放心了,如瘫坐那般,有气无力的坐在古井边上,目不转睛的跟着七宝。   大概过了两分钟的样子,七宝才降落到了井底,左右看了看,仰起头来冲我们喊:“门是关着的!我能看见!”   “关着的?”我一愣,急忙提醒他:“你让小人去开门!自己别往前凑!你去边上躲着!”   “知道了!!”   七宝回了一句,随后就低下头,嘀嘀咕咕的像是在跟小人说话。   过了会,他往左边走了两步,背靠着石壁,缓缓抬起了手掌。   那两个小人就站在他的手掌上,隔着这么远看过去,只觉得那小人还没普通的耗子大......   说句实话,七宝他们在井底干什么,我们这帮身处井口的人只能看个大概,想要仔细看看那扇石门是怎么打开的.....这有点不太现实。   不说别人,我当时只能模糊看见,那两个小人把手放在了石壁上,像是在寻找什么,不停的摸着石壁,时不时的还往上拍打两下。   “沈先生,如果小人国里还有人,你们准备怎么办?”郑老头蹲在边上,问这话的时候,瞥了我一眼,表情有些复杂。   “不怎么办。”我低声说:“只要拿几个坚果给我就行,其他的我没想过,不过我倒是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说着,我转过头,很认真的看着郑老头问道:“如果小人国里还有人,你带来的那两个人小家伙......是要放回去还是带着走?”   听见这个问题,郑老头没犹豫,直接说它们不属于外界,要是能让它们回家,那俩小家伙应该还能多活几年。   “你舍得?”我反问了一句。   “舍不得。”郑老头笑道:“但有的事不能只为自己想,如果不是顾忌那帮牲口,早八辈子我就带它们回来了。”   “它们不会回去的。”   闻人菩萨这冷不丁的一开口,直接把郑老头给堵住了。   “您咋知道?”我忍不住问。   “感觉。”闻人菩萨笑道:“那两个小家伙看他的眼神,就跟爩鼠看你的眼神一样,你撵它们走,它们都不一定会走。”   听见这话,郑老头稍微愣了愣,眼睛也有些红了。   “说起爩鼠,胖前辈,我还真有个问题想问问!”我往闻人菩萨身边凑了凑,兴致勃勃的问道:“听苗武人说,爩鼠的来历不一般,您知道.......”   没等我把话说完,闻人菩萨便接过了话茬。   “爩鼠是奇物,这几十年来,我也仅仅见过三只。”闻人菩萨笑道:“但你这一只爩鼠,很明显跟别的爩鼠不一样。”   “咋不一样了?”我问。   “修行方式。”闻人菩萨说:“普通爩鼠再怎么修行,也不可能有这样的道行,它很明显是被人带到这条路上来的,控制煞气很容易,但要是想把煞气如臂使指,那可就难了。”   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继续听着。   “自然修行的爩鼠,控制煞气的手段会比较粗糙,想要将煞气融进四肢百骸,那更是登天般的难事。”闻人菩萨笑道:“由此可见,你养的这只爩鼠,是被人带进修行一门的。”   “苗武人说这只耗子都活几千年了......会不会是前人带它修行的?”   “一定是。”闻人菩萨说着,稍微停顿了一下,看了看爩鼠,目光很快就停留在爩鼠佩戴的铜铃上。   闻人菩萨没再说话,看着那个铜铃,沉默了一会,最后才说:“这铃铛我见过一模一样的,造型质地都一样,只有上面刻的字不同。”   “还有别的爩鼠?!”我一愣。   “不是,那是一条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苗武人当年还让那条狗咬过......”   听到这里,我猛然反应过来,苗武人前不久才跟我说过这事。   他说当初被一个道士养的狗咬过,并且那条狗跟爩鼠一样,都不是近代的畜生。   “那条狗是被一个老道士养的?”我试探着问道。   “你也知道??”闻人菩萨很惊讶的看着我:“可以啊!小施主的消息很灵通嘛!”   我笑着摇摇头:“您能跟我详细说说那条狗的事吗?”   “那条狗看着可普通,就是常见的那种巴哥犬,但体型要比普通巴哥犬大一些,跟我一样有点肥胖过度了。”闻人菩萨说着,很惭愧的挠了挠头:“它脖子上拴着的铃铛,跟爩鼠佩戴的铃铛一模一样,如果我没看走眼,这两个铃铛应该都是古物,最少都是秦朝时期的东西。”   “您还会看这个呢?”我一愣。   当时我也有点诧异,看了看爩鼠佩戴的小铃铛,只觉得这怎么看怎么像是近代的东西啊。   真的,太新了,新得出奇,跟刚出厂的一样!   如果真是古代的物件,像是这种铜制的铃铛,应该早就氧化生铜锈了啊........   “略懂一点,生活多彩一点。”闻人菩萨笑眯眯的说:“那条狗佩戴的铜铃,上面写的字不是子,是戌(xu第一声)。”   戌?   爩鼠佩戴的铜铃是“子”,巴哥犬佩戴的是“戌”,这两个字都属于十二地支之一,也刚好能跟它们本体对上......   子鼠,戌狗......   “十二地支跟十二生肖有所联系,它们佩戴的铜铃又各属于十二地支之一.......胖前辈!您还见过其他的铜铃吗?!”我猛然想到一点,忙不迭的问。   “没见过。”闻人菩萨摇摇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曾经也这么想过,但到了今时今日也没能得到答案。”   听见这话,我不禁叹了口气。   如果真跟我猜测的一样,十二地支各有一个铜铃,并且各被一只畜生佩戴,那么当初饲养这些畜生的人得多厉害啊.......不对!这十二地支应该凑不齐啊!   子鼠、丑牛、寅虎、卯兔、辰龙、巳蛇、午马、未羊、申猴、酉鸡、戌狗、亥猪。   这十二地支中,且不说别的,就辰龙一条,应该是不可能有的。   “这世上应该没有龙吧......”我忍不住嘀咕了起来,揉了揉爩鼠的脑袋:“你见过龙吗?”   还没等爩鼠回答我,陈秋雁跟闻人菩萨异口同声的接了一句。   “谁说没有?”   闻人菩萨说有,我不一定相信,但陈秋雁说这话.......那干货可就大了去了!   “真有啊?”我将信将疑的看着陈秋雁:“你见过?”   陈秋雁像是说漏嘴了那般,死死闭着嘴,把目光转到了古井里,压根就不搭理我。   “真有啊?”常龙象忍不住好奇,兴致勃勃的追问道:“陈姐,你啥时候见的?”   陈秋雁没吱声,似乎是在做思想斗争,过了会才开口,但目光还是没移过来,像在自言自语似的嘀咕。   “活的没见过,死的我见过,就泡在福尔马林里。”陈秋雁低声说:“只有骨头,没有肉,但还有一些鳞片留存下来。”   “你是官家的人?”闻人菩萨问。   陈秋雁嗯了一声,没多说。   “你说的这副龙骨......不会是当初掉在辽宁的那副吧?”闻人菩萨低声问道。   这一次陈秋雁连回应都没了,默不作声的看着七宝在井下忙活,一声都不吭。 第五十九章 坠龙   陈秋雁不止是官家的人那么简单,她跟上次我们见过的司徒一样,都是从“三所”里混出来的高材生。   比起普通的官方人员,他们所接触过光怪陆离的东西,更是常人无法想象到的。   经过后几年的了解,毫不夸张的说,由政.府成立的研究机构“三所”,其中隐藏东西比我们行里人知道的都要多。   我们所能接触到的东西,不外乎邪灵煞鬼,但“三所”的那帮人,不光能够接触到邪灵煞鬼,还有许多不归我们行里人管的生物。   “辽宁龙骨?”我看着陈秋雁,一愣一愣的问道:“这事我在书上见过啊,不是说有人作假了吗?”   龙骨,辽宁。   这两个关键词一出来,我心里也大概有数了,毕竟那次的坠龙事件闹得挺大,纵然已经过去了几十年,许多类似于《中国十大未解之谜》这类的书里,都还有相关的记载。   辽宁坠龙事件一共发生过两次。   第一次是发生在1934年七月初,事发地位于辽宁的大辽河下游,当时从天而降的龙是一条活龙。   据当地人说,这条龙通体呈灰白色,头有牛犊子(小牛)那么大,上宽下窄,有四爪鳞片,嘴上有粗壮较长的胡须,龙角更有一米多长。   被人发现的时候,这条龙像是身受重伤那般,有气无力的蜷缩在地上,不能动弹,眼睛勉强还能眨动,嘴里也能发出阵阵类似牛叫的声音。   当地人都觉得是因为天气太热,从而导致这条真龙坠了下来,便开始有组织的帮龙搭建凉棚,轮番挑水往龙身上浇。   附近乡镇的和尚道士,也像是被人组织起来了一样,成群结队的往事发地赶,据说是要给这条活龙超度做法.......   仔细想想,他们真是赶来超度活龙的吗?   真龙没死,还是活物,魂魄不离肉身,又何来超度一说呢?   “胖前辈,辽宁坠龙的时候......您多少岁来着?”我试探着问了一句。   闻人菩萨笑了笑,没回答我这个问题,转而说:“那条龙第一次掉下来的时候,我跟几个同修赶去看过,当时它还活着呢,能冲我们眨眼睛。”   “它第一次掉下来是在1934年吧?”我满脸诧异的看着他:“当年你赶过去的时候......应该成年了吧?”   “当然成年了。”闻人菩萨笑道。   我深深的看了闻人菩萨一眼,没再多说,心里满是诧异。   他看着年纪不大,顶多四十出头,但他自己也说过,他的年纪应该跟老爷子差不多.......从苗武人说的话来看也不像是在吹牛。   现在是1990年,距离坠龙那事,已经过去了五十六年,照这样推算,他的年纪确实跟老爷子能搭边,可是......一个八十岁的人长了一副四十岁的脸......这科学吗?!   “保养得好。”闻人菩萨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笑着解释道:“相由心生,我心里年轻荡漾,样貌自然就年轻有活力啊。”   我讪笑了两声,没敢说话。   八十岁能保养出四十岁的脸,这心里是得多荡漾啊。   “胖前辈,当初你也见过那条活龙?”陈秋雁忍不住问。   “给那条龙做法事的人不止我一个。”闻人菩萨笑道:“不光是我,辽宁境内,只要是数得上号有道行的先生,也都赶过去了。”   “做啥法事啊?”我小心翼翼的问道:“应该不是超度吧?”   “它还活着,超度它不是咒它吗?”闻人菩萨笑着摇摇头:“我们是去帮它上天的。”   据闻人菩萨说,龙不是什么特殊的神明,在未开灵智不负道行的情况下,它们跟普通的畜生差不多,只是较为奇特的动物罢了。   “古代比较多,近代很少了。”闻人菩萨叹道:“龙跟修行的畜生一样,有趋吉避凶的本能,可能是近代打仗的缘故吧,它们感觉到的威胁太大,不敢在外面露面了。”   “它们住哪儿啊?”常龙象如同听故事那般,满脸好奇的问:“是不是住龙宫里?”   “我没见过,只听人说过。”闻人菩萨笑道:“它们居住的地方都是洞穴,江河湖海里都有分布,不说远的,你们四川境内那个.......”   说到这里,闻人菩萨顿了一下,没再继续往下说,转而跟我们介绍了起来。   “龙跟鱼很像,体外有一层粘液,也就是因为这层粘液,它们才能飞上天。”闻人菩萨低声说:“龙身分阴阳,体内属阳,体外属阴,这些粘液都是由阴气跟生气组成的,都会自行消耗,只要粘液干了,它们就离死不远了。”   闻人菩萨说的这些话,在我看来,基本上就等于是天方夜谭。   但一看陈秋雁没反驳,似乎还觉得闻人菩萨说的有理,不住的点着头,我也不由开始相信了.......   “之所以龙会居住在水里,也是因为这点,它们会提炼水中的阴气生气,从而保证体表的粘液不会消失,至于粘液消失的龙会怎么样,这个我也说不准,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闻人菩萨说着,表情也神秘了起来,笑道:“没有粘液的龙是飞不起来的。”   “为啥啊?”常龙象瞪大了眼睛,很纳闷的问:“龙没有翅膀是咋飞的?就靠那些粘液?”   闻人菩萨看了陈秋雁一眼,见她也在盯着自己看,便没再解释,笑着耸了耸肩。   “胖前辈说的这事......真实性应该挺高啊.......”我皱了皱眉,想起在古籍上见过的那些记载,不由点头:“不说近代,在民国以前的那些记载里,只要龙现世了,那么大多都会伴随着狂风暴雨,或者是龙吸水的奇观,我还真没见过晴空万里有龙飞过去的记载.......”   “不在狂风骤雨之下,天上吹的罡风,能直接把龙身的粘液吹干。”闻人菩萨叹道:“那条出现在辽宁的龙,就是这么掉下来的。”   据闻人菩萨说,他们这帮和尚道士来做的法事,其实就是一个主题。   招阴化生。   “往龙身上泼水,并不能解决它的问题,只有引来极强的阴气跟生气,才能让它体表产生那些粘液......”闻人菩萨叹道,表情也无奈了起来:“说起来也是造化弄人,后几天营口那边的天气变了,从旱天变作雨天,那条龙也慢慢恢复过来了,淋了两天雨,直接就窜上天了,可惜它八月又掉下来了......”   在前面我就提到过,辽宁坠龙事件一共发生了两次。   第一次掉下来的龙活了,第二次掉下来的龙则是死了。   闻人菩萨说的八月坠龙,便是这第二次。   “是同一条龙吗?”常龙象好奇的问道。   “应该是。”闻人菩萨点点头:“我赶过去的时候,那条龙已经死了,鳞甲的颜色还有体型大小,跟第一次掉下来的龙一模一样。”   “它是为啥掉下来啊?”我忍不住问道:“两次都掉在一个位置,不会是存心自杀吧?”   一听这话,闻人菩萨也纳闷了起来,似乎他也想不明白这问题,摇了摇头说:“我也不知道啊,看着像是自然坠落,肉身并没有被雷击中的痕迹.......”   “确实不是被雷击中的,它掉下来的时候,身上并没有雷击造成的伤痕,跟第一次掉下来的情况很像,搞不好它是没长记性。”陈秋雁无奈的说:“砸翻了三艘船,还把日资工厂给毁了,死了九个人,在水里挣扎了很长时间,最后扑腾进芦苇丛里了。”   “当时它发出的牛吼声,一里外都能听见,但没人敢靠近它........”   “死了?”常龙象问。   “可不么。”陈秋雁苦笑道:“等人们找进去的时候,尸体都开始高度腐烂了,最后还被人骨肉分离,搞了一段时间的展览.......” 第六十章 龙虎   “陈姐,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问........”我皱了皱眉:“听说那一副龙骨最先被当地的师范南校弄成标本了,后来又让鬼子给运到了日本,你们是咋.......”   “多的不敢说。”陈秋雁微微一笑:“他们运走的那一副是假的,我们手里这一副是真的。”   我一愣,没再多问。   “抢回来的?”常龙象倒是好奇了起来,也没顾忌这算不算国家机密,兴冲冲的问:“小日本让你们给阴了?”   “这件事详细的情况我也不知道,反正我的导师是这么说的......”陈秋雁耸了耸肩:“中国人是龙的传人,中国就是龙的故土,一个弹丸之地还想把真龙运过去,可能吗?”   “偷梁换柱?”闻人菩萨似乎也是第一次听见这事,很好奇的问:“是不是拿假的换来真的了?应该只有这种可能吧?”   陈秋雁叹了口气,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意思,估计是觉得这事都说到这份上了,该透露的不该透露的都说了,也没必要再继续隐瞒。   “他们运走的那副骨架,是被上面用须鲸骨架拼凑的,听我导师说,当时有三四十号能人巧匠帮忙,硬是一比一的把骨架加工了出来,无论是细节还是大体样貌,都跟经过腐烂被骨肉分离的真龙骨架差不多.......”   “对!须鲸!”我忙不迭的问:“我看有人分析坠龙照片上的那骨架是假的,都说是须鲸的骨架拿来拼凑的!”   “须鲸脑袋上能长两个角?能有四个爪子?”陈秋雁笑道:“更何况须鲸的骨架比较大,脊骨有四五十节,甚至还要多,那条龙的脊骨只有二十八节。”   听见着答案,我也点点头,记得坠龙事件见报的时候,报纸上是这么记载的。   “该龙体气参天,头部左右各生三支甲,脊骨宽三寸余,附于脊骨两侧为肋骨,每根约五六寸长,尾部为立板形白骨尾,全体共二十八段,每段约尺余,全体共三丈余,原龙处,有被爪挖之宽二丈长五丈之土坑一,坑沿爪印清晰存在,至该龙骨尚存有筋条,至皮肉已不可见矣。”   常龙象拽着登山绳,站在边上点了点头,说:“这事我也听朋友说过,他们都觉得这事是个误会,肯定是他们认错了,怎么会有龙呢......”   “三十年代的人,不比咱们九十年代的人笨,尸体还在的时候,是真龙假龙,人还能分不清楚?”我笑道:“也就是龙出现的次数太少了,所以大家都觉得这是传说里才有的神物,说白了不就是动物么!”   “古代人打仗,最多用上枪炮,还是老式的枪炮,现代人.......”闻人菩萨叹了口气:“原子弹,轰炸机,坦克......这些武器所能施展出的力量,不比神话里的佛陀神仙差,也怪不得那些龙不敢露面了。”   “我还以为它们是想故意躲开照相机呢。”常龙象笑道:“我就说怎么没见过真龙的照片,搞半天它们都躲好了!”   “它们不是躲什么照相机,它们是想躲人。”闻人菩萨叹道。   “你们没见过活着的真龙?”我问陈秋雁。   “反正我没见过。”陈秋雁耸了耸肩。   “胖前辈,俗话说云从龙风从虎,我记得老师说过,天上的云都是水变的.......”常龙象冷不丁的说道,分析起来,一脸的认真:“你说万里晴空没有龙,会不会龙都是藏在云里啊?”   “不一定。”闻人菩萨笑道:“龙喜欢在云里穿梭,这是事实,古人都以为它们是在腾云驾雾,所以才会有云龙风虎之说。”   “啥是风虎?”常龙象问。   “虎虎生风,这词你听过吧?”闻人菩萨解释道:“老虎在奔跑的时候,跟你们开车一样,是能带着风的,有人还说虎自风来,也是这意思,虎在地上疾驰如风,倒也能算作一种比喻吧.......”   “为啥龙只有中国有啊?”常龙象跟个好奇宝宝似的,兴致勃勃的问道:“它们不是能飞吗?咋没飞到外国去呢?”   闻人菩萨愣了一下,想了想,跟常龙象举个例子。   “中国有大熊猫,外国有么?”   听见这个答案,常龙象豁然开朗,憨笑着不问了。   “也不一定。”陈秋雁低声说:“东南亚各国都有关于龙的记载,还有不少目睹真龙的事件,只不过没有中国多罢了,要知道.......”   “哎呀我操!!”   七宝这凭空而出的一句骂声,顿时就让我们回过了神来,没再继续讨论“龙”的事,而是凑到古井边,齐刷刷的往下看了看。   “咋了?”我有些纳闷:“你们都搞半天了,是不是打不开门啊?”   “难道那些小人把石门反锁了?”陈秋雁也忍不住问。   “屁的反锁!”七宝兴奋的喊了起来:“门要开了!”   七宝的声音还没落下,我们只感觉脚下的地面忽然抖了两下,那绝对不是我们的错觉,是很明显的颤了颤。   随即,一阵如石砖摩擦的闷响,便从井底传了上来。   “郑老爷,你们上次开石门......动静有这么大吗?”我小心翼翼的问道。   “没有啊。”郑老头一脸的迷茫:“这是咋回事?不会是石门坏了吧?”   “坏个屁啊!开了!”七宝大笑道。   在众目睽睽之下,古井靠里的石壁上,缓缓现出了一个黑色的窟窿,那应该就是郑老头说的小人国入口了。   “回家啦回家啦!”   那两个小人异口同声的喊着,语气之兴奋,就如那些即将归家的游子,连我们这些旁观者都不由跟着开心了起来。   还没等我们嘱咐几句,那俩小人就忍不住兴奋,直接从七宝的手掌上蹦了出去,窜进石门里再无踪影。   七宝也不傻,知道这事大意不得,等那俩小人蹦进石门了,他也没敢乱动,一言不发背靠着石壁站着。   “不会出意外吧?”常龙象有些担心:“如果小人国还有幸存下来的人......它们会不会记恨咱们啊?”   “记恨咱们干啥?”七宝也听见了常龙象的话,抬头看了我们一眼。   “让它们落到这个境地的,就是咱们活人,虽然我们不是直接的凶手,但它们也有可能会迁怒咱们啊......”我叹了口气。   “不会的。”   郑老头笑了笑,比谁都显得淡定,语气万分自信:“我了解它们,你放心,它们的脑子可单纯了,不会想那么多的。”   就在这时,七宝忽然惊呼了一声:“来了!!我看见火把的光了!!还不止一两个啊!”   “小胖,你下去保护他。”我轻轻拍了爩鼠一把,低声说:“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许出手伤人,明白么?”   爩鼠看了看我,抬起小爪子,指了指自己的嘴。   “吃也不行!”我没好气的说:“咱能不能有点追求?吃小人算哪门子本事啊?”   爩鼠没吱声,很人性化的叹了口气,摇摇头,直接从井口蹦进去了,那动作干脆的就跟自杀差不多。   但奇怪的是,这只肥耗子落地无声啊,跟有轻功一样!   轻轻一窜,直接蹦跶到了七宝肩上,目不转睛的盯着那扇石门,像是做足了动手.....不,动口的准备!   郑老头看见这一幕,也不禁有些紧张,急忙问我:“那耗子不会犯馋把小人吃了吧?”   “应该不会吧.......”我低声答道,听起来有些没底气。   还没等郑老头多问,只见古井之中,忽然亮起了一阵蓝光。   依稀记得,郑老头说过那些小人的火把是蓝色光......看样子正主儿是要出来了! 第六十一章 门开   七宝应该是在场人之中最紧张的一个,就算有爩鼠护着他,这牲口一样害怕小人国那些带毒的弓箭。   我蹲在古井边上,见那些蓝光越来越亮,心里也不禁紧张了起来。   爩鼠这畜生倒是靠得住,但就怕它关键时刻掉链子啊,要是一个不小心,没护住七宝,反而窜进那扇石门里大吃特吃.......今儿这事就算办砸了!   且不说我能不能拿到洞泥种,就郑老头这里也不好交差啊。   “没事。”闻人菩萨似乎是知道我在担心什么,一边看着古井里的情况,一边头也不抬的跟我说:“爩鼠比你想象的要聪明,它知道轻重。”   “聪明.......那畜生确实聪明.......就是太馋了.......”我苦笑道:“胖前辈,说起来我还有件事没问你,爩鼠脖子上那个铜铃有啥作用没?就是单纯的装饰品吗?”   “应该是吧。”闻人菩萨皱了皱眉。   “除开爩鼠有这个铜铃,那只巴哥犬不也有吗?”我好奇的问:“它不算是奇兽吧?一条狗有啥本事?”   “谁说它是一条狗了?”闻人菩萨反问道。   我一愣,没吱声。   “那是一条有道行的狗。”闻人菩萨哈哈大笑道:“具体有啥本事,我也不太清楚,反正养狗的道士跟我说过,那条狗能食鬼。”   食鬼?   这应该不算什么特异功能吧?爩鼠也能吃鬼啊.......   “不止是普通的鬼,只要是处于魂魄状的冤孽,它都能一口吞下去。”闻人菩萨低声道:“无论对方的道行有多高,只要那条狗张了嘴,绝对是一口吃了没商量。”   听见这个答案,我不免有些惊讶。   无论对方的道行有多高?这应该是不可能的事!   一是一,二是二,就算一的胃口大过天,也不可能把二给吞了啊。   “出来了。”闻人菩萨提醒道。   我打了个冷颤,没再多想,转头往古井里看了去。   那些举着火把的小人,此时已经移动到了石门处,哪怕隔着二十来米远,我也照样能借着火把散出的蓝光看见它们的身影。   领头的小人跟站在后面的小人,穿着打扮有很大的区别。   如郑老头所说的那样,跟着那俩小人出来的“本地居民”,基本都是穿着麻衣。   七宝就站在石门边上,看见那些小人,他哆嗦得更厉害了。   “老郑!你下来嘛!没得事的!”嗓音比较柔和的那个小人开了口,冲我们喊道:“它们不会攻击你们的!”   郑老头一听这话,倒也没有多想,很干脆的把行李包放下,做了几个热身的伸展动作,便跟常龙象说:“你拽紧了,我顺着绳子滑下去,千万别松。”   常龙象笑着点点头,直说郑老爷放心,就你这体格,再来十个我都松不了。   不得不说,郑老头确实是从山里混出来的老油条,随便拿出了一个金属制的大手电,横着在绳子上缠了几圈,似乎是打了个扣,然后借着手电当棍子使,一步一跳的就滑下去了。   那动作无比的熟练,连常龙象都看愣了,只觉得这老头儿体格要比咱们想象的强得多。   等郑老头降落到井底,站在石门里的那俩小人,也纷纷向他蹦了过来,顺着手掌就爬到了郑老头的肩上。   他不像是七宝,对于石门背后的那些小人,并没有太多的戒心,不躲不闪,直挺挺的站在石门外面,压根就不怕别人拿箭射他。   “你们不要急哈!我先给它们介绍一下!”那个嗓音柔和的小人,先嘱咐了我们这么一句话,之后又像是野兽那般,又吼又叫的跟那些老居民交流了起来。   由于我们相隔的距离较远,在这个位置上,我只能看见它们大概的身形,具体的五官样貌,这点确实是看不清。   “啊啊!啊!”   那小人不停的吼叫着,最开始的时候,语气还比较轻松,但聊着聊着,语气就着急了起来,很明显还带着一股子怒气。   “怎么了?”陈秋雁也发现了这点,有些担心的问我:“不会是交流出问题了吧?”   我摇摇头没吱声,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情况,手心里都急出汗来了。   那帮小人经历了这么大的劫难......说心性不变那肯定是不可能的,要是记恨上外界的活人了,这.......   “啊啊啊!!!”站在郑老头右肩上的小人,嗓音本来就粗,现在一吼起来,更是显得嘶哑沉闷。   它的语气光是用听的都能判断出来,绝对是在发火,但越往后听,它的语气似乎就变得越是无奈。   “咋了?”郑老头问,脸上笑呵呵的,似乎是一点都不紧张:“它们说啥?”   “让我们回家,让你们滚。”那个嗓音轻柔的小人,显得很是委屈,说话都带着哭腔:“它们说你们都是坏人!”   这个情况,在此之前我就想到过,陈秋雁他们似乎也早就料到了,都沉默着,谁也没吱声。   前不久,郑老头才跟我们说,那些小人不会迁怒到我们身上,但事实.....还是超出了他的预料......   “我们不是坏人,我.......”   郑老头正要跟那些小人解释,但他的话还没说完,那些小人就怒气冲天的吼了起来,就像是有一堆小人在吵架那样,蹲在井口都听得头晕。   井里的回音效果本来就强,连我们在外面都晕成这样,更别提七宝跟郑老头了。   “别吵了!”七宝忍不住吼了一声,似乎又怕刺激到那些小人,瞬间就把声音放软了,那声音比女人还温柔:“吵啥子吵嘛.......大家都是好朋友.......我们是一条战线的撒!”   还别说,七宝这一吼,确实是把那帮小崽子镇住了,谁也没敢再出声。   过了好一会,才有一两个小人开始吼叫,听语气似乎还挺急的。   “它们说啥?”七宝问。   “让我们赶紧回家,不要跟你们这些人在一起。”   “哎!这些小家伙咋就不知道好歹呢!”七宝苦笑道:“咱们可是辛辛苦苦来救它们了。”   “我跟它们说了!”那小人很是委屈的说:“它们说不用你们救!你们不来最好!”   七宝还准备说什么,郑老头忽然摇了摇头,接过话茬说:“不怪它们。”   话音一落,郑老头揉了揉眼睛,原本就佝偻的身影,此时看着更是矮了几分。   “你们俩回去吧,我们现在就走。”   郑老头说着,一手一个,轻轻握住了那俩小人,随后就将其放回了石门里。   在这个过程中,郑老头根本不怕引起误会,也不怕那些小人忽然偷袭他。   将它们俩放回去了,郑老头这才笑着开口说:“这里才是属于你们的地方,它们说的没错,外面确实很危险.......”   “老郑!!我们不想回去!!”   “别废话,赶紧回去吧。”郑老头大笑道:“别说是活人了,外面又是猫又是狗,一个不小心你们就得被吃了,在外面有啥意思?”   “老郑!你别丢下我们啊!”   “别给我煽情,赶紧回家吧。”郑老头摆摆手,转身就往绳子这边走,用手拽住登山绳后,头也不回的嘱咐道:“这扇石门以后别再开了,记住没?”   那两个小人就跟疯了一样,直接从石门后跳了出来,先是跳到七宝身上,之后又爬了过去,蹦到了郑老头的背上。   “如果我们走了!你就只有自己了!只剩你一个人了!”   “怕啥子嘛。”郑老头笑道:“都这个岁数了,不.......”   没等郑老头把话说完,闻人菩萨深深的叹了口气,连点准备动作都没,直接站起身跳进了井里。   我觉得吧,他要么是想自杀,要么是想杀人,真的,这点毫不夸张。   因为闻人菩萨的落点比较偏,所以郑老头身处的位置还算安全,只是轻轻被闻人菩萨撞了一下,没什么大碍。   七宝跟爩鼠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闻人菩萨一落地,他们俩就齐刷刷的被挤在了墙上,跟壁画似的,印在墙上动弹不得。   “阿弥陀佛.......”   闻人菩萨双手合十,冲着那些小人笑道。   “贫僧有礼了......” 第六十二章 终得   闻人菩萨确实有礼了,只可惜这礼是拿七宝他们当做了垫脚石。   毫不夸张的说,七宝在被挤压上墙的瞬间,基本就处于半昏迷状态了,一个劲的翻着白眼,看着像是喘不上气来。   爩鼠倒是反应及时,在闻人菩萨往下落的过程中,它就有了闪避的动作,可惜到最后也没能闪开,照样被挤在了墙上。   “吱吱!!”   爩鼠很生气的嘶叫着,从七宝肩上跳下,直接蹦到了闻人菩萨脸上,右爪还抓住了闻人菩萨的大耳垂,一边扯一边叫,应该是在发脾气。   “哎哎!小家伙别扯!疼!”闻人菩萨哭笑不得的说:“我长这么大的耳朵可不是让你扯的!快住手啊!”   七宝也缓过劲来了,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看着闻人菩萨,几乎是哭着说出这句话的。   “胖前辈!咱们无冤无仇你下什么死手啊?!巧克力都让你吃了!你还想咋的!”   “意外。”闻人菩萨咳嗽了一下,语气有些尴尬:“我还以为碰不到你们,结果......”   “你这吨位能碰不到吗?!”七宝欲哭无泪的说:“能先放我下来不?”   听见这话,闻人菩萨瞬间才反应过来,七宝还被自己的右胳膊挤在墙上呢,一只脚垫着一只脚腾空,那造型甭提多尴尬了。   等闻人菩萨把七宝扶下来坐着,这才跟那帮小人说:“我下来没别的意思,主要是想帮你们把石门封住,保准以后谁也打不开,中不中?”   本以为闻人菩萨是去当说客的,但现在这情况......他好像没有劝阻那些小人的意思,更没有跟它们解释。   “你们俩回去吧。”郑老头叹道,轻轻拍了拍那两个小人的脑袋:“外界不属于你们,再跟着我走,你们怕有杀身之祸啊。”   “怕啥子嘛。”那嗓音较粗的小人,说起这话来非常坦荡,直接跟郑老头说:“我们的寿命又不长,搞不好还活不过你呢,怕啥子死嘛?”   郑老头还准备再说什么,闻人菩萨却帮着劝了一句:“你就带它们走吧。”   “不合适。”郑老头叹了口气:“我是靠走江湖卖艺为生,带着它们.......”   “没了它们,你还想走江湖?”闻人菩萨回过头来,看了看郑老头:“听他们说,你以前是带着小人唱戏的,没了这俩小家伙,你还能唱吗?”   郑老头没回答,沉默了下去。   “下山之后,我就不在四川待了,得去东北一趟。”闻人菩萨笑道:“我在那边的朋友不少,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随我一起过去,不敢说能帮你飞黄腾达,但混个温饱......应该没什么问题。”   听见这话,郑老头眼睛亮了一下,但很快就黯淡了下去,苦笑道:“我这把年纪啥也干不了,让我过去,那不是给人添乱吗?”   “你走江湖这么些年了,身子骨不还是一样的硬朗吗?”闻人菩萨反问道,笑呵呵的看着郑老头:“更何况你有善心,有佛性,你能做的事太多了。”   “比如?”七宝蹲在地上,不停揉着胸口。   “当个账房,这没什么问题吧?”闻人菩萨笑道。   “当会计啊?”七宝也笑了:“可以啊,这活儿郑老爷应该能搞定!”   “这.....这合适吗?”郑老头倒也没有拒绝,似乎他也厌倦了这种走江湖卖艺的生活,略显期待的问道。   闻人菩萨点点头,说这没什么不合适的,至于那俩小人也不用担心,根本没人会管。   “啥地方的账房啊?”   “那是一个同修开的铺子,平常就卖点佛像香烛,是正经营生。”闻人菩萨解释道。   听见这话,郑老头他们也明白了闻人菩萨的用意。   小人不是凡物,在外面走江湖卖艺,迟早有被人戳穿的那天,但要是有行里人帮忙遮掩,给郑老头一个落脚地,他跟那俩小人都会安全许多。   “你们真的决定跟我走了?”郑老头最后问了一次,语气很复杂,似是有些期待,也像是不忍:“这一走,以后就没什么机会回来了,你们可得想清楚。”   “想清楚了嘛!”那个嗓音轻柔的小人说:“我们家里人都死光了,剩下的那些我们也不熟,还不如跟着你走。”   “对头!”另外一个小人也说:“现在你就是我们家人嘛!不跟你走跟谁走?”   跟这俩小人一样,郑老头家里已经没人了,帽儿村更是一个活口都没留下,用家破人亡来形容他也毫不为过。   再加上郑老头的年纪也不小了,到了这岁数,老人们活的就是一口气,是一个念想。   跟大多数老人一样,如果没人陪伴,孤苦伶仃的过日子,恐怕要不了几年就得驾鹤西去......   那两个小人想没想到这点,我不敢说,但我确实是看出来了,它们是真心诚意的想要跟郑老头走。   “老前.....不不!闻人高僧!你确定我去当账房不会给它们带来危险吧?”郑老头最后问了一次。   闻人菩萨点点头,很肯定的说不会。   “行嘛,那咱们就一起走!”郑老头笑了起来。   “好好好!等我们去给它们告个别!”   那俩小人说着,又让郑老头把它们送回石门里,叽叽喳喳的叫了一阵,听着倒不像是告别,反而像是在跟那些小人吵架。   吵了两三分钟,它们也不再出声了,从井口往下看,那俩小人似乎是跑进去了,并没有站在门边。   过了一会,嗓音较粗的那个小人跑了出来,冲七宝喊:“拿个袋子来!”   七宝也没多问,仰起头冲我喊了一声,让我丢个袋子下去。   等他拿着布袋凑到石门边,那俩小人已经开始忙活了,一进一出的跑着,似乎是不停从里面搬东西出来扔袋子里。   “老沈!你要的坚果!”七宝兴奋的冲我喊道:“它们搬了好多出来啊!”   “好!替我谢谢它们啊!”我笑道,心里提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回去。   来帽儿村长见识是其一,其二......也算是我最重要的目的,就是这些果子!   说起来那俩小人也不客气,来来回回的搬了无数果子,看那个布袋的鼓囊程度,至少装了两三斤啊。   弄完这些,它们顺着七宝的手背就爬了出来,回到了郑老头的肩上。   “胖大师!我们已经跟它们说好了!这扇门关死了以后不会开的!”   “行,那我等它们关上门了,再帮你们布个法阵吧。”闻人菩萨笑道:“到时候别说是普通人了,就是咱们行里的先生,也不一定能弄开这扇门。”   话音刚落,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只听咚的一声巨响,那扇石门瞬间就关上了。   真的,不光我们傻眼了,那俩小人也傻眼了。   “狗日的!关门这么快做啥子嘛!”嗓音较粗的那个小人,脾气也有些暴躁,骂骂咧咧的说:“我还想跟它们再告个别呢!”   “算了算了。”另外一个小人叹了口气,显得有些无奈:“它们也是怕危险吧,这么多活人在外面,它们肯定害怕。”   闻人菩萨笑了笑,也没说什么,找七宝借去匕首,小心翼翼的就在石门边缘刻画了起来。   看着像是在画符。   “真要把这扇门堵死?”七宝忍不住问:“我还以为你下来是帮我们解释呢。”   “咋解释?”闻人菩萨反问道。   没等七宝回答,闻人菩萨便先一步说,能解释我也不会解释。   七宝跟郑老头都愣了愣,异口同声的问:“为啥子?”   “以绝后患啊。”闻人菩萨笑道:“世人远比它们想象的复杂,也比我们想象的复杂,如果它们又被外人盯上了,这荒山野岭的......谁能来救它们?”   闻言,众人都不说话了,点点头,算是认同闻人菩萨的这个观点。   “恐惧对它们而言不是坏事,相反,这能救它们一命。”   “如果它们还是原来那样,单纯的什么人都能相信,迟早有一天,小人国会彻底的变成一段历史......不,是变成传说!”   “所以说啊........”   闻人菩萨说着,猛地扬起手,使足浑身力气,将那把匕首插在了石门正上方。   “让小人信咱们,这不是度。”   “让小人怕咱们,这才是度。” 第六十三章 回府   事后常龙象说过,闻人菩萨的力气,应该是远超于他的。   且不论古井石壁有多么坚硬,就算是普通的青砖,想要把匕首连刀把都插进去,这已经不是常龙象能办到的事了。   刀刃跟刀把,这是两个概念。   最先被常龙象用绳子拽上来的是郑老头,之后是七宝,最后才是闻人菩萨。   等闻人菩萨被拽出古井的时候,常龙象站在一边都快喘不来气了,缓过点劲来,直接跟闻人菩萨说。   “减肥吧.......”   身为一个标准的胖子,跟另外一个标准的胖子说减肥,可想而知常龙象是累成什么样了。   “我尽量......”闻人菩萨也显得有些尴尬,一直讪笑着:“主要是我喝水都长肉,要不然早就变成浊世公子翩翩少年了......”   “咱们能不贫嘴么.......”七宝把布袋丢给我,有气无力的瘫坐在地上,一个劲的喘粗气:“就你这吨位,以后往井里跳可得注意点,这次算我命大!”   七宝本来还是很尊敬闻人菩萨的,说话的时候也是注意各种各样的礼节,生怕触怒这个胖和尚,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   但现在......他貌似是顾不上这些了。   被七宝数落了一阵,闻人菩萨也没生气,反而特别尴尬的道了歉,还发誓说自己回去绝对减肥,不减肥的是狗!   “要是你减不了呢?”七宝试探着问:“你会每天出去跑步减肥吧?”   一听这话,闻人菩萨顿时就顾左右而言他,不敢接话茬了。   我也没在意他们的对话,随便聊了几句后,便打开布袋子,拿出那些坚果看了起来。   一股奇异的香味,顿时扑鼻而来。   如郑老头所说,这些坚果只有普通花生一半大,表皮极其的光滑,看着似乎有点油性,而且还是大红色的,特别亮眼。   它们散发出的那种香味,不敢说是特别诱人......但要比我吃过的坚果干果类都强!   “剥一个尝尝呗。”七宝凑过来,兴致勃勃的打量着这些坚果。   “回去再说吧......”我低声道:“我不知道这些玩意儿有没有毒,要是吃一个把你毒死了,你家里人还不得跟我玩命?”   听见这话,七宝还没来得及反驳,闻人菩萨就先开了口。   “没毒,放心吃吧。”闻人菩萨说道:“这些果子叫洞泥种,小人吃了没事,大人吃了更没事,还有强身健体的功效呢!”   话音一落,闻人菩萨抬起手,擦了擦嘴角流出来的口水,假装不经意的说:“这种果子很难得,我也没吃过,听说味道特别棒!”   “得了,咱们一人分点,就算是行侠仗义当雷锋,老天爷给咱们的奖励了。”   我一边说着,一边给在场的人都发了一把坚果,除开那俩吃腻了坚果的小人没要,其他人都抓了一把开始嗑着吃。   一时间,树林里就回荡起了我们“嗑瓜子”的声音,那种咔咔咔的脆响,直让我想起了老爷子常去的麻将馆.......   不得不说,这些坚果确实怪好吃的,比瓜子花生有味儿多了,越吃越上瘾。   “早知道这么好吃,就应该让它们俩多搬点了。”陈秋雁叹了口气,抓出三枚坚果,放进了上衣口袋里。   “你留着当纪念啊?”我好笑的问。   “拿回去做点研究。”陈秋雁说:“书里没有记载过这种坚果,这次算是大发现了!”   “就说是在树林里捡到的,免得你惹祸上身。”我低声提醒了一句:“你不想说,但上面的人可不一定.......”   陈秋雁白了我一眼,说自己又不傻,这种事还用得着操心?   “哥,我背你吧,扶着你走还不如让我背呢!”常龙象说着,几步走到我身边,没等我拒绝就动了手,直接把我背在了背上。   虽然我这人好面子,但说句实话,有人背着确实是舒服。   再加上常龙象的体型比较“肥硕”,后背不光是宽阔,上面的肉特别厚,靠上去就跟靠沙发似的,刚被他背上去,没一会就困了。   陈秋雁走在旁边也注意到了这点,拍了拍我肩膀,轻声说,困了就睡会,都伤成这样了,没必要逞强。   “行......那你们注意点.......有啥情况喊我一声......”   跟那些帽儿村的怪物动手,再假扮冤孽潜进帽儿村,最后还跟苗武人玩命的斗法.......   这一切麻烦事,都堆积到了同一个夜里。   说实话,我能坚持到现在,已经算是一个奇迹了。   比起老爷子他们而言,我只不过是个刚入行的后生,哪怕学的本事不少,可真正实践过的次数又有几次?   在此之前,我跟老爷子仅办了三次活儿,五福孽,人瓜,旺山村。   除了这三次实践历练,我其他时间都不过是在脑子里推演罢了,跟打仗一样,完全就是纸上谈兵,根本不能与实践相比。   干我们这一行,实践的次数越少,自身的能力就越弱。   哪怕自身修行的法派再逆天,哪怕自己学了数不清的妙法方术......也不可能跟那些长年累月接活的先生相提并论。   之所以我说能坚持到现在是个奇迹,也就是因为如此。   靠在常龙象的背上,我睡得很踏实,像是家里睡觉似的。   常龙象的后背宽阔又软和,简直能跟床垫子不分上下。   这一觉不知道睡了多久,直到我听见有人开始骂街,这才缓缓醒了过来。   “你他娘的非逼我动手是吧?!”苗武人的骂声异常愤怒,不知道他是怎么被刺激到了,那种语气,听起来比跟我动手的时候还暴躁。   下一秒,闻人菩萨的讪笑声就响了起来:“苗施主,我不是逼你动手,我是在跟你商量啊,咱们.......”   话都不等他说完,苗武人那边又骂上了:“商量个屁!你连驾驶证都没考上!还敢开车载我?真不拿我的命当回事了?!”   “相信我,出家人不打诳语。”闻人菩萨咳嗽了两声,略显尴尬的问他:“我这一路都是自己开着车过来的,你还有啥好担心的?”   听到这里,我也清醒了不少,睁开眼一看,自己正坐在来时的车上,在不远处还停着另外一辆吉普车。   闻人菩萨应该就是开着那辆车来的吧?   这倒也是,对于他而言,普通的小轿车空间太小,坐进去都受罪,更别说是开车了。   “胖前辈,您没驾驶证还敢开车往外跑,这胆子也忒大了啊。”七宝幸灾乐祸的站在一边抽烟,看了看闻人菩萨,又看了看苗武人,那种表情,很明显就是想煽风点火让他们俩干起来。   估计七宝还记着仇呢,就是井底被撞上墙当壁画那事,这牲口应该还没忘。   看他那表情之兴奋,就差喊出一句“你们俩别动嘴了赶紧打啊!谁赢了谁有理!”   “行,我信一回。”   苗武人皱着眉头,像是妥协了那般,拉开车门坐在后座上,他的正前方就是驾驶席。   “要是你开车开出意外来了,我绝对先弄你再跳车。”   “苗施主,相信我,我开车要多慢有多慢,绝对不会出意外的。”闻人菩萨笑道:“修佛的人开车都慢,你记住这一点就行。”   “为啥啊?”七宝好奇的问。   苗武人呸的一声,往车窗外吐了口唾沫,骂道。   “因为他们修佛的人不杀生!” 第六十四章 稀泥   “胖前辈,你无证驾驶不怕被人查?”   我看见这一幕,忍不住笑了起来,心说这胖和尚的胆子也够大,上高速这一截路查得本来就严,他没考证都敢开车上高速,这不是明摆着找事吗?   “我有证!”闻人菩萨一本正经的说道,还从车里翻找出驾驶证来,亮给我们看了看。   “真的?”我一愣。   闻人菩萨咂了咂嘴,估计是想起“出家人不打诳语”这句话了,压着嗓子,用蚊子那样细的声音说:“假的。”   “谁教你开车的?”我忍不住问道。   “东三省的一个老方丈。”闻人菩萨尴尬道。   听见这个答案,我确实有些惊讶了,这帮秃驴的业余生活挺丰富啊,又是学开车又是办假证的......比我都活得精彩!   一看我醒了,陈秋雁他们便凑了过来,你一句我一句的问我感觉怎么样,从头到脚有哪儿不舒服的,千万不要隐瞒,全给说出来最好。   他们一边对我嘘寒问暖,一边又充满敌意的往苗武人那里看,气氛很是诡异。   “没哪儿不舒服,就是有点困。”我笑道,说话的时候极其注意,就怕一个不小心又把战火给挑起来。   一听我这么说,七宝他们也显得无比失落,点点头说不疼就行,上车睡会,要不了多久就到家了。   当时我给他们的答案是假的,也不能不假。   跟苗武人发生矛盾这事,很明显就是我们不占理,老爷子常说退一步海阔天空,我觉得也该是这样。   要是再这么胡搅蛮缠跟苗武人闹腾,搞不好那老家伙又得出手了,就算不出手阴我们,让他记恨上也不是一件好事啊。   俗话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让苗武人惦记上.......   我嘀咕到这里,看了看手臂上包扎好的伤口,心里直发毛。   千万不能得罪苗武人,这次我算是记住教训了。   从人瓜那事开始,这老东西就一直盯着我们,直到这次上山,他才抓住机会把我们给阴了........   要不是有闻人菩萨赶来调和,我绝对会变成肉票让这老家伙给绑了。   “哎.....对了!!”我忽然想到件事,下意识的就冲苗武人喊了一句:“苗前辈!你不是一直都盯着我们吗?去旺山村的时候你咋没动手呢?!”   苗武人嘴里叼着烟,看了我一眼,很不耐烦的说:“你管我呢?”   “他跟你爷爷一样,刀子嘴豆腐心,你们那事这么复杂,他能狠下心阴你们吗?”闻人菩萨似乎还挺了解这事的,笑呵呵的说道。   “刀子嘴豆腐心?”七宝缩了缩脖子,低声说:“金刚豆腐吧?”   “你说啥?”苗武人转过脸,一记眼刀甩了过来:“啥豆腐?”   七宝又缩了缩脖子,跟被人逼良为娼了似的,很不甘心的说:“嫩豆腐!行了吧!”   苗武人也没想跟他计较,冷哼了一声,坐在车里不说话了。   闻人菩萨也没墨迹,非常熟练的窜上驾驶位,发动汽车之后,冲我们招了招手,示意让我们跟上。   这一次开车的不是陈秋雁,是七宝。   比起陈秋雁那忽高忽低的车技来说,七宝要显得稳定一些,起码不会嗖的一下来个弹射起步,之后又在山里直飙八十迈.......   “老沈,回去了别客气,直接找老爷子告状去。”七宝像是在闹脾气,说起这话来,表情倒是没那么认真,看着挺气愤的:“咱们这么多人,就不信搞不定一个苗武人!”   “别说这些没用的了。”我叹了口气:“想要做掉苗武人,就算闻人菩萨跟我爷爷一起联手,都不敢说能毫发无伤的办成这事。”   话音一落,我摇摇头,只说冤家宜解不宜结,这事能这么过去最好,兵不血刃解决了这个大患,咱以后也就不用操心了。   “他娘的!真憋屈!”七宝猛地一拍方向盘,喇叭瞬间就响了起来,吓我一跳。   “山里禁止鸣笛知道么!你就不能.......”   我说到这里,瞬间就止住了后面的话,看着七宝右手上那些金戒指,试探着问了他一句:“你狗日的发财了?”   “是啊。”七宝点点头,很坦然的说:“这些戒指都是从死人身上扒来的,无主之物,拿了也不碍事吧?”   “死人身上?”我一愣:“帽儿村那些怪物身上?”   七宝笑着说可不么,不光扒来了这么多金戒指,还有金项链跟金表呢,都在包里放着,回去了咱就开始分赃!   “村里都穷成这样了,他们哪儿有钱买这些奢侈品啊.......”   “他们吃的那些人,又不一定是穷人。”七宝不动声色的说道。   “也对.....”我点点头,好笑的说:“你狗日的也是财迷,还真是贼不走空啊。”   “再骂老子,老子就独吞了啊。”七宝没好气的说:“老子就算是贼,那也是实打实的雅贼。”   雅贼?   这年头从死人身上扒金戒指的都算是雅贼了,那些在火车站摸包的牲口算什么贼?人好歹偷的是活人啊!还得有一定的技术含量呢!   “哎老沈,你把装鬼进村的事跟我们说说呗,你是咋混进去的?”   “这事就说来话长了........”   也许是在常龙象背上睡饱了,坐在车里跟他们聊天的时候,我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不一样,跟以往没受伤的时候相比,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这一聊,我们直接就聊到了下午,找个落脚点吃了些东西,之后才继续赶路。   直到晚上十点左右,我们的车才缓缓开进成都市区,等赶到药铺的时候,也是十一点多快十二点的样子。   老爷子好像事先就知道我们要回来,车还没停下,我就看见他站在药铺门口冲我们招手。   刚下车的时候,常龙象跟陈秋雁都想扶着我,但我可不敢让他们扶着。   要是让老爷子看见我变成这副挫样儿,他还不得心疼死?   在那种情况下,就算有闻人菩萨跟我调和,估计他都得跟苗武人干一架!   “爷!吃饭没?”我装得跟个没事人一样,笑呵呵的冲他走了过去:“这两天生意咋样?还有时间出去打麻将吗?”   老爷子没吱声,也不看别人,直勾勾的盯着我眼睛,看了一会,这才开始从上到下的扫视。   “老幺,你受伤了?”老爷子问我。   “放心吧爷,我伤得不重。”我点点头:“帽儿村的那些村民都活着呢,我就是跟他们交手的时候吃了亏,所以才.......”   “放屁!”老爷子骂道:“你个兔崽子明明是让降气反噬成这样的!”   “是啊.......”我有些心虚,但也不敢表现出来,低声说:“那帮村民不好对付,我是起了阵才把他们搞定的。”   “冤孽反噬降气,跟活人反噬你的降气,这是两个概念。”   老爷子说着,微微侧过头,往闻人菩萨那辆吉普车看了一眼。   “我他娘的就说怎么有股虫子味儿,原来你个老东西还真盯上我们了?!冲一个后生下手不觉得丢人啊?”   被骂了这么两句,苗武人显得有些尴尬,倒不像是生气,似乎他也觉得这事做得不怎么好看......   “停!!”   闻人菩萨大喝了一声,拉开车门就窜了下来,动作无比敏捷,直接横在了吉普车跟老爷子中间。   “龙象,小施主,你们俩准备拉架。”闻人菩萨一本正经的招呼着我们:“苗施主这边我看着,保证打不起来!”   “你干啥呢?”老爷子皱着眉问他。   闻人菩萨想了想,很客观的给了个答案。   “我是来和稀泥的。” 第一章 了结   “姓苗的,你都这岁数了,办起事来还真是不要脸啊?”   老爷子的脾气不好,对我都有些不耐烦,更别说是对别人了。   再加上这老头儿特别的护犊子,可想而知他看见苗武人的瞬间,心理活动是什么样的。   至于苗武人......别看他觉得自己下手太狠所以心里有愧,他绝不是个软柿子啊。   一看老爷子冲自己发火了,苗武人眉头一皱,猛地一推车门就跳了下来。   “别打别打!”我忙不迭的拽着老爷子,常龙象也挡在了老爷子身前,满脸尴尬的看看苗武人又看看他,慌得不行。   闻人菩萨不是傻子,他也知道这事的严重性,所以必然不敢怠慢啊。   见苗武人都跳下车来了,闻人菩萨大喝一声,都给我住手!   下一秒,他就给了苗武人一记熊抱,死死抱住了苗武人,脸上堆着笑容说:“咱们有话好好说,千万不要动刀动枪啊。”   “我他娘的有刀吗?”老爷子瞥了苗武人一眼,没再骂他,转过身就进了药铺,嘴里还提醒着我们,今天刚拖的地,进门先在地垫上把鞋子踩干净。   听见老爷子说“地垫”,我便往药铺大门外扫了一眼,只见地上放了一块印着“出入平安”的红毯子,字还是金色的,看着特别显眼。   我们跟着他走进去的时候,还没话找话的夸老爷子,又是说他爱干净上档次了,又是说老爷子痛改前非除去了懒病所以.......哦对,后面这个好像不是夸他的。   “哟,中药铺放地毯,你这是硬装小宾馆啊?”苗武人走进门的时候冷笑了一声。   老爷子没客气,随手抓起柜台上的打火机,头也不回的砸了过来。   天知道他使出了多大的劲儿,连常龙象都没来得及反应,这暗器就近到苗武人面门了,但最后还是让苗武人接了下来。   借着这打火机,苗武人悠哉悠哉的点了支烟。   “坐。”   老爷子冲着众人摆了摆手,自己走到太师椅边坐下,目光一直都停留在苗武人身上,敌意根本就不加掩饰。   等众人落座了,老爷子直接问:“你跟着他们过来干什么,直说吧,别跟我藏着掖着。”   “拿葬人经啊。”苗武人开门见山的说道,冷冰冰的看着老爷子,像是在强忍火气:“那东西本来就是我的,你们偷摸着弄跑了,这事我都不跟你们计较。”   听见这话,老爷子似乎也没那么惊讶,一言不发的看了看苗武人,又看了看我。   “把我孙子弄成这样,你还想计较什么?”   “我.......”苗武人一拍桌子,气急了站起来,看他那意思,应该是准备好了,不是动嘴骂街就是动手杀人。   但他这一站起来,闻人菩萨忙不迭的伸出手,又给他按回去了。   “咱们修道之人,讲究的是两个字,冷静!”   “你滚一边去。”苗武人骂骂咧咧的说着,估计是来脾气了,指着老爷子说:“咱们俩算是同一辈的先生,我给你脸,所以没弄死你孙子,你呢?你把自己当谁了?”   “我?”老爷子冷笑道:“老子可是你子欲养而亲不待的亲........”   没等老爷子把最后一个“爹”字说出口,我一步上前就捂住了他的嘴,急忙劝道:“冤家宜解不宜结,爷,这事咱们确实理亏,就让他一回吧。”   “动作挺敏捷啊,你没受伤是吧?”老爷子看了我一眼,点点头:“行,你说给他面子,咱就给他点面子。”   见老爷子态度软了点,我也不禁松了口气。   苗武人哼了一声,也没了吵架的心思,叼着烟坐回椅子上,慢吞吞的抽了起来。   “葬人经我给你,爩鼠得留给我孙子,没问题吧?”老爷子问道。   “爩鼠也是我的。”   苗武人在这事上寸步不让,抽着烟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是坦然,一点都不觉得这要求过分了。   “苗施主,爩鼠就算了吧。”闻人菩萨一看老爷子的脸色变了,急忙劝了一句:“这小家伙又不是死物,它愿意跟谁,自然就归谁,强取豪夺可就.......”   “吱!!”   爩鼠貌似也听懂了他们的对话,猛地嘶叫了一声,几步窜到我身后,小心翼翼的盯着苗武人,像是做足了逃跑的准备。   在这时,大厅里谁都没再说话,沉默的情形,让气氛又凝重了几分。   老爷子跟苗武人的表情都不怎么好看,想想也是,他们俩都是抱着刨对方十八辈祖坟的心态在谈判,脸上能好看那才有鬼了。   抽完手里的这根烟,苗武人也没再点烟了,掐灭烟头,丢进了烟灰缸里。   “把葬人经给我。”   听见这话,老爷子嗯了一声,没跟他继续吵,带着我就上楼拿葬人经了。   跟着他一进里屋,我立马压着嗓子说:“爷,趁着现在咱们多抄一些下来,之后再还给他也不亏啊。”   “你是想拿原本给他?”老爷子一愣。   “可不么。”我苦笑道:“就他那性子,咱要是拿手抄的复印的给他,你觉得他能罢休吗?”   老爷子气得踹了我一脚,嘴里骂着,你狗日的尽会出些丧权辱国的主意!葬人经的原本可是咱们千辛万苦弄来的!   我不吱声了,点点头,任由老爷子做主。   在书柜里翻找了几分钟,老爷子拿出一个木盒,冲我点了点头。   “说归说......我还真有点舍不得.......”我苦笑道:“早知道会这样......我就应该去复印一份留着.......”   “放心吧。”老爷子笑道:“该是咱们的,一点都不会少。”   等他带我下楼,把这个木盒递到苗武人手里,老爷子这才坐回去,端着茶缸悠哉悠哉的喝了起来。   一看老爷子的表情这么轻松,苗武人当时还不信这是葬人经,嘴里嘟嚷了两句,说是你要敢耍我,咱们这事可没完!   嘴里嘀咕着,他小心翼翼的打开盒子一看,表情霎时就疑惑了起来。   木盒里装着的确实是葬人经原本,只不过有好几处地方出现了明显的破损,看那边缘这么整齐,应该是老爷子用利器割下来的。   “缺少的部分,讲的是肉身蛊,如果你不信,你可以联系上下文看一看。”老爷子冷冰冰的说道。   苗武人也显得挺小心的,拿着葬人经,仔仔细细的看了少说十分钟,这才点点头,把它放回盒子里.......   “葬人经拿走,盒子给我留下。”老爷子没好气的说:“那是我找人用金丝楠木打的盒子,你要也行,留个五万拿走。”   苗武人冷哼了一声,稀罕,就你这盒子,送我我都不要!   “这事算是了结了吧?”我试探着问道。   老爷子没吱声,瞥了苗武人一眼,等他给个答复。   “结了。”苗武人说着,把葬人经塞进布袋里,缓缓站了起来:“咱们之间没矛盾了,但保不准以后会不会有。”   “你吓唬谁呢?”老爷子一瞪眼。   苗武人笑了笑,看着不像是挑衅,转身便往大门外走去,没有在此逗留的意思。   “这次对后手下手,确实算是我的不对,我给你道个歉。”   闻言,我不禁愣了一下,心说这老东西还会给人道歉呢?   或许是因为苗武人这一番话,老爷子的表情也稍微柔和了一些,往桌边看了看,顿时就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老苗子!你拐杖忘了!”   “你他娘的骂谁呢?!” 第二章 黑蛇   等苗武人回来取走拐杖,老爷子也笑得不行了,哈哈哈的端着茶缸子笑,那表情简直是如大仇得报一般痛快。   “沈施主,你这嘴可真够毒的。”闻人菩萨坐在一边,很无奈的看了老爷子一眼:“到了最后还得占点嘴上的便宜,何必呢?”   “你懂个屁。”老爷子没好气的说道:“我乐意!”   “爷,这次多亏了胖前辈赶来救我,如果不是他仗义出手,恐怕我现在已经变成肉票了,就等着你拿葬人经去换呢。”我低声说道。   “我知道。”老爷子摆摆手,看了看闻人菩萨,眼神变得有些复杂了:“胖秃驴,我是真没想到啊,走南闯北的那些年没欠你人情,现在倒是欠了一个......”   闻人菩萨笑了笑,没说话。   “知道这叫啥吗?”老爷子问。   闻人菩萨一愣,啥?   “晚节不保。”老爷子冷哼道。   霎时间,闻人菩萨就沉默了,表情那叫一个尴尬。   “咱们原来也有些矛盾,这次的人情算是抵上了,以后你不欠我的,我也不欠你的。”   “诶诶!如此甚好!”闻人菩萨忙不迭的点头。   虽然我不知道这俩老头儿以前发生过什么事,但就看闻人菩萨那表情,应该不是什么小事。   还没等我多问,老爷子便站了起来,跟闻人菩萨他们说,店里的空屋子挺多,一会儿让陈丫头给你们拿两床被子,今天就凑合着睡一觉吧,明天我请你们出去吃饭。   闻人菩萨也没客气,点点头说,那打扰了,明天一早我们就走。   “你跟着我上楼,把洞泥种拿上。”   “好!”   回到里屋,老爷子让我躺在床上,他帮我检查一下伤势。   等他从头到脚的检查了一遍,表情这才好看一些,甚至可以说......好看得有点过分了。   “落阴身的效力这么强?!”老爷子不敢相信的嘀咕着,扒开我眼皮子,看了看眼白:“不光能恢复最基本的伤势......连降气对肉身的反噬都能缓解下来......这效力也太他娘的夸张了吧......”   降气的反噬被缓解了??   我一听老爷子这话,也不禁有些诧异,不过再一想,也就释然了。   貌似还真是这样!   在修行落阴身之前,用一次沈家的落恶降,我少说得缓个七八天才能缓过劲来,但这才第二天.......我精神状态就已经恢复了八成!   “你感觉咋样?”老爷子小心翼翼的问我:“说实话,别给我报喜不报忧啊。”   “挺精神的,就是身上不得劲,感觉没什么力气。”我如实说道。   “挺精神?”老爷子皱了皱眉:“不会是回光返照吧?”   “你还真是我亲爷爷啊!”我气得都快哭了:“咒自己孙子有意思么!”   老爷子只是笑,压根就懒得安慰我,又扒开我眼皮子看了一会,嘴里嘀咕着,降气反噬被缓解了八成,但你的身体状态不是很好,恐怕还得歇个两三天才行。   我点点头,说这个不急,歇几天就当是给自己放假了。   “爷,你是不是自己留了手抄的葬人经啊?”我躺在床上,侧着头看了看他,笑道:“感觉你拿葬人经给他都不心疼。”   一听我这话,老爷子顿时笑了起来,点上支烟,慢吞吞的走到书柜那边翻找了一阵,又拿了一个小盒子出来。   没等我多问,他便打开盒子,让我看了看。   木盒里装的是一卷黑布,看着有些眼熟,好像......这他娘的不是葬人经吗?!!   “爷!你真够厉害的!”   见我满脸的惊讶,老爷子笑得更灿烂了,点点头说:“你脑子不笨,要是我早点提醒你,你肯定也能想到这一.......”   “你啥时候偷回来的?”我兴致勃勃的问:“是不是在他走出门的那一瞬间?”   听到我这么分析,老爷子嘴里的脏话顿时就翻了天,翻来覆去的就骂两个字。   憨批。   “我给他的是西贝(假)货!这才是原本!”老爷子恨铁不成钢的瞪了我一眼,没好气的解释道:“要不是我早有准备,今天还真得被他将一军!”   据老爷子说,自打我们带回爩鼠跟葬人经的那天开始,他就做足了苗武人会随时上门寻仇的准备。   打是一回事,不打又是另外一回事。   为了避免某些意外的麻烦,他找了几个老朋友,让他们照着这卷葬人经的样式做了件假货。   不得不说,老爷子的朋友还是靠谱,做出来的假货跟真货没两样,要是混在一起看,连他自己都不一定能分辨出来。   “拿回来之后,我又把记载肉身蛊的那些内容都挖下来了,这也是我分辨真假的唯一一个方法.......”老爷子说着,把黑布摊开,让我看了看。   果然,这卷葬人经是完整的,应该就是老爷子说的真货。   “既然真假都一样,咱们为啥不拿真的给他呢?”我叹道:“那老东西的心眼可小了,要是让他知道自己拿回去的葬人经是假的,他还不得翻脸找上门啊?”   “他要是有那个眼力,我管他叫爷!”老爷子很自信的说道:“我那几个朋友别的不会,造假的手段可是一流的!”   “他们能信得过吧?”我试探着问。   “放心,他们都不是行里人。”老爷子笑道,似乎也知道我的担心,耸了耸肩:“这帮老家伙还是能信的,不可能见财起意私自留下副本.......”   “对了爷,你跟闻人菩萨到底有啥矛盾啊?原来都没听你说过......”我忍不住问:“这里又没外人,你跟我说说呗?”   说实话,我对于他们之间的矛盾,实在是好奇得不行。   用现在的话来说,也能算是八卦之心熊熊燃烧按不住吧。   “说个屁。”老爷子拍了我一把,没好气的骂道:“拿丢人的事跟你说,你以为我傻啊?”   “那你.......”   “吃了!”   老爷子从袋子里抓出一把洞泥种,大概有十几个,递到了我手里。   “不留点果子做法?”我接过这些坚果,兴致勃勃的嗑了起来:“不是说用这个能化升阳身吗?咋弄啊?”   “老规矩,做手术。”   一听这个答案,我立马打了个冷颤,急忙问:“咋又做啊?你不是说就落阴身最麻烦吗?这个还得做手术?”   “放心吧,不动刀子。”   老爷子一边说着,一边拿来一口小碗,自顾自的剥开洞泥种,把果仁全扔进了碗里。   “落阴身的蛊气就像是燃料,只需要一点火星,毫不费力的就能全部点燃.......”老爷子低声解释道:“等这些蛊气烧得差不多了,升阳身也就成了。”   “给你做完手术,你也得休息几天,不给你做手术,你伤势不轻,一样得休息几天.......”   “这还不是要叠加么?”我哭笑不得的说:“让我缓几天不行吗?”   “我这人性子急,不喜欢等。”   老爷子剥着洞泥种,笑呵呵的说:“趁早把你的落阴身化了,我也了却一桩心事啊。”   “咱们要咋动手术啊?”我试探着问:“还得操刀子?”   “我不是说了么,绝对不动刀子,保证用原生态的手段给你动手术!”   老爷子说着,兴冲冲的跑到衣柜那边,把下面的抽屉打开,抱出来一个玻璃罐子。   这玻璃罐子挺大的,跟泡酒的玻璃罐差不多,只是稍微窄一些,里面装着的液体跟黑墨汁差不多,或是说.....比黑墨汁还黑!看着都能吸光!   “你是准备让我喝这个?”   “不不不,这都是残渣废料,咱不用这个。”   老爷子把玻璃罐往地上一放,打开盖子,轻轻拍了拍罐身。   很快,一条只有小指粗细的黑蛇,顺着罐口就爬了出来。   它通体泛黑,但背上那一块鳞片,却在灯光下有种五彩斑斓的效果。   “这是小水蛇?”   “没见识的玩意儿!”老爷子白了我一眼,说:“这叫彩蝰(kui)!” 第三章 蛇窜身   彩蝰?   这又是什么东西?难不成也是冤孽的一种?也是那种有了灵性的畜生?   老爷子似乎不怕那条蛇咬他,轻轻捏住彩蝰的七寸,将其从玻璃罐里提了出来。   “你不知道也正常,这种蛇原名乌身盖彩,又叫哨儿蛇,算是极其罕见的畜生.......”老爷子介绍道:“它的生活范围只在云南那片,出了云南省,其他地方一概没有。”   “你去云南了?”我好奇的问。   “我有那时间吗?”老爷子没好气的说道:“这是我找朋友买来的!”   我点点头,又问了句多少钱啊?这条蛇看着没啥特别的,应该不贵吧?   “确实不贵,就是把你原来接活赚的钱花完了而已。”老爷子不动声色的回答道。   得到这个答案,我心脏猛地一抽,疼得我差点没掉眼泪。   钱啊.......那都是我辛辛苦苦赚来的钱啊!!   “爷!你还我血汗钱!”我欲哭无泪的说:“用之前你好歹跟我说一声啊!让我有点心理准备行么!”   “准备啥子嘛,你个狗肉上不了正席的货,就这点钱也能心疼?”老爷子嘿嘿笑道:“等你有本事了,还愁赚不来钱吗?”   我叹了口气,没再多说。   老爷子说的话倒是有理,只要我有本事了,还愁赚不来钱吗?   落阴身就是个定时炸弹,每个月都得掐着时间炸我一回,把那些钱砸在这事上,让我脱去落阴身练就升阳身,这确实不亏。   不光能免去每个月的折磨,还能增强自己一定的实力,何乐而不为呢?   “风吹鸡蛋壳,财去人安乐.......”我唉声叹气的说:“只希望这笔钱没白花......”   “咋可能白花嘛!”老爷子嘿嘿笑道,一脸的兴奋:“光是这个入门坎的落阴身,都能让你的肉身恢复力变得如此强,等你到了升阳身,那还不得牛上天啊!”   “爷,你觉得升阳身能给我提升多少?”我好奇的问。   “不说别的,就咱们沈家的十八门降术,无论你用哪个,都没了事后被反噬的麻烦。”老爷子兴冲冲的说道:“一天之内,连用两次落恶降应该都不是问题!”   “行,就凭这点,那些钱就花的值!”   “可不光是这些啊.......”老爷子笑道:“你想想,落阴身之强,我在你胳膊上划一刀,晚上就能结痂开始愈合,等你到了升阳身,恐怕寻常的冷兵器都伤不了你。”   “刀枪不入?!”我眼睛一亮。   “狗屁,你想得倒是美!”老爷子叹了口气:“最多就是把你的肉身恢复速度变快点,要是有人照着你脑袋心口大动脉啥的下刀子,你个瓜娃子还是得死。”   “其他地方呢?”我小心翼翼的问道:“捅其他部位没事吧?”   “看你的出血量了。”老爷子耸了耸肩:“要是你不及时止血,伤口还没愈合就出了过量的血,你觉得你会死吗?”   我不吱声了,只觉得这跟落阴身没两样。   “你还失望呢?”老爷子笑道:“想要真正达到捅不死的地步,那你至少都得修行到阿蛊身这个境界,换算成肉身蛊里的五个境界......应该是最后一个通孽身吧?”   “这得修行多少年啊?”我皱了皱眉。   “一辈子吧。”老爷子叹道:“更有可能一辈子都修不了,如果蛊门阿蛊身的境界这么容易达到,国内的其他法派,早就让那帮蛊师给平了!”   老爷子一边说着,一边把彩蝰丢进了碗里。   要说这蛇也馋,刚掉到碗里,一仰头就咬住了一枚洞泥种,跟普通的蛇类动物一样,张大了嘴慢慢吞咽着。   当时我还在纳闷呢,心说这蛇还能吃坚果?不怕消化不良啊?   “爷,蛇应该是食肉动物吧,它这是.......”   “它吃素。”老爷子说道。   彩蝰似乎一点都不怕生,当着我跟老爷子的面,一个个的把那些洞泥种全吃了。   据老爷子说,它吃七个就够数了,但为了保险起见,让我一次性把落阴身给蜕了,老爷子又连着喂了两个给它.....   那条蛇本来就不长,吃了九个洞泥种,身子鼓鼓囊囊的,看着就跟变异了似得。   估计彩蝰也吃饱了,躺在碗底,张开嘴像是打嗝那般,发出了一阵哨子声。   那声音很像是活人吹口哨,挺尖细的,听得人头皮有点发麻。   “怪不得它叫哨儿蛇呢......”我龇牙咧嘴的看着它,问老爷子:“咋整?炖给我吃了?”   “我不是说了么,要动手术!”   老爷子说着,轻轻捏住彩蝰的七寸,向我右手靠了过来。   我没多想,下意识的往后一缩,忙不迭的问他想干嘛?   “你让它咬你一口。”老爷子像是诱骗小孩的人贩子一样,笑眯眯的跟我说着,那表情只能用不怀好意来形容。   我急忙摇头,说不咬行不行?   “没毒的!你怕个啥子嘛!”老爷子瞬间翻脸,猛地一伸手,直接把彩蝰抵在了我的右手脉门上。   说来也怪,那条蛇碰到我的时候,张口就咬了下来,但我却没感觉到疼,反而有种很不真切的.....温暖感?   就像是有人用温水轻轻浇在我手上,暖洋洋的很舒服,没有半点我想象中的疼痛。   “舒服吧?”老爷子问我,似乎早就料到会这样了。   “还行。”我点点头:“挺爽的。”   “爽的还在后面呢.......”老爷子笑了笑。   没等我反应过来,只感觉脉门上忽的一下,传来了一阵刺痛。   疼痛感并不算强烈,甚至是转瞬即逝,根本不值得放在心上,但那条蛇的动作,却让我浑身上下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无声无息之中,彩蝰七寸以上的部位,已经从脉门钻进了我的手臂里,剩余的蛇身还在不停扭动着,似乎是在拼命的往里钻。   彩蝰的身子不粗,但它是在皮肤下钻行,并没有往血肉的更深处钻,所以在那时候,我右手臂上的皮肤都被绷紧了,硬是被它整出来了一条往外鼓的瘤子。   “放心吧,没事的。”老爷子一边说,一边推了推彩蝰。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彩蝰就跟吃了兴奋剂似的,嗖的一下全钻了进去,只在脉门处给我留下了一个血窟窿。   但那也只是血窟窿,伤口的边缘上见血,却没有血流出来,这倒是挺奇怪的。   “彩蝰不是毒蛇,放在蛊门里,那也是一顶一用来当做药引的药畜。”老爷子低声说道:“它在咬破活人血肉的时候,不会给人带来痛苦,相反,它体表的那层粘液,还能帮助活人修复肉身.......”   在这时,彩蝰已经顺着右手臂钻行到了我胳膊上,虽然感觉不到疼,但看着那一条鼓出来的肉瘤子,我确实是害怕了。   “看见这罐子里的黑水了吗?”老爷子是在转移话题,或是说,是想帮我转移注意力:“这些黑水,都是从它身上渗出来的,拿来当止血药是再合适不过了,咱们到时候论瓶装,找熟人卖出去,那还不得.......”   “爷,咱们能不能有点出息。”我叹了口气:“听你这口气,怎么跟走江湖卖大力丸的一样呢.......”   “哎别说,我当初行走江湖的时候,还真卖过药!”老爷子一笑:“虽然不是大力丸,但意思也差不多了。”   “爷,你是拿我当小孩子哄呢?”我哭笑不得的说:“想转移我注意力.....这也太明显了吧??”   闻言,老爷子沉默了一下,挠了挠头。   “要不,我去给你拿两颗糖吃?” 第四章 气升阳   在老爷子的调侃下,我也渐渐冷静了下来,准确的说是不得不冷静。   那条彩蝰在钻进活人肉身之后,所带来的痛苦几乎是可以忽略不计的,跟原来种落恶子化落阴身等手术相比......简直就是天堂般的享受啊!   除了彩蝰在皮肤下钻动,所鼓起来的那条肉瘤子有点吓人,其他的倒是没啥。   “感觉咋样?”老爷子好奇的问道。   “跟泡澡的感觉有点像。”我闭上眼睛,索性不去看那条蛇,如实跟老爷子说:“身子开始发热了,那条蛇似乎还在发烫呢。”   “好好好!这就是好现象啊!”老爷子笑道:“借助洞泥种的生气做引,再借彩蝰的能力把这些生气带到你四肢百骸,彩蝰身上的粘液带有阳气,用来当做点火的材料是再合适不过了......”   我点点头,没说话。   “哎,老幺,你把山上的事跟我详细说说。”   老爷子说着,啪的一声,点上了烟,听他的语气,似乎对于山上发生的事很是好奇。   “那我从遇见老秃跟你说吧.......”   山上发生的事不少,哪怕我照着情况如实说,没有任何添油加醋的地方,也足足说了半个多小时才说完。   在这个过程中,老爷子没插嘴,安安静静的听着,连抽了两根烟。   直到我说起闻人菩萨跟苗武人交手的情况,他这才问我:“姓苗的被压着打?”   “不好说。”我皱了皱眉,倒是没有夸大其词:“闻人菩萨应该也受伤了,而且还伤得不轻,但他的肉身恢复速度却快得出奇,今天看着都没啥事了,脸色比你都好看。”   老爷子呸了一声,没好气的瞪了我一眼:“你个瓜娃子骂我啊?”   “事实嘛。”我讪笑道:“那和尚保养得比女人都好,跟你年纪差不多,看着却只有四十出头,我都挺想学他这一招的。”   “我还想学呢。”老爷子叹了口气:“但他修的究竟是什么方术,我到现在都没弄明白,问了好几次,也只问出相由心生这四个字。”   说着,老爷子摸了摸下巴,显得挺疑惑的。   “但他跟我说这话的时候......不像是忽悠我.......”老爷子半眯着眼,喃喃道:“难不成佛家还真有这门妙术?”   “谁知道呢。”我耸了耸肩:“反正我感觉他修的法门跟普通和尚不一样。”   “那是你没见识。”老爷子哼了一声:“等有机会,我带你去见见东北的那俩老和尚,他们修的法门不比老闻人的差。”   “俩?”我一愣:“像是闻人菩萨这么厉害的和尚还有俩?”   “那俩老和尚不算出名,因为他们不怎么在行里露面,大多时候都在山里修行。”老爷子笑道:“一个姓罗,修的是善禅,一个姓苦,修的是苦禅。”   “善禅听着倒是没啥特点.......那个苦禅是什么?”我好奇的问道。   “苦禅,顾名思义,由苦参禅悟道,相传释迦摩尼成佛之前,还在寻求苦禅真意,苦行了六年,却什么都没得到......。”   老爷子摇摇头。   “拔发,炙肤,剔肉,剁骨,卧冢,踏雪山,行火中,饥肉身,渴不饮.......这种种就是修行苦禅的妙门,别说是普通人了,就是咱们行里人也没谁敢这么玩啊。”   “听闻人菩萨说......他修的好像是喜禅?”   “是喜禅,但我也没听过。”老爷子摊了摊手:“国内修佛的弟子成千上万,但我还真没听说过谁修喜禅,老闻人算是独树一帜啊。”   “他的战斗力有多强,这个我不敢说,但是他超度冤魂的手段绝对算是一绝!”我兴冲冲的跟老爷子聊了起来。   不得不说,老爷子对于这事还是挺诧异的,似乎他也没想到闻人菩萨能这么做。   “阵气化为雾人.....走入村中引渡阴魂.......你确定那是地藏王的化身?”老爷子眉头皱得很紧,显然是觉得闻人菩萨的能力超出了他的预料:“会不会是你搞错了?”   “估计那不是真正的地藏王,只是阵气化为人形,再加上有点地藏度鬼的能力,所以......”   “不应该啊。”老爷子猛地抽了两口烟,很疑惑的嘀咕着:“老闻人什么时候有这本事了??拿阵气示现地藏菩萨身......这可不是普通和尚能搞出来的!”   “爷,你知道闻人菩萨的师父是谁吗?”   老爷子摇摇头,说不知道,放眼国内,能知道这事的恐怕不超过五个人,更有可能谁也不知道。   “老闻人的来历是个迷,不光你好奇,国家也好奇。”老爷子压着嗓子,低声跟我说:“七十年代那会,有不少国家的人都盯着他呢,也就是到了八十年代才放松一些.......”   “闻人菩萨又不是坏人,盯他干啥?”我一愣。   “因为他出现得太突兀了。”老爷子笑了笑,脸上满是幸灾乐祸的表情:“不光是他,咱们国内被盯住的先生可多了去了,比如那个姓葛的道士,还有.......”   “对了爷!你知道爩鼠的来历吗?!”我急忙问道。   老爷子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问,下意识的摇摇头,说不知道啊,这上哪儿知道去?   “听苗武人说,这只肥耗子都活了上千年,它是在三国刘禅时期被放进蛊台里的。”我想起闻人菩萨说的那些话,霎时更兴奋了:“胖前辈还说,爩鼠脖子上戴的铜铃不一般,他在另外一个畜生身上见过,除了上面的刻字不同,其余部分都一样!”   “啥畜生?”老爷子问。   “就是你说的那个葛道士啊,他不是养了一条狗吗?”我忙不迭的说:“那条狗也不是凡物啊,听闻人菩萨说,那应该跟爩鼠一样,是古代的畜生。”   老爷子抽着烟,眉头越皱越紧,似乎是在回忆。   “他确实养了一条狗......好像还真戴着铜铃啊!”老爷子咂了咂嘴:“爩鼠的铃铛上刻的是子,那条狗不会是戌吧?”   “就是戌!”我点点头:“十二地支,这俩畜生就占了俩,闻人菩萨说,可能还有另外十只畜生,凑齐了就是十二生肖啊。”   老爷子嗯了一声,虽然表情挺诧异的,但从语气来说,他应该是信了闻人菩萨的这个分析。   “不说这些,老幺,你感觉怎么样?”   “我觉得还行啊,一直都不疼,就是有点热........”   说到这里,我意外发现自己的体温开始飙升了,是很突兀的那种飙升,好像有人瞬间把我丢进了岩浆里,从头到脚就没有一个不烫的地方。   没错,是烫,不是热。   “忍着,就当是泡温泉了。”   老爷子说着,跑出房间,去楼下给我打了盆冷水来,用毛巾帮我擦了擦脸。   天知道我当时的体温飙升到了什么地步,带冷水的毛巾刚碰到脸上,只听呲的一声,一股子白烟瞬间就冒了出来。   “烫得有点过分啊.......”老爷子一边说,一边用手在盆里划拉,跟撒水一样,不停往我脸上泼着。   这些水一碰到脸,瞬间就变成了白烟,那种情况让老爷子都开始慌了。   “狗日的......你不会把自己烧死吧.......”   老爷子扒开我眼皮看了看,表情更凝重了。   “好像你阳气过重啊.......”   “你不是说要给我点火增阳气吗?!”我欲哭无泪的说,心里也是慌得不行:“是不是点过了??”   老爷子心虚的点点头:“可不么,眼皮子摸着都烫手啊......” 第五章 长肉   这种诡异的变化,让老爷子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好在持续时间不长,过了四五分钟,体温也就慢慢降了回去。   老爷子也不禁松了口气,用手摸了摸我额头,跟发烧测试一样,笑道:“应该没问题了。”   “这就成了?”我一愣。   “应该是成了,葬人经里说,阳行至百骸,气聚而弗散,定中灵台,落阴蜕,若凡胎......”老爷子嘀咕道:“阳气已经稳住了,换句话说,你现在已经化成升阳身了。”   “你别骗我啊........”我皱了皱眉:“我怎么没感觉到变化呢?”   “试试就知道了。”老爷子神秘一笑,从兜里掏出来一把小刀,轻轻抵在了我脉门上:“葬人经里说,练就升阳身的蛊师,阳气之盛,血若丹(朱)砂,完全可以当做法物来使.......”   说着,老爷子没等我拒绝,猛地一抽刀刃,在脉门上给我开了条口子。   霎时间,血就顺着伤口流了出来,跟以往没什么区别,只是颜色要深一些罢了。   在这条口子旁边,便是那条彩蝰钻出来的血窟窿,此时它已经不算是窟窿了,明显的就是一条缝,似乎还在飞速的愈合之中........   “你等着。”老爷子说道,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火急火燎的就跑下了楼。   等他回来,手里已经拿上了三张黑纸,就是最普通那种画符用的纸,上面都用金粉勾画着图案,但不像是符咒。   “啥东西啊?”我好奇的问道。   “这是息阴纸,招魂的时候用的,专用来写死者的生辰八字.......”老爷子解释着,随手将一张黑纸贴在我脉门上,之后又猛的抽了回去。   只听嘶的一声,那张黑纸霎时就现出了火光,第一时间燃烧起来的位置,就是那一块碰触到我鲜血的地方。   由于屋里的光线较为昏暗,火光看着稍微有些刺眼,不过短短数秒,整张黑纸便烧成了一地的灰烬。   “这是啥意思?”我满头雾水的问道。   “可以啊!”老爷子兴致勃勃的说:“息阴纸有惧阳的属性,在碰触到阳气过重的东西,本体就会发生反应,也就是燃烧........”   “那我血液里的阳气有多重?”我忍不住问:“跟朱砂比呢?”   “比朱砂强,比老子的舌尖血也要强,跟二十年五彩老公鸡的鸡冠血差不多一个档次.......”   听见这个答案,我不禁有点失望了:“折腾得这么麻烦.....最后还比不过一只老公鸡?”   “你懂个屁。”老爷子没好气的骂道:“你见过二十年的五彩老公鸡吗?那可是成了精的畜生啊!”   “它不还是一只鸡吗?”我小心翼翼的问道。   一听我这么说,老爷子也有些堵得慌,想了想,猛地一拍我胳膊。   “就算是只鸡,它也是鸡中之霸!”   我一愣:“是鸡霸?”   “狗日的!你敢跟我骂街?!”老爷子没等我解释,一巴掌就抽在了我脑袋上。   不知道是被他这一巴掌抽的,还是彩蝰决定功成身退了,在这时候,它顺着我肩膀就钻了下来,一路直冲脉门,原路返回至那个血窟窿处,缓缓探出了头来。   老爷子没多说,伸手过去掐住它脑袋,毫不费劲的往外一抽,直接将彩蝰给抽了出来。   把它丢回那个玻璃罐里,盖上盖子,老爷子嘴里还说:“这条蛇好吃果子,你隔三差五削点苹果喂它就行。”   “诶!成!”   老爷子没再折腾我,嘱咐我一句早点休息,明天出去吃饭,之后就抱着玻璃罐回屋了,看他那表情,估计也是困得慌。   但不可否认的是,经过这么一番折腾,我跟老爷子都彻底松了口气。   落阴身虽好,但它有限制啊,准确的说,它有一定的反噬性,每个月都得来折腾我一回,只有成了现在的升阳身,我才算是自由的。   不受肉身蛊的约束,不吃肉身蛊的反噬,这他娘的简直就是神仙日子啊!   “都成升阳身了......怎么感觉有点不真实呢.......”   我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的抬起右手看了看,只见脉门上那个刚被钻出来的血窟窿,正在飞速的愈合着。   也许是彩蝰身上那些粘液在起作用,又或者是......升阳身的作用?   那个血窟窿愈合的速度极快,恢复的过程肉眼可见,四周的血肉就跟活过来了一样,缓缓向着中间空洞处蔓延着,直至将窟窿堵上,之后才开始结痂.......   研究了一会,我也没研究出所以然来,索性不想了,关上灯舒舒服服的就睡了过去。   这一觉直睡到第二天中午,来房间叫我起床的人还是七宝。   “快点嘛!大家都在等你出去吃饭呢!”七宝叼着烟,站在床边看着我,眼里有些担忧:“听沈老爷说,你昨天被他动手术了?”   “是啊。”我点点头,哈欠连天的问:“你昨天睡哪儿了?咋没回屋睡呢?”   “怕闹着你呗。”七宝笑道:“你可是伤员啊,我跟胖子打呼噜又响,要是闹着你休息,那多不好意思。”   “哟,你还知道不好意思啊?”我好笑的看了七宝一眼,起床把衣服裤子穿上,嘴里还问他:“胖前辈他们呢?没走吧?”   “吃完饭再走。”七宝说:“沈老爷说要请他吃一顿好的,算是答谢。”   “吃一顿好的?”我一愣:“那和尚不是吃素么?咱们城里有专门做素斋的?”   七宝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不清楚,反正老爷子是这么说了,跟着他走准没错。   下楼一看,除了我跟七宝,其余人都到齐了。   闻人菩萨正坐在老爷子身边,手里端着茶杯,笑眯眯的喝着茶。   “小沈施主,短短一夜不见,你的道行貌似又高了几分啊。”   “您看出来了?”   闻人菩萨点点头,说看出一点来。   “是不是感觉我阳气变足了?”我笑道。   “那倒不是。”闻人菩萨说着,把茶杯放在桌上,笑眯眯的说:“一晚上你胖了有十斤吧?就这样还没看出来,我得多傻啊?”   “胖了?”七宝一愣,上下打量了我几眼,脸上满是惊讶:“我操还真是!你昨天晚上吃激素了?!”   “吃个屁。”我没好气的说着,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也不禁有些诧异。   是啊......成了落阴身后自己就瘦得皮包骨了.......也就是前段时间吃肉补回来了一点.......   但这一晚上过来......怎么就有小肚子了?!   “胖了好,胖了有福相!”老爷子咳嗽了两声,问闻人菩萨:“咱们中午吃火锅行么?”   闻人菩萨急忙提醒他:“我是和尚,吃素!”   “你修佛修傻了?谁说吃火锅不能吃素了?”老爷子嘿嘿笑道:“又没人逼你吃肉,到时候我们吃个鸳鸯锅,你单边吃素不就成了么?”   “这倒也行。”闻人菩萨笑道:“我吃点涮菜就够了,至于其他的荤腥,我是不敢沾的。”   “那就这么定下了。”   “沈施主破费了。”闻人菩萨很不好意思的笑着,冲着老爷子道了谢。   气氛很和谐,起码当时是这样。   从出发到店里,一路都没有出岔子。   老爷子跟闻人菩萨也相谈甚欢,仿佛已经忘了以往的间隙,看着比亲兄弟都亲!   但我万万没想到的是,服务员一把锅底端上来,气氛瞬间就凝重了。   那确实是个鸳鸯锅。   一边是红油辣子火锅,里面还漂着十几块鸡骨,这明显是闻人菩萨不能吃的。   另外一边倒是没有荤腥,看着也是清汤底,只不过......   我操。   牛油火锅?! 第六章 桶珠   看着那里面上下翻滚的牛骨头,闻人菩萨算是绝望了,憋了半天,最后才憋出一句。   “你果然还是不肯原谅我.......”   老爷子咦了一声,看了看锅里的牛骨头,一拍脑门:“哎呀!忘记嘱咐他们了!我想要的是牛油火锅不带骨头不带肉啊!”   “牛油我也不能吃啊.......”   “怕个屁。”老爷子笑呵呵的说道,蛊惑着闻人菩萨:“不是血不是肉,那叫动物脂肪,佛祖说过不让你们吃动物脂肪吗?”   “没说过,但要是佛祖知道你让我吃牛油火锅,他绝对得大嘴巴子抽你。”   听见这话,老爷子哈的一声笑了出来,那绝对不是嘲讽的笑,是发自内心的那种灿烂。   “胖前辈,您别着急,我让他们给你换个锅底.......”   “不用了,凑合着吃吧。”闻人菩萨拍了拍我肩膀,笑道:“依稀记得我师父说过,心中无荤腥,世间皆是素,我就吃点蔬菜而已,佛祖肯定不会怪罪我。”   说着,闻人菩萨就往锅里放了两把茼蒿菜,嘴里还招呼着我们赶紧吃,别傻愣着。   “够意思。”老爷子嘿嘿笑道,帮闻人菩萨倒了杯果汁,递到他面前说:“现在咱们的梁子才算是结了。”   闻人菩萨唉声叹气的摇摇头:“真的,沈施主,你这人忒小气了,心眼还没耗子大呢,就你这样还........”   “吱!!!”   蹲在一边椅子上的爩鼠,似乎是觉得自己受到侮辱了,吱吱叫了起来。   “来来来,咱不说这些,走一个!”   喝酒的喝酒,不喝酒的喝果汁。   整个饭局除了开头的气氛比较凝重外,其余的时候还算是和谐友爱。   看老爷子那笑眯眯的样子,应该是彻底放下跟闻人菩萨的事了,说实话我也挺好奇的,这胖和尚原来是怎么得罪他了?   “沈老爷,你是不知道啊,咱们在山上对付那帮怪物的时候,那可不是一般的威风!”七宝一边吃着嫩牛肉,一边给老爷子说:“拿黑绳往它身上一捆,三下五除二就给丫剁了!”   “你又不是北京人,怎么丫丫的。”老爷子笑道。   “那改一下。”七宝笑道:“我们三下五除二就给那狗日的剁了!”   “爷,说真的啊,那黑绳确实好使,原来你咋没拿给我呢?”我喝着果汁,很好奇的问了句:“要是早点把这黑绳给我,我之前遇见的很多麻烦都不是麻烦啊。”   “没想到。”老爷子一皱眉,显得也挺纳闷的:“那根绳子我有十来年没用了,一直都闲置着........”   听见他这么说,我也有些意外了,心说那黑绳可不是一般的法器啊,就算是“残疾”了成了二手货,那也绝对比普通的法器要强。   “你看不上黑绳?”我问。   “原来看得上,怎么用怎么顺手,但现在不行了.......”老爷子叹了口气:“你想想,要是你开飞机开了一辈子,最后它变成了拖拉机,你能不嫌弃它么?”   我一愣,没吱声。   “那根绳子拿给你们用还挺合适的,可惜残缺得太厉害,要不然放在我手里,那也是一等一的大杀器啊。”   “啥黑绳?”闻人菩萨好奇的问道。   老爷子瞥了他一眼,说,大狱绳。   “怪不得。”闻人菩萨似乎是知道这玩意儿,点点头说:“残缺之后,确实比不上最初的状态,差太远了。”   “它到底是哪儿残了?”我满头雾水的问道。   “大狱绳原先有十颗桶珠,头五颗,尾五颗,现在就光剩一根绳子,你说残不残?”   老爷子所说的这十颗桶珠,我倒是第一次听说,如果是普通装饰用的珠子,那必然不会达到老爷子口中的这种效果.......   “啥样的桶珠?换成新的不行么?”   “当然可以换成新的了,问题是不好换啊。”老爷子皱着眉说:“这十颗桶珠,每两颗是一对,分别对应着金木水火土........”   据老爷子说,这十颗桶珠共分为五类,五行各占其一。   这些珠子,既不是石质的,也不是木制的,全都是骨制的......   “金中人,木中畜,水中鱼,火中尸,土中猴。”   老爷子说道:“这五种冤孽都有各自的五行属性,而且它们所属的五行气,也是最为纯正的。”   “取出这些冤孽的脊背骨,拿最粗的一截出来,打磨成桶珠,之后再用金线捆死在大狱绳上,差不多就能让它恢复到最佳状态了。”   “这些冤孽我咋没听过呢?”我挠了挠头:“是冤孽的名字吗?”   “不是,是概括。”老爷子解释道:“金中人说的是金棺养出的金身孽,那种冤孽,肉身衍金气,魂魄化阴阳,不光是极其罕见,还特别的难对付,这么多年来,我仅遇见过那么一只.......”   “木中畜则说的是槐树成精之后,在树心里养出的槐木熊,长得像是小黑熊,但皮毛都是枯树皮的样子,还有许多枯枝作为分叉,攻击性非常强......”   “水中鱼说的是成气候的水怪,淡水里的不行,必须是海水里的,当初我那两颗水桶珠就是去渤海找来的.......”老爷子嘿嘿笑着,颇有种显摆的意思:“十来米长的海蛇,那可不是一般的东西啊,魂魄都能顿窍而出冲人身子了!”   “这有啥要求吗?”我试探着问:“不是单一的冤孽?只要是海里的都行?”   “对。”老爷子点头:“但必须要成了气候的,魂魄能离体,这是它们的一个特征。”   “明白了,那......火中尸又是什么?”   老爷子点上支烟,抽了两口,继续跟我们聊了起来。   所谓的火中尸,又名炙化孽,其实就是火烧不化尸体不散的冤孽。   这种冤孽生前亡于火,死后却成就于火......   “这玩意儿可不是一般的难对付,当初我遇见的那只炙化孽,道行太高,足足跟我斗了三天才被我降住.......”   “沈老爷!那最后一个土中猴又是啥?”七宝兴致勃勃的问道。   “土中猴,又名地猴子,擅长打洞钻行于地下,跟爩鼠相比,能力要稍微差点,但性格极为凶残,特别喜欢吃人。”老爷子说着,也皱起了眉头:“它们大多是成群结队出现的,攻击性特别强,只要是活着的东西,它们都敢弄。”   “这种畜生应该灭绝了吧?”七宝一愣:“攻击性这么强,肯定会让官家盯上,它们再厉害也斗不过冲锋枪啊!”   “我听说过这种动物,跟沈老爷说的一样,叫地猴。”陈秋雁放下手里的果汁,插了一句说:“三年前在山东那边出现过,被当地的官兵给灭了。”   “尸首呢?”我忍不住问。   “让他们烧了。”陈秋雁耸了耸肩:“当地的先生说那是不祥之物,一把火烧干净最好。”   我叹了口气,看了老爷子一眼,很无奈的说。   “爷,要求这么多的玩意儿,你当初是怎么炼出来的?”   “靠运气呗。”   老爷子说着,目光并没有放在我身上,而是目不转睛的盯着闻人菩萨看。   “你吃肉了。”   “啥?”闻人菩萨一愣,嘴里还嚼着烫熟的莴笋叶,满头雾水的问:“我啥时候吃了?”   “刚才吃的呗。”老爷子坏笑道:“莴笋叶上有肉丝呢,你没看见啊?”   听见这话,闻人菩萨呸的一声,就把嘴里的莴笋叶吐出来了。   “完咯完咯。”   老爷子幸灾乐祸的笑道:“听人说,吃过酒肉的和尚会下地狱,是这样么?”   “放屁。”闻人菩萨也来了脾气,骂骂咧咧的说:“贫僧只要好好忏悔,知错能改就行!佛祖一定会原谅我的!”   “佛祖?”老爷子坏笑道:“搞不好他老人家的心眼还没我大呢,要不然他也不能把孙猴子压五百年啊,不就是一泡尿的事么。”   “这是一回事么!”   闻人菩萨气得笑了起来,双手合十,很虔诚的冲火锅拜了拜。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胖秃驴,宽以待己这德行你还是没改啊,你说你死后还能上西天吗?”老爷子咧了咧嘴:“我估计吧,你下辈子还得投胎当一世和尚,得赎罪啊......”   老爷子跟他说话的时候,表情一点都不嘲讽,很明显是在斗嘴。   闻人菩萨听见他这么说,笑呵呵的摇摇头。   “吾学空门非学仙,恐君说此是传言,来世不是吾归处,入灭当归兜率天。”   “想让我再投一世为人?佛祖肯定不舍得!哈哈!”   ****************************************************   注释:入灭。   入灭度、入寂灭之略称,依原语有二义。   一为寂灭世间之烦恼执着,入无漏解脱。   二为入无余依涅盘界,亦即漏尽者舍肉身而殁。   一般多采后者之义,此语不仅指佛陀之入灭,高僧、圣者之死亦称入灭。 第七章 案件   在闻人菩萨带着郑老头离开的第二天,陈秋雁也收拾好行李准备回北京了。   她这一去,为的就是带回去一些资料做备份,顺带着再从官家手里淘点好东西来。   跟老爷子告别后,我带着七宝他们,送陈秋雁进了机场。   “啥时候回来啊?”   我站在安检口外面,随嘴问了一句。   “短则半个月,长则一个月吧。”陈秋雁笑着说道,踮着脚尖,轮番摸了摸我跟七宝他们的脑袋,装出一副大姐姐的语气:“我不在的时候,你们都得乖乖的,别给老爷子惹事,店里的活儿也不少,你们都上点心。”   “知道了姐,你先走吧,甭担心我们。”常龙象憨笑道。   “嘿,到了分别的时候,别人都是尽力挽留,你个瓜娃子咋赶人走呢?”七宝没好气的拍了他一把,又不动声色的撞了我一下,给我使了个眼神。   常龙象憨笑着看了看我,那眼神可一点都不憨厚,比七宝都促狭。   “陈姐,你安心的走吧,我们都会想你的。”我笑道,猛地拽了七宝一把,示意他别在后面拍我了。   “只是想?”陈秋雁笑得眯起眼睛,双手掐着我的脸,缓缓向两边拉扯着:“小沈弟弟,我不在的时候,你可得注意点,让老爷子省点心。”   “对!让陈姐也省点心!别他妈三天两头的出去寻花问柳!”七宝点头道:“放心吧姐,我们帮你看着他,这小子只要敢图谋不轨,我们立马让他变成魏忠贤。”   “九千岁啊?”常龙象一愣:“沈哥能活这么长吗?”   “你傻啊!重点是这个吗?”七宝没好气的骂道,一个猴子偷桃抓过去,但让常龙象给挡住了。   常龙象看了看七宝的手,又看了看自己的裆部,点点头:“我明白了,太监。”   被他们这么一说,陈秋雁也有些不好意思了,红着脸瞪了他们一眼。   “别乱开玩笑!”我尴尬道:“姐你走吧,我们的精神与你同在!”   “让你少跟七宝玩你不信,说话都变得这么不着调了。”陈秋雁哼了一声。   七宝一愣,满头雾水的指了指自己:“咋又说到我身上了?”   “好像......咱们每次数落别人.......最后都会变成数落宝哥.......”常龙象喃喃道:“这是为啥呢.......”   “可能有种神秘莫测的力量在指引我们。”我说着,看了看七宝的脸,瞬间又想到了另外一个答案,忙不迭的补充道:“还有可能是你长得太嘲讽了,所有人的仇恨值都会诡异莫测的转移到你身上。”   七宝白了我一眼,没搭理我。   常龙象跟陈秋雁则是深以为然的点点头,纷纷对于我的看法表示赞同。   “走了啊,等姐姐回来带你们去吃好吃的!”   陈秋雁非常潇洒的摆摆手,缓步拖着行李箱,走进了安检口。   等她彻底从我们视线中消失后,七宝这才带着我们回到车上,送我们回药铺。   与陈秋雁相同,他也是今天要离开药铺,据说是要跟着家人去外地看望某个亲戚。   “谁啊?”我也曾好奇的问过,心说七宝他爸妈的工作本来就忙,包括过年在内,总体算下来都没有几天的假期,现在竟然会一口气请几乎半个月的假......   “那是家里长辈,老一辈的那种,当初就是他带我爹妈进体制的,没他就没我爹妈的今天,不去不行啊。”七宝给我的答案是这个。   男人之间的分别就没那么麻烦了,送我们回到药铺,七宝连车都没下,打个招呼就急匆匆的走了。   “怎么突然觉得有点无聊呢。”我叹了口气,看着半掩的药铺大门,只感觉有些不习惯了。   在药铺这个小团体里,大家各司其职。   老爷子属于药铺的领军人物,隔三差五就带我们下馆子开荤,家里大事都由他负责,从来不需要我们操心,平常他也有个嘴毒的特点,除开陈秋雁跟常龙象之外,我跟七宝几乎天天都得被他数落一遍。   常龙象在这个小团体里,则是属于众人都爱的弟弟型人物。   这胖子比谁都实诚,脑子一根筋,苦活累活儿丢给他,让干啥就干啥,从来不嫌麻烦。   不光如此,他还极其的憨厚,别人说什么信什么,甭管是谁吹牛逼,他都绝对算是一个有职业素养的捧哏。   各位可以想想,在你吹牛逼说大话的时候,旁边有个常龙象这样的人,你说什么他都信,时不时还惊叹几句,要么夸你见多识广要么夸你真牛逼!   就这样的一个胖子,能不讨人喜欢么?   陈秋雁是药铺里负责生活琐碎小事的人,别看她出身不一般,压根就没有大小姐的脾气,什么样的家务活都会干。   反正自打陈秋雁来了药铺暂居,我跟老爷子就没洗过床单被罩这类的东西,除开内衣裤之外,其他都被陈秋雁负责打包了......   仔细想想,这确实有点不好意思,但也没办法啊,陈秋雁那是抢着干,不给她干这些活儿人还不高兴.......   至于七宝,完全就是混吃等死的典型。   懒是一点,这牲口还贱,没错,就是嘴贱。   药铺里这么多人,上至老爷子,下至常龙象,七宝犯起贱来那是谁都敢嘲讽。   七宝最让我们佩服的地方,就是在老爷子吹牛逼的时候,这牲口敢去拆台,说实话我觉得他是真不怕死啊.......   但不可否认的是,有七宝在,药铺里确实是热闹了许多。   七宝带早餐,我跟常龙象收拾桌子,陈秋雁下厨再弄两碟小菜,老爷子端来一壶酒,跟我们聊着行里的奇闻异事.......   真的,我们已经习惯于这种生活方式了,七宝跟陈秋雁这冷不丁的一走,不光是我不习惯,估计老爷子他们也不习惯。   跟着我回药铺的时候,常龙象还问我,要不要顺道买点菜回去?陈姐这一走家里可没人做饭了。   “不着急,一会再去吧。”我打了个哈欠,不住的揉着眼睛:“老爷子说要搬货,咱先忙完了再说。”   说着,我推开门带着常龙象进屋了。   让我意外的是,客厅里不光是老爷子在,连七宝他舅舅冯振国也在!   “小沈回来了啊。”冯振国见我来了,冲我笑笑:“去送七宝了吧?”   我点点头,笑着问道:“冯叔,您咋没跟着七宝走呢?他不是说要去看亲戚吗?”   “手里的事太多,实在是抛不开啊。”冯振国叹了口气。   这时候,老爷子不动声色的给我使了个眼神,示意让我过去。   我没多问,走过去,坐到老爷子身边的椅子上,端起茶缸灌了两口,擦了擦嘴:“咋了?”   “有活儿。”老爷子低声说。   “好事啊!”我笑道:“又多个历练的机会,啥活儿啊?”   “我来说吧。”冯振国搓了搓手掌,笑得有些不太自然:“前几天,咱们局里接到有人报案,准确的说,是有人来自首了.......”   “啥案子啊?”我好奇的问:“死人了?”   “死了。”冯振国说起这事来,表情也有些凝重,慢慢将笑容收了回去:“报案自首的人,也就是这一次杀人案的凶手,他说自己被鬼魂控制了,所以才会杀人。”   “死几个了?”常龙象坐在一边,也有些好奇。   “一家人。”   冯振国说着,点上支烟,闷头抽了起来。   “自首的那个凶手说,他把自己父母砍死了。” 第八章 双脸人   据冯振国说,这件事发生在三天前。   那个报警自首的人,名叫李青山,是刚从某知名大学毕业的高材生。   这人不光是砍死了自己父母,就他自己说,还为了抛尸方便,特意将自己父母的尸首给肢解了。   但奇怪的是,肢解那两人的尸首后,李青山并没有真的去抛尸,而是直接给公安打去电话,把自己杀人毁尸的事说了出来。   “局里的同志赶过去的时候,他父母的尸首已经被打包好了,就装在那种特大号的密封口袋里,装了有一二十袋。”冯振国说到这里,眉头也皱得很紧,语气都凝重了起来:“我工作这么多年,遇见过不少丧心病狂的杀人凶手,但还真没有一个杀父弑母再肢解的,这他妈也太.......”   冯振国跟我们聊案情的时候,说实话,我没怎么听进去,脑子里就只有一个问题。   鬼杀了人......还会有肢解抛尸的举动吗?   “爷,你觉得这事是鬼干的吗?”我忍不住问了句,满脸的疑惑:“从古到今,鬼杀人都是很直接的啊,哪儿有那么多屁事,还肢解抛尸?”   “我也觉得。”老爷子点点头:“电影里的那些鬼不可信,脑子比人还精,这完全是不可能的事。”   “电影都是人拍的,编剧写的剧本,能不精吗?”冯振国叹道:“刚开始我们也不相信这事啊,他说自己是被鬼上身了,这理由也太他娘的烂了!”   我嗯了一声,帮冯振国重新倒了一杯热茶,问他,既然你都找到这儿来了,那足以说明这事有蹊跷啊。   “他是怎么让你们相信自己被鬼上身的?”我一脸好奇的问道。   “那个人.......”冯振国看了看我,眼神有些后怕:“他长得跟普通人不一样。”   “有啥不一样啊?长得比较丑?”我好笑的说:“总不能比普通人多长一个脑袋吧?”   我说这话,纯属是在开玩笑,但没想到的是冯振国点点头,一本正经的说,虽然不是长了两个脑袋,但也差不多。   “冯叔,你别吓唬我啊。”我尴尬的笑着:“那人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这时候,老爷子递了支烟给冯振国,自己则慢悠悠的点上一支。   “他后脑勺上,还长着一张脸。”   听见老爷子给的答案,说真的,我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后脑勺上还长了一张脸??   这应该是身体的畸形特征吧??跟恶鬼冤孽有什么关系??   “就因为这张脸,你们觉得他说的是真的?”我忍不住问冯振国:“你听说过寄生颅病吗?那又叫颅部寄生胎联胎,虽然我没有研究过这种东西,但听别人大概的说过,这种病是由于胚胎分裂,在变成双胞胎的时候,发生一些意外,无法完全分为两个独立的头颅......”   “我听过,我们局里也有人说过,还说这是连体婴的一种特征,其中一个停止发育,依赖另外一个胎儿,所以才.......”冯振国咬了咬牙:“但问题是那张脸是活的啊!跟两个脑袋的人又有什么分别呢?!”   老爷子嘿的笑了一声:“双头人又不是没在历史上出现过,民国年间都还有那么两三个呢,就这东西还能把你们吓住?”   “不是吓住。”冯振国脸色一变,很认真的看着我们:“我只是想知道真相,如果这一切真不是李青山做的,而是他后脑勺的那张脸控制他做的,这就不能怨他。”   “说真的,冯叔,这事不该找我们,应该去找正规的医生。”我叹了口气:“就算他是个双头人,有独立分散的两个思维却只有一具身体,那么你说,这事算谁的?如果真是他后脑勺上的那张脸弄的,你们能怎么办?把它毙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我忽然意识到一个重点,急忙又问冯振国:“那张脸是不是单独的脸?并没有多出来的脑部组织?”   “是。”冯振国点头。   “那这意思是......它们俩共用一个大脑.......但平常控制肉身的都是李青山........这怎么又会忽然被那张脸控制了?”我愣愣的看着他。   “总之我觉得这事不简单,最好让你们去看看。”冯振国叹了口气:“最近咱们打的交道也不算少了,我也见过很多没办法用科学解释的事了,就当是发发善心吧,看看那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真的是鬼.......”   “真的是鬼,你又怎么给他脱罪?”老爷子冷不丁的问道,抖了抖烟灰。   “我跟陈老爷打过招呼了,只要咱们能确定那个孩子无罪,那么其他的事,都会由上面来运作,我们就管不着了。”冯振国笑道。   老爷子摸着下巴上的胡子,看着冯振国没说话,似乎是在考虑这事。   “啊对!还有规矩!”冯振国忙不迭的说:“那孩子家挺有钱的,虽然是从乡里移居到成都来的,但底子雄厚啊,钱绝对不是问题。”   说着,冯振国从包里拿出来一叠用报纸裹好的钱,粗略一看,大概有两三万的样子。   “我倒不是说钱的事,就是这事吧,有点麻烦.......”老爷子皱着眉说:“你知道的,自打人瓜那事过后,我就不想掺和官家的事了......”   “这不算掺和!”冯振国忙不迭的说道:“绝对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我感觉那孩子十有八九是无辜的!咱就当是救人一命呗!”   “你们为啥不去找别的先生呢?”老爷子叹了口气:“只是做点鉴定工作,又不是降妖伏魔,很多先生都能胜任啊。”   “沈老爷,在成都这一片,上面的人只信你。”冯振国说着,把那叠钱放在桌上,很急切的说:“不管这事能不能成,钱照付,规矩肯定到位!”   “行吧。”老爷子点点头,算是答应了下来,但表情还是有些不乐意,似乎是不想沾染这个麻烦:“你带我孙子去看看,要是他解决不了这事,我再去看。”   “光带着小沈去?”冯振国有些不放心,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老爷子,说:“要不您跟着一块去看看?”   “杀鸡焉用牛刀啊?”老爷子摆摆手,不耐烦的说:“就这点小事,你让我孙子去就行了,大不了老子亲手给你写个鉴定报告,行么?”   冯振国叹了口气,说行吧,先带他去看看,起码得先了解一下情况。   跟老爷子又聊了一会,冯振国这才带着我跟常龙象出门,由于这事不大,跟降妖伏魔八竿子打不着,所以我也没带那么多装备,随便带了几件法器就出门了。   当时我对公安的办案流程不太熟悉,出门的时候,我还以为冯振国会带我去看守所,但没想到的是,刚一上车,直奔着市局就过去了。   “他还羁押在你们局子里?”   “是啊,这事没弄明白,不敢往其他地方放。”   “哥,这世上还真有两个脑袋的人啊?”常龙象坐在我身边,有些好奇的问我:“他们是咋活下来的?”   “不知道。”我摇摇头:“很多连体人都在出生后不久死了,能活到成年的绝对是少数,更别说是这种两面人了。”   常龙象点了点头,又问冯振国:“冯叔,那张脸能说话吗?”   “如果能说话,我们还用得着找你们吗?”冯振国苦笑道:“那张脸有个人样,但说真的,它不像是人。” 第九章 李青山   把我们带进市局后,冯振国也没跟路上的人打招呼,闷头就把我们往拘留室带。   在那时候,我还算是淡定,毕竟市局也不是什么稀奇的地方,原来跟着七宝就没少来过。   但常龙象却没这么淡定,一路上走过来都战战兢兢的,看他那表情,颇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似乎是怕那些穿着制服的公安抓他。   “你咋了?”我趁着冯振国在前面带路没注意我们,便问他:“是不是干啥亏心事了?”   “没啊。”常龙象答道。   听他回答的语气,不像是有事瞒我,一听就是很坦然的那种。   更何况这胖子也不会骗人,就他那傻乎乎的样子,一骗人就得笑,要不然就是眼神躲躲闪闪的.....这些都没有。   “那你怕啥?”我好奇的问道。   常龙象抬着头,往前看了看,确定冯振国没注意到我们,这才低声跟我说:“我家里好几代都是黑.社会,不是黑.社会就是土匪,你带我进局子里,我能不怕么.....”   得到这个答案,我瞬间了然。   貌似还真是啊!   如果我是常龙象,有人带我进局子里,我肯定也怕!   几分钟后,我们在市局的拘留室外停下了脚。   “虽然我觉得那孩子是无辜的......但有些话我还是得说.......”冯振国低声提醒道:“他脑子好像被那个鬼.....不,那张脸!是被那张脸搞得不太正常了!有时候可能会显得攻击性比较强,你们最好小心一点!”   “能有多强啊?”常龙象好奇的问道,指了指自己:“能打过我吗?”   常龙象问出的这个问题,纯属是发自于他的好奇心,丝毫没有装蒜的意思,估计冯振国也能看出这点来。   想了想,冯振国说,他应该打不过你,但还是小心点比较好。   一边说着,他一边就打开了单间拘留室的门,示意让我们跟上。   貌似冯振国是事先就安排好了,那个被拘留的杀人犯,此时正坐在一张椅子上,手跟脚都被铐着,见我们来了,还友好的冲我们笑笑。   “冯叔,你先出去吧。”我拉过来一张椅子,坐在那人正对面,头也不回的跟冯振国说:“我跟他单独聊聊。”   “我要出去不?”常龙象问我。   “你留下。”我说。   “为啥让我出去啊?”冯振国一脸纳闷的问我。   “你在这儿看着,我觉得有压力啊。”我笑道:“咱们俩的职业不搭边啊,凑一块搞审讯让我有点不适应。”   听见我这么说,冯振国也没再多问,点点头就出去了。   等拘留室的门彻底关上,我这才转过头,仔细的打量了他几眼。   这个名叫李青山的人,年纪应该是在二十三四左右,但长相比实际年龄要小,可以说是长着一副娃娃脸,看着挺招人喜欢的。   在我跟冯振国说话的时候,他一句话都没插,安安静静的坐在椅子上看着我们,直到现在才冲我笑了笑,开口问我:“你就是他们请来的鉴定人员吧?”   “他们没跟你说?你不知道我是干啥的?”我问。   李青山嗯了一声,说不知道,只知道你是来搞鉴定的。   “是心理医生吧?”他试探着问我:“要不然就是精神病医生,肯定是!”   我没吱声,默不作声的看了看他,冷不丁的问:“抽烟不?”   李青山点点头,常龙象随之递了支烟给他,自己也点上根烟抽了起来,目光一直都停留在他身上,似乎是在打量着什么。   由于他双手都是被铐着的,所以点烟这种高难度的活儿,只能我帮他代劳。   美滋滋的抽了两口烟,李青山看了常龙象一眼,笑呵呵的说:“这大哥可够壮的啊。”   “不说这个,小李啊,咱们聊聊你家人的事吧?”我问。   一听我谈及这个话题,李青山的表情瞬间就变了,很明显是在害怕,拿着烟的手都在哆嗦。   “人是你杀的吗?”我问。   李青山点点头,又摇摇头。   “是它操控我的身子去杀的。”   李青山说起这话来,眼睛也红了起来,似是要哭了,鼻音很重。   “我爸妈这辈子啥坏事都没做过......我不知道它为什么要这么做........真的.......我现在都想一死了之.......我对不起他们.......”   见他哭了起来,常龙象也有些同情他,毕竟他们俩都有个共同点,家人都死了。   等常龙象拿着纸巾帮他擦干眼泪,李青山吸了吸鼻子,很感激的看着常龙象:“谢谢哥,我知道你们都是好人,有啥子问题,你们尽管问,我知道的肯定都说。”   “你跟他们说,你脑袋后面的那个操控你......还说你是被鬼魂控制了.......”我不动声色的问道:“你怎么知道那是鬼魂?”   “不是鬼还能是啥子?”李青山一愣:“我当时是清醒的,但我控制不了自己的身子,是另外一个人在控制我。”   “我的意思是,会不会他是活着的,只不过控制了你的思维?”我笑道:“你这种病例我在书上见过,算是.......”   “对,您说的没错,确实有这种可能。”李青山打断了我的话,没有反驳,将信将疑的点点头:“我不能确定它死了,但我确实控制不了自己。”   “能让我们看看吗?”我问。   李青山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说自己现在不方便,还得麻烦我们走到背后去看,这样能看得清楚点。   在来之前,我自认是做好了心理准备,毕竟入行之后见过的东西不少,比联体胎人脸更恶心的东西我也见过,我感觉这是吓不到我的。   但当我亲眼看见那张脸的时候,说句实话,我确实是被吓着了。   不是恐怖。   不是恶心。   是诡异。   李青山是少有的长发男,他留的头发很长,跟背头一样,大多数头发都搭在后面盖着。   我没敢直接上手,左右看了看,拿起桌上用作记录的钢笔,小心翼翼的掀开了他的头发。   很快,被那些头发掩盖住的人脸便映入了我们眼里。   如冯振国所说,那张人脸有个人样,但不像是人的脸。   脸的轮廓很是明显,一点都不模糊,总体面积大概有成人巴掌大,除开耳朵之外,活人面部该有的器官它都有。   只不过它脸上的皮肤像是被腐蚀了,或是说,有种得了烂疮的感觉,许多地方都长着大小不一的水泡,眼睛也是死死闭着,没有眼睫毛,看着就是一条缝。   从它眼皮子往外鼓出一些的情况来说,这张人脸,应该是有眼珠子的,但是它能不能看见东西,这个我就说不准了。   有鼻子,也有嘴巴,可是却看不出它有呼吸的迹象。   当然,我所说的它不像是人,并不是指它长得太丑满脸烂疮,而是说它的五官有点不对,各自都有些歪斜,像是扭曲了一般,看得人心里直发毛。   “它还活着吗?”常龙象低声问我。   我没吱声,拿着钢笔,轻轻用笔帽那头碰了碰这张人脸。   当时我下手的力度并不重,几乎就是碰了一下,马上就抽了回来,但我却没想到李青山的反应能这么大.......   “滚开!!!要不然老子弄死你!!!”   李青山愤怒的嘶吼着,极尽疯狂的挣扎了起来,手铐跟锁链摩擦的声音不绝于耳,凳子下更是咚咚咚的响个不停。   “我他妈杀了你们!!!敢碰我?!!你们都得死!!!” 第十章 奇人   李青山后脑勺上的那张脸正在蠕动,没错,是在蠕动!   它脸上的肌肉就跟普通人一样,似乎是感觉到了痛苦,或是有了愤怒,嘴角两边正在不停的抽搐着。   但奇怪的是,嘶吼的人不是那张脸,而是李青山本人。   当时的情况就跟人脸控制了李青山一般,等我们走到前面去的时候,李青山的嘴已经大大的咧着了,口水止不住的往外流着,眼珠子也是疯狂的转动个不停。   说实话,李青山那种模样......确实是吓着我了。   “我操。”常龙象的表情有些害怕,但也没好意思往我身后躲,站在我身边,小心翼翼的问我:“这是被鬼上身了?”   “像。”我咬了咬牙:“咱们先得把他弄住,等他恢复正常了再........”   没等我把话说完,李青山就跟疯了一样,彻底失去了理智,一下又一下的猛撞着桌面,短短数秒便将额头砸得一片青紫,甚至还砸出了一条见血的口子。   大概砸了七八下,李青山停住了,想挣脱手铐的动作也没了,一动不动的趴在桌上,像是死了那般。   “咋回事啊?”常龙象一愣,小心翼翼的走过去,用手指戳了戳李青山的胳膊:“这孙子死了?”   我摇摇头,打量了李青山几眼,低声说,这人还喘着气呢,好像是晕过去了。   又过了两三分钟,直到我们都快去找冯振国救场的时候,李青山这才醒过来,很痛苦的呻吟了几声,缓缓坐直了身子。   “对不起啊,我是不是吓着你们了?”李青山道了个歉,满脸的惭愧:“我后脑勺上的那东西不能碰,一碰我就......我就控制不住自己了.......”   我笑了笑,说没关系,比这恐怖的东西我可见多了。   “这张脸是天生的吧?”我问道,给常龙象使了个眼神,示意让他拿支烟给李青山。   李青山接过点上的烟,用嘴叼着,很感激的点点头:“谢谢哥啊。”   “这张脸确实是天生的,胎带的。”李青山笑道。   “没去医院看过?”我问。   李青山说去过,他三岁的时候被家里人带去的,那时候他家比较穷,但还是砸锅卖铁的凑足了钱,带他进省城看了一回。   “医生说这张脸是什么联体胎的特征........”李青山惨笑道:“狗屁联体胎,它就是个怪物,彻头彻尾的怪物!”   “既然来了医院......医生没动刀子帮你取下来?”我试探着问了一句。   李青山抽了两口烟,点点头,说医生最初的打算就是动刀子,而且还把动刀子的风险说了,家里人都同意,特别是老一辈的,全都让医生放心的动手术,不用担心别的。   “除了我爸妈,其他人都骂我是怪胎,说真的,我也挺像的,不是么?”李青山惨笑道:“哪怕手术的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五十,他们还是下定决心让我去玩命,真他娘的......”   “最后是怎么没动成?”我问。   “你咋知道没动成呢?”常龙象一愣:“哥,你会算命了?”   “算个屁的命,要是手术动成了,他后脑勺上的那张脸还能在吗?”我好笑道。   李青山点点头,说起这事来,他也有点郁闷,直说要不是这张脸太诡异,恐怕他早就脱离怪胎这个称呼了。   说实话,像是这种分离颅部寄生胎的手术,成功率可能连两成都不到。   这点是我当时就反应过来的,但我并没有跟李青山明说。   不可否认的是,那医生的胆子确实很大,起码我是比不了的。   别说是成功率低于两成,就是低于五成,让我这种赤脚医生看来都是要命的差事。   你医生一看病人家属都点头了,还说手术失败了自己负全责,得到这样的保证,医生当场就安排了手术,夜里十点多便将李青山推进了手术室里,打上麻药就准备动刀子......   “麻药的劲儿很大,听我家人说,那医生刚给我打麻药,五分钟不到我就没知觉了。”   “你家人还在场?”   “在,那医生说的,必须让我家里人跟着,免得出岔子。”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皱起了眉,心说那医生不会是赤脚医生吧?动手术还能让病人家属围观?这不是添乱么?   “刀子刚插进去,好像还没插多深,我就开始哭了。”李青山说着,抽烟的速度渐渐加快,眼里满是难以描述的恐惧:“一个被麻醉的小孩子,一边哭着,一边从手术台上跳下来,还把那医生给咬了一口,听他们说,我后面这张脸好像也在哭.......”   李青山惨笑道:“所以啊,这手术最后没动成,那医生死活不接这生意,把事先交的钱全给我们退了。”   “你们没再找别人看过?”我问。   “找了,后面又找了三家医院,但谁都不敢接这活儿。”李青山耸了耸肩:“那些医生的意思很简单,让我自生自灭,像是我这样的双面人,能活到三岁已经是奇迹了,肯定活不过五岁.......”   “等我活到五岁了,他们又说我活不过十岁.......”   话音一落,李青山往后靠了靠,把烟嘴吐到了一边,笑着说:“我是去年大学毕业的,年底开始工作,现在还算混得不错,起码是不愁钱花的,我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会这么混过去,没想到啊......”   “从小到大,有多少人见过你这张脸?”我问。   “学校里没人见过,我一直包着纱布,说脑袋有问题。”李青山耸了耸肩:“上大学之后开始留长发,外加戴帽子,从来没人发现过。”   “上班呢?”我好奇的问。   “按规矩来说,我们公司是不允许留长发的,更不允许戴帽子,所以我让老板看过一次....”李青山笑道:“运气不错,老板没开除我,反而让我留下来好好工作,头发更是不用剪了,舒服啊!”   我不动声色的看着李青山,只感觉他说话的神态很是自然,比正常人都要正常。   “能说说那天的细节吗?”   “那天.......”李青山皱起了眉,眼睛也红了起来,说话都带着鼻音了:“我刚回家,就感觉身子不太对劲,好像有点使不上力气,所以我饭都没吃就去睡觉了.......”   据李青山说,他父母比较惯着他,可以说他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   发现他身体不舒服,他父母比谁都着急,火急火燎的就换好衣服,说是要带他去医院看看。   “不知道怎么了......我当时心里就有一种火气.......”李青山惨笑道:“我感觉自己还在床上躺着......但身子已经站起来了......直接跑厨房拿了把菜刀........”   说到这里,李青山没有再继续往下说,身子剧烈的颤抖个不停,眼泪也不住的流了下来。   “在这个过程里......我一直都是清醒的......但我没办法控制自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把我父母杀了.......肢解......分尸.......”   “哥们,你先冷静一下,我最后问你一个问题。”   我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直视李青山的眼睛,低声问:“那张脸在什么情况下会控制你?是随机的还是?”   “除开受到威胁的情况......其余的时候,有点像是随机的!”李青山如实说道。   “行,那我心里有数了。”我点点头:“这几天咱们见面的次数可能有点多,之后有什么问题的话,我会直接来找你,希望你能配合我。”   “放心吧,我肯定配合你。”李青山笑道:“毕竟你是为我好啊。” 第十一章 精神病   冯振国就站在走廊尽头那边抽烟,见我带着常龙象出来了,他急忙迎过来问我怎么样了?这事能下判断了吗?   “暂时不能。”我如实说道,眉头紧皱的想了想,又说:“我是个先生,也是个受过现代教育的人,说句不靠谱的,这世上确实有很多鬼,但大多数骇人听闻的事......都不一定是鬼弄出来的。”   “啥意思?”冯振国一愣。   “刚才他好像被人脸控制了,起码看起来是这样,但我觉得这事有点不对。”我越说越觉得迷茫,喃喃道:“如果是鬼上身的话,活人体外,必然会散出一些阴气来,但李青山被人脸控制的时候,却没有出现这种症状......”   “那是为啥呢?”冯振国皱了皱眉:“难不成人脸真是活的?只是控制住了他的肉身?毕竟连体人的事咱们都不清楚,搞不好还.......”   “冯叔,你说这人不会是精神病吧?”我试探着问道,提出了一个假设:“如果他是精神病患者的话,这一切都能说得通,有点像是他们说的人格分裂。”   “这点我们起初也怀疑过,还找过一些医生来做鉴定,他们得出的结论有些模糊啊......”冯振国苦笑道:“李青山是个正常人,比任何人都要正常,但只要是有人碰触到人脸,他就会在瞬间变成杀人犯......或是说,变成一头被咱们困住的凶兽。”   “最后结论是什么?”我问。   “间歇性人格分离,也就是咱们说的人格分裂。”冯振国叹了口气:“起码目前是这个结论。”   “冯叔,我记得精神病杀人不犯法吧?”常龙象冷不丁的问道。   “不犯法。”冯振国表情更难看了,摇摇头:“但现在什么都不能肯定下来,李青山犯的这案子,上面盯得很紧,那些医生给出的也是初步推断,之后还有别的检查在等他。”   我点点头,没说话,默不作声的想着。   假设李青山真的是精神病,那他必然会被那些医生看出来,如果他不是,只是单纯的被鬼附身了,那么这活儿还真得交给我们来办。   在回去的时候,冯振国拿出两个档案袋递给我,里面不光有李家灭门案的详细资料,还有不少彩色照片,以及前几次对李青山做的笔录。   坐在出租车上,我翻看着这些资料,常龙象也兴致勃勃的凑过来看着,但我估计他什么也没看懂。   “哥,精神病鉴定这么麻烦啊?”   常龙象一看那叠鉴定资料,顿时就纳闷了:“咋看着跟书似的,这么厚,他们是咋做出来的?”   “精神鉴定是很麻烦的事,不光是通过跟患者交谈,还有一系列的临床观察鉴定.....”我翻看着那些资料,虽说我大学修的不是这一门,但多少还是能看懂一些:“他们初步得到的人格分裂结论,应该是通过交谈来的,下一步就是做别的鉴定了。”   “诶哥,我忽然想起来个事儿。”常龙象兴致勃勃的说:“我老家那边有个混子,跟我年纪差不多大,后来杀人了,让警察逮了,就装自己是精神病。”   “失败了?”我笑道。   “失败了。”常龙象点点头:“真的啊,那孙子装病的时候我还见过,比真的精神病都真,但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被看出来的。”   “我不清楚精神病鉴定的具体内容,但就我感觉,人体内的病理指标是不受人控制的,就像是你假装胃疼,你能模仿出体内那种胃疼相应的病理指标吗?”我耸了耸肩:“更何况有的人装病把脑子都装没了,我曾经听一个朋友说过,他老家有一个人犯了案,之后就装精神病,想要借着这方法脱罪,结果第一次做鉴定就露马脚了。”   “咋露的马脚?”常龙象一脸好奇的问我。   “医生说,得了间歇性精神病的人,大多都有吞噬异物的举动,很多都是吃鼻屎啃指甲,结果那牲口也傻,做鉴定的时候,当着医生的面就啃指甲,啃完了还扣鼻屎.......”我嘿嘿笑道:“就因为这点,很多人都开始怀疑他,之后又带他去做了几个鉴定,还临床观察了几天,最后那个凶手还是被定罪了。”   说完,我把资料合上,往车前方看了看,见马上就要到药铺了,便事先拿出钱来递给司机。   “哥,像是这种装病逃罪的人,应该没有谁成功过吧?”   “就我知道的,没有。”   我笑道,等车停稳后,便带着常龙象走了下去。   “其实装病逃罪是个不怎么聪明的选择,如果你犯了杀人罪,并且被判定为精神病,那你很长一段时间都得在精神病院度过.......”我低声说道:“我曾经去过一次精神病院,特别是关押特殊病人的地方,我朋友带我去看过,那里不是正常人能适应的,真的。”   “犯罪的精神病都得住那儿?”   “对,而且还要被强制治疗,就算他没有精神病,迟早也得被逼出来。”我笑道:“其实这跟坐牢没什么两样,一样会失去自由,而且精神上的折磨.....那不是咱们普通人能承受得住的。”   等我推开门进去,就见老爷子坐在大厅里喝茶,看他那意思,应该是在等我们回来。   “爷,我们回来了。”   “咋样啊?”   老爷子问道,放下手里的报纸,满脸的八卦:“那张人脸啥模样?吓人不?”   “有点。”我点点头,随手抓起一个苹果啃了两口,含糊不清的说:“这事比咱们想的复杂,短时间内我得不出结论,必须再观察几天。”   我拿起一个苹果丢给常龙象,继续说:“这事有可能跟鬼神不沾边,只是单纯的精神问题,心理问题。”   老爷子对于这事也挺有兴趣的,抽着烟就催促了我一句,让我赶紧把这事跟他说说。   “这是冯叔给我的资料,你一边看,我一边跟你说吧.......”   其实我对于李青山这人还是有些同情的,如果换个角度,让我后脑勺上长一张脸,并且还出了这么一档子事.......真的,我不一定能承受下来,起码做不到李青山那样冷静。   “他能跟那张人脸沟通吗?”老爷子问我。   “这点我倒是没问他,但冯叔跟我说过这事,他说不能。”   “如果他真的是精神病,也就是他们坚定的精神分裂人格分裂,那咱们不就是在做无用功吗?”老爷子放下手里的资料,摊了摊手说:“就算他精神上没有问题,只是被那张人脸控制住了,那国家又该怎么判呢?削了那张脸?还真以为这是削苹果呢?”   “爷,如果是单纯的人格分裂,并没有冤孽冲身,你说......那人的魂魄会分裂成两个魂魄吗?”   听见这问题,老爷子也愣了,估计他没想到我会问这个。   “不知道啊。”老爷子挠了挠头:“我也没研究过,但就我感觉,应该不能。”   “为啥?”我问。   “从古到今,根本没有出现过魂魄分裂的情况,魂魄能散,能乱,能亡,但要是说到让它分裂成两个独立的个体.......”老爷子笑了笑:“这可能吗?”   “那也就是说,人格分裂,是活人心理上精神上的疾病......”我喃喃道:“魂魄会出现这种病症吗?”   “我觉得有可能会出现。”老爷子抽了口烟,笑眯眯的说:“咱们遇见的那些冤孽恶鬼,哪个不像是得了病的精神病患者?”   “这倒是。”我点点头。   “你有解决这事的办法吗?”老爷子问。   我没吭声,默不作声的想了一会,最后点了点头说,有。 第十二章 抽魂法   晚饭是冯振国带我们去解决的,也许是因为他觉得这事麻烦我们了,所以心里有愧,带我们下的馆子,都是那种老爷子舍不得带我们去的大饭店。   包间里的气氛很是融洽,老爷子跟冯振国聊天的时候,只字不提李青山的事,而冯振国也没提,都在闲聊。   常龙象抱着爩鼠坐在边上,拿老爷子他们聊天的内容当相声听,像是被爩鼠附体了似的,咔嚓咔嚓的嗑着瓜子。   等饭菜都端上来了,杯子里也倒满酒了,冯振国这才开始跟我们聊正事。   “咋样啊?有结论没?”冯振国问我。   “冯叔,想要得到结论,那就必须得做点实质性的鉴定工作。”我笑道:“我有办法给他做个鉴定,只要你把李青山从拘留室里弄出来,暂时交给我们看管两天,到时候一切都会水落石出了。”   听见这个要求,冯振国没说话,看了我一眼,表情很是为难。   “不能在局里做?”   “我先跟你说说我的分析吧.......”   我拿出那两个档案袋,从里面抽出来两叠我事先挑出的资料,跟冯振国聊了起来。   根据资料上说,李青山是五年前搬到现居住这个小区的,由于他父母好交际,所以平常来他家里玩的邻居也不少。   对于李青山这个人,那些邻居的看法几乎一致。   这孩子总是笑眯眯的,对人很有礼貌,但不爱说话,也不爱跟人交际,总体来说是个不错的孩子。   “但是,这里有一点,咱们可不能忽视。”我说着,指了指资料上的那几行字:“李青山这人在外面很正常,但回到家之后,就像是变成了小孩儿那样,啥事都要让爹妈来做,鞋子要爹妈帮着换,这.......”   “正常。”冯振国点点头,打断了我的话:“我战友家的孩子也是这样,跟个没断奶的孩子一样,我看着都心里窝火!”   “这一点都不正常。”我摇摇头:“心理正常的成年人,有可能会变成这样吗?说白了,你们觉得这是惯出来的,但他们确确实实都是心理有缺陷的人,精神上跟普通人有一定的差别。”   冯振国一愣,没吱声。   “还有这点,你看看。”   我说着,又指了指另外几行字。   “李青山有虐待动物的举动,而且不是一次两次了,光是这上面记载的,被他父母看见过的,就有七次。”   “三次是流浪狗,三次是流浪猫,还有一次是他爸养的画眉鸟。”   “这些虐待动物的事,都是他爸跟邻居聊起来的时候说的,那邻居的儿子是精神病院的医生,还说有时间要带李青山去看看......”   “剥皮,拆骨,斩首,火烧,水煮,啥招数他都使过,对待那些动物,李青山可没有不忍心这么一说啊.......”   听到这里,冯振国也嗯了一声,应该早就知道这些事了。   “关于这点,李青山没否认过,我也问过他.......”冯振国掐灭烟头,拿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他给我的答案是,这些事确实都是他做的,没有受人控制,是自己做的,但他还跟我说,自己好像是被那张脸影响了.......”   “影响?或许吧?”我笑道:“这些虐待动物的事,都发生在这次的大案之前,最早也没有超过一年,也就是说,他是在一年的时间里变成这样,然后一步步.......”   “你也怀疑他是精神病?”冯振国问我。   “有点。”我点点头,很坦诚的跟冯振国说:“这次的事只有两个可能,一是李青山有精神病,二是那张人脸确实有鬼,是它控制住了李青山,之后才犯下这事。”   冯振国没说话,似乎是在想什么,表情很是复杂。   “如果李青山体内只有一个魂魄,也就是所谓的人格分裂,或者是有妄想症,那这事我就管不了,毕竟我不是精神病医生。”   “如果李青山体内有两个魂魄,一个属于他,一个属于人脸,那就......”   “你也觉得那张人脸是活的?!”冯振国问我。   “就算不是活的,只要李青山体内有两个魂魄,那这事我就能管。”我说:“如果活人出生之后,体内带有双魂,也就是两套完整的三魂七魄,并且肉身上还出现了异变,这就得叫做双生煞。”   “双生煞?”冯振国满脸迷茫的看着我:“啥子东西?鬼吗?”   “不能单纯的说是鬼,应该是一种现象。”我笑道:“像是李青山这样的情况,在医学里的解释是颅部寄生胎联胎,这点在玄学里也是承认的,原先他们是分离开的两个独立个体,是双胞胎,但在后面肉身却融合到了一起.......”   “只有一具肉身,但却有两套魂魄,这样的情况是极为凶险的。”   “魂魄刚入肉身便会互相争夺控制权,根本没有兄弟之情可讲,所以大多数双生联体胎都活不长,甚至于是胎死腹中.......”   “李青山的肉身异状,已经符合双生煞的条件了,但他体内只有一套魂魄的话,则不属于双生煞。”   听到这里,冯振国都有些迷糊了,急忙问我:“你不是说他们原先是双胞胎吗?不是有两套魂魄吗?现在咋只有一套了?”   “被挤走了呗,要不然就是被吞噬了。”老爷子笑道:“能安然无恙的长这么大,这种可能性是最高的,当然,咱们也不能排除他体内还有另外一个魂魄。”   “到底有没有啊?”冯振国彻底迷茫了。   “这个还需要鉴定。”老爷子耸了耸肩:“如果他体内还有一个魂魄,可以肯定的是,那魂魄在他前二十年,应该都处在被压制的状态.......”   “最后结论是啥?”冯振国端着酒杯,表情越来越迷茫了:“咱要咋做啊?”   一看冯振国杯子见底了,我便顺着手,帮他满了一杯,低声说。   “抽魂。”   人格分裂,在我这里分两种,一种是真,一种是假。   真正的人格分裂,也就是那些精神科医生所认为的那种,此处就不解释了。   假的精神分裂,则指的是李青山体内有两套魂魄,时不时的会被强制交换肉身控制权......   这两种精神分裂在医生看来都一样,但说实话,后者我能救,确实能救。   只要把那个多出来的魂魄......那个作恶杀人的魂魄.....给彻底的灭了,这事就算了结了!   没有肉身的“人”不算是人,起码老爷子是这么说的,只要我们的猜测成真,完全可以把那个多出来的魂魄当冤孽看。   “抽魂?”   “对,只要把李青山的魂魄从他体内抽出来,另外一个魂魄自然会借机控制住肉身,从而被我们逮现行.......”我笑了笑:“我说的让你把李青山给我们接管两天,也是因为这点。”   “不能在局里做吗?”   “不方便。”我叹了口气:“抽魂的方法很多,简单的方法也多,但那些法子,大多都会对魂魄造成损伤,甚至是对目标肉身也会造成损害.......”   “我们沈家的抽魂法门,在行里绝对是独树一帜啊。”老爷子嘿嘿笑道,有些得意的看着冯振国:“虽然耗费的时间有点长,还得起坛做法,但可以保证的是,目标不会受到半点伤害,保准让他毫发无损!”   冯振国沉默了下去,看他那为难的表情,估计也觉得这事不好办。   “如果他体内只有自己的魂魄呢?”冯振国问。   我跟老爷子对视了一眼,都摊了摊手,异口同声的说。   “那就不关我们的事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第十三章 凰小道   冯振国觉得这事有些难办,直到吃完饭,老爷子准备带我们打道回府了,冯振国这才咬咬牙答应下来。   “只能带出来两天。”冯振国说道:“今天夜里,我让人把他带过来,你们注意点,别让他跑了就行。”   “跑?”老爷子笑了笑:“进了我沈家的门,我不让他跑,他就跑不了!”   “那就行。”冯振国叹道:“盯住这案子的人很多,要是真让李青山给跑了,咱们都得有麻烦。”   跟老爷子寒暄了几句,冯振国着急忙慌的就赶回局里了。   老爷子倒是淡定,似乎根本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把我跟常龙象赶回去后,自个儿就跑去找牌友搓麻将了。   在回去的路上,常龙象还问我,如果李青山体内有第二套魂魄,但那套魂魄却不是害死他家人的真凶,也就是说.......   “如果是李青山自己有精神病,那这事咱就不管了吧?”   “管个屁。”我笑道:“如果李青山自己有精神病,那咱们就费点功夫,在送李青山回去之前,把那个人脸的魂魄抽出来,拿去超度了也算功德一件啊。”   “这算是杀人吗?”常龙象小心翼翼的问我。   我耸了耸肩:“不算杀,算是度,你可以想想,要是不把无辜的魂魄抽出来,让它跟着犯罪的魂魄一起蹲大狱,要不然就是进精神病院,你觉得那样是慈悲吗?”   常龙象听见我这么说,似乎也有点迷茫了,想了一会,点点头,又摇摇头。   “死不可怕,需要经历痛苦的死,那才可怕。”我笑道:“咱们这算是做善事,死对魂魄来说是虚的,我们只是让它早走了一步而已,这是一种解脱啊。”   “哥,我说句话你别不爱听啊........”   “说呗,我又不是什么小心眼的人。”   “我觉得吧.......”   常龙象很认真的看了看我,一本正经的说:“你有邪教教主的潜质。”   “你他........”我咬了咬牙,硬生生把后面的脏话咽了回去。   我不是七宝,不是常龙象,更不是老爷子,我是斯文人,再怎么说曾经也是个学霸级的人物啊......怎么能在街上用脏话骂人呢?!   这太没素质了!   “要是这次李青山体内的魂魄闹腾,大胖啊,你就去打头阵吧。”我笑呵呵的说道,拍了拍他肩膀:“赤手空拳啊,可不许用法器,这是哥哥对弟弟的考量。”   常龙象脸色一白,没吱声。   “兄弟之间,真是大爱无疆啊。”我叹了口气:“多好的机会,我都让给你去历练了,还不谢谢哥哥我?”   “宝哥说的是真的。”   “他说啥了?”   “宝哥说你特别记仇,心眼还没爩鼠大呢。”   “这狗日的........”我一咬牙:“还真是爱在我背后放毒!”   就在这时候,常龙象忽然拽了我一把,低声说,哥,有人在铺子外面等着呢,是不是要买药啊?   我抬头一看,只见药铺大门外站着一高一矮两个人。   由于这段路的光线较为昏暗,所以在那时候我只能看出个轮廓来,具体的长相我倒是看不清。   忽然间,常龙象似乎是感觉到什么了,加快脚步,走到了我前面去,很明显的是想把我挡在身后。   “这两个人有点不对。”常龙象说。   “咋了?你认识?”我问。   常龙象摇摇头,说不认识,但凭他的感觉来说......这两个陌生人来者不善!   走近了些,借着药铺外的路灯,我这才看清楚那两人的样貌。   大高个是个光头,年纪跟我差不多,但身高就比我高多了,足跟常龙象相当,至少都有一米九。   比起常龙象那种臃肿的身材,大高个可要瘦一些,但看着也比我壮实,感觉浑身上下的肌肉都是绷着的,特别结实。   这人的样貌怎么说呢......长得很朴实吧?   反正就是那种特别好骗的长相,跟常龙象一样,脸上挂着傻乎乎的笑容,给人的印象很是亲切。   至于那个小个子,恐怕他的年纪不会超过十五。   这小男孩皮肤白的跟姑娘一样,看着极其水嫩,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炯炯有神,在黑暗中似乎都能发出光来。   跟大高个憨厚淳朴的气质相比......这小孩显得要古灵精怪许多,但不惹人讨厌,看着挺可爱的。   “不好意思啊,麻烦您二位让让,我开门......”   说着,我带常龙象揍了过去,拿出钥匙就把店门开了。   在这个过程中,那俩人也没说话,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看他们那眼神,似乎有些好奇。   “有事吗?”我试探着问了一句,左手握着门把,半个身子都探进门里了。   “大哥哥,我们能进去坐一会吗?”那小个子问我,一脸的祈求,跟我欺负他了似的。   我没吱声,常龙象先问了:“你们是来买药的还是看病的?”   “我们是外地来的,刚好路过,想歇歇脚。”大高个开口了,憨笑道:“歇一会儿就走,最多喝点茶水,这就当是我们的茶水钱吧。”   他一边说,一边掏出两百块钱递给我,我没接。   “远来是客,都进来吧,掏钱就没意思了。”我笑道,打开店门,将这两人迎了进去。   外地来的人,刚好路过我家关了门的药铺,还掏钱想进去歇歇脚喝口茶,这要是没阴谋那才出鬼了!   往前走出二百米就是饭馆,而且还不止一家,再往前走一截,那就是好几家宾馆。   跑药铺来歇脚?这话说出来他们自己都不信!   但说归说,他们既没表露出敌意,也没有跟我使坏的意思,客客气气的掏钱想进去坐坐,要是我不让他们进去,那说出来可就难听了。   当然,我能让他们进门的前提还有一点。   常龙象。   在近身的情况下,我觉得没谁能够越过常龙象来阴我,只要他们敢使坏,常龙象第一时间就能把他们给拆了。   常龙象不擅长别的,就擅长近身肉搏,这点众人皆知。   带他们进了客厅,我便安排他们坐着歇会,还挺热情的给他们倒了两杯茶。   “哥们,你们是打哪儿来的啊?”我坐在太师椅上,笑呵呵的看着他们。   常龙象并没有放松警惕的意思,依旧是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们俩,看他摊开手掌肌肉紧绷的架势,貌似是做足出手的准备了。   “贵州。”大高个说。   “你们是贵州人?”我问。   他摇摇头,说不是,只是单纯去那边玩了一圈,现在改来四川玩了。   “您贵姓啊?”我递了支烟过去。   他接过点上,抽了两口,笑道:“免贵姓邓,邓元觉。”   说来也巧,在这时候我意外从他身上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儿。   “邓哥,你身上的香火味挺重啊。”我不动声色的说道,看了看他,问:“哪边的?”   “哪边都不是,只能算一个四海为家的土和尚。”邓元觉笑着冲我拱了拱手,说:“兄弟,你就是阎王爷的孙子吧?”   听着这话,我觉得有点像是在骂我,但事实就是这样,我也只能无奈的点点头:“是我,您二位找上门来有事吗?总不能真是歇歇脚吧?”   “可能这事有点唐突,但是........”   还没等邓元觉把话说完,坐在一边的小男孩就喊了起来:“大哥哥!我们是有求而来的!”   “这孩子是?”   “这是我师弟,凰小道。”邓元觉笑着说。   我点点头,看了看那小男孩:“黄小道?你也是个和尚?”   “是凰!凤凰的凰!”   他纠正道,手里端着茶杯,坐在椅子上轻轻摇晃着双脚。   “我可不是和尚!我是道士!” 第十四章 旧相识   “你们是找我爷爷还是找我?”   我把茶杯放在边上,不动声色的往后靠了靠,忍不住警惕了起来。   老爷子在行里的人缘可不算好,我还经常听他念叨,说除了降门里的仇家,行里哪个法派的先生他没得罪过?   别说是两只手了,十只手都数不过来啊!   难不成这俩人是来寻仇的?   那也不应该,老爷子都这岁数了,他结下的仇家,最年轻的应该也是三四十以上。   这么年轻......不像是来寻仇的.......   “都行。”邓元觉笑道:“既然你是阎王爷的孙子,有些事你肯定是能做主的。”   我听见这话急忙摆手,心说这和尚不会是给我下套吧?   看他一脸憨厚这模样,也不像是那种有心机的人啊!   “最近我们在找一个异人。”邓元觉自顾自的说道,抬起手来,指了指后脑勺:“他这个地方长了一张人脸。”   狗日的......他说的不就是李青山吗?!   这也不对劲,我今天才去见过李青山,他们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在成都这片也有一些朋友,他们说,这人犯了事,被公安抓起来了。”邓元觉笑呵呵的说道:“他们还说,沈家的公子爷今天刚去市局,在拘留室里跟那人见了一面。”   “你找他干什么?”我问道。   既然邓元觉都说到这份上了,要是我装不知道,那很明显就是怂了,说出去得多难听?   与其如此,我还不如开门见山的跟他聊。   说真的,我确实是好奇了......这和尚找李青山究竟有什么事?   想起李青山前不久才犯的事,我心里更纳闷了,难道这和尚跟那事有关?   “找他问点话。”邓元觉笑道:“在成都这一亩三分地上,就没有你们沈家办不成的事,所以我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   “能帮我把那人捞出来吗?”邓元觉试探着问道:“我找他问点事。”   “邓哥,你觉得我有这本事吗?”我笑了笑,左右扫视了一眼,环视了一圈这间略显破旧的中药铺:“在行里,我们沈家算是能说得上话的,但在官家眼里,我们可什么都不是啊。”   “哥们,你说这话可就谦虚了.......”邓元觉尴尬道:“要不然这样吧,你帮我去问问他,不会耽误你什么事的。”   “你想问啥?”我好奇的问了句。   邓元觉稍微沉默了一下,跟凰小道对视了一眼,似乎是在想什么。   过了半分钟,他这才开口:“上个月,我师弟在山西被一个老道士打伤了,知道这事的时候,我跟小师弟还在贵州,等我们赶到山西去,那老道士已经没影了。”   “之后我们又一路寻着那老道士的踪迹找过来,直到四川.......”邓元觉说道,皱了皱眉:“在十天前,李青山见过那老道士,打那时候开始,这老道士就跟失踪了一样,任凭我们再怎么打探消息,也不知道他往哪儿去了。”   听到这里我算是明白了。   邓元觉他们是为了找场子来的,只可惜打伤了他师弟的人溜得太快,一路从山西跑四川,之后又玩了失踪,所以邓元觉才会找到我这里来.......   “你朋友这么多,他们没去局里帮你问问?”   “没机会啊。”邓元觉苦笑道:“我那些朋友都是先生,跟官家也谈不上有多好的交情,太细的东西......没机会问出来。”   话音一落,邓元觉给凰小道使了个眼神。   “大哥哥,这是您的辛苦费。”凰小道笑着,从行李包里拿出来两叠钱,应该是两万整:“不管那人知不知道臭道士的去向,这些都归你。”   要是放在原来,我看见这么多钱,必然会心里一动。   九十年代的万元户啊,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在月工资几百块的年代能一口气拿两万,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金子了!   看他们俩出手这么阔气,估计在行里的地位也不低,绝对是属于能赚钱的那种。   “我不缺钱,但这事我可以帮你们问问。”我笑道,把桌上的钱推了回去,很客气的说:“既然大家都是行里的朋友,那就别跟我这么见外了。”   邓元觉还跟我墨迹了一阵,脸上尽是惭愧,估计是整得他挺不好意思的。   到最后邓元觉还是没能犟过我,很尴尬的把钱收了回去,嘴里还说,不管这事成不成,我们都欠你一个人情。   “我是不是见过你?”   常龙象这冷不丁的一句话,不光是让我听愣了,坐在旁边的邓元觉也是一脸诧异。   “咱们俩见过?”邓元觉试探着问道。   “前年吧?”常龙象半眯着眼睛,仔细的打量着这个光头和尚,脸上已经没了笑容,尽是警惕:“我记得咱俩是在抚顺见的面,那时候我喝多了,在河边逛着呢,就遇见你了.......”   邓元觉一愣,哎,好像还真有这事!   “我看见你拽着个姑娘不放,还以为你是劫色的,就跟你打起来了......”常龙象一边回忆,一边说着:“那一次我喝得有点多,下盘不稳,愣是让你给我甩进河里了......”   “不是劫色啊!”邓元觉哭笑不得的说:“那女的是贼,我钱包让她给偷了,所以我才拽着她不撒手,想揍她吧,又下不去手,骂她也开不了口,正准备带她去公安局呢,结果你二话不说就上来了......”   话音一落,邓元觉还跺了跺脚,没好气的说:“再说了!劫色也不能劫那种大妈啊!长得比我还男人呢!”   听见这话,常龙象也有点愣,估计是回忆不起来这事的细节了。   我觉得吧.......邓元觉这人怎么样,我不敢肯定,但就他这一番言语,真的,我怀疑他是个假和尚。   “那也不行!”   常龙象似乎还拧上了,气呼呼的看着邓元觉:“我当时喝多了,所以才让你给收拾了,大冬天的把我扔下河里,你也不怕冻死我!”   “我不是看你会武功么.......”邓元觉尴尬的笑着。   “会武功也不好使啊,如果我不会游泳呢?”常龙象又问。   邓元觉沉默了一下,低声说:“我听师父说过,胖子下水是不沉底的,会自己浮起来。”   “啥也别说了,咱们干一架吧,这口气我憋两年了!”常龙象站了起来,把袖子挽了挽,很不客气的说:“不出这口气,我睡觉都不舒坦!”   “胖子,真打啊?”我尽力打着圆场。   “哥你别劝我,就当是切磋,我不会下死手的。”常龙象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很是认真,明摆着就是劝不回来了。   常龙象脾气一直都不错,但就我了解,在某些事上,他绝对属于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主儿,比老爷子都犟!   这时候,邓元觉也有些无奈了,看了我一眼:“我跟他切磋切磋?”   “行吧.......”我叹了口气:“你们悠着点......别玩大了.......”   见我松了口,常龙象显得还挺兴奋的,倒也没有寻仇的意思,非常大气的冲邓元觉抱了抱拳。   “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再跟你打一架,请!”   邓元觉也站了起来,笑着抱拳还礼。   “请!”   在那瞬间,我看见常龙象的右手抬起来了,这才反应过来一件事。   “两位大侠暂且住手!!”   我大喊着,忙不迭的把茶杯往里放了放,又去把店门打开,指了指外面:“去巷子里打,别在屋里打,老爷子一会儿就回来了,当心他发飙!” 第十五章 平分秋色   高手对决向来都是惹人注目的事。   哪怕常龙象跟邓元觉的模样不像是高手,而像是两个彻头彻尾的愣子,我也觉得这场单挑战要比拳击赛好看。   不知道凰小道从哪儿抓来了一把瓜子,跟我一样蹲在巷子口,兴致勃勃的看着,一边看一边嗑,就跟看大戏一样。   “大哥哥,你要吃瓜子不?”凰小道见我一直盯着他,便客气的问了一句。   “不用了。”我摇摇头,从兜里掏出来两颗牛奶糖,丢给他一颗,自己则剥开糖纸丢进嘴里嚼了起来:“吃这个不上火。”   那天晚上基本没刮风,或许是要下大雨了,气压很低,闷得我浑身上下都难受。   估计常龙象也感觉不舒服,毕竟他有点胖,吃不消这种闷热的气候,跟邓元觉说话的时候还不停擦着汗。   “你练的是哪门功夫?”常龙象问。   “瞎练的。”邓元觉笑道:“都是师父随便教的散手,上不得台面。”   “请教了。”   常龙象说着,颇有江湖气的跟他抱了抱拳,往后退了两步,像是拉开架势了。   邓元觉也没敢轻敌,同样的缓缓往后退了几步,双手握紧成拳,横在胸前,架势有点像是拳击。   “请!”   伴随着常龙象的大吼声,邓元觉几乎是在瞬间就冲了上来,压根没有放水的意思,横着一肘就向胖子心口撞去。   说真的,那一下我都给看愣了,心说邓元觉这和尚是真的不客气啊!这不是明摆着下死手吗?!   且不说他有没有练过武,就是七宝那种力气稍微大点的人,要是使足力气,用肘击撞在别人的心口上,十有八九都得撞出大事来,心口这一片可是死穴啊!   常龙象也知道这一记肘击的厉害,丝毫不敢轻敌,稍微往左迈了一步,很勉强的从邓元觉身边“滑”了过去。   在邓元觉有下一步进攻的动作前,常龙象如蒲扇大的手掌,已经握住了他的胳膊,横着抬起一砸,就将其砸在了墙上。   “嘭!!!”   老街的屋子大多都是红砖建的,虽说都有一定的年头了,但坚固性自然是不用多说的。   可我万万没想到,邓元觉这一砸,直接砸烂了一大片红砖,几乎是在墙上砸出了一个形状不规则的浅坑,看得我都是一愣一愣的。   狗日的......常龙象这胖子是使了多大的劲儿啊?!真不怕把人给摔死?!   要说邓元觉也挺耐揍的,被常龙象砸在墙上屁事没有,喘口粗气就爬起来了,看着跟个没事人一样。   “你师兄挺厉害啊。”我忍不住嘀咕了起来,满脸的敬佩:“要是让我挨这一下,筋断骨折都是轻的。”   “厉害吗?”凰小道歪了歪头,看了我一眼,笑着说:“我怎么感觉你比我师兄厉害呢?”   “咱可不带恭维的啊。”我尴尬道。   “你比我想象中要好得多,真的。”凰小道耸了耸肩:“听说沈家公子爷入了行,有不少先生都说你是靠自己爷爷吃饭,带着一身的公子少爷脾气,可我没看出来啊,感觉你这人挺谦虚的。”   “我自大过么?”我小心翼翼的问道。   凰小道笑眯了眼:“这个我就不知道啦!”   说着,他皱了皱小巧的鼻子,像是在闻什么。   “你的肉身跟我们不一样,有蛊气的味道,但又不是寻常的蛊气.......”凰小道瞪大了眼睛,很惊讶的说:“这种蛊气里夹杂的生气很盛啊!你是从哪儿弄来的?”   我笑了笑,没说话。   “蛊气养身也养生.......你的肉身恢复力应该比我们强很多!”凰小道兴致勃勃的问我:“是不是活阎王给你开小灶了?”   “可不么。”我笑道:“他就我一个孙子,不跟我开小灶还能跟谁开?”   “嘭!!!”   又是一声闷响,邓元觉再次被常龙象砸在了墙上,脸色通红,像是被砸出内伤来了。   从第一次控制住他开始,直到现在,常龙象都没有放开过邓元觉的胳膊,都在以不同的方式摔打着他。   其实胖子学的功夫很像是摔跤,在我看来,应该是这样的。   大摔碑手......不也有个摔字么?   搞不好这个摔字,就是常龙象所学大摔碑手的诀窍。   “我师兄要发飙了。”凰小道冷不丁的说道。   “啥?”我一愣。   “他看出那胖子的弱点了。”凰小道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   没等我多问,只见邓元觉猛地蹲了一下身子,在常龙象又一次将其摔出去的时候,几乎是横着身子在墙上蹬了一脚。   我到现在都没想明白,像是邓元觉那样人高马大的老爷们,是怎么做到似猴子一样敏捷的?   常龙象的反应速度够快吧?   但就是这一下,他都没来得及反应,直到邓元觉扑到身前才有防御的动作。   邓元觉的姿势有点奇怪,左手被常龙象控住,索性就背在身后,右手则是笔直的伸了出来,手结剑指,像点穴一样冲常龙象的脖子点了过去。   “罗汉背剑!”凰小道幸灾乐祸的笑着:“那胖子惨了!”   忽然,凰小道不笑了,皱着眉头看着,表情凝重了起来。   “咋还没惨呢?”我嘿嘿笑道。   常龙象似乎是吃过这一招的亏,已经有经验了。   邓元觉的指头是冲他喉结点过去的,毫不夸张的说,点中了他不死也得落个残疾,所以在那瞬间,常龙象几乎是发挥了所有潜能,硬生生的把脖子侧开,让那一指头戳在了自己脖子的边缘处。   常龙象闷哼了一声,没有犹豫,借力使力的把邓元觉砸了出去。   这一下,邓元觉没能马上爬起来,仰头躺在地上喘了会粗气,脸上满是无奈的笑容。   “不用那些歪门邪道的东西,你果然打不过我。”常龙象哈哈大笑道,走到邓元觉身边,冲他伸出了手:“但要是你用那些东西,我可就打不过你了。”   “你个胖子,还真是够小心眼的,两年前的事你还能记住.......”邓元觉无奈的笑着,握住常龙象的手,慢慢站了起来。   说实话,邓元觉不像是受重伤了,应该伤得很轻。   被砸了这么多下,他也没有筋断骨折的迹象,只像是被最后一下砸闷着劲了,脸红得有点吓人。   与他相比,常龙象似乎要伤得明显一些,脖子被他点中的那一块,全都开始泛紫了,好像还破了皮,有血溢出来。   “没事吧?”我急忙走过去,从头到脚打量了常龙象几眼,还是有些不放心:“你受内伤了没?”   “放心吧哥。”常龙象好笑的说:“他又不是练内家功夫的,这么短的时间,不可能给我打出内伤来。”   邓元觉点点头,看了看常龙象,问:“你练的是大摔碑手吧?”   “对。”   “怪不得.......”邓元觉叹了口气:“我就说你摔人怎么这么顺手呢......这动作看着还有点熟悉.......”   在这时,巷子口那边忽然有人咳嗽了两声。   那种冷不丁传来的咳嗽声,不光是吓了我一跳,凰小道更是被吓得叫了出来,从这点来说,这小子的胆儿应该不大。   “爷?你咋来了?”   “凑巧路过,随便看看.......”   老爷子嘴里叼着烟,在凰小道跟邓元觉身上扫了一眼,很疑惑的问:“我看你们俩有点面熟啊,咱们见过?”   “见过一次。”凰小道点点头,小心翼翼的往后退了几步,站在邓元觉身边说:“我是凰小道,他是我师兄,邓元觉。”   得到这个答复,老爷子很明显的愣了一下,表情也有些变化了。   “邓元觉......我记得......你是鸟道士的徒弟?” 第十六章 宝光如来   鸟道士。   这名字我是第一次从老爷子嘴里听见,原先他压根就没提过。   从这称呼来看......那人是个道士.......却能教出邓元觉这么厉害的和尚......这本事得有多高啊?   且不说邓元觉修佛的程度到了什么份上,就他这身手,已经足以让我目瞪口呆了。   “阎王爷,在来之前我师父就说过,让我给您带个好。”邓元觉笑着冲老爷子抱了抱拳,很是客气的说:“您要是有时间,可以去终南山那边逛逛,我师父可想你呢。”   “想个屁!”老爷子没好气的说:“那老东西会想我?我看他是没憋好屁!”   听见这话,邓元觉也显得有些尴尬了,讪笑着挠了挠头:“阎王爷,您可别这么说啊,我师父真的挺想你的。”   “直说吧,找上门来有啥事?”老爷子问着,点了支烟,很不耐烦的看着他们。   “爷,事是这样的.......”   我几步走到老爷子身边,把大概的情况说了一下,听完这事的来龙去脉,他也没觉得麻烦,说帮就帮吧,多一个朋友多条路。   说完,老爷子幸灾乐祸的就开始笑了,瞬间让我失去了这两个还没成为朋友的朋友。   “该!”   老爷子美滋滋的抽了口烟,笑得不行:“让你们嘚瑟!现在知道厉害了吧?”   “老爷爷!你怎么能这么幸灾乐祸啊!我们又没有招惹你!”凰小道很气愤的问了句。   “你师父招惹我了!”老爷子哼了一声,看了看他,又问:“你是老四吧?”   凰小道点点头。   “长得倒是机灵可爱,可惜啊,跟了那么一个臭道士,前途晦暗啊!”老爷子嘿嘿笑道。   凰小道本来就是个孩子,被老爷子这么一说,顿时就气得不行,小脸通红的要跟老爷子辩出个所以然来。   “哎哎,爷,咱收着点。”我不动声色的拽了老爷子一把,低声说:“他们好歹算是你后生呢,给点面子,要不然说出去......”   “我怕个屁?”老爷子白了我一眼,没好气的说:“鸟道士本来就不是个好东西,跟我斗了三次,连着阴了我三次,最后一次把我丢在西藏,害得我自个儿想办法跑回四川来......”   “那明明是你阴他在前!”凰小道大声说:“我师父说了!去西藏的时候你就想把他扔半路上!要不是他及时醒过来了,非得被你丢下车不可!”   “那是他偷我烟抽在前。”老爷子急忙说。   “是你骗他钱在前!”凰小道很气愤的喊道。   “是他偷我酒喝在前!”老爷子又说,额头已然见汗了。   “是他........”   凰小道憋红了脸,到最后也没有反驳,估计是找不着词了。   老爷子哼了一声,悠哉悠哉的抽着烟,瞥了他一眼:“跟我比翻旧账,你个小兔崽子还嫩着呢!”   说着,老爷子似乎也觉得有点诧异,看了看凰小道说:“你小子怎么知道这么多?鸟道士跟你说的?”   凰小道哼了一声,把头别开,没搭理老爷子。   “去屋里等吧。”   老爷子也没为难他们,像是撒完气的小孩子,看着还挺热情的:“我刚买了宵夜回来,咱一起吃点,别回去说我亏待你们!”   邓元觉还没来得及客气,凰小道就跟玩变脸一样,嬉皮笑脸的挽住了老爷子,比七宝都能自来熟。   “谢谢沈爷爷!”   “你小子不是想跟我翻旧账吗?”老爷子笑呵呵的问道。   凰小道忙不迭的摇头否认,说自己就是开个玩笑,没别的意思,就算有意思,那也得吃完宵夜再说。   “真够没节操的。”常龙象嘀咕道。   “你也好不到哪儿去。”我笑了笑,凑到常龙象身边,低声问他,真没问题吧?   常龙象不动声色的点点头,说没事,回去睡一觉啥问题都没了。   得到这个答案,我看了常龙象一眼,也没说什么,带着他跟上老爷子就进了屋。   不得不说,老爷子为人处世的风格太诡异了。   吃宵夜的时候,话里话外都在数落那个“鸟道士”,但在对待邓元觉跟凰小道时,那表情亲切的......连我这个亲孙子看了都吃醋!   “爷,你说的这个道士究竟是谁啊?”我拿着一瓶汽水,一边喝着,一边打量邓元觉他们俩:“我咋没听你说过?”   “鸟道士就是鸟道士呗,那个老狗日的.......人不错,但是跟我不对付,我跟他不是一个风格的人,尿不到一个壶里。”   老爷子这一番话搞得我很迷茫,真的,他是在骂那人呢?还是在夸那人呢?   说这些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有种不堪回首的意思,就跟想起某人还欠他八百万一样,那种表情极其的微妙。   “他的道号就是鸟?”我小心翼翼的问。   “可不么!”老爷子大笑了起来。   “不是鸟!你别瞎说!”凰小道忙不迭的纠正道:“我师父道号凰真人,近些年都在终南山修行,不怎么在外面抛头露面,跟沈爷爷一样,都算是退出江湖的老一辈先生了!”   凰真人?   凰不就是鸟么?而且还是一只.......   “你师父是女的?”我忍不住好奇问了句,心说凤为雄凰为雌,拿凰字当道号的人,应该是女修士吧?   “男的。”邓元觉笑道:“纯爷们。”   “鸟道士原名张知岁,自称是龙虎山一脉的先生,但龙虎山却不认他,说起来倒也挺丢人的......”老爷子似是感慨的叹了口气,摇摇头说:“而且还不是不认,是没人知道山上有这么一个先生,存在感太薄弱了。”   “我师父不在乎这个。”邓元觉笑着,掏出烟来递给老爷子,又递给我,我摇摇头没接,说不会。   老爷子点上烟,好奇的打量了他两眼,问:“你师父还教你抽烟?”   “他常说,佛在心中,抽烟就当上供。”邓元觉憨笑道:“但我感觉他的话不对,要是佛爷在心里,我这一口烟吸进去,还不得给他熏个七荤八素的?”   常龙象擦了擦嘴,有些怀疑的看着他:“你真是和尚吗?”   “土和尚,不懂礼数,不懂规矩,但我信佛。”邓元觉笑道。   “哪家佛准你吃肉喝酒抽烟啊?”常龙象一愣。   邓元觉笑眯眯的抬起手来,双手合十,答道:“阿弥陀佛。”   “邓哥,我好像听说过你......”我用手撑着下巴,满脸考究的看着邓元觉,回忆道:“你这名字有点耳熟.......哎不对,我怎么像是在小说里见过你名字呢?”   “你现在才反应过来?”老爷子似乎是觉得我孤陋寡闻给他丢人了,白了我一眼说:“水浒传里的八大天王之一,宝光如来邓元觉,就是这名字。”   被老爷子这么一点,我顿时才反应过来,在《水浒传》一书中,方腊手下的八大天王里,确实是有邓元觉这么一号人物。   据说那和尚武艺高强,手持一把混铁禅杖,有万夫不当之勇.......哎别说,就这点,他确实跟邓元觉有点像!   “这名字是我爹取的。”邓元觉挠了挠头:“后来被我师父收入门下,他也凑趣给我取了一个法号。”   “啥法号?”   “宝光如来。”   邓元觉的光头在灯光下极其耀眼,看着就像是会自己发光一般,都有点晃眼睛。   也是在那时候,我才凑巧看见,邓元觉的脖子上有纹身。   看不清是什么东西,像是一条丝带,上面满是咒文。   “我师父说我有佛性,而且命硬骨重,比较适合修行密宗法门,要是有个威风点的法号,以后肯定会一帆风顺.......”   “他逗你玩呢。”老爷子哼了一声:“取个威风点的法号就能一帆风顺了?当先生也不能当得这么迷信啊!” 第十七章 师妹   老爷子一句迷信,硬是把邓元觉堵得没话说了,尴尬的笑了两声,继续闷头吃菜。   见我跟常龙象对他们还是有些好奇,老爷子便跟我们聊了起来。   凰真人算是跟他同辈的先生,在国内的名气很大,但跟他打过交道的人,却屈指可数。   用老爷子的话来说,他修行的路子算是入世,而凰真人修行的路子,则是出世。   “鸟道士不爱跟人打交道,他喜欢在深山老林里苦修.......”老爷子说着,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所以说他这里不好使。”   “咋不好使了?!”凰小道一瞪眼。   “他不擅长跟人交际,也不喜欢跟人交际。”老爷子耸了耸肩:“所以原来都没人愿意搭理他,也就只有我了。”   “这倒是。”邓元觉点点头:“但我师父近几年变了很多,人也开朗了,不像是原来那样跟个闷葫.......”   没等邓元觉把话说完,凰小道就喊了一声:“闷啊!师父咋不闷啊!三枪打不出一个屁来!你还觉得他不闷?”   “总而言之,他们师父就是个死心眼,但人还凑合。”老爷子笑道:“这些后生,也是在鸟道士出世修行之后收下的。”   据老爷子说,被凰真人收在门下的后生,无一不是天资聪慧有道根的人。   或是命格特殊,或是肉身特殊,只有这样才能让凰真人瞧上眼。   “他们大师兄俗名王元庆,在行里有个诨号,金翅大鹏。”老爷子啧啧有声的说:“那小子是真厉害,不光是有天赋那么简单,心性还极其的阴狠,打小就是在死人堆里修行出来的,不怕死不说,只要是动起手来,那都敢拿命去搏........”   “他修的是哪门啊?”我问。   “杂门。”老爷子皱了皱眉:“听鸟道士说,那孩子不光修行了龙虎山的秘法,还学了不少东南一界的异术,蛊术降术都研究过,旁门左道的东西也没少学。”   “爷,这人有多强?”常龙象冷不丁的问道。   “不好说。”老爷子摸了摸下巴道:“我没见过他动手,只能大概估计一下,王元庆肯定比你们要强,把你们四个绑一块都不够他伸伸手的。”   听见这答案,我不禁有些失落,但转念一想,自己刚入行才几个月?能跟那种打小就开始修行的先生比吗?   “二徒弟是谁?”我问。   “就是这个小和尚。”老爷子瞥了邓元觉一眼。   说起这和尚来,老爷子的表情也有些感慨,似乎是有种自愧不如的意思。   “鸟道士的底子很厚实,不光把龙虎山的秘法玩通透了,旁门左道的东西也学了不少,我自认修的杂门玩意儿数不过来,但还真比不上鸟道士。”老爷子叹道:“他教给邓元觉的东西,应该算是西藏密宗的法门.......”   邓元觉点点头:“对,是西藏密宗的法门,听我师父说,这是从某个高僧手里讨来的。”   “且不说这法门有多厉害,就单说邓元觉这孩子,那都是天赋异禀的奇才啊......”老爷子说到这里,看了胖子一眼,笑道:“龙象,他跟你一样天生神力。”   “试出来了。”常龙象笑道:“力气不比我小。”   “龙象?你是叫常龙象吧?”邓元觉一愣,似乎是想起什么了:“我师父原来提过你,还说要不是闻人禅师早一步找到你,恐怕他都得收你当弟子!”   “哎!别在我这儿挖墙脚啊!”老爷子没好气的骂道。   “我师父说过,你天生有龙象之气,比起我还要强出一截来。”邓元觉笑道:“我不过是九牛二虎,果然比不得你十龙十象的力量。”   “你不比我差。”常龙象客气了一句,似乎还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说:“我跟你比起来也强不了多少。”   一个九牛二虎,一个十龙十象。   这俩人......还算是正常人类吗?   “他们四个师兄弟里的老三......应该就是那个被老道士阴的吧?”我好奇的问了句。   邓元觉叹了口气,说是。   “老三又有啥本事啊?”我更好奇了。   “鸟道士的三徒弟姓孔,原来是四九城孔家的子弟,比起秋雁她家都不差,但后来家道中落了,这孩子也就跟鸟道士入行了。”老爷子笑道:“那孩子的命是我见过最硬的,用他师父的话来说,就是天生狗命,哪怕你剁了他手脚挖了他眼睛,之后再把他扔大街上自生自灭,估计这孩子都能安安稳稳的活到八十岁寿终正寝。”   “开玩笑呢?”常龙象一脸的不信:“这也太夸张了吧?”   “你没有直接弄死他,那就意味着给了他一条活路,这真的不夸张。”老爷子笑了笑:“除非你是当场一刀捅死他,如若不然......”   这时候,邓元觉摆了摆手,很不好意思的说:“他也没那么厉害,要是真这么有本事,还能栽在外人手上?”   听老爷子说,凰真人的三弟子俗名孔百杨,自小就被家人教着使弓,或许是天赋异禀吧,孔百杨学什么都不快,就是学弓道快,长大了更是不得了.......   “一百步之外,你随手丢一片树叶,那小子都能射穿过去。”老爷子啧啧有声的说:“百步穿杨可不是说着玩的。”   “对!我三师兄的箭术可厉害了!”凰小道跟我们显摆了起来,一脸的嘚瑟:“在行里他还有个外号,小养由基,玩弓的就没谁不服他!”   听见这外号,我不禁多看了邓元觉一眼,好笑道:“这外号也是你师父给取的?”   邓元觉没吱声,红着脸点了点头。   “可以啊,这还是顺着你外号排下来的!”   “哥,啥是养由基啊?”常龙象满头雾水的问我。   “养由基是一个人名,百步穿杨,百发百中,这些成语都是从他身上来的。”我笑呵呵的解释道:“他是春秋时期的楚国将领,也是历史上最著名的神射手之一,不光能在百步之外射穿做目标的柳叶,还能一箭射穿古时的七层铠甲。”   “明白了。”常龙象笑道:“小养由基,这是夸孔百杨呢!”   我点点头,看了凰小道一眼,跟逗孩子一样问他:“小道啊,你三个师兄都这么厉害,你又有啥本事啊?”   “没啥本事,有他们就够了!”凰小道很得意的笑着,哼了一声:“谁敢欺负我,我三个师兄就得轮着上去抽他大嘴巴子!”   “别小看他。”   老爷子叼着烟,嘿嘿笑着:“小道啊,听你师父说,你现在已经习惯扮成男儿身了,是这样么?”   在听见老爷子这话的瞬间,我跟常龙象如遭雷劈,全都傻眼了。   男儿身??   这小道士是女的?!!   “哎!老爷爷!我师父应该跟你说过啊!不要在外面说我是女的!”凰小道似乎是有些慌乱,手足无措的说:“我是男的才对!”   “爷,这是啥情况啊?”我忍不住问了句,满脸的好奇。   怪不得这“男孩”长得比女孩都好看,搞半天他就是个女的!   “命。”   老爷子叹了口气,摇摇头:“都是命啊.......”   “我师弟命格太邪,听我师父说,他这命格应该叫做人迎太岁,如果不是仗着师父给他做出的男儿假命保身,这孩子活不过三岁。”   说着,邓元觉摸了摸凰小道的头,笑容里满是哥哥对妹妹的疼爱。   “所以啊,我师父也给她取了个道号,就着命格的气势来取。”   “叫啥?”常龙象好奇的问。   邓元觉笑了笑,说。   “后生太岁。” 第十八章 询问   大鹏金翅王元庆。   宝光如来邓元觉。   小养由基孔百杨。   后生太岁凰小道。   这四个人的诨号组合在一起,那就是现代化的水泊梁山啊,诨号....不对是道号,这是一个比一个的有江湖气!   说真的,我有点怀疑凰真人原来是不是混过绿林。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跟我们介绍了一遍后,老爷子也开始跟邓元觉聊正事了。   “姓孔的那小子我没见过,只是他小时候见过一回......但就我听说的,那后生身手不弱,三五个人不能近身!”老爷子紧皱着眉,像是长辈关心晚辈那样,很疑惑的问了句:“他是怎么栽的?”   “对方也是行里人。”邓元觉叹道:“他栽得不冤,技不如人而已,但这个场子,我们还是得找回来。”   说着,邓元觉也有些生气,眼里的怒意都盖不住了,咬牙切齿的说:“那个老道士也不讲规矩,我师弟也没跟他动手,只是发生了一点口角冲突,直接就下了死手啊.......”   “你师弟没还手?”老爷子问。   “没机会还手。”邓元觉苦笑道,也不觉得丢人,如实跟我们说:“没走出两个回合,他就让那老道士镇住了,一根铁针钉死脊骨,不光伤着人,还伤了他三魂七魄,要不是我师弟跑得快,非得死在他手里不可!”   “你师弟的道行不浅,放在咱们这行里,那也是一顶一的人杰.......”老爷子更诧异了:“他竟然连两个回合都走不出来?是不是被阴了?”   邓元觉摇摇头,说不是,那是压根就斗不过。   “那老道士留名号了吗?”老爷子问。   “没。”邓元觉说到这里,表情也尴尬了起来:“我师弟跑得太快,啥也没问出来,莫名其妙的就栽了。”   老爷子点点头,抽了两口烟,转而问:“那老道士长什么样?有啥特征吗?”   “长得没什么特点,穿着一身中山装,年纪跟您差不多。”邓元觉说道:“身边带着一个孩子,像是他孙子,也有可能是他徒弟,大概有七八岁吧。”   “这他娘的不对啊.......”   老爷子抽烟的速度明显加快了,眉头紧皱,似乎是闹不明白这个问题。   “内地的先生我大多都认识,高人有几个,我心里也有数。”老爷子喃喃道:“怎么到这时候......忽然又冒出来这些狠角儿了.......原来咋没听过呢.......”   “您也不知道?”邓元觉问。   老爷子摇摇头:“真不知道,估计你师父也不知道吧?”   “如果他知道是谁,早八辈子就下山给我们报仇了。”凰小道很憋屈的说。   “屁。”老爷子笑了起来:“就算他知道是谁,也不可能下山给你们报仇,他那性子我能不清楚?肯定是恨铁不成钢,让你们自己去寻仇,等你们实在搞不定了,吃大亏了,他这才舍得出面......”   “您还真够了解他的。”邓元觉叹道:“我师父说了,要么我们搞定那老道士,要么等他来搞定我们,反正他是不会管这事的。”   “你师兄怎么说?”老爷子问。   邓元觉端起杯子喝了口酒,满脸无奈的看着老爷子:“他倒是想管,但也没机会管。”   “啥意思?”老爷子一愣:“我记得你师兄挺护犊子啊!”   “我们没找到那老道士的踪迹,所以他来了也是白来,更何况他最近也忙着呢,在天津卫那边跟一个姓白的斗上了,好像是为了什么法器.......”邓元觉皱了皱眉:“等有时间了我也去看看。”   “姓白的?开当铺的那个?”老爷子一愣。   邓元觉嗯了一声,说就是他。   “别。”   老爷子表情严肃了起来,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是很认真的在叮嘱他。   “千万别跟他死磕,那人我见过,那人的师父我也见过,不是你们能斗得过的。”老爷子低声说:“姓白的还好,但他师父可不像是你师父啊,特护犊子,他们俩干你们四个,轻轻松松的事。”   “放心,我知道轻重。”邓元觉笑道:“我师父也说过这事,意思是让我去天津一趟,把我师兄拽回来。”   在这时,半掩的店门忽然让人敲响了,听那人敲门的频率,似乎还挺着急的。   老爷子给我使了个眼神,没多说,我点点头带着常龙象就出去了。   开门一看,外面站着三个人。   中间的那人,是带着手铐的李青山,一左一右站着的,则是两个便衣。   “到时间了我们再来接他,你们注意点,别让这小子跑了。”   左边那个便衣的年纪要大一些,看着得有五十多了,眼神极其的凌厉。   走之前,他随便看了李青山一眼,似乎是在提醒他别耍花样,硬是把那小子吓了一跳,连话都不敢说,站在原地直哆嗦。   “你很怕他?”我好笑的问。   “怕,怎么不怕。”李青山点点头:“我遇见这么多公安了,只有他想揍我,他说这事就是我干的,我要是不认,他能把我脑袋拧下来。”   “吓唬你呢。”我拍了拍李青山的肩膀:“没想到吧,咱们这么快又能见面了。”   “确实没想到。”   李青山回头看着那老便衣,表情有些复杂,头也不回的跟我说:“你把我带出来,是为了做鉴定还是为了什么?”   “你知道我的职业吗?”我反问了一句。   李青山转过脸来看了看我,点点头:“知道一些。”   “我是负责跟鬼神打交道的,所以吧.......”我笑了笑:“我想借着这机会,把你体内....也就是那张人脸的魂魄,给抽出来!”   “抽它的魂魄?”李青山愣住了,显然是没想到我会这么说:“你抽它魂魄干什么?”   “你不是说被它控制了吗?”我笑道,拍了拍他肩膀:“放心,只要它离开你了,一切都能水落石出的。”   李青山看了看我,点点头没吱声。   说着,我便将李青山带了进去,也是在这时候我才反应过来,李青山不光是戴着手铐,连脚铐也戴着,但那两个便衣却没拿钥匙给我.......   “戴着这玩意儿.....挺难受的吧?”常龙象有些同情的问他。   “还行吧,已经习惯了。”李青山笑道,抬起胳膊,冲我晃了晃手铐:“他们没拿钥匙给你?”   “没。”我摇摇头:“估计是害怕出意外,所以没拿钥匙给我,你多担待。”   李青山耸了耸肩,倒也不在意,进客厅之后,看见老爷子他们,也是点点头,没敢乱说话。   “这是我爷爷,这两位都是我朋友。”我简单的介绍道:“你先坐着歇会儿,我去给你倒杯茶来。”   “不用了。”李青山说着,目不转睛的盯着桌上的酒瓶子:“我喝点酒就行。”   “你倒是不客气啊。”老爷子也笑了起来,冲李青山招了招手,意思是让他过去坐着喝点。   在这过程中,邓元觉跟凰小道都在盯着他看,但谁也没开口,都在等。   “差点忘了这茬.......”我一拍脑门,急忙问他:“哥们,你前段时间是不是遇见过一个老道士?就在十天前!”   一听这话,李青山愣了愣,不像是骗我:“啥道士?”   “就是一个老头儿,跟我爷爷年纪差不多,还带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儿......”我说着,又补充了一句:“有可能还穿着中山装!”   李青山没回答我,很认真的回忆了一会,点点头,语气稍微有些不确定。   “好像是见过这么一个人......” 第十九章 铁针   听见李青山这么说,邓元觉跟凰小道对视了一眼,脸上的表情都很兴奋。   “你认识他?”邓元觉试探着问道。   李青山摇摇头,说不认识,随后找我要了支烟,大口大口的抽着,看样子是烟瘾犯了。   “他找你干什么?”凰小道追问了一句。   李青山没吱声,抽着烟看了看他跟邓元觉,直接问:“你们找他有事吗?”   “有事。”邓元觉点点头:“大事。”   “这样啊.......”李青山笑了两声,似乎也有些好奇:“不光你们想找他,我也想找他呢。”   “你不是不认识他吗?”邓元觉目不转睛的看着李青山,准确的说,应该是在看他的眼睛,似乎是想看出来这人说的话有几分可信度:“你找他干什么?”   李青山耸了耸肩,说:“他知道我脑袋后面有一张脸,还说我的肉身里有另外一个人的魂魄,如果不把那个人的魂魄弄出来,我就会活得很不自在。”   “啥意思?”邓元觉一愣。   “我犯的是什么事,你们应该都听说过吧?”李青山苦笑着把手铐抬了起来,说道:“就我这样,活得算是自在吗?”   众人没搭腔,面面相觑了一阵,谁也没吱声。   按照李青山这话来看......打伤孔百杨的老道士......竟然还提点过他?   “他没帮你把魂魄抽出来?”我好奇的问道。   “没有。”李青山摇摇头:“他只是说,这事看着挺有意思的,懒得管,之后还说想看看我会变成什么样,就在我这地方.......”   李青山一边说着,一边侧过头,很勉强的抬起手拍了一下脖子。   “当时我还以为他要打我呢,突然冲上来,在我这里拍了一巴掌,还挺疼的。”   听见这话,老爷子第一时间凑了过去,很仔细的检查了一遍,还是没得到任何线索。   “没什么特殊的啊.......”老爷子嘀咕道:“跟正常人的皮肤一样.......阴阳二气也没超过平衡线........难道那老东西还真是拍着玩的?”   邓元觉跟凰小道也不禁好奇,上去研究了一会,也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   李青山所指的那块皮肤,还挺白嫩,看着比正常人还要正常。   “他拍你那一下,是巴掌抽你的那种疼啊,还是别的什么疼?”老爷子试探着问了一句。   不得不说,老爷子这句话倒是提醒了李青山,先是回忆着想了一会,最后才跟我们说,那老道士用巴掌拍他的时候,脖子上传来的疼痛感,确实不像是用手拍出来的。   “好像是有啥东西扎着我了。”李青山皱着眉说:“应该是牙签吧?反正有那种感觉!”   “爷,那个老道士不会是在阴他吧?”我低声问道,满头雾水的看了看李青山,说道:“被老道士整了一下,之后他就犯事了,这里面肯定有联系啊!”   老爷子没说话,默不作声的抬起手,在李青山脖子上摸了一阵。   摸了半天,估计他也没什么发现,便加重了手里的力道,几乎是按了起来,好像是在寻找什么.......   “有点不对啊!”   老爷子这冷不丁的一句话,顿时就吸引了我们的注意力。   “咋了?!”我忙不迭的问:“你发现啥了??”   “这里面好像有东西......”老爷子用指头在李青山脖子上按了两下,很惊讶的说:“不是他的骨头,好像是异物。”   “啥?!”李青山显得比我们还惊讶,脸色煞白的看着老爷子:“我脖子里有异物?!啥东西?!!”   老爷子没多解释,掀开李青山的头发,似乎是想顺着摸下去。   但就在这时,老爷子应该是看见李青山的第二张脸了,瞬间打了个冷颤。   “狗日的......这张脸好像带着死气啊.......”   老爷子半眯着眼睛,倒也没有多害怕,用手掀着李青山的头发,仔细打量着这张人脸。   估计邓元觉他们也是第一次看见这东西,跟看大熊猫一样,全都凑到了李青山的背后,兴致勃勃的围观着。   “双魂于一体,这是要成煞啊!”凰小道惊呼了一声,满脸的惊讶:“这种双脸凡胎我还是第一次见呢!”   邓元觉皱着眉看了半晌,忽然说,不对,双魂只剩一魂,另外一个魂魄的气很弱......   “难不成是被压住了?”老爷子分析道,用手摸了摸李青山的脖子,说:“这异物很小,摸着还顶得慌,搞不好就是拿来镇魂的东西!”   “这么小的玩意儿还能镇魂?”凰小道似乎开始好奇了,双眼都在发亮:“要不咱们挖出来看看?”   还没等老爷子说话,李青山先一步叫了出来,手忙脚乱的捂着脖子说:“别乱来啊!挖这里是要死人的!”   “她跟你开玩笑呢。”邓元觉笑道。   李青山小心翼翼的往后退了两步,站在我身边,一本正经的说:“我能看出来,这小子是认真的,他是真想挖了我脖子。”   “这玩意儿在你身子里,很有可能会对你造成伤害。”老爷子叹道:“你要是信得过我,就让我主刀,帮你把那东西取出来。”   “您是中医吧?”李青山试探着问道:“中医也会做手术?”   “动个小手术而已,只是把你皮肤割开,把那玩意儿夹出来,又不是什么大工程。”老爷子很淡定的说道,随手掏出一把小刀,拿打火机在刀刃上烧了两下,跃跃欲试的说:“半分钟不到,你脖子里的异物就能被我取出来.......”   “咱们能好好消个毒吗?”李青山脸色煞白的看着那把手术刀,眼里满是绝望:“你这个看着有点不靠谱啊.......要是得了破伤风可就.......”   老爷子白了他一眼,冲常龙象点点头,连话都不用说,直接靠着默契的眼神就安排常龙象上了。   没等李青山拒绝,常龙象就跟按犯人一样按住了他,双手如大山般压在他肩上,嘴里还在安慰这小子,说老爷子手艺高超,动这种小手术绝对没啥问题,一刀下去......   “一刀下来我就死定了吧?”李青山苦笑道,算是认命了:“你们看着来吧,别害我就成。”   老爷子嗯了一声,说不会,随即就凑上去,用刀尖顶在了李青山脖子上。   说真的,老爷子没忽悠他。   整个手术的过程,时间绝对没有超过十秒,几乎是一刀插进去,都没怎么划开皮肤,轻轻往外一抽就把那异物带了出来。   跟我最初猜测的一样,那个所谓的异物,其实是一根针状的东西。   或是说,那就是一根针。   这根针大概有一个指节长,与普通的缝衣针差不多粗细,通体泛黑,似是能够反光,看着有些亮眼。   “血一会就能止住。”老爷子说着,随手拿了一块纱布给常龙象,让他帮李青山捂住伤口。   之后,老爷子又去柜台里拿了一个药罐子来,里面装着的是幽绿色液体,那应该是前几天老爷子刚炼出来的药蛊,有一定止血的作用。   他稍微倒了一些药蛊在纱布上,又让常龙象撒开手,拿这块加工过的纱布按在了伤口上。   做完这些事,老爷子才有闲工夫研究那根细针。   拿在手里端详了一会,老爷子闻了闻,说:“这根针是铁打的,锈味很重,但看不出生锈的痕迹,应该是行里的法器吧.......”   说着,老爷子用手在上面搓了几下。   “摸着坑坑洼洼的......上面好像刻着东西.......” 第二十章 何息公   不得不说,老爷子的手艺确实不错!   这一刀插下去,还真没弄出多少血来,像是擦破皮那样只是渗出来一些。   做完这个简单的手术后,李青山的状态也不算差,虽说脸上还有些后怕,但别的问题一概没有。   “我看看。”   一听邓元觉的要求,老爷子也没犹豫,很干脆的把铁针递到他手里。   邓元觉拿着铁针看了一会,又用手指轻轻搓了搓,低声说:“好像是一般的雕纹吧,摸着是一圈一圈的,具体内容得看看才知道。”   “你能看得清?”老爷子问他。   邓元觉苦笑着摇摇头,说看不清。   “哥们,你有啥感觉没?”我好奇的看着李青山,问他:“疼不?舒服不?还是有别的什么感觉?”   李青山摇摇头:“没啥子感觉,就是刀插进去的时候疼了一下,其余的就没了。”   “铁是不走阴阳的金属,拿铁针扎进人身,要么是用来锁气的,要么就是拿来镇魂的。”凰小道似乎挺了解这个手段,笑眯眯的说:“既然铁针离开了他的肉身,那么被压住的魂魄肯定要出来了。”   “你不是说还能锁气吗?”常龙象好奇的问了句:“他被锁住了没?”   “如果被锁住气了,他早八辈子就瘫在床上装植物人了。”凰小道耸了耸肩:“既然他能动,那就代表这根铁针起到的作用是第二个。”   听到这里,所有人都没再说话,齐刷刷的盯着李青山看着,只等那张人脸的魂魄出来。   数分钟后。   李青山满头雾水的看着我们。   我们虎视眈眈的盯着他。   气氛从未这么尴尬过。   “小丫......哦不对!小兄弟!”我看了凰小道一眼:“你不会是在跟我们开玩笑吧?”   见我不相信她,凰小道也有些气愤:“沈爷爷都说了!这是镇魂的东西!你觉得我还会跟你开玩笑?!”   “这倒是,不过.......狗日的!!”   “你骂人?!”凰小道气得眼睛都红了,当然,也能说是委屈的:“你骂我干什么!”   “不是骂你,我是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话音一落,我看了看李青山,眼里不禁有些警惕。   李青山似乎也发现我的眼神不对劲了,便问我怎么了?   “爷,魂魄被压住了,应该是不会作祟的吧?”   “可不么。”老爷子笑道:“被铁针镇住,另外一个魂魄的气接近涣散,别说是作祟了,就是.......哎不对!”   老爷子应该是反应过来了,回过头,深深看了李青山一眼。   “既然人脸的魂魄被镇住,那么主导你肉身的魂魄......就只有你自己!”老爷子说着,上下打量了李青山几眼,很疑惑的问:“你不是说自己被人脸控制了吗?”   “是啊!”李青山也有些激动了,左右看了看我们,着急忙慌的站了起来:“我说的是真的!!我真的没骗你们!!”   “你先坐下。”我拍了拍他肩膀:“一切都会水落石出的,别激动,我们也就是说说......”   其实在那个时候,我就已经开始怀疑李青山了。   既然人脸的魂魄被镇住,那也就是说,杀害李青山父母的事,很有可能是他自己的魂魄主导的。   但要是这么分析的话......李青山有精神疾病的可能性怎么也有八成啊!   “别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邓元觉冷不丁的说道,并没有再去观察李青山,而是目不转睛的看着那根铁针:“那个老道士为什么要给他种法器?这点咱们还没闹明白呢!”   听见这话,凰小道也是下意识的问了一句,没有抱任何希望。   “哎,那个老道士给你拍铁针的时候,没说别的什么吗?”   李青山摇摇头,很肯定的答道:“没有。”   凰小道叹了口气,更不抱希望了,又问:“他叫啥你知道吗?”   “知道啊,刚见面的时候我就问他了,他说他叫何息公。”李青山笑道:“刚开始我还听错了,心里正纳闷呢,怎么会有人叫洪七公?后来他跟我说,何是何尝的何,息是安息的息,公是你祖公的公.......”   “你怎么也骂人啊!”凰小道一瞪眼。   “不是骂人,这是他的原话。”李青山尴尬的解释道:“我当时也觉得他是在骂人,但想了想,跟这种老人家置气也没啥意思,所以就没当回事。”   在这时候,只有凰小道搭理他,其余人都沉默了下去。   特别是老爷子跟邓元觉,他们俩似乎都开始回忆了。   何息公?   内地什么时候出这么一个狠角儿了?   “阎王爷,您听说过这人吗?”   邓元觉似乎是想不出那人的来历,便抱着最后一丝期待,看了老爷子一眼:“何息公这名字我还是第一次听见,连我师父都没提过他。”   “这名字听着不陌生,好像还有点熟,感觉像是在哪儿听过.......”老爷子紧皱着眉头,低声喃喃道。   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很是严肃,不像是跟邓元觉吹牛。   “您能想起来吗?”邓元觉满怀期待的问。   老爷子点上烟抽了几口,没回答邓元觉的问题,应该是在回忆。   足足过了四五分钟,老爷子才开口,语气似乎是有点不确定:“这人跟我是一辈的先生,可能还要更早点,我听说这名字的时候,应该是在六七十年代.......”   “六七十年代?”邓元觉一愣:“在那之后就没听过?”   “没有。”老爷子苦笑着摇了摇头:“这名字还是从别人嘴里听来的,但具体是从谁嘴里听来的,我实在是想不起来了,也想不起当初是为什么提到这名字.......”   “没事,我们知道名字就好办了。”凰小道嘿嘿笑着说:“等回去问问师兄,要不然就回山里问问师父,一切都能水落石出。”   邓元觉嗯了一声,听见凰小道提起师父,他也有了信心,笑着跟老爷子说:“前辈,既然我们得到答案了,那也就不叨扰你们了,这事宜早不宜迟,我先带小道回去.......”   “咋?这么急着走?”老爷子瞥了他一眼:“是不是嫌我店里小容不下你们俩啊?”   “不是不是!我们绝对没有那个意思!”邓元觉忙不迭的解释道:“我是想早点查出这人的身份,之后才好找他报仇!”   老爷子笑了起来,走到邓元觉身边,狠狠在他肩膀上拍了一把。   “你们跟鸟道士一样,报仇等不到隔天,回去之后,记住帮我给鸟道士带好。”   “诶!好嘞!”   邓元觉跟凰小道确实不一般,办起正事来,那种雷厉风行的性子我是真佩服。   大半夜的,街上连个鬼影都没有......   这俩人得到线索后也不带犹豫的,干干脆脆的就告辞走了,还不让我去送他们,我都觉得纳闷了,多待几个小时等天亮了再走不行么.......   我站在门边,目送他们俩远去,忍不住叹了口气:“这性子真够急的。”   “正常。”常龙象站在我旁边,憨笑道:“给自家兄弟报仇,肯定等不了啊。”   话音一落,他回头看了看,见老爷子跟李青山正在聊天,没有注意到我们,这才凑到我耳边说:“哥,咱们得小心点。”   “小心啥?”我下意识的问道。   “李青山不对劲。”常龙象说着,表情渐渐严肃了起来:“他好像有事瞒着我们。” 第二十一章 诡异   常龙象这一番话倒是把我搞迷糊了。   李青山不对劲,这点我能看出来,但他有事瞒着我们......这点我是真没发现啊!   难不成常龙象察觉到什么了?   “你咋知道他有事瞒着我们?”我小心翼翼的问道。   常龙象嘿嘿笑了两声,往我耳边又凑了凑,同样小心翼翼的回答道:“我猜的。”   一听这话,我差点没气得骂出来。   猜的?   这玩意儿还能靠猜?要是猜错了呢??   “我看人挺准的,真的!”常龙象说着,见我不信,立马举了个例子:“哥,我第一次看见你,就觉得你肯定会牛逼,你说我感觉错了吗?”   “这倒是.......”我点点头,看了他一眼,笑道:“你小子眼力不错啊!”   “那必须!”常龙象憨笑道:“我就是觉得吧,李青山那人不实诚,在拘留室里我倒是没感觉出来,但一进药铺.......”   常龙象说到这里,笑容渐渐收了起来,眉头也皱紧了。   “他给我的感觉有点不实诚,有点那种憋着坏的意思。”常龙象说着,回头看了看,又试探着问我:“哥,你说他不会是打算逃跑吧?”   “那不能。”我笑道:“李青山不是说了么,自己是无辜的,他是被.......”   “魂魄不是被镇住了吗?”常龙象一皱眉:“他会不会是个精神病啊?”   听见常龙象这么说,我心里顿时就咯噔了一下,对于李青山这人,我的警惕性是越来越重了。   是啊。   既然人脸的魂魄都被镇住了,那么杀他全家的那人......那魂魄!应该就是他自己的啊!   除非是镇压魂魄的铁针出了岔子,或者就完全不是我们想象的这样。   但老爷子跟凰小道他们也检查过了,人脸的魂魄确实像是被镇住了,气息很是微弱......   “时间不早了,咱们先去睡觉。”我低声说道:“今天晚上,你跟李青山睡,注意点别让他跑了。”   “如果他真想跑呢?”常龙象试探着问我。   我想都没想,很坦然的说,直接腿打折,千万别心软。   得到答案,常龙象点点头,说自己明白了。   “爷,你们聊啥呢?”   我关上并锁死店门,带着常龙象走回去,顺嘴问了句。   “聊何息公的事。”老爷子笑道:“时间不早了,你带小李上楼休息吧,我还得研究研究那根铁针呢。”   “研究啥啊,明天再弄吧,不差这一时半会的.......”   不得不说,老爷子是真的犟,认准的事再怎么劝也不好使,到最后我也没能劝他去睡觉。   这老头儿的好奇心估计是被铁针激发出来了,在我们上楼的时候,他还拿着放大镜研究铁针呢,那表情比搞科研的都要认真百倍。   如我最初的安排,常龙象跟李青山睡一间,也就是睡在我的隔壁。   只要稍微有点风吹草动,我这边也能及时发现。   真的,仔细想想,我确实有点害怕李青山会逃跑。   他身上的罪还没洗干净,要是就这么消失了,冯振国那儿铁定是不好交代了。   说不准上面的人还得追究我责任,到那时候........   “我就不该接这活儿。”   我自言自语似的喃喃道,躺在床上,再怎么困也闭不上眼睛。   只要我一闭眼,脑海里瞬间就会闪现出李青山逃跑的场景,再过一秒,这场景就会变成我被冯振国拿去定罪,正在被押赴刑场......   他娘的。   这活儿的危险性确实不高,但这也太折磨人了!   早知道会这样,我还不如咬咬牙,多费点时间,直接在拘留室里把人脸魂魄抽出来得了!   “咚。”   在这时候,我房间的角落,忽然传来了一声闷响。   那声音没什么特点,音量不大,听着像是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了。   我也没在意,依旧是瞪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只等着天亮起来再补一觉。   但我却没想到,仅仅过了半分钟左右,我房间里又响了一次那种重物的落地声。   这次的闷响,距离我要比第一次近多了,而且......声音也莫名其妙的变小了!   我也没敢多想,几乎是下意识的把台灯打开,往发出声音的位置看过去。   这一看却什么都没看见,屋子里还是一如往常的平静。   “难道是我听错了......不对.......这也不应该啊.......”我皱着眉,缓缓靠在枕头上,顺手又把台灯给关了。   也许是我的错觉。   在关掉台灯的瞬间,我眼角余光模糊看见有个人站在我屋子里,就站在距离我不过三米远的地方。   “谁?!”   我忙不迭的爬起,猛地将台灯打开。   在橘黄的灯光之下,屋子里依旧是什么也没有,先前那人站着的位置,此时已经空无一物。   说真的,这一次我觉得那不是错觉,更不是我看错了。   应该是确确实实有个人站在那里!   自打我入行以来,我遇见过的麻烦事就没少过,恐怖的东西也见过不是一回两回了,但我却从没这么害怕过.......   毫不夸张的说,我从头到脚的汗毛都是竖起来的,衣服几乎都被冷汗打透了,心脏更是提到了嗓子眼里,就差没跳出来。   “难道是鬼......不对啊.......这里怎么没有阴气......”   我自言自语似的嘀咕着,正准备喊一声,让老爷子上楼来看看情况,但转念一想,要是什么事都叫老爷子出面,这说出去得多难听?   作为一个成年人......作为一个入了行的先生......遇见个鬼就得叫爷爷,这未免也太丢人了。   “你等着我的!”我咬了咬牙:“等我拿点灯芯草来开了眼,非得揍得你叫爸爸不可!”   说着,我一翻身就下了床,可仔细想想,先前被我看见的那个人影,似乎有点模糊了,或是说在我的记忆里有点模糊了,好像......是我看错了?   不对!   我记得很清楚,那里就是站着一个人,绝对没看错!   想到这里,我咬紧了牙,慢慢躺回了床上,右手搭在开关上,鼓足勇气这么一按。   几乎是在瞬间,那个消失在黑暗中的人影,又一次映入了我的眼里。   这一下我算是彻底的确定了,不是幻觉,是真的!   它站着的位置,比先前一次还要近,似乎是跟随着开关灯的频率,正在慢条斯理的靠近我。   此时此刻,它距离我已经不到一米了,哪怕我看不清它的样貌,也照样能感受到它眼里散出来的那种怨恨......不,寡毒!   那是一种如刮骨钢刀,阴毒到极点的眼神!!   在适应了这种昏暗的光线后,它看起来越发清晰,也是越来越真实。   也许是习惯于它这种猛然出现的情况了,此时的我,并没有最初那么害怕。   在黑暗之中,我默不作声的打量了它一会,问了句你是谁?   它没回答我,忽然开始喘气了。   那种喘气声就如病危垂死的人,像是是从喉咙里一点点挤出来的声音,声嘶力竭这四个字用来形容是再合适不过了。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也可能是好奇心在作祟。   在这时候,我想看清楚它本来的面目。   我只能模糊看出来它是人形轮廓,但我好奇的却是它真正的样子。   不用想都知道,这个人影必然不是活人。   但奇怪的是它身上却没有阴气......或是说没有任何的气! 第二十二章 恐惧   它就像是一团毫无存在感的空气,但看着却又是那么的真切。   我没再出声,猛地伸出手将台灯打开。   在灯光亮起的瞬间,这个自黑暗中冒出来的人影,又一次消失了。   “咋了哥?”   这时,常龙象忽然推开门走了进来,一边打着哈欠,一边问我:“听你这边一直开灯关灯来着......咋回事啊?”   我没吱声,看了看刚才那人站着的位置,摇摇头:“没事,你先回去睡吧。”   “行,那我先过去了,有啥事叫我一声啊。”常龙象点着头,迷迷糊糊的关上门走了。   等常龙象一走,我又躺了回去,右手搭在开关上,几乎是毫无预兆的按了下去,又在瞬间按了起来。   “啪。”   黑暗只存在于一瞬间。   但那个人影,却没有随着黑暗消失而消失,或许是因为我开灯的动作太没有征兆了,压根就不去看那个人出现没有,直接就给开了。   借着昏暗的灯光,那个原本模糊的人影,此时看着真切无比。   与我想象的一样。   它不是人。   但奇怪的是,直觉告诉我,它也不是个冤孽......好像是......活着的东西??   这人从头到脚都是赤.裸.着的,没有任何东西遮盖,浑身的皮肤都暴露在了空气中。   似是被红油漆泼过,又像是被人剥去了皮,所见之处尽是血红一片。   它站在床边,用一种近乎于斜视的目光,头也不动,高高在上的盯着我。   那不是冤孽能够拥有的眼神。   残酷,寡毒,阴狠,疯狂,所有一切负面的情绪,似乎都能在它眼里找到。   我当时的感觉......真的很难形容.......倒不是说在害怕.......有点说不上来......   浑身上下的血液似乎都僵住了,别说是有大动作,连眨个眼都做不到,像是被人点了穴一样,傻愣愣的躺在床上跟它对视着。   那时,它脸上的肌肉不停抽搐着,嘴也长得很大,许多带着腥臭味的粘液,顺着嘴角就流了下来,滴滴答答的落了一地。   这怪物的舌头很长,至少有半米的样子,一边哈着气,一边就把舌头伸了出来,在空气里重复着舔舐的动作。   如果它是用看待敌人或是猎物的眼神来看我,那么我的感觉恐怕还没这么难受。   最让我捉摸不透的,也是让我莫名其妙的,还是它给我的感觉。   无视。   对,就是无视。   它看我,就像是普通人看一块石头那样,完全不把对方看在眼里,而且还不是高高在上的无视,是那种......不对等!   我跟它的身份,完全不在一条线上,它看我就像普通人看石头,连蚂蚁都比不了。   “咚。”   又是一声熟悉的闷响,它再度往前迈了一步,稳稳当当的靠在了床边,似乎是对我感兴趣,微微弯着腰,把舌头搭在了我脖子上。   湿漉漉的,带着些许温热。   就像是我起法阵割脉时,刚从脉门里流出来的血,有一股子浓重的血腥味。   它渐渐的埋下了头,距离我的脸越来越近,到最后都算是脸贴着脸,目不转睛的盯着我,跟我对视着。   也许是我的错觉吧。   在那瞬间,我很奇怪的有了一种熟悉感......这玩意好像在哪儿见过??   “不对......如果我真的见过它......肯定会想起来的.......”我很迷茫的看着近在咫尺的怪物,并没有感觉到害怕,只觉得很纳闷。   我没在现实里见过它,也没听说过它,不管是外人嘴里还是书籍记载,都没有关于这种怪物的描述。   但就算如此,我越是看它,越是觉得熟悉。   正当我聚精会神的打量着它时,这怪物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毫无预兆的张大嘴,嘶声嚎叫了起来。   那声音不是人类能够发出来的,不尖利,也不粗哑,沉闷得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如果有朋友去野生动物园见过处在正常状态下的老虎,那么他必然会理解我的感受。   这个怪物嘶嚎起来,有种老虎低吼的意思,声调非常的低,连地板都被它吼得颤了起来。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这个发出低吼的怪物,已经开始迅速膨胀了,表皮一层看着都有点水肿透明。   没过半分钟,它的身子就膨胀到了极限,几乎是在原基础上增大了三四倍!   我一愣一愣的看着这幕,压根就没有别的反应,也基本反应不过来,只听嘭的一声闷响,像是什么重物摔在了地上。   瞬间,那个身子膨胀了三四倍的怪物,直接炸裂成了漫天的碎片。   或是说,炸裂成了数也数不清的碎肉。   不光我被这些碎肉淋了一身,整个房间都像是被这些带着血的烂肉盖了一层,连天花板上都是这些血淋淋的东西。   我看见这景象,先是愣了一会,随后就毫不犹豫的吐了出来,整个人都被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笼罩了。   不光是看不清东西,连脑袋都疼得像是炸裂了,趴在床边吐了半天也没吐干净,只觉得胃里有数不清的东西在往喉咙里涌.......   “哥!!哥你没事吧?!!”   常龙象应该是听见这边的动静了,忽然推开门冲了进来,跑到床边帮我拍了拍背:“你咋了??胃不舒服吗??”   “不舒服?”我头也不抬的指了指地上:“看见这些玩意儿,你能舒服到哪儿去?”   “啥玩意儿?”常龙象一愣一愣的说:“地上啥也没有啊。”   听见这话,我莫名的打了个冷颤,急忙揉了揉眼睛,往地上看了一眼。   这一看,我顿时就愣住了。   “哥,你不会是睡迷糊了吧?”常龙象小心翼翼的问我。   那个怪物在炸裂成漫天碎肉后,带着血的烂肉不光是盖在了地上,连天花板跟床上都被“敷”了一层。   这一切都是我亲眼所见,但是现在.......那些烂肉呢?!!   “你干呕半天了,没事吧?”常龙象又一次小心翼翼的问我:“要不我带你去厕所吐会儿?我帮你拍拍背啊!”   我趴在床边看了一会,又擦了擦嘴,确定嘴边没有任何秽物,心里更诧异了。   不对,我记得刚才吐了不少东西,就差把酸水吐出来了,怎么这又......难不成那一切还真是我的错觉??是我做梦了??   “现在几点了?”我问常龙象。   “天快亮了。”常龙象低声答道:“要不我去叫沈爷爷来看看?”   “别。”   我摇摇头,很勉强的笑了笑,说自己可能是做梦了,所以刚才的动静有点大。   “李青山那边没事吧?”   “放心,他睡得熟着呢!”   “那你也去歇着吧,我再睡会。”我假模假样的打了个哈欠,把常龙象给支走了。   我刚才是在做梦吗?   这个问题,我自己想来想去也得不到答案,但直觉告诉我,这事不是做梦那么简单。   在清醒之后,我能够很直观的感觉到,自己的身子似乎是有了点变化。   不,不是一点,是很多!   抬手摸了摸额头,烫得不行,比普通发烧还要严重。   也许是巧合吧。   在那时,我感觉右边这一排的后槽牙有点酸胀,用舌头轻轻一顶,只发现后槽牙有了些松动的迹象。   不是一颗两颗,而是一排!   等我跑到镜子前,借着手电往嘴里照的时候,只见牙齿上全是乌黑的血迹,靠后的那两颗牙更是倾斜了起来。   几乎没怎么用力,轻轻一掰,只听咔的一声,两颗粗壮的臼齿就这么被掰了下来。   “这是......生病了???”   我看着手里的这两颗牙,又抬起头,看了看镜子里满脸病态的自己,莫名的生出了一种恐惧。 第二十三章 出事   第二天早上,老爷子叫我下楼吃饭的时候,似乎还不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见我死气沉沉的样子,也不由得担心了起来,问我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我没回答他的话,转过头看了看,见常龙象还没带着李青山下楼,便说:“感觉不太对。”   “啥感觉不对?”老爷子一愣:“你说话咋有点漏风呢?牙疼还是咋了?”   我没吱声,默默的张开嘴,把那一排布满了黑窟窿的牙龈露了出来。   老爷子的表情僵住了,眼里很明显的有了种恐惧。   不对,应该是慌乱。   “谁弄的?!”老爷子瞪大了眼睛,没等我阻止,自顾自的扒开了我的嘴,语气又是愤怒又是担忧:“你的牙呢?!”   我苦笑着耸了耸肩,说掉了,之后又把昨天晚上见到的东西说了出来。   听完我的讲述,老爷子也觉得我是在做梦,但我肉身上出现的变化,却是让他有了种手足无措的感觉。   不光是右边这一排臼齿掉光了,连带着另外一边的臼齿,都有了松动的迹象,可能要不了多久就会全掉下来。   作为一个正常人,一个身体健康的年轻人,莫名其妙的要掉两排牙,这种异变任谁都不能轻易接受。   在我这个年龄段,谁不想把自己弄帅气点,整个人看着潇洒点?   少了两排牙,那看着绝对跟瘪嘴老头差不多!   但好在那些布满血污的黑窟窿不是空着的,里面都冒着白尖,似乎都藏着新生的牙,如果我猜测得没错,升阳身正在尽全力修复着我缺少的东西。   “难道你是被人阴了.......”老爷子紧皱着眉,跑去拿来一根棉签,轻轻扒动着我的牙龈:“血的颜色看着不对.......”   我点点头:“颜色泛黑,像是淤血。”   “老幺,你说这会不会是苗武人搞的?”老爷子试探着问我。   “不像。”我张着嘴,口齿不清的说:“苗武人虽然心狠手黑,但还不至于玩到下三滥的地步,更何况我感觉不到蛊气的存在。”   “苗武人的道行比你高得多,你能感觉到那才有鬼了,但是.......他确实不像那种下三滥的蛊师啊.......”老爷子喃喃道:“更何况你牙龈里流出来的这些血也没带蛊气,反而有一股子尸臭味......”   “是吧!”我忙不迭的点头:“你也觉得是尸臭味?!那就证明我的判断没错!”   在此之前,我就站在镜子前研究了很久,不光是研究掉下来的臼齿,还仔细研究了这些从牙龈里流出来的黑血......   不是咒自己,是真心话。   这些血带着的味道,很像是死去几天的尸首,自然散发出的那种腥臭味。   说句难听点的。   要是把这些牙齿拿给不知情的医生看,估计他们都会觉得这是从死人嘴里拔下了的。   那种死气沉沉的灰白色,简直就不该出现在活人身上。   “爷,你说这会不会是升阳身的副作用?”我小心翼翼的问了句。   老爷子没说话,表情难看到了极点,似乎也在想这个问题。   “还是说,这是肉身蛊的副作用?”我苦笑着问道。   “应该不是。”老爷子咬了咬牙:“在让你炼化肉身蛊之前,我就拿别的活物试过,也拿自己的肉身试过一部分,这种随生而生的蛊气,不可能对活人造成任何伤害,但是......”   “爷!!出大事了!!!”   忽然间,常龙象一边大喊着,一边着急忙慌的跑了下来。   “啥事?”老爷子本来就心烦,见常龙象慌得跟见了鬼一样,顿时就更纳闷了:“李青山跑了?”   “没......没跑........”常龙象跑到我们身边,满头冷汗的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老爷子,说话都不利索了:“但是......脸没了.......”   我还没来得及多问,老爷子似乎是意识到什么了,头也不回的就窜上了楼。   等我跟着老爷子跑上去,还没进门,就闻见了屋子里传来的血腥味。   之前我下楼的时候,屋里明显是没有这种味道的,可是这短短数十分钟.......竟然就有了这么大的变化?!   老爷子没犹豫,叼着烟就推门进去了,我虽然心里没底,但也不敢耽误,紧随其后的就跟了进去。   与以往一样,屋子里很干净,地上没有半点灰尘,桌边的那些杂物也让常龙象收拾得井井有条。   唯一让人感觉脏乱的地方,只有李青山躺着的那一张床。   泛黑的血迹布满了大半张床单,枕头那片更是被鲜血打透了,站在门边都能闻到那股子难闻的气味。   李青山像是死了一样,脸色惨白的仰面躺在床上,看着一动不动,跟没气了似得。   但见他还有些呼吸的迹象,我们也不由松了口气。   “怎么回事?”老爷子转过头,问常龙象。   “有......有人来了.......”   常龙象说起这话来,似乎连自己都不信,满脸的迷茫:“可能是我做梦......不对!!应该不是做梦!!是真的有人翻窗子进来了!!”   “翻窗子进来?”老爷子一愣,看了看那扇半掩的窗户,表情更诧异了:“贼也没有这么狠的吧?”   “不是贼,是个老头儿!”   常龙象手忙脚乱的解释道:“那老头儿刚翻进来,我就发现自己动不了了,只能眼睁睁的看他搞事!”   “老头?”老爷子面沉如水的想了一会,问常龙象:“有啥特征吗?”   “没啥特征,因为我也没看清楚,当时我是平躺着的,只能靠着眼角余光去看他......”常龙象满脸后怕的说:“那人头发是白的,看他走路的姿势,十有八九是个老人。”   “他是啥时候进来的?”老爷子问道。   “十来分钟之前,具体的时间说不准。”常龙象惭愧的答道。   “他又是啥时候走的?”老爷子又问。   常龙象想了想,说,刚走还没一分钟,他发现自己能动了,二话不说就跑下来找我们了。   “也就是说,我跟老幺在楼下聊天的时候,这个老贼就一直待在房间里.......”老爷子气得都笑了起来:“狗日的可以啊!这胆气这手段!老子真得说一个服字!”   “你们也没感觉到吧?”常龙象问。   “没听见,也没感觉到,我以为你们还在睡觉呢。”我叹了口气。   “那老头儿轻手轻脚的,走路都没声,我跟李青山一样,谁也出不了声,所以.......”   老爷子抽着烟,眉头紧皱的看了李青山一眼,问常龙象:“你说他的脸没了,是后面那张脸吧?”   “对!”   我没吱声,扫了一眼屋里的这些血迹,心里也有些沉重了。   “人还活着没死,咱们赶紧送医院去,看看能不能抢救过来!”常龙象火急火燎的说道。   “不着急。”老爷子说着,带我走到李青山身边,轻轻握住他胳膊,将他的身子往上翻动了些许。   帮着李青山稍微侧了侧身,很快,他脑袋上的伤口便映入了我们眼里。   “狗日的......”   老爷子紧咬着牙,看着眼前这幕,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怕的,说话都哆嗦。   “那老东西肯定是疯了!!”   李青山的脑袋后面,原本是有那张人脸存在的,但是在这时候,那张人脸却没了踪影,连带着皮肤跟头发,全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整个人的脑袋就像是被人削去了一层皮,从头顶开始,一直到脖颈,这中间的血肉发肤全都没了。 第二十四章 偷脸   李青山的脑袋缺了一部分,真的,这点毫不夸张。   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除开覆盖在头骨上的一些血色组织之外,他后脑这一片,再也没有半点东西能够遮挡白森森的骨头。   在这片骨头上,有几个很明显的小窟窿,大小不一。   看它们的位置.....应该都是那张人脸鼻子眼睛的位置.......   说不害怕那肯定是假的,但比起害怕而言,我心里的疑惑却是越来越重。   能够在不惊动老爷子的情况下,翻窗子潜入二楼,花不过十分钟左右的时间,就能把整个手术给做完,还能保证李青山到现在都没断气........   “苗武人都做不到这份上吧?”我问老爷子。   老爷子嗯了一声,示意让我撑住李青山的身子,别让他躺下来,随后就跑到楼下拿药去了。   不到两分钟,老爷子就抱着一个大药罐上来了,那是装着彩蝰的罐子,估计老爷子是想用彩蝰身上渗出来的粘液给李青山止血,至于之后的处理,应该是医院的事了。   老爷子一边往李青山的脑袋上涂抹粘液,一边嘴里还跟常龙象聊着,问那老头进屋子后还干了什么。   常龙象的回答很干脆,说那老头啥也没干,只是闷头给李青山做手术罢了。   “说啥了吗?”老爷子问。   “没听清,只有他走的时候.......”常龙象皱了皱眉,似乎是在回忆,过了会才低声说:“他好像说了句,好的带走,坏的留下。”   好的带走坏的留下?   听见这话,我跟老爷子对视了一眼,都是满脸的迷茫。   那老东西说这话是几个意思?好的带走?他带走的不是那张人脸吗?   “爷,他拿走那张人脸有啥用啊?”我试探着问了句。   “不知道。”老爷子说到这里,表情也无奈了许多:“如果是想取走人脸的魂魄炼制冤孽,那么他光是拿走这张脸是不够的,最起码都得抽魂,但是现在......我是真闹不明白他了!”   我看了看昏迷不醒的李青山,又看了看那扇半掩的窗户,低声问老爷子:“爷,你觉得那人是谁?”   老爷子没吱声,似乎是知道我在想什么,表情越来越凝重了。   “在李青山犯事之前,那个叫何息公的老头子就来找过他,还在他体内埋下了一根铁针,这事你还记得吧?”我皱着眉说道:“打伤了邓元觉师弟的人就是他,其实力肯定是毋庸置疑的,联系上这事........我怎么感觉李青山让人给盯上了?”   老爷子叹了口气,说,这事可难办了。   “那老东西在咱们的地头上把李青山做了......虽然他没死.......但是那张脸被取走了.......”老爷子无奈道:“如果那张脸是真凶,那么这次的事就相当于让杀人犯逃逸了,不好交代啊!”   “没事,咱们找回来就行了。”我安慰道:“冯叔那边的眼线多,这事恐怕要他们帮忙。”   老爷子犹豫不决的看了我一眼,没答应也没反对。   不用他说我也知道,这事传出去确实丢人,但在这种时候......丢不丢人已经不重要了,只要我们补救得当,丢出去的人,自然还能找回来。   “咋......咋回事啊.......”   这时候,躺在床上的李青山很突兀的醒了过来,半睁着眼睛,有气无力的看了看我们,问了句:“我刚才是不是做噩梦了?”   “没。”我说着,有些心虚的看着他:“不是做梦。”   李青山哦了一声,笑了起来:“那我还得谢谢他了。”   “你都记着呢?”我一愣。   “我这个当事人要是记不住,那还有谁能记住?”李青山笑了笑,说话的声音很低,显得有些虚弱,但奇怪的是,他的眼神却跟平常一样冷静。   没有害怕,没有恐惧,冷静得让我都有点想不明白了。   “你不怕吗?”我忍不住问他。   李青山瞥了我一眼,很奇怪的反问我怕什么?有什么好怕的?   “那人能帮我摆脱那张人脸,我谢谢他还来不及呢,更何况是在保住我性命的前提下......”   李青山嘿嘿笑道,听他的语气,不像是在装,而是真心诚意的在感谢那个人:“我从来没想到自己能这么舒服,真的,感觉脑子都清静了,再也没有别的声音了......”   “你不疼?”常龙象问他,一边龇着牙花子,倒抽着冷气,一边挠了挠自己的头:“被割走这么一大块肉......你是真舒服还是假舒服啊?”   “我骗你干什么?”李青山笑道。   “我去给冯叔打个电话,这事瞒不住,得事先跟他打个招呼。”我低声道:“他身上的伤势不轻,最好去医院看看,搞不好还得植个皮啥的.......”   没等他们说话,我就出去给冯振国打电话了,连着打了三个他才接。   “咋了?”冯振国问我:“这么早跟我打电话,是不是有啥发现啊?”   “冯叔,这事出岔子了。”我叹道:“你有时间的话就过来一趟,咱们见面说。”   冯振国一听我这口气,顿时就急了起来,忙不迭的问我:“是不是李青山跑了?!应该不是吧?!我感觉他不像是那种.......”   “李青山的脸让人给割了。”我低声说道。   冯振国没再多问,沉默了几秒,说,我现在就带人过来。   不得不说,冯振国办事的效率很高,可能这跟他雷厉风行的性子脱不开干系,挂断电话还不到十五分钟,他就带着一帮子人找上门了。   看那些人的着装打扮,不光有公安,还有几个医生。   等我领着他们上楼跟李青山碰面之后,所有人都不吱声了,可能他们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怪事,面面相觑了一阵都没动作,全等着冯振国下命令。   “等着遭雷劈呢?!”冯振国骂道:“处理一下伤口!马上送医院!”   “头儿,那局里.......”   “那边的事我去办!招呼我去打!这点用不着担心!”冯振国不耐烦的摆摆手,看了看我跟老爷子,说,借一步说话。   我们站在走廊里,冯振国点了支烟,抽了两口问我们:“到底是咋回事?是谁割了他的脸?”   “行里人。”老爷子叹道:“在李青山犯事之前,这个行里人还见过他一面,估计从那时候开始,这小伙就让他盯上了。”   得到答案,冯振国有些诧异的看了看我们。   “行里人?”   冯振国很好奇也是很疑惑的问了一句:“谁有这么大的本事在你们这儿撒野?”   他问这话的时候,语气很是坦诚,压根就没有嘲讽我们的意思,但老爷子还是觉得尴尬,老脸通红的说:“这事我们肯定能摆平!你就放心吧!”   “诶!沈老爷!我没别的意思!”冯振国赶紧解释道:“我就是想知道那人是谁,有我帮你们找人,肯定事半功倍啊!”   “那人叫何息公,年纪跟我爷爷差不多,好像还穿着中山装。”我把常龙象跟李青山的描述都如实说了出来,还补充了句:“他有可能随身带着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你们可以多注意一下。”   “行。”冯振国听完也没有多问,点点头说:“我这边加把劲,尽快把他找出来。”   这时,医生已经抬着担架,把李青山从屋子里抬了出来。   在他们将李青山抬下楼的时候,由于走廊上人太多,我也没能去打个招呼,但李青山似乎是看见站在人群后面的我了,冲我笑了笑。   说真的。   不知道为什么。   看见李青山冲我笑的时候,我打了个冷颤,莫名觉得有些害怕,虽然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但就是......   “不对。”   老爷子听见我冷不丁冒出来的这句话,不由愣了一下:“啥不对。”   我目送李青山被人抬出药铺,沉默了一会,摇摇头。   “不知道。” 第二十五章 林场   公安的能力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大,办事效率也比我们想象的要快得多。   冯振国刚放出话去要找何息公,不到两个小时就有人传来消息,说是在我家附近见过这个老人,身边还带着一个孩子。   “他们开的车是一辆破破烂烂的面包车,车牌我们查过,是河北的。”冯振国找上门来的时候,身后还跟着几个老公安,像是有备而来。   “出城了吗?”老爷子问。   “没,在郊区停下了。”冯振国耸了耸肩:“他们好像一点都不怕被抓,明目张胆的就停在郊外,车里的人谁也没跑,都在郊外落脚了。”   老爷子嗯了一声,说行,把具体位置给我,剩下的就交给我们了。   “不用我们的人跟着?”冯振国试探着问了句。   “来一个人开车就行。”老爷子答道。   听见这话,冯振国皱了皱眉,但也没多说什么,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其实多让几个公安跟着,对我们来说也有一定的好处,起码他们都配备着手枪,关键时刻搞不好还能搭把手。   但要是遇见了意外,老爷子能不能顾全这些人,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   指定是保不住。   也许是为了他们的安全着想,也可能是想自己把面子挣回来,老爷子这次是铁了心要找何息公说道说道了。   说句实话,我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   虽然我们没跟何息公打过交道,可他干出来的这两件事,就足以让我们对他刮目相看了。   不光是打伤了凰真人的三徒弟,还在老爷子跟爩鼠的眼皮子底下,很轻松的就潜了进来,并且还在楼上做了十来分钟的手术,之后还安然离去.......   毫不夸张的说,何息公绝对是属于老爷子他们这一流的先生,我跟他比起来,差太远了。   上车之后,老爷子坐在副驾驶上闭目养神,我跟常龙象坐在后排。   “见面直接动手?”我抱着满脸迷糊的爩鼠,问道。   老爷子摇摇头,说,别。   “我也这么想。”我笑道:“如果他想阴咱们,胖子早八辈子就栽在他手上了,凭这事来说咱也不好动手。”   “先礼后兵。”老爷子叹了口气:“先把那张脸拿回来再说。”   “成。”   常龙象头也不抬的往猎枪里填充着弹药,压根就不怵开车的那个老公安,语气挺淡定的:“沈爷爷咋说,咱们就咋做,实在不行就打呗!”   开车的那个老公安就是送李青山来药铺的人,听见常龙象这话,便抬头从后视镜里看了看他。   “你们不该帮他。”   老公安开着车,语气很是复杂,似乎是憋着火。   一边说着,他点上一支烟,自顾自的抽了起来。   “大叔,我感觉你对李青山的敌意挺浓啊。”常龙象用毛巾擦了擦枪把,问他:“你跟李青山有过节?”   “没有。”他叼着烟,冷笑着说道:“但我原来抓过一个重案犯,跟他的情况很像,所以我觉得他就是真凶。”   常龙象停下动作,抬头看着他,问,也是鬼上身?   “不是,但在犯案之前,他跟李青山一样,也喜欢虐待小猫小狗这类的动物。”老公安摇摇头:“害怕跟人发生过节,所以在外人眼里看着特别有礼貌,为人处世也特别的油滑,只有在面对那些毫无反抗之力的动物时,他才会露出凶残的一面。”   “这跟凶杀案有啥关系吗?”常龙象好奇的问道。   “有。”那人耸了耸肩:“越是这样的人,心里藏着的戾气就越重,有一部分犯了命案的凶手都是这样,先是拿动物练手,之后就转移到了活人身上.......”   话音一落,老公安把手伸出窗外,抖了抖烟灰。   “我不信你们,我只信自己的眼睛跟以往办案的经验,什么鬼神?都他妈是狗屁!”他冷笑着骂了一句:“比起活人而言,鬼神算什么?”   听见他这么说,我们倒是没有反驳,全都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可不么。   就算恶鬼凶孽再有脑子,对付起活人来,依旧比不上活人那么残酷。   “那个拿着枪的胖子,你注意点,别乱搞事。”老公安头也不回的提醒了常龙象一句:“要是你拿枪乱搞事,我可不管老冯怎么护你,老子一定逮了你!”   “放心吧大叔。”常龙象憨笑道:“为民除害天经地义,我保证当个合格的雷锋。”   被常龙象这么一接,老公安也笑了起来,对我们的敌意也没那么强了。   “有你这么胖的雷锋吗?”   “那可说不准!哈哈!”   在这时,仪表盘上的对讲机闪了几下灯,老公安瞥了一眼,没说话,拿起耳机就戴在了耳朵上。   “喂?”   他只说了这么一个字,随后就沉默了下去。   虽然我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但就感觉来说,好像有点不对劲。   过了大概两分多钟,老公安嗯了一声,说明白了,一会就赶回去。   “冯局那边遇见了一点麻烦。”   他说道,随手将耳机放回对讲机上挂着,侧过头看了老爷子一眼,又看了看我们,表情很是复杂,就跟看犯罪嫌疑人一样。   “啥麻烦?”老爷子问。   老公安沉默了一会,说,李青山跑了。   一听这答案,我跟老爷子都愣住了,面面相觑的看了看对方,谁也没吱声。   “我操?!!那犊子跑了?!!”常龙象惊呼了出来,满脸的不敢相信:“他跑什么?!难不成又让鬼上身了?!”   “胖子,你是不是说过,何息公在割走那张人脸的时候,说了一句话.......”   好的带走,坏的留下。   难道何息公指的就是这个??他不会把人脸的魂魄留下了吧?!   “从哪儿跑的?”老爷子问道。   “医院。”老公安摇摇头:“我先送你们去目的地,之后我再赶回去看看,这事他们也没说清楚,所以.......”   “别着急,慢慢来。”   老爷子安慰道,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一个大活人肯定跑不了多远,有这么多眼线盯着他,指定跑不出成都。   “希望如此。”他叹了口气。   何息公等人的落脚地,就在成都郊外的一个林场里,听冯振国说,他们最终落脚的地方,应该就是林场里的那间废弃守林屋。   具体他们是去干什么,这点冯振国倒是没调查出来,也不敢往细了去查,生怕打草惊蛇把何息公他们吓走。   当然了,何息公不是那种胆小的鼠辈,他肯定是不怕公安的,这点从他割走那张脸的举动就能看出来。   冯振国他不敢让人靠近守林屋,其中肯定有个原因是不敢。   我们都不敢随便凑上去,他们敢?   “从这条小道一直往里走,大概十来分钟就能看见那个屋子。”   老公安将车靠边停下,看了看手表,又说:“我三个小时之后来接你们。”   “就在这里碰头吧。”老爷子笑道:“如果没看见我们,千万不要贸然进去,等我们出来就行。”   “一直等?”他一皱眉。   老爷子点点头,没再说什么,看了我们一眼,转身就走进了林子里。   也许是我的错觉吧。   跟着老爷子往守林屋走的时候,我能很明显的闻出一股子尸臭的味儿。   就是那种尸体自然腐烂,散发出的腥臭味,很难闻,也很恶心,让人腻得慌。   爩鼠也不像是最开始那样轻松了,半眯着眼睛,很凝重的走在老爷子前面开路,不时还左右看看,警惕性非常之高。   忽然,老爷子他们停了下来,我跟常龙象也只能随之停下脚。   “有人。”   老爷子说着,把腰间别着的棺材钉取下,紧握在手心里,目不转睛的看着前面那人。   我皱了皱鼻子,仔细闻了几下,表情更难看了。   “这人不对劲.......” 第二十六章 张三   拦路的那人,距离我们大概有二十米远。   他身上穿着一件厚厚的黑色外套,脑袋上戴了一顶黑色的鸭舌帽,脸上也被黑布给裹了个严实,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   真的,那人的眼睛会发光,这点我已经确定下来了。   林道里的光线有些昏暗,他所站的位置,也不是一个能够提供反光条件的位置。   隔着老远,我们都能看见他眼里散出的微弱红光,不带半点危险性,也没有任何的暗示性,完全看不出他是一种什么眼神。   这人似乎没有任何攻击性,看见我们之后,不动不喊,安安静静的站在前面望着我们。   说实话,我当时并不觉得害怕,只是有点......不安。   林子里飘荡的尸臭味,几乎都是从那个人身上传来的,距离他越近,那种难闻的气味就越重。   “他好像不是活人。”老爷子冷不丁的说道,目光游离不定的打量着那人,语气也认真了起来:“是尸首。”   “怪不得呢.......”常龙象嘀咕道:“我就说他咋没有呼吸呢......原来是死的......”   “你去搞定它,搞不定我再上。”老爷子拍了拍我肩膀,很自信的说:“我觉得你能摆平。”   我看了看那个不知来路的尸首,只想反问老爷子一句,假如我搞不定呢.......   像是这种忽然冒出来的东西,十有八九都跟何息公有关,被那种高人折腾出来的尸首,是能随便对付的?   但无奈的是,老爷子明显是要把这次练手的机会给我了,摆摆手就说自己绕着路过去,解决了这尸首再跟上他。   伴随着老爷子的移动,那个远远站着的尸首,也在不动声色的转动头颅,生怕跟丢了老爷子,目光一直都停留在他身上。   “胖子,你近身跟它干,找机会拿大狱绳捆它,爩鼠站近点掠阵,随时支援我们。”   常龙象点点头,把猎枪往肩上一扛,随手就抽出了盘在腰间的大狱绳。   看他向那“人”走过去的时候,步伐还是挺稳的,似乎并没有因为即将到来的麻烦而紧张。   跟常龙象相比起来,爩鼠就要胆小许多了,小心翼翼的跟着他往前走了一截,之后就停下脚钻进了草丛里,估计是打算伺机而动。   在这过程中,那“人”也没有攻击我们的迹象,只是把放在老爷子身上的目光,转移到了常龙象的身上。   看见老爷子绕路往林子里走,那“人”并没打算去拦他,就这么放他过去了。   “要不咱们也绕路走?”常龙象问了我一句。   我刚要说试试,只见那“人”抬脚向我们走了过来,貌似是盯上我们了,根本就没想放我们过去。   “看样子不行了。”我叹了口气,从兜里掏出来一张黑纸,随手叠了两下,沿着边缘一撕,便将其撕成了正方形。   降门的术法成千上万,虽然绝大部分都是用来对付活人的,但也有一部分是用来对付冤孽的,哪怕敌人是尸首也不碍事。   咬破食指,我借着自己的血在黑纸上画了个圈。   肉身蛊已经被我炼到了升阳身,所以在画符的时候,我完全不用借助朱砂这类带阳气的颜料,直接拿自己的指尖血来画。   简单方便不说,搞不好还有奇效。   用来画符的黑纸,只是最普通的那种带颜色的纸,但当我开始画符时,整张纸却开始发热了,像是被火烤着那般,每个部位都带着些许的温度。   符身的结构很简单,就是外面一个圈,里面再画上一个人形图腾,基本上就完事了。   真正复杂的,是施法的过程。   那尸首走过来的时候,动作木头木脑的,不闪避也不抬手,跟个愣头青差不多,直冲着常龙象就走过去了。   比起七宝的那种灵活,常龙象更善于近身搏击,也能说是擅长摔技。   见尸首进了自己的攻击范围,胖子没有犹豫,抓住机会就把手伸了出去,右脚一绊,顺势想把尸首往树林里砸,但没曾想尸首的重量(也有可能是抓地力),远超出了胖子的想象。   任凭常龙象使出天大的力气,尸首的双脚也纹丝不动,牢牢的抓附在地上。   “哎我去!!这犊子力气挺大啊!!”常龙象惊呼道。   那人没吱声,也不像是普通冤孽那样张嘴咬人,反而像个有理智的活人,猛地一弯腰,一记重拳就砸在了常龙象的心口上。   嘭的一声闷响,常龙象飞出两米开外,砸在树上这才止住身子。   不得不说,这一拳击打的位置很是刁钻,心口绝对算是普通人的死穴,像是他们这种拳头犹如铁锤的怪物,砸人一下,就算不把人砸死也得砸残。   在场的人里,也就只有常龙象的抗击打能力强点,能够勉强受得住这一击。   要是让我上.......恐怕我就爬不起来了........   “狗犊子力气这么大?!早知道你会玩阴招就不跟你硬碰硬的干了!”   常龙象一边揉着胸口,一边爬起来看着那人,嘴里还嘀咕个不停。   冤孽是听不懂人话的,起码大部分冤孽都是这样。   但我们遇见的这具尸首却是例外。   “自己没脑子怪谁。”   说出这句话的,不是别人,正是站在原地看着常龙象的那具尸首。   真的。   听见那玩意儿开了口,不光是常龙象被吓了一跳,连我都被吓愣了好一会。   尸首......尸首还会说话?!!   “你是活人啊?”常龙象问。   “算半个。”那尸首没有乘胜追击的意思,很耐心的站在原地,看着常龙象说:“你的力气比普通人要大很多,但这还不足以威胁到我。”   话音一落,它看了看常龙象手里的大狱绳,又问:“这是法器吧?刚才听你们说.....你们是打算用这个捆住我?”   这人......其实我也不知道它算不算人。   它说话的声音很沙哑,还有种闷得慌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隔着一层布的原因,声音听起来有点模糊。   “耳朵挺尖啊,这么远都听得见。”常龙象耸了耸肩。   “我家老爷说了,只放一个老头过去,其他人都得在这儿站着,往里走一步就得死。”那人笑了笑:“你们回去吧,别找死了。”   常龙象没吱声,回过头看了我一眼,见我还在画符,并没有就此打住的意思,瞬间就明白自己该干什么了。   “吱!!!”   爩鼠也发现事情不对了,但它却没有急于现身,而是嘶叫了一声,继续在草丛里潜伏。   听见爩鼠的叫声,那人回了一下头,往发出声音的位置看了看,语气有些疑惑:“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大的耗子呢......”   “你没见过的东西多了。”常龙象笑道。   “嘿,瞧你厉害的,你.......”   没等那人把话说完,常龙象就打断了他的话,问他,你到底是死人还是活人?   “半死不活。”它笑了笑。   “有名字吗?”常龙象又问。   它点点头,说,有。   “以前的名字记不住了,现在只用老爷给我起的名字,张三。”   说着,它语气变得急躁了起来,有种不耐烦的感觉:“哎,我说话你们听不见?说了让你们回去,你们还.......”   张三只说到这里,后面的话,硬生生的让常龙象给它堵了回去。   常龙象的动作很快,几乎是还没站这身子,勾着腰就冲到了张三身边,一手拽着大狱绳,一手抬着它下巴,死死的控制住了它。   “其实我想试试。”   张三并不惊慌,不动声色的看了他一眼,问他,你想试试啥?   “你不是说往里走一步就得死吗?”   常龙象憨笑着,手上开始使劲,勒住张三脖子的大狱绳,也变得越来越紧。   “所以说,我想试试。” 第二十七章 斗   从某个角度来说,常龙象的脾气跟我相差很远,跟老爷子则是相近到了极点。   他们都是一样的倔,一样的牛脾气,越是刺激他,他们脑子就越是转不过弯来,只会想跟刺激他们的人硬碰硬干一次。   张三的力气大吧?   就常龙象那体积吨位的大胖子,一拳砸在他心口,都能硬生生的把他砸出去两三米远。   要是砸在我身上,别说是爬起来,估计我都栽进林子里看不见影了。   但常龙象的力气远不及张三,这点任谁都能看出来。   可就算如此,常龙象也没有退步的意思,反而近身上前,跟张三玩起了近身战.......   “绳子......不,这是你们的法器?”张三笑道:“挺厉害的,我都感觉气被它堵住了,这种情况我还是第一次见.......”   “放心吧。”常龙象笑道:“一会你就不堵了。”   说着,常龙象伸直了手臂,将绳子扯出一截来,稳稳当当的在张三脖子上绕了一圈。   在这过程中,张三没有挣扎,反而很是淡定的站在原地不动,任由常龙象往他脖子上套绳子。   “要不我让你多套几圈?”张三问了句。   常龙象不吱声了,瞟了我一眼,似乎是拿不定主意了。   “它喜欢让着你!那就别客气!”我点燃手里的贡香,沿着黑纸符的边缘,烫出了一个接着一个的小窟窿,头也不抬的冲常龙象喊了一声:“我这边马上搞定!你先跟它玩着!”   “知道了哥!”   我一边烫着窟窿,一边开始指挥。   “小胖!你也别躲了!咱们不是玩偷袭!上去咬它!”   “吱!!!”   要说爩鼠胆小,这确实是事实,但在关键时刻,这耗子还是不会轻易掉链子,嘶声回了我一下,直接从草丛里窜了出去。   它移动的速度要远比张三快,没等张三反应过来,爩鼠照着张三的大腿根,毫不犹豫一口就咬了下去。   这一下咬得多深我不知道,就张三惨叫的声音来看,应该是挺疼的。   “你个小畜生!!你敢咬我?!!”   “肥耗子,你咬错了。”常龙象嘿嘿笑道:“再往上一点,这才是正中目标啊,非得给这犊子弄成太监不可!”   爩鼠没搭理他,死命咬着张三的大腿不放,毛发底部也开始往外散出了黑气,先是裹住它自己的肉身,之后这些黑气才开始在张三的身上蔓延。   张三当时都疼得哆嗦了,但再怎么哆嗦,他也没有失去反抗的力量。   常龙象还没反应过来,张三猛地一抬手,恰巧从常龙象的怀抱里脱了出来,横着一肘子就砸在了常龙象的胸前。   看见这一幕,我心都悬了起来。   狗日的......要不是常龙象比张三高......这一肘子非得砸在他面门上不可!   “胖子!!你没事吧?!!”   虽然张三的这一记肘击没有砸中心口,而是砸在了另外一边,但常龙象这次的反应却比第一次要大很多。   听见我的喊声,他没搭腔,很突兀的松开了张三,软瘫瘫的坐在地上,像是被打傻了一样。   还没等我再问什么,常龙象哇的一声就吐了出来,天知道他现在有多疼,整个人都弓着身子像个虾米,不断的在地上抽搐着,把早上吃的东西全给吐光了。   真的,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常龙象被人打成这样。   不光是把胃里的东西全吐了,到后面吐出来的东西都带着血,不用猜都知道,肯定是伤着内脏了。   “非得逼我弄死你们是不是?!!”   张三已经急了眼,把常龙象弄翻了不说,一伸手就掐住了爩鼠的脖子,看那意思,貌似是要把爩鼠也弄死。   “都说了让你们滚!!还非得跟我赛脸!!给你们脸了?!!”   他大吼着,一手将爩鼠提了起来。   由于爩鼠咬得很死还不松嘴,张三这么一搞,基本就等于自残,硬生生从自己腿上扯下来了一块肉.......   按理来说,像是它这样尸首状的冤孽是不会感觉到疼痛的,但事实却不是如此。   扯下那块肉的瞬间,张三的叫声都凄厉到破音了,听那惨叫声,简直比活人都还真。   我听见这声音都有点怀疑了,它不会是个活人在假扮冤孽吧?   可仔细一看,鸡蛋那么大的肉被扯下来后,它腿上的伤口处也没见血,完全就不是活人该有的样子啊!   “吱!!”   爩鼠可没有常龙象那么好对付,常龙象再厉害也是活人,但爩鼠可不止是活物那么简单。   被张三掐住了脖子,爩鼠仰头嘶叫了两声,身子疯狂的挣扎着。   阵阵浓郁如液体的黑雾,接连不断的从它毛里钻了出来,原本就覆盖在张三体外的那层薄雾,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浓郁了。   张三的眼睛里在冒红光,这点我看得非常清楚,就像是两个散着微光的红点,在林子里看着格外醒目。   与它相同,爩鼠的眼里也在冒着红光,只不过这阵红光的亮度,要远比张三的强烈。   在那时,它身子不光是往外散着黑雾那么简单,肉身似乎也开始膨胀了,如同当初跟苗武人动手的时候,爩鼠的身子渐渐鼓胀了起来.......   “滚!!”张三猛的一吼,似乎是不敢把爩鼠继续留在手里了,扬手一甩,就将其砸进了左侧的林子里。   做完这一切,张三转过头来,远远的看着我。   先前它的情绪应该是愤怒,应该是那种恨不得生吞活剥我们的愤怒,但是现在......它的眼神却出奇的平静。   平静的让我感觉害怕。   “你是带头的?”张三问我。   我没搭理它,手里拿着一根药线,小心翼翼的在黑纸边缘的那圈窟窿里穿着。   这根绿色药线的质地很普通,就是最普通的那种棉线,但在制作的过程中,老爷子是专门用土蜈蚣的血泡了一遍的。   蜈蚣血的五行属性各不相同,与蜈蚣本体的品种有关。   血蜈蚣又叫赤蜈蚣,血属阳属火,而这种土蜈蚣,本体属土,气则是不沾阴气只带尸气的那种。   按照老爷子的说法,土蜈蚣喜食腐物,特别是腐烂的肉类,这就是它们最爱的东西。   吃腐肉的土蜈蚣带毒,但要是吃死人肉的话,就不是带毒那么简单的事了,还带尸气。   我现在要用的降术必须要尸气做引,所以土蜈蚣的血绝对算是最佳媒介........   “问你话呢!”张三吼了一声:“你他娘的是不是没听见?!”   我把最后一个窟窿穿上,抬头看了看它,说,别吼,一会儿有你哭的时候。   其实我知道,在这时候我应该做的不是激怒它,而是应该尽可能的拖延时间,直至我把一切都给准备好。   但一看常龙象躺在地上不断抽搐的惨状,我事先想好用来拖延时间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只想骂张三一句狗日的.......   “有我哭的时候?”   张三笑了,抬脚往这边走了过来。   “行啊,我想看看你能让我怎么哭。”   “吱!!!”   伴随着一声嘶鸣,已变得如小孩般大小的爩鼠,直接从林子里冲出来扑在了张三身上。   也许是野性的本能觉醒了。   爩鼠这一口咬下去,没咬在不痛不痒的位置,而是咬在了张三的脖子上。   在那瞬间,我没敢犹豫,随手从腰后解下来一根棺材钉,穿过手中的符纸,大步就向张三跑了过去。   看见张三开始疯狂的挣扎,我知道......   我的机会,到了! 第二十八章 得手   “天惶惶,地惶惶。”   “天有天官,地有地藏........”   我一边念叨着咒词,一边将棺材钉顶住脉门,狠狠的划了一下。   等我将脉门血均匀的涂抹在棺材钉上,我距离张三也越来越近了。   看着挂在张三脖子上的爩鼠,我一点都不怕它出意外。   虽然大肥耗子的肉身是普通肉身,说白了跟咱们一样,都是肉体凡胎,但真正能让它强大到这份上的,是那些煞气。   有煞气护身,爩鼠的肉身状态几乎是无敌的,这一点都不夸张。   起码在我已知的手段之中,除了行里人专攻煞气的阵局术法外,其余的手段,皆不能伤害到爩鼠的本体。   有煞气包裹住肉身,基本上就等同于给它包了一层防御力顶天的铠甲。   连现代化的热兵器都不一定能伤害到它,更何况是张三的拳头呢?   在被爩鼠咬住脖子的时候,张三就像个普通人一样,疯狂的挣扎着,不停往爩鼠身上砸着拳头,每一下都是使出了十成的力气。   那种嘭嘭嘭的闷响,听着比闷雷都要吓人。   “吱!!!”   爩鼠不停的嘶叫着,特别是在看见我跑过来的时候,嘶叫声更大了,四只爪子就跟涂了胶水一样,牢牢的粘在了张三身上,死活不放开它。   而张三呢,似乎也感觉到不对劲了,见我跑了过来,先是一拳砸在爩鼠头上,之后就抬脚冲我狂奔而来。   它没有躲闪的意思,明摆着就是想跟我硬干一次,虽然爩鼠给它造成的阻碍不小,但还是没能把它的行动力彻底阻断掉,手脚还是一样的能动。   说实话,看见迎面跑过来的张三,我确实挺害怕的,可是在害怕的同时,我的身子却有了下意识的反应动作。   几乎是在跟它撞上的瞬间,我猛地向左迈了一步,在擦肩而过的同时,我手里的棺材钉已经捅进了它肚子里。   这次捅的位置绝对没歪,标准的正中红心丹田处。   我还没怎么使劲,张三就止住了步子,身子不停的颤抖了起来。   “你玩真的?”   张三侧过脸,恶狠狠的瞪着我,其眼神比恶鬼还要凶狠万分,似乎是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了。   但在这时候它只是颤抖,却没有攻击我的动作,或是说......没有了攻击我的能力。   “你把胖子打成这样......你还问我是不是玩真的?”   说这话时,我没有挑衅的意思,很冷静的看着张三,手上一直都使着劲,压根就不敢放松。   棺材钉落地,我的脑袋估计也保不住了,这狗日的非得活吞了我不可。   “老爷说的没错,对付行里人的时候,就是不能留手。”   张三叹了口气,像是认命了一样,看了看我。   “真打算整死我?”   我没吱声,紧握着棺材钉,脑子飞快的运算了起来。   “你用的这个法器不一般,但这还不足以伤害到我,唯一能对我造成威胁的......应该是这一张符纸吧?”张三笑了笑:“它能泄走我体内的尸气,我能感觉到。”   “想要对付你,这是我唯一的办法。”   我稍微使了使劲,把棺材钉往里推了一点。   “真的,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么有活性的尸首,也从来都想不到会有你这样的东西,都快赶上活人了啊......”我叹道:“可惜你身上的尸臭味太重了,尸气越重,尸臭味就越重,这是我爷爷教我的常识.......”   张三点点头,没说什么。   “想要除掉冤孽,首先的一点,就是要泄走冤孽体内的气......”我说:“气泄走的越多,冤孽就越弱,想要一次性除掉它,那就越容易。”   张三嗯了一声,笑了起来:“如果我是你,我就直接动手了。”   “你挺像人的,有点下不去手。”我摇了摇头:“但这事不能这么算了。”   “你.......”   张三后面的话并没有说出来,也许是因为它说不出来了,穿透了符纸的棺材钉,已经彻底扎进了张三的肚子里,只留了不到一指节长在外面。   此时我已经握不住棺材钉了,只能松开手,往后退了几步,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张三。   “所以说啊......我他妈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些行里人.......”   张三颤抖着,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了这句话,眼里的血丝越来越多,说话的口气,也透出了一种难以掩饰的痛苦。   我这边撒了手,爩鼠那里可没松开,依旧是死死的咬在张三脖子上,但这一回它再怎么撕扯,也没能从张三身上再扯块肉下来。   “小胖,你下来。”   我说着,几步跑过去,将掉落在地上的大狱绳捡起来,走到张三身边,一圈接着一圈的往它脖子上套。   先前大狱绳对张三起的作用很小,比起原先我们用来对付帽儿村的那些村民时,大狱绳对张三造成的伤害,几乎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但是现在.......   “我又不是活人,你勒我没用。”张三说道。   “没事,借着落尸降泄了你的气,再拿大狱绳镇住你,一步步的来嘛。”我笑了笑,将黑绳丢出去,示意让爩鼠咬着。   之后在我的安排下,爩鼠充当起了拔河队员,咬着大狱绳的一头,一步步往远处走去,直到将绳子彻底绷紧,它这才停下脚。   我抽出匕首,把张三的领口掀开,看了一眼。   不得不说,这一看我还真有点纳闷。   张三的脖子上有一圈很明显的缝合印记,那一圈看下来就像是.......   “你原来让人砍过头?”我忍不住问了句。   “砍过。”张三说:“之后是老爷给我缝上去的,手艺不错吧?”   我看了看,点点头,说手艺不错,只可惜要白费了。   张三侧过头,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想动手就趁早,要是等老子缓过劲来,我非得拆了你骨头不可.......”   “行,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着,我抬起匕首,正准备给它开刃,只听张三冷不丁的问我一句:“我都死过一次了,你觉得我还会死吗?”   “谁知道呢。”我耸了耸肩。   张三笑了笑,说,行啊,既然你铁了心要弄死我,那留点东西给我陪葬呗?   “你说。”我从善如流道。   “你脑袋不错,要不然送我了?”张三很客气的问我。   我没吱声,在脉门上一划,将匕首开了刃,横着一刀就捅进了张三的脖子里。   直到匕首没入它肉里一半,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动手了。   说真的,我没想到自己会这么突然的动手,原本我还打算找准位置一刀下去......但是直觉告诉我再不动手就晚了.......   那种感觉,就像是被人威胁到走投无路的时候,不受控制捅了别人一刀。   “危险的家伙。”   我皱着眉头,看着张三,稍微倾斜了一下刀刃,沿着它脖子的幅度,缓缓划了过去。   动作很慢,但刀刃破开皮肉的时候,感觉很稳当。   只需要十来秒......不!可能用不到十秒!张三的脑袋就得......   “住手。”   听见这声音的时候,我感觉自己的脖子让人掐住了。   那人从背后伸出手来掐住了我的脖子,手上的力度不大,但那种近乎于铁钳般不可抗拒的感觉,却让我出了一头的冷汗。   “谁?”我问道,握着匕首,不敢再有动作。   “你们不是在找我吗?”那人笑了笑。   听他说话的声音,很明显就是一个老人。   他娘的。   老人。   “何息公?”我问。   “我让你转过身来,咱们正常交流,但你别有小动作.......”   何息公笑道,语气渐渐冰冷了起来。   “你要是乱来,那就别怪我弄死你了。” 第二十九章 威胁   何息公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中的杀意任谁都能感觉到。   他说要弄死我,这话绝不是在开玩笑,我相信他能做得出来,所以在这时,我也没了别的选择,很明智的松开匕首,双手缓缓举起,表示自己不敢乱来。   在何息公的指引下,我缓缓转过了身去,这过程中,我转身的速度不快不慢,保持在一个匀速上,生怕引起何息公的误会。   当我看见他,说真的,我有点诧异。   何息公的长相并没有出彩的地方,看着就是一个很普通的老头子,头发跟胡子全白,年纪应该跟老爷子差不多。   身上穿着一套中山装,左肩上扛着一个硕大的麻布口袋,里面鼓鼓囊囊的装了许多东西,隔着袋子都能闻出里面那股血腥味来。   如果不是他语气里透出了杀意,可能到现在我都感觉不到,这个貌不惊人的老头究竟有多危险.......   何息公把手收了回去,面无表情的看着我,上下打量了几眼,说:“你就是沈枯荣的孙子沈世安?”   我点点头,没说话。   “年纪不大,脾气不小。”何息公说道,看了看半蹲在地上的张三,恨铁不成钢的骂了句:“没出息的东西,竟然会栽在后辈子弟的手上!”   张三不敢抬头,略微埋着脑袋,看着地上说:“这事怨我,一个没注意,阴沟里翻船了。”   在这个过程中,我的目光一直都停留在何息公的腹部。   肚子正中间,有拳头这么大一个窟窿,伤口不深,血也止住了,但边缘的肉已经烂了,像是被什么东西绞烂的一样.......   “我爷爷呢?”我问道,目不转睛的盯着何息公腹部的伤口,心莫名的慌了起来。   张三没拦住老爷子,只拦住了我们,那也就是说,老爷子很有可能找到了何息公,搞不好这老头肚子上的伤口,就是让老爷子弄出来的。   现在何息公出来露面了,老爷子却不见踪影,可能性有很多,但最有可能的莫过于是.......   “林子里躺着呢。”   何息公笑道,低下头,看了一眼肚子上的伤口。   “放心吧,他死不了。”   得到这个答案,我抬腿就准备往林子里跑,但没想到是,何息公却拽住了我。   “别着急,死不了。”何息公叹道:“你帮我给你爷爷带句话。”   “什么?”我回过头,问他。   何息公没说话,深深的看着我,沉默了一会才说。   “我放你孙子一马,咱们之间恩怨两清了。”   话音一落,何息公松开手,一把将张三从地上拽了起来,转身向林场的另外一头走去。   他没有再多说半句话,也没有回头看我,似乎一点都不担心我会偷袭他。   至于张三,它倒是挺警惕的,一边走一边往我这里看,眼神极其的阴狠。   “听说凰真人的徒弟来找过你们,是有这回事吧?”   何息公冷不丁的问了我这么一句,语气很是无所谓,貌似是一点都不把这事放在心上。   “是。”我答道。   “我看他们是找死。”张三冷笑道:“迟早再收拾他们一遍!”   “再说吧。”   何息公笑了笑,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语气稍微有些变化。   “他们师父可不好对付,要是把他惹急了眼,那也是麻烦事一桩啊......”   说着,何息公忽然停住了脚,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   他转头的时候,只有脖子以上的部位转动,肩膀以下的部位,则是静止不动。   一双眼睛犹如鹰隼,直勾勾的盯着我,锐利的目光让我有些不敢直视。   “我们之间没恩怨,以后我也不想有恩怨,这次我放你一马,算是把这事了结了,如果有一天我跟凰真人动起手来,希望你跟你爷爷别趟这摊浑水.......”   我咬了咬牙,壮着胆,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了这句话。   “这算是威胁吗?”   面子是要命的东西,特别是跟何息公这样的人争起来,那更算是拿命跟他叫板。   在当前的情况下,我最不应该做的就是激怒何息公,更别说是跟他对着干。   但他把话说到了这份上,如果我不接茬,以后沈家就真的成个笑话了......   还是那句话。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入了这一行,有些事就不能不顾了。   “不算威胁,算是提醒。”   何息公说着,目光稍微偏移了一些,似乎在看什么。   从他目光注视的方向来说,应该是在看我身后。   “你吓唬谁呢?”   常龙象冷不丁的拍了我一把,将右手搭在我肩上,与我肩并肩的站在一起,毫无畏惧的怒视着何息公。   “哟,能爬起来了?”张三怪笑道。   “没能把你脑袋割下来,委屈你了。”常龙象寸步不让的说。   张三转过身来,目不转睛的盯着常龙象:“要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试试吗?”   “后生子弟的脾气都大,用不着跟他们置气。”何息公拍了拍张三,示意让它走。   “哥,李青山的那张脸还在他们手里呢,咱们........”   没等常龙象把话说完,何息公就笑了出来,跟张三对视了一眼,笑容越发灿烂。   “李青山?那个渣滓的脸我们可没拿!”   张三嘿嘿笑道:“我们拿走的,是他哥哥的脸。”   “还来!”常龙象也是个死脑筋,很直接的吼了一声:“偷别人哥哥的脸,你不要脸了?”   “我不是偷,我是在帮他。”何息公叹道:“那具臭皮囊谁都不稀罕,他哥哥也是,早就想离开那具身子了。”   常龙象一张嘴,还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被我拽住了。   “李青山犯的案子你知道吧?”我问何息公,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生怕漏过半点蛛丝马迹:“他说他是被鬼上身了,所以才.......”   “你们信?”何息公打断了我的话,反问道。   常龙象恶狠狠的瞪着他,说为啥不信?总不能他真是个精神病吧?   “他不是精神病。”何息公说道:“从头到脚都不是。”   常龙象愣了一下,没吱声。   “那他父母是怎么死的?”我忍不住问他。   何息公一脸嘲弄的看着我们,笑着说,你们自己去问他,这种事没必要问我。   这时候,张三似乎是压不住脾气了,很不耐烦的开了口:“我说你们是傻还是没脑子啊?李青山他自己杀了自己爹妈,这跟精神病有啥关系吗?”   常龙象倒是没跟张三置气,一愣一愣的看着它:“如果李青山不是精神病的话,他怎么可能会.......”   “有的人是人,有的人是畜生,这他娘有什么需要解释的?”   张三骂骂咧咧的说道,抬手指着我们。   “李青山的事跟我们没关系,想问什么自己回去问他,要是再跟老爷磨磨唧唧的,我非得弄死你们!”   在张三撒火的时候,不远处的林道口忽然走出来两个人。   一高一矮。   高的那个应该是成年人,从体型上来说,算是健硕的那种,跟张三一样,脸上缠着一圈圈的麻布,只露出一双眼睛。   矮的那个则是小孩,由于距离较远,我也没看清楚他长什么样,凭感觉来说,估计就是七八岁的孩子吧。   “你们该关心的不是李青山,应该是沈枯荣。”   何息公转过身,缓缓向那俩人走去,头也不回的笑着说。   “他的状况可有点不太妙啊......” 第三十章 有难   听见何息公那句话的瞬间,我想都没想,拔腿就往林子里跑,常龙象跟爩鼠也紧随其后的跟了上来.......   前几天下过雨,再加上这几天都没怎么出太阳,林场里的路越往里越难走,地上全都是黏性极大的烂泥。   往林子里跑了没一会,我跟常龙象的裤子,膝盖以下,全让黄泥给浸透了,那种湿乎乎黏糊糊的感觉,说不出的恶心。   越是这样,我心里就越是着急,跑得也就越快,生怕这些烂泥拖慢了我们的步伐。   “哥!!你别着急!!沈爷爷肯定没事!!”   常龙象知道我急眼了,一边跑就一边宽慰我,但他说的这些话一点用都没,越是听我心里就越是着急。   那种感觉要怎么形容......就像是心里有一团火被闷着了......烧心!   往里跑出了三四分钟,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血腥味。   那是一种很新鲜的血腥味,我能分辨出来,十有八九是刚从活人身上流出来的......   前方是林道的拐角,也是唯一一个挂着指路牌的地方。   我正要拐个弯继续往里跑,常龙象忽然就拽了我一把。   “哥......那是不是沈爷爷啊......”   常龙象问了一句,小心翼翼的抬起手来,往路牌的右侧指了指。   顺着他所指的方向一看,地上有几点很不起眼的血迹,顺着路边往灌木丛里延伸,虽然我看不见那里面有什么,但灌木丛的最边缘却露出来了一个.....布包??   那是老爷子的包,我绝对不会认错。   等我们跑进灌木丛里,顺着布包跟地上的血迹,很快就找到了被杂草荆棘遮掩住的老爷子。   看着满身是血的老爷子,我脑子都是懵的,直到常龙象拽着我过去,手忙脚乱的把那些荆棘杂草扒开,我这才缓过神来.......   “爷?”我试探着喊了一声,不敢碰他,声音略微有些发抖。   常龙象伸出手去,在老爷子鼻前探了一下,急忙提醒我:“还有气呢!”   “对对!!有气!!有气就行!!”   仔细一检查,老爷子确实有气,但伤得不轻,已经处在了昏迷之中。   左胸口,两侧肋部,各有一道长一寸多,足有两指宽的伤口,深可见骨。   但伤口的血已经止住了,上面覆盖着一层白毛,像是豆腐发霉之后长出来的那种菌丝,看着极其显眼。   也许是因为失血过多的缘故,老爷子的脸色很难看,可以说是如纸人那般的死白,用手轻轻一摸,只感觉比冰块都要凉。   我蹲在老爷子身边,看着气若游丝的老爷子,脑子里无比混乱,只觉得什么都想不起来,也什么都想不明白。   在我的记忆之中,老爷子从来没栽过这么大的跟头,何息公到底是怎么.......   “哥,现在咋办?!”常龙象着急忙慌的问:“要不咱们抬着沈爷爷下山?!”   我默不作声的看着老爷子,又侧过头,看了看常龙象。   “你去林场口等着公安来接咱们,我在这里守着老爷子,要是他们来了,记住让他们带担架过来。”   常龙象嗯了一声,说行。   说着,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急忙问我:“何息公他们还没走远,要不.......”   “别。”我低下头,坐在杂草堆上,平静的提醒道:“咱们不是对手,别给自己找不痛快,遇见何息公他们,你就绕开走,用不着跟人玩命。”   “不报仇?!!”常龙象一皱眉。   我摇摇头,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现在没必要跟他们死磕。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那说的是君子啊,咱们又不是君子!”常龙象似乎有些不满,语气很是沉闷。   “老爷子经常跟我说,识时务者为俊杰,该认怂的时候就得认怂,拿命跟别人叫板?你觉得值当吗?”我低声解释道:“先把老爷子安顿好,其余的事......之后再说。”   常龙象不是蠢人,听见我这么说,自然能够明白。   目前的局势对我们来说很不利,何息公虽然受了伤,但看他那样,不像是要死,应该是还有一定的战斗力。   再加上张三跟后面出来的那俩人,如果真打起来,我跟常龙象绑一块还不够人伸伸手的,就算叫上爩鼠也无济于事。   常龙象没再多问,急匆匆的走了。   也是等他走了,我才敢把最真实的一面暴露出来。   说真的,有些事不敢让外人看见,哪怕对方是常龙象,我也抹不开这个脸。   “你们这帮杂种......”   我紧咬着牙,看着老爷子这一副惨状,眼睛渐渐红了起来,忍不住拿手揉了揉,越揉鼻子越是酸涩。   无论是行里人还是行外人,只要是认识我的,都知道老爷子是我最大的靠山。   说起来也挺丢人的,我自己也这么认为,甚至于我想一辈子都靠着老爷子。   遇见解决不了的事,遇见承受不了的局面,我不会绝望,因为我有老爷子可以依靠,在我眼里老爷子就是无所不能的活神仙。   有活阎王在,还能有解决不了的事吗?   但是何息公却给我上了一课。   没错,还真有。   说不想报仇那肯定是假的,要不是我还算冷静,能保持一丝理智,恐怕还不等常龙象提出来我就得跟何息公他们玩命了.......   就在我看着老爷子发呆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脚步声很急,没过一会就走到了我身后,然后停了下来。   “来了?速度还挺......”   我回头看了一眼,瞬间就沉默了。   来的那人见我不说话,也笑了笑,没吱声。   “有事?”我不动声色的问道。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先前差点被我割掉脑袋的张三。   不得不说,看见它突然杀回来,我确实是有点紧张,但更多的还是疑惑。   它不是跟着何息公走了吗?这突然杀回来......难不成是来报复我的?   “有事?”我又问了一次。   张三深深的看了看我,忽然笑了起来:“老爷说了,你小子眼神毒得慌,让人看着不舒服,所以就特地让我回来挖了你眼睛。”   我点点头,随手抽出一根棺材钉,爩鼠也从旁边跳了过来,小心翼翼的盯着张三。   “你现在状态不行,还想跟我斗一次试试?”张三很不屑的看着我,笑容之中充满了挑衅的意味。   我正要说什么,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从我身后传了出来。   “你想动我孙子?”   说话的人,声音很低,有种气若游丝的味道,但一整句话说下来,却没有颤抖。   等我回头看去,正好对上了老爷子冷冰冰的眼神。   “爷!你醒了?!”   老爷子嗯了一声,没跟我多说,半眯着眼,看着张三问它:“我问你呢,你是不是想动我孙子啊?”   张三瞪大了眼,很明显是动气了,但奇怪的是它再怎么瞪眼也不开口。   老爷子也没说话,面无表情的盯着张三,在等它给个答案。   足足过了半分多钟,张三这才开口。   “我开玩笑呢......”   张三嘿嘿笑着,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一步,跟老爷子说:“我家老爷慈悲,看你孙子有难,所以特地卖个人情给你,只希望你跟他的账能够一笔勾销。”   得到这个答案,老爷子也不禁愣了一下。   “我有难?”我指了指自己:“谁说的?”   “我家老爷说的。”张三答道。   话音一落,张三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老爷子,语气很是诚恳,甚至是诚恳到了幸灾乐祸的地步,并不像是在骗我们。   “活阎王,难道你没看出来你孙子快死了吗?” 第三十一章 危险的状况   将老爷子送进医院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   也许是伤得太重了,老爷子刚被抬进医院就陷入了昏迷,直到夜里都没能醒过来。   由于常龙象跟张三动手的时候受了伤,所以这次他算是陪着老爷子住院了。   说是住院,可折了几根骨头的他看起来比我都有活力,半躺在床上精神得不行。   “哥,咱们啥时候去报仇啊?”   “以后吧。”   我坐在老爷子床边,看着窗外的槐树发着呆,有一句没一句的跟常龙象聊着:“冯叔啥时候过来?那公安是怎么跟你说的?”   “李青山已经被他们逮住了,关押在拘留所里呢,冯叔好像有急事去办,得晚点才能过来。”   “这样啊.......”我点点头:“七宝是不是知道咱们受伤的事了?”   “估计是冯叔跟他说的。”常龙象叹道:“听冯叔说,宝哥已经往成都这边赶了,估计后半夜能到医院来。”   话音一落,常龙象很无奈的摇摇头。   “冯叔这嘴也是够大的,跟宝哥说个什么劲儿啊,让他担心不说,还把咱的面子丢了.....”   我没吱声,靠着床头柜,长长的打了个哈欠。   “狗日的.......”   听见这个熟悉的声音,不光是我,连常龙象都激动得从床上跳下来了。   “爷你醒了?!”   老爷子没搭理我,目光呆滞的看着天花板,像是在发呆,过了会才喃喃道:“饿死老子了......”   “哥!要叫医生不?!”常龙象忙不迭的问我。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老爷子就摇了摇头,说别叫,让他自个儿歇会儿。   “那我给你弄点吃的吧?”常龙象试探着问道。   老爷子摇摇头,侧过脸,看了看我,眼神里满是内疚。   “爷,别这么看我,这事又不怨你。”我安慰道,笑得很是轻松:“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听见这话,老爷子的眼睛忽然红了起来。   真的,自打我懂事以来,我没见老爷子红过眼。   在我的记忆之中,他一直都属于天塌下来都面不改色的主儿,如果不是这样,他也不会在行里混出个活阎王的外号。   但是在这时候,他说着说着,老眼里忽然就浑浊了起来,眼泪没流出来,只停在眼眶里,看着比流出来了还难受。   “咋了??”常龙象还不知道在山上的事,一脸迷茫的看着我们:“你们说啥呢??”   老爷子颤抖着想要将手抬起来,但他已经没了力气,刚把手臂抬起离开床,下一秒又不受控制的倒了下去。   “明天......明天你就出发.......”老爷子颤颤巍巍的说道:“姓易的认识我......他肯定会帮你这个忙.......”   “您就别操心了,这事我心里有谱,我会.......”   没等我把话说完,只听病房门吱嘎响了一声,七宝的半个脑袋,突然从外面探了进来。   他似乎是怕闹醒病房里的人,开门的动作很轻,没敢一下子把门推开。   看见我们都是醒着的,七宝这才敢推门走进来,满头大汗的样子颇为狼狈。   “沈老爷!你现在感觉咋样啊??有哪儿不舒服吗??”   七宝几步走到床边,端起床头柜上的茶缸就喝了起来,看样子是渴得不行,喝完了一擦嘴,这才问常龙象:“胖子,听说你也受伤了,没事吧?”   “你看我像是有事的吗?”常龙象嘿嘿笑道,举起胳膊,拍了拍自己的肱二头肌:“睡一觉就恢复得差不多了,断几根骨头而已,养个十天半月的就行。”   “那就行。”七宝笑了起来,看了老爷子一眼,低声问:“想喝酒不?这次我赶回来可带了不少好酒呢,都是老领导家里私藏的!”   老爷子愣了一下,笑着点点头,没说什么。   看见他这副反应,七宝皱了皱眉,似乎是疑惑了起来,又看了看我。   “爷,我们下楼吹吹风,你先歇着吧。”   听见我这话,老爷子嗯了一声,点点头说好。   在这个过程中,常龙象跟七宝都没有多问,默默的跟着我下了楼。   住院部外面就是个小花园,平常在这里抽烟吹风的病人都不少,但现在时间晚了,顶着冷风还出来溜达的,也就只有我们仨。   七宝拿出烟来点上,又递给常龙象一支,但被我中途截下来了。   “火机。”我招招手。   七宝倒是没拒绝,随手把火机递给我,很惊讶的看着我,学会抽烟了?这进展够快的啊!   在看见我把烟雾吸进肺里,之后缓缓吐出来,并且中途不咳嗽一声,七宝更惊讶了。   “几日不见当刮目相看啊......”七宝喃喃道:“你个狗日的也学会抽烟了......这世上还有啥是不可能发生的.......”   “我快死了。”我低声道。   说着,我又吸了口烟,只觉得一点感觉都没。   不像是原来那样会被烟雾呛得咳嗽,也没有七宝他们说的那种舒坦,跟正常呼吸的感觉差不多。   “啥?”七宝似乎没听清:“谁要死?”   我抽了口烟,抬头看了看他跟常龙象,说,我。   “你被人打傻了?”七宝小心翼翼的问我,又伸出手来,摸了摸我的额头,很疑惑的看着常龙象:“他不会发烧了吧?”   常龙象没说话,表情很是难看。   这胖子只是看着憨厚,实际上脑子不少,甚至可以说比普通人都要好使,结合上老爷子那些表现来看......他应该是猜出来什么了。   “七宝,胖子,你们看。”   我说着,把嘴张开,露出了布满窟窿的牙龈,虽然上面都冒出白尖来了,但牙龈上还是酸胀得不行。   看见这一幕,七宝跟常龙象都沉默了下去,谁也没再说话。   “爩鼠从地下带出来的那本葬人经里,有一种蛊术叫肉身蛊,我练的就是这玩意儿,你们应该知道......”我笑了笑,狠狠的抽了口烟,感觉脑子越来越冷静了:“这种蛊术分几层境界,我现在修到了第二层,也就是葬人经里所说的升阳身。”   七宝他们点点头,没插嘴,安安静静的听着。   “这种蛊术最厉害的地方,其实就是增强活人肉身的修复力。”我说着,把右手伸出来,示意让七宝他们看:“我起阵施法的时候,大多都要借助脉门血,这地方都不知道挨了多少刀了,现在连疤都没留,你们应该也知道,肉身蛊的效力有多大.......”   “这跟你死有啥关系吗?”七宝忍不住问道。   “肉身蛊的活性大过头了。”我苦笑道。   七宝一愣,没明白我的意思,常龙象更是一头雾水,很迷茫的看着我,等我继续往下说。   “我跟老爷子都没想到会这样......肉身蛊的蛊气根本就压不住......哪怕我没有受伤......它还是在持续不断的修复我的肉身.......不对!”   说到这里,我忍不住顿了一下,急忙改口:“是在改造我的肉身!”   “改造?”七宝试探着问我:“这样不好吗?我感觉你现在比原来强啊!”   “如果我的底子厚,练过几十年的武,那肯定没什么问题,但我原来是啥样的,你们心里还没数吗?”我笑道:“往好听的说,我这是书生的体质,往不好听的说,用废柴来形容都不过分。”   “那你的意思是.......”   “蛊气太过于强盛,我的肉身负荷不了,短则一个月,长则半年,我肯定会被这些蛊气害死......”   我说着,把手伸进嘴里,轻轻一掰,刚长出来的小乳牙,就这么掉了出来。   看着我手指上的血迹,七宝跟常龙象都不吱声了。   “肉身承受不了蛊气就会陷入崩溃,崩溃既是消亡.......”我喃喃道:“肉身亡则生尸气,可以说我现在已经死了一半了......” 第三十二章 救星   七宝可能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常龙象也是。   别说是我了,任谁都能从他们脸上看出来,那种发自内心的慌乱是掩饰不住的。   “哥!沈爷爷一定有办法救你!咱们先回去!看看他咋说!”常龙象着急忙慌的问我,拽着我手臂就要带我回病房,似乎是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老爷子身上了。   与常龙象相比,七宝就要冷静许多,狠狠的抽了几口烟,咬着牙问我:“有办法吗?”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   “啥意思?”七宝一愣。   我把烟头丢在地上,轻轻踩了踩,说,老爷子想了一个办法,但成功率很低,能不能救我还是一回事,要是把控不好,这个办法很有可能会杀了我。   “目前来说,这些蛊气还杀不了我,真正对我造成威胁的,是源源不断从肉身里散出来的尸气.......”我叹道:“这种尸气是随着蛊气而生的,蛊气只能压制住它,但灭不掉它,如果不加以控制,可能要不了多久,这些尸气就能把我变成真正的死人。”   “尸气对你肉身造成的影响.....肉身蛊修复不了?”七宝小心翼翼的问我。   “能修复,但修复速度远不及它的破坏速度。”我无奈的摊了摊手:“所以我必须找人把这些尸气给除掉,如果能彻底压制住它,让它不在我肉身里继续繁衍,那后面的事可就好办多了。”   一听这话,七宝跟常龙象都松了口气,脸上满是庆幸。   “既然这些尸气能找人压制,那就没啥问题了,沈老爷肯定能搞定!”七宝笑道,似乎还怕我担心,拍了拍我肩膀说:“他可是行里的泰山北斗啊,要是连他都压不住这些尸气,那就真的没人.......”   我看了七宝一眼,说,压不住。   “逗我呢??”七宝很明显是不相信我的话,估计是认为我在跟他开玩笑,没好气的推了我两下:“能有沈老爷搞不定的事?开玩笑呢?”   我笑了笑,把头低了下去。   “如果老爷子什么事都能搞定,他就不会躺在病床上了。”   七宝叹了口气,又递了支烟给我,帮我点上。   “老沈,你们到底是遇见什么麻烦了?沈老爷是被谁送进来的?”   “何息公。”我苦笑道:“但有些话还是得说明白了,不是我维护老爷子,是这一次.....他栽的太冤枉了!”   就老爷子自己说,他跟何息公斗法的胜算应该在五成,不会比这个多,有可能会比这个少。   但要是他铁了心想跑,何息公也拦不住他,起码不会把他伤成这样。   “中埋伏了。”我说着,把烟点上,抽了两口:“老爷子是降门术士,他最擅长的就是害人,所以在跟活人斗法的时候,他的胜算一般都是挺高的,就算胜不了,保证自己能抽身而退也是轻轻松松的事.......”   “何息公是哪门的先生?”七宝问。   “说不准,老爷子也没摸出底来,但凭感觉来说应该是道家的先生。”我摇摇头:“何息公撞见老爷子的时候正在炼尸,脚底下踩着的就是阵眼,听说还通了地气,是在借助三尺黄土下的地气炼尸.......”   “啥尸啊?”常龙象好奇的问。   “不知道,但那具尸首没有脸,看着像是被人用刀削过的,跟砧板差不多平,上面还有几个大窟窿......”我如实说道,想起老爷子跟我聊的那些话,只觉得心里有些发毛了:“之所以何息公要偷走李青山的脸,就是想借着那张脸来炼尸。”   “尸首没脸,他又来偷脸.......”七宝愣了一下,应该是想到什么了,急忙问我:“难道他是想把那张脸安在尸首上?!”   “猜对了。”我点点头,又看了常龙象一眼,说:“何息公走的时候,不是有一高一矮两个人从树林里走出来吗?高的那个,就是他刚炼出来的尸首。”   “我操.......”   “反正吧,他是把尸首炼成了,老爷子给他下降的时候,恰巧就在尸首刚炼成的时候。”我叹了口气:“要说老爷子也是倒霉,降气刚施出去,就让地气给抵回来了,还没等他来得及反应呢,那尸首就起尸了,直接掐着他脖子玩近身战啊.......”   “二打一?”七宝问。   “对,二打一。”我点头:“何息公加上那一具尸首,把老爷子打成重伤了,但没要老爷子的命,这点我得谢谢他。”   “妈的!!二打一?!!”七宝站了起来,满脸的愤怒:“这他妈太下作了吧?!有种就单挑啊!!对一个老头也能下死手?!我非得......”   “别。”我摇摇头:“这事只能这么算了,老爷子说死了,不准咱们去报复,这次的恩怨一笔勾销,以后也不能再提。”   “为什么?!”七宝问我。   “因为他放了老爷子跟我一马,还因为他救了我一命。”我苦笑道,垂在椅子边上的右手,已经紧握成拳头,但却不敢让七宝他们看见:“何息公有多厉害我不敢说,但他的眼力.....确实在老爷子之上。”   “啥眼力?”七宝问。   “如果不是他看出来我体内有尸气,如果不是他看出来那些蛊气太过于活跃......”我咬了咬牙:“等老爷子看出来的时候,可能一切都晚了......”   七宝没说话,默默的坐了回来,脸上的表情也无比复杂。   “不说这个了,七宝,你找冯叔安排一下,让人看着点老爷子。”我说着,拍了常龙象一把:“你也是,留下来,好好保护他。”   “你要去哪儿?”常龙象问。   “找人除尸气啊。”我无奈道:“老爷子说了,隔行如隔山,像是这么奇特的尸气,他确实想不到办法来压制,只能去找行里的能人搭把手了。”   “找谁啊?谁有这么大的本事?”七宝皱着眉问我。   我想了想,说,湘西的易大喜神。   “易大喜神?就是沈老爷说的那个......赶尸的那个??”七宝一愣。   我点点头,对,就是他。   “易大喜神修的是湘西五门术法,不光是擅长控尸那么简单,只要是跟尸字沾边的,就没有他办不成的。”我叹道:“如果连他都压不住这些尸气,那这事就难办了。”   “他会帮忙吧?”七宝试探着问道,语气有些担忧:“沈老爷在行里树敌挺多的,要是那人不帮......”   我挠了挠头,说这事应该靠谱,老爷子说了,易大喜神是个善人,更何况他们之间还有交情。   “那我去买票吧,咱们坐火车去湘西,这样还能快点!”   “我呢?”常龙象指了指自己:“我留下来保护沈爷爷是吧?”   “对,你的担子不比我们轻,更何况你还有伤呢!”七宝倒是想得明白,笑着看了常龙象一眼:“一边养伤,一边保护沈老爷,那还不是美滋滋?”   常龙象憨笑着点点头,说行,你们安排吧。   “老爷子在行里的仇家不少,我们这一走,再加上老爷子重伤入院,可能有些疯狗就得找上门来了,所以.......”   “放心吧哥,有我在,天塌下来我也会拼命顶着的。”常龙象很认真的说道,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想要动老爷子,那就得先过我这一关!”   “那些仇家真会找过来?”七宝问。   “有可能。”   我说道,抬头看了看天,没看见星星,也没有月亮。   “他们像是疯狗,也像是鲨鱼,闻见血腥味,就会成群结队的顺着游过来了......” 第三十三章 真面目   冯振国来医院看望老爷子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距离天亮也差不了多久。   他似乎是害怕把老爷子吵醒,一进门来,也是轻手轻脚的。   当时只有我是醒着的,七宝已经坐在椅子上睡着了,常龙象跟老爷子也是如此,睡得都开始打呼噜了。   冯振国见我在看他,便冲我招了招手,轻手轻脚的又退了出去。   “不好意思啊小沈,那边实在是脱不开身,我忙完手里的事都没敢休息,连夜就来医院看你们了.......”冯振国跟我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很是惭愧,到没有敷衍的意思,额头上全是急出来的热汗。   天知道他晚上干嘛去了,衬衣基本都湿透了,看着像是汗水打湿的,凑近了一闻,扑鼻而来的就是汗味。   “冯叔,你说这话可就客气了啊。”我笑着,拍了拍他肩膀:“要不咱们去楼下坐坐?这里面闷得慌,感觉不通风啊。”   “行!”   在住院部大门外,冯振国倒也不客气,随手捡起一张报纸,垫着屁股就坐在了台阶上。   我蹲在他身边没坐下,递了支烟给他,然后自己点了一支。   “会抽烟了?”冯振国一愣,随后皱起眉头,像是训斥后辈那样骂了句:“好的不学坏的学!是不是七宝那瓜娃子教你的?!”   “没,身体不舒服,抽根烟缓缓。”我笑道,岔开了话题:“李青山那边是什么情况?”   “在拘留所里关着呢。”冯振国叹了口气,说起这事来,估计他也头疼得不行:“我都想不明白了,这小子没事跑什么?他说他是被鬼上身了,所以才莫名其妙的跑了......狗日的!非得在这时候跑!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   听见这话,我也只是笑,什么也没说。   冯振国越说越气,到最后都骂起来了,看他那样,颇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您觉得他是鬼上身?”我叼着烟,侧着头看了他一眼。   冯振国一愣:“难道不是?”   我笑着耸了耸肩,转开话题,问他,现在几点了?   对于我的避而不答,冯振国显得有些诧异,但也没追问我,看了看手表说快六点了。   “如果方便的话,可以带我去见李青山一面吗?”我问道。   “现在?”冯振国愣了愣,显然是没想到我会提这个要求。   我点点头,说,现在。   坐上冯振国开来的警车,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感觉有点困了。   明明在医院里熬了一宿都没觉得疲倦,但是现在.......   “还有多久能到?”我哈欠连天的问道。   “现在没堵车,最多半小时就能到了。”冯振国笑着,从后面拿出来一瓶矿泉水递给我:“喝点水吧,你嘴唇都干裂成这样了,看着难受人。”   我感激的点点头,连忙道谢。   “你们是不是知道什么了?”冯振国一边开着车,一边装作不经意的问我:“我发现你对李青山这事的感觉有点微妙啊。”   “知道一点,但不敢确定。”我叹道。   冯振国沉默了下去,点上支烟,不动声色的看了我一眼。   “这次就你一个人跟李青山见面?”   他问这话的时候,语气很明显有些疑惑,还有种试探的感觉藏在里面。   我拿着矿泉水喝了几口,点点头,说只有我自己就够了。   “要是让常龙象他们跟着去,我怕李青山小命不保。”我笑道。   “啥意思?”冯振国一愣。   “等见了面你就知道了。”我耸了耸肩。   李青山的待遇比我想象的要好,至少他在拘留所里还有单人间住着,跟我见面的时候,嘴里还叼着半根烟。   看见我的时候,他倒是没觉得诧异,稍微愣了一下,随即就露出了以往的那种笑容。   自然,坦然,亲切。   “我.操.你祖宗.......”我坐在他面前,强忍着弄死他的冲动,死死盯着他的眼睛:“你他娘的还是人吗?!!”   冯振国左看看,右看看,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   “你骂他干啥子?”冯振国有些纳闷的问我,又看了李青山一眼,试探着问道:“你得罪他了?”   “没有啊!”李青山也是一脸的茫然,不知道是装出来的,还是本来就是这样:“我都不知道他为啥骂我!我也纳闷啊!”   我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动手的冲动,找冯振国要了支烟。   “你兄弟的魂魄,我已经找到了。”我抽着烟,不动声色的说道,目光没有任何移动,紧盯着李青山的双眼:“你家的事,我也差不多弄明白了。”   李青山笑了起来,表情很是坦然,不露半点破绽,问我明白什么了?   “你兄弟说了,人不是它杀的,是你杀的。”我气定神闲的看着李青山,语气很是肯定,压根就不给李青山反驳的机会:“你压根就没有精神病,也没有鬼上身,只是单纯的杀了自己父母而已......你个畜生。”   听见我这一番话,李青山还没来得及反驳,冯振国就炸庙了。   冯振国完全想不到我会这么说,或是说.....事实会是这样......   “小沈!你真的调查清楚了?!”冯振国似乎还是不敢相信,将信将疑的看着我,又看了看李青山,语气越发诧异:“真的不是鬼上身??”   “沈哥!咱们无冤无仇!你没必要这么陷害我吧?!”李青山也有些慌乱了,急得眼泪差点没掉下来,不知道是不是装的,反正看着确实像那回事。   看见他这副手忙脚乱的样子,说实话,我都有点怀疑何息公他们是不是骗我。   如果李青山是装的,那他这种演技完全可以去当演员了,确实是不露半点破绽。   但话又说回来.....何息公有必要骗我们吗?   可能是我太过于单纯,也可能是我彻底迷茫了,不管怎么说......比起李青山而言,我更愿意相信何息公。   “李青山,你兄弟说了,你对你父母的怨气很大。”我皱了皱眉,继续诈着他:“他们到底是怎么得罪你了?有必要把事弄得这么绝吗?”   “沈哥!!我真没做啊!!”李青山大吼着,眼泪都流了下来,要不是有手铐制住他,恐怕这小子都得蹦起来跟我辩论了。   “你兄弟说你很会装,我觉得他没说错......”我叹了口气:“姓李的,我开始也信你,但是你兄弟的话我不能不信.......”   “你信他不信我?!!”李青山红着眼冲我吼道,那种表情,简直就是绝望到极点才能显露出来的表情:“你愿意相信那个怪物?!!”   “小李!冷静点!”冯振国大喝道。   话音一落,冯振国转过头来,深深看了我一眼,表情说不出的复杂。   “这事......你真的确定下来了?”   “如果我没有确定的话,我就没有必要自己一个人来,七宝他们还想跟着来呢......”我笑了笑:“它不是怪物,这个畜生,才是怪物。”   李青山瞪大了眼睛,又是绝望又是悲愤的看着我,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着,说话的声音,几乎每一个字都在颤抖。   “我爸妈就死在我面前.......那是我在这世上仅有的亲人.......”   “我不知道你是处于什么居心......你他妈的!!!我怎么可能杀了自己爹妈?!!你是不是想要帮那个怪物脱罪?!!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当时我的心脏猛跳了几下,看着李青山,只觉得有些摸不准了。   难不成......他真是被冤枉的?   “我不想跟你争论什么,我也不会再帮你脱罪了,你现在唯一求生的机会,就是国家判定你是精神病,但我告诉你,精神病是装不出来的.......”   我往前凑了凑身子,低声跟李青山说。   “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样的畜生,你兄弟也恨你,他说了,你要是死了,他会很开心的。”   李青山一愣,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僵住了。   “哦,这样啊。”   李青山忽然露出了一个笑容,点点头,很淡定的坐了回去。   “那我就不装了吧。” 第三十四章 天生的怪物   毫不夸张的说,李青山表情变化之快,比变脸都要绝。   坐回去之后,他很淡定的找冯振国,要了根烟抽,表情很无所谓。   冯振国当时都傻眼了,脑子直接死机,好半天都没缓过神来。   李青山找他要烟抽,冯振国也傻乎乎的拿烟给他,顺带着还帮他点上了。   “你杀你父母,你他娘的不亏心吗?”   此时,我心里确实有些激动,因为从头到尾我都只是诈他,至于诈失败之后会怎么样,这个就不是我考虑的问题了,起码当时我没想考虑。   像是诈李青山这样的人,那就不能一步步的来,必须下狠药。   直接不给他反驳的机会,任由他再怎么说,自己也要坚定立场,顺带着再装出一副冷嘲热讽的口气,把他给骗住。   只要让他绝望了,那就有很大的几率能把话套出来。   当然了,也有一定失败的几率。   如果李青山的心理素质再强点,能跟他演技一样强,那么撑到最后,肯定是以我赔礼道歉为结局。   但是现在......局势变得如我所想那般发展了.......李青山真的认了?!何息公真没骗我?!!李青山家人还真是他自己杀的?!!   “这是怎么回事?”冯振国问道,没再看我,死死盯着李青山:“你为什么杀你爸妈?”   不得不说,冯振国的心理素质倒是不错,没一会就反应过来了,语气也变得正常了许多。   李青山抬头看了看他,也只是笑,不说话。   “说话!!”冯振国大吼道。   这一嗓子吼出来,李青山倒是没被吓住,我反而被吓了一哆嗦。   “人嘛,总有死的一天,你们说对不?”李青山笑呵呵的问道,看了冯振国一眼,说:“想听我说这事,那就把我手铐解开,铐着我难受。”   冯振国一拍桌子,正准备骂什么,我便帮着劝了一句:“解开呗,他又跑不了,怕啥?”   闻言,冯振国咬了咬牙,说,行。   两分钟后,李青山就没有任何束缚了,一边揉着手腕,一边坐在我们正对面,笑呵呵的看着我跟冯振国。   “能给支烟么?”李青山问。   “别得寸进尺,赶紧说!”冯振国喝道。   我笑了笑,随手把兜里的烟盒丢了过去,示意让他自己拿。   李青山倒是不客气,自顾自的拿出烟来点上,抽了两口,笑眯眯的跟我说:“我就爱跟你这样的人说话,你们有啥想问的,直接问吧。”   “还是那个问题。”我耸了耸肩:“你为啥杀你爹妈?”   “我爹妈又不是你们爹妈,我杀了就杀了,你们管那么多干啥?”李青山叼着烟,哈的一声笑了出来:“你们的好奇心够重的啊!”   还没等冯振国说话,我就先一步点点头,说,确实,我们确实好奇这事。   “其实呢,我觉得自己天生就跟别人不一样,真的.......”   李青山说着,抬起手来,摸了摸后脑勺上的纱布,满脸的回味。   “我觉得自己不是凡人,应该是下界来的恶鬼。”   “你他妈小说看多了吧?”冯振国气得都开始骂街了:“蒲松龄是你爹啊?”   李青山一愣,瞬间就换了副表情,很认真的看着我们:“你们不信?”   “信,你继续说吧。”我点点头。   “对嘛!信我!我才愿意跟你们聊啊!”李青山哈哈大笑道:“我就觉得自己不是俗人!所以我看什么都不顺眼!早就想杀人了!”   听到这里,我真觉得李青山是疯到家了,或是说......他确实是有精神病.......   “我听别人说,你原来还虐杀过小动物?”我不动声色的问道。   “杀过。”李青山叹了口气,被烟雾遮掩的脸上,满是无奈:“其实我觉得它们是无辜的,就是因为杀人犯法,我不敢杀人,所以它们才会死在我手上。”   “你有病啊?”我忍不住反问了一句:“你觉得它们无辜你还杀?”   “嘿,沈哥,你这话就有点不讲道理了啊。”李青山嘿嘿笑了起来,问我:“有的人喜欢吃肉,被吃的动物无辜吗?”   “那是吃。”我皱了皱眉:“为了延续自己的生命,所以才会......”   李青山冷笑了一声:“虚伪。”   “为了吃而杀,不一样是为了满足自己吗?”李青山怪笑道:“你们是为了满足自己的食欲,我是为了满足自己的.....也能算是食欲吧?”   冯振国瞥了他一眼,表情有些复杂,估计他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地步。   “我的肉体,是能靠着那些食物吃饱的,但我的精神不行,它一直都饿着呢。”李青山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无奈道:“只有杀一些东西,我这里才能舒服一点,像是吃饱了,有时候我还能听见它打嗝。”   “继续说。”我往后靠了靠,将后背贴在了椅背上。   说真的,看见李青山脸上的这种笑容,我感觉很不舒服,倒不是恶心跟厌恶,可以说是另外一种害怕,只想跟他拉开距离,不想靠他太近。   “我第一次杀的东西.....好像是隔壁家的狗.......那是我十岁还是十一岁的时候.......”李青山喃喃道,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脸上全是回忆:“那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的精神会饿........说起来都是巧合啊.......”   冯振国也没说话了,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边,看着这个疯子。   “那天,我家楼下来了个磨刀匠,我爸妈就让我拿家里的菜刀下去磨,结果一出门,那条狗扑过来就想咬我.......”李青山叹了口气:“可能是下意识的反应,我回手一刀就把它脖子砍断了.......”   说到这里,李青山怪笑了起来,摇了摇头:“其实我觉得那菜刀不用磨,挺锋利的。”   “杀了那条狗,我觉得特别舒服,不是那种报仇的舒服,是像你们饿了半天,终于吃了顿饱饭那种舒服!”   “我当时也有点迷糊,砍完它脖子,我就拿菜刀剁它脑袋,脑浆子飞得到处都是,你们是不知道啊,那种........”   “说正题。”我提醒道:“你要是想感慨,你可以晚点再感慨,咱们先谈正事。”   李青山一拍脑袋,像是刚回过神来:“哎对!差点忘了这茬!”   “你爸妈跟你有仇吗?”冯振国问:“你为什么要动手?就因为你的精神饿?”   “不是。”李青山摇头:“这是个意外。”   “怎么说?”冯振国急忙问。   “在他们之前,我没杀过人,其实.......其实有一次差点就杀了!”李青山说到这里,也有了种悔不该当初的味道,不停的摇着头苦叹:“那小女孩跑得太快了,我刚把刀子掏出来,还没往她身上划呢,一个没按住,那小姑娘就跑了,路上的人还特别多,我也不好追,真他妈的.....”   “有这事?”我一愣,看了冯振国一眼。   “什么时候的事了?”冯振国问。   李青山挠了挠头,说,三四年前吧,在县城里,不在成都。   “打那之后你就没害过别人?”冯振国问道。   “害没害过,你问他不就知道了?”李青山笑道,指了指我:“既然我的那个兄弟都招了,肯定什么事都跟他说了,问他比问我强啊。”   我摇摇头,说这事还真不知道。   “这样啊......”李青山摸了摸下巴,忽然笑了出来:“可能它也想不起来了吧,打那事过后,我确实没对别人下过手,我懂法啊,所以我也怕啊,这种事逮住就是枪毙,所以我再怎么饿也.......”   说着,李青山长长的叹了口气,颇有种无奈的感觉。   “我也不想我爸妈死,真的,但他们会死,也只能怪他们自己。” 第三十五章 饥饿   听见李青山这话,冯振国一皱眉头,看他那表情就知道,这老叔是准备骂人了。   但还没等他开口,我先一步问李青山。   “你爸妈是干啥事了让你这么恨他们?”   对于李青山犯下的事,说真的,我有点头绪了......李青山说的话跟精神状态,很明显就跟普通人不一样啊!   这牲口不是装精神病,他压根就是个精神病,但他自己却不这么认为。   “我天生这模样,在外人看来,跟个怪物没什么区别吧?”李青山笑呵呵的问我,抬起手挠了挠自己的头,似乎是有些痒了,挠的力度有点大,纱布上都能见血。   我们没吱声,看了看李青山这副模样,心里都有了答案。   可不是么。   要是普通人知道他后脑勺上还有张脸,能不把他当成怪物来看?   “其实我觉得他们没看错,我确实不是俗人,但我也不是怪物啊......”李青山嘿嘿笑道:“我认识的人,只要知道我这模样,都会把我当成怪物看,唯一对我好的人,只有我爹妈。”   “那你还杀他们?”冯振国忍不住问道,恶狠狠的瞪着李青山,牙都快咬碎了:“你他娘的还是人吗?!”   李青山叹了口气,倒也没有反驳冯振国的话,看他那表情,似乎是有些后悔。   “我也不想啊,但是......”   李青山说着,脸上的表情渐渐凶狠了起来。   那是一种近乎于疯狂的狠毒,完全不是普通人能够显露出来的。   “他们为什么不顺着我呢?”李青山说着,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我们。   “啥意思?”冯振国一愣:“啥没顺着你?”   在接下来跟李青山交谈的过程中,我有好几次都想开口问他一些事,但又怕暴露出来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我只能憋着,等冯振国开口去问他。   李青山既然听说他兄弟把什么都给招了,那么肯定会理所当然的以为,我会知道一些较为重要的内幕。   至于其他那些,像是原来发生的事,我不知道也无所谓,毕竟他兄弟的记性可能没那么好.......   “我这辈子会变成这样,还不是因为我爹妈造成的?”李青山冷笑道:“如果不是他们生了我,我投胎去别家,你觉得我会变成这样的怪物吗?”   我愣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看着李青山这副愤恨的表情,我什么也不想说了,只想给他一个大嘴巴子。   冯振国也是气急了眼,一巴掌拍在了李青山后脑勺上、   力度之大,直接把李青山的脑门拍桌子上,发出了一声悦耳的闷响。   “狗日的!!要不是你爹妈养你!!你能长这么大吗?!!”   被按在桌上的时候,李青山似乎是不觉得疼,脸都被挤变形了,还是一个劲的在笑。   “所以抵清了啊,他们养我,算是抵消我这个怪物长相,不是他们的话,我生下来也不会变成这样........”李青山笑容满面,说起这些话来,一点都没有心虚的意思,语气比任何人都坦然:“但是别的呢?他们除了养我,还有弥补我什么?”   “什么弥补?”冯振国一愣,似乎是没有明白李青山的意思:“你想让你父母弥补你什么?养育之恩还不够吗?”   “不够。”李青山咧了咧嘴:“本来是够的,但他们压迫我啊,我都生成这副模样了,还不让我过得舒心点,这不是找事么?”   本来我对他的精神病,还抱有一丝怀疑的态度,但现在我确定了,他真的不是一个正常人   “冯叔,你先松开他,给他一个正常跟咱们交流的机会。”我劝道:“要揍他也不急于一时,你说对不?”   冯振国咬了咬牙,没多说什么,松开了手。   李青山缓了一会劲儿,慢慢爬起来,跟我道了个谢。   “冯叔,你轻点不行吗?”李青山伸出手来,轻轻在嘴里掰了一下,随后呸了一口带着血的唾沫,直接把掉下来的门牙吐到了地上。   看着地上的门牙,李青山愣了一会,很敬佩的冲冯振国竖起了大拇指。   “厉害啊,轻轻一按都能把我的牙撞下来,手劲儿够大!”   像是这种煮不熟砍不烂的滚刀肉,冯振国也是没办法了,转身坐在一边抽着烟不再说话,眼睛恶狠狠的瞪着他。   “我这人吧,也不爱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算是良民,要说杀人......也就那一次鬼迷心窍差点动手......”   “你也算良民?”冯振国冷笑道:“狗屁良民!”   “你们得吃饭,我也得吃饭,我的精神一样需要吃饭。”李青山没有在意冯振国的态度,笑眯眯的跟我们聊着:“我不杀人,但我买点猫狗,买点鱼虫,自己杀来玩儿,这应该不犯法吧?”   “但是........”   李青山说到这里,声音忽然变低了许多,脸上的笑容也收了起来,半低着头,冷冰冰的看着自己的双手。   “他们老是骂我。”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不知道是在自言自语还是什么,声音低到了细不可闻的地步,我跟冯振国坐在他身边,都只能很勉强的听见。   “骂你?”我追问:“咋骂你了?”   李青山毫无预兆的抬起头来,死死盯着我,很突然的一抬手,直接将拳头砸在了桌子上。   金属制的桌子,瞬间就让他砸出来了一声巨响。   “嘭!!!”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冯振国已经站起来了,小心翼翼的盯着李青山,将我挡在了身后。   “你要干什么?”冯振国问。   “他们的死跟我没关系!!都他妈是自己作的!!我有逼过他们吗?!!都是他们在逼我!!”   李青山大吼道,如同受到了什么刺激那般,眼睛都红了起来:“我要杀个小猫小狗!他们就在旁边骂我!说我心狠不是个人!!这还是我爸妈吗?!”   “冷静点。”   我安慰道,往后缩了缩身子,不动声色的把距离拉开了。   “你们吃饭喝水都行!!我呢?!我他妈饿着呢!!”李青山愤怒的咆哮着,那种神态,像极了山里的野兽:“你们吃肉就不说慈悲了!!老子杀个动物你们还叽叽歪歪的!!你们办事太绝了吧??”   “就因为这个,你杀了你爹妈?”冯振国有些不敢相信,问他。   李青山顿了一下,回过头看了看冯振国,又看了看我,说,是啊,就因为这个。   “念念叨叨......总是念念叨叨的.......”   李青山喃喃道,往后一靠,仰头看着天花板,那种表情简直无法用语言来描述。   似是如释重负,又像是悔不当初。   总而言之,我觉得他谈不上不开心,也谈不上开心,好像完全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就觉得一切都无所谓那样。   就算是后悔,那也是从旁人的角度去看,觉得不该那么做,仅此而已。   父母与孩子之间的那种感情,我是真的没看出来。   “你杀你爸妈的时候,他们还手了吗?”我不动声色的问道。   李青山愣了一下,没回答上来。   “还手了吗?”我又问。   “好像没。”李青山皱紧了眉头,似乎是在很认真的回忆:“到死的时候,他们都没还手,貌似是不信我会杀他们。”   得到答案,我沉默了一会,问他。   “那你觉得,你父母爱你吗?”   李青山没再搭腔,把头低了下去,眼神有些迷茫。   “你父母没还手,那就足以说明,他们不信你会杀他们,为什么不信呢?你想过没?”我叹了口气:“你.......”   “嘿嘿。”   忽然,李青山埋着头,肩膀不断抖动了起来,像是在笑。   “你别说,杀活人,那感觉还真跟杀动物不一样。”   李青山一边说着话,一边缓缓把头抬了起来。   看见他的眼神,我算是彻底相信他先前说的那些话了。   满足。   他眼神里只有那种,活人吃饱喝足之后才有的幸福感,很满足,很开心。   “沈哥,我有点饿了。”   李青山笑了笑,问我们。   “能让我吃点东西吗?” 第三十六章 诈   “吃东西?你个龟儿子还他妈想吃东西?!”   冯振国气得都笑起来了,指着李青山鼻子问他:“饭菜没有,厕所里有屎,你吃不?”   “说话别这么不客气啊。”李青山叹道:“好歹咱们的关系还处得不错,君子相交还不出恶言呢,骂起来多难听?”   “这还叫处的不错?!!你他娘的骗了我们所有人!!我他妈.......”   冯振国还是第一次在我面前失态成这样,估计他是气得不轻,骂街都算是客气的。   要是我没在这儿,搞不好冯振国还得揍他一顿。   “这事算是认了吧?”我问冯振国。   冯振国点点头,算是认了。   “之后怎么处理?”我好奇的问了句:“枪毙还是?”   “这个不是我说了算的,还得相关部门来做检查,如果他有精神病,那么这事......”冯振国一皱眉:“不好办。”   听见我们在谈论他自己的未来,李青山显得很是淡定。   他双手背在脑后,叼着烟嘴,笑眯眯的看着我们说:“有啥不好办的,送我去精神病院呗,像是我这样的人可枪毙不了,你心里也清楚吧?”   冯振国一拍桌子,正准备骂几句,我连忙把他给拽住。   “送他去精神病院比枪毙要强。”我笑着安慰道,看了李青山一眼,不动声色的说:“精神病院的日子可不好过,如果他下半辈子都待在那里面,肯定是生不如死,给他一颗枪子太便宜他了。”   “嘿,好死不如赖活着,有啥子生不如死的?”李青山反问我。   “既然你这么想杀人,你事先就没想过吗?”我问李青山:“自己犯了事被抓住,除开枪毙之外,被判定成精神病后会落个什么下场?想过没?”   李青山摇摇头,很好奇的看着我,说愿闻其详。   “像是你这样的重刑犯被判定成精神病,你进了院里,第一件事就是给你上安全服。”   我递了支烟给他,之后又给自己点上,笑呵呵的抽了两口,忽然感觉到了七宝他们说的那种享受。   “什么安全服?”李青山有些摸不着头脑,对于精神病院的事,他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了解。   “安全服又叫约束衣,穿在身上,就跟裹了一层厚帆布差不多,从头到脚都动不了,只能躺着。”我笑道:“行为被约束管制,时不时的还得吃点药,你进去最多两年,肯定会变得比现在还疯。”   “无所谓,不死就行。”李青山耸了耸肩。   “要是你进去了,你这辈子都别想出来。”冯振国咬着牙说:“就你这德行,出来了铁定要报复社会。”   李青山不置可否的笑笑,也没承认,也没否认。   “我兄弟还跟你说什么了?”李青山没搭理冯振国,直接问我。   “他说你是个畜生,还说你是个牲口,还说......”我笑着耸耸肩:“反正都是骂你的,你就别问了。”   “这些话它都跟我说过,我杀自己爸妈的时候,它还劝我来着.......”李青山叹了口气。   听见这一番话,别说是我了,连冯振国都是一愣,完全没想到会有这情况。   李青山不是说了......不能跟那张脸沟通吗??   怎么听他这意思,他好像能跟那张脸交流呢?!   “你能跟那张脸说话??”我忍不住问了句。   但也就是在问出口的那瞬间,我表情僵住了,心里猛地一跳。   “你什么意思?”李青山也愣了愣,随后就皱起了眉头,脸上的笑容全都不见了,很疑惑的看着我:“你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冯振国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转过头来看了看我,表情有些诧异。   “没啥意思。”我尴尬的笑着,摸了摸鼻子:“其实吧,从头到尾你兄弟都没跟我说话,我是诈你的。”   没错。   我是诈你的。   现在你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哪怕我暴露了,那也是无所谓的事。   最开始我就跟冯振国聊过,也就是在接这活儿的第一天,我跟他说,我只负责帮他了解真相,至于其他的事,我一概不负责。   既然李青山兄弟的魂魄找不来了,那我钓鱼执法......这也没啥问题吧?   “你说什么?”   李青山一愣一愣的看着我,又看了看冯振国,腮帮子上的肌肉不停跳动着。   “你他妈......是诈我的?!”   “对啊。”我点点头,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这事说明白了:“你兄弟的魂魄让人拘走了,脸也没留下,那边找不到线索,我不就只能找你了吗?”   话音一落,我把打火机递给李青山,安慰道:“抽根烟消消火吧,别生气,生气了可就没意思了。”   李青山接过打火机,连犹豫的意思都没,抬手就冲我脸上砸了过来。   只不过他动作太大也太明显,我一歪头,轻轻松松的躲开了。   看李青山的手劲,应该是牟足了劲才砸的,我闪开之后,打火机砸在墙上,砰地一声就爆了。   偷袭没得手,李青山算是彻底急眼了,往前一扑,伸出手来就想掐我脖子。   那表情凶狠的......比起山里的野豺狗都不差!   “你他妈的!!姓沈的!!你敢跟我玩阴的?!!”李青山疯狂的嘶吼着,要不是有冯振国在旁边按着他,搞不好他还真能得手,扑的比狗还快!   “玩阴的?”   我问道,慢慢站了起来,右手握着椅子,看了看李青山。   “你骗了所有人,欺骗了所有想帮你的人,当然,这点我不跟你算,也懒得跟你算,只能说我们智商低,被你个狗日的给阴了。”   “但要不是因为你,老爷子也不会伤成那样.......你他妈的.......”   “小沈!!”   忽然间,冯振国冲我大吼了一声,眼神里满是提醒跟警告。   “咋?”我一愣。   “把你手里的东西放下。”冯振国说着,放低了声音,似乎是害怕刺激到我:“那玩意在这儿不能见光,你别给自己找事,玩大了谁也兜不住你。”   听见冯振国这话,我点点头,从善如流的把椅子放了下来。   “我说的是你左手拿着的东西。”   冯振国一字一句的说道,目不转睛的看着我:“收起来,别闹了,这地方要是见了火,你得倒大霉!”   “我没想用这个,你别误会啊,我都不会用,七宝都没教我呢.......”   我解释着,把手枪别回了腰后,很无奈的说:“刚才坐久了,硌着难受,我就是拿出来换个姿势.......”   “最好是这样。”   冯振国一只手死死的按着李青山,一只手拿起手铐,把李青山给铐了回去。   等李青山坐回原位,我们也随之坐了回去。   让我意外的是,他看我的眼神,跟先前有点不一样了。   没有愤怒,没有仇恨,而是......有种说不出的开心。   “挺像啊。”李青山瞪大了眼睛,往前凑着身子,似乎是想在我脸上找什么:“你刚才是真想杀了我,我能看出来,你那眼神就跟我杀猫杀狗之前一样.......”   “我跟你不一样,别给自己贴金。”   “不不不!真的一样!”   李青山盯着我,左看看,右看看,毫无预兆的大笑了起来,疯疯癫癫的说:“如果我被判进精神病院了,我肯定等着你,搞不好咱们还能住双人间呢!”   “不会有那一天的。”   我耸了耸肩,想起重伤在床的老爷子,我只觉得有点头疼。   看见李青山我就觉得头疼,这狗日的.......   “会有的。”李青山很肯定的说道,无比自信:“我看人不会错,你迟早也得进来。”   “你最好祈祷你看错了。”   我说着,把桌上的烟盒收起来,拍了拍衣服,站直了身。   “要是真有那么一天,我进去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你脑袋拧下来。” 第三十七章 面子   我原本以为李青山被诈出来之后,会变得很沮丧,很绝望,很愤怒.......   但是在目送我离开的时候,他脸上一直都带着笑容,还有种说不出的期待,似乎对于自己的未来并没有那么在意。   他是心如死灰,所以冷静下来,还是彻彻底底的疯了?   我觉得,应该是后者。   回到医院的时候,七宝正陪着老爷子吃饭,常龙象还在帮忙招呼着护士换药。   从气色来说,老爷子比起昨天要好了许多,眼神没那么浑浊了。   虽然气息不稳甚至可以说有些微弱,但整体看起来,精神劲儿算是缓过来了。   见我推门走进来,老爷子抬起头看了看我,问,办完事了?   我点点头,走过去坐下,一看护士推着小车走出去了,我顺手把腰间别着的手枪取下来,递到七宝手里。   “你没用吧?”七宝小心翼翼的问我。   “我用它干啥?”我苦笑道:“再说了,我要是当着你舅舅的面用这个,他能放我回来?还不得当场把我给拘了?”   七宝将手枪收起来,点点头说那倒也是,他舅舅那种嫉恶如仇的性子,要是看见我当着他的面开枪打人,不拘留我也得揍我。   能安然无恙的回来,那就足以说明我没犯事。   “你哪来的枪?”老爷子看见这一幕,有些好奇的问我。   我没吱声,瞥了七宝一眼,不动声色的给出了回答。   “你个瓜娃子!就晓得带坏老幺!”   “哎沈老爷!咱们说话得凭良心啊!是他找我要的枪!”七宝哭笑不得的说:“这还是我找朋友买来的,绝对不是黑枪,底子干净不说,还送我两盒子弹!”   “你那朋友是干嘛的?”老爷子又问。   七宝讪讪笑了两声,不说话了。   见状,老爷子叹了口气,也没追问什么,转过头看了我一眼,问我李青山那事结了没。   “结了。”我笑道:“那畜生心理素质不行,随便一诈,他就开口了。”   老爷子摇摇头,很无奈的笑了起来:“狗日的,走了大半辈子江湖,老了还得让人骗一次,这小年轻的演技不错。”   “不说这个了,爷,我们什么时候动身比较合适?”   “尽快。”   老爷子说着,止不住的咳嗽了起来,我急忙跑过去帮他顺气,缓了一会,他才继续说:“你的病比我严重得多,要是不抓紧时间把那些尸气除掉,我就算再想救你,也没有妙手回春的法子。”   “那你这边........”我皱了皱眉,没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老爷子的自尊心比任何人都要强,但有些话却是不能不说,毕竟再强的自尊心也比不上性命重要。   我可不想让老爷子因为自尊心栽在这事上。   “爷,要不然你避一阵?”我试探着问了一句,不敢去看老爷子的眼睛,低着头说:“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在这个节骨眼上,咱们没必要.......”   没等我把话说完,老爷子就摇摇头:“不是我不想退,是我不能退。”   “啥意思?”七宝一愣。   “在我这个位置,退一步,那是要死人的。”老爷子苦笑道:“退了就是怂了,不管是混绿林的土匪还是走江湖的先生,仇家越多,越不能怂,怂了就等于找死。”   “为啥?”七宝皱了皱眉:“那帮畜生想要赶尽杀绝?”   “你想想,如果你是我的仇家,而且不是一般的仇家,是生死大仇,恨不得刨了对方十八辈祖坟的那种......”老爷子嘿嘿笑道:“平常你不敢来找我麻烦,因为你知道,我能弄死你,但要是有一天,我受了重伤,之后就躲起来了,你会怎么想?”   七宝愣了愣,没吱声,但看他的表情,应该是明白了老爷子的意思。   “破鼓万人捶,墙倒众人推,一个两个不怕我,但要是他们联合起来呢?”老爷子无奈的叹了口气:“别以为先生的脑子不好使,他们比猴儿都精,有落井下石的机会,他们肯定玩命的上啊。”   “那你还不躲?”七宝依旧有些担心:“就算你硬撑着留在医院里,那帮牲口还是会找上门啊。”   “他们不敢动手,你放心吧。”老爷子安慰道。   七宝没说话,看了我一眼,意思是让我劝劝老爷子。   毕竟这事的风险太大,能规避一定的风险,那就得尽量规避风险。   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出事,这也不能冒险,人命没了,那可就真的没了。   真的。   不用七宝说,我也知道这些道理,但是......   “爩鼠跟胖子留下来,七宝跟我去龙山,这样安排没问题吧?”我问老爷子。   他皱了皱眉,似乎对于我的安排不太满意:“把爩鼠带去,遇见麻烦,它也能帮你们一把。”   “用不着。”   我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皱,头也不抬的跟老爷子说,这事不用商量,就这么定了,要是不把爩鼠留下来,那我也不走了。   听见我这么说,老爷子叹了口气,摇摇头没再说什么。   “胖子,我们这一走,家里可就只能靠你了。”我笑道,很认真的看着常龙象:“遇见解决不了的麻烦,你就带着老爷子撤,用不着听他的意见。”   常龙象嗯了一声,说我心里有数,你们放心的去吧。   “老子还没死呢!”老爷子不乐意了,骂骂咧咧的说:“能不能征求一下我的意见?”   我跟七宝面面相觑了一阵,异口同声的说。   “不能。”   没等老爷子再说什么,我拽着七宝就跑,嘴里只喊了一句“自己保重”,之后就带他闯出了病房门。   跑到楼下,七宝递了支烟给我,跟着我一块喘着粗气。   “妈的,你跑这么快干啥?”七宝擦了擦汗,很郁闷的看着我:“忙着投胎啊?”   “怕老爷子反悔呗。”我接过烟,越发熟悉的给自己点上,猛抽了两口,感觉气顺了许多:“他想让爩鼠跟着咱们走,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想让常龙象也跟着。”   “我知道。”七宝笑了笑:“沈老爷就是怕咱们遇见麻烦,但他也不想想,现在是谁的麻烦比较大。”   我点点头,心不在焉的带着七宝往医院外面走,没感觉紧张,反而有些茫然。   原来我们办事都是为了帮别人,都是为了赚钱。   但是现在却是帮自己,是在救自己的命,这反差确实挺大的.......   “其实你有别的办法吧?”   七宝冷不丁的开了口,问我:“沈老爷这事,你应该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但你没提出来,为什么?”   “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避战再战。”我头也不回的说道:“先示弱躲起来,休养生息一段时间,等身体恢复过来了,再去找那些冒头闹腾的畜生,只需要杀鸡儆猴,保准他们谁也不敢再蹦跶。”   “躲起来?”七宝一愣:“就这么简单?”   “外人觉得你躲起来是怂,但要是换个说法呢?”我反问道:“找行里人吹吹风,就说老爷子坐不住了,想干掉几个老是想找他麻烦的牲口......你知道钓鱼执法吧?”   “我操......”七宝嘀咕了起来:“你狗日的够阴险......咋不跟沈老爷说这法子呢?”   “他好面子,抹不开面。”我叹道:“如果他能听我这个法子,并且照着我这个法子办事,那他就不是行里的活阎王了。” 第三十八章 老嫖   老爷子经常教育我,识时务者为俊杰,该退则退,能不吃亏就别吃亏,这才是走江湖长命百岁的妙法。   要是真跟个愣头青一样,遇见什么事都顶着风头上去,那到了吃亏的时候,肯定摔一跤都得摔死。   但是现在呢?   这个曾经教育过我,让我识时务者为俊杰,千万不要跟“势”硬干的人,却做出了一个连他自己都知道不明智的选择。   “如果他不是这个脾气,也不可能在行里混出个活阎王的外号。”   坐在火车上,我一边跟七宝聊着天,一边嗑着瓜子,满脸八卦的说:“你是不知道啊,当初闻人菩萨还在成都的时候,他就跟我私底下聊过,说我爷爷的脾气比驴都倔,牵着不走打着倒退,关键时候谁也劝不住他,真跟他较劲的话,能把自己给气死!”   “老沈你信不?”七宝坏笑道:“要是沈老爷听见你这些话,他百分百要大嘴巴子抽你,非得揍你个满脸桃花开不可!”   “这不是揍不着么。”我笑道。   话音一落,我趴在车窗边,往外看了几眼,问七宝中途是不是得转车?   “是啊。”七宝嗑着瓜子,点点头说:“这趟车不是直达湘西的,那边我都安排好了,等下了火车,我找人开车送咱们去龙山。”   “为啥不直接开车去呢?”我有些好奇:“开车比坐火车快吧?”   “差不多的。”七宝解释道:“主要是没有直达龙山的火车,要不然谁还开车去啊?”   说着,七宝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睡一觉去,明天早上醒了,咱们也就该出发了,那边的人还等着呢。”   我嗯了一声,说你先去睡,我在这儿坐会。   七宝见我没有睡觉的意思,点点头便自个儿去挺尸了,我则是坐在小板凳上,兴致勃勃的继续往外看着夜景。   当然了,在那个年代,天一抹黑,火车外面也是黑压压的一片。   别说是夜景了,连点光线都没,我坐在那儿就跟发呆差不多。   “老爷子应该没事吧.......”   我嘀咕着,张开嘴,用手指在牙龈上摸了摸。   那些后长出来的牙已经变大了许多,不再像是最初那样冒个白尖,而是很明显的长出了形状。   照着这势头发展下去,恐怕要不了半个月,我嘴里的这两排牙就得恢复正常。   但它们在生长的途中会不会掉下来......这个就说不准了。   “妈的又睡不着了。”   忽然间,七宝又窜到了我对面坐下,愁眉苦脸的说刚躺上去就不困了,真不知道这是什么破毛病。   “老沈,你说咱们这冷不丁的去龙山,那个易大喜神会帮咱们吗?”七宝把头靠着窗户,火车一动,就颠得他一抖一抖的,跟抽疯了一样:“我原来都没听他说过啊,要是那老头儿不帮咱们可就真抓瞎了。”   “不会的。”我笑道:“老一辈的交情比咱们这一辈的靠谱,既然老爷子说了他会帮咱们,那就不用担心。”   “我听沈老爷说,易大喜神是靠着赶尸为生的,够复古的啊,这年头都火葬了,还有赶尸这业务?”七宝又抓了一把瓜子,跟我聊了起来:“现在运送尸体都是靠着汽车,人赶着多慢啊?”   “山里还是土葬多,有赶尸的也不足为奇,更何况有些地方是汽车走不了的,只有赶尸匠带着尸首翻山越岭过去........”我笑了笑:“再说了,光是靠着赶尸为生,这听起来都不靠谱,老爷子说的你也信?”   “啥意思?”七宝一愣。   “赶尸是副业,哪有这么多尸首让他赶?”我摇摇头:“湘西五门术法,分别是,驱鬼,镇邪,赶尸,相术,治病,赶尸只是一个小门罢了,赚钱的法子多着呢。”   说着,我打开一瓶汽水,笑眯眯的喝了两口,问七宝,想不想知道一点内幕消息?   “想啊!”七宝忙不迭的点头:“我这人就好这一口!啥内幕消息?”   “去年......不对,是前年。”我皱了皱眉:“老爷子出差,大概是去了半个月吧,那段时间我记得你还住我家呢,说是陪着我,你还记得这事不?”   七宝点头,说记得。   “后来我也问过,他出差的地方,就在湘西龙山。”我低声说:“估计这事就跟易大喜神有关,但老爷子没明说,我昨天还问过他呢,他也是避而不谈。”   “咋?你知道这里面的内幕啊?”七宝眼睛发亮。   “闻人菩萨还在店里的时候,他也跟我聊过易大喜神的事,说他前年遇见过劫难,差点没把命丢在山里。”我嘿嘿笑道:“再联系上老爷子出差,你觉得这里面是不是有故事啊?”   七宝沉默了下去,经过一番冥思苦想,他最终恍然大悟的给出了答案。   “你是说,老爷子在山里把易大喜神给阴了?”   “你他......你还真是个猪脑子啊!”我气得都笑了:“我是说,这一次劫难,很有可能是老爷子帮他度的。”   “怪不得沈老爷说他欠自己人情呢!”七宝一拍脑门,笑道:“但这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为啥不跟咱们说呢?”   “不说就有不说的理由,咱也别问了,有机会的话再去了解吧。”我笑道。   次日清晨,我跟七宝拿着行李,在湖南境内的某个小城落了脚。   在火车站外面,我们随便找了家小饭馆解决早饭,顺便在那等着七宝的朋友开车过来。   不得不说,我本以为湖南的风土人情跟四川差异很大,所以在下火车的时候,心里还止不住的好奇,想好好看看湖南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结果一出火车站就纳闷了......跟四川也没啥太大的区别啊!   就在我跟七宝嘀咕的时候,他那朋友大摇大摆的走进来了,手里还提着一个印着英文的牛皮袋子,看上面的标识,里面装的应该是红酒。   “七宝!哈哈!你总算是舍得来湖南玩了!”   那人的年纪看着比我们要大,胡子拉碴特邋遢,头发跟个鸡窝差不多,但身上却穿着一套皮衣皮裤,看着比谁都风.骚。   “狗日的,你是刚出去骚完啊?”七宝放下筷子,看见他这一副模样,笑得不行:“又去哪儿放荡了?”   “瞎说,我这不是放荡,我这是寻找温柔。”那人一脸的淫笑,也不认生,很自然的坐在我身边,看了看我:“这就是沈哥吧?”   “对,他的年纪比你我都大,叫声哥不亏你。”七宝介绍道。   “沈哥,我听七宝经常说你,这次可算是见着真人了!”那人一边说着,一边握住我右手,不停的摇晃着。   “你好啊......”   七宝见我有些尴尬,便介绍了一句:“这是我高中时候认识的哥们,姓张,但你不用喊他名字,跟我一样喊老嫖就行。”   “老瓢?”我一愣一愣的看着七宝:“啥瓢啊?锅碗瓢盆的瓢?”   七宝咳嗽了两声,压低嗓子,说,嫖.娼的嫖。   我操。   老嫖。   这意思是......他老是去嫖??   “七宝,你说话也忒不客气,跟人介绍哪儿有说外号的?”老嫖很不乐意的看着七宝,又看了我一眼,讪笑道:“我也就那么一个爱好,但身体保准健康,坐在你旁边,希望你别介意啊。”   听他这么说,我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连连摆手,说不介意。   “你们难得来湖南一趟,我这个当兄弟的,必须尽地主之谊,咱们现在就走,我带你们去好好玩一天!”   老嫖兴致勃勃的说着,拍了拍胸脯:“你们放心玩!我请客!”   七宝尴尬一笑,递了支烟给老嫖,把他后面的话给堵住了。   “那什么,咱们还是聊聊正事吧.......” 第三十九章 身体的变化   据七宝介绍,老嫖这个人年纪不大,甚至比他还要小一岁,但从样貌来说,老嫖当他爹都富余,标准的四五十岁的脸。   但奇怪的是,七宝说了,这牲口一个星期得出去玩六天,拿一天来休息。   从十六岁玩到现在,他狗日的也没“亏”过,肾功能简直强悍得令人发指。   “真的,令人发指!”   七宝叼着烟,瞥了老嫖一眼,继续跟我聊着:“老沈,你看他的面相,是不是快有即将肾虚的征兆了?”   我没吱声,很认真的看了看老嫖,自己都觉得很意外。   “没啊。”我忍不住嘀咕道,满脸的不敢相信:“这脸色比咱俩都红润,是不是平常补得太多了?”   “哎!沈哥是个明白人!”老嫖冲我竖起大拇指,一脸自豪的说:“我家里世代从商,啥都缺,就是不缺钱,所以在食补这方面我还是很用心的!”   说着,老嫖把手里的牛皮袋打开,拿出一瓶红酒跟三个高脚杯来,满满的倒上了。   我看着面前的高脚杯,又看了看站在边上,满脸呆滞的店老板,有了种活在梦里的感觉。   狗日的。   跑小菜馆里喝红酒,还自带高脚杯,这他妈的.......   “合适吗?”七宝龇牙咧嘴的看着面前这杯红酒,尴尬得都想找个洞钻进去了:“说真的老嫖,要不是老子有事求你,我都想装作不认识你。”   “嘿,你懂个屁啊,这叫大俗即是大雅。”老嫖眉开眼笑的说:“在小饭馆喝红酒的雅度,基本上就等同于在卢浮宫吃臭豆腐,哎说起这个,你们吃过长沙的臭豆腐吗?”   要不怎么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呢.......老嫖说话跳脱的感觉简直跟七宝如出一辙啊!   但仔细想想,这么说也不对。   我跟七宝算是绝对的死党了,可我跟他完全是两个极端,难道这是应了物极必反互相吸引的原则?   “不开玩笑啊,今天你们谁也别想走,必须跟着我去玩玩!”老嫖拍了拍桌子,也不觉得害羞,说话的声音跟平常差不多:“别的地方不敢说,在湖南境内,我就是出了名的那个老嫖把子,不信你们去打听打听!”   “哎哟没看出来你还混黑社会啊,不光玩嫖还玩黑了?”七宝啧啧有声的说道:“连扛把子这种身份都搞出来了,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   这时候,七宝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很疑惑的看着老嫖。   “你能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吗?”   “我说我是老嫖把子啊,这有啥问题吗?”老嫖哼了一声,对于七宝的反应很是不屑,似乎是觉得他太没见识了:“如果说湖南省内有一千家正规的店,其中有九百九十九家,我都是VIP,你说我算不算老嫖把子。”   “早知道会有今天,当初你在成都被扫黄的抓了,我就不该让人去保你。”七宝痛心疾首的一跺脚:“堕落啊!”   “咱们能聊正事吗?”我试探着问了一句,然后尴尬的冲老嫖一笑:“哥们,我是真有点急事去办,以后你来四川,我做东,带你玩个够。”   “带色不?”老嫖好奇的问我。   “红色。”我叹了口气:“标准的红色。”   听见这俩字,老嫖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擦了擦口水说,要得嘛,以后我肯定去!   结完账,我带着七宝走了出去,老嫖则是先一步跑去开车了,貌似他的车是停在街口那边,附近的车位太小,容不下他。   “老沈,你不会也跟着堕落了吧?”七宝嬉皮笑脸的问我:“啥红色啊?”   “带辣子的火锅不是红色能是啥色?”我无奈道:“你们的思想啊,真是太缺乏觉悟了!”   七宝嘿嘿笑了两声,说一猜就是这样,你要是敢带老嫖去成都玩真的,老爷子非得把你脑袋拧下来不可。   过了两分钟,老嫖开着一辆特大号的吉普过来了,虽然我不知道是啥牌子的,但光是用看的都知道,这车绝对不便宜,比七宝原先借来的那辆军用吉普都大一圈。   “上车吧哥们,从这儿走龙山,估计得大半天,等到晚上饭点的时候,差不多就到目的地了。”   老嫖坐在驾驶席上,冲我们招了招手。   等我坐上车,这才发现老嫖是个细心人。   车后座上放着一堆吃的喝的,不夸张的说,就咱们三个人,拿这堆烤鸭小吃都能顶个两三天。   “我怕你们在路上饿,所以就随便买了点吃的,不是啥好东西,凑合凑合,权当是应急,你们可别介意啊。”老嫖像是开玩笑似的说道。   “谢了哥们。”我感激道。   “不用谢,七宝的兄弟就是我兄弟,那什么,车后面还有两条烟,你们自己拿着抽吧。”   “谁跟你客气啊。”七宝笑道,自顾自的拆开一条烟,丢给老嫖一包,剩下的全部中饱私囊塞自己行李袋里了。   坐在车上跟老嫖聊了一会,气氛也逐渐熟络了起来。   说句实话,老嫖这人确实不错,除开生活作风有点问题之外,其余的倒也没啥,性格跟谈吐都与七宝很是接近.......   在上高速之前,车靠着路边停了一会,老嫖为保险起见,特地下车去撒了泡尿,也是在这时候我才找到机会问七宝。   “我问你个事儿啊,算是好奇吧。”我压着嗓子,一边注意着路边背对我们撒尿的老嫖,一边问七宝:“他是怎么走上这条道的?你别跟我说是天生的啊。”   七宝似乎是早就猜到我会问这个,点上烟瞥了我一眼,很坦然的说:“后天养的,但你别看不起他,后天养出这毛病也不能全怪他......”   “咋养出来的?”   “爱情呗,就是因为一些挫折,老嫖才会变成老嫖。”七宝抽着烟,摇了摇头:“这牲口算是自暴自弃了,还说以后不打算结婚,说是不相信爱情了,这不是找抽么,他爹都快急死了......”   “至于吗......”我一愣:“到底是啥挫折啊?”   七宝没搭腔,笑着摇摇头不吱声了,貌似是不打算跟我继续这个话题。   老嫖回到车上坐着,似乎也感觉气氛有点不对,便回过头看了我们几眼:“咋了?”   “没咋,说你红酒的事呢。”七宝岔开话题:“你狗日的吃个饭还自带红酒,原来也没发现你能这么装。”   “那不是我买的,是昨天晚上我去会所玩,老板送的。”老嫖说起这事也有点尴尬,挠了挠头:“留着也是浪费,跟你们一块喝了得了。”   在这时候,老嫖似乎是发现了什么,抬头看着后视镜,表情略微有些变化。   “沈哥,你是不是生病了?”   “没啊。”我下意识的答道。   “你流鼻血了。”老嫖提醒道。   我摸了摸鼻子,正要说这不是什么大事,但看见手指上那些发黑的血液,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好像止不住了啊。”老嫖有些紧张:“我送你去医院看看吧?”   “没事。”我往后靠去,略微仰着头,闷声闷气的说:“老毛病,上火了。”   七宝是知道内情的人,所以在那时候,他比老嫖都要慌,压着嗓子问我:“是不是变严重了??能撑住不??”   “能。”   我接过老嫖递来的餐巾纸,堵住鼻子之后,感觉没什么好转,反而莫名其妙的变严重了。   “就是有点头晕.......”   我说着,使劲眨了眨眼睛,又揉了揉,但视线还是没能恢复过来,看什么都带着一层雾气,模糊得不行。   “可能.....可能我得睡一觉.....你们到了再叫我......” 第四十章 易林   说实话,在车上睡得不怎么好,还不如不睡。   隔几分钟就得醒一次,越这么睡下去,感觉整个人就越疲倦。   不过好在流鼻血的症状有所好转,闭上眼歇了一会,感觉鼻血就止住了,但光是前面流出来的那量,就把老嫖吓得不轻。   “沈哥,不是我说丧气话啊,你还是去医院看看吧.......”老嫖说着,抬起头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发现七宝又往窗外扔了一张被鼻血浸透的餐巾纸,说话的声音都哆嗦了:“这失血过多可不是小事啊......咱可不敢逞强.......”   “安心开车吧,还有多久能到?”七宝代替我回了一句。   “两个小时左右吧,主要是现在走的是山.......”   没等老嫖把话说完,吉普车咯噔一下,抖得我们差点飞起来。   等车况稍微稳定一些,老嫖才继续说:“现在走的是山路,所以弯弯绕绕的浪费时间,我尽量开快点吧。”   “哥们,这次的事确实麻烦你了......”   听见这话,老嫖显得有些不悦:“都说别客气了,七宝的兄弟就是我兄弟,再客气我就生气了啊。”   “亲兄弟还明算账呢。”我笑道:“你跟七宝的情分另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说这话多生分啊。”老嫖叹了口气,摇摇头,转开了话题:“龙山这地方挺邪性的,也不知道你们是去干啥,想在湖南玩,好地方多的是啊,非得跑龙山.......”   不得不说,一听老嫖这个本地人提起龙山,我跟七宝都纷纷好奇了起来。   “咋邪性了?”七宝往前一凑,兴致勃勃的问道:“你是不是知道啥内幕?”   老嫖沉默了一阵,似乎是在想什么,表情很明显有些后怕。   “说呗。”七宝递了支烟给他,顺带着帮他点上,似乎是越来越好奇了:“天塌下来你宝哥帮你顶着,到底啥事啊?”   老嫖抽了两口烟,稍微冷静了一些,低声对我们说:“几年前我去过龙山,那时候是跟朋友一起去玩的......”   “是在山里?”我不动声色的问。   老嫖没说话,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点点头。   “你们遇见啥了?”七宝貌似也意识到了什么,更加好奇的问了句。   老嫖的嘴角抽了抽,眼里的后怕越发明显,低声说。   僵尸。   “又开始跟我吹牛逼了?”七宝一愣,随后就笑了起来,拍了拍老嫖的肩膀:“要是你遇见僵尸,你还能活着回来吗?”   “那是被人赶着走的僵尸!”老嫖低声说道,语气很是激动:“我们是在半山腰遇见它们的!一共有三个!领头的那个先生敲锣打鼓的赶着尸呢!”   “你咋知道那是僵尸?”我反问了一句,不动声色的说:“我听别人说,湘西这边有人贩毒的话,也是靠着活人假扮僵尸赶着走,会不会是你们看错了?”   老嫖很肯定的说,不会看错,要是看错了,他宁愿自戳双目。   “活人能跳两米高吗?”老嫖问:“膝盖不弯,双腿并着,连起跳的动作都没,一步就跳上堡坎了。”   听到这里,七宝看了看我,倒是没再追问什么。   “赶尸的那人是谁?你看清楚了吗?”   “看不见。”老嫖摇摇头:“只能模糊的看见个背影,他一边赶尸还一边喊生人回避,听声音应该是个老头子。”   说到这里,老嫖没再继续聊,抽着烟开着车,沉默了下去。   七宝往后靠了靠,不动声色的问我,老嫖说的赶尸人,你觉得会是他吗?   “同样是老人,同样是赶尸,同样是在龙山.......”七宝嘀咕道:“这会不会太巧了?”   “不知道。”我摇摇头,低声说:“等见了面,有机会再问问。”   山路很是颠簸。   特别是龙山附近的那一条盘山公路,简直是烂得无法形容,底盘很高的吉普车,一路开过去也能开出拖拉机的感觉。   我们坐在车里聊天,基本上都是用结巴的方式交流,一个字有时候要重复好几次,不小心的话还得咬着舌头。   忍了足足一个小时还要多,车况这才稳定下来,路上的烂坑也不见了踪影。   “怪不得有人赶尸呢,真他妈的........”七宝抽着烟,揉着脑袋上被撞出来的包,骂骂咧咧的说:“就这路,要是敢让汽车运尸体,非得把人颠散架了不可!”   “凑合吧。”我叹了口气:“一会见了面,说话收着点。”   “我又不傻。”   七宝苦笑道,侧过头,往车窗外看了几眼,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真穷啊。   按照老爷子的指示,我们一路开着车过来,此时所处的位置,应该就是易大喜神家附近。   穷,那是真的穷。   这地方应该位于龙山的郊区外了,路边有一排排的老宅子,很像是普遍的那种农村户型,但装修程度要好一些,全是自建的小楼。   越往边上靠,屋子就越破。   在来之前老爷子就说过,易大喜神家住在一棵大榕树旁边,那是附近唯一的榕树,所以绝对显眼,跟路标没什么两样。   往里开了一截路,我便看见了老爷子所说的榕树,还有那三个装修最烂最破的屋子。   这点毫不夸张。   一路看过来,只有这三家的屋子可以用破烂来形容,看得我都不落忍。   “中间那个就是易大喜神家?”七宝试探着问我一句。   老爷子跟我说具体位置的时候,七宝就在旁边听,所以一看这棵大榕树,顿时就知道,目的地到了。   “应该是吧......”我心虚道,感觉有些不真实。   在湘西这一片,易大喜神绝对算顶了天的老扛把子,他要是敢认第二,那就没人敢认第一。   说白了,他在湘西的地位,就跟老爷子在四川的地位差不多。   像是这么厉害的人物,想赚钱那肯定是轻轻松松的事,但是.....这看着不对劲。   如果易大喜神真的那么有钱,那就肯定不会住在这种地方。   我可不信他是来体验民间疾苦的,这明摆着就是真穷啊.......   很快,老嫖就把车开到了榕树下面,靠着路边停了下来。   “你在车里等着,我们一会就出来。”七宝说道,把事先备好的烟酒提上,拉开车门就跳了下去。   我也没犹豫,紧随其后的下了车,但还是有些紧张,毕竟这是上门求人办事,我原来还真没有这种经历.....   带着七宝走到大门外,我抬起手犹豫了一阵,最后还是壮着胆,轻轻敲了敲门。   不一会,院子里就传来了脚步声,直到门后而止。   “找谁啊?”   问话的这人是个小孩,光是用听都能听出来,最多不过七八岁。   “我们找易大喜神!”七宝抢先说道。   得到这答案,那小孩哦了一声,小心翼翼的把门打开,但没有让我们进去的意思,只开了一条缝。   透过缝隙,我只能看见他的眼睛。   那是一双很清澈的眼睛,但眼神里却透出了一种古灵精怪的味道。   “易大喜神不在家,他跟胖叔出去办事了,你们先等着吧。”那小孩低声说道,右手紧紧拽着门把手:“不是不让你们进来,是易大喜神说了,不许让外人随便进家,怕你们冲着煞。”   “冲着煞?”七宝一愣:“啥东西?”   由于角度问题,七宝那位置看不清院里的状况,但我能看清楚。   易大喜神家的院子很小,右边角落里,点着一盏煤油灯,地上还插了一把类似招魂幡的东西,看着极其的醒目。   这是在做法还是.......   “你们叫啥啊,我原来都没见过你们。”那小孩问我,眼神里有些警惕。   我想了想,从兜里掏出来一块巧克力,通过门缝,递到他手里。   “我叫沈世安,是四川来的,我爷爷跟易大喜神是老朋友。”我说着,好奇的问了句:“你是易大喜神家的孩子?”   “四川人......好像有点印象.......”他嘀咕道,跟个小大人似的,表情很是认真。   说着,他又看了我们几眼,像是在打量我们,确定没有威胁之后,这才露出笑容。   “易大喜神是我爷爷,我叫易林!” 第四十一章 大喜神   听见这话,我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   这孩子应该只有七八岁,长得很是清秀,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看着有种机灵古怪的韵味。   他身上穿着的衣服有些破旧,好几处都打着补丁,但从头到脚却看不出半点脏兮兮的感觉。   很干净,也很精神。   易林似乎是知道我们不会硬闯,所以就很干脆的把门打开了,一边剥着巧克力,一边问我们找他爷爷有啥事。   还没等我们回答,这孩子嗖的一下就跑进了屋里,那动作比猴儿都敏捷,把我们全给看愣住了。   我正纳闷呢,心说这孩子是咋了?家里是烧着水还是烧着菜呢?跑这么快干啥?   “是不是你笑得太诡异把他吓跑了?”我问七宝。   先前七宝就一个劲的在笑,不得不说,他笑起来确实挺像人贩子的,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   “放屁。”七宝没好气的说道:“你能不能注意一下措辞,老子可没吓唬他,那是友善而又慈祥的笑容懂吗?”   七宝刚说完,易林一溜小跑又从屋子里出来了。   他手里端着两个杯子,跌跌撞撞的跑到门边,小心翼翼的递到我们手上。   “不好意思啊大哥哥,我刚才忘记给你们倒茶了。”易林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你们先喝着,我去给你们搬两个板凳来!”   “不用不用,我们站着就行!”七宝急忙说:“一路都是坐着来的,再坐就得长痔疮了!”   易林嗯了一声,很好奇的往外看了看,目光一直都停留在我们开来的吉普车上,就跟小孩看见了心爱的玩具那般,眼睛都在放光。   “走不?”我问他。   “走哪儿去?”易林一愣,没明白我的意思。   “开车带你出去玩玩。”我笑道。   易林挠了挠头,虽然脸上满是期待,但嘴里还是说,不行。   “为啥啊?”七宝坏笑道:“怕我们是人贩子?”   “不是,我能看出来,你们不是啥坏人,我就是怕爷爷生气。”易林跟个小大人似的,苦大仇深的摇摇头,坐在门槛上,叹了口气:“他不许我随便往外跑,因为原来我被别人拐过,你们知道吧?就是那种人贩子,我记得他是个大叔,还戴着眼镜.......”   易林说话的时候有条有理,一点都不像是七八岁的孩子。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但再怎么当家也不该这么成熟啊.......   “你被拐了?”七宝蹲在他身边,双手捧着热茶,喝了一口,兴致勃勃的问:“最后是咋回来的?”   “我爷爷把我找回来的呗。”易林笑道:“人贩子还没来得及把我带下山,我爷爷就截住他了,把他打得那叫一个惨啊。”   我也蹲在易林身边,很好奇的往院子里看了一眼,忍不住问:“你爷爷是在做法吗?那是招魂幡吧?但看着不像是招魂......”   “我也不知道啊,他没跟我说。”易林耸了耸肩:“等我爷爷回来了你再问他吧。”   跟这小孩儿聊了一会,说真的,我确实要对易大喜神的家庭教育刮目相看了。   这孩子年纪虽小,但懂事的程度却远超同龄人,完全没有熊孩子该有的感觉。   连七宝都在旁边一个劲的感叹,要是他有这么一个儿子,简直是......   “细伢子,这几个人是谁啊?”   忽然间,一个三十来岁的胖子从路口拐了过来,操着一口混合了普通话的方言,满脸好奇的打量着我们。   “叔!他们是来找我爷爷的!”易林站了起来,一溜小跑迎了过去,满脸的笑容:“你们忙活完了?咋样啊?”   “不好办。”胖子摇摇头:“估计还得折腾几天。”   看他这意思,应该跟易大喜神的关系很近。   我跟七宝也不敢怠慢,急忙迎了过去,客客气气的跟人打了招呼。   听易林说我家里人跟易大喜神是旧识,那胖子也开始好奇了。   “小伙子你贵姓啊?”胖子问我。   “免贵姓沈,沈世安。”   “沈枯荣是你爷爷吧?”胖子上下打量了我几眼,笑眯眯的说:“早就听说沈家出了个厉害的后生,果不其然,闻名不如见面啊!”   “您也认识我爷爷?”我好奇道。   “原来见过几次,我算是他后辈,但不是一个门里的。”胖子笑道。   据这个胖大叔说,他跟易大喜神算是忘年交,平常也住在一块,所以老爷子来龙山办事的时候,有几次都遇见过他。   “您也是赶尸的先生?”七宝忍不住好奇。   “胖叔不是赶尸的,他是看风水的先生,就是堪舆一门里的。”易林主动介绍了一句,满脸的自豪:“方圆几十里,我胖叔看风水的本事是出了名的厉害!”   七宝点点头,又问了一句,您不是湘西本地人吧?听你这口音,是不是陕西那片的?   “是啊,我师父是陕西人!”胖叔笑呵呵的说着,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忽然一扭头,往拐角那边看了一眼。   很快,一个背着麻布口袋的老头子就从那边走了过来,看步子还挺急的。   如果我没猜错,那老头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易大喜神了。   说实话,看见这老人的第一时间,我还有点错愕,无论是打扮还是样貌,他都跟普普通通的老头子没两样,脸上的表情也是慈祥得很,哪怕还不知道我们来历,也客气的先冲我们笑了笑。   “爷爷!这两个大哥哥找你!”   闻言,易大喜神也没多问,随手牵着易林,看了看我们,笑着问了句:“行里的?”   “诶!”我小心翼翼的点点头:“行里的!”   “先进来吧,外面怪冷的。”易大喜神一边说着,一边把我们往屋子里引,看起来客客气气的,笑容无比的慈祥,完全没有我想象中那种仙风道骨的气势,看着更像是一个邻家老头。   在这个过程中,他没有问及我们的来历,也没有跟胖叔他们说什么,一直都很沉默。   领着我们进了客厅,易大喜神把麻布口袋丢到角落,熟悉的拿起搪瓷缸子,喝了两口热茶,这才问我们:“听口音是四川的吧?”   “他是沈阎王的孙子。”胖叔不动声色的提道。   得到这个答案,易大喜神喝茶的动作僵了一下,皱着眉看了我两眼,嘴里嘀咕了一句。   “这是那个老王八的孙子?怎么看着不像呢?”   我讪笑了两声,没好说什么。   估计易大喜神也觉得这话不合适,尴尬一笑,摆摆手说:“小沈,我不是骂你,就是觉得你比你爷爷俊多了。”   说着,他把茶缸放到一边,皱了几下鼻子,似乎是在闻什么。   “姓沈的难得来找我一次,能让他孙子来找我,这就更难得了。”易大喜神咧了咧嘴,笑着问我:“是不是遇见麻烦了?我感觉你身上的尸气挺重啊!”   “易爷爷,不瞒你说,我确实遇见麻烦了,这是来找你救命的。”   我苦笑道,按照老爷子的指示,往前走了两步,把嘴张开,让易大喜神看了看我牙龈上的那些白尖。   准确的说,应该说是刚长出来的新牙比较合适,全都有大概的形状了。   “被尸气反噬了?还是中啥降了?”易大喜神半眯着眼,也不嫌脏,拿手指按在我牙上,仔细研究了一会:“这股尸气有点怪啊,好像不是常见的那种。”   “尸气还分常见不常见吗?”七宝好奇的问道。   易大喜神嗯了一声,点点头,常见的有几十种,不常见的我还真没见过,今天算是长见识了。   “易爷爷,老沈这毛病.....您能治吗?”   “不敢说有把握,先试试再说。”   易大喜神说着,一扭头,正要跟胖叔说什么,只听嘭的一声闷响,大门瞬间就让人撞开了。   “大喜神!!那行子又从坟里爬出来了!!!您赶紧回去看看吧!!” 第四十二章 老四   跑进来的是个中年男人,脸色白得跟纸一样,额头上全是冒出来的虚汗。   毫不夸张的说,他绝对算是连滚带爬跑进来的,狼狈得不行,活像是后面有鬼在追他。   “闹鬼了?”七宝坐在一边,听见那人嘴里喊的话,也不由好奇了起来:“啥子东西从坟里爬出来了?”   我没吱声,偷偷的拽了七宝一把。   这时候,易大喜神已经坐不住了,脸上很明显的有着惊讶,似乎是有点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老四从坟里爬出来了?”   “真的!我们亲眼看见的!!”那人忙不迭的点头:“他爬出来倒是没伤人,现在已经跑进林子里了,您赶紧去看看吧!”   易大喜神皱了皱眉,跟胖叔对视了一眼,两人的表情都有些无奈。   “他娘的.......这玩意儿是真不客气......”易大喜神叹道:“歇口气的工夫都不给......前脚刚走后脚就诈尸......这机会把握得不错啊......”   “要不现在去看看?”胖叔试探着问道。   “既然它爬出来了没想伤人,那就由得它去吧,咱们先吃饭,吃完饭再想收拾它的事。”易大喜神摇了摇头,对于这事倒显得不是那么在意,语气渐渐轻松了起来,对那人说:“你先回去,我晚点过来。”   听见这话,那人点点头,一溜小跑就出去了。   等大门关上,易大喜神这才拿出烟来发了一轮,自己慢悠悠的点上,眉头紧皱着:“小胖,你去弄点饭菜,稍微弄快点,咱们先把肚子填饱,晚上还得忙活呢。”   胖叔诶了一声应道,成,我现在就去。   “易爷爷,那人刚才说的......是有冤孽诈尸了吧?”我小心翼翼的问道,注意着措辞,生怕让易大喜神觉得我在小看他:“需要后生搭把手吗?”   听我这么说,易大喜神也没拒绝,笑呵呵的点点头,说行啊。   “你们刚来就让你们帮忙,我还真有点不好意思。”易大喜神笑道:“但这事确实人多了有把握,你们来帮忙,算是给我雪中送炭了。”   不得不说,易大喜神这么坦然的接受,确实让我高看了他几眼。   光说这种坦坦荡荡的脾气,真比老爷子要强,起码他在办事的时候能拉得下脸来,怪不得闻人菩萨说他是个办大事的人......   “方便的话,能跟我们说说这事吗?”我笑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啊。”   易大喜神抽了口烟,看了看我,有些感慨:“你个后生也算运气好,如果没遇见这事的话,想要拔走你体内的尸气还得费很大的功夫,但现在不用头疼了。”   “啥意思?”我一愣。   “以毒攻毒,你懂这个道理吧?”易大喜神笑道:“你体内的尸气太过于独特,只能找比它更强横,攻击性更强的尸气,才能把它从你体内牵扯出来.......”   一边说着,易大喜神还一边扒开我眼皮子,像是在检查什么。   “你体内的尸气散不出去,这点让我觉得很费解啊,而且里面还夹杂着生气,也就怪不得它会源源不断的出现在你肉身里......”易大喜神说到这里,表情也凝重了起来:“除非在同一时间,把你体内所有的尸气拔出来,如若不然......它们会春风吹又生啊!”   “您怎么说,我们怎么做。”我笑道,虽说心里有点紧张,但也没敢表现出来:“刚才您说的以毒攻毒,是不是想拿冤孽身上的尸气来做引子?”   “对。”   “是那个从坟里爬出来的尸首吗?”我好奇的问。   易大喜神沉默了一会,叼着烟摇摇头,说,不是。   “它只是一个患了病的冤孽,我们要去找的尸气,得在源头身上找。”   患了病的冤孽?   听见这话,我有些迷茫了,因为像是冤孽患病这种事......我确实是没听过啊!   “易爷爷,冤孽还会生病吗?”七宝好奇的问道,脸上写满了求知欲。   “会啊,怎么不会?”易大喜神笑了笑,跟我们解释道:“连花草树木都会生病,更何况是冤孽呢?”   “它是生什么病了?”我忍不住问。   易大喜神抽了两口烟,把烟头掐了随手丢进烟灰缸里,似乎是觉得这个抽着不过瘾,还是拿桌边那一杆老烟枪点上了。   “传染病。”   说着,他吧唧着嘴,抽了一口旱烟,眉头越皱越紧。   “三天前,南山那边被大雨冲塌了,地上冒出来一个井口那么大的窟窿,看不见底,也没人下去过,说不清有多深。”易大喜神叹道:“按照我这性子来说,遇见这种事,铁定要去探个究竟,但说出来也不怕丢人,我没敢下那个洞。”   我跟七宝坐在一边默默的听着,易林也坐在边上,手里拿着一把葵花籽,跟听相声似得一边听一边嗑。   “当时我也起了点心思,说不好奇是假的,我是真打算下去看看,但刚把脚放下去,心里就开始打鼓了。”易大喜神说着,皱了皱眉:“混咱们这一行的,直觉都比普通人要准得多,说句违心的话,我的直觉救过我很多次,所以这一次......也很有可能是这样。”   “您觉得那个窟窿里有什么?”我试探着问道。   “冤孽吧?要不然就是邪物!”易大喜神叹了口气:“反正不是啥好东西!”   据易大喜神说,先前那人嘴里说的,从坟里爬出来的尸首老四,在几天前还是个普普通通的山民。   那人是属于傻大胆的类型,说好听点是什么也不怕,说难听点就是没脑子。   也不知道他是受了谁的蛊惑,听说那个地窟窿里有宝贝,藏着古代的物件,倒腾出去能发大财.......   “就昨天晚上,老四自个儿下窟窿了,留他老婆在外面接应,结果他这一进去,还没十分钟就爬出来了。”易大喜神苦笑了两声,摇了摇头:“当时看着倒是没什么事,就像受了点惊吓,说话不利索,其他的症状倒也没啥......”   话音一落,易大喜神抽了口旱烟,很无奈的看着我们。   “结果一回家,什么都变了。”   “先是昏迷了半宿,等我们赶过去,人刚好醒了,但也只剩最后一口气了。”易大喜神苦笑道:“你也知道我们的办事流程,先救人后问话,起码得把他的命给稳住啊,至于能不能根治他的病......这还得两说呢。”   “他得啥病了?”我问。   易大喜神摇摇头,直说不清楚,但应该跟尸气有关,浑身上下都长出来了一层白毛,几乎每一个毛孔里都长了四五根......   那种白毛跟普通人诈尸长出来的白毛不一样,黏糊糊的,根部应该是附着了一些粘液,凑近了还能闻到一股腥臭味。   因为易大喜神在龙山这片颇有威名,从他入行到现在,鲜有他搞不定的麻烦,但这一次......   “我确实没能救他。”易大喜神叹道,脸上尽是挫败:“如果我早去一两个小时,或许这事还能出现一些转机,但他家人来找我的时候已经晚了,我也无力回天。”   “易爷爷,这事不怨你,用不着自责。”我安慰道。   “倒不是自责,我是.....哎算了说不明白。”易大喜神无奈道:“老四咽了气之后,还没半小时就诈尸起来,不过很快就让我降住了,也没什么能耐。”   “山里人不爱火葬,所以只能土葬,但我也怕它再跳起来啊......”   说到这里,易大喜神把旱烟杆子放桌边磕了磕,说:“这不,今天一早,我就安排他家人抬着老四上山,用老四给自家父母准备的棺材给葬了.......” 第四十三章 线索   “当时你没想过他会爬出来?”七宝小心翼翼的问道。   “怎么可能会爬出来......”易大喜神叹了口气:“我这人算是细心的那种,办事绝对不凑合,既然我能让它土葬,那就说明我已经解决它了.......”   “您的意思是......它已经在你手上死过一回了.......但它又复活了?”我皱着眉分析道,觉得这事越想越不靠谱:“会不会是假死?”   “假死?你不会说它还活着吧?”七宝一愣。   “不是这意思,我说的是冤孽假死。”我摇了摇头:“有些动物受到威胁的时候,就会陷入假死的状态,想以此来迷惑狩猎者,搞不好冤孽也会这样。”   听见我的分析,易大喜神没反驳,但看他那表情,似乎也不信。   “动物有脑子,尸首状的冤孽没脑子,假死的可能性还是有点低了。”易大喜神叹道:“可能是我办事出了纰漏吧。”   这时候,坐在旁边嗑瓜子的易林开了口,他好奇的看着易大喜神:“爷爷,你说那个冤孽会不会又诈了一次尸?”   “啥意思?”易大喜神很迷茫的看着这孩子。   “死一次,诈一次,就跟活人一样呗。”易林笑道:“它被你弄死了,所以又变成另外一种冤孽了,然后才诈尸起来。”   “你是说它像活人一样,死后又变成另外的东西了?”七宝问。   易大喜神没说话,默默的抽着烟,看了易林一眼,忽然笑了起来。   “我觉得小易的分析有一定可能性啊.......”   我皱着眉头想着,倒是没有捧臭脚敷衍他,而是很认真的想了一会才得出来的答案。   要么是易大喜神没把老四料理好,要么就是出了别的岔子,就像是易林这孩子分析的......   “要不咱们现在过去看看?”七宝忍不住问:“那尸首都爬出来了,咱们还在这儿吃饭,这不是耽误时间么!”   “放心吧,那具尸首不伤人。”易大喜神叹道:“如果它伤人的话,早八辈子就弄死几个挨得近的了,不知道为啥,那尸首不伤人,只想跑。”   “想跑?”我一愣:“它想跑哪儿去?”   易大喜神笑了笑,说他也不敢确定,但就那具尸首第一次诈尸逃窜的方向来看,应该是在往那个窟窿跑。   这时候,胖叔端着两盘菜进来了,易林也跑进厨房,帮忙端了一锅饭来。   “家里没啥好吃的,先凑合吃一顿,明天我去给你们买点肉来。”易大喜神说着,表情也有些尴尬,轻轻挠了挠头上的白发:“早知道你们会来我就买点肉屯着了,今天一早刚好吃完.......”   一听这话,我跟七宝急忙摆手,说不在乎这个,我们吃啥都行!   “老嫖还在车上呢,要不咱们......”   七宝凑到我耳边说着,忽然就没了声音。   “算了吧,咱们自己解决了再说,饿死我了都......”七宝换了个话题,嬉皮笑脸的拿了副碗筷来,倒是有种自来熟的意思。   我没吱声,把装在礼品袋里的茅台酒拿了出来,没等易大喜神拒绝,拧开盖子就给他满了一杯,之后又给胖叔跟七宝倒了一杯。   像是在这种情况下,要是把烟酒当作见面礼拿给易大喜神,那肯定是有点不合适的。   说白了就是太生分了,还不如直接的来。   “易爷爷,这是我给您带来的酒,您尝尝咋样。”我笑道。   “哟,茅台啊!”易大喜神眼睛一亮,拿起瓶子看了两眼,点点头:“这种包装的我还真没见过!”   “新出的。”七宝往嘴里扒了口饭,嘟嚷道:“我有个贵州的亲戚,是茅台酒厂的,您要是觉得这酒好喝,我下次成批给您带过来,就当后生孝敬您的!”   不得不说,七宝这话还真没夸张。   虽然他家亲戚不一定真的在茅台酒厂,但隔三差五就有人上门送礼,而且内部也经常发一些这种福利。   就拿我们送易大喜神的茅台来说,那是外面没卖的,标准的内供酒,包装能不稀奇么?   “小沈,我看你的气也不弱啊,道行肯定不浅.......”胖叔说着,喝了口酒,很好奇的看了看我,倒没有挑衅的意思,而是在关心:“你这伤是怎么弄出来的?”   “我爷爷带我修行的时候出了点岔子,一不小心被反噬了,所以才变成这样。”   听见这答案,易大喜神似乎是猜到了什么,也没再多问,转开话题问我。   “你爷爷是不是重伤入院了?”   说真的,一听易大喜神这话,我有点打哆嗦。   不应该啊!   湖南距离四川也不近.......更何况是龙山郊外这种穷乡僻壤.......他是怎么知道的??   行里的消息就流通得这么快?!   “你是不是很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的?”易大喜神问我。   我没吱声,点点头。   “咱们这一行的人,搞别的不一定行,但要是说到行里的小道消息.......”易大喜神忽然嘿嘿笑了起来:“有机会我还真得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做地下党的效率。”   “啥意思?”七宝一愣。   “人怕出名猪怕壮,你爷爷那么狠的角儿,不管他是办了大事还是栽了阴沟,这消息都会在第一时间被有心人传出来......”易大喜神抬起手,指了指门外破破烂烂的院子:“就我这地方,够偏僻了吧?你爷爷入院的第二天我就知道了!”   七宝皱着眉,不动声色的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有些担忧。   我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因为我跟他一样,在担心同一个问题。   忽然,易大喜神在我肩上拍了一下,说。   “你爷爷不会有事的。”   抬头一看,他脸上的笑容跟老爷子差不多,都是那种很慈祥,能让人放下心来的笑容。   也许是我的心理作用吧。   听见易大喜神这么说,我心里确实平静了不少,点点头:“我也觉得没问题,如果他那么容易出事,早八辈子就得让仇家弄死了。”   易大喜神连喝了两杯白酒,似乎也有点上头,哈哈大笑着跟我们说:“可不么,就他那德行,在行里都得罪多少人了?”   说完,这老头儿还一拍我肩膀,很认真的问我,你知道你爷爷牛逼在哪儿吗?   “法力高强?”我试探着回答。   “屁!”易大喜神一拍桌子,说:“是命硬!能在得罪这么多人的情况下活到今天,这就是他的本事!”   说到这里,老头子似乎也纳闷了,左右看了看我跟七宝,连连摇头。   “但我到现在也想不明白,是谁让你爷爷栽了这么大的跟头啊?”易大喜神满脸的好奇:“能让你爷爷栽跟头的人,国内满打满算也就那么几个,是谁下的黑手?方便说吗?”   听到这里我算是明白了,行里人知道的小道消息,实际内容含量也很有限。   他们只知道老爷子栽了,却不知道何息公的事。   “老爷子这次也栽得冤枉,是被人阴了一道.......”我无奈道:“但不得不说,跟他动手的人,本事确实不下于他......”   “哪门的?”   “应该是道家的,但那人会炼尸。”我说着,偷偷看了易大喜神一眼,希望从他脸上找到点答案:“您知道何息公这人吗?”   炼尸这门功夫可不简单,国内能精通炼尸术法,并且还能炼出张三那样近乎于活人的尸首.......   像是这种炼尸一门的高人,易大喜神不该不知道。   “何息公?”   易大喜神愣了一下,把酒杯放下,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坐在旁边的胖叔。   “他是怎么跟你爷爷杠上的?”   听见老头子这话,我心里顿时就激动了起来。   有戏! 第四十四章 来历   “您认识他?!”七宝耐不住性子,先问了一句。   易大喜神嗯了一声,点点头,说,认识,但是不熟。   “你先说你爷爷是怎么跟他杠上的,至于其他的......”易大喜神皱了皱眉,似乎是有些为难:“一会再跟你说吧。”   一听这话,我也没墨迹,直截了当的就把李青山那事抖了出来。   易大喜神他们就跟听相声一样,一边喝着酒吃着菜,一边兴致勃勃的听我说,时不时的还点点头。   “也就是说,何息公那没屁眼的东西,把李青山的第二张脸挖走了,并且还拿这张脸炼了一具尸.......”易大喜神皱着眉,细声嘀咕着:“也不应该啊,我记得他擅长的不是炼尸,应该是算卦啊,再不然也是道家的正统术法.....难不成他转行了?”   胖叔就坐在易大喜神身边,轻轻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低声问:“我咋没听你说过这人呢?你真认识啊?”   “我跟他不熟,但跟他哥哥熟。”易大喜神叹了口气:“在抗.日时期,我跟他哥是战友,三十年代的时候还一起闯过江湖呢.......”   “我操。”   七宝忍不住惊呼了出来,跟做梦似得看着易大喜神。   比起他而言,我的反应也好不到哪儿去,惊得差点没把筷子掉了。   “咋了?”易大喜神很奇怪的看着我们,问了句:“你爷爷跟我岁数一样大,他也是从那个时期熬过来的,你不会不知道吧?”   “没......倒不是不知道.......”我一拍脑门,恍然大悟道:“主要是平常电影看多了,一说到抗日战争就觉得是很多年前的事,所以.......”   “所以啥啊,八十年前还有皇帝在位呢,你能想象么?”易大喜神笑道:“这百来年国内变化太快,别说是你,冷不丁的跟我一说,我也不适应啊。”   我点点头,没再纠结这个问题,直接问易大喜神,能不能多透露一点何息公的消息给我。   “你想寻仇?”   “没,就是有点好奇,能把我爷爷送进医院的先生,究竟是个什么来历。”我叹道。   “其实你想寻仇我也不反对,这狗日的不是好东西,当初我就瞧不上他,跟他哥哥何不求相比,这老东西差太多了。”易大喜神摸着下巴上的胡子,一边回忆着,一边跟我说:“何息公是他后来改的名字,原来不叫这个,跟他哥哥不一样,这人打小就有心眼,修道也爱走捷径,为人怎么说呢.......”   易大喜神皱起了眉头,对于这个话题,似乎有些为难,不知道该怎么说比较好。   足足想了一两分钟,他才舒展开眉头,跟我继续聊。   “要说坏,这人倒也不坏,当初我们进编制的时候,他也进来了,只不过跟我们不是一个部门的,但都是对付日本鬼子,也就不分彼此了。”   “厉害啊!”七宝竖起了大拇指,满脸敬佩的说:“国泰民安的时候,你们当先生就能降妖伏魔,等到贼寇入侵的时候,你们也能保家卫国,这点我是真佩服!易爷爷!您是正宗的抗日老兵啊!”   易大喜神笑了几声,摆摆手,说用不着捧他,生活在那个年代的先生,鲜有贪生怕死之辈。   “在那个年头,有的先生确实会通敌卖国,但咱们可不会,当时国内百分之九十的先生都在抗日呢!”   “战争结束之后呢?”我不动声色的问:“何息公干啥去了?”   “战争结束了,国泰民安了,我们这些先生也就只有两条路可走了。”易大喜神笑道,指了指我:“要么,跟你爷爷一样,也就是跟我一样,选择入世,继续当个先生,为老百姓们降妖伏魔,要么,就选择避世,找个地方隐居下来,自己修道。”   “跟凰真人一样?”我问。   “哎哟,你还认识那个鸟道士??”易大喜神有些惊讶:“那老东西可有一段时间没露头了,我都以为他死了呢。”   说着,易大喜神点上旱烟,抽了两口。   “何息公选择的是避世,这一避就是几十年.......”   “他没有再出来过?”我试探着问。   “出来了,我也是几年前在长沙见过他才知道,这老东西耐不住寂寞,又他娘的在外面走江湖了......”易大喜神叹道:“当时我就觉得不太对劲,总感觉他身上有股尸气的味儿,但也没把这事放心上,今天听你一说才知道,那老东西都开始炼尸了......”   “他炼这些尸首干啥?”胖叔放下筷子,用手撑着双下巴,很疑惑的看了看易大喜神:“走江湖还带着活尸走,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   “我也不清楚。”易大喜神摇摇头:“当初我遇见他的时候,他身边只带着一个小孩,没有别的东西跟着。”   听到这里,七宝也开始分析了。   “易爷爷,按照您的说法,何息公这人还算有骨气,起码敢在那个年代站出来保家卫国,但他本人的品性......究竟是啥样的你知道吗?”   “说不上来。”易大喜神摇摇头:“近几十年来我都没跟他打过交道,只能按照以前的说,何息公这人没什么野心,但品性比较复杂,好事干过不少,坏事也干过一些,但丧尽天良的事还真没办过。”   听到这里,我嗯了一声,说老爷子也这么觉得。   “不管他是不是好人,你们都小心点。”易大喜神如实说道:“何息公城府极深,什么事都爱憋在心里,只要他不说,你哪怕再了解他,也猜不到他想干什么......”   说着,易大喜神擦了擦嘴,问我们。   “都吃饱了吧?”   众人纷纷点头,都说自己饱了。   “拿上家伙,咱们今天就把这事给办了。”易大喜神笑道:“细伢子,你去给我拿个密封性好点的罐子来,一会我还得采点菌丝给你沈哥哥治病呢。”   “菌丝?”七宝一愣:“您还懂这个?”   “我只是老,不是傻。”易大喜神叹道:“还真以为我在山里跟社会脱轨了?”   一听老头子这么说,七宝也只是尴尬的笑了两声,不敢再说什么。   “你去车里收拾一下,顺便给老嫖打个招呼,就说咱们要去办事,不方便让他跟着。”我凑到七宝耳边,低声说:“把我放在后备箱的包拿来,那里面是咱们的法器。”   七宝点点头没吱声,抬起手跟我比划了一下,做出了一个枪的姿势。   “拿上吧。”我说:“就当防身。”   “好!”   在这时候,易大喜神正好招呼我帮他收拾东西。   他也不见外,带着我就进了里屋,喊我在边上站着,帮他搬点东西。   里屋没有放床,只有一个大供桌摆在中间。   供桌上,香蜡纸烛一应俱全,供果跟饭菜也都有备着。   在香炉之后,一幅硕大的彩色画像就挂在那儿。   画像里没有常见的那些神明,也没有任何神号,只有一个面容怪异的“神”站在里面。   这人身上罩着一层白雾,身形模样完全看不清楚,勉强模糊的可以看出来一个人形。   它的面部,五官有四官都被白雾遮住了,只有那一张硕大的嘴露了出来。   嘴角高高咧着,又像是撕扯了上去,但整个笑容看着却说不出的自然。   “易爷爷,这是你们湘西供奉的祖师吧?”   易大喜神正在角落里翻找家伙,听见我问他,头也不回的答了一句。   “对,它就是喜神。” 第四十五章 出发   对于湘西的本土文化,我不敢说是精通,但也大概的了解过。   喜神,这两个字应该不是什么神明的称呼,而是指那些被赶尸匠驱赶的尸首。   但画像里的这个喜神,很明显就跟尸首不搭边啊......   七分像鬼,三分像人,总而言之就是不像神。   “嘿嘿。”   忽然,站在边上的易林笑了起来,一边看墙上挂着的神像,一边就笑着说:“爷,你说喜神长成这样,原来的前身是干啥的啊?”   “笑笑笑,你笑个屁!”易大喜神头也不回的骂道:“祖师爷有啥好笑的?!它前身是干啥的跟你有啥关系?!”   被骂了几句,易林也不吱声了,很委屈的看了我一眼,凑到我身边问我:“大哥哥,你不觉得喜神的样子很好笑吗?但我爷爷就是不让我说!”   我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又看看墙上悬挂的神像。   不得不说,喜神第一眼看着是挺瘆人的,但越是仔细看,心情就莫名其妙的会越轻松。   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咧着嘴大笑的喜神就能把它的情绪传达给别人.......   “是挺好笑的。”我低声道:“但再好笑,也别笑得这么大声,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看小品呢。”   易林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似乎是觉得我说的挺有道理。   “行了,就这两个包,你先拿出去等我吧,我很快就出来。”易大喜神说着,递给我了两个包。   依照他的吩咐,我提着这两个麻布口袋出了门,跟站在大门外抽烟的七宝胖叔他们会合。   易林没有留在家里的意思,屁颠屁颠的跟在我后面。   七宝见他跟了过来,有些纳闷的问我,办事怎么还带个小孩子?   “没事,带着就带着,让他见点世面也好。”胖叔倒是看得很开,拍了拍易林的肩膀,笑眯眯的说:“你跟着大哥哥他们走,我跟老爷子去办正事,没问题吧?”   这孩子见过的世面不比我们少,一听胖叔的话,他很淡定的点点头,说行啊,你们忙去吧,我跟着大哥哥好了。   不一会,易大喜神就背着一个小布包出来了,腰间还别着一个铜锣。   要是我没猜错的话,这个铜锣,应该就是老爷子嘴里常说的,湘西易家的喜神锣。   据老爷子说,这件法器不是近代的东西,应该是唐朝流传下来的湘西土家法器,多应用于五门术法之中.......   但我看来看去,也没看出这件法器神奇在哪儿。   说实话,这铜锣看着不像是古代的,反而像是近代的,上面一点铜锈都没,金光锃亮,拿手电晃着都亮眼。   “你们去老四家等着,我带小胖进山。”易大喜神一出来就给我们分派任务了,表情很是轻松,似乎觉得这事没什么大不了的:“如果那具尸首不跟我们斗,还想跑,那咱们就两头堵,我去窟窿那边堵它,你们........”   “在老四家等着它对吧?”易林接过话茬,兴致勃勃的问道:“爷,我记得你说过,尸首都有近六亲的特性,感觉到威胁了,它应该会跑回老四家吧?”   易大喜神笑着点点头,轻轻在易林肩上拍了一把:“细伢子,你跟着他们走,遇见麻烦也别怕,他们能解决。”   说着,易大喜神看了我一眼,试探着问:“没问题吧?”   “没问题,家伙都带着呢。”我笑道:“但我没跟尸首交过手,所以不敢保证完成任务,只能说尽全力。”   得到这答案,易大喜神也笑了起来,说,这心态不错,比打肿脸充胖子要强。   “干不过就跑呗,怕啥?”七宝拍着胸脯说:“易爷爷你放心,就算遇见危险,我们也会保你孙子安然无恙的。”   我没吱声,瞥了七宝一眼,心说这孩子可不一般,说难听点,他就是在尸堆里长大的小先生,跟尸首干起来,搞不好还得仗着他帮忙。   这时候,老嫖忽然从车上下来了,见我们大包小包的拿着东西,不禁好奇了起来。   “你们干啥去啊?”老嫖问:“准备在这儿安家落户了?”   还没等我找理由应付他,七宝就凑到我耳边,低声问我,带不带他?   “会不会有点不方便?”   “这小子能打,虽然打不过我,但两三个成年人不在话下,肯定不会拖咱们后腿。”七宝压着嗓子,不动声色的提了句:“这狗日的实诚,你要是瞒着他办事,他心里肯定不舒服,还不如拉个关系呢.....你明白吧?”   我想了想,点点头,说行,那就带上吧。   被七宝拉进队伍的时候,老嫖还一脸的诧异,但也没多问,嬉皮笑脸的就跟着我们出发了。   在这过程中,易大喜神跟胖叔也没说什么,客客气气的打了个招呼,带着队伍就走,似乎他俩对我们带来的人还是很有信心的。   沿着烂泥路往山下走了半小时,我们就到目的地了。   出门迎接我们的,是老四他亲大哥,赵老大。   “大喜神,老四从坟里爬出来.....这是不是对咱们不好啊?”赵老大说着,不停搓着手,脸色煞白:“我今天下午还做梦呢,老四一直说要回来看看我们,结果梦一醒,那狗日的就从坟里爬出来了.......”   “有我在,你们怕啥?”易大喜神笑道:“我现在就带人进山找他,你们关门闭户,安安心心的等我回来,没问题吧?”   “没问题没问题!”赵老大急忙点头:“需要做啥准备吗?”   易大喜神没说话,侧过头,往院子里看了一眼。   这家人养了两条大狼狗,都用铁链拴着养院子里。   这狗见人就扑,看着确实挺吓人的,我们还没进门就冲我们嚎上了。   “把狗链子解开,把大门关上。”易大喜神说:“要是老四回来了,这两条狗还能给你们打个信号。”   “还真能回来啊?!”赵老大瞪着眼,原本就煞白的脸色,此时更是白得跟纸一样,额头上的冷汗不停往外冒着:“他要是回来了,我们咋办?”   “我在后面跟着,随着他一起回来呗。”易大喜神笑道:“再说了,我还得留点人帮你守家呢,有他们在,老四翻不了天。”   这时候,胖叔拿着罗盘看了看,细声跟易大喜神嘀咕了两句。   “那就走呗。”易大喜神说着,转过身往山里看了看,手指头不停搓动着,像是在掐算什么,嘀嘀咕咕的说:“现在去应该来得及,搞不好就能堵住它。”   话音一落,他跟我们打了个招呼,转过身带着胖叔就走。   赵老大站在旁边,张了张嘴,似乎是想叫住他们,但到了最后也没出声,转过头打量了我们几眼,眼里有些不信任。   “我原来没见过你们,都是外地来的吧?”   “四川。”易林牵着我的手,主动帮着我们介绍了几句:“他们都是四川来的先生,本事大着呢!”   听见易大喜神的亲孙子这么说,赵老大稍稍松了口气,掏出烟来发了一轮,领着我们就走进了院子里。   从那两条狼狗旁边经过的时候,它们一个劲的猛叫,不停往前扑着,口水还在止不住的往外流。   别说是小孩儿,连我们这些成年人都有些紧张,生怕它们会挣脱链子扑上来咬人。   “它们想咬你。”   易林冷不丁的一句话,瞬间就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我跟它们又没仇,它们咬我干啥?”我下意识的反问道。   “它们是闻见味儿了。”易林嘿嘿笑着,皱着小鼻子,在我袖子上闻了两下:“大哥哥,我说话你别不爱听。”   我见他一副小大人的样子,也不禁觉得好笑:“你说呗。”   易林看了我一眼,很认真的说。   “你闻起来,像个死人。” 第四十六章 倒下的神像   听见易林的话,我倒是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有老嫖轻轻拍了他一下,又气又好笑的看着他:“你这孩子年纪不大,但说话咋这么丧得慌呢?”   “我说的是实话!真的没骗你们!”易林捂着头,很委屈的说:“不信你问大哥哥呗!他肯定知道!”   “哎我说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啊?”老嫖也不傻,都跟着来老四家里了,多少也能感觉到一点不对劲,低声问七宝:“咱们到底是干啥来了?”   七宝瞥了我一眼,见我点点头,他也就如实说了。   “抓鬼呗。”七宝嬉皮笑脸的说:“老嫖,你不是一直都对神神鬼鬼的事好奇吗?今天哥哥就满足你的心愿!”   “别跟我开玩笑了行么......”老嫖干笑道:“啥子神神鬼鬼嘛?逗我好玩啊?”   要说老嫖也不傻,听见七宝的话,再联系上赵老大跟易大喜神他们的对话,肯定是猜出一些内容来了。   但猜到是猜到,会不会相信,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没跟你开玩笑,要是情况不乐观的话,搞不好你一会还能亲眼见一次。”七宝拍了拍他肩膀,坏笑着问他:“你狗日的不会叶公好龙吧?”   “叶公是谁?我可不认识!”老嫖缩了缩脖子,试探着问:“要不然你们忙着,我先撤回去?”   不得不说,老嫖平常说话的神态就够猥琐了,现在一缩脖子,看起来就跟个汉奸没两样。   “大哥哥,你的胆子就这么小啊?”易林被他拍了脑袋,似乎有点不乐意,坏笑着刺激了他一句:“连我一个小孩都比不过?”   老嫖看了看易林,又看了看我们,表情彻底的绝望了。   “反正我就这一百来斤肉,你们看着整吧,大不了咱们同归于......哦不是,应该叫大难临头同生共死!”   七宝呸了他一口唾沫,没好气看着他,会不会用词啊?什么叫大难临头?   我们几个坐在客厅里,赵老大还挺客气的,忙前忙后的跑着。   先是跑出去把狼狗的链子解开了,然后又赶紧小跑过来给我们倒茶递烟。   等他忙活完了,又问我们,还有别的吩咐没?   “赵叔,你先回里屋歇着吧,我们在这里守着就行。”易林摆摆手,颇有大喜神指点江山的风范:“有我们在,你啥也不用担心。”   赵老大没搭理他,看了我一眼,似乎是在等我给答复。   “在这儿你也帮不上忙,还是安心去歇着吧。”我笑道。   赵老大诶了一声,似乎还是不怎么放心我们,一步一回头的进了里屋,最后把门给带上了。   到这时候,老嫖才把自己心里最大的疑惑问了出来。   “七宝,我记得你原来也是个二痞子啊,现在是转行了还是咋?”   “改邪归正了呗。”七宝笑道,侧过头,在客厅里扫视了一圈,啧啧有声的说:“这家人可够迷信的啊,摆这么多神像,佛道大杂烩啊......”   七宝所说的这点,在一进门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   客厅的柜子上,供桌上,茶几上,都三三两两的摆着神像。   有的是雕像,有的是画像。   不管是道家三清四御,还是佛家的诸佛菩萨,只要是常见的那种,都在屋子里摆着。   “可能是被吓着了。”我低声说:“要是你遇见这种事,可能你比他们的反应还大呢。”   七宝点点头,说那倒也是,自家人从坟地里爬出来,不怕才有鬼了!   我没吱声,一言不发的把行李包打开,将常用的黑绳棺材钉全拿了出来,特别是棺材钉,一人手里发了一根。   “咋?”老嫖问我,好奇的看了看手里的钉子:“这是护身符?”   “算是护身符吧。”我笑道:“一会儿要是有东西攻击你,你就拿这个往它身上扎,扎脖子扎手都行。”   老嫖脸色一白,似乎是被这话吓着了,紧攥着手里的棺材钉不说话。   “准备工作做完了?”七宝问我。   “对付尸首没什么经验,先凑合着用吧。”我叹道,又看了易林一眼,很虚心的问他:“小先生,还有啥需要补充的吗?”   “应该没啥了。”易林兴致勃勃的研究着棺材钉,头也不抬的跟我说:“糯米鸡血都是常用的东西,但听我爷爷说,拿来对付老四没什么用,必须用威力大点的法器,一次性镇住它才行......这是棺材钉吧?”   我正要点头说是,只听砰的一声闷响,摆在茶几上的菩萨像忽然就倒了。   这冷不丁的声音倒是吓了我们一跳。   “没摆稳?”七宝嘀咕着,伸出手去,把菩萨像立了起来,嘴里还数落着老嫖:“叫你狗日的别抖腿,你看看,这是大不敬啊!”   “砰。”   又是一声闷响,从角落里传来。   等我们转头看去,只见放在供桌上的释迦摩尼佛像也倒了下来,像是有人故意推倒一样,还在供桌上滚了几圈才稳住不动。   七宝没吱声,看了我一眼,表情有些紧张。   “这.......”   还没等我搞清楚状况,伴随着一连串砰砰砰的闷响,客厅里的神像,无论是佛家的还是道家的,一个接着一个都倒了下去。   先前才被七宝立起来的观音像,也再一次倒在了茶几上。   老嫖的心理素质不怎么样,估计这也跟他第一次遇见这种事有关。   看见屋子里的神像全倒了,这牲口嗷的一声就叫了出来,吓得我们都是一哆嗦。   “你嚎什么?!”七宝低吼道:“别他妈喊!!冷静点!!”   “这......这是闹鬼了吧??”老嫖惨白着脸,汗如雨下:“怎么神像全都倒了??”   别说是老嫖,连我都怂了,真的,这点毫不夸张。   不管是在书上还是听来的,所有故事里,都没有这么离奇的场面出现过。   神像倒地.....这还真是冤孽弄出来的?!   “大哥哥......”   忽然,易林紧抱着我的胳膊,身子颤抖着如筛糠。   虽然说话的声音还算正常,但语气中的恐惧,却是怎么样都掩饰不住了。   “咋了?”我急忙问。   易林哆嗦着,小脸煞白,低声问我:“外面的狗怎么不叫了?”   听见这话我才反应过来......是不对啊!!   先前赵老大去把拴狼狗的链子解了,那两条狗就跟疯了似的,直想往客厅里冲。   要不是有赵老大喊着它们,估计那俩畜生都闯进来了。   最后还是我们把门关上,那两条狗才算冷静下来,只是在院子里狂叫,还没有撞门冲进来的举动。   但从头到尾,那两条狗就没有止过狂吠,一直在外面嚎着......现在咋没声了?!!   “去看看?”七宝试探着问我。   我嗯了一声,手里攥着黑绳,轻手轻脚的就带七宝走到了门边。   似乎是觉得离开了我们没有安全感,易林跟老嫖也跟着,那动作就跟做贼差不多,走起路来谁也不敢出声。   客厅的大门关不死,有指头那么宽的缝隙,我们上上下下的排着队,都把脑袋凑了上去。   此时天色已黑,光线极其的昏暗。   但好在院子里有一盏吊灯通着电,借着这点光,还是能在院子里看个大概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院外的大门就让人打开了。   一个足有两米高的怪物就站在那儿。   浑身长着红毛,看不清五官,但躯干是类似于人类的躯干,只是手臂要稍微长一些。   先前那两条狂吠不止的狼狗,全都倒在了那个怪物脚边,它们似乎还活着,身子不住的抽搐着,但却发不出声音。   这时易林拽了我一把,几乎是颤抖着说。   “这.....这不是老四......” 第四十七章 红毛孽   “不是老四?”我一愣,有些诧异的看着那个怪物。   如果不是老四的话.....这怪物又是打哪儿来的??   这时候,我忽然想起易大喜神对老四的描述。   我记得他说过,老四死后身上是长白毛的,可这怪物身上长的是红毛啊!   更何况老四诈尸再怎么诈,也不可能把自己的身高诈到两米以上,而且这怪物的四肢比例也跟普通人有很大的区别......   看着像人,但本质上绝对脱离了人身的范畴。   “小易,你爷爷提过这怪物没?”我压着嗓子,低声问了一句,说话的时候轻声轻语,生怕惊动到院子里的那个怪物。   “没提过......好像他们也不知道有这个........”易林说着,紧紧抱着我的胳膊,身子颤抖个不停。   纵然易林是大喜神的孙子,打小就是在这种生活环境下长大的,可到了这时候,看见那个浑身长满红毛的怪物,他也照样害怕。   说到底,他还只是个孩子。   连我们这种成年人都怕,更何况是他呢?   “别害怕,哥哥们在呢。”我在易林胳膊上轻轻拍了一下,低声安慰道:“一会儿我跟你宝哥上,你带着老嫖哥往后撤,情况不对的话,咱就一起跑!”   “那是什么冤孽?你能认出来吗?”易林小心翼翼的问我。   我摇摇头,说不认识。   这个怪物浑身上下长着的红毛,质感并不像是真正的毛发,看上去足有粉条那么粗,只比筷子细了几圈。   顶端是圆的,起码我看起来是这样,很圆润,没有毛发那种尖嗖嗖的感觉。   仔细观察了一会才发现,这只怪物的毛发似乎是湿的,滴滴答答的往下流着水,但那些液体看着有些黏糊,应该也是红色的,跟鼻涕一样。   天知道它是怎么解决那两只狗的。   那两条狼狗并没有死,从抽搐的动作就能看出来。   这怪物虽然还没有伤及它们的性命,但奇怪的是,那两条狗都出不了声,连呜呜咽咽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老沈,想好对策了吗?”七宝低声问我:“是按兵不动,还是直接冲出去跟它干?”   我没吱声,皱着眉看了一会,又回头看了看那些横七竖八的神像,心里一个劲的发虚。   跟它干?这不是找死吗?   我们连这个冤孽的来历都摸不清,莽撞一次跟它干,搞不好就得把我们的命送进去。   我自认还没活够,所以太过于冒险的事,我是不可能去做的。   更何况这冤孽刚一出场,就搞出了那么大的声势,不管是佛家的还是道家的,只要是神像那都得倒.....   “沈哥......它是不是在看咱们啊........”   老嫖问这话的时候,声音很明显的在颤抖,似乎是害怕被外面的怪物听见,他说话的声调跟蚊子叫差不多。   毫不夸张的说,当时我确实吓了一跳,那是让老嫖这冷不丁一句话吓着的。   “你能看见它眼睛?”我强忍着紧张,反问了一句。   “在发光。”老嫖低声说:“它脸上有两个光斑,你看见没?”   一听这话,我没敢多想,集中注意力往那个怪物的脸上看了看。   确实如老嫖所说,红毛怪物的脸上,隐隐约约的冒出了两个红色光斑。   这在之前是没有的。   那两个光斑的亮度不高,看着不像是光点,更像是一团散着柔光的红雾,有成人的拳头那么大。   “好像是在看我们.......”   我低声说道,轻轻拽了易林一把,给他使了个眼神,示意让他往回撤,别站在门边这种一线战场。   易林的脑子转得很快,一看我的眼神,顿时就明白我的意思,点点头拽着老嫖就往里屋走去。   赵老大这时候也起来了,估计他从头到尾也没敢睡,站在门边看着我们,表情有些紧张,但他也不傻,没张口问我们情况。   在这过程中,老嫖一步一回头的望着我们,表情万分纠结,似乎是觉得不帮忙有点不合适,可要他帮忙的话,他也不一定有这个胆,所以矛盾得不行。   “咋整?”七宝问我。   “它要是不进来攻击我们,咱就按兵不动。”我咬了咬牙:“要是它想进来,那咱们就鱼死网破吧。”   听见我这么说,七宝也意识到了严重性,眉头皱得很紧:“你搞不定它?”   “别说是见过,就是听都没听过这种冤孽啊......”我叹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我们连底都没摸过,再加上这畜生的........”   没等我把话说完,站在大门外的怪物,忽然抬起右脚,照着一只狼狗的脑袋,轻飘飘的踩了下去。   它抬脚的动作很慢,落脚的动作更慢。   就像普通人走路刻意放慢了动作那般,落地没有半点声音,看着就是没用力的那种。   但在它的脚掌碰触到狼狗的瞬间,无声无息之中,那条狼狗的脑袋随之就瘪了下去,脑浆子跟血液撒了一地,隔着老远都能闻到那股子腥臭味。   “我操。”   七宝忍不住嘀咕了一声,紧握着棺材钉的右手,颤抖的幅度也越变越大了。   “这狗日的力气挺大啊!”   “没事,咱们打不过还能跑,你去问问赵老大,看他这屋子有后门没,如果有的话......”   当我说到这里的时候,红毛怪物又一次抬起了脚,轻飘飘的踩烂了第二只狼狗的脑袋。   真的。   看见那一幕的瞬间,我脊梁骨都是凉的,两条腿不住的发着颤。   要不是我的心理素质还过得去,当时就得腿软瘫在地上了。   天知道这怪物的力气有多大,轻飘飘的一脚下去,狼狗的脑袋就没了,这他妈的.......   “撤吧。”七宝说话有点哆嗦,估计也是被吓着了:“我去问问赵老大,你在这里等着,马上回来!”   话音一落,七宝轻手轻脚的就走了回去,只留下我在门边观察动静。   那个怪物确实在看我们,当然,也能说它是在看我们这个方向。   毕竟有房门作为遮掩物挡着,它能不能一眼看见我们,这个谁也说不准,但凭我的感觉来说......这个怪物应该是察觉到我们的存在了。   踩死那两条狼狗后,怪物站在原地愣了一会,似乎是在观察我们。   忽然,它抬起脚,一步一晃的向着我们走了过来。   它走路的姿势很奇怪,像是控制不了平衡,也像是喝醉酒的人,摇摇晃晃的走着,速度非常的慢,但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等七宝轻手轻脚的走回我身边,那个怪物还没走到门外,距离我们约莫有个七八米远。   “有窗户吗?”我问。   “有个屁......”七宝咬了咬牙,表情都有些绝望了:“这屋子后面倒是有两扇窗户,但全用钢筋当护栏封住了,说是防盗用的,这他妈穷乡僻壤的谁偷他啊......”   “要不咱们拿锯子锯了?”我试探着问。   “哪儿来的锯子啊......”七宝叹道:“要是胖子在这儿就好了,搞不好他一使劲就能把护栏掰开......”   我没说话,回头看了一眼,见易林跟老嫖他们都没了踪影,这才松了口气。   “都躲起来了?”   “嗯,衣柜里躲了一个,床底下躲了俩。”七宝苦笑道:“他家床也是够大的,两个大老爷们躲在下面都不会觉得挤!”   听见七宝臭贫,不得不说,我心情确实是轻松了一些。   看了看门外距离我们越来越近的怪物,我问七宝,敢不敢跟我博一次?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七宝点头:“你只要觉得有一成把握,老子们就搞起!”   我笑了笑,攥紧了手里的黑绳,低声说。   “咱们不能被动,必须主动出击,哪怕斗不过它,也得带着这冤孽往远了跑.....” 第四十八章 定身   我的想法很简单,在保住命的前提下,还必须保住屋子里的那三个人。   赵老大是事主,按照行里的规矩,先生死光了才能死到他身上。   虽然我们没接他的活儿,但再怎么说,易大喜神也是他请来的先生,如果让他就这么死,那就等于把易大喜神的招牌砸在我们手里了。   易林跟老嫖就更不用说。   一个是易大喜神的孙子,一个是七宝的把兄弟,于情于理都不会让他们陷入危险。   所以到了最后也只有一个法子。   吸引怪物的注意力,尽全力把它引走,让它脱离战场......   “别跟它玩近身战,这冤孽力气大,但动作不怎么敏捷,咱们还是老套路。”   “明白,玩阴的!”   话音一落,七宝抬起腿,猛地一脚就把大门给踹开了。   踹门的那声巨响不光是吓住了怪物,连我都被他吓了一跳。   “你狗日的能不能轻点?!”我哆哆嗦嗦的站了起来,刚鼓足的勇气,又让七宝一脚踹走了七成。   七宝嘿嘿一笑,握着棺材钉,大摇大摆的就走到了院子里。   那动作之豪放气势之澎湃,连冤孽都看傻眼了,估计它活了这么些年,还真没见过谁敢在它面前这么嚣张。   “捆它?”七宝问我。   我紧随其后的跟着七宝,一听这话,我直接摇摇头,说不急。   凑近了看才知道,那怪物身上的红色毛发......更像是触须,或是章鱼的触手,都是活着的东西。   每一根红色的毛发都像是有自己的生命,也有自己的意识,毫无规则的扭动着身躯,似乎是想往高处延伸,看得我直起鸡皮疙瘩。   想要用大狱绳困住它,那必然得近它的身,但就目前的情况来说.....我不是很想跟它玩近身战......真的,绝对不想!   且不说它的力气有多大,就这一身触须,都足以让我望而却步了。   先前我们跟它的距离较远,所以它身上的味道并没有传进我们鼻子里,也就是现在凑近了能闻到。   那是一种木材发霉的味道......很独特......   但说不上臭,只能说有点刺鼻罢了。   最吸引我注意力的地方,还是它的眼睛。   说实话,我并不认为那是人类的眼睛,就算人类诈了尸变成冤孽,也不可能有这么大的眼珠子。   一个眼球就有成人拳头大,黑漆漆的活像是一颗黑宝石,在灯光下看着还泛红光。   不知道是我的错觉还是一不小心出神了。   在看见它双眼的瞬间,我就愣在了原地,脑子里一片混沌,好像什么都想不起来,也什么都不愿意去想,彻底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用贴切一点的比喻.....那就像是在发呆!   没等我回过神来,只感觉右胳膊被人猛拽了一下,整个人就不受控制的往后退了好几步,差点没摔地上。   “你拽我干啥??”   “你傻了?!”七宝低吼道:“这牲口想抽你!!”   听见这话我才反应过来,红毛怪物的右手已经高高抬起,看它那意思,确实是想伸手过来攻击我。   只可惜它的动作有点慢,跟普通人慢慢抬手出手的动作差不多,七宝这一拽我,轻轻松松的就躲过去了。   “别看它的眼睛......这冤孽不简单.......刚才一看就着道了.......”我说着,猛地在舌尖咬了一口,呸的一声喷了它满脸带血的唾沫。   舌尖血本就是至阳的东西,再加上我体内种有肉身蛊,已经越过落阴身的门槛变作了升阳身......   这冷不丁的一口血喷出来,确确实实是刺激到冤孽了。   它的来历我没搞清楚,但它的体质,应该跟普通的冤孽差不多,属于邪性的那种,要不然就是带阴气,要不然就是带尸气......   从某种角度来说,这就跟化学反应一样,邪性的物质,在碰触到阳气的同时都会产生极大反应。   如果物质本体的能量敌不过阳气,更有可能会随之消亡。   当然,别的东西能消亡,这个红毛怪物可消亡不了。   舌尖血碰触到它肉身的时候,就像是泼了一瓢热油似的,烫得它身上滋滋作响,白烟滚滚往外冒着,闻起来有股烧塑料的味儿。   我当时也有些害怕,毕竟心里没底,看见它身上冒白烟的时候,我拽着七宝就开始往大门那边撤。   它的反应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激烈,嘴里呜呜咽咽的叫了几声,看见我们移动的时候,它也目不转睛的盯着我们,仅仅是脑袋在转动,脖子以下则是保持面朝前方的姿势。   “没什么能耐啊。”七宝低声道:“它动作太慢,咱们耗都能耗死它!”   “屁的没能耐。”我紧皱着眉,看了看地上躺着的狼狗,心中的警惕更甚:“要是它动作慢的话,这两条狗是怎么栽的?”   就在这时,红毛怪物像是下定决心要干掉我们了。   只见它缓缓转过身来,双眼冒着红光,身上那些“毛发”的扭动频率越来越快,嘴也渐渐张开了......   它的嘴绝对不是人类的嘴,几乎是从脸部耳根的位置,弯着一道弧线,直至另外一边的耳根......   等它把嘴巴张大到极限,整个脑袋都像是被人砍成了两截,看的我们心里直发毛。   原本我还以为这只怪物会吼会叫,但奇怪的是,它嘴里没有发出任何兽类,或是人类该有的声音,只有一种说不出的水声。   就是那种水里冒气泡,咕嘟嘟咕嘟嘟的声音。   “咋回事啊?”七宝有些疑惑的问我:“这冤孽吞口水呛着了?”   “不知道。”我摇摇头:“咱们分开点,一会跑起来也好跑。”   说着,我抬腿就想往门外迈一步,但也就是这时候我才发现,自己的腿动不了了。   那种奇怪的感觉,活像是双腿被冻成了雕塑,能感觉到双腿的存在,可是我却失去了操控双腿的能力。   “我咋动不了了?!!”我着急忙慌的挣扎着,那动作看起来肯定很诡异,任凭我使再大的力气,大腿以下都照样动弹不得。   还没等我缓过来劲儿,七宝也遇见了一样的情况,直接嚎了一声“我操!!”   “我也动不了了!”   七宝也像我一样挣扎着,额头上全是急出来的热汗,一边挣扎着想迈腿,一边还得回头看看红毛怪物。   这时,怪物嘴里的水声已经停下了,嘴也慢慢合了起来,双眼放光的看着我跟七宝,那种如同看待玩具一般兴致勃勃的眼神......比冰冷残酷的眼神更可怕......   “快点动啊!!”我低吼着,看着纹丝不动的双腿,急红了眼:“这他妈是怎么回事?!”   “狗日的.......老子就不信了.......”七宝骂了一句,做出了一个往前飞扑的姿势,似乎是想扑到地上,用手一步步爬出去。   但让人尴尬的是,这一套动作做到了最后,都没能扑到地上,反而搞出一个类似拉伸韧带摸脚尖的动作......   连倒都倒不下去!!这不是把我们往绝路上逼吗?!   红毛怪到底是出什么阴招了??总不能是点住了我们穴道吧?!   就在我竭尽全力想对策的时候,忽然间,我看着红毛怪身上不停扭动的毛发触须,冷不丁的想起了一件事。   我看了看红毛怪,默不作声的从腰后抽出一根棺材钉,鼓足了劲,一钉子扎在了大腿上。   “你搞啥子?!”七宝瞪大眼看着我。   “搏一搏。”   我咬着牙说道,把棺材钉抽出来,又以同样的力度,插进了另外一条大腿里。 第四十九章 雄黄酒   当鲜血从伤口里流出来的时候,说真的,我有种说不出的清爽感。   就像是三伏天在外面忙了一整天,回到家舒舒服服冲了个冷水澡那样,从头爽到脚。   扎进去根本就不会觉得疼,只有一种麻麻的感觉。   准确的说,应该像是被电打了,并没有多难受......   “果然是这样!!”   在我第二次拔出棺材钉的瞬间,我感觉自己对于双腿的操控力又回来了,虽说往后迈一步都很吃力,但好歹能动了啊!   “七宝!这冤孽跟长虫一样!能瘫掉人的下身!”我忙不迭的跟七宝说:“赶紧拿棺材钉冲煞放血!”   “长虫?”七宝愣了愣,没反应过来。   “就是蛇!”   听见这个答案,七宝恍然大悟的点点头。   他没犹豫,下手比我还狠,猛地一钉子就插进了大腿里,没入大半,我都担心他这一下会不会捅到骨头。   等七宝照着两条腿都下了钉子,很快,他也跟我一样恢复了行动能力。   “原来听老爷子说过,有些蛇畜修行的路子不一般,用不着近身就能让人失去行动能力,是靠着自身的邪气冲人身子吧?”我咬了咬牙:“但这也不对,这冤孽明明是人身.....又怎么会有蛇畜的本事?!”   “搞不好它是蛇类动物修炼成精了!”七宝很认真的分析道:“跟聊斋一个路数!”   “这可是真身,不是幻身,如果这只是咱们的幻觉我也认了,但是........”我说着,一脚踹在面前的石块上。   只听砰地一声闷响,石块砸在了冤孽身上,顺势就掉了下来。   “这他妈可是真的。”我忍不住骂了句脏话,额头上的冷汗越来越多:“蛇修炼成人,你觉得这靠谱吗?”   “有啥不靠谱的,你还记得白蛇传不?就是沈老爷跟咱们说过的那故事.......”七宝疼得满头大汗,紧咬着牙说:“那女的不也修炼成人了吗?”   说着,七宝小心翼翼的往后退了两步,估计那两钉子戳得有点深,疼得他直咬牙。   “现在咋办?搞死它?”   我没吱声,仔仔细细的打量着这怪物。   确实啊,它身上不断扭动的那些红毛,像是活着的触须,也像是.....蛇!   “雄黄酒。”   “啥子?”七宝没听清。   “我们需要雄黄酒。”我咬着牙说:“这次出门太急,普通的法器我倒是带上了,但雄黄酒没带!”   “你先勾住它,别让它追我,我进屋去找找.......”七宝一边说着,一边往左边迈了一步,万分警惕的盯着怪物:“赵老大跟小易应该能给咱想办法.......”   没等七宝再说什么,我狠着心在舌尖上咬了一口,往前凑了几步,直冲着怪物脸上又呸了一口唾沫星子。   伴随着一阵类似油炸食物的滋滋声,怪物脸上又冒出了极其浓郁的白烟,虽然它没有惨叫出声,但我还是能感觉到它那种由衷的痛苦。   这一口舌尖血上去算是嘲讽住它了,红毛怪物压根就不管七宝,直冲着我一步步的走了过来。   它的身躯不能说是魁梧,简直就是庞大。   但在这时候,它走起路来却没发出半点声音,轻飘飘的让人感觉很不真切。   由于它行动的速度较为缓慢,就跟普通人放慢步子走路那样,看着毫无威胁性,所以七宝算是放下心了,冲我点点头,示意我小心点,一溜烟的就跑进了屋子里。   “过来嘛。”   我目不转睛的看着怪物,但不敢跟它对视,生怕像是前一次那样让它给阴了。   一边跟它说着话,一边缓缓往后退着。   它走起路来还是那样,一步一晃悠,仿佛下一步就会摔到地上似的,身体晃动的幅度非常大。   也许是因为动作太大了,这怪物身上的触须越发湿润,滴滴答答的往下落着粘液,那股极其腻歪的腥臭味儿都快把我熏吐了。   见七宝安然无恙的跑进了屋子,我也不禁松了口气,一步接着一步的往后退着,想把这个怪物从院子里“拖”出去。   不得不说,这怪物出现的时机非常好,正是夜里人少的时候,路上连个鬼影都没,更别提是来来往往的行人。   如果这是在大白天......那处理起来可就麻烦了!   但不可否认的是,没人经过这儿,并不能代表没人知道这里发生的事。   这附近还住着几户人家,易大喜神带我们来赵老大家的时候,他们那几家还开着灯呢。   我估计他们也不傻,知道赵老大家出乱子了,所以我们闹的动静再大,他们也没有跑过来围观的意思。   “咕嘟。”   忽然间,一声水响,又从怪物的嘴里传了出来。   听见这声音,也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又被它觅上了,小腿肚子一软,跟电影上求婚似的,扑通一声就跪在了这怪物面前。   标准的单膝下跪。   七宝抱着一个酒坛子跑出来的时候都看傻眼了。   “我操?!你干什么呢?!”七宝惊呼道:“让这狗日的吓跪了?!”   “你真他妈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气得骂了出来,往日的素质涵养,在这瞬间烟消云散,颤颤巍巍的站直了身子,这才冲七宝吼了一声:“赶紧的拿酒过来!!”   被棺材钉破开肉身之后,红毛怪物对于我们的影响力已经越来越弱了,刚被它觅上不到两秒,我刺溜一下又站了起来。   在这时候,红毛怪物像是发现了什么,猛然一回头,死死盯着七宝,准确的说,它是在盯着七宝手里的酒坛。   七宝也不是那种傻大胆的类型,一看红毛怪物把注意力放自己身上了,想都不想,绕着路就跳上了石磨,两步一窜,轻轻松松的就跃过院墙,绕到了外面来。   “牛逼吗?”七宝气喘吁吁的问我,满脸的骄傲。   “你个瓜娃子,就一米高的墙,小娃娃都能跃过去!”我好笑道,一把接过酒坛,拍开盖子闻了闻。   果不其然,里面全是一股雄黄酒的味儿,貌似这里面的雄黄味儿还挺重,比我们在四川泡的酒还浓。   “它不走了。”七宝低声说。   我抬头一看,红毛怪确实没有继续走过来,而是在距离我们两三米远的位置,停下了脚步,很疑惑的看着我们。   没错,它的眼神里全是疑惑,而不是警惕,似乎它也不明白我在干什么。   “拿刀给我。”我说道。   七宝没多想,把腰后别着的匕首取了下来,随手就递给我。   “这东西的刺激性可能有点大,一会你注意点,咱们可千万别让它逮住。”   我说着,将刀刃抵在脉门上,轻轻一划便割开了一条口子,血止不住的流进了酒坛里。   七宝当时也有点紧张,看了看我,见我很淡定,也就没好多问。   等脉门的血自己止住了,我这才把手腕收回来,盖上酒坛的盖子,疯狂的摇晃了几下。   “你说这玩意儿的刺激性有点大......那是有多大啊?”七宝小心翼翼的问我,眼里有些紧张,但更多的是好奇。   “跟往你脸上泼硫酸差不多。”我皱着眉说道:“变成升阳身之后,我体内的血都带着很重的阳气,跟雄黄酒混合在一起,相当于冤孽界的硫酸吧。”   “我操,那咱们可得跑快点。”七宝紧张道。   听见这话,我深以为然的点点头,猛地一扬手,直接把酒坛里混合着血液的雄黄酒泼了出去。   很快。   我就闻到了一股烧塑料的焦臭味,还有一股说不上来......有点像是熬猪油的味儿!   没等我想明白这味儿是怎么发出来的,只觉得眼前红影一闪,七宝猛地拽了我一把,带着我撒腿就跑。   “狗日的!!它还真急眼了!!” 第五十章 生死时速   红毛怪物的反应远比我想象的强烈。   真的,前后反差之大,犹如云泥之别。   那冤孽的动作一直都很缓慢,用蜗牛来形容也毫不过分,再加上那冤孽走路摇摇晃晃的,跟腿瘸了一样,别说是疾步狂奔了,就是走路的动作快点,我都怀疑它会一头栽在地上。   但是被雄黄酒这么一激.......红毛怪物就彻头彻尾的变了个样!   就在七宝拽住我跑出去的那瞬间,红毛怪物双脚一蹬,借着力就往前窜出了六七米远,如果不是我们跑得及时,这怪物百分百能够扑中我们。   在那之后,它便开始疯狂的追逐我们,虽然跑步的动作跟常人不太一样,两只手臂乱甩个不停,就跟扭秧歌似的,但不可否认的是它跑得比狗都快!   七宝的身体素质很不错,可那也仅限于跟普通人相比,拽着我跑了一百来米,七宝就没力气带我了,只能松开手让我自己跑。   “你还记得易大喜神上山的路吧?!咱们就顺着这条路上去!!就算碰不到他们也得找机会甩掉它!!”   “我知道!”七宝大声道,一边在前面领跑,一边头也不回的问我:“你身上还带着别的法器没?!要不咱们先下手为强跟那怪物拼一把?!”   “拼个屁啊。”我苦笑道,玩命的跟着七宝跑,只感觉腿都不是自己的了,特别是刚才被棺材钉捅的位置,更是火辣辣的疼。   我估计七宝也是这样,他下手可比我狠,搞不好都捅到骨头上了。   但奇怪的是,他奔跑的速度却没有放慢,几乎跟往常是一个水平的。   这点让我很是不解。   难道他的体质跟普通人不一样?还是说他已经疼麻木了?完全不把这点伤放在心上?   事后,我好奇的问起这事来,七宝才给我答案。   “怕啊。”七宝说起这话的时候,表情极其的苦涩,笑容都显得很不自然,似乎是后怕到了极点:“你不知道我有多怕那怪物,打小我就害怕蛇,特别是小蛇,总感觉它们会从莫名其妙的地方钻出来袭击我.....哎你看过那部电影吗?人蛇之战!”   我点点头说看过,记得那是八十年代的电影了,还是台湾那边出的,看过这电影的不少人都落下心理阴影了。   “那就是病根啊。”七宝唉声叹气的说:“我当时也疼得厉害,但要是不玩命的跑,让那怪物追上......简直就是生不如死!我都不敢想!”   就因为一个单纯的“怕”字,七宝爆发出了连我都想象不到的潜力。   双腿让棺材钉凿了两个口子,一边流着血一边还能狂奔,得亏他伤的不是大动脉,要不然就跑过来这一路,非得给他跑虚脱不可。   “我操!!那狗日的吃激素了?!咋跑得这么快?!!”七宝壮着胆回头一看,表情瞬间就绝望了,几乎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冲我喊:“你想个办法!!拖它一下!!要不然咱们俩都得完!!”   “我能有啥办法?!包扔在院子里了!!我身上就只有棺材钉跟大狱绳!!”   听见这个答案,七宝急得都快哭了,不时的回头看看,越看表情越绝望。   此时此刻,我们所处的位置是山下的一片小平原。   这地方没有障碍物,一眼望去,方圆一里都是平原,越过平原才能上山。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还没等我们跑出这个平原.......后面追着我们的红毛怪就能撵上来.......   “早知道我就不刺激它了。”我后悔道。   “废话!要是知道这牲口能跑这么快!傻逼才去找雄黄酒给你呢!”七宝都快气哭了:“沈哥哥啊,你就赶紧想个法子拖它一下吧!你用不着搞定它!但怎么也得给它小刀拉屁股开个眼啊!要不然它得多小瞧咱们?!”   说真的,要不是情况紧急,我非得踹他一脚不可。   都他娘的这时候了!!还跟我说俏皮话呢?!   “分头跑!!”我大声道:“咱们拉开点距离!!成横线往山里跑!!”   七宝没多想,应了一声,猛地一个急转弯,直接往右边窜出去了七八米远。   在这个过程中,我也没闲着,掉过头,往左边跑了一段路,之后才继续往山里跑。   估计红毛怪物的脑子不怎么好使,看见我们分头跑了,它很突兀的就停下了脚步,像是在想要去追谁。   过了大概七八秒的样子,它一甩胳膊,直冲着我就过来了。   虽然看见它追上来的时候有点紧张,但不可否认的是,红毛怪物不去追七宝,这情况确实让我松了口气。   七宝跑得再怎么快也有个极限,因为他的体力是有限的,就像是现在,他奔跑的速度已经比不上最初那会了。   要是让红毛怪物去追他,恐怕还没有两分钟,红毛怪就能撵上他......   与七宝相比,我的情况就要好多了。   升阳身不光是可以恢复肉身那么简单,它对于体力的恢复速度,也是常人无法想象的。   可以这么说。   除非是到了渴个半死饿得眼晕的时候,在其他情况下,哪怕我再累再困,也能保持一个稳定的速度继续奔跑下去......   由于五福棺材钉不是普通的物件,放在行里,那也是一顶一的法器,再加上我的体质特殊,被蛊气搞得半人半鬼,所以被它破开肉身之后,我体内的蛊气会产生一些特殊反应。   就像冤孽被法器打中之后出现的“煞伤”一样,伤口的愈合速度会减慢。   但这种情况持续的时间不长,到这时候也差不多没了,所以我跑起来是越跑越快,不一会就把七宝甩在了后面......   说实话我还挺兴奋的,只觉得自己奔跑的速度突破天际了,想要甩开红毛怪物,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等我回头一看,这点刚从心底冒出来的兴奋,霎时间就烟消云散。   “这冤孽咋跑得这么快啊........”   我看着距离我不过十来米的红毛怪,额头上的热汗很快就变成了冷汗,特别是看见它还在不断加速......   真的,我算是体会到七宝的绝望了。   我奔跑的速度已经到达了极限,但红毛怪物的奔跑速度似乎并没有极限。   它虽然不能一瞬间加速追上来,可只要给它一点时间,照样能撵上我......   在这时候,我也没了其他办法,只能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七宝!!会合!!咱们俩拿绳子绊它!!”   喊完这句话,我猛地一转身,直接往七宝的方向跑了过去。   也是这时候我才反应过来一件事。   红毛怪的奔跑速度确实够快,但它的反应速度却比不上我们,特别是急转弯的时候,很容易发愣停下脚来,愣个一两秒才继续追。   这点让它愣神的时间,就是我跟七宝的机会。   “接住!”   我大喊了一声,直接将大狱绳的一头抛了出去。   七宝的反应不慢,往前猛窜了两步,很顺利的接到了手里。   不用我安排战术,七宝就跟我拉开了一条线,将大狱绳彻底拉直,绷得非常紧,跟一根黑铁棍差不多。   回头一看,红毛怪已经在这时候追了上来,浑身上下的触须都在蠕动,它身上的那股腥臭味像是越变越浓了。   我没犹豫,直接蹲下身子,半弯着腰,带七宝反着跑了过去。   在大狱绳即将碰触到红毛怪物小腿的瞬间,我咬着牙大吼了一声。   “绊它!!” 第五十一章 险境   事实证明,急中生智带来的不一定是好事,起码我是这么认为的。   在我们满怀信心用大狱绳绊它的同时,那红毛怪物跟喝醉酒了似的,停下脚,哇的一声就吐了出来。   它吐出来的东西没实心的,全是深绿色泛着腐臭的粘液。   七宝躲闪及时,并没有被这些天女散花落下来的粘液吐中,只有我反应慢了一步,有拳头那么大一块的粘液落在了我右手臂上。   那一瞬间,我只感觉手臂上的肉被腐蚀了一块,如火烧如刀割的剧痛,很快就传递到了我的神经里。   真的,说是被腐蚀,这点毫不夸张。   那些粘液似乎能融入进血肉里,或是说,它们像是能被血肉吸收,刚碰触到皮肤的瞬间,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了进去。   伴随着这些粘液的消失,被粘液碰触到的那块肉,也慢慢凹了下去。   血肉模糊都不足以形容当时的情况。   一眼看进去,能看见骨头。   “老沈!!!”七宝急红了眼睛,作势就要冲过来,但最后还是让我叫住了。   此时此刻,红毛怪物没有继续攻击我们,而是半弓着身子,两只手紧握着黑绳,像是在想什么......   它能想,我不能想,所以我只能咬着牙叫七宝帮忙,搭把手把绳子给绕上去。   “转着圈跑!!”我低吼道,没有顾忌右手臂上的伤势,仅用左手攥着黑绳,咬着牙爬了起来。   在这时候,七宝已经按照我的安排,拽着黑绳的一头,围着红毛怪物疯狂的绕起了圈。   他已经急眼了,我能看出来,因为我跟他一样。   说句不夸大的话,从入行到现在,没有任何一个冤孽能给我造成这么大的伤害,也没有任何一个冤孽,能让我深刻体会到什么叫做危险.......   曾经我以为五福尸就是危险,张三就是危险,但我知道,我都意会错了。   跟我们面前站着的这个红毛怪物比起来......它们加在一起也不过如此。   原本我还以为红毛怪物的反应速度很慢,抱着一丝庆幸,我就想跟七宝联手绊它一次,但事实证明我错了。   在大狱绳绊它的前一秒,这个怪物就停下了脚步,没有继续往前迈进。   所以那一绳子绊上去.....基本上就跟用棍子砸它是一样的......   我不知道大狱绳能对它起多大的作用,但就目前的情况来说,我已经没有别的办法拖住它了。   虽然说我是有一些法子能跟它斗,但那些法子都需要时间来实现,甚至还需要一些材料。   赤手空拳就想跟这个怪物斗法?老爷子也没这么大的本事吧?!   不一会,七宝就把手里的黑绳都绕在怪物身上了,也是这时候他才有闲工夫过来看我。   “你的手没事吧?!”七宝惨白着脸,一动不动的看着我手臂上的伤口:“老沈!这还能复原吗?!”   我没说话,仔细看了两眼,点点头,说能,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伤口的边缘处开始有了变化,比起最初腐烂流脓的情况,现在已经转变了许多,起码肉芽都变成了红色的,脓水也渐渐消失了。   我没敢再看,把手臂放了下去。   “趁着现在跑吧!”七宝说着,揽着我肩膀,一步一晃的就要带我走。   “我伤的是手不是脚,我能自己跑。”我说着,轻轻拍了拍七宝的肩膀。   听见我这么说,七宝不禁有些担心,他打量了我几眼,确定我没有太大的问题,这才撒开腿继续往山里跑。   说真的,我是真的怕了。   如果七宝回头看我一眼,肯定能发现我刚跑起来的时候,双腿都在打颤。   在面对五福尸跟张三它们,我只有压力,但绝对不会有绝望,可是现在.......   当我眼睁睁看见红毛怪物不受大狱绳的控制,一圈接着一圈把绳子解下来,我真觉得自己离死不远了。   “狗日的.......这究竟是什么怪物?!!”   在疯狂逃命的时候,我脑子里也在飞快的运转,拼了命回忆自己的所见所闻。   无论是从别人嘴里听来的,还是自己在书里看来的......压根就没有关于这种红毛怪物的记载啊!!   毫无来历可寻,这怪物总不能是凭空蹦出来的吧?!   就在我彻底陷入绝望的时候,跑在最前面的七宝,忽然大喊了起来。   “大喜神!!胖叔!!快救命啊!!!”   听见他这么喊,我下意识的以为,这瓜娃子是在碰运气喊救命。   毕竟易大喜神跟胖叔就在面前这座山里,要是运气好,说不准多喊几声就能把他们喊来。   但等我抬头看去的时候,我这才发现山口那里站着两个人。   一胖一瘦,一高一矮。   “有救了!!”   我瞪大了眼睛,兴奋得无以复加,原本就提到了极限的速度,此刻又像是突破了界点,双腿就跟安了小马达似的跑飞快。   “快点过来搭把手!!有怪物在追我们!!!”七宝扯着嗓子喊道,每一个字都在颤抖,估计是兴奋的。   那时候可不光是七宝在兴奋,我也是如此。   在彻底绝望的时候,突然看见了一丝曙光,这种感觉,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肯定无法理解。   毫不夸张的说。   那种兴奋,能把人兴奋哭。   “小沈!!你跑快点!!那行子追上来了!!!”   易大喜神喊出这句话的瞬间,他已经撒开腿往我这边跑了,胖叔也没犹豫,紧随其后的就跟了上来。   在那时,我能感觉到背后有一阵冷风在迅速接近我,但我是真的不敢回头。   直觉告诉我,只要我敢回头,下一秒就是死,这可不是在开玩笑。   “快点!!”易大喜神的语气已经有些慌张了,手里握着一把小铜剑,大步向我迎来,跑得飞快。   别看他七老八十了,就这百米短跑的速度,一般二般人还真比不上他。   但这可不是感慨的时候。   “蹲下!!!”   听见易大喜神这一声暴吼,我压根就不敢犹豫,几乎是下意识的蹲了下去,连滚带爬的就往前面爬。   在蹲下身的瞬间,我能很清楚的感觉到,有东西在我脑袋顶上挥了一下。   就像是有人用棍子横着抽我脑袋似的,闪躲及时,只能感觉到一阵劲风。   此时,易大喜神已经带着胖叔赶了上来。   他们没有停下脚步接应我,而是继续往前跑了两步,直面迎上了红毛怪物。   “这他娘的是什么鬼东西?!!”   易大喜神惊呼了一声,看见那满身触须的怪物,貌似是吃惊不小。   跟在他旁边的胖叔也是如此,但他没有说话,而是横着一甩手,三枚铜钱就跟暗器似的,直接嵌在了红毛怪物的脸上。   要说他们俩的默契也不是虚的。   铜钱刚嵌进怪物的脸里,易大喜神就甩出了一根金线,顶端像是拴着一根针,很顺畅的就从那三枚铜钱的眼里穿了过去。   横着一拽,没把三枚铜钱拽下来,反而将那个怪物拽了一个趔趄。   还没等红毛怪物站稳,易大喜神已经将手里的金线缠在了小铜剑的剑柄上。   他没有任何惧怕跟迟疑,上前一步,扬手就将铜剑插进了怪物的眼睛里。   也在那瞬间,只听砰地一声闷响,红毛怪物的左手臂膨胀了一下。   数十根粗壮的触须,就那么飞了出来,直冲易大喜神面门而去........   “闪开!!!”   我几乎是拼尽了全身的力气,连滚带爬的跑到易大喜神身后,抱着他大腿猛拽了一把。   说句真心话,他能躲过这些触须,功不在我,在运气。   我这边刚一拽他,易大喜神也顺势扬了一下头,很勉强的躲了过去。   这时,胖叔毫无预兆的喊了起来,语气里满是惊慌失措。   “老爷子!赶紧敲锣叫帮手!这冤孽不是咱们能对付的!!” 第五十二章 重孽   那些被怪物射出来的触须,全都出现了一些难以描述的变化。   从一开始的柔软带着些许活性,到离开肉身之后,看着犹如钢针,一根根都没入了泥地里,地面上只留下了一排窟窿眼。   看见这一幕的时候,不光是我们傻眼了,连易大喜神也是如此,额头上全是被吓出来的冷汗。   “狗东西.....这是铁了心要整死我啊.......”   易大喜神满脸后怕的说着,带着我往后退了几步,跟红毛怪物拉开了距离。   也许是被易大喜神用铜剑插得太狠了,红毛怪物并没有继续攻击我们,而是跟活人一样,痛苦万分的用手捂着眼睛,缓缓将铜剑给拔了出来.......   被刺破的眼睛,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直接瘪了下去,深绿色的脓液顺着眼眶就往下流,隔着十来米都能闻见那股恶臭。   “大喜神牛逼啊!”七宝惊呼道:“一刀就废了它眼睛!这是宝刀未老啊!”   “狗屁刀,那是剑......不对,好像是匕首。”我嘀咕道。   “是蚨匕。”易大喜神叹道:“那是我们湘西五门的法器,你们没见过也正常。”   据易大喜神说,这法器之所以叫做蚨匕,就是因为它通体都由青蚨打造而成。   青蚨就是铜钱。   铜钱聚阳,匕首聚煞。   用相应的法术阵局,将两者彻底融合于一体,则就打造出了这种极其特殊的法器......   “小胖,你说这冤孽不是咱们能对付的......你是认出它的来历了?”易大喜神忽然问了句。   胖叔一脸凝重的点点头,小心翼翼的又往后退了几步:“我师父说过,在清朝末年,西南苗疆的蛊师曾经借助道家的手段,潜心炼制过一种冤孽........”   按照胖叔的说法,这个红毛怪物,应该就是苗疆蛊术与道家邪法的结合体。   “先取成年男子尸身一具,用活蛊封住男子七窍,之后又用道家的招魂术,将死者魂魄从地府召回阳间,趁着魂魄被引入肉身的时候,再拿铁针封死九穴十关,不让魂魄离体.......”胖叔喃喃道,越是往后说,额头上的冷汗就越多:“魂魄不能离体,煞气自然增生,从普通的阴魂变成恶鬼,只需要半盏茶的工夫.......”   在这时候,红毛怪物瘪下去的眼球,忽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鼓胀了起来。   先前被蚨匕插出来的那一条缝隙,更是越挤越紧,直到最后彻底消失......   看见这一幕,易大喜神也有些慌张了:“这冤孽不对劲......愈合速度太快了......”   “它是活的。”胖叔低声说道。   “叔,阴魂变成恶鬼之后,那个冤孽就算是炼成了?”我好奇的问道。   “没有。”胖叔叹道:“阴魂变成恶鬼,这只是第一步,之后还得在死尸的身子里养蛇类活蛊,听我师父说,那些活蛊都是最罕见的蛊蛇,最粗不过筷子粗细,最细的堪比银针。”   “那些蛇不吃血肉,只吃煞气,所以在养蛊的那段时间里,魂魄受到的折磨是难以想象的,越是痛苦,自身的煞气就越多,那些活蛊就活得越滋润.......”   说到这里,胖叔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在这种状态下,足足要养它七年,七年过后,魂魄的煞气之重,已经足够杀掉那些寄生在体内的活蛊了,并且还能把它们体内的生气都吸取走.......”胖叔咬着牙说:“到这时候,冤孽才算是炼成。”   “这叫啥冤孽啊?”七宝好奇的问。   胖叔低声说,“重(chong)孽。”   一听重孽这两个字,我忽然想起,老爷子给我看的那本《方生志》里,就有这么一个名字。   “重孽似人,体养生气,魂魄衍煞,因虺而生,又称蛇子孽......”   听见我这一番话,胖叔点点头,说没错,就是这玩意儿。   “书里记载的太模糊了,连最基本的样貌特征都没有,也没说要怎么对付它,只是提了这么几笔.......”我苦笑道,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胖叔跟易大喜神身上:“易爷爷,胖叔,你们有把握吗?”   “目前来说没有。”胖叔低声道:“这冤孽的活性极强,普通的术法奈何不了它,除非是在极短的时间内,一口气打散它的魂魄,或者在短时间内直接摧毁它的肉身......只有这样才能除掉它!”   “那你的意思是?”易大喜神一皱眉。   “就像是你刚才用蚨匕捅它一样,只会让它疼,但对它造成不了多大的伤害。”胖叔低声说道:“想要干掉它,那就必须一口气做绝,否则的话.....春风吹又生!”   “有点难啊。”易大喜神苦笑道:“这冤孽的恢复力比我原来遇见的都要强,想一口气把它除掉......难度大过头了!”   “所以我说让你敲锣啊,先让老四把它缠住,我再想点办法,困它个一时半会。”胖叔嘿嘿笑道:“你需要时间来布阵,我明白。”   话音一落,胖叔撒腿就跑,易大喜神紧随其后,直接往山里跑了过去。   我跟七宝还没反应过来,这俩人就只留个背影给我们了。   “赶紧跑啊!!等着挨雷劈呢?!!”   七宝低吼道,猛地拽住我手臂,大步跑着,很勉强的跟上了易大喜神他们。   在那个过程中,红毛怪....哦不对,是重孽。   它并没有痛打落水狗的意思,而是远远的看着我们,等我们跑出去一截路,这才慢条斯理的跟了上来。   说实话,它现在的动作可一点都不慢,比起最开始在院子里展现出的那种蜗牛动作,此时简直是天差地别。   跟着易大喜神跑进山里,还没跑几步路,我便看见这俩领跑的人停脚了。   浑身长满白毛的老四,就躺在一边的灌木丛里。   “你去拦着它,我尽快把它弄起来。”   易大喜神说着,从包里拿出来一炷贡香,低声念叨了几句咒词,用打火机点燃之后,贡香就让他放在了地上,香尾还被死死的踩着。   做完这些,他才把腰间别着的喜神锣解下来,一手拿着木槌,一手拿着锣,重重的敲打了起来。   “锵!!”   在这时,我跟七宝都像是把重孽遗忘了似的,聚精会神的看着大喜神敲锣。   “湘西赶尸!!生人回避!!”   “锵!!!”   听见这一嗓子,我下意识的以为这是咒词,但回想起老爷子说过的,五门术法之中都带着一句开场白,正是易大喜神喊的这八个字......   “天苍苍,地苍苍,喜神慈悲,阴人返乡,喜神怒目,威震四方。”   “锵!!锵!!锵!!”   又是连着一阵锣响,易大喜神继续念了起来。   摸着良心说,我觉得他不是在念,更像是在唱。   就像是老爷子说过的,东北出马仙是靠唱词请神送鬼一样,易大喜神念咒词的时候,也是唱出来的。   可他唱词的那种调调,听起来说不出的悲怆,就跟哀乐似的听着很是沉闷......   “天有三奇日月星,尸首通灵鬼神惊,不返家来不归乡,喜神赐法诛恶行。”   “锵!!!”   “我本是喜神座下修仙甲,为求大道善不乏,今有外人怀恶果,还请祖师正真法。”   “锵!!锵!!锵!!”   伴随着这三声锣响,躺在地上的白毛尸也冷不丁抽搐了起来,就跟活过来了差不多,抽搐的幅度很大。   易大喜神瞥了白毛尸一眼,猛地扬起手来,重重的敲了一下锣,嘶哑着嗓子大喊道。   “喜神到此!!逆亡顺昌!!”   “锵!!!” 第五十三章 召尸   易大喜神口中所喊的“喜神”,应该就是他供奉在家里的那位祖师爷。   仔细想想,这老头儿也是够厉害的,拿祖师爷的名字当外号,前面还得加一个大字,这要么就是太过于自信自负了,要么就是.......他的本事足以让所有行里人服气!   当易大喜神敲响最后一声铜锣时,躺在地上的白毛尸首,毫无预兆的嘶嚎了起来。   那种嘶嚎声听着近乎于野兽,完全脱离了人的范畴。   没等我们看明白,白毛尸非常突兀的立了起来。   看起来就像是有人提着它肩膀,猛地将它提起来似的。   在这期间白毛尸压根就没有任何爬起来的动作,膝盖也毫不弯曲,就这么直挺挺的站了起来。   “我操?!!”   七宝忍不住惊呼了一声,他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估计是吓得不轻,拽着我往后退了两步,满头冷汗的问易大喜神:“您是真把祖师爷请来了?”   “没啊。”易大喜神笑道:“如果我能轻轻松松的把祖师爷请下来,那我得多厉害?”   话音一落,他挥了挥手,指着后方追来的重孽说,灭了它。   我原本以为他操控的尸首跟僵尸一样,是靠着跳跃来前进的。   但这个白毛尸的动作却不一般,看着跟动物差不多,弓着身子,手臂捶地,三步并作两步就跑了出去。   刚开始它奔跑的速度还有些慢,看着很是别扭,似乎是没习惯这么运动一样,跑了一会才把速度慢慢提起来......   在这时候,胖叔正带着重孽绕着圈,右手夹着一根正在燃烧的贡香,左手拽着一根红线,红线的另外一头就栓在贡香的尾巴上。   他没有带着重孽瞎跑,只是在瞎转悠。   胖叔也算是艺高人胆大,跟重孽的距离不过两米远,不跑也不闪躲,缓步走在它前面,跟带路一样,一边走还一边拿着贡香晃悠。   “这是啥子招数?”我好奇的问了句。   “我教他的小偏门,不算正统法术,拿来逗逗冤孽还行........”易大喜神笑道:“越聪明的冤孽,被他带着跑的几率就越大,那些没脑子只知道打打杀杀的冤孽,反而不吃这套。”   “跟傻子不会被鬼打墙一个意思?”七宝问。   易大喜神点点头,说差不多吧。   “嘭!!”   听见这一声闷响,我们齐刷刷的转过头看去。   此时,白毛尸已经扑在了目标的身上,而胖叔也功成身退,一边擦着冷汗一边往回跑,看他那表情,前面的淡定应该都是装的。   “能搞定它吗?”胖叔有些担心的问道,跑到易大喜神身边,狂擦着额头上的汗:“我感觉白毛老四整不过它啊。”   易大喜神倒是挺淡定,拿出烟点上,看了看正在跟重孽缠斗的白毛尸:“趁着这机会,我准备一个后招,试试能不能一口气做了它。”   “嘶!!!”   一声尖鸣忽然划破了长空,那声音就跟有人放火雷子一样,特别的尖锐,听起来很是难受。   “邪龇?”易大喜神皱了皱眉,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好像调子不太对,这么怪的邪龇声我还是第一次听见........”   说实话,这时候我的注意力倒是没有在邪龇上。   白毛尸跟重孽的缠斗,这才是我最关心的。   如果白毛尸把重孽干掉了,这挺好,喜闻乐见大快人心。   如果白毛尸没把重孽干掉,那也无所谓,起码给我们争取到了时间。   不,准确的说,是给易大喜神争取到了时间。   “老沈,你说哪边的胜算大?”七宝低声问我。   “现在还看不出来,两边平分秋色吧。”我笑道:“但我感觉白毛尸不是重孽的对手,速成的冤孽能跟熬过七年之痒的怪物比么?”   得到这个答复,七宝一愣神,点点头,说那倒也是。   白毛尸对付重孽的手段就三个,要么用拳头砸,要么用脚踹,再不然就是用牙咬。   这一套行云流水的街头斗殴动作,简直是绝了,我都以为这人是活过来了,压根不像是冤孽。   与它相比,重孽的手段就简单多了。   重孽张开双臂,紧紧的抱住了白毛尸,身上的触须疯狂扭动着,从底下浸出来的粘液跟活了一样......做个靠谱点的比喻吧。   那些泛绿的粘液就像是墨汁,白毛尸身上的白毛就像是宣纸。   它只在边上轻轻泼了些“墨汁”,那种纯粹的颜色,就开始迅速攻占白毛尸这张宣纸了。   白毛尸不是善茬,但它确实斗不过重孽。   在身上的白毛渐渐被染成绿色的时候,白毛尸捶打脚踹的动作越发无力了,像是把身子里的力气用光了一样,手脚都是软绵绵的,打在我身上可能都没什么感觉。   看见这一幕,我跟七宝倒是觉得理所当然,但胖叔跟易大喜神则显得有些意外。   “不会吧?!”胖叔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轻轻抽搐的白毛尸:“老四这么容易就被人收拾了?!”   “很正常啊,这怪物连七年之痒都熬过来了,还有什么摆不平的冤孽?”七宝咂了咂嘴,把我刚才的说辞重复了一遍,又感慨的添了几句:“再说了,白毛尸不是速成的吗?斗不过它也很正常。”   “不正常。”   易大喜神咬了咬牙,说:“我招起来的尸首,有多少能耐,我心里有数,别说是拿来对付冤孽了,就是让你们对上它,不敢说稳赢,至少也能搞你们一个两败俱伤......”   听见这话,七宝没吱声,回头看了我一眼。   “我信。”我点点头:“白毛尸身上的尸气很重,不是普通冤孽能带出来的,想要摆平它确实不容易。”   易大喜神没再解释什么,猛地一抬手,重重的敲了一下喜神锣。   “锵!!!”   这一声锣响,像是给白毛尸打了一针兴奋剂,原本还没什么力气的它,此时又开始剧烈的挣扎了。   “小胖,你想个法子先困住它!”易大喜神咬牙道:“给我五分钟,我准备一下,起个阵慢慢收拾它......”   胖叔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从包里拿出来一个老式罗盘。   看了看罗盘的指针,又抬头看看天上,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   “五分钟不敢保证,但我尽力吧。”胖叔笑道。   说着,他抬腿就向重孽跑了过去,右手还放在包里抓了几下,不一会就拿出了一大把铜钱。   那时候重孽的注意力都还在白毛尸身上,看见胖叔跑过来了,它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他要干啥子?”七宝问:“难道要像刚才一样,拿铜钱砸它?”   我看了看胖叔的动作,摇摇头:“好像不是。”   胖叔手里的铜钱不是用来砸的,而是用来摆放的。   他一边往地上摆放着铜钱,一边又看看罗盘,或者是看看天上。   现在我算是明白了,他寻找的不是什么东西,而是方位,他这是在布阵呢!   由于我的注意力比较集中,所以胖叔布阵的细节,大多都被我看在了眼里。   他放下的铜钱共有三十六枚,每一枚铜钱的方位都不一样,而且摆放的顺序也是错开的,没有顺着一条道摆.......   “这阵局我好像见过。”我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看着地上那三十六枚铜钱,只觉得越看越眼熟,应该是在哪里见过的。   “沈老爷教过你?”七宝好奇的问道。   “没教过,但是......我好像在书里见过......哎对了!!”   我猛然想起书中记载过的一个古局,忍不住兴奋了起来,有种终于破解难题的快感。   “这是三十六青蚨阵!” 第五十四章 青蚨阵   三十六青蚨阵,又称为青蚨镇鬼局,属于道家正统阵局。   青蚨就是铜钱。   在使用青蚨布阵之前,必须要找到三十六天罡星的星位,之后再对应地气所显之局,一一放置铜钱。   当最后一枚铜钱被放入阵局的时候,这个大阵就算是成了。   “青蚨镇孽,合天罡之数,行天罡之气......”我兴致勃勃的看着这阵局,跟七宝解释道:“这阵局能借来三十六天罡的力量镇压冤孽,如果对方是魂魄,那就能直接把它打入地下,镇压在三尺黄土之中,如果对方是实心的,那就能将其镇压在地表。”   “能镇住吗?”七宝还是有点担心。   “应该能。”我皱了皱眉:“就算不能,也多少能拖住一点时间,这阵局在道家里还是数得上号的.......”   在这时,胖叔已经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貌似摆这些铜钱把他累得够呛。   不得不说这阵局还是挺管用的,先前重孽身上的触须都还在扭动,但是现在却齐刷刷的停了动作,像是静止了一样,处在一个很诡异的状态里。   而且不光是重孽静止了,刚才还抽搐个不停的白毛尸也是这样,跟我想象的差不多,这阵局是无差别打击目标的。   只要阵中的不是活人是冤孽,甭管是敌是友,那都得被镇住。   “叔,这是三十六青蚨阵吧?”我兴致勃勃的问道。   “哎哟?小伙子眼力不错啊!”胖叔眼睛一亮,有种卖手艺终于碰见识货人的感觉,笑得很是灿烂:“这是我师父传给我的,看家的本事,拿来收拾重孽也........”   “嗖!!”   没等胖叔把话说完,只听一声尖鸣,摆放在最边上的那枚铜钱忽然蹦了起来,直接飞进了灌木丛里......   看见这一幕,我跟七宝都傻眼了,胖叔则是一脸的尴尬,没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这时,蹲在地上忙活的易大喜神开了口,头也不抬的问胖叔。   “搞不定?”   “能拖住,但不知道能拖多久。”胖叔咧了咧嘴,笑得有些苦涩。   他刚说完这句话没一会,又是嗖嗖的两声,连着两枚铜钱飞起不知落到了何方。   “可能撑不到五分钟。”胖叔苦笑道。   “够。”易大喜神笑道:“再多两三分钟,我这边就弄好了。”   “易爷爷,要不然我跟老沈去帮忙按铜钱?”七宝试探着问道:“只要铜钱不飞走,这阵局就破不了吧?”   听见这话,易大喜神倒是没说什么,胖叔则是一笑。   “按不住的。”胖叔说道:“活人毕竟是肉体凡胎,想要去按住这些铜钱,基本上就等同于找死。”   七宝正要追问,又是嗖的一声,一枚铜钱再度飞起。   但这一次,它飞行的路线则是向着我们这边,连着砸穿了两棵树干,之后才落进灌木丛消失得无影无踪。   说实话,当时我们根本就看不清铜钱的飞行轨迹,只能通过声音还有树干上的窟窿来判断.......   就个人觉得,被阵气反弹起来的铜钱,威力应该不亚于子弹。   “我操。”七宝忍不住骂了句,也能算是惊呼,目不转睛的看着树干上的窟窿,额头上全是冷汗:“这要是用手去按.....还不得给我开个窟窿眼?”   听见这话胖叔也只是笑,但脸上的笑容并没有那么自然,眉宇之间还是透出了一种担忧的感觉。   三十六青蚨阵算是比较硬派的阵局了,它不像是大多阵局那样只有一个阵眼,想要破掉这个青蚨局,那就必须把阵里的三十六枚铜钱全部崩飞.......   且不说这阵局的威力大不大,单说持续时间的长短,绝对不是一般法阵能够比拟的。   遇见麻烦的对手,用这个阵局来拖延时间......那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啊!   想到这里,我看了看地上的铜钱,又侧过头瞥了胖叔一眼,心里有些感慨。   三十六青蚨阵算是道家的东西,我看的那本书里只写了它的作用,至于这个阵局是怎么布下的,没有半点描述,让我一个降师自己琢磨无异于白做工......   又是连着几声嗖嗖的尖鸣,铜钱一个接着一个飞进林子里,而重孽身上的那些触须,也开始以极慢的速度,缓缓扭动了起来......   这应该是重孽破开三十六青蚨阵的征兆......看这情况......留给易大喜神的时间不多了。   “小沈,你的手已经没事了?”胖叔冷不丁的问我。   我下意识的往手臂上看了一眼,先前被重孽用粘液溶解掉的那块肉,此时还没有长回来,但边缘的烂肉已经消失得差不多了,现在能被我看见的,只有那些泛红的嫩肉芽。   还没等我回答胖叔,易大喜神又接过话茬,一边用蚨匕在地上刻画着符咒,一边说:“他的肉身恢复力很强,应该是体内蛊气的作用,你用不着担心他。”   我没吱声,低头看了看。   易大喜神画的符有点大,毫不夸张的说,这规格是我亲眼见过最大的符咒了。   与道家传统符咒不同,易大喜神画出来的符咒是个组合体,除开中间呈正方形的符咒外,上下左右,还各有一个异兽的图腾。   这些异兽的造型各不相同,有的看着似虎似豹,有的则像是鸟类动物,但脑袋却是个人头。   “老爷子,这阵局......我怎么没见过啊?”胖叔紧皱着眉,看着易大喜神画符,眼中的担忧越来越明显:“这是啥阵局?”   “四厌阵。”易大喜神答道。   说完这话,他就紧紧闭上了嘴,不再多说一个字,闷头画着最中间的那个符咒,手里的动作也是越来越快。   “四厌阵?”胖叔嘀咕道,抬起头跟我对视了一眼,见我满脸的茫然,他也挠了挠头:“好像都没听过啊。”   “四厌是萨满教的东西,算是古时候他们炼制出来的一种冤孽,但不是用来害人的,是用来祭祀祈福招风引雨的。”易大喜神笑道。   “这不是湘西五门的阵局吧?”我试探着问道。   “一半是。”易大喜神笑了笑:“另外一半,是我朋友教给我的,他是萨满教的弟子,萨满教跟湘西土教有一定的渊源,所以两个法派里的东西,有不少都能融合在一起.......”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里的时候,我跟七宝都对易大喜神有了些信心,但胖叔的表情却从没这么难看过。   “老爷子,你都这岁数了,还玩命呢?”胖叔低声说:“这阵局的力量要是太大,就你这身子骨,你能承受的住吗?”   易大喜神笑了两声,猛地一抬手,将蚨匕插在了符咒的正中间。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易大喜神说着,一口咬破舌尖,往符咒上吐了口血唾沫,之后又从土里拔出蚨匕,跟跳大神似的,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在边上念念有词,应该是在念咒。   先前胖叔布下的三十六青蚨阵,看来应该破去了大半,现在还存留在地上的铜钱,满打满算不会超过十个。   “要不我来?”胖叔问道,目不转睛的看着易大喜神,眼里的担忧很是明显。   易大喜神没搭腔,自顾自的念着咒词,到最后一抬手,用蚨匕非常干脆的割开了脉门,任由血液流进地上似凹槽的符咒中。   又是一连串嗖嗖的尖鸣响起,具体响了几声,我确实是没数过来,好像是在同一时间响起来的.......   转头看去,重孽身边的铜钱已经尽数消失了,而那个扑在它身上的白毛尸,则被它轻飘飘的丢到了一边。   看见这情况,易大喜神一瞪眼,大吼道。   “你们都闪远点!!快!!!” 第五十五章 四厌   听见易大喜神的招呼声,我们谁都没敢犹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到一边,生怕影响到这老头起阵。   七宝的表情倒是挺兴奋的,似乎对于易大喜神即将要使用的阵局很感兴趣,只有我跟胖叔的表情略显凝重。   说实话,我知道胖叔在担心什么,因为我跟他是担心到一块去了。   行里的先生不同于的沈家的降师。   无论这些先生修的是哪个法派,甚至是同属降门的子弟,都跟我们沈家人有一定的区别。   为什么沈家能在降门里有那么大的名气?为什么老爷子能把持降门,能让那么多降师当成老扛把子?   原因很简单。   沈家最狠的降术,莫过于十八落恶降,而这些降术的代价,也仅仅是让人陷入极其虚弱的状态,并不会真的对人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但其他法派的先生呢?   使用稍微强力一点的术法,轻则跟我一样陷入虚弱的状态,重则伤筋动骨,甚至是被折去阳寿......   据我所知,除开沈家的十八门降术外,没有任何一个法派的术法能够避开天谴。   想要一口气解决掉重孽,不玩命是不可能办到的,易大喜神的底子厚根基稳,这点我清楚,但他都这个年纪了,别说是折寿,就是重伤他一回,搞不好都得落下病根来!   “易爷爷,要不然你们先拖着,我回去拿装备,给它下个降,说不定........”   “没时间了!”   易大喜神低吼道,猛地将蚨匕甩了出去,就跟玩飞刀似的,直直插在了重孽的脑门上。   说真的,这准头跟力度,确实是超出了我的想象。   被蚨匕插中之后,重孽就停下了脚,没有继续往我们这边逼近,身子轻微的摇晃着,似乎是站不稳了要摔,但到最后也没能摔下去。   在那瞬间,易大喜神已经解下了喜神锣,疯狂的敲打了起来。   由于他的脉门已经被自己割开了,血一直都没能止住,顺着手腕往下流淌,直顺着喜神锣的锣面,一滴接着一滴的落在了地上。   说实话,在易大喜神开始敲打铜锣的时候,不光是我跟胖叔觉得不对劲,连七宝都是一脸的诧异。   先前他不是没有敲过喜神锣,所以在这时,我们都能听出来喜神锣前后声音的差异。   一开始那种简简单单的锣响已经没了,不知道是易大喜神敲打的力度太重,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此时此刻,喜神锣发出的不是锣声,而是一种近乎于敲鼓的闷响。   嘭,嘭,嘭。   这接连不断的鼓响,似乎是能敲打在人的心脏上。   听见那声音,我只觉得胸口有些沉闷,说不出的难受,好像心跳都跟上了鼓响的节奏。   易大喜神每敲打一下,我的心脏就会随着猛跳一下,那种奇怪的感觉很是直接,我敢肯定不是自己的幻觉。   “天惶惶,地惶惶,祖师到此落毫光,落下毫光照天苍......”   “嘭!!嘭!!嘭!!”   “锣鼓声声急,拜请李老君,老君驾牛西行去,只有祖师慈悲到此听,雨师随云至,风伯定九清,靐鸣轰轰召雷起,弟子敲锣打鼓迎天兵.......”   “嘭!!嘭!!嘭!!”   “说起祖师心里苦,慈悲不能救凡人,三十三天锁仙门,九十九重避凡根,风伯雨师天兵天将是出不了那南天门!哎嗨哎嗨呀!!”   如果说易大喜神原来的念咒声像是在唱歌,那现在的念咒声,就是标准的在唱歌了。   好歹我也是看过春晚的人,多少都听过一些二人转的调调,毫不夸张的说,易大喜神唱的这个调子,简直就是标准的二人转。   “嘭!!嘭!!嘭!!”   “喜神不是天上神,但也不能救苍生,天上地下商量好,只能让那四厌四恶入凡尘。”   “嘭!!嘭!!嘭!!”   “要说四厌也有门道,一来厌生二厌苦,三厌贫来四厌疾.......”   在这时,被易大喜神刻画在地上的那四个异兽图,忽然往上鼓了起来,完全把异兽的模样弄变形了,看起来就跟小土堆差不多。   过了大概七八秒的样子,这四个小土堆又沉了回去,那四个变形的异兽图也再一次恢复了正常。   但也在那些土堆消失的瞬间,重孽脚下,也出现了一模一样的四个小土堆。   “嘶!!!”   一声邪龇,猛然在山中炸响。   比起冤孽妖邪活动时引出的邪龇声,这一声由易大喜神引来的邪龇,更是夸张的不得了。   那一声邪龇,完全可以说是我入行以来,听见过最大的邪龇声。   原本这声音就跟指甲划黑板差不多,特别的尖锐,可这一次不光尖锐还加大了音量,耳膜都快让这声音给撕裂了.......   七宝是第一个捂住耳朵的人,胖叔跟我倒是也想捂耳朵,但在那时候,我们都有了下意识的动作。   几步上前,一人一边,帮易大喜神捂住了耳朵。   这动作并不是因为默契搞出来的,我能看出来,胖叔跟我一样,原本都是打算帮老头子捂住两边耳朵的,但是现在.......   “嘿嘿,还余出来一只手。”胖叔一边帮易大喜神捂着耳朵,一边捂着自己的左耳,龇牙咧嘴的笑着。   我没说话,跟他一样笑得很勉强,耳朵里难受得不行,别说是耳鸣声,没被捂住的那只耳朵连半点声音都听不见了,要不是听觉在慢慢恢复,我都得认为自己是聋了。   “嘭!嘭!嘭!!”   易大喜神并没有受到邪龇的影响,当然,也能说他的注意力不在这上面,依旧是在不停的敲打着喜神锣。   其实那时候我已经觉得不对劲了,按理来说,脉门被割开之后,过不了一会就能自己愈合,哪怕是最普通的人也是这样,所以割脉自杀基本上不可能完成的事.......   但易大喜神的脉门血怎么止不住呢?!!   “芝麻开花节节高,谷子开花压弯腰,茄子开花头朝下,苞米开花一嘴毛,四厌自来人心生,不在天上不在地,敲锣打鼓三拜请,那是风风火火火火风风全都来到了(liao)!哎嗨哎嗨呀!!”   当易大喜神唱完这段咒词的时候,又是连着三声邪龇响起,其杀伤力跟最开始的那声邪龇差不多,要不是我们早有心理准备,把脑袋侧着靠肩上,恐怕还得受到不少折磨......   等到最后一声邪龇落下,易大喜神又是猛捶了一下喜神锣,大吼道。   “四厌.....生!!!”   重孽身边的那四个土堆,仿佛是被人用炸药炸开了一样,最顶上那层黄土砰地一声,就炸成了漫天黄尘。   霎时间,四个土堆就变成了四个黑窟窿,不过两三秒的样子,无数肉眼可见的黑色雾气,就这么从窟窿眼里冒了出来。   那些黑雾似乎是活的,能够自己寻找到目标,刚从窟窿里钻出,便分为四条“黑蛇”,有条不紊的缠绕在了重孽身上,动作不紧不慢,也让重孽动弹不得。   “这是什么气??黑色的应该是尸气吧??还是煞气??”七宝瞪大眼睛问道。   “不知道.......”我摇摇头,用指头掏了掏耳朵,也是一脸的疑惑:“不是尸气也不是煞气.....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   胖叔看了我们一眼,说,那是邪气。   “邪气?”七宝愣了愣:“这又是啥子东西?”   “四厌由心生,按照萨满教的说法,这都是从人心里衍化出来的冤孽,自然带着普通冤孽没有的邪气......”胖叔解释道,看着重孽,皱了皱眉:“就是不知道这些邪气能不能除掉这怪物了......”   胖叔刚说完这话,只见重孽的右手臂忽然瘪了下去,其变化很是明显,就像是忽然被吸干水分的枯树枝。   “哎!!有戏啊!!!” 第五十六章 局势突变   那些黑色的雾气似乎是能够吸取水分。   重孽被缠绕得最厉害的右手臂,此刻已经变成枯树枝的样子了,看起来弱不禁风。   当然了,它确实弱不禁风,黑色雾气像是形成了实体,轻轻一动,重孽的整条手臂就烂成了一地碎屑。   与此同时,重孽的左手臂,双腿,也都纷纷出现了这样的变化。   伴随着一阵火烧木柴炸裂的怪响,重孽已变成枯枝的双腿,终究还是承受不了它的重量,齐刷刷的碎裂成一地“木屑”,而它的躯干也在这时倒了下来。   到现在为止,重孽貌似都没能弄明白状况。   它的眼神近乎于活人,所以我能看出来,这冤孽有点诧异也有点疑惑。   “它恢复不过来了!”七宝惊呼道:“易老爷牛逼啊!!你这狠招够绝的!!还真把它给收拾了!!”   易大喜神没吱声,半眯着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重孽。   很快,“面积”最大的躯干,也让那些黑雾盖了个严实。   不一会重孽的脖子也被黑雾缠住了,而且还没有止住的势头,依旧在往脸上蔓延。   看见这一幕,我才敢松口气,把捂着易大喜神耳朵的手收了回来,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易爷爷,这次多亏有你.......”   “老爷子,你用这阵的代价是什么?是折寿么?”胖叔冷不丁的问了句,很紧张的看着易大喜神,毫不夸张的说,他问话的声音都在发抖,像是在害怕。   “没折寿,只是得修养一段时间,这阵局对身体的消耗太大了......”易大喜神叹道。   “那就行!”胖叔笑了起来,不停的点着头:“回去之后你就安心休息,我保证天天给你做好吃的,这得食补!”   听见这话,易大喜神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正要张嘴说些什么,就听见在我们左前方的荆棘丛里,忽然哗哗的响起声音来。   “有人?”七宝一抬头,往那边看了看,满脸的疑惑:“都这个点了,应该没人会上山吧?”   说来也是巧了,七宝刚说完这话,灌木丛那边刺溜一下,还真窜出来了一个人。   当然,也只是那一瞬间我们以为它是人,等它走近了一些,借着手电的灯光,我们也就看清了它本来的面目。   人形,红毛,眼睛大。   “我操?!!又是一只重孽?!!”   七宝直接喊了起来,准确的说,那应该算是尖叫:“这地方到底有几只重孽啊?!怎么又来一只呢?!!”   “不.....不对.......山里不可能有两只重孽啊......”易大喜神也没想到会是这样,颤颤巍巍的看着那个红毛怪物,因为失血过多而惨白的脸色,此时更白了几分:“这冤孽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不该会有第二只啊!!”   这时,又是哗哗的一阵声响,又是一只熟悉的红毛怪物窜了出来。   它出现的位置,恰好是前一个重孽的右边,几步走过来,便跟那只重孽并肩站着,看了看我们,又看了看几乎没了声息的红毛怪,并没有什么动作。   “跑。”   听见易大喜神冷不丁冒出来的这话,我不由愣了一下,抬头看看前方的路,又回头扫了几眼,把周边情况大概看清楚后,这才问易大喜神,是不是得往山上跑?   要是想下山回去,就很有可能被这两只红毛怪堵住!   我刚问完这句话,只听咔的一声脆响,先前被黑雾缠绕的红毛怪,此时已经彻底的消失了。   没有大块的残留物,只有一地的碎屑,死得不能再死.......   与此同时,那些黑雾也开始迅速消散,不过两三秒的工夫便没了踪影。   要是放在一分钟前,也就是这两只重孽没冒出来的时候,估计我们还挺开心的,毕竟唯一的一只重孽让我们搞定了,但是现在......这算是险境吗?这他娘的绝对算是绝境啊!!   “胖子,扶我一把。”易大喜神低声说道,缓缓抬起手来,似乎是站不起身子了,整个人看着软绵绵的。   等胖叔把易大喜神扶起来,那两个重孽也有了动作,齐刷刷的往后退了两步,似乎是对我们有些警惕,并没有选择直接攻击我们。   “小心点,它们没攻击我们,这是我们的机会。”易大喜神咳嗽着,有气无力的说道。   此时他手腕上的血已经彻底止住了,但脸色还是那么难看,颤颤巍巍的站在一边。   要不是有胖叔扶着他,估计他都能刺溜滑地上去。   “它们好像是在害怕。”我低声道:“应该是那个重孽的死吓着它们了。”   “我想也是。”易大喜神点点头:“冤孽都有趋吉避凶的本能,越厉害的冤孽,这种本能就越明显,也越是能驱使它们.......”   说到这里,易大喜神又咳嗽了几声,压着嗓子提醒了我们一句,别让它们看出来咱们心慌,要装的有底气点,越有底气,那俩玩意儿就越不容易攻击我们。   “明白。”七宝说着,把小肚子往前挺了挺,强忍着害怕看着那俩重孽:“不就是有底气么,我现在比谁都有底气,就看它们信不信了。”   “不管它们信不信,我反正是不信。”我叹道,不动声色的往前走了两步,把他们挡在了身后。   如果一会出现意外了,七宝跑得快用不着担心,胖叔肯定得带着易大喜神走,老头子现在已经没有战斗力了,要是没人带他,恐怕连命都保不住。   唯一一个殿后的人选只能是我。   说实话,这就是碰运气。   要是我运气好,说不准就能轻轻松松打入敌人内部,从而跟它们周旋一会,给其他人争取逃跑的时间。   要是我运气不好......那我也能靠着舌尖血阴它们一波,起码不能让它们把注意力放在易大喜神身上。   真的,现在谁都不安全。   但最不安全的,只有易大喜神。   连站都站不稳了,要是再出点意外.....他还不得栽了?   “你殿后?”七宝问我。   我嗯了一声,头也不回的说:“它们不一定能看出我是活人,应该能骗它们一会。”   “危险性有点大......”七宝皱眉道:“要不咱一起跑吧?”   “不行。”我摇摇头:“这些冤孽就跟疯狗一样,要么你一棒子把它们打死,要么等它们自己走,不信你试试,你一跑它们准得追。”   “那.......”   没等七宝把话说完,那俩重孽又往后退了两步。   他俩小心翼翼的看着我们,没有直接逃跑,也没有选择攻击,依旧是在观望。   看见这动作,我心里的底气也稍微足了点,没刚才那么慌了。   “咕嘟。”   这时,站在左边的重孽,忽然张开嘴发出了一声水声,而另外一个重孽,嘴里也发出了类似的声音,好像音调不太一样,长短差不多。   “它们是在交流?”七宝问。   “好像是.......”我嘀咕道,小心翼翼的看着它们,仔细听着那种奇怪的水声。   自打它们交流开始,直到几分钟后,在这个过程中,它们没再退步,也没有往前走,只是咕嘟嘟的叫个不停。   等了好一会,它们才缓缓止住声音,最后看了我们一眼,毫无预兆的掉头跑进了林子里,完全没有半点犹豫。   我们谁也没动,就那么站着等着,生怕那俩冤孽杀我们回马枪。   足足等了将近五分钟,见它们还是没有回来找场子的意思,我这才转过身跑到大喜神身边,帮胖叔扶着他。   “赶紧回去。”易大喜神说话时气若游丝,声音很低:“回家之后,你们准备准备,这次的事不小,可能得出大问题了.......” 第五十七章 对策   自打易大喜神定居龙山之后,这片地界就没出过这么大的乱子。   真的,毫不夸张的说,易大喜神这次算是栽在阴沟里了。   正主儿还没碰上,就被几个小杂兵给摆平了......   轮番背着易大喜神下山,别说是胖叔那种虚胖的人了,连七宝这种身体素质好的,也照样累出了一头的毛汗。   接上易林跟老嫖,我们一行人直接回到了大喜神家。   在这个过程中,易林的眼泪就没停过,估计他也没有遇见过这样的情况,更不可能看见大喜神狼狈成这样.......   躺在床上,易大喜神似乎也困了,眼睛半闭着,有气无力的看了易林一眼。   “你哭个屁啊?老子还没死呢!”   “爷!是谁把你伤成这样了?!”易林揉着眼睛,小脸上写满了悲伤,吸了吸鼻子,很认真的问他:“总不能真是冤孽吧?!咱们在龙山住这么久,还没遇见过你摆不平的冤孽!”   “你知道啥啊?”易大喜神叹了口气:“你小子就是井底的蛤蟆,哪知道天有多大?这次我确实是栽在冤孽手上了。”   “害你的冤孽呢?!”易林瞪着眼睛问,有种问出来就去寻仇的意思。   “山里,但这个不重要.......”   易大喜神咳嗽了几声,很吃力的爬了起来,靠着床头坐下。   他看了看站在床边的我们,表情很是无奈。   “这次的事,远比我们想象的要麻烦。”   “看出来了。”胖叔点点头,转而一笑:“但这事也没到最坏的地步,多少还有点转机。”   说着,胖叔看了我一眼,其意思不言而喻。   “对,就因为有小沈他们在,这事还能有点转机。”易大喜神叹了口气,浑浊的老眼之中,似乎充斥着那种难以描述的信心。   听见这话,我不禁愣了一下,心说他们俩可够高看我的!   “我们是转机?”七宝忍不住问:“易老爷,您对我们的信心是不是太足了?”   易大喜神笑了笑:“如果没有把握,我是不会这么说的。”   “把握?”我皱了皱眉,没等七宝再问什么,接过话茬直接问了句:“您的意思是,沈家的降术可以解决这个麻烦?”   “准确的说,所有降术,都能解决这个麻烦。”易大喜神苦笑道:“之前是没有摸过它们的底子,所以我不敢让你贸然动手,但通过四厌阵就能看出来,这些冤孽的活性很强,甚至比活物还像是活物........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这世上的法派各有不同,每个法派所擅长的东西也不一样,但要是说到对付这种活性强的东西........”我笑了笑:“只能靠着降术去杀吧?”   “对。”易大喜神说道:“无论是道家还是我们五门的先生,对付冤孽,大多都是在魂魄上动手脚,都是以打散或是打伤魂魄为目的,而你们降门的子弟就不一样了,不光是有对付魂魄的,还有对付肉身的。”   “确定能行吗?”我还是有些担心。   “四厌虽然可以打伤冤孽的魂魄,但它最主要的杀伤力,是在于溶解冤孽的真身。”易大喜神说道:“只要你有把握在极短的时间内,将重孽的真身击溃,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听到这里,我没再多问,静下心来很认真的考虑着易大喜神的提议。   靠着降术去除掉重孽?   这点在之前就想过,只是没有试过,因为在那种情况下,根本就没有尝试的机会。   当然说我也不敢去尝试......如果失败的话,栽的人可不光是我一个啊!   但现在一听,貌似降术对于重孽还是挺有杀伤力的。   四厌阵讲究的是溶解真身,而沈家的十八门降术,则是各有各的讲究。   火烧,寒冻,刀砍,石压.......   这种降术对于肉身的威胁性都是巨大的,甭管是哪一门,都是以击溃对方的肉身为目的。   但易大喜神也说了,需要是极短的时间内做到这一切,那就代表有些温水煮青蛙的降术不能用,必须用马上能见效的那种........   “好像没有啊。”我皱着眉说:“沈家的降术确实有见效快的,但要想在极短的时间把重孽干掉,可能不太现实,最快也得半分钟到一分钟左右.......”   “不能提点速?”易大喜神试探着问:“实在不行,只要你使出来的降术能压制它,不让它那么快复原,那也可以啊!”   “我不知道它复原的原理是什么,就拿我来举例子吧。”我苦笑道:“我的肉身恢复速度,其源头是从蛊气上来的,虽然重孽也有活蛊的影子,但它体内的蛊气还没我的多呢,我都没搞明白它是咋恢复的.......”   “更何况重孽的肉身强度远超过普通冤孽,想要一口气做掉它,实在是有些困难......”   一听我这么说,在场的人表情都有些凝重。   易大喜神跟胖叔面面相觑了一阵,最后都无奈的摇摇头。   “但是呢,这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我低声道。   “狗日的老沈!你不卖关子会死!”七宝没好气的骂道。   易大喜神笑了起来,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点点头,让我说说。   “压制它是不怎么可能的,把握性太小了,没必要选择这个冒险的路子。”我笑道:“所以我只有一条路能选,也就是您说的,提速。”   说实话,我的计划跟提速也没太大的关系,因为我的重点不在提速上,而是在增加降术的威力上。   降术、降局、降阵,这都是一个个完整并且规范的“公式”。   要从它们本体上来作出修改,以增加降术的威力,这难度有多大,完全就不是普通人能够想象到的。   唯一一个能够增加它们威力的办法,就是从源头药引上下手。   “我现在的体质跟常人不太一样,跟冤孽也不太一样,阳气重的没边了。”我笑道:“只要降术阵局跟阳气有关,把那些关键性的引子,改换成我的阳血,并且再在起阵的地方,多布下一个招阳引阳的阵局,威力自然能倍增.......”   “你的意思是?”   “快刀斩乱麻。”我说道:“不用提速,只要增加降术的威力就行,威力大了,重孽死在降术上的速度自然就快了。”   听到这里,易大喜神也明白了我的意思,笑呵呵的问我:“我记得你们十八门降术里,有一门就是靠阳气斩妖伏魔的吧?”   “您还真够了解我们的。”我笑道:“十八门沈家降术里,阳气最重也是需要阳气做引的降阵只有一个。”   炙峰降。   这门降术我曾经用过,在旺山村用来对付李秀的就是这个。   “起降阵我需要一定的时间,而且我需要有人保护我,中途被打断,或者是没起阵的时候,阵局让冤孽搅乱了,那一切都完了。”我低声道。   “这个你放心,我会帮你处理的。”易大喜神笑道。   我嗯了一声,说,那我现在去准备一下。   “不急。”易大喜神叹了口气:“有些事,我得在这时候跟你交代清楚了。”   “您说。”我点头。   “如果我猜的没错,这些重孽应该都是从那个窟窿里钻出来的。”易大喜神说道:“现在它们怂了跑了,十有八九都是回老家躲着了,要不然就在躲在山里,不可能轻易的露面......”   “你起降阵肯定不容易,不敢说多了,你能起第二次吗?”   我沉默了一下,摇摇头,如实说起不了。   “像是这种把威力加大的降阵,对身体的消耗也是巨大的,普通状态的降阵,我一天能起两个左右,但这个......只能起一次。”我苦笑道:“而且有百分之六十的可能,我会在起阵之后失去战斗力。”   “所以说这一次的事很麻烦,只有一条路可走。”易大喜神叹道。   我点点头,说明白。   一网打尽。 第五十八章 小先生   山上一共有几只重孽?   这个问题,不光是我们搞不明白,就是易大喜神这种本地人,也照样的弄不明白。   最开始我们都以为只有一只,可后来又冒出来两只。   以后还会不会继续往外冒,这点谁也说不清。   如果易大喜神的猜测无误,这些玩意儿都是从那个窟窿里冒出来的,那我们就很有必要去现场看看了。   “胖子,你能找出那些重孽的踪迹不?”易大喜神问道。   胖叔笑了笑,从兜里掏出来一个小玻璃瓶,里面全是黑乎乎的粉末,看着有点眼熟。   “这是从重孽身上弄下来的?”我一愣。   “没错,就是那只被老爷子除掉的重孽。”胖叔点点头:“重孽是个体,每一个的气息都有所差别,但大概的感觉是不会变的。”   “小胖子是堪舆先生,虽然主业是看风水,但要是说到寻找冤孽的踪迹,他还是有一套的。”易大喜神笑道:“这一次就由他带着你们去。”   “老爷子,有些事我觉得还是说清楚比较好,免得到时候让您失望.......”胖叔尴尬一笑,挠了挠头:“小沈要起阵,那就必须有人去拖住重孽,以此给他制造时间,我对付一只还行,多了就没办法了。”   听见这话,易大喜神没觉得意外,很淡定的点点头,说,你有多少能耐,我比谁都清楚,所以对你抱有的信心不大。   “拖住重孽的主力军不是你,是别人。”易大喜神道。   “不是我?”胖叔愣了愣,回头看了我们一眼,目光停留在七宝身上,很期待的问他:“小伙子,你应该也是行里人吧?”   “半个半个,我也刚入行不久,是给老沈打下手的。”七宝尴尬道:“不是我胆小怕事,我是怕把你们的事搞砸了,让我玩命可以,让我去拖住那些冤孽......我是真没这个本事啊!”   “这么说的话,隐藏得最深的人,应该就是你了吧?”胖叔哈哈大笑道,然后拍了拍老嫖的肩膀,一脸的信心。   我操。   如果胖叔知道老嫖是干什么的,如果胖叔知道他外号是怎么来的,他肯定想把自己眼珠子给挖出来。   这眼力劲也太差了啊!   “我说的是别人,你没懂么?”易大喜神气得直哆嗦,颤颤巍巍的指着床边那小孩:“这不是人啊??”   胖叔没吱声,看了看易林,又看了看易大喜神。   “老爷子,你是不是伤得太重,有点迷糊啊?”   “没有!”   “那你还让他去?”胖叔很诧异的看着易林:“这小子有几斤几两我还是知道的,你让他收拾普通的冤魂还行,上点档次的他能搞定吗?”   听见这话,易大喜神也只是笑,他摸了摸易林的脑袋,说:“别忘了他的身份。”   身份?   他的身份不就是你孙子吗?往大了说,也就是一个湘西的五门先生,这有什么.......   哎对了!!五门先生!!   “易爷爷,你们五门先生最擅长的,应该就是赶尸吧?”我试探着问道:“小易也会?”   在来湘西之前,老爷子就曾经跟我说过,不说别的本事,单说操纵尸首这一方面,国内无人能出其右.......   既然易林是大喜神的孙子,那他肯定学过操控尸首的本事。   拿尸首去拖重孽,这也未必不是个办法!   “放心吧,我孙子别的本事没学,只学了五门的基础。”易大喜神笑道:“操控尸首,驱尸赶尸,这都是基本功。”   “这个我倒是知道,但是......”胖叔欲言又止的看了看易大喜神,低声说:“细伢子又不能操控重孽,你让他去也是白费功夫啊,如果让他操控普通的尸首去拖住重孽,下场就跟老四差不多,很有可能还不如老四厉害呢。”   易大喜神似乎是累了,长长的打了个哈欠,不住的揉着眼睛。   “北山后面有口井,上面让我用大石板压住了,你们自己搬开,下去之后,自然就明白我的意思了。”   “啥东西?”胖叔问。   易大喜神没有直说,嘿嘿笑了两声,卖了个关子。   “胜算。”   话音一落,易大喜神转过头看着我,表情有些惭愧:“小沈,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原本是打算给你先治病的,但是现在.......”   “没关系。”我笑道:“您说过,想治我的病,那就必须找到源头,借着源头的气,才能把我体内的尸气给拔出去,所以无论如何,我们都得去收拾那些重孽。”   “不说这些了。”易大喜神叹了口气,摇摇头:“就目前的情况来说,那些重孽还不敢下山害人,你们有充足的时间去山里做准备。”   “行,那我们现在就走。”   就在我们转身要出屋的时候,七宝忽然转了回来,冲易大喜神举起了手,像是学生给老师提问一样。   “哎哎!易老爷!我有个问题!”七宝兴致勃勃的问道:“第一个重孽是怎么找到我们的?据我所知,它应该没有去害过别人吧??”   “确实没有害过,它是直奔着你们去的。”易大喜神皱了皱眉:“至于为什么会去找你们,这点我也没搞明白。”   “这样啊........”七宝喃喃道:“那它动静也够大的,屋子里的神像全倒了,佛家道家的都没留下.......”   “那是吓唬你们呢。”易大喜神笑道,冲我们摆了摆手:“祝你们马到成功,要是你们搞不定,我就没办法了,跟着山里人一起等死吧。”   听见这话,易林急得都快蹦起来了,忙不迭的说:“爷你放心!我们绝对能搞定那些冤孽!不会让你有危险的!”   “我是怕你有危险。”易大喜神叹道:“细伢子,这次的冤孽跟以往的冤魂不一样,你万事小心了。”   易林嗯了一声,冲易大喜神敬了个礼:“保证完成任务!”   “行,我相信你。”易大喜神也笑了起来,回了个礼,颇有种老小孩的感觉:“去吧,小战士!”   不得不说,易大喜神能把易林推出来办事,这已经算是在玩命了。   且不说老头儿有多宠易林,这可是他家唯一的独苗啊,要是一不小心夭折了,五门易家也就算是绝后了.......   一出门,七宝就揽住了老嫖的肩膀。   “老嫖,你留下,算是帮弟兄一个忙。”   “你说。”老嫖哆哆嗦嗦的看着他,似乎是害怕七宝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比如带着他一起去跟冤孽玩命啥的。   “易老爷的伤势不轻,你留下照顾他,这样你也安全点。”   听见七宝这么说,老嫖没有马上答应,表情有些矛盾。   “你们去玩命,我来当后勤,这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别废话啊,再废话老子带你跟冤孽玩命去!”   “诶诶!别啊!”老嫖一缩脖子:“后勤就后勤呗,要不然我还得拖你们后腿呢。”   打发走老嫖之后,胖叔就带着易林去收拾装备了。   我跟七宝也没闲着,把那些捡回来的装备都打好包,几乎没怎么休息,收拾完立马就出发。   说实话,对于易大喜神提到的那口井......我确实是挺感兴趣的!   “小易,你爷爷说的那口井,你见过没?”   “见过,但没进去过,听我爷爷说,好像是一口枯井。”易林嘀咕道:“那里面的尸气很重,我能闻出来。”   “老沈,你说易老爷会不会在下面藏了一个尸王?”七宝嬉皮笑脸的问我。   “屁的尸王,你香港电影看多了吧?”我无奈道。   不同于我的反驳,胖叔跟易林听见七宝的话,面面相觑了一阵,表情都有些微妙。   “说不准。”   胖叔咳嗽了一声,不动声色的说。   “原来我听老爷子提过一嘴,他说自己存货挺多的,当时我以为他是耍流氓,现在看来应该不是......” 第五十九章 古井   易大喜神所说的古井,其实就是一个用灰色石砖堆出来的窟窿口。   这窟窿口看起来比古代的水井差了不止一筹,毫不夸张的说,要不是有人带路说这里是古井,我都得认为这是石头堆。   在井口的正上方,压着一块长满了青苔的大石板,约莫有两三百斤重,如果这是易大喜神亲手抬上去的......那就不能不佩服他了.......   站在井边,易林左右看了看,皱着小鼻子闻了一会,点点头:“这下面的尸气很重,比我上一次来重了很多。”   “咱们一会要下去?”七宝小心翼翼的问道,站在井口边上,用手戳了戳石板,很担忧的看着我们:“没危险吧?”   “大喜神既然让咱们过来,那就肯定没危险。”我笑道:“他就算能拿咱们去冒险,也不可能拿他亲孙子去冒险啊。”   在这个过程中,胖叔一直没说话,他围绕着古井转了两圈,不知道从兜里摸出来什么东西,在石板残缺的那一角拍了拍。   “从这个地方搬,先把石板弄翘起来,之后就好办了。”   “为啥?”七宝有些纳闷:“那边毛毛刺刺的,搬着硌手啊。”   “不信你试试呗。”胖叔笑了笑,往后退了两步,示意让七宝去搬。   七宝的性格很倔,绝对算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那种,自己觉得没毛病的事,任凭别人再怎么劝也没用。   走上前去,七宝两手一搭,扣在了石板边缘较为圆润的地方,然后猛地这么一使劲。   搞起!   “还差点。”   七宝说着,额头青筋毕露,两只胳膊不停的打着颤:“我觉得再使点劲儿,这块石板就能飞起来了.......”   听见他这么说,谁也没搭腔。   胖叔跟我站在边上抽着烟看戏,易林也是如此,看着七宝犯傻,他嘿嘿的笑个不停。   过了不到十秒,七宝一脸淡定的松开手,走到胖叔说的那个缺口位,继续搬起了石板。   “让你装。”我坏笑道:“知道厉害了吧?”   “石板太重,搬不动正常,我就不信这边能.......”   说着,七宝猛地一抬手,直接把两三百斤的石板掀起来了一条缝。   虽然整体动静不大,也没有完全把石板掀开,但这跟先前纹丝不动的情况来比.....已经有很大的进步了!   看见这一幕,别说是七宝纳闷,我也有点想不明白。   七宝的力气不小,虽说比不上常龙象那种人形怪物,但他的力气也要比普通人大很多。   且不说能一下子搬开石板,慢慢移开这应该是能够做到的。   但仔细想想,先前那种纹丝不动的情况,根本就不符合逻辑。   “叔,你是不是动啥手脚了?”七宝放下石板,抬起手看了看,很好奇的问:“这些红粉是你抹上去的?”   我忍不住好奇,凑上去看了看,不用摸都知道,这些红粉十有八九就是朱砂。   “下面的尸首太多,尸气有绝大部分散不出来,所以就把石板给吸住了。”胖叔笑道:“这个缺口是唯一能泄走尸气的地方,拿朱砂一抹,暂时性的把尸气给驱开,你不就抬得动了吗?”   “不对啊,边上不是有缝吗?”七宝指了指旁边的那条缝隙:“这里还不够泄走尸气?”   胖叔看了一眼,摇摇头,说不够。   “不够。”   说着,胖叔拍了七宝一把,催促他赶紧把石板搬开,要不然一会又得让尸气吸住。   这回不光是七宝一个人搬,加上我跟胖叔,我们三个人合力一起把石板给搬开了。   虽然这过程挺费劲的坠得手疼,但整体来说还算不错,标准的轻拿轻放,没有直接一甩完事。   “小易,这地方距离你家也不算太远,平常没人过来吗?”我好奇的问了句,站在井口边往里一看,入眼处尽是黑乎乎的景象,什么都看不清。   “有啊,但没人动过石板,因为我爷爷说过,这下面有鬼,不干净。”易林摊了摊手:“再加上谁也搬不开石板,久而久之就没人好奇这口井了。”   “洞口有点小啊,下面不知道是啥情况.......”七宝也不怕危险,趴在井口边,拿着手电往井底扫视着:“空间挺大的,就是上面窄了点,胖叔下去估计困难。”   “不用那么多人,我一个人下去就行了。”易林笑嘻嘻的说道,从腰间解下喜神锣,兴致勃勃的跟我们说:“很久都没有操控过尸首了,这次我要过过瘾!”   没等我们阻止,易林就跑到了井口边上,往里看了看,让我们帮忙拽绳子,他一个人下去就行。   别说是胖叔不放心了,连我跟七宝都有点不放心,面面相觑了一阵,最后还是我说陪着他下去,剩下两个在外面把风。   在来之前,易大喜神就嘱咐过我们,让带一条粗点的麻绳来,看样子现在算是用上了。   一头拴在大树干上,七宝跟胖叔看着,随时帮我们拽,另外一头则是拴着易林,小心翼翼的把他放了下去。   等他落到井底,冲我喊了一声下来,我这才顺着绳子往下爬。   这口井的内容比我想象的丰富。   井底不是泥地,应该是被人工修筑过的,地上铺盖着一层青砖,上面还雕龙画凤的有些图案,只不过已经看不太清了,轮廓都有些模糊。   拿着手电左右一看,这里的情况确实跟我想的差不多,像是个喇叭口,上面小,下面大。   在井底这一圈,只有我左前方有个大黑窟窿,其余的地方都是石壁,是被彻底封死的。   “大哥哥,一会你注意点,跟着我走就行。”易林说着,手里也拿着电筒,小心翼翼的在前面带着路:“这地方我是第一次下来,咱都小心点吧。”   看见他那种小大人的沉稳样儿,说真的,我觉得这孩子挺可爱的,还挺有责任感!   要是以后我也有孩子,像是他这样的,不知道能给我省多少心。   “小易,你一次性能操控多少尸首?”我跟在易林后面,好奇的问了句。   “不多。”易林很无奈的说:“尸首越多,对它们魂魄的控制就越困难,我爷爷能操控一大批,但我最多只能操控两三个。”   “两三个?”我一愣:“我还以为是十几个呢!”   “光是赶尸的话,我能赶那么多,但这不是要带它们去打架么?”易林尴尬道:“打架跟赶路是两回事啊。”   “这倒是,难度肯定大多了。”我笑道。   从井底的大窟窿走进来,这里面就是一条隧道,但也不长,约莫二十来米就到尽头了。   其实那时候我也有点迷茫,因为这地方要怎么说呢.......不像是近代的,而像是古时候留下来的遗迹。   隧道的尽头就是一扇石门,门高两米上下,宽也有一米五的样子,石门两侧还各放着一尊石雕像。   左边这尊石雕高半米,躯干呈人形,但脖子上却顶着个骷髅头,另外一个也是如此,只不过它的骷髅头上,有许多还没腐烂消失的肉。   “这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我也没见过......”易林说话的声音有些发抖,估计是害怕了,小脸煞白的看着那两尊石像,往我这边躲了躲:“这门怎么打开啊?”   “你问我??”我一愣一愣的看着这小子:“我上哪儿知道去??”   就在这时,只听咔的一声脆响,石门外摆放的这两尊石像,很突兀的把嘴给张开了。   我这才发现,这两尊石像貌似不是实心的,是空心的.......   “这里有字啊。”   易林说着,轻轻拽了我一把,示意让我往上面看。   顺着他所指,我抬起头看了一眼,石门的门框上刻着两个字。   尸窟。 第六十章 尸窟   尸窟?   从字面上理解.....这应该就是藏尸的洞窟。   门框上的这两个字,很明显是近代刻上去的,都是简体字。   如果我没猜错,这应该是易大喜神的手笔,貌似是拿利器刻上去的,看起来还挺清楚,没有模糊的感觉......   难道这还真是他藏私货的地方?   “这两个石雕应该不是我爷爷弄的。”易林嘀咕道。   “肯定啊,这两个石雕像一看就是古物,不可能是近代的。”我笑道。   说着,我走上前,轻轻在石门上敲了敲。   也不知道是碰触到机关了,还是这本来就是开门需要的手续,刚敲了不到三下,只感觉石门忽然颤了起来,两扇门都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慢慢往里打开了.......   毫不夸张的说,我是既惊讶又兴奋,这石门才是真的高科技啊!   多少年前的东西了还能这么灵敏??有人敲门竟然能自己打开?!   “哎小易,你说这门是靠什么原理运作的?”我蹲在门槛边上,手里拿着电筒,很认真的观察着石门的夹缝,心说这玩意儿看着就是最普通的石门,根本就不像是自动门,古代人究竟是怎么搞出来的?   听见我的问题,易林没搭腔,轻轻用手拍了我一下。   “怎么了?”   “大哥哥......现在可不是研究石门的时候啊.......”易林说着,声音渐渐颤抖了起来:“咱们还有别的事要办.......”   “哦对,我们得去找尸首是吧?”   我尴尬一笑,站起身就要带着易林往里走,但还没来得及抬脚,我就让门里的东西惊住了。   怎么会这么多?!   门里就是一个大型石室,约莫有两个篮球场那么大,装修风格倒是挺朴素的,跟公共厕所差不多,都带着隔间。   每过一米的样子,就有一堵墙隔在那儿,从入门这地方往里数,光是我看见的就有四五十号隔间。   要知道,这些隔间可不是空着的,里面全都站着人!   “你爷爷是从哪儿找来这些尸首的?”我忍不住问道。   如果这些尸首身上穿着的不是麻衣,而是偏现代化一点的服装,那我肯定会以为易大喜神走上邪路了,开始拿活人或者现代人的尸首炼尸了。   易林没回答我的问题,又是害怕又是好奇的看着那些尸首,嘴里嘀嘀咕咕的念叨着:“这些都是古尸......绝对是.......”   “你咋知道?”我问。   “靠着尸气就能判断出来,跟我闻到过的那些尸气不太一样,这些明显要厚重很多。”易林低声道:“而且它们的血肉也更加饱满,没有缩水发干的现象,摆明就是成了精的东西。”   “我觉得也是.......”   站在石门边,我拿着手电往里扫了两圈,确定谁都没有诈尸的迹象,这才松了口气。   “小易,你觉得这些尸首能打吗?”我好奇的问道。   “能。”易林点点头:“尸气厚重成这样,本事肯定不差,肉身强度应该远超于普通的尸首,但是.......”   说到这里,易林沉默了一会,似乎是在回想什么,摇了摇头。   “它们的气没有那个怪物的气强,可能打不过它。”   “靠着人海战术取胜呗。”我安慰道,轻轻揉了揉易林的头发:“再说了,你只负责拖住它们,是我来负责干掉它们,咱们得分工合作。”   “我操控不了太多尸首,我不是我爷爷啊。”易林细声说道,情绪很是低落,似乎对于尸窟里的这些尸首很失望。   我想了想,又说,你爷爷比任何人都了解你,既然他让你来帮我们,说不定早就想到了这点......   “咱们先去看看吧。”易林揉了揉眼睛,转而一笑:“我对这些古尸还挺好奇的!”   见他情绪恢复了一些,我笑着点点头,牵着他就进去了。   这些古尸的装扮都是一个规格的,没有任何区别,无论是穿着打扮,还是它们身上佩戴的奇怪饰物,都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能够亲眼看见古时候的人,真的,这种经历不是恐怖那么浅显,而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感慨。   这些人基本都在一米八左右高,全是男人,没有女人。   他们的长相比起现代人而言没什么区别,如果给他们换上现代的衣服,照样没人能分辨出来。   让我最好奇的,还是这些尸首脑门上钉着的那根金钉。   所有的尸首,一个不落,脑门正中间都钉着这根钉子。   遍体金黄,拿手电照着都反光,看着跟真金差不多,但具体是不是金子,这个我也说不准。   “这是什么祭祀的手段吗?”我凑近了看,只觉得这金钉越看越熟悉,似乎是在哪儿见过。   易林忽然说了句:“大哥哥,这钉子很像是你用的棺材钉啊,只是细了很多,也短了很多.......”   “对!!这造型是有点像棺材钉!!”我恍然大悟道:“我就说怎么看着眼熟呢.......”   说着,我又回头看了一眼,觉得有点迷茫。   “在尸首脑门上钉钉子.......这应该是想镇住尸首吧.......”我喃喃道:“但要是想镇住尸首的话......应该还有很多比这个便捷有效的法子啊.......何必拿钉子弄呢.......”   “是啊。”易林点点头,对于我的话还是很赞同的。   我没吱声,拿着电筒,凑上去又研究了一会,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小易,你应该知道金子的作用吧?”我冷不丁的问了句。   “金子的作用?”易林愣了愣,似乎是没明白我的意思:“啥作用啊?”   “在咱们这一行里,每一种金属,都有各自的作用,也有各自的特点.......”我笑了笑:“像是铁这种金属,就有不走阴阳二气的特点,它对于阴阳二气是彻底绝缘的。”   易林点点头,说这个我知道,很小的时候老爷子就跟我说过了。   “金子呢?”我低声说:“金子的作用很多,但它最大的特点就只有一个。”   易林深思熟虑了两秒,问我,特点是值钱吗?   “这......这也算是一个。”我无奈的点点头:“另外一个特点,就是对于阴阳二气的传导性,金这种贵重金属,对于阴阳二气的传导性很强,在某些情况下,甚至于能比过铜器。”   “这样啊.......”易林傻乎乎的看着我,挠了挠头:“这跟咱们有啥关系吗?”   “你不觉得这些尸首脑门上的金钉很奇怪?”我笑道:“听你爷爷说,你们湘西的先生想要赶尸,那就必须让尸首的体内存有魄.....”   魂主心智,魄主骨肉。   如果尸首体内没有魄的存在,那么它是无法被先生驱赶的......   “这些钉子上面都刻着符,虽然具体的内容我摸不准,但多少还能看出来一点。”我笑了笑:“这是用来招魂引魄的。”   一边说着,我一边往右侧迈了一步,从侧面观察着金钉上的图案。   “小易,你试试吧,看看驱赶这些尸首费不费劲。”   我头也不回的说道,语气里满是信心。   如果我的猜测没错,这些金钉应该就是大喜神留给易林的机会。   要是大喜神没有一定的把握,那就肯定不会让易林来白费功夫。   他是跟重孽交过手的人,自然知道重孽有几斤几两,所以.......   “现在就赶尸?是不是有点太急了?”易林似乎对于自己很没信心,有些心虚的问我:“赶几个?”   我想了想,反问他。   “好几个,可以吗?” 第六十一章 起尸   易林听见我这么说,估计是以为我在跟他开玩笑。   但见我不说话,一脸的认真,他也明白了,我是真打算让他试试手。   “想要赶尸可不容易啊.......我必须先把它们的魄召回来.......之后才能驱赶它们......”易林皱着眉头,显得很是苦恼:“但这样做不太现实......这都是一些老鬼了.......只能制造一个假魄先用着.......”   易林也没跟我解释,嘀嘀咕咕的念叨着,时不时的还蹲下去,用手指在地上画着什么。   那样子,简直就跟我做数学题的时候一样。   头疼啊。   “小易,我刚才检查了一下,这些尸首都没有被法器符咒镇住,反而脑门上有根招魂引魄的钉子.......”我试探着问道:“咱们贸然进来,应该不会诈尸吧?”   虽然易林是易大喜神的亲孙子,没有十足的把握,易大喜神也不会让他来尸窟找帮手,但是......这些尸首又不认他!   先前我还没什么感觉,可是现在,看见这黑压压的一片尸首,我心里确实有点发毛了。   要是这帮尸首全诈尸活过来,别说是叫它们爷爷,叫亲爹都不管用。   “不会诈尸。”易林很肯定的说道,抬头看了我一眼:“这些尸首的体内没有魄的存在,哪怕血肉里包含的尸气再多,也是一坨烂肉,害不了人的。”   说着,易林站了起来,从小背包里拿出来了一袋红色粉末,闻着有股贡香的味道,应该是贡香搓下来的那些灰。   不得不说,现在的情形看着确实挺有意思。   易林背着的小包其实就是个卡通书包,在手电灯光的照射下,书包上的米老鼠还在咧着嘴大笑,越看越喜感。   也是看见这一幕,我猛然才反应过来,这孩子有点厉害啊......七八岁就敢出来帮忙赶尸了?   我七八岁的时候还在干嘛?   估计是在玩泥巴。   这打小就入了行的孩子确实不一般.......   “大哥哥,你刚才是不是研究过了?它们脑门上的金钉确实是用来招魂引魄的吧?”易林很认真的问我。   “应该是。”我点点头。   “那就试试直接起尸吧。”易林笑道:“只要它们能有动作,那就代表体内有魄,我们就不用麻烦啦!”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到第一具古尸旁,踮着脚往上够着,似乎是想摸到尸首的脸。   看见易林够得这么费劲,我也不禁哑然失笑,走过去将他抱起,好笑道:“下回你记住带个梯子来。”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易林很认真的点点头。   说真的,这孩子就是平常的时候胆小,到了关键时刻,他还真不是掉链子的人。   起码比老嫖那种外行人强多了。   易林也不害怕,左手推着尸首的鼻尖,给它搞出个猪鼻子的造型,右手则抓起一把贡香的粉末,忽的一下吹了上去。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一把贡香粉末里应该还含着黑色的砂砾,也不知道是什么质地的,看着有些反光。   连着吹了两下,易林似乎是有些失望,小脸都垮了下来。   “咋了?”我问。   “它体内没魄。”易林皱着眉说:“就是一坨烂肉,什么用都没,看样子还是要给它们借一个假魄来......”   “要不咱们换个尸首再试试?”我试探着问道。   “没用,都是一样的,没必要试了。”易林无奈的说道:“拿通尸砂吹它们都激不起来,再试也没用,像是普通那些体内有魄的尸首,一吹就来劲了.......”   说着,易林又抓出一把粉末,冲着尸首的鼻子吹了过去。   吹出去之后,易林连看都不看,似乎已经对这事不抱希望了,拍了拍我肩膀,就让我把他放下来。   我点点头,正准备将他放下,只见那尸首的鼻子动了动。   虽然幅度很小,但动作还算是明显,凑近了看,能看得很清楚。   “它动了。”我低声道。   听见我的话,易林抬起头看了看,见死尸还是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顿时就不乐意了:“大哥哥,你是拿我当玩笑开啊?”   “没跟你开玩笑!”我激动道;“真动了!!”   也许是巧合吧。   就在我刚说出这话的时候,尸首忽然咔的一声,把嘴张开了,那动作就跟门口放着的石雕像一样,似乎是想把嘴给弄脱臼,动作幅度非常大,已经撕扯到了极限。   “有戏啊!!”易林也激动了起来,兴奋无比的说:“它的体内有魄!!这尸首我能赶走!!”   “那就行。”我笑了笑,将易林放下,问他:“不用再试了吧?”   “不用,直接赶它们走就行。”易林把手里的袋子一拴,丢进背包里,拿着喜神锣就敲打了起来。   最开始他并没有念咒,也没有像是易大喜神那样开口唱词,只是一个劲的敲打着铜锣,似乎是在做着准备。   伴随着他敲打铜锣的节奏加快,站在隔间里的尸首,也渐渐有了反应。   “湘西赶尸!生人回避!!”   易林扯着嗓子大喊了一声,那略显稚嫩的腔调,让人听着不像是在念咒,反而像是那种被老师叫上台表演的,既尴尬又紧张,声音都有些发抖。   “这里没生人。”我逗着他。   “这是老一辈的规矩,我爷爷说过,赶尸做法之前,必须喊这么一嗓子。”易林笑道:“不喊就是坏规矩,老祖宗会让我们倒霉的。”   我咧了咧嘴,没说话。   就我感觉,这开头的一句生人回避,根本就不是什么咒词,只是一个带着仪式性的东西。   不喊就得倒霉?湘西先生的老祖宗是得多小心眼?   “我先把它赶出来试试,大哥哥你走远点,免得误伤你。”   我答应了一声,几步窜到边上,跟这孩子拉开了距离。   说实话,我还是挺紧张的。   毕竟易林的年纪还小,搞不好一赶尸就手生,万一他没把尸首彻底控住,估计这事就得出岔子了。   “锵!锵!锵!!”   易林猛敲着手里的喜神锣,挺直了腰板,目不转睛的看着尸首,小脸上全是不符合他年纪的稳重。   “一声铜锣响叮当......喜神回首望万家......千家户户长安稳......只有一家泪奔丧......”   “锵!!”   “人间自有人间苦......生老病死落轮回......三魂遁去七魄在......心心念念向家归......”   “锵!!”   “喜神慈悲赐还阳......愿亲返乡望高堂......三代皆在家中坐......若不回家泪沾裳啊!”   “锵!!锵!!锵!!!”   伴随着这三声锣响,站在隔间里的尸首忽然睁开了眼睛,嘴也猛地闭上,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凶狠。   在这瞬间,易林猛地大喝一声。   “起!!”   没等我反应过来,尸首很突兀的往前蹦了一下。   我看得很清楚,尸首的膝盖并没有半点弯曲,就像是被人提着往外蹦一样,整个动作看来诡异无比。   “你们赶尸......它们就是这样蹦的?”我忍不住问。   易林点点头,跟个小书生一样,摇头晃脑的回答道:“我爷爷说过,匠欲赶而施术,尸必僵也,魄存于斯,百骸俱僵,唯气拔地以行。”   听见他这回答,我愣了一会,想了想,差不多就明白了。   赶尸匠想要赶尸所以施法,被驱赶的尸首则会变得僵硬,七魄存于尸首体内,四肢百骸都会变得僵硬无比,只能依靠着尸气往前跳跃行进。   “细伢子!!别急着赶尸!!老爷子让我带的东西忘记给你了!!”   在胖叔火急火燎的喊声传过来的时候,从隔间中跳出的尸首,已经猛然转过身子,直冲满脸迷茫的易林扑了上去。   “闪开!!” 第六十二章 玉片   与其说尸首是扑上去的,我觉得还不如说是飞过去的。   它完全没有跳跃的动作,直挺挺的就往前扑了,跟那些窜出水面的鱼一样,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我就算反应过来也来不及。   没等我冲上去护住易林,只听一阵铜锣声响,这具刚扑出来的尸首,又一次落了地。   易林没有逃跑的动作,也没有逃跑的机会,他几乎是下意识的,疯狂的敲打起了喜神锣,脸上的表情还是处于那种呆滞的状态。   可以说是他下意识的反应,救了他自己的命。   “锵!!锵!!锵!!!”   这时候,易林也换过了神来,紧咬着牙,不停敲打着喜神锣。   他知道这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到了生死关头,必须要好好的抱住。   哪怕我已经跑到他身边,将他抱了起来护住,这孩子也没有停下敲锣的动作。   “别怕,咱们先出去。”我低声道,见尸首没有攻击我们的意思,连忙掉头往出口跑去,跟胖叔会合。   在这个过程中,易林一直都在敲打铜锣,眼泪也在眼睛里打着转。   我看着都觉得心疼,估计这孩子是真被吓住了。   胖叔在那头也急得不行,满头的热汗,跑得飞快,貌似也被刚才的情况吓了一跳,脸色都有些发白。   看见易林被我抱了过来,胖叔急忙接过,一边安慰着,一边递了个小布包给我。   “啥子?”我问。   这包里装着的东西像是铜钱,起码摸起来是那个感觉。   但等我打开一看,里面装着的却是铜钱样式的玉片。   “把这些玉塞到古尸的嘴里,只要它们含着这个,操控它们就要容易多了。”   “叔!那你不早点拿来!”我哭笑不得的说:“你看看!这孩子都被吓成什么样了!”   一听这话,胖叔也有点后怕了,小心翼翼的看了看易林,又看了看我,低声哀求道:“回去了别跟老爷子说这事,要不然他得弄死我。”   易林吸了吸鼻子,扁着嘴看着胖叔,不吱声。   “我给你买好吃的。”胖叔诱惑道。   “看看你的诚意再说。”易林哼道。   “你先别停,继续敲,我去喂它吃块玉。”   说着,我拿着那个小布袋子走了过去。   这里面装着的玉片不多,刚才数了一遍,满打满算也就只有八块。   外圆内方,跟铜钱的样式差不多,只是边缘处有一些凹凸不平的缺口,摸着像是被磕出来的。   但我仔细看过,那些缺口都是正方形的,非常的规整。   至于符咒图案这类的东西,在上面一概没有,表面光滑得不行。   走到尸首跟前,我拿出一枚玉片,壮着胆放在了尸首嘴边。   现在尸首没张嘴,但对我来说,它不张嘴比张嘴还可怕。   因为我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张开嘴咬我一口......   虽然易林已经控住它了,但搞不好又会像刚才那样出状况。   在近身这个距离,它扑我,我是绝对躲不开的,十有八九还得让这狗日的咬上一口。   “乖啊......我不咬你你也别咬我.......咱们和谐一点........”我嘀嘀咕咕的念叨着,算是在精神上跟尸首沟通了一番。   但就感觉来说,这冤孽应该没听懂我的话,一点反应都没有,跟最普通的死尸一样,死愣死愣的。   这尸首应该是把牙给咬紧了,我拿着玉片往它嘴里塞了几下,怎么都塞不进去,到最后塞得手酸也不敢再弄了,毕竟玉片挺薄的,硬着来容易弄坏,只能智取。   “叔!它不张嘴啊!”   “等着!”   胖叔答应了一声,找易林要来那个装着贡香粉末的小袋子,咚咚咚的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擦汗,看样子是累坏了。   貌似他也懂点湘西五门的东西,抓出贡香粉末,照着尸首的脸上一吹,忽的一下,这尸首就把嘴给张开了。   看见这一幕,我没敢犹豫,手指一弹,直接把玉片给弹进了尸首嘴里。   玉片对于尸首的刺激性似乎挺大,刚落进它嘴里,这尸首就把嘴给闭上了,身子一个劲的颤抖着,腮帮子上的肌肉也渐渐开始跳动。   等到它停下这些动作,再度陷入死寂,胖叔才冲易林喊了一声:“别敲了!咱先看看管不管用!”   易林答应了一声,把小木槌放下,锣声也随之停了下来。   在这时,我跟胖叔已经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了回去,生怕这玉片不管用。   但事实证明,易大喜神给的东西,效果确实不错。   “不动了?”我看了看静立在那儿的尸首,试探着问了句:“这算成功了吧?”   “不清楚,先试试。”胖叔摇摇头,轻轻拍了易林一把,说:“你让它蹦几步。”   易林点点头,猛地一敲喜神锣,大喊道:“跳!”   没等易林的话音落下,那具静立不动的尸首,忽然转过了身,一跃两米的向我们蹦了一步。   天知道这具尸首有多重,一落地的那声闷响,听着就像是重物从高空坠下的声音,连地板都颤了颤。   跳出这一步后,尸首又一次安静了下来,没有别的动作,死气沉沉的立在那里,看着像个雕塑。   “成了!”易林兴奋道。   “听老爷子说,这些玉片都是从这地方挖出去的,算是古时候的法器,专用来操控这个尸窟里的尸首.......”胖叔笑了笑:“八个玉片,操控八个,应该没什么问题。”   “那我挑八个最好的!”易林兴致勃勃的说着,搓了搓手掌,一脸的跃跃欲试:“要最精壮的!体格最好的!看着最能打的!”   听见他嘀嘀咕咕的这些话,我跟胖叔也不禁觉得好笑。   “小沈,你先上去接应我们,等尸首都出去了,我跟细伢子再上来。”胖叔说着,递了支烟给我。   我点点头:“行。”   见我要上去,易林急忙把背包打开,从里面拿了根绳子出来。   绳子不粗,跟筷子差不多,但看起来挺长的,在易林手腕上裹了好大一捆。   这根绳子的质地看上去很普通,通体都呈黑色,像是被人用墨汁染过的,每隔开一段,就拴着一枚布满绿锈的铜钱。   “大哥哥,这根绳子交给你,你拿铜钱这头丢到井底,另外一头拴在树上,把绳子绷紧点就行。”   我点点头接过绳子,易林说拴着铜钱的那一头,其实就跟拴了个秤砣差不多,几十枚铜钱被捆成一团,拿在手里都压得慌。   “那我先上去了,你们小心点。”   “好!”   等我回到井底,抬头一看,七宝正坐在井口边缘,双腿都垂了下来。   看他那样,似乎这牲口挺无聊的。   “回来了?”七宝问道,叼着烟抽了两口,百无聊赖的问我:“尸首呢?”   “马上就赶过来了。”我喊道:“把绳子拽住!我现在上来!”   “拽啥啊,就你那弱不禁风的小样儿,能摔死你?”七宝咂了咂嘴,虽然话是这么说,但还是跑去拽住了绳子,等我一步步爬出井口,这才松开。   我也懒得跟七宝多聊,按照易林的吩咐,将黑绳的一头丢了下去,另外一头则拴在了树上,将绳子绷得很紧。   “搞啥子?放保险绳啊?”七宝好奇的问我。   “我也不知道,是那孩子要求的。”我耸了耸肩。   七宝笑了笑,也没再多问,陪我抽着烟。   大概过了四五分钟,只听井里传来了一阵锣响,易林的喊声也随之传来。   “你们闪开点!!”   “啥子?”七宝一愣:“哪个闪开点?”   我没跟他多做解释,拽着他就往后面跑出了七八步,回头一看,只见一道黑乎乎的人影,跟火箭升空似的,直接从井里窜了出来....... 第六十三章 寻孽   就直观的感觉来说,这些尸首的体重应该都不会超标,最多也就是比七宝重一些罢了,但它们落地的声音,却完全不是这个概念。   咚的一声落下来,连地面都得颤三颤。   第一具尸首落地的位置,恰巧就是我跟七宝刚才所站的位置,要不是我拽着他跑得快,这尸首非得一脚踩死我们俩不可。   看见它制造出来的那两个十几厘米深的脚印,七宝很是后怕的哆嗦了一阵,抽烟的动作都不利索。   “还不谢谢老子?”我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也有些后怕的说:“得亏咱们俩跑得快,跑得不快就要变成饼饼了。”   这时候,第二具尸首又从井底蹦了上来。   这一回我算是搞清楚了,易林给我的那一根黑色麻绳,其实就是路标,它们往上蹦跶的路线都是沿着黑线走的,没有半点偏差.......   刚开始我们对这些尸首还挺好奇的,但连着看了几个,也就渐渐淡定下来了,站在一边抽着烟,悠哉悠哉的等着这帮火箭升空。   过了大概三四分钟的样子,第八具尸首也从井里蹦了出来,跟小孩做操要排队一样,井然有序的跟前面的尸首排成了一列。   说实话,它们的队伍可不是一般的整齐,比起我当初军训跟同学列的队都要强很多,完完全全都是站在一条线上的。   七宝也是个胆大的人,前面被吓了几次,现在也淡定得差不多了,叼着烟就凑上去研究古尸,还拿手指捅了捅尸首,一点都不担心会把别人捅炸了。   “摸着怎么跟石头一样?”七宝咂了咂嘴,很失望的说:“我还以为跟普通人一样呢,你看看它们的模样,跟咱们活人有啥区别?”   没等我回答,易林就在井口冒了个头,他一本正经的给七宝解释道:“它们的血肉僵硬是因为有尸气,如果尸气散了,它们就会变得跟普通人差不多了。”   “这点我倒是听沈老爷说过,像是它们这种成了气候的古尸,也就是仗着尸气厉害,没了尸气,自身的骨肉都得加速腐烂,那可就没啥子能耐了。”七宝笑道。   易林嗯了一声,从井里爬了出来,站在边上拍了拍衣服,头也不抬的问我:“大哥哥,咱们现在就上山吗?”   “抓紧时间吧。”我说着,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勉强止住了那种夹杂着疲倦的酸涩感:“咱们要是等下去,搞不好还得出多大的岔子,迟则生变啊。”   胖叔也从井里爬了出来,满头大汗的说可不是么,如果这里只是荒山,没那么多居民住在这儿,我们也不会这么着急去对付它们啊。   这时候,胖叔从包里将他的老式罗盘拿了出来,又弄了一些重孽遗留下的粉末,绕着罗盘上的天池撒了一圈。   做完这些,他蹲下身,把罗盘放在了地上,又在兜里翻找了一阵,表情越来越难看。   “不对啊......我不是记得带着么.......”   “啥子东西?”我好奇的问道。   “火柴。”胖叔说着,表情渐渐着急了起来,额头上的汗也是越出越多:“又得跑回去拿.....真他娘的.......”   “叔!我有火机!”七宝举起了手,跟邀功似的说:“还是带手电的!你要不?”   “那个没用。”胖叔叹了口气。   易林站在边上,听见胖叔的话,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把小书包往地上一扔,飞快的翻找了起来。   “火药行吗?”易林一边翻着书包,一边问胖叔。   “行!”胖叔眼睛一亮,兴奋道:“不用太多,只要一点就够!”   听见这话,易林也不小气,直接从书包里提出来一串鞭炮,估计有个一米长,两边挂着的全是大爆竹,都有中指那么粗。   胖叔接过鞭炮,从上面拽了两个下来,轻车熟路的把红纸皮撕开,将里面的火药倒在了重孽的骨灰上。   围绕着天池倒了一圈,两个鞭炮刚好用完。   随后,胖叔又拿一根贡香点上,用嘴吹了吹,看见火星了,这才凑到那一圈火药上。   只听嘶的一声,火花霎时就从罗盘上窜了起来,噼里啪啦的燃烧了一溜。   直到那一圈火药烧完,火光才彻底的消失。   “叔,你这么用盘子.....会不会给毁了啊?”我看着他手里的罗盘,只觉得心里抽着疼。   虽然我不是看风水的堪舆先生,但是对于行里的法器,我全都抱着喜爱的态度。   就跟古玩玩家看别人的古董一样,谈不上钟爱,但绝对喜欢,有一种自己都没发现的收藏癖。   胖叔手里的罗盘不是近代的东西,木身铜盘金天池,这可是老一代罗盘的标配,至少都是民国以前的好东西了。   本来天池边上就是木制的,往外扩出一截才是铜盘,胖叔倒那堆火药也不挑地方,恰好就倒在了这一圈木头上。   有一定年头的木制法器,让火药带着火这么一燎.....这绝对毁得不轻啊!   “法器就得用在刀刃上,这盘子质量不错,让火药燎一次也没啥,只要能带咱们去找重孽就成。”胖叔笑道:“大不了以后再换个呗!”   说着,胖叔鼓着嘴,忽的在罗盘面上吹了一口气。   沾染在罗盘表面的那些灰尘,也在这瞬间被吹走了八成,剩下的两成,似乎是凝成了胶状的东西,死死粘在了罗盘的天池上。   没等我看仔细,只听罗盘里发出了嗡嗡嗡的声音。   这声音接连不断,就没有停下的意思,像是苍蝇蚊子的声音,但要比那个大得多。   听见这声音的瞬间,胖叔很明显的兴奋了起来,手忙脚乱的扣起了那些胶状物,像是撕死皮那样,很轻松的就把那些东西扣了个干净。   这时候我才看清楚,发出嗡嗡声的,就是罗盘天池中的那一根指针。   也不知道它是受什么刺激了,此时正在疯狂的转动着,一圈又一圈不停的转,根本看不清它本来的面目,看上去就是个黑色的盘子,全是虚影!   “三才衍阴,九宫定埋,符令法至.......”   胖叔嘀嘀咕咕的念叨着咒词,右手结成剑指,在罗盘上虚画着,似乎是在画符。   伴随着他的动作,天池中指针旋转的速度也渐渐慢了下来,起码能用肉眼看清了,不像是刚才那样,一眼看上去就是个饼。   “吾奉祖师爷急急如律令!!”   胖叔低吼了一声,猛地用剑指按住了天池,随后又咬破舌尖,一口舌尖血喷在了罗盘上。   “给老子定住!!!”   “轰!!!”   一阵如惊雷般的声音,忽然在我们头顶上方炸响,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应该就是胖叔施法所引来的靐鸣了。   有靐鸣声,那就代表施法成功,没出半点差错......   “找到了!在东边!”胖叔惊呼道,脸上满是激动,看着天池中定死不动的指针,又皱了皱眉头:“但是.....它们好像是聚集在一起的......不是我想的那样分开的.......”   “这样最好,免得咱们费事。”我笑道:“东边哪儿?”   胖叔随手一指,头也不抬的说。   “就是那个大窟窿那儿,它们应该是躲回老窝了!”   “行,那就给它们来个一锅端!”七宝跃跃欲试的说道,挽了挽袖子,那表情要多欠揍就有多欠揍:“今天非得让它们见识一下!好好看看!咱们后现代的先生有多厉害!”   “咱们不厉害,小易才厉害。”我笑道,看了看小易林手中的喜神锣,心里不禁有些感慨。   混到这份上,跟冤孽斗起来还得让七八岁的孩子拉偏手,这说出去也是够丢人的。   “走吧,咱们现在就出发!”   易林大笑道,看起来倒也不害怕,从兜里抽出一叠纸钱,扬起手就撒在了天上。   伴随着他手中的喜神锣响,这孩子也喊了起来,虽说嗓音稚嫩,但听起来却跟大喜神是一个味儿。   “锵!锵!”   “湘西赶尸!生人回避!” 第六十四章 黑云   由于出发地跟目的地都在山里,所以我们这一路走过去,可以说是畅快淋漓,根本就不用担心会遇见行人。   胖叔在前面领着路,后面一排跟着的全是尸首,我跟七宝殿后,易林则悠哉悠哉的走在我们前面,时不时的敲打两下铜锣。   说实话,我挺眼馋湘西五门这种赶尸术的,简直是好用又方便啊!   除开起尸引尸的时候要唱唱咒词,其余的时候只需要敲打喜神锣,喊几个单字就行。   起,走,上,下,这是最常用的,东南西北则是转弯的时候才用。   “小易,我听沈老爷说,湘西这边的赶尸术都挺复杂,没你这么简单。”七宝兴致勃勃的闻道:“上山有登高咒,过河有踏水咒,反正杂七杂八的咒词挺多,根本就不像你这样喊单字啊。”   “湘西的赶尸术种类很多,派系不一样,法术内容自然也不一样。”易林嘴里叼着七宝给的棒棒糖,笑容里全是自豪的意味:“我们老易家的五门术法,那可不是普通赶尸术能比的!”   “瞧你能的!”七宝笑道:“一会打起来你可别哭鼻子,跟冤孽玩命那可是.......”   “放心吧宝哥,我见过的冤孽比你见过的多多了。”易林嘿嘿笑道:“你都不怕被吓着,还怕我哭鼻子?”   被易林这么一呛,七宝也没了声音,估计这牲口也觉得挺尴尬的,就算自己再想反驳,也没有反驳的道理。   因为这熊孩子没说错,也没有夸大其词。   他见过的冤孽邪煞,的的确确要比七宝多太多了,甚至于连我都比不上他。   “老沈,你说这孩子放在行里,大概是第几等的先生?”七宝跟我闲聊着,估计是闲的蛋疼开始八卦了。   我听见他的问题也没吱声,因为这问题确实不好回答。   倒不是怕别的什么,主要我也分不清他算是第几等的......   如果光从赶尸这个角度来说,他绝对算是入了门还有一定底子的先生,跟我差不多是站在一条平行线上的,只不过我有肉身蛊作为底牌,他确实是差我一筹,这点我也不谦虚。   但要是不论术法,单说经验跟见识,恐怕这熊孩子比我都要强。   见我沉默着,半天不说话,七宝轻轻拍了我一下:“你想啥呢?”   “没想啥,我就是有点感慨。”我叹了口气:“从小入行就是好啊,如果我也是三四岁入了行,一路学着降术修着道过来,我肯定比现在强很多。”   “嗨,这得跟沈老爷说去。”七宝嘿嘿笑道:“他不想让你那么早入行,你有啥子办法?”   走在前面的易林似乎是听见这话了,回过头来看了看我们。   “晚点入行不好吗?”易林很奇怪的看了我一眼:“从小就开始吃苦,又不能到处去玩,长大就没得玩了,你还不开心吗?”   说着,易林皱了皱眉头,很肯定的说,你小时候绝对比我过得开心。   “还行吧。”我笑道。   “大哥哥,你爸妈肯定经常带你出去玩吧?”易林好奇的问了句。   我愣了愣,没说话。   “他爸妈走得早,还玩个啥啊。”七宝叹道。   听见这个答复,易林稍微楞了一下,很快就给我道了个歉,一脸的内疚。   “对不起啊大哥哥,我不知道是这样........”   “没事没事,我都这岁数了,也不在乎这个了。”我笑道。   易林很内疚的看着我,想了想,说,其实你过得比我好。   “这还算好?”   “你有爸妈,我没爸妈。”   易林说着,转过头去,很平静的说。   “你爸妈肯定拿你当儿子看,我可没有这种待遇啊,我爸妈大冬天的就把我扔了,要不是我爷爷凑巧碰见我.......”   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似乎是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语气从头到尾都很平静。   但我能感觉出来,他的情绪有些不自然。   七宝跟我面面相觑了一阵,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最后还是七宝干脆,走上去用手搭着他的肩,哥俩好似的,一走一晃悠。   “小易啊,以后有机会,一定要来四川玩,哥哥们带你吃好的玩好的!”   “好呀!”易林笑道:“有机会一定去!”   “不过话说回来,小易,你爷爷有没有跟你聊过外面的事?”我试探着问道,虽然我清楚有些话是不方便跟孩子说的,但看他那一脸懂事的样儿,我确实是有些心疼。   “啥事啊?”易林回头来看着我,一脸的茫然。   “城里的事呗。”我低声道:“你爷爷年纪大了,你也需要一个好的学习环境,我没别的意思啊,就是想问问,你们.......”   “我不想去城里。”易林挠了挠头:“住一段时间,玩一段时间,这样可以,但我不能常住啊,因为我爷爷不习惯城里的氛围,他跟胖叔说过,我听见过,他不喜欢所以我也不想......”   我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轻轻揉了揉易林的头发,只觉得自己是想太多了。   各人有各人的活法,虽然城里什么都方便,但是......易大喜神选择遁世,那肯定是有他自己的理由,还轮不到我这个后生来质疑。   “以后我会让爷爷带我去四川玩的!”易林仰着头,嬉皮笑脸的看着我:“到时候你们可得带我去吃好吃的!”   “那肯定啊,当哥哥的必然得.......”   还没等七宝把话说完,走在最前面的胖叔忽然停了下来。   “到了!”   听见胖叔的话,我们没敢墨迹,按照最开始的安排,七宝上去跟胖叔走一起。   我则是留下跟易林在一块,俩俩一组,可以互相照应。   “那个洞窟就在这上面!”胖叔冲我们喊了一声,抬起手指了指右侧的山坡。   “大概有多远?!”我问。   “走上去,十五分钟左右。”胖叔说着,又低头看了看罗盘,很肯定的说:“重孽都在上面!还没分散呢!”   我没再说话,转过头,很认真的观察了一阵。   这个山坡没有太多荆棘丛,坡度也可以接受,要打要跑都很方便。   “往上走个十分钟的路,中途注意点就行,要是没问题的话,咱们就继续往前推,尽可能的把它们当成饺子包了。”   “没问题,就照着你说的办!”胖叔点点头,领着七宝这个二号开路先锋,小心翼翼的右转进了山道。   在这种情况下,易林也不敢大意,两口嚼碎棒棒糖,猛地敲了几下喜神锣。   “东!走!”   被易林这么一招呼,那些尸首也纷纷转身,跟上胖叔的步伐就继续往里蹦了。   不得不说,易林挑选尸首还是有一套的,被他挑出来的这八具古尸,绝对是尸窟里骨架最大的一批“高端货”。   整整齐齐的八具尸首,一走一蹦跶,那种由跳跃引来堪比地震的摇晃感,简直是让人终身难忘。   “大哥哥,一会我跟你站一块,要是那八具尸首都挡不住,咱们俩就想开点,一起去见祖师爷吧......”易林坏笑道。   “别咒自己啊,咱们又不是一定输,真是.......”   说着说着,我后面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几百米开外的地方,半空中,全是黑油油的烟雾。   这些黑雾不上升不下降,也没有半点消散的意思,哪怕山风吹得再大,它们也像是云朵那般死死定着停留在半空中..... 第六十五章 乌鸦嘴   看见那些黑雾,我只觉得诡异,真的,我就没见过这么奇怪的雾气。   与胖叔他们相比,我的这点反应似乎都不足一提。   “尸......尸气?!!”胖叔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这一幕,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不对,应该是连他的身子都在发抖:“这些尸气聚集成云了?!那里到底是出啥事了?!我前不久才去过啊!!当时根本就没有这么夸张啊!!”   “这些尸气应该不是重孽散出来的......我听你们说过重孽.......这里面没蛊气只有纯粹的尸气.......绝对不是它们......”小易林颤抖着说道,似乎是忍不住害怕了,不再敲锣,反倒是握住了我的手掌。   “别怕,天塌下来,咱们这一帮人都能搞得定!”我安慰道。   “谁搞得定谁啊......天塌下来还不得压死我们.......你想得太美了......”   听见这话,我不禁感觉有点无奈,七宝这狗日的也不知道教点好的,这孩子才跟他接触多久?你看看!这说话都快变成一个味儿了!   “小沈,咱们可能得绕着路走了。”胖叔几步跑了过来,一脸凝重的跟我说:“刚才我看了,地风不定,山气散乱,咱们这一路直直的走上去,基本上就是在找死。”   “您的意思是怕冲着煞?”我试探着问。   “对,冲着煞是小,主要是寓意不吉。”胖叔叹了口气:“咱们这次出来干的就是玩命的活儿,能给自己积点运气,那就不能随便败了,蚊子再小也是肉啊。”   我从善如流的点点头,说,您看着办,我怎么着都行。   “细伢子,你让尸首顶上去开路,山里已经开始走尸煞了,你让它们上去顶着,多少能分走一批煞气,免得让咱们冲着。”   “知道了叔!”   说实话,胖叔跟易林的反应,远比我想象的要大,也可能是我不了解尸气的缘故,虽然天上都开始飘黑云了,但也只是看着诡异,我感觉没什么太大的危险。   跟在那群尸首背后走着,胖叔不动声色的靠了过来,低声跟我说:“小沈,有件事我得跟你商量一下。”   “您说。”我点头。   “这次咱们过来干活儿,一是为了降妖伏魔,免得它们跑出去害人,这二呢......”胖叔苦笑道:“就是为了救你。”   “我知道,想要救我,那就得从源头去找尸气。”我笑了笑:“这个源头,就在那个窟窿里,对吧?”   “这次我们不敢玩命,只能咬着牙博一次,如果战况不容乐观,我建议咱们先撤,回去再准备准备,实在不行我就出县城搬救兵.......”胖叔很无奈的说道:“咱们玩命倒是可以,问题是细伢子太小,让他跟着玩......有点说不过去。”   “叔,您别多想,这种事不用跟我商量,因为我也是这么打算的。”我递了支烟给他,笑道:“只要还有条命在,什么事都有可能。”   “他娘的,说起来你这体质也是奇了怪了......”胖叔不解道:“我在行里见过奇奇怪怪的东西太多,但没有一个能比得上你。”   “我有这么厉害吗?”我用开玩笑的语气反问道。   “有。”胖叔点点头,说起这话来,表情都认真了许多:“我跟老爷子私底下聊过,他跟我的想法一样,都感觉你修的这门肉身蛊是奇术,也是绝术,它之所以会让你体内产生尸气,可能不是因为你底子弱,完全就是有这么一个过程。”   “过程?”我皱了皱眉。   “你说过,你现在的境界还很低,以后的进步空间还很大。”胖叔低声道:“我个人感觉,你体内的肉身蛊,是想把你置之于死地而后生,先死后生,向死而生,只要你能熬过这一关,之后的一切都好说了。”   “那也得熬得过去再说啊。”我苦笑道:“熬不过去,什么都没了。”   “所以说嘛,我觉得你这是绝门绝户的绝术,一个不小心就得断自家香火。”胖叔拍了拍我肩膀,很同情的看着我:“风险有点大啊。”   跟在尸首队伍后面,我们沿着山道,走了约莫三十多分钟,这才绕过一圈,走到了胖叔所说的理想路线上。   这地方距离那片起黑云的地方不远,但就感觉来说,走在这里的压迫力没有那么大,可能是心理作用。   走在最初的那条山道上,总感觉有种乌云盖顶,大厦将倾的危机感。   但是现在,我就觉得没什么危机感了,整个人不知道轻松了多少。   “对了叔,山里的重孽一共有几只?你确定过没?”我问了句。   “我也不清楚。”胖叔摇摇头:“但我感觉应该不少,咱们之前遇见的那三只,恐怕不是全部的.......”   说到这里,胖叔猛抽了两口烟,抬头往那片黑云的方向看了一眼,表情越来越难看。   “重孽不是大问题,我担心的是那片黑云。”   “那又不是冤孽,有啥子好担心的?”七宝笑道。   “能散出这么多尸气的,不管是邪物阵局还是冤孽恶鬼,都不是咱们能随便对付的。”胖叔深深的叹了口气:“别怪我乌鸦嘴,我感觉今天的事要出岔子。”   “那倒不会,我感觉就是你想多了,怎么可能........”   七宝后面的话并没有说出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彻底打断了他后面的话。   发出这阵响动的,是我们左前方的灌木丛。   这阵声音传出来的时候,灌木丛在一个劲的颤抖,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乱动那样,颤抖的幅度很是明显。   当灌木丛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时,七宝跟胖叔都齐刷刷的退了回来,跟我们肩并肩的站着。   “不会吧.......”胖叔脸色煞白,喃喃道:“我的嘴没这么霉啊.......”   胖叔话音一落,灌木丛边上,顿时就冒出来了一个长满了红色触须的脑袋。   它跟胖叔面面相觑的看着对方,眼神都很微妙,特别是胖叔,简直是快要怀疑人生了。   “金口玉言啊?”七宝一愣一愣的看着重孽,又一愣一愣的看着胖叔:“还是言出法随?你这嘴是开过光的吧?”   听见七宝这话,在场的所有人都没反驳,包括胖叔自己。   胖叔似乎还觉得七宝说的有道理,点点头,但又碍于自我尊严,只能又摇摇头,表示这一切都是巧合,不可能是他的嘴造成的。   胖叔深吸了一口气,竭尽全力挤出一丝笑容,跟我们指点江山:“一只还好,咱们可以轻轻松松的解决,如果再多一只,那咱们才是........”   第二个长满了红色触须的脑袋,挨着第一只重孽,就那么从灌木丛里冒了出来。   看见它的瞬间,胖叔不说话了。   可能胖叔这辈子都没这么尴尬过,秒打脸不说,这还从另外一个角度,用科学手段给我们诠释了一回什么叫做倒霉,什么叫做乌鸦嘴。   没错,这不是玄学,是科学。   “我操。”我忍不住骂了句脏话,完全不是生气,是惊讶!   我这辈子见过倒霉的人不少,但还着没遇见过嘴这么臭的,这也太他娘的倒霉了吧?!   “我.......”胖叔很尴尬的张了张嘴,似乎是还想解释。   但这一次不用我跟七宝开口拦他,小易林就先一步喊了起来,貌似是让胖叔的嘴吓着了,小脸煞白,眼眶都是红的。   “快别说话了叔!你再说一句!人全家老小十八口都得找咱们玩命来了!” 第六十六章 山河脉术   听见易林这声嘶力竭的呼喊,胖叔的表情从尴尬彻底转变成了绝望。   没错,他是在为自己这张嘴绝望。   跟他们打交道以来,我就感觉胖叔的嘴是被霉神开过光的。   估计他也有点这样的感觉,但为了男人的尊严,他是打死都不会认的。   不过现在......不认不行啊!   “这两只重孽,应该就是咱们在山上遇见的那两只吧?”我不动声色的将易林挡在身后,低声问了一句。   胖叔仔细看了看,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我看着像,但我不敢肯定,因为这些冤孽都长一个样。”   “您不是能查出冤孽的踪迹吗?”我试探着问:“看看罗盘呗?指针指着的是不是这俩冤孽?”   “哎对!咱们可以通过这个来确定.......”   胖叔嘀嘀咕咕的说着,低头往天池里看了一眼,霎时就变了一副表情。   “这他娘的......这山上不止有两个重孽啊........”胖叔咬牙切齿的说着,抬头看了看那俩重孽,用凝重这两个字都不足以形容他的眼神了:“山里还有!!”   我没吱声,小心翼翼的凑过去看了看,只见天池中的指针左右摇晃着,猛地一看,看不出什么来,但仔细研究了一会.......我发现指针有三个目标点。   西北,西北往上一点,正北。   这三个方向,前两个就是那俩重孽所处的位置,指针在划过去的时候,虽说没有彻底停下摇晃的动作,但还是稍微停顿了一下,并不明显,只有仔细看才能发现。   正北方,也就是我们的正前方,指针在划过这一片的时候,停顿的动作就非常明显了,几乎是停了两三秒才开始动。   “胖叔,我多嘴问一句啊,这个指针停顿是代表什么?”我问这话的时候,心里已经有了种不祥的预感,我感觉这事得出岔子。   “代表有重孽啊。”胖叔苦笑道。   “那也就是说,一只重孽的气,只能够让指针稍微停顿一下,正北方的重孽能让它停顿这么久,要么就是它的能耐比这些重孽厉害,要么就是.......不止一只??”   听见我的话,胖叔点点头,说,就是这样。   “那我大概明白了。”我叹了口气:“情况变了,咱们的计划也得跟着变,不变就得栽了。”   在我跟胖叔商量的这个过程中,那两只重孽也没有攻击我们的意思,反而像是在观望。   我估计吧,这两只重孽就是我们之前遇见的那两只,它们是让上一只重孽的死给吓着了,所以才没有轻举妄动。   “计划肯定得变,这里距离洞窟还有一段路呢,而且那边还不知道有多少重孽.......”胖叔苦笑不止:“现在能解决几个,就先解决几个,拖不得。”   “我一天只能下一次降,用普通的降术,恐怕搞不定它们。”我叹了口气:“要不然咱们试试,先弄掉这两个得了。”   胖叔没吱声,犹豫不决的看了看那俩重孽,似乎是在考虑什么,表情有些矛盾。   “老沈,那俩怪物就是咱们的目标吧?”七宝挽着袖子,大步走到我身边,问我:“你要起降阵不?”   “试试吧。”我叹道:“实在不行,今天就解决它们俩,剩下的以后再说。”   “其实我有个法子可以试试。”胖叔忽然说道。   一听这话,七宝的表情顿时就兴奋了起来,但还没等他发问,我先拽了他一把,接过话茬问胖叔:“对咱们的负荷大吗?”   “战斗力损失一半吧。”胖叔笑道:“本来这法子我是想留到玩命的时候再用,起码也得在洞窟那边用,但是现在.......”   胖叔摇摇头,点上烟抽了两口,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俩重孽。   “你知道山河脉术吗?”   听见胖叔的问题,我没犹豫,点点头说知道。   “山河脉术又称为山河术,是山河先生的拿手绝活,我不是山河门的子弟,但我也会那么两招.......”胖叔笑了笑:“其中有一招叫做山河镇孽,拿来对付这俩重孽,应该是绰绰有余了。”   “山河术有这么厉害吗?”我一愣。   “有厉害的,也有不厉害的,就跟你说的炙峰降一样,稍微改动一些,也是可以增加一些威力嘛。”胖叔嘿嘿笑道:“这法子是我原来就想到的,只不过一直没有机会实施,而且还需要一些特殊的媒介.......”   “媒介?”我好奇的问:“啥媒介啊?”   胖叔看了我一眼,说,你的血。   没等我追问,胖叔就念念有词的跟我们说:“山河生灵,其藏于脉,脉可呈龙凤,亦可消于斯,术者以阵用之,冲之冤孽,无不散也.......”   “啥意思?”七宝一愣一愣的问:“这跟老沈的血有啥关系吗?”   胖叔所说的这一番话,其实我在书里也见过,就是那本山河先生写的《方生志》。   这些话的意思很简单,山河可以孕育出“灵性”,也就是我们所说的地气。   这些气藏匿于山川河岳的地脉之中,脉象各不相同,有龙脉也有凤脉,也可以消失于无形,让外人找不到地脉所在。   修道的先生可以利用阵局引出地气用之,利用这些地气来冲击冤孽的魂魄,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绝对不会有打不散的情况。   当然,书上就是这么一说,咱们也就是这么一听。   不会有打不散的情况?这话连三清祖师爷都不敢说死吧?   “叔,你是想拿我的血引出更多的地气?”我问了句,听见胖叔要用到我的血,我倒是不觉得紧张,反而觉得好奇。   阳气跟地气是两个概念,想要利用阳气来勾出地气......这有点不现实吧?   “阵局之间的搭配,是咱们这些先生的制胜法宝。”胖叔笑道:“先拿你的血做引子,靠着另外一个阵局的力量,用阳气冲击地脉,尽可能的在地脉上破出一个口子来。”   “山河脉术是借气,如果是按照我这么做,那就会变成抽气了,山河大阵能弄来的地气,绝对是以往的五倍以上,用来对付这俩重孽肯定绰绰有余。”   “既然这么厉害,要不我先来?你把这一招留到最后再用吧?”我试探着问。   “别别别!让我先来!”胖叔忙不迭的说道,表情有些尴尬:“这种组合型的阵局,我也只是有个概念,还没有真的试验过,所以成功率有多少我也不敢保证。”   “我那个也是啊,都没试过。”我苦笑着挠了挠头:“成功率有几成都不好说呢。”   “如果这个阵局能成,我用完了还能保存一定的战斗力,起码不会拖你们后腿,要是你的阵局成了呢?哪怕不成你也受不住啊!”胖叔叹了口气:“降气的反噬我知道有多狠,你就算受得住,也肯定跑不动了。”   “行,那就按照你说的办。”我笑道,把腰间别着的匕首拔出来,直接问胖叔:“要多少血?你报个数,我尽量给你弄出来。”   “老沈,你杀猪呢?”七宝看见我的动作这么豪放,也忍不住损了我一句:“杀猪放血也没你这么干脆啊!把自己当医院的血包使了?”   这时候,站在灌木丛里的那俩重孽,似乎是看出来我们对它们威胁不大了。   这俩冤孽互相看了看对方,像是在交流,过了一会,便齐步走了出来。   见此情景,胖叔没敢再犹豫,动作飞快的从包里拿出来一个铜碗,递到了我手里。   “先给我来一碗!不够再添!” 第六十七章 一分钟   我直接让胖叔给逗笑了,你当这是添饭呢?   “叔,既然是要阳气做引子,那你为啥不早点准备呢?”我叹了口气:“虽然我的血阳气很重,但比这个阳气更重的又不是没有。”   “不一样。”胖叔解释道,一脸的认真,不像是在跟我开玩笑:“比你血液阳气重的东西肯定有,但那些阳气里包含的生气就没你这个多了,更何况大部分阳气都是纯粹的,不会夹杂生气。”   这时候,向我们走过来的那两只重孽,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忽然停下脚,目不转睛的盯着我们看着。   见此情景,我没敢犹豫,抓住这时间让七宝帮我端着碗,随后就拿起匕首,一刀割在了自己右手脉门上。   由于我有肉身蛊护体,所以大多数情况下,我对于疼痛的反应都没那么大,可以说是有些麻木了,不像是普通人那样磕着碰着就会叫疼。   但这一刀割得太深,似乎都把肌腱给割开了,手掌完全控制不了,疼的我都直咬牙。   “你需要的是生气?”我一边往碗里“倒”着血,一边问胖叔:“是不是没带生气的阳气就行不通?”   “对。”胖叔点点头:“地气,阳气,其实都是单独的个体,不会有接纳对方的情况出现,量小了倒是没事,如果两边的量都很大,那么一碰上去就得炸。”   在胖叔的解释中,我大概明白了这一套地气阳气的理论。   想要利用山河地气,那就必须破开地脉,但这也是有一定限制的,如果施法起阵的先生手生没控制住,把地脉的缺口弄大了点......   毫不夸张的说,没等阵局起来,先生就会第一个被地气窜身弄死,之后地气失去目标,就会在缺口附近徘徊,缺口越大,危险的范围就越大。   “拇指头这么大的缺口,能把方圆千米内的活物都给弄死,你说可不可怕?”胖叔跟我们说到这里的时候,还催了我一声:“用手挤挤,再不挤血就止住了。”   听见这话,我忙不迭的把手腕抬起来,照着还没愈合的伤口,一刀又划了上去。   一看我下手这么干脆,别说是胖叔跟易林了,就是七宝这种见识过我肉身自愈的人,也不禁吓出了满头的冷汗。   “你这愈合速度也太诡异了.......”胖叔嘀咕道:“简直堪比妖孽啊......”   “是啊......”易林点点头,估计是看见血眼晕,让我脉门上的伤口吓着了,一个劲的转移着目光,不敢继续往伤口上看:“大哥哥,你这还不是最高境界吧?就这么低的境界,还能愈合得这么快,我都想学了......”   “那是你不知道我学这个的苦。”我叹了口气,见接血的铜碗在不停左右晃着,我也有些无奈了:“宝哥,你能不哆嗦吗?”   “我都看见你骨头了!我能不哆嗦么!”七宝颤颤巍巍的说道。   “没出息,又不是割你,受伤的是我啊......”我哭笑不得的看着他。   这时,胖叔点点头,说够了,差不多就行了。   “胖叔,你刚才说的那些还没说完呢,为啥普通的阳气不能用,沈哥的血就能用呢?因为它那里面的生气特殊么?”易林好奇的问道。   “倒不是生气特殊,是结构特殊,在阳气重到这地步的情况下,生气还能有这么多,的确是很罕见了。”胖叔笑道:“生气源自于地下,土壤里的生气有多重,这是普通先生想都想不到的,所以地脉能够容纳这点阳气进去,哪怕它把地脉给破了个口,也一样不会引起太大的反应。”   说着,胖叔轻轻摇晃了两下铜碗,凑上去用鼻子闻了闻,跟品酒一样,满脸的享受。   “你不会是僵尸吧?”七宝试探着问了句,小心翼翼的盯着胖叔,看似有点警惕。   胖叔白了七宝一眼:“僵尸能有我这么俊俏?”   这冷不丁的一句话堵过来,倒是把七宝给弄没词了。   “以这里为中心,方圆二十米都是我的阵局范围,细伢子,你让古尸打头阵,把那俩畜生引进来。”胖叔跺了跺脚,开始给我们安排战术:“小沈跟七宝,你们俩负责保护细伢子,我这里用不着担心,保准没事。”   “行,那你小心点。”我说着,轻轻拍了拍易林的肩膀:“一会打得差不多了,你就让古尸撤出来,免得它们被胖叔一块收拾。”   易林嗯了一声,说明白,绝对在最后时刻把八大金刚抽回来。   “我们还得靠它们办大事呢,可不能栽在自己人手上。”易林嘿嘿笑道。   不得不说,胖叔确实是个熟练工。   无论是寻找冤孽还是起阵除邪,他的动作都不是一般麻利。   别看他身宽体胖,拿蚨匕在地上刻符的速度贼快,嗖嗖的刻着,似乎都带出残影来了。   对于所谓的山河术,说不好奇那肯定是假的。   老爷子曾经跟我说过,国内的法派成千上万,能让他服气的除了道家跟佛家,那就只剩下西南方家的山河术了。   虽然胖叔用的山河术不是方家的,但能够开开眼也是好的嘛!   “这符还挺杂啊.......”我聚精会神的看着那边,越看越觉得有意思:“总体好像跟道家的差不多,就是符胆要复杂一些......”   就在这时,七宝猛地拽了我一把,略显惊慌的问我:“老沈!!重孽怎么少了一个?!”   “哪儿少了?不是两个吗?”我说着,转过头往那边看了一眼。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站在那里的两个重孽,就只剩下一个了。   我头皮一下子就麻了起来,真的,这点没夸张。   发现局势莫名其妙的超出了自己掌控,除了害怕之外,那就只有惊慌失措了。   “后面!!!”   胖叔这冷不丁的一嗓子,直接把我们这辈子最快的反应速度调动了起来。   七宝背着行李包,几步窜出去少说五米,我也没敢多想,几乎是下意识的将易林抱在怀里,连滚带爬的跟上了七宝。   “嘭!!”   听见这声闷响,我回头看了看,只见那个消失的重孽就跟在我们后面,但好在有古尸站在四周充当人墙,这牲口第一波攻击算是落空了。   重孽连着撞倒了两具古尸,这才开始冲我们发动第二波攻击........   “锵!!锵!!锵!!!”   还没等我们提醒,易林就极有眼力敲起了喜神锣,差不多是在瞬间控住尸首,嘴里也开始大声唱起了咒词。   “湘西赶尸!生人回避!”   “锵!!锵!!锵!!!”   “一声铜锣响叮当,喜神怒目镇四方,弟子自有神明护,邪灵煞鬼莫要猖!”   “锵!!锵!!锵!!!”   “尸者必听喜神命,若不听命自当亡,顺者喜神自来渡,逆者违者魄必伤.......”   伴随着易林的唱咒声,那八具尸首,纷纷有了攻击重孽的动作。   在这过程中,我也回头看了一眼,另外一只重孽没有跟过来,而是直奔着胖叔跑过去了。   “让古尸过来顶住!!快!!!”   胖叔在喊这话的时候,声音都是发着颤的,看样子是真慌了。   易林也不敢多想,猛地一敲喜神锣,抬起手用小木槌指着胖叔。   “去!!”   在操控尸首这一方面,小易林所展现出来的实力,绝对是毋庸置疑的。   他刚喊出来这个“去”字,围绕着重孽展开攻势的八具古尸,齐刷刷的就分出来四具,掉头就跑去支援胖叔了。   “撑住一分钟!!我这里马上搞定!!”   胖叔大喊道,端起那个装满血的铜碗,横着一泼,直接将碗中的鲜血撒在了刚刻好的符咒上。   在那瞬间,地面上就冒起了阵阵白烟........ 第六十八章 起山河   被血液泼洒的地面,像是着火了那般,不光是冒出了白烟,还起了一阵肉眼可见的热浪。   我们看胖叔就如同隔着火堆在看他似的,升腾的热浪把胖叔都给弄变形了。   虽然与热浪隔着有二十来米远的距离,但我还是感觉到了一种让人浑身燥热的不适感。   但话又说回来,那阵热浪的温度不算高,可就是有种莫名其妙的燥热.......   “小易,把重孽拖过去。”   “明白!”   伴随着喜神锣响,那几具古尸的攻势更加凌厉。   虽然它们不像是活人那么灵活,但防御力跟攻击力,绝对不是活人能比的。   在易林的操控下,那些古尸的动作越发灵活,行进也不再需要蹦了,跟普通人差不多,基本上都是跑着走的。   最让我惊讶的还是这些古尸的力气。   毫不夸张的说,让常龙象那个怪物来跟这些古尸比力气,恐怕还真比不过。   这些古尸的力气有多大?   一脚踩下去,能在石地上踩出近四十公分的深坑,我看它把腿往外拔都费劲!   不知道是易林故意操控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这些尸首在攻击重孽的时候,基本都是依靠拳头去砸,没有撕咬的动作,看起来比正常人还要正常人。   估计重孽也没遇见过这么难缠的对手,虽然它自身的恢复力极强,但它的攻击力却是有限的,起码它那点害人的手段,在这些古尸身上起不了作用。   这些古尸的拳头堪比铁锤,每一拳砸在重孽的身上,都能砸出来一个砂锅大的凹坑。   可惜这也只是看着吓人,并不能对重孽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那些坑刚凹下去还没两秒,就跟吹气球似的,慢慢又鼓了起来。   至于另外一只重孽,它的遭遇要凄惨了许多。   那四具古尸压根不给它还手的机会,一脚接着一脚的往它身上踢,有一个古尸还绕到背后,死死勒住它的胸腹部,开始往远处拖拽。   胖叔与它的距离也就不过七八米远,如果没有这些古尸拖延,恐怕这冤孽早就得手了。   “锵!!锵!!锵!!!”   一看那些古尸这么生猛,易林敲起喜神锣来也带劲多了,唱出那些咒词的时候,声音也不再颤抖,反而有了种说不出的稳重感。   “魄离身消肉亦烂,埋入黄土虫噬骨,不敬神明喜神怒,落入地府当受苦!!”   “锵!!锵!!锵!!!”   喜神锣响,古尸随动。   伴随着铜锣声,我们这边渐渐占了上风,而那两只重孽的动作,也是被限制得越来越严重了,似乎都有了种抱头挨揍的感觉。   但这也仅仅是个开始。   或许是我们逼得太急,把那两只重孽给逼急眼了,只听哇的两声,那俩重孽都张大了嘴,把一堆混杂“蠕虫”的粘液吐了出去,直接喷吐在面前的古尸身上。   被它们吐出来的那些蠕虫,似乎还是活着的,碰触到古尸的时候,还不断扭动着身躯。   这些虫子最粗的不过食指粗细,最细的也只有筷子那么粗。   在阳光下,这些蠕虫的身体表面还有些反光,仔细一看,它们身上似乎还披着鳞甲......   “蛇??”七宝瞪大了眼睛,满头冷汗的看着那些东西,说话都在打颤:“这全是蛇啊?!!怎么还是活的?!!”   看七宝这反应,我顿时就明白,他的恐蛇症貌似又让重孽给逼得复发了。   自打他原来看过那部《人蛇之战》起,蛇类动物简直就成了他头一号天敌。   第一次跟重孽见面的时候,七宝就有点受不住了,但好在心理素质过硬,慢慢也就缓过来了。   但是现在......估计还得缓一会........   “你别怂啊,那些东西又碰不到你,没必要害怕......”我一边安慰着七宝,一边注意着身后这只重孽的动向。   说实话,易林这孩子的大局感不错,无论是背后这只重孽,还是胖叔旁边的那一只,它们跟我们活人的距离,都被易林控制得恰到好处。   不远不近,远不至于丧失我们这些目标,近也不至于会威胁到我们。   要知道,我们才是最重要的诱饵。   重孽第一个想干死的就是我们,如果让那些古尸把它拖得太远,出了岔子我们也来不及反应.......   “好了!!把重孽带过来!!”   听见胖叔这话,不等易林有动作,我就先一步抱起他,直奔右侧的空地跑了过去,七宝也随之跟上。   等我确定下来,所有人都跟两只重孽不在一条路线上,这才让易林开始敲锣招呼它们。   原本我想的是古尸一边跟重孽肉搏,一边不动声色的把战斗圈拉过去,毕竟重孽都是成了精的东西,它们要是细心一点,必然会发现.......   我操??   “你够直接的啊。”我苦笑着,看了易林一眼。   那些古尸在易林的操控下,并没有如我所想的那样拉战斗圈,而是干脆无比的把重孽抬了起来,两个抬手臂,两个抬大腿,撒丫子就往胖叔起阵的地方跑。   俩重孽的遭遇都一样,全是被硬生生抬起走的。   “不行了。”易林低声跟我说道,拿着小木槌的手有些哆嗦,也是这时候我才发现,他额头上的冷汗出奇的多。   “咋了??”七宝急忙问:“啥子不行了??”   “古尸太多......一心二用都不够啊.......”易林咬着牙说道:“再这么下去......我就控不住了......必须得歇一会......”   易林说这话时,眼睛里已经冒出了很明显的血丝,像是疲倦过度好几天没休息那样,整个人看起来都没了精气神。   “别勉强自己,还有我们呢。”我叹道:“把重孽丢进去之后,你立马就把古尸撤出来,别死撑着了。”   “我知道。”易林不再敲打喜神锣,抬起手,揉了揉眼睛:“差不多到极限了。”   忽然,胖叔大吼了一声。   “给老子过来!!!”   听见这声音,我下意识的一抬头看去,那两只重孽都站在阵局的圈里,只可惜有一只是站在边缘上,一只脚在外面一只脚在里面。   而搬它进去的古尸,则有两个让它拽住了胳膊,这重孽似乎是想找人陪葬.......   胖叔这一声吼,基本上没什么用。   重孽还是照样往里拖古尸,只有站在最里面的那重孽没有动作,像是被点了穴一样,傻愣愣的站在原地不动弹。   “锵!!锵!!锵!!!”   连着三声锣响,被重孽拽住胳膊的那俩古尸,齐刷刷转过身,一人一拳砸在了重孽的脸上。   还不等重孽反应过来,那两具古尸猛地一窜,直接从原地蹦起了一米多高,两脚并用的在重孽胸前蹬了一下。   这一记飞踹,对重孽造成的伤害几乎为零。   但这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两具古尸借住这股力道,硬是把自己从重孽手中拔了出去。   看见这幕,胖叔没再犹豫,盘坐在地上,猛地将手中蚨匕举起。   “天地无极!山河有方!”   “刀插地脉!冤孽莫猖!”   “冲局者死!破局者亡!”   “诛灭妖邪!还我青苍!”   当胖叔念到这里的时候,他右手紧握着的蚨匕,已经重重的落了下来,毫无阻碍的插进地里。   刀身直没入大半,只留下刀柄在外面。   在那瞬间,我很清楚的感觉到地面颤了一下,连同我们脚下的地面,也跟着摇了起来。   没等我搞清楚状况,胖叔右手一搭,直接用两只手握住了蚨匕的刀柄,大吼道。   “起!!!” 第六十九章 鼓声   “咻!!!”   伴随着这一声犹如窜天猴的尖鸣,胖叔的身子便开始左右摇晃了,似乎那一把蚨匕都要从地里自己蹦出来了,玩命的用两只手才能勉强按住。   我见过的术法不少,佛家的,道家的,降门的,巫蛊一脉的.......   在这种种术法之中,能让我感觉震撼的很多,但真正能让我惊掉下巴的,只有胖叔使出的这一招山河术。   当山河大阵启动的时候,连地面都开始轻微震颤了起来,地面上的砂砾碎石,更像是活过来了一样,全都离开了地面疯狂的跳动着。   最夸张的还是山道里那些零零散散的巨石,大的有四五百斤重,小的也有几十斤重。   自打胖叔起了阵,这些巨石就开始不停的摇晃了,没过一会,巨石都齐刷刷的竖着立了起来,像是有人将它们扶起来一样,动作之夸张,连易林都看愣了。   “胖叔这么厉害?!”易林瞪大了眼睛,喃喃道:“我原来怎么没发现呢......”   “他接活儿的时候,又不是每次都让你跟着,你咋发现?”我笑道:“再说了,能用到山河术的情况太少了,杀鸡焉用牛刀啊。”   在这过程中,七宝一直都处于呆滞的状态,他见过很多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事,但还真没有一个能达到这种地步。   方术?山河术?   这他娘的用神仙手段来形容都不过分吧?!   那俩重孽的反应最开始并不激烈,但到了现在,它们却齐刷刷的跪了下去,不,准确的说是趴了下去,身上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一般,四肢摊开,彻彻底底的趴着,连头也抬不起来。   按照我以往的观察,重孽能够发出的声音极为有限,而且大多都是水声,并不能发出普通人的那种声音。   可是现在,它们却忍不住的嚎叫了起来,那声音听着有些中性化,分不出男女,凄厉得都让我们这些听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给老子定住!!!”胖叔嘶吼道。   “啊!!!!”   重孽的嘶嚎声已经变得有些沙哑,哪怕四周全是砂砾碎石乱跳的声音,也盖不过它们的嚎叫声。   过了大概半分钟的样子,重孽的身子开始出现了异变,似乎是被不可抵抗的重物压着了,肉身开始越变越扁,这个变化的过程肉眼可见,速度飞快。   不一会,它们就变成了两张薄饼,体内的脓液浆汁也被挤压了出来,那股难以忍受的腐臭味,直接把易林给熏吐了。   我跟七宝也好不了多少,捂着鼻子不停的干呕着,只觉得胃里在不停的翻腾。   那些浆汁脓液里飘散出来的臭味,不光是臭,还腻得慌!   “快过来帮我!!!阵眼要被顶出来了!!!”   胖叔这一声大吼,瞬间就把我们呕吐的欲望给压了回去。   被胖叔按在地上的那把蚨匕,此刻正在慢慢往外面退着,就像土里有人在顶它一样,动作不紧不慢,但力量绝对不小,胖叔咬着牙鼓着满头的青筋都没能按回去。   我估计,这有可能是重孽在做垂死的挣扎,所以地气才会受到冲撞,从而导致阵眼不稳,随时都有破阵反噬活人的可能......   我下意识的就想拔腿跑去支援,但稍微想了一秒钟,我霎时就否决了这个想法,直接跟七宝说,你去,我在这儿照顾小易林。   “行,那你小心点!”   七宝没多问,撒开腿就往胖叔那边跑了过去。   对于重孽的恐惧似乎消失得差不多了,跑过去连看都不看,蹲下身就帮胖叔按住了蚨匕。   说实话,我不过去帮胖叔的原因就一点。   怂。   我不是害怕那两只重孽垂死反扑,我是害怕胖叔起的这个山河大阵连我一块收拾。   毕竟阵局是没有智商可言的,被胖叔从三尺黄土下勾出的地气也是这样,绝对是无差别对冤孽打击,根本不会选择目标。   由于我体内有肉身蛊的存在,所以跟普通人相比起来,我的体质略显“诡异”。   且不说阳气过重到什么地步,就我肉身里那点蛊气,也足以让山河大阵把我误认为冤孽。   不人不鬼的先生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如果起阵的人是我自己,那一切好说,起码我身上带着阵气,阵局中最主要的力量不会冲我而来,但现在的情况可就难说了。   说不准我前脚过去,后脚就得让山河术给镇住,这绝对不是开玩笑。   “大哥哥!重孽要不行了!!”易林兴奋道,抬手指着那两个越变越薄的“肉饼”,小脸上全是激动:“胖叔可真厉害!”   此时此刻,那两个肉饼都薄到了极限,看着都有些透明,跟纸差不多。   也是从这时候开始,它们不再继续变扁,而是逐渐让土地给吸收了,真的,这点毫不夸张。   就像是有人在干裂的土地上泼了一盆水,以肉眼看见的速度被蒸发被吸收......   蚨匕摇晃的动作越来越大,虽然有七宝帮忙按着,但也只是暂时性的抵住了蚨匕,并不能彻底将它稳住。   我们这些围观的队友着急,当事人胖叔跟七宝更是着急,两个人的嘴各有特色,一个臭一个贱,在这种危急关头竟然对喷了起来。   没错,对喷。   “你他娘的没吃饭吗?!”胖叔死死按着蚨匕,脸上的肥肉都在颤抖:“细伢子都比你有力气!!给老子按死了!!”   “我吃你的吃!!这两天尽吃素了哪来的力气?!”七宝大吼着,脸被憋得通红:“早知道有今天,我他妈.......”   七宝的话没说完,只听轰轰两声闷响,在他们起阵的左前方,毫无预兆的陷下去了两个大坑。   这两个大坑出现的位置,恰巧就在重孽的正下方,那也就是说,几乎是在一瞬间,重孽遗留下的残渣就掉进了坑里。   没等我们反应过来,地面轻微震颤的现象就消失了,那些不断弹动的砂砾碎石也回到了地上,被胖叔七宝按住的蚨匕,则是嗖的一下彻底插进了土里,不再挣扎。   看见这一幕,我跟易林都是一愣,反应最大的还是那俩当事人。   前几秒还在互相数落对方,到这时候,他们俩哇的一声就蹦了起来,那瞬间我才发现胖叔的弹跳力不错,原地都能蹦起来一米多!   这俩活宝又蹦又跳的喊了起来,最后还抱着对方,不停拍打着对方的后背,像是在互相安慰一般,看得我跟易林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太肉麻了.......”我咬着牙说道,不停用手挠着胳膊。   “肉麻个屁!”胖叔应该是听见我的话了,直接冲我们一招手:“赶紧过来!咱们抓紧时间上山!免得被动!”   我点点头,牵着易林就走了过去。   凑近了看我才发现,胖叔的气色要比平常差很多,白的很不正常,眼睛里还有一些黄斑,这在之前都是没有的。   “叔你没事吧?”   “没事。”胖叔揉了揉眼睛,龇牙咧嘴的说:“可能是进沙子了,歇几天就好了,你们去看看重孽咋样了。”   我嗯了一声,两步窜了过去,往那两个坑洞里扫了一眼。   这两个坑洞都不深,也就一米不到的样子,洞口差不多有洗脸盆那么大,如果不是重孽的肉身被泥土吸收了大半,这么小的洞口肯定吃不下它们。   “成了吧?”胖叔使劲眨着眼睛问我。   “成了,都消失了。”我笑道:“这第一关咱们算是过.......”   我后面的话并没有来得及说完,只听一阵悠悠的鼓声,忽然从山上传了下来。   那声音很模糊,有种虚无缥缈的感觉。   但我们都知道,在这一层虚无缥缈的感觉背后,就是真实。   因为在鼓声响起的下一秒,所有人都看见山上走来了六个人。   不对......准确的说......是六个敲打着皮鼓的重孽!! 第七十章 呼吸   重孽是由人身炼化而来的,所以说它们的四肢以及躯干,都跟活人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但不管是谁来看,对重孽的第一感觉都是怪物,根本不可能与“人”这个字产生联系。   且不说它们身上那些恶心的触须了,就那种让人毛骨悚然的目光,都彻底与人性这两个字脱离了干系。   此时此刻,映入我们眼帘的六只重孽,与前三只重孽不同。   每只重孽身上都披着一身麻袍,头上更是戴着一个类似于铁盒子的东西。   暴露在空气中的,能被我们直接看见的,只有重孽的两只手臂以及膝盖以下的部分。   这些重孽排着队走成一列,每一只重孽的手中,都提着一面足有脸盆大小的皮鼓。   鼓面五彩斑斓,两头各垂着一缕穿插玉器的流苏。   一手提鼓,一手握槌。   它们就这么一边走着,一边用极慢的节奏,整齐万分的敲打着皮鼓。   鼓声不大,略显沉闷。   在深山老林之中,这整齐划一的鼓声,每响起一声,我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猛地抽搐了一下。   原先我们还以为这些重孽是奔我们而来,但观察了一会,我却觉得这些重孽根本不拿我们当回事。   它们敲打皮鼓往山下走的时候,身子一摇一晃,不时还有原地转圈,甚至是手舞足蹈的动作........   走到距离我们五十六米远的位置,站在第一位的重孽,猛转过了身,以相同的动作跟节奏,直往山上走去。   “这是啥情况?”七宝一愣一愣的看着那些重孽,满头雾水的问胖叔:“这是在跳舞吧?它们难不成是在庆祝?”   “庆祝啥?”胖叔笑道:“庆祝咱们把它们兄弟给杀了?”   “冤孽之间可不讲感情,都是没什么智力的东西,哪儿来的兄弟之说?”我叹了口气:“它们不攻击咱们,这就是好事。”   话音一落,我皱了皱眉头,感觉心里莫名的不舒服。   “但我宁愿它们攻击咱们,说实话,我感觉不太对,有点想撤了.......”   “我也想。”胖叔叹了口气,表情很是无奈:“这帮冤孽压根不拿咱们当回事,这说明它们有更重要的事去做,要是放着不管,如果出意外了谁也担不起啊。”   胖叔说着,回过头往山下看了看,苦笑道:“这附近住的人不多,但也有几千口,别说是六个重孽,只要有一个下去,除开咱们这些先生,谁也挡不住啊。”   “要不咱们先撤了?”七宝试探着问道:“我们在山下留守,老沈,你回去找支援。”   “我爷爷在病床上躺着呢,我还能找谁去?”我无奈道。   “国家啊!”七宝忙不迭的说:“陈姐不是在北京吗?咱打个电话给她不就......”   “我没她电话。”我叹道:“咱们先上去看看,实在不行就跑,六个重孽咱们斗不过,但不可能跑不过。”   听见我这么说,七宝嗯了一声,点点头:“那倒也是。”   在这过程中,易林一直都没有说话,目不转睛的看着山上那些逐渐远去的背影,表情有种说不出的复杂。   “咋了细伢子?”胖叔蹲下去,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吓傻了?”   “我感觉那些重孽的动作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易林嘀咕道。   一听这话,我们顿时面面相觑了起来,见过跟重孽类似的动作?   “小家伙,你是不是看过东北的二人转啊?”七宝笑嘻嘻的问他:“我记得跳大神就是这造型,拿着鼓就蹦跶,看着特热闹!”   “对!跳大神!”   对于七宝的玩笑话,易林似乎是放在心上了,猛地一拍手掌,兴奋道:“去年我们这儿来了一个东北的先生,好像是萨满一支的,我看他跳大神就是这动作!”   “东北先生?”我愣了一下,看了看胖叔。   胖叔咳嗽了两声,没有正面回答,低声提了句:“董家的。”   “那我明白了。”我点点头:“虽然我没有亲眼见过萨满教的萨满舞,但我爷爷也跟我说过不少,这么说......这些重孽还真的不一般.......”   “别听他瞎说。”胖叔笑道:“甭管是萨满教的子弟,还是出马的先生,他们请仙都得跳舞加敲鼓,但他们敲的鼓跟这个不一样,跳舞的动作也不一样。”   “对!”易林一皱眉:“好像是有点不一样!”   听见易林这么说,七宝跟胖叔倒是不以为然,反倒是我,真的,我觉得易林算是提到点子上了。   这些重孽的动作以及举动,都跟常规冤孽相差太多,哪怕它们不是在跳萨满舞,不是在请动物仙儿,那也足以说明.......   “叔,你觉得它们会不会在进行某种仪式啊?”我试探着问了一句,表情有些难看:“萨满舞,出马仙,他们敲鼓唱词狂舞走山,全都是仪式的一部分,要么是为了请仙,要么是为了与冤孽沟通.......”   在我问出这话的时候,胖叔很明显的打了个冷颤,忙不迭的摇头:“怎么可能呢?!冤孽怎么会进行宗教仪式??你以为它们会给自己祈福啊??”   我没说话,默不作声的看着胖叔,表情很认真,压根就不是在跟他说笑。   胖叔干笑了几声,慢慢把笑容收了起来,一脸难色的说:“先去看看情况吧,如果这事超出我们的预料了,那咱们也别勉强。”   “嗯,老规矩,让古尸打头阵!”   在出发前,易林特意去检查了一遍,确定这些古尸都没有受到损害,这才明显的松了口气。   也许是因为他的职业特殊,所以在对待尸首的时候,易林并不像是普通人那样,把尸首当成异类或是不祥之物。   在易林看来,这些尸首应该算是我们的战友,或是说,换命的伙伴。   那场面就跟阅兵似的,易林昂首挺胸的走在前面,跟老首长差不多,检阅着这些古尸。   “你们加油干,别偷懒别乱来,回去之后,我就多给你们烧点纸钱!”   说着,易林一脸肃容的冲它们挥了挥手,像是在给它们打气。   也就在这时。   山上忽然传来了一声水声,那冷不丁的水声,音量很大。   说出来可能都没人相信,这声音大得连地面都跟着颤了一下!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泡澡水里放了个屁,咕嘟一声,再放大个千万倍,差不多就是这种调调了。   “咋了?!老天爷放屁拉稀了?!”七宝万分警惕的掏出枪来,左右瞄着,脸色煞白:“我咋感觉这声音有点耳熟呢......”   “重孽的声音。”我苦笑道:“这么大的怪声,也不知道是多大的重孽才能发出来,他娘的这不是吓唬我们么。”   “怕个屁,大不了跟它拼了!”七宝给自己打着气,话是这么说,但他该哆嗦还是一样的哆嗦。   这时候易林那边也准备好了,轻轻一敲喜神锣,他手下的八大金刚又一次开起了路。   比起最初上山,我们此时的心情更显沉重,或是说,已经不对这一行抱任何希望了,纯粹就是去看看而已。   不说别的,就单说那六只重孽,这就不是我能随便解决的麻烦。   别人不知道我有几斤几两,我还能不清楚自己的底子有多重吗?   “别丧着个脸,咱们还不一定输呢。”胖叔不动声色的拍了拍我肩膀,递了支烟给我,笑着说:“比这危险的情况我都遇见过,现在不还是活得好好的?”   “希望是我想多了。”我笑道:“但愿一切都顺利吧。”   可能我的嘴是让胖叔给传染了,在我说完这话的瞬间,迎面而来的就是一阵腥风。   山顶上很突兀的传来了一声犹如闷雷的......呼吸声?? 第七十一章 人骨   在那一阵呼吸声响起的时候,易林双腿一软,很干脆的瘫坐在了地上。   我跟七宝的反应也好不了多少,几乎是不受控制的就蹲了下去,两条腿压根就使不上劲。   胖叔颤颤巍巍的站在一边,脸色煞白,如同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一般,哆哆嗦嗦的不敢说话。   真的。   那种感觉不是恐惧,是由骨子里散出来的畏惧。   别说是继续往山上走了,就是想站直身子,那也是缓了半天才能做到的事。   “回去吧。”七宝直截了当的说道,表情很是难看,以往那种嬉皮笑脸的态势已经不复存在了:“咱们斗不过的。”   “同意。”我点点头,跟七宝一样,非常干脆的认了怂:“靠着呼吸声都能把咱们吓成这样,要是打起来,咱们绑在一起都不是它的个儿!”   易林也被吓得不轻,让胖叔扶起来之后,身子还在微微颤抖着:“到底是什么怪物啊......它的呼吸声怎么可能这么大.......”   “你们先回去,我上去看看。”   胖叔说着,把易林的手递给我,示意让我牵着他下山。   “你上头了?”我牵着易林,满头雾水的看着胖叔:“你还非得上去?这不是找死吗?”   “我感觉有东西要出来了,不去做点准备,可能咱们都得死。”胖叔很坦然的笑着,脸上的恐惧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那种让人无法理解的坚定:“从这里下山,到我们居住的地方,花费的时间不短,但要是让冤孽来看,这就是分分钟的事........”   听见他这一番话,我没有吱声,牵着易林的手,微微有些发颤。   说实话,不光是胖叔有所感觉,连我在内,都能感觉到那种说不出的危险感。   就像是老爷子说的,人终究是动物,只不过是高档一点的动物罢了。   虽然动物的本性已经去除了大半,但在某些特定的情况下,那种潜藏在我们灵魂深处,又或是血脉深处的东西,就会再一次钻出来。   那是第六感。   在地震来临之前,或者是天灾即将到来的前一刻,动物都会有所预感,从而玩命的逃窜,只求博出那一线生机。   可能是我体内有肉身蛊的缘故,在这时候,我的预感比任何人都要强烈,甚至于比胖叔这个老江湖都要感应得真切。   直觉告诉我,山上有我们根本抵抗不了的东西,或是说,未知的力量......   如果我们继续在这里待下去,很有可能会......   “七宝,你带小易下山,我跟胖叔去看看。”我低声道,把易林的小手递给七宝:“我们不会玩命的,只是去看看情况,你别担心。”   “逗我呢?”七宝反问道,气得都笑了起来:“当我是小孩啊?”   “一起走吧。”易林反过来握着我的手,很认真的看着我:“人多力量大,打不过咱们还能跑,有这些古尸帮忙,你们也能轻松点。”   没等我说话,胖叔就轻轻拍了我一把,点点头。   其实不用他提醒我也明白,七宝跟易林不是傻子,要是在这种情况下,让他们下山,那么肯定谁也不会答应......   有古尸帮忙自然是好,但就目前的情况来说,这些古尸能不能帮上忙还是一回事。   虽然它们刀枪不入力大无穷,可是那些重孽也不是吃素的,六个打它们八个,不敢说能秒杀,至少能拖住它们。   “哎对了!!”我猛然想起一件事来,急忙问胖叔:“你们这里有骨灰吗??”   “骨灰?”胖叔愣了愣,有些没明白我的意思,满头雾水的看着我:“你拿那个干什么?”   “只要你们有,我可以在最短时间内,给这些古尸提一次气。”我一本正经的说道:“虽然我修的是降术一门,但有些法术,不光能用在活人身上!”   “哪儿来的骨灰啊......就算有也不可能随身带着吧?”胖叔苦笑道:“那种东西又不是什么吉祥物,带身上多丧得慌?”   这还算是丧得慌?   如果你个胖子知道我包里装着半瓶尸油,你还不得一脚把我踹出五米远?   都是行里人你跟我搞什么迷信啊.......   “我知道哪儿有!”易林冷不丁的说道。   听见这话,我也没有怀疑,直接问他在哪儿?   “前面有几座孤坟,应该是民国时期留下来的,可能还要早一点,我见过......”易林低声道:“那时候的人都是土葬,跟我们山里人一样,没火化就埋进去了,只要你不介意,自己拿骨头来磨粉也行。”   一听他这么说,我下意识就想回一句我他娘的当然介意了!   刨坟掘墓可是损阴德的事,就算是为了救人救己,那也不可能随便把人挫骨扬灰吧?   “要多少?”七宝问我。   “咋?你还真准备去刨坟?”我一愣,急忙劝他:“有些事可不能干,刨坟掘墓的事要是做了,且不说咱们会不会遭报应,老爷子那一关也过不去啊!”   “你傻啊?”七宝白了我一眼,指了指那八具古尸:“这不就是现成的尸首吗?你让小易先散走它们体内的尸气,老子挨个剁了它们的脚趾头,反正又看不出来,只要你觉得够用就行,实在不够,那就手指头来凑!”   “骨灰只要一点,这是做引子用的,挖耳勺那么多就够。”   “那简单啊,咱们.......”   “真要这么做吗?”易林忍不住问我们,红着眼睛:“这些尸首也没得罪咱们,体内还有生前的魄呢,咱们就这么把人脚趾头剁了,是不是有点过分啊?”   “这不是过不过分的问题,咱们权当应急呗!”七宝无奈道:“回去了我给它们买两卡车的纸钱,行不行?”   这时,我不动声色的拽了七宝一把,示意他别说了。   跟活人谈钱都不好办,更何况是跟死人谈钱?   退一万步说,拿钱买人脚趾头,这事要是传出去了,那就指不定别人会怎么骂我们了。   “不弄它们就得去刨坟,你自己想吧。”七宝无奈道,点上烟抽了两口,声音略显沙哑:“我也不想这么做啊,实在是没办法了。”   “我有办法。”   我说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臂,又用手捏了捏。   跟七宝这种正常身材的人比起来,我算是比较瘦的那种,手臂上没多少肉,用手一摸,感觉就是皮包着骨头。   “天无绝人之路。”我笑道。   “你有啥办法?”七宝问,指了指天上:“天上能掉馅饼就不错了,但怎么也不可能掉骨灰啊,你还能有路走?”   “有。”我低声道:“你把那半瓶尸油拿出来,顺便再帮我点一炷香。”   “拿尸油替代骨灰?”七宝一愣,见我不搭腔,顿时就笑了起来,推了我一把:“狗日的不早说!你早说咱就不用头疼了!尸油能替代的话啥也不是问题,这玩意儿咱们管够啊!”   说着,七宝蹲了下去,开始在行李包里翻找了起来。   也在那瞬间,我把腰间别着的匕首抽了出来,像削苹果皮一样,斜着将刀刃抵在了左手臂上。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我一咬牙,横着一刀划了出去,直接在手臂上割出了一个半掌宽的凹形伤口。   这一刀划下去可不光割去了皮肤,还有肉,一眼看去,深可见骨。   “拿个小碗来,快!” 第七十二章 顿尸降   “你他妈的疯了?!!”   七宝的反应最快,没等胖叔他们喊出声来,七宝就蹦到了我身边,一把捏住我拿着刀的手,红着眼睛问我:“你玩命啊??”   “狗屁玩命。”我苦笑道:“这他妈是在普度众生!”   说实话,伤口处传来的疼痛感已经让我无法忍受了,撕裂般的剧痛过去后,便是火辣辣的疼。   血根本就止不住,顺着手臂两边就往下流,也许是因为我体内有肉身蛊的存在,这时候从伤口里流出来的血都带着草药味,比以往的味道都要浓厚,估计是因为伤的太深了。   “你他妈为了这些尸首玩命??你没脑子啊??”七宝气得直跺脚:“真想学佛祖割肉喂鹰啊??还是你想当关二哥??你他妈......”   我咬着牙催了一句:“能不能拿个碗来?!”   胖叔的动作最快,两步窜到我身边,双手捧着碗,颤颤巍巍的递过来。   “接着。”我咬牙切齿道,又一次将匕首顶了上去,直接在骨头上刮了一下。   骨头碎渣混合着血液,还有一些不知名的组织,就那么黏黏糊糊的粘在了匕首上。   我没敢犹豫,把匕首往碗里一扔,几乎是闭着眼,用手指捏住那块被割开掀起的皮肉,照着原位盖了回去。   说实话,在血肉归位之前,我确实疼得不行,但在这块皮肉归位之后,那种让人难以忍受的疼痛感,也似乎变轻了许多。   “速度快点,尽可能的捣成粉末,有点渣滓也无所谓,照样能用。”   “好好!!”胖叔忙不迭的点头,端着碗就过去了。   在那时,他看我的眼神很明显有些惧怕,估计他是没见过能对自己这么狠的。   我没等七宝反应过来,一伸手就夺过了他嘴里的烟,叼着猛吸了两口,稍微好受了一点。   “疼不?”七宝满脸心疼的问我。   “废话,你学关二爷刮个骨试试!”我没好气的骂道。   “人刮骨疗伤还看春秋呢,要不我给你找本带色的书看看?”七宝小心翼翼的问我。   “我看你.......”我咬着牙,硬生生把后面的脏话咽了回去。   七宝见我没什么大碍,整个人也活泼了起来,不像是刚才那么着急了。   发现我的皮肤开始渐渐愈合,七宝还蹲了下来,很认真的观察了半分钟,等它愈合得差不多了,还用手戳了戳:“咦!牛批诶!这么快就能长好了?!”   “咦?我咦你哥的肚脐眼.......”我脸色发白道:“你他妈能不能别用手戳??不知道疼是吗??皮肤长好了骨头没长好啊!!”   “你看看你!什么素质!怎么张口就骂人呢!”七宝委屈道:“原来还说自己这辈子都不会骂脏话,现在看着.....你比我溜啊!”   这时,胖叔端着碗又回来了,碗里那些骨头渣子跟血都混成了一团,看着不像是骨灰,反而像是一块被戳烂的烂肉。   “你的血是带阳气的,骨头应该也带,能用不?”胖叔小心翼翼的问我。   我点点头,说不碍事,只要是人骨就行。   “说真的,小沈,我这辈子没见过你这么玩命的......”胖叔嘀咕道:“为了一点骨头就把自己给割了,这也太拼了吧?”   “如果我没有肉身蛊,你觉得我会割?”我苦笑道:“这不是想着我能自愈么,那些尸首又自愈不了,咱们不经人同意都剁人脚趾头,这确实过分了点。”   易林没说话,小步小步的走到我身边,轻轻拽了拽我袖子。   “大哥哥对不起,我如果知道你会这么做,那还不如.......”   “别道歉,你是对的。”我接过碗,很认真的拍了拍他肩膀,眼里有种说不出的欣慰:“如果我爷爷在这儿,他一样会让我自己割的。”   易林红着眼睛,没再说话。   “能为冤孽着想的人,自然会更为活人着想,以后你肯定是个称职的好先生。”我笑道:“说真的小易,有时候我觉悟没你高,你不提这茬,我都得让七宝下手了......”   说着,我又让七宝把尸油拿过来,在碗底倒了一层,之后又借着匕首搅拌了几下。   “把贡香烧出来的灰给我,全倒进来。”   “好!”   等我把这碗药引子加工好,这才让易林散去古尸的气。   有尸气护着,古尸刀枪不入,拿法器捅它都不一定好使,但要是短时间内散去尸气,那它们的肉身强度就跟普通人差不多了,用匕首轻轻一划拉,都能给它们开条口子。   在易林的帮助下,我让这八大金刚站成了一排,齐刷刷的都抬起了两只手,任由我在它们脉门上动刀子......   左手脉门,右手脉门,各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之后又用毛笔蘸了蘸“药引子”,很均匀的在它们伤口里都涂抹了一层。   说来也巧,八具尸首,刚好把这碗里的药引子用完,不多不少没有一点浪费,也省的我心疼了。   做完这最基础的准备,我又让胖叔支援了十六个铜钱,中间的孔洞用红线穿着,依次放在了这八具尸首的手背上......   “小沈,你这是什么降术?”胖叔问我,满脸的好奇。   “顿尸降。”我答道:“这算是一种害人的降术,能让活人体内生出尸气来,之后还能封住活人的三魂七魄,让他慢慢感受从人变成尸首,之后再一步步腐烂的感觉......”   “你们降门的术法都这么狠吗?”胖叔龇牙咧嘴的问道,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停用手挠着:“这种降术用在死人身上有啥用?”   “没试过,书里也没说过,但我觉得可以试试。”我笑道:“增加尸气的手段有很多,但想要见效快还要效力足,也就只有这种了。”   “失败了怎么办?”七宝试探着问我:“你不是白刮骨了?”   “所以我不让你剁那些古尸的脚趾头啊,起码我还能长回来,它们可不行啊,失败了它们得吃大亏!”我无奈道。   话音一落,我强忍着恶心,拿随身带着的雄黄酒倒进了碗里,稍微涮了涮,往嘴里含了一口。   看见这一幕的时候,别说是易林了,连胖叔跟七宝都捂住了嘴,看那表情,似乎是要吐。   “你们别吐啊,要是吐了,那就别怪我往你们身上喷了,我他娘的才想吐呢.......”   我含着“酒”,口齿不清的说道,又往后退了两步,运足了气,呸的一声把嘴里的酒水全喷了出去,一点不落的都喷在了古尸身上。   一口酒能喷两具古尸,从头到尾,我一共含了四口酒。   事后七宝也问过我,问我尸油是什么味儿?   说实话,真没味。   雄黄酒的味道太重,一口下去,别的什么味儿都没了。   当然,想起来确实是怪恶心的,就算没味道也恶心,他娘的......   “天惶惶,地惶惶,先生拜进祖师堂,天尊点七窍,化来顿四方,法至三尸定,散魂胎中光,符生玄妙起........”   我一边念叨着咒词,一边观察着这些古尸的变化。   自打咒词里的第一个字从我嘴里蹦出来,这些古尸的脸上都同一时间,冒出来了缕缕发黑的经络,看着跟中毒差不多。   直到我把咒词念完,那些古尸的脸都彻底变了样,像是被黑色蜘蛛网盖住了似的,密密麻麻的全是黑色经络。   “小易,你过来验验货,看看咋样。”   “明白!”   易林提着喜神锣,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重重的敲了一下。   在那瞬间,所有古尸都睁大了眼睛,毫无预兆的张开嘴吐出了滚滚黑雾,要不是胖叔拽我们及时,可能这些黑雾有八成都得粘在我们身上。   “这......这尸气至少纯了两倍啊!!”易林兴奋道。   “能搞定重孽不?”我小心翼翼的问道。   “说不准,但拖住它们六个,应该没啥问题!”易林大笑道。   我点点头,说那就行,咱们现在.......   “嘭......嘭......嘭.......”   又是一阵皮鼓声,那六个刚走上山不久的重孽,再一次敲着鼓走了下来。   看见这情况,胖叔跟我对视了一眼,都点点头。   “小易。”   “在!”   我咧开嘴笑了笑,把棺材钉从腰间抽出,紧握在手心里,权当是防身武器。   “让古尸上去干死它们!千万别客气!”   “明白!”   易林答应了一声,扬起手,连着敲了三下喜神锣。   “锵!!锵!!锵!!!”   “都给我上!!干死那六个胎神!!” 第三十三章 穷寇莫追,落井下石   在易林的操控下,那八大金刚谁也没客气,直接奔着那六个重孽就冲过去了。   不得不说,在顿尸降的加持下,八具古尸的尸气全都翻了一番,肉身的力量绝对比最初要强得多。   奔跑的途中,它们绝对是一脚一个坑,而且坑里的土壤都会在瞬间被染成黑色,那应该是尸气外泄造成的。   那六只重孽根本就不在乎这些古尸,依旧是微微埋着头,一边敲打着皮鼓,一边摇摇晃晃的往山下走,连看也不看一下。   当第一个古尸冲撞上去碰触到重孽的瞬间,只听呲的一声,古尸就硬生生的被弹了回来,那怪声听着跟电流声很像......   “怎么回事??”易林瞪大了眼睛,满头雾水的看了看我:“这是那些尸气弄出来的?”   “屁!尸气哪会有这种作用?!”我急道:“是重孽的问题!”   在没有加持顿尸降的时候,那些古尸跟重孽动手都是硬碰硬的来,虽然不敢说占了上风,但起码是拳拳到肉的,根本没有出现过此时的情况。   被莫名其妙的反弹出去?这合乎常理吗?   我用降术给它们加持的尸气,绝对只有增幅的功效,不会有负面影响,这点是绝对不会出差错的。   所以现在的情况只能拿那些重孽来解释。   想想也是。   它们跟最开始的重孽不一样,都会敲鼓跳大神,有点特异功能也......   “不是弹出去的......”七宝喃喃道,像是在自言自语,满脸的不可置信:“那是被重孽打出去的......”   “啥?”我一愣:“打出去的?”   “它动手的速度太快了,我只看见晃了一下,古尸就飞出去了.......”七宝低声道。   听见他这么说,我也不禁有些纳闷,心说这会不会是七宝看错了?   晃了一下,古尸就飞出去了?武林高手也不带这么吓人的吧?   “嘭!!!”   在这时候,后面的七具古尸已经扑了上去,与最初的古尸一样,无一例外,全都在瞬间被弹飞了。   这次我可算是看清楚了,七宝没说错,那些重孽动手只在刹那,几乎是晃了一下,都没看见具体的动作,身边的古尸就莫名其妙的弹飞了回去.......   被击飞的古尸,身上都出现了一些很明显的凹坑,大小规格都是差不多的,跟重孽的拳头一样大。   看见这幕,我跟胖叔面面相觑了一阵,表情都有些难看。   古尸的战斗力倒是没有损失,它们不是活人,除非是把它们拆散架了,或者是把它们体内的魄打散了。   尸气散尽了,才能消灭古尸。   像是它们受到的这种硬伤,几乎可以无视掉,根本不会对它们的战斗力造成影响。   但这也没什么用,连对手都碰不到,这他娘的......   “不对!”   我瞪大眼睛,在观察这些重孽的过程中,我发现了一个让我很疑惑的地方。   自打那些重孽开始跟古尸动手,它们手中的皮鼓就被放到一边身侧了,完全被它们自身隔档住,从古尸的角度过去,完全碰不到那些皮鼓。   作为一个冤孽,在动手的时候还知道护住东西?这很不对劲!   “小易,你注意控制,别让那些古尸随便上,最好是形成包围圈,八个干一个......”我半眯着眼睛,很仔细的观察着那些重孽,低声提了一句:“不求干掉重孽,只要弄掉它们手里的皮鼓就行,如果可以的话,直接毁了!”   听见我这么说,易林点点头,说行,随后就敲响了喜神锣,嘴里嘀嘀咕咕的,似乎是在念咒词。   说来也怪,在易林嘀嘀咕咕念咒词的时候,不光是古尸没有动作,连那些重孽也没了动作,根本没有主动攻击古尸的意思。   伴随着念咒声响起,古尸们都埋下了头,双脚并拢站着,身子左右摇晃了几下,像是站不稳似的。   而那些重孽倒是没什么动作,一动不动的盯着古尸们看着,很是警惕。   等易林念完咒词,那些古尸又刷的一下,猛的抬起头,直勾勾的往对面看了过去。   如果说它们最初的视线都是散乱的,各自都盯着各自的敌人,那么这时候,所有古尸的视线跟注意力,肯定是集中的。   它们全都盯着最左边的那个重孽,先是盯着重孽的脸看了几秒,又不约而同的开始移动目光,缓缓向那个重孽的右手看去......   “上!!”易林大吼道,猛地一敲喜神锣,那些古尸也随之而动。   中了顿尸降的这些古尸,动作比起最初的时候,可不止快了一筹,几乎是身子一晃就闪到了重孽身前。   八个围着一个干,这确实有点杀鸡用牛刀,但此时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尸气已经被我提出来了,但只能坚持五分钟.......”易林不停的敲打着喜神锣,眼睛里的血丝,开始以肉眼看见的速度增多:“行不行就看这一回了!”   “嘭!!”   又是一声闷响,周围站着的几个重孽瞬间出手了.   不过在战圈最外围的四只古尸也不是吃素的,它们的反应力明显要比最开始强了很多,不再像是最初那样狼狈不堪,谁也没有被击飞出去,反倒是转身一个熊抱,要么抱住了重孽的手臂,要么抱住了重孽的身子.......   这战术安排我算是看明白了,不攻击也不防守,就是一个字,缠!   只要把其他重孽缠住了,那么被围攻的重孽,应该就翻不了天了。   四个古尸对五个重孽明显是不够用的,所以在中途,易林又支出去了一个。   当时那场面只能说是很诡异,因为它们动作太快,连残影都看不清,只能听见嘭嘭嘭的一连串闷响,但却什么都看不见......   “干嘛呢?”七宝手搭凉棚的放在眼前,远远的看着那边,一脸疑惑:“这帮冤孽在打太极啊?动作咋这么慢呢?”   “你懂个屁。”我苦笑道:“这是在玩命呢!”   就在这时,被围攻的那只重孽忽然嚎了起来,声音无比的凄厉,听着跟女人的惨叫声差不多.......   我还纳闷呢,心说那些古尸对重孽造成的伤害有限,不可能把它弄得这么疼啊......它叫这么凄惨是几个意思?   抬头往那边一看,我顿时了然。   成了。   被那几只古尸围攻的重孽,虽然自身实力雄厚,但还是绕不过那句话,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是六只手呢?   围着打了一圈,重孽最终还是没能保住皮鼓,愣是让某个古尸用拳头砸穿了过去,直接挂在了古尸的手臂上。   “啊!!!!”   重孽疯狂的挥舞着爪子,几乎可以说是在乱抓,虽然动作混乱毫无章法,但威力绝对不小。   谁让它挠中,身上必然会多出几道显眼的沟壑,就像是被人用斧头劈出来的一样。   我正捉摸着要不要上去支援古尸,给它们来个一网打尽,但很快,局势就变化得让我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没等我们反应过来,六只重孽之中,就有四只掉头往山上跑了,不再敲鼓不再蹦跶,跑得比兔子还快。   剩下的那只重孽倒是讲义气,拽上皮鼓被毁掉的重孽后,这才玩命的往山上跑,连头也不带回的。   “追不追??”易林忙不迭的问我。   穷寇莫追。   落井下石。   追上去无非就是这两种结果,但易林说了,他操控古尸提气的手段,只能持续五分钟,那也就是说......他娘的不能不追啊!!   “跟上!”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三十四章 六甲灵官阵   胖叔的身体素质不怎么样,易林倒是不错,但那也仅是跟同龄人比,全速跑了一会也跑不动了,只能让我背着他继续跑。   这一回上山,七宝的体力消耗很大,可是在这时候他也没了选择,看见我背着易林跑在前面,他也只能跑去扶着胖叔,一边跑一边大喘气,估计是撑不了多久。   “让古尸回来背咱们走啊!!”七宝气急了眼,大声冲我们喊道:“让四个古尸回来不就够数了么!”   听见这个提议,我猛然反应过来......貌似可以啊!   这样跑下去太浪费体力了,就算我能缓过来,胖叔他们也闹不住啊,要是有古尸帮忙,这一切都不是问题了!   “你能喊回来也行啊!它们都跑得没影了!我现在叫不回来!”易林趴在我背上,很无奈的回了一句:“我让那帮古尸追上去的时候,只下了除孽的指令,没有说别的,现在它们跑出我的操控范围了,我也没办法.......”   得到这个答复,七宝算是绝望了,呼哧呼哧的扶着胖叔跑着,脸上的热汗止不住的往外流,半分钟不到衣服就让汗水给打湿了。   咬着牙继续跑了一分多钟,我们这才迎来希望的曙光。   他娘的终于追上了!!   在距离我们前方两三百米的位置,有一个磨盘那么大的坑洞,由于四周都是绿油油的草地,所以这个黑乎乎的坑看着格外显眼。   重孽跟古尸已经开始缠斗了,战场就放在坑洞百米外的树林口,距离那个让易大喜神都有些害怕的坑洞还是挺远的。   “老沈!天上的黑云散了啊!”   听见七宝这一声惊呼,我忙不迭的抬头看了看,所见的只有蓝天白云,那些由尸气凝成的云团,此刻已经没了踪影。   它们是什么时候消失的,这点我是真没注意到,貌似胖叔他们也才发现这个变化。   “这算是好现象吗?”七宝试探着问了一句。   “废话!当然好了!”胖叔喜形于色的说:“黑云罩顶,那是不祥之兆,现在黑云没了,那不是预示着咱们.......”   “叔你别说话。”易林不动声色的提醒道:“咱可不能忘了先前的教训啊。”   被易林这么一提醒,胖叔也凝重了起来,闭紧了嘴,不再多说。   想起自己的乌鸦嘴,估计胖叔也是没话说了,生怕给我们这些无辜的人引来杀身之祸。   “大哥哥,现在我们怎么做?”易林仰着头看了我一眼,很期待的问我:“是不是得你上了?准备好一展雄风了吗?”   “我觉得有点不太对......咱们在山下很明显听见过呼吸声.......但是上来也没看见有啥怪物......”我皱了皱眉头,心里莫名的感觉有点发毛:“那玩意儿不会躲在窟窿里吧?”   “说不好。”胖叔摇摇头,表情也有些难看了,估计他也想起那个呼吸声的威力了,脸色有些发白:“就算它在里面,咱也得动手。”   我嗯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这道理我也懂。   趁着易林操控尸首能拖住那些重孽,我跟胖叔也该进行下一个任务了,也是最重要的一个任务.......   “七宝,你护着小易,顺便帮我们望风,别让重孽过来打搅我们。”   “明白!”   “小易,等我们准备好了,你就让古尸把重孽带过来,没问题吧?”   “轻车熟路。”易林冲我敬了个礼,嬉皮笑脸的说:“保证完成任务!”   我点点头,带着胖叔就往右边的空地走了过去,找好起阵的位置后,便飞快的布置了起来。   “你先别急,我给你起个阵,帮你从地下勾点阳气上来,多少能帮你一点。”胖叔说着,头也不抬的看着罗盘,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   不一会,胖叔停下脚,在距离我五米远的位置,用蚨匕在地上刨开了一个坑。   这个坑洞不过一指深,洞口跟硬币差不多大,刨开之后,胖叔就呸呸的往里吐了几口唾沫,也不嫌脏,拿起蚨匕在衣服上擦拭了两下,直接割开了左手脉门,将带着温度的血液滴落进了坑洞里。   “用血来起阵?”我试探着问道:“咋不用我的呢?我的阳气足点啊!”   “这得用起阵人的血,你的不行。”胖叔笑道,随后盘腿坐了下去,从兜里掏出一张黄纸,咬破手指后在上面画了个符,   不知道胖叔的口水是什么构造,反正粘性是挺强的,跟浆糊差不多,在黄纸上呸了一口,轻轻卷了几下,就粘在蚨匕的刀把上了。   做完这些,他将蚨匕再一次插进了坑洞里,右手平摊成掌,用掌心顶住了刀柄的末端。   “帮我点一根蜡烛来!”   “好!”   七宝手里拿着一根刚点上的红蜡烛,小心翼翼的凑到了胖叔面前。   “真言燧脉,法通三神,六甲灵官,众妙还生,行阳至地,定律成衡.......”   胖叔闭着眼睛,直冲着那根红蜡烛,像是宣誓一般念叨着咒词。   说来也怪,刚开始的时候,红烛的火苗不过一个指节高,但随着他的念咒声响起,火苗也是嗖嗖的往上窜了起来。   等他念叨完咒词,火苗也有近二十公分高了,呼呼的往上冒着,蜡油融化得飞快。   “吾奉六甲阳神祖师爷急急如律令!!”   胖叔猛地一声大喝,冲着火苗,忽的吹了口气。   这一口气吹过去,直接将火苗给吹散了,真的,这点毫不夸张,到如今我也没弄明白那是什么原理。   原本的一撮大火苗,在瞬间就变成了六撮小火苗,而且还分散开来,非常有规律的,围绕着蚨匕落了下去,落地的位置刚好能连成一圈。   不光如此,这些火苗在落地后也没有熄灭的迹象,反而像是找到了可燃物那般,在泥土上不紧不慢的燃烧着......   看见这一幕,胖叔没再犹豫,右手翻转,直接握住了蚨匕的刀柄,往土里一捅。   “起!!”   “轰!!!”   象征着施法成功的靐鸣声瞬间炸响,如闷雷般在天空中回荡着,哪怕我跟易林反应及时,在前一秒就捂住了耳朵,但也没什么用,照样被震出了一额头的青筋。   过了大概十秒的样子,胖叔将右手松开了,整个人的气色都有些不对,像是久病卧床的那种老人,眼神都浑浊了起来。   “扶我一把。”胖叔低声道:“腿使不上劲了。”   七宝愣了愣,似乎没想到胖叔会忽然变成这样,忙不迭的将他扶起,小心翼翼的走到了我们身边。   “我已经用六甲灵官阵把阳气勾上来了,能不能利用上这些阳气,就得看你自己了。”   我没说话,缓缓蹲下身,用手背碰了碰黄土,入手处一阵温热,摸着跟热水袋差不多,温度似乎还在慢慢变高。   “你们往后站,我让你们跑,你们就往远处跑,别挨着我。”我低声道:“改良过的炙峰降我没试过,如果失败了,你们千万别犹豫,跟着我一起撤。”   “明白。”七宝点点头:“我知道轻重,只要你别犯傻就行。”   话音一落,七宝扶着胖叔,带着易林就往后方走了过去,跟我拉开了差不多二十米的距离。   “列祖列宗,你们可得保佑我啊.......”   我嘀嘀咕咕的念叨着,拿出装满了朱砂的罐子,打开盖后,直接倒在地上铺开了,这次铺盖的面积比上一回使用的要大,至少有三个平方。   铺盖完这层朱砂,我又拿出桃木粉,小心翼翼的盖在了朱砂上,不敢漏过一点。   到最后,我才拿着棺材钉,在四周各划开了一条“道”,这是用来借阳的路,专门用来通行阳气的。   “小易!你准备一下!等我给信号你就把那些重孽往这边引!” 第三十五章 起炙峰   盘坐在降阵之中,我用棺材钉划开了脉门,几乎是硬挤出来的,把脉门里的阳血都挤在了那些沟壑里。   四条沟壑就像是河沟,自脉门里流出来的血液,则就是河水。   血液碰触到地面的瞬间,便开始顺着这些沟壑的路线,缓缓向着四周流去。   可惜还没有流到尽头,就让泥土给吸收了。   当我感觉地面温度上升到有些烫屁股的时候,我回过头看了易林一眼,冲他点点头。   “锵!!锵!!锵!!!”   “回来!!!”   伴随着易林的这声大喝,远在百米外的古尸们,都齐刷刷的回过头来,往我们这边看了看。   易林高举喜神锣,轻轻晃了几圈,像是在给它们打手势一样。   下一秒,围绕在重孽身边的古尸们,全都开始改变了战术。   它们不再去近身纠缠重孽,而是选择主动出击,一边拽着重孽往我们这边走,一边又在找机会攻击它们手里的皮鼓。   也不知道是被古尸激怒了,还是因为那些重孽都不在乎我们,这些古尸拽着它们走的时候,所有重孽都是顺着来的,只不过是一边走一边用爪子挠它们。   我看那些重孽毫无章法的攻击动作,总觉得它们是失去理智了......   不过这样也好,总比它们察觉到危险要强得多。   “列祖列宗保佑......要是成了一切好说.......回去了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你们......要是输了咱们就得在下面见了.......”   我叹了口气,自言自语似的念叨着,从包里拿出来事先备好的木雕,一左一右的放在了身前。   左边的木雕牛头人身,背刻神号,牛阿傍。   右边的木雕人身马面,背刻神号,马罗刹。   由于阵局是靠阳气驱使,借降阵的力量,勾出三尺黄土下的地火,所以画符的工具阳气越重越好。   原先我都是用桃木枝画符,但这一次,得直接上手指了。   自残的事我做的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拿门牙咬破手指头,这真的不算事。   嘎嘣一下,手指头直接少了块肉,血流量大得有点夸张,但这也正是我需要的。   起阵画符在中途是最忌讳停顿的,不这么弄的话,血根本不够用,要不了多久就会止住。   “嘭!!!”   就在我埋头画符的时候,只听前方传来了一声闷响,抬头看去的瞬间,一个圆溜溜黑乎乎的东西,直冲着我飞了过来,然后砸落在距离我不过五米远的位置。   因为我是刚画完符,看东西的时候有些恍惚,所以这时候我有些诧异,心说这些冤孽打架都开始用武器了??   侧着头,仔细一看,我心里咯噔了一下。   那不是什么武器。   那是某一具古尸的头。   “大哥哥!!快点!!我撑不住了!!!”   易林嘶声大喊道,此时他已经到了极限,眼睛瞪得犹如铜铃,似乎是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了,往外凸出的程度很是夸张。   他的眼白里,只有小几块是白色的,其余地方全让血色给占据了,眼角也出现了一些分泌物,看那颜色,似乎是血。   说实话,现在的情况确实超出我的预料,在还没追上山顶的时候,我就大概的推测过,这些重孽对古尸造成的伤害极其有限,应该不可能出现那种秒杀的情况。   但事实呢?   如果说第一次弄掉古尸的脑袋,那是一个意外,那么第二次,我眼睁睁看见重孽把另外一具古尸的脑袋弄下来,那就绝对不是意外了。   这些重孽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被古尸缠得烦了,一把就拽住了古尸的胳膊,另外一只手则扣进了古尸的眼睛里。   跟电影里那些武林人士出阴招差不多,伸出两根手指头直接捅进去了。   随后重孽轻飘飘的一拽,像是没用半点力气,很轻松的就把古尸脑袋给拽了下来......   我原本还以为这是因为重孽的力气太大,古尸受不住,所以猛地一发力,脑袋就搬家了。   但事实貌似不是这样。   古尸脑袋断开的位置,横截面非常光滑。   毫不夸张的说,你拿砍刀斧头去劈,都不一定能劈得这么“圆润”。   所以说......古尸的脑袋是怎么断下来的?   答案只有一个。   蛊。   古尸的脑袋落地后,大概过了四五秒的样子,脖子断开的横截面就冒出了七八根触须,那是从肉里钻出来的。   如果我没猜错,这些活蛊,应该都是重孽插它们眼睛的时候,顺手种进去的。   古尸能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也能不知疲倦的接连战斗至死方休,但它们貌似敌不过重孽身上的活蛊!   “小易!!别让它们打了!!趁着这机会把那些重孽引过来!!”我忍不住提醒了一句:“这些活蛊能要古尸的命!!”   “我办不到啊!!”易林几乎是带着哭腔喊了出来,两只手臂不停的颤抖着,似乎是使不上劲了,喜神锣跟小木槌刹那间掉在了地上。   看见这情况我算是明白了,易林这孩子能力有限,操控八具古尸跟重孽斗了这么久,再加上还给它们提过气......已经不可能再往下撑了.......   我没再多说,双手按住起阵用的木雕,死死盯着那些一边打,一边往我们这边跑的古尸重孽,做足了起阵的准备。   “大哥哥!我再试试吧!”   “别死撑了!!你已经做得够好了!!”我头也不回的大喊道:“胖叔七宝!!你们带着小易后撤!!撤得越远越好!!”   “那你.......”   “我是起阵人,降气降阵对我来说不会有威胁,沈家的十八落恶子能护住我,但护不住你们!”   听见这话,胖叔跟七宝没再犹豫,掉头就往山里跑。   此时,重孽像是掌握了干掉古尸的诀窍,没有再像先前那样毫无章法的乱干,而是一个接着一个的开始种蛊,然后再拔掉古尸的脑袋.......   等它们进入我的阵局范围内,还能站着跟重孽玩命的古尸,只剩下一个了。   但不到两秒,这古尸的脑袋也飞了出去,重重的落在了地上。   重孽们没了攻击的目标,似乎是有些茫然,傻愣愣的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而我也不敢打草惊蛇,死死按着木雕,做足了随时起阵的准备。   其实在它们刚踏入阵局范围的时候,我就可以起阵了,但我没有选择那么做。   因为距离阵眼越远有些东西就越难控制,气的强弱也跟阵眼处天差地别。   如果因为忍不住而起阵,耐不住性子把事办砸了,那我十有八九都会死在重孽的手上。   这个距离,胖叔他们根本没机会救我......   在这时候,那些重孽也不再茫然,估计是找准我这个目标了,毕竟这么大个活人坐在这儿,要是说看不见那得多假?   这次它们没有犹豫,抬起脚,一步接着一步就往我身边走。   而我也紧盯着它们的脚,算死了每一步的距离,等它们走到距离我十五米左右的位置时,我猛地一握木雕头部,细声念了起来。   “天惶惶......地惶惶......”   “牛头阿傍......法镇四方......”   “马面罗刹......押鬼入堂......”   “三魂尽束......七魄皆缚......”   “生犯恶劫......祸福自当.........”   当我念到这,只听忽的一声,铺盖在地上的桃木粉尽数燃烧了起来,热浪滚滚之余,火光也彻底笼罩了那六只重孽。   几乎是在一瞬间,冤孽就变成了火人......   看见这情况,我急忙趁热打铁,大声念道。   “闻师诵,作恶当入炙峰狱!”   “如我见,因果孽债报此时!”   “是我想,阿傍持叉罗刹应!”   “尊敕令,打落无间不留身!”   “起!!!” 第三十六章 触手   在沈家十八门降术中,炙峰降算是奇降。   这个降不光能拿来对付活人,在面对冤孽恶鬼的时候,也照样能发挥出对付活人的威力。   先是借助降局阵气,将地火从土里勾上来,之后再利用地火焚烧对方肉身魂魄,直到阵气开始涣散,它们才会被我打入人造的无间炼狱。   什么是人造的无间炼狱?答案很简单。   炙峰降的阵气有一部分会聚而不散,哪怕阵局破败或是阵局时间已过,这些气也不会散掉。   它们反倒是会聚集成一体,在三尺黄土下形成一个封闭的空间。   这个空间,就很类似于传说中的无间炼狱,受降的魂魄被打入其中后,每分每秒都会遭受到地火焚身的苦难恶劫,最低也得几十上百年后才能破开阵气,重新投入轮回.......   当然了,像是重孽这么恶的怪物,留着它们也是祸害。   所以我并没有打算让它们停留在“无间地狱”里.......   就跟老爷子说的话一样。   斩草要除根。   如果今天一时心软,留它们一命,那么几十上百年后,它们又出来作恶,谁又能及时制止住它们?   “啊啊啊!!!”   重孽的嘶嚎声无比凄厉,听着犹如活人,被地火包裹住肉身后,它们算是没能耐了,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趴了下来,在地上疯狂的打着滚,拼命的挣扎着。   说实话,这一次的炙峰降远比我想象的要成功。   我第一次使用炙峰降的时候,并没有引出如此夸张的地火来,起码实质性的地火是看不见的,只有冤孽本身能感知到。   但是现在呢?   伴随着桃木粉下,那一层朱砂的液化,地火便从土里钻出,如同有人用喷火器一般,瞬间就把重孽给包裹住了,从头到脚一点没剩下。   由于这一批重孽站得很近,所以它们被地火焚身的时候,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就像是在看一片火海。   真的,这是我第一次亲眼看见如此真实的地火。   地火呈红色,红如血.......不对,这应该比血液的颜色还要纯正!   那应该是世界上最为纯粹的赤红色!   没有其他的杂色,也没有噼里啪啦烧东西的声响,连该有的热浪都渐渐平息了下去,直至消失的无影无踪。   任凭身前火海滔天,我也没有感觉到任何温度,似乎所有的温度都被地火裹住了,只有被笼罩在里面的重孽能感受到。   伴随着时间的流逝,火光越发璀璨耀眼,而重孽凄厉的嘶嚎声,则变得越来越小.......   最开始我还能隔着地火看见重孽,但到了最后,地火已经彻底将它们隔绝开了,我只能模糊的看见一片黑影,至于其他的细节......一概都看不见.......   就在我聚精会神观察地火的时候,一阵如烤肉般的香气,忽然传到了我鼻子里。   顺着这味道,我低头看了一眼,只见握住木雕的两只手都开始发红了,皮肤也有了些肿胀的迹象,指头的关节处,也出现了一个个黄豆大小的水泡。   这些水泡出现后保持的时间不长,也不过两三秒的样子,就纷纷爆裂开了,里面流出来的全是黑色脓液,并不是透明的水。   看见这恶心的情况,说实话,我有种早就料到的感觉。   老天爷是公平的,你想得到什么,那就必须付出什么。   且不说增强过的炙峰降对活人负荷有多大,就算是最普通的那种炙峰降,也不是普通人能够承受得起的。   毫不夸张的说,如果我没有肉身蛊作为助力,没有体内的蛊气飞速帮我修复肉身,恐怕在起阵的下一秒,我就得引火烧身,没等把重孽除掉,自己就得让地火阵气给烧死。   皮肤肿胀不堪,这只是最初的表现,过了没一会,我手腕靠上的位置,就炸开了一条小指宽的缝隙。   没错,是炸开。   就像是烤火腿肠,活生生把它烤炸了一样,但没流血,只流了一些泛黄的浆液出来,闻着有股说不出的腥味。   这条缝隙最初不过手掌长,可它会蔓延。   自打它出现开始,就以肉眼看见的速度,一点点延伸到了胳膊上。   “狗日的......这负荷有点大啊.......”我紧咬着牙,强忍着那种火辣辣的剧痛,身子都疼的直哆嗦:“怪不得老爷子让我别乱改降阵.......就这负荷......普通人早他娘的死了.....”   其实跟重孽对比起来,我这种遭遇已经能算作享受了,它们从头到脚都在被地火焚烧,那可是实质性的地火啊!   我只不过是被阵气反噬了,跟它们相比,简直不堪一提。   “嘶.......砰!!”   这时,火海中忽然传来了一声怪响,听着像是气球在放气,但最后那一声,却像是气球炸了。   我也没多想,抬头往火海里扫了一眼,先前那片模糊的黑影,此时有小半已经不在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应该是被地火烧成灰了......   或者说,它们有可能连灰都没剩!   愣愣的看了一会,我脸上顿时涌出一抹狂喜。   成了!!   看来我的战术是管用的啊!!   冤孽属于阴物,惧怕的自然是阳气,而活蛊呢,只有一半是阴物,另外一半则是秽物。   这种特性老爷子可是说过的,光用阳气还不够,必须用火!   十个活蛊九个怕火,这是行里人的共识。   当然了,普通的火对付活蛊是没用的,只有那些加工过的,比如说符火,阳火,三才木火,地火等,才能对活蛊造成伤害。   现在被我从土里勾出来的地火,绝对算是活蛊的大克星,而且地火对付冤孽的手段,也是最为直接的。   不是镇住,而是烧掉,彻头彻尾一点不落的烧掉。   重孽最强的地方就在于它的肉身恢复力,跟它比起来,我的肉身恢复力差了不止一筹......   地火的毁灭速度,远超于它们的自愈速度。   连它们都抵挡不住地火,在被地火焚身的时候,也没办法及时恢复过来.....   如果现在遭遇地火的人是我,那估计用不了这么久,最多十秒我就得被烧成一地的小灰灰!   “让你们厉害......狗日的现在知道疼了吧.......”我龇牙咧嘴的骂了几句,只觉得脖子上都疼了起来,但我没敢看。   现在的阵气肯定破开肩关直达脖颈了,要是再这么撑一会,估计它能蔓延到我脸上,如果把眼球这类的柔弱器官包含进去,我估计得疼死。   所以在那时候我只能祈祷,玩命的祈祷这帮重孽别死撑了,干脆点死了得了,只要它们死了我就能松开阵眼了,到那时候自然不用担心阵气的反噬。   说来也怪我们大意了。   自打我们跟重孽交上手,某个极其重要,也是百分百能威胁到我们的东西,就被我们抛在了脑后。   “呼.......”   又是一声似曾相识的呼吸声,一阵腥风,毫无预兆的从前方那个大窟窿里刮了出来。   伴随着腥风刮过,连不惧水不惧风的地火都矮了三分,甚至于有种即将被吹灭的迹象......   “怎么回事??”我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这一幕。   但让我更想不到的,是那个窟窿里随后钻出来的一条触须.....   不那肯定是触手!!跟章鱼身上的一模一样!!   那条触手足有碗口粗,天知道它自身有多长,从窟窿里冒出头来,一路迅速延伸,直冲着我就过来了。   “老沈!!你后面!!”   听见七宝的大喊声,我下意识的转过头,看了看。   在我背后一米处,地上出现了一个碗口大小的窟窿。   一只黑得发亮的触手,极其突兀的从里面钻了出来,几乎是在瞬间就缠绕在了我的脖子上....... 第三十七章 下套   如果说七宝是因为一部恐怖电影,就对蛇类动物有了阴影,那么我绝对是因为这次的遭遇,再也无法直视章鱼这类带触手的东西了。   缠绕在我脖子上的触手,粗壮如小孩的手臂,表面上没有吸盘,只有一道道沟壑褶皱,触感算不上光滑。   它缠绕我脖子的力度不小,并且还像是蛇类缠绕猎物那样,不断的在收紧,我都怀疑它是抱着勒死我的心.......   几乎是下意识的,我拔出腰间别着的棺材钉,照着触手上狠狠一捅,直接把这只黑色的触手捅穿了。   它的防御力不高,这点是事实,但也绝对不算低,我能感觉出来。   触手带着一股子韧性,有点像是帆布的感觉。   被棺材钉捅穿之后,触手嗖的一下,又缩回了窟窿里。   也在那瞬间,我很清楚的听见窟窿里传来了咕嘟的一声。   那是水声......也可能是重孽发出的声音.......但这绝对不是重孽的触手!   那六只重孽已经让炙峰降给做掉了,毫不夸张的说,连灰都没留下。   被触手意外打破阵局之后,地火霎时散去,先前那六只重孽停留的地方,除开空气之外什么都没了。   就我感觉,重孽的魂魄应该是散了。   被修改过的炙峰降不像是原来那么温和,原来是以镇压魂魄送入无间为主,这次的......好像是把魂魄带肉身一块烧没了。   “老沈你没事吧?!”   七宝已经大步跑到了我身边,拽着我胳膊,上下检查了两遍,急的满头大汗:“刚才那是蛇吧?!咬你没?!!”   “不是蛇,好像是章鱼的触手.......”我皱着眉说道:“但是没吸盘,上面全是皱纹,看着挺奇怪的。”   七宝像是没听进去,点点头说,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还是撤吧!   说着,七宝蹲下去帮我收拾了一下装备,三下五除二的收拾完,拽着我就跑去跟胖叔他们会合。   在这个过程中,那只触手没再攻击我们,也没有再露面。   至于另外一只触手,就是那个从大窟窿里钻出来的,似乎又缩了回去,也没了踪影。   是被我拿棺材钉捅怕了?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反正在这时候,它们都不露头了,平静得让我有些诧异。   “你没事吧?”胖叔见我过来,急忙拽着我胳膊,跟七宝先前一样,从头到脚的打量了我几眼,确定我没什么大事,这才松了口气:“你命大啊!被那么大条蛇缠住都没事!”   “不是蛇。”我低声道,眉头皱得很紧,想起刚才的那只触手,只觉得心里有些发毛:“那是触手,跟章鱼的很像.....叔你见过章鱼吧?”   一听这话,胖叔没好气的笑了起来,拍了拍我肩膀:“老子再没见识章鱼也该见过吧?真拿我当土包子了?”   “我不是那意思.......”我尴尬道:“反正那触手没吸盘,摸着也不滑腻,褶皱特别多。”   “那是冤孽吗?”易林站在边上,轻轻拽着我衣角,仰头问我。   我想了想,说,不知道。   “你感觉它是活的死的?”七宝撞了撞我胳膊,一脸好奇的看着我。   “应该是活的。”我一边回忆着,一边说:“带着一点温度,不像是死物。”   “活的?”七宝愣了愣,似乎没有想到我会给出这样的答案:“你见过这样的活物?那触手都长得没边了啊,光是触手都这么长,那怪物的本体得......”   “嘭!!”   伴随着这声闷响,易林毫无预兆的倒在了地上,没等我们反应过来,他的身子就开始迅速移动.....不对,是拖动!!   由于我们是直冲着那个大窟窿的,所以在那种情况下,我们的注意力都放在前方了,并没有注意到后方的异动。   天知道那只触手是怎么绕过来的,似乎是潜藏在土皮的下方,在拽住易林小腿的瞬间,整条触手都破土而出了。   沿着这个曲线看过去,它显然就是从那个大窟窿里伸出来的。   “胖叔!!大哥哥!!救我啊!!!”   易林嘶声大喊着,眼泪瞬间就流出来了,估计是被吓得不轻。   他让触手拖拽的时候,手臂上,小腿上,衣服裤子几乎都磨烂了。   我的反应最快,七宝仅次于我。   等我们开始往上追的时候,易林已经被拖出去了近二十米远,而且速度还在越变越快。   “细伢子!!”胖叔一脸惊慌的喊着,哪怕自己都站不稳了,也在玩命的跟着我们追。   可没跑出去多远,砰地一声就摔在了地上,再怎么挣扎也爬不起来,身子不停的抽搐着,鼻子一个劲的往外冒着血。   他摔跤的时候,是手臂先着地,脸部根本就没有碰到地面,所以他流鼻血只有一个可能性......   “七宝!!你回去护着胖叔!!”我把头转了回来,继续追逐着易林,大喊了一声:“六甲灵官阵对他的负荷太大!!这胖子要撑不住了!!”   听见我的安排,七宝也不墨迹,嗯了一声,掉头就往回跑。   “大哥哥救我!!!”   易林嘶声哭喊着,手脚都让触手给捆了个严实,想挣扎也使不上劲,只能跟我们求救。   眼看着他距离那个大窟窿越来越近,我心里也是越来越慌,现在他只是受了点轻伤,还没有真的面临生命威胁,如果被拽进去了......后果绝对不堪设想!!   “快点......再跑快点就行了.......”   我紧咬着牙,玩命的追着,起了炙峰降后,我的肉身就处在一个很狼狈的状态下,哪怕有肉身蛊不停的帮我修复,那种四肢乏力头发晕的感觉,依旧是在愈演愈烈。   全速追了这么一路,别看我跑得飞快,其实我看易林都带重影了,胃里也在不停的抽搐着,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胃里开始扭曲翻转,真的很想蹲下来吐个痛快。   也许是我激发出了身体里的潜能,在追逐的过程中,我发现自己距离易林越来越近,根本不像是一开始那样,被远远的甩在后面。   我心里一阵诧异,心说自己咋变得这么能跑了?   “大哥哥!!救我!!”   听见易林的哭喊声,我没再多想,使劲甩了甩头,往前一看,他距离我不过两三米远,只需要轻轻一跃就能.......   “嘭!!!”   在全速奔跑的过程中被猛地绊了一跤,那是什么感觉?   真的,我只感觉自己是起飞了,高高的越过易林跟触手,直接扑到在了六七米开外的烂石地上。   原本我还以为是自己没注意,让路上的石头绊了一跤,但等我回头看去,只见地上又冒出了另外一条触手。   刚才绊了我一脚的就是它!   更奇怪的是,自打我被绊飞出去之后,缠住易林的那条触手,就停止了拖拽的动作,反而松开了易林的身子,缓缓向洞窟里退去。   见此情景,我不免愣了一下,没多想就爬了起来,打算拽着易林一起跑,尽最快的速度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但在这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已经爬不起来了,两条触手从背后探来,一上一下的缠住了我,分别缠死了两条手臂跟两条腿,压根就不给我反抗的机会。   在这个过程中,易林很安全,没有任何触手去找他的麻烦。   “狗日的......这冤孽是在给我下套啊.......”   我苦笑道,瞬间就明白了这一切,见易林还是一脸的茫然,我便催了他一声。   “跑。”   “跑.....跑啥?”易林略显呆滞的看着我。   我咬了咬牙,发现这两条触手开始往后拽我,心里顿时就沉了下去。   “兔崽子!!赶紧跑!!!” 第三十八章 地底   几乎是在喊出那话的下一秒,我就让这两条触手拽进洞窟里了。   说实话,这里面的情况,跟易大喜神描述的有很大出入。   洞窟比我想象的要大得多,而且它不是垂直下去的,是斜着往下走的,越往下走,里面的空间就越大。   潮湿,闷热,这就是那个洞窟给我的感觉。   像是在极其潮湿的环境里,有人点了一堆篝火,再加上气压低不通风,这里面简直要多闷就有多闷。   由于我自身状态不佳,再加上这洞穴里缺氧的程度太夸张,还没过一会,我就发现自己的意识有些模糊了。   也不知道在地下被缓缓拖拽了多久,伴随着一阵很突兀的失重感,我稍微清醒了一些,还没等我彻底缓过来,咚的一下我就落地了。   那感觉应该是从高处坠落下来的,而且还是垂直坠落,落差少说有个三四米,而且我还是屁股着地,疼得我抽了半天冷气都没能站起来。   等我稍微舒服点,屁股也不那么疼了,脑子也忽然清醒了不少。   这才叫真的屁股决定脑袋。   “这他娘的是哪儿啊.......”我嘴里嘀咕了一句,咬着牙,慢慢爬起来,只见四周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根本看不清状况。   也是幸亏我随身带着小手电,还没落到最狼狈的那种境地。   打开手电,灯光闪烁了几下,似乎是接触不良,但很快就恢复正常了。   看来这一路只是把人摔着了,手电倒是没被摔坏。   我左手打着电筒,右手拿着棺材钉,小心翼翼的在洞窟底部扫视了一圈。   这个洞窟不像是人工修建出来的,应该是纯天然的,没有任何被人为加工过的痕迹。   以前方一米的碎石为界限,往后一直走,包括我所站的位置,都是很干燥的碎石地。   但要是跨过了那个界线,则就是水潭了。   当然,也能说是小水洼,用手电一照都能看见底,最深的地方还没过膝盖。   水质倒是不错,起码看起来是这样,非常的清澈。   但让我意想不到的是,这滩水不是普通的地下水,根本就没有那种该有的阴冷刺骨,相反,它摸起来还带着温热,算是温水。   难不成是温泉?   “也不对啊......如果是温泉的话......温度也不该这么低.......”我自言自语似的嘀咕着,抬起手电往上方一照,只见我头顶正上方有个大窟窿,我应该就是从那儿掉下来的。   “咕嘟。”   又是一声这种怪响,不知道是水声还是重孽发出的声音,反正听得我一个哆嗦。   这次我听得很清楚,声音的来源处,是在水潭的正前方。   我站在水中,往前走了几步,拿起手电往那边一晃。   所见的一切只让我身子发颤。   在距离我大概二十来米远的位置,九副石质的棺材,就那么漂浮在水面上。   没错,是漂浮。   棺材的质地很普通,看着就是最常见的那种青石砖砌成的,许多地方都遍布青苔,绝对有一定年头了。   从规格上来说,这绝对不是普通人能用的棺材,长过头了,也太宽了。   如果让重孽躺进去......应该是刚好合用!   这些棺材都是空着的,我数了一遍,不多不少刚好九个,外面的重孽加起来也就是九个,看来这里应该没有重孽了.......   没看见正主儿,我心里也稍微安稳了一些。   虽然我也没搞明白那一声怪响从哪儿来,但直觉告诉我,那声怪响应该跟重孽没什么关系。   趟着水走过去,我站在石棺前,仔细打量了一阵。   我先前确实没有看错,这些石棺都是漂浮在水面上的,似乎自身没有任何重量,也没有被其他东西束缚住,彻底超出了科学常理,稳稳当当的停在水上,哪怕我用手使劲推动,在力的作用下,也只能让其轻微摇晃几下。   “难道下面有支撑的东西.......应该没有吧.......”我嘀嘀咕咕的念叨着,蹲下身,用手电往下面照了照。   由于水质清澈,再加上水也不深,所以用手电灯光打过去,棺材下的任何细节都逃不出我的眼睛。   石棺下什么都没有,这玩意儿确实是漂浮在水面上的,从上到下,我都用手轻轻敲打过,石棺不是空心是实心,而且绝对是最普通的那种砖石砌出来的,这点我可以肯定。   “高科技啊......这棺材得上千斤重吧........”我不禁咂了咂嘴,满脸诧异:“这么重是怎么浮起来的......难道是水的问题?”   “咕嘟。”   又是一声怪响,出现的毫无预兆,但我已经没有最开始那么害怕了,听见那声音,我反而冷静了下来,很仔细的辨认着方位。   这声音是从更前方传来的......   “看样子这还真不是重孽的声音.......跟石棺没关系......”我喃喃道,拿着手电往前方一晃,在距离我十来米的位置,便是这个水潭的尽头。   石壁上有一个跟棺材差不多大的窟窿,里面黑乎乎的,也不知道藏着什么。   我犹豫了一阵,回头看看来时的路,忍不住矛盾了起来。   说实话,我是想原路返回,但我不敢那么做。   因为那两只触手摆明了是有目的,所以故意把我扔下来.......   如果我跑了,它们十有八九还得折腾我,更何况外面的情况也不容乐观,如果触手还在攻击七宝他们,我出去了也没用。   七宝容易急眼,也容易不顾后果的冲动,但胖叔不会,因为还有个小易林在外面,他肯定会尽全力稳住七宝.......   那也就是说,在有触手攻击他们的情况下,这三个人只有一条路可走。   回家,求救,找支援。   易大喜神的见识比他们多,知识面自然也比他们广,想要把我从这里救出去,光凭他们三个人恐怕.......   “胖叔没什么战斗力了,七宝还行,现在就只能仰仗易大喜神了。”我叹了口气。   想到这里,我又转过头,看了看前方的大窟窿。   那种黑漆漆的景象,确实会让人心里没底。   但奇怪的是,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期待感,似乎是很想进去那样......但那种情绪绝对不是好奇!   像是有一件我期待已久的东西放在里面,忍不住想进去看看,就是那种跃跃欲试!   我没吱声,默默的往前走了一段,在洞口外面停了脚。   在这里它们没有攻击我,那也就是说,要么是不想攻击,要么是不能攻击,如果我探个头往里看看,遇见麻烦的可能性应该不大......   要是它们一心想弄死我,我在掉下来的时候就应该死了。   “到底是啥子东西......”我嘀咕着,拿着手电,往洞口里扫了一下。   在那瞬间,里面有不少东西都在反光,看着还有点晃眼睛。   反光物的体积不大,跟小孩拳头差不多,密密麻麻的,遍布在一个巨大的黑影上。   我一下子纳闷起来,怎么会有这么多反光的东西?   凭感觉来说,那些反光物不像金属......也不像是石质能够反光的东西,比如玉石宝石。   我满头雾水的想了一阵,又一次壮着胆,把手电晃了进去。   这回可不是匆匆看一眼了事,我是把半个脑袋都伸进去,很仔细的看了看。   过了不到五秒,我又把脑袋收了回来。   只感觉浑身上下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身子止不住的打着冷颤。   在那个巨大的窟窿之中,正中间放着一个人脑,起码从构造上形状上是人类的大脑。   只不过......从大小来说......我觉得那不可能是人类的脑子......   谁家的人脑能有半个篮球场大?!! 第三十九章 巨型大脑   我所看见的这个人脑,至少有半个篮球场大,从地面到它的顶端,也有三米左右的落差。   从颜色来看,它与活人的大脑相差甚远,通体都呈现发亮的黑色,似乎还带着金属光,看着很是亮眼。   从结构来说,它与人脑的结构基本上是一样的,当初我上医科大学的时候,见过的人脑标本也不少了,每一个标本的结构都大同小异,与这个巨大的脑子一样,看不出任何差别来。   就是规格大了点.....不对.......应该是大得出奇!!   假设这真的是一个人类的大脑,那么能够承担这么大的脑子,其肉身本体的大小,也绝对是骇人听闻的。   不往大了说,按照普通标准,人脑的“高”,大概占据了脑袋整体的三分之一到五分之一间不等。   就算它只占据了三分之一,那么总体算来,这个人的脑袋至少有九米长,也就差不多有三层楼那么高。   再假设这人是个成年人,头部占据人体总身长的七分之一,那总身高至少有六十三米左右。   六十三米,几乎是二十一层楼的高度。   这他妈比传说里的巨人还夸张吧?!!二十一层楼高的人?!!有这种生物吗??   当然,仔细想想,我这一切的假设都在建立在“人”身上,如果它是一个有着怪异形态的生物,那这一切都不作数。   “不会是我看错了吧.......还是说这只是个雕塑......是假的?”我自言自语似的嘀咕着,还是不敢相信这个事实,最后只能拿着手电壮着胆,再往里面扫了一眼。   也许是被手电的强光刺激到了,也可能是感觉到有外人来了。   那个巨型大脑,毫无预兆的蠕动了几下,或是说,重复了几次收缩鼓胀的动作,在这个过程中,时不时还会响起“咕嘟”的怪响。   没错,那声音,跟重孽发出来的水声,一模一样!   “妈的不对啊......这如果真的是人脑......离开肉身了怎么还能活着?!!”我瞪大了眼睛,没有把身子收回去,依旧站在洞口往里看着。   从目前的情况来说,这个巨型大脑对我根本造不成威胁,而且我确实是有些好奇,这脑子究竟是谁的?又是怎么来到这个地下洞窟的?   要说人最大的特点,莫过于好奇心跟求知欲。   如果没有这两点,人类进化的速度也不会这么快,更何况我有种打不死的属性,就算因为自己的好奇而遭遇危险......我应该能跑掉吧?   反正现在也无路可走,还不如先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再说。   “咕嘟。”   又是一声怪响,那个巨大的脑子又蠕动了一下,几乎是在瞬间,它身上又出现了那些密密麻麻的反光点。   我有些纳闷,心说这不就是个脑子吗?   脑子的表层.....哪儿来这么多的反光点啊?   “到底是啥子东西........”   我嘀咕着,小心翼翼的往里探了探头,确定没什么危险,这才壮着胆走了进去,动作很慢,做足了随时掉头跑的准备。   在往洞穴里走的时候,那个巨型大脑依旧在蠕动着,但奇怪的是,我刚才还看见那一瞬间的反光,现在却没了踪影。   不管拿手电再怎么照,也是黑漆漆的一大片,似乎那些反光物都消失了。   “不对啊......刚才不是还有吗.......”我一边往大脑那边走,一边满脸迷茫的嘀咕着,左看看右看看,也没找到半点蛛丝马迹。   说实话,我的警觉性并不低,反而可以说很高,任何一点声响异动,都逃不出我的眼睛跟耳朵。   但奇怪的是,越往里面走,我所能察觉到的危险就越“不清晰”。   似乎这里面的一切都不带威胁,反倒是让我有种宾至如归的感觉。   没错,看见这么大一个脑子,我竟然会觉得宾至如归,这任由我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我拿着手电,不停打量着那个人脑,鬼使神差的就走到了距离它不过十米远的位置,等我停下脚来,我才觉得不对劲。   这个距离实在是有些近了......我最初的打算是走到三十米左右就停脚......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走到这里来......   鬼使神差?这可不是理由啊!   我比谁都清楚,自己究竟处在一个什么状态下,我的脑子百分百的清醒,根本就不会出现那种莫名其妙靠近敌人的举动,但是现在.......   说句实话,我从这个大脑身上,感觉不到半点危险感。   可是在山下,我跟胖叔他们都感受过那阵从窟窿里吹出来的腥风,不出意外的话,那阵腥风应该就是这个脑子带出来的。   总不能是那些重孽搞出来的吧?   此时此刻,我预先想到的威胁危险一概没有,站在这个硕大的脑子面前,我只觉得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平静。   像是看见了一个多年未见的旧友,又像是......遇见了久别重逢的亲人.......   总而言之,那种诡异的亲切感,让我有点迷茫了。   “你到底是啥子东西啊.......”   我站在巨型大脑面前,仰着头看着它,对于它的警惕也没那么强了,反倒是好奇心愈演愈烈。   “咕嘟。”   又是一声怪响,但这一次它发出的声音要低了许多,听着没那么震耳,略显柔和。   在这过程中,它又蠕动了几下,很突兀的睁开了眼睛。   也是在那瞬间我才明白,先前我看见的那些密密麻麻的反光物,究竟是什么。   眼睛。   一个个拳头大小长着睫毛的眼睛,遍布在大脑的每一处,眼白的颜色各不相同,有白有黑,虹膜的颜色也是如此,有亚洲人中常见的黑色,也有国外的彩色虹膜,蓝色,绿色,密密麻麻的看得我眼晕。   虽然我的密集恐惧症没那么严重,但在看见这么多眼睛的时候,我还是有点想吐。   真的,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窜起来了,感觉头皮都是炸开的,身子止不住的打着冷颤。   所有我能看见的眼睛,此刻也都在看我,或是直视,或是斜视,虽然它们的模样跟活人相差甚远,但我却能感觉到它们人性化的眼神。   好奇,兴奋,开心,没有任何负面情绪,也是因为这点,我哪怕是再恶心这个怪物,也生不出半点敌意来。   “咱们不是敌人吧?”我小心翼翼的问道,看了看它。   这个从上到下全是眼睛的怪物,没有回应我,只是看着我的目光越来越炽热。   “我对你没有敌意,你可别攻击我啊。”我低声说道。   听见这话,它依旧没有给出回应。   我默不作声的看着它,想了想,又问:“那些触手是你弄出来的?”   这一次它没再沉默,咕嘟的叫了一声。   我还没想明白它咕嘟那声是什么意思,只见面朝我这边的那一片眼睛,忽然开始向着四周移动了,准确的说,是平移,把中间那一片脑部组织露了出来。   那上面最开始只是凹了下去,出现了一个小窟窿,过了两秒,一条熟悉的触手,又从那里面钻了出来。   与我先前遇见的触手一样,无论是颜色还是外观细节,都没有任何差别。   但让我意想不到的是,这次冒出来的触手......好像能变形。   真的,像是一块橡皮泥,疯狂的聚集成一团后,又蠕动了几下,触手一端很突兀的变成了人手的形状。   除开颜色没变,其余的地方都变了,有五根手指,也有指关节,人手该有的细节它都有,包括掌纹在内。   它慢慢伸过手来,到我面前一米处停了下来,就那么悬在半空中,一动不动。   我也没有想跑的打算,因为我觉得它对我没威胁,完全感觉不到敌意。   我看见这一幕的时候非常平静,这点毫不夸张。   “你想干什么?”我试探着问道。   它咕嘟的叫了一声,缓缓把手伸了过来。   我下意识的想躲,但身子却不听使唤,像是被人点了穴似的,根本就做不出任何动作。   正当我心里开始发慌的时候,它的手掌已经搭在了我的脑袋上,就跟我揉小易林头发一样,轻轻的揉了揉。 第四十章 伤痕   当时的情况一定很诡异。   一个长满了眼睛的巨型大脑,从脑子里伸出了一根触手,还变形成人类的手掌,在我这个活人脑袋上揉了揉......   它这算是在表达善意吗?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我一愣一愣的看着这个大脑,完全摸不着头脑了。   “咕嘟。”它叫了一声,所有眼睛都微微眯了起来,像是在笑。   “我能走了吗?”我顶着一个鸡窝头,试探着问道。   这个问题似乎是刺激到它了,一听我要走,这大脑瞬间就急了,所有眼睛都瞪得老大,倒不像是生气,只是单纯的着急。   “你应该是故意带我下来的吧?”我问道,使劲眨了眨眼睛:“如果是的话,就像我这样眨眼,眨一下就好!不是的话就眨两下!”   这个巨型大脑似乎是想了一会,之后又齐刷刷的眨了眨眼睛。   如我所说的那样,它只眨了一下眼。   看见它能做出这样的反应,说真的,我心里也没那么害怕了,只要能跟它和谐友爱的沟通,不产生什么太过于激烈的矛盾,那我遇见危险的可能性应该会很小。   盯着它看了一会,我忍不住提道:“我不跑,你能把我放开吗?”   一听这话,它所有眼睛都眯了起来,用手掌在我脑袋上轻轻拍了拍,然后把手收了回去。   过了大概半分钟,我发现除开脑袋之外,其余的地方也能动了,虽然手脚都有种酥酥麻麻的感觉,但比起被点穴的情况,还是要好受许多。   “你找我究竟有什么事啊?”我调整了一下,给手电换了个档,要是继续用这种强光照它,反光都能反得我眼晕。   听见我问的话,它咕嘟的叫了一声,那条触手开始慢慢延长,先是牵住了我的左手,之后就带着我,慢慢往它侧面走去。   它的手掌其实是带着温度的,比触手本体的温度要高一些,几乎能赶得上活人了,触感也跟普通人的手掌一样,并没有什么奇怪的感觉。   现在我一切都顺着它来,反正它对我没什么敌意,也就没必要激怒它。   被它牵着手走到后面,等它停下了,便松开了手。   “咕嘟。”它很轻柔的叫了一声,慢慢抬起自己的手,指了指自己“身上”,那就是那一面的脑部组织上。   我拿着手电,顺着它所指的地方一照,在这一侧的大脑表层,有三条非常显眼的沟壑存在,最浅的一条也有一米多深,拿手电照的话,仔细看能看见底。   至于其他两条沟壑则要深了许多,反正我看不出有多深,黑漆漆的,一眼看不见底。   这几条沟壑的长度都在两米左右,上下两头比较窄,中间那一段比较宽。   看了一会,我觉得这些沟壑有点眼熟,跟七宝原来被猫抓的痕迹一样......   “这是被什么东西弄的?”我忍不住好奇,问了句。   大脑咕嘟叫了一声,原先变出来的手掌,又一次聚集成团,开始飞速的蠕动,不一会就变成了另外一副模样。   那是.....有点像是海星的东西.......但五个头都带着爪子.......我从来没见过这种造型的生物......   其实我没见过也正常,我连这个脑子都没见过,如果说它是普通的人脑,还带着活性,那么我可能会将它归类在巨人这边。   但现在让我咋归类?   大脑表层还能长出密密麻麻的眼睛,伸出来的触手还能莫名其妙的变形,这绝对比橡皮泥都好使!   “前段时间有个人跑进来了,后来还死了,是你干的不?”我一边观察着那几道伤口,一边随口问了句。   老四的死,说实话我并没有那么关心,那是他自己作死罢了。   现在问出来,只是单纯的在好奇。   听见我冷不丁的问起这事来,巨型大脑咕嘟的叫了两声,听那声音,似乎还带着类似人类的语气,好像有点着急。   “不是你弄的?”我问道。   它没犹豫,所有眼睛都齐刷刷的眨动了起来,全都连着眨了两下眼。   “是那些重孽弄的吗?”我好奇的看着它,头也不回的指了指入口那边,补充道:“就是那九个人形的怪物!”   它咕嘟叫了一声,眨了一下眼睛。   像是它这样的怪物会不会骗人?这个谁也说不清楚,只能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但就我感觉,它不像是骗我,别看它脑子这么大就觉得它聪明有心眼......反正我觉得这个怪物挺憨的。   “行,不是你就行,这种坏事咱们可不能乱干啊。”我笑了笑:“你受伤了,想让我帮忙,所以才带我下来,是这样吧?”   它又眨了一下眼睛,算是承认这个事实了。   “说实话啊,我感觉你比我厉害很多,连你都恢复不过来,我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帮你.....”我说着,小心翼翼的往前走了几步,凑到大脑面前,抬头看了看那几道伤口。   也许是因为凑得太近了,在那时候,我在这个怪物身上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这个味道,别人没有,我也只在自己身上闻见过......那应该是蛊气的味儿!   但这种蛊气的味道,又跟普通蛊的气味不一样,起码苗武人身上的蛊气不是这个味儿,差别有点大。   常见的蛊气,要么带着药味儿,要么就是腥味儿,甚至是臭味。   我身上的这种蛊气.....有点像是新草的味道。   就是那种山里刚冒出头来的绿草地,它混合着泥土散出来的味道。   “怪不得你会找我过来......”我好笑的看着它:“你是把我当成同类了吧?”   它连着眨了两下眼,算是否认。   不是?   没有把我当成同类?   那它又为什么对我保持善意?只是因为我能救它?   “你是怎么确定我能帮上你的忙?”我好奇的问道。   它没有给我回应,恢复了原状的触手,缓缓向我伸了过来,搭在了我的手背上。   那瞬间,我只感觉到一阵刺痛,没等我反应过来,触手的前端就插进了我的手里,但应该插得不深。   很快,我就发现手背凹下去了一块,这种凹陷下去的现象,似乎还在往两边扩散。   皮肤之下的血肉,似乎是让这个怪物给吸走了,我能感觉到体内的“气”正在不动声色的流失,而它们流失的口子,恰巧就在我手背上。   “你干嘛呢!你慢点啊!”我气急败坏的拍了它一把,这怪物也没生气,反而可怜兮兮的把触手收了回去,瞪大了眼睛看着我,眼神里满是期待。   我没好气的看着它:“你他娘的,要不是我体质特殊,就这十来秒,老子这只手就废了!”   “咕嘟。”它回了一句,我也没听懂,但应该是道歉。   “你想靠我的血肉来恢复伤势?”我问道。   它眨了一下眼睛,很期待的看着我。   “那你就慢点来,等我恢复一会,你再来抽......”我盘腿坐在地上,点了支烟,大口大口的抽着,看着自己渐渐鼓起来的右手,心里也稍微轻松了些。   其实抽了两口烟,我冷静了一点,也觉得有些纳闷。   我为什么会选择帮它呢?   非亲非故,连种族都不一样,帮它有什么好处?   想了想,这确实没好处的,但要是我不帮它,把这个怪物给惹急眼了,那可就......   忽然间,我眼角余光发现地上有什么东西,坑坑洼洼的连成一片。   拿手电往那边一晃,我这才看清楚,那是一堆密密麻麻的字,都是楷书,好像是被人用利器在地上刻出来的。   最右边的那行字比较大,看着很是显眼。   “旧日之长(zhang),太古之仙.......” 第四十一章 旧日之长   在上小学时,老爷子就开始教我毛笔字,第一次学的就是楷书。   什么是楷书?   老爷子给我的解释是一句话:形体方正,笔画平直,可作楷模,故名楷书。   由此可见,横平竖直,方正圆润,这就是楷书最大的特点。   老爷子最擅长的是行书,但他的楷书也是我认识的这些人里,写得最好的一个。   可是到了现在......地上的这一片楷书算是让我长见识了。   那字虽然是用利器雕琢出来的,但论字体结构跟气势,还有笔锋的一收一放,绝对不是普通的书法家能弄出来的......   等我兴致勃勃的扫完那一片字迹,说实话,我脑子有点懵。   开头那几个大字,应该是指所谓的“仙”。   此时此刻,我身处的这片洞窟之中,除了我之外,就只有那个大脑怪......   难不成这里所说的仙就是它??   这也不对啊,按照从古至今的神仙论点来说,真正的仙,有动物修成的,也有人类修成的,但还真没一个修成这怪物模样的.......   更何况这八个字也不太对劲。   旧日之长,太古之仙。   第一个“长”字,我开始是读作chang,但联系上后面四个字,貌似也只能读zhang。   长有很多种意思,但在这里,应该只有类似于“灵长”的意思,也就是“第一位”,或是指“最高者,最强者”。   当然,还有种解释,是“辈分最大者,居高位者”。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旧日这两个字,应该指的是过去的日子。   从前,以前。   古代有不少诗句都提及过这个词。   例如李白的《古风》:“青门种瓜人,旧日东陵侯?”,以及杜甫的《九日》“旧日重阳日,传杯不放杯。”   联合起来,前四个字的意思就一目了然了,大概意思是:在过去的日子里,辈分最大之人,居高位之人,最强之人。   当然了,这怪物是再怎么看,都不可能跟“人”字靠边的,只能说它是自己种群里的第一“人”。   至于后四个字“太古之仙”,这个就很好解释了,大概是指太古时期的仙人。   在这一行大字之后,还有一片小字,能让我看得瞠目结舌的,也是这些小字。   “九皇者,其天地之精,众生之长(zhang),鬼神之祖,五行之根也,赐法传道与人,其人则谓之先民.......”   “九皇生于上古,其祖生于太古,谓之,太古之人。”   “太古者,生于混沌之前,乃天地之祖,万物之源,旧日之长(zhang)也,悟两仪,衍三才,化四象,定五行,开六道.......”   这一排排小字,到这里就结束了,后面应该还有一些内容,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那后面全是凹凸不平的小坑,像是有人把后面的字凿了一样。   不过这也不重要了,前面的这些内容,以及足以颠覆我的三观了。   九皇竟然还有祖先???而且他们的祖先还生于混沌之前???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九皇应该是指上古时期的九个部族首领,也是后世所说的,九位人祖。   其实要是仔细算起来,九皇应该有十一个,分别为:天皇氏,地皇氏,钜灵氏,人皇氏,提挺氏,通姓氏,有巢氏,燧人氏,伏羲氏,女娲氏,蚩尤氏。   但又因为地皇氏与钜灵氏是夫妻关系,伏羲氏与女娲氏也是夫妻关系,所以不分开排列,共称为一皇。   看到这里,各位应该也知道我为什么会发蒙了。   按照传说来看,女娲氏应该是人族之祖,人类也是由她才开始繁衍,绝对算是上古时期的真神。   女娲的母亲,应该是华胥氏,那华胥氏的父母呢?或是更上一层的老辈人呢?   如果真是这样一代代传承延续下来,那么追溯上去,第一代的始祖,就算是再遥远,也不可能远过盘古所在的混沌时期。   没有盘古开天辟地,也就没有后来的世界。   可是我所见的这一行行字里,却明明白白的说了出来,九皇的始祖,都生于太古时期,这个时期甚至还远过盘古开天辟地之前,也就是混沌之前......   那个时期,有神仙的存在吗?   或是说,有生命存在吗?   依据神话体系来看,盘古所处的时期,整个宇宙,大千寰宇,全都处在混沌之中,别说是生命了,就连世界都不存在,一切都是混沌。   但是......这里所说的旧日太古时期,难不成还真存在于混沌之前??   “盘古不可能无缘无故的生出人相......当时宇宙里就只有他一个生命.......醒过来还抓到一把大板斧开天辟地.......那个时期哪儿来的板斧啊.......谁能给他弄来.......”我自言自语似的嘀咕着,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一片字迹,脑子越来越乱:“如果在混沌之前,还有一个文明生存时期,那这一切都能解释了,搞不好盘古就是从太古遗留下来的独子.......”   盘古,太古。   难道他们还真有联系??   “太古者,生于混沌之前,乃天地之祖,万物之源,旧日之长(zhang)也,悟两仪,衍三才,化四象,定五行,开六道.......”   假设太古之人真是盘古的祖先,也是九皇始祖的祖先,那它们能有这么大的本事,也就能解释的通了。   既是天地的始祖,也是万物的根源,更是那个时期的居高位者,悟出两仪阴阳,演化三才四象,定出五行法,还开出了亿万生灵死后都要经历的六道轮回......   “那这也不对,两仪阴阳,三才四象,五行相生相克,六道轮回,这些玩意儿不是那些神仙佛陀创出来的吗.......”我喃喃道:“难道他们也是继承者.....只是继承了这些知识原理再加以传播??”   想到这里,我转过头,看着那个巨型大脑,只觉得有点不敢直视了。   “大.....大脑爷爷......您是太古时期的人?”我小心翼翼的问道,什么先生风骨,什么刚正不屈,在这时候全被我抛到了脑后。   如果眼前的这个东西真是太古时期遗留下来的,那从某个角度来说,它就是这个世界的始祖....这种感觉跟亲眼见到盘古哥有什么两样?!   喊一声始祖作爷爷,这点不过分吧?!   “咕嘟。”它叫了一声,眨了一下眼,算是承认了。   看见这答案,我双腿一软,直接瘫在地上坐着了。   狗日的....它还真是太古时期的“仙”?!   那也不太对啊,如果它真有那么大的能耐,还能在这个地下洞窟的憋屈吗?早他娘的一统全球去了!   不过凡事都有个万一,任何事都分两面,就好比我身为活人,这么想就很正常,但它跟我可不能算是一个物种,思维逻辑肯定有很大的差别,说不准它就不爱抛头露面呢?   说实话,我跟它相比,就像人跟蚂蚁相比一样,蚂蚁能理解人的思维吗?根本不可能啊!   我小心翼翼的看着它,又看了看已经恢复原状的右手臂,叹了口气道:“把手伸过来吧,我帮你疗伤。”   “咕嘟!”   怪物很兴奋的眨了眨眼睛,从它体内延伸出来的那只触手,也渐渐向我靠了过来,再一次插进了我的右手背里.....   我默不作声的看着血肉渐渐流失,到了我所能承受的极限,手臂也变得皮包骨,连动也动不了的时候,只能用另外一只手拍了拍它,示意让它停下。   大脑怪也没有乱来,我一拍它,触手马上就退了出来。   “他娘的......你比抽血的还狠......”我叹了口气,把左手臂抬起来,说:“这边还有呢.....悠着点别乱来啊......控制着量......400CC差不多了......” 第四十二章 濒死   说实话,到了现在我也不敢确定下来,毕竟那些字的真实性还有待考证,古人大多都爱夸张吹牛,所以这些字里有多少水分,我也说不准。   但不可否认的是,这怪物的脾气还不错,起码它给我的感觉挺好相处的,而且还有种说不出的单纯......这点我应该没有感觉错。   两只手臂轮换着被大脑怪抽着血肉,到最后我也急了,毕竟七宝他们还在外面担心我呢,所以我也只能把两条腿贡献出来。   要说肉身蛊有多厉害,从这时候就能看出来,那种对于血肉的修复能力,简直是让我不敢相信。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刚被这怪物抽走血肉的时候,肉身恢复的速度并不算快,而且还有种提不上劲的感觉,但到了后来,恢复速度简直是开始飞增啊!   这只手刚被抽走血肉瘪了下去,不到两分钟,又鼓了回来,跟正常的状态没有任何差别。   像是这样的变化,以前并没有出现过,我想了又想,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可能就一个.....大脑怪!   刚开始我还没注意,但仔细感受了一会,我发现大脑怪的触手上带着一股子蛊气,其中还有一丝让我感觉熟悉的生气.......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两种气混合起来的感觉,应该就跟肉身蛊的蛊气很相似,至少有八成相像。   “咕嘟。”   大脑怪不停的叫着,那几道深如沟壑的伤痕,也渐渐蠕动了起来,伤痕的两侧,似乎都在往对面挤着,有了种要愈合的意思。   “还真有用啊?”我很惊讶的看着它:“我这点蛊气对你来说不算什么吧?气的量这么少还能帮你愈合伤口?”   大脑怪咕嘟的又叫了一声,眼睛都眯了起来,那种人性化的眼神,只透出了一个字。   爽。   我见它露出这么人性化的样子,也不禁笑了起来,但就是这么一笑,我忽然发现牙龈有些发凉,就跟吸了冷风一样。   下意识的用舌头舔了舔,我这才发现,上牙龈有三分之一的牙已经消失了,包括门牙在内,漏风得厉害。   “我的牙呢......”我打了个冷颤,用舌头上下舔舐着,只发现嘴里有一些碎末,跟嚼碎的面包屑一样。   吐在地上,低头一看,全是白色沾着血的秽物。   发现这情况的时候,说真的,我有点害怕了。   不管是老爷子还是易大喜神,他们都说过,我体内的尸气能害死我。   最先出现的那些症状只是小菜,真正的大菜端上来,我的命也撑不了多久了。   抬起闲着的那只手,我用手指伸进嘴里,上下摸了摸。   其实我没用什么力气,但就这么轻轻一碰,还是有不少牙烂成了小碎块,牙龈也在往外流着血,肉身蛊对它们好像没有作用,根本就没有止住血的势头.......   “他娘的......怎么在这节骨眼上出问题了.......”我脸色惨白道,呸的一声,往地上吐了口唾沫。   牙齿的碎块,深到发黑的血液,都混合成了让人作呕的秽物,上面还带着一股难以描述的恶臭味......不对,这应该是小易林说的,死人的味道。   或许是被眼前的情况吓住了,这时候我什么声音都听不见,耳膜嗡嗡嗡的响着,但心跳声却莫名其妙的放大了。   心脏每跳一下,我都能听见那种真切的声音。   咚。   咚。   节奏很慢,我能够轻易数出来,一分钟跳动的次数,应该是在十二次左右,这种低到令人发指的心率.......让我都怀疑自己要死了.......   正常人的心率应该在60到100之间。   有些运动员因为长期锻炼,心脏搏动有力,以极少的心跳就能满足全身供血的需求.....   但运动员的心率再低也在三十左右啊!一分钟十几次??   这是濒死垂危了还是上手术台了??   我敢保证自己数的心跳绝对没错,因为我已经开始有很强烈的眩晕感了,看东西都是带着重影的。   不知道是我看错了还是真的产生了变化,从两只手的手掌开始,皮肤颜色渐渐变得灰白,像是死去了一段时间的尸首那样,带着一股子难言的死气。   “啊........”   我张大了嘴,病急乱投医的想要找大脑怪帮忙,毕竟它体内也有类似于肉身蛊的蛊气,在我的身体发生剧烈变化时,它应该能救我。   但不张嘴还不知道,这时候我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从喉咙里发出类似呻吟的声音。   大脑怪似乎并没有发现异状,依旧是有条不紊的抽取着我的血肉,一左一右的交换着,忙得不亦乐乎。   过了半分钟的样子,它这才发现我不对劲。   其实吧,我觉得它是眼瞎,白长这么多眼睛了。   我眼睛都睁不开了,抬手一摸,好像眼球都瘪了下去,眼皮子是凹的,这他妈要是还看不出来,我都得怀疑大脑怪是故意的了。   “咕嘟?”   大脑怪很疑惑的叫了一声,把插在我大腿里的触手抽了出来,在我脸上蹭了蹭,似乎是在想这个人类是怎么了?   我很想张嘴喊一声大脑爷爷救命,但现实不如人愿,刚才我还能发出点呻吟,现在连个屁都放不出来,嘴唇像是被胶水粘住了,任凭我再怎么使劲也张不开。   “你个王八蛋一定是故意的.......你狗日的还不救我.......早知道不跟你墨迹直接回家了......好心帮你还得搭一条命在这儿........”我在心里咒骂着,要不是身体状况不允许,我非得哭出来给大脑怪看看不可。   就在这时候,我感觉大脑怪把触手伸长,一圈接着一圈的缠在了我的腰上,随后我就被它拖拽了过去,这方向应该是直冲着它本体走的。   在那个过程中,我的意识开始渐渐的模糊了,好像是被拽到了一滩温泉水里,从头到脚都特别的舒服,暖洋洋的感觉,恨不得就这么一觉睡过去。   但还没过一会,这种爽感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窒息感。   暖洋洋还是暖洋洋,可是鼻孔跟嘴都像是被堵住了,根本就呼吸不上来,身体也开始不受控制的抽搐,或是说,张牙舞爪的疯狂挣扎。   真的,那种感觉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一次。   怪不得落水被淹死的人死相那么难看,他们经受的折磨跟痛苦,绝对是常人想象不到的。   挣扎了不知道多久,我也没了力气,只能任凭身子在这片“水域”里漂浮。   呼吸不上来的窒息感,腹腔里内脏的疯狂抽搐,这一切都在折磨我........   但奇怪的是,我本应什么都看不见的眼睛,此时却看见了一抹白光。   那是一片白色的柔光,光线很柔和,让人感觉说不出的舒服。   也在这时,窒息感,疼痛感,所有的一切,都开始渐渐的消退了。   “我应该没死吧??这感觉不像是是死了啊.......”我心里嘀咕着,意识也恢复了大半,抬手摸了摸眼睛,原先凹下去的眼皮子,此刻也恢复了原状。   过了一会,我感觉眼皮子没那么沉重了,便慢慢睁开了眼睛。   外面不是洞窟里的黑暗,也没有外界那种刺眼的阳光。   此刻应该是傍晚,正是太阳落下的时候。   我高高站在云层之上,头顶是一片灰蒙蒙的天空,脚下则是漆黑如墨的深海,远远望去,在海洋的彼岸,则是一片遍布黄沙的大陆.......   在我没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一个顶天立地,足有上百米高的怪物,忽然从海洋里站了起来。   没错,站了起来。   那怪物是人形的,四肢分明,双脚踩在海洋之上,肉身都被一层浓郁的黑雾所包裹。   也许是看见我了。   它侧着头,远远的望着我,嘴里发出了一阵嘶哑的嚎叫声。   天知道它的嚎叫声有多夸张。   如黄钟大吕,也如天雷交捶,连大地都在疯狂的震颤。   海洋卷起了滔天的波浪,仿佛也在为之颤抖.......   伴随着它的嚎叫声,越来越多,我从未见过,也从未想象到过的怪物,一个接着一个的从海里冒了出来.......   这里绝对不是我所处的世界。   绝对不是。 第四十三章 太古之影   许多像是水母一样的东西,飘飘然的从海里浮了起来,又像是热气球似的,挥舞着无数的触手,缓缓飞到了空中......   那些水母的体积都很大,最小的也有两个篮球场并在一起那么大。   与传统的水母不同,这些水母并不是透明的,而是深灰色的,哪怕我没有触碰到它们,我也能感觉到那种说不出的柔韧性。   它们体表应该是附着了一层粘液,隔着一段距离都能看出来那种黏糊糊的感觉。   除此之外,我右前方的海中,也渐渐浮起来了一尊石碑......或是说一个长方体的石柱子。   石柱的体积比起那些巨型水母还要吓人,光是顶端的平面,就有三分之二个足球场那么大,其高度也有上百米的样子。   在石柱的顶端,有一个类似于王座的东西。   只不过上面是空着的,没有任何怪物坐在那上面,只有一层薄薄的绿雾盘旋其上。   伴随着狂风吹过,绿雾也莫名其妙的燃烧了起来,迅速变得赤红,直至化作漫天火焰.......   火焰成团状,其中有两个硕大的白色亮点,说真的,那看起来有点像是一双眼睛。   而在遥远的陆地上,也有无数的怪物冒了出来。   或是说,它们是从地里钻出来的。   有类似于肉瘤子一样,浑身长满触须的怪物,还有几个像是放大了千万倍的活人眼球,从陆地上裂开的洞穴里飘浮而出,直扶摇上天.......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我应该是在做梦吧........不可能一瞬间就来到这种地方啊.......”我喃喃自语道。   哪怕我的感觉再怎么真实,理智依旧在警醒着我,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看见的,并不一定是存在的。   在尸气导致我肉身崩溃的时候,是大脑怪救了我,如果我的感觉没错,它应该是把我拉进了自己的身子里,我有这么一个印象。   那也就是说,我看见的这些,全都是它让我看见的。   或许是我自己出现的幻觉,也可能是在经历一个不切实际的梦境,但直觉告诉我,这一切都不是真实的,可一定是存在过的。   我看见的这一幕幕景象,有可能就是大脑怪亲眼目睹过的,经历过的。   有可能.....这就是它生活的那个世界,或是说,是它所在的年代!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地上所记载的内容,应该有可能是真的。   这个年代,远超于我们所知的古代,甚至于越过了上古九皇年代,连盘古开天辟地的混沌时期,都被它远远甩在了身后.......   我是经历过现代教育的大学生,所以那些基本的科学常识,我必然都是知道的。   地球应该是在46亿年前诞生的,而上古九皇时期,不过才距今万年......在他们这个文明纪元之前,说不准就有别的生物存在过。   不,应该是必然的存在,就像是那些恐龙,纵然只是兽类,但那也足以证明,地球可以孕育人类文明之外的生物。   我所看见的这一切,很有可能就是九皇时期之前的景象,从某种角度来说,这也可能是另外一个文明。   一个令我无法理解,无法描述的文明。   我不知道生命的形态能高端到这个地步,巨型水母能够扶摇上天,如活人眼球的怪物,也能直飞长空.......   九皇跟它们有联系吗?   按照洞窟里那片字迹的记载,这些怪物,应该就是九皇之祖,当然,我可不认为眼球怪与水母怪可以跟“人”扯上关系。   但不可否认的是,在这个我无法理解的世界上,也有一些类人形的怪物。   像是我最先看见的那个雾人,以及刚从黄沙大地里钻出来的,如同影子一样有着纯粹黑色的人形怪物。   这个人形怪物的体积可比雾人大多了,只不过它显得很瘦弱,腰特别的长,四肢修长到了不成比例的地步。   它发出的声音,跟常规的吼叫声不太一样,反倒是像有人在吹奏嚎叫,呜呜的声响,直透人心。   就在我的注意力全放在那个巨大人影身上时,海面上忽然涌出了无数绿色的肉球,由于相隔的距离太远,再加上它们的体积不算大,所以更多的细节,我并不能一眼看清楚。   奇怪的是,在看见那些肉球的时候,我莫名觉得有些眼熟.....也能说是熟悉,好像是在哪儿见过一样!   与此同时,空气中那种略显柔和,似是带着植物香气的味道,忽然涌入了我的鼻子里。   如果让别人来闻,可能会认为这种味道是从某些怪物身上,或是植物身上散发出来的。   但我一闻就知道,这种气味儿......跟我肉身蛊的蛊气很相似。   不是单纯的蛊气,而是很自然,带着生命气息的味道。   跟这种气息相比,我所能感知到的阴阳二气,那就要微弱许多了,这点是任我怎么想都想不明白的。   阴与阳,这是万物之根本,但在这个世界上,阴阳概念似乎并不适用。   “咕嘟。”   一声熟悉的怪响,忽然传进了我的脑海里。   真的,不是听见的,是直接在脑子里响起来的。   “大脑怪??”我愣了一下,左右扫视着,依旧没有看见大脑怪的影子。   “你在哪儿呢??”   “咕嘟。”它又叫了一声。   在这瞬间,我的脑袋像是被人猛凿了一下,从后脑勺开始,一直到天灵盖,这一块全是疼的。   那是一种撕裂般的剧痛,整个脑子似乎都被人彻底砸碎了,疼得我不受控制的蹲了下去,双手紧紧捂着脑袋,想闭上眼缓一会,却发现眼皮子怎么都闭不上,反而睁大到了极限,像是被人活生生扒开的一样......   似乎是发现我了,越来越多的怪物,开始将目光投到我这边。   也在那时候,我意外发现了一件事。   只要我抬头看一看那些怪物,特别是跟它们对上眼睛,我脑袋里传来的疼痛感就会越发的强烈。   与之相反,当我把目光转移开,不再去看它们的时候,脑袋里的疼痛感就会减轻许多。   “咕嘟......咕嘟.......”   大脑怪的声音,不断在我脑海里响起,它似乎是在跟我交流,起码我是这么认为的,哪怕我听不懂它的语言,也不能妨碍它对我的讲述。   对!!是讲述!!   它一直都在咕嘟咕嘟的叫,但在我听来,这些奇怪的声音,似乎连成了一串,组合成了一个接着一个的汉字,之后才被我渐渐理解......   大脑怪跟我说了很多东西,我有这个印象,绝对没错。   可惜的是在那时候,我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越发强烈的疼痛感,已经在疯狂的折磨我了。   意识,视线,感知。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离我而去,过了两三分钟,我又回到了最初的那种状态,什么都感觉不到,什么都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   我不知道这个过程经历了多久,因为在那种状态下,我的时间观念已经彻底的崩溃了,这过程像是只经历了一秒,又像是经历了千万年,我根本就说不清楚。   等我再一次醒来,意识渐渐复苏,睁开眼一看......   手电还在脚边,我就瘫坐在地上,这应该不是做梦,我所处的位置,就在湘西龙山的那个地底洞窟里!   “那些应该不是幻觉吧......”我嘀咕道,用手揉了揉太阳穴,抬起头看了一眼大脑怪:“你刚才是带我去.......”   后面的话,我并没有说出来,直接堵在了嗓子眼里。   我面前的大脑怪,已经产生变化了,当然,也能算是彻底的变了。   原先的大脑造型还有那密密麻麻的眼睛,早在我不知不觉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深绿色的肉球,离地半米左右,悬空飘浮在那里。 第四十四章 司徒   这个深绿色的肉球,表面似乎是覆盖着一层腐肉,凹凸不平的表面,布满了犹如脓水一样的白色浆汁。   在它悬浮起来的底部,长满了长短不一,犹如章鱼一样的触手。   绿色肉球悬空停留的并不稳,时不时会有上下浮动的现象,每当这时,它底部的那些触手就会缓缓挥舞起来,如同在海中遨游的水母一般.......   看到这一幕,我算是明白了。   大脑怪就是海里涌出来的那些绿色肉球,只不过身上的眼睛都消失了。   “你是大脑怪吧?”我试探着问了一句,打算确定一下。   “咕嘟。”   这个绿色肉球叫了一声,发出了跟大脑怪一样的声音。   “你的伤好了?”我问道,满脸的好奇:“你的眼睛呢?”   这时,它身上的脓水浆汁忽然流动了起来,而且是违反物理定律,倒着往顶上流。   等这些东西都聚集到了顶部,伴随着这个肉球一阵蠕动,身上又一次现出了那无数的眼睛。   “你们到底是什么啊.......”我忍不住问:“我能感觉出来你们都是活物......所以你们能够随便更改肉身的状态.......这是我最想不明白的.......”   大脑怪眯着眼睛,仿佛是在笑,咕嘟的叫了一声。   “你刚才跟我说的......都是真的?”我试探着问道。   在先前的环境中,大脑怪的声音曾经在我脑海里响起,虽然它用的是自己的语言,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些咕嘟咕嘟的声音传进我脑子里,竟然都莫名其妙的翻译了过来。   它应该跟我说了很多话,起码我记得是这样的,但现在......我只记得其中的几句。   其他的内容我根本无法想起来。   “咕嘟。”   大脑怪叫了一声,身体表面的眼睛全都闭上,腐肉也开始蠕动了起来。   这些肉跟它的触手一样,似乎能够改变自身的形状。   一会像是沙皮狗那样,把皮肉聚作一团,形成了一张巨大的人脸,一会又变得扭曲起来,隐约像个野兽的脸.......   在它变换出人脸的时候,身上散出的不是蛊气,而是散出了类似活人的阳气.....生气......   与之相同,在它变换出兽形的时候,身上的气也变了。   阴气变重,还出现了从未有过的畜气。   没有固定的形态,没有固定气息,任何一种活物,都能与它产生联系,从而发生转变......   无论大脑怪跟我说什么,我都无法理解它们这样的存在。   当它又一次变化出人脸来,我的脑海之中,忽然出现了一个分不出男女,分不出老幼的声音。   “我要回家了。”   “你要走了?”我一愣:“你家在哪儿?”   “很远的地方。”大脑怪说道,缓缓伸出一只触手来,在我额头上碰了碰:“这里不是我的家,我要回去了。”   “你的家乡......还在吗?”我忍不住问道:“现在距离那个世界已经过去很多年了,什么都变了。”   太古时期距今已经过了太久太久,那个世界,早就变成了历史中的尘埃。   大脑怪想要回家?   难不成是想穿梭时间回到过去?这也太科幻了吧?   “家乡一直都在。”大脑怪低声道:“时间会流逝,家乡会永存。”   说着,它缓缓收起触手,整个身子开始上浮,直至飘浮到了洞穴的顶端。   我拿着手电往上照着,也没再多问什么,冲它挥了挥手:“再见啊!”   “谢谢你。”大脑怪说道,声音像是从我脑子里传出来的,听的很真切。   “是我得谢谢你!”我大声喊道:“我身子里的尸气没了!我能感觉出来!咱们俩算是扯平了!”   大脑怪似乎是笑了两声,很模糊,声音很轻,我都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它没再回应我,身子继续往上飘浮着,在我的目光注视下,它一步步融入进了洞穴顶端,似是能穿墙而过,整个肉身毫无阻碍的融了进去.......   在那个过程中,我很清楚的看见,它的肉身变透明了。   从可见的状态,渐渐转成不可见。   没一会,它就彻底消失在了我的视线中。   站在空荡荡的洞窟里,我抬头望着洞顶,发了一会呆。   说实话,我根本猜不到它去哪儿了,也无法确定它口中的家乡是否还存在。   但就凭感觉来说......大脑怪对于寻找自己的家乡貌似很有信心。   “这狗日的不会是外星人吧......”我嘴里嘀咕了一句,从兜里摸出烟来点上,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   这次还真是祖师爷保佑,遇见这么大的麻烦,有惊无险还不说,反倒是因祸得福,把我肉身里的大患给除掉了。   从头到脚,我感觉不到半点尸气的存在,嘴里的牙也长回来了,身上的那些伤口,也早就愈合如初。   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也比以前强,感觉特别的精神,做什么都有劲。   “嘭!”   这时,一声闷响,忽然从洞窟外传了过来。   “老沈!!你狗日的没死吧?!!”七宝的大喊声随之传来,语气非常的焦急:“你他娘的在哪儿呢?!!”   又是砰地一声响,似乎又有人从那个洞口里跳下来了。   “小沈!你人呢?!”   胖叔也来了?   这可难为他了......那洞口本来就窄......这胖大叔十有八九是挤下来的......   很快,那边又传来了砰地一声响,肯定是又有人下来了。   不是易大喜神的话,应该就是老嫖跟小易林,除了他们之外也没别人了。   “我在这儿呢!”我大声回了一句,拿着手电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七宝他们听见我喊也没回应我,朝着我的方向就狂奔了过来,我刚从这个洞窟里探身出去,七宝也正好跑到我跟前。   “你狗日的果然没死!!”七宝大笑道,看见我还活着,并且安然无恙,这小子已经兴奋得无以复加了。   我紧紧抱了抱他,也不禁笑了起来:“我的命硬着呢!!”   这时,胖叔也跑到了我身边,很紧张的上下打量了我几眼,确定我没事,他这才松了口气。   “那些触手呢?”胖叔忙不迭的问我:“是不是还在这儿?”   “它们走了。”我说:“回老家了。”   一听我说回老家,胖叔肯定是会错意了。   “牛逼!”胖叔冲我一竖大拇指,想了想还觉得不够,又补充一句:“真牛逼!”   “牛个屁啊,是它们自己回老家,又不是我送它们回老家,这......算了这解释不清楚。”我叹了口气:“你们把易爷爷也叫来了?他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   我一边问着,一边抬起手电,往后面扫了一下。   这一看,我就愣住了。   最后一个从洞口跳下来的人,不是易大喜神,也不是老嫖小易林,而是一个曾经跟我们打过交道的人。   司徒。   记得那一次人瓜事件,司徒也帮了我们不少,只不过我有点想不明白,这个政.府人员来这里干什么?   难道七宝他们找支援都找到政.府去了??   “司徒哥你怎么来了?”我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没把心里的疑惑表现出来。   见我跟他打招呼,司徒笑了笑,表情有点不太自然。   “哥们,这次我是来接你的。”   “接我?”我一愣,看了看七宝,见他也是满脸的茫然:“接我去哪儿啊?”   司徒走到我身前,递了支烟给我,说,回四川。   “回四川?”   我很茫然的接过烟,忽然想到了什么,急忙问:“是不是老爷子那边出事了?!”   司徒没说话,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点点头。   “是。” 第四十五章 苏美尔文明   跟着他们从地底爬回去的时候,外面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总的算来,今天也只是在外面折腾半天罢了,但我却觉得过了很久。   可能是因为自己遇见的事太多,让我有了种说不出的疲乏感,但我却没有那种昏昏沉沉的感觉,只觉得烦躁。   我问司徒老爷子那里出什么事了,他也没明说,只是说,上头点了名让他过来接我,顺便把我带回四川,给老爷子收拾一下烂摊子。   老爷子,烂摊子。   这俩词结合在一起,那就是麻烦。   要说老爷子出去惹事,惹完事留了一堆烂摊子等我收拾,那我肯定理解。   问题是老爷子都重病在床了,他还能惹啥事去?   总不能是调戏小护士,又或者抽烟被抓,跟医生护士干了一架给人下降头吧?   走在回易大喜神家的路上,我也没追问司徒,一个劲的抽着烟,只觉得莫名的烦躁,心里那种焦急都快凝成实质了,烧的我心里躁得慌。   “司徒哥,到底是啥子情况?”七宝递了支烟给他,满脸担忧的问:“是沈老爷出事了?让仇家给做了?”   听见他这么问,我没吱声,不动声色的看了司徒一眼。   “回去再说。”司徒笑道,拍了拍七宝肩膀:“别问这个了,咱们聊点其他的轻松一下,别把气氛搞得这么凝重。”   “坐车回去?”我问。   “我开着车来的,要是不堵车路况好,明天早上就能到。”司徒答道。   胖叔走在一边,不住的点着头:“既然有麻烦事,那就别耽搁,回去收拾完东西你们就走,需要帮忙的话就让人过来打个招呼。”   其实我知道,胖叔他们对于老爷子的事也很好奇,但从头到尾也没有多问一句话,估计也是怕尴尬吧。   连我们自家人都不说,更何况是外人?   “没事,不用帮忙。”司徒笑道:“叔,你就安心照顾大喜神吧,别的事交给我们操心。”   “你们认识?”我问了句。   “几年前打过交道,我家里人跟大喜神还是朋友呢。”司徒笑了笑:“哥们,听他们说,你是被两只章鱼触手拖进地底的,那到底是啥东西啊?”   “不知道。”我摇摇头:“我不知道怎么跟你描述,但是.....它肯定是活物,不是冤孽。”   “活物?”司徒一愣:“如果是活物的话,你要是把它做掉了,应该也留着尸首吧?我们刚才咋没看见呢?”   “我没有那么大的本事。”我叹了口气:“别说是我,就算是我爷爷,也没那么大的本事收拾它。”   “按照我对你们降门的了解,对付活物,你们应该是轻车熟路啊,其他法派的先生都不擅长这个.......”司徒将信将疑的看着我:“那怪物到底是什么样子的?真是一个大章鱼?”   我耸了耸肩,用很简单的语言,大概说了一下地底洞窟里的情况。   至于大脑怪带我看见的那些幻境,我倒是一个字都没提。   听我说着这些,不光是司徒不信,连七宝都觉得我在吹牛逼。   “活物还能变形呢?你电影看多了吧?”七宝一脸疑惑的看着我:“那东西还把你的尸气给除了?就因为你帮它?”   “是这样。”我点点头:“老四的死也跟它无关,是外面那些重孽干的。”   “你说的那个怪物......我好像在哪儿见过.......”司徒嘀嘀咕咕的说着,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表情有些迷茫:“好像是在书里吧,是一本偏门的宗教类书,一个肉球长着无数的触手,有这么一副插图。”   “哪个朝代的书啊?”七宝好奇的问道。   “宋朝。”司徒挠了挠头:“应该没记错,是宋朝一个地方邪教的书,说那个怪物是天地之祖,跟洞窟里地上刻的字一样,好像还崇拜供奉它们。”   “崇拜?供奉?”胖叔皱了皱眉头:“这地方不会也是那些邪教成员弄出来的吧?那九个重孽又是敲锣又是打鼓的走山,跟某些法派祭祀神明的手段差不多啊。”   “我一直都以为那是假的,因为这世上就不可能存在那么科幻的东西。”司徒叹了口气:“但一听小沈的经历,貌似还是真的。”   “它真的融进山里飞走了?”七宝问我。   “那个大脑怪飞没飞走,我说不准,但它最后确实融入进山里了,还变得透明了,就算飞出去也没人能看见。”   司徒是个地道的知识分子,据陈秋雁说,他就是从自己学习的那个研究所里出来的,还是绝对的高材生。   但某些东西研究得越是透彻,司徒能想到的“疑点”,或是说,完全想不到答案的点,那就越多。   一路上,他那表情就跟便秘了似的,憋得贼难受。   不过我觉得吧,司徒这人并不是不相信,而是对这种事很好奇,似乎有种恨不得亲眼看看那个大脑怪的冲动。   “司徒哥,既然地上刻的那些字你也看见了,你就没点想法?”我笑道:“太古,旧日,这应该是古时候的一个特殊时期吧?”   “你信这个?”司徒瞥了我一眼。   没等我搭腔,司徒叹了口气:“别说,你还真得信这个,虽然那个时期像是被后人神话了,但不可否认的是,有一定的可能存在过。”   “你们也研究过这个?”我试探着问道。   “一些吧,但不多。”司徒叹了口气:“连上古时期的那点事都没整明白,更何况是那个太古时期了.......”   说着,司徒点上烟,抽了两口。   “我导师跟我提到过,关于太古时期的事,在国外也有相关的记载,伊拉克东南部曾经出土过苏美尔文明的遗迹,在那里面就有关于太古时期的壁画,甚至连盘古诞生于混沌,开天辟地的壁画都有,只可惜那地方距离咱们太远,很多东西都拿不到手啊。”   “苏美尔文明?”七宝挠了挠头:“那是啥东西?”   “算是一个古时候的朝代吧。”司徒笑道:“距今大概有七千多年,听说那些苏美尔人都是黑头发,搞不好就是咱们中国人分支出去的。”   在苏美尔文明这个问题上,司徒并没有跟七宝多做解释,而是在跟我聊着。   “那些苏美尔人好像很崇拜太古时代生活的怪物,他们将其称为旧时代的王,说它们都生活在时间的尽头,那是一片生命起源之地,但那里却比混沌更加的混沌。”司徒低声说道:“这些旧日的王是永生不死的,在那个世界里,只有它们能这样.......”   听见这些话的时候,我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因为我想起来,在幻境里,大脑怪就跟我说过意思相同的话。   时间的尽头,生命之起源,比混沌更加的混沌。   “除开那些旧日之长,其他的一切都将化作尘埃,连时间也会消失,甚至连死亡都会彻底的死去,是这样吧?”我下意识的问了句,把大脑怪的话复述了出来。   “你怎么知道?!!”司徒很惊讶的看着我,瞪大了眼睛:“这些话是壁画里用苏美尔文记录下来的......难道你也见过??”   我摇摇头,说没见过,只是顺着你的话扩散了一下思维。   “有时间的话,咱们私下聊聊呗?”司徒貌似是发现了什么,很兴奋的看着我。   “先把我爷爷的事解决了再说吧。”我叹道。 第四十六章 归   苏美尔文明,据说是一些从遥远东方来的黑发种族所建立。   他们以月亮的阴晴圆缺,定下了一个月的时间概念,又将一年分为十二个月,其中有六个月为三十天,剩下的六个月为二十九天。   这样算下来,一年是三百五十四天,每年围绕太阳一圈的时间,都会少十一天,所以他们又创造了闰年的说法,这也就是后代说的太阳历。   不光如此,他们对数字以及时间的概念,都远超于那个时代的人。   将一天分为二十四小时,一小时又分六十分钟,一分钟又分六十秒,这种计时的方法,是那个年代的其他文明无法想象到的。   甚至在他们遗留下来的一些壁画里,还出现了许多让现代人无法想象到的东西。   例如,宇航服,飞机,太空飞船,以及火箭发射的画面......   在大学时期,我就有一个朋友,他对于苏美尔文明非常的热爱,直到大学毕业,他就出国留学了,貌似也是搞这一门的研究。   我记得他跟我说过,苏美尔人也有自己的宗教信仰,但那些信仰里,并没有出现过太古者的踪迹,所以司徒一说这个我还有点惊讶。   回过头想想,我那朋友曾经说过这么几句话。   “苏美尔文明的宗教信仰很有意思,他们不信仰过去的世界,也不信仰死后的世界,对于过去未来的概念非常无所谓,他们只在乎现在,现存。”   “因为在他们看来,那些神明都是超脱了时间的永存者,过去与未来都是虚无,本就不该去重视那些东西。”   是啊。   如果这些苏美尔人真的信奉太古者,崇拜那些旧日之长,那就必然不会相信过去与未来。   因为那些生物生于混沌,也永存于混沌,没有时间的概念,也就没有过去,永生不死,自然就没有未来。   它们是永存的,也是现存的,也........   “无所不在。”   我喃喃道,忽然想起,这四个字曾经出现过,就出现在大脑怪的嘴里。   真的,那瞬间我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心里莫名的有了种恐慌感。   大脑怪能够变得透明,让人完全看不见,也可能会摸不着,就像它融入了山里,不会留下半点踪迹一样。   那其他的那些怪物呢?难道就没有这样的本事吗?   如果那个世界就是地球曾经的样子,它们也永生不死的存在于世上。   再加上大脑怪说的无所不在,那会不会......这些怪物就在我们身边??   只是它们的存在让人无法理解,自然就无法被人看见,那应该是一种比神鬼更上一层的生命体现.......   “苏美尔文明在七千年前,恰好是在上古文明之后,我就曾经这么推测过,这些苏美尔人会不会是九皇时期的人族后裔啊?”司徒兴致勃勃的跟我聊着,似乎还想从我嘴里套点话出来:“只不过他们的生活方式变了,像是现代人一样,开始利用自己的脑子去研究科技,所以才会有那些莫名其妙的变化.......”   “你咋不说他们是外星人的后裔呢?”七宝好笑道。   “这种说法早让人说烂了,那帮子外国佬不就这么觉得么?”司徒叹道。   聊到这里,我们已经赶回到易大喜神家了,但这老爷子估计是累坏了,睡得太死。   我们一帮人咋咋呼呼的在外面收拾东西,他也没醒过来,最后还是易林出来跟我们打了个招呼。   “你们要走了?不多留几天吗?”易林跑过来牵着我的手,很舍不得的看了看我:“以后还会来找我玩吗?”   “肯定会。”我蹲下去,揉了揉他的头发:“我们不在的时候,你可得加把劲啊,争取早点当个小喜神,赶上你爷爷。”   “放心吧,我聪明着呢!”易林笑道。   “这孩子有慧根,底子也不差,以后肯定是个扬名立万的主儿。”司徒站在一边,笑眯眯的看着易林,倒不像是在恭维:“原来你爷爷还跟我说,你小子脸皮太薄,连小姑娘的手都不敢牵,等你以后有本事了,追你的小姑娘肯定排成排,到那时候看你怎么办!”   “再多我也不要!挑个最喜欢的当老婆呗!”易林一仰头,哼道。   这时候,七宝跟老嫖已经打包好行李了,全扔在了司徒的吉普车上。   “好好保重身体,好好照顾你爷爷。”我蹲着,轻轻抱了抱易林:“等有时间了,我会来龙山找你玩的。”   “你也保重啊!”   跟易林胖叔道别后,我随着司徒上了车,没再磨蹭,直奔着四川就回去了。   老嫖这一趟跟着我们来算是长了见识,知道我们回四川有要紧事,也就没留我们,送我们到长沙附近就离开了,还说有机会的话,得去成都找我们玩。   “你那兄弟我见过。”   跟老嫖分别后,司徒才开了口,冷不丁的说道:“两个月前,我从所里回来,正好在大街上遇见扫黄的,你那兄弟被抓了,就站在第一个。”   “我操。”七宝愣了一下:“这狗日的都嫖到北京去了??”   “你记性够好的。”   我说着,递了支烟给他,头靠着车窗,不动声色的问:“现在没外人了,能说说我爷爷的事吗?”   “不是我不说,是你爷爷让我闭嘴,不准我透露风声啊。”司徒叹了口气:“不瞒你说,我来之前就见过他,你可以放心,他没有生命危险。”   “没有生命危险?那就是受伤了呗?”我反问道。   司徒没吱声,叼着烟,很沉默的开着车。   “他这人这么要强,遇见天大的麻烦,也不可能叫我这个孙子去搭把手。”我笑道:“既然你见过他,那他肯定阻止过你,不让你来找我。”   司徒嗯了一声,没多说什么。   “但你来了,这就证明,有些事是他应付不了的,不叫上我的话,他会有更大的麻烦,这点他肯定也想到了。”我耸了耸肩:“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是不可能让你们来找我的。”   “是上头强烈要求的,让我必须带你回去。”司徒苦笑道。   “兄弟,给我透个底呗?”我笑道:“我不回去的话,我爷爷是不是撑不住了?”   “你可别瞎想啊!”司徒忙不迭的解释道:“他身体没问题,主要是有些人.....我们不太好出面对付,必须得让你去,要不然沈家就得落到宋家的下场了。”   “我明白。”我点点头:“是老爷子的仇家找上门了吧?如果你们出手的话,那就说明沈家不行了,得借着官府的力量去打压他们,面对这样的沈家,没有人会害怕。”   让司徒帮忙,可以,而且我敢说,司徒他们非常乐意让老爷子欠这么一个人情。   但不可否认的是,真的这么做了,沈家就算是完了。   在外人看来,沈家已经没有能够震慑群雄的力量了,只能依靠着官府才能苟延残喘。   虽然这样做了能换来暂时的平静,但长此以往,有胆子找上门的人会越来越多。   找老爷子报仇的,想痛打落水狗凑热闹的,甚至于想踩着老爷子扬名立万的......这些人都会找过来。   “上头说了,这次的事,我们不管也不插手。”司徒说着这话,似乎意有所指:“江湖事江湖了,官府就当个看客得了。”   “我们弄死人你也不管?”七宝坐在后座,叼着烟从后视镜里看着司徒。   司徒笑了笑,没说话。   “回去了,你冷静点。”司徒冷不丁的说道。   我猛地转过头,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司徒头也不回的开着车,声音很低,语气之中满是无奈。   “以后沈家的旗......可能得交给你来扛了.......” 第四十七章 难   当我们赶回成都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九点多了。   进了城后,司徒没有带我们往医院的方向走,而是往药铺那边赶去。   据司徒说,老爷子已经回药铺了,为了避免更多的麻烦,所以他只能从医院转移出去。   听见这话我还挺庆幸的,心说老爷子应该没啥事,肯定是我想多了,这不还有精力回药铺么!   但等到我回了药铺,敲了敲门,我心里的庆幸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开门的是常龙象,两只手臂上都绑着绷带,腿也不太利索,是杵着拐杖来开的门。   胖子看见我的时候愣了一会,似乎是不敢相信我忽然回来了。   没等我多问,常龙象丢掉拐杖,一把就抱住了我,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着。   “咋了?!你没事吧?!!”我看见他这表现,瞬间就把心给提了起来,着急忙慌的问道:“老爷子呢?!!”   “对不起!!哥!!!我没能把老爷子护住!!!”常龙象跟个孩子一样,哭起来根本止不住眼泪,满脸的愧疚,似乎都不敢看我了,把脸都转到了一边:“这事都他妈怪我!!对不起哥!!!”   “你个龟儿子!!到底是咋了?!!”我忍不住骂了出来,眼睛也红了起来:“老爷子呢?!!你别跟我说他死了!!”   这时候,楼上忽然走下来了一个熟人,也是我意想不到的人。   苗武人。   “人没死,就是伤得重了点,我已经给他处理完伤口了,不会有大碍的。”苗武人走到我身边,上下打量了我几眼,目光复杂的问我:“这两天你上哪儿去了?”   “他治病去了,咋了?”七宝走过来,很不客气的反问了一句:“你咋在这儿啊?”   “治病?”苗武人冷笑道:“你爷爷受了重伤,你还把他扔医院里,不管不顾的跑去湘西治病?”   “他如果不去的话,昨天就死了。”司徒帮我解释了一句。   “苗前辈!!我爷爷没事吧?!!”我忙不迭的问。   “你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苗武人也没再讥讽我,摇摇头,走到桌边坐下了。   听见这话,我没犹豫,拔腿就往楼上跑,七宝也紧随其后的跟了上来。   但在走到房门外的时候,我跟他都不约而同的停了脚,面面相觑了一阵,谁也不敢开这个门。   “你进去吧。”七宝往后退了一步,脸上的笑容有些不太自然:“我在外面等你。”   我握着门把的手有些发抖,看了看他,我点点头。   推开门,走进去。   老爷子跟以往一样,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嘴里还发出了一阵呼噜声,应该是睡得挺熟的,楼下吵成那样都没能把他吵醒。   爩鼠倒是很清醒,我推门进去的时候,它就蹲在老爷子的枕头边,很警惕的看着外面,像是做好了迎敌的准备,身子高高的弓着......   看见我的瞬间,爩鼠愣了一下,吱的一声就叫了出来。   但它没有像是原来那样飞扑到我身上,而是很凄厉的嘶叫着,不停的围着老爷子绕着圈,并没有跳下床。   在这时候,老爷子依旧没醒,呼呼大睡不止。   “小胖.....我爷爷没事吧.....”   我站在门边,不敢往前再走,说话的声音,几乎每个字都在颤抖。   “吱吱!!!”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中草药的味道,很浓重,虽然闻着挺香,但闻久了,就觉得有种说不上来的刺鼻。   我看了看老爷子略显苍白的脸,双腿就像是灌了铅,根本没办法抬起来。   “爷?”我试探着喊了一声。   老爷子没有回应我,呼吸很平缓,不紧不慢的打着呼噜。   我咬了咬牙,很吃力的抬起腿走了过去。   站在床边,我弯下腰,凑到老爷子耳边喊了声,爷,我是世安,我回来了!   “啊.......”   老爷子像是受到了刺激那样,很突兀的打了个冷颤,随后就醒了过来,很迷糊的睁开眼睛,半梦半醒的问我:“咋样啊?尸气除掉了吗?”   听见老爷子这话,我鼻子一酸,眼泪霎时就流了出来。   无论是在什么时候,老爷子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我,最放不下,最担心的,也还是我。   但在他遭遇危险的时候我却没在......我他妈的.......   “除掉了!都除掉了!”我跪在床边,强忍着自己的哭声:“爷你没事吧?!我听他们说你仇家找上门了!!”   “哭啥子嘛。”老爷子笑了笑,半睁着眼睛,跟以往安慰我一样,从被子里抽出手来,轻轻在我脸上擦了擦:“都多大的人了还哭,也不嫌丢人。”   老爷子是个很精神的人,任何一个跟他打过交道的都知道,他的精神面貌绝对不是这个年纪的人该有的。   但是现在,他似乎失去了以往的神采,跟最普通的老人一样,眼睛里一片浑浊。   毫不夸张的说,就这么几天没见,他给我的感觉至少老了十岁。   “幺儿......你已经没危险了吧.......是不是老易给你除掉的尸气啊?”老爷子笑呵呵的问我,脸上还有种自豪的表情:“那老狗日的是我朋友.......好朋友.......你是我孙子.......他肯定会玩了命的帮你啊.......不除掉是不可能的.......”   “对,都是易大喜神帮我除掉的。”我握着老爷子的手,只感觉入手处一片冰凉:“爷,你好好休息,孙儿回来了,你就不用操心了。”   “好。”老爷子点点头,又慢慢闭上了眼睛,说话的声音都有些模糊,像是没睡醒:“你回来了,爷爷就放心了,快去休息嘛,你肯定也累了.......”   等他睡着,我这才松开他的手,小心翼翼的站了起来,不敢发出半点声音,生怕把他给吵醒。   看样子他没大事,只是身体虚弱了点,多调养一段时间就行了.......   我庆幸着,上下打量了老爷子一眼,确定没什么大问题,便准备从屋子里出去,让七宝来看看,免得他也担心。   或许是巧合吧。   就在这时候,我看见老爷子转了转身,似乎是想翻过身睡觉,但却没能翻成功,好像是力气不够......   “爷?”我试探着喊了一声。   老爷子没反应,依旧沉沉睡着。   不对。   他翻身的动作跟以往不一样,上半身的动作很大,但下半身基本没动,所以才没能翻过去......   “怎么回事.....难道是伤了腿了.......”   我嘀咕着,轻轻抓住被子一角,掀开看了看。   老爷子的腿是裸露在外的,皮肤跟以往的颜色不同,有些发黑,像是被墨汁浸染了似的,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颜色。   但这点并不是最主要的。   老爷子的腿瘦了,或是说......皮肤之下的肉不见了.......   布满褶皱的皮肤就那么覆盖在骨头上,跟麻杆子差不多,瘦的可怕。   我用手轻轻摸了一下,没有摸到肉,只能摸到骨头。   从脚裸开始,一直到大腿,老爷子的骨头上有无数花生米大小的窟窿,像是被人用东西凿出来的,又像是被虫子啃食而出的......   “啊.....掀老子被窝搞啥子?”   老爷子醒了过来,迷迷糊糊的问我一句。   “爷,你的腿还能动不?”   “动啥子嘛,都成这样了还咋个动。”老爷子笑了笑,忽然睁开眼睛,一动不动的望着天花板:“不过这也好,我能好好的休息了。”   我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看着一脸平静的老爷子,不禁泪如泉涌。 第四十八章 林家旁系   老爷子很困,也很疲乏,这都是真的,不是他装出来的。   但他却不想睡觉,哪怕是摆出了一副闭上眼打呼噜的样子,也照样睡不着。   此刻凑近了我才发现,他浑浊的眼睛里,全是一缕缕血丝,疲惫不堪的眼神分外让人心疼。   “幺儿,不哭。”老爷子侧过头看着我,很吃力的把手抬起来,轻轻揉了揉我的头发,就像是我揉易林的头发一样,满脸都是长辈对于后辈的疼爱,见我哭了,还一个劲的安慰我:“爷爷又没死,你哭个啥子?”   “爷......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你.......”我咬着牙,强忍着哭声:“是谁干的......你告诉我......我现在就去弄死他.......”   “都死光了,不关你事,安安心心去睡觉吧。”老爷子笑道:“出去忙了这么久,也该好好歇几天,我的事你别操心,该办了的人,我已经办了。”   “你的腿到底是怎么了......还能动吗.......”我红着眼睛,一脸期待的看着老爷子:“要不我带你去北京?出国也行啊!现在医疗技术这么发达!一定能治好你的!”   “行嘛,有时间我们就去北京逛逛,哪怕治不好也没事,就当去旅游了。”老爷子笑眯眯的看着我,有些小孩子那般的兴奋:“说起出国,我还真没出国玩过,到时候你带我去吧?趁着老子还有几年活头,带我出国见见世面!”   我没说话,看了看老爷子,低头把眼泪擦了擦。   “只要你想,咱们去哪儿都行。”   说着,我低着头站了起来,不敢再多看老爷子一眼,生怕会忍不住哭出来让他难受。   “爷,你好好歇着,我下楼去弄点吃的。”   “快去嘛,不用担心我,别饿坏了,饿过劲了容易落胃病啊.......”   我嗯了一声,头也不抬的退了出去,把门带上了。   几分钟后,我带着红了眼睛的七宝下了楼。   在光线昏暗的大厅里,我跟七宝站在边上抽着烟,常龙象则蹲在一边,满脸的内疚,眼睛通红无比,跟我们刚哭过的样子差不多。   司徒倒是没进来,站在门外边吹着风,似乎是想把这里留给我们。   苗武人没跟我们客气,自顾自的去烧了一壶水,给自己倒了杯茶,坐在太师椅上,悠哉悠哉的喝了起来。   据他说,老爷子这双腿算是彻底废了。   在跟人斗法的时候,意外被人用尸气打进了肉身里,没有及时逼出来,血肉早就坏死萎缩,根本没办法救。   “能保住命就不错了。”苗武人跟我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满是无奈,似乎很不想面对这个事实。   按照以往的情况来看,老爷子跟苗武人的关系,谈不上多好,只能算是普通,甚至还因为我的事,对苗武人有些敌视。   他能为老爷子想到这点,还去帮老爷子处理伤势,我确实挺意外的。   “苗前辈,这次的事,我得谢谢您。”我头也不抬的看着地板,只觉得眼皮子都要睁不开了,整个人都被一种无法描述的疲倦感笼罩着,脑子昏昏沉沉的,说不上的难受。   “用不着谢,我来帮他,是我自愿的,也是碰巧......”苗武人喝了口茶,不动声色的看了看我,问道:“你会不会觉得我在猫哭耗子假慈悲?”   我摇摇头,说不会。   “其实吧,我觉得你爷爷栽得挺冤的。”苗武人叹了口气:“十一个有头有脸的先生啊,都找上门来了,还是不敢动你爷爷,只能先在你兄弟身上下刀子,你爷爷是为了保他,才在阴沟里翻了船。”   常龙象眼睛一红,又要说些什么,但被我打断了。   “不怪你。”我说道:“那些仇家都是冲我爷爷来的,如果不是因为他们有仇有怨,你也不会被拽进去。”   “都有谁啊?”七宝把烟头掐灭,丢进烟灰缸里,头也不抬的问:“都是哪些狗东西下的手啊?”   “想报仇?”苗武人问。   “废话!”七宝忍不住骂了起来:“要是沈老爷没受伤,他们敢组队上门来找麻烦,那我得夸他们一句牛逼,有胆子,问题是老爷子都伤成这样了,还追到医院去,往老头子身上下刀子,这他妈是不要脸!”   “都是出来走江湖的,要脸干什么?”苗武人嘿嘿笑了起来,但他的笑容里没有幸灾乐祸的味道,反而有些复杂,眼神里有种说不出的悲哀。   那是兔死狐悲吧?   我能看出来,应该是。   “你爷爷有一点跟我很像。”苗武人往我这边凑了凑,表情很是复杂:“仇家多,结怨多,都想把事情做绝,但有些事......还是没办法真的做绝。”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我不自然的笑了一下:“我爷爷的下场就是这样,你就当得个教训了。”   “教训?狗屁教训!”苗武人骂了一句:“来找你爷爷麻烦的人,大多都跟你爷爷没仇,就算是有仇,也不过是一些口角上的摩擦,根本不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懂了。”我点点头:“是想借着老头子扬名立万吧?”   苗武人嗯了一声,喝着茶,想了一会,继续说。   “他们是第三批来找你爷爷麻烦的人,前两批都让你爷爷摆平了,不死也是残废,基本上算是退出这一行了。”苗武人说道:“这第三批人一共有十一个,领头的那俩人应该跟你爷爷有矛盾,但也不是生死大仇。”   “都有谁?”我问道:“现在还有几个活着?”   “还有俩活着。”苗武人笑了笑:“这次他们下手太黑,所以你爷爷也没留手,刚打上照面就废了三个,又借着你们沈家的落恶子,拆了另外几个人的骨头.......”   “落恶子拆骨头?”我愣了一下:“既然是拆骨头,那应该就是锯身降吧?”   “我不太清楚。”苗武人耸了耸肩:“其中有两个人没死在降术上,是被你这兄弟把瓢给开了,赤手空拳的,一掌下去,那俩人就不行了。”   “不说这些死的。”我皱着眉头,看了苗武人一眼:“带头的那俩人还活着吧?他们是哪边的先生?”   “我只认识一个,另外一个,连见都没见过。”苗武人拿出烟点上,又把靠着椅子的拐杖往边上放了放,慢吞吞的说:“那小子是林家的后生,不过是个旁系,没资格姓林,所以他是按照规矩改姓了周。”   林家。   在国内,姓林的大家族很多,但要是单说我们这一行,真正能声名远播的林氏家族,只有云南那么一个。   “是那个修杂家术法的林家?”我问。   苗武人点点头,说是。   “啥子林家嘛?”七宝皱着眉问我。   “云南的林家,算是行里有头有脸的大家族了,在国内也是数得上号的。”我抽着烟,头也不抬的说道:“林家虽然在云南,但他们主要修行的术法并不是蛊术,而是杂门,道家的,降门的,蛊门的,甚至湘西的......什么东西他们都练。”   “修行这么多法派的东西?那他们家里得供多少个祖师爷啊?”七宝嘀咕道。   “谁知道呢。”我摇摇头:“现在的林家,由林家老佛爷把持着,我爷爷说过,国内只有两个老佛爷,一个是天津卫的那个老佛爷,是男的,另外一个就是云南的林老佛爷,这是个老太太。”   “女的?怪不得下手这么毒!”七宝骂道:“还取个慈禧太后的外号,真不怕别人知道自己阴啊?”   “这事是林家干的,还是那个旁系后生干的?”我问苗武人。   “跟林家没关系。”苗武人摆摆手,似乎是怕我多想,便解释了一句:“林家跟你爷爷的关系不错,你应该也听他说过,这事还没那么复杂。”   我点点头:“那个旁系后生叫什么?”   “周无鬼。” 第四十九章 枪声   这个答案是司徒给我的,他一边往里走,一边跟我介绍。   “他在林家没什么地位,但在你们这一行,还算个厉害人物,仅仅比你爷爷差一筹罢了。”   “只比我爷爷差一筹?”我一愣:“你是拿我家老头子开涮呢?”   “他没跟你开玩笑,也没夸张。”苗武人低声道:“周无鬼是个奇才,再让他成长十年,你爷爷加上你,铁定得被他一起收拾了。”   “有这么厉害?我怎么没听说过?”我皱了皱眉。   “他不爱抛头露面,近十年来,都没在行里冒过头,有不少人都以为他死了。”司徒叹了口气:“要说这人的本事也不差,但最奇特的,还是他的命格,听人说是孽障命,因为前几世的命格比较特殊,所以就没有偿还之前的因果业债,足足三世没有受过因果业债的报应,全都堆积到了这一世来了.......”   “三世的因果业债都堆积到这一世?”我一脸诧异的看着司徒,将信将疑的问:“就这种命格还能活到现在?”   “我也不清楚。”司徒耸了耸肩:“反正我听人说过,这人的命途坎坷,受过的磨难数不胜数,但就是没死,你说他厉害不?”   “厉害也没用了。”   苗武人说着,从兜里掏出来一个玻璃瓶,边上一圈都用黑色的布条缠绕着,只有上下是通透的。   他也没多解释,默不作声的把布条解开,将里面的东西展露了出来。   瓶子里装满了透明的液体,没有气泡,看着跟水差不多。   两个鲜活还带着血丝的眼球,就那么沉在玻璃瓶的底部,正面冲着我,似乎是在看我。   “谁的?”我问。   “周无鬼的。”苗武人说:“他朋友的运气不错,没受重伤,但他就不行了,为了杀你爷爷玩命的往病房里冲啊,一个不留神就让你爷爷把招子挖出来了。”   “牛逼啊!”七宝猛地一拍我肩膀,竖起了大拇指:“沈老爷够狠的!这才叫宝刀未老呢!让那狗日的玩阴招!现在知道厉害了吧!”   我没吱声,默默看着那个玻璃瓶的眼球,心情渐渐平复了下来。   “这不够。”我说道。   “一双眼睛还不够?”苗武人问我。   我点点头:“这人必须死,绝对留不得。”   “是啊,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老爷子把他眼睛给挖了,这孙子肯定记恨着呢!”七宝忙不迭的点头,顺着我的话说:“不把他除掉,以后咱们还得有麻烦!”   “就因为这个?”苗武人笑眯眯的看着我们。   七宝跟我对视了一眼,都点点头,说,就因为这个。   “不是打击报复?”苗武人问。   “你觉得呢?”我反问道。   “这次他们袭击你爷爷的事,官家没有插手,所以你们反过去打击报复,这事也不会有人管,江湖事江湖了嘛。”司徒丢了支烟给我,不动声色的说道:“更何况我们想看见的是一个稳定的局面,有些不稳定的因素,还是该抹掉就抹掉。”   “司徒哥,你们官家的眼线比较多,肯定有人跟上周无鬼了吧?”我试探着问道,看着司徒的时候,满脸的期待。   “跟上了,那两个人是一起走的,据我朋友得到的情报来说......”司徒皱了皱眉头:“另外一个人姓养,好像叫做养九生,这人的资料是空白一片啊,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   “人往哪儿跑了?”我问。   司徒挠了挠头,说南方,但还没落脚,等他们落了脚再给我具体的位置。   “七宝,胖子,这次你们俩留下来,爩鼠也留下,我一个人去。”我低声道:“老爷子不能再有任何闪失了,我前脚一走,你们就带着老爷子躲起来,别在外面抛头露面。”   “你狗日的疯了?你觉得老子会留下?!”七宝站了起来,怒气冲天的瞪着我:“报仇的事也有我一份!!”   “那老爷子呢?”我问。   七宝愣了一下,不说话了。   “你们都去吧,这边的事,用不着你们操心。”苗武人站了起来,拍了拍衣服说:“原本我是不打算掺和你们沈家的事,但后来一想,我跟你爷爷的情况这么相似,搞不好以后也有虎落平阳的时候,所以.......”   “您放心。”我稍微弯了弯身子,低声说:“沈家欠您一个人情,我也欠您一个人情,只要在我能办到的范围里,您说什么我就做什么,一句话的事。”   苗武人笑了笑,没说什么,轻轻拍了一下我肩膀,转身就要上楼。   也就在这时,药铺的大门忽然让人给敲响了。   敲门的声音三长一短,力度很重,听着有些陌生,外面也没人叫门,就那么一个劲的敲着。   “谁啊?”我问了句,走过去就要开门。   “找沈枯荣的!”外面那人回了一句,听口音像是两广一带的,声音很是年轻,应该跟我的年纪差不多。   “不在家。”我说着,停下了脚。   “操的!开门!”那人催促道,嘭嘭嘭的砸着门:“老子们找他有事!赶紧让他出来!要不然你们屋子里的人谁也别想活着!”   我不说话了,转身走回柜台那边,从行李包里翻出来两根棺材钉。   七宝跟常龙象也跟了上来,前者手里拿着一把五连发猎枪,后者则是赤手空拳,把拐杖丢到了一边,一瘸一拐的跟着。   苗武人原本是要上楼的,但在这时候也停了下来,兴致勃勃的看着我们,跟看戏一样。   司徒也没有插手的意思,对于七宝提着枪开门的举动,他表示什么都没看见,自顾自的坐在边上抽着烟。   “别急着动手,先搞清楚情况再说。”我低声说着,提醒了七宝一句:“别冤枉好人,如果是老爷子的朋友呢?”   七宝点点头,伸出手去,直接把大门推开,然后一拉枪栓。   “嘭!!”   枪口是朝下的,没有往肚子上打,明显就不是奔着杀人去的,是奔着制敌去的。   “放心吧,我没冤枉好人,这些都是坏人。”七宝很自信的看着我。   门外站着四个人,有三个被猎枪的霰弹打中了,最前面的两个人伤得最重,估计是把膝盖以下的骨头打碎了,躺在血泊里,根本就爬不起来。   伤得稍微轻点的那人,则是一摇一晃的站着,摆出了一个金鸡独立的姿势,从兜里抓出来了一把“黑沙”。   忽的一下,直接将这些黑沙吹在了我们脸上。   七宝跟常龙象的反应很快,一左一右的就闪躲开了,压根就没有碰到这些东西。   只有我不躲不闪,反倒是吸一口进了鼻腔里。   哎别说,那黑沙挺细的,吸一口跟烟差不多,没有明显的异物感。   但是我吸进去的下一秒就觉得不对劲了,脑子有点晕,说不上来的感觉,鼻腔里凉飕飕的,像是有一股子冷气在往里钻。   如果我没感觉错的话,那应该是阴气。   “金封九子蛊,跺地镇三山,魂衍幡上走,定压鬼门关.......”   毫发无损没被猎枪打到的那人,忽然拔出一把匕首,直冲着我的肚子捅了过来,嘴里还嘀嘀咕咕的念叨着咒词。   常龙象跟七宝想拽我,但我没给他们机会,顺势往前走了一步,任由这人的匕首捅进我肚子里,也没反抗的意思。   “吾奉祖师爷急急如.......”   他后面的咒词并没有念出来,也没有机会念出来,因为嘴里横着插了一根异物,连舌头都被扎穿了。   “如你妈的。”   我手里攥着棺材钉,横着插在了他的嘴里,看着这几个陌生人,眼睛越来越红。   “找我爷爷的麻烦......我他妈的弄死你们!!!” 第五十章 叮嘱   要说这人也是有点能耐,眼力劲儿还不错,绝对是看出来我体内行有蛊气了。   他使用的这门术法,百分百是针对蛊气的。   当匕首捅进我肚子里时,我就感觉腹部这一块的蛊气停滞了一下。   这种感觉就像是心脏跳动漏了一拍,那是一种很明显的停滞。   没把咒词念完都能有这能耐,要是等他把咒词念完......   “老沈,你说我刚才开那一枪.....会不会有人报警啊?”七宝冷不丁的问我。   我死死盯着面前的这人,头也不回的说:“巷子里人少,你开那一枪,应该没人知道,就算听见了也会认为在放鞭炮,这附近谁能认出来枪声?”   “我觉得有人能认出来,搞不好一会公安就得来......”七宝叹了口气。   “不可能。”我说道。   七宝没吱声,从我背后走出来,把还在发热的枪口顶在了那人脑袋上:“老沈,你还不信我,非得跟兄弟叫板是吧?那我再试一次!你看好了!”   在这时候,七宝的手指头已经搭在了扳机上,作势就要扣下去,但到了最后,这一枪也没能打出来。   “我操,你们疯了?”司徒紧紧握着枪把,小指卡在扳机后面,没让七宝扣下去。   他一脸紧张的看着我们:“还等公安?老子就是公安!”   “把你给忘了......”七宝很失落的看着他,又看了看我:“怎么办?”   “全拖进去。”我说着,松开了手里的棺材钉,常龙象马上替补了过来,一把抓住那人的衣领,直接砸进了大厅里。   等最后一个人被七宝拖进屋子里,常龙象这才一瘸一拐的跑去厕所拿拖把,说是让我们先聊着,他去处理一下门口的血迹。   司徒劝归劝,可他对于这些赶来补刀的先生一点都不客气,看见有个想往外跑的,直接上去往那人膝盖上踢了一脚。   嘎嘣一声,那人不动了。   “骨折。”七宝说道。   说完,他又看了看那人血肉模糊的膝盖,咂了咂嘴:“说不准还是粉碎性骨折,挨了我一枪还想跑,你他妈真能耐啊。”   “有种别用枪!!!”那人大吼着,虽然脸上全是愤怒,但隐藏在愤怒下的惊慌失措,还是没从我们眼里逃过去。   “行啊,不用枪。”我说道,左右看了看,把桌上的水果刀丢到他面前,循循善诱道:“咱们玩文斗,我让你先捅我一刀,之后我再捅你一刀,这样够公平吧?”   在听见我这话的时候,他目不转睛的盯着我腹部的伤口,见衣服上几乎没什么血迹,他算是彻底的绝望了。   “咱们都是先生!有本事斗法!”他低吼道:“刚见面就开枪!你们算什么好汉?”   七宝一抬腿,横着一脚就踢在了他脑袋上,骂骂咧咧的说:“你们四个组着队来找老爷子麻烦,这他妈就是好汉了?都是来补刀的牲口,跟我装什么英雄好汉呢?”   被踢出去之后,那人直接瘫在地上不动了,倒不是晕过去了,我估计他是在想对策,眼珠子飞快的转动着,越看越觉得他欠揍。   “你们到底是谁啊?报个名号呗?”七宝递了支烟给我,问他们。   “我是......”   “当然了你们也不用说你们是谁,我们都不在乎这个。”七宝嬉皮笑脸的说道:“反正你们是想借着沈老爷扬名立万,都想踩着人脑袋上位,是这样吧?”   那几个人谁也没吱声,面面相觑了一阵,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表情都有些惊恐。   “哥,你们在外地忙了这么久,也该好好歇歇了。”常龙象推开门,提着拖把走了进来,一路上拖把都在滴血,弄得客厅里到处都是,看得我都直皱眉头。   “狗日的!你提个水桶去不行啊!”七宝痛心疾首道:“我前几天刚拖的地!又让你给祸害了!”   “嘿嘿,那你就再拖一次呗。”常龙象憨笑道:“这四个人交给我,半小时我就回来。”   “你上哪儿去?”司徒小心翼翼的问了句。   “拖到郊区埋了啊,实在不行,我找个地方把他们给烧了,保准没人能发现他们。”常龙象拍着胸脯说道,表示这种事简直小儿科,轻车熟路了都。   听见常龙象用这么轻松的口气,说出这么要命的话,那四个先生里,有三个直接哭了出来,不停的喊着冤枉。   “我们还没动手呢!!这只是一个设想!!这应该不犯法吧?!!”捅我一刀的那先生大声哭着:“就跟有人想抢银行一样,谁没那么想过?!我们已经得到教训了啊!!”   “是啊是啊。”司徒点点头:“光是靠着杀人又不能解决问题,要我说......”   司徒那种老好人的表现,给了这几个先生不小的希望,全都期待万分的看着他,等着他来劝我们。   “要我说,你们再补两枪,把这帮孙子给废了,以后就不用担心麻烦了。”司徒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无比的轻松,笑眯眯的还把随身带着的手枪递给我。   我没接过枪,看了看司徒,又看了看这四个先生。   “滚吧。”   七宝猛地拽了我一把,常龙象也走了过来,很不理解的看着我,都红着眼睛。   “胖子,辛苦你一下,把他们扔出去吧。”我叹了口气,没给他们俩问话的机会,很无奈的摇了摇头:“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捅了他们就关门呢......”   “老沈你咋想的??就这么放......”   “知道了哥。”常龙象没有多问,打断了七宝的话,一左一右的提着俩先生,直接砸出了大门外。   常龙象轻轻松松的跑了两趟,就让客厅里彻底安静下来了。   外面没什么动静,估计那几个先生是刚落地就跑,都不带犹豫的。   “在这种事上还心软??你没看见沈老爷是啥样的?!”七宝忍不住问我,对于我放走这几个先生的事,很是不满。   “死的人已经够多了,多死这四个倒是无所谓,但是......”我皱了皱眉:“冤有头债有主,如果他们对老爷子动了手,或者先下手阴了咱们,那一切都好说,问题是他们没动手,咱们要是把事做绝,就是咱们不占理了。”   七宝气呼呼的瞪了我一眼,没说话。   苗武人就站在楼梯口那儿看着,从头到尾都没吱声,直到现在,他点点头,深深的看了我一眼。   “做得好。”   说完,苗武人笑了两声,上楼休息去了。   “什么事都有个度,差不多就行,做过了,对沈家来说不是好事。”司徒笑了笑,把手枪别回腰上,拍了拍我肩膀:“哥们可以啊,跟我想的一样,脑子清醒不办挫事,沈家交在你手里,应该砸不了。”   “其实我也不清醒,只是这事不占理,我只能这么做。”我耸了耸肩,倒也没有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要是下次再遇见这情况,我就钓鱼执法,等他们先动手。”   司徒哈哈大笑着,递了支烟给我,帮我点上。   “在我从所里毕业之前,我的导师就跟我说过这么一句话,也算是在嘱咐我,现在我转送给你,希望哥们你别嫌弃。”   我点点头:“你说。”   司徒冲我笑了笑,看了我一眼,表情有些复杂。   “与魔鬼战斗的人,应当小心自己不要成为魔鬼,当你远远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你。”   “啥意思?”七宝问。   司徒抽着烟,耸了耸肩,说。   “希望你们不会被敌人同化,他们没底线,但你们有。” 第一章 林老佛爷   司徒跟苗武人并没有就此离开的打算。   前者是等着上头给他情报,之后再跟着我们去一趟,说是去看看热闹,但七宝却觉得,这像是在监督。   至于后者苗武人......他对于老爷子的态度,可以说是好转了许多。   他没有落井下石,反倒是出手相助。   一听我们准备去报仇,他还信誓旦旦的说老爷子交给他没问题。   七宝对于苗武人还是很警惕的,在私底下还提醒过我,说是不能太信他,这老头子给人的感觉不舒服,搞不好就藏着阴谋诡计。   但我却没有这么想,真的,七宝对苗武人有成见我还是理解的。   至于他说的,苗武人给人的感觉不舒服,那也很正常。   苗武人是一个蛊师,跟降师差不多,最擅长的就是对付活物,再加上他跟我们结过怨,还差点把我给弄死了......   这要是能感觉舒服那才有鬼了。   到了晚上,老爷子这才睡醒过来,迷迷糊糊的喊着有点渴,还饿得慌,想吃碗面。   “我去给他煮面,你倒杯水上去。”我跟七宝说着,转身就走进了厨房。   厨房还是老样子,干干净净,一尘不染,跟老爷子的脾气很像。   似乎它也见不得自己脏,见不得自己落魄。   “哥,你别难过,那帮孙子迟早有死在咱们手上的一天。”   “我不难过啊。”   我笑道,把锅盖揭开,丢了一些干面下去,用筷子轻轻打了两下。   “其实老爷子挺要强的。”常龙象站在旁边看着,像是自言自语似的,嘀嘀咕咕的说着话:“他现在肯定不好受,但又怕咱们担心,所以......”   “我都知道。”我揉了揉眼睛,低声道:“他这人性子要强,以后出门都得坐轮椅,这种日子对他来说就是折磨。”   “要不咱再去医院看看?”常龙象试探着问我。   说实话,常龙象不傻,在某些事上他想得都很透彻,问我这话的时候,语气里几乎都没有带希望。   他知道有些病是医院治不好的,更何况这种事在我们行里人看来都是绝症,我们都搞不定,更何况是医院呢?   因为尸气导致的血肉萎缩,毫不夸张的说,这基本算是绝症。   除非是在被尸气打入肉身的时候,及时止损,将部分血肉连着尸气一块弄出来,如果没有这么做......下场就是老爷子这样.......再也没有办法补救了.......   “你去给老爷子倒杯酒,少倒点,半杯就够了。”我吸了吸鼻子,头也不抬的往碗里盛着面,跟常龙象说道。   常龙象嗯了一声,跑出去倒酒,我也紧随其后跟上,端着一碗面走上了楼。   等我把面端到老爷子手里,他抬着眼皮子看了看我们,表情很是无奈。   “我他娘的还没死呢,又不是临终的时候想吃面,你们至于这样围着我么......”   苗武人白了他一眼,带着司徒下楼了,只留下我们三个后生看着他。   “七宝,你爸妈都回来了吧?你那亲戚咋样了?”   “好着呢!前几天还......”   老爷子并没有跟我们聊行里的事,而是聊起了很久没聊的家长里短,就像是最普通的老人一样,话多还好奇,似乎什么都想问一问。   七宝跟常龙象并没多想,老爷子问什么,他们就答什么,时不时还说个俏皮话,逗得老爷子笑的不亦乐乎。   我坐在床边看着他们,从头到尾都没说话。   这才是老爷子真实的样子。   从小到大,他都是这么跟我们相处的,直到我们一一入了行,他对我们的态度才开始转变。   不耐烦,特严肃,时不时还得打击我们一次。   但我明白,他做出的这一切,都只是想让我们进步的速度快点。   半路出家的先生是最悲剧的,特别就是在九十年代,这个行里先生群雄并起的时代。   你没本事,连自己都养不活。   你有本事,行里人就得来挑事了。   还是那句话,同行是冤家,这点在行里也能通用。   更何况我是沈家唯一的独子,老爷子如果有一天走了,沈家的大旗就得落在我肩上。   而且不扛不行,我死了是小事,沈家倒了那就真是什么都没了......   老爷子树敌太多,他前脚一走,说不准后脚就有人来沈家灭门。   就因为这种种原因,老爷子只能拔苗助长,玩了命想把我们的修为提起来。   不得不说,他成功了,也能说是老天爷眷顾,让我学会了肉身蛊这么一门本事。   对付敌人我不一定能赢,但要是别人想让我死,那也没那么容易。   现在我体内尸气尽除,再加上老爷子自己也伤成了这样.......   可能是看开了吧。   他不想再掺和那么多行里的事,我能看出来他很疲,眼神里没了以往的那种神采。   “爷,你想去哪个国家?”我一边收拾着床边的碗筷,一边问了老爷子一句:“想好了可得提前说一声,我们办护照去!”   “哎呀这个可得好好想想,虽然咱们都是信奉共产主义的先生,但这也不耽误咱们见识一下资本主义嘛........”老爷子笑眯眯的说道,抬起手摸了摸胡子,满脸的兴奋,就跟一个即将要出门春游的孩子一样,眼睛都亮了不少。   在这时候,司徒忽然敲了敲门。   “有客人来了。”   “妈的又来?!这帮犊子没完了是吧?!”常龙象骂了一句,如欲吃人的看着自己的拖鞋,然后很吃力的穿进去了半只脚。   七宝叹了口气,拍了拍他肩膀:“得了胖子,你安生歇着吧,我跟老沈下去看看。”   “不是来找事的。”司徒补充道。   “那你不早说。”我白了他一眼,摇摇头,带着七宝下去了。   楼下的大厅里站着四个人,三男一女,女的那人是个老太太。   她倒是不客气,没人招呼她,她就自顾自的就坐在太师椅上,喝着我前不久刚泡好的那壶茶。   剩下那三个中年男人,像是保镖似的站在一边,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那表情就跟死人一样死板。   苗武人似乎没把这帮客人当回事,很熟悉的站在柜台后面,在药柜里翻找着药材,估计是在给老爷子配药。   看见我们来了,苗武人冲我点点头,拿着一袋子草药就上了楼。   “沈世安?”   那老太太侧过头,面无表情的看了我一眼,似乎是带着一些打量的意思。   “林老佛爷?”我反问了一句,虽然是疑问句,但肯定的意味任谁都能听出来。   这老太太鹤发童颜,穿着一身男性化的唐装,头发非常的短,整个人看着就是两个字。   干练。   “你见过我?”林老佛爷半眯着眼睛,有些好奇的问道。   “能在这个节骨眼找上门来的老太太,只有你了。”   我说着,带七宝走了过去,自顾自的搬来一张板凳坐了下去。   当时七宝的表情是很警惕的,或是说,他在绝大部分的情况下,都比我警惕得多。   害老爷子失去双腿的周无鬼,就是林家出来的子弟。   “你爷爷呢?”林老佛爷问我。   “刚吃完饭睡下了。”我答道。   “那我上去叫他。”   说这话的,是站在林老佛爷右边的那个中年人,说起话来都带着一股不耐烦的味道,似乎对于老爷子没有亲自来迎的事很在乎。   没等他走上楼梯口,我手里的茶杯就砸了过去,不偏不倚的砸在他面前的台阶上。   “你要是吵着我爷爷睡觉,我就弄死你。” 第二章 商量   周无鬼跟林家没什么关系,起码在行里这算是共识,包括老爷子在内。   他跟我说过,周无鬼是周无鬼,林家是林家,他们之间基本是没什么联系的。   只是因为一些陈年旧事,周无鬼叛逃林家,之后又跟老爷子结怨,所以才会发生这次的意外.......   “周无鬼叛逃林家的时候,你是不是跟林家站在一边了?”我之前是这么问老爷子的。   他没给我答案,笑了笑就不说话了。   但从某个角度来说,沉默,就等于答案。   “不懂事是吧?”七宝没有我那么好的脾气,起码我现在还能坐着跟他们说话。   七宝是直接站了起来,指着那人的鼻子问他:“在这儿撒野,你他妈的够格吗?”   “你跟我这么说话,你够格吗?”那人冷笑了一声,反问道:“知道这老太太是谁吗?”   说实话,我都替林老佛爷觉得丢人。   论家底跟名气,沈家不比林家差,甚至于还可以说,沈家的底子要比林家雄厚十倍不止。   林家不过是百年内才崛起的家族,而沈家的底蕴传承,足足有好几百年那么长。   两个根本就没有可比性,这点毫不夸张。   当然,要是比钱的话,现在的十个沈家都比不过一个林家。   不过在行里也没人拿钱来比,毕竟有本事的人想赚钱都很轻松,拿钱财当底蕴,那也未免是落了俗套。   在不比自家差的地方,先撒野后装逼,这种事说出去都丢人,也怪不得林老佛爷愣了一下,脸上很快就涌出了一抹尴尬。   “三儿,住嘴。”林老佛爷侧过头,瞪了那人一眼:“你不懂礼数,是给我们林家丢人!”   “佛爷!我是觉得这小子.......”   “这里是四川,不是云南。”   我轻轻拽了七宝一把,示意他坐下,随后递了支烟给他,漫不经心的说:“在云南,你们林家是当之无愧的土皇帝,但在四川可不作数啊,在这一亩三分地上......”   “是你们沈家说了算?”那人反问道。   “放你妈的屁,别给我们挖坑啊,在四川,当然是国家说了算!”七宝没好气的骂道,瞥了司徒一眼:“司徒哥,这就是你说的客人?”   “哎呀,大家别这么剑拔弩张的嘛,都是自己人啊!”司徒干笑道,拼了命的打着圆场:“小沈,七宝,林老佛爷是沈老爷的朋友,这里面没那么多道道。”   这时候,林老佛爷咳嗽了两声,把手里的茶杯放下,很认真的看着我,问了句:“你爷爷还好吗?”   “不怎么好。”我说道。   “听说他是被周无鬼给......”   林老佛爷说着,稍微停顿了一下,并没有继续往下说,转而问我:“袭击完你爷爷,周无鬼是不是失踪了?”   “可不么,现在正找他呢。”我笑道。   “我们能帮上忙。”林老佛爷不动声色的说道:“我知道他在南方有一个落脚点,这次他是往南跑的,肯定会去那里。”   听见这消息,别说是我了,连司徒都有些惊讶。   “您知道他的落脚点??”司徒半信半疑的看着林老佛爷,低声问:“这孙子跑得比狗都快,他现在都还带着我的人绕圈子呢,一时半会恐怕还落不了脚,您说的这个落脚点,具体是在哪儿啊?”   林老佛爷没说话,自己拿出一根烟点上,看她那熟练的动作,百分百是个老烟枪。   但奇怪的是,她的牙齿比我都白,压根就不像是抽烟的人。   “海南。”   说着,林老佛爷咳嗽了一声,眼神黯淡了许多。   “这兔崽子倒是有本事,离开了林家,还能在海南那边攒出一个班底来,听说他还跟一个先生拜了把子,那人姓养,好像叫养九生。”   “这些我们都知道,如果方便的话,您能跟我说说那个落脚点的事吗?”我目不转睛的盯着林老佛爷,问她:“您跟我说,我现在就过去堵他,这样被他逃走的几率就小多了。”   听见我这么说,林老佛爷并没有搭腔,而是犹豫不决的看了我一眼,似乎是有些矛盾。   在那瞬间,我就感觉这事可能有点变味了。   既然你们林家跟老爷子是站在一边的,还说是老爷子的朋友,在这事上还用得着犹豫吗?   “小沈,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林老佛爷低声说道,脸上的表情略显尴尬。   我看了她一眼,没多想,直接把她后面的话给堵了。   “要是不方便的话,咱们就不商量了。”   “人,我肯定给你找出来,债,我也会给你讨回来。”林老佛爷低声道:“但再怎么说,周无鬼也是我们林家的旁系子弟,他不认林家,按照规矩,林家还是得认他,必须得让他死在我们手上,这事才算.......”   “是不是非得这么玩?”我冷不丁的问道。   林老佛爷一愣,像是没反应过来。   “我爷爷被他弄成那样,我还不能给他报仇?还得把这个畜生让给你们林家?”我说着,自己都笑了起来:“是不是太过分了?还是你们觉得林家最大,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司徒是一个喜欢打圆场的人,但在这时候,他一句话都没说,看着林老佛爷的眼神也变了,似乎是很不能理解。   “要是叛出林家的人让外家人杀了,云南那片的同行会怎么看我们?”那中年男人又一次开了口,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   “那就别谈了,一拍两散吧。”司徒叹了口气:“谁有本事,谁就去弄死周无鬼,输的人也别吭声,免得......”   “不行。”   我说道,把烟头掐灭,丢到了烟灰缸里。   “你什么意思?”那中年男人瞪着我,很不客气的问我,是不是给你脸了?   “老爷子这辈子没吃过这么大的亏,周无鬼欠他的债,必须得由我去讨回来。”我笑了笑,也没跟他生气,很平静的看着他们:“你们林家是大,但沈家人也不是吃素的,在这事上我不可能让步。”   “那你的意思呢?”林老佛爷问我。   “这事你们别插手,我认真的,不开玩笑,要不然沈家跟林家就得发生一些矛盾了。”我挠了挠头:“我爷爷现在受了重伤,沈家算是垮掉一半了,我这一半要是不撑着,列祖列宗得托梦过来抽死我。”   “那你的意思是,这事没得商量?”林老佛爷试探着问道。   我想了想,点点头,很认真的看着她。   “说实话,没跟你们打交道之前,我对林家的印象还算不错,但是现在,我挺烦你们林家人的,规矩,脸面.......这他妈的算个屁啊?”   我忍不住骂了出来,哈哈大笑道:“跟我讲规矩?周无鬼叛逃出去也没离宗吧?也没祭拜祖先说这事吧?说到底他只能算是叛徒,但还是你们林家的人。”   “我爷爷现在受了重伤,我没找你们要医药费就不错了,还跟我打商量,你们是不是在云南吃菌子吃多吃傻了?”   林老佛爷估计没被人这么骂过,面沉如水的看着我,眼神已经彻底的变了。   “说白了,这事你们谁也别插手,要不然咱们就拼个鱼死网破。”   我笑了笑,毫不退让的看着林老佛爷。   “没事的人就别多事,多事的人就别想没事,不信你们就试试呗。”   “你这后生太目中无.......”   没等林老佛爷把话说完,只听大门猛然被人敲响,来的那人口诵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 第三章 争   听见这声音,我就知道来的人是谁。   七宝似乎也听出来了,看了我一眼,表情有些意外,似乎是没想到他会忽然过来。   司徒倒是没听出来那人是谁,走过去打开门一瞧,这才惊呼道:“闻人禅师?!您怎么大半夜的过来了??不是说要明天......”   “听说老沈施主受重伤了,我这心里也急啊,所以就提前点过来了......”   闻人菩萨唉声叹气的说着,很熟悉的走进了大厅,然后冲我们招了招手。   “小沈施主,七宝施主,别来无恙啊。”   这胖和尚的表情似乎从未变过,一直都是那副笑口常开的样子,但从他的眼神里,我还是能看出来一丝担忧。   对于老爷子这事,他貌似还挺上心的。   “前辈好。”我客气的打了个招呼,在这种情况下,也没心情跟他客套,笑着指了指楼梯:“老爷子在楼上,您自己上去吧,我们这儿还有点事没处理完.......”   “有事没处理完?”闻人菩萨一愣,看了看我们,又看了看林老佛爷,似乎是没认出来她,想了好一会,才问:“你是云南的那个林施主?”   “老和尚,别来无恙啊。”林老佛爷瞥了他一眼,也没给他好脸色看。   “怪不得我看你眼熟呢,还真是你......”闻人菩萨笑了笑:“看你们这气氛挺凝重,是不是在吵架啊?”   “没吵架。”七宝嬉皮笑脸的说:“是在跟林家打商量呢。”   “打什么商量?”闻人菩萨有些好奇的看着我们,好像也猜到了什么,试探着问:“周无鬼的事?”   “可不么!您来评评理!”七宝一点头:“他们让咱们别管事,周无鬼必须得是林家去处理,我们当然不愿意啊,所以就商量起来了。”   闻人菩萨点点头,对这事倒不显得意外,看了看林老佛爷,说:“几十年前就觉得你有点死心眼,怎么现在还是这样啊?墨守成规有意思吗?”   看看,这才是标准的得道高僧!   对恶人就没必要说好话!该损还是得损!   要是闻人菩萨对林老佛爷态度不错,说话也和和气气的,估计我心里才堵呢。   “规矩不能乱,我也不想。”林老佛爷叹了口气:“我跟沈老哥的关系你也知道,他被周无鬼阴成这样,我比他还生气,难道我就不心疼吗?问题是家里人太多,嘴也杂,如果不这么做的话,那就是坏了规矩,会有人.......”   “你是怕别人的闲言碎语呢?还是怕自己的位置坐不稳?”闻人菩萨说话的角度极其刁钻,一点面子都不给她留:“老沈施主帮了你们林家这么多,才过了多少年?现在就开始跟人讲规矩了?”   听见这话,林老佛爷稍微愣了愣,老脸一红,也显得有些尴尬,不知道说什么好。   “当初你们林家威风吧?出那么大的事还不是兜不住?要不是有老沈带着人去帮忙,你们林家能有今天?”闻人菩萨冷笑道:“原来不讲规矩,现在就开始讲了,人还没走,茶就凉了,你们林家比这世道还狠啊。”   “有些事没那么简单,说多了你也不明白。”林老佛爷苦笑道:“面子我不在乎,这位子我也不在乎,但要是搞出内乱,个个都来争这个位子,林家也就毁了,百年基业毁于一旦,这种事你能承受得起吗?”   “百年基业?”闻人菩萨冷笑了一声,抬起手,忽然指着我说:“他们沈家的基业有几百年了,你跟他们讲基业?”   林老佛爷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站在她身边的那三个中年男人,也不敢吱声,似乎是认识闻人菩萨。   他们在这个活菩萨面前还真不敢撒野。   “周无鬼是沈家的,这事用不着打商量,你们林家可不占理。”   林老佛爷没再搭理他,转而看着我,那种眼神,很认真也很无奈。   “真的不能商量了?”   “当然不能了,这种事有啥好商量的?”闻人菩萨接过话茬,不等我多说,自顾自的就开出了条件:“咱们也不跟你们争,周无鬼就在南方,谁有本事谁就先弄死他,就看谁的手快了,输的人愿赌服输,别说什么规矩条件。”   听见闻人菩萨这么说,我正要开口拒绝,林老佛爷直接开了口,抢先一步说:“行,那这事就这么定了!”   话音一落,林老佛爷站了起来,带着人就要走。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闻人菩萨就给我使了个眼神,司徒也不动声色的拽了我一把,意思不言而喻。   等林家人走了,司徒把大门关上,这才跟我说。   “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也知道这事是林家不占理,但说实话,在这时候,咱可不能跟林家打起来。”   “司徒施主说的没错。”闻人菩萨笑了笑,走到我身边,轻轻拍了拍我肩膀:“你必须要理智一点,清醒一点,只有这样才能成事。”   “我知道。”我侧着头,目不转睛的盯着大门,脸上满是不甘:“现在的沈家风雨飘摇,要是跟林家斗起来,十有八九都得吃大亏,先解决了周无鬼再说吧。”   闻人菩萨嗯了一声,点点头表示赞同我的想法,随后就让我带他上去看看老爷子。   走上二楼,推开门,我带闻人菩萨进了房间。   看见苗武人给老爷子换药的时候,闻人菩萨表现的比我想象中还要惊讶。   “你咋在这儿??”   “凑个热闹。”苗武人咧着嘴,笑了笑:“你不也来了么?”   “阿弥陀佛,看来苗施主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闻人菩萨哈哈大笑道。   “老子压根就没拿过屠刀。”苗武人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   话音一落,苗武人把纱布给裹上,轻轻拍了老爷子一把:“都包扎好了,转过来吧。”   “狗日的疼死老子了.......”   老爷子一边骂,一边在苗武人的帮助下,很吃力的翻过身来,看了看闻人菩萨,笑容无比的灿烂。   “老贼秃!我就知道你会来看我!”   闻人菩萨叹了口气,走到床边蹲了下去,目光复杂的看着老爷子,问他:“感觉怎么样?应该没什么大碍吧?”   “你看我这气色就知道,老子好着呢!”老爷子大笑道,抬起手,拍了拍大腿:“就是两条腿有点不听使唤,其他一切都好。”   闻人菩萨一愣,似乎没想到会是这个状况,小心翼翼的掀开被子扫了一眼,很快就将被子放了回去。   “你这伤.....是让尸气弄出来的?”   “可不么。”   “周无鬼都有这本事了?”闻人菩萨紧皱着眉头,很不解的看着老爷子:“他对操控尸气应该没这么擅长吧?我记得原来遇见他的时候,他还没这么.......”   “人都是会变的。”老爷子笑了笑,对这事看得很开:“他只是进步太快,远出乎我们的意料了。”   我不动声色的凑到闻人菩萨身边,抱着一丝希望,问了一句:“闻人前辈,这伤你能治吗?”   闻人菩萨的本事可能在老爷子之上,而且他的阅历跟见识,也是公认的深厚。   我们没办法的事,说不准闻人菩萨就有办法!   要知道,他在行里可是公认的活菩萨啊,能有活菩萨办不成的事吗?!   “对不起。”   闻人菩萨深深的叹了口气,很惭愧的低下头。   “对不起......我无能为力.......” 第四章 拒绝   人力有穷时,这句话无论放在谁的身上,都一样的适用。   说白了,不光是人,就算是传说里的神仙,那也有办不成的事,有谁是无所不能的?   在此之前我就想到过这点,所以在问闻人菩萨的时候,并没有抱着十足的信心,只是试探着问一次罢了。   结果他给我的答案还是那么现实。   “如果在他受伤的两个小时内,我及时给他处理了伤口,那么这个应该能缓解过来,养个两三年就能恢复原样,只不过现在太晚了,没机会啊。”闻人菩萨苦笑道:“早知道会有这事,我肯定提前赶过来护他一次.......”   “老子用得着你护?”老爷子白了闻人菩萨一眼,没好气的说:“我虽然被废了,但不可否认的是,老子很牛逼啊,难道不是吗?”   闻人菩萨点点头,说,你牛逼,确实牛逼。   “连着赶走了几波人,干死了不知道多少个后生,这能不牛逼吗?”闻人菩萨苦笑道。   虽然我一直都觉得闻人菩萨不是什么合格的和尚,但说真的,我还真没听见他骂过脏话,这是第一次。   “其实呢,我有一个办法。”   苗武人冷不丁的开了口,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老爷子,表情很是复杂。   “但我觉得吧,你们应该不会同意。”   “咋了?准备给我截肢啊?”老爷子反问道,脸上倒没什么兴奋的表情,很平静的看着苗武人:“早就听说你们修蛊的有本事,把人截肢了还能换在别人身上,我先说好啊,这种事我可是不会干的。”   听见老爷子这么说,苗武人顿时就笑了起来,跟看傻子一样看着老爷子。   “你他娘的做美梦呢?这种民间传闻你也信?”   “信啊,这么多人都说,我为啥子不信?”老爷子哼了一声。   “随意更换活人的肢体,这种事我能干出来,也能做得到,但绝对不可能做到让你恢复正常的地步。”苗武人叹了口气:“被更换到活人身上的肢体,一般来说只能维持几个月,最长的不过两年,过了这时间,肢体就会自己独立出来,像是一个独立的生命那样,迅速进入消亡的阶段。”   “到时候再换一个是不是就行了?”我试探着问道。   一听这话,众人都看向我,除开常龙象跟七宝一脸的兴奋之外,其余人的表情都有些复杂。   “换一个?你想得倒美!”苗武人嘿嘿笑道:“进入消亡状态的肢体,会把死气传染到肉身的其他地方,每天都会消耗你的寿数,一开始只是几个小时几个小时的消耗,过不了多久,那就得按天来算了。”   得到这个答案,我不禁感觉有些失落。   “这样啊......那还是算了吧.......”   “你不会真打算这么干吧?”苗武人很好奇的问我一句。   “瞎说什么呢?”我好笑道:“我就是觉得这种手艺挺新奇的,就算我想去做,上哪儿找活人的肢体去?”   “买啊。”苗武人几步走过来,凑到我身边说:“带活性的肢体,这种东西好买,你要是没门路,我帮你介绍几个人.......”   “滚滚滚,别蛊惑我孙子,你狗日的就是想让我早死。”老爷子没好气的骂了句,恶狠狠的瞪着他说:“不是还有一个办法吗?啥办法?”   “你让你孙子教你肉身蛊,只需要修到第一重,你体内的蛊气都足以帮你修复肉身,反正你的骨头还在,只要有根,什么都不是问题。”苗武人笑道:“最迟一个月,你就能恢复如初了,还没有副作用,这法子靠谱吧?”   “对啊!”   这时候我才猛然想起来,自己修的肉身蛊比什么药都灵验啊,别说是血肉萎缩双腿尽废了,就是有人把我双腿砍下来,恐怕要不了多久也能自己长回去。   “这法子好!”闻人菩萨也点了点头,冲苗武人竖起了大拇指:“还是苗施主有见地啊,说到修复肉身,那必然是小沈施主的蛊气最好使!”   “不行。”   老爷子说话的声音很低,但每一个字都是那么的斩钉截铁,丝毫不容人劝说。   任谁都能听出来他的坚决,在这个问题上,压根就没有商量的余地。   “我知道你的顾虑,但不得不说,活得长才是本事,你跟你孙子先暂时分居,等你腿脚利索了,脑子好使了,再去想怎么解决这个难题.......”   “我说了,不行。”老爷子叹了口气:“我没几年的活头了,折腾这么多有啥子用?给我把腿治好就能延年益寿了?”   “爷,咱不管别的,先治病要紧啊!”我忙不迭的劝道。   “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老头子,不是什么一心求活的老妖精,你们别逼我了行么。”老爷子苦笑道,看着苗武人:“我老婆,我儿子,我儿媳妇,全都没了,我只有我孙子这么一个亲人,要是为了治腿让他跟我分隔两地,你觉得......在那种情况下我还能活多长?”   “所以我说你不会答应啊。”苗武人无奈道。   其实老爷子说的这些我都懂,就因为我懂,现在我没了劝他的词。   再往下劝,那就是逼着老爷子去死。   老年人想要长寿只有两个条件,一是健康,二是心境。   无论缺了哪一个,都会对老人的寿命造成影响。   他们比任何人都害怕那种死气沉沉的生活,特别是有亲人却无法相见,逢年过节都没后辈来看自己,这对他们来说比什么都可怕。   所以说,老爷子并没有夸张,要是真的跟我分开了,几年不相见,他还能活多长?   “就这样吧。”老爷子笑道:“沈家有我孙子把持,我觉得挺好的。”   “阎王爷,您真要金盆洗手了?”司徒忍不住问道。   “我知道你上面的人也有担心,所以我可以跟你保证,沈家与官家的关系一直都会好下去,这次的事,我确实承你们情。”老爷子笑了笑:“以后有麻烦可以找我孙子,只要不破坏行里的规矩,他都会帮你们的。”   “我不是这意思,我是觉得您这样退出江湖太可惜了......”   “又不是没退过,有啥子可惜的?”老爷子摊了摊手:“只要沈家不倒,其他的对我来说都不重要。”   说着,老爷子往后躺了躺,将脑袋靠在枕头上,表情莫名的悠闲了起来。   “再说了,我这一倒下,也算是给我孙子博出个机会来。”老爷子怪笑着,脸上的兴奋,让我有些难以理解:“只要他能扛着压力,撑一段时间,把这个节骨眼熬过去了,以后的沈家就是雷打不动的沈家,他的路比现在还要好走得多!”   “嘭!!嘭!!嘭!!!”   就在这时候,一阵敲门......不,那应该算是砸门了。   听见楼下传来的巨响,不光是我跟七宝皱起了眉,连闻人菩萨这种好脾气的人,眼里也不禁生出了一丝怒意。   没完了啊?   蹬鼻子上脸了啊?   都他妈从医院追到药铺来了,这比追债的还狠啊!   “弄死他们得了。”七宝骂骂咧咧的说着,转身就走,我和常龙象也跟在后面,心里也是烦躁的很,对于七宝的这个提议我们都没有反对。   打开大门的瞬间,七宝刚要把枪口抬起来,我一把就按了下去。   “别。”   我说道,看着门外的人,虽然表情有些疑惑,但也没生出敌意来。   “咋了?”七宝问我。   我看了看门外那人背负的弓箭,低声跟七宝说。   “可能是自己人。” 第五章 王元庆,孔百杨   门外站着两个陌生男人。   靠前敲门的这个人,年龄应该在三十岁左右,身高绝对不超过一米七,体型更别说了,瘦的跟猴子一样,还佝偻着背,看着有种未老先衰的感觉。   但说实话,我不敢小觑这人。   虽然他给人的感觉不怎么样,但他的眼神......   很毒。   没错,很毒,只能用这个字来形容。   他的眼神是一种极其寡毒的眼神。   眼睛不大,看人的时候是半眯着的,跟一条缝差不多,其中透出来的神色,如实质般的凌厉,像是两把刮骨钢刀,直让人觉得心里莫名的慌。   至于站在他身后那人就要正常多了,当然,我指的是长得正常。   那人年纪跟我差不多,身高在一米八以上,面容样貌很是出众,再加上他散发出的那种独特的气势,怎么看怎么像是个明星。   不过就我个人来说,我并不想跟他打交道,他给人的感觉太冷了,哪怕不说话不看你,也能透出一股子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味道。   最让我感兴趣的,还是他背上的那把巨弓,不知道那是木制的还是铁质的,黑油油的看着反光......   “你是孔百杨?”我问道,脑子里闪过了许多东西,都是老爷子以往跟我说的那些话。   他说过,凰真人有四个徒弟,上次我们见过的宝光如来邓元觉,以及后生太岁凰小道,只是老二跟老四罢了。   四个徒弟之中,老大跟老三没露过面,据邓元觉自己说,他们应该是在外地办事,所以那一次伏击何息公的事他们没能参与。   这四个师兄弟里,最容易让人认出来的就是老三,孔百杨。   听他们说,这哥们随身都带着弓箭,长得又高又瘦,两只手臂还出奇的长.......   我看见的这人不就是这样么?   跟个长臂猿似的,两只手都快碰着膝盖了!   “哥们你是练弓的吧?这身体条件可以啊!”常龙象靠着门槛,兴致勃勃的打量着那人:“古人都说猿臂善射,你手臂这么长,拉弓的.......”   “我是孔百杨,这是我师兄,王元庆。”   那人没有搭理常龙象,冲我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你们好。”我笑道:“是来找老爷子的吧?”   “小兄弟,你就是阎王爷的孙子吧?”   王元庆冷不丁的开口问我,声调很是沉闷,嗓音也有些嘶哑,像是伤着了一样,听着我都替他难受。   “对,我叫沈世安。”我点点头,往旁边让了一步,客气道:“先进来吧,老爷子在楼上呢,我带你们看看去。”   王元庆点点头,带着孔百杨走了进来。   他这人看着倒是挺随和的,就是眼神毒得慌。   在与他们擦肩而过的时候,我皱了皱鼻子,闻到了一股子血腥味。   这味道闻起来还挺新鲜的,似乎是刚从身子里流出来,带着很重的味道。   “你们身上有伤?”我好奇的问了一句。   “小问题。”王元庆笑了笑,把袖子挽起来,只见他手臂裹着一层纱布,似乎还裹得挺厚实,但最中间的那一圈,还是让血给染红了,估计是浸透了。   “我先帮你处理一下吧,你这样容易感染。”我看着那卷脏兮兮的纱布,感觉有点头疼,血都泛黑了,这还算是小问题?   王元庆摇摇头:“一会再弄也不迟,先去看看阎王爷吧。”   听见他这么说我也没再强求,带着他们就上了楼。   老爷子看见他们俩的时候还挺意外的,愣了好半天都没说话,似乎是没想到这俩人会来。   没等我们反应过来,王元庆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眼睛很突兀的红了起来,原先那种寡毒凌厉的眼神早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描述的悲痛。   “沈爷爷......我来晚了.......对不起.......”   看见这一幕,不得不说我很震惊,真的。   对于凰真人他们师徒的事,老爷子没跟我说那么细,只说他跟凰真人有交情,还跟凰真人的大徒弟有些关系,似乎是救过他几次.......   “赶紧起来!你个兔崽子跪什么?!老子还没死呢!!急着给我磕头是吧??”   老爷子骂了起来,给我使了个眼神,意思是让我赶紧扶他起来。   “姓王的这辈子没欠过别人,只欠过我师父跟您,大恩大德这辈子都不敢忘.......”王元庆咬着牙说道:“听别人说,把您打伤的是周无鬼,是那个小畜生吧?”   “这事你别管,我孙子会去处理的,你先管好你们自己家的事。”老爷子叹了口气:“元庆,别让你师父再担心你了,现在是多事之秋,你们的麻烦不比我少。”   说着,老爷子瞥了王元庆一眼,应该是闻到王元庆身上的血腥味了,眼里有些担忧。   “你这是怎么弄的?”   “在天津卫跟老佛爷交了一次手,一不小心弄的。”王元庆被孔百杨扶了起来,揉了揉眼睛,哑着嗓子说:“这不是啥大问题,我先去把周无鬼做了再说,他应该是跑海南去了,现在去堵他还.......”   “你消息挺灵通啊。”司徒冷不丁的说道,很惊讶的看着王元庆:“他跑去海南的事,行里没几个人知道吧?”   “知道的人很多,不比你想象的少。”   王元庆说着,回头看了看司徒,他们俩应该是互相认识的,直接问了他一句:“你们官家没插手这事吧?”   司徒耸了耸肩,表示没有。   “周无鬼也是够有胆子的,想出名想疯了,竟然拿阎王爷来开刀......”王元庆冷笑道:“我看他是活够了。”   “出名?”七宝盘着腿,坐在一边看着我们,很好奇的问道:“对付一个进了医院还重伤的老头子,这传出去不好听吧?”   对于七宝的疑问,王元庆倒是很有耐心的解释了起来,虽然他看起来不像是个有耐心的人。   “往前推二十年,在那个年代,周无鬼做出这种事是得被人戳脊梁骨的,被骂还不算,估计还会引起众怒,搞不好还会死在大街上......”王元庆摇摇头:“但是现在,江湖已经变味了,人们不在乎你是怎么弄死阎王爷的,只在乎你有没有弄死阎王爷。”   七宝笑了两声,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   “他说的没错,不管是以多欺少,还是下手阴毒,这些对行里人来说都不重要,周无鬼更不可能在乎这些。”我冲七宝点点头,意思是王元庆说的没错,确实在理。   “为啥子?”七宝皱着眉问我。   “光明正大的弄死老爷子,这样确实牛逼,能让行里人服气,但要是玩阴招把老爷子阴了呢?行里人会觉得一样的牛逼,只不过没人会服他,只会怕他。”我苦笑道:“有人怕他,这就足够了,恐惧也是扬名立万的一种。”   “所以说,他成功了?”七宝问我。   虽然我不想承认这个事实,但该点头还是得点头,在这事上,周无鬼确实成了。   这时候,老爷子深深的叹了口气,满脸的挫败感,有种不堪回首的意思。   “没想到啊......老子的仇家那么多......比周无鬼有本事的也多了去了......”老爷子苦笑道:“我没栽在他们手里,反而栽在了一个后生手里,这他娘的说出去也太丢人了,是标准的晚节不保啊!”   “对啊沈老爷,你咋没栽在其他仇家手里呢?”七宝好奇的问道:“那帮子厉害的畜生,应该也来趁火打劫了吧?”   “没来。”老爷子笑了笑:“没那机会。”   “啥意思?”七宝一愣。   “早十几年前,我就把该做掉的都给做掉了,要不然我哪儿来的闲心照顾世安长大?”老爷子说着,眼神渐渐黯淡了下来,摇了摇头:“可惜了,还是差了一点,没把最该弄死的人做掉。” 第六章 失踪   说实话,老爷子也只是这么想想,如果他当初真这么做了,估计他都看不起自己。   十几年前?   十几年前周无鬼才几岁啊?还不就跟我差不多么!搞不好还是未成年呢!   “你师父呢?”老爷子靠着枕头,有气无力的看着王元庆。   王元庆没立刻回答这个问题,看了看在场的人,表情有些犹豫。   “自己人,不碍事。”老爷子笑道。   “我师父......”   王元庆皱了皱眉头,眼神有些复杂。   “失踪了。”   听见这个答案,不光是老爷子傻眼了,在场众人就没有一个不惊讶的。   凰真人失踪了??!   “咋回事啊??”老爷子跟诈尸似的坐了起来,瞪大了眼睛看着王元庆,满脸的不敢相信:“他是不是进山里修行去了??”   “不是,是遇见了何息公,之后才失踪的。”王元庆苦笑道,眼神里的担忧,任谁都能看出来:“我师父那脾气你也知道,一般来说,不爱管闲事,但是这一次是何息公主动找到我师父的。”   “他上山了?”老爷子一愣。   “对,带着一个小孩还有两个......那两个应该不是人。”王元庆皱着眉说道。   “是尸。”我说道。   一听我搭腔,王元庆跟孔百杨都看了我一眼,点点头说,确实像是尸。   “你们遇见何息公了?跟你师父一起遇见的?”老爷子追问道。   “不是。”王元庆摇摇头:“这些消息都是我四师弟跟我说的,当时他跟我二师弟在山上,遇见何息公,马上就找人给我打电话了。”   苗武人坐在角落里,兴致勃勃的听着行里八卦,这时候他冷不丁的冒了一句:“你们说的何息公,是何不求的兄弟吧?我记得前两年遇见过他。”   “你也知道何不求?”我一愣一愣的看着苗武人:“在湘西的时候,易大喜神就跟我说过这事,他说何息公的哥哥是个大人物,跟他一样参加过抗日战争。”   “怪不得呢.......”老爷子一皱眉:“我就说这人看着眼熟.....原来是何不求他弟弟.......”   “你也认识他?”我好奇的问道。   “不熟,但见过,说起何不求,小司徒应该没少听这个名字吧?”   司徒嗯了一声,拿出烟来点上,满脸回忆的说,这名字是在导师嘴里听过,当年他确实是个响当当的人物。   “钱壮飞你们知道吧?”司徒问了句。   “知道,抗日战争时期,共军内部的顶级特工,貌似还是政治部的秘书长。”我点点头。   “在抗日战争的时候,国共双方不光有军人参战,还有一些你们这行的人,你爷爷,凰真人,易大喜神,基本上喊得上名号的老一辈先生,都参与过。”司徒笑了笑:“这些人分属的部队不一样,像是何不求跟易大喜神,就属于钱壮飞亲自带领的特第七队。”   听着这些如同神话一样的故事,我感觉脑袋有点懵,原先在学校里学习的历史,基本上都被推得差不多了。   “特第七队是最后一个成立的特殊队伍,钱壮飞是队长,副队长估计你们也听说过,就是现在独霸一方的天津卫老佛爷。”   “什么叫独霸一方啊?”王元庆看着司徒,满脸的不乐意:“当其他先生都吃干饭呢?”   “你们是后来窜起来的,在这里先不论,我说的是最老那一批先生。”司徒笑道。   据司徒说,这些特殊队伍成立的时间,是在卢沟桥事变之前。   “自打卢沟桥事变开始,这些特殊队伍才被投放进战场,当初老祖对这些队伍可不是一般的看好啊......”   “爷,你见过他吗?”我忍不住问了一句。   “谁啊?”老爷子一愣。   “开国老祖啊!”我兴冲冲的看着老爷子:“你们这些特种部队的战士,肯定有很多机会见他吧?”   “哪儿啊,就见过两次,一次是队伍成立的时候,一次是参与作战之前。”   “你们不错了,能见两次,特第七队就只见过一次。”司徒摆摆手,继续说着:“何不求的代号是末,因为他是最后一个参与进来的,他弟弟何息公在另外一个队伍,当时他还不叫何息公,这应该是后来改的。”   “何不求呢?”七宝好奇的问:“他弟弟都惹这么多祸了,也不说出来管管?”   “死了呗。”司徒叹道:“一九三九年的时候,第七队有六个队员同时出动,按照上级的指令,他们分别赶往三个战区,最后回来的只有一个,也就是现在的易大喜神,其他先生都已经殉国了。”   “没想到何息公他哥哥还是个抗战英雄......”王元庆皱了皱眉头:“怎么到弟弟这儿,人就变得这么操蛋了呢。”   “你师父到底咋失踪的?”老爷子问道。   “不知道啊,我只知道何息公上了山,跟我那俩师弟碰面了,还见到了我师父,之后的事我也不清楚.......”王元庆苦笑道:“等我带着百杨赶回去,山上已经没人了,但从现场遗留的痕迹来说,那地方应该是发生过战斗,肯定斗过法了。”   沉默寡言的孔百杨,此时忽然嗯了一声,搭腔补充了一句:“我师父住的地方,方圆百米,地上的花草都让尸气给毒死了,往下翻三尺的土都是黑的。”   “有血迹吗?”老爷子问道。   王元庆点点头,说有,但分不出是谁的,都让尸气给盖住了。   “这不对,何息公有几斤几两我还是知道的,光明正大的上山干死你师父,他没这么大的本事啊。”老爷子很疑惑的嘀咕着:“更何况强龙不压地头蛇,在那一亩三分地上,你师父怎么可能斗不过他?”   “事后我们也觉得不对,就给我师父还有那俩师弟做了法事,招了一次魂。”王元庆说到这里,表情也轻松了不少,脸上有了些笑意:“魂魄没招来,他们应该没事。”   “想想办法,顺着他们的八字推过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他们的踪迹。”老爷子低声道。   “我试过了,能想到的我都想到了,没用啊!”王元庆苦笑不止:“现在只能等了,既然他们没死,那就有一定的希望找到他们,盲目的在内地瞎找,跟大海捞针差不多。”   “你们先回去吧,就去你师父修行的地方守着,往四周推出去多找找,说不准就能发现点蛛丝马迹!”   听见老爷子这话,王元庆摇摇头,说,现在我等着就行,瞎找就是白费劲,而且你这边需要我。   “你是不是准备去找周无鬼?”王元庆冷不丁的问我。   我点点头,说是。   “我不跟你争,因为你是阎王爷的亲孙子,他的仇应该让你来报。”王元庆笑了笑:“我就在四川守着,既能等我师父的消息,还能帮你们挡住一些杂碎。”   “那......那谢谢了。”我一脸感激的点点头,有王元庆在这儿,老爷子的安全性必然又高出一分,这对我来说就是莫大的安慰。   王元庆瞥了孔百杨一眼,给他使了个眼神:“你跟小沈他们走。”   “好。”孔百杨点点头,答应的很干脆,回过身看了看我们,似乎是在打量着什么。   在这时候,我顺着光才勉强看清,孔百杨背上的那把巨弓,边缘处似乎刻着两个篆字。   三灾。 第七章 三灾   准确来说,在我们这一行,辈分最老的,就是老爷子这一辈的先生。   其次下来,才是王元庆这一辈的。   我跟孔百杨都属于第三代的后生子弟,无论是年纪还是辈分,应该都是这么排下来的。   但这人看我们的眼神很明显就不对,这种眼神就像是看后生小孩子的眼神一样,说不上来的讨厌。   王元庆跟老爷子有很多话要说,原本我是想留在屋子里当陪客的,但这一次老爷子没让我留下,而是让我赶紧回房间睡觉,折腾这么久没有休息,他生怕我猝死。   但不用我说他们都知道,我肯定是睡不着的,所以司徒很干脆的催着我去收拾东西。   “最迟明天早上咱们就出发,直接坐飞机走海南。”   “他们找到落脚的地方了?”我问。   “直接去堵,到了海南再说。”司徒说着,抬起手,看了看手表,脸上略有些疲惫:“我去睡一会,该联系的都联系好了,咱们坐部队的飞机走。”   一听司徒这么说我就傻眼了,部队的飞机?不是坐客机?   “是战斗机么?”常龙象兴冲冲的问道。   司徒白了他一眼,没搭理他,自己回我房间睡去了。   常龙象原本是想留在客厅陪我们聊天的,但无奈自己受的伤太重,熬了一会,实在是熬不住了,只能跟着司徒回去睡觉。   这次去海南的行动,常龙象应该是参与不了,就算他有这个心,也不可能有这个力。   说白了,他比谁都清楚,自己这身体状态根本就不适合参战,去了能不能帮上忙且不说,拖我们后腿那是一定的。   走个路都得杵拐杖,估计他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   在客厅里,我跟七宝、孔百杨,互相分开坐着,围着茶几变成了一个完整的等边三角形。   说实话那种感觉挺尴尬的,孔百杨毕竟是个外人,而且性格还冷冰冰的。   我跟七宝说十句话,他都不一定能搭上一句。   到最后也冷场了,气氛异常尴尬。   孔百杨看了看一脸无聊的七宝,又看了看趴在桌上发呆的我,似乎觉得这样不好,便主动开口跟我说,你身上的气味挺奇怪的。   “你是真不会聊天啊。”七宝忍不住损了他一句:“哥们,你不会一直都在深山里修行吧?没跟别人打过交道?”   “很少。”孔百杨说道,表情很认真,不像是在跟我们开玩笑:“我师父第一次教我练弓的时候,就跟我说过,弓者心静,不动如山,要摒弃一切杂念才.......”   “你师父逗你玩呢。”七宝笑了起来:“按照他这么说,军队里的狙击手,还不得跟冰山成精了一样?”   “不是我师父逗我,是我自己意会错了,我以为他是让我抛弃所有的杂念,一心扑在弓道上......”孔百杨皱了皱眉:“其实我原来不是这样的,等我想明白这点,性格已经变了,没原来那么爱说话了,所以你们别介意。”   听见孔百杨这么说,我跟七宝对视了一眼,都笑了起来。   孔百杨性情冷漠不是故意装出来的,看样子是后天养成的,搞不好这个锅还得甩在凰真人身上。   “老孔,你师父的本事应该不弱吧?”七宝兴致勃勃的问:“又教你们师兄弟道法,又教你使弓,还教那个大和尚念佛,学的挺杂啊。”   “我师父修的就是杂门,没那么重的派系理念,在他看来,取众家所长,补自身之短,这才能得证大道。”孔百杨说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说话期间,我的目光一直都停留在孔百杨背后的巨弓上。   这把弓应该不是木制的,看着像是金属打出来的,在昏暗的灯光下,通体都有反光的感觉。   “想看看?”孔百杨问我。   我嗯了一声,说没见过这么大的弓,有点好奇。   “这是我师父找人帮忙打的。”孔百杨一边介绍着,一边将背后的巨弓取下,放在桌上让我们随便看。   七宝按耐不住好奇,最先凑了上去,看了看弓上刻着的那俩大字,满头雾水的问我:“这是字还是画?”   “篆字,大篆。”我低声说道:“这把弓的名字,应该叫做三灾。”   孔百杨点点头,说对。   “嘿,这名字够稀奇的。”七宝笑了起来:“我听说过霸王弓射日弓,还真没见谁用灾字给弓起名啊。”   “这个三灾,应该是指道家学说里的三个灾劫,分别是罡风,毒火,五雷。”我稍微停顿了一下,回忆着以往看的那些书,简单的跟七宝介绍了几句:“这应该算是成仙求道必经的过程,没有真人神仙指引,修道之人就会遭到三灾劫难,”   我记得书里是这么说的,三灾劫难共分三种,也分前后。   一曰罡风,其利如刃,其锐如锥,透入门直至涌泉,肢体发毛,一时解脱,化为羽丝,飘荡无。   则有毒火,从下而上,透入顶门,还攻脏腑,旁灼四肢,毛孔发际,一瞬息间,化为灰烬。   第未闻道,则有五雷,各率所部,环相攻击,道未闻时,一瞬息间,精神四散,永不凝聚。   当然了,对于这些所谓的灾劫,我还是保持怀疑态度的。   起码我没听说近代有人遭遇过这样的劫难,老爷子也是如此,压根都没听过。   等七宝研究完,我这才从他手里接过三灾弓。   跟我猜的一样,这把弓是金属制的,至少有几十斤重,入手处一片冰凉,像是在摸冰块。   “这把弓是啥材质?”我好奇的问了一句。   “弓身是黑铁打的,其中埋了九根金线九根铜线,是用来引气的。”孔百杨跟我们说起这些来,倒是没有避讳的意思,很干脆的跟我们介绍着:“弓弦是用孽虺(hui)的八根肉筋搓出来的,专门用来聚煞。”   “孽虺?”我一愣:“属虺的冤孽很多啊,你说的是哪一种?”   “我也不清楚,我师父没跟我说明白,反正是一条大黑蛇,我小时候见过。”孔百杨耸了耸肩,不像是敷衍我们。   “哥们,听说你的弓术很牛啊,外号小养由基,要不然你给我们展示展示?”七宝兴冲冲的看着孔百杨,满脸的期待。   孔百杨点点头,正要把桌上的巨弓拿起来,只听嘭嘭嘭的一阵门响,打断了他的动作。   “小沈!是我!”   外面敲门的那人,一边敲着一边喊:“赶紧开门啊!”   没等七宝反应过来,我猛地起身,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去开了门。   门外只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刚回北京不久的陈秋雁,另外一个,就是陈秋雁的爷爷陈宗堂。   “陈爷爷好!”   我先跟老头子打了个招呼,之后才看着陈秋雁,正要跟她说两句话,陈宗堂一步走进来,紧握着我的手臂催促道:“那老东西没死吧?!赶紧带我去看看他!!”   “好,我这就带你们上去.......”   陈秋雁跟陈宗堂看起来都很疲乏,风尘仆仆的样子,颇有些狼狈。   估计他们是连夜赶过来的,两个人的眼睛都有些发红,不知道是因为疲倦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在看见老爷子的瞬间,陈秋雁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跟个小女孩一样,蹲在床边握着老爷子的手哭个不停。   陈宗堂就要冷静多了,红着眼睛看了看老爷子,腮帮子上的肌肉不停跳动着,憋了半天也没说出话来。   这时候,司徒很突兀的推开门闯了进来,一脸兴奋的喊着。   “那边来消息了!!周无鬼在海南落脚了!!” 第八章 梦   “确定位置了?”我问司徒。   “确定。”司徒点点头:“既然现在就来消息了,那咱们现在就出发吧,迟则生变,在路上休息也一样。”   “行,那你去车上等一会,我马上就来。”   司徒嗯了一声,没多说,提着手里的行李包就下去了,似乎是早就准备好了。   房间里的人都看着我,谁也没吱声。   “苗前辈,闻人前辈,王哥,我们这一去可能两三天都回不来,我爷爷这里就......”   “小沈施主,你放心的去吧。”闻人菩萨说着,双手合十,似乎是在为我们这一去祈福:“你爷爷这里不用担心,有我们在,天塌下来他也不会出事。”   苗武人坐在角落里抽着烟,瞥了我一眼:“帮你爷爷一次就够了,要是他再遇见麻烦,我可不会插手,反正有老和尚在呢,他会管的。”   “你去吧。”王元庆冲我点点头:“听闻人前辈说,林家好像要插手这一次的事,这边有我看着,他们要是敢来,我不会留手,但我也得提醒你一句........”   说着,王元庆往前凑了凑身子,眼睛微微眯着,凶光毕露。   “既然林家敢把事做到这份上,那你们就没必要留手,遇见林家的人挡道,直接弄死就行,搞不定就给我打电话,我去办了他们。”   虽然我知道王元庆的杀气不是冲我来的,但他那种极其残酷......不,应该是残忍的眼神,确实吓了我一跳。   我没跟他交过手,也没见过他跟别人交手。   就算是这样,我也挺服他的,跟老爷子说的一样,王元庆,确实是个人物。   “陈施主,你不劝劝?”闻人菩萨冷不丁的问道,看了看陈宗堂。   “我什么也没听见,小司徒跟你们去了,他也什么都不会看见。”陈宗堂说着,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你爷爷这辈子够苦了,沈家该你来扛旗,别给他丢人就行。”   “我明白。”   “反正我知道劝不住你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如果搞不定他们,你就带人撤回来,千万别硬着头皮上......”老爷子叹了口气:“我就你这么一个孙子,你要是出意外了,我也没什么活头了。”   我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就要下楼。   这时,老爷子忽然喊了一句:“把爩鼠带走,它能帮你们大忙。”   他话音刚落,爩鼠吱吱的叫了两声,一溜烟的跟了上来。   等我带着爩鼠从药铺里走出去,七宝已经帮我把行李都搬上车了。   他跟孔百杨坐在后排,一边抽烟一边闲聊。   “现在去机场,那边我都安排好了,等咱们一到就起飞。”司徒丢了包烟给我。   我接过来一看,是包没开过的中华。   我嗯了一声,带着爩鼠坐上副驾驶,司徒见我关上门了,便发动汽车,缓缓往前开了出去。   就在他准备提速的时候,陈秋雁忽然从药铺里跑了过来。   我还以为她找我们有什么事,只见她跑到车边,猛地一把拽开车门,挤进了后排坐下。   “你干啥?”司徒一愣一愣的看着她。   “我要去。”陈秋雁说道,目光很是坚定,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听见这姐姐提出这要求,我还没说什么,七宝都快急哭了,他苦口婆心的劝着:“陈姐啊,不是我们瞧不上你,问题是这一去危险太大,我们带着司徒哥去玩命就很勉强了,再加上一个你.....”   “你骂我呢?”司徒都郁闷了,问七宝:“是不是在你眼里,我就这么提不上来啊?”   “我没跟你们开玩笑!”   陈秋雁咬了咬嘴唇,眼睛通红的说:“你们去了会死的!”   “瞎说什么呢。”我笑了笑,安慰道:“一个周无鬼,一个养九生,对付他们俩我们还是有点把握的。”   “不是他们.......”陈秋雁几乎都快哭出来了,那种着急到哭的表情,我还是第一次在她脸上看见:“我跟我爷爷坐飞机赶到成都之前,我在飞机上就做了个梦,梦见你们去找打伤沈爷爷的人,然后都死了。”   “梦都是假的,你别当真,更何况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担心也很正常......”司徒说着,抬起手看了看表,很无奈的劝了句:“我们真没时间了,你先回去吧。”   “在梦里我看见你了。”陈秋雁侧过头,盯着孔百杨说道:“你也死了。”   孔百杨冷笑两声,正要说什么,陈秋雁紧接着补充了一句:“你是把自己所有的箭射完了才死的,你射出去的很多箭都是黑色的,只有三支箭是彩色的。”   听见这话,孔百杨表情一僵,眼神瞬间就变得诡异了起来。   “彩色的?你确定?”孔百杨问她。   “一支绿色,一支紫色,一支白色,我记得很清楚。”陈秋雁说道:“但我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在梦里他们叫过你,但我给忘了。”   我们谁也没吱声,默默的看着孔百杨,等他给个答案。   “说真的,你吓着我了。”   孔百杨皱着眉说道,把随身携带的那个长条包打开,里面全是黑乎乎似铁打的箭矢。   在最里面那层隔包里,有一个长方形的木盒子。   这盒子看起来应该有一定年头了,表面都出了一层油乎乎的包浆。   打开一看,里面依次排列着三支彩色的箭矢,都是金属制的。   如陈秋雁所描述的那般。   第一支是绿色的,第二支是紫色的,但好像带着点红色,第三支是纯白色的,只不过表层缠绕着一圈圈金线。   “这是我师父传给我的法器,算是压箱底的宝贝了,我在外面基本没用过......”孔百杨合上盖子,目不转睛的盯着陈秋雁,满脸的疑惑:“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在梦里看见的。”陈秋雁皱了皱眉头,似乎是在回忆:“我记得你在梦里还说,这三支箭是象征三种劫难的法器.......”   “对,三灾三劫。”孔百杨点了点头,把东西收了起来:“罡风,毒火,五雷。”   说实话,在这时候我心里已经有点慌了,因为我感觉陈秋雁不会拿这种事来骗我们,而且孔百杨这三支箭的事.......别说是他们官家人了,就是我们行里人也没几个知道啊!   “你不会是在逗我们玩吧?”司徒半信半疑的看着陈秋雁。   “真的没有!”陈秋雁急得都快哭出来了:“这事我也没敢跟沈老爷他们说,怕他们担心。”   “说呗,多让几个老前辈跟着,咱们还能有啥问题?”司徒反问了一句。   “不能说。”陈秋雁咬了咬牙:“而且我必须去。”   “为啥不能说?”司徒一愣。   “在梦里,有人告诉我,这事不能跟其他人说,只能跟你们这些当事人说,还有......”陈秋雁说到这里,稍微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过了半分钟才开口:“如果我跟着去的话,你们好像不会死。”   “你跟着能有啥用?”司徒笑了起来。   陈秋雁摇摇头,说自己也不知道,但就是有人让她跟着。   “谁啊?谁跟你说的这些?”司徒还是不信,笑眯眯的问陈秋雁,总不能是神仙的旨意吧?   “好像.....好像是个怪物......”   陈秋雁说着,还用手跟我们比划了几下。   “它身上罩着一层黑雾,像个大章鱼,长着很多触手,是漂浮在海上的。”   我正要点烟,拿着打火机的手一哆嗦,差点把眉毛给烧了。   狗日的......难不成是大脑怪给她托梦了??   “那地方是临海的渔村,好像叫.......龙王村?”   司徒愣了一下,呸的一声,把烟头从车窗里吐了出去。   “我操。”   司徒的表情有些惊恐,看了看陈秋雁,咽了口唾沫。   “说真的,你也吓着我了。” 第九章 拦路   陈秋雁说的那些话是真是假,这点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但从司徒跟孔百杨的反应来看,陈秋雁所说的那些内容,应该是符合现实的。   “大脑怪有这个本事么......预知未来啊这是.......还他娘的能托梦.......”我不住的从后视镜里看着陈秋雁,心里直犯嘀咕:“难道这次的事真会出意外.......这也不应该啊!”   “你跟陈老爷打过招呼没?”司徒开着车,问了一句。   “没啊。”   陈秋雁理所当然的回答道,不知从哪儿摸出来了一小袋瓜子,一边嗑着,一边跟司徒说:“我只跟他们说出门送你们,没说要跟着。”   “我操?”司徒一踩刹车,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姐姐啊,你是铁了心要害死我是不?”   陈秋雁尴尬的笑了笑:“我要是跟我爷爷说了,他肯定不会让我跟着你们走。”   司徒咬牙切齿的看了她一会,最后一叹气,直接开着车走了,估计是打算破罐子破摔。   “要是你说的都是真的,我被他抽一顿也认了,要是你在跟我们开玩笑,我非得......”   “非得什么?”陈秋雁反问道。   司徒苦笑着不说话了,看那表情,比丢了钱还难过。   “这种事我能跟你们开玩笑么?”陈秋雁无奈道:“我又不是那种不知分寸的人,你们带着我,肯定跟带个拖油瓶差不多,但我也没办法啊。”   “放心吧陈姐,既然带上你,我们就不会让你有事的。”我回过头,冲陈秋雁一笑:“我信你,真的。”   陈秋雁哼哼的笑了起来,从后面伸出手来,在我脸上揉了揉:“还是我弟弟乖!”   就在这瞬间,司徒猛地一踩刹车,晃得整车人都差点飞出去,要不是大家都系着安全带,这一脚刹车非得搞出大事来不可!   “咋了??”七宝揉着脑门,估计是撞着了:“你刹车这么急干啥??好歹先吱一声啊!!”   “吱吱!!!”   先前被我抱在怀里的爩鼠,此时已经贴在了挡风玻璃上,很愤怒的叫着。   “路被堵了。”司徒皱着眉说道。   听见这话我们才发现情况不对,此时我们所处的位置是一个三岔路口,前面过去就是走机场的路。   但就在路口那儿,有两辆黑色的SUV停着,还是横着停的,明摆着就是不让人过去。   车上的人没走下来,看见我们了,也照样不下车,坐在车里吞云吐雾,悠闲得不行。   “喝醉了吧?”司徒嘀咕着,猛地按了两下喇叭,把头伸出车窗外喊道:“麻烦让让!挡着路了!”   “别喊。”   孔百杨冷不丁的开了口,脑袋伸在车窗外面,往那边扫了两眼,跟我们说:“那两辆车是云南的牌照,估计是林家的人。”   “老孔你牛逼啊!”七宝惊讶道:“这么黑你也能看见??”   “眼力不好,练不成弓。”孔百杨难得的笑了一下,虽然笑容很不自然,但眼里的神色却很真诚,能看出来他是那种不经常笑的人。   话音一落,孔百杨把手伸到后座,将巨弓拿了起来,又从包里抽出了三支黑色的铁箭,拉开车门下了车。   “别乱来啊,我去给他们打个招呼,好歹我是官家的人,他们不可能不给我......”   “给你面子也不好使。”我笑道,丢了支烟给他:“司徒哥,你抽根烟歇会儿,两分钟就搞定了。”   我一边说着,一边从兜里掏出来几个“布片人”,跟着孔百杨下了车。   七宝原本也想跟下来的,但司徒拽住了他,死活不让他下来。   说实话,司徒也不傻,他知道七宝这人是什么脾气。   别看他平常对谁都笑嘻嘻的,时不时的还耍个贱,但要是真动起手来,这狗日的手黑着呢,搞不好就得整出大事。   “先礼后兵?”孔百杨问我。   我点点头。   “行,那你先上,我看情况出手。”孔百杨说道:“要灭口不?”   我摇摇头。   “明白了。”孔百杨左手拿着巨弓,右手没什么大动作,只是一个劲在搓右手拇指上的黑色扳指。   看着那两辆SUV,我只觉得心里憋了一股火。   林老佛爷还真是够阴的,为了抢周无鬼的命连脸都不要了,竟然让手下在四川堵我,这他娘的......   左边那辆车的司机我很熟,就是前不久在药铺里跟我发生矛盾的人。   “你疯了?”我走到车门外面,皱着眉看着他:“你是真想死是吧?”   “小兄弟,你说这话就有点不客气了啊,我开车出来兜个风,你没事骂我干什么?到底是谁疯了?”那人笑了笑,似乎是不想跟我发生直接的冲突,摆明只是为了拖住我,说起话来还挺客气的,没在药铺里那么嚣张。   我右手放在兜里,攥紧了一个小布片人。   “把车挪开,别逼我搞你。”我耐着性子跟他说道。   “成都姓沈是吧?还是你觉得沈家最大了?”那人嘿嘿笑着:“如果你说,这条路是你修的,那我就让你过去。”   我嗯了一声,很客气的说,你狗日的真有眼力,这条路还真是我修的。   “林哥,跟他这么客气干啥?让他滚呗!”副驾驶瞥了我一眼,右手拿着个黑乎乎的东西,由于车里没开灯太黑,所以我也没看清是什么。   这时候,后座的人已经拉开车门下来了。   没等他动手,我先一步把布片人拍在了他身上。   两秒不到,那人眼皮一翻就倒在地上了,脸色白得跟纸人差不多,一时半会醒不过来。   “动手是吧?”   副驾驶往我这边探了一下身子,越过姓林的,把手里的东西抵在了我的脑门上。   “沈家人擅长使降,也擅长对付活人,这些我都知道。”副驾驶笑了笑:“所以呢,我没打算跟你斗法,咱们玩点直接的,玩枪你觉得可以不?”   我没说话,抬起手握着他的手腕,用他的枪口,往自己脑门上又顶了一下。   “可以啊。”   我说着,冲他笑了笑。   “来,扣扳机,扣一下我的命就是你的了。”   副驾驶愣了愣,似乎没想到我会跟他杠上,随后表情也变了,目露凶光的瞪着我:“你他妈的吓唬谁呢?!”   “啪!!”   被我冷不丁的抽了一嘴巴,别说是副驾驶了,连那个姓林的都傻眼了,估计他们没见过这么玩命的。   拿自己的命跟别人叫板,这他妈不就是找死吗?   但不得不说,我还真不怕死。   从这个距离看来,他一枪打出来,子弹应该会在瞬间击穿我的大脑,并且还能击碎我一片头盖骨。   放在普通人身上那肯定是死了,但要是放在我身上......   “嗖!”   忽然间,我听见了一阵破空声,没等我听清,副驾驶的嘴里就插了一支黑箭,几乎是侧着插进去的,没把他弄死,只是单纯的把嘴跟舌头穿到一块了。   又是嗖的一声,姓林的也步了副驾驶的后尘,嘴里侧着插了一支箭,血止不住的往外流着。   “跟他们废什么话啊。”   孔百杨走到我身边,很不耐烦的看着另外一辆车:“把车挪开,要不然我弄死你们。”   我们面前的这辆车只坐了三个人,被我解决了一个,剩下两个都栽在了孔百杨手里,至于另外那一辆,似乎是坐着四五个人。   但他们没下车帮忙,也没敢跟孔百杨叫板,应该是被吓着了,发动汽车之后,缓缓就倒着退出了七八米。   “我们现在开车过去,你们再拦一次,我就再往你们脑袋上射几箭,不信你们试试。”   说完,他看了我一眼,耸了耸肩。   “听你的,我可没杀人,只是让他们闭嘴了。” 第十章 机场   司徒把车开过去的时候,我跟孔百杨也没急着上车,就站在边上盯着他们,只要林家的人再有动作,估计这事就没那么容易了结了。   吉普车是从两辆SUV中间穿过去的,在与SUV擦肩而过的时候,司徒歪着身子,伸过头来扫了一眼。   “林家的是吧?”司徒还是一副和和气气的样子,笑呵呵的说:“没事拦我的车干什么?”   由于孔百杨没把那支箭拔出来,那支箭依旧穿插过舌头,停留在那个中年男人的脸上,所以在这时候他压根说不出话来,只能呜呜呜的叫着。   “妈的,军牌的车你都敢堵,你们林家的日子真是过舒坦了?”司徒很好奇的问了一句。   林家的人似乎没注意到这点,估计他们只顾着堵路了,并没有看见吉普车前面挂的是军牌。   在这时候,司徒不动声色的一提,林家的那些子弟似乎也发现不对劲,往吉普前面悬挂的车牌扫了一眼,表情瞬间就变了。   “等我忙完这事,肯定会去你们林家做做客,我还真想问问林老佛爷,这些年都是怎么教的子弟......”   说着,司徒冲我们点点头,示意我们上车。   等我坐回原位了,孔百杨还在下面站着,没上车的意思。   “咋了哥们?”司徒催促了一句:“赶紧的走啊,那边等着呢!”   孔百杨看了看我们,又回过头,看了看坐在车里,被他用箭射的生活不能自理的林家人,深深的叹了口气。   一边叹气,一边走回车上坐下,表情一直都很纠结。   “你怎么了?”我从后视镜里看着他,很好奇的问道。   “箭。”   孔百杨说着,表情无比的痛苦:“一支箭成本价五块呢,拔出来了还能用,就是那俩人估计保不住了。”   “没事,我去帮你拔。”七宝跃跃欲试的说道:“好歹是十块钱呢!”   “别。”司徒摇摇头:“箭上有倒刺,咱们随便拔得闹出人命来,十块钱没必要争,就当是给他们医药费了。”   说着,司徒踩下油门,没给七宝多说的机会,直奔着成都机场就去了。   “老沈,你刚才是没看见,咱们老孔射箭的技术那是真牛逼啊!”七宝往前凑了凑身子,兴致勃勃的跟我说:“我刚见着他抬弓,都没看见他是怎么操作的,嗖的一下箭就出去了,你知道么!我连他搭弓箭的动作都没看清啊!”   “要不然他怎么是小养由基呢?”我笑道,回过头,冲孔百杨竖起了大拇指:“射人只射嘴,哥们,你那箭法我是真的服。”   孔百杨很腼腆的笑了笑,能看出来他很高兴,但也有种小孩子被夸奖的感觉,自豪中带着些许的羞涩。   “这算什么?”司徒一边开着车,一边叼着烟跟我们聊着:“小养由基的本事可不止这点,你见过他射连珠箭么?”   “啥子是连珠箭?”七宝好奇的问。   “就跟热武器一样,上箭搭弓射击一气呵成,整个过程缩短到极致.......”司徒说着,抬起头从后视镜里看了孔百杨一眼,问道:“你十秒钟能射几支箭?”   “有多有少,不稳定,看具体的情况。”孔百杨很谦虚的说:“平均算下来,十秒能射二十支箭。”   我操。   要是这么说的话,一秒钟就能射出去两支箭??   “你那弓能吃得消么?”司徒也有些惊讶,忍不住问了句。   “这是特制的。”孔百杨说:“当初我师父就想到这点了,所以弓身是特殊加工过的,回弹力跟回弹的速度都够用,弓弦也承受得住。”   “有机会你可得给我们展示一下。”七宝双眼冒光的看着孔百杨:“这种神技我连听都没听过!”   “老孔不光有小养由基这个外号,还有一个。”司徒笑道。   “啥子?”   “行走的热武器。”司徒嘿嘿笑着说:“在咱们内地,他绝对算是弓道第一人了。”   听见这话,孔百杨皱了皱眉头,说,算不上。   “啊对!还得加上你师父!”司徒急忙补充道。   “不是他,我师父精通弓道,但在我十八岁那年,他就比不过我了。”孔百杨皱着眉,也不像是说笑,很认真看着司徒:“且不论那些世外高手,就目前我知道的,有一个后生也是弓道高人,比起我丝毫不差。”   “你跟他交过手?”司徒一愣。   “对。”孔百杨点点头:“那一次我算是长见识了,他跟我修行的方向不一样,我是注重技巧,他是注重眼力跟力量,而且他的弓感特别强。”   “啥叫弓感?”我忍不住问了句。   “刀有刀感,剑有剑感,其实这就是一种对兵器特殊的感觉,说不清楚。”孔百杨叹道:“弓跟人像是一体,能将弓箭如臂使指,犹如操使自己的四肢,这种没办法学习的东西,是我一直都在追求的.......”   “那人是谁啊?”我好奇的问。   “他是方家的人。”孔百杨说。   “方家?”我一愣,想起书桌上放着的那本《方生志》,忙不迭的追问道:“是贵州的那个方家?山河术唯一的传承家族?”   “对。”孔百杨点点头:“方家老一辈的人已经死光了,现在就两个后生,跟我们年纪差不多,擅长使弓的那个人是方家老二,方时安。”   “方时安......”司徒喃喃道:“这名字听着耳熟啊......好像是前段时间刚窜起来的后生......哎老孔,他是不是跟宋家的人搞在一块了?”   “应该是。”孔百杨说:“当初我遇见方家两兄弟的时候,宋补天就跟他们在一块呢。”   “哎哟,这可热闹了。”司徒嘿嘿笑道:“都是死光了老一辈的后生,他们聚集在一块,那是等着机会扬名立万呢。”   “管他们呢。”孔百杨冷哼了一声:“我对他们的印象不太好,像是他们那样的人,迟早得吃大亏。”   “啥意思?”司徒满脸八卦的问道。   “匪气太重了,成不了大事,特别是方家老大,好像是叫......方时良?”孔百杨说到这里,眉头都皱紧了:“那人就跟个土匪差不多,从头到脚都不像是先生。”   我们一路就这么聊着,时间不知不觉的过得飞快,还没聊尽兴,我们就赶到了目的地,成都双流机场。   下车之后,有专人赶来接待我们,看样子应该也是官家的人,穿着一身黑西装还戴着墨镜,那造型要多欠揍就有多欠揍。   用七宝的话来说,跟人干架的时候,第一时间挨干的就是这种装逼犯,大晚上的戴墨镜不是找揍么?   “咱们坐客机去?”陈秋雁跟在我身边,帮我提着小行李包,问了司徒一句。   “屁的客机,咱们赶时间呢。”司徒笑了笑:“咱们坐部队的运输机去,四五个小时就能赶到海口,到地方了,咱们再转车往渔村走。”   “不用过安检吗?”七宝看着来来往往的巡逻人员,把长条背包抱在怀里,一脸“老子有违禁品”的表情:“我这个东西过不了安检啊。”   “跟我坐飞机还用过安检?”司徒嗤笑道。   不得不说,司徒的本事确实够大的,从进入机场到登机,整个过程不超过十分钟。   当我坐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系上安全带,心里有了种说不出的感觉。   官家人还真他妈的不一样,要是没有司徒帮忙,我跟七宝私底下要赶到海南去,铁定得折腾一两天.......   “哎!司徒哥!这飞机上都是自己人吧?”   “是啊,怎么了?”   “我原来坐的飞机都不许旅客抽烟,这个应该可以吧?”七宝拿出烟来叼上,用手敲了敲窗户:“能开窗透会气不?”   司徒把脸转了回去,压根就不搭理七宝,嘴里还细声嘟囔了一句。   “妈的真想把你丢下去......” 第十一章 老瘪   到达海口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凌晨。   我们呵欠连天的走出机场,路边很快就有人迎了上来,没跟我们多说,走到司徒身边嘀咕了两句,拿出一个文件夹递给他,之后转身就走。   “啥情况?”七宝打着哈欠,满脸疲惫的看着司徒:“你们这是地下党接头啊?神神秘秘的干啥呢?”   “那边......”司徒欲言又止的看着我们,摇摇头:“先上车吧,在路上跟你们说。”   司徒安排的车就停在路边,是一辆很普通的SUV,挂的车牌应该也是海南本地的。   上车之后,他没多说什么,把文件夹递给我,示意让我打开来看。   “啥子东西嘛.......”   我嘀咕着,一脸好奇的打开文件夹。   里面没有别的东西,只有一张崭新的地图。   摊开仔细一看,这是整个海南岛的地图,而且是最普通的那种,只不过......   “这是咱们的目的地?”我有些诧异,指着右上角在海里的那个红圈,这明显就是被别人画上去圈出来的。   “对。”司徒叹了口气:“那地方有一个小岛,但在地图上没有标识出来,只有大概的位置,周无鬼跟养九生就躲在那儿。”   “你们的眼线够厉害啊,一路都跟到海里了.......”我惊讶道。   “跟个屁,半路就跟丢了。”司徒苦笑道:“听他们说,好像是在海里遇见鬼打墙,再怎么绕都过不去,只能远远的看见那个岛,但就是接近不了。”   “周无鬼弄的?”我一愣。   “应该是。”司徒叹了口气:“海里,水面上,在这种地形环境特殊的地方,周无鬼都能搞出那么大规模的鬼打墙......说真的,你们不服不行。”   我点点头,说确实,不光是我搞不出来,让老爷子来弄,恐怕都没有十足的把握。   “哎司徒哥,咱们这次的行动,是得到上级默许了吧?”七宝靠着车椅,悠哉悠哉的问道。   司徒嗯了一声,也没隐瞒我们卖关子,直接说,周无鬼这人太危险,留不得。   “太危险?”   得到这个答案,我跟七宝都有些迷茫了,周无鬼只不过是跟老爷子结怨而已,这跟官家认为的危险有啥联系吗?   “半年前,我们这个部门就有人盯上他了,他对那些古代的法台很有兴趣,从南到北,在深山老林里挖掘出了不少的法台,还学了许多古法。”司徒一边开着车,一边跟我们聊着:“有一部分古法是刻在石碑上的,周无鬼没能带走,也没想着毁掉它,所以就被我们的人发现了.......”   “什么样的古法?”我问。   “有降门的,也有蛊门的,道家的也有不少,但绝大部分都是邪术,不是拿童男童女炼冤孽,就是拿活人作为器皿来养蛊......”司徒说着,皱了皱眉头:“这半年来,周无鬼走到哪儿,哪儿就会有人失踪,但没有直接的证据能证明是他干的.......”   七宝点点头,说明白了,也怪不得你们说他危险了。   “先生不可怕,修炼邪术的先生也不可怕,最可怕的,是危及到普通人的先生。”司徒耸了耸肩:“国家绝对不会容忍社会公敌出现在你们这行.......”   这时候,车已经上了高速公路,直奔着目的地开了过去。   对于这条路线,司徒好像早就记在心里了,从头到尾都没看过地图,一边跟我们聊天一边开着车,看起来那叫一个轻车熟路。   “司徒哥,你以前来过这儿?”七宝好奇的问了句。   “来过一次,当时是公干,上头派我过来的。”司徒笑道。   七宝对于司徒的工作一直都很好奇,在他看来,司徒就是国家体制里的另类先生,比咱们这些土先生厉害多了。   “来干啥啊?也是来降妖伏魔的?”七宝兴致勃勃的问他。   “当地的渔民报警,说是在海里看见龙了,这不是扯淡么.......”司徒笑了笑:“海南这边一直都有我们的人,也没谁报告说看见龙了啊。”   “假的啊?”七宝顿时就失去了兴致,很失落的点了支烟抽着。   “也不算是。”司徒说着,稍微想了想,似乎是在回忆当时的细节:“龙我们没看见,但那段时间,海南岛东北方的海域里,确实有异象出现,就那么一小片的地界,简直是狂风骤雨啊,你们是没机会亲眼去看看,要不然.......”   “兄弟刹一脚!!”   听见这声音,我们纷纷侧过头,往路边看了一眼。   在前方不远处,一个剃着光头的中年男人就站在那儿,高举着双手冲我们挥舞着。   “四川人?”司徒也听出来那人的口音了,稍微放缓了点车速,靠右边慢慢开着:“老沈,你问问他有啥事。”   我点点头,转过脸冲那人问了句:“兄弟!你喊我们搞啥子?!”   “你也是四川的?”中年男人愣了一下,随即就露出了一脸的笑容,很惊喜的看着我们:“哎呀都是老乡啊!我的车没油了!你们能不能帮......”   “是你?!!”   孔百杨冷不丁的喊了出来,又是惊讶又是疑惑的看着那人,没跟我们多解释,直接问他:“你怎么在这儿??”   “你......啊对!想起来了!你是孔百杨吧?”那中年男人愣了一下,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笑着点点头:“好久不见啊。”   司徒没多问,前后看了看,确定没什么车经过这儿,便靠着路边停下了。   “谁啊?”七宝问。   “宋补天的人。”孔百杨咬了咬牙:“这帮王八蛋还真是说不得,怎么说着说着就遇见了,不该这么倒霉......”   “是敌是友?”我问了句。   孔百杨想了想,摇摇头:“说不准。”   司徒倒是显得挺大气,拉开车门就走了下去,我们见他这样,也没再多想,纷纷跟着他走下了车。   那个中年男人最大的特点就是一个字。   丑。   天知道这人是怎么长的,脸几乎是凹下去的,跟瘪了一样,挽起袖子露出的手臂上,还挤满了数不清的伤疤,跟蚯蚓差不多,一条条缠绕在了一起,像是割伤留下的......   “老哥你贵姓啊?”司徒凑上去跟他打了个招呼,看着还挺热情。   “叫我老瘪就行。”那人咧开嘴一笑,露出了两颗金牙。   他说的这个应该是外号,不得不说,还挺贴切的,他的脸不就是瘪的么。   “你们都是官家的人?”   老瘪问着,扫了我们一眼,最后把目光停留在我身上,似乎是有些迷茫:“小兄弟,我是不是见过你?”   “应该没有吧。”我笑道,心说就你这模样,要是我见过你,这辈子都忘不掉啊。   “你贵姓?”老瘪试探着问。   “免贵姓沈,沈世安。”我答道。   听见我的答复,老瘪点了点头,说,那还真见过。   “不会吧?咱们啥时候见过面?”我一愣一愣的看着他,完全没想到他会说这些。   “在你家药铺外面,我坐在车里呢,所以你没看见我。”老瘪笑了笑,拿出烟来发了一轮,眼里并没有敌意,很客气的问我们有没有多余的油,他的车没油了走不了。   “后备箱里有,等我给你拿去。”司徒说着,转身就走去拿汽油。   在这时候,一旁的树林里走出来了三个人,领头的那人身材很是魁梧,一边走一边拴皮带,嘴里还骂骂咧咧的:“狗日的,尿个尿都会遭蚊子咬,这地方是要逼死老子啊......”   “是啊哥,这蚊子太逼人了!”另外一个背负着巨弓的小年轻,也骂了起来:“屁股也咬!真他妈荤素不忌!”   “方老幺,蚊子咬你屁股算是给你面子,要是在你鸡儿上面来一口,你狗日的还不得......”   “滚滚滚!你就不会说点好的!” 第十二章 方时良   领头的那人,年纪应该跟我差不多,浓眉大眼的是个帅小伙,身材极其的魁梧。   跟在他后面的那人,倒是有种教书先生的气质,文绉绉的,脸上全是和气的笑容。   至于走在最后面那个背负巨弓的人,应该就是前不久孔百杨才提到的弓道高人了。   “他就是方时安?”七宝站在我身边,一边打量着他们,一边跟我嘀咕:“咋这么年轻啊,看着比咱们还小吧?”   “年纪又不代表实力,说不准人天赋异禀呢。”我笑道。   在这时候,那三个人也注意到我们了,他们走到老瘪身边,也好奇的打量着我们。   当然了,他们在看见孔百杨的时候,表情还是很惊讶的。   “狗日的你咋来了?”那领头的人一皱眉,很诧异的问孔百杨:“你是贼心不死还是想打击报复啊?”   “你滚一边去。”孔百杨骂道:“老子跟你没话好说。”   能把冷如冰山的孔百杨逼到骂脏话的地步,不得不说,这人也挺有本事的,估计他们俩之间还有矛盾没解开,看对方的眼神都带着仇恨。   “你个狗日的!见面就骂人!你是谁老子啊?”那人很气愤的瞪着孔百杨,完全就是一副乌鸦落在猪身上只看见别人黑的样子,一点都不觉得自己也在骂人。   这时,那个文绉绉的年轻人冲我笑了一下,冷不丁的伸出手来,似乎是想跟我握握手。   “你是?”我伸出手去,好奇的看着他。   “宋补天。”他笑道:“你是小沈吧?几年前我还见过你,但你应该不记得我了。”   “还真不记得。”我尴尬道:“你是在哪儿见过我的?”   “你家铺子里,那天我是去找老爷子买药,碰巧就遇见你了。”宋补天笑着,看他那模样倒是挺客气的,跟司徒差不多,很容易让人生出好感来。   听见这话,我还没来得及多问,站在他身边的那个魁梧男子就开口了,好奇的问了句:“老宋,这都是你朋友?”   “以前不认识,所以不是,现在认识了,以后就是了。”宋补天笑道,握着我的手,跟我介绍了起来:“这两个都是我兄弟,咱们同属一辈的先生,以后可得多亲近亲近。”   “你应该是方家的人吧?”我试探着问道。   闻言,那个满脸匪气的男人点点头,也跟我握了握手。   “方家,方时良。”   不知道为什么,在跟他握手的时候,我感觉有种说不出的亲切,似乎是跟他认识很久了。   “我爷爷经常跟我说你们方家的事,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啊......”我笑道。   “客气了。”方时良笑道:“沈家的活阎王那才是真高人,我听老宋说过几百次了,就是没机会亲眼见一次,这回能跟沈家的后人见一面,也算是满足我的小心愿了。”   我正要再跟他客套几句,站在旁边的方时安,冷不丁的窜了上来,双手紧握着我的手臂,疯狂的摇晃着。   “哎呀!这就是沈家的人啊!你好你好!我叫方时安!”   “兄弟......你轻点摇.......我这胳膊受不住.......”我满头冷汗的说道,只感觉整条手臂都要被晃散架了,别看这人的身材瘦弱,他手上的力气可不小啊!   “滚一边去。”方时良骂道,拽了方时安一把,很不耐烦的看着他:“狗肉上不了正席的货,有你这么打招呼的么?”   被方时安松开手,我这才算是解脱了,揉了揉胳膊,冲他尴尬的笑笑:“小兄弟,你手劲儿可不小啊。”   “你别介意,我这弟弟脑子不好使,天生的。”方时良叹了口气,见方时安还是跃跃欲试的想跟我握握手,一脸的哀莫大于心死:“你能死远点么?别让我眼晕了行么?”   “哥你又嫌弃我。”方时安很委屈的回了一句。   也在这时我才冷不丁的发现,方时安有一个与常人不同的地方。   当然,我所指的不是智商,是眼睛。   他双眼之中,血丝尤其的多,像是熬夜太多导致的疲乏症状,又像是得了眼疾,眼白里全是粗壮的红血丝。   似乎是发现我在看他,方时安跟我对视了一眼,展颜一笑。   在那瞬间,他眼里的血丝又一次增多了。   没错,是在瞬间增多了,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诡异到了极点。   “油加满了,咱们走吧!”老瘪站在他们的车旁边,大喊道:“掉头过去,从岔口那边走要近点!”   “老瘪哥,在高速公路上掉头,你是不怕咱们被撞死?”方时良试探着问了一句。   “怕个屁,注意点就行了。”老瘪笑着,拉开车门跳了上去。   我估计他们也有事要去办,听见老瘪催促,宋补天看了一下手表,随即就走过来,很客气的跟我们打了个招呼,说这次先不聊了,有别的事得去办,等有时间回四川再找我们好好聚一聚。   “再见了啊。”方时良上车之后,冲我们挥了挥手,看着孔百杨,笑容满面的说:“等下次见面,老子还得揍你。”   “你试试。”孔百杨冷笑道。   “妈的试试就试试......”方时良骂着,打开车门就要跳下来,但最后还是让宋补天拽回去了,气势汹汹的瞪着孔百杨:“又不是没揍过你,你跟我装个屁!”   “孔百杨,下次见面,咱们再比一次弓!”   方时安是最客气的一个,跟在场的人,轮流握了一次手算是告别,最后才站在孔百杨面前,一边抚摸着背上的牛角弓,一边满脸期待的看着孔百杨。   “好。”孔百杨点点头,对于这个脑子不太好使的小弟弟,孔百杨倒是很客气,难得的笑着跟他说:“下一次我可不会输。”   得到这个答复,方时安兴高采烈的上车了,那兴奋劲儿就跟小孩子得糖吃一样。   目送着他们的车掉过头逆向行驶,我们也回到了车上,继续向目的地进发。   “你输过?”我问孔百杨。   他点点头,又摇摇头,没有多做解释。   “那个姓方的揍过你?”七宝问的问题,一点都不客气。   孔百杨一闭眼,不搭腔,看着像是要睡着了。   “那个方时安的眼睛你们看见没?”司徒开着车,兴致勃勃的跟我们聊着:“那眼睛看着太诡异了,血丝蹭蹭的往外冒啊,他不会是得病了吧?”   孔百杨冷笑了一声,说:“方时安那叫殂雉目,是一种独特的天生眼相,如果那算是眼疾,我也想得。”(注释:殂读cu,雉读zhi)   殂雉目?   这词我好像在《方生志》里见过......   哎对了!就是那个!   “我想起来了!他那眼睛确实有名堂!”   “啥子名堂嘛?”七宝靠着小枕头,百无聊赖的看着我:“我熬两天夜,我也有名堂,你想听不?”   我白了七宝一眼,跟其他人解释道:“书里说过,古时候曾经有一种精怪,名叫殂雉,它跟家鸡的模样很像,也能够知时报晓,但它的灵性可比家鸡强多了。”   “这种精怪的特征,是精血倒灌双眼,眼球里布满红丝,犹如蛛网。”   “殂雉仅通过肉眼,就能轻易的观测到阴阳二气的流动,这种技能可是不少风水师都梦寐以求的。”   “你是说.....他能观测到阴阳二气的流动?”七宝皱着眉,半信半疑的看着我:“这本事大过头了吧?”   “可不么!要不然咋会这么少见?”我说到这里,也不禁有些羡慕:“观气跟见鬼不是一个层次的,阴阳眼跟殂雉目比起来,差了可不止一筹啊。”   这时,七宝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急忙问司徒:“他们怎么会在海南?不会也是在找周无鬼吧??”   “应该不是,咱们的路线不一样。”   司徒说着,抬起头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   “宋补天这人我了解,如果他们是去找周无鬼,那就肯定会跟咱们说,甚至是跟着咱们一块走,可能他们有其他事要去做吧.......”   司徒说着,点上烟抽了两口,有些疲倦的揉了揉眼睛。   “我估计他们还不知道活阎王出事了,要是知道,宋补天肯定得炸庙。”   “他跟我爷爷关系很好?”我问。   司徒耸了耸肩,说道。   “一般吧,但要不是你爷爷帮过他,他也活不到今天。” 第十三章 上船   据司徒说,宋补天跟老爷子的关系,远比普通人想象的深。   当初宋家还没倒下的时候,在整个四川境内,也就只有沈家可以跟他相抗衡,但两家的关系很不错,起码没有发生过实质性的冲突,只不过两家的老爷子互相看不顺眼罢了。   大概有多不顺眼呢?   就跟老爷子看见了苗武人一样,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但到了关键时刻,谁也不会干出那种落井下石的事,甚至还会不动声色的帮一把。   这种难以描述的感情,是我们这些后生无法理解的,可能只有到了他们那个岁数,才能明白这种感情的可贵。   当然了,我再怎么想也想不明白,苗武人到底是怎么跟老爷子碰上的?   难不成他还真的只是想当雷锋?   “宋家倒了之后,四川境内,隶属宋家派别的先生也都元气大伤,你爷爷当初也受了不轻的伤,是后几年才慢慢调养回来的。”司徒跟我们聊着,伸出手在窗外抖了抖烟灰:“反正那段时间四川境内很乱,如果不是官方出面制衡,可能宋家的事炸锅之后,你们这些先生都收不了场,得闹出大事来。”   “宋家是怎么倒的?”七宝好奇的问了一句。   “说不明白,各方面的原因都有,只能说是老天爷不容宋家。”司徒叹了口气:“现在的沈家跟宋家很像,如果活阎王再出点意外,或者是沈兄弟扛不住压力,没能把后续的那些事办好,沈家堪忧啊.....”   “有这么严重吗?”七宝皱起了眉,半信半疑的看着司徒。   “宋家的鼎盛时期,不比沈家的鼎盛时期弱,现在沈家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个活阎王还有一个小阎王.......”司徒说着,看了我一眼,目光有些复杂:“当初谁都以为宋家倒不了,但它就是倒了,所以有些事还是注意点比较好,站在沈家这个位置,倒下去是会让人踩死的,连爬起来的机会都没有。”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我笑了笑:“沈家不能倒,也倒不了。”   话音一落,我侧着头,看了司徒一眼,问他,如果沈家倒了,头疼的不光是我,应该还有官家的人吧?   司徒倒是很坦诚,冲我点了点头,说那倒是,如果你们沈家也倒了,四川境内的先生们还不得乱套啊,一个个的都想借着势上位......   “你说他们这些先生上位有啥用?能赚钱还是咋的?”七宝很纳闷的问道,似乎是想不明白这个问题:“老沈家够厉害吧?不照样穷的叮当响么?”   七宝这话有点不客气了,在九十年代那会,干一次活就能拿好几万,这放在哪一行都算是小康级别啊!   穷的叮当响?   就目前我遇见过的先生里,真正能符合这个标准的,只有易大喜神那一家。   当然,如果易大喜神是太低调所以看着清贫,那个就得另论了。   在高速公路上走了大概一个多小时,我们便从路口岔了下去,走上了一条类似于乡村的泥泞小道。   这条路应该很久没人走过了,坑坑洼洼的,就没有一个地方是平的。   昨天夜里,这里应该下过雨,地上全是泥泞不堪的黄汤,看不出有别人经过的痕迹。   “林家人知道周无鬼的踪迹,他们肯定先一步赶过来了,但我觉得他们没戏。”司徒猜到我在担心什么,笑呵呵的说:“林家只有一个林老佛爷厉害点,其他的后生没什么本事,但全都是心高气傲的主儿,除了摆谱就不会别的,来这里就跟送死差不多。”   “那咱们可得小心点。”我笑了笑:“林家对周无鬼是势在必得,那个老佛爷也不傻,肯定知道自家后生不怎样,所以为了保证成功率......”   “她应该会亲自来。”司徒点点头。   说着,他皱紧了眉,有些头疼的说:“林家近几年做大了,不光是当先生,还拿出不少本金去从商,那是标准的家大业大啊.......”   “超出你们心里的理想值了?”我问。   “算是吧,反正上头很不高兴啊,先生不同于凡人,要是把家业真的做大了.......”司徒叹了口气:“管他们呢,以后有他们吃亏的时候。”   我们的目的地是一个小码头,规模非常的小,简直就跟胡乱搭建出来的码头差不多。   除开我们之外,还有另外两辆越野车停在路边,看见我们来了,越野车里的人纷纷打开车门走了下来。   “自己人。”司徒提醒了我们一句,不动声色的给孔百杨使了个眼神。   这时候我才发现,孔百杨的右手已经搭在了后面的巨弓上,听见司徒这么说,他才把巨弓放开,跟着七宝下了车。   司徒下去之后跟一个看似领头的中年男人打了招呼,两个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其他人就站在边上,又是好奇又是疑惑的打量着我们。   “把行李拿下来吧,咱们现在就过去,午饭在船上解决得了。”司徒回过头,冲我们挥了挥手:“只拿你们的东西,水跟吃的别带,船上都有!”   听见他的话,我们也没再多问,把车上属于我们的行李都拿了下来,直接提到了那艘机动船上放着。   这艘船应该不是官方的,就是普通的机动渔船,规模倒也不算小,船舱挺大的,透过玻璃一看,里面好像还有休息的地方。   七宝很是不客气,把行李往甲板上一扔,蹭的一下就跳了上去。   孔百杨紧随其后的跟着,看他那表情似乎有些着急。   他们俩都是不约而同的在往船舱里走,我跟陈秋雁没跟进去,只能隐约的听见他们俩在说.......   “我先上!我大!”七宝着急道。   “我也大啊,明明是我先来的......”孔百杨有些委屈的说。   “嘭!!”   伴随着一声门响,孔百杨又原路退了出来,站在甲板上抽着烟,表情很忧郁。   我估计他是不好意思跟七宝抢,争厕所这种事放在七宝身上很正常,但要是放在这种冰山帅哥身上,那就差点意思了。   等司徒走过来,带着我跟陈秋雁上船,不远处驻守的那些官家人员才开始撤退。   “你会开船么?”我有些好奇的看着司徒,心说这出海可跟开车不一样啊,不是会开船就能出海了。   “放心吧,我心里有谱。”司徒笑道,但这时候,他的笑容有些勉强。   “咋了?”我低声问:“看你表情有点凝重啊。”   “林家的人已经来了。”司徒叹了口气,带着我们走进船舱,轻车熟路的开始操作那些我没见过的仪器。   听见他这么说我也不觉得意外,点点头问他:“人呢?什么时候走的?”   “三个小时前,从另外一边绕过去的,让我们的人看见了。”司徒苦笑道:“哥们你是知道的,这事我们官家不好掺和得太多,凑的事多了,对你们沈家不是什么好事,所以我们的人没拦他们。”   “这么早就出海了.......”我皱了皱眉头:“不会已经登陆了吧?”   “那得过去看看才知道。”司徒说到这里,表情倒是轻松了一些,笑眯眯的说:“周无鬼在海里弄的鬼打墙应该没那么好破,他比咱们都精,自然能猜到有哪些人准备对付他。”   话音一落,司徒指了指船舱边上的那个箱柜,示意让我打开。   “啥子东西?”   “你看看就知道了。”   我笑了笑没再多问,走过去把箱柜打开,只见那里面放着的全是枪。   三把步枪,六把手枪,还有几盒子弹。   “你这是准备打仗啊?”我惊讶道:“这是87式步枪吧?”   “妈的!你不提打仗我还忘了这茬!”司徒悔不当初的说:“我忘记让他们给我备点手雷了,那个可比枪好使!” 第十四章 出海   虽然司徒有些后悔,但他也没在这事上纠结,唉声叹气的把持着船舵,慢慢将机动船给开了出去。   等七宝跟孔百杨解决完生理问题,他们这才跑过来找司徒要饭吃。   当然了,开口讨饭吃的是七宝,孔百杨那性子,你是打死他都不好意思开这个口的。   不得不说这次我们出海的福利不错,在这之前,司徒就让人给我们备好了饭菜,大部分都是海鲜,全是热食,但没有备酒,说是怕我们得痛风。   吃着可口的饭菜,我们这一路积累的疲惫也消退了不少,原本我还有些困,毕竟这一路都没怎么睡过,但把肚子填饱之后,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   说真的,我都怀疑司徒在饭菜里加兴奋剂了。   这顿饭吃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等陈秋雁开始收拾碗筷,司徒就跟我们说,很快就能看见目的地了。   “从码头到海岛那边,差不多有一个半小时的航程,到海岛外一千米左右的位置,就没办法再靠进去了。”   司徒用手按着地图,指了指用红笔勾画出来的圈,说道:“这一个圈,基本上就是一条隔离带,无论你从东南西北哪个方向进去,都不可能越过它。”   “那也就是说,周无鬼弄出来的鬼打墙,也就在这条隔离带上。”我坐在旁边,满脸疑惑的看着地图,喃喃道:“在海上弄出这么夸张的鬼打墙,那就必须借用到阵局的力量,普通的单体术法,不足以搞出这么大的阵势。”   “老沈,在陆地上起阵咱们倒是好理解,问题这是海里........”七宝也想到了关键点,眉头紧皱的说:“总不能把阵脉跟阵眼放在海底吧?”   “他没那本事。”司徒摇摇头:“这片海域说浅也不浅,就那一圈,至少都有好几百米深,想潜水到底都是很困难的事。”   “这种事你们做不到,我们能做到。”孔百杨冷不丁的说道:“普通人是肉体凡胎,自然承受不住海里那么大的压力,但要是有气护体呢?随便招引来一些阴气,把自身弄得半人半鬼,别说是压力的问题了,就是呼吸的问题也解决了。”   “要我说,阵眼肯定不会在海底。”我低声道:“从海底到海面,至少是几百米的距离,且不说这个有多远,就海里的那些阴气也能乱掉它的阵气。”   “那你觉得阵局被布在哪儿了?”司徒满怀期待的看着我。   我抬起头往窗外看了看,此时海面上刮的风可不算小,海浪接连不断的翻打着,根本就没有停歇的迹象。   如果周无鬼把阵局布在海面上,用不了一时三刻,阵眼都得被海浪给冲飞了。   “去实地看看再说吧。”   听见我这个答案,除了陈秋雁外,其余人都白了我一眼,估计是觉得我这话等于放屁。   “枪在柜子里,七宝你自己去拿吧。”司徒把持着船舵,随口问了句:“你会使步枪吧?”   “会,但是枪法一般。”七宝耸了耸肩,很直接的说:“二十米之内稍微有点把握,二十米之外就得随缘了。”   司徒笑了起来,点点头:“看样子咱们技术差不多,都是随缘枪法,就看老天爷想不想让我们的敌人挨枪子了。”   这时候,前方的海面上,隐约出现了两个黑点。   司徒的反应最快,猛地拿起望远镜看了看,表情瞬间就兴奋了起来。   “哎!咱们运气不错啊!”   “咋了??”我急忙问:“那是林家的船?”   “可不么!”司徒大笑道:“这帮孙子还在海上兜圈呢!”   听见这消息,我不禁松了口气,颇有种老天爷赏脸照顾我们的感觉。   说真的,我并不怕周无鬼跟那个什么养九生,我主要是怕林家动作太快,在这事上搞一出捷足先登,那他娘的可就没意思了。   大老远的跑过来报仇,结果让人把仇家给抢了,这种事传出去得多丢人啊。   与其说我们在跟林家争夺周无鬼的命,还不如说这事已经变质了,变成了两个家族之间的斗争。   争什么?   两个字,面子。   行里八卦消息的传播速度,比我们想象的要快。   自打林老佛爷离开药铺之后,行里有不少人都知道了沈家跟林家杠上的事,特别是四川这一片的先生,一个个都盯着这事关注着呢。   谁没搞定周无鬼,谁的面子就得被踩在地上,就得让对方压自己一头。   别以为我们这一行的人就清心寡欲了,在很多事上,我们这行比江湖还要江湖,在面子的争夺上那是不留余力的。   我不爱跟人争面子,因为我性子本来就这样,但扛上了沈家的大旗,有些东西就不能不争。   不争,就跟司徒说的一样,那是要灭门毁派的大事。   一头处于壮年的狮子,自然让人害怕,但要是这头狮子病了呢?让别的狮子给收拾了呢?   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   别看四川境内的那些先生都听老爷子的话,都像是跟我们沈家站在了一边,真到沈家出事的时候,这帮牲口恐怕是第一个落井下石的。   没听老爷子说么?上医院找他的那几批先生里,就属四川人最多!   他们现在就是标准的墙头草,一直都在观望。   要是沈家赢了林家一筹,外带着把周无鬼给做了,他们觉得挺好,沈家还是牛逼,还是能靠得住,四川境内也不可能乱起来,他们还能继续安安稳稳的赚钱。   要是林家赢了沈家呢?   他们肯定会觉得,赢的好,沈家就他妈该踩,威风这么多年了还没威风够?这种不知进退的家族就是该收拾!   人性跟人心这两样东西,是最经不得考验的。   特别是在这个群雄并起的时代,这个先生们都在追名逐利的时代......   “老孔,拿你的箭过来,我帮你加工一下。”   我一边在桌上画着“布人符”,一边跟孔百杨说:“在你箭头上插个布片,会影响你的精准度不?”   “不会。”孔百杨笑道:“五十米之内,不可能有一点偏差。”   “你也是够屌的啊。”七宝咂了咂嘴,检查着手里的87式步枪,头也不抬的说:“你这眼力是咋练出来的?天生的?”   “算是吧。”孔百杨说着,把箭筒放在桌上,任由我给他加工。   这些布片人,全是被我下了寐身降的媒介,就跟我先前用来对付林家人的一样,只要碰触到对方的肉身,瞬间就能放倒他。   “你射箭的时候注意点,别碰到这些布片。”我往箭矢上穿插着布片人的时候,特意叮嘱了孔百杨一句:“要是你不小心碰到了,一瞬间你就得倒。”   “放心吧,我知道轻重。”   孔百杨点点头,见我把布片人都搓成了一股“绳子”,死死缠绕在箭矢上还打了个结,顿时就好奇了起来:“不用摊开?”   “用不着。”我说:“只要碰触到对方的肉身就行,你射箭的时候加把劲,别下手太轻,碰不到就没用了。”   孔百杨嗯了一声,很耐心的坐在旁边,等我给他加工箭矢。   “其实我有点后悔。”   “咋了?你后悔啥?”七宝抬起头看着我。   “我们不该放林老佛爷走,既然要争要抢,既然这事都发展到了这份上,咱们就不该心慈手软。”我叹了口气,满脸的悔意:“在药铺里跟她斗一场,加上爩鼠跟你,我再拼上半条命,肯定有把握做掉她。”   “沈老爷不会同意的。”七宝苦笑道。   “他同不同意对咱们来说都没影响,我算是看明白了,这年代要脸没什么用,只要你能把事情做绝,让其他同行害怕你,见面了都得叫你一声爷,那就足够了。”   说着,我发现司徒正在盯着我看,便解释了一句。   “你放心,我这人还是有底线的,就是说说而已。”   我笑道。   “而已。” 第十五章 两家   等我们的机动船赶上林家人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十分钟。   孔百杨背上我给他加工好的箭矢,提着巨弓就走出了船舱,我跟七宝也没墨迹,纷纷跟着他走了出去,只留下司徒跟陈秋雁在船舱里。   林家的船也是机动船,比我们的规格稍微小点,此时就停留在距离我们十米左右的位置。   如我们所猜的那般,林老佛爷确实是来了。   她左手拿着一把带着铜锈的长剑,右手则攥着一堆像是纸钱的东西,好像是在做法。   “老佛爷,您在这儿干嘛呢?”我笑呵呵的跟她打了个招呼,话里还算客气,没有直接撕破脸跟她对喷。   说真的,看见这老东西的时候,我确实挺生气的,你他娘的不是跟老爷子关系好么?老爷子原来不是还帮过你们吗?   就因为一个面子问题,你们非得来跟我们争?   要是你们早点借坡下驴,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姿态,大大方方的把周无鬼让给我们,行里的人还能说啥?   真是家大业大就不拿感情当回事了,什么狗屁恩情,什么过往的交情,全都是虚的。   “世安,没想到你们来得这么快啊。”林老佛爷在看见我的时候,表情略微有些尴尬,很不自然的笑着说:“我还想着你们会晚点过来呢........”   “哪敢啊。”七宝怀里抱着步枪,嬉皮笑脸的跟林老佛爷说:“要是晚来一步,你们这些老前辈还不得把沈家的仇人给抢了?”   “你他娘的说话注意点!”   站在林老佛爷身边的人,年纪也不小,估计是五十岁朝上了,穿着一身休闲装还戴了副墨镜,怎么看怎么老不正经。   “你他妈的谁啊?”七宝很客气的问道。   真的,他已经很客气了,要是七宝不客气,枪口早就抬起来搂火了。   “别跟他们起冲突,没必要!”林老佛爷喝道:“先让他们过去,反正也上不了岛,咱们晚点再走也没什么。”   “哟,这么确信我们上不去?”七宝怪笑道:“海里的阵局就那么回事,我们早就想到破解的办法了,没想到林家人还没想出来,这真是见面不如闻名,实在是稀松啊。”   我没吱声,偷偷拽了七宝一把,很疑惑的看着他,用眼神问了句:谁他妈告诉你我们有办法的?   七宝跟我的默契自然不用多说,光靠眼神都能轻轻松松的交流,直接回我一句:我是在吹牛逼给咱们撑门面呢,免得林家人小看咱们。   说实话我有些纳闷,心说七宝这暴脾气也是没法治,不管有没有办法,在这时候都该说没办法,扮猪吃老虎还不会么?   先让他们放咱们过去,之后就尽快破开阵局,闯进那个渔村里做掉周无鬼。   现在你这么一说,林家人还会放咱们过去?   指定得斗啊!   “老佛爷!不能放他们过去!”那老头儿大喊了一声,从兜里摸出一把铜钱来,作势要往我们这边扔:“这事错一步咱们就输大局,千万不能冒险,要顾全大局啊!”   七宝把枪口往上一抬,骂了句,局你妈局。   “要当拦路的土匪是吧?”我皱着眉头,没有去问那个老头,直接看着林老佛爷:“咱们各凭本事,谁先闯上去,周无鬼就是谁的,这样文斗不好么?非得伤和气?”   和气,和气就是个屁。   我心里就是这么想的,之所以我要尽可能的选择避战,就是怕打起来消耗自身的实力,要知道岛上还有两个瘟神等着我们呢。   如果我们跟林家在这里拼出个你死我活,那可就.......   “打不打?”孔百杨站在我身边,目视前方,不动声色的跟我说:“如果打起来,我第一箭就射死林老佛爷,哪怕射不死她,也得让她重伤,免得给咱们添麻烦。”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像是孔百杨这种擅弓道的人,对这句话的理解肯定比我深。   听见他的计划,我点点头,也没说什么。   “世安,我真的不想跟你们起冲突,也不想让林家站在沈家的对立面......”林老佛爷叹了口气。   “我也不想。”我笑道。   “现在的林家跟沈家都站在风口浪尖了,站得稳倒是没事,就怕站不稳,一个浪打过来,两家人都得死。”林老佛爷无奈的笑了笑:“世安,你虽然年轻,但脑子应该不笨,你肯定清楚现在的沈家是在什么位置上。”   “所以呢?”我皱起了眉。   “沈家人的脾气我知道,你跟你爷爷一个样。”林老佛爷摇了摇头:“我知道让你退步是不可能的,但我也不想跟你打,所以.......”   说着,林老佛爷猛地转过身,毫无预兆的给了那老头一巴掌。   啪的一声,所有人都愣住了。   七宝看了看对面船上的情况,有些疑惑,看了我一眼,缓缓把枪口放了下去。   “各凭本事吧。”   林老佛爷说着,脸上的神色越发复杂,像是劳累了好一段时间没休息那样,满脸的疲惫不堪。   “司徒哥!走了!”   我没犹豫,大喊了一声。   司徒没有回应我,直接开动了船,慢慢往前推进着......   看见我们的机动船开始走了,那两艘船上的林家人都有些着急,但又碍于林老佛爷的态度,没人敢说什么。   “你们这帮小兔崽子!!还想走?!!”   听见这一阵骂声,我心里咯噔一下,瞬间就明白,情况有变了。   被林老佛爷抽了一嘴巴子的老头儿,此刻像是急了眼一样,压根就不在乎林老佛爷站在自己身边,猛地一甩手,把手里那些金晃晃的铜钱砸了过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觉那些铜钱只是样子像铜钱,实际上.....好像跟真的铜钱有一些出入。   比铜钱厚实,比铜钱大,而且还带着一股子生气......   “嘭!!”   七宝的反应最快,没有用步枪去扫射,而是在那人抛出铜钱的一瞬间,就捡起了甲板上的五连发,连着冲那些铜钱搂起了火。   这种枪用的是霰弹,说白了就是铁砂弹,打击面积比步枪大得多。   虽然在几米外开枪的威力比不得步枪,但现在要威力也没什么用,只需要打中那些东西,让它们在空中停顿一下,落进海里,之后什么麻烦都没了。   果不其然,这些“铜钱”确实有蹊跷。   在被霰弹铁砂打中的瞬间,“铜钱”就摊开了,或是说,伸展开了。   这些压根就不是什么铜钱,也不是死物,全是一条条蚯蚓大小的蛇!   孔百杨的反应不慢,在七宝开枪之前,他就拿出了几支没被我加工的箭矢,嗖嗖的冲那些玩意儿射了出去。   说实话,孔百杨比我想象的聪明,他没有继续火上浇油,所有的箭矢都是冲着那些玩意儿射的,并没有选择攻击林家的人。   “嘭!!!”   七宝开第三枪的时候,基本上就是在打空气,因为大部分的小金蛇都掉进海里了,没有掉进去的,也让孔百杨在半空中给射成了两半.......   所谓的连珠箭究竟有多厉害,我算是见识了。   孔百杨射箭的动作我根本就看不清,几乎都是虚影,只能模糊听见嗖嗖的破空声。   至于箭矢被射出去的轨迹,那就更看不清了,连虚影都没留下。   他从头到尾射出去几支箭,这个我没数,也没办法数过来,反正我就感觉他射箭跟开机关枪差不多,嗖嗖嗖的就没停过。   想起孔百杨跟我们说的,他十秒钟能射出去二十支箭......这貌似不是夸张,还他娘的是谦虚了!   “你们走吧。”   林老佛爷说道,右手已经掐住了那个老头的喉咙,背对着我们,大声冲我们喊了一句。   “这一次!算是我对不住你们沈家了!” 第十六章 漩涡   司徒不傻,在这种紧要关头他没有犹豫,猛地提上速,直接就往前方的目的地急速驶去。   在这个过程中,孔百杨手搭弓弦,七宝端着枪口,都做足了迎敌的准备,他们的目光一直都放在后面的那两艘机动船上,貌似是不放心。   但林老佛爷退的这一步,却是实实在在的。   纵然有不少林家人都在虎视眈眈的看着我们,但也没人再玩偷袭了,任由我们直奔着小岛过去,也不再有阻拦的举动。   直到那两艘机动船从我们视线中消失,孔百杨跟七宝这才松了口气,把武器都放了下来。   “林家内部好像不稳定啊。”   司徒见我们回到了船舱,便跟我们八卦了起来,一脸的幸灾乐祸:“以前我听说林家内部有乱子,我还以为是谣言,看现在这情况,应该八九不离十了。”   “啥乱子啊?”七宝好奇的问。   “都想上位当家主呗,但我觉得,应该没那么简单,林家唯一的顶梁柱就是林老佛爷,跟她抢位置,就跟找死差不多。”司徒笑了笑:“我觉得利益纠纷的可能性比较大。”   在这时候,孔百杨半眯着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前方海面,似乎是发现了什么。   “司徒,你们的人应该早就来过这里吧?”孔百杨冷不丁的问道:“他们跟你说过海上起雾吗?”   “啥雾?”司徒一愣。   听见孔百杨的话,我们纷纷抬着头,往前方看去,只见在不远处的海面上,有一团像是云朵般的雾气聚集在那儿。   那团雾气的规模很大,上顶天,下触海。   越是往前靠近,它给我们带来的压迫力就越大。   “不对啊........这里不该有雾啊.......难道是后来起的?”司徒嘀嘀咕咕的嘟嚷着,表情无比的凝重:“这雾气的浓度有点高过头了......能见度堪忧......咱们可得小心点啊........”   “你们想过没有,林家人为什么会在那地方停下?”陈秋雁忽然开了口,不动声色的提了几句:“那里距离龙王村可不算近,他们就算想要破阵,也不该躲在那么远的地方,总不能是专程为了堵我们吧?”   “对!咱们只顾着赶路了!没注意到这点!”我忙不迭的点头,脑子飞快的转动了起来,想起林老佛爷在船上似是做法的举动,只觉得这事越来越蹊跷。   “世安,你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我们是林家的人,会在什么情况下才躲得那么远?”陈秋雁问我。   陈秋雁以往都是管我叫小沈,几乎没这么叫过我的名字。   冷不丁的听见她叫我世安,我不禁愣了一会,脸莫名的有些发烫。   “如果我们是林家人,那么这事只有两个可能性。”我摸了摸鼻子,没把自己窘迫的那面暴露出来,跟他们分析着:“第一,就是为了堵我们,但这点基本可以排除,如果他们是存心要堵咱们,那就不可能放咱们进来。”   “第二,这片海域......我说的就是咱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我皱了皱眉头:“可能对他们有威胁。”   “威胁?”司徒眼睛一亮,似乎是猜到了我的想法。   我紧皱着眉头,越是跟他们往下分析,我的心情就越沉重,只感觉这事有点出格了,或是说.......超出我们的掌控了。   “如果我们是林家人,那在很早之前,肯定就试过抢滩登陆,并且还失败了,因为根本没办法靠近那个岛......”我低声说:“就算失败,也不该躲在那么远的位置,要是我带队,肯定会让机动船全停在鬼打墙的外面,这样无论是攻还是守,咱们都能把握得住。”   “唯一能让咱们远走高飞的理由,只有一个。”我咬了咬牙:“这片海域有古怪,鬼打墙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应该还有别的.......”   “嘭!!!”   忽然间,船舱猛地颤动了一下,那一声巨响是从船底传上来的,似乎是碰到了什么东西,又像是......有什么东西撞在我们船上了!   “你们出去看看!快!”司徒把持着船舵,满头冷汗的说:“这地方跟情报里说的不一样,千万别大意!”   在这时候,压根就没人搭理他,像是地震来临了似的,一个接着一个的抱着头从船舱窜了出去。   站在船边往海里一看,此时此刻的情况,已经不是我们能够想象到的了。   以我们的机动船为中心,方圆百米之内,海面上出现了无数的漩涡,大的有磨盘那么大,小的也有碗口那么小。   天知道这些漩涡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无声无息就遍布了百米内的水域,不停旋转着撕扯着,似乎想把海面上所有东西都拉进深海之中。   例如我们的船。   “司徒哥!!海上有漩涡!!你开船注意点啊!!”   “妈的不用你说!!”司徒也是急了眼,大吼道:“你们在外面看着!!站稳了!!”   又是连着两声嘭嘭的巨响,机动船忽然左摇右晃了起来,根本没办法继续往前走直线,只能歪歪扭扭的往前走着.......   在这种情况下,司徒还是破釜沉舟,选择一个劲的提速往前走,似乎是想尽快脱离这片布满了漩涡的海域。   只不过现实却让他有些绝望,也让我们有些绝望。   这些漩涡就跟活的一样,似乎是能认准目标,并且还能跟随目标,当机动船往前走出去的时候,最后方的漩涡,就开始一个个的迅速消失。   而机动船的正前方,则又凭空出现了无数的漩涡。   “真他娘的有鬼了!!”司徒气急了骂道。   “别慌!林家人能从这里逃出去!咱们肯定也能!”我左手拽着扶手,右手将陈秋雁的胳膊拽住,生怕她一个不小心摔了。   孔百杨还算是冷静,背靠着扶手,眉头紧皱的看着海面上的漩涡。   “这里面肯定有古怪。”孔百杨低声道:“不是阵局的作用,就是有冤孽在作祟,反正不可能是自然现象。”   “我也这么想。”我叹了口气:“哥们,你能开眼观气吗?”   孔百杨一愣,点点头,但也没跟我自夸,很坦诚的说:“观气不是我的强项,特别是在这种地方,水里阴气大盛,很容易让我看走眼。”   “没事,你先看看。”我咬着牙说:“你看看海里有什么,如果有冤孽精怪,那就按照咱们的办法来,直接除掉它了事!”   孔百杨嗯了一声,掉过头跑进船舱里,应该是去拿装备了。   “老沈,你不是能见鬼观气吗?你咋不看呢?”七宝冷不丁的问道,满头雾水的看着我,似乎是不明白我为什么会把这任务推给孔百杨。   “我看不见了。”我低声道。   “啥?”七宝一愣。   “我见鬼观气的能力已经消失了。”   我苦笑了两声,摇了摇头。   “自打我们从湘西回来,我就感觉身子骨有点不对劲,那天凑巧试了一下,吃灯芯草没用,借住蛊气开眼的法子也没用.......”   “这到底是咋回事啊??”七宝瞪着眼问我:“那个大脑怪不是给你治完病了吗??难道你是落病根了??”   我摇摇头,说不知道。   这时,孔百杨拿着两张黄纸符从船舱里走了出来,黄纸是事先裁剪好的,不过上面的墨迹没干,符咒应该是刚画上去的。   没跟我们多做解释,孔百杨站在船边,双手猛地一挥,那两张黄纸符上顿时就现出了火光。   孔百杨似乎不怕这种符火,张大嘴连火带符吞进了嘴里,似乎还嚼了两下,最后才咽下去。   做完这些,他拽着扶手,小心翼翼的往前探了探身子,向海里扫了一眼。   “我操。” 第十七章 跳海   孔百杨不是那种喜欢骂脏话的人,在我看来,他跟我大学的性子很像,除非是特别的生气或是惊讶,这才会忍不住骂出来。   一听他说“我操”,七宝顿时就跟着“我操”了。   “你看见啥了??”   七宝忙不迭的问道,似乎也觉得这情况不对劲,额头上都出了一层冷汗,估计是被吓着了。   “看不见冤孽,但能看见气.......”   孔百杨说话的时候,牙根子似乎都在打哆嗦,虽然他表情还装得很冷静,可是声音却出卖了他,磕磕巴巴的,一听就知道他很慌。   “阴气??”我急忙问。   “不是,是生气......哎不对.......又像是煞气.......”孔百杨喃喃道:“这两种气都掺杂在一起了.......好像是一体共生的!”   “气的来源在哪儿?”我又问。   “海底......就算不是海底......也应该是在很深的地方........”孔百杨咬着牙说:“这些气是慢慢浮上来的.......就盘绕在咱们机动船的四周.......”   “这咋办?”七宝问我,表情已经有些慌了:“气的源头在海底,咱们鞭长莫及,没办法解决它啊。”   “漩涡是那些气弄出来的?”我问道。   孔百杨点点头,说是。   这时候他才把身子收回来,转过身看了我们一眼,脸上的冷静,维持得非常勉强。   “撞船的东西也是气,好像是能凝聚成实质,这种情况我从来没遇见过。”   “是气啊......是气就好办了.......”   我说着,表情稍微轻松了一些:“海面上的漩涡规模不大,不足以把咱们拉进海里,对咱们威胁最大的就是撞船的气,只要解决这个,一切都不是问题。”   “你有办法?”七宝一脸期待的看着我。   “用气隔绝气。”我粗略的解释道:“只要用相应的气在船底盖上一层,那些从海底窜上来的东西,自然就碰不到船身,因为气是相融的,哪怕两股相同的气在对撞......”   “你跟我玩物理呢?”七宝一愣一愣的看着我,打断了我后面的话:“你说的这个法子,成功率有几成?”   “不好说。”我尴尬道:“这些理论都是老爷子跟我说过的,估计在他那儿也只是理论,没有真的实践过,所以成功率我不敢保证。”   见七宝跟孔百杨都在将信将疑的看着我,我急忙补充了一句:“就当拼运气,要是成功了咱们就能乘风破浪。”   “要是失败了呢?”孔百杨试探着问我。   “失败了就得下海喂鱼啊!”七宝急的都快哭了:“沈哥,你就不能想个靠谱点的办法么!”   我摊了摊手,表示爱莫能助,只想到这个法子。   “生气跟煞气,我现在就能找来,但要怎么把气覆盖在船底,这点我还没想好。”我叹了口气:“实在不行.....我先布个阵试试吧。”   “我来。”   孔百杨说着,看了我一眼,表情很是认真:“只要你能把气找来,其他的就交给我,我有办法把气盖在船身上。”   “生气我有,肉身里就有现成的,虽然不是纯粹的生气,那也够用了。”我笑道:“至于煞气,那就得去找爩鼠要了。”   话音一落,我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僵住了。   我操。   爩鼠呢?!!   自打我们碰上林家人开始,爩鼠好像就没露过面啊......这小畜生上哪儿去了??   “小胖!!”   我扯着嗓子大喊了起来,忍不住着急了起来,心说这耗子的实力不弱,应该不会出事,但它基本上没什么脑子.......难道是刚才有东西撞船的时候,一不小心被撞下去了?   这很有可能啊!!   原来它在我床上睡觉的时候,我翻个身都能把它踹床底下去......这崽子绝对是落海了!   看见我在找爩鼠,七宝他们这才反应过来某耗子失踪了。   “耗子!肥耗子!”   “小胖!!”   “吱。”   就在我们到处寻找爩鼠身影的时候,一声很细的鼠叫声,忽然从船头那个方向传了过来。   等我们跑过去一看,爩鼠就站在船头,跟人一样靠着两只后肢站立,前爪则死死攥着扶手的栏杆,估计它也怕自己掉下去。   不知道爩鼠这崽子怎么了,我们一直都在找它,一直都在喊它,但它只回应了我们一声,其他的时间似乎都在沉默。   这种诡异的情况,我是第一次在爩鼠身上见到。   “怎么了?”我蹲下去,用手摸了摸爩鼠的脑袋,看见它傻愣愣的样子,不禁有些担心:“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爩鼠没有出声,摇了摇头,继续看着前方,似乎在看着大海发呆。   “它怎么了?”陈秋雁跑到我身边蹲了下来,看见爩鼠这反应,也有些着急了:“它不是在保护老爷子的时候受伤了吗?是不是旧伤复发了??”   “不知道.......”我看着爩鼠,皱紧了眉。   爩鼠的表现很是奇怪,从我最初遇见它直到现在,它还是第一次露出这样的眼神。   没错,眼神。   它就跟活人一样,眼神里包含着许多情感,这点在以往的日常生活中就能观察出来,已经有无数次这样的例子了。   开心的时候是一种眼神,被骂了伤心,又是另外一种眼神。   但此时此刻,它眼中透露出来的那种迷茫,是我从未见过的。   “到底怎么了?”我轻轻抚摸着爩鼠的脑袋,低声问它:“是不是谁惹你不开心了?还是你觉得海鲜不好吃?”   爩鼠很沉闷的吱吱叫了两声,回过头看了我一眼。   “它说什么?”孔百杨很好奇的问我。   我耸了耸肩,表示这一句翻译不出来,因为我也没听明白。   以往翻译它的叫声,都能通过现实的联系跟它的表情动作等等,但这一次......真有点搞不明白了......   “你去布阵吧,需要气的时候叫上我们。”   “行,我动作尽量快点。”   孔百杨布阵似乎需要帮手,连七宝陈秋雁都被叫过去了,只有我留了下来,蹲在船头陪着爩鼠。   它的心情似乎很不好,发了一会呆之后,眼神也忽然变得哀伤了起来,这种变化让我有点捉摸不透。   按照我对爩鼠的了解,它绝对是属于那种没心没肺的耗子,似乎什么事都打不倒它,除非是有人很严肃的批评它,或者是动手抽它几下,它才会露出这样的眼神。   但这一次我们谁也没招惹它,一路都好好的,吃海鲜的时候比谁都带劲,怎么一会没见就变成这样了......   难道是有人私底下得罪它了?欺负它了?   这也不可能啊,爩鼠的心眼比谁都小,要是有人欺负它,绝对马上就跑过来告状了,哪能自哀自叹的在船头发呆?   “你盯着这片海看什么?原来你来过?”我双手托着下巴,跟爩鼠一样,蹲坐在船头看着大海发呆。   爩鼠摇摇头,吱吱的叫了两声,又用小爪子指了指前方的海面,似乎是想跟我说什么。   “你也发现这片海不对劲了?”我自顾自的跟它聊着,就像是自言自语一样,不停的抚摸着它的脑袋,安抚着它:“别担心,一会孔百杨把阵局布置好,咱们拿点气出去就能消灾了。”   “吱。”爩鼠叫了一声,点点头。   这时候,孔百杨在船尾那边喊了一声,让我带着爩鼠过去。   “马上来!”   我嘴里回了一句,抱起爩鼠,抬脚就要往船尾走。   但没想到的是,爩鼠的反应却出乎了我的意料。   没等我来得及阻止,爩鼠直接从我怀里窜了出去,连犹豫的意思都没,扑通一声就跳进了海里........ 第十八章 血腥味   看见它那行云流水的动作,我一愣一愣的站在船边,压根就来不及反应,脑子都是懵的。   毫不夸张的说,我当时脑子里只有两个字在不停的循环播放。   “我操!!!”   听见我的惊呼声,七宝跟孔百杨他们纷纷跑了过来。   “爩鼠呢??”七宝问我。   见我不吱声,一个劲的盯着海面发呆,顿时就猜到了。   “它蹦下去了?”七宝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我,又回过头,看了看大海:“这兔崽子是疯了吧??跳海干啥子??”   “小胖跳海了?”   陈秋雁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又担心又害怕的走到船边,往海里扫了一眼,表情顿时就绝望了。   “海里这么多漩涡......它跳下去了怎么游回来啊......都看不见它了......小沈!它不会是想自杀吧??”   爩鼠会自杀?   这种事搁谁身上都不会相信,当然了,并不是说动物就不会自杀,而是......爩鼠那性子根本就不是自杀的料啊!   在药铺里捣乱,让老爷子抽了一顿,不出一小时就能没皮没脸的继续嚣张,那种没心没肺的性子,比七宝都强。   就这种德行,它能自杀吗?   在我百思不得其解,就差跳下海找爩鼠问个明白的时候,海面上很突兀的冒出来了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那不是爩鼠还能是谁??   “我.操.你疯了?!狗日的!!赶紧给老子回来!!”我用手拽着护栏,声嘶力竭的冲爩鼠喊着:“浪这么大也不怕淹死你!!”   爩鼠仰着头看着我们,吱吱的叫了两声,如鱼跃出水那般,刺溜一下从水里滑了出来,又像海豚如水那样,轻车熟路的潜了回去。   看见这一幕,我算是松了口气,也有点后悔,自己咋没想到这点?   爩鼠是普通的动物吗?是普通的冤孽吗?   这畜生可是上了年头成了精的东西,趋利避害的本能比谁都玩得溜,平常都能怂成那样,还会在没把握的情况下跳进海里?   明显不可能啊!   但说实话,我现在还是挺纳闷的,这小畜生没事往海里跳干什么?跳着玩?   总不能是觉得太阳太大,想给自己降温吧?   况且现在也不热.......   “赶紧上来!别游了!回去我找泳池让你游个痛快!”我不耐烦的催促道,一个劲的冲它招手。   爩鼠没搭理,准确的说,这耗子第二次潜下水之后,就没再露头了。   “怎么回事?”   七宝有些担心的凑了过来,一脸担忧的看着海面,不停寻找着爩鼠的身影:“肥耗子不会让浪给打下去了吧?是不是上不来了?”   “应该不会。”我皱着眉答道。   在这时,机动船又猛地颤了一下,或是说......往上抬了一下!   那种奇特的感觉,跟先前的震颤感不同,不像是有东西撞在船底,而是整个船底被不知名的力量托起,莫名其妙的往上抬了一下,之后又落了回去。   “又咋了??”   司徒在船舱里大声问道,估计他也发现那一下震颤有些不对,所以才忙不迭的问我。   “不知道,好像又被撞了一下!”七宝回道。   “这不像是被撞啊.......”司徒有些疑惑。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机动船又猛地下沉了半米的样子,那冷不丁的一沉可把我们吓得不轻。   真的,那感觉,就像是有东西拽住了整艘船,直接往下猛拽了一把,甚至都出现了一种短暂的失重感。   不一会,机动船又浮了起来,恢复了最初的状态。   但这一切都没有结束,过了还不到两秒,机动船又沉了下去,之后又浮了起来......   来来回回的浮动了十几次,我们也就淡定下来了。   “好像没什么危险啊,比刚才强多了!”司徒大声说道:“我现在加速继续开!你们在外面注意点!”   此时,机动船距离那一团包裹住海岛的雾气,不过百米远。   陈秋雁被我赶回船舱了,站在甲板上的,只有我跟七宝、孔百杨三个人。   说来也怪,距离那团雾气越近,海面上出现的漩涡就越少,直到最后,我们彻底脱离了漩涡的威胁,一路乘风破浪的闯进了那团白雾里。   闷热,潮湿。   这就是身处那团雾气里我们所能感受到的一切。   比起雾气外,这里面的温度明显要高出许多,而且还特别的潮湿,闷热的不行。   不到半分钟我们身上的衣服就湿透了,全是被自己的汗水打湿的。   在这团雾气里,能见度已经低到了极限。   七宝站在我两米开外的地方,就这么近的距离,我已经彻底的看不见他了。   “狗日的,这雾气浓过头了吧?”七宝骂骂咧咧的说道:“站在旁边都看不见你们了,这他娘的还怎么开船啊!”   “别担心!我有指南针!照着方向走就行!”司徒喊道。   “你不怕触礁么?”孔百杨小心翼翼的问道。   “那就没办法了,搏一搏吧,我开慢点,你们站在船头帮我看看,情况不对就喊一声!”   听见这安排,我们也没多说什么,先是凑到了一块,确定能看见对方的位置后,这才齐步走到船头。   看着眼前白茫茫的雾气,我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似乎是在哪儿见过这么浓的雾气,但仔细想了一会,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那些漩涡没跟进来,看样子咱们应该安全了。”七宝笑道。   “咱们安全了,小胖呢?”我叹了口气,心一直是提着的,要不是先前七宝老是拽我,恐怕我早就跳下海去找那只肥耗子了。   这时,孔百杨拍了拍我肩膀,很淡定的说:“放心,那只耗子没事,活得好好的,一点问题都没有。”   “你咋知道?”我一愣。   “我开眼了,可以看见气。”孔百杨说:“爩鼠身上的煞气很重,哪怕跳下海了,只要不潜到太深的地方,海水的阴气都盖不住它的煞气。”   “你能看见它??它在哪儿??”我忙不迭的问道。   “船底。”孔百杨说:“第二次潜下去的时候,就移动到船底中心的位置了,而且到现在都没动过,咱们能闯过那片漩涡,恐怕也是它在帮忙。”   听见孔百杨这一番话,我的心情顿时就轻松了不少,但还是不免有些担心,毕竟爩鼠是耗子不是鱼,大半天的不换气会不会憋死它?   “老沈,我感觉有点不对劲.......”   七宝冷不丁的说道,语气之中的警惕,任谁都能听出来。   “咋了?”我愣了一下,没从爩鼠的事里缓过来:“你感觉哪儿不对?”   “有东西在看我们。”七宝说着,稍微把枪口抬了抬,对准了正前方的海面,手指已经搭在了扳机上。   还没等我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孔百杨好像也感觉到了什么,毫无预兆的将巨弓抬起,右手往上搭了一支黑箭。   “确实有东西。”孔百杨低声道。   “哪有?”我挠了挠头,往前探了一下身子,想看得更清楚点,但雾气的浓度太高,我根本就看不清海面上的情况......   在那瞬间,只听砰地一声枪响,七宝搂火了。   “你真开枪啊??”我有些担心:“不会是小胖在下面看咱们吧??”   “它的位置没动过,而且......你没闻到么?”   孔百杨皱了皱鼻子,吸了口气,说。   “血腥味。”   得到这个答案,我没再多问,狠狠的吸了一口气。   如孔百杨所说,空气里确实弥漫着一股血腥味,而且这味道距离我们越来越近......   “爩鼠有煞气护体刀枪不入,普通子弹是伤害不了它的。”   七宝说着,往前迈了一步,照着海上又连着开了三枪。   随之。   血腥味也变得越来越浓。 第十九章 码头   不得不说,在大多数情况下,七宝的感知力似乎比我要强。   勉强跟孔百杨算是一个档次的,这应该是他的天赋。   他们所说的那种被人窥视的感觉,我并没有感觉到,但血腥味却是实实在在闻见的。   七宝绝对是打中东西了。   “雾怎么这么大啊......”   陈秋雁的声音忽然传了过来,听见她的话,我急忙吼了一声:“赶紧回去!别出来晃悠!这里危险!”   “我知道,我就站在门边,没出来。”陈秋雁委屈道:“我不是担心你们么。”   “老沈,你说这些雾气是自然生成的还是咋?”七宝皱了皱鼻子,说:“这些雾气不会有毒吧?”   听见这话,我刚要说应该没毒,孔百杨却忽然来了句:“好像有点,我感觉脑子有点晕。”   “我也是!”七宝忙不迭的说:“我还以为是我晕船呢!”   “你们都感觉头晕?我怎么没感觉呢?”我试探着问:“你们不会是真的晕船吧?”   这时候,陈秋雁跟司徒也纷纷出声,都说自己脑袋有点晕,跟喝了酒很像,似乎还在越变越沉.......   发现这情况,我不敢再掉以轻心,之所以我脑袋不晕,很可能是肉身蛊的作用。   说不准在我中毒的时候,肉身蛊就开始发挥功效,飞快修复我被损害的肉身......   要是这样的话就能解释通了!   “你们小心点,我去拿点雄黄酒来!”   这次出门我带的装备不少,几乎把能想到的东西,有可能用上的,全都装在行李包里了。   雄黄酒自然也带了,虽然量不多,但也够用。   让司徒给我找来几个口罩,我就把雄黄酒混着朱砂倒了上去,四个口罩加工下来,正好把那点雄黄酒给用完。   口罩湿漉漉的,戴在脸上,肯定会多少有点阻挡呼吸,但这些都不重要了,只要能把雾气中的毒素暂时隔绝掉,尽可能的保证他们少吸.毒,那就没什么问题。   说实话,这些雾气究竟是什么东西,又是从哪儿来的,我根本就猜不到,所以我做的这一切完全就是死马当作活马医。   毕竟大部分的毒雾都跟“蛊”以及毒瘴有关,雄黄酒恰好就是克制这两种东西的。   “你是倒了多少酒啊......这口罩戴上去不舒服......我感觉呼吸不上来啊.......”七宝戴上口罩后跟我反馈道:“要不你再改良改良?”   “不戴就给我,我戴!”我没好气的回道。   “算了,我将就一下。”七宝戴上口罩后,说话的声音有点模糊不清,得凑上去很近,才能听见他的声音。   刚开始戴上这些口罩,众人的反应并没有多大,过了大概一两分钟,七宝才说,这口罩好像有点作用,虽然呼吸不上来,但脑袋却没有那么晕了。   其他人也纷纷表示有用,头晕的症状或多或少都有缓解。   “老子是真羡慕你啊......你这肉身蛊的作用也忒大了.......”七宝感慨道:“连化学武器都搞不定你,以后你想死可难了。”   “我没事想死干什么?”我苦笑道:“你以为我心理变态啊?”   “刚才我打中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你们看清楚了吗?”七宝这时问了一句,很期待的看了看孔百杨:“哥们,你眼力比我们好,看清那东西的真面目了吗?”   “看不见。”孔百杨皱着眉头说:“但我能看见它的气,跟活人很像,但阴气比活人要重很多,从形状上来说......有点像是鱼。”   “鱼?”七宝一愣:“多大的鱼啊?”   “一两米吧,我也不敢确定。”孔百杨低声道。   听见这答案,七宝也不觉得意外,点点头说海里鱼多也大,可以理解。   “这些鱼没事聚集在这儿干啥?”我靠着栏杆,往海里看着,依旧是什么也看不见:“刚才你们说有人在看咱们,应该就是这些鱼吧?”   “应该是,周围有很多,光是我能看见的......”孔百杨皱了皱眉:“至少有四五十条,多的不像话。”   “四面八方都有?”我问。   孔百杨点点头,说,都有,特别是咱们正前方,几乎都是挤在一起的,只有机动船靠近它们了,这些鱼才会往两边分开,给我们让出一条路去。   “司徒哥!你们说的鬼打墙!是不是就在这一团雾里啊?”我大声问了一句。   “八九不离十吧,应该是!”司徒回答道:“就在靠近岛屿的这一圈,距离小岛不远,但就是进不去。”   “没雾气都进不去,有这么大的雾......”七宝摇摇头:“估计咱们困难了。”   “不一定。”孔百杨耸了耸肩:“起码我能确定,咱们没有原地转圈,一直都在往前面走,但我们走的是不是直线,这个我就不敢保证了。”   在这时,七宝忽然用胳膊撞了我一下,试探着问我,雾气是不是变淡了?   “有吗?”我一愣,转过头往前方看去。   正前方的雾气与左右方不同,很淡,能见度也变得高了不少。   但奇怪的是只有正前方是这样,左边右边的雾气还是老样子,并没有变淡的迹象。   在这种可以算是强烈的对比下,我们所走的这条道,就像是大海中的一条马路,不是很宽,但足够让我们的机动船过去了。   “我们马上就到龙王村了!”司徒指着前面的那条道,兴奋的说。   “这就到了?咱们算是歪打正着闯进来了吧?”七宝大笑道:“看样子咱们运气不错啊,林家人进不来,就咱们能进来,该!”   “前面有光。”孔百杨冷不丁的说道。   听见这话,我跟七宝都齐刷刷的向前方看了过去,虽然什么都没看见,但我们还是很耐心的在等。   孔百杨的眼力比我们好,在我的想象中,他的视力水平就跟我们用了望远镜一样,完全不是一条平行线上的。   事实证明也是如此,过了十来秒,我跟七宝才模糊看见,前方的薄雾之中,渐渐冒出来了一团赤红色的光。   这团红光的亮度不低,但却不显得刺眼,反而有些柔和。   最开始这团光是圆形的,随着机动船往前推进,它的形状也在慢慢变化,直到最后,它变成了一个近乎于长方形的光体。   “那应该是路灯吧?”孔百杨踮着脚,继续往前看着,彻彻底底的发挥了一次自己望远镜的属性:“好像到了!前面是个码头!”   “码头?”七宝一愣。   孔百杨没跟我们多解释,低下头往海面上扫了一眼,说,那些鱼都消失了,没有跟着过来,但爩鼠还是趴在船底中心的位置,从头到尾都没移动过。   “这兔崽子不会真死了吧?!”我忍不住着急了起来,把外套脱了搭在栏杆上,作势就要往海里跳:“你们在船上等我,我下去看看!”   “别。”孔百杨一把拽住我,忙不迭的劝道:“那耗子又没死,体内的生气根本没散掉,活性强着呢。”   “那你不早说!我都以为.......”   “动了!”孔百杨忽然说:“爩鼠动了!往船头过来了!!”   听他这么说,我急忙把头伸了出去,往海面上看。   过了大概十秒的样子,刺溜一下,海面上又冒出了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它仰头看着我们,似乎是在游仰泳,速度很快,很轻松的游在机动船前面.......   “这小畜生果然没事!”七宝哈哈笑道:“我就说嘛!它胆子比谁都小!怎么可能在没把握的情况下玩命呢!”   “你好着呢?”我趴在栏杆上,死死盯着爩鼠,有些担心的问它一句。   爩鼠吱吱的叫着,情绪恢复了不少,还不住的冲我点着头,表示自己没事。   “你没事就行,我就怕你吃了猪油蒙了心,自己把自己憋死在海里......”   我叹了口气,正要准备叫爩鼠上来的时候,前方的码头也渐渐映入了我们眼里。   码头很破很旧,看上去都是用木板搭出来的,有不少地方还漏着窟窿。   那盏灯就在码头的右侧,被悬挂在一根高高的竹竿上,似乎还不是电灯。   看起来像是灯笼。 第二十章 红灯笼   在浓雾弥漫的大海上,眼前的这个破旧码头看起来有些不真实,虚幻的就像是海市蜃楼,透过薄雾看过去,有些地方甚至都开始扭曲了。   悬挂红灯笼的,似乎不是竹竿,而是一根很普通的木杆,不过碗口粗,足有三四楼那么高。   船只越是靠近码头,红灯笼散出来的红光,就越发的柔和,此时看着已经不像是光了,而是一团赤红色的浓雾。   等机动船开到码头边上,抬头一看,那个红灯笼真实的样子才映入我们眼里。   不是灯笼,也是灯笼。   与常见的纸质布制灯笼不一样,那是用人头凿出来的,是一个风化了不知道多久的骷髅头。   天灵盖被凿开,里面似乎也被加工了,不知道是点着蜡烛还是别的什么,隔着很远都能感觉到上面传来的热浪,让人心里莫名的烦躁。   “这是啥情况?”七宝仰着头,看着那个骷髅灯笼,满脸的诧异:“在村子外面的码头上挂骷髅头,这不是给自己找事么?那些村民都不管管?”   我没说话,将目光从骷髅头上移开,向前方看了看。   码头正对着的是一条山道,这座山不高,但林子非常的密集,根本没办法一眼看见里面的情况。   司徒把船停好之后,手里提着一把突击步枪,走到我身边说:“龙王村就在里面。”   “说实话,司徒哥,我有点不想进去......”我说着,眉头皱得很紧,看见前方雾蒙蒙的山道,只觉得心里敲起了鼓。   害怕。   真的,这点毫不夸张。   跟七宝他们的反应不一样,他们只是觉得诡异,而我却是打心底里害怕。   我不知道这个小岛上隐藏了什么,也不知道这个村落为什么会看着这么阴暗......   直觉告诉我,这里有比周无鬼还有棘手的东西。   “这雾气太浓了,顶上的雾还是没变淡啊.......”司徒仰起头,往天空上看了一眼,表情也有些凝重了:“这里的情况已经超出我们预料了,我得到的那些情报,跟这里完全不相符,没有雾,也没有海上的那些东西。”   不知道是雾气的原因,还是天气忽然出现了变化,由于小岛顶上都被浓雾遮盖着,能勉强透进来的阳光只在少数。   毫不夸张的说,在没有闯进这个雾区的时候,还是万里无云艳阳高照,但现在看着却有点像是到了黄昏。   阴暗是一方面,透进来的阳光却显得很不真实,带着一些橘黄色,让人莫名有些沉闷。   “咱们还要进去吗?”陈秋雁似乎是有些害怕了,下意识抱着我的手臂。   她往前方看去的眼神里,带着很明显的惊恐。   “都到这份上了,再不进去也说不过去。”我叹了口气:“要不然我跟老孔进去,你们在船上待命,随时支援我们,行不?”   听见我这话,七宝跟司徒齐刷刷的白了我一眼,身手矫捷的从船上翻了下去,很轻松的跳在了码头上。   等我带着孔百杨他们跟上去,爩鼠已经从海里爬了上来,跟狗一样疯狂的甩着毛。   说实话,我有点想不明白,爩鼠这甩毛的德行是跟谁学的?   这小畜生的毛根本就不沾水,碰见水之后,绝缘性只有这么强了,还用得着甩毛?   甩了几下毛,爩鼠支起身子,左右看了看,刺溜一下就窜到了我背上,双手紧拽着我肩上的背包带,吱吱叫了两声,声音略显急促,像是在提醒我们什么。   “这里面有危险吗?”我试探着问道。   爩鼠点点头。   “你问它有个屁用,这里能没有危险吗?”七宝说着,往前走了几步,用枪口指着悬挂骷髅头的木杆子说:“这后面有块牌子啊,还有血迹!”   听见这话,我们忙不迭的跑过去看了看。   在木杆的背面,确实悬挂着一块手掌宽的小木牌,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三个大字。   龙王村。   在木牌中心靠下的位置,几乎都让血液给浸透了,用手摸着还有些湿润,凑上去一闻,那股血腥味倒是挺新鲜的。   “我跟爩鼠打头阵,老孔,你跟七宝殿后,其他人走中间。”   一听我的安排,众人也没反驳,纷纷点头,按照说好的位置站成了一列。   虽然肉身蛊已经改善了我的体质,无论是肉身的力量还是反应速度,都有点超过七宝的势头了,但说真的,我不擅长近战。   之所以我会选择走在第一位,就是因为我不怕死。   抗风险能力强,哪怕是打照面被人捅了七八十刀,我觉得自己也能有个抢救的机会,不可能直接嗝屁掉。   至于爩鼠,它有煞气护体,可以说是我们这一行人里,肉身强度最高的活物。   子弹都不怕,能怕别的东西?   孔百杨擅长使弓,七宝擅长使枪,所以让他们俩站远一点,这也无伤大雅,遇见麻烦了随时都能给我火力支援。   沿着坡度不大的山道,我们小心翼翼的往里走了去。   原本已经变淡变薄的雾气,在林子里似乎又恢复了浓度,能见度极低,但还不至于低到最外层的那种情况。   周无鬼跟养九生肯定在这里面躲着,所以我们在赶路的同时,还得提防那俩畜生偷袭我们。   现在起了雾,我们的安全性应该也会变高一点。   但起雾对我们来说也有不好的地方,实在是太容易迷路了,司徒带来的指南针,刚上岛就不好使了,指针一个劲的呜呜呜转着圈,别说分清东南西北,你想让它停下来都困难。   孔百杨随身携带的小罗盘也是如此,指针根本就不受控制,一上岛就开始疯狂的转圈。   “是磁场不对吧?”司徒嘀咕着,把指南针放回兜里,表情有些凝重:“这么大的雾,咱们想走直线可就难了,估计得转不少圈子。”   “磁场?”孔百杨皱了皱眉头:“应该是气不对,这里阴阳二气的流向是乱的,就像是个漩涡,所有的气都在转圈,根本没有顺着地脉走。”   “狗日的,这些气再牛逼也得按照基本法啊。”七宝无奈道:“这样漫无目的乱走,搞得咱们也很困扰啊。”   司徒瞥了七宝一眼,问他,你是想从政还是怎么的?挺关心国家大事啊!基本法跟阴阳二气有毛的关系?   “关系不关系无所谓,咱们靠着路边走呗。”七宝笑道:“这条山道明显是人为开出来的,虽然地上没铺砖,但都被人压平过,顺着走,迟早有走到头的时候。”   “叮.......”   忽然间,一声铃响,幽幽从远处传了过来。   那很明显就是有人摇铃的声音,而且那个铃声听着还有点熟,很像我们行里常见的法铃。   僵尸片各位看过吧?   电影里道士使用的那些带把的铃铛,就是法铃。   “周无鬼??”我急忙停住脚,从包里抽出来一根棺材钉充当武器,挡在了陈秋雁他们身前。   “那应该是法铃的声音?”孔百杨皱着眉说:“在这种地方会摇动法铃的人,估计就只有咱们这行的先生,说不定还真是周无鬼。”   那阵法铃声,是从我们正前方传来的。   每隔开三秒左右,它就会响一下,并且一次比一次近,似乎摇动法铃的人正在接近我们。   这时候我们谁也不敢大意,纷纷躲到了路边的荆棘丛里,借助杂草荆棘做好了伪装。   “你能看见那人不?”七宝问孔百杨。   “看不清,但是......”   还没等孔百杨把话说完,只听一阵拖拽重物的闷响,缓缓从前方传了过来。   随着那种奇怪的声音响起,还有接连不断的脚步声。   那人走的很慢,每一步都走得很沉重。   虽然我看不见来的人是谁,但光用猜的都知道,它绝不是空着手来的,而是一只手摇动着法铃,一只手拖拽着重物.......   “嘘。”   孔百杨的表情忽然紧张了起来,压着嗓子跟我们说。   “来了。” 第二十一章 麻袍   脚步声,拖拽重物的闷响,还有摇铃声。   这种种声音,离我们越来越近。   但那人似乎并没有发现我们,一路走来,他的路线就一直没变过。   至始至终都是一条完整的直线,根本没有故意向我们靠近的意思。   而在这时候,我却止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真的,我不知道自己在抖什么。   我觉得自己心里很平静,既没有害怕也没有紧张,整个人都处在一种放空的状态,但身子就是不受控制的在发抖。   侧过脸一看,除了我之外,其他人都显得很淡定,谁也没发抖,最多是表情有些紧张罢了。   “怎么了?”陈秋雁有些担心的看了我一眼,也怕声音太大打草惊蛇,就凑到我耳边,低声问了几句:“你是不是冷啊?看你脸色挺难看的.......”   “你不会是害怕吧?”七宝瞥了我一眼,有些好奇的问我。   “不知道。”我咬了咬牙,也没有打肿脸充胖子:“身子自己在抖,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心跳速度很快,但我感觉不是害怕......”   “那你肯定是激动的。”七宝笑道:“马上就有手刃仇人的机会了,你激动很正常。”   “希望如此吧。”我叹了口气。   “好像不太对劲。”孔百杨冷不丁的说道,眼睛微微眯着,表情渐渐凝重了起来:“那脚步声听着很像是人,但是感觉上不是,应该是别的东西。”   此时这个人已经走到了距离我们不过七八米远的位置,并且还在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一步接着一步的走过来。   七宝是个急性子,发现他半天都没过来,顿时就开始嘟囔了,这畜生不会是个蜗牛精吧?走路的速度咋这么慢呢?   “耐心点。”孔百杨低声说道,表情莫名的有些紧张,身子似乎也在发抖:“我感觉有点不对劲。”   看见这情况,别说我们纳闷,孔百杨自己都在纳闷,嘴里还嘀咕着:“我抖什么呢?”   “谁知道你抖什么?”七宝白了他一眼。   这时候,那人已经走到了距离我们三四米的位置,隐约可以看见一个黑乎乎的影子。   我们谁也没敢再出声,不约而同的又低下头,尽全力把身子蜷缩了起来,生怕走过来的那人一眼看见我们。   “叮.......”   摇铃声越来越近,脚步声跟拖拽重物的声音,也随之跟来。   后者的声音听着倒是很真切,就是摇铃声.......   但不知道为什么,那声音距离我们越近,我就觉得越不真切,有种莫名其妙的虚幻感。   “叮.......叮.......”   这时候那个人距离我们已经很近了,哪怕有一层雾气遮掩,我们也能看出他大概的外观样貌。   在看见他的瞬间,直觉就告诉我,这人应该不是周无鬼。   走过来的这人,身上披着一件深灰色的袍子,或是说,那就是一块巨大的烂布片。   那件袍子有七八处都打着黑色的补丁,看起来脏兮兮的,跟个乞丐差不多。   他右手杵着一根木制拐杖,顶端是个弯头,像是被打磨过的,看着很是圆润。   在这个弯头的最前端,就悬挂着一个铜铃。   那个铃铛应该是青铜的,表面布满了铜锈,有拳头那么大,造型跟古代的编钟基本上是一样的。   他左手也没闲着,拖着一个巨大的麻布口袋。   那里面鼓鼓囊囊的装满了东西,似乎很沉,他拖动起来看着很费劲。   看他的年纪应该不小了,身形枯瘦,四肢更像是竹竿一样,裸露在外的小手臂,连肉都看不出来,几乎都是皮肤包着骨头。   这人的背一直都是弓着的,佝偻无力的样子,再怎么联系,也不可能跟正处于壮年的周无鬼联系上。   我敢说他这一副样子,绝对不是装出来的。   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苍老无力,真的很真实。   就像是即将熄灭的火烛那样,让人看着都能感觉到他的疲惫跟衰老......   由于他一直都是低着头走路的,所以他就算走到了我们跟前,也没能看清楚他究竟长什么样子。   正当我聚精会神的观察他时,陈秋雁忽然掐了我一下,不动声色的给我使了个眼神,示意让我往地上看。   顺着她所示意的方向,我屏气凝神,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   不得不说,这一看确实看到了先前没发现的东西。   血。   一道很明显的血迹,正在不断的被延长,这一切的源头,都来自于那人拖动的麻布口袋。   看那个袋子的体积......再一闻那渐渐浓郁的血腥味......难道那里面装的是人??   七宝轻轻撞了我一下,用眼神问我:“那里面是人?”   我摇摇头没有多说。   是不是人我不敢确定,但我敢说,那个麻布口袋里装的东西,肯定是死的。   因为那些透过麻布渗出来的血液,带着一股子死气,并没有活血该有的新鲜感。   “叮......”   又是一声铃响,听起来依旧是那么的不真切。   但我们这些潜伏在荆棘丛里的人,听见这一声铃响,都齐刷刷的被吓了一跳。   不知不觉中,那个拖动麻袋一路摇着铃铛走的人,已经站在了荆棘丛前。   毫不夸张的说,我都怀疑他是瞬间移动过来的,因为我们一直都在盯着他。   可他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晃到了荆棘丛前面.......   铃声停住了,脚步声,拖动重物的闷响,全都消失了。   他应该是在低着头看我们,但由于背光,光线太过昏暗了。   再加上他披着的麻袍很肥大,罩住脑袋不说,还垂下来了一大截,把脸的两边挡了个严严实实。   哪怕它距离我们不过半米远,我们依旧没有办法看清楚他的面貌。   麻袍的细节,铜铃上的花纹,这一切我们都能看得清,只有他的脸,似乎是被黑暗彻底笼罩住了,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   我是距离他最近的人,所以我能很真切的感受到,他衰落无力的呼吸。   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有两个选择。   一是直接逃跑。   二是就地迎敌。   但我们谁也没有做出选择,都跟被吓傻了似的,一个个都蹲在荆棘丛里不动弹。   通过眼角余光,我能看见孔百杨跟司徒七宝他们脸上的恐惧。   按理来说,我们经历过的危险,遇见过冤孽怪物,都不在少数。   比这个人更可怕更恶心的东西我们也见过。   但我们就是在害怕,那是一种无法描述的情绪,比一般的恐惧更甚。   就我而言,我能感觉到那种恐惧是从心底一点点蔓延出来的.....   这个穿着麻袍的老人没有动,我们这些蹲在荆棘丛想要偷袭他的人也没有动,大家就这么默不作声的僵持着。   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下,我的心跳越来越快,真的,在那时候我什么声音都听不见,只能听见我体内传来的心跳声。   非常的有力,但也像是在挣扎,似乎连无意识的心脏都能感受到那种恐惧。   “吱!!!!”   爩鼠的嘶叫声,在刹那间就打破了那种诡异的气氛,如黄钟大吕一般,瞬间就让我们这些出神的人回了魂。   七宝的反应最快,枪口往上一抬就要搂火,但在那之前,司徒的手电已经往那人脸上照了过去。   在看见那人真实相貌的瞬间,说真的,我想吐。   从额头到下巴,直至脖子这一截。   皮肤之上,密密麻麻的布满了眼睛,就跟活人的眼睛一样,有睫毛有眼皮,并且还都是活着的。   我们在看它的时候,它身上所有的眼睛,也都在看我们。   “我操??我操??!”   七宝彻底的慌了,也能说是怕了。   一边像是给自己壮胆那样吼着,一边将枪口往上一顶,冲着那个怪物的脑袋就扣下了扳机。 第二十二章 眼睛   砰地一声枪响,子弹擦着我的天灵盖就过去了。   毫不夸张的说,我都能感觉到子弹带着的温度。   只要再往下一点,就算打不穿我的脑袋,也能把我头发给燎了。   “你开枪干什么?它还没攻击我们呢!”司徒忙不迭的说道:“这怪物不一定是敌人啊!”   “是敌人。”孔百杨低声说:“它对我们有敌意,只是没动手罢了,这地方不安全,我们必须得先下手为强。”   孔百杨刚说完这话,七宝的惊呼声瞬间就响了起来。   那种子弹打穿人脑的景象并没有出现,所以也不怪他反应大,只能说这怪物的能耐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子弹打不穿??!这他娘的到底是什么怪物??”   由于我距离它最近,所以很多细节我都能看清楚。   七宝搂火之后,从枪管子里窜出来的子弹,是直接打在那怪物眼珠子上的。   这可不是七宝的枪法牛逼,是那个怪物的目标点太多,满脸都是眼珠子,闭上眼都能蒙到啊!   按照常理来说,眼珠子应该是最脆弱的东西,别说是被子弹打中,就是不小心让石子砸一下,那都得出大问题。   但是现在的情况让我有点搞不明白了,那个怪物的眼珠子似乎跟普通活物的眼珠不一样,虽然一样是软的......但爆不开啊!   子弹给它打凹下去之后就停住了,没等我们反应过来,子弹就掉在了地上,被打凹下去的眼球,也在瞬间鼓了回来。   看见这一幕,我没敢犹豫,把缠绕在腰间的黑绳解下,站在这怪物旁边就勒了上去,既然它身上有活人的气息,那我也没招了,只能照着脖子上勒。   孔百杨的反应也不慢,站起身来,手指往弓弦上一搭,黑铁铸造的箭矢瞬间射出。   与七宝打出来的子弹不一样,这怪物貌似是很吃这一套,箭矢很轻松的就贯穿了它的脑袋。   铁这种金属不走阴阳,用它来铸造的武器,大多都能算是法器,不光能砍人,照样能砍鬼。   之所以有的小孩被鬼闹得夜啼,家长把铁菜刀往枕头底下一放就没事,也是因为这点。   鬼是比较害怕铁这种金属的,因为它跟铜器一样,虽然杀伤力比不上铜器,但广谱性可要强多了。   看见这一击得手,孔百杨顿时就兴奋了起来,趁热打铁的就连着射出了三箭......   怪物没有还手,也没有逃跑,反倒是站直了身子,任由孔百杨往它脑袋上射箭也不闪躲。   我心里直纳闷,心说这冤孽咋这么愣呢?   说好的趋利避害趋吉避凶呢?连最基本的本能都丧失了?难道......它不是冤孽?   这也不对啊,都长成这模样了,不是冤孽还能是啥?多眼症患者?   更何况被孔百杨用铁箭射穿脑袋后,它流出来的全是深绿色脓液,根本就不是活人该有的血.......   “铃铛!!”   陈秋雁忽然喊了起来,在那瞬间,这怪物的双手已经握住了拐杖,左右一摇,铃铛瞬间就响了起来。   但也仅仅是那一下,陈秋雁的反应远比我们要快。   当这怪物要摇晃第二下的时候,陈秋雁已经把右手指伸进了铜钟里,将铜舌卡住,没让它继续撞击钟壁。   司徒跟七宝也不傻,两个人都没再开枪,跟流氓抢劫似的,拽着这“老头儿”的拐杖就往后抽。   不知道是不是这举动刺激到它了,这怪物忽然张大了嘴,发出了一阵很低沉的吼叫声。   音量不大,但听着很膈应人,像是有人咳嗽吐痰的声音。   比起这声音来说,更恶心人的,还得属这怪物的舌头。   舌头上有三个眼睛,但没有眼皮子,只有眼珠,从舌尖一路排列过去,似乎还是活着的,都能左右的转动,最后将目光停留在我们身上。   “妈的这怪物力气大啊!!”七宝咬着牙说道:“司徒哥你先拽着!!我给它把手剁了!!”   司徒嗯了一声,气沉丹田,直接扎了个马步,玩了命的往后拽着拐杖。   那场面跟拔河差不多,要多刺激就有多刺激。   怪物为什么会摇铃?   很简单,就两个可能性。   要么它是想通过铃声来攻击我们,这种可能性非常小,但也有,所以我不敢否定。   至于第二个可能性......   搬救兵,打信号,只有这可能了。   总而言之,无论它想干什么,我都不能让它如愿,因为这种事实在是冒险不得,一个搞不好,我们都得把命搭进去。   “给老子撒手!!”   七宝低吼着,手里拿着一根五福棺材钉,竖着一下,直接扎在了怪物的手臂上。   棺材钉跟子弹不同,它绝对算是法器,而且还不是凡品,七宝很轻松就扎进了怪物的肉里,看样子似乎还捅进了骨头里......   七宝跟疯了似的,扎下去,拔出来,再扎下去,再拔出来。   连着弄了十几次,怪物的左手腕已经变形,身子也在一个劲的颤抖,应该是感觉到疼了。   见此情景,我没敢松懈,依旧是用黑绳勒住怪物的脖子,右脚则是蹬在怪物背上,死死的往后拽着,尽全力控制住了怪物的行动。   它现在已经开始挣扎了,估计是疼得不行,两只手臂都在左右晃动着,身子也在玩命的往前倾.......   只是拽了它一会,我两只手臂就开始发麻了,可我不敢有半点松懈,只能拼命的催促七宝,让他赶紧把拐杖拽出来。   “这冤孽没什么能耐!!别让它吹哨子叫人就行!!”司徒提醒道。   “我他妈的知道!!”七宝低吼着,继续往怪物的手臂下钉子,完全是把五福棺材钉当成锤子使。   看见七宝疯狂的扎怪物,孔百杨忽然停下了攻击的举动。   此时怪物的脑袋上已经射满了十支箭,估计孔百杨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所以干脆效仿着拿起一支铁箭,学着七宝的动作往怪物手臂上扎。   伴随着咔嚓一声脆响,怪物的左手腕彻底断裂开了,手中的拐杖也在瞬间松开。   司徒的反应比较慢,没能控制好平衡,怪物这边刚一松开,司徒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疼的他直咬牙。   “妈的!弄死它!”七宝吼道。   还没等七宝把棺材钉举起来往怪物脸上捅,这冤孽很突然的就闭上了眼睛,而且还是闭上所有的眼睛。   扑通一声,仰头就往后面栽了过来,幸亏我反应快躲开了,要不然它肯定得砸在我身上。   看见它倒在地上,我跟七宝他们面面相觑了一阵,都感觉有点诧异。   这怪物.....怎么忽然就不行了?   “是不是装死呢?”七宝问我,试探着用脚踢了踢它,见它没反应,直接一甩手,把棺材钉扎在了怪物脸上。   被棺材钉贯穿脸部,怪物依旧没有动弹。   “好像是真死了。”孔百杨说道,用手揉了揉眼睛,皱着眉看了它一会,又说:“气开始消散了。”   “这么容易就死了??”七宝有些不相信的看着它:“这冤孽是外强中干啊?怎么一眨眼的工夫就......”   七宝话还没说完,怪物身上的那些眼珠子就瘪了下去,跟扎破的气球一样,以肉眼看见的速度开始干瘪,直至彻底凹陷。   看见这情况,七宝也松了口气,没再管它,转头看着那个麻布口袋:“袋子里是啥啊?”   “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司徒说着,把手里的拐杖放下,走过来很利索的解开了麻袋口的死结,然后用手扯着袋子口,往里看了看。   没等我们多问,司徒把袋子合上,往旁边走了几步,跟我们拉开距离,之后哇的一声就吐在了灌木丛里。   袋子里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在司徒打开袋子的瞬间,那股难闻的腥臭味就已经传出来了,跟腐烂了一段时间的尸体气味很像,但很明显要腥许多......   七宝耐不住性子,好奇的凑上去,打开袋子看了一眼。   很快,他就步了司徒的后尘,准确的说还不如司徒呢,直接蹲在原地就吐了出来。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太他妈恶心呕.......” 第二十三章 袋子里的人   看见他们俩吐成这样,直觉告诉我,那里面的东西不是普通人能够承受的。   陈秋雁原本还想凑上去看看,我不动声色的拽了她一把,摇摇头。   “你在这儿等着,我去看就行。”   说着,我走到麻袋旁边,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掀开了麻袋的一角。   看见那里面装着的东西时,我胃里瞬间就翻腾了起来,但好在我有心理准备,所以咬着牙忍了几秒,这种强烈的呕吐感就被我压了回去。   麻袋里装着的是一个人。   起码从轮廓上来说,这是一个人。   四肢躯干,脖子头颅,手指脚趾,这些该有的都有。   但它体表的皮肤,却都有了融化的迹象,或是是像是被融化了,全是一团团扭曲的,深红色犹如鼻涕的烂肉。   这些烂肉都附着在骨头上。   它体内骨骼的绝大部分都能被烂肉掩盖住,只有零零散散露出来的一些部位,可以一眼看见骨头。   胸腔、腹腔,这两个理应被内脏挤满的地方,此刻也在不停的跳动着,没有皮肤跟烂肉的遮掩,完全可以从外面看见里面。   心脏,肺脏,以及其他的人类内脏,它都有。   但在这时候,它们的颜色却变得无比诡异,外面都覆盖了一层绿色的粘液,里面似乎也有了变化。   那些内脏里像是塞满了会发光的夜光石一样,隐隐约约往外散发着绿色柔光。   被我们看见的时候,这个“人”正呈现一种奇怪的姿势。   双手合十,放在眼前像是在祈祷,膝盖往上提着,将小腿蜷缩了起来。   等我仔细一看才发现,它并不是真的在祈祷。   它之所以会做出这样的动作,因为有一根铁钉捅穿了它的手掌,将两只手掌彻底锁在了一起。   那根铁钉的两头都是圆形的,像个磨盘,我估计是后来才加上去的。   铁钉的“磨盘”上,有一圈很明显的花纹,跟道家的符咒很相似,只不过是沿着边缘走的,弯弯曲曲看不清内容,所以我也不敢确定。   在这圈花纹的正中间,很明显也很清晰的刻了一个佛家印记。   那是一个“卍”字,也是释迦摩尼的心印.......   “它还活着吗?”七宝站在一边,擦了擦嘴,眼力满是惊慌:“这应该也是冤孽吧?活人不可能长这样啊!”   “我不知道。”我咬了咬牙,回头看了看孔百杨。   他此时就站在我身后,看见麻袋里的东西,表情也有些恶心:“是不是活的我不知道,但我觉得,这肯定不是人。”   “灭了它?”司徒问我们。   被装在麻袋里的这个怪物,似乎是听见我们的话了,身子渐渐颤抖了起来,腹腔跟胸腔里的那些内脏,也在急速的蠕动。   不一会,我们就听见了某种类似于心跳的声音。   砰,砰,砰。   那种熟悉的律动,与活人的心跳并没有什么两样。   “如果它是活人,咱们不救它是不是有点不太好......”司徒走了过来,皱着眉头说道,往麻袋里看的时候,还紧捂着鼻子。   “不是活人。”孔百杨说道,语气万分的肯定:“它体内的生气很弱,阴气重到了你们想不到的地步,活人是不可能有这种气息的。”   孔百杨话音刚落下,蜷缩在麻袋里的这个人,忽然抽搐了起来,先是心脏那一块,之后又是肺脏肝脏.......   这些人体内脏,一个接着一个的瘪了下去,像是被人戳破了那般,无数带着恶臭的脓液流了出来,瞬息就浸透了麻袋,渗入了土里。   伴随着这种情况的出现,被装在麻袋里的这人也没了声息,不再抽搐也不再颤抖,彻底归于死寂。   “死了?”七宝一愣一愣的看着它,又看了看我们,表情满是诧异:“它怎么忽然就死了?是不是不能见光啊?”   “可能它一开始就注定活不下来。”孔百杨叹道。   “如果它是活人,变成这模样,肯定离死不远了,如果它是冤孽......”我说着,指了指那个披着麻袍的死尸:“你觉得它们会自相残杀吗?”   “这倒是。”七宝皱了皱眉头:“看样子它还真是活人啊。”   “没办法,救不了。”我摇摇头:“它这种伤势别说是救了,就是想给它延一会命都不可能,这伤势根本压不住啊。”   说着,我把麻袋的口子系上,往后退了两步,从包里拿出一炷香点上插在了地里。   “有怪莫怪。”   我冲着贡香拜了拜,表情很是无奈,心说这岛上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难不成这岛上的变化......都跟周无鬼养九生有关?   那俩畜生有这么大的本事吗?   “这里距离村落不远,咱们小心点,沿着路边走,千万不要打草惊蛇。”我把行李包背上,拽着陈秋雁的小手臂,往边上靠了靠。   爩鼠从头到尾都不敢离开我的肩膀,就跟树袋熊似的挂在上面。   由于我跟它距离很近,所以它的许多反应都能被我感觉到。   发抖。   从头到尾,它一直都在发抖。   可以说自打我们认识爩鼠以来,它从未这么害怕过,那种从它骨子里散出来的恐惧,连我这个外人都能闻到。   “妈的!这地方到底怎么了?!”   司徒走在后面,嘴里骂骂咧咧的说着,似乎是有些抓狂:“这小岛我以前来过!根本就没这些怪事啊!”   “老孔,你觉得这俩东西是怎么来的?”我冷不丁的问了一句。   “两种可能。”孔百杨走在后面,跟我分析着:“要不然是古时孽,要不然是现身孽,我比较倾向于后者。”   “你也觉得它们不是古代的?”我忙不迭的问。   “古时候的冤孽我见过不少了,有魂魄状的,也有尸首,那些冤孽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带着一股说不上来的气.......”孔百杨说着,稍微顿了顿,似乎是在措辞,之后才继续跟我描述比喻:“就像是古董花瓶一样,哪怕近代的仿品再怎么像,也仿制不出那种神韵来,用我师父的话来说,那是被岁月打磨出来的精气神。”   “我也这么觉得!”我皱着眉,跟他分析道:“如果是现代的冤孽,那么它们的本身,要么是小岛上的原住民,要么就是其他赶来小岛的人,看那个老头麻袍底下的衣服,确实挺老气的,但绝对是现代的服饰.......”   “周无鬼跟养九生没带别人,上岛的时候只有他们自己。”司徒低声道:“至于其他人有没有上岛,这个我不敢肯定,但就我得到的消息来说,应该是没有。”   “行外人就不说了,咱们行里的先生,哪个不是人精?”   我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摇摇头:“在这个节骨眼上,只有沈家跟林家敢来,其他人谁也不敢蹚这摊浑水,因为没必要啊,坐山观虎斗可比当搅屎棍有意思多了。”   “这倒是。”孔百杨笑了两声,语气里有些无奈:“落井下石是后手,现在敢玩这招的先生基本没有,只要是这么干了,就相当于同时跟林家沈家杠上了。”   “按照你们的说法,那俩怪物还真是龙王村的村民变的?”七宝试探着问道。   “有可能。”   我叹了口气,看着前方雾蒙蒙的山道,心里那种莫名的慌乱感也越发明显。   真的,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陈秋雁所做的那个梦,很可能不是空穴来风,原先我不是百分百相信,现在是从头到尾都信了。   在这种诡异的局势之下,我不敢说我们能全身而退,哪怕刚才遇见的那俩怪物都没什么能耐.......   “如果那俩怪物是龙王村的村民变的,你觉得这跟周无鬼他们有关系吗?”司徒冷不丁的问道。   听见这问题,我停下脚,回头看了他一眼,很无奈的反问了一句。   “你说呢?” 第二十四章 目的地   山道不长,也不陡峭,要是放在正常的情况下,三五分钟我们就能赶到村子里。   但是现在我们走的速度都跟蜗牛差不多,一步一停的往前走着,生怕打草惊蛇。   用电影里的话来说,这就叫悄悄的进村,打枪的不要。   陈秋雁估计也被吓怕了,但她没有退缩的意思,双手紧紧攥着我的胳膊,完全是把我当成挡箭牌顶在前面。   “我感觉有点熟悉。”   忽然间,孔百杨冒出了这么一句话,语气有种拿捏不准的感觉,似乎他也不太确定自己说的这话靠不靠谱。   “哪儿熟悉了?”七宝跟在他旁边,问道。   “四年前,我跟师父去过一次山东,也是出海了......”孔百杨说着,语速有些缓慢,应该是一边回忆,一边在跟我们叙述:“那次是我师父找人开的船,也是机动船,在渤海往外走几十里的地方,也有一个小岛。”   据孔百杨说,当时他们接的活儿是跟一条鱼有关,那也是冤孽的一种,名叫人面鲭。   从海边一直追逐到海中,那条鱼从头到尾都在夺命奔逃,连还手的意思都没,一个劲的往那个小岛跑。   “岛上有一个大水潭,应该是连通海底的,那条鱼直接从外面游了进去,就藏在那个水潭里面,压根就不露头。”孔百杨说着:“我们找到那个水潭的时候,正好是傍晚,太阳还没落呢,岛上就开始起雾了。”   “雾?”我一愣,有些好奇的问:“跟咱们遇见的雾差不多?”   孔百杨嗯了一声,指了指自己脸上戴着的口罩:“一样有毒,能见度也很低,但那个刺激性要强点,特别辣眼睛。”   “你说的这个小岛......我好像听导师提过......”陈秋雁冷不丁的说道,语气有些好奇:“上面是不是还堆着几十具腐烂的人尸啊?”   “没有那么多。”孔百杨笑道:“只有十八具,这是我亲自数过的。”   “那些人都是让冤孽害死的?”七宝好奇的问。   “不知道,我们也没弄明白。”孔百杨叹了口气:“尸体就堆在水潭旁边,像个金字塔一样,堆放得还特别整齐,每一具尸首的脸上,都被外力凿出了九个窟窿眼,窟窿的大小跟眼眶差不多,里面都有一颗类似于眼球的东西,但我师父说.....那像是鱼卵!”   “鱼卵?”我喃喃道,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我看的方向就是先前遭遇怪物的地方,但由于有浓雾遮挡,再加上我们走出的这一段距离,根本就看不见。   “眼睛,鱼卵,这两个会不会有什么联系?”司徒喃喃道,估计也猜到我在想什么了:“刚才那怪物你们也看见了,浑身上下都是眼睛,而且这里也是海岛,也有雾......”   “我操,你们够能想的啊。”七宝笑了起来:“这里距离山东可不近啊,能有啥联系?”   “冤孽是不会局限在一个地方生活的,更何况是那种带着活性的冤孽。”孔百杨无奈道:“那条鱼倒是被我们除掉了,但杀害那些无辜人的凶手,到现在我们都没找出来。”   “这事我知道,早几年就被捅上去了,现在那个岛还被封锁着呢。”司徒苦笑了两声,说起这事来,似乎他也挺无奈的:“鱼是不能上岸的,哪怕它成了精,也不可能离开水,起码那条小鱼崽子上不了岸。”   “对。”孔百杨点点头:“所以到现在我们都没找到凶手。”   “那些尸体的魂魄呢?”七宝试探着问:“把魂魄招回来,问问它们不就知道了吗?”   “这点我也想过,我们也尝试过,但那些尸首的魂魄都不见了,应该是魂飞魄散了。”孔百杨耸了耸肩。   “会不会是去投胎了?”陈秋雁小心翼翼的问道。   “不可能。”孔百杨笑道:“无论是人还是别的生物,死了之后都不可能马上投胎,都得排着队等呢,那些尸首的死亡时间都在近期,几个月是赶不上投胎的,除非它们在地府有亲戚能走关系......”   听见这话,我稍微沉默了一阵,低声问孔百杨,那些尸首有其他的变化吗?   比如说,诈尸。   “没有。”孔百杨摇摇头,很肯定的说:“当时那些尸首都重度腐烂了,体内的气早就散尽了,那些藏在窟窿里的鱼卵也都瘪了,想诈尸也没机会。”   “那会不会是这样......”我摸出一根烟来点上,抽了两口,感觉脑袋清醒了一些,有条不紊的跟他们分析着:“假设那些鱼卵不是鱼卵,是另外一种冤孽留下来的东西,或者是行里人留下来的东西,把那些眼珠子塞到人的身子里,要么是为了培养,就像是养蛊那样,目的不在人身,在鱼卵,要么是想把人炼成冤孽......”   “像是刚才咱们遇见的那位?”司徒问我。   我点点头,说就是它。   “后者的可能性会大点。”孔百杨说道,似乎也挺赞同我的看法,顺着分析了一句:“那些尸首没能诈尸,体内的气都散尽了,可能是因为它们失败了,成功之后,说不准就会变成咱们遇见的那个冤孽。”   “雾,眼睛,大海。”司徒说着,忽然打了个冷颤,手臂上顿时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如果这些真的能联系在一起,那就太可怕了。”   在这时候,七宝忽然吸了一大口气,动作很明显,都吸出了很大的声音。   “你们闻见没?”七宝问道,一边问还在一边吸气。   “闻见啥?”司徒说着,也学七宝吸了吸鼻子,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好像有股鱼腥味啊!”   “吱!吱!!吱!!”   爩鼠毫无预兆的开始嘶叫了起来,像是受到了惊吓那般,一边嘶叫着,一边还用小爪子拽我衣服。   “怎么了?”我低声问它:“你发现啥了?”   爩鼠没有看我,直视着前方,使劲拽了我几下,嘴里的嘶叫声越发凄厉。   它绝对是受到什么刺激了,语气很是着急,但它却不敢放开嗓子叫,声音一直都是压着的,好像是在害怕被某些敌人发现。   我停下脚,正准备安慰它几句,就在这时候,陈秋雁猛地拽了我一下。   “到了。”   一听陈秋雁这话,我们纷纷把目光移开,没再注意爩鼠,而是往前面看了过去。   在距离我们三四米的位置,能够模糊看见,有一块石碑立在那里。   凑近一看,石碑上写着三个大字。   龙王村。   “这么快就到了??”七宝端着突击步枪,小心翼翼的扫视着四周,额头上全是冷汗,估计他心里也虚,只是不好意思表现出来罢了。   司徒跟孔百杨也做出了迎敌的姿态,纷纷举起手里的武器,万分警惕的注意着四周的风吹草动。   我倒是没去注意周遭的情况,而是蹲了下来,看了看石碑前遍地皆有的那些彩色“碎块”。   这些碎块应该是陶瓷雕像的碎片,或是说......神像的碎片。   别的不敢说,就我能找出“头颅”认出来的神明,有道家的三清,有武财神赵公明,还有二郎神杨戬,以及佛家的观音菩萨,释迦摩尼等等......   陈秋雁就蹲在我身边,陪着我研究这些碎片。   只见她忽然捡起一个神像的头颅,看了看,表情有些诧异。   “这不是妈祖的神像吗?”   “妈祖??”孔百杨几步走过来,仔细看了两眼,语气也有些惊讶:“在海上敢砸妈祖像,这帮人是不怕遭报应?”   “谁啊?”七宝问了一句,依旧在扫视着四周,没往我们这边看:“妈祖也是道家的神?听着不像是佛家的啊。”   “算是道家的,但信奉妈祖的人在内地很少,只有沿海地区的人才会信奉妈祖这位海神.......”   我说着,将手中的神像碎片放下,缓缓站了起来。   “道家的,佛家的,都让这帮牲口给砸了,这是真不怕遭报应啊。”孔百杨皱着眉说。   “报应?”   我摇摇头,说。   “现在的人大多都不信报应,别说他们,我也不信。” 第二十五章 两个铃声   听见我这么说的时候,孔百杨看了我一眼,并没有说什么。   “按照队形走,别走散了,大家尽量凑得近一点,这地方雾大,一会要是遇见麻烦,跑散了就得出大事。”   我跟他们说着,抬起手摸了摸爩鼠,算是在安慰它。   “遇见冤孽别急着动手,但要是看见周无鬼他们......”   “留给你?”孔百杨问。   “别,见了面就下死手,你们谁也别客气。”我皱着眉头,看着面前的这块石碑,心里那种不祥的预感,越发浓重:“最好你们能一枪打死他,一箭射死他,弄完了咱就走,这地方给我的感觉不太对,留在这儿怕是要出大事。”   “还记得陈姐说的那个梦吗?”孔百杨冷不丁的问道。   听见他忽然提起这茬,谁也没搭腔,每个人的表情都有些难看。   其实这点不用孔百杨提,在场的人心里也都跟明镜一样,谁都不会忘掉陈秋雁说的那个梦。   在来之前,七宝他们还觉得这梦有点夸张了,不就是嫌疑犯凶手逃到海上了吗?不就是躲到一个小渔村里了吗?这能有什么风险?   说不定还真是陈秋雁在跟他们开玩笑呢。   至于她梦中的那些细节,与现实的某些联系,这都能解释的通。   陈家手眼通天,知道一些行里的秘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我可是清楚......陈秋雁梦见大脑怪绝对不是巧合,这其中必然有一些说不清楚的东西。   等我们赶到了这片海域,还没上岛,七宝他们就觉得不对劲了,等上岸之后,遇见那俩怪物,七宝他们心里也就更没底了。   毫不夸张的说,现实的情况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   要不是局势不容我们迟疑,林家逼我们太近,恐怕在上岛的第一时间,我们就得做出离开小岛的抉择。   真的,在这种摸不清底细看不见底的小岛上,我们谁也不敢说有一丝胜算。   孔百杨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起来,七宝跟司徒的脸色都有些难看,白的吓人。   “现在进村子看看?”七宝试探着问我。   “要不然呢?”我苦笑道:“都走到这儿来了,八拜都拜了,咱也不差这一哆嗦,情况不对咱就撤退,要不然现在回去太亏了。”   司徒站在一边点点头,说那倒是,现在回去,亏大发了。   等众人都缓过来点劲儿,稍微冷静了一些,我这才带着队伍往村子里走。   自打我们越过那块石碑开始,我们走路的速度就越来越慢,可以说跟做贼差不多,每一脚都是轻提轻放,尽可能的不发出脚步声。   往里走了四五米的样子,我发现四周的雾气开始变淡了,能见度也变高了不少。   真的,村子里跟村子外似乎是两个世界。   几步走过来,这里面的雾气都变成了薄薄一层,至少能让我们看见十米开外的景象。   说句实话,龙王村确实挺穷的,卫生条件也不是一般的差。   房子都是标准的老屋,破旧不说,外墙上也是脏兮兮的,而且还有一些很明显的血手印在上面,应该不是近几天弄上去的,血腥味很淡,没有那种新鲜感。   跟屋子相比,最恶心的还是村子里的小道。   在布满石砖的小道上,许多地方都盖着一层粘液,闻着有一股很浓烈的鱼腥味,我都怀疑这些粘液是从鱼身上弄下来的。   由于我是开路先锋,所以我是第一个发现这些粘液的,也是他娘第一个踩到的。   抬脚一看,那些粘液比我想象中的粘性要强,跟胶水差不多,抬起脚都能弄出拉丝来,看着别提有多恶心了。   “叮........”   忽然间,一阵熟悉的铃响,从我们身后不远处传了过来。   声音很是真切,所有人都听见了,绝对不可能是我的幻觉。   但我宁愿这是幻觉。   “我操?”七宝一愣,回头看了一眼,虽然雾蒙蒙的什么都看不见,但那种熟悉的脚步声,还是能传进他的耳朵里:“那狗日的没死?!!”   “快!!找地方躲!!”我咬了咬牙:“咱们先看看情况,这是它们的大本营,尽量不要跟它们发生正面冲突,免得闹大了咱们受不住!”   七宝他们显然也是这么想的,听见我的话后,左右扫了一眼,指着右前方的那条小巷子说:“去那儿!”   “走!”   其实有一点我们当时没想到,直到我带着他们躲进小巷子里,这才反应过来。   人呢?   按照目前我观察来的信息,我所能看见的屋子不少,算起来这里至少有二十来户人家。   靠后的那些屋子我没还算进去,因为没有走过去实地观察过,所以具体的数目给不出来。   但我粗略的估算了一下,这地方至少也有四五十户人家,就按一家是两口人,那也是近百人啊......   这些人呢??   龙王村里的气氛很怪异,没有声音,也没有任何活物存在的迹象,不光是我们追寻的凶手找不见踪影,连本地的居民都消失了,这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老孔,你不是能观气吗?”我压着嗓子,低声问孔百杨:“这里有气吗?”   “开眼的时间过了,看不见了......”孔百杨苦笑道:“要想再开一次,那就得等明天,肉身消耗不起。”   我嗯了一声,没再多问,转身靠着墙脚蹲了下去,慢慢屏住了呼吸。   那阵铃声距离我们是越来越近,脚步声也是如此,听声音就知道它正在缓缓的接近我们。   但直觉告诉我,那怪物不是冲我们来的,因为我感觉不到那种敌意。   过了十来秒,我越发确定了自己的推测。   那个怪物确实没往我们这边走,而是走的一条直线,顺着村里的小道直着走,估计是没有发现我们。   等它从我们这里走过去了,确定它没发现我们了,我这才壮着胆,往前探了一下身子,看了看那怪物。   确实是它。   他娘的......脑袋上被插着这么多支箭......怎么还没死呢???   “你们不是确定它死了吗?”司徒压着嗓子问道:“这怪物怎么又活了?”   “我他娘的上哪儿知道去?!”七宝也有些着急,声音似乎是在发颤:“当时它确实是死了,连气都散了,老孔不是看见了吗?”   孔百杨点点头:“七宝没说错,气确实散了,但我也不知道它为什么还能活过来。”   这时,我给众人使了个眼神,示意让他们仔细听。   “现在有两条路,要么掉头跑,直接离开这儿,因为咱们已经打草惊蛇了,周无鬼他们就算再笨也得注意到了.....”我咬了咬牙:“那怪物的脑袋都被你们插得跟刺猬差不多,想瞒也瞒不住。”   “另外一条路是啥?”七宝紧握着突击步枪,似乎这能给他带来安全感,那神态动作就跟抱着护身符差不多。   “要么就是赶紧跟上去,先下手为强。”我低声道:“先弄死一个算一个,大不了一会再跑。”   “那想啥呢!走呗!”   得到这答复,见众人也没有反对,我便拍了拍陈秋雁的手臂,低声对七宝他们说:“你们照顾好陈姐,我带爩鼠打头阵,等我控制住它,你们再上。”   “好。”孔百杨点点头:“那你小心点,我们在后面随时支援你。”   我笑了笑,把爩鼠从肩上提了下来,放在地上,很认真的看着它说:“小胖,你现在可不能怂,在这事上掉链子是会出人命的,知道不?”   爩鼠吱吱的叫了两声,点点头,没有像是以往那样犹豫一阵,这回它答应的非常干脆。   “叮.......”   “叮........”   连着两声铃响,我们齐刷刷的打了个冷颤,表情在瞬间就变了。   这两个声音分别是从两个方向发出来的,一个是刚才那怪物走的方向,另外一个,是在更远方。   “有两个?”孔百杨一皱眉:“这事怕是不好办了。”   “那就先弄掉一个算一个。”我咬了咬牙:“你们注意点,我带着爩鼠先走,要是情况不对,我叫你们跑,你们直接跑,千万别犹豫。” 第二十六章 长满眼睛的村民   那两个发出铃声的位置,似乎在迅速的靠近,直接越过了我们,在右前方聚集在了一起。   我们听得很清楚,那位置就是两个单独的铃声,绝对不可能听错。   在这个过程中,我们谁也没敢轻举妄动。   原本是打算先弄掉一个,但它们会合的速度却远出乎我们意料.....   “狗日的,一次整两个,能搞定不?”七宝小心翼翼的问我。   “先去看看情况。”我摆了摆手,压着嗓子说:“跟上去看一眼,只要情况允许,一次性弄掉两个也不难。”   按照先前我们遇见的怪物来说,这种浑身长满眼睛的冤孽,似乎没什么攻击性,除了摇铃铛就是装死。   虽然它力气也不小,但在我看来,它的攻击欲望没那么强,所以威胁性并不大。   在雾气弥漫的渔村里,我们沿着小道,半弯着腰,跟做贼一样小心翼翼的走着。   陈秋雁很害怕,这点任谁都能看出来,但比起最初而言,她的抗打击能力已经强多了。   现在的她算是全副武装,左手握着五福棺材钉,右手拿着一把54式手枪,跟在我身后猫着,走起路来已经没那么哆嗦了。   距离发出铃声的位置越近,四周的那种潮湿感就越是明显,也越是让人难受。   在一个拐角处,我们停了下来,因为前方的雾气已经变得很稀薄了,能见度跟正常的情况相比也差不了多少。   那两个摇铃铛的怪物,应该就在距离我们十米左右的位置,也就是这个拐角后。   “见面就动手?”七宝问我。   “别着急,找准机会再下手,免得打草惊蛇。”我压着嗓子的说道。   听见这话,众人都握紧了手里的武器,孔百杨也是如此,箭矢搭在了弓弦上,只要抬起弓,瞬间就能把这支黑铁箭射出去。   爩鼠没有继续挂在我肩上,它不动声色的爬了下来,匍匐前进,直到拐角边缘才停下。   我深吸了口气,壮着胆把脑袋探了出去,露半张脸,往那边看了一眼。   这一看,我瞬间就打了个冷颤,之后又慢慢把头缩了回来。   “怎么了?”七宝有些诧异的看着我,似乎是发现我表情不对了,急忙问道:“是不是出状况了??它们发现你了??”   “没......没发现我.......”我颤颤巍巍的回答道,抬起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右手已经开始止不住的发颤了,根本就控制不住:“要不然咱们还是走吧......先拉开一段距离再想别的办法.......这里太危险了........”   我刚说到这里,又是连着三声铃响。   “叮......叮.......叮.......”   七宝性子急,孔百杨也是如此,没等我多解释,他们俩直接越过我,站在拐角处,小心翼翼的往外面扫了一眼。   不到两秒,他们都齐刷刷的把脑袋收了回来,脸色苍白的看着我们,一句话也没说。   “到底怎么了??”司徒一头雾水的问道:“你们看见啥了?”   “你自己看吧。”我叹了口气。   从拐角过去,便是一条很短很窄的巷子。   巷子那头是出口,那应该是整个渔村的交叉点,也是中心点。   那算是一个小广场吧。   在广场的正中间,有一口巨大的水井,至少看起来像是井。   井口有半个篮球场那么大,边缘都用灰色的石砖砌着,看起来应该不是近代的东西,有种难言的古朴沧桑感,许多地方都布满了青苔。   这口古井与普通的水井不同,井口距离水面并没有那么远,从我们这个位置一眼看过去,很轻松的就能看见那片黝黑的井水。   在古井旁边,竖着一些木杆,后来一数,这些木杆刚好十八根。   木杆仅有拇指那么粗,除开中间那一截暴露在外,其余的地方都让人用铜片裹住了,上面似乎还有一些花纹,但看不太清。   最让人头皮发麻的,还是这些木杆子上穿插的东西。   人。   全是一个个刚死不久,尸体上浮现出了尸斑的孩子。   这些孩子全是男孩,最大的应该不过八岁,木杆从尾椎骨的位置穿刺了上去,从他们口中穿出........   他们脸上的表情很奇怪,没有恐惧,没有绝望,相反,看着很是平静,仿佛是睡着了一般,脸上的表情不起半点波澜。   在木杆子下面,地上有许多血迹,隔着老远,我也能闻见那些风干血迹上带着的血腥味。   这些杆子似乎是按照某种规律放置的,全都聚集在井口的这一面,排列的并不对称,但看着却不显得杂乱。   摇晃铃铛的怪物,确实有两个,穿着打扮跟身材基本相同,只不过一个脸上插满了箭矢,另外一个的脸上空空如也。   它们一左一右的站在这些木杆子旁边,每隔一会,就摇动几下拐杖上的铜铃。   在这两个怪物的正前方,有二三十个衣着褴褛的村民,一动不动的跪在地上。   他们的跪姿都是一模一样的,双手掌心向上,平摊着放在地上,额头紧贴地面动也不动,像是在顶礼膜拜那般,看着万分虔诚。   最开始我以为他们就是村民,但等我第二次凑上去,带着司徒他们一起看的时候,情况却又出现了转变。   脸上被插满箭矢的怪物,忽然一抬手,将拐杖丢进了古井里。   那拐杖我是摸过的,很沉,绝对是实心的家伙,而且那上面悬挂的铜铃也极其的重。   可就算如此,拐杖也没有沉入水中,而是一动不动的漂浮在水面上,不一会,井水就开始咕嘟咕嘟的冒起了泡。   那怪物没有在乎井中的异变,从兜里掏出一把小匕首,缓步向着这些村民走了过来。   匕首足有筷子那么长,但刀刃却出奇的窄,看着跟小指头的指甲差不多宽,上面全是乌漆嘛黑的印记,不知道是干了的血污还是锈迹。   这时,怪物走到第一个村民背后,慢慢弯下腰,将刀尖塞进了村民的衣领里,然后以极慢的速度,把村民的上衣划成两半。   当我们看见那个村民的肉体时,说真的,已经不觉得恶心了,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在打冷颤。   村民的背上全是眼睛,跟怪物脸上的眼睛一样,都有眼皮子眼睫毛,并且还都是活着的,不停的眨动着。   “啊........”   看见这一幕,那个怪物很奇怪的发出了一声呻吟,似乎是很开心,小心翼翼的用匕首插进某个“眼眶”里,往外一挑......   砰地一声,那颗眼珠子就被怪物用刀挑了出来,摔落在旁边的地上,顿时就散出了一股子死气。   被挑出眼珠的眼眶,此时正往外流着深绿色的脓液,另外一个怪物也在这时候有了动作,把拐杖往水里一扔,弯下腰从井里捧出来一些井水。   走到这个受伤的村民背后,它小心翼翼的将井水倾倒了下去。   井水绝大部分都流进了那个眼眶里,短短数秒,那个眼眶就紧闭了起来,不再往外流脓水。   虽说看着有些凹瘪,但却出现了一丝往外鼓动的迹象,好像里面又生出了一颗眼珠.......   做完这一切,脑袋被箭矢插满的怪物,这才走过去捡起眼珠子,猛地一甩手,头也不回的将其丢进了古井里。   几乎是在瞬间,那颗眼珠子就沉了下去。   而水面也在此时出现了变化,像是一锅被烧开的水,咕嘟咕嘟的出现了无数气泡,不住的翻腾着,甚至还往外冒出了热蒸汽。   那两个怪物似乎并不在意井水的变化,依旧是有条不紊的挑挖着村民背上的眼珠,一次又一次的重复着这些动作.......   “它们到底在干什么??”司徒颤抖着,压着嗓子问我:“这些村民都死了吗??”   我摇摇头没说话,强忍着心中的恐惧。   看着那口古井,真的,我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怪物很棘手,但更棘手的,似乎是这一口井。   【有时候挺想老读者的,因为每本书都有自己的群感觉会出现隔阂,索性弄了个大杂院群,甭管新老读者,都来聊天吧,不需要什么id审核,我也会在~群号:657901713】 第二十七章 惧   我不知道这口井有多深,也不知道这口井里藏着什么东西。   但我的直觉告诉我,这口井......不,井下的东西,那根本就不是我们能够抗衡的!!   说实话,我真的很害怕。   我心中恐惧的根源,不在那些怪物跟村民身上,也不在那一个个死去的孩子身上,就在那一口古井之中。   要说人类最古老而强烈的情绪是恐惧,那么最古老最强烈的恐惧,肯定是对未知的恐惧。   也许就是因为我不知道那口井里藏着什么东西,所以我才会如此的害怕......   当然,我觉得恐惧跟害怕并不是坏事,相反,这一点都不丢人。   越是在行里混,我明白的道理就越多,跟老爷子说的一样,恐惧不是什么坏事,更不是什么丢人现眼的事。   这是本能。   不光是人类的本能,也是所有动物的本能,只要不是毫无目的,因为胆小而恐惧,那么这种对于恐惧的感知力,绝对是能救自己一命的。   老爷子说的话,我到现在都还能想起来。   世间万物生灵。   因为恐惧,才会趋利避害,因为害怕,才会趋吉避凶。   我现在就是处在这么一个状态里。   “那些村民都变成怪物了??怎么会这样??”司徒瞪大了眼睛,睚眦欲裂的看着这一幕,身子不住的颤抖着:“前几天还好好的!!肯定是周无鬼他们干的好事!!”   “周无鬼?养九生?”七宝有些不相信,满脸的疑惑:“那俩先生有这么大的能耐吗?胆子这么大?都敢玩到这份上了?这可是一个村的人啊......”   “那些......那些孩子都是本地的村民吗.......”陈秋雁紧闭着眼睛,不忍多看,死死握着我的手,估计是受到惊吓了,说话都在哆嗦。   “应该是。”我深吸了一口气,强行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冷静一些,低声跟他们说:“威胁最大的不在这里,应该在井里。”   “它们把眼珠子丢进井里干什么?”孔百杨也发现那口井有点不对劲了,皱着眉问我:“是在做法还是在祭祀?这些怪物应该没这个能力吧?”   “那两个怪物应该都有自我意识,虽然比不上活人,但跟普通的冤孽相比,已经是天上地下的差距了。”我咬了咬牙:“像是这样的怪物,我也遇见过,就在湘西。”   “对!!”   被我这么一提,七宝也想起来了许多,忙不迭的说:“山上那些敲锣打鼓的重孽是吧?”   “重孽?”孔百杨一愣:“这名字有点耳熟啊,好像在哪儿听过。”   “那些重孽游山敲锣的举动,跟它们摇铃铛的举动很像,有异曲同工的地方。”我没有多跟孔百杨解释,看着七宝说:“重孽像是在祭祀什么,它们也像是在做什么祭祀......”   “祭祀?摇铃?”七宝皱了皱眉头:“我怎么感觉它们是在招魂呢?我记得道家跟佛家的招魂术法,有很大一部分都得摇铃,通过铃声来跟阴魂产生联系。”   “对!!招魂!!”   在这瞬间,我猛地想到了一个可能。   重孽游山,怪物摇铃,它们的这一系列举动,都有点像是众多法派里招魂的流程.....但这也不对啊!!   不谈这次的奇遇,就龙山那边的大脑怪,它并没有死,只是处在了重伤不治,无法动弹的状态。   在没有死的情况下给它招魂,这种推测,明显就不成立。   “你说.....它们往水里丢眼珠子......是为了祭祀还是为了什么?”司徒试探着问了一句:“总不能是丢进水里喂鱼吧?”   听见这个猜测,孔百杨打了个冷颤,低声说,如果真的是在喂鱼,那条鱼肯定不一般,说不准又是个冤孽!   “冤孽去喂冤孽,你觉得这种可能性有多大?”司徒问他。   孔百杨想了一会,摇摇头:“可能性很小,反正我没听过,更没见过。”   “现在怎么办?”七宝问我们,拿着突击步枪的手有些哆嗦,表情很是纠结:“咱们是上还是撤?要跟这些冤孽干一次吗?”   我没吱声,默默观察了一会,忍不住叹了口气:“最好不要。”   在没有摸清敌人底细的情况下,任何一种进攻的举动,都有可能会给我们带来灭顶之灾。   敌不动,我不动。   现在只有这么一条路可走,更何况......我们的敌人不是它们啊!   是周无鬼跟养九生!   “那俩狗日的跑哪儿去了?”七宝骂骂咧咧的说着,压着嗓子,往后退了两步,不敢再去看小广场的惨状:“是不是躲起来了?”   “说不准。”孔百杨耸了耸肩:“如果这些冤孽不是他们弄出来的,那么我觉得周无鬼养九生只有两种下场,要么是跑走躲起来了,要么就是被它们弄死了。”   “死了最好。”我叹了口气:“虽然这结果我有点不想接受,但要是他们死了,这事就算了结了,咱们也能打道回府离开这个鬼地方。”   一听我这话,司徒有些不乐意了,皱着眉看了看我,问,难道你就不想管管?   “我跟孔兄弟算是行里的先生,七宝算是半个,你跟陈姐都是小白菜,人一锅就能给你们炖了。”我说着,忍不住苦笑了起来:“司徒哥,咱们五个人,斗它们几十个,你以为咱们是祖师爷的后世身?还是你觉得祖师爷能大发慈悲下凡帮咱们?”   司徒没说话,估计他也明白,在这事上还真不能冲动。   “对了陈姐,在你的梦里,我们是怎么死的?”七宝冷不丁的问道。   听见七宝提起这问题,我们也不免有些好奇了,因为这事我们一直都憋着,谁也没去问,貌似都不想触这个霉头。   “记不清了。”陈秋雁一皱眉:“我只记得你们身上都是血,内脏都让人掏出来了,那时候还在刮大风下大.......”   陈秋雁的话还没说完,只听忽的一声,巷子里毫无预兆的就刮起了一阵阴风。   这阵突如其来的风,最开始也不大,但还没过几秒,我就发现不光是巷子里有风了,连外面的小广场,远处的山坡,任何一个地方都有风在肆虐。   抬头一看,天上那些浓郁的白雾,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有了变化,出现了许多发灰的斑块,像是乌云。   “我操......咱们不会这么倒霉吧......”七宝仰头看着天空,满脸的错愕:“陈姐你这嘴可够毒的啊,刚说完刮大风,这风马上就起来了!”   “你们能不能别这么迷信啊!”司徒低声说道,虽然语气很是镇定,但他的脸色却比先前还要难看:“都多大的人了还信梦!咱们现在撤了,等回头再来,什么梦不梦的......”   “你要是不信可以不撤啊。”七宝苦笑道:“跟我们这些吃阴间饭的人说迷信,你觉得你迷信不?”   司徒一缩脑袋,没吱声。   “我觉得该走。”孔百杨冷不丁的说道。   “我觉得也是。”我忙不迭的点头。   听我俩都这么说了,司徒才很尴尬的开口。   “我觉得可以......”   说来也巧,就在我们打定主意准备鸣金收兵的时候,在小广场的另外一头,也就是我们右前方的那一栋老屋,大门嘎吱一声被人拉开了。   随即,两个身材相仿的男人,急匆匆从里面走了出来,直奔那口古井而去。   看见他们的瞬间,孔百杨愣了一下,低声跟我说。   “正主儿来了。”   “谁?”我反问道,往那边看了一眼。   在见到那两个中年男人的时候,我准备打道回府的想法,又开始渐渐消退了。   确实,这还真是正主儿。   七宝的反应很快,没等孔百杨把巨弓举起来,他已经将枪口抬起,瞄准了那两个人。   “弄死他们,妈的!” 第二十八章 仇人   七宝并没有把子弹打出去,因为在他准备扣动扳机之前,我就拍了拍他肩膀,把枪口给压了下去。   “干嘛?一枪打死得了呗!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啊!”七宝侧过头看了我一眼,有些纳闷,试探着问了我一句:“你是不是想亲自动手?”   “不是。”我摇摇头:“你这个准心太差,要是打偏了,咱们都得玩完。”   “那让我来。”孔百杨低声道:“这个距离我不可能射偏,刮大风也不好使。”   我又一次摇摇头,没说话。   “信不过我?”孔百杨看了看我,有些不乐意了,皱着眉说:“你喘口气的工夫,我就能射死那俩先生,都不用多,两箭就够了。”   “如果他们死不了呢?”我咬了咬牙:“不说别的情况,如果他们就像我这样,你一箭也射不死啊。”   孔百杨没吱声,估计是觉得我在找事。   七宝也开始给孔百杨帮腔了,很不耐烦的说这怎么可能?你以为人人都修肉身蛊了?   “只要有一丝可能性,我都不能让你们冒险。”我苦笑道:“你们以为我不想报仇?如果你们把那俩畜生弄死了,那皆大欢喜,要是弄不死,被弄死的就很可能是我们了。”   七宝跟孔百杨对视了一眼,也没反驳我这话,但看他们那表情,肯定还是觉得我想多了。   “撤了?”司徒问我。   “行,咱们就先.......”   我的话并没有说完,说到一半,后面的话就被我硬生生咽了回去。   由于我们所处的位置,是正对那俩牲口的,所以小广场那一头的情况,能够很轻松的一眼看见。   在正前方右侧的巷道里,我很清楚的看见拐角处冒出了几个人影。   看他们那动作,总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勾着腰,埋着头,走路的速度极其缓慢,简直跟做贼一样。   当然,也能说跟我们一样。   “林家的人?”   孔百杨似乎也看见了这一幕,表情一僵,但很快就松懈了下来,脸上有种幸灾乐祸的意思。   “咋了?林家人来了??”七宝急忙问道。   “可不是么,就在那里。”孔百杨蹲在他身边,不动声色的往那边指了指,笑了两声:“那位置恰好是正对这些冤孽的,被发现的可能性比我们这里要大,一会儿要是出意外了,我就往那边射一箭,保准把他们拖下水。”   “林家人也来了?”司徒一愣:“他们没发现咱们吧?”   “应该是。”孔百杨点点头:“我们这位置背光,往前走几步,再往我们这边看,保准是一抹黑,连正对着我们的周无鬼都看不见,更何况是林家的人?”   在这时候,从老屋里走出来的那俩畜生,已经走到了古井边上。   他们也不嫌脏,站在井口边弯着腰,直接用嘴凑上去,喝了两口井水。   看见这一幕,我心里直犯恶心。   这俩牲口是真的荤素不忌啊,刚用眼珠子泡过,现在就上嘴了?真不怕喝出问题来?   “这是什么情况?”司徒一头雾水的问我们:“这些村民还真是被周无鬼他们弄的?那两个怪物怎么不攻击他们?”   “这还用问?肯定是一伙的!”七宝无奈道。   在这过程中,我没搭腔,安安静静的观察着那两个中年人。   他们俩的身材很相似,身高也差不多,只不过一个人穿着麻袍,跟那两个怪物一样,另外一个则是穿着中山装,眼睛这一圈都蒙着黑布。   如果我没猜错,眼睛蒙黑布的那人,应该就是周无鬼了。   看他走路轻轻松松的样子,不像是受过重伤的人,要不是他蒙着眼睛,这牲口看着就跟正常人差不多。   “那个就是周无鬼吧?”七宝低声问我:“让老爷子挖了眼睛的那个?”   “就是他。”我低声道。   “行,那咱们找准目标,一会打起来,逮住他往死里干。”七宝咬了咬牙:“这狗东西看着跟没事人一样,恢复的倒挺快。”   在七宝说这话的时候,周无鬼跟养九生已经走了过来,他俩站在那些村民前面,抬起手指着他们......不应该是数着。   一个接着一个的数,好像是在查人数。   “那孙子不是瞎了吗?”司徒满脸诧异的问:“他数个屁啊?”   “凭感觉呗。”七宝耸了耸肩。   这时,养九生已经数完了,转过身子,看了看满头插着箭矢的怪物,反应倒是没有我们想象中的激烈。   “有人上岛了。”养九生说道。   由于我们跟他的距离较远,所以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小,有种虚无缥缈的感觉。   但说句实话,这人说话的声音挺好听的,特别的柔和,或是说温和,一点都不带火气,让我这个敌人听了都觉得舒服。   “谁?”周无鬼开口问道。   比起养九生,他说话的声音就要难听许多,嗓子像是受伤了,音调有些嘶哑。   “不知道啊。”养九生笑了笑:“这家伙脑袋上全是铁箭,被人射得跟刺猬差不多,看着太可怜了,一会我给它治治。”   “铁箭?”周无鬼说着,语气要轻松了一些,笑道:“如果没降气的话,那应该不是沈家的人,沈家没人用箭。”   养九生嗯了一声,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气,把那怪物脑袋上的箭依次拔了下来,动作很是温柔,一支接着一支,慢慢的拔着。   “降气没有,蛊气倒是不少。”养九生冷不丁的说道。   “蛊气?”周无鬼问:“铁箭上带的?”   养九生摇摇头,很突兀的把脸转了过来,向我们所处的这条巷子看了看。   “肯定有人在附近,这些蛊气就是从他身上散出来的,闻着很不一般......”   听见这话,没等周无鬼说什么,七宝忽然转过脸,好奇的问我。   “你放屁了?”   “放你妈的屁!”我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你狗日的疯了是吧?在这种时候,你能不能别跟我玩幽默??”   七宝嘿嘿笑了两声,比起先前,他显得冷静了一些。   “撤吧。”七宝说:“再过一会那帮牲口就得找过来了,咱们先撤,找机会再迂回包抄,争取把林家人给拖下水。”   说来也巧,在这时,周无鬼忽然说了句。   “你说的蛊气,好像是从那边传过来的。”周无鬼说着,回过头,往林家所处的巷道看了过去。   养九生皱着鼻子,吸了几口气,也随着周无鬼回过头,嘀咕了一句:“不对啊,难道刚才是我闻错了?”   孔百杨的眼力比我们要强,在这时候他也不知道看见什么了,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满脸的快意。   “什么情况啊?”我急忙问,心说周无鬼跟养九生是在诈我们还是咋的?怎么忽然就变卦了??   “林家人好像在布阵,不知道忙活什么呢,反正把周无鬼他们的注意力吸过去了。”孔百杨说道:“咱们看戏就好,一会再撤。”   听见孔百杨这么说,我也不禁松了口气。   惭愧啊。   在这种危急关头,还是同行衬托的好啊。   “坐山观虎斗?”七宝眼睛一亮,兴致勃勃的说:“嘿!这个我喜欢!”   “废话,谁不喜欢?”   我往前凑了凑身子,用手撑着七宝的肩膀,跟看戏似的往那边看着:“反正他们两边都不是好东西,最好斗的两败俱伤,让咱们捡个大便宜。”   “往后撤点,让我看看啊!”司徒在后面挤着,有些着急:“我这儿看不见!你们俩往旁边让让行么!”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种事可难见了。”孔百杨也笑了起来,像是他这样的冰山帅哥,估计很少会露出这么幸灾乐祸的一面,笑容无比灿烂。   “没那么简单。”   陈秋雁冷不丁的说道,忽然抬起手,像是接住了什么,仰起头看了看天空。   “下雨了。” 第二十九章 疯狗   当时的情况让林家人很紧张,让我们很惊喜。   就我感觉,林家人对活人有心气,有傲气,但他们在面对这些怪物的时候,我不认为他们能有胆子嚣张。   连孔百杨这种眼高于顶的冰山哥都怂,更何况是那帮牲口?   “蛊气很重啊。”周无鬼笑了起来,忽然弯下腰,把手伸进井水里,轻轻搅了几下。   很快,最边上的那根拐杖,就顺着波浪缓缓漂到了周无鬼手里。   他捡起拐杖之后甩了甩,把上面附着的井水都甩去了大半,这才握着拐杖,把另外一头杵在地上。   “都是谁啊?”养九生笑呵呵的问周无鬼:“这比大过年逼债的还狠,都追到岛上来了,真他娘的不怕死。”   “这味道闻着有点熟,好像在哪儿遇到过......”周无鬼说着,轻轻晃了一下拐杖,顶端悬挂的铜铃随之响了起来,叮铃铃的声音,听着极其清脆。   “林家的人吧?”周无鬼冷不丁的问道。   我手里拿着司徒递来的单筒望远镜,所以在这时候,我能够看得极为清楚。   那些躲藏在巷道里的林家人,听见周无鬼的话,齐刷刷的都打了个冷颤,领头的那个老头儿更是怂得不行,几乎是趴在墙壁上,小心翼翼的埋着头,身子不停的哆嗦着。   站在他身边的那些林家后生,也是一个个的蹲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只有最靠后的人站起来,往小广场这边看了一眼。   那是林老佛爷。   “妈的还真敢追到这儿来.......”   周无鬼冷笑了两声,又摇晃了几下铜铃。   随着铃声响起,原先跪伏在地上的那些怪物,都一个接着一个的站了起来,虽然身子还有些摇晃,看着就跟喝多了似的,没有半点威慑力,但是......   “老沈,你闻到了吗?”孔百杨满脸惊讶的说着,回头看了我一眼:“那些怪物身上散出蛊气来了!跟你的味道好像啊!”   听见这话,我点点头,脸上也有些诧异。   最开始的时候,那些怪物身上的气很弱,包括那两个摇铃铛的怪物在内。   但是这一切都变了。   自打周无鬼开始摇铃,所有怪物都像变了个样似的,身上接连不断的散出了蛊气。   虽然我看不见那些气,但凭感觉来说,应该都是从七窍里散出来的。   这些蛊气的味道很熟悉,跟我身上的很像,绝对不是寻常可见的那些蛊......   “林家人?”养九生看了周无鬼一眼,问道:“你确定?”   “应该是,就算不是林家的,咱也不可能放了他们啊。”周无鬼笑道:“正好这几天心情郁闷,来几个出气筒不是刚好吗?”   养九生嗯了一声,说,这倒是,那你等我一会,我去拿点东西来。   话音一落,养九生掉头就往老屋里走。   那屋子应该是他们的暂居地,最开始他们俩就是从那儿出来的,养九生这一走,我发现林家人的底气似乎足了点,都有些蠢蠢欲动的意思。   当然,这不是他们傻,更不是什么小人心态想要乘人之危。   连我们这帮人都有点想下手了,何况是他们那些心术不正的先生呢?   养九生的威胁性应该比周无鬼更大,在医院袭击老爷子之后,还能安然无恙的离开,虽然我听他们说养九生也受了重伤,但现在一看......他的气色比我都要好吧?   至于周无鬼,那牲口看着跟个没事人一样,不过从他蒙着的那层黑布来看,老爷子挖去他的两只眼睛,的确给他造成了实质性的伤害......   带着队伍跟周无鬼斗,胜算有六成,这点并没有夸张,是我仔细推算过的。   别看那帮怪物数量众多,在突击战的斩首战术下,我跟孔百杨两个人联手就足以闯过去了。   我带着爩鼠冲锋,孔百杨在后面掩护,周无鬼再牛逼也不过是个凡人,如果他真的超脱了肉体凡胎,自然也不会让老爷子挖去双目。   哪怕是拿命去搏,我被他连捅三十刀,那也不算亏,我只要捅他一刀就够了。   拿着棺材钉往他颈动脉上一插,神仙也难救。   之所以先前我会拦着孔百杨不让他偷袭,也是因为养九生的缘故。   那人是什么法派的,又修来了什么样的本事,这一切都是个谜。   我相信孔百杨能一箭射中他,但是......我真的不认为孔百杨能一箭射死他。   “机会来了。”孔百杨缓缓站了起来,将巨弓举起,铁箭搭在弓弦上,做出了蓄势待发的姿势,只等我们点头:“射他不?”   “射啊!”七宝毫不犹豫的说:“咱们别想着坐山观虎斗了!先整死周无鬼才是正经事啊!”   司徒也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别。”   我说出这个字的时候,稍微愣了一下,因为陈秋雁也跟我在同一时间,说了个“别”字。   陈秋雁跟我面面相觑了一阵,点点头:“你说。”   “养九生跟周无鬼都不是傻子,既然他们都知道有埋伏了,还会故意把周无鬼丢在这儿?”我低声说道:“咱们千万得耐着性子,别急着动手,不信你们看着,林家人要吃大亏!”   果不其然,在我说出这话的瞬间,林家潜伏的那条巷道之中,很突兀的传来了一声枪声。   伴随着这声枪响,周无鬼稍微往右边侧了一步,但动作很慢,完全不足以躲开那一发子弹。   奇怪的是,那一发子弹就跟消失了似的,不知道是周无鬼躲闪的动作有玄妙,还是因为.....   “这傻逼!活该打空了!”七宝手里举着望远镜,骂骂咧咧的说:“用手枪还敢远距离狙击,这不是找死么!”   这时,周无鬼倒是显得挺淡定,他先前躲闪的动作没有半点狼狈,就像是随意往旁边迈了一步。   不管我怎么想,都觉得他不是为了躲子弹,而是有别的目的才迈出那一步......   “找到了。”周无鬼冷不丁的说道,一脸的笑容:“刚见面就他妈开枪,林家还真是老样子啊,办起事来不择手段,连自己的脸面都不想留了......”   话音一落,周无鬼举起拐杖,猛地往地上一杵。   毫不夸张的说,在那瞬间我都感觉脚下颤了一下,但奇怪的是,周无鬼杵拐杖的力气看着并不大,那地面又是为什么颤动呢?   “咕嘟嘟.......”   随着这阵烧开水的声响,古井之中,水面渐渐翻腾了起来,无数足球大小的气泡,就这样一个接着一个的冒出来。   周无鬼走上前去,用手在井水里搅了几下,回过身轻轻一甩,手掌上沾染的井水尽数被他甩了出去,不偏不倚的落在了前排的那些怪物身上。   “弄死他们。”周无鬼说道,举起拐杖,直指林家人潜藏的巷道。   听见周无鬼的命令,那些怪物倒是没急着上,而是很有规矩的冲周无鬼鞠了一躬,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摇摇晃晃的向那个巷道走去。   它们走路的姿势很奇怪,好像失去了身体的协调力,摇摇晃晃不说,时不时的还会扭几下胳膊。   最让我想不明白的,还是它们走路时的习惯,全都仰着头看着天,要是身上没那么多眼睛,估计它们连路都看不见。   “残联啊?”七宝很疑惑的嘀咕了一句:“连路都走不稳,还想去干人?”   “不对劲。”   孔百杨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忙不迭的将巨弓放下,蹲在我身边,往那头扫了一眼,表情无比的凝重:“那些怪物身上的蛊气越来越强了。”   这时候,最先走过去的那一排怪物,已经临近了巷道口。   它们没有急着进去,而是站在巷道外面发了一会呆,毫无声息的站在外面,一动不动的停留了约莫十来秒的样子。   就在我琢磨着这些怪物想干什么的时候,站在最前面的那俩披着麻袍的怪物,忽然“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没等我们来得及反应,这一群怪物就跟脱了链子的疯狗一样。   疯狂的嘶叫着,嚎叫着,一窝蜂的冲进了巷道里。 第三十章 人海战术   那些怪物的动作很快,跟先前那种摇摇晃晃的样子,简直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对比。   真的,它们跑起来就跟疯狗差不多,全都弓着身子闷着头往前冲。   什么叫人海战术?   这就是了。   巷道本来就窄,两三个怪物一挤,瞬间就把巷道给塞满了,站在最前面的那两个林家人,是最先跟这些怪物交上手的。   在望远镜里,我清楚的看见那俩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刹那间就被后面挤进来的怪物淹没了.......   等那些怪物们从拐角跑过去,最先站在拐角口望风的林家人,已经没了踪影。   我当时还纳闷呢,心说那俩人哪儿去了?   就算是被怪物吃了,也不可能这么快吧?   两三秒的样子人就没了......这些怪物的胃口再好,那也得嚼一嚼再往下咽啊!   “地上。”孔百杨低声说道,声音有些发抖,虽然他脸上没有表现出来,但我还是能感觉到他那种由内而外的恐惧。   没错,在这时候,他怂了,我们这些能够看见战场的人,也他妈的怂了。   那两个人确实是消失了,但他们的消失,还不是无迹可寻的,多少都留了一些痕迹在这世上。   原先他们俩所站的那个位置,此时被一片深红色的烂肉覆盖住了,或是说,那就是他们化成的烂肉。   有半透明的气泡,也有一些绿色胶状物,似乎还是活着的,当我们看过去的时候,那两摊烂肉还蠕动了几下。   像鼻涕,真的,就跟鼻涕一样恶心。   “怎么回事......”七宝喃喃道:“人.....就这么没了?”   “我也没看清。”孔百杨咬了咬牙,强行让自己的声音平和了下来:“一瞬间人就没了,它们动手的时候,正好是背对我们的,我也不知道.......”   没等孔百杨把话说完,站在小广场正中间的周无鬼,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右手紧握着悬挂铜铃的拐杖,左手捂住了脸,似乎连眼泪都要笑出来了,身子都弯了下去。   “林家真他妈是一年不如一年!要是当初把林家交给我!你们也不至于落到这地步啊!”   在这时,巷道里的惨叫声,怒吼声,已经彻底连成了一片。   那些声音里,有属于林家人的,也有属于那些怪物的。   “轰!!!”   伴随着这一声靐鸣,我们脚下的地面顿时颤了三颤,估计是林老佛爷起阵了,巷子里毫无预兆的散出了阵阵绿雾,这些雾气似乎还夹杂着红色的光,正在从巷子里往外飘散。   所有挤进巷道的怪物都被这阵绿雾罩住了,隔着老远我们都能闻到那边传来的腥臭味。   那种味道......要怎么说呢.......很像是鱼类动物腐烂后的腥味!   鱼腥加上腐臭,我觉得这世上没有比这更恶心的味道了。   忽的一声,小岛上的风力又大了一级,这种毫无预兆的变化把我们都吓了一跳。   在四川生活了这么多年,我所感受过最大的风,也不及现在的一半。   七宝死死的蹲在角落里,用脑袋顶着墙壁,拼命的往前凑着,似乎是害怕被这阵大风刮走。   孔百杨也是如此,不过他倒是有心,一边往角落里凑,一边拽住了司徒,因为他那个位置实在太危险了。   风刚刮起来,就差点把司徒刮翻过去,他那里没什么能够拽住的地方,想要用手扣着墙上的石砖保持平衡,都是极其困难的事。   除了风声,别的声音我一概听不见了。   陈秋雁就蹲在我身后,由于身子较为单薄,风变大的时候,她都没办法控制住平衡,只能死死的抱着我胳膊,把头埋在了我肩上。   爩鼠的反应不比我们慢,嗖的一声就没影了,只在地上钻出来个大窟窿,估计是挖到地底避风去了。   我咬着牙撑了一会,发现陈秋雁还是控制不住平衡,一边拽着我,一边往后晃悠。   再这样下去,别说是陈秋雁,连我都得被她拽成滚地葫芦。   无奈之下我只能转过身,猛地抱住陈秋雁,将她死死护在怀里,身子往右边靠着,找了一个稍微背风点的角落,把身子蜷缩了进去。   “这是不是台风啊?!!”七宝大声问我们,他说话的时候,已经有种声嘶力竭的意思了,但在我们听来,他说话还是跟蚊子叫差不多,很细,听起来非常的模糊。   “应该不是!如果这里有台风的话!我早就收到消息了!肯定不会带你们出海啊!”司徒答道。   “这他娘的不是台风还能是什么?!”七宝大喊了一声,眼睛紧闭着,脸上的肌肉都被狂风吹得变形了,狼狈到了极点。   这时,孔百杨一咬牙,忽然站了起来。   他拿着铁箭,往墙上猛砸了一下,直接把铁箭砸了进去,之后又在我们身边砸了两根箭,这才摇摇晃晃的蹲回去,把插在墙里的铁箭当做扶手,很勉强的保持着身体平衡。   当时我感动的都快哭了,心说孔百杨还真是个细心的汉子啊,看见我们快要撑不住,二话不说就把自己的铁箭贡献出来了.   怀着对孔百杨的感激,我把手伸了出去,紧握住面前的这支铁箭......   “砰。”   伴随着一声闷响,铁箭瞬间就拔了出来,根本就承受不住力,连旁边的石砖都被撬出来了好几块。   由于我把重心都放在了前面,这一个没抓住,仰头就坐在了地上,差点没把自己的尾椎骨坐裂了。   看见这幕,孔百杨有些尴尬的冲我笑笑,嘴里像是说了什么,但我没听清。   当然了,就算听见了我也装没听见。   屁股都快摔成八瓣了,我还能原谅他?迟早有我报仇雪恨的时候!   “狗日的.......肉身蛊怎么没止疼的效果呢......”我紧咬着牙,用手揉了揉尾椎骨那部分,疼得一头的冷汗。   在这时候,天空中先是猛地亮了起来,像是老天爷忽然打开了灯。   那一瞬间的强烈白光,刺激性实在是大过头了,看了一眼我都觉得受不住,闭上眼皮子缓了一会都还觉得很酸涩。   随之而来的,便是震耳欲聋的闷雷声。   雷声很大,大到了夸张的地步。   连我这种不害怕打雷的人,听见这阵雷声都在哆嗦。   陈秋雁本来就怕这个,现在一打雷,声音还这么大,吓得她差点没哭出来,紧抱着我躲在我怀里,身子不停的颤抖着。   我也没有安慰她的心思,只能紧紧抱着她,一句话也没说。   雨水很快就倾盆而下了,被狂风夹杂着,一路从天空席卷到地上,那种感觉根本就不是下雨,明摆着就是在下冰雹啊!   那场雨大的有多夸张?   被雨点砸在身上都疼!   “这雨来得太突然了!!要不然咱们撤吧?!!”   七宝扯着嗓子问我,原本就模糊的声音,此时被雨声又盖住了大半,连着喊了三声我才听明白。   “行!!走!!”   我只回了这么两个字,因为说再多也是徒劳。   现在我们的首要任务,就是从这个地方撤回去,不说离开小岛,那也得找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吧?   听见我的声音,众人纷纷点头,陈秋雁也是,咬着牙站了起来,用手扶着墙就要往回走。   这时候,我抬起头,往小广场里看了一眼。   如我所想,雨声跟风声都是最佳的掩护,周无鬼并没有发现我们。   但那些没有被井水碰触到,没有让周无鬼叫去弄林家人的怪物,此刻都站得笔直,扬起了头,张大嘴接着天空中落下来的雨水.......   “它们干什么呢??”七宝满头雾水的问我:“这是渴了还是饿了?喝雨水也不嫌脏啊?”   “妈的!它们都是怪物!又不是活人!什么脏不脏的!”司徒催促道:“赶紧走吧!雨越来越大了!”   说来也巧。   就在司徒催促我们的时候,我只感觉腹部疼了一下。   低头一看,一根削尖的竹竿,已经由后而前,彻底穿透了我的腹部。   血液瞬间就流了出来,混合在地上的泥水里,散出了一股难闻的血腥味...... 第三十一章 引子   这一系列的变化,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狂风骤雨,电闪雷鸣。   这一切都能摧毁人的意识,特别是那些顶着风冒着雨的人,所以许多不该被我们遗忘的细节,在那时都被彻底的忽略了。   如果我能早一点反应过来,早一点想起那个失踪的王八蛋,我就不会......   “操.你.妈的!!养九生!!我.操.你祖宗!!!”   这时候,一个身穿麻袍的中年男人,就站在距离我们不过五六米远的位置,双手背负在身后,头罩之下,只露出半张脸。   但就是这半张脸也足够了,我能看出来他的笑容有多得意。   “砰!!砰!!砰!!!”   七宝跟司徒在一瞬间就搂了火,孔百杨的反应比他们要快,在第一发子弹打出去的时候,孔百杨已经往养九生身上射出第二箭了。   养九生没跑,也没有闪躲,就那么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任由子弹跟铁箭打进自己肉身,根本就没有闪躲的意思。   从头到尾他都在笑,而且还笑得很他妈灿烂。   “小心!!那边还有一堆冤孽!!咱们先撤!!不急着......”   我的话还没说完,胃里猛地抽搐了几下,那种呕吐的欲望根本控制不住,还未消化的食物以及泛黑的血,都在瞬间被我吐了出来。   看见这情况,养九生非但没有幸灾乐祸,反而把笑容收了起来,略微抬起头,深深的看了我一眼。   养九生的长相很普通,普通到什么地步?   把他丢在人堆里,可能转眼就找不着他了,是个真正的大众脸。   原先我还以为养九生能有什么特点,但现在看看......有个屁的特色啊!   “你怎么没死?”养九生很诧异的看着我,似乎很想不明白这个问题,哪怕我们这边又是开枪又是射箭的弄他,他也没在乎,只是很认真的问了这么一句话。   “你死了我都不会死......”我咬着牙,很吃力的把竹竿拔了出去,丢到一边,恶狠狠的瞪着养九生:“你狗日的在竹竿上涂毒了吧?”   “感觉到了?”   养九生笑眯眯的说:“那可不是毒,是我炼出来的一种药蛊,你......你体内的蛊气很奇怪啊,你应该是修行降术的吧?你的降气呢?”   这时,孔百杨跟七宝他们都冷静了下来,纷纷放下武器,走到我身边护着我,没再继续攻击这个玩偷袭的牲口。   那是真的打不死啊,摸着良心说,我觉得养九生不是活人。   真的,哪怕他体内的气跟活人再相似,他都不可能是个活人!   身上挨了少说三四十发子弹,枪枪到肉,没有一发打空。   脑袋上,心口上,更是被孔百杨射了七八支箭。   每一支箭都穿了进去,只留个箭尾在外面。   养九生也流血了,所有被攻击的地方,都透过麻袍,渗出了血色,那颜色跟味道,与活人的血液没什么两样,但他就是不倒,跟个没事人一样站着......   看着满脸好奇的养九生,我只觉得心里有些发毛,这牲口从头到脚都透出了两个字。   诡异。   毫不夸张的说,我遇见过的先生和尚也不少了,再厉害的我也遇见过,但还真没有遇见过这么奇怪的人.......   “你体内的蛊气......跟我的很像啊.......”养九生兴致勃勃的问我:“你跟我是一类人吧?”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一边捂着腹部的伤口,一边侧过头,往小广场那边看了看。   情况比我想象的要好一些,那些怪物并没有过来的意思,依旧是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仰头张大嘴,接着天上掉下来的雨水。   周无鬼倒是发现我们了,但也没过来,远远的“看着”我们,手里杵着拐杖,似乎是在想什么,既不出声也没有动作,安静得诡异。   “我跟你不是一类人。”我说着,感觉肚子上舒服了一些,没有刚才那么疼了,应该是肉身蛊在急速修复我的肉身,所以状况好转得很快:“我是练蛊的,你应该不是,你身上的气息不像是蛊师的气息。”   “蛊师?”养九生摇摇头,满脸的讥讽与不屑:“那种法派,谁稀罕去修啊?我炼蛊也只是爱好而已。”   “你不是?”我皱了皱眉:“那你是道家的?总不能是佛家的吧?”   “佛道不是正术,修那个折寿啊。”养九生嘿嘿笑了起来。   听见这话,孔百杨忍不住脾气,骂了一句:“佛道不是正术?像是你们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才是正术?!”   “可以这么说。”养九生点点头,没跟孔百杨发火,从善如流的解释着:“我们是正术,但我们绝对没有人不人鬼不鬼。”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说着,轻轻拍了拍陈秋雁的手臂,示意她松开手,不用扶着我。   养九生歪着头,看了看我们,说,我当然是想杀人了。   “虽然我跟你们没仇,但我跟老周是把兄弟,他的事就是我的事。”养九生笑道:“听说你们沈家的十八门降术独步天下,那天我有幸领教了一次,确实是让我开眼了,不知道你这个后生有你爷爷的几层功力?”   “弄死你足够了。”我客客气气的回答道。   养九生嗯了一声,说,我想试试。   “那就来啊!”七宝骂骂咧咧的说:“你他娘的别跟我们玩这套!要动手就来!你觉得你的嘴皮子能杀人是吧?!”   “其实我有点想不明白,你们怎么会这么蠢。”   养九生冷不丁的说道,很奇怪的看着我们,虽然这句话听起来挺嘲讽的,但他的语气却很真诚。   “你什么意思?”孔百杨问。   “活阎王在行里名气不小,本事自然不弱,说句难听的,那些敢在他住院的时候去找事的先生,十个有九个是傻子,活阎王不咽气,谁也不是他的个儿啊。”养九生笑了笑:“只要他还活着,哪怕重伤住院了,那也是活阎王,不是一条虎落平阳的狗。”   “你他妈说话注意点!”七宝一瞪眼。   “老周不是傻子,你爷爷跟他打过交道,肯定清楚这点,所以他是绝对不可能赶在前面去找事的......”养九生耸了耸肩:“没有必杀你爷爷的把握,他压根就不会出手,因为他原来让你爷爷收拾怕了。”   “所以呢?”我问。   养九生笑了笑,看着我反问了一句:“所以呢?你觉得我们为什么会去找你爷爷?为什么没拼命把他的口给灭了?”   说着,养九生也觉得身上脸上插着的那些箭矢碍事,很淡定的一支支拔了下来,甩手就丢到了一边去。   他就跟个橡皮人一样,真的,这些箭矢被拔出来的瞬间,他的皮肤被拽长了很大一截,当箭矢离开肉身后,砰的一下,皮肤又弹了回去,看不出半点受伤的痕迹。   这些箭矢绝大部分都是被我加工过的,但现实却让我有点绝望,这狗日的根本就不吃寐降那一套啊!   “你爷爷是其次,准确的说,沈家跟老周的恩怨,只是其次的......”养九生笑道:“我们有更重要的事去做,你爷爷不过是个垫脚石罢了。”   听见这话,七宝低吼一声就要冲上去,眼睛都气红了,但到最后我也没放他上去,死死按着他的肩膀......   “垫脚石?”我看着养九生,牙都快咬碎了:“你想说的是引子吧?”   养九生嗯了一声,背负着双手,缓缓往前迈了一步,笑眯眯的看着我们说。   “是引子,也是诱饵,如果能一次性把林家跟沈家做掉,行里会出大乱子吧?”   我没吱声,默不作声的看着他,心里彻底乱成了一团。   “你疯了。”   司徒说道,面不改色的看着养九生。   “你他妈的疯了。” 第三十二章 搅屎棍   “我没疯啊,我哪儿疯了?”   养九生很奇怪的看着我们,又扬起脸看了一眼天空,脸上的笑容无比灿烂。   “你没疯??”司徒瞪大了眼睛,咬着牙问:“你他妈把行里搅乱,对你有什么好处?你是属搅屎棍的??”   “好玩啊。”养九生很兴奋的笑着,就跟小孩看见了心爱的玩具那般,满脸的跃跃欲试:“你们就没有想过吗?如果行里小一辈的先生都迎来了机会,看见那些老一辈的旗杆,一个接着一个的倒了,他们会怎么做?”   那时候,天空中的雷声很大,但养九生所说的这些话,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的传进了我们耳朵里。   不光是司徒觉得他疯了,连我也是这么想的。   人都有欲望,而所有的争斗,也是由欲望所起。   说白了,没好处还玩命的事,谁也不愿意去干。   当然了,救人性命斩妖伏魔,这都是行内先生理所应当的事,哪怕没好处也得上啊,不过......   养九生所做的这一切,对他而言有好处吗?   完全没有啊!   把行里搅和成一锅粥,他能从中捞到什么好处?坐山观虎斗?等着最后捡个大便宜?   不可能啊,就老爷子这事,他跟周无鬼已经成为众矢之的了。   就算我们不找他报仇,行里的某些有心人,也会自然而然的找上他们。   原因很简单。   枪打出头鸟,在没有绝对把握弄死老爷子的时候,许多人都不敢出手,但要是面对周无鬼他们......那些先生还有什么顾虑吗?   仗着活阎王重伤入院,带着一帮子人去找麻烦,把老爷子搞栽了一跟头,这确实算他牛逼,但还不足以让人服他。   怕他的人有很多,想动他的人也不少啊......   难道他做这一切都只是为了扬名立万?   这也不可能,他这种扬名立万的方式,基本就等同于自杀,这点毫不夸张。   更何况从养九生说的话来看,这牲口对于行里混乱的局势,似乎表示喜闻乐见,一点都不担心会引火烧身。   “你做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呢?”我忍不住问他,满脸的好奇。   养九生挠了挠头,明明是个三四十岁的人了,那表情还跟小孩似的,就跟做了坏事被抓住现行一样,憋了半天就给我憋出两个字来。   “好玩。”   “我他妈好玩你个六啊!”司徒再好的脾气也受不住了,直接骂了出来:“你就是属搅屎棍的是不?!”   养九生笑得很坦然,不像是跟我们开玩笑,很认真的说,自己就是觉得好玩,真没有别的意思。   “原本呢,我是打算做掉你们的,但是.......”   养九生说到这里的时候,那边的巷道里,林家人的怒吼声,惨叫声,已经越变越大了,颇有种要盖过电闪雷鸣的势头。   他回过头看了一眼,有些不悦的嘀咕了句,这帮林家人真没礼貌,干脆点死了呗,还非得磨磨唧唧的跟我打岔,真是.......   “你他妈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别跟我们废话。”司徒骂道。   “啊是这样的,我觉得吧,小沈兄弟跟我有缘,所以我决定放你们一马,只不过小沈兄弟得留下来陪我。”养九生笑眯眯的说道。   听见这话,我稍微愣了一下,看了看他,又指了指自己:“我跟你有缘?”   “是啊。”养九生点点头:“我觉得咱们俩能相处到一块去,你跟我属于一类人,都有一个相同的东西。”   “男的不是都有么?”七宝冷不丁的插了一句。   “我不是那意思。”养九生叹了口气,倒是没跟七宝置气:“我就是觉得吧,小沈的肉身留在行里太浪费了,他应该有更崇高的目标,而不是去信奉那些伪神。”   伪神?   一听养九生这么说,真的,我们都有点迷茫了。   这狗日的不会是邪教教主吧?   “行里的先生,都是迷途的人,他们信奉的伪神,只会给他们带来灾难。”养九生说着,眼神中忽然显露出了一丝悲哀,似乎有种感同身受的意味:“他们所经历过的,我都经历过,所以我能分辨出真伪,那些伪神不值得你们信仰。”   “你啥意思?”我问道,皱着眉看着他:“你改信邪教了?”   “道家,佛家,降门,蛊门,萨满教,东北出马,湘西五门.......”养九生一边叹着气,一边耸了耸肩:“这些法派我都修过,也信过这些法派里供养的真神,但是它们并没有给我带来好处,反倒是让我的日子越过越差。”   养九生说这些话的时候情真意切,哪怕衣服都让雨水给浸透了,头发都贴在脑门上了,依旧是擦也不擦,一个劲的给我们倒着苦水。   “修佛的人将就死后解脱,这不就是在说活着的时候受苦,死了才算解脱么?”养九生摇了摇头:“道家就更扯淡了,将就无为而治,顺其自然,自然是什么?自然就是把我们这些先生往绝路上逼啊!”   话音一落,养九生冷不丁的问了一句:“在你们身边,有哪个先生得到善终了吗?”   说真的,这个问题有点不好回答,因为我认识的先生太少,根本就没资格回答关于善终的问题啊,可是.......老爷子的事也能算个例子吧?   且不说是不是善终,就他那脾气,最后落了个双腿残疾的下场,这是老天爷玩他呢?还是给他下报应了?   他这个人不坏,任凭谁来都是这么说,只是有时候脾气急了点,容易跟人结怨,但这并不是让他终生残疾的理由啊!   老爷子修降术直到今天,救了多少人?帮人解了多少难?   只是因为脾气急点,就让人落个残疾,真的,这点我有些不服,凭什么呢?   “你是小养由基?”养九生问道,侧过头,看了一眼孔百杨手中的巨弓:“这就是凰真人传给你的三灾弓吧?”   孔百杨没搭理他,手放进行李袋里,也不知道在摸索什么,表情很是冷漠。   “你师父,你师父身边的人,有人落善终吗?”养九生又问。   孔百杨冷笑了一声:“如果我说有呢?”   养九生耸了耸肩,很无奈的说,你非得这么说,那我也没办法。   “你们想想,咱们入这行,都是怀着济世救人降妖伏魔的心,但最后呢?且不说能不能落个善终,你们施法救人,借助神明的力量来驱除邪秽,这算是做好事吧?”   养九生嘿嘿笑道:“沈家人还算好,有落恶子能抵挡住报应,所以活得还算滋润,孔百杨,你的命就没有这么好了吧?”   “两年前,你在山东帮人平事,本来是救人,结果搭了两年寿数进去,到头来事主也没说谢谢你,反而骂你坏了自家的风水宝地,把他家祖坟给扒了.......”   “别提这事。”孔百杨一皱眉:“提起来我心烦。”   “这不就对了么!我也烦啊!”养九生怪笑道:“救人一命,反而让人骂了个狗血淋头,好吃好喝的供着祖师爷,稍微借它一点力量做善事,还得把自己的寿数搭进去,你们觉得这样的神明不是伪神是什么?”   “做好事它管,做坏事它也管,其实就是一句话,它定下来的规矩,你不遵守,那就得遭受所谓的报应。”   “这都是凭什么呢?”   “古代的人都受君王压制,一个不听话就得让皇帝砍头,到咱们这儿了,不也还是一个道理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孔百杨问。   “信奉那些神明没用,都是虚的,一点都不实在,我现在是有意引你们入正道啊.......”   养九生说着,微微向我们鞠了一躬,然后往右边迈出一步,抬起手来,指着小广场中的那口古井。   “如果你们愿意,我可以让你们看看,什么是真正的神。” 第三十四章 火苗   从某个角度来说,养九生的能力跟我很相似,只不过我是因为肉身蛊才得到这一切。   没有肉身蛊衍生出的蛊气,我什么都不是。   说真的,我很好奇,养九生究竟是从什么地方得到的这种能力?   论血肉的恢复速度,他跟我基本是平分秋色的,这点我可以断定。   至于他是不是还有底牌未出.......   “我怕你阴我们。”我如实说道。   “只要你愿意信我,我就不会害你们。”养九生笑道:“我们是同类,难道不是吗?”   “你想让我们去哪儿看?”我又问。   “就在水潭那里,不用去太远......”养九生笑了笑:“如果你还有顾虑,我可以先让那些村民撤走。”   我点点头,说,行,你让它们撤了吧,也让周无鬼走远点,我不信那人。   在这过程中,七宝他们都在给我使眼色,但我没跟他们多解释,只是偷偷将右手放在身后,给他们比划了几个手势。   俗话说得好,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对于养九生这个怪物,我们所了解到的实在是太少了,如果不趁着这个机会多了解他一点,在对付他的时候我们的胜算就越低。   至于拔腿就跑......我感觉这样做的成功率会很低。   养九生不是傻子,之所以他会一个人过来,并且还在有绝对优势的情况下,不攻击我们,那必然是有一定的把握。   强龙难压地头蛇,在龙王村里,我们只是外来者,他们才是早早就在这里准备的土著。   跟他打了这十来分钟的交道,我心里的底气已经消失的差不多了。   可能不光是我,任何一个人在面对这种怪物,在身处这种诡异村落,都不可能有那么多的底气。   这还真不是怂了,只是直觉在警告我们,有些事还是别冒险的好。   稳一点,慢慢来。   “你们先走,我跟他过去看看。”   “走个屁,我们就在这儿等着你!”七宝咬着牙说道:“要是我们前脚走了,这畜生后脚阴你,那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我拍了拍他肩膀,说,放心,我有把握。   在这过程中,孔百杨跟司徒都没说话,默不作声的看着我,都点点头,算是在“告别”。   “小心点。”   陈秋雁紧握着我的右手,眼睛有些红,虽然不放心我,但也没有强留我。   “放心吧,又不是真的不能见面了,我就是过去跟他看看.......”我笑着,回头看了养九生一眼,他也在看着我笑着,眼里满是善意。   “算是开开眼吧。”我说道。   陈秋雁先是嗯了一声,松开了我的手,然后转身走到孔百杨他们身边,满脸担忧的望着我,没再多说一句话。   这时候,养九生转过头,猛地吹了一声哨子。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跟周无鬼交流的。   早在几分钟前,周无鬼就杵着拐杖,一摇一晃的走进了那边的巷道里,跟看戏似的,站在巷道口一动不动,像是在等待什么。   现在一听见养九生的哨声,他也回过头来,冲养九生吹了两声口哨。   他们俩交流的时间可能连十秒都不到,周无鬼便停下了吹口哨的举动,举起拐杖,重重的往地上一杵,之后又左右摇晃了几下.......   伴随着周无鬼的这番动作,剩余的那些怪物村民,都像是接收到了命令,一半往左,一半往右,很有秩序的分成了两个队伍,摇摇晃晃的回到了村子里。   不过一分多钟,小广场里的怪物就散光了,周无鬼也回过头去,继续“围观”起了巷道里的大戏。   到这个时候,林家人已经没了声音。   先前的那些怒吼声,惨叫声,全都彻彻底底的消失了。   “林家人死光了?”七宝嘀咕了一句。   养九生的耳力不错,七宝说话的声音并不算大,再加上现在有雨声风声,想听清楚更是难上加难,连我这个站在旁边的人都听得很模糊。   但养九生呢?   七宝刚说完那话,养九生就回了一句,早着呢,林家人比我们想象的要坚强,还在死撑,估计还得一会才能弄死他们。   话音一落,养九生回头冲我笑了笑。   “走吧沈兄弟,你好好去看一下,说不准你也能看见我当初见到的真相呢。”   我点点头没说话,把两只手都插在兜里,很淡定的走了过去。   真的,那时候我确实是有点心慌,两只手都在微微的哆嗦。   我也怕养九生看出来,这才将两只手都插在裤兜里。   有接连不断的狂风骤雨作为遮掩,养九生倒是没发现我的异状。   走到他身边,还没等我开口,养九生就主动跟我聊了起来。   “你这身蛊气是怎么修来的?”养九生问我这话的时候,情真意切,满脸的求知欲:“是不是跟我一样,受到真神的恩赐才得来的?”   “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我摇摇头:“这身蛊气是我自己修来的,跟你所谓的真神没什么关系,不过我倒是想看看它......哎你说的这个真神是实物吧?不会是你虚构的吧?”   “它的肉身就在海里,你觉得我会骗你吗?”养九生笑道。   “说真的,我有点搞不明白你的想法,把咱们这一行搅乱搅混,真的只是为了好玩?”我瞥了他一眼,问道。   养九生想了想,说,也不全是。   “喜欢追名逐利的先生太多了,真神不喜欢这样的人,所以他们连入选的资格都没有,让他们陷入争斗,为了所谓的地位名气自相残杀,这是再好不过了,都不用我动手啊。”养九生笑道。   说着,养九生抬起手跟我比划了起来。   “你们这一行就是个柴禾堆,只不过原来是湿的,大家都有火气,都有心气,但都被老一辈的先生压住了,所以没闹出大事来.......”养九生笑道:“近几年,你们这堆柴禾都开始干了,快干透了,我这个点火的人,只需要往你们身上丢一点火星......”   我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   “自相残杀,自相争斗,这都是毁门灭派的大事,借着你爷爷这点火星,我点燃了很多后生的欲望。”养九生叹道:“他们被压抑得太久了,一直都在等待这个爆发......不,这个一鸣惊人的机会!”   “你认为自相残杀能弄死绝大部分的先生吗?”我问养九生。   “你认为他们会收手?还是怕国家会出面止住这点火苗??”养九生摇了摇头,笑得极为灿烂:“不可能的,越是被人压制,这点火就会烧得越来越旺,而且他们更不会自己收手,因为这一行就跟旧时代的江湖一样,没有息事宁人,没有一笔勾销.......”   说到这里,养九生停下脚,深深的看了我一眼。   “在这一行里,只有数不清的新仇旧恨。”   此时,我们已经走到了古井边上,而井口里面黑乎乎的水,也开始渐渐翻腾了起来,像是有活物在水下游动那般,时不时还会掀起一阵波浪。   “俗话说得好啊,乱世出英雄,我等这个机会已经等好几年了,其实几年前我就可以这么做,只不过我没有把握能从你爷爷,或者别的老一辈先生手里逃出来。”养九生说着,表情也变得无奈了许多,很委屈的看着我:“你懂吧?当初我还没有蜕掉这身肉体凡胎,很多人都能杀掉我,包括你爷爷,他们很轻松的就能办到,所以我不敢冒头......”   一边说着,养九生一边叹着气,往后走了几步,抱着那个穿插小孩尸体的木杆,往外猛地一拔。   “你要干什么?”我一愣。   “我不是跟你说过么?”   养九生笑道。   “今天是这尊海神进食的日子,所以我得喂它啊......” 第三十五章 喂食   养九生是个精神病,这点我已经肯定下来了。   当然,他或许没那么病态,在绝大多数的情况下可以跟人正常交流,但在某些方面.......   他的思维逻辑,绝对不是正常人能够接受的。   这已经不是反.社会的心性了,毫不夸张的说,这是在反人类。   在不刺激他的情况下,养九生看着不光是正常,还特别的亲切,跟人交谈,都能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但要是刺激到他了呢?   先前他那种变化,从慈悲相转到怒恶相,简直就跟玩变脸一样,要不是情况还能缓和住,估计养九生那时候都得杀人。   真的,他的表情,就是要杀人的表情。   此时所发生的一切,更让我确信了,养九生反人类的性子有多可怕。   他的力气远比我想象的大得多,将那根木杆从地里拔出来的时候,他的动作很是轻松随意。   就像是用晾衣叉收衣服一样,稍微把杆子倾斜了一点,慢慢开始往回抽,等那个穿插在木杆上的小孩靠近他,这才停下动作。   “你他娘的想干什么??”我一把拽住养九生的肩膀,咬着牙问他。   “沈兄弟,人身就是一个臭皮囊,既然这孩子死了,魂魄也散了,那这具肉身留着也没什么用啊。”养九生笑道,不动声色的抬起一只手,头也不回的,把我按在他肩膀上的手拿开:“你别管那么多,安生看着就行。”   要说我的力气也不算小,在肉身蛊的作用下,也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彻底蜕变成了七宝那种,有个二流身手的小青年。   但这点力气对养九生来说,连个屁也算不上。   他右手捏住我的时候,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一把铁钳,那种难以描述的机械感,充斥着不可抗拒的感觉......   没错就是不可抗拒,他把我的右手拿起来,看着无比的轻松,仿佛是没用力气那般,轻飘飘的就把我弄开了。   实际上呢?   任凭我使出再大的力气,也不足以敌过养九生,拼命的往下按,手掌还是动不了分毫。   “你在袭击我爷爷的时候,是不是留手了?”我咬着牙,问他。   “不算是。”养九生笑了笑:“你爷爷很强,特别是在斗法这一方面,他可以算是我见过最强的先生之一,说真的,我也想过拿他来祭祀真神,只不过.......他活着的作用,比死了要强。”   话音一落,养九生看了我一眼,很兴奋的问我:“钓鱼需要鱼饵你知道吧?行里的先生,就像是那些喜欢吃蚯蚓的鱼,如果蚯蚓死了,对他们的诱惑力就没那么大了!”   虽然养九生这话有点难听,但不得不说,这么一比喻,我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如果养九生他们干掉了老爷子,那么行里所有人的火力,都会集中在他们俩身上,要是老爷子没死呢?   坐山观虎斗,这一招不光我们会用,养九生他们也会用。   等那些脑子缺根筋的先生,前仆后继的来找老爷子麻烦,我们必然会采取反击措施,再加上那帮先生也会窝里斗.......   可能要不了多久,养九生跟周无鬼就能置身事外了,只要避开几个月的风头,就没人会去找他们,只会去找最容易找到的沈家人。   “你们来的时候,应该遇见那俩老尸了吧?”养九生问道。   “老师?”我一愣。   “是尸不是师。”养九生纠正道。   我没搭腔,心说你狗日的跟我说绕口令呢?   要是七宝在这儿,他肯定得接一句打南边来了个喇嘛。   “它们攻击性不强,也没什么太大的本事,对人基本没有威胁,你们没必要跟它动手的。”养九生叹了口气。   他一边跟我说着,一边提着那个死尸的脖子,往上慢慢抽着。   由于被穿插在木杆上的是个小孩,所以养九生能够很轻松的一把捏住它,不一会,就将它从木杆上拔了下来。   看见这一幕,我牙都快咬碎了,但还是没敢轻举妄动,毕竟情况不允许,要是真把养九生给惹发飙了.......   我不怕死,问题是有七宝他们啊!   “那个老尸拖的麻布口袋里装着一个人,那是谁?也是龙王村的村民?”我把脸别了过去,不忍再看。   “不是。”养九生摇摇头,说道:“龙王村的村民都很朴实,所以我给了他们一个看透真实的   机会,我在这里传了半年的道,他们全都选择信我,跟随我,所以我不会害他们......”   听见这话,我牙都快咬碎了,看着不远处那些长满了眼睛的怪物,心里的怒火根本就压不住。   他们信你愿意跟随你,你他妈的就这么回报他们?!!   “我没跟你开玩笑,他们都是自愿的,被我种下神目的时候还谢谢我呢。”养九生说道,笑声很是温暖:“那个麻布口袋里,装的是林家人,我们回来之前,是在路上碰见他的,正好缺一个试验品,就把他带回来了。”   “你们对他做什么了?”我忍不住问。   养九生没有多做解释,随口敷衍了一句,就是做个小实验而已。   说完,他双手捧着小孩死尸,轻轻往古井里一抛。   扑通一声,那个小孩子就沉进了水里,而井水面上的那些波浪,也迅速平息了下去。   “这些波浪都是水底下那个怪物弄出来的?”   “别乱说!放尊重点!”养九生一皱眉,变了副表情看着我,语气很是严肃:“这是一尊真神,只不过受了重伤,没办法离开这片海域罢了。”   我冷笑着看了看他,问他,什么样的神需要用死尸去祭祀啊?拿死尸去供奉,这还算是神吗?   “你懂个屁。”养九生骂道:“它跟我说过,它就喜欢吃童男童女的肉,因为在这个年龄段的活人,体内的气是最纯粹的,没有那么多污秽累积在肉身里,至于它为什么喜欢吃死的......”   养九生说着,皱了皱眉头:“应该是口味不一样吧,我在其他地方供奉的神都爱吃活的。”   听见他这么说,我顿时就打了个冷颤,不敢相信的看着养九生。   这样的怪物还他妈不止一个?!!   养九生还供养过别的怪物??还喂活食?!!   “这尊神也是碰巧被我发现的,我跟它很有缘,所以它对我没有敌意,反而拿我当自己的子孙看待.......”养九生说着,双手合十放在胸前,一脸的虔诚:“终有一天,我会把自己的信仰散布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让所有人都跟我一样,能够看清这个真实的世界。”   这时,古井之中的怪物似乎又有了异动,井水咕嘟嘟的往外冒着,没有先前的那种波浪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数水泡。   像是烧开的水那样,热蒸汽蹭蹭的往外冒着。   “您别着急啊,我再给您取一个来!”   养九生说着,忙不迭的跑过去,拔出来另外一根木杆,将上面穿插的小孩弄了下来,又给它丢进了古井里。   连着往里面丢了三个,水面上的大水泡才渐渐消失,等水面彻底平息,周无鬼那边都要完事了。   林家人还剩下几个?   这点我说不准,但应该不多了,现在我所能听见的吼叫声,全是那些怪物发出来的。   林老佛爷的声音已经变得很疲惫了,甚至于还有些绝望,喊出最后的咒词时,嗓子都是嘶哑的.......   “三才莫化冲,顿身泛七宫,衍来六甲气,众妙万法通,令至四象起,五行聚为风........”   伴随着念咒声响起,养九生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转过头往那边看了去,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凝重了。   他应该是感觉到了什么。   “吾奉太乙救苦天尊急急如律令!!!”   “起!!!” 第三十六章 周无鬼的反扑   林老佛爷应该是在起阵,而且这一次她所使用的阵气,似乎是阳气。   起阵的位置就在巷道的拐角后面,这点我能很清晰的感觉到,而且在她起阵的瞬间,古井之中的黑水,又一次翻腾了起来。   这次翻腾的程度,比最开始还要激烈,根本就不像是烧水,而像是有人在水底下拿管子往外冲。   在这时,养九生的表情已经没有最开始那么轻松了,我还是第一次在他脸上看见这么凝重的表情。   养九生远远的望着那边,随着巷道里的阳气越来越重,他的表情也是越来越难看。   “老周!!你能搞定吗?!”   听见这一声喊话,周无鬼头也不回的冲养九生挥了挥手,也不知道是在说能搞定,还是在说搞不定。   随后,他杵着拐杖,一步一晃悠的走进了巷道,很快就过了拐角,彻底从我们视线中消失了。   “这狗日的要玩脱了吧?真以为林老佛爷好对付呢?”我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也没顾忌站在旁边的养九生:“要是一不小心死在林老佛爷手上,那你们可亏大了。”   “应该不会。”养九生皱着眉说:“老周的本事不小,有那些村民帮忙,对付一个林老佛爷应该不成问题。”   “那些村民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假装好奇的问了一句,手放在旁边,紧握着拳头,强忍住了心里那种一拳揍过去的冲动。   龙王村本来就有种与世隔绝的意思,人家都生活得好好的,你个狗日的非得来传道,还把村民都折腾成这样,连小孩儿都不放过全给弄死了......   这他妈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儿吗??   跟他相比,苗武人原先捅出来的篓子,简直就不算事,养九生才是真的丧尽天良!   “普通人没有基础,肉体凡胎也虚弱过头了,承受不起真神的力量,所以只能经历苦难,先死而后生,这样才能承受得住啊.......”   养九生跟我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都是冒着光的,似乎把周无鬼那边的事抛在了脑后,一心跟我传着道。   那种表情跟语气,是怎么看怎么像是邪教教主。   “不得不说啊,虽然你们那些法派都信奉伪神,但你们修法几年,修行出来的基础确实要比普通人强太多,所以你们是最幸运的人。”养九生兴奋道,一把拽住我的手臂,就跟看亲生兄弟一样,感情无比真挚:“沈兄弟!你就跟我一起走吧!你的体质跟我很像!绝对能承受住大部分真神的力量!”   “我爷爷说过,想得到什么,就得失去什么。”我很不自然的笑了笑,把他的手拿开,问他:“既然我能从真神那里得到力量,那它们需要我怎么回报?也是拿寿数去换?”   听见我这么问,估计养九生是觉得我心动了,忙不迭的劝道:“我们信奉的真神都是无私的!它们只是因为慈悲才会借给我们力量!从来不会对我们索取报酬!只要我们诚心诚意的信奉它们!一切都不是问题!”   我点点头,抬起手抓了抓头发。   “养九生,你这话要是放在原来跟我说,那我肯定信了,太他妈诱惑人了,我听着都心动啊,可是......”我笑呵呵的看着他,问道:“我现在不相信你,你有什么办法能够证明吗?”   一听我这么说,养九生倒是不觉得我为难他,而是沉默下去,很认真的思索了起来。   “等一会我找机会给你证明吧。”养九生笑道,抬起头看了看乌云密布的天空,见狂风骤雨暂时没有停歇的迹象,顿时就更兴奋了:“我果然没有算错!今天就是让海神重见天日的好机会啊!”   话音一落,养九生捡起那把剩下的拐杖,没等我反应过来,便开始疯狂的摇晃铃铛。   左右两侧避开我们的那些怪物,听见铜铃声,很快就转过了头,直勾勾的盯着我们看着。   “快过来!!我的兄弟姐妹们!!九螭(chi)神马上就要回来了!!赶紧跪下来迎接真神!!!”   那些怪物似乎能听懂养九生的这一番话,在他高声大喊的时候,怪物们的表情也都变得兴奋了起来,啊啊乱叫着,几乎是手舞足蹈的跑了回来。   没等我搞清楚状况,这些怪物齐刷刷的都跪在了古井前,状若疯狂,兴奋万分,接连不断的冲古井磕起了头。   不知道是它们真的疯了,还是我没办法理解它们的兴奋。   这些怪物,一边嘭嘭嘭的往地上磕着头,一边还发出开心至极的狂笑,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病态......   也是从这时候开始,我发现这些怪物的身上都出现了异变。   伴随着它们磕头的动作,许多带着鱼腥味的透明粘液,就那么不动声色的从它们皮肤里冒了出来。   别以为我是开玩笑。   我跟距离我最近的怪物,不过一米远,它身上冒出来的粘液有手掌那么厚,哪怕雨水狂打,也没将这些粘液冲散。   粘液并不是固定住的,它们是用一种不紧不慢的速度,顺着怪物的肉身,缓缓流到地上,最后才开始扩散,变薄,直至变成我们刚进村看见的那种粘液。   站在这些怪物的旁边,我的感觉就跟站在死鱼堆里差不多。   鼻子里能够闻到的,全是那种死鱼烂虾的气味儿,那已经不能说是臭了,是腥,是一股说不出来的腥!   到最后我也忍受不了这种腥味儿了,紧捂着鼻子,看了看养九生,打算提出暂且告辞的请求。   养九生没能吓着我,这些怪物的味道是真熏着我了,多在这儿站一会,我怕自己都会被臭得晕死过去。   “轰!!!”   伴随着一声突兀袭来的靐鸣,巷道那边飘散出来的绿雾,已经彻底变了个颜色,从头到尾都是赤红色的。   养九生也回头看了一下,这一看,脸上兴奋的表情,顿时又化作了凝重。   “林老佛爷怎么会有这个能耐.......”养九生喃喃道。   其实不用他说,我都觉得林老佛爷确实有一手。   她使出的这个阵局.....声势还挺大啊!   当那一声靐鸣炸响的时候,地面也随之颤动,就跟小型地震差不多,虽然看不出房屋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也没有晃动得那么夸张,但地面上那些泛黑的砂砾,还是全都跟着跳动了起来......   被狂风骤雨带下来的那种阴冷,也在刹那间消失的差不多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描述的闷热。   那种闷热不是外界传来的,好像是从自己肉身里散出来的。   跟上火的感觉很像,呼吸的时候,胸口都闷得慌。   “林老佛爷!!我还是第一次把你逼到这份上啊!!哈哈哈!!!”   周无鬼的狂笑声很快就传了过来,每一个字里,都透出了由衷的快意,颇有种大仇得报的兴奋。   当然了,听起来也有点小人得志的意思。   “周无鬼!!你这个叛祖背宗的狗东西!!当初你把林家弄成什么样了?!!你现在还有脸跟我说话?!!今天我就杀了你个叛徒!!”   林老佛爷怒吼着,虽然底气很足,但她的声调怎么听怎么虚弱,好像是用尽了浑身的力气那般,似是有种.....山穷水尽的味道?   “在外面我斗不过你,但在这个岛上,这个村子里,我就输不了!”   周无鬼也不再笑了,貌似是让林老佛爷激怒了,疯狂的大吼着。   “神仆是不会死的,更不会输!!”   “林家的祖先都他妈投胎去了,你信奉的那些神也帮不了你,你说你怎么赢我?!”   周无鬼嘶吼着,疯狂的杵起了拐杖,在敲击地面的时候,似乎是带着一种节奏感。   像打鼓。   很快,古井中就冒出来了一个磨盘大小的气泡。   当这个气泡彻底碎裂开的时候,几缕很显眼的黑色雾气,恍如飞蛇一般,直冲着巷道就飞了出去...... 第三十七章 神目   其实我挺讨厌林老佛爷的,这点哪怕我不说,各位应该也清楚。   在我看来,林老佛爷或许没那么小人,但在这种事上她不跟我们站一边,实在是让我有点不舒服了。   老爷子交的都是些什么朋友啊?   要不是情况不允许,在海上我就得跟她翻脸,可惜的是没那个机会。   但现在.....我的心态貌似在不知不觉中转变了。   比起林家人死,我现在更想让养九生跟周无鬼死。   “嘶!!!”   那几道黑雾在窜进巷道的时候,还引出了一连串的邪龇声,哪怕天空中还在时不时的打着雷,也没办法把这些尖锐的声音压下去。   比起我们这边,巷道那一头的变化才比较明显。   说实话,那几道黑雾是什么,我到现在都没弄明白,虽然颜色像是尸气这类的东西,但闻起来却没有任何味道,凭感觉来说,就跟空气一样,不带半点威胁性。   可是这些雾气都是从古井里窜出来的啊!对林老佛爷能没有威胁吗?   只听林老佛爷很突兀的惨叫了一声,巷道口那一片的地砖,齐刷刷都左右摇晃了起来,像是有人在撬动它们,很快就脱离了地面的束缚,直接竖着立在了原地。   从巷道里弥漫出来的那些红雾,也在刹那间变得更加浓郁了。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林老佛爷在玩命的征兆。   “拿寿数去借阳气,这笔买卖可亏大了。”养九生话里有话的说道,半眯着眼睛,往巷道那边看着:“不过这阳气倒是挺重的,老周怕是要有麻烦啊。”   话音一落,养九生提着拐杖,抬脚就要往巷道那边走,明摆着是去拉偏手的。   没等他往前迈出一步,我直接拽着他肩膀,死死拖住了他。   “别啊。”我笑道:“既然你们这么有心气,那就让他们单打独斗呗,你去插手多难看啊?”   养九生回过头来,面无表情的看了我一眼,忽然咧开嘴笑了起来。   “行,那我就给沈兄弟一个面子,让那个姓林的死在老周手里,我保证不插手。”   他说这话的时候,时不时的还往那边看,我也怕这狗日的改变主意,急忙转开话题问他,这些村民身上的眼睛都是怎么来的?   “这些都是九螭神赐予的,是真神给予他们凡人的恩赐啊。”养九生说起这个话题来,整个人都兴奋了不少,用手搭在我肩膀上,带着我走到一个怪物身边,指着那些密密麻麻的眼睛说:“这叫做神目,是普通人唯一能够脱胎换骨的媒介,从古到今,无论是在什么宗教体系里,眼睛都象征着神性,眼睛越多,灵性就越重......”   说着,养九生满脸的虔诚,双手合十放在胸前,闭着眼睛跟我说。   “想要看见真实的世界,要么得瞎,眼瞎心不盲,这也是一条捷径,不过局限性太大了,很多更上层的东西你是看不见的......”   “要不然,就得有许多眼睛,眼睛越多,你就越能把这个世界看清楚......”养九生猛地睁大了眼睛,兴奋的问我:“你知道这个世界是什么样的吗?”   我摇摇头,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半步,有些警惕的看着他。   “人鬼神共处一界,但咱们活人,只能看见自己,动物反倒是能看见人与鬼,但你想要看见真神.......”养九生说着,猛地将衣服掀起来,把胸口直到腹部这一块全暴露在了空气中:“只有这么做!”   看见养九生皮肤上生长的那些黑点,我有点想吐,但更多的还是头皮发麻,感觉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活起来了,全在往外冒。   养九生的胸口直到腹部这一块,有上百个黄豆那么大的黑色圆球,这些东西都是镶嵌在皮肤里的,只是微微往外凸出了一截。   在我看见它们的时候,这些圆球也有了动作,不约而同的,以同一个方向同一个速度,慢慢转动了起来.......   这些黑色圆球只有一面是黑的,后面看着则要复杂一些,除开中心那一圈是黑色,其余的部分都是纯白色。   “这......这些都是你的眼睛......是不是你说的那些神目.......”   “不是,这是另外一种,我是有道行的人,普通人用的神目我可看不上。”养九生病态的笑着:“有了这些眼睛,我跟真神交流从来没有阻碍,你知道吗,它们给我的感觉,就像是父亲一样,是真心诚意的在为我好啊.......”   我看着养九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觉得有些悲哀。   “啊!!!”   忽然,周无鬼的一声惨叫划破了长空,连雨声雷声都被他压了下去,那种痛苦到凄厉的声调,连我这个外人都听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毫不夸张的说,从周无鬼的惨叫声里,我都能体会到那种难以忍受的痛苦。   不用猜都知道那边肯定出事了!   养九生也不傻,把衣服一放,回过头冲巷道那边喊了一声:“老周!!”   “啊啊啊!!!”   周无鬼只是惨叫,根本没有回应养九生.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没力气回应了,疼到了连话都说不出来的地步,不就是只能惨叫么?   “林老佛爷这么厉害??”养九生一皱眉,有些为难的看了我一眼,尴尬的说:“沈兄弟对不住了,老周再怎么说也是我兄弟,我得去看看。”   “不行!咱们说好的!你得讲信用!”   我说着,壮着胆一把拽住了养九生,没让他往那边走。   “咱们得讲道理啊,这事.......”   养九生的话还没说完,周无鬼的身影已经回到了我们视线里。   而那些从巷道里散出来的红雾,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   当红雾散去,我清楚看见巷道里的景象时,不得不说,我有点惊讶。   先前追着林家人进去的那些怪物,此刻已经横七竖八的倒了一地,每一只怪物的脑袋上,都插着一根类似于枯树枝的东西。   虽然我见过的法器也不少了,但我还真不知道这枯树枝是个什么来历.......是桃木枝还是柳木枝?确实看不出来啊!   与此同时,我也没看见林家人的踪影,估计是死得差不多了,只有一个林老佛爷能让我们看见。   林老佛爷是跟周无鬼一起出现的,只不过前者威风点,后者狼狈点。   不知道这个老太太是使出了什么手段,压根就不怕周无鬼,直接跟他展开了近身搏斗,左手拿着一条红色类似锁链的东西,死死勒住了周无鬼的脖子,右手则拿着一把生满锈迹的长剑,捅穿了周无鬼的心口......   跟威风凛凛的林老佛爷相比,周无鬼就狼狈得有些难看了,就我看来,他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被林老佛爷捅穿心口之后,一边惨叫着,一边就往我们这里连滚带爬的跑了过来。   不过林老佛爷可没打算让他跑。   左手一拽,直接把周无鬼给拽了回去,跟拽狗似的。   “小沈!!咱们有仇有怨回去再说!!!现在不能乱啊!!”林老佛爷看见我的时候,一脸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兴奋的冲我喊着:“别让你旁边那人过来!!一切都好办!!周无鬼肯定得死!!”   听见这话,养九生看了看我,我看了看他,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我说我不是跟林家一伙的,你信吗?”我试探着问道。   “信,你说什么我都信。”养九生点点头,也试探着问了我一句:“你能闪开点,让我去帮帮忙吗?”   一听养九生的问题,林老佛爷也看了过来,表情变得有些紧张。   “让你去帮帮忙?”我挠了挠头。   “是啊。”养九生苦笑道:“再怎么说,老周也是我兄弟啊,我怎么可能......”   “不行啊。”   我笑着,往旁边走了两步,将养九生给堵住了。   “我这人腿脚不好,你让我闪开点......对不住啊......我还真有点闪不开!”   话音一落,养九生脚边顿时就鼓起了两个土包。   没等他反应过来,一直潜藏在地底的爩鼠,直接从土里钻了出来,抱着养九生就往洞穴里拽。   养九生似乎一点都不慌,看了看我,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无奈了,摇摇头跟我说。   “既然你不愿意跟我走一条道,那我麻烦你,你还是去死吧。” 第三十八章 未知的恐惧   养九生跟我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极其的无奈,似乎很不想这么做。   真的,不夸张的说,他那种表情就跟大义灭亲差不多,难受到了极点。   连我都有点动摇了,这狗日的不会真拿我当自己人看吧?   “为什么呢......为什么你们都不相信我.......”   养九生笑着摇了摇头,那种悲哀的笑容,让人看着都觉得心酸,似乎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行里的先生不信我......只有那些凡夫俗子愿意跟随我.......你们他妈的都没脑子吗??”养九生瞪大了眼睛,悲哀的表情瞬间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几近疯狂的愤怒:“有根基有底子的人都瞎了眼!!我给你们机会!!神也给你们机会!!为什么就不珍惜呢?!!”   “你冷静点。”我干笑着,不动声色的往后又退了两步:“咱们有话好好说,别急赤白脸的,没必要啊。”   “你们真的该死。”   养九生疯狂的笑着,死死盯着我,往前迈了一步,任凭爩鼠再怎么使劲,也没能把他拖动分毫。   此时此刻,爩鼠也算是使出全力了,跟当初和苗武人玩命一样,身子全都鼓胀了起来,后肢着地,都能有一米四不对......   也不知道是我看错了,还是爩鼠“长高”了,先前它跟苗武人玩命的时候,站起来身高不过一米四的样子,可现在明显又高了一头啊!至少都有一米六了!   爩鼠身上被一层极其浓郁的黑雾裹着,只有两只眼睛散着红光,像是两个电灯泡一样,看着极其的显眼。   与上次不同,它现在散出来的黑雾更像是火焰,似是在燃烧,火苗都在止不住的窜着。   “吱吱吱!!!”   爩鼠不停的嘶叫着,两只粗壮的前爪,已经伸出来,死死扣住了养九生的脖子。   由于爩鼠的前爪比较锋利,平常挖掘地道都是靠这一双小爪子,所以在往肉身上扣的时候,非常的顺畅,就像是热刀切黄油那样,没怎么使劲就扣进了养九生的脖子里。   这一下应该是弄破大动脉了,养九生的血瞬间就喷了出来,溅得到处都是。   但他可不是普通人,哪怕脖子上的血喷的都跟喷泉差不多,也照样没事,看着就跟个没事人一样,依旧是目不转睛的在盯着我。   说实话,他那眼神有点奇怪,虽然还是那么凶狠,但却多出了一丝阴森森......不,那种感觉没办法描述出来......总而言之让人很不舒服。   “啊!!!”   周无鬼的惨叫声,顿时打破了那种诡异的气氛,我没再继续跟他对视,转而往林老佛爷那边看了一眼。   此时,林老佛爷的脸色已经越发苍白了,但她手上的力气似乎越来越大,周无鬼压根就不是她的对手,从头到尾都在被按着收拾。   林老佛爷也怕情况有变,一边用锁链拽着周无鬼的脖子,一边就把他往巷道里拖。   “你不想去帮忙吗?”我右手紧攥着棺材钉,心跳莫名的变快了,看着面前的养九生,只觉得从未这么恐惧过。   真的,在跟我翻脸之后,他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或者说,变得不像人。   哪怕他的外观样貌跟活人没什么两样,但我的直觉以及被肉身蛊加强过的感知力,都在不厌其烦的告诉我。   快跑。   这不是人.....是他妈的怪物!!!   “我不在乎他。”养九生死死盯着我,一字一句的说:“我现在只想让你们死,你们辜负了我的信任,都该死!”   “谁叫你这么容易相信人呢?”我干笑道。   “海神需要更多的祭品,你们就是最佳的材料,我不会让你们的尸体浪费掉,放心吧......”养九生咬牙切齿的说:“你们会跟海神共生的,我会让你们.......”   没等养九生把话说完,我一步上前,直接将手中的棺材钉插进了他的眼眶里。   几乎是在瞬间,棺材钉就捅穿了养九生的眼球,之后又感觉到些许阻碍,这才停了下来。   如果我没猜错,这应该是碰触到养九生的头骨了。   “你已经害怕了,对吧?”养九生没有攻击我,大大的咧着嘴,露出了一个极其让人厌恶的笑容:“人最大的恐惧就来源于未知跟不确定,你不知道我会怎么杀掉你们,也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死,对吧?”   连续两个“对吧”,把我问的脑子都快炸了,真的,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忽然攻击养九生,这一切都不是我所想的。   从头到尾我都只想着跑,想跑得远远的,跟这个怪物拉开距离,之后再找机会收拾他,但是我却做出了一个最不该做出的选择。   攻击他。   其实养九生没有说错,我现在已经怕了,而且很有可能,就是因为怕了,感觉到恐惧了,这才会被恐惧操纵大脑,做出一些毫无理由的抉择。   拿棺材钉就能捅死养九生吗?   我不这么认为,他在之前受的伤比现在重好几倍,哪怕被七宝割开了一半的脖子,也照样能恢复回来。   想要真的除掉他,可能降术能起到一定的作用......真的我不敢确定降术能杀掉他,纵然是沈家压箱底的十八门降术,用在养九生身上,成功率有几成这点谁敢保证?   这时候,养九生喷出来的那些血,渐渐止住了,而爩鼠也开始着急,不光用爪子攻击,还把脑袋伸了过来,一口咬在了养九生的脖子上。   这一下子,养九生疼的直接喊了出来,脸上瞬间就鼓出了无数泛黑的经络,密密麻麻的看着就像蜘蛛网。   “妈的!!赶紧去死!!”   我拔出棺材钉,跟疯了一样,一边用手掐住养九生的脖子,一边重复着捅他眼睛的动作。   一下接着一下,养九生的血越流越多,眼睛里流出来的那些透明液体,也像是止不住那般,接连不断的往外流着。   到了这时,狂风骤雨依旧没有停下,反而愈演愈烈,打雷声更不像先前那样,隔一段时间才响一下,现在根本就没有停歇的时候,一直都在轰隆隆的作响。   大雨也是越下越大,跟冰雹似的,打在脸上生疼。   “哈哈哈哈!!!你很想杀死我是吗?!!我是杀不死的!!来啊!!继续往我脸上捅!!要不然就把我的心脏挖出来!!我绝对不还手!!哈哈哈哈!!!”   养九生狂笑着,每一个字都透露出了歇斯底里的味道,都带着无穷无尽的讥讽与嘲弄,似乎在他眼里,我不过是一只不知天高地厚的虫子。   “你他妈的闭嘴!!!”我疯狂的往他脸上捅着棺材钉,脑袋也开始疼了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我大脑深处钻出来,那种撕裂般的剧痛,让我的精神状态越发的不正常。   狂风声,大雨声,闷雷声,还有养九生的狂笑声。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往死里折磨我,我已经看不清养九生的样子了,或是说我什么都看不清,眼前渐渐黑了下去,似乎是视觉能力失灵了,跟瞎了差不多。   当我的视觉能力彻底失常......眼前变作一片黑暗的时候.......   一对血红的眼睛,忽然在我正前方亮了起来。   没错,是亮了起来,像是灯那样,从黑暗之中乍现。   它应该在距离我很远的地方,但又像是距我咫尺之遥。   那种无法描述也无法理解的眼神,让我整个人的思维都陷入了混沌,像是漂浮在一片深不见底的海沟里,身体上任何一处传来的感觉,都是冰冷刺骨的海水。   在思维混沌的状态下,我感觉不到害怕,也感觉不到恐惧。   我满脸呆滞的看着它,在黑暗中凝视着那双眼睛,只有一种无力到极致的绝望。   “老沈!!!” 第三十九章 鲛人   我能听见七宝的大喊声,但我却给不出任何反应,整个人的思维都陷入了混沌,手脚彻底的不听使唤,连动也动不了。   所有的感知能力都在消失,嗅觉,听觉,视觉,触觉......   整个人都像是变成了一团空气,有了种不切实际的虚无感。   直到一阵撕裂般又带着温热的疼痛感传来,这才把我从那种陷入幻觉的状态里拉回来。   我依旧站在原地,并没有像是幻觉里那样深陷于黑暗,所有的感知力都还在。   爩鼠跟养九生还是保持着先前的状态,一个玩命的撕咬,一个淡定无比,压根就不把爩鼠放在眼里。   只不过比起刚才的情况,稍微有了那么一点点转变。   养九生跟我几乎是脸贴着脸站在一起的,他的右手已经破开了我的胸腔,虽然我看不见,但我还是能感觉到.......这怪物似乎是拽住了我的心脏。   没错,我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更没想到过别人触碰到自己的内脏,竟然是这么一种感觉.......   这时候,从胸腔里流出来的血很多,多到了连肉身蛊都要修复不过来的地步,刚开始我还挺清醒,只是感觉疼,但是现在......意识却开始渐渐的模糊了。   这不是什么好现象,真的。   “乖,别怕,我不是在杀你,我只是在帮你......”养九生说着,一只手紧紧攥住我的心脏,一只手放在我的头发上,轻轻抚弄着,眼神里满是温柔,仿佛是在看自己的亲人那般,温和得让人挑不出毛病来:“你很快就会回到神的怀抱了......”   我张了张嘴,想要骂他一句狗日的,但在这时候,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来,有许多血堵住了喉咙,这一张嘴,沿着嘴角就流了下来。   自打我修了肉身蛊......我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感觉到死亡.......蛊气并不能修复他给我造成的伤势......根本就赶不上他伤害我的速度......   妈的.....我怎么能死在这儿?!!我是来给老爷子报仇雪恨的!!不是来送命的!!   “嗖!!”   伴随着一阵破空声,养九生的脑袋上,瞬间就被人插上了三支箭。   没等他反应过来,由七宝带着的大狱绳,已经套在了他的脖子上。   “给老子撒手!!!”七宝瞪着通红的眼睛,疯狂的嘶吼着:“把他放开!!快点!!把手抽出来!!!”   养九生忽然狂笑了起来,攥着我心脏的那只手也越发使劲,脸上的笑容无比病态,充斥着数不清的嘲弄。   “哈哈哈哈!!!既然你们都想杀我!!!那你们就来杀吧!!!我绝对不还手!!!我会让你们都回到神的怀抱!!!”   随着养九生开始狂笑,那些跪伏在地上的怪物,也纷纷有了变化。   在此之前,它们都一直处在被我们忽视的状态下,因为它们没有任何攻击性,起码没有选择攻击我们,而是在诚心诚意的朝圣,迎接那个狗屁不通的海神到来。   但到了此时,它们的肉身却出现了异变,从后颈的正中间开始,皮肤一分为二,甚至连皮肤下的血肉都裂开了,深可见骨。   这一条完整划分了怪物肉身的线条,从后颈一直延伸到后腰处,皮肉全部翻卷了过来,像是一对翅膀。   而它们的腮帮子上,也莫名其妙的裂出了三条缝隙,左边三条,右边三条,完全是对称的。   这些缝隙看着就像是鱼鳃。   鱼鳃刚出现的时候,怪物们都齐刷刷的抬起了头,张大嘴接着天空中掉落下来的雨水,之后便甩了甩头,那些鱼鳃也随之蠕动了起来,很快就喷出了一堆透明的水雾。   “这是鲛人?!!”孔百杨往我们这边跑来的时候,嘴里惊呼了一声,满脸的不敢相信:“传说中的鲛人应该不长这样啊!!!”   “管球它们长什么样啊?!!赶紧过来帮忙!!!”七宝嘶吼道。   这些怪物并没有攻击我们的举动,而是不停重复着磕头的动作。   磕头之前,需要将脑袋扬起脸,大口接住雨水,之后一头磕在地上,鱼鳃中顿时就喷出水雾.......   也许是因为它们变得越来越像是鱼了,所以在这时,从它们皮肤下渗出的粘液,也变得越来越多。   而我被养九生握住的心脏,疼痛感也由最开始的剧烈疼痛,转变成钝痛。   此时胸腔那一块的伤口开始渐渐麻木起来,身体感觉开始慢慢的变没。   在视线变得模糊时,我低头看了一眼,很模糊的看见,养九生手臂上缠绕着一圈黑气。   看着像是爩鼠身上的煞气,但我知道,这跟煞气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   这些黑气,就跟刚才从古井里冒出来的黑气一样,没有任何奇怪的味道,似乎也不带半点威胁性。   但很有可能就是因为它们,才导致肉身蛊暂时性的失去了部分效力。   修复肉身的速度,远远比不上养九生对我造成损害的速度。   七宝发了疯似的,一边用大狱绳勒他,一边用棺材钉捅他。   孔百杨倒显得冷静许多,原本还想往我们这边跑,很突然的就停下脚,开始掉头往回跑。   爩鼠的嘶叫声也变得愈发凄厉了,爪子,牙齿,任何能用上的一切,没有半点保留,都用在了养九生身上。   但这一切对养九生来说都造不成影响,哪怕脸部已经让七宝凿烂了,脖子都被爩鼠啃去了大半,他说话的声音语调,依旧是那么正常。   “先生跟普通人不一样,体内的气要比普通人强横太多,既然你们不愿意跟随我,那就把这些气都献给神吧......”   养九生说着,语气越发的温和,哪怕自己都被凿烂了脸,也没有生气的意思。   毫不夸张的说,七宝已经开始崩溃了,疯狂的往养九生脸上捅着棺材钉,嘴里不停的大吼着。   “姓养的!!我操你妈!!松手!!!把我兄弟放开!!!”   我的视线已经很模糊了,距离彻底失去视觉能力,恐怕也要不了多久。   在这时,我依旧能看见养九生脸上的笑容。   那种难以描述的笑容,简直慈悲到了极点,比闻人菩萨脸上的憨笑都要亲切。   “你......杀了我......也会有人给我报仇的......”   我双手垂在一边,彻彻底底的放弃了抵抗,很勉强的露出了一抹笑容,说的这些话,几乎都是从嗓子眼里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的。   “想给你报仇的人,我都会送下来陪你的,保证一个都不会落下。”   养九生笑道,攥着我的心脏,轻轻捏了几下。   瞬间,已经消失大半的疼痛感,又一次向我袭来,甚至比最初的时候还要激烈,疼得我眼泪霎时就流出来了。   “你们不是有祖师爷吗......不是信奉那些宗教里的伪神吗......他们呢?为什么谁都没来救你?”   养九生问我,语气里尽是嘲弄跟讥讽。   “他们.....他们忙着收拾你们的神呢.....操你全家的狗东西......”我咬着牙,眼前彻底被黑暗笼罩了,什么也看不见,但嘴里还是在逞强:“迟早有一天.......你他妈死得比我惨.......”   闻言,养九生深深的叹了口气,很无奈的说。   “虽然海神只是旧日真神的后裔,但它也值得你们敬仰,既然你们在这里死了,那就安生点,乖乖的把肉身献祭给海神吧......”   “如果你们自觉点......可能海神还会宽恕你们的魂魄......让你们回到旧日之主的怀抱......”   听见这话,我不住的打了个冷颤。   旧......旧日??   在那时,陈秋雁的梦,以及她梦中出现的大脑怪,还有这个诡异的渔村,那些形态犹如鲛人的怪物,这一切一切都联系在了一起。   “七宝!!!快闪开!!!” 第四十章 五雷箭   大脑怪是什么时期遗留下的生物?   如果我得到的那些信息没错,那么大脑怪必然就是太古时期的东西。   那是远超于九皇时代,比上古还要遥远的时期。   那个年代,被称之为太古,又称为旧日。   养九生所说的这些话里,提到了“旧日之主”这四个字,甚至还提到了旧日真神......这地方的海神是那尊真神的后裔,那就应该不是太古时期的产物吧?   按照养九生说话这口气来看,他肯定是见过所谓的真神,如果没有见过,他是不可能这么诚心诚意顶礼膜拜它们的。   但旧日的那些怪物.....除了大脑怪之外还能有谁??难道养九生信奉的真神就是大脑怪???这他妈也太巧了吧?!!   我脑子里飞快的分析着这些,眼前的黑暗也渐渐的消失,虽然看东西还是很模糊,但这并不影响我的观察力。   看来有些东西比兴奋剂还管用,比如说养九生提到的这些信息,一听我都能精神过来!   如果真跟我猜测的一样,大脑怪就是他信奉的真神,那么他觉得我体内的蛊气熟悉,以至于把我当成同类,这都可以解释了!   前段时间,被升阳身的蛊气折磨得半死,到最后还差点把命丢了,这不就是大脑怪把我给救回来的吗??   “你.....你他妈的......你说的真神......是不是一个肉瘤子啊?”我惨笑着,几乎是用上了最后的力气,问他:“就是那个肉瘤子底下长触手的怪物......”   听见我这么问,养九生倒显得挺疑惑的,满头雾水的看着我:“什么肉瘤子?”   不是??   得到养九生的回应,我稍微愣了一下,也只是疑惑了不到两秒,瞬间就豁然开朗。   对啊,那个时代的怪物又不止大脑怪一个,既然大脑怪能活下来,其他的怪物应该也有可能会活下来......难道是其他的??   正当我准备再多问几句的时候,孔百杨的吼声又一次传了过来。   “你个狗日的七宝!!闪开啊!!!”   听见孔百杨的大吼声,我下意识侧着头看了一眼,那牲口正站在五十米开外的位置,举着三灾弓,直冲着我们这边瞄准着。   他这次搭在弓弦上的箭,不是普通的黑铁箭,而是一支白色的箭。   要是我没记错,这支箭应该是孔百杨所说的......五雷!   “三向天尊拜,五令镇五灾,令至狂风起,五雷顺天来。”   孔百杨在念咒的时候,两只手的手腕都红了起来,似乎是受到了割伤,血顺着手臂就往外流,特别是勾住箭矢的右手。   不一会,整只手臂都让血水给染红了。   看见这一幕,我算是想明白了,也怪不得孔百杨一直压着三灾箭没使,貌似使用那三支极其特殊的箭矢,会对他的肉身造成极大负担。   就像是我使用十八落恶降那样,用一次都有可能会失去战斗力。   在这种摸不清状况的局势下,随意使用这样压箱底的招数,基本就等同于找死。   但现在也不能不用了.......孔百杨再不用我就真得死了!   “天生雷火破地劫,地火通生雷唤天.......”   孔百杨一边念着咒词,一边使上劲,缓缓将弓弦拉开,直至拉到满弓。   “吾奉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法旨!!”   “急急如律令!!!”   当他念到这一句的时候,七宝想都不敢想,一把拽住爩鼠就往后扑了过去。   爩鼠倒是不傻,在这时候多少还有些理智,被七宝拽住,它也没挣扎,也不再对养九生做无用功,顺势就扑到了地上。   下一秒,孔百杨那边就传来了轰的一声巨响。   听着像是爆炸声,但我们都知道,那是雷声。   “轰!!轰!!轰!!”   除开最开始响起的那两声,之后又接连不断的响起了三声雷响,当最后一声雷响落下,孔百杨也松开了手里的弓弦,砰的一下把五雷箭射了出来。   我敢说这一箭袭来的速度,比子弹都要快,没有影子,没有破空声,几乎是无声无息的就射穿了养九生的脑袋。   养九生在被射穿脑袋之前,脸上的表情很明显有了变化,就像受到了极大的惊吓那般,脸色惨白到了极致,满是不敢相信的看着孔百杨......   当五雷箭射穿他脑袋的时候,我感觉他放在我胸腔里的那只手,也没了力气,顺势就从我的胸腔里滑落了出来。   扑通一声,养九生仰头就栽在了地上,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他的脑袋就像是被人在里面装了炸药一样,刚碰触到地面,瞬间就给炸开了。   没错,是炸开。   连完整点的碎块都没留下,直接让五雷箭给炸成了满地的烂肉。   脑浆子,血液,还有许多不知名的液体,就那么混合在烂肉里,闻着无比的腥臭。   看见这情况,我忍不住松了口气,就像被人抽走了骨头似的,软瘫瘫的倒在地上,再也没力气爬起来了。   “狗.....狗日的......”我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从头到脚都在打颤,连眼睛都是湿的,就差没尿裤子了。   真的,这一次我是彻彻底底的被吓怕了。   除开我自己,没有任何人能够体会到我当时的感受。   被人用手握住心脏,那种难以用语言描述的绝望,如果放在普通人的身上,是真的能够吓死人的。   这时候,孔百杨那边也传来了一声闷响。   转过脸一看,孔百杨也瘫坐在了地上,身子止不住的抽搐着,跟呕吐一样,双手撑着地面,哇的一声就吐了出来。   只不过他吐出来的是血,泛黑的血。   “老孔你没事吧?!!”我扯着嗓子大喊了一声。   虽然胸腔的伤口恢复得很慢,但不可否认的是,脱离了养九生的手掌,我体内的蛊气也渐渐恢复过来了,自我修复的速度比开始要快许多,起码我都有力气喊一嗓子,哪儿像是刚才那样半死不活的?   “没!!我没事!!!”孔百杨也怕我们担心,一边用手擦着嘴,一边头也不抬的冲我们摆了摆手:“我好着呢!!”   “这狗日的还逞强呢!”七宝急忙走过来,把我从地上扶起,嘴里还在嘀咕:“看样子这五雷箭对他的负荷不小,看他那样,估计快撑不住了。”   “赶紧回去!”我低声道;“趁着这些怪物没反应过来,咱们赶紧撤,别等到它们攻击我们才......”   “林家的那个呢?”七宝问我,回头看了一眼,说:“貌似就剩她一个了,那老太太,咱救不救?”   我想了想,点点头没说话。   “行,那我明白了。”   七宝笑了起来,回头冲巷道那边喊了一声:“林老佛爷!!你要跟我们一起走不?!再不走就没机会了!!”   话音一落,巷道那边马上就传来了回复。   “来了!!”林老佛爷大喊道。   不到两秒,她的身影以及周无鬼,都出现在了我们眼前。   此时的周无鬼应该还活着,虽然被林老佛爷拖出来的时候,看着跟死鱼差不多,但他的胸前还是有细微的起伏,貌似还在呼吸。   “这人我留给你们!算我还你们一点人情!”   林老佛爷说着这话,摇摇晃晃的拖着周无鬼就往我们这边走,脸色很是难看,倒不是说她表情不好看,是脸色。   举个不太吉利的例子。   当时的林老佛爷,看着就跟死人一样,这点真没有夸张。   “人情呢,要不要?”七宝笑着用胳膊撞了我一下:“咱们不算亏哈?”   “妈的你轻点啊,疼......”我苦笑道。   这时,我跟七宝,包括林老佛爷在内,大家都轻松了下来。   养九生挂了,周无鬼马上也挂了,那些怪物也没有再攻击我们,这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但我却忘了。   除了我们之外,还有一个人.....不,一个怪物,它还不满足。   “咕嘟。” 第四十一章 怪   那应该是水声,像是烧水的时候气泡冒出来的声响。   别人听见这声音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问题是我.......我这一听见......小腿肚子都软了!!   这他妈不是湘西那些怪物的声音吗??   重孽,大脑怪,这一切跟“旧日”两个字搭上边的东西,都与那种奇怪的水声有关,都有一种我没办法理解的联系。   这声音究竟是怎么发出来的?是体内发出来的?   恐怕不是。   在经历过大脑怪那事之后,我自己也想了很多,也依靠着记忆中的那些细节,分析出了许多没注意到的事。   比如这种怪异的咕嘟声。   它并不是从怪物体内发出来的,也不是从远处传来的,而是在距离怪物很近的一个位置,是从那里传来的......   那位置距离怪物的本体应该不会超过一米,很接近怪物的肉身。   “有东西。”我瞪大了眼睛,身子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在井里.....有东西要出来!”   在我说这话之前,林老佛爷就停下了脚步,小心翼翼的看着那口古井,表情无比凝重。   毫不夸张的说,林老佛爷走江湖的时候,我都还在穿开裆裤呢,她的应变能力绝对比我想象的要强,如果不是这样,她也活不到今天,更不可能坐在林家唯一的家主位上。   井水已经彻底平息了,甚至可以说平息过了头。   水面上没有气泡,没有波浪,连一点点波纹都看不见,像是变成了一面镜子。   这种反差极大的变化,让我们都有点摸不着头脑了,疑惑的同时,更有了一种惊慌失措的感觉。   那一口古井,似是变成了远古异兽的血盆大口,正准备择人而噬。   看它的时间越久,那种说不出来的恐惧感,就越是明显。   “九螭神!!!救我!!!我是诚心诚意供奉你的!!我是你的追随者!!!”   周无鬼像是诈尸了似的,几近疯狂的大吼了起来,在他吼出这句话的时候,嘴里还在往外冒血,身子剧烈的抽搐着。   林老佛爷没敢犹豫,拔出铜剑之后,瞬间就捅穿了周无鬼的脖子。   其实他们刚交手的时候我就发现了,周无鬼似乎也有一点奇怪的能力,跟养九生的自身修复能力很相似,但肉身恢复的速度跟效力,比起养九生来说还是差了太多。   这一剑捅进去,周无鬼彻底安静了,但也仅仅是让他安静,抽搐的动作依旧没有停下,像是在垂死挣扎那般,用上了全身的力气。   “我......我操.......”七宝忽然拽了我一把,声音都在发抖:“老沈......你看地上.......”   听见他这话,我没多想,顺着七宝所指的地方就看了一眼。   这一看,我瞬间就愣住了。   养九生应该是死了,起码在前一秒我是这么认为的,但当我看见地上的那些异物......我脑子彻底懵了,这狗日的还没死透???   被炸裂成碎末的那些血肉,此刻已经聚集了绝大部分,大多都是聚成拇指大小的肉块,其余的碎末还在蠕动,都在向着肉块的方向爬行.......没错那肯定是爬行!!   “没必要玩得这么绝吧......”我苦笑道,眼神里的恐惧任谁都能看出来,说话都在打颤:“这狗日的比我还变.态啊!!”   我一直都觉得自己低估养九生了,但直到现在我才明白,自己不是一般的低估养九生,是太他妈低估他了!!   天知道这怪物是从哪儿得到的这种能力,纵然有肉身蛊作为加持力,我的肉身恢复速度跟能力也比不上养九生......这差的太远了......   我被人往脑袋上崩一枪,直接暴毙的几率很小,但要是像他这样,把脑袋彻底炸成碎末,我敢说自己绝对没有半点可能恢复过来。   被开个大窟窿,跟被炸成碎末,这是两个概念,彻头彻尾不同的概念。   养九生绝对不是活人,这点不管别人信不信,我反正是信了,我是不相信有哪个活人能诡异到这种地步。   人之所以是人,那就是因为有个界限在,超出了这个界限,不是仙佛就是冤孽。   当然了,现代基本看不见仙佛了,超出这个界限的,只有冤孽。   从某个角度来说,我已经算是半人半孽的怪物了,因为正常人根本就不该有这么强的肉身修复力,体内的蛊气也不该多到这种地步。   不过跟养九生相比,我还是更像人一点。   “吱吱!!!”   不等我反应过来,爩鼠嘶叫着,猛地趴在地上,没有半点犹豫,直接开始啃食地上的那些残渣碎肉。   爩鼠是不爱吃生肉的,这点在很早之前我就肯定了,所以我觉得它对活人没什么威胁性。   但到了现在,它不爱吃生肉也只能吃了。   “狗日的别吃了!!当心有毒!!!”我忙不迭的说道。   也不知道是胖叔把我传染了,还是因为我确实该走背字,我这话刚说完,爩鼠吱吱惨叫了几声,直接蜷缩在地上成一团,不停的抽搐了起来。   它那副表现,就跟我吃辣椒吃多了胃疼一样,能看出来它很难受,而且还不是一般的难受。   “怎么办?!!”七宝火急火燎的问我,眼里满是犹豫不决:“要动手吗?!实在不行咱们拿火来烧?!!”   七宝话音刚落,那些碎肉就像是听见了七宝的话一样,蠕动聚集的动作越来越快,看着就像是一地的蠕虫,怎么看怎么恶心。   “你傻啊?!!用火也不一定好使!!先把肉身跟肉沫子分开啊!!”我说着,没敢犹豫,双手拽着养九生的小腿,作势就要往孔百杨那边拖。   这时候林老佛爷也没了耐心,不再继续观察情况,拖着周无鬼就往我们这边跑,腿脚不是一般的利索,拖着一个大活人照样跑得飞快!   我回头看了一眼,确定林老佛爷那儿没什么问题,这才让七宝帮忙,跟着我一起拖走养九生的“尸身”。   那些跪伏在地上的鲛人并没有攻击我们,完全把养九生这个领头的无视了,依旧是不停的对古井磕着头,向井底的那个“神明”表示着自己的敬意。   拖着养九生,我们从这些鲛人中间穿插了过去,几乎是跟它们擦肩而过的。   不得不说,我跟七宝都有点紧张,生怕这些鲛人忽然翻脸。   但老天爷还是挺够意思的,没给我们安排什么麻烦,顺顺利利的就把养九生拖了出去,爩鼠也稍微缓过来点劲儿了,忙不迭的跟上我们,吱吱的叫着。   “咕嘟。”   又是一声水响,我跟七宝都齐刷刷的打了个冷颤,下意识的回头看去,古井那边依旧是什么都没发生,安静得诡异。   “吱!!吱!!!”   爩鼠这冷不丁的嘶叫,确实吓着我们了,它的那种嘶叫声比先前还要凄厉,连滚带爬的跑到我们这边,拽着我的裤腿就要往孔百杨那边跑。   真的,我能从爩鼠的眼里看出来两个字。   恐惧。   那是发自内心,像是从灵魂深处透出来的恐惧。   “怎么了??”我看了爩鼠一眼,莫名的感觉有点不对,但往养九生身上看时,也没什么异状,难道是......   “嘶!!!!”   一声邪龇,猛然炸响。   在众人都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古井中毫无预兆的掀起了波浪,就像是有什么活着的东西在水里搅和。   很快,在井水的正中间,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五根犹如章鱼身上的触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水里钻了出来,直接向林老佛爷那边袭去.......   这一切都只发生在瞬间,林老佛爷刚好走到古井旁边,根本就来不及反应。   当那五根触手缠绕住林老佛爷时,井水之中又出现了“烧开”的迹象,咕嘟嘟的冒起了泡。 第四十二章 惨死   那五根触手,最细的都有擀面杖那么粗,并且五根触手的粗细都不相同,如果联系上人体结构的话......   真的,那模样很像是人手。   被这些触手缠绕住,林老佛爷连动弹的机会都没有,整个人都被触手彻彻底底的缠住了,看着像是蟒蛇在缠绕人体,每一根触手都非常的有力,哪怕我们这些局外人没有被它缠绕住,也一样可以感觉到那种无力抗拒的恐怖。   林老佛爷连求救的声音都没能发出来,这五根触手就收紧到了极致,那种骨骼碎裂的声响直让人听得头皮发麻。   不光是我,是在场的所有人。   任何一个人在这时候都不敢出声,脸上除了恐惧之外,再无别的表情。   爩鼠是动物,而且还是成了气候活了上千年的老精怪,但在面对这只由触手构成的手掌时,它只敢拽着我的裤腿瑟瑟发抖,连叫声都不敢发出来。   如果大家都很冷静,都没有被这种景象吓到,那么我们最该做出的选择就是救人。   无论如何,林老佛爷跟我们还没有到你死我活的份上,真正跟我们发生正面冲突的林家人已经死光了。   再怎么说林老佛爷也帮了我们一次,如果就这么放着她不管,那岂不是过分了吗?!   但说归说,这一切都是事后才想到的。   在林老佛爷一步步走向死亡的时候,我们谁也没有出声,谁也没有动作,几乎是僵硬的看着这一切。   被肉身蛊护着的沈家人,有官家背景见多识广的司徒、陈秋雁,天不怕地不怕的七宝,还有心高气傲谁也不服的小养由基孔百杨......   所有人都不是凡夫俗子,起码跟普通人比起来,我们的心性跟意志力都要强上太多,但在这时候又有什么用呢?   勇气,意志,自信,一切的正面情绪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跟绝望。   这种压迫感,我只有在大脑怪身上体会过。   真的,恐惧这种情绪似乎都从我们身上具现化了,无比的真实。   被触手彻底缠绕住的林老佛爷,忽然喊......不那不是喊,应该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唯一一个字。   “救......”   这是个病句,后面应该有一个“我”字,但到了最后,林老佛爷也没能把那个“我”字说出来。   伴随着一阵愈演愈烈的骨骼碎裂声,林老佛爷再也没有声音了,彻底沉默了下去。   “老.....老沈......咱们跑吧.......”七宝颤抖着,眼神里满是绝望,对于这种敌人,他实在是生不出半点敌意来,根本没有勇气去跟它为敌:“我们会死的.......”   “小点声。”我压着嗓子说道,强忍着恐惧,勉强装出了一副略显冷静的样子:“我们慢慢往后撤,那怪物在古井里,短时间内出不来的。”   这时候那个触手怪似乎知道林老佛爷没气了,缠绕着林老佛爷,猛地往天空中一甩,让她的尸身呈直线下落,准确无误的往古井里掉去。   在那个过程中,所有人都能看见,林老佛爷的尸身已经没有人形了,几乎是一团凹凸不平的棍子状烂肉。   被抛到空中的时候,内脏跟血液都四处散落了出来。   那些带着温热的人体内脏,有一部分掉落在了岸上,没等我们反应过来,跪伏在地上的那些鲛人,忽然就一窝蜂的冲上去开始抢食。   看见这一幕,别说是七宝,连我都有点难受。   胃里不断的翻腾着,呕吐物似乎都要涌到嗓子眼了,眼泪都在眼眶里开始打转了。   那不是悲伤,相信我,绝对不是。   是他妈的彻头彻尾的怕了!怂了!!   大脑怪再有威慑力,再怎么看着恶心,也没有做出这么吓人的勾当。   这怪物刚出场就把林老佛爷给弄成烂肉了,还把内脏搞得到处都是,任由那些鲛人去抢食......我他妈的不怕不怂那才有鬼了!!   我紧咬着牙,回头往孔百杨那边看了一眼。   此时此刻,陈秋雁已经被吓得崩溃了,双手紧捂着嘴,半跪在地上,似乎是怕自己会忍不住叫出来,再怎么哭也不敢出声。   司徒的表现跟我们差不多,眼睛通红,能看见眼泪,但没有直接流出来。   不得不说,他这个外行人还算是冷静,紧咬着牙站在原地,动也不动,没有傻乎乎的掉头就跑。   而孔百杨呢?   他的反应比我们强不了多少,眼睛倒是没红,就是身子像是被过电了,哆哆嗦嗦的抖个不停。   在我看来,很有可能孔百杨跟司徒他们俩,这辈子受到的惊吓加在一起,都没有现在受到的惊吓多。   “跑啊.......”七宝颤抖着跟我说:“再不跑咱们都他妈没命了.......”   “不能跑。”   我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说道:“跑了,大家都会死。”   “你怎么知道?!”七宝回头瞪了我一眼:“还他妈想逞强呢?!”   “不是......不是逞强......我在龙山遇见的大脑怪就跟它一样......真的不能跑......”我说着,身子不住的颤抖了起来,眼里的恐惧再也没办法掩饰:“跑了大家都会死......慢慢退出去......这才是最安全的.......”   这时候,落入水中的林老佛爷已经没了踪影,而那些从她身上散落下来的人体内脏,也都让鲛人们瓜分完了,一点残渣都没剩下。   我没敢再继续看,小心翼翼的把养九生抬起来,用一个公主抱的姿势,抱着那个王.八蛋的尸首。   只有这样,才能掩盖住拖拽重物的声音,真的,我现在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能不喘气我都尽量不喘气。   抱着养九生的残尸,我带着七宝跟爩鼠,一步接着一步的开始往后退.......   动作很慢,很缓,落脚的声音几乎都被我们自己压住了,毫不夸张的说,我当时都后悔投胎变成人了。   早知道会遇见这种事,我投胎变成一只猫该多好?   猫的脚掌上有肉垫,走路连声都没,肯定比我们的鞋子好使!   “嘶!!!”   伴随着这一声突如其来的邪龇,我跟七宝不约而同的停下了脚。   真的,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做,是害怕被那个怪物发现?   应该不是。   我到如今也能清楚的记得,当时有一个奇怪的声音在我脑子里响起,它说话的声音很浑浊,像是好几个人男男女女混合在一起说话。   它只说了四个字。   别走,别跑。   “走啊......妈的......走啊.......”七宝喃喃自语道,牙根子不停的打着颤,发出了咔咔咔的声音,似乎是发现了什么诡异的事,脸上的恐惧更甚:“赶紧他妈的走啊......再不走等死呢......为什么动不了.......我.......”   看见这幕,我稍微愣了一下,恐惧也随之消散了不少,忙不迭的冲七宝低吼了一声。   “七宝!你狗日的糊涂了?!”   “对不起......对不起.......”   七宝喃喃道,不知道是在跟我说话,还是在跟别的东西说话,眼泪忽然就流了出来,纵然大雨倾盆也不能掩盖住他的泪痕。   他眼睛里的血丝很多很重,那种无以言表的眼神,让我头皮瞬间就炸开了。   妈的!!他着道了!!   “对不起......对不起......”   这时,司徒的声音也随之响了起来。   毫不夸张的说,司徒声音响起的瞬间,把我吓了一大跳。   因为他不是在十几米外开的口,而是站在我身后开的口,无声无息的就走了过来,吓得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怎么回事?!!”孔百杨瞪大了眼睛看着我,脸上的恐惧也消失了部分,惊慌的意味更多一些:“他们让冤孽冲上了?!!” 第四十三章 着道   不得不说,此时的情况已经出乎了我们的意料,也让我有点捉摸不透了。   这他妈到底是怎么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敢了.......都是我的错........”   “对......都是我们的错.......我们不该这么做........”   司徒跟七宝似乎能搭上话,但他俩并没有理睬我,似乎是看不见我,也听不见我的声音,自顾自的面对着那口古井说道。   孔百杨跟陈秋雁看见这个情况,也顾不得危险了,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我们身边,看着一脸悲痛欲绝的七宝跟司徒,都有些诧异。   “是不是被冤孽给冲上了?”孔百杨问我。   “应该不是。”我满头雾水的说:“他们不像是被冤孽冲了,反而像是得了失心疯啊,如果是被冤孽冲身,那咱们俩不可能看不出来。”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总不能是真的疯了吧??”孔百杨比我还要迷糊,一脸的错愕:“真的被那个怪物给吓疯了??”   我没说话,看了看七宝他们,又不动声色的看了陈秋雁一眼,心里越发疑惑。   七宝的心理素质再差,也不可能差过陈秋雁,更何况还有一个城府极深的司徒呢?   司徒谨慎有余,胆气不足,这点我承认,他要是被吓着了,我多少也能理解。   但七宝我就没办法理解了。   这狗日的不是那种能被吓破胆的人啊!天不怕地不怕的七宝能是这样?他跟人玩命的时候,那股子狠劲儿哪去了?!   退一万步说,七宝跟司徒都是普通人,所以没办法抵挡某些东西,那陈秋雁呢?   她为什么没中招?就凭她站得比我们远?   那司徒站得更远怎么不说呢?   孔百杨看了陈秋雁一眼,没说话,估计他知道我在想什么,所以看她的时候目光里也带了种探究的味道。   忽然,孔百杨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一把拽住陈秋雁的胳膊,很疑惑的问她:“这是你的纹身?前面我们怎么没看见?”   陈秋雁听见这话还有点迷茫,像是没听懂似的,傻愣愣的看着孔百杨。   “这个。”孔百杨说着,把陈秋雁的袖子往上挽了挽,将她手臂上那一圈泛红的图案露了出来。   这时候我才发现,陈秋雁的右手臂上,确实有一个很像是纹身的东西,只不过这是赤红色的,只有拇指那么大。   这图案像是一个四周长着触手的漩涡,构图并不复杂,小孩子都能随意描出来,但看着却有点图腾的味道。   “没有啊!我从小到大都没想过纹身啊!”陈秋雁满头雾水的看着手臂上的图案,脸上的疑惑比我们还重:“这是什么时候弄上去的?是我不小心蹭上去的?”   “不可能。”孔百杨低声道:“在下雨之前,你的手臂一直都是露着的,没有把袖子放下来,所以我记得很清楚,这一块根本没有这个图案,下雨之后我倒是没注意,我也是刚发现,但绝对不是蹭上去的。”   说着,孔百杨用手指按上去擦了擦,可以看出来他很使劲,弄得陈秋雁都疼的直皱眉。   “擦不掉。”孔百杨叹道。   “这是什么图案?你们认识吗?”陈秋雁很疑惑的打量着那个纹身,又抬起头看了看我们:“应该不是符咒这类的东西吧?”   “好像是图腾。”孔百杨说道。   我刚要点头赞同孔百杨的观点,忽然间,我反应过来一件事。   这图腾.....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呢......   一个圆形的东西,外面长着一圈触手,里面是漩涡......如果忽略漩涡这个因素......这他妈长得不就跟大脑怪差不多吗?!!   “怪不得。”   我愣愣的看着陈秋雁,恍然大悟的说:“这一切都是有联系的,你的梦成真了,不.....我是说你梦里的大脑怪是真的!”   “什么意思?”陈秋雁好奇的问了一句。   “纹在你手臂上的这个,应该是大脑怪的图腾,之所以你没有中招,也是因为有这个护着你......”我就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兴奋,紧握着陈秋雁的手臂,眼里满是希望:“七宝跟司徒都算外行人,哪怕是算得再细,七宝的根基也很差,只能算是刚入门,所以他们俩会中招,我跟老孔没中招,这都是有联系的!”   “你的意思是.....这种事对先生无效?”孔百杨小心翼翼的问我。   我点点头,说,应该是。   “你不是行里人,但你没有中招,所以这一切都很可能是图腾在起作用。”我兴奋道:“说不准大脑怪就在帮咱们呢!”   听见我这么说,估计陈秋雁也只是听懂了一半,但她还是跟我一样兴奋了起来,眼泪渐渐就止住了。   “现在怎么办?”孔百杨还算是冷静,问了我一句。   “走。”我说道:“趁着这些怪物没攻击我们,趁着水里的东西还没出来,咱们现在再不走就没机会了。”   话音一落,我轻轻拍了爩鼠一把,低声说:“你带着陈姐出去,你跑得快,能护住她,我跟老孔自己会走,你就别管我们了。”   爩鼠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陈秋雁,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带着他们俩跑?”孔百杨问我:“就咱们俩.....能搞定吗?”   说着,孔百杨的语气都有些无奈了,似乎是在提醒我什么,又吃力的举起胳膊,拍了拍自己的肱二头肌。   “对了!你刚才用五雷箭了!”我猛然反应过来,刚从心里升起的兴奋,顿时就消失了大半。   孔百杨的身体状况不容乐观,自打他使出五雷箭做掉了养九生,他的肉身就陷入了极度虚弱的状态。   自己跑几步都很勉强,让他带着七宝或者司徒跑,这明显就是在为难他啊!   “那怎么办??”陈秋雁有些着急了:“要不然让爩鼠带着小孔跑,我们俩把司徒七宝带出去?”   我犹豫了一下,点点头,说行,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听见我跟陈秋雁的对话,孔百杨也显得很是无奈,自嘲一笑:“没想到啊......我也有变成累赘的一天......”   “别瞎说,要是没你的话,咱们要比现在凄惨一百八十多倍。”我急忙安慰道。   一听这话,孔百杨顿时就笑了出来。   就在这时候,让我们意想不到也绝对不想面对的情况,就这么出现了。   原本还算乖巧的司徒七宝俩人,他们不再是站在原地嘀嘀咕咕的道歉,而是毫无预兆的嘶吼了起来,涕泗横流,似乎是悲痛到了极致,语气里都透着忏悔的味道。   还没等我们来得及阻止,这俩人就跟打了激素似的,嗖的一下就窜了出去,直奔着古井狂奔而去。   纵然那些触手还搭在水面上,他们俩也没有丝毫的恐惧,跑起来头也不回,看那意思.....真跟自杀差不多。   “对不起!!!对不起!!!”   “你们两个杂皮!!我对不起你们先人!!!”我急的直接吼了起来,看着那口古井,心里的最后一丝恐惧也烟消云散,想都没想,直接跟着跑上去了。   在距离古井十米左右的位置,我很勉强的追上了他们二人。   说实话,这并不能算是追上的,而是他们主动停下来的。   我刚要拽着他们往回跑,七宝跟司徒都跟疯了一样,像是被那些鲛人上了身,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砰砰砰的就冲古井里的那个怪物开始磕头。   不过磕了两下,他们俩的额头都见血了,如果再这么持续下去,要不了几下,这俩人非得磕的脑浆迸裂不可!   鲛人可以玩虔诚玩忏悔,因为它们是冤孽,经得住磕。   但他们俩就是普普通通的凡人啊!这能比吗?!   “嘿嘿.......你们还是.......还是输了.......” 第四十四章 头颅   周无鬼的冷笑声,此刻听起来更加刺耳。   哪怕他的声音已经虚弱到了极致,但语气里那种胜利者才有的嘲弄,任谁都能听出来。   先前他应该是晕过去了,估计是在林老佛爷被触手抓走的瞬间,貌似是被摔晕的。   直到这时候,他才醒转过来,有气无力的躺在地上,哈哈大笑着。   与其说他是在嘲笑我们,还不如说,周无鬼的笑容,是在嘲笑这个世界。   都他妈认为他死定了,结果呢?   “你他妈别笑!!迟早有你哭的时候!!!”我咬着牙骂道,玩命的把七宝从地上拖起来,别看我嘴里骂的狠,心里已经退意萌生,打算撤退了。   毫不夸张的说,此时的情况完全不是我们能应付的,林老佛爷就算再虚弱,身体机能也要比普通人强许多。   被触手缠住之后,她明显有几个可以挣扎逃脱的机会,但她却像是失去了力气那般,任由井水里的怪物处置。   如果把老爷子或是闻人菩萨他们放在那位置上,很有可能......真的很有可能,他们也一样会栽在那个怪物的手上。   “九螭神!!这些都是我们的敌人!!!他们是想阻挠您回归阳世!!”周无鬼仿佛是找到了靠山那般,嘶哑的大吼着,一边大吼,一边还在得意的狂笑。   也许潜藏在水里的怪物真能听懂人言,当周无鬼说到这里时,从井水里伸出来的那五根触须忽然疯狂的扭动了起来,如同受到了极其强烈的刺激,扭动的犹如鞭子,嘭嘭嘭的砸在了井口四周的石地上。   天知道这些触手上带着的力量有多大,当它们碰触到石地的瞬间,几乎没有受到任何阻碍,直接将石砖连带着泥地砸凹了半米多深。   霎时,碎石飞溅,我跟孔百杨都不得不蹲了下去,一只手拽着七宝或司徒,一只手挡在脸前面,护住了面部。   其实这一切动作都是没用的,那些碎石砸在脸上,就跟有人用弹弓故意射的一样,石头都快砸进肉里了,瞬间就开始往外渗血,疼得不行。   不过好在我的身体素质不错,被砸中之后,伤势会以极快的速度进行修复,所以我才会选择挡在孔百杨他们前面。   他现在已经很虚弱了,要是再让石头砸出个好歹来,那麻烦可就大了。   “带他们走!”我低吼道,都已经懒得压嗓子,反正都让那个怪物注意到,也就不在乎这点细节了:“这狗日的想弄死我们!!”   孔百杨刚要点头,围在古井边上的那些鲛人,像是得到了命令,很突兀的把头转了过来,死死盯着我们。   没等我们来得及反应,最靠前的那一批鲛人已经围了过来,虽然步子迈得很慢,但它们那种沉重的脚步声,却格外的让人觉得心惊肉跳。   也许是我们被吓傻了,眼睁睁的看见这批鲛人围了过来,我们也没有逃跑的动作,就那么傻愣愣的站在原地没动弹。   等到那些鲛人彻底把我们包围住,我跟孔百杨这才缓过劲来,面面相觑的看了看对方,表情都有些绝望。   “世安!!”   “别喊!!你们先走!!!”我忙不迭的回头,见陈秋雁跟爩鼠正准备冲过来,急忙叫住她俩:“咱们在码头会合!!”   听见这话,别说是陈秋雁了,连周无鬼都不信。   “你他妈能逃出去,我跟你姓。”周无鬼冷笑着,很吃力的从地上爬了起来,盘着腿坐在地上,身子里咔咔的响着不停,那种声音很像是骨头碎裂的声响,听得人直起鸡皮疙瘩。   这些鲛人围住我们后,也没有别的动作,就那么站着把路给堵住了,虎视眈眈的看着我跟孔百杨,眼里满是敌意。   但不得不说,在面对这些鲛人的时候,我心里倒是没怎么害怕,只是有的着急,急着想把司徒七宝他们带出去。   说我自大也好,说我不知天高地厚也罢,我觉得这些鲛人对我的威胁性并不大,它们身上带着的那种气息跟我很相似。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先前那些林家人会被鲛人收拾掉,很有可能是因为这些蛊气在起作用。   除开蛊气不谈,它们的肉身也强横不到哪儿去,还不足以在瞬间干掉我,只要我铁了心的想跑,很有可能会拦不住我。   但七宝他们呢?   只要我敢跑,这帮牲口就死定了!   “咕嘟.......”   那种奇怪的水声,又一次从古井里传了出来,里面冒出的气泡越来越大,无数井水都被晃荡到了岸上。   看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   “九螭神!!快帮帮我!!您赐给我的气不足以恢复伤势!!”   周无鬼挣扎着站起身,然后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不停的把脑袋往地上砸着,满脸的虔诚。   没错,他那是砸,跟磕头的区别太大了,简直是冲着自杀去的。   什么叫以头抢地尔?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啊!   “拼了吧。”   孔百杨咬着牙说道,把司徒放在地上,将背上的巨弓拿到手里,搭上一根铁箭。   “我尽可能的多干掉几个,你也别掉链子,多拉几个垫背的也是好事。”孔百杨说着,把准心瞄到了周无鬼的脑袋上,腮帮子的肌肉不停跳动着,眼里满是决绝:“老子先射他几箭,看看他还能嘚瑟什么!”   “射不死咋整?”我把七宝放下,看了看这些鲛人,心里有了个计划。   老爷子说过,在双方实力差距过大的情况下,无论对方是人是鬼,都不能急着动手,必须要先找出对手的软肋,或是害怕的东西。   这些鲛人有什么害怕的东西吗?应该没有吧?   所以,我知道从对手的软肋处下手,也就是老爷子很早之前跟我说过的那一课。   五行相克。   “他们俩好像晕过去了,应该没事吧?”孔百杨瞥了司徒一眼,又看看七宝,有些担心的问我。   “晕就晕吧,反正他们在这儿也是累赘。”我耸了耸肩,自嘲道:“如果咱们死了,他们也活不成,横竖都是死,还不如让他们先晕着呢,就这么死了,他们变成鬼之后还得谢谢我,你信不?”   孔百杨听见这话,也不由得一笑,说信,要是情况允许,我都想晕过去死了算了,总比担惊受怕的强。   “九螭神!!您帮帮我!!!我是您的追随者啊!!!我是为了您才会.......”   当周无鬼一边磕头,一边喊到这话的时候,古井里伸出来的那些触手,纷纷又收了回去。   看见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我跟孔百杨都愣了愣,心说这怪物是几个意思?这是要打退堂鼓了?   周无鬼也不傻,他虽然看不见东西,但他对外界的感知力还是很强的,貌似也发现有点不对了。   很快,他就停下了磕头的动作,略显迷茫的抬起头来,左右“看了看”,寻找着那尊九螭神的踪影。   “九螭神!!您这是要弃我们而去吗?!!”   “您快回来啊!!!”   也许是被周无鬼的哭腔感染到了,围绕在我们身边的这些鲛人,也都一个接着一个的开始哭嚎。   “难道咱们有活路了?!”孔百杨激动道:“那怪物是不是走了??”   说来也巧,孔百杨刚说到这里,话音都没来得及落下,井水上忽然就漫起了涟漪。   一个硕大如磨盘的脑袋,就这么无声无息的,顶着狂风骤雨,从井水之下冒了上来......   它没有毛发,皮肤上全是鱼鳞状的鳞片。   这些鳞片大多都是淡蓝色的,但也有一些如同磷光的绿色,星星点点的散布在上面。   它鱼鳞上的淡蓝色跟幽绿色都很纯粹,都充斥着生命的味道。   像是水彩颜料,看着斑斓而又灿烂。   但这种美轮美奂的颜色,却在不合时宜的时候出现了,也出现在了不合时宜的东西身上。   相信我。   这些美丽斑斓的色彩,象征的不是美好,绝对不是。   它们象征的,是绝望。 正文 【国庆假期更新安排】   国庆不能免俗的要出趟远门,所以特地给大家请个假~   但请假归请假,我是绝对不会断更的,保证每天都有更新,各位可以放心。   今天国庆第一天还是正常两更,从10月2号开始,直到10月8号,一天更新一章,10月9号恢复一天两更~   希望大家能理解一下,趁着这个假期,大家也养养文,养肥了到时候一口气来看~   最后,祝大家国庆节快乐,中秋节也快乐,哈哈走你~ 第四十五章 九螭子   这个脑袋的形状,很像是人类的脑袋,也有耳朵。   只不过它的耳朵是两对,一边有两个,轮廓跟普通人的差不多,只是耳垂要大一些,耳朵顶上还要再尖一些。   它并没有把脑袋彻底冒出水面,只往上浮动到鼻子那里,动作就停下了。   这个怪物的鼻子很奇怪,是瘪下去的,像是被人用锤子砸扁了一样,只有一个很浅的轮廓。   最让人难以移开目光的地方,还是它的眼睛。   这个怪物的眼睛一共有三对。   没有眼皮,没有睫毛,没有任何跟人有关的细节,看着像是一“条条”红宝石。   晶莹剔透的眸子里,闪烁着人类无法理解的光芒。   真的,它的眼睛就像是宝石,细长条状,左右各有三只。   当我们看着它的时候,它也在目不转睛的看着我们。   那种奇特的目光让我有点捉摸不透了,完全捉摸不透。   正常人.....不,哪怕是大脑怪那样的怪物,在跟人目光对视时,多少都会透露出类似于人性的眼神,但这个怪物却没有。   你看着它的眼睛,就像是在看一团空气,完全感觉不到它是以什么样的目光来看自己。   在不久前,司徒曾经跟我说过这么一句话。   第一次听见这话的时候,我并没有太多的感触,但是现在.......   “当你远远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你。”我喃喃道,下意识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看着那个浑身长满了淡蓝色鳞片的怪物,脑子里一片空白。   没错,是空白。   我在跟它对视时,很奇怪的是,我感觉不到半点恐惧。   孔百杨的反应也跟我相同,看着那个怪物,表情同样有些疑惑,但却并不显得害怕,连紧张的情绪都没有。   “咕嘟。”   又是一声水响,那个巨大的怪物,缓缓从井水里浮了上来,直至把头颅彻底抬高,离开水面,之后又探出了一些脖子........   跟我们猜测的没出入,这个怪物确实是人形怪物,它头颅跟脖子的比例,就跟普通人的比例一样,没什么差别。   天知道这个怪物的身躯有多庞大,当它把脖子探出水面,直露出锁骨的位置时,头顶到脖子这一截都有三米左右的样子了,也就是一层楼的高。   “这不是什么神.......”孔百杨的声音忽然响起,看着这个怪物,他脸上渐渐出现了一种恍然大悟的表情:“这是孽!!我曾经在道家古籍里见过!!它应该是海里生出的冤孽!!”   “什么冤孽?”我低声问。   孔百杨侧着头,看了我一眼说:“九螭(chi)子。”   这个冤孽的名字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感觉很是陌生,应该从未听过。   “这种冤孽在近代没有出现过,最近的一次,是在唐朝贞观年间,在渤海湾出现的,当时镇住它的先生就是袁天罡。”   “袁天罡?”我一愣:“作推背图的那个?”   “就是他!”孔百杨点点头:“书里说了,九螭喜水,面生六目,状若人,披鳞甲,其色极青......”   听见孔百杨这么说,我也不禁多看了那个怪物两眼,忽然想起它刚才伸出来的触手,急忙问他:“书里说的九螭子,也有章鱼那样的触手?”   孔百杨愣了一下,似乎是在回忆,过了几秒才跟我摇摇头说,没有。   “书里说的九螭子,手脚都跟青蛙很相似,都长着蹼,而且体型很小,最大也不过跟成年人差不多。”   “那这个是什么?”我满头雾水的看着孔百杨:“变异的九螭子?”   “可能......”孔百杨看了看那怪物,试探着问我:“长岔了?”   “你还真敢说。”我好笑道:“你怎么不说它吃激素吃得基因突变了?”   孔百杨一笑,正要搭腔,就在这时候,围在我们身边的这群鲛人,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它们倒是没有磕头,只是用额头紧贴着地面,像是在对那个怪物行礼。   与此同时,周无鬼也做出了相同的动作,满脸虔诚的跪在地上,一声都不敢吭,跟那些鲛人一样,都保持着一种诡异的安静。   “趁现在走吧。”我低声说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咱们跑一次,试试运气,没跑掉也不亏。”   听见我这么说,孔百杨点头,准备要把司徒扶起来带着走。   但就在他弯下腰的那瞬间,不经意的时候,他看了那怪物一眼,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孔百杨嘭的一下就坐在了地上,两条腿.....不,是全身上下都在哆嗦!   “你怎么了??”我有些担心的问道。   不会吧??难道是孔百杨撑不住了??   想想也是,毕竟他有伤在身是个伤员,确实经不住这么折腾。   但他好死不死,在这时候崩溃了,这不是逗着我玩么?!   “它......它......”   孔百杨颤抖着,反反复复的重复着这一个字,目光没有放在我身上,而是从我肩上滑过去,似乎是在看古井那边的怪物。   我没多想,回头看了一眼。   这猛地一回头,刚好就跟怪物对上了眼睛。   不知道这怪物是什么时候有的动作,几乎是无声无息的,就把脑袋往前凑了过来,眼睛睁得很大,从原来的一条缝隙,变成了一个个椭圆的红眼珠子。   它的眼神依旧是那么的空洞,让人完全没办法理解它在想什么,但奇怪的是,在跟它对视的同时,我发现体内的蛊气有了凝结的现象。   像是被冻住了,自行在体内运转的速度越来越慢,而且.......   “嘭。”   跟孔百杨一样,我很突然的就坐在了地上,与他不同的是,我脸上没有恐惧,只有满脸的错愕。   因为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个举动,而且我也想不明白,自己究竟在害怕什么?   是害怕这个怪物?   应该不是,因为它给我的感觉,不带半点威胁性,而像是空气那样,连实质性都很弱。   “老.....老孔!!”我稍微缓过来点神,急忙冲孔百杨喊:“你能动吗??”   这时候我已经发现不对劲了,从腰部开始,直到脚底,没有任何一个地方能动,这种像是失去了下半身的感觉,让我忍不住想起在龙山遭遇的重孽。   重孽觅住我们的时候,造成的效果就跟这个差不多,但不得不说,这时候我要觉得舒服点,有种暖洋洋的感觉。   “我也动不了!!”孔百杨一愣,随即也发现异状了,使劲挣扎了几下,下半身跟我一个德行,根本就动弹不得。   古井之中的怪物,在这时候忽然张大嘴,发出了一阵类似于婴儿啼哭的声音。   说句实话,在它没张嘴之前,我根本就找不到它的嘴在哪儿,直到它张开嘴后,我才发现它嘴部那一圈有个裂缝。   没有嘴唇,是一条漆黑无比的缝隙。   嘴角不往上弯,也不向下弯,张开之后,看着像是面无表情,是横着的一条线。   在我们惊慌失措的目光下,这个怪物的嘴越张越大,直至把嘴里那两排如同银针的牙齿露出来,这才停住张嘴的动作,但也没有合上。   没等我们搞明白它想干什么,那些刚消失不久的触手,忽然又从水里钻出来了。   但这一次,触手不是奔着我们来的,而是奔着岸边那几个鲛人过去的。   当我们看见那些触手缠住鲛人,并且不紧不慢的裹着它们,往怪物的嘴里送......   “它疯了??”孔百杨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这一幕:“冤孽吃冤孽??这是自相残杀吗??”   我看着这幕,沉默了一阵,摇摇头。   “可能是献祭。”   “献祭?”孔百杨一愣。   我说着,不动声色的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这些鲛人拿它当神明崇拜,又是磕头又是哭的......拿自己的肉身去喂养神明,这又有什么不可以?” 第四十六章 食   这个人形怪物的嘴就像是一台绞肉机。   刚送进去一个鲛人,瞬间就被那些针状的利齿嚼成了碎肉。   很多脓液跟许多不知名的液体,就这么喷射了出来,如同下雨一般,溅的到处都是,有不少都落在了岸上。   真的,这个所谓的九螭神,对敌人下手狠不狠且不说,它对自己人倒是挺狠的。   用触手缠绕着那些鲛人,一个接着一个的往嘴里送,压根就没停过......   “这是饿死鬼投胎了吧?”孔百杨虽然还有些紧张,也有点害怕,但看见这一幕,他还是忍不住嘀咕了出来。   “不知道。”我摇摇头,表情很是难看。   眼睁睁的看着这个怪物吃鲛人,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莫名的有些难受。   仔细想想,这可能不是难受,是悲愤。   这些鲛人再怎么说也是活人变成的,并且还是在养九生他们的诱导下,一步步变成了这副模样.......   现在看着怪物吃它们,我却什么忙也帮不上......   当然了,就算我能帮上,那也不会冒险去帮,因为完全必要。   这种悲愤的情绪很是微妙,有种兔死狐悲的味道,但更多的,还是夹杂着一种让我难以理解的“假惺惺。”   不一会,靠着岸边的那些鲛人就被吃光了,而围在我们身边的这些鲛人,则开始用额头贴近了地面,几乎是匍匐前进,一点点蹭着爬了过去,直爬到岸边......   很快,九螭神又有了新的食粮。   它倒是不客气,继续往嘴里塞着鲛人,仿佛永远都吃不饱一般,一心都放在吃上了,压根就不在乎我跟孔百杨这两个外来者。   说出来也不怕丢人。   我们比谁都想跑,所以一看鲛人没了,身边没有堵路的敌人了,二话不说,直接用手当拐杖杵着,一步步往外面爬去.......   周无鬼的耳朵比眼睛好使,起码在我看来,他有没有眼睛都没什么两样。   我们这边刚爬出去几步,周无鬼就跟个老汉奸一样,直接扯着嗓子嚎了起来。   “九螭神!他们想跑!!!”   听见这话,我们先是打了个冷颤,随后就停了下来,翻过身躺在地上,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装的跟个没事人一样看着怪物。   九螭神的注意力似乎不在我们身上,哪怕周无鬼打小报告了,它也是一心顾着吃,其他什么都顾不上。   不得不说它吃东西挺快的,我们刚准备继续爬,九螭神就把最后一个鲛人塞进了嘴里。   它无声无息的嚼动着,目光停留在了我跟孔百杨身上,那种空荡荡的眼神,让我有了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你想干什么?”我壮着胆问道,声音有些忍不住的发抖,强压着心里继续逃跑的欲望,直视着九螭神:“我们无冤无仇,也不是你的信徒,你吃我们可不占理啊!”   “九螭神!!他是我们的敌人!!是故意来阻挠您重返阳世的!!”周无鬼大声道,每一个字里都透着难掩的恨意,当然了,还有一种爽意。   爽,很正常。   我他妈要是他,我也爽!   有这么一个大靠山罩着,被欺负了也能打小报告去告状,这感觉能不爽吗??   “怎么办.....咱们拼不拼??”孔百杨低声问我,表情有些紧张了:“这怪物是想把咱们吃了吧???现在貌似没法跑了!!”   “拼?咋拼?靠嘴来拼?”   我苦笑道,看着无声无息的九螭神,眼里有些绝望。   现在的我跟孔百杨算是落入绝境了,他的身体状态比陈秋雁都差,而且还瘫了半个身子,想拉弓射它,且不说准头怎么样,能不能射出去都是个问题。   而我呢?   跟孔百杨相比,我的身体状态要强一些,但这并没有什么用,想要起阵给这怪物下降,基本上是属于不可能的事。   没那个机会,也没那个能力。   周无鬼似乎是发现我们情绪的变化了,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语气之中的讥讽跟嘲弄,简直都快凝成实质了。   “沈家人不是牛逼吗?!不是厉害吗?!!怎么不闹腾了??”周无鬼大笑道,脸上的笑容之灿烂,看着都有些耀眼了:“你们不是想杀我吗??不是想干掉我给沈家那个老东西报仇吗?!来啊!!”   “你他妈的别嚣张!!有能耐你过来!!”我忍不住吼了起来,没顾孔百杨的阻拦,指着周无鬼大骂道:“没这个怪物当靠山你算个屁!!”   “靠山也是实力的一种。”   周无鬼冷笑着说,似乎觉得这事理所应当,根本就没有尴尬,反倒是坦坦荡荡的跟我说:“有能耐的话,你就把你们降门的祖师爷请下来,让他们给你当靠山啊!”   “我他妈.......”   “世安。”   忽然间,陈秋雁的声音在我们身后响了起来。   声音距离我们不远,不用看都能感觉到,她大概是在距离我十来米左右的位置。   “你回来干什么?!!”我忍不住吼了一声,眼里的慌乱更甚。   回头看去,爩鼠跟陈秋雁都在,虽然她跟它的眼神里都全是恐惧,但谁也没跑,依旧在往我这边走。   等她走到我身边,爩鼠也跟了过来,吱吱叫着,挡在了我们身前。   “要死就一起死。”陈秋雁低声道,语气有种说不出的平静:“你们全在这儿出事了,让我带着小胖回去,你觉得可能吗?”   我红着眼睛看了看她,没说话。   “已经没有翻盘的机会了?”陈秋雁问我。   我犹豫了一阵,本想宽慰她几句,但话到嘴边,还是没能说出来。   最后只能按照现实情况说话。   “没机会了。”我苦笑道:“除非有人能拖住它,我需要一定的时间来起阵,这样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一线?”孔百杨瞥了我一眼。   “那就是零点几线。”我叹道。   这时候,肆虐在龙王村的狂风骤雨,渐渐的开始变小了。   大概过了十来秒的样子,这阵雨就彻底停下了,狂风也彻底的止住,没再继续摧残我们这些伤员。   那些带着暖意的阳光,穿过云层,透过那逐渐变淡的乌云,不紧不慢的洒了下来。   我们虽然身处绝境,但在这个时候,还是忍不住抬起头,往天空上看了看。   人类之所以不喜欢黑暗,是因为黑暗意味着未知,而未知.....也就等同于恐惧。   先前那种狂风骤雨外加乌云密布的天气,确实给我们带来了很大的压力,但是现在的变化,渐渐的就让我们感觉舒服多了。   在阳光下,九螭神那犹如油画般灿烂的身躯,看起来更显得虚幻。   真的,这一切看着都像是幻觉,我们也希望这是幻觉。   但谁都清楚,它不是。   它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比任何东西、任何一个人,哪怕是我,或是陈秋雁孔百杨,它都要显得真实的多。   九螭神似乎也被这阵阳光吸引住了,它略微抬了抬头,往天空上扫了一眼,过了足足一两分钟,它才把头低下。   先是看了看我们,又很突兀的转过头,看了看跪伏在一旁的周无鬼。   五只触手,毫无预兆的就从水下钻了出来,几乎是在瞬间就把周无鬼给缠绕住了。   没等周无鬼反应过来,连吭气的机会都不给,九螭神忽然张大嘴,一口就把周无鬼咬成了两截........   那些从九螭神口中喷溅出来的血水,划过半空,似是形成了一道单色彩虹,将阳光都给染成了赤红色。   我们表情呆滞的看着这一幕,谁也没吱声,也不敢吱声。   等它将周无鬼彻底嚼烂了吞下,这才缓缓转过头,往我们这边看过来。   闻着空气中弥漫的血气,还有那没能散尽的鱼腥味。   我心跳的速度,越来越快了。 第四十七章 九螭神的双手   九螭神不太喜欢浪费食物,无论是吃那些鲛人,还是吃自己的信徒周无鬼,除了那些无法避免的血雾之外,所有的一切都被它吞噬殆尽了。   不管是周无鬼的血肉还是内脏,九螭神一概是来者不拒,只要落进了它的嘴里,什么都别想逃出来,全得下肚。   它嘴里嚼着周无鬼,往前凑了凑身子,看着我们,也没发出声音,也没攻击我们的动作,眼神依旧是那么的空洞。   毫不夸张的说,先前我们那副还算冷静的样子,早就彻彻底底的从我们脸上消失了。   此时此刻,看见那个眼神空洞的九螭神,没被它吓得尿裤子,已经是我们超水平发挥了胆量.......   “妈的.....这怪物够狠的......连自己人都吃啊.......”孔百杨忍不住骂了出来,身子颤抖个不停,脸上除了恐惧就只有恐惧:“周无鬼不是它的信徒吗.......”   “自己人?”我打了个冷颤,看着这怪物,只觉得心脏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可能这怪物没拿周无鬼当自己人看吧?”   “那他供奉这怪物干啥?”孔百杨有些纳闷。   我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说,找死呗。   在这时候,伴随着海风,天空上弥漫的乌云已经散尽了,虽然太阳还没落下,但月亮却在不知不觉中挂上了天边。   略显赤红的阳光并没有那么刺眼,相反,在这时看起来很显柔和。   零零散散的阳光洒落下来,似乎是将九螭神罩在了里面,看着就像是披着一层面纱,让人有了种很虚无缥缈的迷幻感。   在夕阳构成的面纱下,九螭神像是在扭动身子,又像是我们隔着热浪在看它,整个身形都扭曲了起来。   我发现这情况的瞬间,忍不住揉了揉眼睛,这一揉眼睛,顿时就恢复了正常。   是幻觉吗?   我觉得应该是,但不知道为什么,在那时候不光是我在揉眼睛,连孔百杨陈秋雁也是如此,甚至于连爩鼠都低下头,用前爪揉了揉眼睛,这才抬起头向前看去。   “刚才是不是.......”孔百杨试探着问我,后面的话并没有说出来,满脸的疑惑。   “你也看见了?”我一愣,有些惊讶的问他:“是不是看见它的身子变形了?”   “应该是有热浪吧?”陈秋雁皱着眉头,分析道:“但这里的温度不高啊,凉飕飕的,怎么会.......”   就在这时候,九螭神很突兀的往下沉了沉身子,直接把脖子都沉进了水里,只留下一个光秃秃的脑袋留在水面上。   没等我们搞明白这是什么情况,伴随着一阵咕嘟嘟的水响,先前才被它收下去的触手,忽然又放回了岸上。   而且还不只是触手的部分,是触手之后,连带着手臂的部分。   “这......这些触手是它的手指头?!!”孔百杨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这一幕:“它的五根手指竟然是触手?!!”   还不等他缓过神来,又是一阵水响,九螭神的另外一只手也从水里冒了出来,搭在了岸上。   与这只触手不同,它的另外一只手则是蹼状的,跟青蛙的蹼很像,只有三根细长的手指头。   这时候我们已经顾不得多想了,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就往后面撤,但奇怪的是,这次爩鼠并没有跟着我们,而是一动不动的趴在原地,死死盯着九螭神,似乎是在想什么。   没错,是在想,它中途回过头看了我们一眼,那种眼神就是在思考的眼神。   在我们忙着逃跑的时候,爩鼠应该在想着别的什么,它绝对不是被吓傻了,这点我能很清楚的感觉出来。   “走啊!”我压着嗓子,很着急的冲爩鼠喊了一声:“再不走就没机会了!”   “现在走也没机会,他娘了个腿的.......”孔百杨一边跟个瘫痪儿一样爬着,一边骂骂咧咧的说了起来,估计他这辈子骂过的脏话加在一起,都没今天骂的多。   如果陈秋雁跟爩鼠都在帮我们逃跑,一个拽着一个,应该能很勉强的从这片区域里逃出去。   只要那个怪物不往外追,那一切都好说,但是现在爩鼠就跟傻了似的,明明看着很清醒,却没有做出任何一个跟清醒有关的决定。   这鼠崽子想什么呢?!!   就在我满头雾水准备问爩鼠的时候,九螭神很突兀的张大了嘴,露出了满嘴那犹如钢针一样的牙齿。   不知道是呼吸时带出的血雾,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它应该是跟活人一样,能够呼吸的,先是有一个很明显的吸气动作,之后就呼了出来,无数赤红色的液体都化作了水雾,铺天盖地的喷得到处都是。   不过好在爩鼠的反应快,没等那些血雾落到我们身上,爩鼠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我们身边,吱吱叫着。   几乎是在一瞬间,我就感觉天忽然黑了下来。   但这种突如其来的黑暗,只存在短短数秒,等它们散去时,只见四周的泥地上都盖着一层血污,而爩鼠则是气喘吁吁的趴在我们前面,虎视眈眈的盯着九螭神。   这时,九螭神像是受到了刺激那般,毫无预兆的嚎叫了起来。   那种撕心裂肺的声音,很像是成年男人的咆哮声,语调里充斥着无尽的疯狂,那空洞的眼神终于消失了。   真的谢天谢地,那种空荡荡不包含任何感情的眼神,总算是他妈的从我们眼里消失了。   哪怕现在的九螭神眼里尽是愤怒,也好过先前的那种诡异。   “啊啊!!!”   九螭神愤怒的咆哮着,声音之大,简直是骇人听闻。   从它开腔的瞬间,直到现在,它的声音没停下,我们所处的这片地界也就没停下颤抖。   那种剧烈的摇晃感,让陈秋雁都趴了下来,死死抱着我不肯松手,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着,看样子是害怕到了极致。   我并不是在开玩笑。   当时地面摇晃的程度,已经跟真正的地震没什么两样了,就像是坐着七宝喝醉酒时开的吉普车,晃得我只有这么恶心了。   我跟孔百杨躺在地上都被摇晃的滚来滚去,要不是有陈秋雁拼命拉着我,我非得变成滚地葫芦不可,至于孔百杨......   “轻点啊!!”孔百杨被爩鼠抱着的时候,眼泪都快疼出来了:“指甲!!你的指甲陷进我肉里了!!赶紧拔出来!!”   听见这话,爩鼠忙不迭的撒开爪子,但也没有全撒开,依旧用掌心的肉垫按着孔百杨,另外一只爪子则是扣紧了石砖里,死死固定着自己跟他的身子。   爩鼠不是普通的动物,它身子里走的全是煞气,被它无意识的抓伤后,孔百杨受伤的部位很快就红肿了起来,皮肤上也出现了一道道黑色的经络,像是中毒那般。   看见这情况,爩鼠也像是明白了什么,急匆匆的把脑袋凑过去,一口就咬在了孔百杨受伤的部位,嘴里吱吱的叫了两声,这才缓缓的松开嘴。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爩鼠刚才有个吮吸的动作,似乎是从孔百杨伤口里吸出了一部分黑色的液体。   直到这时,孔百杨手臂上的那些黑色经络才开始消退。   “你身上可真够毒啊。”孔百杨苦笑道,看了看爩鼠,倒是没生气,脸上反而有种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味道:“我已经没力气了,你可得按紧我啊......”   爩鼠点点头,随后就转过脸去,死死盯着九螭神看着。   也许是发现爩鼠充满敌意的目光了,九螭神没再继续吼叫,缓缓合上嘴,不动声色的往前凑了凑脑袋,似乎想要把我们看得更清楚。   与此同时,它的左手也抬了起来,猛地往下一砸。   井口边缘的石砖,就这么被它砸开了一个缝隙。   那仅仅是一个缝隙。   “这口井有猫腻啊!”孔百杨也注意到了这点,忙不迭的看了我一眼:“它的力气应该没这么小吧??”   我点点头,眼神顿时就兴奋了起来。   “是古井!” 第四十八章 软肋   从先前我们观察的情况来看,在我们这个位置,只要九螭神不离开古井,那么我们就应该是很安全的。   它伸出水面的那些触手,攻击距离并不是很远,压根就不可能碰触到我们。   我们之所以恐惧,之所以担心,也就是因为害怕它离开水面。   如果九螭神真的急眼了,从水里爬出来干我们,那我们准死。   陈秋雁一个弱女子的战斗力有多少就不说了,七宝跟司徒,他们俩还处在昏迷不醒的状态,看那意思,估计短时间内是醒不过来了。   至于我跟孔百杨......   两个瘫痪儿还有什么反抗能力?被九螭神抓住,不就是送菜进它嘴的命吗?   但是现在......我感觉这情况有点微妙啊!   “轰!!!”   又是一声犹如闷雷的声响,九螭神的左手再一次落了下来,重重的砸在了岸上。   这一次它使出的力气明显比上次大,我们在地上趴着还好,边上靠着的那些老屋则承受不起了。   它们被先前那种“地震”折磨了半天也没倒下,依旧是万分的坚挺,但现在,它们算是对九螭神的拳头服气了。   伴随着地面那一下猛颤,从左到右,依次轰然倒下了七八座老屋。   如果不是地上湿漉漉的还没干透,估计就这一阵冒出来的灰尘都能呛死我们。   但最让人不解的地方就在这里。   那些没被九螭神直接攻击的老屋都塌了,而那块被九螭神砸中的石砖地,则没什么大碍,只是多出了几条裂痕罢了。   九螭神是在发泄怒火吗?还是想攻击我们?   我觉得都不是。   眼看着它挥舞拳头的动作越来越频繁,我心里也有了点底,跟孔百杨对视了一眼,互相点点头。   “怎么了??”陈秋雁紧紧抱着我的胳膊,很害怕的问我:“是不是它要出来了??”   “它倒是想。”我笑道。   从看见九螭神开始,直到现在,我还是第一次露出这么轻松的笑容。   妈的。   怪不得你一直都待在水里......怪不得你个狗东西没爬出来弄死我们.......   “原来这怪物出不来啊!!”我兴奋道。   “那还想什么呢?!跑啊!!”孔百杨也兴奋了起来,似乎是看见了生还的希望,一边用手杵着往后面爬,一边又小心翼翼的盯着九螭神,生怕这畜生忽然发难。   我没说话,看了看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司徒跟七宝,表情有些无奈。   “这还有两个呢。”   “拖着跑!”孔百杨咬着牙说道:“趁着这怪物没跑出来,咱们先回船上,离开这个小岛再说。”   “如果它半路跑出来了,那.......”   “跑出来也赶不上咱们!动作快点开着船走!一切都不是问题!”孔百杨催促道:“虽然咱们不会开,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咱们随便折腾几下,能把船折腾走就行,大不了再想办法把司徒叫醒过来。”   “我不是担心这个。”我皱了皱眉:“我是怕咱们跑了,这怪物出来了,没人能拦住它啊,到那时候它肯定会跟着咱们走,这种情况出现的几率很大,等咱们回去了靠岸了,这狗日的也就跟上来了.......”   “那你想怎么样?”孔百杨皱着眉问我:“留在这儿等死?”   “就这么跑的话,咱们有一定生还的几率,但我觉得不对劲。”我说着,轻轻揉了揉爩鼠的后背,满头雾水的说:“这兔崽子一直都胆小,有危险跑得比谁都快,但你没发现吗?它好像不想走啊!”   听见我这么说,孔百杨看了看爩鼠,也没说什么,只是等着我们给个确切的答复。   走还是等死,就这两个选择。   起码他看来就是这样的。   “小胖,你比我们活的时间长,见过的事肯定比咱们多,我就问你一句,你如实回答我,咱们现在跑了,能不能活下来?”我揉着爩鼠的后背,很认真的问它。   此时,九螭神还在不停的锤击着古井边缘,似乎想要把古井彻底砸烂,还是转着圈锤的,不是东一锤西一锤的来。   一听我这么问,爩鼠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似乎是在想什么,没有立刻给我答案。   足足过了十秒的样子,爩鼠才摇摇头。   “留在这里的生存几率,是不是要比逃出去高?”我又问。   爩鼠这次没犹豫,也没有任何思索,直接点点头吱吱叫了起来。   看见爩鼠这副反应,孔百杨也不禁有些纳闷,但他还是挺相信我们的,也知道我跟爩鼠怕死,不可能拿这种事来冒险开玩笑。   “你有办法对付它吗?”孔百杨不抱半点希望的问了一句,随后又忍不住嘟囔着:“没办法对付它还留在这儿,迟早有被它干死的时候。”   爩鼠吱吱叫了两声,点点头,也不知道是在回应他的问题,还是在赞成他的看法。   “小胖!你真有办法对付它??”陈秋雁忙不迭的问道。   爩鼠又一次点头,眼神无比的坚定,不像是跟我们开玩笑,那种难得一见的认真,确实把我们给镇住了。   “那你上啊!”孔百杨催了一句,有些按耐不住了:“你不会是在等机会吧??”   爩鼠没搭理他,把头转了过去,死死盯着九螭神,也没有上前攻击,也没有后退,就那么一动不动的趴在那儿,像是在等待什么。   “你不上我可要上了!”我低声道:“我有个办法对付它,但不知道管不管用,咱们可以试试吗?”   我在动手之前,下意识的征求了一下爩鼠的意见,因为我感觉这耗子有事瞒着我们,它心里指不定憋着什么呢,它知道的事,肯定比我们接收到的消息要多。   当然,它不可能憋着坏,这点是肯定的。   “吱吱!”爩鼠头也不回的叫了两声,从语气上来说,应该是同意我的“请求”了。   “你想怎么做?”孔百杨问我。   我笑了笑,很吃力的用手撑着地面,慢慢坐直了身子。   “我爷爷很早之前就跟我说过,攻击敌人,那就一定得从软肋处下手,这个怪物的软肋在哪儿我不知道,但凭感觉来说,它应该是属水物,五行之中,占着那个水字.......”   孔百杨没吱声,抬起头往古井那边看了一眼。   九螭神从头到脚都是淡蓝色的,犹如海水一般,那种幽蓝的色调让人心生宁静。   但这点宁静,几乎在瞬间就会被九螭神自己破坏掉,它依旧没搭理我们,自顾自的锤击着古井四周的石砖,动作越发的疯狂,锤击的频率也越来越快。   看起来......它似乎是有点着急了。   “你的意思是五行相克?你想从五行这方面下手?”孔百杨问我。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不费劲。”我笑道。   “五行相克的话......你想用土?”孔百杨一愣。   “沈家十八门降术,各有各的五行属相,其中属土的就有一样,名叫石压降,又叫石压大地狱降.....”   我说着,侧着头往古井那边看了看,紧握住了拳头。   “那口古井肯定有古怪,看起来像是镇压九螭神的阵局,要不然就是类似的东西,反正是用来困住九螭神的。”   “他们都说九螭神离开了人世太久,现在是要重返阳世,所以那个怪物的当务之急,就是破开井口,从那一潭死水里钻出来.......”   “它钻出来咱们就死定了。”孔百杨苦笑道。   “所以说,咱们试试。”   我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低声跟陈秋雁说。   “去把我的行李包拿来。”   陈秋雁嗯了一声,没多问,起身就跑去帮我拿行李了。   也在这时,九螭神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冷不丁的转过头来,看了看我们。   “看你个仙人板板!”   我骂了一句,冲着九螭神竖起了中指。   不得不说,七宝常用的这个手势,在此时用出来确实挺解气的。   怪不得他平常那么像个流氓,这感觉.....还挺不错的..... 第四十九章 土   九螭神不是傻子,它的智商比普通冤孽要高,甚至于都跟普通人差不多了。   我觉得吧,它在水底下待了这么些年,肯定是没见过竖中指的手势,但我这么一比划.....它好像是看懂我的意思了!   估计九螭神是觉得我在侮辱它,当然了,实际上也是这样。   被我竖了中指之后,九螭神也不再锤击地面了,而是直冲着我,疯狂的嘶吼了起来。   它这一吼,威力倒是比先前小了许多,地面只有轻微的摇晃,捂住耳朵缓一会就没事了。   “拿来了!”   陈秋雁几步跑到我身边,帮我把行李袋打开,头也不抬的问我:“需要什么?我帮你拿,你现在不方便。”   “八根棺材钉,还有七宝身上的黑绳,再拿那瓶桃木打成的粉给我,其他的就不需要了。”   我说着,把身上仅剩下的棺材钉抽出来,递到孔百杨手里。   “要我帮忙?”孔百杨接过棺材钉,好奇的问我。   “我需要媒介,一点血,或者是那个怪物身上的液体,只要跟它有关,一切都行。”   我一边说着,有些为难的看了看孔百杨,低声问他:“还能搞定吗?”   “试试吧。”孔百杨叹了口气,拿着棺材钉研究了一阵,说:“铁箭不一定能打穿那个怪物的肉身,但你这根棺材钉应该可以,上面带着的气很奇怪啊。”   “这是从五福孽那儿淘换来的宝贝。”我笑道:“我爷爷帮我弄的,厉害吧?”   “确实不错。”孔百杨点点头,笑着说:“这玩意儿在黑市上卖的都是高价,但好几年了也没见人卖过。”   听见这话,我不由有些好奇:“你说的黑市.....是在哪儿啊?”   “都有。”孔百杨说:“南边有一个,北边有一个,我经常去的是北边天津卫那个,有机会我带你去逛逛。”   说到这里,孔百杨已经把巨弓捡了起来,但他没有急着把棺材钉往弓箭上搭,而是拿出一根黑色的钢丝绳,扎扎实实的将棺材钉绑在了一支铁箭上。   那根钢丝绳应该也是法器的一种,里面似乎是裹着一根金色的东西,像是金属线,外面还有一些白色的纹路,应该是被人画上去的,不是印上去的。   加工完铁箭,孔百杨又找我要了一根登山绳,那还是司徒随身带来的,只是放在我的包里备用罢了。   登山绳大概有五十米长,孔百杨将箭矢的尾部拴在登山绳的一头,又把剩余的登山绳全部解开,一圈一圈的放在地上。   “五十米应该够了吧?”我头也不抬的布置着阵局,将那些桃木粉在地上撒了一层后,又用黑绳当穿引物,将八根棺材钉全拴在一根绳子上,之后又按照规定的顺序,依次将它们全部插进地里。   做完这些,我才抬起头,看了孔百杨一眼:“能搞定不?”   “看运气。”孔百杨笑了笑:“我现在没什么力气了,只能搏一搏,失手了你也别怨我。”   “行啊,我不怨你,我让爩鼠咬死你行么?”我笑着反问道。   得到这个答复,孔百杨哈哈大笑了起来,猛地将铁箭搭在弓弦上,咬着牙拉开了满弓,瞄准了一动不动的九螭神。   没错,那个不断锤击古井四周的怪物,此刻已经没动作了,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正在默不作声的盯着我们,那种眼神很是警惕。   “现在射出去?”孔百杨问我。   “行,你最好先瞄准,测测风向什么的,我听说那些狙击手在开枪之前都得......”   话还没说完,孔百杨那边就有了动作,毫无预兆的松开了弓弦。   只听嗖的一声,铁箭带着棺材钉,还有那一圈圈迅速消失的登山绳,化作一道黑影就冲九螭神射了过去。   也许是有负重的缘故,这支箭被射出去之后,飞行的速度并没有原来的那些箭矢快,用肉眼都能模糊看见它的飞行轨迹。   但好在孔百杨没留手,拼了命射出的这一箭,带着很大的力度,不过一两秒的样子,箭头就插在了九螭神的触手上。   看见这一幕,没等孔百杨来得及反应,陈秋雁连滚带爬的跑过去,双手并用,直接拽着绳子就往回拉。   九螭神的反应远比我们想象的淡定,对它来说,这一箭似乎算不了什么,连疼都算不上,一点感觉都没。   只有陈秋雁往外拽铁箭的时候,九螭神才有些反应,稍微抬了抬触手,好像是感觉不对了,把目光从我身上移开,转到了陈秋雁的身上。   “让咱们阴了也没反应,这狗日的是真傻啊.......”我忍不住笑了起来,心里略有些兴奋。   “那是因为它不疼。”孔百杨叹了口气,显得没那么兴奋,反而有些凝重:“这个怪物皮糙肉厚,你出手可得小心了,要是没把握咱就别逞能。”   这时候,陈秋雁已经将铁箭收了回来,棺材钉上沾着一层透明的粘液,那应该是九螭神体内的东西。   “放心吧,我有数。”   说着,我接过陈秋雁递来的棺材钉,抓起一把桃木粉,在棺材钉上擦了擦,直到将棺材钉擦干净,这才把那些沾着粘液的桃木粉放回去。   “你们往后靠点,至少要离我五米......不还是十米吧!十米保险点!”   “离你那么远干啥?”孔百杨有些纳闷:“你不会是想跟它同归于尽吧?”   一听孔百杨这话,陈秋雁也有些着急了,因为在以往的经历中,这种玩命的事我没少干,所以她是下意识的就相信了孔百杨。   “世安你可别傻啊,咱们还没到鱼死网破的份上,千万别逞能!”   我看着他们俩,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你们想啥呢?我是觉得自己身体状态有点不对,怕一会控制不住降气,从而牵连到你们.......”我说着,没等陈秋雁他们多问,摆摆手接着说:“降气是由我引出来的,所以我不怕这个,你们别担心。”   “真的?”陈秋雁小心翼翼的问。   “骗你我能有啥好处?”我苦笑道。   闻言,陈秋雁点点头,将信将疑的拖着孔百杨往后走去,跟我拉开了十米左右的距离。   爩鼠似乎也知道我要干什么,都不等我打招呼,嗖的一下跟着陈秋雁就跑了,连犹豫的意思都没。   “你怕什么?跑得跟个贼似的.....我又不会阴你!”   我没好气的瞪了爩鼠一眼,转过身来,看了看手里的棺材钉,没多想就把左手掌按在了桃木粉上。   在这之后,我便开始画符。   没有用任何墨水任何颜料,直接用棺材钉在桃木粉上勾画着符咒,就像是某些人画沙画一样。   一边聚精会神的勾画着符,我一边念叨着咒词。   “天惶惶,地惶惶。”   “业障无常,祸福自当,罪生犯劫,命殂灵光.......”   “狱卒上请,判官三拜,后土赐下,石压四方.......”   也许是听见我念咒了,九螭神的表现要比先前急迫许多,没再观察我们,疯狂的挥舞起了手臂,不停锤击着四周的石砖地。   不得不说,它这么拼命的锤,还是有一些效果的。   在正对着我们的那一面,井口已经让它砸出个缺口来了,有足球那么大,看着很是刺眼。   “闻师诵,杀身有违来生法。”   “如我见,厄难业障报此时。”   “是我想,承天效法后土镇。”   “尊敕令,打入石狱不留身。”   念到这里,我猛地一抬手,将棺材钉高高举起。   九螭神也注意到我这个动作了,很突兀的转过头来,死死盯着我,那六只血红的眼睛,也迅速睁大到了极致,像是在瞪我。   “起!!!”   随着我一声大喝,棺材钉瞬间落下,毫无障碍的穿透了我的手掌,直接插进了石地里...... 第五十章 石砖下的绿光   说实话,在起降阵的时候,我使出的力气并不大,哪怕手里拿着一根大铁钉子,也不可能随便插进青石砖里。   像是这种表面光滑都带着油光的青石砖,少说也有上百年的历史了,比现代烧制的砖块都要结实不少,拿锄头往下砸都费劲,更何况是拿钉子捅?   但奇怪的是,棺材钉在碰触到地面的瞬间,触感就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石砖像是变成了沙地,稍微有一点点阻碍感,但这一点感觉完全可以忽视掉,很轻松的就将棺材钉全捅了进去。   起降阵之后,我能很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肉身在发生巨大的变化。   从脚背开始一直延伸上来,皮肤都像是被人抽干了水分那样,迅速缩紧起皱,还起了一层干皮。   那情况跟皮屑差太远了,从皮肤上裂开掉下来的干皮,最小都有拇指盖那么大,而且还不是透明的,呈一种很奇怪的土黄色。   “老沈!你身上怎么了?”   孔百杨忍不住担心,看见我肉身上的变化,急忙问我一句:“这些干皮是怎么回事??”   “没事,正常现象,不用担心我!”我头也不回的安慰道。   说完这话,我也不禁在心里补充了一句,狗屁正常现象。   老爷子教我石压降的时候,所说的那些症状一个都没出现,相反,老爷子没提过的,甚至是他想象不到的,全他妈出现了。   按照正常的情况来说,起石压降之后,降师的肉身会陷入一段时间的渴水状态。   说白了就是口渴,而且还是口渴到冒烟的那种!   但此时此刻,我却没有那么干渴的感觉,只是稍微有点想喝水罢了,但皮肤表面那种莫名其妙的紧绷感,实在是让我摸不着头脑。   像是冬天洗个热水澡出门,顶着寒风吹一阵,脸上就是这种干涩的感觉。   当然,那种干涩跟现在是没法比的,差太远了。   毫不夸张的说,我能感觉到皮肤在一点点收缩变干,之后又干裂,一片片的往下掉,但掉下来的这些只是从表皮脱落的,并没有真的伤及血肉。   “嘭!!!”   伴随着这一声闷响,九螭神高举起来的那只右手,猛地砸在了岸边上。   这一次它的动作看着有点奇怪,不是那种鼓足劲自己砸下来的,而像是有气无力,自己摔下来的。   等我仔细一看,只见九螭神搭在岸边的触手上,有七八个篮球大小的凹坑,没见血,也没破皮,仅仅是单纯的凹了下去。   应该是被什么东西砸凹的,起码看着是这样。   “啊啊啊!!!!”   九螭神仿佛很是痛苦,不停的嘶吼着,咆哮着,声音跟成年男人的很像,只不过有些嘶哑,听着让人很难受。   当九螭神开始惨嚎的时候,我感觉背上似乎让人猛锤了几下,而且还不是用拳头,是他妈的用锤子!   第一锤砸下来的瞬间,我脑子都懵了,完全可以说是呼吸不上来,把肺里的气都给砸憋着了,要多难受就有多难受。   疼还是其次的,最主要是那种闷住的感觉,眼前瞬间就黑了。   连着被锤了三四下,闷得我都差点没晕过去,好在这种被人锤击的感觉很快停住了,我也就缓了过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刚开始我还以为有人阴我,缓过气的第一时间,我就回过头看了一眼。   这一看我就纳闷了,后面空空荡荡的,压根就没人!   距离我最近的活人还是孔百杨他们,爩鼠也在远处,谁都没有接近我。   “刚才是不是你们敲我?”我试探着问了一句。   听见我这么问,孔百杨他们显得比我还要迷茫,但脸上的恐惧却是显而易见的。   也不知道他们看见了什么,在往我这儿看的时候,眼里就是两个字。   害怕。   “老......老沈......你没事吧?”孔百杨小心翼翼的问我,看我的眼神,满是说不出的担忧:“疼不?”   “疼啊!”我哭笑不得的说:“刚才我还以为有人捶我!疼死老子了!”   陈秋雁脸色苍白的看了我一眼,抬起手,指了指我的后背。   “你摸摸。”   听见这话我也没多想,下意识的抬起手摸了摸后背。   “狗日的??还真有人偷袭我?!!”   摸到后背上那些凹下去的坑洞,我头皮瞬间就炸开了。   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毛得慌,像是每一个毛孔都张开了,凉飕飕的。   如果我没有感觉错的话,这些凹坑应该就跟那个怪物身上的凹坑一样,都是让降气给折腾出来的。   要是有人偷袭我,特别是用钝器这一类的东西,那我的衣服肯定会有些磨损的迹象,问题是没有啊!   衣服没有凹下去,是鼓着的,跟平常一模一样,只有稍稍使劲往下按,这样才能感觉到皮肤上凹陷的坑洞。   每一个凹坑的大小规格都不一样,最大的有鸡蛋那么大,最小的只有拇指那样。   “不对啊.......这跟老爷子说的不一样啊.......他只是说石压降对自身的消耗很大.......那也没说会反噬啊!!”我一边摸着那些凹坑,一边嘀咕着。   发现这些凹坑没有鼓回来的迹象,我心里更慌了,肉身蛊的效力有多大,这点自然不用我多说,但问题是......肉身蛊竟然恢复不了这些凹陷下去的肉坑??   这已经不是降气反噬的问题了!!是九螭神在反噬我啊!!   如果说降阵是一个中转站,我身上散出去的降气是毒药,顺着阵局跟媒介,一点点转移到九螭神身上,之后才能让它中招。   这么算起来的话,我跟它之间是一条直线,也就是说,它有一定的可能性会顺着这条线爬过来干我。   虽然这种事以往从未发生过,最夸张也是最残酷的,莫过于降气反噬降师自身,但也不代表绝对不会出现......   想到这里,我心里大概有个底了。   反噬我的不是降气,而是九螭神本身。   “嘭!!!”   又是一声闷响,九螭神另外一只手臂上,也出现了相同的凹坑,只不过这一次出现的凹坑要稍微大些,比脸盆都要大一圈。   短短数十秒的时间,九螭神的两只手臂就让石压降全给镇住了,并且那些出现在手臂上的凹坑还在蔓延,每隔开一两米的位置,就会接连不断的冒出来好几个新的凹坑。   我敢说现在的九螭神很难受,绝对很难受,在水底下被镇压了这么多年,一冒头就被我弄成这样,想想还挺爽的!   “神?你他妈的也算是神?”   我冷笑着,死死按住捅穿了手背的棺材钉,背上又传来了七八下锤击感,每一下敲打的力度都很重,比起最开始出现的那几次要重得多。   在这过程中,我很丢人的吐了,真的,直接让那种看不见的力量锤吐了。   因为我眼前都是黑的,只能凭借本能按住阵眼,以免散掉阵气,所以在吐的时候,有些呕吐物就不可避免的弄到了手臂上。   但奇怪的是,我并没有闻到印象中呕吐物的味道,而是闻见了一股极其浓重的血腥味。   等我缓了一会,慢慢睁开眼一看,手臂上,地上,没有一个地方沾着呕吐物,全都是泛黑的血。   “老沈!!你不会是想跟它同归于尽吧?!!”孔百杨着急的冲我喊了一声,看他那意思,似乎都想冲过来拽我了。   “我没事!!你们放心!!!”   说着,我咬了咬牙,抬起手擦了擦嘴。   “九螭神只是一个成了精的畜生!压根就不是什么神!你们不用担心我!看我怎么收拾这狗日的!”   在我说这话的时候,九螭神忽然举起了右手臂,猛地锤击在了古井边缘。   伴随着一阵碎裂的声响,古井边缘的那一片青石砖,貌似没能承受住这一下锤击,纷纷开始解体......   那时,我很清楚的看见那片石砖下有绿色的东西。   好像.....是在冒着光?? 第五十一章 石压降   从石砖下冒出来的绿光很柔和,但亮度却不弱,不过拳头大小的光源,硬是将方圆十米的范围都照了个通透。   那种幽绿色的光芒......该怎么描述呢.......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它不像是我以往见过的绿光那样诡异,相反,看见这种柔和的绿光,我心里会莫名其妙的平静下来。   先前才被九螭神搅乱的心境,此刻又恢复到了平常的状态,我敢说自己绝对没有出现幻觉,也不可能感觉错。   这一切......应该都是那阵绿色柔光带来的!   “那是什么东西??”孔百杨有些好奇了,估计他也发现了那阵绿光的奇异之处,语气都轻松了许多:“好像不是邪物啊,那玩意儿能平静人的心神!”   “是阵眼。”   陈秋雁冷不丁冒出来的这句话,确实吓了我们一跳。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很是认真,简直就是斩钉截铁说出来的,丝毫不容人质疑。   “你怎么知道?”孔百杨忍不住好奇的问。   “我想起来了......这些绿色的东西......在梦里好像出现过.......”陈秋雁说着,忽然抬起手来,揉了揉太阳穴,眉头皱得很紧,似乎是有些头疼,眼神里很明显的有着痛苦:“它们不是一块一块的,好像是一个巨大的圆环,刚好罩住了井口这一圈.......”   “你确定?”孔百杨一愣:“你真的在梦里看见了??”   “不光是看见,还有一个奇怪的声音,一直在跟我说.......”陈秋雁喃喃道,似乎是在自言自语,表情很突兀的变得迷茫了起来:“它说这个怪物一直都被镇压在海里......还有另外一个巨大的怪物........”   说来也巧,陈秋雁刚说到这里,九螭神很突兀的就往水里沉了一下。   那绝对不是它自己往下沉的,很明显是被别的东西往水里拽的,看起来都有种手忙脚乱的意思了。   被拽下去的瞬间,九螭神啊的一声惨嚎了出来,急忙用两只手扣住岸边的石砖,这才勉强稳住身子,没有被彻底的拽进水里。   “吱吱!!”   爩鼠在这时候很突然的嘶叫了起来,语气很是焦急,眼睛都瞪大了,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东西。   它一边嘶叫着,一边死盯着井口,跃跃欲试的往前倾着身子,好像是想冲上去。   “嘭!!嘭!!嘭!!!”   又是三声连着的闷响,九螭神肩上,脖子上,全都冒出了一个个显眼的大凹坑,最大的一个都有磨盘大了,深度至少也有一米的样子。   但奇怪的是再怎么深,这些凹坑也没有见血的意思。   九螭神虽然惨叫得越来越凄厉,可是这些伤......对它自身并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连九螭神的表皮都没能破开,想要借助这些降气来对付它,确实是有点痴人说梦了......   “这怪物的皮怎么这么厚呢......皮糙肉厚得有点过分了啊......”我紧咬着牙,先前才稍微鼓起来的底气,现在又泄走了大半:“狗日的......它怎么.......”   还没等我嘟囔完,只感觉背上又被人猛锤了几下,这一阵猛锤,似乎是奔着把我锤的五脏俱裂下的手。   疼。   那他妈是真的疼。   虽然有肉身蛊帮我恢复肉身,还有蛊气帮我撑着腰,但在面对九螭神的时候,这些玩意儿貌似不顶用了。   只能拖住我的命,保证我不会随便死在降阵里,至于其他的......我一概都不敢去想了......   毫不夸张的说,我后背上的那些凹坑都连成一片了,打远了看,估计都跟蜂窝煤差不多,怎么看怎么瘆人。   但好在这些东西我都看不见,膈应别人无所谓,只要别膈应到我自己就行。   “老沈!你使的这降阵不行啊!那怪物貌似不吃这一套!”孔百杨大声喊着,似乎是想劝我停手。   这种杀敌二百自损一千的战术再怎么用也是亏的,完全没必要再继续下去了。   我听见他的喊声,摇了摇头,一句话也没说。   降阵起了之后就不能随意中断,特别是在这种情况下,要是我半途中断了降阵,九螭神必然会彻彻底底的反噬掉我.......   不敢说它能弄死我,但要是想把我弄伤,甚至是弄晕过去,这一点问题都没有。   现在我算是落入一个尴尬的境地了,继续跟它玩命吧,那是真的玩不过,要是不跟它玩命吧,这狗日的能要了我的命。   真的,我是再怎么想也没想到,这个怪物竟然能皮糙肉厚到这个地步!   说句实在的,就凭我现在使出来的石压降,只要对方第一时间没能防住,从头到尾都受了一遍降气的冲刷,那么不死也是半残废。   包括老爷子闻人菩萨他们在内,都不可能毫发无损的扛着降气跟我玩命,特别是有肉身蛊护着我,能一直帮我修复肉身.......   闻人菩萨厉害吧?老爷子厉害吧?   他们在我起阵的时候没能防备住,一样得栽在我手上,这真不是开玩笑。   但这个怪物呢?   我觉得它是一点都不拿降阵当回事,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只是疼了会叫了,实质性的伤害一点都没受住,这让我很不能接受。   想起老爷子教我石压降时说的那些话......真的......气得我有点肝疼!   “沈家十八门降术,刚好是对应十八层地狱的,无论是你原来用过的炙峰还是刀山,都是十八层大地狱之一,这个石压降也不例外.......”当时老爷子跟我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无比得意,甚至于还有种骄傲的感觉:“这种降术,开头的时候杀人不见血,全都是闷着来的,只要你对付的是活物,并且对方还着了你的道,那么要不了一时三刻,对方就会被这些降气活活压死,先是被降气挤压爆内脏,之后才是骨骼.......”   当时我还好奇呢,问老爷子用过这门降术没?威力真的有那么夸张吗?   他给我的答案倒是足以让我信服,起码我当时是信了。   “七年前我去过一趟东北,那是帮人搭把手,对付黑龙江里一条成了精的大鲶鱼。”老爷子一边说一边跟我比划:“那条鱼有多长且不说,光是背部的高度,就有咱们茶几那么高,吃了老子一套石压降,还没过五分钟,肉身的面积倒是变大了,就是高度不对,被降气挤压的只有巴掌这么薄.......”   老爷子跟我说起这个故事的时候,语气里倒是没有吹牛逼的感觉,反而像是在实事求是的跟我叙述,但现在我是真有点怀疑了......   这老头儿不会是蒙我吧??   沈家十八门降术里,光论威力大小,石压降应该是排在炙峰刀山前面的,但再怎么看......这门降术的威力声势都比不上那两种降术啊!   “嘭!!!”   这一次出现的闷响声极其的大,隔着老远都觉得震耳朵,跟打闷雷了似的吓我一跳。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捅穿我手掌的阵眼棺材钉,毫无预兆的就摇晃了起来,似乎是有人在故意摇晃它,左摇右晃的差点没从地里晃出来。   我完全都是懵的,几乎是下意识用手扶住了棺材钉,根本就顾不上手掌有多疼,就那么死死的按住了.......   等我抬头看去,九螭神的左脸已经陷下去了。   那个巨大的凹坑足有两米长,呈不规则的椭圆形,连带着旁边的几只眼睛都给陷了进去......   看见这一幕,我稍微愣了两秒,随即就兴奋了起来。   有戏啊!   就在这时,九螭神冷不丁的举起了两只手臂,作势就要往岸上砸,但还没等它手臂落下来,身子又是猛地一沉。   这一下子拽得它只剩脑袋留在水面上了,脖子那一块全都沉进了水里,四周咕嘟嘟的冒着大水泡,似乎还起了一阵白烟。   那像是热蒸汽,但闻着却有种说不出的腥味...... 第五十二章 牛吼   那些味道是从水里散出来的,不是从九螭神身上,这点我可以断定。   九螭神身上的味道有点说不上来的腥臭,但那点腥味,根本比不过此时井水本体散发出来的味道。   死鱼烂虾都不足以形容了,简直就是烂了半个月的鱼再拿臭豆腐腌了一年。   那股子腥臭味,闻着都辣眼睛。   但说实话,那味道很像是鱼虾身上的那种味儿,只是“腥”的程度要重很多......   “吱!!吱!!!”   爩鼠疯狂的嘶叫着,语气并不急促,反而有种说不出的兴奋,似乎是发现了什么能让它兴高采烈的东西,一边叫着一边往我这里看。   “你想过去?”我问爩鼠。   爩鼠忙不迭的点头,前爪不停在地上刨着,做足了往前百米冲刺的准备。   说实话,看见它这反应,不光是我迷茫了,在场所有人都陷入了迷茫的状态。   这鼠崽子兴奋什么呢??   看见我起降术有效果,所以就跟着兴奋了??   那也不对啊,它的眼神很明显都是集中在井水里的,根本就没在意九螭神,也没在乎我。   “小胖,你到底想搞啥子?”我试探着问了一句。   爩鼠没搭理我,依旧是刨着地,嘴里吱吱的叫着。   “这耗子想干啥?”孔百杨也有些好奇了:“它是不是打算落井下石,趁着你用降气拖住九螭神,它好上去找九螭神玩命?”   没等我说话,爩鼠就很直接的摇摇头,表示自己不是傻逼,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跟九螭神肉搏。   九螭神受伤了不假,但从它的状态来看,应该是还有余力的,只不过被井口那圈说不上来的绿光镇住了,所以才没能逃脱出来。   就算想要对九螭神落井下石,现在也不是最好的时机,应该再等等。   “那个怪物好像被什么东西拽下去了......”孔百杨没再搭理爩鼠,眯着眼睛,手搭凉棚往前看去,语气很是疑惑:“拽它的应该是个活物吧?”   “活物?”我皱了皱眉头,想起刚才九螭神被拽下去的那动作,确实像是被别的活物拽走了,要不然就是水里出现了漩涡一类的东西,所以才把它的身子拽下去了一大截。   不过联想起陈秋雁刚才所说的话,我感觉......拽九螭神的东西,十有八九是活物啊!   “姐,你不是说还有个怪物吗?”   想到这里,我忙不迭的问道:“那个怪物在哪儿呢??是不是也在这个井里??”   “是啊!”陈秋雁点点头:“跟它待在一块呢!”   “啥样的怪物?”孔百杨好奇的问:“跟九螭神一样?都是什么狗屁的神?”   听见这个问题,陈秋雁用手揉着太阳穴,想了想,似乎是在回忆。   “不一样,那个不是人形的,我记得看见过它的影子......”陈秋雁说着,用手跟我们比划了一下:“好像是个长条形的怪物。”   “长条形的?”孔百杨一愣:“海蛇啊?还是鳗鱼?”   陈秋雁摇了摇头,说不清楚,在梦里她是远远看见的,许多细节都看不清,只能模糊的看见一个轮廓。   “狗日的......一个怪物我们就受不住了......这他娘的还有一个.......”我咬了咬牙,见捅穿我手掌的棺材钉还在摇晃,狠下心猛地一按,又把棺材钉往地里按进去了半分。   这一下弄进去,棺材钉倒是消停了不少,就是我疼得不行。   各位可以想想,一根筷子差不多粗细的棺材钉,捅穿你的掌心之后,还在左摇右晃,幅度巨大的运动着。   那简直就跟撬棍没两样啊,中间那一圈皮肉都被弄得翻起来了,从头到尾,血就没有停过。   特别是看见皮肉翻开,棺材钉不停摩擦骨头的时候,我头皮都是炸开的。   “吱!!吱!!!”   爩鼠的叫声越来越着急了,不顾我们的阻拦,这只大肥耗子嗖的一下,就窜出去了五六米,之后才回过头看看我们,眼神里那种人性化的焦虑,任谁都能看出来。   “你过去干什么啊!”陈秋雁有些担心,想追上去劝回爩鼠。   但她刚抬起步子,就把脚放了回去,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爩鼠,没再有阻挡它的动作。   “小胖不傻,它这么急着过去......说不定就是有对策呢......平常它那么怕死的一只耗子......怎么可能去当敢死队啊......”   “你确定?”我半信半疑的看着陈秋雁。   “你能拦住它吗?”孔百杨坐在泥水里,有气无力的看着我:“要是你敢撒手去追它,我就算你狠。”   一听这话,我顿时也无奈了,摇摇头,看了爩鼠一眼。   “你能保证自身的安全不?”   爩鼠忙不迭的点头,吱吱叫了两声。   “那你去吧,别逞强别乱来啊,要不然我.......”   估计爩鼠是害怕我反悔,还没等我把话说完,这只肥耗子嗖的一下就窜了出去,几乎是化作了一道黑影,跑得飞快。   看见它迅速接近古井的时候,我们都有些紧张,但多少还算是淡定。   可是当我们看见它扑通一声跳进古井里,瞬间就淡定不了了。   我操。   这小畜生不是奔着杀敌去的......是奔着自杀去的啊!!   它跳进水里的那个位置,恰好就在九螭神的正前方,几乎是脸贴着脸跳下去的,要是再歪上那么几分,估计都能跳进九螭神的嘴里!   “啊啊啊!!!!”   就在我们担心爩鼠的时候,九螭神又像是受到了刺激那样,刺溜一下从水里冒了出来,一边凄厉的大叫着,一边举起双臂,就跟抡王八拳一样,噼里啪啦的开始往岸上砸。   那效率比拆迁队都要高,它还不是跳着乱砸的,是按照顺序,一路锤着过去的......   天知道它现在使出的力气有多大。   每当它的拳头碰触到地面,我屁股下的石地就得颤一颤,比先前地震的情况还要吓人。   由于棺材钉捅穿我手掌后是嵌入地面的,所以我还算是安全,任凭地上再怎么晃,我也没有像是孔百杨那样变成滚地葫芦。   陈秋雁算是最惨的,因为她压根就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在九螭神刚锤第一下的时候,陈秋雁就被晃得站不稳了,很狼狈的摔在地上滚了两圈,疼的她眼泪直流,但也没吭声。   “都注意点!!找个能稳住的地方!!先趴着!!!”我嘴里大喊着,双手都握在了棺材钉上,虽然手掌的伤口处生疼,但再怎么疼我也不敢撒手。   要是被甩出去离开了降阵的范围,这个石压降可就彻头彻尾的破了!   “那怪物怎么了?!!怎么忽然玩命了?!!”孔百杨狼狈不堪的捂着脑袋,估计是被晃出去的时候撞着了,气急败坏的问我:“是不是爩鼠偷袭它??把它弄生气了??”   “我上哪儿知道去?!”   九螭神的精神状态很是诡异,就跟受到了极其强烈的刺激那般,已经不算是嘶嚎了,那声音是在哭嚎。   一边凄厉万分的哭嚎着,一边仰着头,跟个疯子一样,往岸上抡着王八拳。   也就是两轮的工夫,古井四周都被它砸矮了半米,许多地方都散出了那种淡绿色的柔光。   看来还真跟陈秋雁说的一样......这些东西是连成一圈的......应该是用来镇压这个怪物的阵眼吧??   我这边还在琢磨着,忽然,一道巨大的黑影从水下钻了出来。   那像是兽爪,上面似乎还长着黑色的鳞片,跟鱼鳞很像。   还没等我看清楚那是什么东西,一种极其怪异的兽吼声,很突兀的从水里传了出来。   那种怪异的吼声,很是低沉,犹如闷雷。   当它响起的时候,连岸上的地面都在为之颤抖。   真的。   那种奇怪的声音,听着有点像是牛吼。 第五十三章 龙   那一只黑色的兽爪极其庞大,共有五根指头,最细的一根指头,都有碗口那么粗,指尖长着漆黑发亮的指甲。   那些指甲并不长,看着也没有那么尖锐,相反看起来还有些钝,比起鳞甲上那种漆黑的光泽,指甲上的黑色金属光,要更加亮眼一些。   在指节的根部,有一层半透明的薄膜,很像是蛙类动物生长的蹼。   往上顺着看过去,它的手臂足有脸盆那么粗,甚至要比普通的脸盆还要大上几圈,密密麻麻的鳞片就覆盖在血肉上,似乎还不是紧贴着的,看起来都在忽闪忽闪的动着,仿佛是在呼吸。   看见这只兽爪的时候,不光是我愣住了,陈秋雁跟孔百杨也是。   每个人的表情都不是迷茫,也不是紧张,而是他妈的震惊!   作为一个中国人,属于我们中华民族的图腾一直都烙在我们心中,那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生物,忽然在现实里露了脸.......这真的比做梦还玄幻啊!!   虽然它只露了个爪子出来,但从那个爪子的结构,以及闻人菩萨跟我说过关于“龙”的这种奇特生物的细节,我还是能联系起来......   这摆明了就是龙爪啊!   听着接连不断从水里传来的牛吼声,大地在震颤,我们的身子也在震颤,只不过这是自己抖动的成分居多。   “龙??!”我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那只兽爪,猛地回头看了陈秋雁一眼:“那应该是龙吧?!!我没认错吧?!”   陈秋雁没回答我的话,目光呆滞的看着那只黑色兽爪,估计是被吓愣了。   过了几秒才缓过神来,也没肯定,也没否定,低声嘀咕了一句。   “有点像,声音跟爪子的细节很像,但这条龙是五个指头,比我们所里的那具龙骨要多一根.......”   “你们所里的龙骨?什么龙骨啊?”孔百杨好奇的问道。   “营口掉下来的那一具。”陈秋雁低声说。   “听说过,那条龙确实是四个手指头的,就是常说的四爪龙,这个应该是五爪龙吧?”孔百杨皱着眉头说道:“五爪不是金龙吗?咋是黑的呢?”   “五爪龙不分颜色,只论道行。”我说道:“闻人菩萨跟我们聊过,道行越深的龙,爪子就越多,最多的就是五爪。”   “咱先别急着下定论,这是不是龙还两说呢.......”陈秋雁低声道。   陈秋雁的声音刚落下,水里又传来了一声震耳欲聋的牛吼,刚从水里探出来的兽爪,很突兀的抓在了九螭神那只触手上,并且指尖还刺了进去,跟钢爪一样,死死固定在了九螭神的肉身上。   看起来它没使出什么力气,就像是很普通拍上去的那样,但这一爪子的威力,却远出乎了我们的意料。   九螭神的肉身很是强韧,哪怕我拼上命用了石压降,也只是在它身上制造出了一些凹坑,并没有真的造成实质性伤害。   但这一爪子上去,却直接把九螭神的肉身挠破了,五个指头,刚好插出了五个血窟窿。   九螭神的血是深红色的,近乎于黑色,而那些绿色或蓝色的荧光,都像是天空中的星星,零零散散的遍布在九螭神的血液上。   无数带着绿色或是蓝色荧光的血液,就这么从九螭神的身子里流了出来,缓缓流进了古井之中,跟井水融成了一体,最后才化作无形......   说来也很奇怪,九螭神身上的腥臭味很重,但这点腥臭味却没有出现在它的血液里,甚至于连血液的腥味都没有。   这些血液都带着一股极其怪异的芳香,像是中药材的味道,又像是那些荒山里说不上名的野花,那是一种很自然的味道。   “它们是在互相攻击吗??”孔百杨瞪大眼睛,又是惊讶又是兴奋的看着这一幕:“那条龙在挠它啊!不像是闹着玩的!”   “陈姐,你说你在梦里看见的怪物......是长条形的.......会不会就是这一条黑龙??”我试探着问道,但语气却有些肯定了。   陈秋雁摇摇头,又点点头,表情很是迷茫,似乎她也不知道自己看见的是什么。   在这瞬间,九螭神的身子又是猛地一沉,再一次被那只龙爪拽了下去,整个脑袋都沉下去了大半,只留下脑门还在外面。   很快,水里咕嘟嘟的又冒出了黑雾,这些味道清淡颜色熟悉的雾气,让我想起了前不久刚跳进水里的爩鼠......这不就是爩鼠身上的煞气吗?!!   那些雾气就像是液体,浓度要比以往我见过的都要夸张,它们似乎都是活着的,都有意识有组织的顺着九螭神肉身往上攀爬。   不过短短数秒,这些黑雾就盖住了九螭神的身子,像是在它身上套了一层黑色薄膜,有点半透明的意思,看着很是诡异。   “啊啊啊!!!”   九螭神的嘶嚎声越发痛苦,它像是在作垂死挣扎,虽然身子没有做出任何动作,但那根被我按在阵眼里的棺材钉,却疯狂的摇晃了起来。   这次它摇晃的力度很夸张,比先前要大多了,几乎是在瞬间就把我掌心的伤口扩大了,从小指大小,扩张到了瓶盖大小。   疼是一方面的,更重要的是慌。   看见棺材钉要按不住了,我脑子都是懵的,心说阵局的降气还没走完,再坚持一会,石压降应该还能给它造成一定的伤害,但是现在.......   “砰!!”   伴随着这声闷响,棺材钉很突兀的竖了起来,直接往上面冒出了半寸,没等我反应过来,就顶进了我的另外一只手里。   由于我右手是按着棺材钉的,所以被顶进去的时候,根本没机会反应,也没机会收手,只能硬生生的受了这一下。   “小心!!!”孔百杨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忙不迭的大吼了一声。   我刚要说话,捅穿了我两只手的棺材钉,又一次往外窜了出来。   这次我没有机会再阻止它,只在瞬间它就从地下钻出,像是被人射出去的箭矢那般,没等我看清楚就从脸旁飞了出去。   下一秒,我眼前就彻底的黑了,什么都看不见,无数类似于“锤子”的东西,毫无预兆的砸在了我的身上。   从头到脚一点没落下,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一群人拿着锤子围殴我,真不是一般的疼。   不过最疼的位置是在腹部跟胸腔这一块,其次才是后背,脖子以上的部位,只是被砸了两三下而已,不像是其他地方是被连着锤的。   但这一次被反噬之后,我却感觉没那么紧张,反而松了口气,因为我能感觉到,此时反噬我的是降气,都是阵局自身的气,而不是从那个怪物身上散出来的.......   咬着牙忍了一会,这种类似于被人锤击的疼痛感,便开始渐渐消退了。   我抬手一摸,那些受伤的部位,只出现了轻微的凹陷,并不像是先前那样,出现一个个的大凹坑。   等我稍微缓了几口气,视线也开始恢复正常了。   从漆黑一片,变作模糊,最后恢复了正常的视觉能力,这一切变化,都只在半分钟内,很快就过去了。   我抬起手揉了揉眼睛,半眯着眼,往古井那边看了看。   此时,九螭神已经没了踪影,彻底被那只龙爪拽进了井水中。   水面上泛着一层黑雾,并不浓郁,可以说是完全透明的。   而一缕缕白色的雾气,则显得浓郁了很多,像是白蛇一样从水里钻了出来,缓缓扭动着身躯。   那种奇怪的“咕嘟”声,从九螭神被龙爪拽住直到现在,就没停下过。   而那条黑龙发出的牛吼声,则是越变越沉,音量也在渐渐变小,似乎是在远离我们。   “沉下去了??”我往那边看着,问了一句。   “可不么,龙爪拽着九螭神下去了,到现在都没露头呢。”孔百杨笑道,表情变得轻松了起来:“看样子那条黑龙是帮咱们的。”   我点点头,正要松一口气,却发现陈秋雁的表情出奇的凝重。   陈秋雁的目光不在我们身上,也不在那一片井水里。   她紧盯着井口边那一圈绿色的发光物,眼神里充满了恐惧,身子也在轻微的颤抖着。   “要出大事了.....” 第五十四章 玉环   陈秋雁冷不丁冒出来的这句话,是不夹杂任何感情说出来的。   那种诡异的语调,把我跟孔百杨都给呛着了,面面相觑的看了看对方,又看看陈秋雁,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想起来了......那个圆环好像是一个玉环.......是由很多小玉片拼凑出来的......就围绕着井口放了一圈.......”   陈秋雁说着,身子依旧在颤抖,她直视前方,仿佛是有另外一个人透过她的身子在跟我们说话,那种语气很是诡异,有点像是机械发出的声音,一板一眼,没有半点活人该有的样子。   “那些玉环......不是......应该说那些玉片......是被一个看不清面目的人放在这里的......好像就是用来囚禁那个怪物.......”   “龙呢?”孔百杨忍不住问了一句:“那也是被囚禁的怪物吗?”   “龙是阵局的一部分,它跟那些玉片是一起被放进去的,玉片不足以镇压住那只怪物......单独的龙也不可以!”陈秋雁说着,抬脚就要往前面走,但被孔百杨一把拽住了。   那瞬间,陈秋雁猛地转过头,死死盯着孔百杨的眼睛。   陈秋雁的眼里有许多血丝。   那些占据了眼白的血丝很明显,也很粗壮,犹如蜘蛛网一样虬结在她的眼睛里。   孔百杨不知道怎么了,像是忽然受到了惊吓一般,很突兀的把手松开,踉踉跄跄的往后退了两步,看着陈秋雁的时候,眼神都彻头彻尾的变了。   害怕。   真的,孔百杨看陈秋雁的眼神,就是那种彻头彻尾,彻彻底底的害怕!   按理来说,孔百杨的胆量比我都要大,但我怎么都想不明白,陈秋雁是凭借什么把孔百杨吓住的?   就凭她冷不丁的瞪了一眼?   这可能吗?   见陈秋雁还在盯着孔百杨看,我试探着喊了一声:“姐?你没事吧?”   听见我的声音,陈秋雁这才回过头来,看了看我,说。   “它的力量被锁住了,所以我们还算是安全,可如果这些玉片碎了,它就能通过这一扇门,返回阳世。”   “这一扇门?”我一愣:“你说的是古井?”   说着,我摇摇晃晃的爬了起来,走到陈秋雁身边,深深的看着她:“你是不是知道怎么补救?在梦里你看见了吗?”   “按回去。”   陈秋雁红着眼睛说,如同疯了一把,很用力的抓紧了我的胳膊,指甲深陷入我的肉里,但她却像是没意识到这些,不停的摇晃着我。   “它想破坏这个局,那就必须要破开那两根柱子,那是另外一个人放置在这里的,就是为了镇住它.......”   “两根柱子?”   得到这个答案,我跟孔百杨面面相觑了一阵,都感觉有些迷茫。   这里哪儿来的柱子??   “那是一个陌生人放在这里的,跟玉片不是一起放的,是后来.......”陈秋雁说着,忽然蹲下身去,紧紧的抱着头,表情无比的痛苦:“如果让那个怪物逃出来......不光我们会死......还有很多人都会死......它不只是吃掉我们的血肉那么简单......还会吸收我们的魂魄.......”   听见这话,我打了个冷颤,看着孔百杨,眼里有了种说不出的恐惧。   对啊......这点我们怎么忘了??   林老佛爷跟周无鬼都是活人,哪怕他们的身体素质再强,再怎么诡异,那也在活物的范畴里。   只要是活物,那就必然会有三魂七魄,这点是老天爷定死的,不可能有变。   那么他们死了.....魂魄又去哪儿了......我压根就没感觉到啊!   “你没感觉到他们的魂魄?”孔百杨冷不丁的问我。   我点点头,没说话。   “怪不得我感觉不对劲呢.....像是他们这样有道行的先生......死了之后魂魄离体必然带着气.......”孔百杨紧皱着眉说:“虽然这点气不强......但足以让我们感觉到.......”   “可能跟陈姐说的一样,林老佛爷跟周无鬼的魂魄,都让这个怪物给吸收掉了。”我苦笑着,叹了口气:“现在咱们咋办?去找那两根柱子?”   孔百杨嗯了一声,没多说什么,转而问陈秋雁:“那两根柱子在哪里?”   陈秋雁痛苦的闭着眼睛,双手抱着头,蹲在地上不停的颤抖着。   “那两根柱子就在井口边上,被埋藏在那些玉片里了,现在你们找不到的,只有等........”   “啊啊啊!!!!”   忽然间,九螭神的惨嚎声再一次传进了我们耳朵里。   伴随着井水一阵翻腾,先前才被黑龙拖进水里的九螭神,再度从井水里冒了出来。   这次它不光是冒出了脑袋,还有两只手臂。   没等我们来得及反应,九螭神就开始疯狂的锤击地面了,那些刚被它砸出来的玉片,又一次挨了重击。   也许是因为受到损害的缘故,那些玉片被敲击了一轮后,散发出来的绿光比起最开始已经要弱很多了。   就像是在狂风中即将被吹灭的火苗,那种绿光看着很是勉强,也很吃力,仿佛下一秒就会灭掉那般,充满了不确定的味道。   看见这一幕,我跟孔百杨也忍不住着急了起来。   如果这一切都跟陈秋雁所说的一样,那么过不了一会,这一圈玉片都得被它锤得稀碎,九螭神破开阵局重返阳世,那也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咋办啊?!上去找柱子去?!”孔百杨有些拿不定主意,很着急的看着那边,问我:“不是说在玉片里吗??咱们去找找,说不定就能找到啊!”   “你敢过去?”我苦笑道:“那狗日的攻击范围这么大,你过去不到两秒,它百分百就会把你锤成肉饼,这玩意一拳头砸下来,屎都能给咱们打出来,你还想上去找柱子?”   “那怎么办??总不能站在这儿发呆吧?!”孔百杨皱着眉说。   “陈姐不是说了么,咱们得把柱子按回去,那也就是说,柱子在外面,得让咱们去按啊......”我一边跟孔百杨说着,一边四处扫视,希望能找到陈秋雁所说的那两根柱子。   但左看右看,我也没找到柱子状的物体,这下就弄得我更焦虑了。   “这可咋办.....要是那两根柱子一直不出来......咱们还不得眼睁睁的看着它把阵局破开?”我咬了咬牙:“要不然咱们绕过去,去井口后面看看,说不定柱子就在那边呢!”   孔百杨点点头,正要抬脚跟着我走,只听古井之中又传来了阵阵牛吼声,而九螭神的动作也开始变得越发激烈,疯狂的锤击着四周地面,也跟着嘶嚎个不停。   那阵牛吼声一开始并不算大,但发出牛吼声的那条黑龙,应该是在渐渐接近我.....不对,应该是接近井口!   随着那声音变得越来越大,井水也开始疯狂的翻腾了起来,就像是煮沸的热水,咕嘟嘟的冒起了泡。   过了大概四五秒的样子,这些气泡就消失了,井水也不再翻腾,牛吼声也没了。   “咋回事啊?”孔百杨有些诧异的看着那边,满头雾水的问我:“龙死了?”   我也是一愣一愣的,完全搞不清状况:“应该不会吧?这怪物也没攻击它啊.....它怎么可能会死?”   “说不定是受内伤了,要不然就是.......”   孔百杨正跟我说着话,一对足有三米多长的角,极其突兀的从水里冒了出来。   那一对黑色散发着金属光的角,像是鹿角,都有着对称的分叉。   看见水里的那个怪物渐渐露出身影,我跟孔百杨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一样的被惊住了。   “龙......这他娘的还真是龙.......活的!!” 第五十五章 柱   能够亲眼看见传说中的生物露出真容,说真的,在我的情绪之中,惊讶跟兴奋是一部分,恐惧则占据了更多的部分。   看见这条黑龙露出面目时,我算是深刻体会了一次,什么叫做叶公好龙。   要说龙有那么可怕吗?   说实话,它长得跟神话传说里的龙没两样,看着并不可怕。   跟我遇见过的那些冤孽相比,比起可怕,这条龙可差远了。   但那种发自内心的震撼,亲眼看见中华民族图腾的惊讶,却是我短暂时间内消化不了的。   跟我想象中的差不多。   这条龙的长相中规中矩,有传统文化中九似的特征。   “头似驼,角似鹿,眼似兔,耳似牛,项似蛇,腹似蜃,鳞似鲤,爪似鹰,掌似虎......”孔百杨瞪大了眼睛,如同做梦一般看着这一幕,喃喃道:“原来我师父没骗我......这世界上还真有活着的龙啊!!”   我同样也是看愣了,一动不动的望着这条黑龙,好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陈秋雁的反应比我们想象的要冷静许多,她看着这条黑龙,眼神略有些茫然,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僵持不动的状态。   这条黑龙似乎并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它连看都不看我们,喉咙里继续发出阵阵类似于牛吼的声音,自顾自的往九螭神身上缠绕着。   就像是蟒蛇缠绕猎物一样,动作非常的缓慢,但却很有力,根本不给九螭神挣扎逃脱的机会。   在这时,我发现这条黑龙的脖子上缠绕着一圈锁链。   那应该是铁锁链,有脸盆那么粗,表面都生出铁锈来了,腐蚀的迹象非常严重。   顺着这条铁链看过去,在黑龙的下巴.....也就是它的脖颈上,悬挂着一个至少有水缸大小的金属球。   当然,只是最开始我会把它看成是球,听着后面那一阵叮铃铃的声音,我这才发现,那似乎是一个铃铛。   并且这个铃铛的造型我还有点眼熟,似乎是在哪儿见过,只是规格没这么大罢了。   “老沈,那条黑龙挂在脖子上的....是铜铃吧??”孔百杨的眼力比我强,半眯着眼睛,一动不动的观察着那个大铃铛:“造型挺熟的,好像跟爩鼠挂在脖子上的铃铛是一个款式啊!”   “你确定??”我忙不迭的问道,忽然想起原来跟闻人菩萨聊过的事,急忙追问:“铜铃上有字吗?”   “那么大一个字,你看不见啊?”孔百杨笑道。   “有雾气挡着,我看不清细节啊.....那不是花纹??”我忍不住问。   孔百杨仔细看了两眼,说,周围有花纹,但正中间是一个凹刻的字。   “那个字是辰?”我问。   孔百杨嗯了一声,好笑的看着我:“你不是能看清楚吗?还问我干啥?”   “我是猜的。”我叹道。   怪不得爩鼠出海以来就有点不对劲......怪不得它的反应跟平常不太一样......搞半天这古井里藏着的是它的老相识啊!   在不久前我才跟闻人菩萨聊过,关于爩鼠脖子上这个铜铃的事。   他不光在爩鼠这里见过铜铃,还在另外一条狗身上,见过相同式样的铃铛。   爩鼠胸前的铜铃上,刻着的字,是子。   那条狗的铜铃上,刻着的字,是戌。   有这两个例子在这儿,那就足以说明,这些铜铃极有可能是对应十二地支的,也就恰好对应上了,传说中的十二生肖......   但不管怎么看,这条黑龙都跟爩鼠沾不上边啊,一个大一个小,这气势简直就是天差地别,更别说它们的本事了!   十二生肖之中,辰龙是排在子鼠后面的,那它的本事应该没有爩鼠大......难道十二生肖不是靠本事排的?是依靠别的东西来确定的名次?   想起小时候听过的民间故事,我顿时就迷茫了起来......   这帮畜生不会真靠赛跑来排名的吧??   不过这也有可能,毕竟爩鼠胆小是天生的,逃命的本事肯定比谁都强,玩赛跑搞冲刺它也不一定会输给别人。   “龙不是能腾云驾雾么......”孔百杨嘀咕着,看了看这条黑龙,表情渐渐变得有些失望:“怎么看着跟大蟒蛇似的.......”   “谁跟你说龙会腾云驾雾了?你没问过你师父吗?”我叹道:“咱们换个角度去看就没问题了,你就把它当成一个体型比较大的罕见动物吧,没那么多玄幻的东西。”   不得不说,这条黑龙在对付九螭神的时候,手段只有一个,就是缠绕。   它跟蛇类动物很像,似乎是想把九螭神活活勒死,将庞大的身躯彻底缠绕在九螭神身上之后,它就开始收紧身子了。   在这个过程中,黑龙身上的鳞片都在活动,忽扇忽扇的动着。   鳞片与血肉是分开的,能够独立的竖起来,之后再盖回去。   它不停的重复着这个动作,像是在呼吸一般。   黑龙的身上还覆盖着一层极其腥臭的粘液,那股味道就是我先前闻见的,类似于死鱼烂虾加重的气味,特别的熏人,闻着都辣眼睛。   “爩鼠没出来?”孔百杨左右看了看,有些好奇的问我:“辰龙都出来了,这个子鼠还在哪儿藏着呢?”   听见这个问题,我刚放下去的心,忽然又提了起来。   是啊......爩鼠那鼠崽子呢?!   如果它是下水找帮手,或者是给辰龙搭把手,那它也该露面了啊!   我想到这儿,心里更紧张了,看了看浑身上下都被黑色煞气包裹住的九螭神。   “它应该没事,如果它出意外了,这些煞气不可能还留在这儿,肯定都得散掉。”我低声说道,算是在回答孔百杨,也算是在安慰自己。   这时,一阵很奇怪的声音,忽然从古井那边传了过来。   那声音像是摩擦声,就是那种.....石砖与石砖之间摩擦......   “柱子!!”孔百杨冷不丁的说道,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往前迈了一步。   我被他这一嗓子吓得不轻,有些迷糊的问:“啥柱子?”   “陈姐说的柱子!!在那儿!!”   孔百杨着急道,抬起手往古井那边指了指。   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我一路看过去,只见古井的右边,很突兀的冒出来了一根玉石铸造的柱子。   这根玉石柱也不粗,跟擀面杖差不多,只有半米左右高,是从那堆玉片里钻出来的,像是有机关似的,蹭蹭的往上冒着。   露出来接近七八十公分,玉石柱就停下了,一动不动的立在那里,身上还散着极其微弱的绿光......   与此同时,在它的正对面,也就是古井的左边,同样冒出来了一根玉石柱。   “我左边,你右边。”孔百杨低声道,没有半点迟疑:“现在九螭神被黑龙捆住了,咱们有机会,可以趁着这时候把玉柱按回去!”   我也没犹豫,直截了当的点点头,说行。   “陈姐你别过去,我们去就成,你在这儿待着,原地待命。”   听见我的话,陈秋雁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脸上的表情要轻松了一些,没有刚才那么痛苦了。   “你们千万得小心,那个怪物不会放任你们把玉柱按回去的,那是它最后的机会。”   “我明白。”   说着,我拍了拍孔百杨的肩膀,从自己的防水背包里摸出来一包烟,拿出一根点上,默不作声的抽了起来。   没等陈秋雁再嘱咐什么,我带着孔百杨就小跑了过去,脚步都有些急切,一边跑还一边注意着九螭神。   虽然它的肉身都被爩鼠的煞气裹住了,但透过那层黑雾,我还是能感觉到九螭神那种阴毒残酷的目光.......   “它好像在看我们。”孔百杨低声道。   “不是好像,是事实。”   我移开目光,不再去注意这个怪物,闷着头,带着孔百杨跑着。   这时候我并不能直接看见九螭神的眼睛。   因为那些雾气都是极其浓郁的,压根不可能一眼看透过去。   但就是那种说不清的感觉,才是真正让我感觉到恐惧的。 第五十六章 第三根柱子   在九螭神的注视下,我跟孔百杨壮着胆跑到了井边,没敢多看那个怪物,按照先前的规划就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玉柱.......   说实话,如果不是情况特殊也不允许,我肯定得把这一根玉柱搬回家。   那两根玉柱,远看着像是玉,但走近了一看才发现,玉柱里似乎还装着液体,是那种晶莹剔透犹如星海荧光的东西。   玉柱的芯是深绿色的,甚至可以说颜色深过头了,看着有些泛黑。   而那些像是星星一样的蔚蓝色荧光点,就依附在这一圈深绿色的芯上,围绕着玉柱的芯,缓缓流动着......   毫不夸张的说,我已经看愣住了,目光一直都停留在玉柱上,仿佛连灵魂都沉浸在了玉柱里的那片星海之中。   当我回过神来,伸出手去,碰触到玉柱的瞬间,只感觉入手处一片冰凉。   但那种凉意却不会让人生厌,反倒是显得有些柔和......   与此同时,孔百杨在那头也开始按玉柱了,跟我一样,用两只手握住了它,之后才开始往下按压。   几乎没使上什么劲,玉柱就被我们按下去了近三十公分。   那个过程无比的顺畅,就像是拿一根柱子往沙地里插,轻轻松松就弄进去了,但按进去三十公分之后,就彻底卡死了,再怎么使劲也按不进去。   发现这个情况的时候,我立马往孔百杨那边看了一眼,当时他也在看我,表情也有些无奈。   “下不去了?”我问孔百杨。   他点点头,说,下不去了。   “这玩意儿应该还会往外冒,咱们先按着,免得它一会又冒出来了!”   听见我的话,孔百杨嗯了一声,跟我一样死死按着玉柱,手臂上的肌肉都绷紧了,压根就不敢撒手。   真的,在那时候我无比怀念七宝这个牲口,狗日的......好死不死在这时候昏迷过去了,司徒也是个掉链子的货色,要是有他们俩帮忙的话,我们肯定能轻松一些.......   “陈姐!!你去试试!!看看能不能把七宝他们叫醒!!”我扯着嗓子大喊了起来:“喊是不管用的!!抽他们大嘴巴子!!使点劲!!”   陈秋雁也知道现在的情况紧急,所以没有多想,几步跑到司徒他们身边,扬起手就是几个大耳光。   她下手应该是没有留情,隔着老远,我都能听见那种让人痛彻心扉的声音。   我都怀疑陈秋雁跟他们俩有私仇,真的,几个大嘴巴子抽上去,直接把他们俩的脸给抽肿了,嘴角还在往外渗血,估计是把嘴皮子抽破了,看着那叫一个凄惨......   “下手真狠啊......”孔百杨看见这一幕也有些害怕,咽了口唾沫,满脸后怕的说:“幸亏我没有晕过去,要不然.......”   “这么重还不醒??”我皱着眉头,感觉七宝他们的昏迷没那么简单,被抽这么几个大耳光,竟然屁事没有,照样舒舒服服的睡着,呼吸还异常的平稳.......   就在这时,九螭神毫无预兆的惨叫了起来,被黑色雾气包裹住的肉身,也开始剧烈的颤抖着......或是说在挣扎!   捆住九螭神肉身的黑龙,此刻也没了动作,像是化作一条毫无生命的锁链,捆住九螭神之后就安静了下来,没有再发出类似于牛吼的声音,也没有张牙舞爪的动作,只是一个劲的收紧着身子.......   九螭神之所以会惨叫,我觉得这跟黑龙脱不开干系,真的。   最开始它被缠绕的时候,反应并没有这么剧烈,但现在黑龙收紧肉身的程度已经让它无法接受了,手臂跟脖子这几个较为柔软的地方,已经出现了变形的迹象。   如果它跟活人的结构一样,那么我可以肯定,这个怪物的骨头铁定是断了,那种类似于骨头碎裂的声响,我跟孔百杨都有听见。   “啊啊!!!”   九螭神嘶嚎着,身子一边颤抖,一边开始前后摇晃,似乎是想借助这种动作,从黑龙的束缚中脱逃出来。   也许是因为九螭神开始反抗了,刚被我们按压下去的玉柱,此刻又有了重新冒出来的趋势,缓缓往上顶着......   它往外冒的速度并不快,整个过程非常的缓慢,但却有种我们无法抗拒的力量,根本就按不住啊!   那是一种机械力......就像是用手按着千斤顶一样......根本就不可能成功......   直到往外冒出来二十公分左右,玉柱上带着的力量才渐渐变小,我们对于它的操控力,也才慢慢恢复过来。   我跟孔百杨的样子看起来都有些不堪,跟个猴子一样,几乎是把整个身子都吊在上面了,玩着命的把玉柱往下压。   手臂上的青筋在这时候已经全鼓了出来,脑门上也是如此。   不用看都知道,自己的脸色肯定红的都快滴血了。   “老沈!!!黑龙松了!!!”   听见孔百杨冷不丁的喊声,我也有些懵,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下意识的看了他一眼。   孔百杨的目光并没有放在我身上,而是紧盯着九螭神身上缠绕的那条黑龙,眼睛瞪得很大,能看出来他有些慌。   下一秒,等我搞清楚状况,我也慌了。   缠绕在九螭神身上的黑龙,此时已经开始蠕动了,跟它收紧自身的动作不一样,它似乎是在慢慢松懈......不,应该是让九螭神给慢慢撑开了!   与此同时,九螭神身上的那一层黑雾,也出现了七八个水缸大小的鼓包,像是气泡一样,那些雾气看着都有些透明,能见度变高了不少。   这对于我们来说绝对不是好消息。   在观察情况的同时,我发现手里按着的玉柱,又开始有了动作。   动作不大,但跟先前一样,非常的有力,根本就没办法阻止,整个身子都被顶起来了,看着狼狈到了极点。   “又在往外顶了!!!”   “我这里也是!!”孔百杨手忙脚乱的回了一句,跟我遇见的情况差不多,身子也慢慢离开了地面,都悬挂在了玉柱上,整个人都在往上升。   孔百杨也慌了,真的,玩命的冲我喊:“快按啊!!”   “妈的用你催?!!”我没好气的回了一句,遇见这种情况,情绪都有些不受控制的变暴躁了:“你以为老子不想按?!妈的按不动啊!!”   “你个狗日的!!”孔百杨也骂了起来,估计是跟我们学的脏话,带着一股很不地道的四川口音:“使点劲!!要不然大家都得死!!”   我一边按着,一边冲他吼着:“你也没按下去啊!你他妈还有脸骂我?!我.......”   没等我把话说完,只听砰砰砰的一阵闷响,包裹住九螭神的那层黑雾,忽然又有了变化。   那些鼓起来的大包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炸裂开的。   炸开之后,那一片的黑雾顿时散去,露出了黑雾下九螭神本体的颜色。   看见这一幕,我跟孔百杨算是绝望了。   这些玉柱看着好按,但实际上......我们按了半天有屁用啊?!   “我想起来了。”   陈秋雁的声音忽然从我身后传来,吓得我一哆嗦。   回头一看,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陈秋雁就无声无息的跑到了我身后,她看着面前的这口古井,表情略显茫然。   “你想起来啥了??是不是想起来怎么按这些玉柱了??”我忙不迭的问道。   陈秋雁摇摇头,说,不是。   “我想起来我是怎么救你们的了。”   当她声音落下的时候,在我跟孔百杨之间,这口古井的另外一个角上,缓缓又冒出了一根崭新的玉柱。   陈秋雁看了看我,忽然展颜一笑,先前那种奇怪的神色,瞬间一扫而空。   “怎么了?”我被她的笑容搞得有点迷茫,忍不住问了句。   陈秋雁没回答我,转身向那根玉柱走去,头也不回的笑着。   “放心吧,你们死不了,我全都想起来了。” 第五十七章 柱、阵、龙   跟我们这种行里人相比,陈秋雁的胆子不算大,但她的接受能力绝对不比我们差。   就像是遇见这个怪物。   在最开始的时候,陈秋雁或许会害怕,会恐惧,会惊慌失措。   但等她缓过劲来,稍微冷静一些,她的胆量就慢慢显现出来了。   其实我那时候很想问她,你究竟是想起什么来了?这么肯定我们不会死?   可是陈秋雁却没给我问话的机会,自顾自的跑到了那根玉柱边上,陪着我们一起往下按着玉柱。   说来也怪,陈秋雁的力气应该不大,但她按着玉柱的时候,我们能看出来,那根玉柱在慢慢往下沉。   直到沉下去十公分的样子,被我们按着的玉柱,似乎也泄走了力气,不再继续往上顶,而是顺着我们的力量,慢慢沉进了地里。   这一次它们被按下去的部分要比先前多,差不多被按下去了四十公分,这才陷入了那种被卡住的状态。   发现这些玉柱不再往上顶,孔百杨也兴奋了起来。   “陈姐可以啊!”   “那可不!要不然怎么是咱们姐呢!”我大笑道,心里也轻松了不少。   看样子这三根玉柱应该是相通的,有可能在下面还存着机关,光是按两根玉柱的话,并不能把它们按下去,只有三根一起按,这样才能产生一定的效果......   怪不得我跟孔百杨都没能把这些玉柱控制住,看来光有蛮力不行,还得有“巧力”。   与此同时,被九螭神渐渐挣扎开的黑龙,此刻又像是恢复了力气,再一次收紧了身子,把九螭神死死捆住了,没给它半点机会逃出来。   玉柱,黑龙,阵局。   这所有的一切,都像是被一条看不见的绳子串联在了一起,互相都是连通的。   玉柱渐渐脱离阵眼,黑龙就没了力气,九螭神自然能从它的束缚下挣脱开,而玉柱被我们按了回去,黑龙的力气就恢复了......这一切貌似都是理所当然的事。   但不得不说,有些东西能恢复,有些东西不能。   覆盖在九螭神身上的那一层黑色煞气,基本上都是定型了的,根本不存在什么恢复的问题。   不光如此,九螭神对于这些煞气貌似还有一定的抵抗能力,炸开一部分之后,脸上的那些黑雾也渐渐鼓动了起来,出现了六七个大包。   没过半分钟,这些大包也都纷纷炸开了,让九螭神的脸再一次暴露在了空气中。   九螭神很生气,很愤怒,这些情绪都是显而易见的。   它知道我们在干什么,也知道我们想干什么,所以刚脱离那些黑雾的控制,它就很吃力的把头低了下来,直视着我跟孔百杨。   那种残酷寡毒的眼神,直让人不寒而栗。   光是从它的眼神里我们都能感觉到......这怪物究竟有多憎恨我们......   要是我们失败了落在它手里......绝对不是被一口吃了那么简单......   “再撑一会!!”陈秋雁大喊道,把我们从那种恐惧的状态下拽了回来。   听见她的声音,我跟孔百杨面面相觑了一阵,脸上的恐惧也都渐渐散去。   姑娘都不怕,我们这些大老爷们还怕个什么劲??   就跟老爷子说的一样,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   既然都到了这个份上......还他娘的有什么好怕的??   大不了就是一个生不如死呗!   “啊啊啊!!!!”   九螭神张大了嘴,嘶声惨嚎着,但它的声音似乎是让黑龙给压制住了,比起先前的吼叫声要小得多。   凭这一点而言,我们还是要感谢一下这条黑龙的。   如果不是它帮忙压制住九螭神,光是这一嗓子......我真的认为它能一嗓子吼死我们!   伴随着九螭神的惨嚎,古井之中,再一次翻腾了起来。   九螭神、黑龙。   这两个不属于凡间阳世的东西,互相纠缠着,以极慢的速度,缓缓向着水中沉去。   它们沉没的速度很慢,整个过程是肉眼看见的,不是忽的一下沉进水里的。   当这两个怪物开始向水中沉去的时候,被我们按在手里的玉柱,也在以极慢的速度,一点点被我们按回去。   这一切的变化都是令人欣喜,毫不夸张的说,我们已经看见胜利的希望了.....   当然,也能说是看见生还的希望。   趁着九螭神没有立刻古井,没有逃脱这个阵局的束缚,顺势再把它给镇压回去,这比什么都强。   如果它逃出来了......我真的不认为有人能收拾它.......   从陈秋雁的话里就能感觉出来,这个怪物的能力并没有真正的施展出来,它的能力有绝大部分被阵局抑制住了。   咱们不说多,如果它的能力被镇压了五成,那么它在全盛时期,几乎就是当世无敌的存在。   闻人菩萨,老爷子,苗武人,甚至是王元庆等等一群先生。   全聚集在一起跟它干,能赢过它的几率又有多少?   所以说,我很庆幸,真的,庆幸有这个大阵帮忙镇压它,否则的话......   只要它从这里逃出去,离开了这座小岛,那么必然会变成阳世的一场大灾劫。   很快。   九螭神的身子有大半都沉进了水里,只留下一个光秃秃的脑袋在水面上。   在这时候,它没再看我们,眼神里的憎恨也消失了,没了那种让人心惊胆战的残酷阴冷。   九螭神的目光,压根就不在我们身上。   它直视着太阳落下的方向,看着大海上的那片落日余晖,眼神有了种极大的变化。   仿佛是在看自己的亲人,自己的父母那般,充满了不舍跟委屈。   我敢说自己看见的绝对不是幻觉,真的,九螭神竟然哭了。   拳头大小的红色泪滴,顺着它的脸庞就流了下来,落进水里,瞬间就化作了无形,似乎是被井水彻底溶解了。   而它的嚎叫声,也从凄厉痛苦,变作了满腔的悲哀与不舍。   仿佛是一种极其独特的哭腔,虽然声调有些说不出的嘶哑尖锐,但听在我们耳朵里,却莫名的让人觉得心酸。   就在我们愣神的时候,九螭神放声大哭了起来,井水不断的翻腾着,连带着我们脚下的大地,也渐渐颤抖了起来。   “啊啊啊!!!”   九螭神这一声哭嚎,忽然加大了音量,震得我脑袋都晕了。   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人在我后脑勺锤了一下似的,闷得人难受。   我刚感觉到这点,心里咯噔一下,瞬间就觉得不对了,急忙抬头看去。   孔百杨比我想象的还要不堪,当然了,这也可以理解,毕竟他是个伤员,使出五雷箭之后,他的肉身一直都陷入了某种虚弱的状态。   被九螭神这么一嚎,孔百杨眼皮子一翻,仰头就倒在了地上。   那种昏迷的架势,简直就跟七宝他们如出一辙,完全没什么两样。   而陈秋雁那边,则比我想象的要好一些。   仅仅是一些。   她没有昏迷,但我能看出来,她比我还要难受得多,几乎是不受控制的松开了玉柱,用手捂着脑袋,踉踉跄跄的往前迈了几步。   那种样子很像是贫血后,脑子一片迷糊,身体不受控制,只能很勉强的稳住身体平衡。   我看见她这样,刚要松口气跑去接应她,陈秋雁又往前踉跄了几步,整个人都站在了古井的边缘......   “姐!!小心点!!前面是井!!!”我声嘶力竭的大吼着,没敢多想,下意识的松开了玉柱,撒丫子就往陈秋雁那边跑。   她应该是听见了我的话,满脸痛苦的捂着脑袋,往后退了半步。   而在那时,我也跑到了距离她不过十米远的位置,提到嗓子眼的心,也开始往下放了。   但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九螭神又发出了一声万分凄厉的哭嚎。   这次陈秋雁没再能撑住,她痛苦的捂着脑袋,像是陷入了半昏迷一般,晃了晃身子,顺势往前一倾......   “扑通。” 第五十八章 糖   古井很深,其深度应该远超于我们的想象。   如果不是这样,井水的颜色也不会这么深,更不会接近于这种似墨的黑色。   陈秋雁掉进古井之后,连一秒都不到,身子就没了踪影。   像是被黑暗吞噬了一般,没有留下半点踪迹。   什么都看不见。   真的,就像是她从来没出现过,从来没掉下去过,一切都平静得让我害怕。   等我跑到陈秋雁落水的地方,九螭神跟黑龙也没了踪影,彻彻底底的消失在了古井之中。   井水很奇怪,比我见过的任何水都要奇怪。   前一秒它们刚沉下去,后一秒,井水面上的波浪就没了,甚至于连波纹都消失了。   毫不夸张的说,这一口古井,看着就像是一面镜子。   “妈的......”   我站在古井边上,红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井水,身子不受控制的颤抖了起来。   随即,我又回过头看看,见四周一片平静,没有任何危险,瞬间就拿定了主意。   别人我可以不管,反正这里也已经没危险了,丢他们在这儿也没事。   但陈姐......我他妈的能不管吗?!!   想到这里,我深吸了一口气,几乎是把肺部都给充满了,直到我实在吸不进去了,这才停下来。   看着死寂如镜子的水面,我没有半点犹豫,纵身一跃,从岸上跳进了古井里。   井水很凉,刺骨的凉。   但说句实话,井水的温度并没有我想象的低,甚至于连四川冬季的自来水都比不过。   可是这些水却带着一种难以描述的阴冷。   它们的冷仿佛能穿透活人的血肉,直接碰触到你的骨头,还拿着成千上万用冰碴子制作的针往骨头上扎。   不光如此,这些井水还有种说不出的黏糊劲,越往下游,这种奇怪的黏糊劲就越明显。   井水似乎是变成了胶水,浑身上下的毛孔都像是被粘住了,要多难受就有多难受。   我一边往水下游动着,一边打开了防水手电,往前方扫射着。   九螭神跟黑龙都没了踪影,它们沉入井水之后,消失的速度比我想象的要快,像是瞬间就沉到了井底那般,任凭我再怎么扫视,也没看见它们的身影。   至于陈秋雁的身影.....那就更看不见了......   这一口古井跟我想象的差不多,里面是不规则的,并不是垂直下来人造的那种井道。   它应该是个花瓶嘴。   上面是一个口,中间有一段慢慢变大的井道,最下面则是很大的一个空间。   “人呢......妈的......怎么会看不见呢.......”   我越往下游,心里就越是着急,再加上我游泳的技术不怎么样,可以说下潜的很慢,所以那种火急火燎的感觉.....根本就控制不住啊!   陈秋雁先落水,之后九螭神跟黑龙才沉下去,那也就是说,在陈秋雁落水的瞬间,九螭神还处在井口那个位置,是顺着它身子旁边沉进水里的......   林老佛爷,周无鬼,以及那些鲛人......   它们的死都足以证明九螭神不是善茬,想要杀人,想要吃人,只在瞬间就能办成这事。   但好在有黑龙束缚着它,还有爩鼠搞出来的那一层煞气。   有这两道保险,我才能多少怀着一些希望,还不至于彻底的绝望。   可是当我在水里下潜了三四分钟,依旧没看见陈秋雁的身影时,再不绝望,也得绝望了。   “人呢.....不可能会死啊......爩鼠不是还在水里吗......它肯定会保护她的......”我心里念念有词的嘀咕着,自言自语着,算是在安慰自己。   在那时,我的意识也有了渐渐模糊的迹象,那种变化很是缓慢,在不知不觉中,脑子就变得有些愣了。   思维像是僵硬住了,脑子里有种昏昏沉沉的感觉,像是很久没休息好,还不能睡觉那样。   当这种感觉越发强烈的时候,我这才猛地反应过来一件事。   我下潜的深度已经超出我能掌控的范围了,水里的压力在不断变大,我身子里的氧气则是在变少。   没有氧气瓶,没有任何潜水的设备,我只是凭借了一口气才潜这么深,如果再继续这么潜下去,别说是继续寻找陈秋雁了,连我自己的小命都得搭进去,因为我根本没机会回到井口换气!   肺在抽搐,真的,像是心脏跳动那样,肺脏正在剧烈的抽搐。   每抽搐一下,我都能感觉到那种撕裂般的剧痛。   意识也越来越模糊了,拿着防水手电的那只手,也出现了一种软绵绵的感觉,像是即将要失去力气那样,快要握不住了。   我咬着牙,右手使了使劲,很勉强的握住了手电,之后又回过头,往井口的方向看了一眼。   什么都看不见。   所能看见的东西,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压迫感是一方面,更主要的......是人类对于黑暗未知的恐惧.......   我一动不动的漂浮在水里,已经没了主意,也没了控制自己肉身的能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越沉越深.......   大概过了十来秒的样子,我的视线也变得更加模糊,基本上什么都看不见,包括手电的强光在内也看不见了。   恐惧,绝望,害怕,焦急。   所有的情绪都在从我身子里抽离,像是抽丝剥茧一样,一圈接着一圈的从我身上离开,只留下我这一个空壳。   到了最后,连触感都开始消失了。   那是我的肉身在漂浮,还是我的灵魂在漂浮,这点我真的说不准,因为我已经分不清自己处在什么状态下了。   我是死了吗?   应该不会吧?   我还能听见心脏嘭嘭嘭的跳动声,虽然它跳动的频率越来越慢,但也足以证明我还活着啊!   “嘭。”   就在这时,我很突兀的听见了一声闷响,没等我缓过神来,先前才消失的触感,似乎又恢复了一些。   我感觉右手像是被什么东西抱住了,或是说拽住了。   它拽得很紧,压根就不给我挣扎的机会,带着我似乎开始了游动,是在往下游。   “九螭神??难道这怪物又来弄我了??”   我心里嘀咕着,虽然情绪有些变化,但我也没有挣扎。   倒不是因为我看开了想死了,实在是没力气了。   真的,连手指头都不想动一下,更何况是挣扎呢?   拽住我右手的东西,带着我往下游了一段,又转过方向,向正前方游了一段,之后才开始往上游......   我的意识已经模糊到不行了,时间概念早就没有了,余下的空间概念,方向感,此刻也开始渐渐的消失。   不知道过了多久。   也不知道我现在身处何地。   忽然间,我发现自己能呼吸上来了,但气管里还是有许多水呛着,呼吸很不通畅,肺脏里的撕裂感也是越来越激烈,疼得我都想把肺脏割了算了。   渐渐的......我发现有人在按压我的胸腔......就是胸骨中间这一块......   力度很大,但还不至于把我按疼,相反还挺舒服的。   伴随着这阵按压,很突然的,我发现自己能看见光了。   视觉能力似乎是恢复了一部分,我能很模糊的看见身边的景象。   某个熟悉的人,就跪坐在我身边,帮我按压着胸腔,过了一会,还把我的下巴往上抬了抬,将气道给打开了。   在昏暗的手电灯光下,我能看见她脸上的焦急。   没等我彻底把眼睛睁开。   只见她朱唇微启,忽然将嘴凑了上来,轻轻的印在了我的唇上。   她的嘴唇带着些许的温度,很是柔软,还带着一丝熟悉的味道。   那味道真的很熟悉。   像是她今天早上吃的水果糖的味道。   很甜。 第五十九章 那一头的人   有肉身蛊护着身子,仅仅溺水是不可能对我造成实质性伤害的。   之所以我会好半天没缓过神来,没能把眼睛睁开,都是因为缺氧罢了,脑子里就跟浆糊一样思维都是乱的。   很晕,真的。   当陈秋雁给我做人工呼吸的时候,我感觉更晕了。   七宝比我会玩,在高中时期就处过不少女朋友,大学的时候就更别提了,那是出了名喜欢沾花惹草的主儿。   跟他相比,我就是个纯粹的书呆子,包括老爷子也这么说,从小学到大学,除了学习之外,其余的东西都没怎么接触过。   连扑克牌这种常见的娱乐活动,都是七宝在大学的时候才教我的,可想而知我以往的精神世界有多贫瘠。   那些年我脑子里都在想什么?为什么没想着多去玩玩?   我觉得吧,这可能跟老爷子的教育有关。   从小学开始,我的梦想跟以后的生活就被定格在了中药铺里。   当个中医就是我曾经最大的梦想,也能说是理想。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起码在这个时候,什么都不重要了。   按照我以前记住的知识来看,缺氧的症状是可以很快缓解过来的,特别是在有肉身蛊这种东西的帮助下,缺氧根本就不算什么。   更何况陈秋雁在给我做人工呼吸。   在正常的空气中,氧气的浓度应该在百分之二十左右。   经过活人呼吸,将空气吸入肺后,人体只会利用到其中的百分之五。   也就是说,在给别人做人工呼吸时,陈秋雁呼出的气中,依然含有百分之十五左右的氧气。   这些氧气跟肉身蛊应该是相辅相成的,应该能很快把我缺氧的症状缓解过来。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越是给我做人工呼吸,我脑子里就越懵,似乎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思维彻底陷入了被冻结的状态。   不过话又说回来,当时我脑子里也不是什么都没想。   我还在想一件事。   陈秋雁究竟是吃了多少水果糖啊?她不就是带了几颗糖而已吗?   怎么呼吸的味道都是甜的?   这不科学啊.......   想到这里,不知道是我脑子抽了,还是像七宝说的那样开窍了。   我冷不丁的把舌头伸了出去,轻轻在陈秋雁的嘴唇上舔了舔,那一瞬间,身子就像是被电打了似的,浑身上下都是酥酥麻麻的。   在这种安静的地方,心跳声更是犹如鼓点,嘭嘭嘭的响着,每一下跳动我都能听得很清楚。   我能感觉到陈秋雁的身子也僵硬住了,她一动不动的呆着,眼睛睁得很大。   借着手电昏暗的光线,陈秋雁应该看不清我的表情,但也肯定能发现我醒了,眼睛跟她一样大大的睁着。   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想的,是怕她像抽七宝司徒一样抽我大耳刮子?还是脑子彻底死机了?   跟电影里的一样,我下意识的把手抬了起来,顺势就将陈秋雁揽在了怀里。   说实话,陈秋雁的性子算是比较严肃的那种,也能说是学院派,跟可爱这两个字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   但在此时她却温顺的像是一只小猫,被我紧紧抱在怀里的时候没有挣扎,反而轻轻把头别开,靠在了我肩上。   稍微缓了一会,我脑子也渐渐清醒了过来,脸就跟被火烧了似的,烫的吓人。   “对对.....对不起啊.......”我老脸通红的跟陈秋雁道着歉,但却没想到把她放开,反倒是一边抱着她,一边跟她说着,一切都是无意识的:“姐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我就是刚才情不自哎不对!!是我脑子有病!!你别生气啊!!”   听见我这话,陈秋雁就跟诈尸似的,蹭的一下坐了起来,一拳头怼在我心窝上,疼得我好半天没喘过来气。   看陈秋雁那表情似乎挺生气的,恶狠狠的瞪着我,脸红得不行,估计是觉得被我轻薄了。   说真的,我这辈子都没这么尴尬过。   清清白白的混了小半辈子,我实在是没想到啊,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没守住节操,怎么变得跟七宝似的呢??   像是他那种禽兽不如的流氓......跟我应该相差甚远啊......咋忽然就变成他了??   “姐你别气!!我给自己两个大嘴巴子!!”我说着,坐起来就要抬手往脸上抽,但没想到的是,陈秋雁的动作更快,一只手拽着我的手臂,没让我抽自己,另外一只手就掐住了我耳朵,眼睛有些发红,似乎是要哭了。   我一看她要哭,顿时就着急了起来,忙不迭的说:“掐吧,使劲掐!你把我耳朵掐下来都没事!只要你能消气!”   “我还没处过对象呢!这是我的初吻!你说怎么办!”陈秋雁红着眼睛问我,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了,脸上全是委屈。   “我保密!我不说!我保证这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说着,我看了看蹲在旁边的爩鼠,指着它说:“这畜生不算。”   听见我这么说,陈秋雁愣了一下,很突兀的冷静下来,把掐着我耳朵的手松开。   “你没被水呛着吧?”她很平静的问我。   我摇摇头,说没有。   “回去了,去医院看看,说不定你脑子里有水。”陈秋雁说道,起身走到一边坐下,满脸的认真。   “不可能,姐你不用担心这个,我脑子是不会进水的,都没呼吸呢!”我笑道。   话音一落,我看了看陈秋雁,忍不住叹了口气。   “真的,你没事比什么都强,我还以为你出意外了,一路游着下来都没看见你.......”   陈秋雁听见我说这话,脸色才稍微缓和一些,抿着嘴笑了笑,指着爩鼠说,我刚掉进水里就被它拖着走了,它没带我回上面,直接来这儿了。   到这时候我才注意到,我们所处的地方有些特殊,应该是地底空间里的一个空堂,像是一个小洞穴。   我身后是一片黑乎乎的井水,正前方则是一个类似于洞口的地方,我们就在洞口外面坐着,四周都是凹凸不平的石壁,看不出人为修建的迹象。   “咱们现在能回去不?”我一边打量着这地方,一边问了爩鼠一句。   爩鼠吱吱叫着,摇摇头,应该是在说回不去了,起码暂时是回不去。   “有危险?”我又问。   爩鼠点点头,吱吱叫着,眼神也有些无奈。   “是因为九螭神吧?”我问道:“那个怪物还在外面,能对咱们造成威胁,是这样吧?”   这次回答我的时候,爩鼠吱吱的叫个不停,语气里全是恨意,对于那个怪物,它应该是生不出半点同类的好感。   “那就在这儿待着吧,等安全了咱们再走,免得到时候又.......”   就在这时,我们正前方的洞穴里,忽然晃过了一道橘黄色的光,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应该是手电发出来的。   没等我来得及反应,那里面很快就传来了脚步声。   脚步声很急切,貌似只有一个人。   “狗日的......这活路真是卵了......早知道就不来这里干活儿了.......”   洞穴里那人骂骂咧咧个不停,语气里全是埋怨跟后悔,听那人的口音,应该也是西南这片的,而且那声音还有点熟悉。   发现这里有陌生人,陈秋雁似乎是害怕了,急匆匆的起身跑到我身边,紧紧抱住了我的胳膊。   “不会是敌人吧?”陈秋雁低声问我。   我皱了皱眉,说,暂时不知道,但还是小心点比较好。   “小胖,那里面也是通着井口的?”我问爩鼠。   爩鼠吱吱叫了几声,摇摇头,不知道是说不是,还是说它自己也不清楚。   见此情景,我也没再多想,直接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谁啊??”   里面那人并未露面,听见我问话,他也很不客气的回了一句。   “你管老子是谁??你他妈谁啊??” 第六十章 又一个伤员   听见那人回答的这话,说真的,我有点想发火。   这什么鸡毛狗脾气啊?问他是谁又没骂他!至于拿脏话回我么!   “狗日的什么素质!”我骂了一句,虽然觉得这声音熟悉,但也不是我所熟悉的人发出来的。   我想都不想,直接把别在陈秋雁腰间的手枪拿下来,紧紧握着。   掰着手指头算,我熟悉的人都倒了。   七宝,司徒,孔百杨,这仨掉链子的货都在上面躺着呢,而常龙象跟老爷子他们还在四川.......   “哎呀?”   那人很惊讶的喊了一句:“你他妈还敢还嘴?”   “枪进水了还能用吧?”我问陈秋雁。   “能,但有很小的可能会炸膛,你可以搏一搏运气。”陈秋雁低声道,很警惕的往洞口那边看着。   “你还不如不说呢。”我叹了口气。   话音一落,我给爩鼠使了个眼神,意思是让它注意点,情况不对随时上。   反正这地方也不是外界,弄死个人也没人知道,更何况还是敌人。   俗话说得好,狗爱仗人势,这耗子也是一个样。   有我跟陈秋雁在这儿撑腰,爩鼠压根就不怂,一边用前爪刨着地,一边做好了随时扑上去咬人的准备,神色那叫一个嚣张。   从洞穴里走过来的那人,似乎也不怕我们,打着手电照着路,骂着街就过来了。   当这个不速之客在洞口露面的时候,气氛顿时就尴尬了起来。   先前和我对骂的那个人,年纪跟我差不多大,浓眉大眼的样子颇为精神,但脸上的匪气是要多重就有多重。   放在东北那片,估计都是天生能当土匪的料子。   他应该是受了重伤,脸色略微有些发白,腹部那一块的衣服,已经让血给浸透了。   “哎呀!真他妈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他很尴尬的跟我打了个招呼,语气万分惭愧:“早知道是兄弟你!我还跟你吵个什么劲儿啊!”   “老方?怎么是你??”   来的这个不是别人,正是前不久我们在公路边遇见的方时良。   看见他的时候,说不惊讶那肯定是假的,我千算万算都没算到会是他来了。   “我也纳闷呢,怎么是你们啊?”方时良紧捂着肚子上的伤口,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靠着石壁坐了下去,龇牙咧嘴的说:“我记得咱们走的路是叉着的,这没错吧?”   我点点头,说那肯定啊。   “你是从哪儿来的?”方时良一脸好奇的问我。   “一个水井里。”我不动声色的说道,反问他:“你呢?”   “大水潭。”方时良说着,愁眉苦脸的骂了起来:“那水潭里面有漩涡啊,老子刚掉进去,直接就被抽下来了,跟冲厕所似的,真他妈倒霉催的!”   “那里面是?”   “隧道。”方时良说道,回过头,指了指他走来的地方:“一条长隧道,里面也没水,看起来还挺干燥的。”   听见这个答案,我将信将疑的点点头,心里也开始琢磨了。   如果方时良没有骗我,那么他掉下来的那个水潭,跟这里必然是连着的。   隔着老远的两个地方......入口都跟水有关......并且还被一条隧道串联了起来......   “你们是来干活儿的吧?”我试探着问道。   方时良也没瞒我,点点头,从兜里摸出来一个小皮包,跟钱包似的,上面有一圈拉链。   等他把这个小皮包打开,只见里面装着两排烟,闻着那味儿......应该是中华吧?   “挺讲究啊,还拿防水包来装烟?”我忍不住感慨了一句,看着那个小皮包,心里也嘀咕了起来,这是好东西啊,等回去了我也让七宝给我弄一个。   方时良笑了笑,没说话,递了支烟给我,又看了看躲在我身后的陈秋雁。   “这是嫂子吧?”方时良问道,很友好的又拿了支烟出来,想要递给她,但最后还是把手收了回去:“看嫂子这样应该是个文化人啊,不抽烟吧?”   “我不会,你们抽吧。”陈秋雁红着脸说道,辩解了一句:“我也不是你嫂子,别喊错了。”   “哎哟!这还真是我眼拙!这么年轻的姑娘怎么能是我嫂子啊!”方时良讪笑道,点上烟抽了两口,说:“得叫你弟妹是吧?”   他说完这话,还不等陈秋雁辩解,又问我:“哥们你多大?我叫你一声弟,你不吃亏吧?”   “咱们俩年纪差不多,你叫啥都行。”我叹了口气。   听见我这么说,方时良嘿嘿笑着,点点头,又看了看蹲在旁边的爩鼠,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   “这是你们的储备粮吧?”方时良双眼放光的问我,抬起手擦了擦嘴,好像是在擦口水:“能吃不?看着怪吓人的!”   爩鼠对我们脾气好,对外人的脾气可就不怎么好了。   一听方时良这话,再一看他都开始擦口水了,爩鼠顿时就急了眼,吱吱的叫着,四个小爪子下面也都冒出了黑烟,满脸的敌意。   “厉害啊,这小畜生还会散煞气?”方时良惊讶道,一脸崇拜的看着我,问我:“你们沈家都开始拿精怪当储备粮了?”   我没吱声,真的,已经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好了。   这牲口不光是伤了肚子,我怀疑他还伤了脑子,要不然就是饿傻了。   “怪不得你们沈家能在四川呼风唤雨呢......这是真有本事啊.......常人所不能及也......先生也他妈不能及也.......”   方时良叼着烟,一边笑着跟我们说话,一边把眼睛闭上,腮帮子两边的肌肉都在抽搐,拿着烟的那只手也开始渐渐发抖了。   “老方?”   看见他情况不对,我急忙走过去,用手摸了摸他的脉门,大概把了一下脉,之后又扒开他眼皮子看了看。   “你搞毛呢?”方时良笑呵呵的问我,语气已经变得有些虚弱了:“老子又没死,你把我眼皮子干啥?”   我没有再跟他耍嘴皮子,皱着眉说:“我是医生。”   闻言,方时良眼睛一亮,不住的点着头:“对对!我听他们说过!你爷爷是老中医!专门治人吹牛......哎不是这个......我脑子有点乱.......反正你看着帮我治吧......”   我嗯了一声,说,尽力。   随后我就把他的手臂拿开,掀开他上衣,看了看他腹部的这块伤口。   “你这个是新伤?”我有些不敢相信的问方时良,屏住呼吸,没敢在这里大口吸气:“这怎么看着是旧伤呢?”   “是新伤,是让冤孽给挠出来的.......”方时良说着,声音慢慢变低了,像是困了一样,眼皮子都睁不开,还不住的打着哈欠。   得到这个答案,我心里顿时就疑惑了起来,究竟是什么冤孽能把他搞成这样啊?   方时良腹部的伤口有海碗那么大,那块肉基本上都烂了,不光是起水泡流脓水,还散发着一股死人才有的腐臭味。   稍微用打火机一按,肉瞬间就瘪了下去,里面像是空的一样。   “能治不?”方时良问我。   我想了想,摇头。   “不好说。”   “有啥子不好说的嘛?”方时良笑道:“不能治就不能治,咱们不玩那些虚的,你实话实说就行了。”   “在外面,我能想办法给你治好,但咱们是在水下啊,要装备没装备,要法器没法器,要药材也没有药材.......”   我说着,苦笑了两声,摇了摇头。   “目前来说,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搏一搏,咱们先回岸上再说,这二呢.......”   “我选二。”   方时良毫不犹豫的说道,半睁着眼睛,看着我说:“如果那么容易就能回去,我就没必要走到这边来了。” 第六十一章 治疗的方法   “你们不像是下来旅游的,是不是也让别的东西困在这儿了?”方时良问我们,叼着烟,半睁着眼睛,笑眯眯的说:“如果能回去的话,你们应该早就走了吧?”   我叹了口气,说可不是么,要是能回去,谁还愿意待在这里受罪啊?   说着,我忽然想起刚才那香艳的一幕,特别是陈秋雁那柔软的嘴唇,以及她呼吸时带着的那种水果香......   “但是也不错。”我自言自语似的嘀咕道:“要是再给我一个机会,我还得下来。”   我说这一番话的时候,脑子是迷糊的,完全都沉浸在回忆里了,压根就没注意到身边还有人。   等我说完了,陈秋雁的手也掐过来了,就像是想从我身上掐下来一块肉似的,狠狠的在我胳膊上一拧,疼得我一阵龇牙咧嘴。   “哥们你的爱好很独特嘛。”方时良不知道先前发生了什么事,所以就将信将疑的看着我,估计他是在怀疑我脑子不好使:“这地方有这么好吗?”   “不好不好,一点都不好。”我忍着疼,轻轻拍了拍陈秋雁的手背:“姐你先别掐了,我救人要紧!”   陈秋雁轻轻哼了一声,也没说话,把手松开,走到一边蹲着去了。   “你说的第二条路是什么?”方时良这时候才问我。   “拿我的血来救你。”我低声道:“我的肉身跟普通人不太一样,跟你解释起来很麻烦,大概就是......”   “不用解释,能救我就行。”方时良倒是很干脆,摆了摆手:“哥们,不管成不成,我都欠你一个人情,要是成了,我还多欠你一条命。”   “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成。”我苦笑道:“因为这种事我原来没干过,只是有这么一个设想.......”   落阴身是肉身蛊入门的境界,之后便是我前段时间所处的升阳身,在这个境界后面,应该就是老爷子所说的,还真身。   据老爷子所说,只要肉身蛊到达了这个境界,那么修炼肉身蛊的活人,血肉都可以入蛊做药,甚至于连血肉都能直接使用。   但具体是怎么用,又有哪些作用,老爷子到现在都没搞明白。   因为这一切在《蛊经》里都没有细说,只是说了个大概的意思,还真身就是蛊气产生蜕变的境界,不光是肉身恢复力变强了,身子里行走的阴阳二气,也渐渐蜕变成了独特的蛊气........   “我肉身都含着蛊气,而且是那种最纯粹的,近乎于生气的蛊气......”我低声说道:“所以我就在想,要不然直接用血肉帮你处理一下伤口,看看能不能起作用。”   听完我简单的叙述,方时良也有些愣了,像是没反应过来似的,傻乎乎的看着我。   “问你呢,要试试不?”   “行啊,你说试试就试试呗。”方时良笑道:“需要我怎么配合你?”   “忍着疼就行。”我说道。   方时良嗯了一声,摆出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大大咧咧的瘫坐在地上:“就这一百来斤肉,你看着随便整吧,能不能治好都看天意,反正我都承你的情。”   我苦笑着摇摇头,没多解释什么,将腰间别着的匕首抽出,横着一刀划开了我的脉门,血瞬间就从伤口里流了出来。   看见我下手这么干脆,方时良也是啧啧有声的感慨个不停,大意就是:对自己下手都这么狠,可想而知你对敌人有多狠了,怪不得都说沈家人心狠手辣呢,这还真没说错啊.....   “现在有两点我没搞清楚,所以我不敢保证成功率有多少。”   我说着,小心翼翼的把手伸了过去,让伤口里流出来的血液都滴落在了他身上。   “第一,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到没到那种境界,因为我不知道到了那境界是什么感觉,我爷爷也没跟我说过,所以这事我压根就没想......”   “这第二呢,我也不知道这种使用血肉的方法对不对,别人都是拿来炼蛊,我这是直接用,说不准有多少药效呢......”   在说话期间,已经有不少血液滴落在了方时良的伤口上。   每滴下去一滴,方时良的伤口上就会呲的一声,冒出一股子白烟,闻着就像是塑料被烧焦了似的,那种臭味特别的刺鼻。   而方时良呢,看着也比我想象中的要痛苦得多。   他看起来不像是在治病,更像是在经受什么折磨,额头上全是疼出来的虚汗,身子都开始打哆嗦了。   “很疼吗?”我试探着问了一句:“要不我停下?”   “别,咱们再试试。”方时良说:“这感觉就跟酒精消毒差不多,疼是疼,但还有种说不上来的爽!”   听见这话,我也不禁松了口气,仔细观察了一下他腹部的伤口。   那些被血液碰触到的地方,大部分都冒出了水泡,赤红色半透明的那种,并且还在不断的膨胀着,直到噗的一声炸裂开。   刚冒出来的这些水泡,里面装着的不是脓液,也不是那些脏兮兮带着腐臭的东西,全都是略带腥味的鲜血。   与此同时,那些带着脓液的水泡都瘪了下去,正在不断的被新的水泡取代。   “该下手就下手,别墨迹,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拼一次试试呗。”方时良似乎不敢再看了,紧闭着眼睛跟我说:“我肚子上的伤口不浅,你要是再不处理,过不了几分钟就得把肠子烂透了。”   “刮你一层肉,你能忍住不?”我试探着问道。   方时良嗯了一声,说,妈的,干!   听见这话,我没再犹豫,咬着牙将匕首顶了上去,横着贴在他皮肤上,就跟削水果皮一样,缓缓的顺着他肚子开始切割作业。   每切开一块皮肉,我就用匕首掀着那块死皮烂肉,将勉强流着血的脉门凑过去,往里滴了一些带着温度的血。   但无奈的是,肉身蛊对于自身的修复力实在太强,我刚割开的伤口,现在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血都快止住了。   实在没办法也腾不开手,再加上匕首也脏了,我也不想冒险,便让陈秋雁过来帮我,用我随身携带的棺材钉再给我划一道。   不得不说,在这种情况下,陈秋雁倒是要比一般的姑娘冷静,她没有掉链子的意思,大大方方的就过来帮忙了。   虽然在我脉门上“下刀子”的时候,她表情有些不忍,但手里还是带着力气的,很干脆的划了一道,血瞬间就流了出来。   “以后这种事你还是少干比较好。”陈秋雁蹲在我身边,低声说了句。   “放心吧,这种事对我自身没什么影响,有肉身蛊护着呢。”我笑道。   陈秋雁摇摇头,看了我一眼,说,但你还是会疼,不是吗?   听见这话,我稍微愣了一下,看着陈秋雁,心里忽然就有了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你这么给他开刀,不会把他弄死吧?”陈秋雁岔开话题,有些担心的问我:“这块肉要是全被你割下来,止不住血是得出大事的。”   “所以我就是试试嘛,实在不行也没办法了,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   “我他妈还没死呢。”方时良很无奈的说道。   “医生说话,你个患者顶什么嘴!”我笑了起来,往他伤口上看了一眼,稍微松了口气:“我的血对你的肉身也有一定的恢复作用,上面的肉好像在愈合呢!”   “真的?”方时良猛地睁开眼问我,满脸的期待。   我耸了耸肩:“不过好像是我看错了.......”   “你他妈.......”   “哎不对,我没看错,好像是真的!”   “哥你别逗我了.....到底是真的假的啊.......”方时良着急得都快哭了:“能给个准话吗??”   “你还顶嘴吗?”我不动声色的问道。   方时良急忙摇头,竖着三根手指头发誓,说再也不顶嘴了,我说什么是什么,他就是一匹标准的死马,这点毋庸置疑。   “啊,我没看错,确实是恢复了。”我耸了耸肩。   得到这答案,方时良瞬间就翻了脸,一把拽着我衣领就要炸庙:“好啊你个狗日的还敢威胁我,我他妈.......”   “刀。”   在这时,陈秋雁不动声色的提醒他一句。   “刀还在你肚子里呢,别急着翻脸,等会儿的!” 第六十二章 困境   方时良受的伤远比我想象的重,他说那是让冤孽给挠的,但在我看来,这应该是中毒了。   而且不是一般的毒,是什么东西造成的,我到现在都没琢磨明白。   从皮肤表层,一直到血肉里,那一片几乎都全烂了,把皮肤切开下面还有白色的水泡,脓水也是止不住的往外流着,都带着一股死人才有的腐烂恶臭。   最开始我也不敢下狠手,但一看方时良的表情那么轻松,似乎一点都感觉不到疼,我也稍微有点信心了,壮着胆从他肚子上刮了一块肉下来。   “咱们不是外科医生,下刀子的时候注意点,要是把他弄死了,那就真的救不回来了。”陈秋雁不动声色的提醒着我,看见我从方时良身上割下来一块肉,额头上顿时就见汗了:“注意止血,要不然.......”   “你来割,我负责给他止血!”   听见这话,陈秋雁稍微犹豫了一下,点点头,从我手中接过匕首,走到方时良身边,小心翼翼的给他开始手术。   一个人负责削皮割肉,一个人负责自残放血,不得不说,这配合确实挺默契的。   陈秋雁刚从方时良身上割下来一块肉,我这边瞬间就往脉门上划一道,面不改色的往他伤口里放“止血剂”。   说实话,像是我们这种外行人,给人动手术,基本上就等同于杀人。   不过好在有肉身蛊的帮助,我们动手术的容错率很高,只要稍微注意一点,别把刀子下得太狠,一般都没什么问题。   刚开始的时候,我们还挺紧张的,但越是往后弄,我们就越是冷静,配合起来也越是默契。   不得不说,爩鼠倒是极有眼力见,发现我们这里光线不好,它二话不说就把手电抱了起来,用两只小爪子捧着手电,蹲在边上给我们照明。   整个手术的过程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在这段时间里,方时良就跟睡着了一样,闭着眼睛一声不吭。   如果不是他呼吸的动作比较明显,恐怕我都得认为这牲口死在“手术台”上了。   给他处理完最后一点伤口,陈秋雁把匕首一扔,仰头就倒在了角落里,满头大汗的揉着太阳穴,表情很是痛苦。   跟她相比起来,我的反应也好不了多少。   就像是突然虚脱了,嘭的一下,一屁股坐在地上,感觉浑身上下都没力气了。   “以后这种事咱们再也不干了,太费精力了.......”陈秋雁揉着太阳穴,语气里满是无奈:“幸亏我没想过进医生这一行......”   “得了吧,我们就是客串一下。”我苦笑道:“当初我就听导师说过,说外科医生的路子不好走,钱赚的少还不说,问题是累......这还不是一般的累啊!给他动手术就跟打仗一样!精神都是绷着的!”   “他应该没事了吧?伤口都处理的差不多了,要是再有问题,那就真的没办法了。”陈秋雁问我,稍微侧过头,往洞口那边望着,似乎是不敢再看这边了。   我嗯了一声,说应该没事了,但还是要观察一会才能得出结果来。   要我说,方时良这人的命是真的硬,就跟孔百杨一样,都是属狗的土命,想死都不容易。   他腹部的伤已经很严重了,几乎可以说腐烂到了最里面,只差没把肠子那些内脏烂掉,从他身上刮下来的血肉,至少都有两三斤重了......   到这份上他都没死,相反,貌似还恢复得不错,这就让我很郁闷了。   这牲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体质?   要说他是个普通人吧,那也不太可能,普通人受到这种伤,早八辈子就躺在地上挺尸起不来了,哪怕是不死,也得落个残疾。   但是他呢?   他就像是个没事人一样,虽然他也说自己能感觉到疼,但实质性的大问题.....我倒是没看出来。   是因为带着肉身蛊气的血肉太过于强悍了?还是方时良自身有些问题?   真的,我确实是对他有点好奇了,他这命.....硬的有点过分啊......   “都弄完了是吧?”方时良靠着石壁,半睁着眼睛,有气无力的看着我问了句:“我能动了不?”   “你有多动症啊?”我一脸无奈的问他:“能不能消停一会?躺在这儿等伤口恢复恢复,不好吗?”   方时良咧了咧嘴,岔开话题,问我一句,像是你这样的先生,是不是都比较有爱心?   “那肯定啊。”我笑道。   “照顾伤员,这种小问题,你肯定不会推辞吧?”方时良又问我。   我感觉有点不太对劲,小心翼翼的看着他,没搭腔。   “帮我点个烟呗?”方时良嬉皮笑脸的问我,脸上的匪气一扫而空,剩下的表情,全是那种贱兮兮的谄媚:“我手上没劲儿了,动不了啊,只能麻烦哥哥你了。”   “就这事?”我试探着问道,把打火机摸了出来。   “要是方便的话,你再帮我找点吃的喝的,我是不会介意的......”方时良咂了咂嘴,满脸期待的看着我:“像是你这种仗义的人,看见伤员有困难,那肯定是急公好义,急着施大义于天下.......”   我哭笑不得的走过去,帮他点了支烟,之后又给自己点了支烟,慢吞吞的抽着解乏。   “想找吃喝,你算是找错人了,我身上啥也没有,我姐那儿也是,装备都在岸上呢。”我笑道。   听见这个答案,方时良如丧考妣的看了我一眼,没再说什么,虽然脸上全写满了“我好饿”这三个字,但他还是没说话,默不作声的抽着烟。   “其实这个问题咱们也该考虑一下了,如果一直都困在这儿,也没办法回去,那么吃喝就是一个大难题啊。”我叹了口气。   说着,我瞥了爩鼠一眼。   几乎是在瞬间,这耗子嗖的一下就站了起来,支着身子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警惕,估计是怕我们饿极了想吃它。   “水里有鱼吗?”我满脸期待的问道:“没有鱼无所谓,有虾也行啊,只要是能吃的活物,我们都不会嫌弃的。”   “吱吱。”爩鼠摇摇头,应该是在说没有。   “拐求咯(完了),老子们要被饿死在这儿了。”方时良苦笑道,叼着烟抽了两口,似乎也有了主意:“等我缓一会劲儿,咱们就试试,看看能不能从这儿逃出去。”   “从哪边走?”我问方时良。   “你这边啊,我那边不行,是真的不行。”方时良叹了口气,眉头皱得很紧,说起这话来脸上还有着后怕:“水里的东西都靠着水底呢,上面就是一个大漩涡,你根本没法往上走,只能顺着往下走啊。”   “那还算好,我这边的情况比你麻烦多了。”我叹道。   “那这意思是咱们走不了了?”方时良一愣。   “也不一定,不过当务之急,还是想想吃什么,毕竟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听我这么说,方时良也不住的点着头,很期待的看着我:“你有主意了吗?”   “有一个,但我觉得你们不会答应,给你们吃,你们也不会吃。”   “啥子?”方时良忙不迭的说:“现在我除了不吃屎,其他的一概......”   “吃人肉,你们吃么?”   我说着,指了指自己的手臂:“我的肉身恢复力比较快,割一块下来,养一会儿,还能接着再割。”   “你能别说话吗?”陈秋雁满脸恶心的看着我:“刚才给他动手术就够恶心了,没想到你还能更恶心.......”   “我说的是实话嘛!事急从权啊!”   “别,你别说了........”   方时良看了看我,顿时就干呕了起来,表情真跟吃了屎一样的难受。   “听见你这话,我他妈就饱了,操.......” 第六十三章 关系   被我恶心了一顿,方时良跟陈秋雁都有点不饿不饿的意思。   看见这情况,我倒是松了口气。   我的体质跟他们不太一样,可以说抗饿性比较强,折腾了半天也没有口渴的迹象,应该还能多撑一会。   但他们呢?   要是一心想着好吃好喝的,没一会就扛不住了,我恶心他们也是为他们好啊!   不过话又得说回来,我提出的这个建议,是有一定可行性的,起码粗略的琢磨了一遍,确实没毛病。   成了还真身的肉身蛊,对于普通人是没什么损害的,这点在救治方时良的时候就能看出来。   换个角度说,咱先不论肉里有没有毒,起码生气还是挺足的嘛,放在西游记里,我这就是标准的小唐僧肉啊,谁吃谁知道!   再加上肉身蛊可以不断的修复肉身,割一块长一块,这不就是......哎不对!我好像发现了一个商机!   “姐,我记得七宝说过,现在卖血可以换钱是吧?”我兴致勃勃的问了句。   陈秋雁似乎没想到我会问这事,很疑惑的看着我点点头,说是啊,貌似还能卖不少钱呢,老街那边不就有人去卖吗?   “这样吧,咱们回去也别接活儿了,找人卖血就行!”我双眼放光的说道,看着陈秋雁,满脸的跃跃欲试:“一天卖它个一二十斤,咱们也就不愁没钱了!”   陈秋雁呸了我一声,没搭理我。   “哎兄弟!你这赚钱的路子很野啊!”方时良也是一脸的财迷,倒是没有唾弃我的想法,反而还来了兴致:“咱们俩搭伙干呗!我那里有门路!帮你介绍个收血的!你卖一斤血给我抽一成利润就行!”   “粗俗。”陈秋雁冷哼了一声,看着我跟方时良,眼神那叫一个恨铁不成钢:“真是俗不可耐啊.......”   “对了哥们,你们到底是干啥来了?”   方时良靠着石壁坐着,一边抽着烟,一边兴致勃勃的问我:“是啥样的冤孽把你们逼到这份上啊?我记得孔百杨是跟你们一起的吧?”   “对,他是跟我们一伙的。”我点点头:“这次他是来帮忙的,但最后我们还是让冤孽给阴了......”   方时良稍微缓过来点劲儿,很吃力的往上坐了坐,换了一个舒服点的姿势,像是听人讲相声一样看着我:“不介意的话,跟我说说呗?”   “那这事说起来可就长了,得从.......”   说着,我忽然发现陈秋雁在打哈欠,便问她一句,是不是困了?要不然睡会?   陈秋雁点点头,双手垫着脑袋,准备就地睡一觉,但我看了一会,最后还是忍不住把她叫起来了。   “事急从权嘛,睡这儿。”我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强行让自己的表情变得平静一些,让人看着就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并没有别的意思:“地上凉,你靠着这儿睡比较舒服,七宝跟大胖他们不也经常睡......”   陈秋雁红着脸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一脸坏笑的方时良。   “小胖!你过来!”陈秋雁转过脸,冲爩鼠喊了一声:“让我抱着你睡!”   一听陈秋雁这话,爩鼠也没犹豫,嗖的一下就窜到了陈秋雁身前,侧着身子躺在地上,还用小爪子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表示这里睡着舒服,绝对不比被褥差。   看见陈秋雁背对着我们睡下了,方时良叹了口气,低声跟我说:“你养的这小畜生真没眼力见啊,要不然咱们用它打牙祭吧?”   我咳嗽了两下,不动声色的转开话题:“不说这个了,我跟你说说上面的事.......”   由于方时良的身份背景比较特殊,真要算起来,他也是我们沈家世交的后生,比起其他先生的关系可要近得多,所以到了这时候,有些事我也没再瞒他。   从老爷子受伤说起,一直说到周无鬼跟养九生身上,之后又把上面发生的事,给他说了个大概。   不得不说,方时良只是看着性子比较急,但性格还算是沉稳的那种。   从头到尾的听过来,他一句话都没说,只是表情有些变化罢了。   特别是在听见老爷子受伤,以及九螭神的事,方时良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只不过一个是因为愤怒,一个是因为惊讶。   “还真有这么夸张的怪物??”方时良不敢相信的看着我,嘴里叼着的烟已经积累了一大截烟灰,他也没想着抖一抖,追问个不停:“还有黑龙??活着的那种龙??就是咱们在神话故事里听说的那种对吧??”   “是啊,我原来也不信,但亲眼见过一次,那就不得不信了.......”我叹了口气。   “如果你说的这些没夸张,那么我觉得......”方时良犹豫了一下,摇摇头:“走你们那条路回去,基本就等同于找死。”   我摊了摊手,说,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咱们得想个万全的法子,从你那边走。   方时良嗯了一声,皱着眉头想着,又看了看陈秋雁,冷不丁的问:“这真不是你女朋友?”   “咱们能说正事吗?”我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不是啊,我就是感觉你们这关系有点微妙......”方时良皱了皱眉,很认真的看着我,就像是在分析案情一样严肃:“我感觉你挺喜欢她的。”   我咧了咧嘴,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喜欢陈秋雁吗?   这点倒不是我要刻意回避,因为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对她是什么样的感情。   起码在今天之前我还是拿她当姐姐看的。   想到这里,我看了看背对着我们睡觉的陈秋雁,见她呼吸平稳,应该是真的睡熟了,这才鬼使神差的问了方时良一句。   “你觉得她喜欢我吗?”   “那肯定啊!”方时良也不是傻子,跟我聊起这个话题来,声音都在往下压,就像是抗战时期接头的地下党一样,偷偷摸摸的跟我说:“她看你那眼神,就像是狗看骨头,你懂吗?”   “你的意思是她饿了?”我小心翼翼的问道。   “妈的你个书呆子,老子一刀捅死你算了......”方时良没好气的骂了一句,瞪着我说:“我的意思是,她那种眼神,就像是在......这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你明白吗?”   听见这个回答,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表示自己大概明白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你们的关系应该还没到那份上,我能看出来,隔着一层窗纱呢。”方时良嘿嘿笑道:“怎么掀开这层窗纱,就得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你说了当没说。”我白了他一眼。   “跟猪脑子说不明白,但你得相信我,俗话说得好啊,傻人有傻福.......”方时良说着,见我还是一脸的迷茫,不动声色的补上了后半句:“但是傻逼没有。”   “你骂谁呢?”我一瞪眼。   “谁搭腔我骂谁。”方时良坏笑道:“还说自己不喜欢她?”   “主要是没想过这事啊,原来我一直都拿她当大姐姐看,从来没有过这方面的感觉......”   “那你问这么多干啥?”方时良愣了一下。   “这不是忽然有点感觉了么.......”我尴尬道。   方时良切了一声,重新给自己点上烟,悠哉悠哉的说,有人还是一见钟情呢,这个上哪儿说理去?缘分到了什么都有了,该上还是得上啊。   说着,方时良歪了歪身子,噗嗤一声,放了一个不动声色还他妈带着恶臭的屁。   毫不夸张的说,那味道......   “放屁能不能离远点啊,真没素质。”   陈秋雁跟诈尸一样坐了起来,恶狠狠的瞪了方时良一眼,红着脸把爩鼠拖走了。   走到角落里,她才靠着爩鼠躺下去继续睡,从头到尾都跟个没事人一样,应该是没听见我们前面.....   “哎,老方,人睡着了,又冷不丁的醒了,看着有那么精神吗?”我低声问道。   方时良瞪着我运了半天气,到最后还是忍住了,没把脏话骂出来,生无可恋的的摇摇头。   “你说呢?” 第六十四章 长矛   气氛很尴尬。   真的,这点连爩鼠都能感觉出来。   当陈秋雁靠着它,背对着我们睡觉的时候,这畜生还支着脑袋,不住的往我们这边看着,眼神万分的诡异。   “都说城里人会玩,我是真没看出来啊,你他妈竟然是个这样的书呆子。”方时良唉声叹气的说道,抽着烟低着头,连看我的想法都没有了,貌似是不忍直视我:“宋补天跟我说过你是高材生啊,高材生都没学点泡妞儿的技巧?你大学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要是放在平常,方时良这么跟我说话,那我是百分之百要翻脸的,就算不翻脸,我也不可能给他好脸色看。   但问题是......我虽然有点迷糊,但还是觉得方时良说得对,甚至于我都觉得他骂得好了!   “哎对了,你看看这个。”   方时良说着,忽然把手伸进了上衣口袋里,掏出来一块金属板子。   这块板子只有一指厚,巴掌那么大。   看着泛红,上面没有锈迹,在手电的照射下,甚至还出现了强烈的反光,特别的晃眼睛。   “啥子东西嘛?”我接过这块金属板,问了方时良一句。   “在隧道里捡来的。”方时良说着,头也不回的指了指那个洞口:“就嵌在墙上,让我硬生生扣下来了。”   “这也算是捡的?你是真土匪啊......”我啧啧有声的说道,拿着这块铜板研究了一阵,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虽然我没研究出它是什么质地的,但直觉告诉我,这应该是一种铜器,带着一股铜味儿,上面好像还沾着一些少见的气,跟我身上的蛊气有些相似。   这时候,我忽然发现触感不太对,这块金属板上好像有些凹陷的痕迹。   用手一摸,金属板的背面,密密麻麻全是凹下去的纹路,等我翻过面一看,顿时就傻眼了。   “这些是图腾吧?”我嘀咕道。   方时良貌似也才发现这点,凑过来看了看,说,不像。   “如果是图腾的话,不应该有这么多,而且还都挤在一起......”方时良皱着眉说:“会不会是某种文字啊?”   “文字?你认识?”我一脸好奇的问他。   “当然不认识了,老子又不是文学家,怎么可能认识这种鸟字?”方时良嘿嘿笑道。   我没好意思反驳他,真的,文学家又不是文字学家,就算你是,你也不一定认识这些字啊。   金属板上凹刻的这些文字横平竖直,而且有很多字都像是由不同形状的三角形组成,边缘极其的锐利。   看了半天,我也没搞明白这是什么字体。   在入行之前,我的见识还算是浅薄,但在入行之后,我见过的较为奇特的文字,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最让我记忆犹新的,还是老爷子教给我的泐睢文,那种专用于跟神鬼沟通的文字,其复杂程度确实不是普通人能够想象到的。   但我现在看见的这些文字没那么复杂,却更显得......怎么说呢......无法理解!   这些字看着都是一个样,但仔细一看,每个字都有着多多少少的区别,似乎每一个字都是独立的,但又像每个字都是一体的,不分你我的一体。   想了一会,我还是忍不住,冲陈秋雁那里喊了一声。   “姐!你过来看看!这里有发现啊!”   陈秋雁嗯了一声,翻过身来看着我,没有起身的意思,反而勾了勾手指头,意思是叫我过去。   等我把金属板带着手电一块拿过去,陈秋雁看了两眼,直接说不认识。   “但是眼熟。”陈秋雁补充道,表情很是认真,不像是跟我开玩笑:“我肯定在哪儿见过这种文字。”   “在哪儿见过?”我急忙问。   “你等我想想......”   陈秋雁抬起头,看着洞穴的顶端,发了一会呆,自言自语似的嘀咕着:“好像是在国外看见的.......但国内也见过.......”   “国外?”方时良愣了愣:“这是外国字啊?”   “应该是吧,反正我看着不像是中国的。”陈秋雁笑道:“结构不像,差的太远了。”   “那你们收着吧,等回去了,找专家鉴定一下。”   方时良笑着说道,冲我挤了挤眉毛:“这就算是手术费了。”   “行,那我就不客气了啊。”我笑道,把金属板放进兜里揣着,对于这种带着类似于肉身蛊气息的东西,说不好奇那肯定是假的。   既然方时良对这玩意儿不感兴趣,那我也用不着客气,干干脆脆的收下来得了。   就像是他说的那样,当是手术费吧。   “你们也睡会吧,别熬了,养足精神再想逃出去的事......”陈秋雁呵欠连天的说道,慢慢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我去洗把脸,要不然脸上黏糊糊的,睡着难受。”   说着,她起身就向那片来时的水面走去,爩鼠也寸步不离的跟着,似乎也有些疲倦了,很人性化的打着哈欠。   按理来说,现在的爩鼠,应该是处在最强的状态里,肉身一直都保持在增大后的样子,并没有恢复成平常那种小耗子的样儿。   一直保持这种状态,不用想都知道,它肯定累得不行。   但就算如此它也没松懈,依旧是维持着现在的样子,不到真正安全的时候,似乎它是不会变回去的。   看见陈秋雁蹲在水边洗脸,我也不免有些心动,毕竟我还算是个有洁癖的人,身上黏糊糊的实在是难受。   走到陈秋雁身边蹲下,我也学着她用手捧水洗脸,随便搓了两下,确实是舒服了一些。   “世安,你说司徒他们醒过来了吗?”   “就算现在没醒过来,应该也快了。”我安慰道:“孔百杨不是一般人,他肯定是最先醒过来的,等他醒了,七宝跟司徒也逃不掉,孔百杨肯定会想方设法的弄醒他们......”   听见这话,陈秋雁也稍微安心了一些,转过脸冲我笑了笑:“司徒醒了最好,只要他醒过来了,咱们就能找来支援。”   “可不是么,到时候叫上七八十个潜水艇来救咱们,九螭神再敢造次,直接一个导弹炸死个狗日的.....”   这时,爩鼠忽然往前凑了凑,像是发现了什么,很警惕的盯着水面,身子都弓了起来,嘴里吱吱的叫着。   “咋了?”我有些纳闷,用手戳了戳爩鼠:“你发现啥了?”   爩鼠吱的叫了一声,又往前凑了一点,鼻子都贴在水面上了,小半个身子都探在外面。   看见这一幕,我倒是没那么紧张,因为我知道爩鼠会游泳,而且还不是一般的会,就算掉进水里也......   “嘭!!”   伴随着一声水响,爩鼠毫无预兆的摔了进去......   其实我也不知道它是摔的,还是直接蹦进去的,看起来是呈一条直线掉进了水里。   “怎么回事??咋跳进去了??”   “不是跳的。”陈秋雁猛地站了起来,略有些慌张的说:“好像是有东西拽它下去了。”   “我怎么没看见?”我一愣。   “爩鼠就在我旁边,我看得很清楚,刚才是有一个黑......小心!!!”   没等我反应过来,陈秋雁一把将我拽了回去,力气很大,直接把我拽的摔地上了。   当时我只听见嘭嘭的两声闷响,一股极其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就传进了我鼻子里。   方时良是正冲着我的,我都没来得及起身,方时良都咬着牙站了起来,直冲我这边跑。   到底.....怎么了??   我有些迷糊,没搞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下意识的回过头看了看。   陈秋雁就站在水边,一动不动的看着我。   几根像是金属长矛的东西,已经从水里延伸了出来,彻彻底底的穿透了陈秋雁的身子。   胸腔,腹部,都被长矛给戳穿了。   在这些长矛上,依稀还能看见泛黑的血迹。   还有那些从体内撕扯下来,变成了碎块的内脏。 第六十五章 伤   陈秋雁似乎不知道自己受伤了,站在岸边,双目无神的看着我,嘴角流出来的血液都呈深黑色,带着一股极其浓厚的血腥味......   那些长矛似乎是活着的,在刺穿陈秋雁的下一秒,矛头就弯曲了过来,像是鱼钩一样,彻底卡在了伤口外。   陈秋雁想跟我说话,这点我能看出来,但她一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浑浊的血液带着一些泛黑的液体,顺着她的嘴角就流了下来。   当我跟方时良冲上前去,想要把陈秋雁救回来的时候,那些长矛猛地使上了力气,硬生生的将她拽进了水里。   也许是因为有冤孽出没的缘故,原本就有些泛黑的海水,此时更显得黑暗。   几乎是在瞬间,陈秋雁就从我们视线中消失了,彻彻底底的被海水吞没,连半点踪影都没留下。   我这次没再犹豫,在陈秋雁落水的下一秒,我直接向着水面跳了过去,但还没落水,方时良就硬生生的把我拽了回来。   不光如此,他似乎是怕我跳下去,还拽着我连退了好几步,彻底让我跟水面拉开了距离。   “妈的!!撒手!!!”我大吼着,使劲挣扎了两下,却发现挣脱不开,方时良的手劲远比我想象的大。   “你疯了??”方时良恶狠狠的瞪着我:“你现在跳下去有屁用?!那姑娘只是普通人!!心脏跟其他脏器都被打穿了!!你把她找回来也没用!!”   “我去你妈的.......”   我骂了一句,没等方时良反应过来,抬腿一脚,直接踹在了他心口上。   这一脚我没留余力,别说是踹在这种伤员身上,就是全盛时期的七宝也受不住。   果不其然,被踹中之后,方时良瞬间就松开了手,表情痛苦的蹲了下去,捂着心口开始大喘气,看他那表情应该是想骂我,但我没给他这机会,往前跑了几步直接跳进了水里。   在那个过程中,我比方时良想象的要清醒得多,并不是真的失去理智了。   陈秋雁的伤势确实很重,但在落水之前,我很清楚的感觉到,她的肉身并没有真的死去,气息尚存,还有一些呼吸。   只要我快一点,再快一点把她救上来......   “那姑娘只是普通人。”   忽然,方时良的话在我脑中猛地闪过,刚才他说的时候我倒是没注意,但是现在........   应该没问题吧??就算心脏被击穿了......也不可能马上就死啊?!   我自言自语似的安慰着自己,心里反反复复的念叨着一句话,人定胜天,只要我赶去及时,陈秋雁绝对不会出意外。   更何况有爩鼠在水里。   爩鼠能救她一次,那就能救她第二次。   强忍着心慌,往水下游了一阵,慢慢的我才反应过来一件事。   这次下水太急,没带手电,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见,想找人根本就不可能啊!   就在我犹豫着要不要回去拿手电的时候,忽然间,我感觉右手臂碰到了什么。   没等我反应过来,只觉得右手臂猛然疼了起来,似乎是有什么东西钻进了我的肉身里,连骨头都被它穿过去了.......   很快,这种疼痛感就从身上的其他部位接连不断的传来,手臂上,肩上,胳膊上,腿上.....   那种像是被钝器凿碎了骨头的疼痛感,虽然让我直咬牙,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也让我清醒了不少。   不知不觉中,一对赤红色散着柔光的眼睛,很突兀的在距离我十米左右的位置出现了,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应该是爩鼠的眼睛。   它冲我眨了眨眼,随后就开始往上游,我也没多想,下意识的就要跟着它,但那些穿透了我肉身的东西,却死死拽住了我。   要是我的感觉没出错,这些拽住我的东西,肯定是袭击陈秋雁的那些长矛。   它们不光是锐利那么简单,上面还带着一股让人很不舒服的气息,跟我身上的蛊气很像,但又有死气那种让人肉身陷入溃烂的东西。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我感觉自己不像是在水里,而是被一片黑暗给包裹住了,时间概念跟空间概念都变得很模糊,这不是什么好现象。   被那些长矛缠住的时间越长,我挣扎的动作就越是无力,身子里的氧气也消耗得飞快,可能这也跟我受伤有关,不知不觉就泄走了气。   爩鼠应该是发现我情况不妙了,因为在那时候,我脖子上都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给缠住了,就感觉像是一把铁钳,死死钳住了我的脖子,还在不停的使劲.......   但不知道为什么,爩鼠并没有回来救我的意思,往上游走之后,压根就没想回来。   难道那不是爩鼠??   就在我意识渐渐开始模糊的时候,那一对散着赤红色柔光的眼睛,忽然又从上方游了回来,并且速度还挺快,直冲着我就过来了。   越是往我这边游,爩鼠的速度就越快,直到最后看着就是一道红光,嗖的一下窜到我身边,然后没有半点犹豫的撞在了我后背上。   那一下撞得特别狠,几乎是在瞬间就把我撞得闭过气去了,脑子都是懵的,眼前都能看见雪花屏那样的光点,缓了好一会,意识才渐渐的恢复过来。   这时,穿插在我肉身上的那些长矛,已经被我彻底的摆脱了,如果我的感觉没错,现在我应该是在爩鼠的背上,它在背着我往水面上游。   在这个过程中,爩鼠并不是笔直往上游的,而是不断的左闪右避,似乎是在闪躲水下冤孽的攻击。   过了大概一分多钟,我们回到了水面上,方时良就站在旁边等着我们,看见我冒头了,一把就将我提上了岸。   “你怎么搞的?”方时良欲言又止的看着我,上下打量了我几眼:“你没事吧?”   “我能有啥子事??”我瘫坐在地上,使劲拍了拍脸,勉强让自己精神了一些:“我在下面好像遇见冤孽了,它刚才袭击了我一轮,挺疼的啊,但我没找到她。”   “你看看你身上的窟窿眼.......”方时良说着,看我的眼神都有些变化了,跟看冤孽差不多,小心翼翼的问我:“你四肢还能动?没受到影响?”   听见这话,我下意识的点点头,说没影响,之后才低下头往身上看了看。   除开腹部有两个贯穿伤外,四肢均有这种独特的伤口,都像是被长矛戳穿了一样,从前面都能看见后面,里面的血肉似乎都被戳走了.......   不过有大半的贯穿伤开始愈合了,最中间结了一层像是蜘蛛网的东西,是血红色的,上面还有一些青色的脉络。   “肉身蛊在帮我修复肉身,所以我能勉强动一下,一会就恢复过来了.......”我说着,抬起手擦了一把脸,转过头问爩鼠:“陈姐呢??你在水下找到她没??”   爩鼠的状态很差,说实话,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   此时,爩鼠就趴伏在角落里,肉身已经恢复到最普通的样子了,呼吸很是急促,眼睛微微闭着,像是睁不开......   它的背上有很明显的几个凹坑,不是单纯的凹陷,是那几块肉全都烂透了,血肉模糊,还带着一股恶臭。   “你受伤了?!!”   “哎,老沈,你先别管它,那畜生的底子好,歇一段时间就恢复过来了,你先.......”   说到这里,方时良顿了顿,表情有些复杂。   “我去那边回避一下,你冷静点。”   “怎么了?”我皱着眉问道,见方时良直挺挺的站在我面前,像是故意挡着路一样,顿时就有了种不好的预感:“你挡着我干什么??”   方时良叹了口气,没再解释,往旁边走了两步,给我让开了路。   看见地上躺着的那个人,我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彻底黑了下去。 第六十六章 香消玉殒   陈秋雁就躺在地上,应该是爩鼠把她救上来的。   先前被那些长矛贯穿的伤口,此刻依旧能在她身上看见。   那些血肉模糊的伤口,似乎都让海水给冲刷干净了,皮肤看起来苍白得吓人,或者说我有些接近于灰色。   那是一种死气沉沉的颜色。   陈秋雁死了。   这一点,在我看见她的瞬间就肯定了下来。   不光是没有呼吸、脸上没有血色,在她身上,连半点气都不存在......   她好像比任何一个死人都要死得透彻,身体上没有阴气,没有尸气,也没有常见的那种死气.......   “你冷静点。”方时良走到我身边,死死拽着我的胳膊:“人死不能复生,你还是节哀顺变的好。”   我点点头,说,没事,我很冷静。   说着,我低下头,没再继续去看陈秋雁的尸体,而是半蹲在地上,身子一动不动,陷入了僵硬的状态。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此时的情绪,是悲伤还是愤怒?我已经分不清了。   在水里被那些冤孽戳的千疮百孔,我依然能感觉到疼,但不知道为什么,那点疼跟现在相比,连百分之一都比不上。   得知老爷子被废掉双腿的时候,我也有过类似的感觉,很相似。   但绝对不一样。   因为老爷子还活着,一切都还有转机,而陈秋雁则是死了。   真的死了。   “咚。”   此时此刻,洞穴里很安静。   方时良跟爩鼠都没有出声,静悄悄的站在角落里,一脸担忧的看着我。   我也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安静到了极点,连哭泣的举动都没,就那么一动不动的蹲在地上发着呆。   唯一能让我听见的声音,只有属于我自己的心跳声。   可能是这种固定了节奏跟旋律的声音,有种说不出的催眠效果,听了一会,我忽然感觉有些困了,身上的力气也在迅速消失.......   我没有抗拒这种肉身的变化,反而感觉到了一种难言的解脱,咚的一声,顺势就倒在了地上。   右脸紧贴着地面,鼻子里能够闻见的,只有地砖上带着的那种阴暗潮湿的味道。   “老沈.....你没事吧.......你可别吓我啊......”   看见我趴在地上默不作声,方时良跟爩鼠也有点紧张了,急匆匆的围了过来。   爩鼠还把小脑袋凑过来,轻轻的蹭了蹭我,嘴里吱吱的叫着,声音很低,听着有种呜呜咽咽的感觉。   其实我想跟他们说一句我没事,我只是有点累了,想睡一会。   但不知道为什么,话到嘴边,却没办法说出来。   不单是说话,连心跳、呼吸,似乎也在慢慢变缓。   眼睛半睁着,闭不上也睁不开。   那种奇怪的感觉,就像是死了一样。   心里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也什么都装不下。   什么都不想做,什么都做不了。   “老沈!!你别这样!!”方时良见我没声音,手忙脚乱的就要把我拽起来,嘴里还劝我:“实在不行你就哭一顿!!千万别憋着!!这是能憋死人的!!”   被他拽起来之后,我脑袋依旧是垂着,双手搭在膝盖上,一句话都不想说,准确的说,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吱吱。”爩鼠叫了两声,钻到我怀里,用两只小爪子紧紧抱着我,黄豆大小的眼泪珠子,一个劲的往下掉着。   在它眼里,陈秋雁是除了我之外,跟它最亲近的人。   什么都顺着它,任何时候都宠着它,有好吃好喝的,或者是好玩的,也都会第一个想到它。   对爩鼠而言,陈秋雁更像是一个家人。   老爷子曾经跟我说过,爩鼠的心性就跟七八岁的孩子差不多,所以在某些事上,它的承受能力还不如我们。   现在陈秋雁走了,它也没办法控制住情绪。   爩鼠紧紧抱着我,呜呜咽咽的叫着,眼泪从头到尾都没停下,身子止不住的颤抖着。   “其实我跟她的感情没那么深。”   听见这话,方时良跟爩鼠都愣了一下,齐刷刷的看着我,似乎不明白我为什么会这么说。   “最开始的时候,我们只是朋友,而且关系不算特别好,因为她的官家的人,不可否认的是我对她有点成见.......”我自言自语似的说着,目光一直放在地上,也许是没力气说话了,所以声音很低:“后来关系就好很多了......因为她不是一般的姑娘......特别要强......什么事都想帮我们......哪怕是我们在外面接活儿她也跟着.......没掉过链子......”   “虽然她跟着我们干活都是想搞科研......但她确实是帮了我们很多忙........在家里也是她照顾我们.......做菜做饭......洗衣叠被.......什么活她都干........”   “不光是我,还有七宝,常龙象,他们都觉得她是个好姑娘,都拿她当姐姐看.......”   “你应该明白吧?有一个大几岁的姑娘照顾你,你真的会不自觉的拿她当姐姐看,还是亲姐姐那种.......”   我说着,忽然发现心跳加快了,很突兀的快了起来。   而我身子里的血液,似乎也有了变化,都在不受控制的变热,像是着火了一般,只觉得整个肉身都在燃烧.......   “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在几个小时之前,我都只拿她当姐姐看,但现在不知道了,特别是她这一死,我更不知道该怎么看她.......”我说到这里,忽然笑了起来,感觉牙根子在发痒,特别想找什么东西咬一下,抬起头看了看方时良,说:“我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她,但我知道,我不想她死,更不想让她因为我而死.......”   这时,方时良像是在我眼里看见了什么东西,很突然的往后退了两步,一脸警惕的盯着我。   “你冷静点。”   “其实.......其实我这个人的心性没那么坚强.......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次我哭不出来.......就是觉得难受.......好像我也死了一样.......肉身蛊在救我........”   我笑着,低下头看了看,只见手背上的血肉都绷紧了,或是说收缩了,手背看着没有半点活人该有的样子,相反,更像是一对鸡爪子。   与此同时,这种血肉收缩的现象,从手背开始往上蔓延,直至肩膀才停下。   “你要干什么??”方时良瞪大了眼,表情很是紧张:“你不会入邪了吧??你体内的阳气变弱了......我怎么感觉你要死了??”   “我太小看肉身蛊了,真的。”我自言自语似的说着,双手忽然颤抖了起来,心跳的频率越来越快,到最后简直是砰砰砰的连响,那不是活人该有的律动。   没等方时良多问,我猛地一握拳头,低声道:“这些蛊气都有脑子,它们是活的,知道我想干什么,刚才它们说了,想帮我一把。”   “你说什么呢??蛊气跟你说话了??”方时良一愣。   “肉身蛊放慢步调,能救我的命,能修复我的肉身,但它要是加快了步调,不停修复我的肉身,比升阳身的副作用更甚........”我低声道:“肉身不会崩溃,因为没有那种尸气当引子,相反,我能拿肉身蛊当做自己的助力.......”   此时我已经有点语无伦次了,相信方时良也能看出来,所以他没再搭腔,蹲在旁边帮我点了支烟,放在我嘴里。   “爩鼠伤的不轻,一会它跟你走。”我说道,捡起地上的棺材钉,稍微用手指比划了一下,确定了每一段要预留的长度,这才问方时良:“你有办法弄断这根钉子吗?”   方时良摇摇头:“手上没劲,肯定弄不断。”   “吱吱!!”爩鼠这时叫了起来,似乎是想要帮我。   “别随便弄断,按照我说的来,从这里开始,一点点的裁断,弄成八截,这还有根棺材钉,这个弄成九截......”   “要裁断十七截?”方时良很纳闷的看着我:“你拿这些断掉的棺材钉干什么?”   我叼着烟,缓缓起身,向陈秋雁的尸体旁走去,头也不回的说。   拔苗助长。 第六十七章 拔苗助长   陈秋雁走的很安详,起码看起来是这样。   她的表情很平静,眼睛半睁着,就像是以往刚睡醒的样子。   如果忽略掉她惨白的脸色跟冰凉的皮肤......还有那些被洞穿的窟窿.......她看着就跟活人没什么两样......   不知道为什么,站在她身边,我觉得心里没那么难受了。   我一点也不想哭,心里也不疼,就想安静一会。   只需要稍稍安静一会就够了。   “怎么会这样呢......不应该啊.......”我盘腿坐在陈秋雁身边,轻轻握着她的手掌,看着面无血色的陈秋雁,莫名感觉到一阵迷茫:“只是来海南一趟......死的人应该是我们......怎么变成你了......”   陈秋雁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依旧是安安静静的躺着。   看见她那表情,我都能想起.....以前她在店里打盹的时候......也是这种表情吧?   迷迷糊糊的,看着就是没睡醒。   “咚。”   “我被那些长矛戳中......我又不会死......你为什么要把我拽开......你又没有肉身蛊......你充什么雷锋啊......”   “咚,咚。”   “我都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我......我也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你......你为什么不等等呢......回去之后咱们好好聊聊.......说不准就处上了......你比我大几岁我也不介意啊.......”   “咚,咚,咚。”   我的心跳越来越快了,似乎这跟肉身蛊产生了异变有关。   心跳越快,我体内就越是燥热,仿佛五脏六腑都燃烧了起来。   那种难以描述的炽热感......比水底下那冤孽戳得我千疮百孔还要疼!   心跳的声音很大,像是贴着我耳边响起的,一时间,我脑子里都有些发蒙。   只有那种咚咚咚的心跳声,在我大脑里不断的循环着。   每跳动一下,我就感觉耳膜震了一下,脑袋也有些生疼,像是有人从里面往外凿那样,额头上的青筋瞬间就鼓了出来。   在这时候,爩鼠那边也按照我的吩咐开始加工了。   全部都是用牙齿去咬的,张嘴之前,爩鼠还往棺材钉上吐了口煞气,貌似不这么做,它就咬不断这种五福棺材钉。   “老沈,你说的拔苗助长是什么意思?”方时良站在角落里看着这一切,有些担心的问道。   “沈家压箱底的降术共有十八门,每一门都有药引子,名叫落恶子,这算是法器的一种,都埋藏在我的肉身里.......”我低声说:“除开用来起降,这些药引子还能控孽,也就是控制落恶子中的沈家先祖残魂。”   “残魂??”方时良很明显的愣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的问我:“如果魂魄出现了残缺的症状,那肯定是投不了胎的,你家先祖.....不会都没投胎吧?”   “其实也不算是残魂,是一种类似于魂魄的印记,或者说,复制体。”我解释道:“由沈家先祖的魂魄做模子,再用落恶子照着魂魄来炼孽,炼出来的冤孽不邪,体内都含有沈家独特的降气.......”   “这跟你说的拔苗助长有什么关系?”   “想要如臂使指这些落恶子,那就必须精通沈家的十八门降术,并且还要养出属于自己的降气,之后再用某些特殊的法阵,把落恶子从肉身里勾出来.......”   说到这里,我摇了摇头:“我目前的层次太低,还不足以把落恶子叫出来,所以我只能拔苗助长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方时良皱着眉问我。   “我爷爷说过,除开传统的法子,他还研究出了一种能救命的法门,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把落恶子叫出来......”我说着,忍不住笑了两声:“可惜啊,他自己也没试验过,所以他不敢跟我保证成功率,只是说有这么一点可能。”   “落恶子.....棺材钉......”方时良喃喃道,眼神里忽然有了种恍然大悟的意思:“你想借助这些棺材钉拔苗助长?”   “用可以镇住气的法器,钉死埋藏在肉身里的十八个落恶子,这就是他的法门。”我说着,侧过头看了方时良一眼:“可惜我体内只埋了十七个,所以用十七截棺材钉就够了。”   “这么做.....有风险吗?”方时良小心翼翼的问我。   “有,但我爷爷也没明说,我估计吧,他应该也不知道,毕竟没试验过。”我笑了笑,强忍着心里火烧的感觉,说话的声音有些发抖:“所以啊,我就来当这个小白鼠了。”   “会折寿吗?”方时良问。   “不会。”我答道。   方时良皱了皱眉,没再说什么。   其实他也明白,无论这种法门有多大的风险,只要是不折寿,那一切后果我都承受得起。   像是我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想死了都难,更何况是那些对普通先生而言的风险?   “落恶子都有灵性,被镇气的法器钉死,很快就会出现反弹。”我喃喃道,低下了头:“只要它们开始反弹,降气就会外泄,它们的真身也会从落恶子里走出来。”   方时良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说,你觉得没风险就行,你看着来吧。   “不过我还有个问题啊。”方时良说着,把嘴里的烟头掐了,一脸担忧的看着我问:“你用这个法门拔苗助长,不外乎是想提升自己的战斗能力......老沈,你是想给这姑娘报仇?”   我抽着烟,点点头,反问他,如果是你,你会什么都不做吗?   “问题是你报仇的成功率很低啊......”方时良叹了口气:“按照你跟我说的那些事来看,水里的那怪物,肯定不是咱们能应付的,想从它手里逃命都很困难,更何况是去找它报仇?你这是要送菜上门啊!”   我没搭腔,深吸了一口烟,把烟头弹到了角落里。   这时候,爩鼠也把我需要的东西加工好了,吱吱叫着催我过去拿。   “你可想好了,如果真要干,我也不是怂蛋,肯定跟着你一块上!”方时良拍了拍我肩膀,意气风发的说:“咱们俩兄弟联手,那就没有摆不平的事!”   我随手捡起一截棺材钉,照着脉门,猛地一按。   这个位置是埋藏落恶子的其中一个关口,我记得很清楚,所以把棺材钉按进去的时候,我没留余力,直接给按到头了。   外面也没留下头,皮肤上摸着特别平整,除开有个小血点之外,其他看着一切正常。   “一会我去找它,你让爩鼠带着你往水面游,那上面就是井口,有我们自己人在守着,你上去就安全了。”   我一边说着,一边又捡起一截棺材钉,照着另外一个关口按了进去。   “你疯了??你想当独行侠啊??”方时良恶狠狠的瞪着我:“老子告诉你!没门!有玩命的活路还不找我?!你看不起我是吧??”   “没,我只是想分头行动,这样成功率会高一些。”   我说着,抬起头看了方时良一眼,很自然的笑着。   “刚才那些长矛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九螭神搞出来的,这说明它盯上我们了,必须有一个诱饵去勾引它,如果不这么做,所有人都逃不了。”   “那就不逃了,咱们一起死!”方时良骂道。   “放心吧,我体质比较特殊,不会那么容易死的。”我耸了耸肩:“九螭神想干掉我,那也得费一番工夫。”   听见我这么说,方时良将信将疑的看着我没吱声,似乎是在琢磨我有没有吹牛逼。   “哎对了!老沈!咱们可是先生啊!”方时良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忙不迭的跟我说:“你老婆死在这里,魂魄肯定也走不出去,咱们得先招魂,出去的时候顺便带着走,要不然......”   方时良跟我说这些话的时候,我正在往身上按棺材钉,动作稍微僵硬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不用了。”   “啥?”方时良愣了愣:“为啥不用?”   “你有闻见魂魄该有的味道吗?”我低声问他。   方时良没说话,皱着鼻子闻了闻,表情有些疑惑。   “九螭神不光会杀人,还会取魄。”   我头也不抬的看着手里的棺材钉,声音很沉,语气很是平静。   “死在它手上的活人,魂魄都是带不走的。” 第六十八章 怪异的落恶子   十七截棺材钉,十七个落恶子。   在肉身中的那些关口被钉死后,我感觉身体上出现了一些变化。   当然也不能算是老爷子跟我说过的变化,而是意外。   根本没有被我预料到的意外。   当最后一截棺材钉被我送入肉身之后,几乎是在瞬间,我就失去了控制身体的能力,侧着倒在了地上。   很快,我身子每一寸的血肉都开始抽搐了起来。   整个人像是变成了虾米,弓着身子,疯狂的颤抖着。   这时候我发现我的嘴合不上了,像是被人控制住了一样,只能大大的张开。   许多像是混合了内脏碎末的血液,几乎是被我呕吐出来......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眼睛有点不对劲,那是种说不出的鼓胀感,四周的神经都跟活了差不多,像是在齐心协力的把我眼珠子往外推。   疼是一方面,最让我难以忍受的,是那种肉身陷入崩溃,四肢百骸都在分崩离析的感觉。   似乎每一块血肉都脱离了我的掌控。   肉身仿佛分散成了无数块,每一块都是单独的个体,都有各自的生命,都想从我的身子里分离出去。   而我却无法阻止这一切,感觉身子在不停的鼓胀,像是有许多东西在往外钻。   “你没事吧??”   方时良手忙脚乱的走来,蹲在我身边,很担心的看着我。   他最开始是想把我扶起来的,但他也不傻,只是有那么一个伸手的动作,很快就止住了。   在不清楚我肉身状态的前提下,最好是别动我,这点也是我当时所想的。   “你不会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了吧??你可别吓我啊!!”方时良很着急的问着,看了看地上那些带着肉沫的血,眼神里的恐惧更甚:“我怎么感觉你快死了呢??”   “你......你他妈会不会说人话.......”我咬着牙说道,每一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似乎连气管都不听使唤了。   说话的时候,只感觉气管像是在互相挤压似的,过了几秒,不光是说话,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其实这个时候我已经有点后悔了,真的,这倒不是因为疼而后悔,主要是我觉得老爷子说的这法门不靠谱啊,像是现在这种局面......应该是失败了吧?   落恶子是孽,是法器,有真身,这些都是事实。   但有一点可别忘了,落恶子本体是没有肉身的,它们跟魂魄状的冤孽没什么两样,都只是依附着气而存。   被钉死十七个关口后,我体内的气并没有多大的变化,相反,产生异变的,是我的肉身。   这跟老爷子说的恰恰相反,简直是天差地别。   所以说,我现在很后悔,与其浪费时间浪费精力做一个注定会失败的事,那我还不如保存实力,找个机会再去......   “要不然你停下来吧??!”方时良着急忙慌的问我:“停下来总比死了强啊!!你是真打算英勇就义??”   我咬着牙没说话,其实我想告诉他,就目前的情况来说,我已经停不下来了。   老爷子传授的这个法门,我只知道开,并不知道要怎么关上,包括老爷子自己都不知道,只是说不到万不得已,不能使出这个拔苗助长的法子,要不然......   “这个法门,有可能会出岔子。”老爷子的原话是这个:“如果出现了意外,那是没办法停下来的,是死是活都得看命了。”   没错。   跟他说的一样,现在我是死是活,都他妈得看命了。   就在这时候,我左手脉门处,忽然传来了噗的一声怪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戳破了。   过了大概十来秒的样子,发出怪响的脉门,就出现了一阵剧烈的疼痛感。   貌似是有什么东西在往外钻,那种感觉非常的独特,很难让人忘记。   等我强撑着意识,咬着牙往脉门上看了一眼,只见脉门里的东西已经钻了出来,那是一团拇指大小的肉块。   当然,看着也有点像是内脏的碎块,通体都是深红色的,从脉门里掉出来之后,还在不断的蠕动,应该是活物。   没等我搞明白这是什么东西,那块碎肉的表面,很突兀的出现了许多黑色经络状的东西,并且这些黑色的经络还往外鼓了出来,不过一会就炸开了。   许多带着腐臭味的黑色浓雾,就这么从那些经络里冒了出来。   拇指大小的碎肉,能藏着多少雾气?   很多,我想象不到的多。   仿佛那里面的雾气无穷无尽一般,接连不断的往外冒着,直至冒出来的这些黑雾发生异变,缓缓聚集为人形,那块碎肉才止住了往外冒黑雾的势头,而且还很突然的干瘪了下去。   短短数秒,它就变成了一块像是被风干过的碎肉,颜色也变成了黑色,跟以往家里烧过的那种木炭很相似。   从这块碎肉里冒出来的黑雾,聚集而成的人形怪物,与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说实话,看见那些黑雾的时候我心里就有些兴奋了,因为老爷子操控那些落恶子之前,也会有黑雾出现,并且那些落恶子的绝大部分,也是由黑雾组成的。   但是这个人形怪物.......不像落恶子啊!   它总体身高至少在一米八左右,弓着身子,手臂奇长,跟活人一样,双手都有五根指头。   但它的手指头却像是筷子那么细,指尖还是锥子状的,看着就能感觉到很锋利,身上似乎也没有肉,几乎就是一种皮包骨头的病态模样。   别看它是由黑雾构成的,比起老爷子操控的那些落恶子,它的面目可要清晰得多了。   它面部也有五官,但是这些五官,跟活人还是有一定出入的。   这个怪物的耳朵有些尖,耳朵的长度也比普通人大一倍,鼻子像是那种鹰钩鼻,眼睛这一块倒是有些模糊,只能看出大概的眼睛形状,至于眼白跟虹膜这些......基本上都是看不清的,黑乎乎的一片。   最吸引人目光的,还是这个怪物的嘴部。   它跟我一样,嘴巴像是合不上了,大大的张着,下巴都跟脱臼了差不多,嘴里长满了密密麻麻针尖状的牙齿。   这些牙齿可不光是生长在牙龈上,除开舌头之外,口腔里任何一个我能看见的地方,都长着那种让人头皮发麻的利齿。   “这就是你们沈家的落恶子??怎么看着不像啊??”方时良瞪大了眼睛,一边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这个怪物,一边问我,又往后退了几步,似乎是害怕这个怪物攻击他,看它的时候,眼神很是警惕。   也许是听见方时良的话了,那怪物稍微侧了侧头,看了方时良一眼。   从这点来说,这个怪物,应该是有自己的意识,并不是一个毫无意识的工具。   “你能控制它吗?”方时良试探着问我。   我没能回答方时良的话,因为我还处在不太妙的状态里,根本出不了声音。   忽然,那怪物往前迈了一步,嘴里发出了一阵低吼。   那种吼叫声跟动物园里的老虎很像,低沉,厚重,似乎连地面都在随着它的吼声颤动。   见此情景,方时良也有些紧张了,下意识摆出了一副迎敌的姿态。   而那个怪物也不甘示弱,把嘴里的舌头慢慢伸了出来,像是在舔舐空气,不断重复着那种舔舐的动作。   它的舌头很长,至少有半米,舌面上长满了倒刺,看着还不像软刺,像是硬的。   在这个时候,我身上其他被钉死的关口,接连不断的也出现了异动。   跟这怪物出现之前的情况一模一样,都是伴随着一阵疼痛感,肉块从我肉身上彻底分离而出,之后又开始喷吐黑雾,缓缓聚为人形.......   十七个关口,十七个落恶子,十七块碎肉.......我应该成功了!!   “你招出来的这些不是落恶子吧?”   方时良带着爩鼠,小心翼翼的退到了角落里,很警惕的看着这一个个人形怪物。   “这些.....像是邪祟啊......” 第六十九章 咬   方时良所说的邪祟,并不是特指某种冤孽,而是一种泛指的称呼。   所谓的邪祟,指的是入了邪的冤孽精怪。   害人的恶鬼冤孽,无意识而嗜杀的尸首,或是那些成了精又要害人的畜生,这些东西都能称之为邪祟......   其实我觉得方时良说的挺有道理,这些怪物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正统的“冤孽”,反倒像是嗜杀成性的邪祟。   也许是因为我这个“母体”的缘故,怪物们并没有把那阴狠的目光放在我身上,而是死死盯着方时良跟爩鼠。   真的,我能感觉到它们身上的敌意跟杀气,但它们身上的杀气又跟普通的杀气不太一样。   似乎是饿了,它们想找点东西吃,仅此而已。   不过话虽这么说,这些怪物到最后也没扑上去攻击方时良他们,而是寸步不离的围着我。   站成一圈,恰好把我围在了中间。   看见这情况,方时良也不敢乱来,当然了,估计他也没有乱来的胆子。   毕竟他跟我一样,来到这里什么都没带上,法器这类的物件应该都遗落在岸上了,算是赤条条下来的。   不过有一点比我强,这牲口带了一包烟,还他妈是防水的。   在没有任何装备的前提下,方时良能不能使用术法对付这些怪物?   答案是肯定的,能啊!   我也能不借助法器来起阵,但是威力就没办法保证了。   这十七个怪物明摆着就不是好对付的,想要一口气对付这么多个,除非是祖师爷附体,如果不是这样,方时良毫无胜算。   “沈哥,你可悠着点啊,你跟它们说一声,咱都是自己人.......”方时良说话的声音有些发抖,估计是紧张了:“咱们不兴自己人打自己人,枪口要一致对外啊。”   这时候,我稍微舒服了一些,对于身体的掌控力,也在渐渐恢复。   缓了一会,我张开嘴,看着身边这些背对着我的怪物,有些吃力的说:“你们能听懂我说的话吗?”   那些怪物比我想象的要聪明,对于语言的理解没那么迟钝。   听见我的话,下一秒就齐刷刷的把脑袋转了过来。   虽然它们眼睛那一圈都是黑乎乎的,看不见眼球,只能看见大概的轮廓,但在那时候我还是很清晰的感觉到了它们的眼神。   没有那么多的敌意,相反,看我的眼神还有些温和,像是在看自己人一样。   见这情况,我没敢放松警惕,继续跟它们说,那个人跟那只耗子,都是咱们这一边的,别乱来,咱们的敌人在水下。   这些怪物稍微愣了一会,忽然转过头,往水面上扫了一眼,又回过头来看看我,点了点头。   “行啊!”方时良惊讶道:“老沈!你真是小孩子穿秋衣一套又一套啊!没想到你还真能控制它们!”   看到这里我也有些兴奋,真的,不管这些怪物是不是落恶子,只要它们听我的话,那一切都不是问题了。   至于它们是不是邪祟......是不是那种入了邪对人有恶念的怪物......我压根就不在乎......我只在乎它们能不能成为我的助力......   “你过来,扶我一把。”我对其中一只怪物说道。   它低吼了两声,也不像是凶我,更像是在应声,走到我身边,一伸手就把我拽了起来。   说真的,这一下拽的我有点疼了。   本来身体就没恢复好,再加上它力气怪大,猛地一拽差点没把我胳膊卸了。   “轻点啊......不知道轻重是吧.......”我龇牙咧嘴的骂了一句,倒吸了几口冷气,感觉胳膊都没知觉了,疼得都麻木了。   被我这么一骂,那怪物呜呜咽咽的叫了两声,听着还挺委屈的。   “算了这也不怨你,我没跟你说明白.......”我叹了口气。   这时候,方时良带着爩鼠走了过来,不得不说他胆子挺大的,确定我能控制住这些怪物后,大摇大摆的就过来了,走路的姿势不是一般的欠揍。   站在这些怪物旁边,方时良睁大了眼睛,不停的打量着它们,嘴里还啧啧有声的说着:“你们沈家的东西确实不一般啊,但这些落恶子怎么看着有点怪呢.......”   说着,方时良猛地回头,看了我一眼。   “你确定这些都是沈家先祖的残魂弄的?”   我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你爷爷操控的那些落恶子,也长这样?”方时良又问了一次。   “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苦笑道:“他操控的那些落恶子,看着就跟雾人一样,跟这些怪物的长相差得远了。”   “那它们是怎么回事?”方时良有些好奇。   “我上哪儿知道去?”我摇摇头:“但不管怎么说,它们跟落恶子,肯定是脱不开干系的。”   方时良嗯了一声,也没再多问什么,回过头,继续打量起了那些怪物。   我找他要来一支烟,站在边上默不作声的抽着,算是在做出战前的准备。   “其实我不建议你带着这些怪物玩命。”方时良头也不回的说道,语气有些复杂,像是在劝我:“它们给我的感觉不太好,要是打起来了,它们半路反水,那你绝对是死定了。”   我摊了摊手,说,自己实在是没办法了,除开借助这些怪物的力量,我暂时想不出别的法子借力。   听见我这么说,方时良转过头来,似乎是还想劝我几句。   但到了最后,方时良也没出声,目光复杂的看着我,犹豫了一阵,这才说,你好像有点不对劲。   “哪儿不对?”我一愣。   “样子。”方时良说着,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脸:“你变瘦了,好像皮肤都紧缩回去了,看着跟个骷髅一样......你确定自己没事吧?”   我挠了挠头,没说什么,俯身捡起地上的手电,走到水边,缓缓蹲了下去。   借着光滑的水面当镜子使,我粗略的看了两眼。   “你找死啊?!那怪物就在水下呢!!你还过去??”   方时良着急忙慌的说道,抬脚就往我这边走,似乎是想把我拽回去。   但那些算是落恶子的怪物,却挡住了他走过来的路。   “没事,我就是看看。”   我说道,往水面上凑了凑,仔细的观察了起来。   如方时良所说,我脸上的肉确实少了许多,皮肤就像是覆盖在骨头上的,中间的肉消失了。   说句不好听的,我当时的模样,就跟吸.毒多年的瘾君子一样。   两边的颧骨高高鼓起,眼窝深陷,脸上几乎都是凹进去的........   “才过了多久啊.....这瘦了得有一两斤吧?”我嘀咕道,抬起手,轻轻摸了摸脸:“这得养多少天才能养回来.....”   就在这时,水面上忽然现出了一些波纹,像是被风吹皱的湖水一样,那是一种很自然的纹路。   当然,这里是无风的,我很清楚这点。   在水面出现波纹的下一秒,或许连一秒都不到,几道黑影,嗖的一下就从水里钻了出来。   仔细数了数,一共有三道。   一道是冲我脑门来的,另外两道是冲着我腹部来的。   我没躲也没闪,就那么直挺挺的迎着它们,只对其中一道黑影做出了反击的动作。   也许是下意识的反应。   我把脑袋往右边侧了一点,在黑影擦着我脸颊过去的瞬间,我张大了嘴,一口就咬在了黑影上面。   它给我的感觉,很像是结实的橡胶制品,一口咬上去也没咬破,只是很勉强的拽住了它。   其余两道黑影也在瞬间穿破了我的腹部,从腹部进,从后腰处出,血瞬间就喷涌了出来......   与此同时,那十七个人形怪物,也齐刷刷的向我这边扑了过来,嘴里不停的低吼着,眼神中的敌意倒是没那么强烈。   它们看着这些长矛时,眼神里反而带着一种我难以理解的.....   饥饿感? 第七十章 异食   毫不夸张的说,那些怪物在看见这几根长矛的时候,眼神里的饥饿感呼之欲出。   那种感觉就像是常龙象饿急了眼看见酱肘子一样,恨不得马上将其吞进肚子里。   没等穿透我腹部的长矛拽我下水,跑在最前面的两个怪物,已经用手拽住了它们,想都不带想的,一口就咬了上去。   它们的牙口比我想象的要好,使劲咬了两三秒,猛地一扯,直接就把我腹部前半米处的长矛扯断了。   后面赶来的那些怪物没能跟上,看见有人拔得头筹了,它们显得有些沮丧,纷纷停下脚看着那俩怪物,嘴里发出了阵阵低吼。   与此同时,我嘴里咬着的那块破橡皮,似乎也顶不住了,被我用牙齿撕裂了大半,最后也让我扯成了两截......   估计水里那玩意儿知道我们不好惹了,它没再继续攻击我们,嗖嗖的就把那些断裂的长矛收了回去,没再出来。   “老沈,你牙口不错啊。”方时良远远的看着我,眼神里有种说不出的复杂,特别是看见我咬着断裂的长矛不松嘴,他那种欲言又止的表情更加明显了。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随后发生的一切,都让我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我的身子似乎开始不受自己的控制,在咬断那根长矛后,我就直接就抬起手,把嘴里的长矛握住,跟吃鸡腿一样,一边嚼着,一边往肚子里咽。   这些长矛确实跟橡皮的口感差不多,甚至还要更坚韧一些,闻着有一股鱼腥味。   那种味道,足以让普通人作呕,别说是吃了,闻着就能犯恶心。   但奇怪的是,我在啃食这玩意儿的时候,只觉得无比满足,像是饥饿了很久的难民,好不容易得吃肉食那样,恨不得一口全吞下去。   方时良跟爩鼠就那么远远的看着我,谁也没接近我。   爩鼠的眼神倒是有些迷茫,估计是想不明白,我为什么会这么做?   至于方时良......   他看我的眼神已经有些警惕了。   “老沈,你没事吧?”方时良不动声色的问了我一句。   在这时候,我对于肉身的掌控力似乎又回来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像对手里的这玩意儿上瘾了。   哪怕我恢复了正常,还是没办法压制住自身的饥饿感,依旧在不停的啃食着。   “没事......”我口齿不清的回道:“就是有点饿了.......”   “别吃了。”方时良低声劝道:“你手里那玩意儿,就不该是活人吃的。”   “我饿。”   我说着,把最后一块丢进了嘴里,像是嚼口香糖一样嚼着。   方时良远远看着我,似乎是不敢随意接近我,冲我招了招手,应该是在叫我过去。   等我走到他身边,又找他要来一支烟,方时良这才开口。   “这次的事就此打住吧,再这么下去,我怕你回不了头。”方时良说着,一把拽住了我的手腕,很认真的看着我:“我不知道是你体内的蛊气在起作用,还是因为那个什么拔苗助长的狗屁法门,你现在已经变得不像人了,知道吗?”   由于方时良的掌心就搭在我的脉门上,所以我体内的某些异动,他也很快的察觉到了。   最开始,他只是用手捏了捏我的手腕,之后他又皱着眉头,把脑袋凑了过来,贴在我的胸腔上听了一会。   “你的心跳声怎么这么快??”   “不知道。”   我笑了笑,看着方时良的眼睛,说:“在使用那个法门之前,我的心跳就已经变快了。”   “因为她?”方时良皱着眉问我。   “应该是吧?我也不太清楚......”我说着,从方时良手里抽回了手腕,笑容变得有些不自然了:“其实我很想让心跳慢下来,因为它越快,我就越不舒服,耳朵里好像有人在打鼓,你知道那种感觉吗?”   方时良沉默了一下,没有跟我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我。   你的肉身蛊.....会不会对你有别的影响?   “比如说,副作用。”方时良低声道:“在我所知的这些法门里,肉身恢复力能超过肉身蛊的,根本就没有,越是厉害的法门,需要你付出的代价就越大,这点我不说你也应该清楚.......”   “你的意思是?”   “她的死,对你的刺激是不是很大?”方时良直接问我。   我一愣,没说话。   “你看看她。”方时良说着,又是一把拽住了我的手腕,瞪着我说:“你回过头,看看她!”   听见方时良这么说,我也没多想,回过头看了看陈秋雁,很快又把脸转了回来。   我想多看看她,但我却不敢多看她。   “够了吗?”我问。   “你的心跳频率又变快了,而且你肉身里的气......流动的速度也加快了......”方时良说着,直视着我的双眼:“你还记得我弟弟吧?你眼睛里的血丝都快赶上他了!”   我把手抽了回来,皱着眉看着方时良,一句话也没说。   “你家老爷子出事之后,你回去看见他躺在床上,当时你体内的蛊气有变化吗?”   “不记得了。”我说:“这些不重要好吗?”   “你都变成这样了还不重要?!要是不及时回头......你就真的回不了头了!!你看看你现在......”   没等他把话说完,啪的一声,我点上了烟。   “半人半鬼是吗?”   方时良点点头,说,是。   “我觉得吧,什么半人半鬼,这他妈都是屁话,我不在乎这些。”我笑道:“其实我早就该想明白了,从我爷爷出事的时候,我就应该想明白......”   说着这话,我往前凑了凑,看着方时良的双眼,一字一句的说:“在这个世道,不管你的背景有多硬,你在行里的招牌有多响,都不如你的实力有用,只有绝对的力量,才能保护你想要保护的一切。”   “如果我早一点变成现在这样,我就不会去湘西,我爷爷也不会让养九生他们偷袭。”我笑道:“陈姐......她也不会因为救我变成这样.......”   方时良欲言又止的看着我,咬了咬牙,没说什么。   “她啊,一个姑娘家,都能为我舍生忘死,我又怎么能苟且偷生呢?”我笑着,抽了两口烟,语气越发的平静:“我知道她死了,也知道自己做的这一切都毫无意义,因为我没办法把她救回来,但是......有的事不是值不值那么论的。”   “你他妈也够倔的。”方时良骂了一句,没跟我客气,直接把我嘴里叼着的烟夺了过去,自己拿着抽了起来。   “我觉得咱们俩的脾气很像,你不觉得吗?”我笑道:“虽然我不怎么了解你,但凭感觉来说,如果你遇见跟我一样的情况,你也会跟我做出一样的选择,不是吗?”   “老子没你那么傻。”方时良咬着牙说道:“你体内的蛊气就跟毒.品一样,平常用来修复肉身倒是没什么,但像是你这样调动它,让你的肉身变得比以往强横,暂时性的脱离肉体凡胎的范畴......你会出事的!”   “无所谓,戒不了,那就继续吸呗。”我笑了笑:“反正我又死不了,怕什么?”   话音一落,我没再跟方时良多说,转过身就走到了水边,头也不回的冲他跟爩鼠摆了摆手。   “我先走一步,你们隔个一两分钟再下水,直接回岸上,千万别来找我。”   “你是真打算赴死啊?”方时良问我:“咱们两兄弟没的商量了?”   我转过身看着他们,笑了笑,把两只手臂摊开,呈大字平举起来,仰头向着水面倒了下去。   “商量个屁,我是怕你们拖累我。”   “你们啊,都他妈是累赘,哈哈!” 第七十一章 井底   倒在水中瞬间,我就被黑暗吞没了。   由于我没有打开手电,所以刚一入水,空间感跟时间感都变得很模糊。   只感觉包裹住自己的不是海水,而是一片虚无缥缈的黑暗,那种压抑感,足以让普通人在这里崩溃。   但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时候,我感觉下了水就像是回了家,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很自在,真的很自在。   当我打开手电,往水上方扫了一圈,只见那些怪物都跟着我跳了下来。   “过来。”我在心里说着,冲它们招了招手。   在水下我是没办法说话的,所以我也没期望它们能听懂。   但奇怪的是,我刚说这话,还没把手抬起来,这些怪物就加速往我这边游了。   等它们游到我身边,我才做出招手的动作。   “你们能听见我说话吗?”我在心里问道:“能听见的话,就点点头。”   下一秒,这些怪物都齐刷刷的点了点头,算是在回答我的问题。   “你们俩拽着我游,往水底游.......”   在心里说着,我稍微停顿了一下,又问:“你们能感觉到水底的那两个活物吧?带我过去找它们。”   它们齐刷刷的又一次点头,最前面的那俩怪物直接游了过来,一左一右的拽着我胳膊,按照我的吩咐,急速向水底游去。   这些怪物的水性远比我要好,它们在入水之后,脚掌的指缝间,似乎长出了蹼状的薄膜,有点像是潜水服的蛙鞋,整体看起来非常的光滑,还带着油光。   在游动的时候,它们的动作也显得极其流畅,似乎水下才是它们的主场,跟鱼一样,游动时有一种说不出的自然感,整体的动作无比协调。   毫不夸张的说,它们游动的速度,几乎是我往水下深潜速度的十倍左右,甚至于还要更快一些。   越往下游,我发现胸闷气短的症状就越轻,这点让我很是摸不着头脑。   按理来说水越深水压越大,像是这种深潜了上百米的地方,其水压应该是我承受不起的。   因为我根本没有任何潜水装备,更别说是那些保护措施了。   但奇怪的是,我胸闷的症状伴随着水深,也开始了不断的变化。   我们潜的越深,我所能感觉到的水压就越小。   胸闷气短,四肢发麻,这些症状都在慢慢的消退。   甚至于我的缺氧的症状都没了,哪怕我无法呼吸,也没有憋着气那种难受的感觉。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水下,强光手电所能制造出的光芒极为有限,似乎是被看不见的东西遮掩住了,当我用手电往水下扫视的时候,能见度非常的低......   可是水却异常的清澈,甚至比我们家里的自来水都要清澈,但能见度却只有仅仅十米,这点让我有些想不明白。   但仔细观察了一会,我大概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   四周无边无际,看不见界限处,看不见边缘,所以我的空间感已经变得很薄弱了。   因为没有对照物,所以我根本就分不清远近。   越是往水下游,我肉身的变化就越是明显,那种莫名其妙的自在感,也是愈演愈烈。   我几乎像是忘记了呼吸这回事,整个身子都似泡在了温泉里,从头到脚都是舒舒服服的,比起在岸上那种阴冷潮湿的感觉可要好受多了。   不知道游了多久,或许是两三分钟,也可能是二三十分钟,反正我对时间的概念已经很模糊了。   虽然脑袋还是很清醒的,但被怪物们拽着往水底游动,那种错乱的空间感让我有了种麻木的感觉,很难分辨出空间跟时间的变化。   在手电灯光的照射下,我们正前方隐隐约约的出现了一个硕大的黑影。   又过了一会,在我们急速接近下,那个黑影越发变得清晰。   九螭神。   看见它的瞬间,我心跳的频率也越变越快,咚咚咚的心跳声,接连不断的响着。   耳膜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每当心跳声响一次,耳膜就会震颤一次,那种感觉并不舒服,反而生疼。   那些害死了陈秋雁的长矛就漂浮在水里,一头锐利如矛,另外一头则是连接着九螭神的本体肉身,似乎是从它腹部延伸出来的,也是触手的一种。   这时候我算是确定下来了,果然这片水域里最大的威胁就是它,能对我们造成威胁的也只有它。   黑龙似乎是没有察觉到我们,依旧闭着眼睛,如同蛇类动物那般,死死缠绕在九螭神的肉身上,又像是一圈圈经过千锤百炼的黑锁链,算是锁死了九螭神。   无论是九螭神还是黑龙,它们都动不了。   特别是黑龙,它要是一动,九螭神必然会趁机挣脱开。   如果九螭神就此解开了束缚,那要是再想锁住它,恐怕就难了。   不过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九螭神应该还挣脱不了,只要黑龙不松懈,九螭神就不可能挣脱这个束缚。   它腹部延伸出来的那些长矛状的触手,是从黑龙束缚的空旷处钻出来的,也能说是成功的钻空子了。   现在能对我们造成威胁的,也只有这几根长矛状的触手。   “吃了它们。”   得到我的命令,那十七个落恶子都极为顺从的游了过去,包括那两个扶住我胳膊的怪物也是如此,一个个的直冲着那些长矛状的触手游去,连害怕的意思都没。   很快,它们一手拽着一根,直接就往嘴里送了,那动作就跟普通人啃鸡腿似的,很轻松,还很享受。   我能肯定我此时非常的清醒,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的举动却像是失去了理智那样,根本不像是正常人能够做出来的。   跟随着这些怪物,我缓缓游到了距离我最近的那根触手旁。   它没有躲闪我,也没有攻击我,像是僵硬了一般,一动不动的漂浮在水里。   我很轻松的就拽住了那根触手,没多想,就直接塞到嘴里。   有些莫名其妙的,我根本就不怕海水会呛着我,与那些落恶子一样,我疯狂的吞食起了这根长矛状的触手。   在岸上它给我的感觉似乎是橡皮,但在水里,这些触手没有太多的实质感,刚被我用牙齿撕扯下来咬在嘴里,那块“肉”就变成了水状的东西。   我能肯定自己把它吞下去了,可是那种吞咽的感觉......有种说不上来的虚无缥缈。   缺氧,呛水,眩晕,胸闷,那一系列正常人该有的症状或是情况,我都没有。   在水下就像是回到了自己的家,啃食触手更像是在吃一顿丰盛的晚餐,在那种很不合乎逻辑的情况下,一切又显得那么顺理成章,合情合理。   当我们疯狂吞食着九螭神“肉身”的时候,先前似乎是陷入了沉眠的黑龙,冷不丁的睁开眼。   它从下往上,略微仰着头,深深的看了我们一眼。   忽然间,黑龙身上的那些鳞片齐刷刷的颤动了几下,很突兀的就耸立了起来,龙鳞下的皮肤也在霎时间暴露在了我们眼里。   我不知道它这是什么意思,但直觉告诉我,这条黑龙,很莫名其妙的对我们产生了敌意。   或许在它看来,我们这些疯狂吞食九螭神的家伙,也是一群怪物。   跟九螭神一样是怪物。   “咕嘟。”   在水下,九螭神这种太古生物发出来的怪响,也依旧震耳。   像是在耳朵深处响起的,耳膜几乎都被震破了,久违的眩晕感,也霎时向我袭来.......   不过这种感觉很快就消失了,也许是因为我同样变了的原因,不像是在岸上那样手无缚鸡之力,我靠着一口好牙,也能让九螭神体会一下,被别人吃是什么感觉。   就在这时候,黑龙又一次把眼睛闭上了,那些耸立的龙鳞,也渐渐盖了回去。   但一直没有注意到我们的九螭神,却在这时像是挣扎似的,拼命扬起了头看着我们。   目光中的阴毒残酷,足以让普通人心惊胆战,但我却不怕。   “快点。”   我又在长矛状的触手上咬了一口,吞咽下去之后,继续催促着身边的怪物们。   “吃了它。” 第七十二章 变化   九螭神的眼神很怪异,从一开始的阴毒残酷,到后来的迷茫,它转变的过程很漫长。   直到我们把它体外延伸出来的触手吞食殆尽,九螭神才用另外一种目光来看着我们。   那种目光,有点像是......普通人看待穷凶极恶的人,就是那种略带一些惊慌失措的眼神。   不是看待怪物,不是看待异类,而是在看待同类。   在九螭神的眼里,我们似乎变成了它的同类,而且还是那种穷凶极恶,选择同类相食的同类。   九螭神吃过的活物不少了,也有可能吃过一些它的“同类”,但就这情况来看,貌似我们是第一批吃它的“人”。   被人吃掉是一种什么感觉,九螭神现在算是亲身体会一次了。   这种感觉很不好受,光是用看的都知道,九螭神对于我们的举动,非常的膈应。   它被我们吞食掉的只是一些触手,根本不属于它的本体,似乎是体内的一些“衍生物”。   即使被我们全部吃掉,也不会影响到它自己。   所以我们所做的一切,反倒是有种泄愤的意思,根本威胁不到九螭神本身。   当九螭神暴露在外的那些长矛状触手被啃食光,黑龙再一次睁开了眼睛,同时鼻子跟嘴边冒出了一连串犹如脸盆大小的气泡,像是在呼吸。   它一动不动的看了看我们,眨了眨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眼里的敌意越发明显了。   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似乎在它眼里,我们有没有跟九螭神为敌,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们是否跟九螭神一样,同属于一类怪物。   看见黑龙充满敌意的眼神时,我没多想,下意识的把双手举了起来,咧开嘴露出了一个略显难看的笑容,表示自己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单纯的想要报仇罢了。   爩鼠能够通人性,这种近乎于传说中才会存在的神兽更不用多说。   只是看一眼我的动作,再看我那表情,它也多少能感觉到一点我的想法。   很快,黑龙就再一次闭上了眼,但这一次闭眼的动作却很慢,它不像是先前那样,是一下子把眼睛闭上的,而是动作极其缓慢的闭上了眼,像是......没力气了??   “怎么回事.......这条黑龙的状态怎么有点不对劲啊.......”   我看见这情况,心里不免犯起了嘀咕。   看了看黑龙,又看了看那只九螭神,感觉倒是没那么紧张,因为我下水就是抱着玩命的心来的。   能不能回去不重要,只要能弄死九螭神......哪怕不弄死它,重伤它也行!!   老爷子那里我并不担心,常龙象算是被他当孙子看的,就算是我死了,闻人菩萨那一帮老前辈,也不可能放着老爷子不管。   大不了就让他金盆洗手退隐江湖,我还就不信有人能找他麻烦。   “咕嘟。”   那种由太古生物发出的怪响,再一次传进了我耳朵里,不过这一次的声音要显得小了很多,没那么震耳了,听着很是自然。   九螭神的六只眼睛,看似是固定不动的,就像是饰物上镶嵌的红宝石,是死物。   不过直觉告诉我,这怪物正在死盯着我们看,而且不知道为什么,那六只眼睛......好像比先前变得更亮了!   没错。   是变亮了,这点我在仔细看过几次之后就确定了。   那六只眼睛就像是探照灯似的,它发出的亮度,远比我手里的强光手电要高得多,看上去都开始晃眼睛了,我揉着眼缓了好一会才缓过劲来。   等我回过神一看,四周都被一种莫名其妙的红光笼罩住了,光源就是九螭神的那六只红宝石一般的眼睛。   说实话,看九螭神的眼睛,有种直视太阳的感觉。   看一眼都会觉得眼睛生疼,最终我也只能选择把目光移开,不再去跟九螭神对视。   “其他人开路,你们俩过来拽着我游,咱们先去水底看看。”   得到这个命令,距离我最近的那两个怪物,再一次凑了过来,拽着我的胳膊就带我往水底游,其他的怪物也纷纷游到了最前面开路,队列排得倒是挺整齐。   在这个过程中,我也不免会多看几眼这些怪物,特别是我身边这两个。   那还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不知不觉中,这些怪物的身子似乎都发生了一些变化,而且这种变化是超出我预料的,一开始根本就没有想到。   落恶子是由黑雾构成的,无论是老爷子操控的那些,还是我操控的这些,全都是如此。   但在这时候,由我操控的这些落恶子,双脚以上,直至膝盖处,黑雾都已经散尽了,取而代之是一种无皮肤直暴露血肉的样子。   黑雾之下,没有表皮跟真皮,可以直接看见皮下组织,还有那些像是生牛肉一样的东西......   毫不夸张的说,那种样子,简直就是把活人剥去一层皮才能现出的模样。   不光如此,在落恶子的腮部,隐隐约约的出现了三条缝隙。   左右腮部都有,一共是六条。   看见这些缝隙的时候我还有点迷茫,但岸上那些鲛人的样子,很快就从我脑海深处浮现了出来......   难不成这些落恶子也变异了??都要变成鲛人了???   发现这个情况,我没敢多想,着急忙慌的把手从落恶子怀里抽回来,摸了摸自己的腮帮子。   还好。   我除开肉身内部发生了一些异变,肉身外倒是没什么变化,没有像是这些落恶子,变异出了“腮”这种诡异的东西。   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很突然的想起了老爷子说过的,关于“人”这个字的那些话。   兽性,是区别人与野兽唯一的辨别点。   褪去向善人性,抛弃道德底线,人就会退化,直至变成动物,野兽。   但要是保留了那些东西,只是肉身发生了变化,开始向非人的物种靠近.....那还算是人吗?   应该算吧?   按理来说,正常人是不可能变成我这样的,且不说像是我这样,不带任何装备深潜入海,就那种堪称诡异的肉身恢复力,都不是正常人该有的。   而且在陈秋雁死后......我心里并没有那么多的悲痛......也没有那么多的仇恨......只有种空落落的说不上来的感觉.......   当然,那也能说是冷静,一种极其怪异的冷静。   不可否认的是,我对陈秋雁其实是有感情的,不管那是不是所谓的爱情,感情都是在的。   如果我是一个正常人,在看见陈秋雁死的时候,在看见那个被我寄托了感情的人,被那些长矛状的触手杀死的时候,我应该会觉得愤怒,悲痛,甚至于绝望。   但这些都没有。   很快,快到我没反应过来,自己就冷静下来了。   除开不断加快的心跳在告诉我,我并不是完全的冷静,但这也足够让我觉得诧异了。   是不是在脱离了肉体凡胎的同时,我作为一个人该有的人性也在消失?   在我意识到这个问题时,很奇怪的,我有了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如果失去了人性......那我也不能算是人了吧......就像是这具肉身一样......脱离了正常人的范畴......连半人半鬼的怪物都算不上.......”   想到这里,我身边的落恶子们,忽然齐刷刷的转过头,看了看我。   “你们觉得我算是什么?还算是人吗?”   我很茫然的看着它们。   它们潜游的动作稍微缓了一下,像是在思考答案,随后又齐刷刷的摇了摇头,继续游动了起来。   这时,我们已经非常靠近古井的底部了。   而这一方地界的真容,也彻彻底底的映入了我眼里....... 第七十三章 浮雕   井底很大,特别是在踏上井底,脚踩实物之后,我才能切身体会到,这一方地界究竟有多大。   前后左右,根本就看不见边际。   真的,我很怀疑这口古井下面没有边界。   像是连通了大海一般,四面八方都是空荡荡的,远处更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不过在近处的这些景物,我还是能看清楚的。   九螭神跟黑龙真的不像是现实世界的产物,站在井底往上看,根本就看不见它们腰部以上的位置,那种泰山压顶一样的压迫感,让我都觉得有点闷得慌了。   虽然九螭神眼里的红光照亮了很大一片水域,但这些光似乎没能落到井底来,靠下的这些位置都是黑压压的,倒不是说看不见,只能说看着有些模糊。   九螭神的脚掌跟我想象的差不多,与人类的脚掌相差不大,也有五根脚趾,也有正常人脚掌的那个轮廓,但它的脚趾要更长一些,而且显得更细。   脚趾与脚趾之间,还有一层薄膜覆盖着,就像是青蛙的蹼,很光滑,似乎还泛着油光。   站在它的脚边,根本就看不出这是一只活物的脚掌,跟一个超大型的雕塑似的,那种庞大过头的规格,足以让人产生一种不切实际的感觉。   虽然我知道它现在动不了,但我还是一样的害怕,就怕这怪物猛地一抬脚,把我们这一票来客都踩成肉泥。   当然,真正吸引我目光的不是九螭神,也不是早就见过的黑龙,而是在三十几米开外的一条巨大的地缝。   准确的说......那应该算是海沟。   “绕开九螭神的脚,动作快点,直接带我过去看看。”   我在心里说着,抬起手指了指那一道海沟。   落恶子们不傻,反应很快,下一秒就带着我往那边游了。   当我被它们带到海沟边上的时候,我意外发现,这条海沟的宽度跟长度都有点......不太对劲。   与其说这是一条海沟,还不如说它是个海底大窟窿。   它的长度只有一百五十米左右,宽度则比我想象的要宽许多,足有一百米的样子,粗略一看,只觉得这是个长方形的大窟窿。   至于这个窟窿有多深,这点我倒是没办法确定下来,因为用强光手电往下照,根本就看不见底,黑乎乎的一片,不知道有多深。   也许是我多想了,也可能是我敏感。   站在这个大窟窿旁边的时候,我莫名有了种头皮炸开的感觉。   全身上下的毛孔似乎都在瞬间打开了,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恐惧的情绪不是从心里生出来的,而是从骨子里,从骨子的深处,一点点蔓延出来的,直至蔓延到全身上下,让我止不住的发抖。   站在九螭神的脚边,我没有感觉到害怕,哪怕它死盯着我,想要生吞活剥了我,我也没有生出半点恐惧的情绪来。   但是现在......我是为什么害怕......又是在害怕什么.......我根本就不知道......   就在我心里萌生退意,打算回去继续跟九螭神玩命的时候,忽然间,我发现脚底下像是踩着了什么东西。   通常来说,人在水下,身子会不受控制的往上浮。   如果想要如履平地那样踩在水底,基本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在这个时候,我也只能依靠着左右两边扶着我的落恶子,很勉强的保持住平衡,几乎是一步走一步蹦跶的前进。   可我我往后退的这一脚,是实打实踩下去的,所以我能够很清楚的感觉到,前一脚跟后一脚触感的变化。   像是踩到了什么凸起物。   不像是石头,因为它凸起的程度不高,而且还不是块状的,是分散开的......   等我低下头仔细一看,发现我脚边有许多密密麻麻的花纹。   这些花纹似乎是浮雕出来的,我用脚轻轻在泥浆上蹭了几下,把这些浮雕表面的泥沙慢慢蹭开,底下的真容才映入我的眼里。   那是一片浮雕,并且还是彩色的,从我脚下开始,四周都有这种浮雕的存在,面积大概在九到十个平方的样子,整体是个长方形的浮雕。   天知道这一片浮雕是谁刻出来的,它是直接雕刻在海底的,凸起的部分不高,也就是一个手掌的厚度。   这片浮雕的边缘都被不知名的花纹挤满了,看着像是云彩,但又不全是。   纹路走线极其的复杂,仔细看看,似乎还有道家符咒的影子在里面,甚至连佛家的某些字决,都出现在这些图案里过。   我说的这些并没有夸张,虽然不是从佛道两家直接搬进来的,可大概的骨架没变过。   一开始我还以为这是仿照佛道两家弄出来的图案,但等我仔细研究了一会......却发现这些图案像是精简过的。   没错!是精简!   佛家的字决图腾,道家的符咒内胆,这些图案精简过后,只留下骨架,就是我此时此刻看见的图案。   如果放开思维不论证据的话,我觉得.......佛道两家的那些图腾图案,很有可能是由这些“骨架”衍生出来的,这点并没有夸张。   这一片大面积的图案呈黑色,其中有蓝色跟金色点缀,特别是在那些有“骨架”的图案上,点缀得更加明显,好像还撒上了一层金粉,用手电照过去都有点反光。   在这一片片图案的簇拥下,正中间的这一块浮雕,色彩则要绚丽许多,可以说是五颜六色的。   位于整片浮雕的正中心,是一个完整且细致的九螭神缩小图。   无论是整体轮廓,还是身体的细节,都刻画得惟妙惟肖,如同真实存在的一般,看着有种说不出的立体感。   在九螭神缩小图的身上,则缠绕着一条耀武扬威的黑龙。   不用想都知道,这条黑龙肯定就是我们遇见的这条,看这意思......它应该活了不少年吧?   看了一会,我又发现这图有点不对劲。   不对劲出现在九螭神的身上,貌似图上勾画得跟现实有一些出入。   在浮雕中,九螭神的脖子上有一圈红线,颜色很淡,绕了九螭神的脖子一圈,跟项链似的。   不仔细看的话,根本就不会发现这里有条红线。   “这是什么意思......九螭神的脖子上应该没东西啊......”我心里嘀咕着,下意识的仰起头看了看。   不过看也白看,我还是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勉强看到九螭神腰部那位置。   我一边在心里嘀咕着,一边走上前去,在落恶子的帮助下,很吃力的蹲了下来,用手在九螭神缩小图上擦了擦,把余下的污泥砂石都给弄干净了。   现在一看,那条红线很明显的浓重了许多,而且比我刚才看见的要粗壮一些。   看着这片彩色的浮雕,我发了一会呆,依旧没想到任何线索。   随即不再多想,转身就带着落恶子走回去了。   “你们用嘴咬也行,用爪子撕也行,别让这怪物过得太舒坦......”我心里喃喃道:“顺着脚脖子往上咬......还是直接在肚子上动嘴?你们觉得呢?”   听见这问题,落恶子们都摇摇头,似乎是在回答我,说它们也不知道怎么办比较好。   我默不作声的想了一会,又猛地回过头,在那副彩绘浮雕上扫了一眼。   “带着我游上去,咱们在脖子那一圈动手。”   我说道,抬起手来,摸了摸嘴里的牙,只觉得牙根子有些痒,特别想咬一些东西。   这一摸我才发现,牙齿尖上不再是那么平整了,摸着有种锯齿感,有点割手。   “九螭神的肉身有多强......现在我们没办法确定下来.......能不能破开它的肉身......这是一个未知数......只能等着咱们自己试了.......”   “要是破不开,我们就跟它鱼死网破,要是能破开.......”   我咬了咬牙,抬起头,看着上方的九螭神。   “把它脑袋给卸下来,我就不信它这样还死不了。” 第七十四章 脖子上的神像   在昏暗的海水中,我应该是没办法呼吸的,也没办法通过嗅觉或是味觉,来感知这片海水的味道。   但奇怪的是,在距离九螭神越来越近的时候,我忽然闻到了一股子鱼腥味......   似乎还不只是鱼腥味,问起来还有一些金属的味,像是铁锈的味道。   九螭神眼中散出的红光依旧那么刺眼,看上去就跟强光手电一样,对人眼的刺激性特别强。   但就算如此,我一边被怪物拽着游着,一边还是得眯着眼睛,仔细观察着它的变化。   它一直都在注意我们,这点并没有夸张,从头到尾,九螭神的目光就没有从我们身上移开过。   哪怕它被黑龙缠绕得死死的,也还是很吃力很勉强的把头低了下来,死死盯着我们。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害怕,这些被我操控的落恶子,游动的速度开始变得越来越慢。   特别是在距离九螭神脖子二十来米远的时候,它们都齐刷刷的停顿了一下,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全都在抬头望着九螭神。   虽然这些落恶子的脸也是由黑雾构成的,分不清面目,但我还是一样能感受到它们那种惊疑不定的眼神。   “冲上去啊!瞎愣着干什么呢?!”我在心里催促了起来,尽管情绪依旧是那么的平静,可我还是感觉到了一丝.....不太对劲的东西。   被我催促了一番,那些落恶子一统回过头来,看了看我,看上去并没有丝毫想反抗的意思。   它们按照我的吩咐,有条不紊的列着队伍,往九螭神的脖子那一块游去。   此时,落恶子游动的速度已经很缓慢了,比起最开始那种嗖嗖的速度,慢了不止一筹。   跟普通人在水下缓缓游动的速度差不多,它们动作很慢,不知道是在警惕什么,一边游动,一边还在左顾右盼的扫视着。   等我们游动到九螭神脖子边上的时候,那种极其强烈的对比感,让我都不禁感觉毛骨悚然。   近看九螭神的脖子,只觉得像一根硕大的石柱,而缠绕在九螭神身上的那条黑龙,身上的龙鳞更是耀眼,每一片都闪烁着金属光泽。   也许是我们游下来的时候没注意,在九螭神的脖子上,确确实实有红色线条的存在。   而且还不只是一条。   红线像是墨迹,颜色很重,有种彩绘文身的感觉,上下两条分别隔开,中间有一尺左右宽的空隙。   每一条红线都有巴掌那么粗,虽然我只能观察到正面,但凭红线的两头走向来看,这应该是围绕九螭神脖子走了一圈的。   最让我惊讶的,还是这两条红线之间,那一片缝隙里镶嵌的神像。   每一个神像都只有半个巴掌大小,似乎是木制的,都带着木材独特的木纹。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些神像在水下并没有腐坏的迹象,反而看上去颜色有深有浅。   不过毕竟是木雕,并没有像是先前那些浮雕一样,弄出许多彩绘来,这些神像的颜色都是单色的。   毫不夸张的说,这些木雕神像,有近七成我都认识。   别看它们都是单色的,颇有种简陋的意思,但该有的细节,它们都有,甚至于还比寺庙道观中的神像还讲究。   左边这三位,光是看穿着打扮以及手中的法器,就能判断出来他们的身份。   “道家的三清祖师爷?”我看着那三尊嵌在九螭神肉里的神像,不由得有些诧异:“这里怎么会有后世的神像.......难道是后来人放上去的??”   最边上那一位,不是别人,正是道家之中的太清道德天尊,又称太上老君。   位于中间的那尊神像,则是元始天尊的坐像,最后的才是灵宝天尊的坐像。   在这几尊神像后面,依次还排列着佛家的三世佛。   第一个佛家神像为过去佛的坐像,这位佛陀又称燃灯古佛,也称为定光如来。   第二个佛家的神像,则是现在佛,也是最为人所知的佛陀,世尊释迦摩尼,如来佛。   最后一个佛家的神像,则是未来佛,弥勒佛,又称弥勒尊佛......   除开佛道两家的祖师爷之外,九螭神的脖子上,还依次镶嵌着许多其他法派的祖师。   虽然他们的身份地位不比这六个老大哥,但在各自的宗教里,也绝对不算低。   “道家的三清四御五老君......佛家的三世佛跟诸位菩萨........那些应该是巫教的祖师吧......好像在家里的祖师牌上见过.......”   我心里嘀咕着,满脸诧异的打量着这些神像,不光是佛道两家,巫教,蛊门,乃至于东三省的萨满教,这些法派之中,较为出名的祖师爷都在这里摆着。   任谁来看都能看出来,这些神像肯定是后世人摆放的,绝对不可能是什么太古时期,或是上古时期弄上去的。   在那个年代,三清都还没能得道,释迦摩尼也还没有证悟成佛吧?   既然是后世人嵌上去的,那我还真有点想不明白了,究竟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在九螭神身上动刀子?   这些神像,明摆着就是硬生生嵌进九螭神肉身里的,边缘还有一些发黑的东西,似乎是凝固的血块,在靠近红色线条的地方,更是有无数类似于蜘蛛网的玩意儿......   说真的,九螭神的脖子我不是没见过,在岸上就见它伸出来过,但那时候我根本没看见这些东西啊......难不成是后面冒出来的??   我琢磨着这点,忍不住伸出手去,轻轻在神像上抚摸了一下。   这一摸才知道,木雕神像竟然极其脆弱。   我的手指刚刚碰触到它,几乎是在瞬间神像就碎成了沫子,看着像是一团木色的烂泥。   这些碎末碎裂之后就聚集成团,便缓缓向着水底沉了下去。   而九螭神被神像嵌进去时,弄出来的那个小窟窿,则是没有恢复的意思,看着也不深,只有十公分左右的样子。   不过里面.......似乎是腐烂了??   跟九螭神体表的皮肤不同,这个小窟窿里的肉是绿色的,还带着一些白色的脓液,虽然我在水下闻不见它的味道,但光用看的都觉得......真的很恶心.......   我皱着眉,想了想,转过头招呼着落恶子,让它们去打一次头阵。   在我身边的落恶子反应最快,没等我把头转回去,这怪物猛地就伸出了爪子,像是钢锥一样,直接捅进了这个窟窿眼里。   我以为它破不开九螭神的肉身,但那也仅仅是以为,直到我看见落恶子的整条胳膊都塞了进去,这才反应过来......九螭神的肉身确实很强,可是它好像顶不住我们的攻击啊!   难道这两条红线中间就是九螭神的死穴所在???   如果那人早就知道了九螭神的死穴,那他为什么不把九螭神做掉?反而让黑龙在这里镇压九螭神,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吗?   不过仔细想想,我倒是推测出了一种可能。   九螭神确实有死穴所在,但在九螭神的鼎盛时期,这个死穴基本就等同于没有,只能依靠黑龙跟外面的大阵镇压,完全不可能把九螭神消灭掉......   等到几十上百年后,九螭神处在被镇压的状态下,无法修行,也无法恢复自身的力量,为了保持一定的“活性”,所以它体内的气也会随之消散大半。   直到今时今日,九螭神散去了绝大部分的气,哪怕它吞食了自己的信徒,以及林老佛爷他们,也不足以在短时间内,把肉身的力量给恢复过来。   所以,我才能遇见这个机会。   井底的那片浮雕,很有可能就是古人留给我的提示,那些被历史长河与我相隔开的古人,是在教我怎么去消灭九螭神!   “把神像都抠出来!快!”   我忍不住在心里催促道,原本还算平静的情绪,此时也不免有些兴奋。   得到我的命令,那些落恶子纷纷点头,握爪成拳。   纷纷贴着九螭神的脖子游动出去,一下接着一下,用拳头凿烂了那些镶嵌在九螭神脖子上的神像...... 第七十五章 生啖其肉   这些神像似乎都失去了本该有的力量。   落恶子虽然是我操控的,但再怎么说,它们体内的邪气也比正气重,跟正规的法器比不了,算是不那么冤孽的冤孽。   如果这一尊尊神像都有镇压邪魔妖孽的力量,那么它们应该是不会轻易被落恶子破坏掉的。   这点我在最初就想到了,所以我叫落恶子去试试手,也纯粹是试试。   它们搞不定我再上,不管怎么说,我也算是半个活人吧?   不过就现在的情况来看,那些神像应该是失去效力了,落恶子一拳下去,就能轻轻松松的凿烂一个。   发现这点的时候,我忽然想起,这些神像这么突兀的出现,会不会跟它们失去了效力有关?   在它们还保存着一定力量的时候,都不会像是现在这样暴露在外,而是彻彻底底的融入进九螭神的肉身内,包括那两条红线也是如此。   但现在它们没了效力,自然就被九螭神的肉身给排斥出来了......那也怪不得我在岸上没看见这些神像了.......   当落恶子们游回我身边的时候,它们都在看着我,似乎是在等我下一步的指令。   我倒是没急于对付九螭神,而是抬起头,看了看上面的情况。   此时此刻,九螭神眼里的红光已经变得微弱了许多,身子虽然被黑龙死死缠住,但还是小规模的出现了挣扎的迹象,微微颤抖着,可到了最后也没能从黑龙的束缚下挣脱出去。   我在看它的时候,它也一样的在看我。   那种惊恐跟愤怒互相掺杂的目光,让我心跳猛地顿了一下,整个心脏都像是被人扯住了,往下狠狠的一拽......   难受。   而且这种难受不是九螭神造成的,是我自己造成的。   似乎是情绪出现了波动,看着九螭神的时候,隐藏在我心底,一直没有露头的那种恨意,此刻已经萌芽,似乎还在心脏里扎下了根,迅速的向四肢百骸蔓延着.......   看着九螭神,我心里的恨意,只有一句话可以形容。   恨不得生啖其肉。   “把窟窿眼撕开,尽可能的让它人首分离,别给它还手的机会。”   得到这个命令,落恶子们算是找着目标了。   我估计它们也是那种欺软怕硬的主儿,看见现在有了机会,谁都没有刚才那种怕兮兮的样子,很干脆的找起了自己的目标点,两只爪子往窟窿眼里一捅,横着就把窟窿眼给撕扯开了。   不得不说它们还是挺了解我的,报仇这种事,借别人的手不过瘾,必须得自己来。   在我正对着的地方,它们留了一个窟窿给我。   说实话我确实有些兴奋,但那种兴奋的情绪,很快就平复下来了。   那种让我自己都觉得毛骨悚然的冷静,再一次将我彻底的笼罩住。   学着落恶子们的动作,我把双手伸进了窟窿里,一左一右的拽住了九螭神的血肉。   很冷,真的,九螭神的血肉似乎没了温度,摸着就跟冰块差不多,而且还带着一种滑腻腻的感觉,像是覆盖着一层粘液,或是油状的东西。   “小沈!你们这次接活儿一定要带上我啊!不许把我丢在店里!我也要跟着去!”   陈秋雁的声音,很突兀的从我脑海深处钻了出来,霎时间就把那种冷静的情绪击溃,甚至是击得土崩瓦解。   节奏快如打电报的心跳,此刻也渐渐变慢了,似乎是有种恢复正常人心跳频率的势头,心跳不光是变慢,心跳声也没有再大得那么夸张。   我双手死死扣住九螭神的血肉,指尖全都插进了九螭神的肉里,拼了命的往两边撕扯着。   窟窿里的脓水,烂肉,血液,全都一股脑的涌了出来。   最开始涌出来的量很大,但过了一会,从窟窿里涌出的液体就变得很少了。   皮肤表层这一块,颜色也在渐渐泛白,像是跟活人一样,出现了一种失血的症状。   按照常理来说,九螭神的能力,应该远超过后世人。   连养九生那种杂碎都能有那么强的肉身恢复力,九螭神这尊“真神”,肯定也不会弱。   更何况在岸上我也跟它交过手,靠着石压降,暂时性的压制住了它,不过没一会,石压降对它造成的伤害,基本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那些被降气弄出来的大凹坑,也都一个接着一个的恢复了原状.......   可是现在呢?   九螭神不光没有冲破大阵,连黑龙的束缚都挣脱不开了。   虽然那些神像没有了本该有的力量,但它们对九螭神造成的伤害,应该是实质性的,短时间内不可能让它恢复过来。   所以说这里就是一个突破点。   撕扯九螭神血肉的感觉,就像是撕扯比较有韧性的橡皮泥。   使出的劲不大,那就很难撕扯开,要是使出的劲儿大点,几乎是非常顺畅的,就能把这个窟窿撕成一个大口子。   在这个时候,我的意识很莫名其妙的变得有些模糊,脑海里陈秋雁的身影不断闪过,她似乎跟我说了很多话,但没有一句话我能听清。   烦躁,不安,那是我仅存的情绪。   我很想听清楚陈秋雁在跟我说什么,但无论我再怎么努力,再怎么集中注意力,都没办法听清她的话。   当我情绪发生转变的时候,我手上的力度也逐渐加大了。   被黑龙缠住的九螭神,颤抖的幅度也越来越大,似乎是感受到了痛苦那般,身子不住的打着颤。   她到死的时候,都没能跟我说上哪怕一句话......   可是现在,她跟我说了不少话,但我一句都听不清.......   是老天爷故意在刁难我?还是九螭神在为难我?   “你他妈的......为什么要把她的魂魄弄走呢.......”我咬紧了牙,直接扣着九螭神的血肉,猛地往外一撕,扯下来了脸盆那么大的肉块。   在那瞬间,九螭神也是猛地一颤,应该是感觉到疼了。   “她连投胎的机会都没有.......你是要把我们往绝路上逼啊.......至于吗.......”   我自言自语似的在心里说着,左右开弓,跟疯了一样,不断的从九螭神脖子上撕扯下来碎肉。   最大的有脸盆那么大,最小的也有海碗那么大。   这些肉块的厚度也各不相同,有的稍微厚一些,有的薄一些,每一块肉上都带着血,还有那种不知名的粘液。   每当九螭神被我撕扯下一块血肉,它的身子都会剧烈的颤抖几下,但这样的反应,远不能让我满意。   我记得老爷子说过,如果活人陷入了癫狂,释放了心里的愤怒,那么最终,这个活人也会变成野兽,会被所谓的兽性给彻底的占据。   或许我现在就是这个情况。   在撕扯下十几块属于九螭神的血肉之后,我心里越是觉得急躁,也能说是烦躁。   此时的我就一个想法。   你他妈的怎么还不死呢???   我依然没从那种情绪里解脱出来,身子不受控制的就凑了上去,一口咬在了九螭神蓝色的皮肤上。   那些落恶子看见我的动作,也稍微愣了一下,之后就有样学样的,张大了满是钢针般利齿的巨嘴,纷纷咬在九螭神的伤口处,疯狂的啃食了起来。   我不知道自己在这次的变故里,究竟把自己变成了什么样子,我只知道,我的感觉很是放松,特别是吞下去一块属于九螭神的血肉后,那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真的让我终身难忘。   但这绝对不是一个好现象。   生啖其肉,这四个字应该只存在于口头上。   作为一个正常人,一个后世人,是绝对不应该做出这种举动的。   真的这么做了,就等同于老爷子说的那样。   抛弃人性,接受兽性。   这一切都只相差一步之遥,甚至是半步之遥。   仔细想想,这种变化也确实合情合理,也顺理成章。   是啊。   人不就是野兽吗? 第七十六章 骨中火   我像是怎么都吃不饱一样,带着那些落恶子,不停的吞食着这只九螭神的脖子。   胃就像是一个无底洞,哪怕我不停的往里咽东西,也没有半点被撑住的感觉,反而感觉空落落的,有种说不上来的饥饿感。   在那种狼吞虎咽的状态下,我的意识是模糊的,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慢慢缓过神来。   这时候我才发现,九螭神的脖子已经被我们啃去了大半,在我直冲着的这个面上,还能很直接的看见九螭神的骨头。   没错,那绝对是它的骨头。   跟它的皮肤一样,它的骨头也是蓝色的,只不过颜色要淡许多,是那种很自然的淡蓝色,上面还有一些密密麻麻,像是蜘蛛网一样的白色纹路。   整体看来,那根颈椎骨的构造跟活人很像......甚至于可以说是放大版的人类颈椎骨。   看见这根骨头,我稍微愣了一会,没再继续攻击九螭神,而是抬起头看了看。   九螭神还是没死,跟个没事人一样,依旧是低着头看着我们,唯一的变化,是它眼里的红光已经变得极其微弱了,而且它那种人性化的眼神里,惊慌失措的情绪,越来越明显,几乎都要凝结成实质溢出来了。   黑龙似乎也发现了这点,龙身渐渐蠕动了起来,像是蛇类动物盘绕在树干上,缓缓往上爬动一样。   龙身在蠕动,也在不断的往上攀爬,而且还有种越收越紧的意思。   用来束缚九螭神的力量,也在不断的加大,这点能够很直观的看出来。   最开始,这条黑龙对我们的戒备心还很足,不光如此,似乎还对我们有一定的敌意。   但是现在......它应该是看明白了吧?   我跟九螭神不是什么同类,我只是单纯的来报仇,仅此而已。   所以到了此时,黑龙也没有对我们采取任何行动,只是自顾自的收紧着身子。   龙鳞不断重复着耸立又落下的动作,四只硕大的龙爪,也像是在走道那样,一步接着一步的在九螭神身上“行走”。   伴随着黑龙往上攀爬的动作,九螭神身上的龙爪印也越来越多,并且这些流着血的伤口还恢复不过来。   说真的,九螭神跟岸上的情况相差太大了,它就像是失去了恢复肉身的能力,只能任由体内的血顺着伤口往外流,也没办法止住。   在这个过程中,九螭神眼里的惊慌失措,也越来越明显,而它身子颤抖的幅度,也在不断的加大。   似乎是想明白了,它要做一次垂死的挣扎。   “把骨头弄断,只要它的脑袋跟肉身分离开了,咱们的胜算就更大了。”   我心里说着,没等落恶子有动作,自顾自的就游上前去,抬起手,重重的在九螭神的颈椎骨上敲打了几下。   前面提到过,人在水下是有一定阻力的,所以那时候我能使出最大的力量,也不过是岸上的三分之一左右。   那几拳砸上去,根本就砸不动九螭神的骨头。   那种触感就像是碰触到钢铁一样,冰嗖嗖的,无比的坚硬。   黑龙似乎也意识到这点了,没等我反应过来,它的右前爪就从旁边探了过来,直接掐住了九螭神的颈椎骨,疯狂的摇晃了几下,还有往外撕扯拖拽的动作。   那种扑面而来的力量感,让我都不禁有些咂舌。   不过更让我咂舌的,还是九螭神这个怪物。   它根本就没事。   除开颈椎骨略微有些弯曲之外,断裂的迹象根本就没出现。   想要弄断这根骨头,恐怕就不是这一会能办成的事。   估计黑龙的动作太大,也刺激到九螭神了。   可能是疼,也可能是急。   在黑龙把龙爪松开的瞬间,九螭神就猛地颤抖了几下,整个身子都开始前后摇晃了起来。   黑龙一个反应不及时,身子顿时就松开了些许。   也是抓住这个机会,九螭神把“右手”抽了出来,就是那一只类似人掌的右爪。   它很聪明,没去攻击黑龙,而是选择来攻击我们。   由于我是站在最中间的,也是迎向这只右爪的最后方,所以它挥舞爪子拍过来的时候,最先碰触到的不是我,而是最外围的那几只落恶子。   具体的说,九螭神攻击我们的手段不是拍,而是抓。   无声无息中,九螭神挥过来爪子,轻轻一握,直接把那几只落恶子捏在了手心里。   像是没用半点力气那般,就那么一捏,等九螭神松开手时,被它抓去那几只落恶子已经没了踪影。   就跟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没留下半点痕迹。   看见这一幕,我倒是没有吃惊,反而觉得理所当然。   落恶子不是什么能够横行天下的大哥,就我感觉,用它们去对付养九生都勉勉强强,更何况是这个所谓的“真神”呢?   被它一爪子捏死,这也是合情合理的事,虽然这说明情况有变,九螭神对我们的威胁高了不止一个档次,但是.......   “赶紧去啃。”我心里催了一句:“既然黑龙拽不断那根颈椎骨,那你们就用牙去啃,啃不断再带着我跑!”   落恶子的牙口绝对比普通冤孽要强,比锯子都要强很多,既然黑龙凭借蛮力拽不断九螭神的骨头,那就慢慢磨呗,就不信弄不断这根骨头!   “呼.......”   此时我很清楚的听见了一声类似呼吸的怪响,好像是九螭神挥来的爪子带出来的,眨个眼的工夫,边上的落恶子还没能碰到它的颈椎骨,就让这怪物给一把握在了手心里。   下一秒,这些由黑雾构成的落恶子,就又一次让九螭神给捏得形神俱灭了。   看见这情况,我没敢大意,叫来一只落恶子,带着我就往后面急速撤去。   只要跟九螭神拉开距离,保证自己不在它爪子的攻击范围内,那一切都好说,有黑龙帮忙牵制它,我就不信它能.......   “什么东西?”   忽然间,我眼角余光看见了一个很细微的光点,几乎是一闪而过,像是赤红色的,不过也只是晃了一下而已,没怎么看清。   等我转过头去把注意力集中,将目光都移到了那边,仔细看了几眼后,这才发现......那个赤红色的光点,好像是从九螭神颈椎骨上冒出来的。   有拳头那么大,但光亮度很低,不注意看的话,根本不会察觉到那里冒出来一个光点。   过了大概两秒的样子,在这个光点的右边,九螭神的颈椎骨上,再一次冒出了相同颜色相同大小的光点,而且冒出来的还不止一个,足足有十几个!   这时不光是我发现了这些东西,连九螭神跟黑龙也注意到了。   前者的反应有些惊慌失措,它没有再顾着攻击我们,而是把爪子高高举了起来,挡住了黑龙接下来的攻势。   至于黑龙......它那种眼神极其的兴奋。   像是看见了胜利的曙光,猛地张大嘴,往前探了探脑袋,直冲着九螭神的颈椎骨,一口就咬了下来。   不过九螭神的准备还算充足,很轻松的就用爪子掐住了黑龙的脖子,而且掐住的位置还有些刁钻,不偏不倚,就掐在黑龙下巴的位置。   用爪子控制住这里,不光能阻挡黑龙的攻击,还能控制住黑龙的嘴,让它好好的闭上,并且还能掌控黑龙头部的位置,以免它换个角度继续来攻击自己.......   不过它要是这么做的话,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九螭神现在只腾出来了一只手,它还得专心致志的对付黑龙,根本就无暇顾及我们。   “快!!去啃它的颈椎骨!!再不然用撞的也行!!”   我忙不迭的吩咐着,抬起头一看,九螭神还在跟黑龙较着劲,只不过它的目光没有移开过,从头到尾都在居高临下的死盯着我们。   与此同时,九螭神颈椎骨上的那些赤红色光点,还在越变越多。   隔着几十米远,我都能感觉到那些光点上蕴含的热量。   像是火。 第九十七章 火入身   蓝色的颈椎骨,很快就被那些赤红色的光点覆盖完了。   从上至下,暴露在外的骨头,全都像是化成了火热的岩浆,有不少部位都起了水泡状的东西。   原本万分坚硬的骨头,此刻已经有了不一样的变化,像是变软了,自顾自的弯曲了一些,又像是承受不住九螭神头颅的重量,弯曲的幅度越来越大.......   但这种变化很快就止住了,在弯曲到极限,似乎下一秒就会断裂的时候,所有的变化都止住了。   看见这一幕,我也没了耐心,急匆匆的催促着落恶子,让它们赶紧上去弄断九螭神的颈椎骨。   哪怕是弄不断撞不断,也得用牙给我啃了!   落恶子应该都有一定的自我意识,自然也有趋利避害的本能,在得到我的命令时,它们稍微犹豫了一下,但也没有拒绝,便直冲着九螭神就游过去了。   第一个碰触到颈椎骨的落恶子,几乎是在瞬间就化成了一团火焰。   那种赤红色的火焰不知道从何而来,也许是从九螭神骨头里散出来的。   哪怕身处深海,也一样可以燃烧。   火焰最开始是成团,成一个巨大的火球,过了大概三四秒的样子,火球就开始收缩了,直至变成一团人形的火焰,然后越变越小,直至消失的无影无踪。   按理来说,落恶子的自我意识,应该能救它们一命。   在看见第一个同类被烧得连渣都不剩时,它们都应该选择停下来,不可能再像是飞蛾扑火那样,无意识的扑上去自取灭亡。   可现实是什么呢?   所有的落恶子,没有一个停下来,全都像是疯了一般,不管不顾的往前游动着,速度飞快,比起它们带我潜水还要快得多。   在我来不及下命令阻止的时候,这些落恶子们,一个接着一个,不断的撞击在九螭神的颈椎骨上,接二连三的被那种赤红色火焰吞噬......   短短半分钟的光景,我身边的落恶子就被烧光了,只有我孤零零的漂浮在那里,表情呆滞的看着九螭神。   不得不说,这种情况是远超出我预料的,我打一开始就没想到会是这样。   没等我从这变化里缓过劲来,忽然间,我发现自己的身子不受控制了,像是有人抓住我的四肢,带着我一路往前游动。   我正冲着的方向,就是九螭神的颈椎骨所在,当我距离它越来越近的时候,哪怕我是在水里,也能感觉到那种火焰的炙热。   似乎这一片海水都让火焰给烧开了,越是靠近九螭神,我所能感觉到的温度就越高。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九螭神是怎么想的,或许它也有自己的计划,已经想好了要怎么收拾我。   所以在这时候,它低头看我的眼神,已经没有那么多惊慌失措了,而是如无边无际的深海一般,平静得让人害怕。   很快,我就碰触到了九螭神的颈椎骨。   像是烧红的铁柱一样,很烫手,但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柔软感,用手触碰上去,似是碰触到了烂泥那样,手掌瞬间就陷入了九螭神的骨头里。   毫不夸张的说,在这时候,我确实是感觉到了一种说不出的拉力。   九螭神的颈椎骨里,似乎有一个活人潜藏在里面,我的手掌刚陷入骨头,里面那人拽着我的手腕,很突兀的使上劲,开始把我整个人往颈椎骨里拽。   其实这个时候我对于身体的操控力已经恢复过来了,直觉告诉我,要是我真的被拽进颈椎骨里,别说是报仇,恐怕我连命都保不住。   所以我直接急眼了,咬着牙往反方向游动着,竭尽全力的把自己手臂往外拽。   先前那些落恶子在碰触到这些火焰时,基本上都是瞬间燃烧了起来,可是现在我半只手臂都被拽进去了,也没有燃烧的迹象,只是觉得热过头了,那块皮肤像是被点燃了似的,烫的无比难受。   跟拔河一样,我跟那股力道僵持了一会,最后还是我赢了一筹,硬生生的把手臂拔出来了。   没等我仔细看,九螭神的头颅突兀一沉,那一截脊椎骨直接折断了,被叠起来压在了九螭神的脑袋底下。   我根本就不敢多想,几乎是本能般的往反方向游去。   在这个过程中,我抽空看了看先前被拽进骨头里的手臂。   在手腕跟手臂上,出现了七八个拇指大小的红点,或是说光点,这些东西应该是九螭神留给我的“礼物”。   最开始这些光点都是平的,看起来就跟皮肤在发光一样,但还没过几秒,光点都出现了往外凸的情况,似是起了一个个的水泡。   疼。   那是一种灼烧的疼,从手臂上往骨头里蔓延,顺着骨头,一直蔓延到了四肢百骸。   整个身子都像是被火焰包裹住了,每一寸血肉都在燃烧,那种要命的灼热感......似乎连脑浆子都要被烧熟了.......   我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感觉到这阵剧痛的时候,我整个身子都弓了起来,像是虾米一样蜷缩着,一边抽搐个不停,一边往水底沉。   也在那时,九螭神的脑袋,彻底从肉身上分离开了,颈椎骨断裂成了两截,脑袋顺着黑龙的身躯,缓缓滑落到了水底,几乎是跟我擦肩而过的。   我记得很清楚,在那时,九螭神的头颅依旧充满了活性,没有半点咽气的迹象,甚至还跟我对视了一眼,咧开嘴,像是活人一样冲我笑了笑。   不一会,我跟九螭神的头颅,同时摔落在井底,相隔大概二十米左右,互相对视着。   这时我整条手臂都肿胀了起来,皮肤也变得有些透明,血肉似是散着红光,就跟有火焰在皮肤下燃烧那般,那一个个水泡都在不停蠕动着。   但奇怪的是,我所能感觉到的疼痛感,此时已经减弱了九成,剩下的一成已经不足以影响我了。   看见我肉身上的变化,九螭神的目光里也有了一丝惊讶,但很快,它的笑容就越发灿烂了。   说句不太靠谱的话。   它当时的笑容,就像是一个干了坏事还成功的人,万分的得意。   我不知道九螭神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笑容,但我感觉......似乎是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了......   抬头一看,黑龙已经动了起来,龙首略微低着,高高在上的看着我跟九螭神的头颅。   它先是毫无动作的安静了一会,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等它想明白了,开始缓缓蠕动身躯,如同蛇类动物那样,从上方游动下来.......   这时,九螭神的肉身,已经陷入了崩坏。   这点我绝对不是在开玩笑,它的肉身没有陷入死亡,而是彻底的崩坏。   每一寸血肉都像是爆炸般炸开。   似乎九螭神的肉身里埋藏了成千上万的小型炸药,一个接着一个的开始爆炸。   被炸出去的血肉都呈肉沫状,纷纷向着水面漂浮而去,只有极少数成块的血肉在下沉。   唯一没有被破坏的,没有陷入崩坏的,是骨头。   九螭神肉身里的骨头保存的非常完整,并没有被那种崩坏的现象影响。   它们如同大山一般稳稳停在原地,骨头表面还散着蓝色柔光......   到这时,黑龙已经游动到了我们上方,没等我反应过来,它猛地一加速,直接张大嘴,一口咬住了九螭神的脑袋。   九螭神没有害怕,更没有紧张,依旧是目不转睛的看着我,脸上的笑容异常灿烂。   现在鼓胀的不光是这只手臂了,还有另外一只手臂,甚至连胸前,腹部,这每一处血肉都在发生变化。   纵然有肉身蛊护着我,不断修复着我的肉身,但我还是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九螭神会不会死,能不能被黑龙消灭掉,这点已经不是我担心的。   真的,这一次......   我好像摊上大事了....... 第七十八章 燃身   黑龙咬住九螭神头颅的时候,四周的海水也变得温热了起来,比起最初那种阴冷的感觉,反差略有些大。   在这期间,黑龙只是看了我一眼,那种人性化的目光,让我看出了一丝无奈。   没错,是无奈,虽然我不知道黑龙为什么会露出这个眼神,但我感觉......这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它没有攻击我的举动,也没有打算救我,而是用嘴叼着九螭神的头颅,直接转过身,奔着旁边的那个海底巨窟游了过去。   在那过程中,九螭神一直都是面冲着我的,目光从未移开过,死死盯着我,脸上的笑容无比灿烂。   说实话,我有点不太理解九螭神的想法,难道是因为我要死了,所以它才会显得这么开心?   应该不是吧?   在九螭神的眼里,我可能连只臭虫都算不上。   跟它鱼死网破,就等于瓦罐跟瓷器硬碰硬。   我是瓦罐,它是瓷器,吃亏的绝对是它。   无论怎么想,九螭神现在的心情应该是很愤怒才对,怎么会......   这时,我意外发现九螭神的头颅断开处,似乎长出了一层类似于绒毛的东西。   不过那也仅仅是最开始,我还以为那是绒毛,可仔细一观察......那些不就是密密麻麻的触手吗??   从这个距离看过去,那些触手的真实大小,应该有筷子那么粗,十公分左右长。   “难道它没死??”   我瞪大了眼睛,满是不敢相信的看着这一幕,眼神很是复杂。   可以说我打破脑袋也想不到会是这样!!   九螭神的脑袋跟肉身分离开了,有黑龙帮我,再怎么说,它也得死在这儿吧??   但是.....黑龙为什么不攻击它呢??   我知道九螭神的肉身恢复力很强,比我跟养九生都要强得多,所以在它脑袋掉下来的时候,我心里并没有真的放松下来。   直到我看见黑龙叼走九螭神的头颅,我感觉它是要攻击九螭神,到这时候,我才敢稍微松一口气。   可是现在的情况却让我有点闹不明白了。   黑龙根本就不攻击它,只是单纯的叼走九螭神的脑袋,给了它一定的机会,让它慢慢恢复了过来......   我刚要追上去,身子却不受控制的晃了一下,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撞在了我身上,那一下子倒是不疼,但力度不小,还是把我撞得翻了一圈。   等我稳住身子,黑龙已经叼着九螭神的脑袋,游到了海底巨窟的边上,连回头的意思都没有,猛地一甩尾巴,直接窜进了那个巨大的窟窿里。   外面本来就够黑了,那个窟窿里更是不用说,黑得似乎都能吸走光线。   我火急火燎的想要追上去,但还没等我有动作,那种被人猛撞一下的感觉,再次向我袭来。   身子依旧是不受控制的翻了个滚,也感觉不到疼,那情况非常的奇怪。   就当我以为这是九螭神或是黑龙搞出来的异象时,我发现井里的海水有些不对劲了,流向似乎是发生了变化。   原本这片水域的水流并不算大,可以说是非常的平稳,没有那么多疯狂涌动的暗流。   但是现在,水流却莫名其妙的混乱了起来,我就像是被吸进了一个漩涡里,根本没办法控制住平衡,不断的被水流冲击得旋转。   哪怕我的身体素质远超于常人,被连着转了几十圈,脑子还是开始晕乎了。   与此同时,我肉身上肿胀的情况,也越来越严重。   整个人都肿了少说三四圈,像是被吹起来的气球一样,表层皮肤都变得透明了。   血肉仿佛是在燃烧,从头到脚都散着一种不祥的红光。   嘭的一下,我右手臂上,冷不丁的炸开了一个窟窿眼。   那个血窟窿足有核桃那么大,差不多有一个指节那么深,被炸出窟窿的瞬间,血混合着一些赤红色的粘液,直接就从伤口里流了出来。   虽然我是在水下,无法呼吸,闻不见什么气味,但很奇怪的,在那时候我还是闻到了一股子腥臭味。   跟九螭神身上的腥臭味一样,简直如出一辙。   有第一个,也就有第二个。   貌似我的肉身也开始陷入崩坏了,一个接着一个的窟窿被炸了出来。   伤口有深有浅,最深的那几个窟窿,直接能看见里面的骨头......   水里的暗流从头到尾都没停歇过,甚至还在愈演愈烈。   我并没有失去对身体的操控力,但是现在,我在水底根本没办法控制平衡,只能像是无根浮萍一样在风雨里飘摇,从左边被卷走到右边,之后又被卷回来。   来来回回的暗流很折磨人,真的,虽然它们不能直接的威胁到我,但是......   我还得去找九螭神啊!!   如果这些暗流不停歇的话,我根本就靠近不了那个大窟窿。   别说是靠近,想要游出一条直线来都很困难!!   就在我苦恼着要怎么跟上黑龙的时候,忽然间,我发现肉身蛊对于那些窟窿的修复能力,貌似远远低于我的预料。   窟窿在出现之后,伤口根本就没有愈合的迹象,肉身蛊仿佛是失去了效力,哪怕我伤口里流出来的血再多,也没能止住。   也许是因为失血过多的缘故,又过了半分钟左右,我能使出的力气已经越来越小了。   就像是疲倦困乏到了极致那样,整个身子都是软绵绵的,漂浮在水中,只能随波逐流,根本就没有力气再跟暗流角力了。   到后来我脑袋也晕了起来,眼睛半眯着,没办法全部睁开。   继续追杀九螭神的想法,也从这时候开始,越变越淡,直到最后,我什么都不再想了。   追杀,报仇,或是回到岸上,什么都不想。   我只想在这片水域里,好好的睡上一觉,哪怕这一觉会睡死过去,我也不会后悔。   因为那时候我真的太累了,比连着熬了四五天夜还要疲乏,好像一闭眼,马上就会睡过去.......   “狗日的......到最后也没能搞死它.......这怪物的命挺硬啊.......”   我迷迷糊糊的被暗流冲击着,来回晃荡个不停,可以说是彻底的随波逐流,连反抗的心思都没有,跟说梦话一样,自言自语似的在心里嘀咕着。   “还有那条黑龙......你没本事装什么大尾巴狼.......又要镇压九螭神.......又不帮我弄死它......这长虫到底是哪边的啊.......”   在这时候,我已经到了昏昏欲睡的地步,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疲乏感太过于强烈,几乎都处在了半梦半醒的状态里。   朦胧之中,我隐约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不,应该是两个。   一个是人,一个好像是大耗子。   他们是从上方游下来的。   由于我是面朝上方,跟仰泳一样,呈大字漂浮在水里,所以能够很直接的看见他们。   当然了,我最先看见的,还是那个人手里拿着的手电。   爩鼠......方时良??他们怎么下来了??   不是说了让他们先撤吗??   我很吃力的睁了睁眼睛,勉强看见了方时良的动作,他趴在爩鼠的背上,正冲我招着手,好像是想跟我说什么。   爩鼠的伤势应该恢复很多了,在煞气的作用下,肉身变大了许多,像是坐骑似的,让方时良骑着。   至于方时良,他的伤势恢复的一般,脸色还是跟死人一样难看。   这不是骂他,是事实。   看见他们,没等我给出回应,身子便猛地一沉,像是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拽住了似的,整个人毫无预兆的就向水底晃了过去。   也在那时,我也彻底没了力气,不受控制的闭上眼,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当我失去意识的时候,我多少还能感觉到,肉身的一些变化。   九螭神的症状似乎传染给我了。   跟它一样。   四肢百骸,血肉骨头,仿佛都在燃烧。 第七十九章 后裔   失去意识之后,我有很长一段时间,都陷入了混沌的状态。   脑子里的思维都僵硬住了,什么都想不起来。   意识也模糊到了极点,就像是陷入了深度睡眠一样,时间感非常的薄弱。   当我意识渐渐恢复的时候,已经过了不知道多久。   但事实证明,我恢复的意识应该只是小部分,因为我并没有真的苏醒过来。   我在做梦。   一定是梦。   当然,那也可能是幻觉。   在我意识复苏的时候,睁开眼,我发现自己飘浮在天空上,大概距离地面有近千米的高度。   那时候,我的身体是半透明的,像恐怖片里的鬼魂一样,抬起手遮住眼睛,很轻松的就能透过肉身,看见另外一边的景物。   也是因为这点,我才很快反应过来,自己要么是死了,要么就是处在昏迷中,正在做梦。   梦境向来都是光怪陆离的,我以前做的梦,大多都有一定的逻辑感,也都基于现实世界,梦见的东西都很贴合现实。   但此时我所看见的一切,却跟我所认知的现实无关。   此时此刻,我身处的地方,不是我见过的,或是听说过,去过的,任何一个地方。   地面上没有城市,也没有那些青山绿水常见的景物,而是一片沙漠。   这片沙漠如同大海,从高处望去,依旧看不见边际。   沙漠中的沙子颜色璀璨,与我听说过的沙子不太一样,仿佛都是金子打造的,每一粒沙子都泛着耀眼的金属光泽。   举目望去,太阳就高悬在北方的天空中,虽然看起来很刺眼,但我却感觉不到它该有的温度。   像是这种万里无云的天气,再加上身处沙漠,气候应该很是炎热才对。   可是我能够感觉到的只有阴冷。   那是一种难以描述的,带着潮湿感的阴冷,好像身子被一团阴冷的水给裹住了,那感觉说不出来的难受。   我死了吗?   这是哪里?   脑子里不断的思索着,只希望能够想到这两个问题的答案。   但迟钝的思维,已经不足以让我想清楚这一切,连最基本的观察都做不到。   我就像是一个疲惫不堪的观众,正在看一幕幕情景剧,眼皮子不断的往下耷拉着,好像下一秒就会睡着,意识又渐渐模糊了起来。   就在这时,远处的天空中,很突兀的出现了一个黑点。   那个黑点像是热气球,很平稳的飘浮在天空中,跟我一样,就飘浮在距离地面千米左右的地方。   它似乎是向我飘荡过来的,速度很慢,过了足有两分钟,我才看出更多的细节。   那个黑点其实是绿色的,只是一开始距离较远,所以只能看成黑色。   等它飘到距离我百米左右的位置,我算是看清楚了,那不就是大脑怪吗?   整个就是一个肉球,表面覆盖着一层类似于腐肉的绿色物质,在它的底部,那些密密麻麻,长短不一的触手,依旧在不停的扭动着。   它应该是冲着我来的,当它停下动作,一动不动的飘浮在天空中时,我的脑海之中也响起了它的声音。   那个分不清男女,辨不出老幼的声音。   “你看见它了。”   听见这话,我稍微愣了一会,略有些模糊的意识,渐渐又恢复了过来。   “看见谁?”我问。   大脑怪咕嘟的叫了两声,说。   “它的后裔。”   一听这个答案,我也不禁有些迷茫,满脸的疑惑:“谁的后裔啊?你说的是九螭神吧?”   “对。”大脑怪把身体表面的眼睛都眯了起来,说:“它就是那位的后裔。”   “我死了吗?”我忍不住问道,没有在乎大脑怪的那些话,只想着这个问题:“这应该不是死后的世界吧?”   大脑怪又往前飘了一段距离,在五十米外,它又一次停了下来。   “你没有死,只是睡着了。”大脑怪说道:“我回到这里来见你,只是想告诉你,那位想通过那扇门,它想来影响你们。”   “大脑兄......你说的这些是什么意思啊?”我满头雾水的看着它:“那位究竟是谁?它想通过什么门啊?”   大脑怪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语气有些急促了,似乎是在提醒我。   “如果到了那一天,你们这些人,没有一个可以逃脱。”   “它想杀我?”我有些迷茫。   “不是你,是所有人。”大脑怪解释道:“而且你误会了,它不会杀死你们,它只会让你们停留在世界上,没有死亡,没有解脱,也没有结束。”   大脑怪跟人类不一样,它的思维逻辑貌似有点诡异.......这说的都是什么玩意儿??   但不管怎么样,哪怕我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真实”,我都下意识的选择相信了它。   只要我没死就行,其他的都不是问题。   我只要还活着,那很多事都能想到解决的办法。   还有很多事都等着我去办呢。   “在这之前,你是不是给陈姐托过梦?”我问它。   大脑怪嗯了一声,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为什么不选我?”我有些想不明白这点,很疑惑的问道:“相比起她来,我肉身里的蛊气更接近于你,我才是自己人吧?咱们之间的交流应该更顺畅吧?”   “她跟你一样,只是你醒了,她没有醒。”大脑怪回答道:“有别的东西在影响你,我当时没办法联系上你,所以只能选择她。”   我点点头,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转而问它:“这是什么地方?”   “我以前的家。”大脑怪答道。   “是这样啊......”我转过头,看了看四周的景物,问了一句:“你刚才说的那位,是不是九螭神的祖宗?你不是说九螭神是它的后裔吗?”   大脑怪沉默了一会,最后才回答我:“它不是你们的朋友,是你们的敌人,也是我们的敌人。”   “那位是谁?”我好奇的问。   它如果说九螭神的祖宗是我们的敌人,那我可以理解,毕竟我跟九螭神都闹到这份上了。   毫不夸张的说,它是怎么想的我不知道,反正我是刨了它十八辈祖坟都出不了气。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一句俗话。   如果真的恨透了一个人,哪怕它是个怪物,那么就算是杀人偿命了,我也不可能原谅它。   但是大脑怪说的话让我有点迷茫了,连它都说,九螭神的老祖宗是它们的敌人,这事是不是变得有些复杂了??   大脑怪是什么东西?   它隶属什么族群,这个我不知道,但它的身份可不一般啊。   大脑怪是太古者,也就是远在伏羲那个年代之前的生物。   连它都说那位是它们的敌人,那这.......   “旧日有王,它是其中之一,是得到承认的王,也是我们的敌人。”大脑怪说着,语气有些莫名的复杂,声音似乎都颤抖了起来:“它是那个在夕阳余晖下穿着黑袍的人,那个无面目者,它想离开天府,想穿过那扇门,想回归你们.......”   就在这时,大脑怪的声音忽然断掉了,从我这里能够很直观的看见,大脑怪的身子在不停的蠕动,也在上下的晃动着,像是在打颤。   没等我搞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忽然间,一阵狂风呼啸而过,我们下方的沙漠之中,很突兀的卷起了一场沙尘暴。   狂风肆虐,沙尘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   哪怕我的身子是虚幻的,半透明的,也被那些沙子吹得迷了眼睛。   在我们正前方,狂风卷杂着黄沙,缓缓聚集成了一个巨大的龙卷风。   那是由黄沙构成的,起码最初是这样。   黄沙聚集而成的龙卷风,仿佛连通了天地,一头深入地面,另外一头,则延伸到了连我都看不见尽头的地方。   等我揉了揉眼睛,仔细看过去的时候,那个龙卷风已经从黄金色变成了灰色,而且其中还隐约出现了一个人影。   那人如同这阵龙卷风,脚踩着大地,头则是顶着天空。   隐约之中,我听见了一阵奇怪的声响。   像是有人在吹奏号角,那阵呜呜的声音里,充满了痛苦的味道。 第八十章 沙身者   那是一个巨人。   而且还是那种只存在于神话传说里,脚踩大地头顶天的巨人。   当然,仔细观察了一阵,我发现这个巨人也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巨大,起码脑袋没有顶出大气层去。   我半眯着眼,仰着头,能够模糊看见它的样貌。   它的身体轮廓跟正常人差不多,四肢分明,身材瘦弱得不像话,有点类似于瘾君子那种,像是一种皮包骨的感觉。   过分的枯瘦,让它看起来有些不协调。   不过要是仔细观察的话,还是能从它身上看出一些跟正常人不太一样的地方。   这个巨人的手指极其细长,像是竹竿那样。   手掌只是占据了三分之一左右,而那五根手指头,则是占据了三分之二的长度。   它的脑袋顶上也有头发,不过那只是形似,就我看来,那些头发虽然在随风飘动,但我觉得那些头发都有各自的意识,都带着活性。   像是大脑怪底部的触手,都在自顾自的扭动着,甚至是在逆风扭动着。   说来也怪,这巨人的身子似是一层薄雾构成的,看着很是模糊。   那些变作灰白色的风沙几乎遮掩住了整个身躯,只能分辨出它大概的轮廓。   不过直觉告诉我,这个巨人,跟雾气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   它应该是由风沙构成的。   这个时候我应该是感觉到害怕的,但说实在的,我是真的不怕,连紧张的情绪都没有。   既然大脑怪说了,我还活着,还没有死,那么我就很有可能是昏迷了。   只是伤势太重,导致我没有醒过来而已。   也就是说,我现在看见的一切,实际上都是带着一些“真实”的梦境。   从大脑怪这里得到的消息,或许是真的,但别的东西,应该就是假的,起码它不可能在梦境里伤害我。   我在梦里死了,现实不也一样能活着吗?   只是要么醒过来,要么会换一个梦罢了。   “呜........”   那阵号角声没有停下,反倒是愈演愈烈,从一开始单个的声音,很快就变成了一片,似乎是由成千上万的号角声组成的。   听着那种奇怪的调子,真的,我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悲壮跟哀痛。   忽然间,沙尘暴停下了。   那种突兀停歇的情况,让我不禁愣了一会,就像是有人按下开关,直接把风沙全给停住了一般,沙漠里瞬间就陷入了一片死寂。   唯一没有停下的,没有消失的,只有那个龙卷风以及里面的巨人。   “它是谁?”我忍不住问道,看了看大脑怪,又回过头,深深看了那个巨人一眼:“这就是你说的,九螭神的祖宗?”   大脑怪没有回答我,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忽然往下沉了沉身子,像是在给那个巨人打招呼,或是说,行礼。   “它是我的王。”   “你的王?”我皱了皱眉头,有些疑惑的问:“你们太古时期,也有那种部族的习性?每一个族群都有自己的领头人?可是它也不像你啊......长相差太多了吧?”   大脑怪没有搭理我,自言自语似的重复了一次,它是我的王。   与此同时,沙漠里又迎来了新一轮的变化。   以那个被风沙裹住身子的巨人为中心,地面上的黄沙,毫无预兆的就变了颜色,像是被染料一点点染透了那般,颜色的变化,缓缓往四面八方蔓延着。   原先那种犹如黄金的金属色调,很快就变成了灰白色。   那种灰白色就跟巨人身上的颜色一样,死气沉沉不带半点生命的气息,都像是被死亡给笼罩住了......   对!!   这片沙漠给我的感觉,就是死了。   可能是因为那个巨人的出现,整片沙漠都在瞬间死去了。   原先的沙漠,虽然荒无人烟,但好歹也有一点生气,可是现在.......   “王的身后,跟随着许多太古者,旧日者,我只是其中之一。”   “它......哦不对,是你的王,这位叫什么名字?”我忍不住好奇问道。   “用你们后世人的语言......它应该叫做沙身者.......”   “杀生者?”我一愣。   “是沙身,沙漠的沙,肉身的身。”   大脑怪说着,语气都严肃了起来,每一个字里,都透着崇拜尊敬的味道。   那不是被压迫后才出现的尊敬,是打心底里,发自肺腑的尊敬。   这点我能听出来,绝对不是在开玩笑。   但不得不说,沙身者这个名字......确实是有些奇怪了。   说它是冤孽的名号,也有点不对味,说它是神明的称呼,那也不像啊!   “在旧日里,它就是唯一一个,蔑视死亡的无秩序者,也是所有旧日者太古者承认的.......”   说着,大脑怪顿了顿,语气又恭敬了几分。   “灾殃之主。”   听见这个回答,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没有多问。   “与那位不一样,我所追随的王,无意回归后世,它一直都在沉眠,等到时间流逝至尽头,它才会回来。”大脑怪继续说着,语气略有些变化了,似乎是警惕了起来:“但那一位却想在后世回归,不过好在那扇门很坚固,短时间内,它无法穿过那扇门,与我一样,都被那扇门驱逐了。”   我点点头,正准备多问几句,大脑怪却接着话茬说了起来。   “你现在不用担心它,也不用去警惕它,不过你要小心。”大脑怪说着,语气渐渐凝重了起来,似乎是带着一种提醒的意味:“你要小心后世的人,身边的人,那位在后世有不少追随者,他们大多像你一样通晓真理。”   “通晓真理?跟我一样?”我愣了愣,下意识的问:“你指的是......我们这行的先生?”   大脑怪嗯了一声,说,对。   “也不全是你这样的人,也有最普通的人。”大脑怪补充了一句:“众星归位就是打开那扇门的关键,很多人都在等待,九螭神也在等待,只不过被你给镇压了。”   我一听这话,顿时就皱起了眉头,说,九螭神没有死,起码在我昏迷的时候,它还活得好好的。   “无时间限制的镇压,对它而言,就是死亡。”大脑怪说道。   “你让我小心身边的人,那些后世的先生.......是不是因为我跟九螭神敌对了,所以他们也会来对付我?”我试探着问道。   大脑怪咕嘟的叫了两声,说没错,就是因为这点,他们之后才一定会盯上你。   “如果你说的那位回归后世,是不是会......”   “相信我。”大脑怪打断了我的话,一字一句的说:“我们不想让它回归后世,你们也绝对不想,当它踏出了那扇门,后世就真的完了,你们宗教里所说的落入地狱,到时候对你们来说,也绝对算是奢望,任何人都不可能解脱。”   我一愣,没吱声。   “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挡它,哪怕是你们信奉的神明,也不足以抵挡它的脚步,所以绝对不能让它穿过那扇门。”大脑怪说道:“不过它现在还身处天府,你们还很安全。”   “天府?你说的是四川吧?”我小心翼翼的问道:“它被镇压在四川下面了?”   “天府不是一个地方,而且那里,是在天上,是你们说的........”   在大脑怪说这些话的时候,我脑子猛地沉了一下,像是晕车了似的,眩晕感非常的强烈,意识都模糊了起来。   “有人在叫你。”大脑怪说道。   我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那种眩晕感越来越强,就跟有人不断摇晃我的脑袋一样,脑浆子都快被摇散了。   “你说的那位究竟是谁?跟你说的沙身者一样?也是一个旧日的王?”   “对。”   大脑怪说到这里,声音变得有些模糊了,还伴随着滋滋的电流声。   它应该跟我说了很多话,但我都没怎么听清,只勉强听出了“那位”的名字。   “黑袍王。” 第八十一章 苏醒与现实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就看不见东西了。   准确的说,我应该是从睡梦中清醒过来,只不过没睁开眼,所以什么都看不见。   大脑怪,那个像是怪物一样的沙身者,还有那片死去的沙漠,早就从我眼前消失了,我现在能看见的,只有一片黑。   过了一会,我发现自己能看见光了。   那是淡黄色或是橘色的光芒,很柔和,光源应该是在我的侧面,仔细一看,隐约能看见一个台灯的轮廓。   等我慢慢睁开眼来,这才感觉到肉身有些不对劲。   右眼没问题,可以很正常的睁开,左眼却只能睁开一条缝,眼皮子火辣辣的疼。   我身处的地方应该是医院,白墙白地,旁边还挂着药瓶子,几根针管就插在我身上,在给我输着液。   被子上有一个很明显的红十字图案,爩鼠就躺在角落里呼呼大睡,似乎是没发现我醒过来了,睡得无比香甜,不时还发出一阵鼾声。   床边放着五张木头椅子,在这之前,应该有人坐过,椅子上的坐垫都是乱的,估计是别人坐完起身时带出来的。   稍微缓了一会,我抬起手,看了看自己的手臂。   在我的记忆之中,我的肉身应该是受到重创了。   位于水底的时候,我浑身上下都是肿胀的,血肉都散着红光,仿佛都燃烧起来了似的......   “吱吱??”   这时,爩鼠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发现我醒过来的时候,爩鼠一边叫着,一边顺着床沿爬过来,凑到我脸旁,很认真的看了看我,像是在确定什么。   过了半分钟,爩鼠这才兴奋的大叫起来,用小脑袋蹭了蹭我的脸,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估计是担心得不轻。   我刚要安慰它几句,只听砰地一声门响,房门直接让人给撞开了。   七宝,司徒,孔百杨,全都一股脑的闯了进来。   “狗日的你没死!!老子就知道你命硬!!!”七宝喊这话的时候,眼睛通红,胡子拉碴的模样,看着万分憔悴,但语气里的兴奋劲儿还是在的。   司徒跟孔百杨的状态也好不到哪儿去,不知道是这次的活儿太累人,还是他们太过于担心我,一个个都是红着眼睛来的。   跟七宝一样,他们脸上的胡子也没刮,那模样不光是邋遢,还有种说不上来的狼狈感。   “老沈,你的命真的硬,不敢不服啊。”司徒笑着,走到床边看着我:“感觉怎么样了?身子好受点了吗?”   孔百杨也凑了过来,上下打量了我几眼,确定没什么大问题,这才露出笑容:“你已经昏迷七天了,我还以为你醒不过来了呢!”   看见他们的时候,我也不禁愣了一会,颇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缓了两分钟,我这才冷静下来,不自然的笑了笑:“放心吧,我这人命硬,跟老孔一样属狗命,想死都难。”   “哎!老沈!这次你可得谢谢那个方时良!”七宝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啧啧有声的说:“要不是那个土匪,估计你都回不来,十有八九都得死在井里。”   “是啊,这事确实得谢谢人家。”司徒笑道:“不过他说了,这人情不用你还,算是两清了,因为你也救他一命。”   “虽然我不喜欢他,但说实在的,这人不错,以后有机会你就请他吃顿饭吧。”孔百杨也笑了起来。   我嗯了一声,挣扎着要从床上坐起来,但最后也没得逞,硬生生的让司徒跟七宝按了回去。   “你狗日的作死啊?!”七宝瞪大了眼睛,着急忙慌的说:“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状况!好好歇几天行不行?!先把身子养好才是正经事!!”   “我咋了?”   说着,我满头雾水的看着他们,又仰着头,往身上看了一眼。   这一看我就纳闷了......这伤势不应该啊.......   从脖子开始,一直往下,身上基本都让纱布给裹住了,看着就跟木乃伊差不多。   抬手摸了摸睁不开的那只眼睛,我发现眼眶有些肿胀,用手摸着,直接能感觉到,这边的眼眶肿了好几圈。   “别摸了,这几天好不容易养过来,你还想搞啥子?”七宝轻轻在我手背上拍了一下,无奈道:“刚被方时良送来的时候,你这只眼睛都凹进去了,像是被人用锤子砸的那样,血是一个劲的往外流啊。”   “那也不对啊,有肉身蛊护着我,修复了七天肉身,应该修复回来了,怎么还没好呢......”我忍不住嘀咕道。   “慢慢来。”孔百杨安慰道:“你的伤势已经恢复很多了,肉身蛊一直都在起作用,只是伤得太重,得慢慢调养一段时间。”   “方时良呢?”我问:“这事我得当面谢他,都算是救命之恩了。”   “走了。”   七宝说着,往椅背上一靠,悠哉悠哉的说:“把你送回来之后,他在这里休息了两天,好像还有别的事要去办,就跟着宋补天他们一起走了。”   “想谢他,以后有的是机会,你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好好养伤。”   司徒走过来,轻轻在我额头上摸了一把,跟孔百杨七宝点点头:“没发烧了,体温变正常了。”   话音一落,司徒看了看我,叹了口气。   “说真的,老沈,你要是再不醒过来,沈老爷那边可就按不住了,听说你重伤昏迷,他当天就准备坐飞机过来......”   “别!这一定要拦住了!”我忙不迭的说:“老头子的腿脚本来就受伤了不利索,再让他一路折腾着过来,指不定还得落下什么病根呢!”   听见我这么说,司徒他们都笑了起来,都说让我放心,那边一直都在安慰着呢,只有闻人菩萨先一步赶过来看看,顺便帮我处理一下伤势.......   “他这两天都没睡过觉,就刚才那会躺下,现在都睡熟了,咱们过一会再叫他。”   “别叫了,让那老前辈好好睡一觉吧。”我苦笑道:“又不是急着见面,不差这一会。”   闻言,他们都点点头,没说什么。   也是这时候开始,气氛忽然变得奇怪了起来,谁都没再说话,面面相觑的看着对方,表情都有些怪异。   在那个时候,我也没有说话的心思,一动不动的躺在病床上,看着天花板发着呆,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   这一次跑来海南给老爷子报仇,我们经历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龙王村,活鲛人。   周无鬼,养九生。   黑龙,九螭......   现在回过头去想想,真的,我感觉自己经历的那些东西都太虚幻,简直跟做梦一样,用恍如隔世来形容都有些不贴切。   好像我们经历的那些都是一场梦而已,现在梦醒了,也就什么都没了。   “那......那啥子,老沈,你先好好休息,我们出去给你弄点吃的来。”七宝说着,忽然站起了身,走到了孔百杨他们身边。   听见这话,我侧过头,一动不动的盯着他们。   “陈姐呢?没事吧?”   七宝嗯了一声,点点头,说没事,之后就让我好好休息,别想那么多有的没的。   孔百杨跟司徒也是这一套说辞。   没等我追问,他们转过身就要往病房外面走,看那意思,颇有种逃避的感觉。   “其实......我们经历的这些就像做梦一样.......只可惜这不是梦......我也好想做个梦啊......”   我自言自语似的说着,很吃力的抬起手来,紧紧的捂住了脸。   下一秒,我只感觉心脏猛地抽疼了起来,像是有千万根钢针扎了进去。   我不顾一切的弓着身子,想让自己不那么疼,身子却还是止不住的抽搐着,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难听的哭嚎声,最终还是在病房里响了起来。 第一章 幻觉与变化   在那口古井里,我能勉强保持冷静。   虽然那很有可能是肉身蛊造成的,但是处在那种状态下,我确实感觉不到那么多的悲痛。   我当时只是一心想着弄死九螭神,别的什么都没想,仿佛陈秋雁还活着,我都把她死去的这事抛在了脑后。   就跟许多人都明白的道理一样,人要是忙起来,那就真的什么都顾不上了。   想要摆脱悲痛的最佳方法,就是让自己赶紧找点事做,千万不能闲着。   但是现在,我却闲下来了。   躺在病床上,我脑子里除了陈秋雁之外,再也想不到别的东西。   要是放在原来,受伤之后,照顾我的人里必然有陈秋雁。   那是一种很自然的,像是亲人一样的照顾,没有掺杂别的感情。   现在别说是人,就连陈秋雁的魂魄,我都没办法找回来。   且不说九螭神还有没有活着,哪怕它是死了,那些被它吸走的魂魄,也不一定能够恢复返回阳世......   就跟吃了一样,被吃掉之后的东西,自然会被消化掉。   被消化的东西......还能恢复过来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不用问别人,自己想都能想明白。   等我在病房里哭完,七宝他们本打算安慰我几句,但还是让我支走了。   说真的,我想自己待一会,我也不想让他们看见我狼狈不堪的模样。   一个人待着就行,最多再有爩鼠陪着我,这就足够了。   天黑得很快,七宝他们前脚离开病房,后脚天就黑了,窗户外的光线也很快消失,唯一的光源处,就在病床旁的床头柜上。   爩鼠蜷缩着身子,背靠着台灯,很担心的看着我,但它也知道,我现在想一个人静一会,所以它也没出声,非常的安静。   躺在病床上,我一动不动的发着呆,双眼无神的望着天花板,只觉得自己魂都丢了。   其实在这次的事里,最不该死的人,就是陈秋雁。   追根究底,她也只是一个女人,我们这帮大老爷们都没咽气,她又凭什么死在我们前面??   司徒是官家的人,七宝算是半个行里人,孔百杨跟我,绝对算是有底子的先生......   就算是这样,陈秋雁还是死了,谁都没能保护她,特别是我.......   如果不是我的话,陈秋雁也不用救我,她也就不会死了......   “嘭。”   忽然间,我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跟以往跳动的幅度不同,这次心脏跳动的时候,连胸腔都被震得疼了起来。   那种外人都能听见的闷响,让爩鼠瞬间支起了身子,很紧张的看着我。   原本我肉身上的疼痛感已经很薄弱了,可这猛地一颤,直接把我四肢百骸都牵连得疼了起来。   但很快我就发现了,最疼的地方,其实是在那十七个关口上,就是被我拔苗助长过的,那十七个埋藏落恶子的关口。   伴随着疼痛感加剧,我也不受控制的蜷曲了起来,弓着身子,咬着牙在床上抽搐着。   过了大概半分钟左右,包裹着那十七个关口的白色纱布,渐渐被血渗透了,从最开始的淡红色,很快就转变到了发黑的血色。   不光如此,那些关口还鼓了起来,像是有人在里面吹气,吹出了一个个核桃大小的鼓包。   一开始我是以为落恶子出现了异动,只是单纯的想脱离我的肉身,从身子里出来罢了,可很快我就发现不对劲了。   从这十七个关口涌动出来的不是黑雾,是许多渗透纱布,一点点流出来的黑色粘液,也能说是带着腐臭的血。   这些液体像是活的,都有自我意识。   虽然它们在穿透纱布的时候,把纱布的颜色给染了,但在滑过床单,甚至是从被子里钻出去的时候,它们却像是不会分离的固体。   哪怕自己的颜色再深,也完全不染其他东西分毫。   在这个过程中,爩鼠的身子都弓了起来,像是炸毛的野猫那样,吱吱的叫个不停。   我很吃力的转过头,冲爩鼠眨了眨眼睛,也算在安慰它,表示这没什么事,用不着叫。   爩鼠跟我的默契确实不一般,看见我的眼神时,它稍微愣了一下,随后又吱吱的低声叫了几声,像是在问我,这是什么情况?   “可能是落恶子觉得无聊了,想出来逛逛.......”我低声道。   听见这话,爩鼠吱吱叫了两声,蹭的一下,跳到了我枕头边,小心翼翼的观察着那些不知名的液体。   那些泛黑的血色粘液,从病床上滑落至地上时,就开始慢慢聚集了,说实话,那看着很像是沥青。   十七团脸盆大小的粘液聚集在地板上,并且还在不断的蠕动,顶上还冒着许多气泡。   不一会,病房里就被那种死尸的腐臭味充斥满了,每呼吸一下,都感觉极其的恶心。   但恶心归恶心,这种味道却莫名的让我感觉安心。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像是遇见了自己的亲人,而且还是那种有血缘关系的亲人,看着它们都会觉得安心,似是有了依靠。   我忍着身子上传来的剧痛,伸出手去,握住病床的摇杆,慢慢将枕头摇了起来,感觉多少好受了一些。   那些粘液蠕动了一会,忽然出现了一种摊开的趋势,迅速变薄,并且还往四周蔓延着,不过两三分钟,病房的地板上就盖了一层半透明的这种液体。   呼吸着带着腐臭的空气,我的肉身似乎也开始腐朽了。   但不得不说,可能是这种气味有镇痛的效果,我身子上没那么疼了。   就在这时候,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我本以为是七宝他们回来了,要么就是查房的医生护士来了,没想到是,敲门的人,是另外一个熟人。   “你醒了?”   闻人菩萨敲了两下房门,直接问我一句:“病房里是不是有其他东西?我在楼下闻见一股子死气,应该是你房间里散出来的。”   说着,闻人菩萨没等我回应,小心翼翼的就将房门推开了。   进门之后,他没有低头去看地上的那些液体,反倒是紧盯着我,几步走到了病床边上。   “闻人前辈,您的心理素质不错啊,这些玩意儿也敢踩?”我好笑道:“您不觉得恶心?”   听见我的问题,闻人菩萨愣了愣,很疑惑的往地上看了一眼,又抬起头,看了看我。   “什么东西?我踩到什么了?”   “就是那些.......”   我抬起手来,往地板上指了指,但我接下来看见的一切,都让我觉得有些神经错乱了。   地板上干干净净的,什么也没有,并且房间里的腐臭也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我满头雾水的看着地板,脑子都死机了。   难道我前面看见的......是幻觉??   等我回头一看,爩鼠也不在我枕头边上,它就趴在床头柜上睡着,身子还略有些起伏,应该是睡熟了。   “小沈?”闻人菩萨有些担心的看着我,低声问:“你是不是有哪儿不舒服?”   我愣了一会,没说话,摇了摇头。   “那些死气好像是从你身上散出来的,我帮你检查一下吧。”闻人菩萨说着,往前凑了凑身子,用手指扒开我的眼皮,仔细看了看,表情顿时就凝重了起来。   只听他念念有词的嘀咕着,每一个字里都透着疑惑的味道。   “不对啊......你的伤势应该是转好了......怎么眼里的死气这么多啊.......”   话音一落,闻人菩萨像是发现了什么,毫无预兆的打了个冷颤,看着我问:“你的伤口是不是裂开了?”   “伤口裂开了?”我一愣。   顺着闻人菩萨的目光,我往自己身上看了几眼。   那些埋藏了落恶子的地方,原本雪白的纱布,已经变作了黑色,全都是一个个核桃大小的黑圈。 第二章 名   “你感觉怎么样?”   闻人菩萨很担心的问着我,又是扒我眼皮子看,又是搭我脉门,帮我检查着脉搏。   “挺好的,没开始那么疼了。”我笑了笑:“闻人前辈,这次真的谢谢你了,听七宝他们说你是特地赶来救我的。”   “谢啥啊,用不着谢。”闻人菩萨说着,把我手腕放下,表情也越来越疑惑了。   我看着他,知道他有话要说,也就没出声。   “按理来说,你身上散出来的死气,是死人才有的......不对,应该是一般的死人,都没你这么浓烈的死气。”闻人菩萨低声问我,表情有些难看:“之前你一直都在昏迷,所以很多情况,我都是从小方施主那里了解来的,你在水下到底经历了什么,方便跟我说说吗?”   我目不转睛的看着闻人菩萨,他的目光很纯粹,跟以前一样,像是初生婴儿的眼睛,干净万分。   那种发自内心的担忧,我能看出来,所以我觉得很感动,真的,这点并不夸张。   他的眼神,让我想起了老爷子。   “我爷爷那儿还好吗?”   “放心吧,他很好,什么都好,身体恢复得很快,而且有很多人护着他,苗施主,还有凰真人的那个徒弟.......”闻人菩萨搬过来一张椅子,坐在床边,脸上也露出了一些笑容:“你爷爷很担心你。”   我点点头,说那肯定啊,老爷子知道我受伤了,不担心那才有鬼。   “你们这次的经历......有点让人难以相信.......如果是外人跟我说你们这种经历......我肯定是不信的.......”闻人菩萨欲言又止的看着我:“九螭神,黑龙,这种东西不该出现在后世。”   听见闻人菩萨这话,我稍微愣了一下,忍不住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后世?您的意思是,这种东西应该出现在以前?”   “起码不应该出现在现代”闻人菩萨摊了摊手:“不得不说你们的命大,要是让我们这一辈的老先生遇上这事,恐怕能活着回来的几率都很小,没想到你们还能回来这么多人......”   “有的人没能回来。”我说道,把头转了回去,目光呆滞的望着天花板,紧紧握住了拳头。   听见这话,闻人菩萨也不由沉默了下去。   过了半天也只憋出来四个字。   “人各有命。”   是啊,人各有命,如果我们的命再差点,恐怕死的人就是我们,而不是陈秋雁了。   想到这里,我不禁笑了起来,摇摇头,没说什么。   “有些事司徒他们跟你说不明白,所以必须得我来说。”   闻人菩萨说这话的时候,颇有种转开话题的意思,没等我多说什么,他转而说道:“你的肉身变化很大,而且这种变化是我从来没见过的,也没听说过。”   “您说。”我点点头。   “你的肉身已经脱离正常人的范畴了,这倒不是说你的肉身恢复能力,而是你肉身的本体.......”闻人菩萨苦笑道:“变化最明显的,就是你的血液,已经变得跟正常人不一样了,颜色比较深,有种泛黑的迹象,而且还带着一股腐烂的气味.......”   “像是死尸的味道?”我好奇的问了一句。   闻人菩萨一愣,想了一会,皱着眉点点头:“对。”   “闻人前辈,你不说这个我也知道,在那口古井里,我就发现自己变得不像是人了。”   我笑了笑,表情有些苦涩,但语气里,却充斥着一种难掩的释然。   “原来还好,只能算是半人半鬼,好歹有一半是人,血还是红色的,也没那么臭的气味.....”   一边说着,我一边坐了起来,虽然动作比较大,把伤口都扯得生疼,但我还是想坐着,因为躺着太像是死人了。   “现在呢,我有点嫌弃自己了,真的。”我看着闻人菩萨,笑得很是无奈:“我已经算是一个怪物了对吧?”   闻人菩萨没说话,表情很是难看。   “我感觉这段时间的经历都像是做梦,从入行的那天开始,直到现在,我都觉得有些不切实际,好像一切都是假的,像是电影里的故事.......”我耸了耸肩:“到陈姐死的时候,我才反应过来,这都是真的,哪怕我再不相信,我也只能接受这种现实。”   闻人菩萨叹了口气:“小陈施主的死,是所有人都不想看见的,这事......这事陈家的老爷子还不知道,消息一直压着,都说是失踪。”   “怕他接受不了?”我问。   “对。”闻人菩萨点点头:“陈家的独苗,就这么折了,你说他怎么能接受?”   我嗯了一声,没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低头看了看身上的那些纱布,跟闻人菩萨说,这些东西可以拆了,我感觉没什么用。   “裹在身上就跟木乃伊似的,闷得慌。”我笑道:“反正我也死不了,都揭开吧,我想好好的透透气。”   闻人菩萨并没有应我的要求揭开纱布,反而又一次岔开了话题。   “你比我想象的要坚强。”闻人菩萨说着,看我的眼神,略有些意外:“你的眼里很平静,但我听司徒施主他们说,你才刚哭过,好像还......”   “自己再怎么哭也没事,当着外人哭就有点不合适了。”我笑道:“好歹我也是一个成年人啊,多少都要点脸。”   在这时候,我握紧的拳头已经开始发白了,指甲深深的陷入了肉里,整条手臂都在不受控制的发着颤,但脸上的表情,还是勉强被我控制住了。   闻人菩萨没说什么,不动声色的往我手臂上看了一眼,摇了摇头。   “那个九螭神还活着,我得回去找它。”我说道:“有些债是它欠下的,我必须让它连本带利的还给我。”   “找不到了。”闻人菩萨摇摇头:“帮你处理完伤口,我就去了一次龙王村,还下到井里打探了一次,黑龙跟九螭神都不见了,井底的那个大窟窿在往里抽水,在外面停着还没什么,要是靠近了窟窿口,被吸进去可就回不来了。”   “我不怕死。”我说道。   “但你总得想想,你要是死了,你爷爷该怎么办?”闻人菩萨叹道:“他现在老了,双腿也让人废了,不是以前的活阎王了,你明白吗?”   我握紧了拳头,没吱声,身子渐渐颤抖了起来。   “林老佛爷走了,林家也就倒了。”闻人菩萨继续说道:“林家跟传统的先生家族不太一样,现在是轻道重商,当先生修道的人只是一小部分,更多的人都在经商做生意,还有一些人进了官场.......”   “既然他们家族的势力这么大,林老佛爷走了,应该也不会影响到什么吧?”我下意识的问道。   “你错了。”   闻人菩萨摇摇头,语气很是无奈。   “恰恰就是因为林老佛爷走了,林家才会彻彻底底的倒下,再也没有爬起来的机会。”   按照闻人菩萨的叙述,我大概了解到了如今林家的处境。   林家什么都好,就是路子选错了。   如果他们要一心经商或是入官场,那么林家就不该踏足先生那一行。   林老佛爷应该金盆洗手,完完全全的从这一行退出去。   但是现在呢?   林老佛爷倒了,跟林家有矛盾的先生,一股脑的都找回去了。   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这是亘古不变的至理。   要是普通人那还好说,问题是这些找林家报仇的人都是先生,其他林家人看重的钱跟权,都不足以拯救林家,甚至能不能拯救自己都是个问题。   “如今的林家啊,就是一块肥肉,那些找上门报仇的先生,就是饿极了的疯狗,谁也挡不住啊.......”   话音一落,闻人菩萨顿了一下,看我的眼神也变得复杂了起来。   “林老佛爷的死,行里人都知道了,消息传得很快,但他们不清楚龙王村的事,所以都把林老佛爷的死套在了你身上,甚至跟林老佛爷同行的那些先生,也说是被你弄死的。”   “所以呢?”我一皱眉:“有人想找我报仇?”   “那倒不是。”   闻人菩萨摇摇头,叹道。   “只是让你多了个外号,但是那外号本该属于你爷爷,现在让你早一步接过去了。”   “外号?”   “是啊。”   闻人菩萨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语气略有些无奈。   “他们叫你,活阎王。” 第三章 逃走的养九生   人是一种喜欢联想的动物,不管是什么样的事,只要情况了解到一定的份上,扩散的思维就会开始联想了。   就像是这次的事。   我们只是跟林老佛爷有矛盾,简单的交过几次手,发生过一些并不算大的冲突。   真正的你死我活?   我们还没到那份上。   “带着小养由基,一口气做掉了林家最顶尖的那一批先生,甚至连林老佛爷都被你们弄得魂飞魄散,连投胎的机会都没有.......”闻人菩萨叹了口气:“很多人都说,这种事小养由基做不出来,只有沈家人能做出来,因为你们家的习性就是这样,不光是喜欢把事做狠,还喜欢把事做绝。”   “那些先生都是傻.逼吧?”我忍不住骂了一句,满头雾水的看着闻人菩萨:“这种风言风语也有人信?他们脑子里装的都是大便吗?”   听见我这么说,闻人菩萨也只是摊了摊手,表示他自己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活阎王这个外号,是老爷子用人命换来的,里面掺杂着许多复杂的东西,没有外人想象的那么简单。   但是现在.......老爷子受了重伤,沈家也摇摇欲坠,忽然出现了我这么一号异军突起的人物,那也怪不得外人会开始联想了。   有身为活阎王的沈枯荣当爷爷,作为孙子的,再怎么弱也不会弱到哪儿去,为人处世的风格也不可能背离沈家的传统。   不光是要把事做狠,还得把事做绝,斩草除根,这就是沈家世代相传的习性。   “这样也好。”   我叹了口气,不太自然的冲闻人菩萨笑了笑:“虽然我觉得自己配不上这称呼,但现如今的沈家,确实需要有人出来扛大旗。”   “虽然我是一个和尚,有些话也不该我说,但我还是想劝劝你,尽可能的抓住这个机会,顺势往上爬,起码你要爬到一个别人不敢随便招惹沈家的地步,借势顺势才是正理,如若不然.......”闻人菩萨皱了皱眉:“沈家堪忧,你爷爷的命也堪忧。”   “我明白。”   “但你也要小心,顺着清风上九天,这是难得一遇的好事,但也藏着凶祸,如果你不小心摔下来了,一次就能把你摔死,你不会有别的机会再爬起来。”   闻言,我很认真的跟闻人菩萨道了谢,表示自己很清楚这点,一定会小心的。   “我还是跟你说说你肉身的情况吧。”   “您说。”   “你体内的血液,包含的死气很重,但我有一点想不明白,你被救回来的时候,死气已经很重了,但是你伤势开始好转,死气就变得更重了......”闻人菩萨皱了皱眉:“世安,我都怀疑你是死了诈尸回来的,我没跟你开玩笑。”   “无所谓了。”我笑了笑:“起码我现在还活着,能跟您说说话,回去了还能孝敬孝敬老爷子,这就足够了。”   “还有一点.......”   说到这里,闻人菩萨稍微停顿了几秒,紧接着说:“在我来之前,你身上的伤口就被人处理过,那些都是医院里的人,用的是西医的手法,都是司徒找来的,他们给你做过CT......”   “您还知道CT呢?”我不禁问。   “我是和尚,不是傻子,又不像凰真人那样避世修行,我懂的东西不比你少。”闻人菩萨无奈的看着我:“他们给你做完CT,发现你大脑里有许多像是寄生虫的东西,就寄居在你的脑干上,虽然暂时没有对你造成威胁,这总归也不是一件好事。”   得到这个消息,我也不由得有些诧异。   “寄生虫?”   “我看过CT片,那些虫子很多,我数了一遍,不多不少,一共有十七个。”闻人菩萨说着,看了我一眼:“跟小方施主提到过的落恶子一样,都是十七个。”   “您的意思是......那些落恶子很可能对我造成影响了?”   “不是可能,是一定。”闻人菩萨叹了口气:“不多不少,都是十七个,再怎么巧合也不可能巧到这份上。”   “现在呢?虫子还在里面?”我忍不住问。   闻人菩萨点点头,说还在,他们想过给你做手术,试试能不能取出来,但最后还是被我否决这个提议了。   在摸不清底细的情况下,有些东西还是不动为妙。   落恶子原本就是沈家独有的法器,只不过我的比较特殊,而且从CT片来看,那些类似于寄生虫的东西,都是椭圆形的......   “我感觉不是虫子,但我也不知道是什么。”闻人菩萨皱着眉头,说:“你的肉身蛊只能恢复肉身,不能杀死肉身里的活物,也不能把一些异物排出来,所以不通过外力手段,咱们是没办法取出这些东西的。”   话音一落,闻人菩萨看着我,说,要不要取出这些东西,都得看你。   “不取了,留个纪念吧。”我挠了挠头,说道:“反正有肉身蛊在,它们也害不了我,更何况就现在的情况来说,我存心想死都困难,十七个小虫子还翻不了天。”   跟闻人菩萨聊了一会,到最后,话题还是回到了龙王村里。   “按照你们说的这些情况来看,周无鬼跟养九生,信奉的应该是一些邪神,跟行里那些教派法脉不一样,他们修行的手段很特殊,应该跟咱们有很大的差别。”   “您听说过他们那种宗教吗?”   闻人菩萨想了想,点点头:“十几年前,我在山东那边遇见过类似的事,不过没你们这么玄乎,只是遇见了一些邪教的信徒,他们信奉的也是那种邪神......”   “九螭神?”   “不是,应该是另外一种,我见过雕像,跟苍鹰长得很像,只不过眼球上全是窟窿眼,里面还长着很多触角一样的东西。”闻人菩萨低声道:“那些信徒也提到过旧日时代,说那是旧日时代的神明,要来解救咱们后世的人.......”   说着,闻人菩萨好奇的问我一句:“那些信徒崇拜的邪神,跟你们遇见的九螭神出入很大,但也有一定的共同点,结合上养九生跟你们说过的,他信奉的神明很多,九螭神只是其中之一,我大概有了个结论。”   “这应该是同一个教派,只是各自信奉的神明不一样,有的人信得多,有的只信一个。”   “要是这么说的话,咱们国内的邪教信徒不少啊,而且他们信奉的东西,还是真实存在的,起码不像是咱们信奉的这么虚幻.......”我皱了皱眉。   “别瞎说,什么叫虚幻啊?”闻人菩萨无奈道:“能够在后世现身的神明,都是伪神,只不过是一些特殊的生物而已,也能说是冤孽。”   “我也这么想......”   我打了个哈欠,往枕头上靠了靠,说,我以后遇见的麻烦可能会很多,这次跟九螭神敌对,还做掉了周无鬼跟养九生,估计他们教派的信徒得找我麻烦了。   “你这话只对了一半。”闻人菩萨说着,咳嗽了两声。   “啥意思?”我有些纳闷的问他:“您觉得那些人不会来找我麻烦?”   “不是,我是说周无鬼跟养九生.......”   闻人菩萨摇了摇头:“周无鬼确实是死了,但养九生......他还活着啊!”   听见这话,我如遭雷击一样,直挺挺的坐了起来。   “养九生还活着???”   “在小方施主把你带出古井的时候,养九生已经恢复过来了,他的肉身跟你很像,有很强的自我修复能力,所以.......”   “人呢?!!”   闻人菩萨摇了摇头,很无奈的说,跑了。   “司徒施主跟七宝施主都在昏迷,小养由基倒是醒过来了,只不过因为伤势过重,没什么战斗能力,小方施主也伤的不轻.......”   “养九生也没有跟你们鱼死网破的意思,都没想趁火打劫,直接就跑了,到现在我们都没能找到他。”   得到这消息,我长长的松了口气,重新躺了回去。   “没事,养九生交给我来办,他的命,必须得搭在我的手里。” 第四章 消失的尸体   事实比我想象的要困难很多。   养九生确实还活着,也的的确确从孔百杨他们手里跑出去了,但在这之后,他就跟死了没两样,连点消息都没有。   哪怕以司徒为首的官方势力,在外面布下了天罗地网,也没能找到任何关于养九生的蛛丝马迹。   他完全就是人间蒸发了,连点线索都没留下,走得比死人还要干净。   人要是忙起来,那就什么都顾不上了,我深深的明白这点。   所以在闻人菩萨走后,我脑子里想的东西也很纯粹,就是一门心思的想要报复。   九螭神那里得放一放,起码就目前的情况来说,我自己下古井找九螭神,基本等同于找死。   如果叫上帮手,成功率固然会高一些,但要是失败了......   说真的,我不想再牵连别人,也不想让任何人被我连累到死。   陈秋雁的死已经给我敲响了警钟。   我想死确实很困难,但其他人呢?他们的身体素质跟我可不一样啊!   “老沈!你醒了啊?!”   七宝忽然推门进来了,手里提着几个饭盒,站在门外,往病房里看了看,问我闻人菩萨是什么时候走的?   “走了有十来分钟吧。”我笑道:“就你一个来了?”   “他们俩有别的事要忙,就我最闲,所以我来陪陪你。”七宝嘿嘿笑道,很警惕的回头看了一眼,确定没什么情况,这才提着饭盒走了进来。   看他那小心翼翼的样子,简直就跟做贼差不多。   “你搞啥子?”我有些疑惑的看着他,心说七宝这表情有点鸡贼过头了,他想干什么呢?   七宝走到床边,拉过来一张椅子坐下,白了我一眼。   “老子还不是为你好!”   “啥子?”我一愣。   “医生说,你的身体状况不乐观,得好好休养,所以在吃这方面,你得注意忌口,这又不能吃,那又不能吃.......”七宝说着,咂了咂嘴:“其实要我说,这都是放屁,你伤成那样都没死,我还就不信了,吃一点带辣的又能咋样?”   话音一落,七宝把饭盒打开,里面全是炒菜,闻见那股子熟悉的辛辣味,我不禁咽了口唾沫。   “都这模样了,你不得吃点好的?”七宝一边说着,一边把饭菜放在床头柜上,又看了我一眼,问我:“还能自己吃饭吗?”   我点点头,说能。   “那就自己动手吧,让我一个大老爷们喂你吃的,我想想都起鸡皮疙瘩。”七宝嘿嘿笑道,把筷子递给我。   接过饭盒跟筷子,我低头往嘴里刨了几口。   咀嚼了一会,我看了看碗里的饭菜,又抬头看看七宝,不动声色的咽了下去。   “咋了?不好吃?”七宝有些紧张的问我:“这是我在本地找的川菜大厨做的,标准的小灶呢!”   “不是不好吃,我是吃不出味道了.......”我皱着眉说道,表情也很疑惑。   在这之前我还没注意,也许是因为我受伤的缘故,舌头上感觉有些麻木。   触感还是有的,只不过味觉似乎丧失了许多。   当然了,也不是说彻底的失去了味觉,只是消失了大半,吃着饭菜感觉没什么味罢了。   “抽烟不?”七宝问我。   我点点头,继续往嘴里刨着饭菜。   只见七宝特别小心的站起来,走到病房门边,往外看了看,确定没人靠近这里,之后才把房门反锁住。   “这医院啥子地方都好,就是管得太严,那些护士的鼻子比狗还灵,隔着八百米,你抽一口烟,她们都能闻出是什么牌子的!”七宝满嘴跑着火车,嬉皮笑脸的走过来,递了支烟给我,顺带着还帮我点上。   “谢了兄弟。”我叹道,叼着烟,长长的吸了一口,只感觉脑袋清醒了不少,没有了刚才那种迷迷糊糊的感觉。   先前像是没睡醒似的,现在好受多了。   七宝也点了支烟,坐在旁边抽着,看了看我,又把目光移开,望向窗外。   “其实我知道你难受,也知道你在憋着,但是......”七宝叹了口气:“人都走了,咱们还活着的,就该好好的活着,别想那么多折磨自己了,明白吗?”   我嗯了一声,拿过水杯,往里抖了抖烟灰。   “除开方时良跟我们说的那些事,在水底,你还遇见什么了?”七宝看了我一眼,表情有些复杂:“仅仅是陈姐的事,应该不会让你变成这样。”   “我怎么了?”我一愣。   七宝没吱声,走进卫生间里,不一会就拿着一面梳妆镜回来了。   “你自己看看吧。”七宝低声说道。   听见这话,我也没多想,往前凑了凑身子,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   说实话,这冷不丁的一看,我差点没认出自己来。   镜子里的人很是消瘦,像是吸.毒的瘾君子那样,几乎是皮包骨,看着如同一具骷髅。   眼窝深陷,黑眼圈很重。   原本还干干净净的眼白,此刻已经让许多血丝给占满了,有点像连着熬了几天夜的样子,都有种精神恍惚的感觉了。   镜子里那种狼狈不堪的模样,就如同一条丧家之犬,整个人都被一种看不见的死气包裹着,完全没有活人该有的样子。   我抬起手来,揉了揉眼睛,越是看镜子里的自己,就觉得越是陌生。   镜子里的这个人真的是我吗??这变化也太大了吧??   “那天,方时良把你背回来的时候,我都没能认出你来,真的,我都以为你死了......”   七宝坐在椅子上,失魂落魄的看着我,略显红肿的眼睛里,全是庆幸的意味。   “不过还好,你狗日的命硬,没栽在那口井里。”   “宝哥,你说......要是有一天,我不是人了,变成了一个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的怪物.......”我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又转过头,看了七宝一眼,笑得很是无奈:“到那时候,你还拿我当兄弟看吗?”   “你说呢?”七宝耸了耸肩:“我认的是沈世安,不管你是人还是什么狗屁怪物,你都是老子兄弟,我可没他们那么矫情。”   “他们?”我一愣:“谁?”   “行里的先生呗。”七宝叹了口气:“这段时间来医院看热闹的先生不少,但他们都没能见到你,全被我们拦下来了,不得不说那帮先生的鼻子挺灵的,说是你这病房里有一股邪气,都怀疑你入邪了.......”   “关他们屁事?”我有些纳闷的问道:“我入邪也是我们沈家的事,那帮子外姓先生凑什么热闹?”   “想找机会聚众踩你呗,都说自己是名门正派,要是有先生入了邪,他们是不会坐视不管的.......”七宝坏笑道:“我听见他们这么说的时候,就把路让开了,我叫他们自己上来看看你,但要是出了事,我们一概不负责。”   话音一落,七宝吐了口烟,笑得更灿烂了。   “你是不知道啊,那帮先生一听我那话,都吓得没敢上楼,估计他们还以为你醒着呢......”七宝啧啧有声的说:“一个干翻了整个林家的降师,这他妈是能随便来踩的吗?”   说着,七宝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欲言又止的看了我几眼,最后还是凑到我耳边,低声跟我嘀咕着:“我跟你说件事,你可别着急。”   “啥事?”我问。   “他们后下水的那一批人,被爩鼠带着,确实找到了你们之前落脚的那个地底平台,地上还有很多血迹,应该是你们留下的。”   七宝说着,皱了皱眉:“但是没找到陈姐的尸体。”   “你说什么?”我瞪大了眼睛,忍不住从病床上坐了起来,红着眼看着七宝:“你们没找到尸体??”   “没找到。”七宝叹了口气:“下面是空着的,四周都找遍了,也没看见陈姐在哪儿,但是靠近水边的岸上,有一些拖拽重物的痕迹,好像是被什么东西拖进水里了.......” 第五章 夜来人   得到这个消息,我愣了好一段时间,一动不动的看着七宝。   “老沈?”七宝见我表情有些怪异,也不禁担心了起来:“你可别着急啊,司徒他们还没放弃寻找,等你伤势恢复点,咱们也一起去!”   我胸前不断的起伏着,就像是呼吸不上来了似的,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身子都在哆嗦。   咬着牙,我闭上眼,不停的做着深呼吸。   缓了足足两分钟,我这才把眼睛睁开,目不转睛的看着七宝:“她被拖进水里了?”   “应该是。”七宝点点头:“根据现场遗留的痕迹来看,陈姐确实是被拖进水里了,如果从时间上推测......她被拖走的时候,应该是在方时良带你逃出生天之后。”   “在那段时间里,养九生一直都在岸上,没有下过水,所以他的嫌疑可以排除,至于那个九螭神.......”   说着,七宝看了看我,试探着问:“你确定它的身子崩溃了?”   “对。”我点点头:“虽然我不太了解九螭神,但是从当时的情况来说,九螭神肯定是重伤了,起码在短时间内,它不可能翻起什么风浪来。”   “既不是九螭神,又不是养九生.......”七宝皱着眉头,很认真的思索着,最后还是满头雾水的问了我一句:“把陈姐拖进水里的还能是谁啊?”   我没搭腔,回头看了爩鼠一眼,低声问道:“你看见是谁拖陈姐下水了吗?”   爩鼠没有犹豫,很直接的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不管是谁,该找的咱们还得找。”七宝丢了支烟过来,往椅子上一靠,仰着头,面无表情的看着天花板:“陈姐跟咱们关系不错,说真的,我都拿她当自己亲姐姐看,从小到大能那么照顾我的女人,除了我妈就是她了......”   说到这里,七宝沉默了下去,抬起手揉了揉眼睛,但越是揉,他眼里流出来的眼泪就越多。   到最后七宝也控制不住情绪了,猛地用双手捂住脸,像是受尽了委屈的小孩子那样,放声大哭了起来。   我原本心里还有些悲痛,但一看七宝这样,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凑过去,一边用手拍着他肩膀,一边安慰着他。   “都他妈怪我啊!!怪我没用!!要是我没昏迷过去!!我肯定能帮上你们!!”   七宝从来没露出这种样子过,真的,他那种满是悔意的哭嚎声,都让我出现了一种幻觉。   看样子,七宝是真拿陈秋雁当姐姐看了。   不过想想也是,虽然七宝平常油嘴滑舌的看起来跟谁都亲,可真正能关心他的人,能真心照顾他的,除开他老妈,也就只有陈秋雁那个大姐了。   “没事,都过去了。”我低声安慰道:“我都不哭了,你哭啥?”   “你狗日的!我都听方时良说了!你是不是跟陈姐处上对象了?”七宝一边哭,一边瞪了我一眼:“要是这事真成了,我他妈还得叫你姐夫,你说老子哭不哭!”   “你的意思是......你觉得你莫名其妙的降辈分了?”我试探着问道。   七宝点点头,说可不么!咱们俩原来可是平辈啊!你莫名其妙的升级了,我还得叫你姐夫,你说老子多生气!   “说起来,咱们回去的事还挺多的,行里有不少麻烦都等着咱们处理呢,不过......”   忽然,七宝顿了一下,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急忙问我:“你还记得那块铜板吗?”   “啥子铜板?”我满脸迷茫的问道。   “就是那块揣在你身上的铜板啊,方时良说,那还是他送给你的。”七宝说道:“那块板子我们让闻人菩萨看过了,说上面使用的文字他见过,但没办法给咱们翻译,因为那不是他的本行,他也看不懂。”   我点点头,也没多问,因为我对这事并不关心,要不是七宝提起来这茬,我都忘了自己身上还有块铜板。   “最后还是司徒认出来了,他说那块铜板上使用的是苏美尔文,就是原来他跟咱们提过的,几千年前两河流域的那个苏美尔文明,铜板上的文字,全都是那个国家使用的文字。”七宝点着烟,岔开了最开始的话题,跟我聊着:“具体内容是什么,这个他也看不明白,最后还是拓印一份送到中.央去了,那边有文字专家帮咱们翻译......”   “这样啊......那就等他们慢慢翻译吧.......反正咱们不急.......”我靠在枕头上,稍稍侧着脸,看着指缝里夹着的香烟,表情很是无所谓。   “闻人菩萨分析过,那块铜板,很有可能就跟那口古井有关系,搞不好还有一些关于九螭神的线索呢。”   一听这话,我顿时就来了点精神。   “你好好休息吧,我明天再来看你,时间也不早了.......”   七宝说着,帮我收拾起了饭盒,最后还给我留下一包烟,将打火机递给我的时候,还特意叮嘱我。   锁上门再抽,要不然的话,那些护士就会锁上你的嘴。   “我在医院门口都被逮过七次了,最后一次,护士长都气得想抽我,真他娘的郁闷......”七宝唉声叹气的说道:“你是不知道啊,这医院啥子都管得严,病人就算了,连我们这种病人家属都没点自由,唉.......”   听见这话我也只是笑,七宝又跟我念叨了一阵,最后才把东西收拾完,慢吞吞的离开了病房。   等他走了,我也就把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靠着枕头坐着,沉默了下去。   爩鼠也不傻,能感觉到我情绪的变化,所以在这时候,它也窜过来,趴在我大腿上,吱吱的低声叫着,像是在安慰我。   “小胖,那条辰龙是你的朋友吧?”我轻轻抚摸着爩鼠的脑袋,好奇的问了一句。   爩鼠点点头:“吱吱!”   “它是怎么去那口古井里的?谁让它去镇压九螭神的?你知道吗?”我问道。   爩鼠有些迷茫的看着我,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你的朋友,应该还有十一个吧?”   “吱吱!”爩鼠不停的点着头,看着很是兴奋。   “你们是从哪儿来的?”我像是闲聊一样跟爩鼠聊着,语气也轻松了一些:“小胖,你们有主人吗?”   听见这个问题,爩鼠没有给我回应,眼神越发的迷茫,似乎它也想不起来这些了。   就在这时候,窗外忽然亮了起来,黑暗的天空,顿时就变得犹如白昼。   下一秒,震天撼地的雷声,便在天空中猛地炸响了。   “轰!!!”   不过短短数秒,外面便开始风雨交加。   那种万分剧烈的狂风骤雨,让我不禁想起了龙王村里的那一幕幕......   在跟养九生他们交手的时候,天空上就是下着这么大的雨吧?   “啪。”   一声无比清脆的拍窗声,让我不禁愣了一下,或是说,算是吓了一跳。   借着窗外的雷光,我隐约看见,有一只瘦弱的手掌拍在窗户上面,当时我都震惊了,真的,这点毫不夸张。   难道我又出现幻觉了?   “小胖,你看见那只手了吗?”我试探着问道。   爩鼠紧盯着窗户,点点头,吱吱叫了两声。   “不是我的幻觉吧?”我又问。   爩鼠回过头看了我一眼,歪了歪脑袋,没吱声。   “你不会也是我的幻觉吧?就跟刚才一样.......”   爩鼠吱吱叫了几声,我也没搞明白它是什么意思,没等我多问,它又把脑袋转了回去。   “这他妈可是八楼啊。”我嘀咕道。   我想要走过去看看,却忽然反应过来,自己还被纱布绷带裹着呢,旁边还插着管子输着液,想动作大点都很困难,更别说是下床了。   就在我犹豫着要不要过去看看的时候,伴随着砰地一声闷响,窗户直接被那只手握成的拳头砸穿了。 第六章 绷带   看见这一幕的时候,我倒是没感觉害怕,只是有点迷茫。   这到底是真实的......还是幻觉??   先前那个极为真实的幻觉,让我对自己的意识都产生了怀疑。   就目前的情况来说,我没办法分清楚这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   爩鼠确实是一个参照物,但我不敢信它,真的。   先前在那个幻觉里,爩鼠看着也极为真实,无论是神态还是动作,都跟现实的一模一样。   “吱吱!!”   这时候,爩鼠忽然嘶叫了起来,一边叫着,一边往后面退了两步。   最初我是以为它在紧张,之所以叫,也是因为警惕,但奇怪的是,我在爩鼠的眼里看不见那么多的敌意,反倒是......有种说不出的迷茫。   “怎么了?”我低声问了一句:“那人对咱们有威胁吗?”   我话刚说完,窗外那人已经把手臂伸了进来,没等我看清楚他的动作,嗖的一下,整个人就翻进了病房里。   那种轻车熟路的动作,当即就让我得出了结论。   这是个贼。   他的身材比我要瘦弱很多,也要矮我一头,身上裹着一层沾满了污泥的黑色麻布,脸上也被麻布裹了个严实,连眼睛都没露出来。   说真的,我有点佩服他。   裹在他脸上的麻布,跟裹在身上的一样,都是一个规格的,比帆布都要厚个两层,绝对不透光。   在这种狂风骤雨不断肆虐的天气下,还敢这样打扮,一路翻到八楼来找我,这种毅力跟胆气确实不服不行。   “你是来找我的?”我有些好奇的问道。   对于这个不速之客,我有戒备心,但也没有过于戒备。   因为直觉告诉我,这人不是我们的对手,哪怕我在病床上躺着,成了高位截瘫的患者,爩鼠也能很轻松的把他脑浆子打出来。   再说了,我现在什么都怕,就是不怕死。   楼下还有闻人菩萨他们坐镇,想要在这种情况下弄死我,确实是太困难了。   不说别人,就是老爷子跟苗武人那一辈的先生,单打独斗的话,在不惊动闻人菩萨他们的情况下,基本上是不可能弄死我的。   想弄伤我也很困难,谁叫我有爩鼠罩着呢?   但是有一点我也没想明白。   为了保证我的人生安全,司徒在医院内外都安排好了不少“安保人员”。   据司徒说,这些人都是从军中抽调出来的精英,现在是隶属三研所,也就是陈秋雁跟司徒他们导师所在的那个研究所。   毫不夸张的说,在那帮精英的眼皮子底下,一只鸟想要从窗户那里飞过来都很困难,更别说是一个活生生的黑袍人了。   他是明摆着翻窗户进来的啊!难道楼下的那些安保人员都瞎了吗??这都没看见??   又或是说......这个人,也是行里人,所以楼下的那些普通人没能发现他。   “你找我有事吗?”我好奇的问道,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只发现他是赤着脚来的。   不得不说,这人的脚很秀气,恐怕只有三十几码,像是个女人的脚,脚背的皮肤很白,像是精雕细琢的乳白色玉石那样,很是光滑白嫩。   他没有回答我的话,一步步向着病床这边走来。   爩鼠也没怂,看见有外人闯进来了,还想接近我这个伤员,当时就炸毛了。   只见爩鼠猛地往前窜了两步,站在床尾,后背高高的弓着,嘴里不停发出了带着威胁性的嘶叫声。   也许那人是被爩鼠吓住了,在距离病床两米远的位置,他停下了脚,一动不动的面朝着我这边,似乎是在看我。   “如果你是我朋友,那就去旁边拿张椅子坐,等雨停了你再走,如果你是来找事的......”   我说着,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我现在心情不大好,你最好别来找死,要是你觉得我在跟你开玩笑,你可以试试。”   听见我这么说,爩鼠猛地嘶叫了两声,四只小爪子上,很突兀的冒出了滚滚浓烟。   那些浓烟比起我以往见过的黑色煞气更加纯粹,这还是第一次在爩鼠身上看见这东西。   “嘭。”   随着一声闷响,那人把背上的麻布口袋放了下来,也是这时候我才发现,他从楼下翻上来,貌似还带着负重物。   看那个麻布口袋的大小,再加上落地时发出的闷响......我估计里面装着的东西,至少有四五十斤。   “啥子东西嘛?”我问道,不动声色的往那个麻布口袋上扫了一眼:“你是来探病送礼的?咋不走正门呢?”   我说这话,纯粹是在调侃他。   那个麻布口袋装着什么东西,这点我不清楚,但我能闻见,那种从里面扩散出来的鱼腥味。   很臭,比一般的鱼腥还要臭,堪比死鱼烂虾那种腐烂的味道.......对了!!这味道我闻见过!!就在龙王村里!!   “你是养九生的人??”我瞪大了眼睛,忍不住从病床上坐了起来,死死盯着那个黑袍人。   养九生本人我见过,不是这身材,所以这人是养九生的可能性完全能够排除。   但是闻人菩萨他们也说了,养九生不是独行侠,他是有同党的。   现在我跟九螭神结了怨,还把养九生给弄成了重伤,他们那帮人来找我麻烦,只是迟早的事罢了。   没想到啊。   报仇的人......竟然会来得这么快?!   虽然我身上的伤势还没有彻底恢复,四肢百骸,也因为我坐起来的动作过大,正在隐隐作痛。   但在这时候,我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只想弄死这个翻窗户进来的贼。   没等那人有动作,我咬着牙,直接把身上插着的几根输液管拔了下来。   可能是使的劲太大,这猛地一拔,针头又在肉里挑了一下,血瞬间就从插针的窟窿眼里流了出来,但很快就止住了。   如闻人菩萨所说,我肉身的变化确实很大。   原本我体内的血肉还带着异香,跟中药材的味道很相似,说不上好闻,也说不上难闻。   但是现在的味道......确实有点恶心。   那是一种很难形容的腐臭味,像是死人才有的味道,把我自己都给熏得不行。   “吱吱!!!”   爩鼠也察觉到我的敌意了,所以它的反应也不慢,直接从病床上跳到了地板上,虎视眈眈的盯着那个陌生人,身上已经被那些变得更加纯粹的黑色煞气裹住了。   我坐在床上,疯狂的撕扯着身上的纱布跟绷带,不一会,上半身的这些“木乃伊装备”就让我全扯了下来。   而那个穿着黑袍的人,倒是没有攻击我们的意思,依旧是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像是在想什么,或是在观察什么。   哪怕我看不见他的眼睛,也能感觉到他那种充满了迷茫的目光。   等我把下身的那些纱布绷带取下来,那个黑袍人已经往后退了两步,跟我们拉开了距离。   我没多说,直接从床上跳了下去,在落地的瞬间,一个没站稳,差点摔在地上。   这段时间我一直都在病床上躺着,肌肉好像有些不听使唤,站在地上,我有点使不上劲的感觉。   就在我咬着牙,用手扶着床沿,慢慢向那人走过去的时候。   那个黑袍人,冷不丁的揭下了脸上缠绕的麻布绷带。   看见他的这番动作,我也没想阻止他,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的脸,很耐心的等着他露出真容。   当最后一圈麻布绷带从他脸上揭下来时,我就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   傻愣愣的看着那人,我感觉脑子都死机了。   所有的思考能力都烟消云散,大脑彻彻底底的陷入了混乱。   真的。   无论我再怎么猜测,再怎么分析,哪怕我是做梦,都不可能梦到会是她。   “陈......陈姐?!” 第七章 纸鸢   看见那张熟悉的脸,说真的,我有点确定自己遇见的是幻觉了。   她当初是在我面前咽气的......内脏都被那些长矛状的触手击穿了.......我能肯定的说,陈秋雁当初绝对是死了的!   那种肉身陷入消亡的状态,我简直太熟悉了,我不是没见过死人,也不是没亲眼见过,别人是怎么咽气的,所以我敢肯定,陈秋雁绝对是死了,不可能活着。   特别是我感觉到她三魂七魄从肉身里消失后,我更确定这一点了。   她不可能还活着,绝对不可能。   “你......你不是死了吗.......”我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表情呆滞的看着她,问话的声音,都忍不住颤抖了起来:“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觉得自己看见的是幻觉,都是虚幻的东西,并不是真实存在的。   但当我看见那张熟悉的脸.......我还是忍不住信了。   不管这是不是幻觉,能看见她,比什么都强。   “嘭!!嘭!!嘭!!!”   这时候,病房门忽然让人给敲响了,听那急促的敲门声,就能感觉出来,外面那人有多着急。   “老沈!!你是不是遇见麻烦了?!”七宝火急火燎的喊着:“楼下有人打报告!说有个贼翻进你病房里了!”   “我......我没事!!”   给出这个回应的下一秒,我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了房门边,猛地锁住了房门。   不知道为什么,在那时候,我不想让其他人进来。   无论这是现实还是幻觉,我都想一个人跟陈秋雁待一会。   爩鼠也认出陈秋雁来了,很兴奋的叫了两声,身上散出来的煞气很快就收了回去。   就在它准备往前扑过去,像是原来那样,直接扑到陈秋雁的怀里的时候,没想到陈秋雁却很突然的往后退了一步。   虽然她看着我们的时候,表情有些迷茫,但不可否认的是,她给了我们一种很警惕的感觉。   “老沈!你锁门干什么??”七宝又是重重的砸了两下门,语气更着急了:“是不是遇见麻烦了??你先开门再说!!”   “我真的没事!!”我一边用后背顶着门,一边看着陈秋雁,感觉脑子都是乱的,拼了命的想方设法敷衍七宝。   很快,闻人菩萨的声音,也在门外响了起来。   “小沈施主,你屋子里好像有别人啊,真的没问题吗?”   闻人菩萨的声音很平和,能感觉出来,他没有七宝那么着急,要冷静许多。   “没问题。”我大声道:“闻人前辈,你先带其他人下去,不用担心我,至于其他的事......以后我再跟你们解释!”   听见我这话,七宝还是有些着急,催了我几句,让我把门打开,但最后还是让闻人菩萨给拽走了。   门外的脚步声有很多,听着很是杂乱,明显就不是两个人能够发出来的。   大概有十几个人吧?   “你是谁?”   忽然,陈秋雁开了口,很迷茫的看着我跟爩鼠,神情恍惚的问了这一句。   毫不夸张的说,一听陈秋雁这话,我顿时就觉得不对劲了。   以往陈秋雁看我的表情,就像是看自己亲弟弟一样,虽然我们后面的感情有些复杂,那也不该是这样啊。   更何况.......如果陈秋雁真是活过来了,那她死里逃生之后,在看见我这个旧人,不可能会是这样的反应!   我皱着眉想了想,回头看了一眼房门,又看了看陈秋雁,抬脚就往她那里走。   陈秋雁确实对我们有警惕的意思,在我往她身边走的时候,她也在不动声色的往后退着,小心翼翼的看着我,双手都在发颤。   像是在害怕,但到了最后,她也没有逃走,而是目不转睛的盯着我,表情越发的迷茫,似乎是在回忆什么。   “陈姐,你还认识我吗?”   我试探着问道,走到陈秋雁身前一米的位置,停下了脚,红着眼看着她:“不是我的幻觉吧?你真的还活着吧?”   听见我的问题,陈秋雁稍微愣了一下,看了看我,抬起手指了指自己。   “陈姐......我.......”   “你还记得我是谁吗??”我忙不迭的问道。   陈秋雁皱着眉想了一会,摇摇头,又点点头。   “我好像见过你......还认识你.......”   一听她这话,我顿时就反应过来......陈秋雁不会是失忆了吧?!   “你是从哪儿来的?”我小心翼翼的问道。   陈秋雁看了我一眼,没说话,很突然的抬起脚,缓缓走到了爩鼠面前。   爩鼠一下子可谓是无比的兴奋,跟家养的小狗一样,看见陈秋雁走过来,尾巴摇晃得那叫一个欢快。   陈秋雁看着爩鼠沉默了一会,似乎是在回忆什么,过了会,她才弯下腰,试探着伸出手去,摸了摸爩鼠的小脑袋。   爩鼠的反应也很热情,不停的用小脑袋蹭着陈秋雁的手掌,开心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我记得......你叫小胖吧?”陈秋雁忽然露出了一个笑容,看她那表情,就能感觉出来,她很喜欢爩鼠。   没等爩鼠反应过来,陈秋雁已经伸出手去,将它抱了起来。   动作很熟练,也让我们觉得很熟悉,因为陈秋雁以前就是这么抱爩鼠的。   “小老鼠,你真的好胖啊,怪不得你叫小胖!”   陈秋雁怀里抱着爩鼠,笑容无比的灿烂,那种犹如孩子般纯粹的笑容,让我不禁愣了一下。   以前的时候,无论陈秋雁再怎么放得开,在我们面前,她一直都表现得跟个大姐姐一样。   像是这种小孩子的表情.......那种极其纯粹的笑容.......我从来没在她脸上见过.......   “海里。”   听见这话,我愣了愣,没反应过来:“什么海里?”   “我是从海里来的。”   陈秋雁似乎放下了对我们的警惕,表情稍微轻松了一些,没有那么紧张了。   只见她抱着爩鼠,缓步走到病床边坐下,歪着头,很好奇的看着我。   “你认识我吧?”   我点点头,说认识。   “很多事......我忘了很多事.......但应该能从你身上找到答案吧?”陈秋雁试探着问道,似乎是害怕我拒绝,显得有些瑟缩:“我记得我的家不在这里,应该在北方。”   “对,你是北京人,这里是南方,距离你家还很远!”我忙不迭的答道,跟着陈秋雁走过去,几乎是跟她并着肩坐在病床上。   陈秋雁看了我一眼,不动声色的往后挪了挪,跟我拉开了些许的距离。   “北京?”陈秋雁想了想,又问我:“是四九城吧?”   “对。”我点头。   “我家里人是干什么的?”陈秋雁又问我:“我只记得他们好像有人从军,还有的......”   “我跟你一样一样的说吧,所有我知道的,我都跟你说一遍.......”   我就像是给人打报告一样,很认真的,一丝不苟的,把所有我知道的关于陈秋雁的事,都跟她说了一遍。   听我说这些事的时候,陈秋雁显得还挺好奇,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时不时的点点头,算是回应我,但中途没有出声,眼里一直都有种思索的味道。   “我差不多明白了。”陈秋雁点点头,又看了看我,好奇的问:“那我们是什么关系呢?是朋友吗?我记得自己好像住在你家里。”   “我们是......我们原来是朋友......原来是!”   我说着,忍不住把头低了下去,小心翼翼的看了陈秋雁一眼,有些心虚的说:“在海里一别的时候,我们已经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了。”   陈秋雁一愣,显然没想到我会这么说,很意外的看着我,脸也红了起来。   “先不说这个......我还有个问题.......你说的陈秋雁......真的是在说我吗?”   “是啊!”我忙不迭的说:“你就是陈秋雁,陈秋雁就是你!”   “那也不对啊。”   陈秋雁一皱眉,似乎是有些纳闷,很疑惑的看了我一眼,说。   “虽然你说的那些事我都有印象,但是我记得......我自己不姓陈啊......”   “不姓陈?”我愣了愣:“那你姓什么?”   “林。”   陈秋雁低声说,目光一直都停留在我脸上,似乎是在观察我的表情。   “我叫林纸鸢(yuan)。” 第八章 还阳   听见陈秋雁这番话,说真的,不光是我傻眼了,连被她抱在怀里的爩鼠也傻眼了。   爩鼠不傻,能听懂陈秋雁说的是什么,所以在那时候,它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很诧异的看着陈秋雁。   “你......你是不是忘了自己叫什么了??”我看着陈秋雁,眼神不禁变得有些担忧,心说失忆是一回事,记忆产生了错乱,多出来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那才是最麻烦的。   至于我现在经历的一切,是幻觉还是真实的,这都不重要了。   如果这是真的,我得谢谢老天爷。   如果这是幻觉,我还是得谢谢老天爷,顺便还得求它一次,最好一辈子都别让我从这个幻觉里清醒过来。   “不是......我记得我有一个叫陈秋雁的名字.......但是有另外一个人告诉我......我姓林.......”陈秋雁说到这里,表情也越发的迷茫,抬着头看着我,像是在等我给她一个答案:“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是谁告诉你的?”我试探着问道。   “不知道。”陈秋雁皱着眉,回忆了一会,继续说:“是我刚睡醒的时候,那人告诉我的,但我没看见他的样子。”   “是男人还是女人?”我继续问着。   陈秋雁再一次摇摇头,说分不清。   “能听出来那个声音大概的年纪吗?”我又问。   “这个也分不清,有点像是小孩子,又有点像是老人。”陈秋雁一皱眉:“不过那个声音听着很舒服,好像是亲人那样......应该是好人!”   “能跟我准确的描述一下吗?”我想了一会,又问:“你醒过来的时候,是在什么地方?周围有别的生物吗?”   陈秋雁没有立即回答我,抱着爩鼠,一边抚摸着它的脑袋,一边回忆着。   足足过了四五分钟,陈秋雁这才开口。   “我是在海水里醒过来的,是在水底,往上游了很久,我才回到水面上,那是一个小岛上的村落,还有很多人驻扎在水边,但我没让他们发现.......”   一听这话,我不禁觉得有些诧异。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陈秋雁所说的这个小岛村落,十有八九就是龙王村了,水边驻扎的那些人,也就是司徒他们派去的官方人员。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最让我想不明白的是......陈秋雁是什么身体素质,这个不用我说,大家心里也清楚。   虽然她的身体素质要比普通姑娘强一些,但那也有个极限,更何况去做某些事的难度,已经超出了人类的极限。   那就不是活人能干出来的,最次也得行里人才行.......   而且行里的先生也分三六九等,想要从古井最深处游回水面上,并且还要留有余力,保证自己不被岸边的驻扎人员发现,那就不是普通先生能办成的事了。   毫不夸张的说,就算是让我去办这事,能一次成功的几率,恐怕只有两成左右,最麻烦的还是岸边的那些驻扎人员。   据司徒说,那些人都由国家的第三研究所调动,全是从军队里抽调出来的精英,绝对都算是个人素质较高的那种军人。   想从正规军的眼皮子底下,无声无息的溜达出去,这种事的难度实在是大过头了。   “在水下的时间不短吧?从水底游到水面上,最快也得好几分钟吧?”我欲言又止的看着陈秋雁,低声问道:“更何况水底还有乱流,跟漩涡似的......一般人根本出不来啊。”   “不会啊。”陈秋雁很奇怪的看了我一眼:“很轻松就游到水面上了,都不用呼吸,憋着气就好了。”   现在我是真有点怀疑了,此时此刻,我不会还是处在幻觉里吧?   打破了头去想,我都不会想陈秋雁能自己逃出来,因为这一切都不合逻辑啊!   这时,我也没犹豫,猛地握住了陈秋雁的手腕,用手指搭着她的脉门,简单的把了一下脉。   在这个过程中,陈秋雁没有把手抽回去,也没有阻止我,或是闪躲开。   只是略微红着脸,小心翼翼的看着我,没发出任何声音。   “你的脉搏不对啊......怎么这么快.......”我喃喃道,感觉脑子都乱了起来。   陈秋雁的脉搏频率,至少要比普通人快上三四倍,这还是往少了说的,可以说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脉象......   也不对。   在井底,我选择拔苗助长落恶子的时候,自己的脉搏频率,应该就和陈秋雁相当,只是比她快一些罢了。   “你的肉身状态......跟正常人不太一样.......”我皱着眉说道。   陈秋雁似懂非懂的看着我,没吱声。   我把她的手腕放下,扒开她眼皮子看了两眼,说实话,她那样的眼白,我从来没见过。   无论是再怎么正常的活人,哪怕是从来没熬过夜,也从来没生过病,眼白的边缘处,都会有一些红血丝的存在。   可是陈秋雁却没有,眼白非常的干净,那种纯粹的白色,看着都带光,像是玉石一样,让人看着的时候,怎么都移不开目光。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我又问了一句。   “跑着来的呀,然后在路上坐车,钱包里有钱的!”陈秋雁笑道。   “你都忘了自己是谁了,还记得这么多呢?”我不禁有些纳闷,上下打量了她几眼:“陈姐,你不会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陈秋雁摇摇头,说没有,她记得很多事,但那也仅仅是事跟一些生活常识,至于人际关系这类的东西,她确实是忘得差不多了。   “你这身衣服是从哪儿来的?”我问。   “醒过来的时候,我身上就穿着这些衣服了,不对!这不是衣服!”陈秋雁皱着眉说:“这只能算是麻布袍子吧?时间太急,我也没时间买新衣服,就只能凑合着穿了,路上的人还以为我是疯子呢!”   “钱包你是在哪儿找到的?”我又问。   “一个平台上,那是水下的一个独立空间,像是个小山洞。”陈秋雁说道。   “你原来的衣服呢?”我再一次问道。   陈秋雁摇摇头,说不见了,而且准确的说,她也不知道自己原来穿着什么衣服。   “一开始的时候,你为什么要裹着脸?”我还是忍不住问了句。   听见这个问题,陈秋雁很认真的想了一会,摇摇头,说她也不知道。   “我醒过来的时候,脸上就缠绕着那些绷带,但很奇怪啊,我就算看不见东西,也能感觉到四周的景物,比看着还真实。”陈秋雁低声道。   “这样啊.......”   我想了一会,只觉得这事如果是真的,那确实是超出我的想象能力了。   按照陈秋雁说的这情况来说,她醒过来的时候,应该是在闻人菩萨等人下水之前。   那也就是说,从方时良带我逃出古井,再到司徒他们赶到现场,这个过程的时间应该没那么长,恐怕就只有两个小时左右。   如果有人要救陈秋雁,那人能够操作的时间,也不过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把一个彻彻底底死去的死人救活,并且还把她丢失在水下,被九螭神吞食的三魂七魄找回来.......这种事已经超出了我的理解范畴。   想来想去,我觉得这种事,也就只有那些传说之中的神仙能做出来了。   生死人肉白骨,招魂引魄安身,这......   “你叫沈世安吧?”陈秋雁问我。   我点点头,说,是。   “你真是我男朋友?”陈秋雁红着脸,像是小姑娘那样,试探着问了一句。   这次我可没敢犹豫,直截了当的点点头,说对,就差结婚了。   虽然我没有真的跟陈秋雁谈过恋爱,但说实话,面对这样一个能豁出命去救我的女人,说不动心那肯定是假的。   至于结婚......反正就当时来说,我一点也不抗拒。   起码拿陈秋雁当结婚对象来看,我觉得是很合适的。   “那......那我变成了一个怪物.......你也不介意吗?” 第九章 身体的改变   变成一个怪物?   听见陈秋雁那话,我不禁愣了一会,有点没反应过来。   “你的意思是?”   陈秋雁没有回答我,眯着眼睛笑了笑,虽然她说话的声音很温柔,但在那时候,我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不知道为什么,在那时,陈秋雁看我的眼神,让我感觉有点陌生。   像是另外一个陌生人在看我......   “你到底是谁?”   我目不转睛的盯着陈秋雁的眼睛,语气之中,不由自主透出了一股警惕的味道。   听见这话,陈秋雁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   “你......你真的是陈秋雁吗?”我试探着问道。   这一回,她也没有犹豫,又一次摇了摇头,说自己也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是谁......那人说我是林纸鸢.......你说我是陈秋雁.......”她说着,轻轻把爩鼠放在了我怀里,然后往后退了退,跟我拉开了距离:“我都被你们搞迷糊了......我现在就想知道......自己究竟叫什么.......”   “我说的那些......你记忆里还有印象吗?”我试探着问道。   陈秋雁点点头,说有,但她又补充了一句。   “关于林纸鸢那个名字......我也有印象......只不过.......”   说到这里,陈秋雁沉默了下去,没再继续往下说,整个人都像是失去了灵魂那样,眼神空洞的看着地板,像是在发呆。   就在我想着要怎么安慰她的时候,忽然间,她的身子就颤抖了起来,双手紧握着拳头,像是在忍耐什么,咬紧了牙.......   原本干净到纯粹的眼睛,此时很突兀的冒出了许多血丝,如同蜘蛛网一般,看着有些吓人。   “你怎么了??”我忙不迭的问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头疼。”   陈秋雁咬着牙说,眼睛都红了起来,能看见她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的额头上已经鼓出了许多青筋,紧握着拳头的双手,指甲也陷进了肉里,身子不住的颤抖着,光是看就能感觉到,她究竟在承受什么样的痛苦。   “没事没事......想不起来就别想了.......”我急忙凑过去,用手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心疼得不行:“你确实是叫陈秋雁,但救你的人,说你叫林纸鸢,那肯定是有他的道理,现在想不明白没事,咱以后慢慢想,我帮你想!”   陈秋雁闭上眼,身子不住的颤抖着,做了一会深呼吸,这才慢慢冷静下来。   “谢谢你。”   “不用。”我笑道:“你跟我说什么都行,就是别说谢谢。”   陈秋雁侧过头看着我,没再说话,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你说你是怪物,这点我也能理解,毕竟一个姑娘家,能从水底一路游上来,还不觉得憋,这确实不是普通人能办成的事.......”   “不是这个。”   陈秋雁说着,把头低了下去,似乎是不敢看我。   “那你说的是什么?”   “我从小岛那里,一路游上岸的时候,碰到过两艘小渔船,螺旋桨把我胳膊打断了,就剩一块皮连在上面.......”陈秋雁说着,指了指自己的右胳膊:“过了不到十分钟,这条胳膊就长好了........”   “你也有肉身蛊?!!”   我已经控制不住情绪了,听见陈秋雁说的那事,我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   十分钟能恢复断掉的胳膊,这种事我能干出来,而且还能更快。   但十分钟能恢复过来已经够夸张了,那样的肉身恢复力......这绝对不是正常人该有的!   “什么肉身蛊?”陈秋雁很疑惑的看着我,没明白我的意思。   “你......这也不对啊.......”我伸出手去,紧紧握住了陈秋雁的手腕,一边检查着她的脉搏,一边把脑袋凑过去,闻了闻陈秋雁身上的味道。   说实话,她身上有一种大海的味道,淡淡的海水味,没有肉身蛊该有的那种中药味。   在她的掌心里,还有一些血迹留存,那是先前她用指甲掐出来的,闻着有股淡淡的血腥味,跟正常人的血液味道一样,完全没有我体内那种,闻人菩萨所说的腐臭味。   我拿着她的手掌,翻来覆去的研究着,那些流出血来的小伤口,已经愈合得无影无踪,像是从来没出现过似的......   到最后,陈秋雁也被我弄得不好意思了,红着脸把手抽了回去,像小女孩那样,双手紧握着,低着头小心翼翼的看着我。   “其实......我也没搞懂你这是什么情况......但我绝对不介意!”   说着,我左右找了找,见床头柜上还放着削水果用的小刀,没犹豫,直接拿过来,一刀捅穿了自己的左手掌。   “你干什么呢?!”陈秋雁忙不迭的把我拽住,但为时已晚,血已经顺着伤口流了出来,如闻人菩萨所说,我的血液里,确实带着那种难闻的腐臭味。   像是死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尸臭,虽然比起真正的尸臭而言,没那么浓烈,但闻着确实挺恶心的。   “我跟你一样,肉身能够自我修复,所以我也算是怪物,跟你一样啊......”   我强忍着疼,硬生生给陈秋雁挤出了一丝笑容:“你不介意吧?”   话音一落,我把水果刀抽了出来,让陈秋雁仔细看了看伤口。   当她看见我的伤口迅速愈合的时候,眼神里也有一些难掩的惊讶,闻见那股子腐臭时,倒是没显得怎么嫌弃。   陈秋雁拿着我的手掌,仔细研究了一阵,最后才抬起头看着我,很认真的跟我说。   “我不介意,你不用.......”   没等她把话说完,我咬紧了牙,忍不住将她抱在了怀里,紧紧的抱着不敢松开,生怕一松手,陈秋雁就这么消失掉。   像是我先前的幻觉那样,彻彻底底的消失掉。   “你是真的吧??你是真的回来了??”我红着眼睛,说这话时,几乎每一个字都在颤抖,眼泪止不住的在眼眶里打着转:“我不是在做梦吧??”   被我这么抱着,陈秋雁倒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但也没推开我。   她轻轻在我后背上拍了拍,低声安慰道:“你不是做梦,我当然是真的.......”   陈秋燕安慰我的语气,让我找回了一丝熟悉感,因为当初老爷子出事的时候,陈秋雁在车上也是这么安慰我的。   那是一种让人心安的语气。   “沈......世安.......”她说着,轻轻拍着我的后背,低声问我:“你知道我是怎么找过来的吗?”   我摇摇头,没有松开她,像是一个受尽委屈的孩子,只想赖在她身上。   “醒过来之后,我大脑里有一个味道,我当时也不知道是什么,但是......我想找到这个味道的来源......”陈秋雁低声说:“而且救我的那个人,也让我过来找你,说我跟你在一起才是安全的,而且你需要我的帮助......”   听见她这么说,我不禁打了个冷颤。   我需要她的帮助??   救她的那人究竟是谁???听这意思......应该是友不是敌.......但我哪个朋友能有这么大的能耐??   “那人让你帮我什么?”   “不知道。”陈秋雁无奈道:“只说叫我来帮你,其余的一点没说。”   我点点头,又紧紧的抱了抱陈秋雁,正准备把手松开,只感觉胸口疼了一下,像是有什么硬物硌着我胸口了。   “你还戴着玉佩呢?”我忍不住问了句,在我的记忆里,陈秋雁的脖子上应该什么都没戴,但是现在.......   “不是玉佩,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我醒过来的时候,脖子上就挂着这个了.......”   陈秋雁说着,轻轻将我推开,把胸前佩戴的东西拿了出来,放在掌心里让我看。   如她所说,这玩意儿确实不是玉佩,而是一个类似于玉佩的铜制饰物。   这个铜制饰物的质地有点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这种铜......   对了!   方时良送给我的那块铜板,跟它的质地一模一样!! 第十章 烧伤   陈秋雁胸前佩戴的饰物,与方时良送给我的那块铜板一样,质地都是完全相同的。   光是用看的都知道,这块铜佩有一定的年头了,表面有许多摩擦过的痕迹,但却没有铜锈,干净到了极点。   仔细看来,这块铜佩跟方时良送给我的那块铜板,也有一些细微的差别。   这块似乎是有点泛红,像是红铜的那种颜色。   铜佩呈完整圆润的圆形,正面凸出,看着像是一面凸镜,刻着许多花纹,背面则是平整的,也没有凹下去的意思。   正面的那些花纹图腾,应该都是凹刻出来的,里面被一些不知名的黑色粉末填充着,摸着有种磨砂感。   那些花纹并不复杂,整个图腾看起来都很简单,像是三片电风扇的扇叶。   铜佩的正中间,是一个硕大的黑点,在黑点的四周,又有三片像是波浪的“扇叶”,依次排列开。   三片扇叶之间的距离是相等的,看起来非常的和谐,而在整个图腾的边缘处,则又有无数密密麻麻的凹坑黑点,像是撒上去的黑芝麻。   看见这块铜佩,我只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了,真的。   那人不光是救回了陈秋雁,还拿给她一块类似方时良找来的铜板......这之间究竟有什么联系??   用来拴着这块铜佩的绳子,是一条很普通的黑色麻绳,跟筷子差不多粗细,看着很是结实。   我轻轻用手搓动了几下,能感觉出,麻绳也很有韧性,好像还带着一定的弹性,跟橡皮筋似的。   “你认识这个吗?”陈秋雁试探着问我。   我摇摇头,说不认识,但是我见过类似于这种质地的东西。   “对了,我醒过来的时候,背上还挂着这个麻布口袋,里面装着很多吃的.......”   陈秋雁从床上跳下去,赤着脚走到麻布口袋边上,几下打开了口袋,随后就从里面拿出来了一块黑乎乎的东西。   像是煤炭,但陈秋雁用手碰触它的时候,能看出来,那是软的,并没有那么的坚硬。   “虽然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我觉得这东西很好吃啊......比我在饭店里买的食物都要好吃很多.......只是没什么味道.......”陈秋雁说着,把那块“黑炭”放进嘴里,咬了一口,然后满脸享受的咀嚼了起来,眼睛都开心得眯着,一脸幸福感。   我看了看那块黑炭,又看了看陈秋雁,没再说什么,只是心情有种说不出的复杂。   陈秋雁吃的可不是什么煤炭,她嘴里咀嚼的......是九螭神遗留下的残渣啊!   九螭神的肉身崩溃后,那些血肉大多都消散了,只有小部分的血肉遗留了下来,附着在骨头上,迅速的收缩枯萎着.......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陈秋雁手里拿着的,应该就是九螭神遗留下的血肉之一。   “好吃吗?”我小心翼翼的问道。   “还行,你也吃点吧!”陈秋雁走到我身边,红着脸把那块黑炭递给我:“虽然味道不怎么样,但是吃了之后,就会感觉很有力气!”   我摇摇头,笑道:“不用了,你喜欢的话就多吃点,说不准吃了还对你的身体好呢。”   “你是不是嫌弃啊?”陈秋雁低声问道,有些瑟缩的把那块残渣收了回去。   但还没等她把那块残渣真的收走,我猛地伸出手去,将那块黑炭拿过来,塞进了嘴里,大口大口的吃着。   不得不说,虽然这块九螭神的血肉没什么味道,但越是嚼着,就感觉越带劲,像是嚼口香糖一样。   等我吞下去一部分之后,只感觉胃部这一块暖洋洋的,说不上来的舒服。   先前身体乏力的情况,也有了很大的改善。   就在这时,我感觉自己好像嚼到了什么东西,硬邦邦的,差点没把我的牙给咯下来。   我下意识的把那块硬物吐出来,放在手心里查看,跟黑炭的颜色不同,这玩意儿是淡蓝色的......应该是九螭神的骨头!   “吱吱!!”爩鼠忽然叫了起来,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像是在提醒我。   我有些纳闷,心说爩鼠的叫声很着急啊,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没等我开口问它,爩鼠嗖的一下,直接从床上窜到了病房的角落里。   那里堆放的都是我们的行李,其中我的东西占大多数,而且都是法器。   爩鼠一头钻进行李包里,好半天都没出来,吱吱的叫着,似乎是在翻找什么东西。   过了半分钟左右,爩鼠这才冒头,嘴里叼着一根黑绳,很兴奋的向我跑了过来。   看见那根熟悉的黑绳,我先是迷茫了一会,最后才猛地反应过来......对啊!   老爷子说过,这根大狱绳的威力是被削弱过的,最强也是最鼎盛的时期,应该是大狱绳还拥有那几颗桶珠的时候。   桶珠被毁掉了,大狱绳也就等同于失去了灵魂,威力不足全盛时期的十分之一。   但是只要找回相应的桶珠,这根黑绳的威力一样能恢复过去。   属于大狱绳的桶珠,共有五颗,分别相应着五行。   按照最普通的桶珠来说,这五颗应该是由五行孽“贡献”出来的,金木水火土,各占其一。   其中属于“水”的桶珠,是由“水中鱼”的身子里取出来的,算是鱼骨。   所谓的水中鱼,并不是指真正的鱼,而是说那些海水里生成的冤孽,成了气候之后,肉身中的骨骼就能取来做桶珠。   爩鼠给我拿这根黑绳来,其意思显而易见,它是在提醒我,甭管九螭神是不是真的神,它都是在大海里生存的生物,用成了气候的冤孽来形容它,都是一种亵渎。   毫不夸张的说,养九生称呼它为海神,这点并没有夸张。   追根究底,那牲口也是海里生出来的活物,那也就是说,它的骨头应该能用在大狱绳上!   “哎呀!小胖!你这脑子转得挺快啊!”我一把将爩鼠抱在怀里,哈哈大笑道:“我还愁着要怎么弄那些桶珠呢!你可算是帮我大忙了!”   “什么桶珠?”陈秋雁靠着我坐在床上,很好奇的看着我。   “就是法器的......我以后再跟你说吧!”我笑道。   这时候,陈秋雁忽然抬起手来,轻轻在我肩上抚摸了两下,眼神顿时就黯淡了下去,似乎是有些心疼。   “你身上的这些是文身?”   “什么文身啊,都是伤!”   “你身上的这些伤是怎么弄的?”   我低头看了一眼,说,这是在海里留下来的,就是那个把你害死的怪物,你还记得吧?   陈秋雁点点头:“有点印象。”   说着,她轻轻在我肩上摸了摸,语气更是心疼:“这些伤痕恢复不了吗?你刚才用水果刀捅出来的伤口都长好了,这些伤疤怎么还是这样啊?”   听见这话,我猛然反应过来,留在我身上的这些伤疤,貌似不太对劲。   因为在这之前我身上都是被纱布绷带裹着的,所以一直都没有注意到肉身的变化,直到现在我才发现,我身上留下的伤疤......貌似多得有些过分了。   手臂上,胳膊上,肩上,胸前,腹部,腰部,甚至是腿部.......   从头到脚,四肢百骸,几乎每一个地方,多多少少都有一些烧伤的痕迹,都呈长条状,只有那些埋藏了落恶子的地方,才有块状的伤疤。   让我想不明白的是,这些伤疤都不是肉色的,而是黑色。   就像是被人用黑油漆泼过一样,伤疤在灯光下看着,都有些反光。   “你背后的这块伤疤很像是文身啊。”   “什么文身?”我忙不迭的问道。   陈秋雁没说话,爬到床上,半跪着用手抚摸着我的后背,跟我描述着。   “有六个黑点,边上还有火焰状的图案,是一圈......”   还没等陈秋雁给我描述完,只听砰地一声,大门直接让七宝给撞开了。   跟在他背后的闻人菩萨、司徒,看样子是想阻止他,但这一切都为时已晚,七宝刚撞开门,闻人菩萨他们才勉强拽住他。   霎时间,病房里就安静了下来。   我跟陈秋雁一愣一愣的看着他们。   他们一愣一愣的看着我们。   谁都没说话,场面无比的尴尬。   “我......我操?!!” 第十一章 意外的重逢   七宝直接傻眼了,看着跟神经错乱似的,傻不愣登的站在原地。   在这时候,他还保持着踹门的动作,金鸡独立的站在那儿,双眼大大的瞪着,如同做梦一样看着我跟陈秋雁。   司徒的表情跟七宝一样,傻愣愣的看着我们,嘴巴张大着,足够能塞下自己的拳头。   闻人菩萨的反应也没好到哪儿去,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陈秋雁,脸上除了惊讶就只有惊讶。   “我是在做梦吧?”七宝嘀咕着,慢慢把脚放了下去,往后退了半步,砰地一声,又把病房门给关上了。   下一秒,他又推开了病房门,很疑惑的看着我们,没有我想象中的惊讶跟兴奋。   “妈的??难道我也出现幻觉了!?是不是开门的方法不对啊!?”   说着,砰地一声,又把房门给关上了。   反反复复的重复了七八次,七宝推开门,这才开口问我们:“你们是真的还是假的?”   “我觉得是真的。”闻人菩萨笑了起来,双手合十道:“看样子陈施主的福缘不浅啊,逢凶化吉,遇难成祥,必然有苍天庇佑。”   “啥子苍天庇佑?”我苦笑道:“要是苍天庇佑的话,我还能落个这样的下场?”   “秋......秋雁??”司徒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她:“你竟然没死?!你是怎么回来的??刚才翻窗户进来的贼就是你??”   在这个过程中,陈秋雁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像是怕生的小孩子一样,很紧张的盯着七宝他们,完全就是一副警惕陌生人的表情。   不光如此,陈秋雁眼里还有一种很明显的敌意,牙都咬紧了,双手紧握成拳,似乎是做好了随时攻击的准备。   “你别紧张啊!这都是自己人!”我忙不迭握住陈秋雁的手腕,又是安慰又是解释的说:“那个贼眉鼠眼的是七宝!是我兄弟!那个看着挺正经的叫司徒!是你原来的同事!那......”   “我这个大光头是和尚,算是你的长辈。”闻人菩萨自我介绍道,虽然脸上的笑容不退,但眼里还是出现了显而易见的疑惑,看了我一眼问道:“小沈施主,陈施主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   我想了想,回头看了陈秋雁一眼,低声说:“抽我一巴掌。”   “什么?”陈秋雁一愣。   “抽我一巴掌,往狠了抽,千万别跟我客气,我想试试,看看自己是不是出现幻觉了,要不然就是睡着做美梦了!”我皱着眉道,很认真的说:“如果这是梦的话,我就没必要跟他们解释那么多了,费口舌啊。”   “你傻啊?”陈秋雁笑得眯起了眼睛,轻轻用手指在我额头上点了一下:“如果这是梦,你醒过来了,不就见不到我了?”   “那倒也是,那还是别抽......”   “啪!!!”   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爩鼠猛地跳了起来,就像是人一样,照着我右脸上来了一记标准的飞踹。   力度非常的大,真的,具体有多大呢。   大概有“我.操.你个狗日的!”这么大。   爩鼠这一脚,踹得我后槽牙都松了,疼的我捂着脸,半天没缓过劲来。   看见我这么痛苦,爩鼠也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它眼神里那种想要邀功的意思,简直都快凝成实质溢出来了。   狗日的,我让陈秋雁抽我,又不是让你踹我,虽然你身板小......但你力气大啊!!   你心里怎么就没点逼数呢?!!   “小胖你轻点啊!看把他踹成什么样了!”陈秋雁着急道,凑到我脸边,轻轻在我脸上吹了几口气,很心疼的看着我:“你的脸肿了。”   “我知道,不用说我都知道。”我龇牙咧嘴的捂着脸,疼得不行:“小胖,就凭你这一脚,咱们接下来几十年的感情,就算是这么断了。”   “吱?”爩鼠一愣,歪着小脑袋,很奇怪的看着我。   “你狗日的......你倒是轻点啊.......”我忍不住骂道。   这时候,七宝他们已经走了过来,顺带着还把门关上了,司徒还叫外面的人守住房门,谁也别放进来。   “秋雁,你怎么了?”司徒小心翼翼的看着陈秋雁,低声问道:“是不是身体哪儿不舒服?”   “我看她是失忆了。”闻人菩萨叹道:“连人都记不住了,不是失忆还能是啥?”   “失忆了?!!”七宝惊呼道,猛地凑了过来,指着自己的脸:“陈姐!你不记得我这张脸了吗?!!”   在七宝凑过来的瞬间,陈秋雁已经躲到了我背后,很警惕的,充满敌意的,看着这一个个曾经熟悉的人。   “有点印象,但其他的不记得了。”陈秋雁皱着眉说道。   “我呢?”司徒指了指自己:“你还记得我吗?”   “不记得了。”陈秋雁摇摇头。   闻人菩萨一摊手,说,那我就更别问了,连你们都记不住,更何况是我呢?   “不对啊,就算你是失忆了,也不可能.......”   司徒在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很疑惑的看着陈秋雁,又不动声色的看了我一眼,似乎是在琢磨什么。   “你是怎么回来的?”   陈秋雁没回答这个问题,又往我身后躲了躲,很警惕的盯着司徒。   “她是跑回来的。”我简单的答道。   “跑回来的?这话你自己信吗?”司徒一愣,笑了起来问我:“从龙王村跑回来?还是从哪儿跑回来?你以为她有超能力啊?”   “是啊!”七宝也冷静了许多,惊疑不定的看着陈秋雁:“陈姐,我没别的意思啊,就是多嘴问一句,你不是......你不是出意外了吗?你究竟是怎么回来的?”   七宝问的这话很是婉转,他想问的其实是,你不是死了吗?   这句话用不着明问,任谁都能听出来。   陈秋雁似乎没有跟他们聊天的兴致,紧紧拽着我胳膊,眼里的敌意越来越重了。   我轻轻拍了拍陈秋雁的肩膀,将她挡在身后,简单解释了一句。   “她活过来了。”   “死而复生?活过来了?这不可能吧?”   闻人菩萨听见这话,很疑惑的看着我们,眼里的神色都有些迷茫了。   “人死是不可能复生的,这点是老天爷写死的,像是你这样的情况,要么是她根本没死,要么就是她根本没活。”   “没死?这点方时良是确定过的吧?不光是心跳脉搏,连魂魄都被九螭神给弄走了?”司徒嘀咕道,看着陈秋雁的时候,眼里渐渐出现了一丝警惕:“闻人前辈,你觉得这是什么情况?”   “不好说。”   闻人菩萨摇了摇头,表情有些凝重:“陈施主的肉身不太对劲,跟普通人的气也不一样,反倒是跟小沈施主很接近。”   “跟老沈很接近?”七宝一愣:“你说的是肉身蛊?”   “不知道,那得进一步的检查才能.......”   在这个时候,司徒忽然打断了闻人菩萨的话,直视着陈秋雁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问道。   “你真的是陈秋雁吗?”   听见这个问题,她稍微愣了一下,似乎也有些迷茫,想了一会,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   “什么叫你不知道?你不是对我们有印象吗?”司徒寸步不让的追问着。   “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我不知道我是谁........”陈秋雁说到这里,眼睛都红了起来,身子不停的颤抖着,像是在害怕,抱着我胳膊的手,收得更紧了:“我脑子里有两个名字......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哪个.......”   我摆摆手,打断了陈秋雁后面的话,看了看司徒,又看了看其他人。   “这事大概是这样的,我跟你们慢慢说吧.......” 第十二章 铜板上的文字   从陈秋雁翻窗户进来,再到此时此刻,我把这过程缩略了一些,一分钟不到就给讲完了。   至于陈秋雁跟我说的那些,她是怎么苏醒过来的,又遇见什么样的变故,这些我没有直接说,而是一笔带过了。   不管陈秋雁经历了什么,她的内心深处,还是拿自己当一个正常人来看待。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她一开始也不会问我,会不会介意她变成这样。   就因为这点,有些事不能通过我的嘴来说,只有等到陈秋雁想说了,她自己来说。   “我感觉这事有蹊跷啊......”司徒半眯着眼睛,很警惕的盯着陈秋雁:“你不会是在骗我们吧?”   陈秋雁没说话,寸步不让的看着司徒,眼里的敌意越发明显,似乎都有种随时动手的意思了。   不说别的,单说动手能力,单打独斗,我敢说十个司徒绑在一块,都不是陈秋雁一个人的对手。   这姑娘赤手空拳的能从龙王村跑到这里来,轻轻松松的顶着狂风骤雨,从一楼翻到八楼,这种身体素质,恐怕我都比不上。   或许我的肉身恢复力能够强过她,至于其他的......还得慢慢验证。   “陈姐,你说你脑子里有两个名字,这大概是啥子意思?”七宝小心翼翼的问道。   听见这个问题,陈秋雁稍微沉默了一下,也没有回避七宝,坦然道:“救我的那个人,说我叫林纸鸢,但是我的记忆里,确实有陈秋雁这个名字。”   “那人说你叫林纸鸢,你就叫林纸鸢?”七宝好笑道:“说不准那人是逗你玩呢!”   “不是。”   陈秋雁皱着眉说道,想了想,又说:“我脑子里不光有关于陈秋雁的记忆,关于林纸鸢这个名字的记忆,还有一部分,但是很模糊.......”   得到这个答案,七宝跟司徒面面相觑了一阵,谁也没说话,最后都把目光放在了闻人菩萨身上,等着他给个靠谱的分析。   闻人菩萨当时也很诧异,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情况,看了看陈秋雁,表情越变越疑惑。   “小陈施主,如果不介意的话,能让我帮你把把脉吗?”   一听这话,陈秋雁也犹豫了起来,最后还看了我一眼,似乎是想让我帮她做决定。   “没事,都是自己人,闻人前辈还救过咱们好几次呢。”我低声安慰道。   陈秋雁犹豫不决的看着闻人菩萨,想了一会,点点头,一只手抱着我的胳膊,一只手小心翼翼的伸了过去。   闻人菩萨也没矫情,很干脆的用手握住陈秋雁的手腕,目不转睛的盯着陈秋雁的眼睛,很突兀的沉默了下去。   “你跟小沈施主不一样。”   闻言,我不禁愣了愣,急忙问:“有啥子不一样的?”   “气。”闻人菩萨疑惑道:“她体内没有蛊气,就是最普通的气,完全处在正常人的水平.....”   “我的肉身是不是跟正常人不一样?”陈秋雁问道。   闻人菩萨摇摇头,说都是一样的,起码他的感觉是这样。   “但是......但是我的肉身也能自我修复啊.......就像是世安的身子一样.......”陈秋雁低声道。   “修复??”闻人菩萨一愣,转过头看着我:“你知道这事吗?”   关于陈秋雁肉身的变化,我并没有跟闻人菩萨他们说,所以在这时候,我也不想多嘴,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   看见我这副反应,闻人菩萨像是明白了什么,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转过脸,问陈秋雁:“小陈施主,关于你的事,能跟我们说说吗?”   闻言,陈秋雁看了看我,见我没反对,也没有同意,她犹豫不决的想了一会,最后像是下定决心了似的,低声说:“我醒过来之后,身体好像有些不对劲了,跟正常人不太一样,我的肉身能够自我修复.......”   陈秋雁也没有隐瞒他们什么,把她所经历过的事,一一跟在场人说了一遍。   听完陈秋雁的经历,别说是司徒这种外行人,连闻人菩萨都听愣了。   “这......这都是真的吗??”闻人菩萨不由自主的瞪大了眼睛,一愣一愣的看着陈秋雁:“你说的都是真的??死而复生之后就变成这样了??”   陈秋雁有些怯弱的点点头,抱紧了我的胳膊。   “能给我看看你的那块铜佩吗?”闻人菩萨试探着问道。   陈秋雁嗯了一声,把铜佩从麻袍下面拿了出来,放在手心里,任由他们看。   “这块铜佩的质地.....好像跟那块铜板一样,就是颜色稍微差了点。”闻人菩萨凑上来看了一会,皱着眉说:“这上面凹刻的应该是图腾,而且看着还有点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   “如果这跟那块铜板的质地一样,那咱们是不是能够大胆猜测一下,这跟那块铜板属于一个来路的东西?”司徒低声问道。   “你的意思是?”我问。   “那块铜板的情况我大概摸清楚了,半小时前,北京那边给我来消息,铜板上刻的那些字已经翻译了九成,大概内容我都抄下来了,按照电话里他们念的内容抄的,一个字不差......”   司徒说着,从兜里掏出来一张白纸,递到了我手里。   我打开这张叠着的纸一看,陈秋雁也凑了过来,陪我一起看着。   纸上有好几行字,有的地方,墨迹还没干,应该是司徒刚抄录下来的。   “我看见铜板的那天就确定下来了,那上面的文字,都是苏美尔文,只有那个文明时期的文字会是那模样,只不过我没办法翻译,只能等着北京那边的高人帮忙,大概内容就是纸上的这些,你仔细看看。”   我点点头,没说话,一字一句的看着,连标点符号都不敢遗漏。   “旧日者,或是从重伤垂危下恢复,或是渐渐的开始苏醒。”   “但无论如何,它们不该重回阳世,应该归于星空或深海。”   “如同那些无秩序,无形态,无意识,让人无法理解,那些真正的旧日之王,会在那时间尽头,于地底死寂之处,星空深海之中,永恒的陷入沉眠.......”   看到这里,我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慌了起来。   因为我想起了在昏迷时,在那个梦境里,我所看见的一切。   大脑怪跟我说的那些话......似乎能跟铜板上的这些记载搭上边.......沉眠跟时间的尽头......这些好像都跟那位有关......   “小沈施主?”   “老沈!”   忽然间,我感觉肩膀被人拍了一下,等我缓过神来,只见闻人菩萨他们都很紧张的看着我,一个个都是满脸的担忧。   “怎么了?”我一愣。   “这话应该是我们问你。”闻人菩萨皱着眉问我:“你刚才怎么了?”   我摇摇头,说没什么,就是发了一会呆。   说着,我抬起手揉了揉眼睛,感觉眼睛有些说不出的酸涩,等我用手背一擦,这才发现眼睛有点不对劲,手背好像蹭到了什么液体。   把手放下来,我看了看,手背上全是黑乎乎的粘液,闻着那股熟悉的腐臭味......这应该是我的血吧?   “小沈,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闻人菩萨试探着问道,没等我回答,他就补充了一句:“如果你不想说,你可以不说。”   我想了想,摇摇头。   “不是不想说,我是怕说了你们不信,而且我也不知道我说的这些,真实性究竟有多少。”   “你先说呗。”七宝有些好奇的看着我:“咱们就是听听,信不信还得两说呢。”   我嗯了一声,稍微停顿了一会,措了措辞。   “养九生并不是九螭神的信徒,九螭神只是养九生信奉的神明之一,而且还很可能是最底层的.......”   “那还是最底层的?那最顶层的是谁?”七宝好奇的问道。   我想起大脑怪跟我说的那些话,忍不住皱起了眉。   “黑袍王。” 第十三章 业力   关于大脑怪的那个梦境,我没有隐瞒,而是直截了当的把梦里的景物,以及大脑怪跟我说的那些话,一一叙说了出来。   七宝跟听天书似的,估计是认为我在吹牛逼,从头到尾都带着一副听故事的表情,满脸的八卦。   至于司徒跟闻人菩萨,他们俩倒是凝重了起来,表情一个比一个难看。   “余晖下的人?无面目者?这指的是一种冤孽吗?”司徒满头雾水的问我。   “我不觉得它是冤孽,应该是比冤孽更上一层的东西。”我皱了皱眉头,说起这些话来,表情也凝重了许多:“连九螭神都是它的信徒,都是它的追随者,你觉得它有多厉害?”   “能比神仙厉害么?”七宝好奇的问道。   我想了想,摇摇头,说不清楚。   “神仙存不存在还得两说呢,现代说的神仙,有很大一部分都是被后人神话的圣人。”司徒皱着眉说道:“这些事在外人看来不靠谱,但你们行里的人,还有我们这些搞科研的人,基本上都承认了,代代相传的这些玄学术法,都是后人自己琢磨出来的,那些神明不过是领路人罢了......”   “不一定。”   闻人菩萨这话,让司徒不禁愣了愣:“您不这么认为吗?”   “不管别人怎么看,我只能跟你说......”闻人菩萨说着,皱了皱眉,双手合十道:“任何一个法派的神明,都是真实存在的。”   “你见过?”七宝笑了起来,开玩笑似的问他。   闻人菩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很认真的看着我们,说,我见过。   得到这个答案,七宝接下来的话也被堵住了,一愣一愣的看着闻人菩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我跟司徒的反应也是如此,面面相觑的看了看对方,又看着闻人菩萨。   “您什么时候见过?”司徒小心翼翼的问道。   “记不清了。”闻人菩萨笑道,说这话的语气很是淡定,完全没有随口说说的那种感觉,而是觉得......他好像真的见过,只是真的记不清罢了。   “看样子您是跟我们开玩笑呢。”司徒叹了口气:“要是神仙佛陀真的存在,他们还能让那帮孙子嘚瑟?早八辈子就抽他们大嘴巴子了!”   “不一定啊。”闻人菩萨摊了摊手:“如果那些神仙佛陀,只是因为一些限制,无法在后世现身呢?”   司徒正要说什么,我却忍不住插了一句:“您的意思是,那些神仙佛陀都是真实存在的,只不过生活在另外一个维度,像是那些太古生物一样?”   “我不知道你说的维度是什么意思,但听起来......差不多吧。”闻人菩萨笑道:“想要得到更高一层的力量,想要将这个世界看得更真实,那就必须要变成真实的样子,化作真实,破除虚妄,但这样做了,本身就会超脱这个世界.......”   “超脱这个世界就不能现世了?”七宝纳闷道:“那个大脑怪不是太古时期的生物吗?它不是一样现世了吗?”   “神像佛陀离开了后世,那就代表舍弃了后世身,他们再想在后世现身,就等同于我们在古代现身,难度犹如登天,但这也不是做不到......”闻人菩萨说道:“无论是佛家的神明,还是道家的神明,又或是那些法派的祖师神明,都有各自的神通,只要借助神通力,都能在后世现身。”   话音一落,闻人菩萨伸出手去,从床头柜上拿起了一个苹果,在衣服上擦了擦,一口咬了下去。   “不过这些现身都是虚妄的,因为他们无法让本尊到此,只能借助凡人的肉体凡胎,或是直接投入人胎,又或者是借助别的手段,才能勉强在后世现身........”闻人菩萨说道:“就算他们现身了,也会随之失去大部分的神通力,无法回到原本的境界,等到肉体凡胎消亡,他们才能顿窍出魂,回归彼岸净土。”   “在古代,神仙佛陀现身的次数也不少,但在后世.......”闻人菩萨摇了摇头:“这娑婆世界,已经变成了真正的五浊恶世,就算神仙佛陀来了,也不愿现身啊。”   “闻人前辈,您是怎么知道这些的?”七宝好奇道:“从书里看的?”   “听来的。”闻人菩萨笑道。   这时候,陈秋雁冷不丁的开了口,问闻人菩萨:“如果那个实力远胜于九螭神的太古神明现世了,神仙佛陀能够救我们吗?”   “不能。”闻人菩萨摊了摊手:“如果那个太古者真的强横到了灭世的地步,咱们一起等死就好了,谁也救不了咱们。”   “为什么啊?!”   七宝瞪大了眼睛,很诧异的说:“您这种得道高僧,不是应该跟我们说,只要是虔诚向善,嘴里念阿弥陀佛,佛陀菩萨就能来搭救我们吗?”   “道家的神仙跟佛家的佛陀,都被业力限制着,虽然古时候能现身度人,但要是事情发展得太坏,不到现出本尊无法收场的地步,那么他们就搭救不了我们。”闻人菩萨苦笑道:“就算是一心想要救人,也只会让自身崩溃,你们应该听说过吧?神通不敌业力,更不敌因果!”   神通不敌业力,业力不敌愿力,愿力又不敌因果。   这一套说辞,我都在老爷子嘴里听说过,但具体的意思,他倒是跟我说的很“大概”。   他跟我说过一个故事。   佛家神明之中,除开佛陀,神通第一的人,就是佛陀的十大弟子之一,目犍连。   他的母亲,在阳世罪孽深重,哪怕是死了,也因为业力随身,直接落入了饿鬼道。   目犍连孝心深重,一路闯进地狱,找到了自己的母亲,见她饥饿不堪,目犍连就用神通力变出了一碗美食。   看见吃的,目犍连的母亲无比兴奋,伸出手就要去抓取,但没想到的是,她刚抓起食物往嘴里送,食物瞬间就变成了火炭,将她灼烧得痛苦不堪.......   这就是所谓的神通难敌业力,说白了,神通力、法力,都是无法逆转因果的......   “不是啊,你们这么认真干什么?”七宝有些纳闷了,满头雾水的看着我们:“那只是老沈做的梦,又不是真的见到了,有必要这么上心吗?”   “起码九螭神跟大脑怪是真实存在的。”司徒叹了口气:“如果按照那个怪物的说法,咱们内地应该还有很多人在追随那个所谓的黑袍王,都他娘的是邪教信徒啊!”   说到这里,司徒的表情越来越难看了,整个人都急躁了起来,在屋子里来来回回的转悠着。   “而且这帮邪教信徒里,有很多都是你们这行的人,这威胁性就不一样了,简直就是堪比正规军的恐怖分子啊.......”   “所以说,司徒施主,以后你可能得多费费心了。”闻人菩萨叹道:“这些人都是祸害,趁着他们没闹出大事来,必须要扼杀在萌芽里。”   “老前辈,您就说点慈悲的话吧,度度他们也行啊,让我扼杀?我上哪儿扼杀去?”司徒急的都快哭了:“那帮孙子潜伏了不知道多少年,我也是今天才知道这情况,除开一个养九生,咱们还能查出谁来?”   “查查那些跟养九生发生接触的人,说不准他们就是邪教信徒!”七宝支了个招。   “在沈老爷出事之前,你们对养九生有了解吗?”司徒反问了我们一句。   听见这个问题,众人都摇了摇头,表示没有了解,听都没听说过。   “那不就对了,我们也没听说过啊,还真以为国家情报网什么都查?”司徒苦笑不止:“这事不小,我必须趁早赶回四九城,把这事的报告给提交上去。” 第十四章 唯一的办法   司徒办事向来雷厉风行,前一秒刚说要回四九城,下一秒就跟我们告辞了,并且还嘱咐我保重身体,趁早恢复过来才好帮他。   临走之前,他还特意去楼下拿了点东西上来。   那是一个大皮箱,看着很是复古,内部空间应该挺大的。   “啥子东西嘛?”我好奇的问道。   “我们所里的支援派过去之后,在龙王村里搜了一遍,原本是打算搜救幸存者的,但那个村子已经绝户了,别说是活人,连个动物都看不见......”司徒叹了口气:“稀奇古怪的东西搜出来了不少,但其中最让我搞不明白的,是这玩意儿。”   说着,司徒把那个皮箱打开,只见里面摆放着一个白色的面具。   “这箱子是从养九生拿法器那个屋子里找出来的,原本我以为这也是法器,但拿来研究了几天,又让闻人菩萨检查了几遍,已经确定下来了,这只是很普通的石膏面具.......”司徒说着皱起了眉:“但这也不是纯石膏做的,里面好像还加了点固化剂。”   我没多问,弯下腰,将这个面具从皮箱里拿了出来。   面具呈纯白色,没有任何花纹,也没有任何图案,苍白到了极点。   跟活人的五官面孔一样,这个面具也有五官,说白了就是给活人戴的,但也仅仅只有五官的轮廓,具体的细节倒是没有刻画出来。   最让我移不开目光的,还是这个面具深陷的眼眶。   真的,眼眶陷得很深,也许是灯光的作用,在这时候,我看它的眼眶就像是在看两个黑洞,仿佛所有的光线都能被它吸进去。   “这不是法器,应该不是......”我拿着面具,小心翼翼的翻看着:“看着像是普通的装饰品啊,要不然就是戴着玩的面具,没什么特殊的地方。”   “这个对普通人没什么威胁吧?”司徒试探着问道。   “应该没有,反正我看不出来。”我耸了耸肩,把面具递给了司徒。   闻言,司徒像是松了口气那样,笑道:“那就行,我还得带着它回四九城呢,上头盯得紧,让我多带一些东西回去,他们也挺重视这事的。”   “希望是真的重视才好。”   闻人菩萨冷不丁的说道,表情有些无奈:“这事不同以往,别什么都期望我们行里人去解决,有些事是超出我们能力范围的,打破脑袋也搞不定啊。”   听见这话,司徒也叹了口气,看着闻人菩萨的眼神中,也露出了些许的歉意。   “有些事.....真的没您想得那么简单,我也想多帮帮忙,但我只是个下人,真正的上人不点头,我办不成事啊。”司徒苦笑道:“就说这批赶过来支援的同志们,要不是我上司安排,你觉得我能调动他们?”   闻人菩萨也随之叹了口气,没有多说什么。   “我先撤了,你们好好照顾沈兄弟,看他这情况,估计明天就能走。”司徒说着,拍了拍我肩膀:“哥们,咱们有机会再聊,这次就不陪你了。”   “行。”我笑道:“你路上注意安全,一路顺风。”   “你明天就走吧,我给你们安排飞机,直接飞回四川。”司徒低声道:“俗话说得好啊,强龙难压地头蛇,在成都那一亩三分地上,你比现在安全得多。”   “我明白。”我笑了笑:“我的安全你不用担心,只要你那边查出什么线索了,立马就通知我,随叫随到。”   “哎,你这觉悟确实够高的,比行里那些往外推活儿的先生强多了。”司徒叹道。   “你不会是在拐着弯骂我吧?”闻人菩萨试探着问道。   司徒摇摇头,急忙解释:“那不能!”   话音一落,他也怕闻人菩萨再问什么,讪笑着把皮箱盖上,抱着就往外跑。   跑之前司徒还跟我们说,这次他回去肯定把这事往严重了说,保准让上面的人重视,绝对不会让我们孤军奋战的。   孤军奋战?   说实话,听见这四个字的时候,我就感觉有点不大对劲了,司徒那牲口好像有什么事瞒着我呢!   “他咋了?”我看着闻人菩萨,知道这老和尚消息灵通,必然晓得一些我不知道的内幕:“上面的人不愿意帮咱们?”   “那倒不是。”闻人菩萨摇摇头:“不是不愿意帮,也不是不想帮。”   闻言,我顿时就更纳闷了:“那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懒呗。”七宝靠着椅子,双手垫着后脑勺,仰头看着天花板说:“上面的人觉得,现在的局势很平稳,绝对算是国泰民安,就算是有什么麻烦事,那也应该分清楚了,该是咱们这行人解决的,就该咱们。”   我皱了皱眉头,感觉有点不乐意了。   虽然除魔卫道是我们行里先生的本分,但也不是说我们想孤军奋战啊。   往小了说,那是冤孽作祟,小打小闹。   往大了说,那也是保家卫国的大事。   怎么司徒上面的人还往外摘呢?   “说白了,就是好日子过习惯了,不想再找些麻烦事来做,你爷爷的事能惊动上面的人,那也跟你爷爷的江湖地位有关,不过他现在被废了,上面的人能来帮你,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闻人菩萨苦笑道:“但话得说回来,上面的人挺喜欢你的,好像是打算把你培养成第二个活阎王。”   “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吗?”我一皱眉。   “你窜起来了,扛沈家的大旗了,不光成都,乃至于四川,行里的先生都不会乱来,只要你能镇得住四川省内的先生,上面的人就会免去很多麻烦。”闻人菩萨摊了摊手:“所以你的运气不错,这次司徒回去打报告,说不准就能让官家的人重视这事,顺带着帮你一个小忙。”   “啥子小忙?”七宝看了闻人菩萨一眼。   “小沈施主跟九螭神结怨,跟养九生结仇,那也就等同于,站在了那帮邪教徒的正对面,早晚有一天都得拼出个你死我活来。”闻人菩萨笑道:“能早一点知道敌人的底细,对你们来说不是坏事。”   “闻人前辈,我能再问你一个问题吗?”   这时候,陈秋雁冷不丁的开了口,很疑惑的看着闻人菩萨,似乎还在想着什么。   “你说。”闻人菩萨点头。   “假如......假如你说的那些神仙佛陀都现世了.......他们能是那个太古生物的对手吗?”   一听这问题,我也不禁愣了愣,想起梦境里大脑怪说的那些话,心情也有些沉重了。   它也说过,我们后世人敬仰的神仙.....根本就不是什么狗屁黑袍王的对手啊.......   “如果在不被业力影响的情况下,那个太古生物是敌不过我佛的。”闻人菩萨笑了笑,听他说这话的口气,还有点自信,但却没有自负的感觉,像是在叙述真实情况。   “按照历史线来看,太古生物诞生于混沌之初,比伏羲女娲都要早。”陈秋雁低声道。   “早不代表厉害,也不能说明它神通大。”闻人菩萨指了指我:“小沈施主入行的时间也晚,他还不是赶上很多老一辈的先生了?”   得到这答案,陈秋雁也笑了笑,没再多问。   “嘿!陈姐!你咋还在纠结这个问题啊?”七宝笑道:“就算那个怪物来了,那些神仙不是不能现世吗?还不是得靠咱们自己!”   “其实不靠那些祖师爷,我们还是有胜算的。”   听见我这话,不光是七宝愣了,连闻人菩萨跟陈秋雁都有些惊讶,目不转睛的看着我,等我继续往下说。   “鬼神之学,其实是个媒介,能够借给我们力量的媒介。”我低声道:“我们能够做的,就是借助这些媒介,阻挡黑袍王来到这个世界上,它现在应该还在被镇压着,没办法直接来到现世,所以我们的敌人,只是那些邪教徒。”   “你的意思是?”闻人菩萨试探着问我。   “大脑怪说过,如果黑袍王想现世,那就必须通过一扇门,而且这扇门,应该只能由后世人打开,所以我们需要做的只有一件事。”   我很冷静的说道,看了看在座的人。   “把所有信奉黑袍王的人都给干掉。”   “不留活口,斩草除根。” 第十五章 隐藏的威胁   听见我的这番话,在座的人面面相觑了一阵,只有陈秋雁点点头。   “好像就这个办法好用。”陈秋雁笑着,紧紧抱着我的胳膊,跟小女孩似的,眼睛都在放着光:“你真厉害!这办法我都没想到!”   七宝犹豫不决的点了一下头,说,那也行,只是这工作量会不会大了点?   “小沈,你不会打算亲自去做这事吧?”闻人菩萨试探着问道。   我想了想,摇摇头,说不会。   “就算有心,我也无力。”我无奈道:“那些邪教徒在哪儿,又有多少人,这些都是未知数,想要靠着自己做掉他们,这难度确实大了点。”   闻人菩萨嗯了一声,看着我的时候,眼神略有些复杂。   “就算有这个力,也别有这个心。”闻人菩萨低声道,似乎是在提醒我:“虽然先下手为强是至理名言,但你要是一口气做掉这么多人,那就真的有伤天和了,对你自身不利啊。”   “你怕我遭报应?”我好笑的问道。   闻人菩萨摇摇头,说那倒不是,只是担心你迷失神智,把你自己是谁都给忘了。   “你的样子,跟行里那些入邪的先生很像,不管是眼神还是感觉......”闻人菩萨欲言又止的看着我,提醒道:“但你还有理智,能够控制住自己,所以我现在不担心你。”   我笑了笑没说话,找七宝要了支烟,坐在病床上抽了起来。   “闻人前辈,我也觉得自己入邪了,因为我感觉自己不像是活人啊,在你眼里,我还算是人吗?”我好奇的问道:“你觉得我是人还是冤孽?”   听见这个问题,闻人菩萨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意味深长的笑着:“你拿自己当人看,那就是人,更何况你有最重要的东西,人性,只要你没有抛弃掉这点,你就不可能变成冤孽。”   话音一落,闻人菩萨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忙不迭的站了起来。   “不对!”   “什么不对?”我一愣。   “既然那些邪教徒一心潜伏,从未在外面抛头露面,那就说明他们是存心想躲着,压根就不愿意露脸,更不想让外人知道。”闻人菩萨火急火燎的说:“但现在九螭神的事闹出来了,养九生也玩大了,官家必然会知道他们的存在......”   “是啊,这有什么问题吗?”七宝满头雾水的看着闻人菩萨,似乎是没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激动。   “有问题!”闻人菩萨急切道:“这事一出,他们就算是站在官方的对立面了,跟小沈施主的情况一样,迟早要硬碰硬的干上一次,所以他们会先下手为强啊。”   说着,闻人菩萨转过身,火急火燎的跑出了病房,头也不回的还冲我们喊了一句:“你们注意安全,别让他们给阴了!”   在这个过程中,七宝跟陈秋雁都很迷茫的看着他,连插话的机会都没有。   “他咋了?”七宝一看闻人菩萨都没影了,这才回过头问我:“他跑啥呢?”   “司徒。”   我叹了口气,心也不禁提了起来:“从你们说的那些话都能看出来,司徒跟那些上面的人不太一样,有种嫉恶如仇的味儿,他根本就不怕麻烦,所以肯定会管那帮邪教徒的事。”   “你是说......司徒有危险??”七宝一愣。   “有可能。”我紧皱着眉说:“更何况司徒知道这件事的很多细节,包括咱们在内,都很有可能被那帮狗日的阴了。”   “那就别等了,走吧。”七宝把烟头一掐,着急忙慌的站了起来:“我现在去弄机票,咱们马上就撤。”   说着,七宝也有些纳闷,嘴里还在嘀咕,难道那帮邪教徒就不怕跟官方杠上吗?   跟我们这些行里人斗,他们有可能赢,但要是跟国家机器斗呢?   毫不夸张的说,除非再弄几个九螭神来,或者是那个什么黑袍王现世,只有这些可能,才能让他们生出胜算来。   如若不然,跟国家机器杠上,基本上就等同于自杀。   能耐心的在现世潜伏这么多年,他们不是没脑子的人,在这节骨眼上......应该不会找死吧?   “不一定。”我摇摇头:“那帮人都是疯子,发现自己暴露之后,要么就是及时补救,要么就是破罐子破摔,反正他们什么都不怕,还怕国家机器?你是不知道那些被洗脑的邪教徒有多可怕吧?”   七宝叹了口气,说那倒是。   随后,他也没再墨迹,急匆匆的就跑出了病房,嘴里还催了我一句,让我赶紧穿衣服收拾东西,咱们马上就撤。   陈秋雁到现在都还有些迷茫,像是没缓过神来,盘着腿坐在床上,傻愣愣的看着我,像是在想什么。   “你这次没带换洗的衣服,先凑合穿我的吧,这应该是七宝他们帮我买的.......”   我说着,一边在床头柜旁边的袋子里翻找衣服,一边回过头,看了看陈秋雁:“你带来的那个麻布口袋呢?”   听见这话,陈秋雁顿时才回过神来,弯下腰,把手伸进床底下,往外一拽。   装着九螭神血肉的那个麻布袋子,顿时就映入了我的眼里。   “这里面的东西迟早消灭掉,别让其他人发现,连七宝都不行。”   “好!”   不得不说,陈秋雁倒是挺听话的,一听我这么说,她立马咔嚓咔嚓的吃了起来,动作比我饿极了吃饭都要快。   爩鼠蹲在旁边看着,似乎也有点嘴馋,撒着娇叫了两声,找陈秋雁讨来了两块血肉,陪着她一起吃着。   在这个过程中,陈秋雁也示意让我吃,还特意给我留了几块大的。   我怕她多心,所以就没客气,换上新崭崭的衣服裤子后,一边吃着,一边让陈秋雁去卫生间换衣服。   等她换完衣服回来,我也把剩下的九螭神血肉消灭光了。   看着向我走来的陈秋雁,我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你变漂亮了。   “真的吗?”陈秋雁很惊讶的看着我,俏脸通红,似乎是害羞了起来,动作生涩的握着自己袖口,在床边转了一个圈:“我穿这衣服不丑吧?”   “不丑,主要是你人漂亮。”我嘿嘿笑道。   也许是经历了一次生死的缘故,此时此刻的陈秋雁,比以往更加俏丽动人。   皮肤比原来要白嫩许多,从头到脚,那种白润的肤色看着犹如玉石。   眼神里那种小姑娘家才有的羞涩,更是让我心跳快了起来。   想起先前在水下,陈秋雁给我做的人工呼吸,我心跳得更快了。   陈秋雁似乎是感觉到我的目光没移开,一直都停留在她的脸上,也不禁多看了我两眼,见我在发呆,她脸上更红了。   “你别看了.......”陈秋雁低声道,说话的声音就跟蚊子叫似的,红着脸,略微低着头,没有好意思看我:“原来又不是没见过......”   我伸出手,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臂,笑道:“见过也不行啊,你这么好看,我看一辈子都看不够。”   “真的吗?”陈秋雁害羞的看了我一眼,很期待的问:“真的一辈子都看不够?”   “那肯定啊,下辈子也得看,下下辈子也是.......”我笑道。   “哼哼,最好是这样。”陈秋雁轻轻捏着我的鼻子,眼睛都笑得眯了起来:“虽然我记得的事不多,也记不清我们是什么时候好上的,但我感觉你说这些话不是在骗我。”   “绝对不是骗你啊!我那是......”   我点点头,正要学着电视剧里,再整出几句情话来,没想到七宝猛地一脚踹开了房门,手里还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   “狗日的都快点啊!车在楼下等着呢!你们这是.......哎我操!”   七宝瞪大了眼睛,看了看背对着他的陈秋雁:“这哥们谁啊?”   “我他妈......”   “你妈?”七宝一愣。   我急得一跺脚,没好气的骂道。   “你妈!” 第十六章 家   在回成都之前,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孔百杨这小子哪儿去了?   自打他来过一次病房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哪怕陈秋雁这种死而复生的熟人回来了,他也没有露面的意思,直接玩起了失踪。   最后还是七宝跟我说,孔百杨得到消息,有人在四九城见过他师父,所以二话不说就赶回去了,还给我留了一句祝福语,大概内容就是:你的命比狗硬我也就不担心了以后有时间再聚云云.......   说起来我还挺怨他的,也有点无奈。   这狗日的是真洒脱,说走就走,对于我们这些一起经历过生死的朋友,压根就不留恋,好歹亲自跟我说一声啊.......   言归正传。   回到成都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十点左右了。   我们前脚刚到成都,后脚就下起了暴雨,最后还是七宝让人开车来接我们,这才保住我们没被倾盆大雨淋成落汤鸡。   陈秋雁跟我坐在后座,她跟爩鼠一样,两只手轻轻搭着窗户边缘,瞪大了眼睛,好奇的看着窗外的世界,仿佛是第一次看见似的,眼里满是兴奋跟好奇。   七宝估计是累坏了,靠着车椅,不一会就打起了呼噜。   也许是因为雨天适合睡觉的缘故,坐在后面,我也渐渐困倦了起来,闭上了眯了一会。   等七宝他们把我叫醒的时候,小轿车已经在路口这边停下了,距离中药铺也不过几十米远。   “记住别说漏了,陈姐失忆的事......咱们先尽量瞒着.......瞒不住了再说。”我下车时,特意嘱咐了七宝一句。   他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并且还问我,这究竟是我的意思,还是陈秋雁的意思。   “是我。”   陈秋雁冷不丁的说道,看了看七宝,有些怯弱的说:“我想慢慢适应过来,不要直接给其他人说,我爷爷那边也是......”   “懂。”七宝点头:“反正回去了你少说话,一般来说,他们也不会多问什么,放心吧,你安全得很!”   听见这话,陈秋雁稍微安心了一些,自顾自的牵着我的手,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半步,跟我错开了,似乎是想让我挡在她前面。   “用不着怕,万事有我呢。”我低声安慰道。   陈秋雁嗯了一声,点点头,小心翼翼的跟着我们,向药铺走去。   不得不说,有苗武人跟王元庆坐镇,老爷子确实很安全,日子过得也是无比滋润。   哪怕外面下着大雨,药铺也没关门,大大的开着,似乎是在欢迎天南海北的仇家赶紧来找麻烦,那种气势可不是一般的“好客”。   走上前一看,老爷子就坐在摇椅上,闭着眼睛,轻声打着呼噜,应该是睡着了。   王元庆就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手里拿着一份报纸翻看着,见我们来了,他的反应也没有多大,冲我们笑了笑,点点头走了过来。   “阎王爷,回来了?”   听见王元庆这么跟我打招呼,说真的,我也有点无奈了。   他这语气明摆着就是在调侃我啊,但我能听出来,那是善意的调侃,就跟朋友之间说笑一样,没有带着嘲讽的味道。   “王哥,咱可不带这么客套的。”我苦笑道,见老爷子睡得很熟,也不禁压低了声音:“就你一个人在这儿?”   “那个老苗子在楼上睡觉呢,我怕沈老爷出事,就下来守着。”王元庆说着,长长的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说:“这段时间来找麻烦的人不少,但都没什么大事,你可以放心。”   “有你们在这儿,我有什么不放心的?”我笑道。   没等王元庆反应过来,我一把握住他的手,很认真的看着他:“王哥,不管你跟我爷爷是什么关系,这次我都得谢谢你,真的!”   “谢个屁。”王元庆笑道,反握着我的手,笑容里满是欣慰,看我的眼神,都是那种长辈看后辈,终于有出息的眼神:“这次的事你办得漂亮,沈家有你来扛大旗,我也能放心了。”   “唔......”   忽然间,老爷子吧唧了两下嘴,迷迷糊糊的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像是半梦半醒,嘴里口齿不清的嘟囔着:“啥子......啥子大旗.......哪个回来了.......”   “爷,是我回来了。”   说着,我忙不迭的凑过去,蹲在地上,轻轻握住了老爷子的手。   跟老爷子离别的时间不算长,但就这段时间里,老爷子瘦了许多,少说瘦了十斤,原本就枯瘦苍白的脸上,此刻更显出了一股死气。   就像是步入了风烛残年的普通老人,眼神很是浑浊,似乎神智都模糊了,说话的声音都不怎么清楚。   “是世安回来啊......饿了没得嘛?”老爷子反握着我的手,脸上露出了一抹慈祥的笑容,但眼睛还是眯着的,像是没清醒过来:“爷给你煮碗面来,你先坐一哈。”   听见这话,不知道为什么,我的鼻子忽然酸涩了起来,眼睛也像进了风沙似的,生涩得难受。   在我的记忆里,老爷子一直都是那种强人的形象。   无论是对外人,还是对我,都是那副天老大地老二,老子排行第三的德行。   只要遇见了麻烦事,交给老爷子处理,那都不算是麻烦。   毫不夸张的说,哪怕是到了现在,我也认为老爷子是我最大的依靠。   但是这次从海南回来,我却发现老爷子苍老了许多,整个人的气息都衰弱到了极点,人都是迷迷糊糊的........   “爷,我不饿,不用给我煮面。”我低声说着,不动声色的擦了擦眼睛:“你饿不?要我给你弄点吃的吗?”   “我不饿嘛,我才刚吃过东西.......”老爷子的眼睛稍微睁大了点,咧开嘴冲我一笑,露出了满嘴的大黄牙:“你们这次去海南玩得咋样?感觉你们挺潇洒的嘛!”   一听老爷子这话,我也不禁松了口气,他的声音已经正常了许多,没有刚才那种衰弱的味道了。   “还行,风景挺好的,就是人太烂了。”我笑道。   “来,乖孙儿,跟爷爷说说,你们这次都遇见啥子麻烦了?”老爷子好奇的问我:“应该算是九死一生吧?”   我摇摇头,故作轻松的说,没那么严重,就是遇见点小岔子,所以晚回来了几天。   老爷子笑了笑,说,我只是老了,但还没有老糊涂,你用不着骗我。   话音一落,老爷子侧过头,往我身边看了看。   “哎,七宝也来了!”   “来了!沈老爷好啊!”七宝笑着,看见老爷子这副模样,他的眼睛也红了起来,凑到老爷子跟前,像我一样蹲着说:“这段时间歇得咋样?身体好点了吧?”   “恢复得不错。”老爷子笑道。   说着,他又看了陈秋雁一眼,目光之中的疑惑,已是显而易见的。   “你是谁?”   听见这话,我们都不禁愣了一下,陈秋雁也有些紧张了,抱着我胳膊,躲在我身后,一句话都不敢说。   “爷,这是陈姐嘛,你忘了?”我试探着问道。   “陈姐?小秋雁?”   老爷子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陈秋雁,显得愈发的迷茫。   “沈老爷,你不会把陈姐忘了吧?”七宝笑着问道。   老爷子没吱声,抬起手揉了揉眼睛,又仔细看了陈秋雁几眼,这才点了点头:“原来是秋雁啊.....我刚才没看出来......好像真的有点老糊涂了.......不过你这一去海南.....怎么回来就变漂亮了?”   陈秋雁害羞的点点头,低声喊了一句,沈爷爷好。   “哎哟,这是啥子情况嘛。”老爷子笑了起来,不动声色的看了我们一眼,发现陈秋雁紧紧抱着我的胳膊,脸上的笑容顿时就更灿烂了:“小秋雁,你跟我家世安的关系不错哈?”   闻言,陈秋雁俏脸一红,正要说些什么,只听常龙象的大笑声忽然从街口那边传了过来。   “哥!你们总算是回来了!我想死你们了!” 第十七章 近况   常龙象手里提着两个大袋子,里面装满了食材,他几步跑到我们身边,没等我反应过来,一记熊抱就把我跟七宝搂了进去。   “哥!七宝哥!你们还好吧?!这段时间我老担心你们了!!”   “狗日的轻点嘛!”七宝龇牙咧嘴的说:“老子骨头都要被你弄断了......能不能轻点!”   常龙象大笑着不撒手,重重抱了我们几下,这才松开。   七宝的身体素质可没那么好,被常龙象这么一抱,估计都觉得手臂骨要折了,疼的直抽冷气。   一边喊着疼,一边像是个小女人那样,轻轻锤了常龙象几下。   “杂皮!你轻点嘛!”   我感觉吧,七宝是想用力锤他几下的,但无奈疼得使不上劲了,也就只能在精神上出出气。   “胖子,这段时间......也是麻烦你了.......”我叹了口气,在常龙象肩上拍了一把,眼里满是欣慰:“有你照顾老爷子,我还是放心的。”   “自家兄弟,不说这些。”常龙象笑道:“我也不知道你们要回来,所以没煮那么多饭,我现在再去弄点。”   说着,常龙象像是邀功一样,提起手里的塑料袋,在我们眼前摇了摇。   “哥,饭不多,菜管够,今天我们吃火锅!”   “大中午吃火锅你不怕上火啊?”七宝一愣。   “沈爷爷想吃,我就弄点呗,反正是清汤不带辣的,上火也上不到哪儿去......”常龙象说着,低声跟我嘀咕了一句:“沈爷爷已经很久不吃辣了,他说身子受不住,还是清汤养人,所以我现在都弄这个。”   “他不是最喜欢吃辣吗?”七宝一愣,下意识的问道。   “吃不得了,现在一吃辣,胃里就烧得慌,难受啊。”老爷子笑道:“都这个年纪了,我也不想折腾,嘴上忍住馋,胃里就少受罪嘛。”   听见这话,我跟七宝面面相觑了一阵,也没说什么,只是各自的表情都有些难看,隐隐约约都有了种担忧的味道。   现在的老爷子情况不太对,给我们的感觉,像是身体极度虚弱的那种病号。   这不是什么好现象,绝对不是。   “陈姐也来了!我正好买的有肉馅!一会给你做你最爱的油炸丸子!”常龙象笑道。   陈秋雁有些含蓄的笑了笑,说了声谢谢。   常龙象这时也像是反应过来了,看陈秋雁的眼神有些疑惑,上下打量了几眼,说,陈姐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感觉你有点不太对劲......   “去做饭吧,一会再聊。”老爷子拍了拍常龙象的后背,催促道:“顺便把我珍藏的好酒拿出来,今天老子们要开个荤!”   在老爷子的催促下,我们也没再多聊,各自拿上行李回屋。   我把法器衣物啥的都收拾了一遍,顺带着还去洗了把脸。   等我们回到客厅,苗武人已经睡醒下来了,坐在太师椅上,呵欠连天的看着我们。   “你们几个小崽子总算回来了,再不回来,姓沈的就得急眼了,非得杀到海南去不可。”苗武人手里拿着旱烟杆子,吧唧着嘴,抽了两口,说:“这次的事你们办得挺绝啊,硬是没给林家留一个活口,这手腕够狠,有资格扛你们沈家的大旗!”   “我要说这是意外,您信么?”我试探着问道。   苗武人看了看我,摇摇头,说不信。   “你跟你爷爷一样,都属于那种看着笑嘻嘻,对谁都和和气气的,但要是真到办事的时候,你们比谁都办得绝,我又不是没听说过你爷爷的手段......”苗武人叹了口气:“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孙子也是一样。”   这时候,常龙象已经把剩下的涮菜端了上来,招呼着我们赶紧吃,凉了可就变味了。   “苗前辈,先别说我们了,你们这边咋样啊?”七宝拿起筷子,夹了一筷香菜在锅里涮了涮,狼吞虎咽的吃着,看样子是真饿了。   “还行吧。”苗武人耸了耸肩:“反正我挺轻松的,就是王元庆累了点。”   听见这话,我们随之转开目光,看着王元庆,等他说。   “其实也没什么,来找沈老爷麻烦的,大多都是小鱼小虾,那些真正麻烦的人,反倒是没找上门来,因为他们不傻,都有自知之明,觉得没把握,所以就没来。”王元庆笑道:“有我跟苗老守在这里,他们杀不了沈老爷,所以就不来找死了,更何况在这节骨眼上找事,基本上就是在跟沈家鱼死网破......”   话音一落,王元庆点了支烟,慢悠悠的抽了起来。   “跟沈家鱼死网破,他们有这个本事吗?”   “来找麻烦的人都是哪些?”我问道。   “行里的那些先生呗,大多都是想踩着沈老爷成名的后生,苗老是上一辈的人了,辈分放在这儿,跟他们动手太难看,所以只能让我上。”王元庆笑道。   “都被你收拾了?”七宝好奇的问。   王元庆没说话,笑着耸了耸肩,只有苗武人开了口,跟我们说。   “要么断双手,要么断双腿,小王做事的风格跟沈家很像,都是把事往绝了做的。”苗武人笑道:“说实话,我觉得他这样做也是应该的,乘人之危就够卑鄙了,还他娘的是想踩着他成名,这种理由让我们来看也说不过去啊。”   这时候,我给苗武人跟王元庆都满了一杯酒,自己虽然不喝酒,但还是倒了一杯。   “王哥,您跟老爷子关系深,多的话我就不说了,显得矫情,倒是苗前辈......”我说着,表情也有些后悔,摇了摇头:“当初的事是我们不对,你能以德报怨,确实不服不行,姓沈的永远欠你一个人情。”   听见我这话,苗武人跟王元庆都摆了摆手,端起杯子来,跟我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他跟我很像,无论是处境还是脾气,都像极了当年的我......”苗武人笑道:“更何况我这人也爱管闲事,所以就顺手帮了一次,没别的意思,你用不着觉得欠我人情。”   没等我说什么,老爷子忽然开了口,目不转睛的盯着我,似乎是在想什么。   “幺儿,你体内的气不对啊,降气怎么变得这么弱了??那些肉身蛊的气呢??”   “肉身蛊的气?”我愣了愣,低头看了看身上,说:“还在啊,它们没消失啊。”   苗武人也像是发现了什么,很惊讶的说:“不不不,味道变了。”   “味道?”七宝皱着鼻子,闻了闻,满头雾水的看着他:“啥子味道?我咋没闻见?”   老爷子往我这里凑了凑身子,猛地吸了两口气,闻了两下,表情越发的凝重:“你的肉身很虚弱啊,前不久你应该受过重伤吧?”   我点点头,说,是。   “把衣服脱了。”老爷子皱着眉看着我,语气不容置疑:“把上衣脱了,我看看你身上是什么情况。”   “爷,大庭广众之下脱衣服......这有点不合适吧?”我尴尬道:“这还有个女同志呢!”   “狗屁!”老爷子没好气的催促了一句:“都是自家人!你害羞个屁!赶紧脱!”   一听老爷子这语气,我就知道自己没有反驳的余地了,而且老爷子身体不好,要是跟他反着来,把他气出点毛病那可就不值了。   很快,我就像是一个被逼良为娼的黄花大闺女,当着众人的面,先是把外套脱了,之后又把上衣依次脱了下来。   看见我身上那一道道鼓起来的伤疤,老爷子跟苗武人的表情都很难看,王元庆也是如此,眉头皱得很紧,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这些伤.....你是怎么搞出来的?”王元庆问我。   “遇见点麻烦,办事的时候,出现了几个小岔子,所以.......”   “照着实话说!”   老爷子冷喝道,以往那种严肃的表情,又一次出现在了他脸上。   “如果我感觉你瞒着我,信不信我找司徒他们去问?!” 第十八章 意外的袭击   “别啊!我说还不行吗!”我苦笑道,抬起手,轻轻拍了拍老爷子的后背,帮他顺着气:“我主要是怕你担心,因为有的事.......”   “担心个屁!”老爷子没好气的骂道:“老子吃过的盐比你吃的饭都多!”   “那是你口重。”七宝嘀咕道。   “我过的桥比你们走的路都多!”老爷子回过头,瞪了七宝一眼。   七宝没敢说话,但我估计他在心里补了一句,那是我们不爱动弹。   说实话,现在老爷子的状态很不好,与其让他气个半死,那还不如顺着他,后怕也总比生气强啊。   更何况我们看着不是没事吗?   当我说起登陆龙王村之后的事,七宝也不动声色的给我使了个眼神,陈秋雁也是如此,偷偷摸摸的拽了我一把,示意让我悠着点,别什么话都往外说。   我们经历的这些事确实很危险,也的确到了九死一生的地步,但现在不是没事么,为了避免老爷子太过后怕,我就算是要说,那也得悠着说,尽可能的把这事描述得......   像是放了个屁结果一不小心出岔子蹦出屎那么简单。   但不可否认的是,老爷子他们都不傻。   我说的那些漂亮话他们压根就不听,只是稍微听了个大概,就深深的感觉到了这一行的凶险。   特别是在听说九螭神那个怪物时,他们的表情也是越发的难看,而且还有些疑惑,貌似他们也不清楚九螭神是个什么来路。   “九螭神.....这怪物应该在古籍里出现过.......但也只是出现过名字......那么夸张的怪物......我连听都没听说过.......还他娘的太古时期.......你们不会是在逗我老头子好玩吧?”老爷子喃喃道。   苗武人点点头,表示赞同老爷子的观点。   “小沈,按照你的说法,那个怪物还算是神明的一种?”王元庆好奇的问我。   “算,起码在那些邪教徒眼里算,只不过是最底层的神明,距离顶上的那些大神,差了十万八千里呢。”我笑道。   “你咋知道?”王元庆更好奇了:“从养九生他们嘴里套出来的?”   “这倒不是。”我摇摇头:“在黑龙的帮助下,我勉强从水里逃了出来,那时候我也身负重伤了,只要多咽一口气,估计你们都看不见我,就在我昏迷不醒的那段时间里,我做了个挺长的梦。”   “啥子梦嘛?”老爷子追问道。   听见这话,我也没犹豫,反正都说到这份上了,在座的也不算是外人,所以我就很干脆的把那个梦里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等我停下叙述,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老爷子他们都还没有缓过神来,一愣一愣的看着我,应该是在琢磨,我说的这些话里有几分真实性。   毕竟那是梦,不是现实发生的事,所以他们肯定要想想。   最先开口的人,不是最紧张我们的老爷子,而是王元庆。   “黑袍王?”王元庆皱着眉说道,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脸上满是疑惑:“这名字我见过,是在东三省的一块石碑上,那是近代人搞出来的石碑,上面还画着很多图腾,最中间就刻着黑袍之王这四个字.......”   不得不说,一听王元庆这话,我确实有点惊讶了。   “你确定?!你真的见过这个名字??”   “真见过,我骗你干啥?”王元庆苦笑道:“当时我也没多想,还以为这个黑袍王是民间法派敬奉的神明,你们也知道,民间的法派特别杂乱,别说是信奉神明了,连信奉鬼怪冤孽的都有,所以我觉得挺正常的,就没有过多的留意。”   “那块石碑还在吗?”我忙不迭的问道。   王元庆皱了皱眉,说,这个我确实不清楚,因为那是十几年前的事了,我只是模糊记得有那么一块石碑,具体在哪儿遇见的......只记得那是在深山老林里。   “他娘的,我还以为蛊师降师就够邪门了,没想到还有更邪的.......”苗武人啧啧有声的说道,眼里也满是惊讶:“信奉神明都不够,连太古时期,连那些咱们都没听过的冤孽,那都有人信,这帮崽子也是够闲的。”   “那些神应该是真实存在的吧?”王元庆皱着眉说道:“跟佛道两家的神明不一样,貌似这种怪物存在的可能性要高点。”   “不管怎么说,存不存在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能从这些神明手里借走力量,小沈刚才不是说了吗?”苗武人叹了口气:“这才是最让人头疼的事啊.....”   老爷子点上支烟,默不作声的抽了一会,不时的看看我,脸上颇有种后怕的意味。   “这次你们能逃出来,真的,我不服气不行了。”苗武人笑道:“还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连我们都没把握的事,你们却办成了,这说明你们是有真本事啊!”   就在这时候,老爷子忽然开了口,让我站起来,在他身边转一圈,他想仔细看看我身上留下来的这些伤疤。   我也没拒绝,按照他的吩咐,慢慢转了个圈,嘴里还嘀咕着,也不知道这些伤疤是怎么弄出来的,肉身蛊再重的伤势都能给我恢复好,就是这些伤疤恢复不了,估计得留一辈子了。   “哎小沈!你背上的这些图案不是文身吧?”王元庆眼睛一亮,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忙不迭的说:“你背上有好几个大黑点呢!”   “那也是伤疤的一部分,可能是凑巧弄出形状来了,所以看着才有点.......”   “不是凑巧。”   老爷子说着,一把拽着我手臂,让我保持背对他们的姿势别动,又用手摸了摸我后背上的那些黑色伤疤。   “这图案我看着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   一边说着,老爷子一边嘀咕了起来,慢慢数着我背上的黑色伤疤。   “一......二......三四.......五.......六.......”老爷子喃喃道:“一共有六个......还是按照这形状排列的......这不就是南斗六星的星图吗?!”   南斗六星?   听见这话,我也稍微回想了一阵,北斗七星是我最熟悉的,也是普通人都知道的东西。   至于南斗六星,我记得是二十八宿之中的斗宿,由六颗星辰组成,分别是:天府星、天梁星、天机星、天同星、天相星、七杀星......   “我想起来了!!!”   这冷不丁的一声大吼,把在座的人都吓了一跳。   “你喊啥呢!”七宝气急败坏的瞪了我一眼,他刚从锅里夹出来的牛肉,被我那么一吓,直接掉在了桌上:“能不能小点声!”   “不是啊!你们还记得不??”我兴奋的大声说道,如同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眼里满是破解了大秘密的激动:“大脑怪跟我说过,黑袍王想离开天府,南斗六星之中,第一星不就是天府星吗?”   也许是因为我的推测太过于夸张了,所以在那时候,众人都没搭腔,面面相觑了一阵,谁也没吱声。   正当我打算继续分析时,药铺外面忽然闯进来一个人。   那是个四十来岁的陌生男人,打着雨伞,表情看着很是急切。   “你们谁是沈世安?!!”   “我是。”我举起了手,好奇的看了他一眼:“你找我有事吗?”   “我是司徒先生的朋友,半小时前,闻人菩萨给我打了个电话,让我赶过来告诉你们一个消息.......”   这人说着话,颇有种前言不搭后语的感觉,整个人都急的手足无措了,看着脸都是白的。   “你别着急,慢慢说。”   “不着急不行啊!那边出事了!”   那中年男人火急火燎的说道,如同天塌了一样,急的都快哭出来了。   “司徒先生跟闻人菩萨被人袭击了!!” 第十九章 敌   听见这话,除了站不起身子的老爷子外,其余人都火急火燎的站了起来,凑到那个陌生男人面前........   “你说什么??!他们俩让人给袭击了?!!”七宝猛地拽住了那人衣领,急的眼睛都是红的:“他们俩没事吧??受伤了没???”   七宝跟司徒的关系不错,这点在医院的时候我就能看出来,估计是因为同病相怜的缘故,被九螭神一块弄晕了之后,他们俩的亲密度就突飞猛进。   毫不夸张的说,无论是七宝还是司徒,基本上都拿对方看成换过命的弟兄,这点是做不得假的。   “他们在哪儿被袭击了?受伤了没?”我皱着眉问道,虽然心里有些紧张,但脸上还是没有表露出来。   那人也急的不行,眼睛都是红着的,被七宝拽住衣领,他也没生气,着急忙慌的跟我们说:“在回所里的路上!刚出机场就被人袭击了!”   “回所里?”王元庆一皱眉:“第三研究所?”   “对!”那人点头道。   “这帮狗日的胆子挺大啊........第三研究所是在北京那一片吧?”王元庆的眉头越皱越紧,似乎没那么紧张,只是有点想不明白这问题,满脸的疑惑:“在四九城袭击国家的人,这跟找死有什么区别?那些人呢?你们逮住了没?”   那人点了点头,左右看了看,见桌上摆着一堆吃喝的东西,他也没跟我们客气,急匆匆的跑过去,拿起一瓶刚打开的汽水,连着灌了几口下去。   喝完之后,他心满意足的打了个嗝,擦着嘴跟我们说:“袭击他们的暴徒一共有六个,其中四个在逃跑的时候被弄死了,闻人菩萨手刃了两个,我们的同志击毙了两个,最后只活捉到仅剩的那俩暴徒。”   “嚯!老和尚厉害啊!”七宝惊呼道:“这才叫真的宝刀未老呢!这么大岁数还能.......不过他不是和尚吗?杀生是不是有点不合适啊?”   “杀人救人,杀之可也,这有什么不合适的?”老爷子冷笑道:“再说了,这种事他又不是没做过,轻车熟路了。”   轻车熟路。   听见这个微妙的形容,七宝跟我都不由愣了一下,只有王元庆这种老江湖才显得很淡定,似乎对于闻人菩萨的某些事,他还是挺了解的。   “袭击他的人是哪边的?”老爷子转过头,问那个中年男人:“是我们这一行的还是?”   “应该是你们这一行的。”那中年男人说着,稍微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回想什么,又补充了一句:“但跟你们有点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老爷子好奇的问。   “长相。”中年男人答道。   得到这个答案,别说是老爷子,连我都想抽他两嘴巴子,你这不是废话么!   人跟人的长相能一样?   行里的先生成千上万,除开那些双胞胎,长得像的人又有几个呢?   “我不是那意思!”他似乎知道自己说得有点模糊,怕我们会错意,急忙解释:“我是说长相!他们跟正常人不太一样!”   “啥子意思?”老爷子有些诧异的问道。   “他们脸上没有皮肤,都是被人为切割了的,手指脚趾的皮肤也被剥走了,全都缠着那种脏兮兮的黑色麻布,虽然被我们抓了,但他们还是不肯认输,在被逮住的时候,直接把自己的舌头给咬断了........”   听见这一番话,我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七宝也觉得有些瘆人,随口问了句:“人还活着吧?”   “活着呢,有国家出力给他们医治,怎么可能死了?”中年男人笑道,别看他语气轻松了不少,表情还是一样的无奈:“可惜啊,那俩孙子谁也不愿意招,无论我们问他们什么,他们都当没听见,任凭我们再怎么使手段,他们也不招。”   “司徒跟闻人菩萨呢?”老爷子急忙问道。   那人没说话,拿起地上的瓶装汽水,自顾自的咬开,又猛地灌了几口后,这才说:“人没死,但也不好过,全都重伤。”   这情况来得太突然了,真的。   司徒会重伤,这点在我们的意料之中,虽然可能性不算大,但得知这情况,我们也能接受。   只不过闻人菩萨重伤......这是再怎么想都想不到的啊!   按照这中年人说的话来看,袭击闻人菩萨他们的六个暴徒,有四个被做掉了,剩下两个还被活捉了,这点就足以证明他们的实力并不是太夸张。   如果是老爷子他们这一辈的先生搞突袭,哪怕是失手了,最多落个重伤,也不至于会被当场毙掉,甚至是活捉。   但就是这样,闻人菩萨还是栽在了他们手里,这就让我们很难理解了。   对付不怎么厉害的对手,竟然还会重伤?   这不是开玩笑么?   “司徒先生的伤势比较重,不知道是怎么搞的,估计也是那些暴徒下的黑手,把他弄得中毒了,就差半口气,要不是所里的那些高人来得及时,恐怕都救不了他。”中年男人叹道:“至于闻人菩萨,他倒不是被邪门歪道的东西弄伤的,他受的是硬伤。”   “啥子硬伤?”我急忙问。   “枪。”   中年男人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腹部,说:“来袭击的六个暴徒都带着武器,见了面就搂火,虽然闻人菩萨避开了大部分的子弹,但肚子上还是被人崩了一枪。”   “砰!!!”   老爷子猛地砸了一下饭桌,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脸上已经满是久违的杀气。   “这帮狗日的!!行里人动手还玩火喷子?!他们是既不顾规矩也不要脸面了??”   听见这话,那中年人摇了摇头。   “现在闻人菩萨的状态还不错,恢复得很好,神智非常清醒,只是下不了床,就是司徒先生惨点,给我打完电话之后,他那边就昏迷过去了,估计现在还没醒呢。”   “那些人割走脸皮......又剥走手指脚趾的皮肤......是不是怕别人认出来啊?”七宝皱着眉头分析道:“你们现在还没摸清楚他们底细吧?六个人一个都没摸出来?”   “没有。”中年男人苦笑道:“那六个暴徒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谁也不知道他们的底细,包括他们驾驶过来的汽车,都是经了七八手的黑车,连车牌都是套的,我们也沿着汽车的线索追查过,但目前来说,没有任何线索。”   “那你来找我们......只是为了给我们说这个消息?”王元庆皱着眉问道。   “不光是这事,司徒先生还说,闻人菩萨那里可能会遇见别的麻烦,落井下石这种事那些暴徒不是干不出来,所以希望.......”   没等他把话说完,王元庆点点头,拿出支烟点上,说,我跟你去四九城。   “就你一个?会不会有点危险?”老爷子有些担心:“那帮人连老和尚都给做了,虽然他们用的是喷子,但我感觉......这些人绝对不简单啊!”   “闻人菩萨不同于咱们,他的人脉很广,无论是在行里,在官场上,又或者是在民间,他的声望都要比咱们大得多,我这一趟过去,可能也只是锦上添花,肯定有别的人护着他呢,用不着担心。”王元庆笑道:“但我不去的话,又有点说不过去,所以我还得跑一趟。”   话音一落,王元庆转过头,看了我一眼。   “你们就别去了,好好在家里歇着,记住保护好沈老爷,如果有其他情况的话,我会及时通知你的。”   “就您一个?”那中年男人似乎是认识王元庆,表情有些复杂,又看了看我们:“要不多去几个?”   “我一个就够了。”   王元庆笑了笑,一把搭在那人肩膀上,问他:“你信不过我?”   “那倒不是.......”   没等他再说什么,王元庆拽着他,直接往大门那边走去,头也不回的笑着。   “那你废什么话,沈老爷这边也需要人坐镇后方呢,全走了可不行。”   “王哥!保重啊!”   听见我的声音,王元庆摆了摆手,一句话也没说,带着那人便出了门。 第二十章 天府大王   闻人菩萨跟司徒遇见袭击的事,对我们来说,简直就是敲了一记响亮的警钟。   连闻人菩萨都会出事,还有谁是不会出事的?   老爷子栽在行里人手上,闻人菩萨也是栽在了行里人手上,只不过他们栽的方式不太一样,一个是败在术法,另外一个则是败在枪械。   也是在这时候我才反应过来,别看我们行里人有多风光,能够操控多么骇人听闻的东西,这都是虚的。   真到了动手的时候,一个不注意,脑袋上挨了一枪,照样能要你的命!   除开我这种命硬的先生,其他人......包括老爷子在内,恐怕都敌不过冷枪。   “袭击闻人菩萨的人,应该跟养九生是同一边的。”我低声说道。   老爷子坐在椅子上,紧皱着眉头,似乎是在想什么,听见我这话,也只是点点头,没有多问。   “沈老爷,我说句实话,您别多心。”七宝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劝道:“这地方已经不安全了,要我说,咱们赶紧搬吧,不怕贼偷也得怕贼惦记啊,咱们都不怕那些邪门歪道的东西,可要是有人打黑枪,谁也顶不住啊。”   “搬哪儿去?”常龙象好奇的问道。   七宝低声说。   “军区。”   在七宝看来,如果有人想放我们的黑枪,想在我们身上放冷箭,那么对在座的人来说,最安全的地方,莫过于军区。   军区能不能抵得过那些邪门歪道的东西,这点暂且不论,可要是说到携带武器袭击.......恐怕在军区里,还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这么干。   “我带你们去军区找熟人落脚,那个住宅区都是划给军方高官的,安检非常严格,进出都有人带枪盯着,算是咱们省内最安全的地方了。”   老爷子听见这话,直接摇摇头,说,不去。   “沈老爷,俗话说得好,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咱们对付那些不顾规矩不要脸的人,就得这么干啊!”七宝苦口婆心的说道。   虽然他知道老爷子的脾气很硬,在某些问题上是寸步不让的,但是在这时候,他还是一个劲的劝着,因为他深知这其中的风险。   连闻人菩萨都栽了,更何况一个被废了双腿的阎王爷呢?   “沈家的大旗好不容易被我孙子扛起来,要是在这时候我怂了,跑到军区里避灾躲难,那么他以后的路可就不好走了。”老爷子笑道:“现在有很多人都怕他,也有很多人怀疑他,因为他们都觉得我孙子没那本事,不可能搞定林家的人,所以我不能退,哪怕是死,也得死在药铺里。”   “爷,林家的事.......”我欲言又止的看了老爷子一眼,本想跟他多解释几句,但最后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很尴尬的沉默了下去。   老爷子似乎知道我想说什么,笑着拍了拍我肩膀,说,不碍事。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更何况林老佛爷跟咱们也算闹翻了,哪怕她跟我是旧相识,跟我有交情,现在她死了,我也不会说什么。”老爷子叹道:“再说了,那个老太太又不是死在你手里,你跟我解释什么?”   “那不是想着她跟您关系不浅嘛!”七宝笑道。   闻言,老爷子也没有骂七宝,深深的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哎呀,气氛咋变得这么凝重了?又不是死人了这么凝重.......”苗武人嘀咕着,拿起筷子,夹了一片牛肉在火锅里涮着,像是故意岔开话题那样,冷不丁的问我:“小沈,你刚才的推测,有依据吗?”   “啥子推测?”我一愣。   “天府啊。”苗武人嘿嘿笑道:“你背上的绝对是南斗六星的星图,再加上你做的那个梦,天府星.......虽然我是老苗子,不怎么入世,但该知道的我也知道,天上的星星距离咱们可不近,你觉得有人能把冤孽镇压在星星上吗?”   听见这话,我稍微想了想,摇摇头,说,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我是觉得有可能。   “大脑怪会飞啊,那狗日的都能飞到天上去,飞出大气层也是有可能的事嘛。”七宝笑道,开玩笑似的拍了拍我:“是不老沈?说不准它们就是自己飞到太空里的,然后让外星人给镇压了。”   “其实吧,我觉得你的推测有道理,但可信度不高,更接近于咱们宗教里,对于那些祖师爷的神话.......”   苗武人忽然点上旱烟,吧唧的抽了两口,跟我们说:“在苗家的古籍里,不光是记载蛊毒,还记载着许多神话故事,各个法派宗教的都有,其中有一个.......哎你们知道湘西五门吧?”   “知道!这可太知道了!”七宝点点头:“我们前不久才从湘西回来,还跟易大喜神并肩战斗过呢!”   “他们老易家信奉的祖师爷名叫喜神,那个神可不一般啊,按照传说里来看,喜神也是从星星上掉下来的,属于外来神,不是咱们本土诞生的圣人神明,在五门这一个法派的神话故事里,有一部分都是关于银河的......”苗武人说着,抬起手,指了指天花板:“银河你们知道吧?就说银河里有很多神明,佛家的菩萨佛陀,道家的三清祖师,都居住在银河里.......”   “你这是从哪儿听来的?”老爷子瞥了他一眼,眼神有些怀疑。   “我们苗家的书里啊,就是介绍湘西五门的时候说的,但这些都不重要,最主要的,是其中有一条.......”苗武人说道,表情渐渐认真了起来,往前凑了凑身子,盯着我,问了一句:“你听说过天府大王吗?”   天府大王?   这名字......还真有点陌生.......   我琢磨着,看了老爷子一眼,见他也是一脸的茫然,顿时就更纳闷了。   老爷子绝对是行里的老油条,他知道的各法派秘闻,绝对比普通人想象的要多。   可就算是这样,在苗武人说出的这个名字上,他也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谁啊?”七宝好奇的问:“是个古代的皇帝吗?”   “不是皇帝,是某个神明的称呼,就像是道家的三清四御,佛家的三世佛跟诸天菩萨,苗家的巫神......”苗武人笑道:“只不过这个神明只出现在传说里,也没有人信奉它,只是提到过这么一句。”   “我还真没听说过。”老爷子苦笑道:“看样子是我孤陋寡闻了。”   “不怪你。”苗武人很得意的笑着,在桌边抖了抖烟灰:“这么多年来,我也只在那本古籍里,见过这么寥寥几句的记载,如果不是我碰巧看见,恐怕这辈子都不知道这名字。”   “这个神是好是坏啊?”常龙象手里捧着汽水瓶子,傻乎乎的看着苗武人,满脸的好奇:“也是那种保佑世人的神吗?”   “不是。”   苗武人摇摇头,拿起旱烟杆子,抽了两口,说:“它是一个凶神。”   “是害人的那种?”常龙象又问。   “这个我倒是不清楚,书里没说,只是粗略的记载了一些这个天府大王的来历。”   话音一落,苗武人摇头晃脑的念了起来,就像是旧时代的教书先生念诗那样,满脸的陶醉。   当然,他脸上也有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自豪感,能知道老爷子都没听说过的秘闻,这肯定让他觉得很爽。   “天府,有神焉,其状如人,生十六目,名曰天府大王。”   念到这里,苗武人的语气渐渐严肃了起来,一边说着,一边往我这边看了几眼,似乎是想从我脸上找到什么东西。   只听苗武人缓缓念到。   “天府大王,生混沌前,诞于天河,居于天府,其凶,胜太岁......” 第二十一章 警犬   太岁,是道教的诸位天神之一,也是道教的值年神灵。   又因为它影响很大,所以又在众多值年神灵之中,号称年中天子。   俗话说得好,太岁当头坐,无灾也有祸。   仅仅是流年犯了太岁,或是直冲太岁,都会招致灾祸,足见其凶气之盛。   而且太岁不光是管辖活人那么简单,只要在生活在阳世上,并且还是活着的东西,都隶属太岁爷管。   全年运程,旦夕祸福,也是由太岁神一手掌握,所以那年中天子的称呼,绝对是当之无愧的。   苗武人念叨的这两句话里,确实提到了太岁这两个字,我觉得吧,他所指的很可能就是这个太岁神。   “凶气胜过太岁?”我将信将疑的看着苗武人,但一想大脑怪跟我说的那些话,只觉得苗武人的形容也不是很夸张:“你说的那个天府大王就这么厉害?”   “反正书里是这么说的,具体有多厉害,我也不清楚。”苗武人摊了摊手:“不过从它诞生的时间来看,确实能对得上你所说的太古时期。”   这时候,苗武人也好奇了起来,问我:“那个时期是在混沌之前吧?”   我点点头,说,应该是,在那之后才是混沌,混沌过后,才到我们所熟知的上古伏羲时代。   “你们不会觉得那颗星星上真的有神吧?”七宝往后靠了靠,似乎是吃饱了,拿着牙签很悠哉的剔着牙,跟听故事一样,兴致勃勃的看着我们问:“就算那里有个大怪物,它又怎么能回归现世呢?”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苗武人嘿嘿笑道:“虽然这些事听着夸张,但你想想,咱们行里的事在外人看来,是不是也属于夸张的神话故事呢?”   一听这话,七宝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很疑惑的看着苗武人:“你真觉得那个怪物活在天府星上?这也太迷信了吧?”   “没有证据否定它,那就有可能是真的,但咱们也没有证据肯定,所以啊......”苗武人摊了摊手,笑容无比的洒脱:“这一切都得交给时间来证明,迷信?毫无理由也毫无证据的否定一切,那才叫迷信。”   七宝咧了咧嘴,不说话了,坐在一旁抽着烟,听着我们聊。   “不管怎么说,这里确实很危险,爷,别说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对于那些阴险小人,咱们不得不防啊.......”我皱着眉说道。   老爷子点点头,也没有太过于自负,估计他也知道现在的情况不一般,要是再出点岔子,他就得直接去见祖师爷了。   “其实我们不用害怕有人放黑枪。”   陈秋雁冷不丁的说话声,忽然响了起来。   听见她这话,众人纷纷把目光放在了她身上。   此时的陈秋雁正埋头苦吃,不停的往锅里扔着涮菜,荤素不忌丢什么吃什么。   “你有办法?”我试探着问道。   “这件事能让小胖帮忙。”陈秋雁笑道,夹起一块熟透的牛肉,放在我碗里,看着我说:“无论是什么枪,都会带着火药味,小胖的嗅觉比警犬还厉害,只要让它记住这个味道,方圆一里的范围内,有人带枪它都能闻出来。”   一听这方法,众人纷纷沉默了下去,面面相觑了一阵,都有些汗颜。   是啊......我们怎么忘了这茬了?!   爩鼠虽然是靠着煞气走江湖的,但不可否认的是,像它这种成了精的耗子,嗅觉能力必然是厉害得没边啊。   更何况它天生胆小又怕死,对于危险的警觉能力,肯定也比我们强。   “小胖,我有个任务交给你........”我说着,轻轻拍了拍正在吃牛肉的爩鼠。   它估计是一心惦记着吃了,被我拍脑袋的时候,这才回过神来,嘴里叼着半块牛肉,很迷茫的看着我们。   “七宝,把枪给我。”   “拿去。”   接过七宝递来的手枪,我不太熟练的卸下弹匣,小心翼翼的将子弹抠出来一颗,凑到了爩鼠面前。   “记住这个味道,除开咱们药铺里,只要这味道在外面出现了,你就注意提醒我们。”   爩鼠的智商不比活人低,听见我的话,它点点头,把小鼻子凑了过来,无比认真的在子弹上嗅了一会,足足过了半分钟才把脑袋缩回去。   “记住了吧?”   “吱!”   “行,那你继续吃吧。”我笑道,随手把枪还给七宝。   就在这时候,老爷子忽然问我一句,吃饱了吗?   我点点头,说吃饱了。   “带我回屋吧,我跟你聊聊。”老爷子笑道。   闻言,我马上起身,走到老爷子身后帮他推动着轮椅,嘴里还招呼着其他人多吃点,谁最后一个吃完,记住刷碗就行。   常龙象一听这话,脸顿时就苦了下来,但也没说什么,埋头吃了起来。   看他那意思,剩下的两斤生牛肉估计也保不住了。   “爷,我有件事没跟你说。”   一边跟老爷子聊着,我一边将轮椅推到楼梯边,看似很自然的将老爷子抱了起来,一步步迈上了台阶。   在这个过程中,老爷子也显得很自然:“啥子事嘛?”   “关于落恶子的事。”我低声答道。   “怪不得......”老爷子似乎猜到了什么,苦笑着看了我一眼,抬起手拍了拍我的脑袋:“你个兔崽子身上的味道不对,埋藏落恶子的那些关口,还留着那些疤,我一看就知道不对劲啊.......”   走上最后一层台阶,只见旁边还放着另外一张轮椅。   将老爷子抱过去坐下后,这才推着轮椅,带他回了里屋。   从抱他上楼梯开始,直到现在,我们两个人都显得无比自然,似乎这一切都是早已习惯的事。   不过我很清楚,我的自然都是装出来的,至于老爷子是不是跟我一样在装,这个我说不准。   好端端的一个人被废了双腿,连上楼梯都得让别人抱着,这种事对于老爷子那种强横了一辈子的阎王爷来说,绝对是一种侮辱.......   回屋之后,我也尽可能的保持着冷静,没有露出半点心疼心酸的表情,像是故意岔开注意力那样,跟老爷子聊起了落恶子的变化。   听见我说落恶子变成怪物的形状,甚至还渐渐生出了真实的骨肉,降气也散走了不少......   老爷子的表情很快就难看了下来。   “这种变化......我不是没听说过.......但我们沈家的人从来没遇见过.......”老爷子用手握着我的脉门,像是在帮我把脉,很凝重的看着我:“落恶子本来就是无形态的东西,身形样貌都是随着宿主变化的,宿主是人,落恶子自然会现出人形,你说落恶子自己发生了异变......那就很可能跟你的肉身有关了。”   “我觉得吧,会不会是因为我渐渐脱离了人身,所以落恶子才会变成那副模样?”我试探着问道。   “那说不准。”老爷子笑了起来,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紧张,拍了拍我肩膀说:“落恶子是不会伤害宿主的,不过你要想好好操控它们,想达到我这样随叫落恶子随到的地步,那你可得努力了!”   说着,老爷子叹了口气,看我的眼神也欣慰了不少。   “世安,你修行降术的进度不慢,但我没想到啊,你修行肉身蛊才是真的神速,原本我还以为你修行十几年才能达到今天的境界......”老爷子说到这里,摇了摇头,没再继续往下说,转而笑道:“今天我就教你怎么操控落恶子,你可得认真的学!”   “放心吧爷,我的悟性不低,你仔细点教我,我肯定很快就......”   没等我把话说完,只听楼下忽然传来了一阵响动。   随之,爩鼠的嘶叫声,猛然响了起来。   “吱!!!” 第二十二章 找上门的怪人   听见爩鼠的嘶叫声,我没敢多想,将老爷子安顿好后,急匆匆的就要跑下楼。   结果一开门,就看见七宝他们全都围上来了,爩鼠也是急匆匆的走在前面,伸出头往屋子里看了看,确定没出事,眼神才稍微松懈一些。   “外面有情况,应该是有人带枪过来了。”七宝皱着眉说道,嘴里还嘀咕着骂了一句:“这帮畜生也是够着急的,这么早就赶过来玩突袭了,老子连饭都没吃完啊.......”   “七宝,胖子,苗老爷,还有.....陈姐!”我低声说:“你们四个留在店里,保护好老爷子,我带爩鼠出去看看。”   “就你一个?”常龙象一愣:“哥,你别是瞧不起我啊,我的伤势都恢复好了,绝对能帮上你的忙!”   “有我一个就足够了,小心敌人跟咱们玩调虎离山,后防空虚是大忌。”我摇了摇头:“咱们已经受不起风险了,哪怕是只有一点危险,我们也不能乱来。”   “我跟你去。”   这时候,陈秋雁冷不丁的说了一句,没等我拒绝,挽着我胳膊就笑了起来:“我不会拖你后腿的,我就是想去看看,究竟是谁敢在咱们这儿找事。”   “陈姐霸气啊!”常龙象一竖大拇指,笑道:“但这事您还是别掺和了,交给我们来,保准办得漂漂亮亮的!”   陈秋雁摇摇头,没说话。   “放心吧,陈姐不会拖后腿的,这事交给她绝对靠谱。”我轻轻拍了拍陈秋雁的肩膀,也没有跟其他人过多解释。   因为陈秋雁身上发生的那些事......在此之前我并没有说出来,而陈秋雁也没提到这事,明显是不怎么想说。   见我这么说,其他人也没再反对,估计他们也清楚,我不是那种会让自己人去无意义冒险的人。   既然我这么做了,那就有我自己的道理,只是方不方便说罢了。   “小心点。”老爷子坐在床上,眉头紧皱的看着我,脸上满是担忧:“连老和尚都栽了,那些人不简单。”   “放心吧爷,我不怕黑枪冷箭。”我说着,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想弄死我,子弹可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不是子弹,我是害怕别的。”   老爷子低声道,不动声色的提醒了我一句:“既然养九生跑了,那他就有一定的可能性,跟那帮邪教徒接头了。”   说着,老爷子的表情越来越凝重。   “养九生跟你交过手,他知道你的底牌是什么,所以.......”老爷子欲言又止的看着我。   “所以他不可能打无把握之仗。”苗武人坏笑道:“如果你掉以轻心,怕是要吃大亏啊。”   “你们觉得他找到克制我的方法了?”我问。   老爷子跟苗武人面面相觑了一阵,谁也没说话,但表情还是轻松了不少。   “我唯一的弱点就是三魂七魄,这点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我笑道:“在肉身蛊里,我现在算是还真身,魂魄是我唯一的死穴.......”   肉身蛊共分为五重境界,落阴,升阳,还真,顿窍,通孽。   就目前来说,我的境界只在第三重,不过就这境界,已经很让我满足了。   落阴身是一个门槛,这个门槛,绝大多数的先生都能跨得过。   但是升阳身,那就需要一定的底子来支撑了。   蜕变成还真身是最难的一步,如果我的推测没错,这一步绝对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先生过不去。   老爷子帮我,易大喜神帮我,这些都不是最主要的,也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说句实话,在体内蛊气崩溃的时候,只有大脑怪帮上了我。   ,如果不是他帮忙,我会直接死在升阳身的蛊气之中。   至于在这之后的顿窍身......我实在是想不到要怎么进入那个境界。   《蛊经》里关于肉身蛊的记载很少,只有踏入门槛的方法,到升阳身之后,几乎就是一片空白,连那些状态下的肉身是什么样的,都没有半点描述。   但凭我感觉来说,还真身,应该是在利用蛊气的作用,把我的肉身修正到最真实的状态,也就是蛊气彻底改变肉身之后的状态。   至于顿窍身......顿窍这两个字,在行内一般是用在魂魄身上......   那也就是说,到达那个境界,魂魄可能会发生一定的变化。   如果说处在还真身中,我最大的死穴是在魂魄,那么到下一个境界,蛊气应该会加强我的魂魄,以达到真正的.......   “世安,怎么了?”   陈秋雁见我表情越来越兴奋,也忍不住好奇,问了一句:“你想什么好事呢?”   “你咋知道我在想好事?”我一愣。   “你找个镜子看看,你脸上那表情就跟中彩票了似的,比过年都喜庆!”陈秋雁笑道。   我抬起手,笑着揉了揉陈秋雁的头发,她似乎很享受,仰着头眯着眼睛,开心的像是一只小猫。   “世安,你原来也是这么对我的吗?”陈秋雁侧过头看着我,眼里满是好奇:“我记得我的年纪比你大几岁吧?”   我想了一会,点点头,说确实。   “但是我心理年龄比你大,我起码八十多了,你信不?”   “我才不信呢。”陈秋雁笑道。   这时候,爩鼠已经带着我们穿过了小巷。   它现在的神态动作就跟警犬差不多,四肢着地的匍匐前进,鼻子还不停在地上闻着。   到达第二个巷口的时候,爩鼠停下了脚,抬起头往前面看了过去。   在前方巷子的深处,有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人站在那儿,应该是男人,而且还是两个光头。   他们脸上都缠绕着一圈圈布满了污渍的麻布,有许多金色的线条遍布在上面,看着那些线条排列的方式,不像是符咒图腾,似乎只是那种最普通的装饰物。   而他们暴露在空气中的光头,则被许多烧伤的疤痕占满了。   那些伤疤全是鼓出来的,一条条虬结在一起,最粗的都有成人拇指那么粗。   他们没有露出眼睛来,但是缠绕在脸上的那些麻布,在眼眶这个位置,好像用黑墨着重染了一下,看着就跟熊猫眼差不多。   当然,也能说他们像是没眼睛的怪物,麻布上被墨汁浸染出来的黑色污渍,就是他们的另外一种眼睛。   “找谁啊?”我问道,不动声色的将棺材钉从腰后抽出来,紧紧握在了手心里。   与此同时,陈秋雁也松开了手,跟我肩并肩站在一起,拳头紧握,似乎是做足了出手的准备。   听见我的问题,他们没吱声,也没有先一步攻击我们,而是很认真的,一丝不苟的从兜里拿出来一张照片,往上看了看。   那照片似乎还是彩色的,隐约能看见上面有个人。   很快,他们把照片揣回兜里,冲我点点头:“沈世安?”   “是我。”我说着,回头看了看,见后方没有行人,也不禁松了口气,嘴里还问他们:“是来找事的吧?”   “不是。”左边那人开了口,声音很是沙哑,好像还含着一口痰,说话的声音听着模模糊糊的,让人感觉很不舒服:“是来弄死你的。”   “行啊,想动手我是无所谓,只是这地方太窄了,施展不开。”我抬起手,指了指前方的巷子口:“后面是老街的烂货仓,地方够大也没人,有本事咱们去那儿比划比划。”   听见我的话,左边那人点了点头,而右边那人则是猛地掏出了火器,没有任何征兆的扣下扳机,照着我腹部开了一枪。   那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能看出来是个经常玩枪的人,掏枪扣扳机的动作比七宝都要熟练。   而且那种不用抬起枪口就能瞄准的能力,也让我有些叹为观止。   子弹不偏不倚,正中我腹部的中心处。   伴随着一阵撕裂般的剧痛,我不受控制的往后退了半步,牙都快咬碎了。   在踏入还真身的境界后,我受到过的伤害也不在少数了,但很少有这么疼的,腹部那一块就像是被火烧了一样,疼痛感从伤口处向四周蔓延,缓了几秒才勉强缓过来。   “你不是正常人吧?” 第二十三章 后手   开枪的那个中年男人问我,语气很是平静,对于一枪打中目标的事,他的反应没有那么开心,好像这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了。   我没说话,直接把手指伸进肚子里,稍微摸索了一会便找到了子弹,很轻松的就取了出来,随手丢在了一边。   “如果我是正常人的话,你这一枪打过来,我已经死了。”我冷笑道。   “我不是那个意思。”那人拿着枪,缓缓往上抬起枪口,对准了我的脑袋:“你的体质更像是冤孽,那颗子弹是拿黑狗血浸过的,子弹壳上还刻着我们道家用来镇孽的符咒,你的反应这么大,应该是被那道符伤着了。”   听见他这么说,我不禁愣了一秒。   而就在那瞬间,站在左边的那个蒙面人,也猛地掏出了枪。   只不过他的枪口没有冲着我。   枪口,是正冲着陈秋雁脑袋的。   “砰!!”   “砰!!”   在这两声枪响发出的瞬间,陈秋雁已经被我拽到了身后,但对于子弹的速度来说,我的动作还是慢了点。   不过好在有爩鼠。   几乎是在瞬间,爩鼠就从地上蹦了起来,像是盾牌一样,直接挡在了我跟陈秋雁面前。   两枪全都打在了它身上,只是由于爩鼠的煞气过重,子弹上的那些符咒狗血完全起不了作用,别说是打入肉身,想打入那一层煞气屏障都很困难。   伴随着两声脆响,子弹都摔落在了地上,金属碰触到水泥地的声音,听着极其悦耳。   “跟先知说的一样,有一只成了精的爩鼠作伴,实力还不弱,至少有上千年的道行了。”左边那人放下枪,很仔细的打量着爩鼠,虽然我看不见他的眼睛,但依旧能感受到那种充满了羡慕的目光。   “如果我们也有爩鼠相助,肯定能办成很多大事。”另外一个人叹了口气:“这次把爩鼠捉回去,恐怕是那六位来操使,咱们是赶不上好了。”   六位?   听见这话,我不禁有些诧异,上下打量了他们几眼,问:“你们是一个邪教组织吧?”   “不是邪教,是信奉真理的教派,跟你们的佛教道教一样,都是真理。”左边那人笑了起来,声音像是摩擦铁板那样,听起来有种呲呲的感觉:“原先我也是道家信徒,可惜道家给不了我真理,只有我们旧教,才让我看见了这世界最真实的一面。”   “旧教?”我一愣,急忙问:“这是你们教派的名字?”   那人点点头,也没有隐瞒我,直接说是。   “你说的那六位是谁?”我又问。   他沉默了下去,没有回答我的这个问题。   “你们信奉的教派就这样?把你们搞得神不神鬼不鬼的?”我好笑的看着他们:“你觉得你们还有人样吗?”   “不管我们有没有,我可以保证,绝对让你落个没有人样的下场。”那人笑道。   “要动手我可不怕你,只是......”我说着,稍微停顿了一下:“我有点好奇啊,像是养九生那样的怪物,你们这个教派一共有多少个?”   他们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沉默了下去。   “他在你们教派里,处在什么样的地位?实力算是顶尖的还是后面的?”我又问了一句。   他们依旧没有给我答复,默不作声的看着我。   “行,那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说着这话的时候,我已经一个箭步迈了出去,几乎就要碰撞到了那两个人,手里紧握的棺材钉抬了起来,直冲着右边那人的喉咙猛地一挥,横着扎了过去。   “你们他妈的能不能别来找事?”   话音一落,我手里的棺材钉已经扎了过去,可惜的是那人反应太快,极其敏捷的往后退了半步,很勉强的躲开了这一次袭击。   但好在棺材钉够长,他往后闪躲的时候,棺材钉锋利的那头还是划伤了他,在脖子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伤口,只是不深罢了。   血顺着伤口就流了出来,闻着带着一股腥臭味,但比起我体内的血液来说,这股腥味已经算是很轻了。   一击即中,我没有丝毫犹豫,迅速往后撤出了三四米的距离。   在这个过程里,我的目光没有移开过,死死盯着那个被我划伤的男人,发现他捂住伤口,低声哼唧了两声后,我稍微松了口气。   他的身体素质跟普通人差不多,有可能会强一些,但他却没有我跟养九生那样的肉身恢复力。   简而言之,这样的敌人要好对付得多。   但不可否认我在那时候也有些惊讶,不是因为敌人而惊讶,是因为自己。   我原来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有数,别说是跟常龙象那样的怪物比了,就是七宝都比不过啊。   按照我原来的心理公式来说,一个七宝大概等于五个我。   由此可见,我原来的战斗力是什么样的了。   在接触肉身蛊后,我的身体素质急速上升,也许是因为蛊气的作用,也可能是因为经常伤及肉身,所以肉身蛊在不断修复我肉身的同时,还让我蜕去了原来的肉体凡胎......   我们去湘西的时候,七宝应该就不是我对手了,不管是反应速度还是力量耐力,他都比不上我。   不过到了现在,从海南回来我是第一次跟人动手,这情况很让我惊讶。   且不论我手上的力气有多大,就我短距离冲刺这速度,绝对是七宝比不上的。   几乎是眨个眼的工夫,我就窜到了那人面前。   两秒不到就窜出去七八米,这种事是我原来都不敢想的......   “吱!!!”   爩鼠嘶叫起来的时候,已经被如同黑雾般的煞气给罩住了,像是一个由雾气形成的怪物,扑在了另外一个人身上.......   那人的反应比我想象的要快,被扑中的瞬间,就以手肘的位置往外顶,很勉强的将爩鼠挡住,没有被它一口咬在喉咙上。   “你们不行啊。”我笑了笑:“就这水平还来找事?我看你们是想找死。”   被我划伤的那人,此刻像是缓过劲来了,用手在脖子上擦了擦,站直了身子。   “我们不是来找事的。”   听见这话,我不禁愣了愣,心说这人咋这么怂呢?   我遇见过狠的,也遇见过阴的,但还真没遇见过怂得这么快的......养九生他们的人不该是这心理素质吧?   “那你们是来干什么的?”我忍不住问道。   “试试你的底子,顺便收集一些关于你们的资料。”那人说话的声音渐渐平静了下来,如先前那般沙哑:“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这是先知告诉我们的话。”   “先知?我看你们都让养九生那傻逼洗脑了吧......”我气得笑了起来,忍不住骂了句脏话,看见这俩人的反应,说真的,我觉得挺可悲的。   又是两个被邪教害成这模样的,你们原来好歹也是先生啊,怎么就这么.......   “世安小心!!!”   陈秋雁刚喊出来,我只感觉后背让人猛的戳了几下......但仔细想想......那感觉也不像是戳......倒像是有人拿针头射进来了.......   同时我还隐约听见几声嗖嗖的破空声,之后才感觉到疼的。   等我转过头一看,背上插着七根筷子那么长的金色长针,每一根都有打毛衣用的木签子那么粗。   每一根金色长针的尾部,还拴着一条很长的红色细麻绳。   绳子的一头在长针上,另外一头,则在巷子两侧的墙头上。   顺着看过去,左右两侧的墙头,各趴着一个蒙着脸的陌生人,他们的打扮跟我遇见的这两个一模一样,可以断定他们是一伙人。   “阴我?”我笑了起来,虽然有些疼,但还是在强装镇定,冷笑着问他们:“就凭这点本事还想弄死我?”   “试试呗。”   被我划破脖子的那人笑了起来,语气里满是好奇的味道。   “我想看看你的魂魄是不是也能自己修复。” 第二十四章 攻魂   陈秋雁的动作比我想象的要快,在看见墙头上有人冒头的一瞬间,陈秋雁几步就窜上了墙,伸手拽住其中一个人,就硬生生的将其带了下来。   没等我看清楚她的动作,只听砰地一声闷响,那人的脸上就挨了陈秋雁一拳。   不得不说,陈秋雁确实是吓着我了。   她原先的力气就要比我大得多,别看她是个女人,她家老爷子可是当过兵的,哪怕她是小姑娘,也是经过了正统的军事化训练。   哪儿像是我这样,被老爷子娇生惯养长大的小男人,修行肉身蛊之前,真跟她拼力气那是绝对拼不过的。   所以说,在修行肉身蛊后,我发现自己的力气变大了,那可不是一般的开心。   让一个女人比下去,还是靠着力气比下去,这确实是有些丢人了,所以我高兴那是理所当然的事。   不过现在......陈秋雁的力气怎么还跟我一样大啊??她应该比我小多了啊!!   挨了陈秋雁一拳的那人,脸上很明显的凹下去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坑,鼻梁骨绝对是折了,这点都用不着多想。   被她揍了两下,那人也不再反抗,身子一抽一抽的瘫了下去,缠绕在脸上的那几圈麻布都让血给浸透了。   闻着那股刺鼻的血腥味,我看了看陈秋雁,她看了看我,表情都有些尴尬。   “你力气怎么变这么大了??”我忍不住问道。   “我也不知道啊.......”陈秋雁低声说着,似乎害怕我嫌弃,又摆出一脸可怜兮兮的样子看着我:“我醒过来就是这样了。”   瞬间干掉一个,另外一个趴在墙头上的人,也发现情况有变了,连点犹豫的意思都没,一掉头就跳下墙跑了。   但是在这个时候,跟我们面对面发生冲突的这两个先生,却没有逃跑的意思,反而显得很是疑惑。   “按照资料来看,你应该是陈秋雁吧?”   问这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跟爩鼠玩肉搏的男人。   此时此刻,爩鼠跟他还在缠斗之中,不过就这情况来说,貌似他跟爩鼠谁也占不了上风,都处在一个互相牵制的状态。   他似乎是有较为独特的办法牵制爩鼠,爩鼠身上的那些煞气,对他没有造成半点伤害。   唯一能够威胁到他的,是爩鼠的力量。   不得不说,这局面让我有些意外,原本我还以为爩鼠能直接秒杀掉一个敌人,但是现在.....它看着像是被拽住了啊!   那人的左手背上似乎画着一道符,而且还是用血画的,看着湿漉漉的,应该是刚画好不久。   他就仅凭着左手掐住爩鼠脖子,右手则是横在胸前,把爩鼠的两个小爪子给挡住了,也顺带着挡住了爩鼠的嘴,没让它咬在自己脖子上。   爩鼠不光是牙齿锋利,爪子也是一样的。   但奇怪的是这人不怕爩鼠的爪子,任凭它扣住自己的手臂,也不闪不躲不挣扎。   说实话我都纳闷了,心说爩鼠不会是在放水吧?   那人的手臂被爩鼠扣住的时候,连皮都没破,更别说是指甲扎进肉里了,都没能见血啊!   “我记得在资料里陈秋雁应该失踪了啊......”那人嘀咕道:“怎么又忽然冒出来了......好像还跟原来有点不一样.......”   “气息不对。”被我划开脖子的那人说道,语气很是淡定:“她的身上应该是发生什么事了,有些气不是自身的,我能闻出来。”   “先担心担心自己吧。”我冷笑道:“你们不是想对付我吗?过来啊!”   “我说了,不是想对付你,是想收集一些资料........”那人笑道,语气之中,对我们的敌意倒不是那么浓厚,他语气里只有好奇:“应该担心的其实不是我们,是你自己吧?”   一听这话,我不禁有些紧张,这帮牲口绝对没憋好屁。   他们既然敢来,那就说明他们有一定的把握,不可能随便上门来找事。   我有几斤几两,养九生还能不知道?   “天清清,地灵灵,祖师赐法定孽星,精怪妖邪莫妄行......”   那俩人冷不丁的开了口,异口同声的念叨着咒词,不知道排练了多少遍才能念得如此整齐,听着就跟同一个声音似的,像是融合在了一起。   当咒词声响起,插入我后背的那些金色长针,也迅速变得滚烫。   似是让火给烧红了,烫的皮肉都快粘在一起。   说真的,我不是不想出手,是真的动不了。   在一开始我听那俩牲口念咒时,我下意识的就想冲上去,趁早解决战斗才是硬道理。   但无奈的是我动不了,就像被电打了似的,从后背开始,那种莫名其妙的麻痹感就开始蔓延,几乎在瞬间就蔓延到了四肢百骸。   陈秋雁不傻,她也知道我现在的情况不妙,看见我像是没反应过来似的,只是傻愣愣的站在原地听那俩人念咒,连该有的反应都没有。   所以她二话不说,扔下手里那个半死的人,直冲着正在念咒的那俩牲口跑了过去。   比起我短距离冲刺的速度,陈秋雁要稍微慢一些。   等她冲到那俩人面前的时候,念咒声已经停下了。   左边那人牵制着爩鼠,略有些吃力的往前方迈了一步,将另外一个人挡在了身后。   与此同时,站在他身后的那个男人,也大声补了一句。   “吾奉祖师爷急急如律令!!!”   “起!!!”   在他念完最后这一句咒词的瞬间,我背上插着的那几根金色长针,就像被外力推动了似的,猛地捅进了我的肉身里。   如果我是普通人,恐怕就那一下,都能让我暴毙当场。   金色长针捅穿了我的内脏,带着尾巴上拴着的红线,尽都没入了我的身子里,从腹部、胸腔前,一一穿透出来,露了个针尖。   疼。   那是钻心的疼。   像是那种疼痛感,我是从未感受到过的,就像把我整个身子都撕裂开了,几乎每一个毛孔都在大声喊着疼,从头到脚就没有一个舒服的地方。   而我的视觉能力,也很快就丧失了。   那种丧失视觉的变化是极其突兀的,毫不夸张的说,就像有人猛地捂住了我眼睛,瞬间就陷入了黑暗之中。   仔细想想,那种疼痛感,应该是从灵魂深处散发出来的。   想起刚才那人说的话,我顿时就更头疼了,真的......那人不是冲着对付我肉身来的,是想直接在我三魂七魄上动刀子啊!!   疼痛感愈发的剧烈,它像是有意识的,先攻占了我的肉身,让我失去了所有抵抗能力,之后才漫不经心的往魂魄深处蔓延.......   三魂七魄在动摇,都想从我的肉身里钻出去。   我的意识、思维,似乎都分裂成了好几个,那种莫名其妙说不出的感觉,我终身难忘。   “啊啊!!!!”   忽然间,最后念咒的那个人,冷不丁的惨叫了起来。   也在他惨叫的时候,我的视觉能力渐渐恢复了,分裂的意识,也迅速开始愈合。   等我能够模糊看清楚景物的时候,我发现自己不是站着的,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躺在了地上,而陈秋雁则是着急忙慌的在往我这边走。   我的注意力不在她身上,因为现在最该注意的人,就是那两个来者不善的牲口。   跟爩鼠缠斗的人,依旧在跟爩鼠互相牵制,谁也没占上风,谁也没有被对方彻底的压制住,至于另外一个.......   此时的他,已经躺在了地上,脖子那一块血流如注,几乎是喷溅出来的。   他想用手捂住脖子的伤口,但这一切都是徒劳,不过短短几秒,他就没了声息,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彻底的变成了一具尸体。   “刚才......刚才怎么了?”我咬着牙坐了起来,用手捂着脑袋,有些头疼的问陈秋雁。   “他躲闪不及时,让我一口咬死了。”   陈秋雁笑道,嘴角还留有些许血渍,笑容看起来无比的灿烂。 第二十五章 旧教   我还没回过神来,跟爩鼠缠斗不休的那个男人,忽然使上了劲,猛地一把推开爩鼠,不给我们半点反应的机会,嗖的一下窜上墙头就跑了。   爩鼠应该是反应最快的,可惜那人推开它的时候,手上使的劲比较大,把它推出去落在地上滚了几圈它才稳住身子。   等爩鼠反应过来追上去时,那人已经从墙头上消失了。   “你......你把他咬死了?”我皱着眉头,有些诧异的看着陈秋雁,完全没想到她会这么做。   如果说那人是被我一口咬死的,那我无所谓,因为在龙王村的古井下,我也做过类似的事。   只不过对方是九螭神,不是真的活人。   但是陈秋雁......她不该这样啊!   “他不死你就会死,别这么傻了。”陈秋雁低声道:“你刚才的情况很不妙,身子都肿起来了,看着跟个大胖子一样,只是现在消下去了。”   此时此刻,陈秋雁的眼睛通红,眼白里都让血丝占据了,看着很是吓人。   “那人在攻击我的三魂七魄,用的是道家的手段,我的肉身只是次要目标,他们也清楚我的死穴在哪儿.......”我咬紧了牙,慢慢爬到墙边,靠着脏兮兮的墙坐着,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额头上全是冷汗:“这应该是个圈套......如果不是你帮我......我可能会遇见麻烦.......”   陈秋雁蹲在我身边,很温柔的帮我擦拭着冷汗,语气里满是无奈:“刚才我是想打死他来着,但是他不给我机会,用手拽着我的手臂,根本就动不了......”   “然后你就咬死他了?”我苦笑着问道。   陈秋雁嗯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也不想这么做,但那时候他的脖子距离我很近,一顺口就......你不会怪我吧?”   “不怪你。”我叹了口气,有些吃力的抬起手,轻轻揉了揉陈秋雁的头发,语气很是认真:“只不过这种事你以后别做,尽可能的别做,包括杀人也是.......”   说着,我回过头看了一眼。   先前被陈秋雁从墙头上拽下来的人,挨了陈秋雁几记“粉拳”,早就没了声息。   “你的手不该用来杀人,别让人命脏了你的手。”   “我不在乎这个。”陈秋雁笑道,眼睛里的血丝渐渐开始消退,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的样子。   “你不在乎这个,但我在乎。”我叹道:“我是男人啊,这种事应该交给我来做。”   陈秋雁哼了一声,把手伸到我背后,将我慢慢托了起来,让我坐直身子,之后才开始一根接着一根的帮我拔出金针来。   “你自身都难保了,还想打肿脸充胖子,有必要么?”陈秋雁无奈道:“我一直都觉得你是个理智的人啊,不可能这么大男子主义吧?”   话音一落,陈秋雁已经拔出了最后一根金针,低声说:“我不在乎自己杀不杀人,我只在乎你,只要你好好的,我做什么都行。”   “傻不傻?”我苦笑道,壮着胆子,轻轻拽了陈秋雁一把。   她小脸一红,也没有反抗,顺势倒下来,轻轻靠在了我肩膀上。   “回去之后,就说这个人是我咬死的,知道吗?”我压着嗓子,一字一句的嘱咐道。   “你是怕其他人用别的眼光看我?”陈秋雁细声问,声音有些怯弱。   我摇了摇头,没说话。   也在这时,跑去追杀敌军的爩鼠翻过墙窜了回来。   它跟我对视了一眼后,摇了摇头,表示没追上,那牲口彻底的跑掉了。   “回去吧。”我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陈秋雁的肩膀:“这些死人得交给别人来处理。”   陈秋雁嗯了一声,扶着我,小心翼翼的站了起来。   老街这一片的人流量不大,再加上这条巷子比较深,所以能发现这里出事的人应该不多,而且就那个地方......应该也没人会报警。   本来这地方就乱,除开晚上出来拉客的小姐不说,隔三差五还有在这儿聚众打架斗殴的,住在附近的人,应该早就见怪不怪了。   等我们回到药铺,老爷子他们已经从楼上下来了,就坐在大厅里等着我们。   药铺的大门是敞开的,并没有关上,完全没有大敌当前的那种紧迫感,反而显得从容不迫,似乎一切都在掌握之中,根本就不拿那些人当回事。   老爷子就坐在正中间的太师椅上,苗武人,常龙象,七宝,他们则是分开坐在了两边,像是保镖似的围住了老爷子。   见我们来了,众人纷纷起身迎过来。   老爷子行动不便,所以他只是冲我点点头,没有多问什么,都等着其他人先问。   “是不是出事了??”常龙象拽着我胳膊,上下打量着我,发现我身上带着一些血迹,他顿时就更着急了:“那帮牲口还真来了?!”   “四个。”我一脸无奈的说道:“被我弄死了两个,还有两个跑了,狗日的比兔子都窜的快,拼了命的追也没能撵上。”   听见我这么说,众人才稍微冷静一些,老爷子也是如此,长长的松了口气。   “死的人在哪儿?”七宝低声问我。   “四口巷那里面,我回来的时候路上没遇见人,应该没有外人发现,你赶紧让人去处理一下,要不然就给你舅.......”   没等我把话说完,七宝点点头,说明白,这事他会看着处理的。   “你个小崽子可以啊,来了四个都能被你弄死两个,跟老和尚比也差不了多少了。”苗武人上下打量了我几眼,啧啧有声的说道:“你是拿降术弄死他们的?还是用蛊术?”   听见这问题,我不免有些尴尬,不动声色的看了陈秋雁一眼,低声说。   肉搏。   “嗯,降术确实不弱,主要还是......你说什么?”苗武人忽然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看着我:“你近身肉搏把他们弄死了??”   我点点头,说可不是么,那帮牲口的底子不薄,弄死他们我可费老大的劲了.......   “你是降师啊!没事跟人肉搏干什么!我就说你怎么弄得满身伤呢!”苗武人哭笑不得的说道:“你用蛊术也不至于落到这境地啊!”   一听他这话我就明白了,苗武人肯定是会错意了,他是以为别人远距离攻击我,我是硬着头皮顶上去把人弄死的,纯纯的愣头青铁头娃。   “我不是那意思啊,那情况是.......”   我也没有对他们隐瞒,大概的把情况说了一下,只不过把陈秋雁攻击他们的事隐瞒了下去,换成了是我大展神威,以一敌四,轻松完成了两连杀,并且还把其余的两个人吓得屁滚尿流夺路而逃。   听完我的讲述,苗武人也点点头,表示理解我为什么不用术法去对付他们。   在短距离内,想要对付行里人,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手段,就是使用热兵器,或者是冷兵器.......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都得是对方是个普通人,并且还是在对付反应不过来的情况下动手。   只要敌人没有脱离肉体凡胎的这个范畴,用普通人杀人的手段去对付他们,那是无往不利的狠招,绝对好使。   “照你这么说,养九生他们这个邪教组织还不一般啊......旧教?”老爷子皱着眉头,念念有词的嘀咕着:“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呢......好像前两年在行里听人说过.......是谁说的我倒是想不起来了......我就记得......他们好像是在招募人才。”   “招募人才?”我一愣:“他们那个邪教组织还想吸收新鲜血液啊?”   “不清楚。”老爷子摇摇头:“总而言之,那个组织肯定不一般,很有可能汇聚了行里的一大批人。”   “难道他们教派的人都是那打扮?”常龙象嘀咕道。   “应该不是。”我说:“养九生看起来就挺正常的。”   “那人提到的六位......应该是他们教派里的实权人物吧?”苗武人皱了皱眉:“六个实权人物,这他娘的也不怕内讧吵起来?” 第二十六章 退   一个邪教法派,有六个实权人物,具体有几个教主咱们且不论,就这六个不知道底细的敌人......已经足够让我们头疼了。   听见苗武人的话,我也有些无奈,摇摇头:“谁知道他们吵不吵呢,说不准还挺团结呢。”   “爷,如果那六个人都是咱们行里的,能坐在那么高的位置上,实力应该非比寻常吧?”我试探着问道。   老爷子说那肯定啊,咱们这行就是个小江湖,个人魅力都是屁话,说到底还是那七个字。   枪杆子里出政权。   谁的拳头大,行里的先生就得听谁的,其他的什么辈分,什么个人魅力,都他妈是虚的。   “要是老和尚没底子,就只会耍个嘴皮子,你看看谁能服他。”老爷子给我举了个例子,坏笑道:“有多少不服他的最后都是被打服的,你可以出去问问。”   听见这话,苗武人也笑了起来,指了指自己:“我应该算是其中之一吧?”   “你算半个。”老爷子笑道:“老和尚没跟你动真格的,那就只能算半个,被他打得落病根的那种,才能算是完整的一个。”   “闻人菩萨有这么狠吗?”常龙象小心翼翼的问道。   “其实他对谁都不狠,可以说他对任何一个人,哪怕是敌人,都抱着慈悲的心,只是有的人不听劝解,甭管是道家的道理还是佛家的佛理,一概听不进去.......”老爷子咂了咂嘴,点上支烟抽了起来。   “对付这种人,不就是只能打了么?先打服再说,打赢了,别人自然就能听进去你的话了,都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可手里的屠刀要是不举起来,砍人几刀,随随便便的见了面就放下,又怎么能成佛呢?”   众人都纷纷点头,表示闻人菩萨的道理不一般。   如果他是那种老顽固,一心吃亏都得度人的主儿,恐怕老爷子他们也不会跟这个老和尚的关系这么近。   就在我低下头琢磨对策的时候,忽然间,我发现屋子里的气氛很奇怪,大家都莫名其妙的安静了下来,谁也没吱声。   等我抬头看了看,只见众人都望着我,似乎是在等待什么。   “你们看什么呢?”我试探着问道,抬起手擦了擦脸:“我脸上有脏东西?”   “不是。”苗武人摇摇头:“现在沈家是你做主,有些事都得你来把握,所以他们都很好奇,都在等你这个沈家的活阎王发号施令呢。”   苗武人跟我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笑嘻嘻的,看着跟开玩笑似的,但语气里却有种好奇的味道,似乎他也在好奇我准备怎么办。   “世安,你有什么打算吗?”老爷子不动声色的问道,抽了两口烟,看我的眼神里,也带着一种试探的意思。   我想了一会,摇摇头:“没什么打算,也不想打算,最近的麻烦事太多了,我不想再给自己增加担子了,干掉养九生之后,别的事我也不打算管。”   听见我这话,老爷子呸的一声,往地上吐了口唾沫。   我还没来及说话,常龙象先苦着脸冒了一句,爷,这是我刚拖的地啊!   “你咋就这么没出息呢!”老爷子恨铁不成钢的瞪了我一眼,把常龙象的嘀咕彻底无视了,看他那意思,要不是他腿脚不方便,非得蹦起来抽我两嘴巴子不可。   “爷,管那么多事没用,只会惹火烧身。”我笑了笑:“我倒是不怕死,但我怕你们遇见危险,说句实话,现在的生活我已经满足了......”   一边说着,我一边扫视着在座众人。   “兄弟有了,朋友有了,女朋友也有了,要是说到钱,我还真不缺......”我说道,每一个字都是发自肺腑的声音:“我只想平平稳稳的过完下半辈子,不想再去招惹那么多的麻烦了,只要养九生他们的人不主动上门,我是不会去管的。”   听完我这一番话,在座的人都显得有些诧异,包括最了解我的七宝在内,都是很意外的看着我,完全没想到我会这么说。   在他们看来,我应该跟老爷子是一个脾气,吃软不吃硬,既然养九生的人敢找上门来,那是必须要赶尽杀绝的。   但我真的会那么想吗?   放在老爷子没出事的时候,我会。   因为老爷子为人处世的方式就是榜样,不一定要把事做狠,但一定要把事做绝。   只要不给人留余地,那自己就会多出一点余地来。   但是现在.......养九生他们的人已经暴露了,可以说他们最大的敌人不是我,而是司徒他们这些官方人士。   想要继续在内地发展下去,那么他们必然会跟官方杠上,迟早落个鱼死网破的结局。   既然事情迟早会发展到那个地步,我又何必去多管闲事呢?   老爷子不是以前的老爷子了,双腿被废了之后,他整个人都苍老了十几岁,看着都有种风烛残年英雄迟暮的感觉。   经过一次意外他就变成这样,如果再来一次呢?   也怪不得老爷子原来经常嘱咐我,在行里爬的越高就得越小心,因为一个不注意掉下来,那是会摔死人的。   老爷子的运气不错,人没死,仅仅是摔断了腿,但下一次他的运气还会不会这样好,这点谁都不敢保证。   在这世上我只有老爷子一个亲人,如果是为了一腔热血去跟养九生他们杠上,说真的,我觉得不值。   如果老爷子出意外了,因为我的原因而去世了,恐怕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所以就目前的局势来说,我只有这么一个选择。   “你个狗日的是不是因为我?!!”老爷子咆哮道,老脸上满是悲愤,那种几近疯狂的愤怒是我从未见过的。   真的,老爷子从来没跟我发过这么大的脾气,那种恨不得一刀砍死我的表情,确实是吓得我不敢吱声了。   “老子是废了,但沈家没废,也他娘的不能废!”老爷子大吼道,重重的拍打着桌面,老脸都气得通红:“现在我扛不起旗了,只能交给你,结果呢?!你给老子玩缩头乌龟这一套?!”   “爷你别生气......我.......”   “你个屁!!”老爷子怒吼道:“你给老子滚过来!!老子不抽你两嘴巴子不解气!!”   听见这话,我也没敢反抗,默不作声的走到老爷子身边蹲下,把脸凑了过去,尽可能的给他找了一个好发力的位置。   一看我这么听话,老爷子也不由得愣了一下,顿时就更气了,用手指头重重的在我脑门上点着,一点我就一晃悠。   “你个废物点心!你咋就这么没出息呢?!”   “我当初之所以金盆洗手!!就是因为你!!结果你现在当个缩头乌龟还是为了我.......”老爷子气得眼睛都是红的,每一个字都在颤抖:“你知道吗......沈家已经在我身上死了一半了.......沉寂了好几十年........我就算是死,也难脱其罪!在列祖列宗面前都抬不起头来!我都不知道要怎么给他们交代!”   “你是我唯一的希望,也是沈家唯一的希望,你怎么能这么怂呢?!”   “你不入这行,那我什么都不说,问题是你都入我们沈家的降师门了,我最后的希望都放在你身上了.......”老爷子颤抖着说道:“如果沈家能在你手里重新振作过来,我死了都瞑目,但是你明明有这个本事,有这个能力,为什么要........”   “爷,不管你怎么说,在我眼里,沈家不重要,你重要。”   我说着,虽然脑门被老爷子点得生疼,但还是露出了一个很自然的笑容。   “只要你能好好的,我做什么都可以。” 第二十七章 定魂   听见我这话,众人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动容,原本想帮着老爷子劝我的七宝他们,也彻底的没了言语。   陈秋雁这时也走了过来,蹲在老爷子身边,轻轻握着老爷子的手。   “沈爷爷,你别生气了,世安是关心你。”陈秋雁说话的声音很温柔,似乎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渐渐的让老爷子平静了下来:“他只有你这么一个亲人,不可能不在乎你,如果你真的出意外了,世安就真的是个孤儿了。”   孤儿。   这个称呼,曾经被人强加在我身上过,那还是在读书的时候,是在高中,有一个同学这么喊过我。   哪怕我有老爷子这个亲人照顾,他也照样孤儿孤儿的喊我。   那时候我脾气好,所以也没怎么在乎,只是一门心思的学习,想按照老爷子的安排,一步步踏入大学的门槛,之后再成为一个合格的中医师,继承家里的药铺。   至于七宝.....他那时候的脾气比我暴躁得多,要不是一直有我劝着,估计他早就给那牲口开瓢了。   但有一次,老爷子碰巧来学校接我去吃火锅,在学校大门外,他就听见了那人喊我孤儿。   当着无数师生的面,老爷子连着抽了那人三个嘴巴子。   他喊了三次,老爷子就抽了他三个,打那以后开始,学校里就没人这么喊我了。   也是那时候起我才知道,孤儿这两个字,对老爷子的触动究竟有多大。   在这世上,我跟他相依为命,只要他还活着,我就不是孤儿,但要是他走了,我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有家人在的地方才是家,这一直是我的想法,从未动摇过。   如果老爷子出意外了,别说是亲人,我连家都没了,所以我能不怕吗?能不怂吗?   “世安,你不要有心理压力,我真的没事的.......”老爷子长长的叹了口气,抬起手,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看着我的时候,眼睛都有些发红:“爷爷好着呢,虽然腿废了,但底子还在,想要弄死我,他们也不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   “到现在你还想让他出去冒头?”苗武人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脸上已经没有了以往那种嬉皮笑脸,幸灾乐祸的表情,反倒是有些感触的看着我们,表情说不出的复杂:“他舍不得你,你也舍不得他,何必呢?”   说着,苗武人皱了皱眉头,问老爷子:“到底是沈家重要,还是你们爷俩重要,你们没想过吗?”   “行了,这些事以后再说吧。”   老爷子叹了口气,看了我一眼,说:“就算你不想多管闲事,有的准备,还是提前做足了好,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的出岔子。”   我点点头,见老爷子松了口,也不禁放下心来,低声说:“旧教的那些邪教徒不傻,根据养九生带回去的情报,他们肯定分析出来了我大概的状态,再加上这次跟我试了试手,他们必然会发现我的死穴在哪里。”   老爷子点上支烟,慢吞吞的抽着,说。   “三魂七魄。”   用对付冤孽的手段来对付我,说真的,这点我还真不害怕。   因为我不是没试过,大多对付冤孽的手段,都是从对付真身入手,或是间接的影响到魂魄......   我的肉身不惧常规的阴阳术法,至于那些在三魂七魄上动刀子的手段,我也能抵抗大部分,但这也有个界限。   超过了那个界限,我没办法稳住魂魄,只能任由敌人收拾,可以说是毫无还手之力。   这次的事就是个例子。   “我现在需要做的只有一点,尽可能的想办法把自己魂魄稳住.......”我低声道:“增强三魂七魄的手段很多,但那些手段只存在于传说里,特别是道家的神话传说里,就有很多关于炼自己魂魄的故事,可是那些都不实用啊,所以我能做的只有稳住魂魄,尽全力稳住,只要不被敌人打散,那就没什么问题。”   “稳住魂魄的手段不少,你想用哪个?”老爷子皱了皱眉:“按理来说,我教给你的那些降术之中,就有好几个稳住自身魂魄的手段吧?”   “那些太麻烦了,而且持续时间很短,只能临场救急,而且还不是那么好用,需要准备很多东西啊.......”我苦笑道:“又是念咒又是起阵的,有这工夫,敌人早把我的魂魄给弄散了。”   “那你是想怎么做?”老爷子一愣。   我想了想,表情复杂的看了苗武人一眼,说:“用蛊。”   听见我的这个答复,老爷子也显得有些诧异,似乎没想到我会选用蛊术来稳住魂魄,不过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   在爩鼠带出地面的《蛊经》之中,确实有不少奇特罕见的蛊术,其用处跟用法,也跟现世的蛊术有不小区别。   “从《蛊经》里抄下来的?”苗武人笑眯眯的问我。   “是......是啊.......”我尴尬道,脸有些红,想起以前跟苗武人发生的矛盾,只感觉尴尬得不行,都想找个窟窿钻进地里了。   苗武人摆了摆手,表示用不着在意那些往事,有什么说什么,他不在乎这个。   “我研究过《蛊经》,但研究得不深,只是大概的看了一遍,试了试其中的一些药蛊。”我一边回忆着,一边跟老爷子他们说:“我记得其中有一个药蛊是用来稳住魂魄的,而且是一劳永逸,只需要做一次法,魂魄就能得到永固。”   “有这么厉害的东西?”老爷子一愣:“《蛊经》我也看过,但我看的速度很慢,只看到了三分之一,那应该是后面的蛊术吧?”   我点点头:“这种蛊术算是药蛊的一种,全名叫玄师灵蛊定魂法门,是古代的那些蛊师,专门为某些病人研究出来的。”   这世界上的人千奇百怪,每个人生来的体质都不一样,八字命格,这些也都是独立的,不可能完全的相同。   其中有一种人的体质较为特殊,按照行里的说法,那种体质应该名叫:窍空。   八字弱,阴气重,这是窍空的一个大特征,另外一个特征,就是拥有这种体质的活人,极其容易丢魂。   在外面摔一跤,或者是不小心冲撞到最普通的魂魄,都会有丢魂的情况出现。   就目前我接触过的这些术法来说,根本没有任何办法能够根治这种容易丢魂的病,只能从侧面切入,用一些辅助的法子,来帮助病号稳住魂魄。   但这种蛊术呢?   毫不夸张的说,真的能够根治。   天知道研究出《蛊经》的那个蛊师有多厉害,在这个所谓的“玄师灵蛊定魂法门”中,只需要准备一些药引,再做做法,最后做个小手术,一切都能搞定。   自打药蛊种入活人的肉身后,三魂七魄就不会散出体外,除非是到了风烛残年,阳寿衰减至尾巴上,体内死气增多,这才会让药蛊脱离肉身而死去,魂魄也才能很自然的从肉身里顿窍而出.......   听完我的讲述,老爷子倒显得没那么兴奋。   他抽着烟不说话,默默的思索着,似乎是在想我所说的药蛊有什么副作用?成功率又有多少?   而坐在旁边的苗武人,则是不住的点着头,说,就该用这个药蛊,因为他也用过。   “你也用过??”我一愣神,看了看苗武人,有些好奇的问:“种药蛊之后是啥子感觉嘛?有副作用没??”   苗武人笑了笑,点上旱烟,吧唧着嘴抽了几口,似乎是在想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这算是一个护身符吧,也不算是治病的东西,普通人都能用,能够避免体内的魂魄往外窜,自然丢魂的情况,更是彻底的被杜绝了,但你要是问我有什么感觉.......”   苗武人皱起眉,想了两秒,试探着问我。   “我觉得很爽,这算吗?” 第二十八章 材料   听见苗武人的答案,我忙不迭点头,说算,当然算了。   我也想这么爽一爽啊!   “只是.......”   苗武人说到这里,稍微停顿了一下,眉头皱得很紧,似乎是有些头疼:“制作这种药蛊的原材料很难找,魂魄带着生气,但因阴气而存,如果不用极强的阴气融入三魂七魄,以加强魂魄的厚重感,那么这种药蛊根本就稳不住魂魄。”   “原材料?”我听见苗武人提起的这事,也不由愣了一下。   因为我当初看见这个药蛊法的时候,只注意到了它的作用,至于它的药引子跟某些原材料是什么,这个我还没有研究出来。   古时候那些蛊师所说的药材名,基本都是既生僻又诡异的,只有一小部分能够跟古时的中药材名对上,其他都像是架空的名字,像是什么:鱼顶,那图,磨三尸......   这种种诡异的药材名,想起来我都觉得头疼。   “它需要哪些原材料?”我试探着问了一句。   苗武人是蛊道高人,他对于药蛊的了解,肯定要比我们这些后生厉害得多。   更何况他还使用过这一种药蛊,既然是用过了,那他肯定知道关于这种药蛊的某些细节。   比如说,都需要哪些原材料。   “除开药引不算,需要的材料有五种,这五种材料都很常见,在你家铺子里就有,最麻烦的是药引子啊.......”苗武人苦笑道:“药引子名叫海殂,说白了就是大海之中,能够让阴气凝聚的东西,而且这种东西必须是曾经活着的,有很自然的生气附着在其中,只有这样,才能让自身的三魂七魄不产生抗拒反应。”   “如果产生抗拒反应了会怎么样?”陈秋雁好奇的问了一句。   “魂魄会下意识的逃窜,因为它们会产生错觉,会以为自己被什么东西镇压住了,所以只在瞬间,就能让活人魂飞魄散,三魂三分,七魄七分......”苗武人嘿嘿笑道:“到那时候,想要把魂魄重新聚集回来,那可就难了。”   听见这话,我下意识的打了个冷颤,顿时就紧张了起来。   肉身的伤害再大,我也可以忽略不计。   因为无论损伤成什么样,最终都会自己修复过来,可要是魂魄受损了.......肉身蛊也不起什么作用啊!   起码目前的肉身蛊还不足以修复魂魄,虽然它多少能修复一些魂魄的损伤,但要是魂魄散了,那就真的抓瞎了。   “这危险性有点大.......”老爷子紧皱着眉头,一脸的凝重,似乎很不愿意我用这种法门来稳固魂魄,看了看我,有些劝解的意思:“要不咱们换个别的办法?”   没等我说什么,苗武人先摊了摊手,笑道:“目前来说,只有这个法子最实用,虽然有一定的危险性,但风险跟机遇都是并存的,你可以让他搏一搏。”   “是啊,爷,连苗前辈都能搞定,我还有啥搞不定的?”我笑道,安慰着老爷子。   一听我这话,苗武人顿时就不乐意了,有些不悦的看着我,问我,是不是看不起他?凭什么他能搞定我就一定能搞得定?   “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说,您年纪这么大了,我还这么......算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我叹了口气,很认真的看着苗武人:“但我可以保证,我真的没有瞧不起你,说谎话的是龟儿子!”   闻言,苗武人冷哼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   不得不说,这老东西变脸确实挺快的,前一秒是那种即将要翻脸的表情,后一秒就很淡定了,看得我都是一愣一愣的。   “老苗,你不是用过这种药蛊吗?”老爷子不动声色的问道:“你用的药引子还有剩下的没?”   苗武人摇摇头,说没有,看他那表情也不像是开玩笑。   “你用的药引是什么?”老爷子又问:“说具体一点,别什么海里凝聚阴气的东西,像是符合这个标准的玩意儿多了去了。”   苗武人也没有隐瞒我们,很坦然的说,他用的是蟹壳。   那一块蟹壳是从渤海寻来的,当初他遇见那只大螃蟹的时候,就觉得这是一块好料子,除开《蛊经》里的术法能用,他修行的那些蛊术里,也有不少能用到蟹壳。   “那螃蟹成精了?”老爷子问。   “可不么,少说也有几十年的道行,蟹钳都有我胳膊那么粗了......”苗武人笑道:“只可惜啊,它的本事不大,也就是壳子硬点,力气大点,至于其他的本事,一概没有,所以很好对付。”   “那么大的螃蟹,你就只有那么一点蟹壳?”七宝好奇的问道。   “用完了啊。”苗武人无奈道:“我寻到那只螃蟹的时候,是在七年前的中秋夜,都他娘的七年了,平常炼蛊修蛊,也用了不少,所以真的一点都没剩下。”   “蟹肉呢?”常龙象好奇的问道,似乎是馋了,一边问还在一边擦口水,眼睛都在放光:“那么大的螃蟹,蟹肉一定很多吧?”   “岂止啊!”苗武人大笑道:“不光是蟹肉多,蟹黄也多,我弄死它之后,当天晚上就给吃了,算是过中秋节给自己开个荤。”   “吃那么多也不怕撑死你!”老爷子无奈的骂了一句,摇了摇头:“除开蟹壳之外,海里那些成了精的东西,是不是也能用上?比如鱼骨啊,砗磲啊.......”   “差不多吧。”苗武人说着,又仔细的想了想,点点头:“应该能用,但我没试过。”   听到这里,我忽然想起包里还装着九螭神的骨头。   陈秋雁似乎也想到那玩意儿了,跟我面面相觑了一阵,谁也没吱声。   过了一会,我试探着问了苗武人一句,在海里成精的东西......九螭神算是一个吧?   “必然算啊。”苗武人笑道:“虽然那冤孽不是鱼也不是虾蟹,但肯定也在海里成精的这个范围里,如果当初你聪明点,留一些它的血肉,你现在也不会这么头疼了。”   一听苗武人这么说,我顿时就兴奋了起来,忙不迭的说:“我有啊!我怎么可能没有!”   “你有个屁。”七宝接过话茬,坏笑着看了我一眼:“老沈,你不会是在海南忙晕头了吧?从你被救出来,再到成都这边,你可没有下过水啊,被救出来的时候,你衣服都烂得差不多了,有个啥子血肉嘛?”   我没搭理七宝,也没有跟其他人多做解释,火急火燎的跑上楼回屋,在行李包里,把九螭神的那块骨头翻找了出来。   等我拿着这块骨头,从楼上回到大厅里,老爷子跟苗武人的目光,就再也移不开了。   “你......你还真有啊.......”   苗武人说话都不利索了,没等我反应过来,这老头儿就跟吃了兴奋剂似的,两步窜到我身前,毫不客气的从我手里夺过那块骨头,不停的翻看了起来。   “厉害......这骨头厉害啊.......”   苗武人也不知道看出什么来了,嘴里念念有词的嘀咕着,跟先前的常龙象一样,双眼都在冒着金光。   “气聚而不散,如若化骨髓,这骨头虽然阴干了,但里面还有东西......你肯定能用得上!”   “苗前辈,这块骨头,可以用来做药引子吗?”我试探着问道,满脸的期待。   苗武人摇摇头,没说话。   看见他这副反应,说真的,我的心一下子就沉到了底,要多失望就有多失望。   心说你个九螭神也够废物的,你的骨头怎么还没螃蟹壳管用呢??   但我万万没想到的是,苗武人冷不丁的开了口,跟我嘀咕着。   “这么好的东西,拿来做药引子太可惜了,你是暴殄天物啊!!” 第二十九章 骨化蛊   苗武人说九螭神的骨头里还有东西,这一点我是很诧异的。   因为在这之前我也研究过,这块骨头是从九螭神崩溃的血肉中分离出来的,看起来都像是彻底风干的骨头,应该是不带半点水分的。   至于其他的气......貌似也已经散尽了。   阴气,死气,这些该有的东西,也一概没有。   “苗前辈,你确定这骨头能用?”我又试探着问了一次,心里有些担忧,生怕苗武人是看走了眼。   毕竟这是拿来炼蛊的东西,要是不符合标准导致失败......出问题的人可是我啊!   听见我的话,苗武人点点头,没给我们多解释,将九螭神的骨头往桌子上一放,又抬起手腕来,用另外一只手的小指在脉门上划了一下。   他的小指甲是留长的,指甲尖还特别的锋利,跟刀子差不多。   轻轻在脉门上一划,血瞬间就流了出来。   不得不说,他血液的味道跟我以前的很像,带着一股说不出的中药香,似乎还有些花香夹杂在里面,闻着很是舒服。   但有一点我想不明白。   苗武人在很久前是跟我动过手的,他那时候也见过血,但我记得,他血液的味道跟现在的有一些差别,似乎是发生一些变化了.......   这种变化,很可能就跟《蛊经》有关。   我记得苗武人自己说过,他之所以这么需要《蛊经》,就是因为里面的东西......能救他的命.......   “老苗子,你这手指甲怎么看着这么邋遢呢?”老爷子瞥了苗武人一眼,很嫌弃的啧了一声,嘴里还数落着:“都多少岁的人了,还这么骚气,留指甲看着跟个娘们似的.......”   “你他娘的......”苗武人一瞪眼:“老子留个指甲招你了?”   老爷子哼了一声,没搭理他。   在这时候,苗武人脉门里流出来的血液,已经接连不断的渗入了九螭神的骨头中。   随着渗入骨骸的血液越来越多,那块骨头上的颜色,也渐渐由死气沉沉的灰黑色,一点点转变成了最正常的淡蓝色。   那种淡蓝色,就是我曾经在九螭神身上见过的,那种充斥着生气的颜色。   这块骨头,似乎活过来了。   “这是一个单独的生命......虽然没有灵魂......但它能够自己生存.......”苗武人说着,看着面前的这块骨头,双眼都在放光:“只需要一些养分,它就能活过来。”   说着,苗武人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急忙抬起手腕,把脉门死死捂住了。   “这块骨头的活性很强,虽然它只是残缺的一部分,但我不知道它活过来会发生什么.......”苗武人干笑道:“咱们还是小心点比较好。”   “苗前辈,这块骨头能用来炼蛊是吧?”我小心翼翼的问道:“要不您帮我一把?”   听见我的这个请求,苗武人没有拒绝,笑呵呵的点点头,说没问题,小事一桩,保准办得漂漂亮亮的让我满意,只是他也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能把这块骨头分出来一些给我吗?”苗武人试探着问道,说话的声音里毫无底气,似乎是觉得这要求有些过分了,但他那种期待的感觉还是能看出来的。   没等他多说什么,我跟老爷子异口同声的就开了口。   “行啊,拿去呗,这事用不着跟我们客气。”   一听这答复,苗武人也稍微愣了一下,随后就释然一笑,估计他也明白了。   我们对于这种外物不怎么看重,再加上他这段时间帮我们这么多忙,拿点东西也算不得什么。   “我拿一点就行,主要是想研究研究,看看这怪物的构造......”苗武人笑道:“一个指甲盖那么大就够了。”   “这点用不着跟我们说,您愿意拿多少就拿多少。”我笑了笑:“只要给我留点炼蛊就行,对了!”   我忽然想起来,老爷子送给我的那根黑绳还差几颗桶珠,忙不迭的说:“还得留一点给我做桶珠!”   “啥子桶珠?”苗武人一愣。   “爷,你还记得你送给我的大狱绳吗?”我问道,回头看了老爷子一眼,提示道:“九螭神算是水中怪,它的骨头五行属水,应该能够用来制作桶珠。”   老爷子听见我这话,也很快想起来了这事,没等我多说什么,他便提醒我,让我切下来一块小孩拳头那么大的骨头,作为桶珠的原材料。   “我需要一个安静点的地方做准备,你们在这儿等我,我先去你那屋吧。”苗武人说道,又看了看老爷子,说:“小孩拳头那么大的骨头是吧?要什么形状的?我帮你切!”   老爷子摆摆手,说随便。   “行,那我就随便弄了。”   话音一落,苗武人抱着九螭神的骨头就上楼了,也没跟我们多说什么。   坐在客厅里,众人面面相觑了一阵,也觉得无聊,在七宝的招呼声下,老爷子跟常龙象、七宝,组了个牌局,打的就是扑克。   我跟陈秋雁则是坐在一边,兴致勃勃的看着,倒也没吱声。   过了半小时左右,苗武人这才拿着几个木盒从楼上下来。   木盒一共有四个。   等他打开一看,前三个木盒里装着的全是九螭神的骨头,大小不一,规格都各不相同。   “小的这个是我的,这个是用剩下的,你自己留着......”苗武人指了指比较大的那一块,又说:“你们拿来打磨桶珠的骨头给切好了,自己收着吧,至于用来炼蛊的这个,我已经加工好了。”   说着,苗武人打开了最后一个木盒。   里面装着一个拳头大小的玻璃瓶,但那是不透明的,所以我也看不清里面装的是什么,在玻璃瓶的表面,则是缠绕着七八根像是藤蔓的东西。   “这种药蛊需要口服,还得用十根银针作为辅助.......”苗武人把那个瓶子拿了出来,不停的上下摇晃着,似乎是想把里面的东西摇匀。   “需要银针做辅助?这点我倒是在《蛊经》里看见过......”我低声道:“这种药蛊种在人身上不疼吧?”   想起我当初在肉身里埋藏落恶子,以及步入肉身蛊的门槛,种下落阴身的时候,说真的,那种疼我是真的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我虽然不怕死,但摸着良心说,我怕疼啊!   是个正常人都得怕疼,能不疼就不疼,这是我做人的宗旨,没事找疼那得多贱啊......   “不算疼。”苗武人笑道:“只是你会觉得很晕,因为我得先把你的三魂七魄撕扯出来,直接将它们钉死在肉身里。”   “你确定这没危险?”老爷子有些不放心,还是问了一次。   闻言,苗武人显得很不乐意,没好气的回道:“要是有风险,我能不跟你们明说?”   “这倒是......”   “那你跟我上楼吧,其他人在楼下等着,别上来打扰我们。”苗武人把瓶子拿上,招呼着我回里屋。   七宝跟常龙象对我倒是挺放心的,毕竟这是自己人给自己人做手术,用不着担心什么,摆摆手就没反应了,一声都不吭,专心致志的研究着手里的扑克牌,对于我的信心应该是很足的。   只有陈秋雁跟老爷子嘱咐了我几句,让我多加小心,有疼就忍着,忍不住就喊,反正这就是个小手术,实在不想做了还能中止下来,大不了就不用这种药蛊稳固三魂七魄了。   “其实你的想法是对的。”   苗武人走在前面,给我领着路,头也不回的忽然说了句。   “什么想法?”我问。   “你说你不想掺和行里的事,这个想法很对。”   苗武人叹了口气,不动声色的停下脚,回头看了我一眼。   “你爷爷已经老了,不是那种能扛住风雨的人了,所以你得护着他,要不然.....”   苗武人摇摇头,没再说什么。   “我能看出来他老了,这点我也清楚......”   “不是那意思。”苗武人低声道:“你爷爷被废了双腿之后,降气也有些控制不住了,他修行的那些降术之中,到现在还能使出来的狠招,恐怕还不足全盛时期的三分之一。”   “你是说.......”   “对你们沈家人来说,降气就像是生气,是维持身体机能的重要元素,如果降气散了,人就差不多活到头了。” 第三十章 种蛊入身   不得不说,苗武人的那一番话确实是吓住我了。   降气散了等同于活到头了,这种说法,我从未听过。   但从苗武人的表情语气来看,他应该不是在开玩笑,而是在很认真的跟我谈论这事。   害怕。   这两个字,就是当时我唯一的感觉。   那种突兀袭来的恐惧感,是比死亡更让人绝望的......失去了老爷子,对我来说,就是失去了自己的家。   我没办法接受那种事实,现在不能接受,以后也是,哪怕老爷子百年归天了,我也......   “你别多想,你爷爷散去降气,之后会老死,这跟降气无关。”苗武人头也不回的说道,不用看我,他似乎都能猜出来我在想什么:“降气只是让他的身体看着更年轻,更有活力,现在他的样子,才是真实的样子,也是这个岁数的人该有的模样。”   “我看行里有不少人都是这样啊。”我低声道:“凭什么老爷子要变成老态龙钟的模样?”   “气。”   苗武人说道,在房门外停下脚,扯了扯自己的脸皮,说:“我看着挺精神吧?要是我受了重伤,体内的蛊气散去九成,我比你爷爷看着还老呢!”   “你的意思是......咱们行里的先生们修行.......其实修到最后得来的那些气,就跟兴奋剂差不多?”我好笑的问道:“气散了,人就兴奋不起来了,看着就恢复正常的模样了?”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苗武人苦笑道:“我们的模样都是假象,真实的一面,没有多少人见过,连我们自己都快忘了。”   我点点头:“那你刚才说的活到头了,指的是什么?”   “寿数啊。”   苗武人笑道,抬起手,往天花板上指了指:“人的命数是天定,寿数也是,老天爷给你一个最大的界限,比如说让你活到九十岁,你在这个区间里能活多少岁,都得看你自己本事,你爷爷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不少,所以他能长寿啊.......”   说到这里,苗武人稍微顿了一下,皱了皱眉。   “不过他的寿数也快要到头了,估计就几年的活头吧,看他那模样都能看出来,这点我是不会看错的。”   “苗前辈,你跟我说这个......”我叹了口气:“咱还是换个话题吧。”   苗武人没吱声,沉默着,深深的看着我,那种眼神很是复杂,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眼里的悲痛是显而易见的。   “曾经呢,我也碰见过跟你很相似的情况,跟你一样,我也不想面对这些问题,大多时候都在逃避,都觉得还早呢.......”   苗武人说着,摇了摇头:“等到真的面对的那一天,一切都晚了,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你现在出去潇洒出去玩,出去忙活那些多余的事,等你闲下来你才能想到,你陪家里人的时间太少,有时候待在一起都说不了几句话.......”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低声道。   “也算是我多嘴吧,就是想跟你提个醒,你爷爷也就几年的活头了,这几年你可以抽时间多陪陪他,等他走了,也不至于悔不该当初。”苗武人笑道:“想开点就行,因为人都有那一天,迟早的事情罢了。”   苗武人跟我说这些话,我能感觉到他是发自肺腑的,直觉告诉我,苗武人经历过的事不比我少,经受过的悲痛,也是我想象不到的。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人生,属于自己独一无二的故事,苗武人也是如此。   他作为一个过来人,能够心平气和的跟我说这么多,还是以一种长辈的姿态......不管我愿不愿意接受,说着的,我都得谢谢他。   “走吧,我帮你种蛊。”   苗武人带我回屋后,便让我躺在床上,暂时性的闭目养神,但交代我千万不要睡着,因为一会还需要我配合他。   躺在床上,一闭上眼,我就感觉脑子乱了起来。   自打我从海南回来,我就没睡过安稳觉,准确的说,是自己睡不着,跟其他的无关。   哪怕我再怎么疲倦,再怎么困乏,我闭上眼之后,脑子里依旧清醒万分,也可能是经历的事太多,把我脑子给压住了。   脑神经一直都是绷紧的,真的没办法彻底放松,在床上躺一宿,能睡一两个小时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不知道是我的幻觉还是什么,闭上眼后不久,我耳朵里就悉悉索索的响了起来,那种奇怪的声音,很像是有一群人在我耳边低语。   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听着很嘈杂,让我有种心烦意乱的感觉。   “小崽子?你皱着眉干什么?”苗武人的声音忽然传进了我耳朵里,语气很是疑惑:“看你表情有点不开心啊,因为我刚才说的话?”   “苗老爷,你听见没?”我半睁着眼睛,发现看不清东西,眼前都是朦朦胧胧的一片黑,像是有雾气罩着似的:“好像有人在说话啊。”   “哪儿有人说话?”   苗武人显得很诧异,好像还左右看了看,很疑惑的问我:“你是睡迷糊了吧?我不是让你别睡么?”   “可能是我听错了吧.......”我笑了笑,抬起手揉了两下眼睛,发现那些声音消失了,眼前的视线也清晰了起来:“需要我怎么配合你?”   说着,我慢慢坐了起来,呵欠连天的看着苗武人。   “喝下去。”苗武人说着,把手里的玻璃杯递了过来。   我往杯子里看了一眼,说实话,就这一眼,我看了都不想喝。   杯子里装的液体像是沙子,反正我感觉没什么水分,看着还是泛蓝色的,那种诡异的颜色让我只觉得这些东西有毒。   但奇怪的是,就是这么诡异的东西,竟然散发出了一种类似巧克力牛奶的味道,好像还带着一些果香,闻起来特别的开胃。   想到有肉身蛊护着我,就算出岔子了,我也多少有一些自保能力,再加上有苗武人坐镇,我也用不着担心什么。   所以接过杯子的下一秒,我一仰头,直接把杯子里的东西全灌进了嘴里。   这些玩意儿只是看着像是沙子,但实际上,它们是带着水分的,口感像牛奶,喝到嘴里味道还发甜,说不出的好喝。   两口三口,杯子里的液体全被我喝下去了。   喝光了,我还咂了咂嘴,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但过了不到半分钟,我就发现不对劲了。   真的,不对劲。   脑子很突兀的就晕乎了起来,那种晕乎,很像是连着熬了几天夜,下一秒就会睡死过去,又得撑着不能睡觉的晕乎。   几乎是在瞬间我就睁不开眼了,不停的用手揉着,哈欠接连不断的打了起来。   “躺下去,但是不能睡着。”   苗武人在我耳边说道,语气很是凝重,似乎也知道我是什么样的感受,所以每一个字里,都带着叮嘱的味道。   “苗老爷,你给我喝的这个......不会是安眠药嘛?”我打着哈欠,仰头倒在床上,死死的握着拳头,让指甲陷入了掌心,只能以短暂的疼痛感来提神:“我咋个这么困.......”   “丢魂的人,大多都有昏迷的症状,你现在喝了药蛊,魂魄不稳,它们都想脱离你的肉身,所以你会困.......”   苗武人一字一句的说着,见我眼睛都睁不开了,顿时就紧张了起来。   “你可不能睡啊!睡着了你就不一定能醒过来了!”   “那我要怎么办?”我有气无力的问道。   “撑着,死撑着,打死也不能睡。”苗武人低声道:“你必须保持清醒,尽全力在这种状态里配合我,只需要十分钟,我就能帮你稳住魂魄。”   “行......那您快点吧.......这......这有点撑不住啊.......”   我呵欠连天的说道,虽然困倦疲乏到了极致,但我的意识还算是清醒,能感觉到身子里的某些变化。   在那时候,我发现肉身里多出了一些东西,像是固体,也像是活物。   它们一个个的都在拼命往外钻,似乎是想从我的肉身里逃离出去...... 第三十一章 分裂的魂魄   那些从肉身里冒出来的“实物”,一开始是独立的,我是以自己的角度去看待它们。   但奇怪的是,没过一会,我就发现自己的意识开始散乱了。   又像是被剥开分离了出去,不再是自己一个,而是分裂成了好几个。   真的,那种奇特的感觉,我是第一次感受到。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些从我肉身里冒出来的“实物”,应该就是我的三魂七魄......   关于三魂七魄的知识,那是入门的基础常识。   别说是行内的先生了,就算是外行人,也大概知道魂魄的概念。   但谁又能真实的接触一下自己的魂魄呢?   在这个时候,我算是亲身尝试了一下,魂魄分裂大概是个什么样的感觉。   像是自己的意识彻底平分撕裂开了,每一个分裂出来的意识,都归在了其中的一个魂或是一个魄里。   虽然我感觉意识很散乱,又像是各自独立了,让我觉得有些混乱。   不过这种奇特的感觉,倒是把我疲倦困乏的睡意给冲淡了大半。   这时候我已经不困了,在越变越清晰的意识下,我感觉到了一阵刺痛。   那阵刺痛具体是从哪儿传出来的,这个我说不准,但我能感觉出来,那种疼痛感,应该是苗武人用银针给我搞出来的。   疼倒是挺疼的,不过这点疼痛感我还是可以接受,毕竟我是经历过埋藏落恶子的人。   那么要命的折磨我都熬过来了,平常断手断脚我也不觉得有什么,更何况是被人用银针戳呢?   连着被苗武人刺了七下,他这才停下手来,没有继续给我引蛊。   七下.....他现在帮我定住的应该是七魄吧?   “小沈,感觉怎么样?”苗武人试探着问我,语气有些担忧,估计他对自己的信心也不是十足的,还是怕我出意外。   我迷迷糊糊的点点头,说,还行。   这时候我说话的语气跟语调,基本上就跟说梦话差不多,迷迷糊糊的,像是什么都没反应过来,说话都大舌头。   “行,既然你没事,那我就继续了。”苗武人笑道,像是松了口气那样,语气轻松了不少。   话音一落,他像是又扎了我一针,瞬间就疼的我整个身子都抽搐了起来。   那种突兀而来的剧痛,似是想把我所有的意识都给砸碎,那是往死了疼的。   缓了好一会我都没能缓过劲来,原本清晰的意识,此刻都疼得模糊了,就差没直接疼晕过去.....   “还有两针,很快了......”   苗武人安慰着我,貌似也发现我的状态有些不对劲了,急忙提醒了一句:“别晕过去,也别睡过去,千万要撑住啊!”   我咬着牙嗯了一声,也怕自己出意外,最后还是狠下心,一口咬住了自己的舌头。   疼啊,那是真疼,比苗武人往我身上扎针还疼。   那一口我是悠着力气的,没敢使出全力,生怕一口把舌头咬下来,可也不敢动作太轻。   如果疼痛感不够剧烈的话,我的意识很难保持清醒。   接下来我所经历的一切,就像是当初老爷子给我做手术一样,不能晕也不能睡,只能咬着牙忍着疼,硬生生的把这一关熬过去。   身上的疼痛感还是其次的,最让我发狂的,还是那种意识不断分离,不断独立出去的诡异感。   就像是自己分离出了很多个自己,每个都有独立的意识,但每一个意识,都跟我这个意识是相通的。   我这样的比喻,可能还是有很多人不明白那是种什么样的感觉,我只能说那种感觉真的不好形容,我这个比喻已经是最贴切的了。   三魂七魄脱离肉身,那种意识分裂出去的独立感,没有经历过的人是无法理解的。   疼了不知道多久,等我缓过劲来,发现疼痛感渐渐开始消退的时候,苗武人也再一次出声了。   他像是在测试我有没有发烧那样,用手掌轻轻摸了摸我的额头,嘴里还念叨着许多我听不懂的咒词,那不是我听过的语言.......应该是他们的苗话吧?   等他念完咒词,一股贡香燃烧的味道,也悠然传进了我的鼻子里。   “差不多搞定了,一切都很成功,你睡一觉醒来我再检查检查.......”苗武人说着,声音有气无力的,貌似他给我种这个蛊也搞得自己很累,每一个字里都透出了疲乏的味道。   我想开口回应他,但无奈的是,那时候我的身体处在极其虚弱的状态,纵然有肉身蛊在修复我的肉身,可这段时间内,也没能及时完全修复过来。   很困,很疲惫,那就是我唯一的感觉。   一听苗武人说可以睡觉了,我也没再多想什么,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很快就睡了过去。   毫不夸张的说,我绝对是秒睡,一瞬间就没意识了,这点真不是开玩笑。   而且我睡着之后,是陷入了深度睡眠。   没有做梦,也没有想那些杂七杂八的事,脑子彻底放空,难得一次处在了这么轻松的状态里。   天知道我睡了多久,等我意识渐渐苏醒过来,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一看,窗外已经黑了,楼下还传来了阵阵饭菜的香气。   床头柜上的台灯是打开的,一个模糊的人影,就靠墙坐在椅子上,略微低着头,似乎是睡着了,好半天都没动作,只能听见他的呼吸声。   我侧着头,一边观察着那人,一边慢慢缓着劲,过了几分钟才开口问。   “谁.....谁啊?”   也许是因为一直没喝水的缘故,这时候我感觉嗓子干得难受,喉咙里就跟火烧似的,说话的声音都变得嘶哑了许多。   听见我的声音,坐在椅子上那人打了个冷颤,忙不迭的抬起头往我这边看过来。   “你个小崽子醒了??感觉怎么样??”   “原来是苗老爷......我还以为是谁呢......吓我一跳.......”我笑了笑,感觉脑袋还是有点晕乎,就没敢坐起来,平躺在床上慢慢缓着:“感觉还行吧......就是脑子有点晕......”   “这是正常现象。”苗武人笑道,走过来,扒开我眼皮子看了看,似乎是在检查什么,之后又掐着我的人中,让我张开嘴,看看我的舌头。   翻来覆去的检查了好几遍,苗武人最后才点点头,说行了,这药蛊算是种好了。   “这就完事了?”我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因为我记得在《蛊经》里,关于这种药蛊的描述篇幅可不少,炼蛊加上引蛊,这个过程也极其的复杂。   怎么感觉就疼一阵......睡个觉就没事了??   “当然完事了。”苗武人笑道:“有我出手帮你,你还不放心?别的我不敢说,在蛊道里,近几十年来,我认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   “贵州的那个蚕仙翁呢?”我好奇的问。   “蚕仙翁?你说的是孙化禅吧?”苗武人点点头,说:“他底子不薄,基本功很扎实,但他修行的蛊术太单一了,很容易被人针对,所以跟我比起来,他还是差了一大截的。”   我听着苗武人的话,也应和了几句,转过头往地上扫了一眼,只见在床边上,摆放了好几根红蜡烛还有一些正在燃烧的贡香。   地板上有许多贡香烧完遗留下的粉末,还有一些说不上来的块状物,像煤炭似的,东一块西一块的放在地上。   “那些黑乎乎的石头是啥东西?”我问了一句,略有些好奇。   “给你引蛊用的,主要是.......哎对了,差点忘了这个。”   苗武人说着,把手伸进兜里摸索了一阵,不一会就拿出了一颗桶状的蓝色珠子。   “你爷爷已经打磨好桶珠了,你自己往黑绳上挂吧。”苗武人笑了笑:“他说这颗桶珠的效力不一般,穿在大狱绳上,应该能给你一点惊喜......” 第三十二章 新的桶珠   被老爷子打磨好的桶珠,色泽光亮,表面像是形成了一层包浆,看着特别的“润”,比玉器的那种圆润感都要强烈得多。   中间的窟窿眼也打磨得很光滑,像是机器打磨出来的,将手指伸进去摸了摸,里面的壁也打磨好了,摸着一滑到底。   九螭神骨骸的气依旧没有消散,到了这时候,它表现出的活性还是那么强。   也许是因为它骨骸质地特殊的缘故,不管是在灯光下看,还是背着光,在阴暗处看,这颗桶珠都带着一种难以描述的光芒。   它通体呈淡蓝色,妖异而又夺目,不像是宝石,反倒像是深空之中的星星。   黑绳就在苗武人身上,等我研究了一会这颗桶珠,苗武人便把黑绳递给我,催促着我,让我把桶珠穿上去看看。   说不期待那肯定是假的。   拥有五颗桶珠,处在全盛时期的大狱绳,绝对是行里人趋之若鹜的法器,哪怕是跟佛道两大家的顶尖法器相比,也不弱半分。   毫不夸张的说,大狱绳,就是专属于降师的杀器。   按照老爷子原来教我的手法,在大狱绳的一端,我先打了个活结,又将桶珠穿上去,连带着活结一直往前推。   直推到五分之三处,活结就变成了死结,而淡蓝色的桶珠,也被卡在了大狱绳上,最后我才在桶珠后面绑上一个死结,将其彻底的固定住。   当我打好那个死结,把桶珠固定死的时候,从桶珠的位置开始,一种阴冷潮湿的气息,忽然就冒了出来,并且还往大狱绳的两端扩散蔓延.......   天知道那些腥臭的液体是从哪里来的。   从桶珠的位置开始,直到大狱绳的两端,整条绳子,以肉眼看见的速度变湿了,像是刚从海水里捞出来的粗麻绳,两端甚至还在往地上滴水。   那种液体闻着比海水更咸,如同死鱼身上的粘液,带着一股子腥臭味,跟九螭神身上的味道有些相像。   整条绳子都带着阴冷的气息,类似于阴气给人的感觉......冷飕飕的,从头到尾都散发着一种不祥的味道。   说实话,现在的大狱绳看着不像是法器,而像是邪器。   “这.....这就是你们沈家的大狱绳?”苗武人低下头,看着我手里拿着的绳子,有些疑惑的问我:“我记得大狱绳不是这样的吧?原来我好像见过类似的东西,跟这个差别很大啊,那是带着正气的东西,一看就是正牌的法器,你这个.......”   “会不会是因为桶珠太邪性了?”我试探着问道。   听见我这个分析,苗武人想了想,说,有可能,毕竟一般的大狱绳都是以五行气来做引,用来制作桶珠的原材料,也大多是成了精的冤孽畜生,九螭神可不算在其中。   那么夸张的玩意儿,能算是普通的冤孽畜生吗?   “不管它邪性不邪性,你试试,看看它的威力变大了没。”苗武人催促了一句,表情也有些好奇,估计他也在琢磨,用那么夸张的怪物骨骸作为桶珠,这根绳子的威力会增加多少?   “咋试啊?”我嘀咕道:“又没有冤孽让我捆,我想试也没办法啊......”   “那就以后再试吧,反正我觉得不会差到哪儿去,肯定比以前强。”苗武人笑道:“你先下楼吃点东西吧,咱明天再聊,我得回屋休息了,今天可累死老爷我了........”   说着,苗武人长长的打了个哈欠,一脸疲倦的走了,看他那样确实是困得不行,像是累虚脱了似的,脸都是白的,额头上全是冷汗。   估计他帮我种下药蛊,对他自身的消耗也不小,这回我送一部分九螭神的骨骸给他,确实是应该的,而且我还赚大了。   又是被种药蛊,又是让他欠个人情,怎么算我也不吃亏。   下楼一看,就跟过年似的,客厅里热闹成了一团。   七宝跟常龙象坐在桌边划着酒拳,看他们那红彤彤的脸色,再加上地上零零散散的白酒瓶,足以看出来这俩牲口喝的不少。   桌上放着几个炒菜,老爷子也没跟他们凑热闹,一边看着电视,一边悠哉悠哉的吃着菜,时不时的喝两口小酒,看着倒是美滋滋的。   至于陈秋雁跟爩鼠,则是在厨房里忙活,听那声响,应该还在炒菜。   “大胖,七宝,你们俩可真能吃.....都七个菜了还不够.......”陈秋雁的声音从厨房里传了出来,虽然听着像是在埋怨,但语气里那种大姐姐照顾小弟弟的味道,却是显而易见的。   我站在楼梯口没说话,往厨房那边瞟了一眼,隐约能看见陈秋雁忙碌的身影。   现在的她才是真正的她吧?   跟原来一样,除开老爷子不谈,她总是拿我们这几个大老爷们当孩子照顾,虽然经常弄得我们不好意思,但不得不说,我们还是挺享受的。   “你醒了??”   老爷子最先发现我,回过头来,很惊讶的看了我几眼:“哟,你这气色不错啊,老苗子给你弄的药蛊成了?”   “成了。”我点点头,笑着走过去:“爷,那颗桶珠挺霸道啊。”   老爷子笑着冲我一招手:“晚饭你是赶不上了,现在是宵夜时间,你也来点呗?”   我走到老爷子身边坐下,把大狱绳递给他。   “用九螭神骨头打出来的桶珠肯定霸道嘛。”老爷子接过大狱绳,笑眯眯的看着,脸上满是成就感跟自豪感。   这时,陈秋雁也从厨房里跑了出来,跟个小女孩似的,嘻嘻哈哈的跑到我身后,重重的在我肩膀上捏了两下。   “世安,你感觉怎么样?药蛊种成功了吗?”   “放心吧,有苗老爷帮忙,药蛊自然是成了。”我笑着把头仰了起来,看着陈秋雁的眼睛说:“感觉不错,就是挺饿的。”   “那我再去多炒几个菜吧。”陈秋雁忙不迭的说:“你稍等一会,很快就好了!”   等陈秋雁跑进厨房开始忙活,坐在边上看戏的常龙象七宝,这才纷纷开口。   “变化真大啊。”七宝叹道。   “可不是么。”常龙象憨笑道:“从大姐变成大嫂,这变化能不大么?”   “不过说起来.......”老爷子皱了皱眉,看了我一眼,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小秋雁回来怎么怪怪的?”   “哪儿怪了?”我一愣,心里顿时紧张了起来,因为陈秋雁身上发生的事我谁也没说,从头到尾都没有透露过,现在老爷子一提,我马上就有了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难道老爷子察觉到什么了??应该不会吧??我跟她演得挺好啊!!老爷子不该......   “原来小秋雁做的菜就够好吃了,这次她从海南回来,做的菜比原来更好吃,而且菜的样式都不一样.......”老爷子很疑惑的看着我,满头雾水的问:“她去海南开小灶补课了?我记得那边没有厨师学校吧?”   听见这话,我顿时就松了口气,干笑着说:“原来你说的变化是这个啊,我还以为.......”   “你以为啥?”老爷子一愣,很敏锐的发现我话里还藏着尾巴,追问道:“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呢?”   “没有没有。”我忙不迭的解释道:“咱们爷俩的关系摆在这儿,能有啥不对的?我有事不可能瞒你啊!”   老爷子嗯了一声,继续翻看着手里的大狱绳,嘴里还嘀咕着,这倒是,从小到大你都没瞒过我,知道瞒我要出大事,揍你一顿都是轻的。   “对了世安,今天下午有人来给我打了个报告,说成都的先生越来越多了,虽然在你回来之后,走了一部分,但还有绝大部分都留在了市区里。”老爷子头也不抬的研究着大狱绳,问我:“要不你跟他们聊聊?”   “聊什么?”我一愣,有些没反应过来。   “让他们走呗。”   老爷子笑道,抬起头看了我一眼。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人喜欢清静,他们留在成都,闹哄哄的太烦人了,我想让他们走。”   闻言,我点点头。   “行。” 第三十三章 挂灯笼   在饭桌上,陈秋雁不停的给我夹着菜,自己则是一口都不吃,估计是吃饱了。   常龙象跟七宝毫不在乎我们秀恩爱,自顾自的划着拳,不时还叫骂两声,都说对方不要脸,划拳都他妈出老千。   说实话,要是有人说常龙象跟人划拳打牌搓麻将出老千,这种事任谁都不会信。   因为他不可能干出这种事来,哪怕是输,也是坦然然的输,这狗日的硬气的很。   至于七宝......划拳出老千已经算是小意思了,常龙象还是见识太浅,要是他亲眼见识过七宝跟自己爸妈打麻将还出老千,差点被他妈剁了手,那才叫有意思。   “这根绳子的变化,比我想象的要大。”   老爷子研究完大狱绳,便随手放在桌上,跟我聊着:“阴气不算重,但那种阴暗潮湿类似于阴气的东西......好像都凝成了实质,正在绳子的内部流动。”   “大狱绳的威力增加了吗?”我吃着菜,好奇的问了一句。   老爷子皱了皱眉,说这个他也不敢肯定,因为现在的大狱绳,已经脱离了法器的范畴,更像是邪派先生操使的邪器。   “不管怎么说,我感觉它的威力不会变弱,只会更强。”老爷子笑道:“有机会你就试试,看看我猜的对不对。”   我嗯了一声,吃着碗里的饭菜,我忽然想到老爷子先前提到的那事。   有很多先生都潜藏在成都市区里,他们之所以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赶来成都,无非是想观察沈家的动向。   这堆人不是沈家的仇人,就是想踩沈家的人。   沈家的老爷子被废掉双腿,重伤之下,早就没了威风,至于沈家的独苗,则是跑到海南那边报仇雪恨去了。   可以说,前段时间的沈家,绝对算是最没有威胁性的沈家。   但要是这么说也不对,因为沈家只是失去了威胁性,照样还有很大的危险性,想要来沈家收拾老爷子,那就必须得经过苗武人跟王元庆这两关。   当一些愣头青被他们俩收拾后,绝大部分的人都沉寂了下来,潜藏在暗处,默默的观察着这一切.......   他们都在等待机会,只可惜我的回归,代表着某些机会彻底的消失了。   但他们现在依旧留在成都,可能性只有一个。   “这些先生其实不一定会是我们的敌人。”我放下筷子,拿起纸巾擦了擦嘴,很认真的看着老爷子说:“只要我们把控的好,他们会变成我们沈家的助力。”   老爷子抱起爩鼠,轻轻抚摸着它的脑袋,笑了笑说:“你确定我们需要这些墙头草?”   “不需要,但我也不想让他们变成咱家的死敌。”我叹了口气:“咱们沈家一直都是独行侠,在行里也有一定的簇拥者,但你比较排斥他们,哪怕有些人把你当成降门掌舵的扛把子,你也不拿他们放在眼里。”   “屁的不放在眼里,老子一直都很重视他们的。”老爷子无奈道:“我也在跟人打交道啊,只是不太喜欢这一套,所以搞的不专业。”   “爷,沈家在成都屹立这么多年了,倒下过吗?”我问道。   老爷子想了想,说,还真没。   虽然以前也遇见过差点灭门死全家的危机,但最后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了。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我们沈家不止是百足,这么多年都挺过来了,聪明人自然会懂,想要我们沈家倒下,确实是太难了。”我笑道:“与其将那些人拒之门外,还不如把他们迎进来,展现一下咱们沈家的大家风范,倒不是说要收编他们,主要是.......”   说到这里,我冲老爷子挤了挤眉毛:“你懂的。”   “行啊,你想怎么干,那你就怎么做呗,反正现在的沈家是你做主,我就看个热闹,别的事不用问我。”老爷子笑道。   我点点头,招呼着七宝他们帮忙,把桌上的残羹剩饭收拾了一下。   “一会儿应该会有人来,秋雁,你去烧壶水,准备泡茶,七宝跟胖子就......”我说到这里稍微停顿了一下,看了看老爷子,又看了看他俩:“你们就充当保镖吧,跟小胖站一块,都挨着老爷子,这样看起来比较威风。”   “要不我再给你找一张虎皮来?”七宝试探着问我:“让沈老爷坐在虎皮上,有人进门,咱们当头就是一句,天王盖地虎,我再拿把杀猪刀往前迈一步,绝对把那狗日的吓个半死。”   “咱们能出点人主意吗?”我无奈的看着他。   七宝一瞪眼:“我这怎么就不是人主意了??你狗日的是不是歧视我??”   我笑着摆摆手,没搭理这牲口,回屋把那盏灯笼从床底下取了出来。   在入行的当天晚上,这盏灯笼就曾经亮起过,还被我亲手挂在了大门外,算是在给行里人打招呼,沈家的人还没死绝,又有新苗子冒出来了,所以这盏灯就该点......   等我拿着灯笼回到客厅时,桌上的饭菜已经收拾干净了,老爷子坐在太师椅上,正襟危坐的看着我手里的灯笼,表情极为复杂。   “以后的局势要是稳了,这盏灯笼就别摘了,一直挂着吧。”   老爷子笑了起来,目光之中,尽是怀念的意味。   这盏红灯笼还是老样子。   灯罩似皮,可见毛孔,其上遍布黑墨勾画的图案,正中间留白的位置,则被人写上了一个大大的“沈”字。   在灯笼下方,悬挂的十八个铜铃雕像依旧是那么传神。   每一个铜铃,都是一个人头雕像,男女老少都有,各不相同。   唯一的共同点是,这些雕像的表情都很痛苦,仿佛是经受着巨大的折磨,瞪大眼睛,张大了嘴,正在无声的向外界求救着......   “这是啥子灯笼嘛?”七宝凑过来好奇的看了看,随即皱着眉问我:“咋看着这么邪性呢?这是法器还是啥?”   “鬼皮灯笼十八铃........”老爷子说道:“这是沈家的招牌,也是沈家号令降门子弟的信物。”   七宝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没再多问。   “啥是鬼皮啊?”常龙象好奇的问:“冤孽的皮吗?”   “其实就是人皮,只不过不是从活人身上取下来的。”老爷子摆摆手:“幺儿,你去把灯笼挂上,天色不早了,早点弄完早点休息。”   “沈爷爷,你说这是号令降门子弟的信物......那其他人呢?”陈秋雁忽然问了一句:“其他法派的先生也认这东西吗?”   “能认出来的都不是普通先生,认不出来的都是没见识的崽子,让他们过来也没啥子用,算是筛选一部分人滚蛋吧。”老爷子笑道:“在这个节骨眼上挂灯笼,聪明人都知道我们是什么意思,甭管是不是降门的子弟,只要是愿意来的,都是有意靠拢我们的,至于那些不来的,要么是不认这灯笼,要么是不认沈家的门。”   在老爷子跟陈秋雁聊着的时候,我已经跑到药铺门外,将红灯笼高高悬挂在了门框侧面的铁钩子上。   夜风一吹,鬼皮灯笼下的十八个铜铃,顿时连连作响。   就如我当初第一次听见的声音。   伴随着夜风晃动的铜铃雕像,并没有发出铜铃声,而是一个接着一个的“笑”了起来。   听见这阵飘忽不定的笑声,我不像第一次那么害怕,反倒是站在一边,目光复杂的看着那些铜铃。   那一瞬间,我像是回到了当初入行的时候,刚拜完祖师,老爷子就让我出来挂灯笼。   我记得那天晚上的夜风也是这么冷,似乎是想往人的骨头里钻,冷得难受.......   又看了一会,我摇摇头,点了支烟抽着,转身向屋子里走去。   “原来入行都这么久了,我以为还是昨天呢......” 第三十四章 外来客   客厅里的气氛很严肃,起码看起来是这样。   茶几,饭桌,椅子,所有家具,全都被移走了。   把这些东西一搬,客厅里顿时就空空荡荡的,跟个小广场似的。   老爷子就坐在唯一的一张椅子上,背靠着椅背,眼睛半睁着,似乎是困了一样,不时的打着哈欠。   常龙象跟七宝则显得有些紧张,他们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场面,所以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不自然了,貌似是真拿自己当保镖看,脸上的表情都是绷着的。   陈秋雁貌似是最淡定的一个,抱着爩鼠站在柜台后面,似是无聊了找不到事做,百无聊赖的翻看着放在柜台上的中医书。   在这种严肃的气氛下,时间流逝显得极其漫长,好死不活的熬了十来分钟,也没有任何一个先生踏进药铺大门。   哪怕门是大开着的,也没人进来,这种情况让我跟老爷子都有点尴尬了。   “难道那帮牲口都睡了?”我嘀咕道,往大门那边看了看,见门外还是那种空空荡荡的景象,顿时就更诧异了。   不应该啊,就算是老爷子被废了双腿,但本事还在,更何况还有一个我......那帮先生不管靠不靠拢我们,多少都应该给点面子啊。   就在我想到这里,正准备跟老爷子聊几句的时候,一个穿着西装的年轻男人,忽然从门外走了进来。   “老阎王?”他好奇的看了看老爷子,又规规矩矩的行了个抱拳礼:“我是山东老马生的徒弟,马东海。”   听见他的自我介绍,老爷子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说:“老马生不是金盆洗手不带后生了吗?你又是怎么进门的?”   “今年我师父又入行了,碰巧把我收入门墙,这在行里不是什么大事,您不知道我师父收我也很正常。”马东海笑道:“我师父跟我说过鬼皮灯笼十八铃的事,他说在四川,在成都,只要听见那声音,就得来看看您,这是降门里的规矩。”   “那老东西什么时候这么讲礼貌了.......”老爷子一愣神,显得有些诧异:“我记得他跟我关系不怎么样啊,还会让你来看看我?”   “有矛盾是私事,我过来看您,这是规矩。”马东海笑道:“我师父经常嘱咐我,让我做个讲规矩的人,在行里,只有这样才能走得远。”   话音一落,马东海稍微沉默了一下,又看了看老爷子,试探着问:“您大晚上的点灯笼.....是有事要跟我们这些后生说吗?”   “算是吧。”老爷子笑道:“你再等等,等人齐了我再一块说。”   马东海是一个开始。   自打他踏进了药铺的门,在这之后,过了还没两分钟,一个接着一个的陌生人,就那么很自然的走进了药铺。   他们不傻,知道自己进门来是什么意思,所以跟老爷子行礼打招呼的时候,表现的都还算是热切。   在看见我的时候,他们也没忽视我,跟我客套寒暄了一阵,才纷纷站去边上。   就我个人感觉,这帮先生的实力应该不弱,只可惜都在行里没什么名气,自报家门的时候,除了老爷子认识,我是一概没听说过。   其实仔细想想,我也能想明白。   在我们这一行,有本事有能耐的人,绝对不在少数,但真正扬名立万的先生,也就是那么几个罢了。   赶过来看老爷子的这一批人,基本上都是属于有能力没名气的那种,所以他们缺少的东西已经是显而易见了。   名声。   想通过自己成名,一是没那个运气,二是没那个本事,所以他们只能选择捷径,这也是行里人公认的一条路子。   找一个成名的先生站队,把关系拉好,走得近了点,以后别人有活儿也能排到自己手上,出事了也能找个靠山先靠着。   大树底下好乘凉,这句话无论是在行外还是在行内,都是通用的。   在这个年头,先生多,活儿少。   一百个活儿,其中有九十个被官方跟知名先生划分了,剩下的十个,才能勉强排到那些有能力没名气的先生手里,可想而知我们这一行的竞争有多激烈。   能不能养活自己是一回事,能不能出名,那才是真正动人心的大事。   接的活儿越多,名号打得越响,往上爬的成功率自然会高得多,更何况能顺便找个靠山,这种好事谁不想干?   除开那些脾气硬性子直的先生,其余的人,都会选择走捷径。   这点都用不着质疑,因为这已经是现象级的事了,不止是沈家这边有,其余的地方也有。   “沈老爷好啊!”   这时,两个大光头忽然从门外走了进来,说话的那人声音洪亮,音量也比普通人要大得多。   他们俩走路的姿势也甚是豪放,跟七宝似的,匪气十足。   这两个大光头的长相基本一样,应该是双胞胎,而且还是入了佛门的双胞胎,脑袋顶上都能看见香疤。   当屋子里的人看见他们的时候,有不少先生都变了副表情,但谁也没吭声,都在不动声色的观察着情况。   “谁啊?”我低声问老爷子。   “老和尚的徒弟呗,还能有谁?”老爷子笑了笑,冲那俩和尚招了招手:“这不是老贼秃带的小贼秃吗?怎么有工夫从陕西过来了?”   听见老爷子这话,我仔细想了一会才回忆起来,闻人菩萨好像是有两个徒弟,只不过他没有经常挂在嘴上,只是提过一句而已。   我记得那俩和尚都姓余,是双胞胎,一个叫余归乡,一个叫余般若。   “我们刚从山里出来,前段时间一直都在苦修参禅,听说沈老爷这里的麻烦事不少,我们二话不说就过来了。”站在右边的和尚笑道,那种颇有憨气的笑容,简直跟常龙象如出一辙!   “我师父在四九城那边处理点事,短时间内恐怕来不了,所以他就让我们给您带个好,还说让我们勤快点,要是遇见不长眼来招惹您的,顺手收拾一下。”站在左边的那和尚笑道,与另外一个光头不同,他的笑容里带着一股子狠劲儿,眼神也要凌厉得多,跟那个看着憨憨傻傻的和尚差别很大。   听见这番话,老爷子点点头,笑容很是慈祥。   “行,老和尚有心了,代我谢谢他。”   “用不着谢,咱们之间谁跟谁啊。”   笑着,说话的这个和尚看了看我,好奇的问了句:“这就是您孙子?”   老爷子嗯了一声,说,对,这就是我孙子。   “也是沈家现在的掌权人,我这个家主年纪大了,占着茅坑不拉屎,那不是我能干的事,所以啊.......”老爷子笑了笑,轻轻拍了我一把:“以后的沈家,我会全部交到他手里。”   一听这话,眼神凌厉的那和尚点点头,冲我行了个抱拳礼:“余般若。”   “余归乡。”另外一个傻乎乎的和尚,也冲我抱了抱拳,笑容亲切的跟我打了个招呼。   就在我回礼,准备自我介绍的时候,一个穿着休闲服,看着懒洋洋的年轻男人,忽然从门外走了进来。   看见那人的瞬间,我感觉心脏猛地抽搐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很莫名其妙的觉得那人很危险。   那人的年纪应该跟我差不多大,身材也跟我很是相似,至于长相.....我只能说是一个水平线上的,虽然我这话听着有点像是在自夸,但我敢说那人绝对不丑,看着还挺帅的。   “你是?”我忍不住问道,看着那人的眼神中满是探究。   那人进门之后,目光就没有定下来过,也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自顾自的扭过头,不停的扫视着客厅里的先生。   又往柜台那边看了一眼,稍微打量了陈秋雁几眼,这才转过头来,冲我一抱拳。   “吴仙佛。” 第三十五章 吴仙佛   吴仙佛?   这是谁?   听见他的自我介绍,不光是我,貌似在场的所有人,都发了会愣,又是好奇又是警惕的看着他,细声嘀咕了起来。   在场的不少先生都有私交,所以在那时候,客厅里就跟菜市场差不多,嘀嘀咕咕的特嘈杂。   粗略听了一下,绝大部分的先生,都是在问身边的人同一句话。   这孙子谁啊?   “沈老爷,虽然我们从未谋面,但我对你活阎王的名声,还是挺好奇的,今天不请自来,还请阎王爷不要见怪。”吴仙佛冲老爷子拱了拱手,笑着说道。   虽然这话听起来有点不对劲,但他的表情还是挺客气的,不像是来找事的那种。   “你的吴,是哪个吴?”老爷子皱着眉头问:“是贵州的吴家还是?”   “不是。”吴仙佛笑了笑:“我家就我一个人,四海为家,哪儿的都不算。”   得到这个答复,老爷子顿时就更纳闷了,但在这种情况下,他也不方便多问什么,点点头转开了话题。   “人差不多到齐了.......”老爷子说着,侧过头看了看墙上的壁钟:“都这个点了,我也不好太叨扰各位,长话短说吧。”   话音一落,先前还在嘀嘀咕咕的众人,纷纷安静了下来,默不作声的看着老爷子,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无论是修佛还是修道,又或是修蛊修降,人啊,总他娘的有老的那天.......”   老爷子笑了笑,背靠着太师椅,虽然双腿尽废,但眼神却依旧那么凌厉。   此时此刻坐在椅子上的老爷子,在那些先生眼里,应该还是当初的活阎王。   哪怕他的腿废了,只要他还活着,他都是阎王爷。   “沈家不大,就目前来说,只有我跟我孙子两个人,但有的规矩还是得走一遍,所以只得麻烦诸位过来当个见证.......”   “您说!”   “能给阎王爷当见证那是我们的荣幸啊!”   “是啊!阎王爷您有话就说!我们都听着呢!”   老爷子笑着点点头,冲我一招手,示意让我走到他身边。   “这个呢,就是我那不成才的孙子,我给他取名世安,是希望他一世平安,但在咱们这一行里,想做到这点实在是太难了。”老爷子叹道。   听见这话,在场的许多先生都露出了深以为然的表情,似乎他们也是这么想的,对老爷子的这番话,颇有些共鸣。   “现在我也老了,有些事就算不想交给他,不想给他增加负担,我也只能这么做.......”   说着,老爷子叹了口气:“我前段时间栽了个跟头,各位也知道这事吧?”   “知道。”余般若点点头:“听说是两个不讲规矩的后生干的,他们好像还被......”   后面的话,余般若并没有说出来,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   “人啊,不服老不行。”老爷子笑道:“行里常说,爬得越高,摔得越狠,我这一跤摔下来没能摔死,只能说我运气好,祖师爷关照。”   “您福缘深厚,要是被这一跤摔死,你也就不是活阎王了。”余归乡笑道。   听见余归乡这么说,老爷子哈哈大笑了起来,最后点上烟,缓缓抽了两口,目光游离不定的扫视着在场众人,就这么很突兀的沉默了下去。   一看老爷子不说话,那些先生也就没了声音,默默等着老爷子说到正题上。   “我今天叫各位来,就是一件事。”   老爷子掐灭烟头,将其丢进了烟灰缸里,一脸平静的说:“我的位置,得交到我孙子手里了,以后的沈家,由他一人掌权,我也算是金盆洗手,以后就不掺和行里的事了。”   来的这些先生都不是傻子,估计他们在踏进药铺之前就猜到了一些。   比如,老爷子把家主位置交接的事。   但他们肯定想不到,老爷子会顺势金盆洗手,因为连我也没想到啊!   “激流勇进,谓之大勇,急流勇退,也不一定是苟活。”   说这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最后一个进门的先生,吴仙佛。   他一边说着,一边轻轻的拍了拍手,笑呵呵的看着我们:“阎王爷老了,确实是该享享清福,给后生一点进步的机会。”   “你他妈的插什么嘴?”站在他身边的先生不乐意了,没等吴仙佛说什么,直接伸出手去,拽着他衣领把他提了起来。   “是啊!阎王爷说话轮到你插嘴了吗?!”   “什么叫苟活??你给老子解释解释??”   此时的场面可以说是极其的混乱,真的,跟马上要打起来差不多,而且还是一群人围殴一个的那种。   要是真让他们打起来,这事传出去可就不好听了。   行里的先生无论老少都要脸面,像是流氓似的玩群殴,这说出去就是个笑话啊!   “哎,别动手啊,我觉得那孩子说的挺好。”老爷子摆摆手,劝道:“都是行里的朋友,火气别那么大。”   “我没恶意啊,你们跟我急什么眼?”吴仙佛无奈道,高举着双手,表示自己一点都不想动手:“阎王爷本来就老了啊,老人不就该享享清福吗?”   “这话也不该你来说,你个后生......不懂什么叫做规矩吗?”提着他衣服那人骂了一句,又松开了手,转身看着老爷子,一抱拳:“阎王爷,你金盆洗手这事不小,传进行里,恐怕对您的风评有所不利啊。”   “都是虚名而已,我不在乎那个。”老爷子笑道:“他们说我没关系,只要不说我孙子,那一切都好办。”   “想说的人不少,但真正敢说你孙子的有几个啊?”余般若笑了起来:“现在行里的人都知道,沈家不光有个阎王爷,还有另外一个新冒出来的阎王爷,比起您当年的威风,小沈也是不弱分毫啊。”   老爷子笑着点点头,转而说:“今天叫各位过来,主要就是为了说这件事,让各位当个见证,顺便给我孙子铺铺路.......”   “铺路?”最先进门的马东海一愣,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表情顿时就期待了起来。   “对,铺路。”   老爷子叹了口气,冲在场众人一抱拳。   “今天能走进这个门的,十个有九个是朋友,所以我就想给我孙子引见引见,让他看看,都有哪些人是我沈家的朋友。”   说到这里,老爷子便沉默了下去,点到为止,没有把话说得太明白。   在场的人都不傻,一个个都是行里猴精的人物,闻其声则明其意,所以一听老爷子的话,有不少人都笑了起来,很热切的往我这边看来,都冲我点了点头,表示友好。   之后的一切,可以说友好而又热烈。   经过老爷子的一一介绍,我把在场的先生都认了一遍,顺带着握了握手,算是结成了一种另类的“同盟”关系。   除开吴仙佛之外,其余的人我都认完了,只有他远远的站在角落里,面带笑容的看着这一切。   没有过多的客套热切,也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像是独立在外的世外人,对于我们这些凡夫俗子的事,他压根就不感兴趣。   老爷子也没有跟我引见他,纯粹就是拿他当空气看了。   但我们却没想到,这团空气是不流动的,该消失的时候,依旧还在那里。   足足熬到夜里三点多,那些先生才被我们一一送出门外,只有吴仙佛站在角落里,默不作声的看着这一切,不吱声也不走人,像是要赖在这儿了。   “兄弟,时间不早了,要不你回去休息?”我客气的问了一句,带着常龙象跟七宝走了过去,站在他身前,打量了他几眼,心中的疑惑更甚。   “我不用休息,倒是你们该休息了,看你们的脸色貌似不太好,最近太疲乏了吧?”吴仙佛笑道。   他说话的语气还是那么淡定,也能说是不露半点破绽,完全感觉不出,这人是来找事的还是来找朋友叙旧的。   “你来我们沈家到底有什么事?”我皱着眉问道:“你要是说没事,我就真得拿你当找事的看了。” 第三十六章 九鼎,顺天   真的,我是真的困得不行,脑袋都是懵的,只想赶紧把人全部送走,回屋好好睡一觉。   但这个吴仙佛死活不走,就赖在药铺里,这事让我有点不耐烦了。   你要么闹,要么滚,何必在这儿赖着呢??   “我找你有事。”   吴仙佛说这话的时候,猛地伸出手来,在我脸上捏了一把,眉头皱得很紧:“你的蛊气让我感觉很熟悉,你肉身的变化也有点熟悉,好像在谁的身上见过。”   “你他妈干什么呢?”七宝骂着,啪的一声打开了吴仙佛的手,似乎是要发脾气了,眼睛瞪得很大:“想在这儿找事是吧?!”   吴仙佛把手收了回去,揉着手背,很无奈的说:“我来找沈世安,是真的有事要说,跟其他人无关,你们能回避一下吗?”   在这个过程中,老爷子一直都坐在太师椅上抽着烟,跟看戏似的,看着我们这边发生的事。   到这时,他才开了金口,点点头说:“行啊,那我们就回避一下。”   话音一落,老爷子冲常龙象招了招手,示意让他帮个忙,把自己背上楼去。   “沈老爷,我感觉这人来者不善,让老沈跟他独处......这不合适吧?”七宝说这话的时候不是背着的,直接当着吴仙佛的面问了这句话,意思不言而喻。   七宝这人的警惕性很高,也有可能是养九生的事给他留下阴影了。   在他看来,任何一个外人都是带着威胁的,更何况是我处在风口浪尖的时候,就应该小心这种来路不明的牲口。   这时,吴仙佛也松了口,似乎是觉得七宝对他的敌意太浓了,所以才开口说了两句,算是在缓和气氛。   “两年前,养九生跟我交过手,那次是我大意了,所以才侥幸让他逃走,如果我再注意点细节,恐怕你们就见不到现如今的养九生了。”吴仙佛笑道。   吴仙佛的这番话,不亚于旱地惊雷,确实是吓了我们一跳。   不开腔则以,一开腔这是要吓死人啊!   “你跟我们开玩笑呢?”七宝半眯着眼睛,看着吴仙佛的眼神,依旧是那么警惕:“你能弄得过养九生?”   吴仙佛摊了摊手,没解释。   “你不会是养九生派来的奸细吧?”七宝很警惕的分析着:“来打入我们沈家内部,之后再执行那种斩首行动,目标就是老沈.......”   “不可能。”   吴仙佛笑道:“现在的沈世安敌不过我,但我想要杀他,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你这话是不是有点狂了?”七宝一愣神,气得都笑了起来:“老沈现在还敌不过你?你就这么牛逼?”   吴仙佛笑着耸了耸肩,说,不信算了,我也没强求你信。   “你们能搞掉九螭神,这点我确实佩服,起码我单打独斗是不可能敌过那个怪物的,所以我对你们海南一行还是挺好奇的。”吴仙佛笑道。   一听到“九螭神”这三个字,我跟七宝都齐刷刷的打了个冷颤,看着吴仙佛的眼神都有些变化了。   我沉默了一阵,轻轻拍了拍七宝的肩膀:“七宝,你先上去。”   “你呢?”七宝问我。   “我跟他聊聊。”我笑道:“好歹我是沈家的家主,现在为人处世也该大气点,在自己家里还怕个屁?”   七宝没吱声,死死的盯着吴仙佛,看了一会才点头,说行,只要情况不对,我立马就下来帮你弄他。   很快,老爷子,常龙象,七宝,都上了二楼。   留在一楼的只有我还有爩鼠、陈秋雁。   原本我是打算让陈秋雁也上楼的,但她死活不肯,似乎是不放心我,而吴仙佛也没有让她回避的意思,自顾自的找来一张椅子,坐在了太师椅旁边。   “沈家主,坐吧。”吴仙佛笑着,抬起手指了指太师椅:“这位置是你的。”   “不是我的还能是你的?”我好笑道,摇摇头走过去坐下。   陈秋雁抱着爩鼠也跟了过来,倒是没有找椅子坐的意思,站在我身后,警惕万分的看着吴仙佛。   “我来找你,只是为了一件事。”   吴仙佛说着,稍微停顿了一下,忽然提到了前不久才离开药铺的余家两兄弟。   “余般若,余归乡,他们俩都是闻人菩萨的徒弟,能力自然不用多说,可是他们这一去北京,恐怕帮不上闻人菩萨的忙啊。”吴仙佛咂了咂嘴,有些可惜的说道:“你们面对的敌人远比你们想象的要强,无论是势力还是能力,就目前来说,他们都能把你们按在地上随便打,就算跟你们拼个鱼死网破,赢的也是他们。”   从吴仙佛进屋直到现在,他这一番话,算是说的最长的话了。   每一个字里都透露着情真意切的味道,不像是在夸大其词,而像是在嘱咐我,或是说,提醒我。   “兄弟,看你这话说的......你知道不少内幕吧?”我好奇的问了一句,拿出烟来递给他一支,之后才给自己点上。   “还行吧,知道的不多,但也不少。”吴仙佛给自己点上烟,抽了两口,又问我:“关于旧教的事,你知道多少?”   我摇摇头,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也没听别人说过,只是大概知道了有“旧教”这么一个邪教组织。   “你要说他们是邪教.......那也确实算是邪教,因为他们做的事都不是正常人该做的,也违背了追随旧日者的法典。”   “旧日者的法典?”我一愣,下意识的问他:“你也知道旧日者?”   吴仙佛点点头,说知道,没等我多问,他又转开话题,继续跟我说:“我跟你说的这些话,你可以跟自己人说,但千万别传出去,每一个字你都得记住,对你以后有大用。”   我迷迷糊糊的嗯了一声,也没吱声,安安静静的听着。   “旧教是在十年前成立的,总部不在偏远山区,就在咱们内地的首府,四九城。”   吴仙佛说着,语气很是平静,似乎对于这些事并不在乎,或是说早已淡定了,因为这都是老黄历了。   “他们的教派成员,行里的先生占少数,普通人占多数,而且也不是什么人都收,真正能够吸入内部的人,大多都是行内的精英,或者是社会上那些有头有脸的人。”吴仙佛摇了摇头:“社会中层的人都没资格进入内部,哪怕被旧教勾搭上了,也是让人当做祭物来看的。”   “他们的规模不小啊......国家就没管管?”我有些诧异的看着吴仙佛,忍不住问道:“四九城可不是一般的地方,天子脚下还能有这帮玩意儿?”   “明面上肯定没有,但是地下呢?”吴仙佛笑了笑。   “旧教的人来过成都,还袭击了我一次,他们提到了六位......那六位应该是教派里的实权人物吧?”我一边回忆着那几个先生说的话,一边问他。   “六位?”吴仙佛稍微想了想,点点头:“他们提到的六位,应该是他们教派所说的六个先知,其实掌权人不止这六个,一共有八个,只不过剩下两个都不是你们行里人,是外行人。”   “你的意思是......有普通人掌权了邪教?”我一愣:“这不应该吧?咱们这行的人大多心高气傲,他们能容得下普通人带队伍?”   “那俩人都不一般啊,虽然我也不知道他们的来历,但我感觉......他们在白道上的能量应该很大,如果不是有他们帮衬,旧教也发展不到如今的规模。”吴仙佛皱着眉说道。   闻言,我点点头,问了句,关于那俩人的事,你知道多少?   “说实话,旧教的很多事对我来说都不是秘密,但这两个人.......”   吴仙佛摇了摇头。   “到如今我也不知道他们的来历,什么都不知道,都是一片空白,但我知道他们在旧教里的外号。”   “啥子外号?”   “一个应该是老头儿,外号九鼎老人,另外一个应该年轻些,外号是顺天先生。”   话音一落,吴仙佛叹了口气。   “就我目前得到的消息来看,顺天先生,应该是四九城里的某个大人物,至于那个九鼎老人......我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三十七章 论死   顺天先生?九鼎老人?   这俩外号怎么这么别扭呢??   不像是给普通人起的,听起来反倒是有种行内高人的味道.......   “这两个......是官家内部的人?”我问这话的时候,目光一直停留在吴仙佛的脸上,希望从他脸上看出点蛛丝马迹来。   邪教有组织这点我信,他们规模庞大,人数众多,这个我也信,但要是说把官方人员都牵连了进去.......   这是不是有点夸张了??   “有所求者,必被其所诱,只要人有欲望,那就一定有弱点。”吴仙佛笑道:“他们有各自追求的东西,而这些东西,恰巧又能在旧教里寻到,所以他们存在于旧教里,这也是很正常的事啊。”   陈秋雁站在我身后,似乎也在思考什么,眼神显得有些迷茫。   过了会她才开口问道:“那两个人的权利有多大?”   “随便一个跺跺脚,你们成都市都得颤三颤,你说呢?”吴仙佛笑道:“虽然我也不知道他们的身份,但从旧教原来办成的大事来看......能量不会比我说的小。”   话音一落,吴仙佛往后靠了靠,将椅子翘了起来。   就像是坐摇椅一样,轻轻晃动着身子,脸上笑眯眯的,那种置身事外的淡然,确实是我们学不来的。   似乎什么事都与他无关,什么事他也不放在心上。   他就是他,任何事物都干扰不了这点。   “你究竟是谁?”我忍不住问道,又是好奇又是警惕的看着他:“既然你知道这么多内幕......你不是敌人的话应该就是.......”   “朋友?”吴仙佛笑了笑,眼睛都眯了起来:“我们可不算朋友,我只是听说过你,有点好奇,就来四川看你一眼,顺便看看她。”   说着,吴仙佛把目光转移到了陈秋雁身上。   不知道为什么,原本还对他敌意很重的陈秋雁,在这时却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似乎是有点害怕吴仙佛那种笑眯眯的眼神。   “据我所知,你的肉身应该是崩溃过的,只不过又被养回来了。”吴仙佛摇了摇头,啧啧有声的说道:“九世行善九世苦,一朝福来一朝兴,此命生来世少有.......”   吴仙佛说到这里,很突兀的停顿了下来,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出口,而是沉默了下去,不动声色的打量着陈秋雁,转而说:“在我认识的这些人里,你的命是最好的。”   “变成我这模样还好吗?”陈秋雁低声问道。   “这是你的命,逃不走也躲不掉,只能这么受着。”吴仙佛笑道:“你现在觉得苦,以后你就觉得甜了,肉身崩溃,身死魂飞,三魂尽散,七魄不归,明明是必死之局,却让你碰见了那一线生机,如果不是你命好,在水底下你就应该死了。”   “我是......我是死而复活了吗?”陈秋雁又问,看着吴仙佛的眼神中,满是探究。   她是重伤垂危碰巧恢复过来,还是死而复生,重新回到了阳世。   这个问题,她在私底下也跟我研究过,但到最后也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现在好了,有个突然冒出来的吴仙佛,既然他知道这么多不为人知的事......他也应该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吧??   “死而复活?”吴仙佛忽然皱起了眉头,摇摇头说:“这种事是不可能发生的,死就是死,是一切生命的终点,让死人复活,这本就是逆天而行的事,而且还逆反了业力......”   话音一落,吴仙佛看了看陈秋雁,笑道:“神话传说里的那些故事,我觉得吧,有一部分是真的,但那些关于生死人肉白骨的事,明着告诉你,都是虚构。”   “你的意思是?”   “死而复生,这就是逆天命,也是在抗业力,就算是满天神佛真的存在,也没有一个能做到这点。”吴仙佛嘿嘿笑道:“人死了就是死了,谁也救不回来,当然了,想要让一个死人恢复到活人的状态,这点倒是有人能够做到。”   “那照你这么说......活过来的是尸还是孽?”我皱着眉问道。   “反正不是人。”吴仙佛摊了摊手:“哪怕他再接近于活人,也跟真正的活人有很大的差别,这点是没办法掩盖的,就算是祖师爷下凡也办不成这事。”   听见他这番话,说真的,吴仙佛在某些观点上,基本都跟我保持一致的态度。   死而复生,这种事不可能发生在世界上。   就算是有的死人活过来了,也不是真正的复活,跟那些从娘胎里诞下的活人,依旧有天差地别。   死亡便是天命,天命自有业力。   连佛陀都抗拒不了,无法逆转的业力,有人能办到吗?压根就不可能!   “那照着你的话来看.......我只是重伤了?”陈秋雁忙不迭的问道。   “可以这么说,但在其他人眼里,你跟真正的死了没有两样。”吴仙佛笑道:“肉身被九螭神的气侵入,直至崩溃坏死,三魂七魄顿窍而出......”   吴仙佛说着,拍了拍手掌,大笑道:“如果你不是在水里,只是在外界,在远离九螭神的地方,那你必然会死,因为身死之后,魂魄就会即刻离开阳世,哪怕你很快从阴间回来,你的魂魄也会带上死气,那就是让你无法恢复的重要原因。”   “你的意思是,就因为有九螭神在,秋雁重伤之后魂魄离体,没有得去阴间,直接被吸进了海底.......”我喃喃道:“所以救她的人把魂魄截住了,在没有被带上死气的时候,就先一步给她恢复了肉身?”   吴仙佛嗯了一声,抽着烟点点头,说,差不多是这样。   “是谁救了我?”陈秋雁忍不住问道,眼睛睁得很大,对于这个萦绕在她心中已久的问题,我也是好奇万分。   陈秋雁的复活,有极大的可能性与旧日者,那些太古生物有关。   但它们为什么要救她呢?   就因为她跟我关系好?这不应该吧?   我跟大脑怪的交情不算深,我自认没那么大的面子......   “救你的人,就是告诉我这些话的人,至于他是谁.......这个我不能说。”吴仙佛说着,皱了皱眉头,显得有些苦恼。   “为啥不能说?”我好奇道:“他不让你说?”   吴仙佛点点头:“现在不能说,但以后你们也会知道,所以就别问了。”   “我的身体很不对劲,还能变回去吗?就是变成普通人那样......”陈秋雁试探着问了一句。   “不行。”   吴仙佛一摊手,很无奈的笑着说:“这事你想都别想,就算是救你的人出手,也没办法把你再变回去。”   “那我就只能一直这样?”陈秋雁叹了口气:“感觉自己都变成怪物了。”   “普通人想变成你这样还变不了呢,你就知足吧。”吴仙佛笑了笑。   “对了,我醒过来之后,脑子里好像多了很多记忆,那是关于我......我也不知道那是不是我,林纸鸢,这个名字你听说过吗?”陈秋雁问道。   一听这个问题,吴仙佛也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沉默了一阵,点点头。   “她是谁?”陈秋雁问道,满脸的茫然:“我觉得她是我......但我明明是陈秋雁啊!”   “这个情况.......其实有点复杂.......因为这情况已经超出了救你那人的预料........”   吴仙佛叹了口气,眼神里颇有些无奈。   “你们应该知道吧?不......你们肯定知道,因为有不少普通人都听说过,前世今生的这种说法。”   吴仙佛说着,停顿了两秒,说。   “你就是林纸鸢,而林纸鸢也就是你,至于这是怎么回事.......我还是跟你说说吧。” 第三十八章 先知   吴仙佛所说的前世今生,其实就是很多人知晓的投胎之理。   无论是人是畜,死后成鬼,自然都有投胎的那么一天。   常人投胎,多会忘却上一世的事,但是有那么一小部分人,在投胎后却依旧记得,上一世的某些记忆。   这种事可不是凭空虚构的,无论是在中国还是在外国,都有这种例子出现。   像是有的小孩,冷不丁的就会跟家人说,自己上辈子是某某战场上的老兵,最后是怎么怎么死的,现在还会说上辈子说的方言。   类似于这样的例子不多,但绝对不少,在行里也是公认的,不是弄虚作假的那种事。   用我们行里的话来说,这种人,应该叫做偷命鬼。   人死之后,在投胎时,记忆都会被业力摧毁,重获新生之后,一切都是全新的,跟所有生物都站在了同一个起点。   这种事,就叫做众生平等。   但那些还记得上一世记忆的人,却让我们这行的先生都有些头疼,因为谁也想不明白,他们的记忆是怎么逃过业力的?   像是传统神话里的孟婆汤,行里的先生都知道,那是虚构的,真实存在的应该是业力。   但是业力应当至高无上,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逃过它的眼睛,那些人又是怎么躲过去的??   “我前面就跟你说过,你的命很不错,但是也很苦。”吴仙佛笑道:“人这一生可以选择的路有很多条,能让自己这辈子享福的路,大多不干不净,要是一心向善,十有八九还得落个穷苦终生的下场,甚至于是家破人亡也有可能.......”   说着,吴仙佛停顿了两秒,接着说:“人命随业力,九世行善积德之人,在第十世,必然会落个极好的下场,要么是一世荣华,要么就是福由根生,能够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这么好?”陈秋雁一愣,指了指自己:“那我算是捡了一个大便宜吗?”   “不算。”吴仙佛摇摇头:“人的一世,少说也有几十年,甚至于是上百年,连续九世都做善人,只能说你人心本善,慧根深种,知道哪条路是通着的......”   在这时候,吴仙佛忽然笑了起来,拍了拍额头:“说真的,我挺佩服你的,就算我是有心行善积德,连续九世,也难以从一而终啊,这世道是能改变人心的,你能一世做善人,能够世世都做善人吗?”   “我都不记得了。”陈秋雁笑道:“不管上辈子我是什么样的,我感觉这一辈子,我不是什么纯粹的好人,就是普通人吧。”   吴仙佛点点头,说到了正题上。   “林纸鸢,其实就是你的上一世,她当初生活的地方,就在海南的龙王村,只不过那时候的龙王村,还不叫龙王村。”吴仙佛笑着耸了耸肩:“至于她经历了什么,又是怎么死的,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听见这话,陈秋雁一愣,随即就沉默了下去,没再多说半句话。   “我今天来呢,最主要的,就是想见见你们俩,因为我对你们很好奇......”吴仙佛喃喃道:“我还以为像是我这样的人,只有我自己呢,没想到现在又多了你们俩。”   没等我多问,吴仙佛忽然拍了拍我肩膀,说:“看你们俩顺眼,我就多提点你们几句,旧教的势力之大,远不是你们能够想象的,他们在内地,香港,甚至于是海峡那边,都有盘根错节,连绵不断的势力,整个中国版图里的先生,有很多人都投入了他们麾下.......”   “这他妈还怎么打啊.......”我皱着眉说道,虽然吴仙佛的话有些夸张,但我知道,他不是在跟我开玩笑,而是在很认真的叮嘱我,提点我。   “是啊,我也好奇呢,你们准备怎么打?”吴仙佛嘿嘿笑道,颇有种幸灾乐祸的意思:“就目前来说,真正站出来跟他们为敌的人,只有你们这几个,最多再加上官方的司徒那帮子人,你们斗得过吗?”   我没说话,眉头越皱越紧,感觉有些头疼了。   轻敌,真的,打一开始我们就轻敌了.......这他妈是邪教组织??这是恐.怖.组织吧??   “当然了,你们也不是真的斗不过,俗话说得好,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只要你们把领头的人做掉了,剩下的那些术士跟教徒,完全不足为虑。”吴仙佛笑道:“树倒猢狲散,遮风挡雨的大树倒了,你看看那些猴子会怎么逃。”   “得有那本事才行啊。”我叹道:“听你说的那几个掌权人......一共有八个是吧?其中两个是白道的人,剩下的六个呢?应该都是我们这行的人吧?”   吴仙佛嗯了一声,说对,修什么法派的都有,而且绝对是个中翘楚,放在咱们行里,那也是标准泰山北斗级的人物。   “你知道那六个人都是谁吗?”我试探着问道。   “知道,我还跟其中几个人打过交道,也动过手,他们的能力......确实比我预先猜想的要强。”   吴仙佛说着,自顾自的从兜里拿出来一包烟,递给我一支,之后才给自己点上。   “身在行内的掌权人有六个,外号六先知,那六个人分别是.......”   吴仙佛掰着手指头,一个个的跟我们数了起来。   “自在师,真仙翁,欢喜佛,四老爷,俏仙姑,后先知。”   说到这里,吴仙佛看了我一眼,冷不丁的说道:“跟你们交过手的养九生,就是这六个掌权人之一,他就是排行老幺的后先知。”   “那狗日的地位这么高?!他有那么厉害吗??”我一愣。   “有。”吴仙佛点点头:“他要是存心跟人动手死斗......三个你加在一起......恐怕都不是他的对手.......哎你们上次跟他动手,靠的是群殴吧?”   听见这话,我有些尴尬的点点头,也没有否认:“对,所有人群殴他一个。”   “那不就对了,他的实力绝对不差,起码比你强。”吴仙佛笑道:“只不过他这点本事,在六个掌权人里,也只能排行老幺。”   “你刚才说的这六个人,名次跟实力都是依次排下来的吧?”   “可不是么,排行老大的自在师,本名南自在,原本是佛家弟子,后来就入了邪,信奉佛教的欲界天魔之首,第六天魔王波旬,他带的弟子不少,但那些徒弟都不叫他师父,反倒是叫他自在大王,听着跟神棍似的。”吴仙佛笑道。   “南自在......难自在......”我点点头:“这名字有点意思啊......”   “排行老二的真仙翁,本名贾仙人,是道家子弟,跟你认识的凰真人是死敌,只不过他们俩是原来有矛盾,现在还有没有,我可不敢肯定。”   “排行老三的欢喜佛,是西藏人士,信奉欢喜教,也是一个难对付的主儿,估计他的实力跟你爷爷相当吧。”   说着,吴仙佛抽了口烟,继续说:“排行老四的四老爷,旧教里的子弟又叫他尸老爷,本名何息公,是.......”   “他也是旧教的人?!!”   听见那个熟悉的名字,说实话,我有点惊讶,因为我再怎么想也想不到,那个看着神神叨叨的何息公......竟然是旧教的邪教徒!!   “有什么好意外的?”吴仙佛白了我一眼,转而说道:“排行老五的俏仙姑,是萨满教的子弟,本事跟底子都不弱,长得更是漂亮,以后你见她一次就知道了,俏仙姑这外号可不是瞎胡来的。”   “至于老六,我刚才已经说过了,就是养九生。”   到这时,吴仙佛把烟头掐灭,随手一弹,直接弹进了四五米外的垃圾桶里。   “那你呢?”我目不转睛的看着吴仙佛,把心里最大的疑惑问了出来:“你又是谁?你为什么知道那么多关于旧教的事?”   吴仙佛笑了笑,没有跟我过多解释,重新点上一支烟,头也不回的走了,只轻飘飘的留下来一句。   “我跟他们一样,只不过他们喜欢入世,喜欢掺和这五浊恶世里的杂事,我却喜欢出世,远远的躲开这一切,尽可能的......图个清静。” 第三十九章 当家主之后的日子   吴仙佛走后,我跟陈秋雁坐在客厅里发着呆,谁也没说话。   他想走,我倒是想拦,但我知道,这种事都用不着试,肯定拦不住。   吴仙佛那种淡定自在是由骨子里散出来的,那种无法用语言描述的自信,绝对不是能装出来的,而是真的.......   他给我的感觉很简单,哪怕我们整个药铺的人都围着他,玩命的阻拦他,他也不可能留在这里。   当然,我不是说他能一个斗过我们所有人,而是说他想跑的话,没人能拦住。   吴仙佛是什么来路,这点不光我在好奇,所有见过他的人,应该都在琢磨这个问题。   但从老爷子他们先前的表情来看......我估计他们也不认识吴仙佛,甚至连听都没听过。   像是他这样的人物,冷不丁出现在我们的视线里,必然是有原因的。   可能他是带着目的来的,也可能是因为一些别的事,比如......旧教被披露了出来,毫无预兆的闯进了许多人的眼睛里。   “你觉得他来见我,只是为了提醒我们这些事吗?”我问陈秋雁,侧过头看了她一眼,希望她能给我一点提示。   听见我的问题,陈秋雁摇摇头,似乎没把心思放在这上面,默不作声的低着头,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你在想刚才吴仙佛说的事?”   陈秋雁嗯了一声,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可能是活过来了,脑子也渐渐恢复了,不管是陈秋雁的记忆,还是林纸鸢的记忆,都开始变得越来越清晰,好像是自己亲身经历过的一样.......”   “如果吴仙佛没有开玩笑,那么你大脑里的记忆,应该都是真实的。”我叹了口气:“你就是林纸鸢,林纸鸢也是你,只不过是两段人生,两个故事罢了。”   “那你说.....我到底算是谁?”陈秋雁转过头来,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眼眶有些红,可以看出来她心里究竟有多纠结。   我稍微沉默了一阵,试探着问她:“一人算一半呗?”   “什么意思?”陈秋雁一愣。   “你看啊,你有两段记忆,也经历了两段人生,那就可以举个例子了,她们俩的灵魂,同时挤进了你的身体里,一人占一半,分别都是零点五。”我笑道:“两个零点五加在一起,不就是一了么?这就完整了啊。”   闻言,陈秋雁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也像是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依旧是显得那么纠结。   “其实你没必要想那么多,因为你已经变成这样了,再怎么想,反正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也只是给自己增加烦恼而已。”我抬起手,轻轻在陈秋雁的头发上揉了几下:“别想了,睡觉去吧。”   这时候,陈秋雁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地在我手背上拍了一下,哼了一声。   “照着你这么说,如果以后我们结婚了,你是不是就等于一次娶两个老婆?”   “哎!小妹!你这话颇有灵性啊!”我坏笑道。   陈秋雁气呼呼的瞪着我,像是小孩子发脾气那样,拽着我的手臂,一口就咬了下去。   当然,我能感觉到她没有使劲,只是有那么一个动作罢了,充分表示着她的不满。   “娶我一个还不够,你还想娶两个?!”   “那俩不都是你吗?!你不吃亏啊!!”   跟我嬉闹了一阵,陈秋雁的心情明显好转了许多,表情也渐渐轻松了起来,没有先前那么纠结了。   “我想明白了。”   “啥?”我笑着看了她一眼:“你想明白前世今生的问题了?”   “不是这个。”陈秋雁摇摇头:“我身上发生的事,在药铺里,只有你跟七宝知道,大胖跟沈老爷都不知道,我觉得不该瞒他们。”   “你真的想明白了?”我有些担心的看着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你有顾虑,你还是别说的好。”   “没关系。”陈秋雁耸了耸肩,释然道:“反正你跟七宝都知道了,闻人菩萨司徒也知道,我也没必要隐瞒。”   闻言,我嗯了一声,点点头:“想明白了就行,什么时候想说了,自己去找老爷子说吧。”   “那就明天呗。”陈秋雁说着,揉了揉眼睛,呵欠连天道:“都这么晚了,再不睡我都得有黑眼圈了。”   把陈秋雁送回房间后,我自己拿着笤帚,大概的清扫了一下客厅的垃圾,做完这些才回房间睡觉。   老爷子跟苗武人早就睡着了,只有常龙象跟七宝还在等我,他们俩就坐在卧室里,见我进门了,二话不说就开始追问吴仙佛的来历。   关于吴仙佛的事,我觉得没必要隐瞒他们,便将吴仙佛跟我说的那些话,从头到尾给七宝他们复述了一遍。   听完那些关于旧教的情报,七宝跟常龙象都惊得睡不着觉了,嘀嘀咕咕的在床边讨论着。   我实在是困得不行,就没再参与他们的讨论,倒上床就睡着了。   那一觉睡得特别踏实,一闭眼就没了意识,等我再次醒来,已是第二天中午时分。   叫我起床的人是常龙象,说是饭菜都弄好了,就等着我下楼开饭。   “咋这么客气啊......一群人都等着我呢?”我坐起来的时候,问了常龙象这么一句话,表情还有些尴尬:“这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了,你们先吃呗。”   “你不是家主么。”常龙象嘿嘿笑道:“在沈家开灶,还不得经过你的同意?”   我一愣,有点没反应过来......胖子这是真跟我瞎客气呢?还是故意恶心我呢?这狗日的说话有点嘲讽啊!   “逗你玩呢!”常龙象憨笑道:“沈爷爷他们都吃上了,我是怕你起来太晚没饭吃,所以才来叫你一声。”   说着,常龙象摆摆手就跑出去了,听他脚步声还挺急的,应该是急着赶回去吃饭。   等我洗完脸刷完牙下楼,桌上的饭菜倒是还剩不少,不过在座的人应该都吃得差不多了,七宝跟老爷子都开始剔牙了。   “老沈,我都上楼叫你三次了,你怎么现在才醒啊?”七宝瞥了我一眼,唉声叹气的说道:“实在是饿得受不了了,而且沈老爷让我们别等你,所以......对不住了啊兄弟。”   我笑着摇摇头,表示不在乎这个。   “不过你睡得也是够死啊,我都往你脸上拍巴掌了,你都睡得跟个死猪差不多......”七宝皱了皱眉头,上下打量了我几眼,又将目光转移到苗武人身上,试探着问:“苗老爷,您给他做的那个小手术,不会有什么副作用吧?”   “应该没有。”苗武人耸了耸肩:“反正我给自己弄了之后,没有半点副作用,就算是有,那也绝对不是我的责任,可能是九螭神的骨头药劲儿太大了吧?”   “你他娘的.......”老爷子瞪了他一眼:“药劲儿大了,也没见你少用啊!”   话音一落,老爷子把头转过来,上下打量了我几眼,确定我没什么大事,这才开口说:“秋雁已经把她身上发生的事跟我们说了。”   我点点头,没吱声,等着老爷子后面的话。   “你个瓜娃子,都是自家人,还瞒我?”老爷子叹了口气:“这事不小,但咱们之间用不着瞒,只不过秋雁她爷爷那边......最好是别说了。”   闻言,陈秋雁忙不迭的点头,说自己也是那么想的。   “不管那些杂事了,世安......”老爷子说着,稍微停顿了一下,继续问我:“昨天上门的那个吴仙佛,在你看来,他说的话有几成是真?”   “这个我说不准。”我笑着摇摇头:“但我觉得,他说的那些事应该不是虚的。”   老爷子嗯了一声,抽了两口烟,这才说。   “下午别出去晃荡了,我给你补补课。”   “啥子课?”我一愣。   老爷子笑了笑,说。   “落恶子。” 第四十章 突然上门的客人   在这之前,老爷子就跟我说过,关于落恶子的常识我知道不少,但那些真正的技巧,如何操控落恶子,如何对落恶子做到收放自如.......   这一样样秘而不传的技巧,都是我必须学会的,全都是沈家特有的硬功夫,学了有大用啊!   虽然我身子里只埋藏了十七个落恶子,不像老爷子那样拥有十八个,但就我感觉,因肉身蛊而变异的落恶子,肯定会比原先的落恶子要强!   想起那十七个怪物在水下的威风,说真的,只要我能对它们如臂使指,那么很多危险对我来说都不算是危险了。   有十七个那么凶残的打手帮忙,我还用担心别的?   遇见了养九生,绝对能把他当成傻子来打啊!   “那个吴仙佛肯定不是普通的先生。”苗武人冷不丁的说道,抽着老旱烟,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一边分析着,一边跟我们说着:“吴仙佛,无仙佛,这种名字一般人可不敢取,也背不动,要是咱们这类的先生取了这名,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倒大霉走死运,看他那意思,好像还过得挺滋润.......”   “咱们的主要目标不是他,虽然我们摸不清他上门的目的,但就目前的情况来说,他对我们的威胁性并不大,而且还是我们一定的助力。”老爷子叹道:“旧教里的那些厉害角色,才是我们应该担心的。”   苗武人摊了摊手,表示他一点都不担心,跟旧教结怨的主要是我们,与他无关。   “别拿我当战友看啊,要是他们打过来了,你们还落了下风,我肯定脚底抹油要跑路。”苗武人嘿嘿笑道:“我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拿我当战友看,你们想多了吧?”   听见苗武人这话,我跟老爷子面面相觑了一阵,都无奈的摇摇头。   这老东西不是什么好人,但也绝对不是坏人,就是脾气不太对劲,说翻脸就翻脸,有点反复无常的感觉。   要是真到了你死我活的紧要关头,他会不会帮忙,这确实是个未知数。   不过就我的直觉来看,他应该会帮。   真的,这不是开玩笑。   苗武人跟老爷子的关系很奇怪,说好也不算好,因为他们也时常有急赤白脸的时候,但要是说坏的话.......这段时间可都是苗武人在帮他啊,如果不是有苗武人帮忙,老爷子很早之前就可能出意外了。   “咚,咚,咚。”   忽然间,连着三声极其有节奏感的敲门声,冷不丁的响起。   回头一看,门外只站着一个人,哪怕大门开着,他也没有踏足进来,而是很客气的敲着门,等着屋里人给出回应。   看清楚那人之后,老爷子他们的表情都有些变化,而我则是有点说不上来的紧张,就像是不想参加学术辩论,又被导员逼着参加一样,就是那种惶恐不安还有点不耐烦的感觉。   “司徒?”七宝看着那人,表情很是诧异:“你狗日的不是昏迷了吗?!你的伤好了??”   “哥们,几天不见,别来无恙啊.......”司徒很勉强的笑着,颤颤巍巍的跨过门槛,走进了客厅里,之后又冲老爷子他们抱了抱拳:“沈老爷,苗老爷,这次我小司徒倒是让您二位看笑话了。”   “你的伤......”老爷子皱着眉头,不停的上下打量着司徒:“都这模样了你还来四川?为什么不在四九城好好待着呢?”   “不安全。”司徒拉过来一张椅子坐下,就坐在我身边。   落座之后,他看了我一眼,笑着点点头,算是打招呼了。   “我跟闻人前辈遭到袭击的事,各位都知道了吧?”司徒问了一句。   众人纷纷点头,说知道了。   “这次养九生他们是有备而来啊,不光是把我弄成这样,连闻人菩萨也险些在阴沟里翻船了。”   司徒苦笑道:“在医院里修养了两天,我醒过来了,然后又让人给盯上了,你们说操不操蛋?”   一听他这么说,我们谁也没吱声,表情有些迷茫。   这狗日的不是才遭到袭击吗?   转移到内部医院里......竟然还让人盯上了??   这意思他是遭到了两次袭击??   “老和尚呢?”苗武人问道:“他没保你?”   “有其他先生缠住他了,我只能靠自己,不过运气不错,在他被缠住的时候,我已经从医院后门跑出来了........”司徒笑了笑:“等他解决了那几个前来斩首的刺客,我就下定决心,要从四九城转移到成都来了。”   闻言,我不禁愣了一下,忙不迭的问:“啥意思?你要到成都这边避难?”   “怎么了兄弟?不欢迎我啊?”司徒笑着,在我肩膀上拍了一把:“四九城那边眼线太多,我转移病房的事已经做得很隐秘了,除开闻人菩萨之外,知道这事的人,不超过十个,但我还是栽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摇摇头。   “有内奸。”司徒低声说道,虽然声音小,但语气却是万分的肯定:“在这之前,我让内部人员调查养九生他们的事,本来轻轻松松的活儿,硬是弄得艰难万分,查资料调档案,什么都得磨磨唧唧的走流程......”   “走流程不是应该的吗?”七宝有些疑惑的问道:“像是调查档案这类的事,再加上养九生玩的那么大,你肯定要在上级那里走一道流程啊。”   “对,走流程。”司徒点点头:“但在走流程的时候,我发现有些事被上面的人挡住了,最后还是去找我的导师才搞定。”   “被上面的人挡住了?”我一脸诧异的问:“你的意思是?”   “很多事都说查不到,但我的导师去了,又莫名其妙的能查到了,而且在办这事的态度上,他们很敷衍我。”司徒嘿嘿笑道:“要说我的导师地位也不高,可他硬气啊,话都说明白了,要是他们不好好查,我的导师就得通报上级,说他们玩忽职守徇私枉法.......”   “这帽子可不小。”七宝坏笑道。   司徒摇摇头,表情忽然凝重了起来:“帽子不小,但这是事实。”   “你的意思是你们官方......有旧教的内奸混进去了?”老爷子问。   “哎!沈老爷!你们的消息挺灵通啊!”司徒惊讶道:“我都是刚查到旧教这个名字,你们这边是怎么知道的?”   “有人来袭击我,凑巧问出来的。”我答道。   “王元庆呢?还有其他先生呢?”苗武人问:“他们不是去四九城帮忙了吗?”   “都被支开了。”司徒苦笑道:“我他妈都纳闷了,旧教的势力究竟有多大?这是非得把我往绝路上逼啊!”   “我说句实话,你也别介意。”老爷子递了支烟给司徒,表情很无奈:“如果照着你这情况来看,你就算来了成都,也照样的不安全。”   “我觉得安全就行。”司徒点上烟,猛地抽了两口,稍微平静了些:“在四九城里,我认识的人不在少数,但我现在已经迷茫了,在四九城那边,我信得过的人,没能力保我,我信不过的人,又是数也数不清啊........”   “想来想去,我也只能找你们帮忙了。”司徒叹道,看了看老爷子:“沈老爷,这次你可得拉后生一把,顺便帮我治个伤,在医院那边,我恢复得太慢了,跟您的手艺比那可差远了!”   一看司徒都说到这份上了,要是往外撵人,那是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的,哪怕我再不想趟进这滩浑水,现在也只能帮他。   “老沈,我跑到四川来避难,你不会介意吧?”司徒冷不丁的问我一句,似乎是知道我的想法,表情说不出的复杂。   我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摇摇头。   “不介意,就是有点头疼。”我说着,无奈的笑了起来,挠了挠头:“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看样子我是避不开那些麻烦了。” 第四十一章 避不开的麻烦   司徒不是傻子,更何况这人的心眼多,察言观色几乎都是他的本能。   哪怕我隐藏的再好,估计他都能看出来,我眼里多多少少有点不乐意。   所以他问我介不介意的时候,我回答的也很直接。   我确实不介意,就是头疼而已,因为我不想去面对那些麻烦,更不想让老爷子他们跟着冒险。   但追根究底,有些事真的不能那么办。   要是司徒没危险,只是单纯的让我当个雷锋,帮他跟旧教的人做做对,那么我肯定会断然拒绝,这点想都不用想。   可是司徒的处境很艰难啊,就差被人当成丧家犬来打了。   在他的势力盘根错节的四九城,司徒都觉得自己不安全,还要一路披星戴月的赶到四川来,为的就是找我们,让我们帮他一个忙,拉他一把。   在这种情况下,我要是拒绝司徒,那我得多不是个东西?   别说老爷子会生气,恐怕我自己都得看不起自己。   司徒跟我们之间的关系绝对不浅,更何况在老爷子这事上,他帮了我们不少忙,也行了我们不少方便.......   在这世上,什么都好还,就是人情最难还。   “哥们,我是不是给你们添麻烦了?”司徒试探着问道,表情有些复杂,似乎他也不想这么做,也没有强行要求我帮忙的意思。   我摇摇头,说没有添麻烦,只是有点头疼。   “因为我还是因为旧教?”司徒笑着问道。   我拿了支烟点上,皱着眉抽了几口,这才说:“司徒哥,不瞒你说,在回四川之前,我对旧教的态度跟你一样,恨不得把那帮畜生斩草除根......除恶务尽才是我们该做的事。”   “但是呢。”   说着,我不动声色的看了老爷子一眼,叹了口气:“我有我的顾虑,你应该知道,我在担心什么。”   司徒没说话,看了看老爷子,又看了看我,点点头。   “我已经吃过一次亏了,我不想再吃第二次。”我叹道。   “哥们,你想过没有,就算你不招惹旧教的人,他们也一样会来找你。”司徒苦笑道,说这些话也不像是在夸张,而是在一本正经的跟我分析,句句都是发自肺腑的话:“你们之间没有一笔勾销,只有利滚利的新仇旧恨,除非有一方死绝了,不然........”   “这不是有你们吗?”我笑道:“比起你们官方来说,我只是一个小角色,他们的重心应该会放在你们身上。”   “对于旧教的调查,官方只是处在最开始的状态,并没有真正的大张旗鼓开始收拾他们,也就是说,咱们俩的风险其实是一样的。”司徒摊了摊手,说这话的时候,表情万分的无奈。   不得不说,他这话给我的震撼可不小,因为我压根就没想到会是这样。   对于旧教的调查还是初始阶段??这意思是还没真的开始弄??还得走他娘的流程??   “堵住一部分人的嘴,除掉一部分麻烦的人,旧教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谁也没办法阻挠他们。”司徒叹道:“我也没想到旧教的势力会那么大,在四九城都敢动我,这他娘的.....肯定有人在给他们撑腰!”   “司徒哥,你的意思是,我现在也是主要目标之一了?”我低声问道。   司徒点点头,说,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这样。   “狗日的......这........”我咬紧了牙,眉头皱的很紧:“还真是惹谁都不能惹这帮疯狗啊......真他娘的阴魂不散.......”   “说白了,不管你插不插手旧教的事,你都已经卷进来了,或许他们的重心会放在我们身上,但他们也一定会找人来对付你们。”司徒苦笑道:“老沈,如果有人上门来找你们的麻烦,你会选择退一步海阔天空吗?”   我没吱声,皱着眉,默不作声的思考着。   “就算你想退,你也不能退,因为你现在的身份已经不一般了。”司徒叹了口气,拍了拍我肩膀:“听别人说,沈老爷已经把家主的位置传给你了,你现在不光是阎王爷那么简单,还是沈家的掌舵人,是这样吧?”   我点点头,说,是。   “你退了,也就代表沈家退了,不管你再怎么解释,行里人都会这么想,对不对?”司徒无奈的问我。   我没吱声,转过头看了老爷子一眼,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了句:“爷,传给我家主这事,你不会是故意的吧?”   听见我这个问题,老爷子表情顿时就僵硬了一下,然后很不自然的转过头,看着门外一如往常的风景:“怎么可能是故意的?我就是想传给你了,所以才.......”   “爷!你不厚道啊!跟你孙子还耍心眼!”我哭笑不得的看着他,倒也没有生气的意思,只觉得无奈到极点了。   老爷子知道,我对他的名声,沈家的名声,都极其的看重。   现在他把家主传给我了,沈家的名声是好是坏,这块传承已久的招牌会不会砸,全都得看我怎么办事。   要是旧教的人找上门来,我退一步,直接避战,尽可能的避免跟旧教的冲突,那沈家的招牌就算是砸在我手里了。   老阎王办事极为硬气,无论对手是谁,都打死不退一步。   现在可好,传到后生手里,沈家就变成软骨头了.......   “你不主动出击,迟早也会有人来找你,如果你只解决上门寻事的那些邪教徒,那么你的麻烦是无穷无尽的。”司徒低声道:“旧教的人脾气不怎么好,你从养九生那儿就能看出来,全都是心狠手辣不留余地的主儿,他们派来的先生被你做掉了,你觉得他们就能这么算了?”   我默不作声的抽着烟,低着头也不去看司徒,脑子里特别的乱。   “杀鸡儆猴,这也是一个好用的套路。”司徒笑道:“如果他们把你做了,把沈家给灭了,你想想,你们这行的先生,又有多少敢出来反抗他们?哪怕他们修的都是邪教法术,都是害人害命的东西......”   话音一落,司徒停顿了一下,很认真的看着我,冲我拱了拱手。   “你觉得我虚伪也好,觉得我夸张也罢,哥们,我求你站出来,跟旧教的人碰碰。”   “现在你是对付旧教的领头羊,他们在行内的主要目标也就是你,如果你的态度软了,他们必然会得寸进尺,行内的那些先生肯定也没了底气,连沈家都没脾气,他们还敢说什么?”   “我知道对付旧教很危险,我也知道你不想趟进这滩浑水里,因为有老爷子在,你不敢冒险,但是.......”   我摆摆手,打断了司徒的话。   “别他妈说这些了,我帮你还不行吗?”   说着,我轻轻拍了拍常龙象的肩膀:“司徒哥在这儿住着,也不好让人住客厅,就让他跟你挤挤吧。”   听见这话,常龙象也只是憨笑,点点头没说什么。   倒是司徒打量了常龙象几眼,笑容有些僵硬。   “你屋里那床有多大啊?”司徒试探着问了常龙象一句。   常龙象挠了挠头:“单人床,挺大的,咱们俩挤挤,应该能睡。”   “我他妈挤得过你吗.......”司徒脸色发白的说:“我可是病号啊,跟你挤挤,我伤口还不得挤裂了......”   “凑合吧,有个睡觉的地方就不错了。”常龙象哈哈大笑道,重重的一拍司徒肩膀,疼的他又是一阵龇牙咧嘴。   这时候,我看了看老爷子,无奈的耸了耸肩。   “这才是我的好孙子!”老爷子大笑道,一副老怀大慰的样子,不停的点着头:“对付那帮子杂碎,咱们沈家的儿郎就是不能怂,见一个弄一个,看谁敢不服!”   “怎么不服,连我都服了。”我苦笑道:“走吧爷,抓紧时间,教教我怎么操控落恶子,再不学就没机会了。” 第四十二章 尝试   司徒估计是累坏了,也饿坏了。   从四九城到成都这一路,他就没敢放松过,也就是到了药铺里,跟我们碰上面了,他才敢松一口气。   我背着老爷子刚走上楼梯,客厅里碗筷的碰撞声就响了起来,回头一看,司徒正狼吞虎咽的吃着桌上的菜,也不嫌弃那是发凉的残羹剩饭,吃的比谁都香。   回到屋里,老爷子也没跟我多墨迹,让我盘腿坐在床上,直接开始给我上课了。   “其实操控落恶子,主要是靠心,其他的功夫都是次要的,你懂吧?”老爷子一本正经的跟我说着,表情无比的认真,一点都不像是跟我开玩笑。   “靠心?”我一愣:“咋靠心啊?”   “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它们就会按照你的想法,怎么去做。”老爷子笑道:“但有一点我得提醒你,落恶子都是有思维的东西,你命令它们的时候,也得注意它们的反应,如果有抗拒你命令的情况出现.......”   说到这里,老爷子沉默了两秒,摇摇头:“那时候,你就得注意了,要么是落恶子察觉到危险,让你别那么干,你命令它们去干的事很不靠谱,要么就是落恶子的凶气太盛,不服你这个主人。”   “爷,这些就是你说的......操控落恶子的方法?”我笑得很勉强,试探着问道:“有没有那种能够如臂使指落恶子,顺便还能增加它们战斗力的法子?”   “增加战斗力?”老爷子一皱眉:“这种方法我倒是没听说过,只知道落恶子能自己修行,就跟东北那些能够修行的畜生一样,让落恶子寄生的降师越厉害,体内的气越强盛,落恶子能够展现出的力量就越大。”   我点点头,表示记住了老爷子的话。   “落恶子的力量越大,它的自我意识就会越强,如果情况严重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落恶子就会反噬主人。”老爷子低声道:“如果到那时候,你就用不着犹豫,直接破开肉身,把你体内埋藏的落恶子挖出来就行了。”   “这么简单??”我一愣,完全没想到老爷子说的解决方法会是这个。   “对于我来说,不简单。”老爷子说道,瞥了我一眼:“但对于你来说,很简单。”   听见这话,我不禁愣了几秒,下意识的问,为啥对我来说就简单了?   “因为你有肉身蛊护着,我没有。”老爷子叹了口气:“自打种入落恶子的那天开始,那些东西就跟你的肉身融成了一体,不光是连接上血肉那么简单,它们是带有活性的,你越想让它们离开你的肉身,它们就会附着得越紧........”   说着,老爷子抬起手来,指了指自己的肩膀。   “想把它们从肉身里挖出来,那就必须要割肉剃骨,你想想,如果你没有肉身蛊护着,你敢这么弄吗?”   一听老爷子这么说,我打了个冷颤,连连摇头,说不敢。   “对了爷,我差点忘了,我现在最头疼的问题只有一个.......”我低声说:“要怎么把落恶子召出来??它们消失之后,我试过各种各样的办法,也没能把它们叫出来啊。”   “我记得我没教过你吧?”老爷子试探着问我,见我点头,他便嗯了一声,表情复杂,念念有词的说:“因为我觉得教你这些还太早了,你还不到时候呢,我没想到你会进步这么快.......”   “我也没想到啊。”我苦笑道:“我用了你那个拔苗助长的法子,落恶子倒是召出来了,但那只是一次性的,我不知道第二次要怎么召出来。”   说完这话,我稍微想了想,又问:“需要做法念咒吗?”   “你傻啊?原来我召落恶子出来的时候,你见过我做法念咒吗?”老爷子白了我一眼,没好气的说:“万事开头难,只要你召过一次落恶子,让落恶子由你的气化为实体,那么一切都会变得简单起来。”   老爷子在说这话的时候,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眼里满是欣慰。   “最难的那一关,你已经过了。”   “那你的意思是.......我能随便召出落恶子了??”我忙不迭的问道,兴奋得不行。   老爷子点点头,压根就不像是跟我开玩笑,轻轻捏着我的右手腕,问我:“脉门里埋藏的落恶子,是最容易被你自己感知到的,你闭上眼,深呼吸,试试你能看见什么。”   听见老爷子的话,我也没多想,闭上眼就细心感受了起来。   “看见什么了吗?”   “看见了。”   “都看见啥子了?”   “啥子也看不见嘛。”   “嘭。”   后脑勺挨了老爷子一巴掌,我疼得不行,捂着脑袋把眼睛睁开了,又委屈又无奈的看着老爷子:“爷,你还真是宝刀未老啊.......”   “老子要是宝刀未老,我就一刀砍死.......算了我要养身子要心平气和........”老爷子一边骂着我,一边做着深呼吸,不停的自我安慰着,像是在强忍大义灭亲的心,硬生生的挤出了一丝笑容。   “闭上眼,深呼吸,但不要真的闭上,就是那种......你保持那样能看见你眼皮子内部的状态,懂吗?”   一看老爷子是真要发飙了,我急忙闭上眼,按照他的提示,缓缓感受了起来。   不得不说,这次闭上眼......我意外的有了新发现!   原本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隐约能看见一些绿色的,一些蓝色的......它们带着柔光的线条,正在互相纠缠着。   这些散发着光芒的线条,都有筷子那么粗,互相有秩序的纠缠着,像是在维持什么特殊的形状。   低下头,闭着眼,仔细一看。   这些线条像是融合到了一起,纠缠着,形成了一只手臂......这是我的手臂?!   “我看见了!!爷!!我看见光了!!好多线条啊!!”   听见我的话,老爷子的声音也随之响起,语气里满是兴奋。   “对,就是那些东西,你仔细看看,在你的脉门上,有一个黑点。”   我嗯了一声,低下头,默不作声的寻找着。   很快我就找到了老爷子所说的黑点,当然了,那个黑乎乎的东西也不算是点,足有小孩子的拳头那么大,像是一团燃烧的黑色火焰。   我把自己所看见的一切都如实向老爷子汇报了,可他给我的答复却让我感觉有点意外。   “怎么会是火呢......应该是黄豆那么大的黑点啊......像是痣一样......”老爷子嘟嚷着,语气里除了疑惑就只剩下疑惑了。   嘀咕了一阵,老爷子也没再纠结,转而跟我说。   “集中精力,把拳头握紧,绷紧小手臂这一块的肌肉,第一次都得这么做,会稍微容易点,以后熟悉了就不用这样了。”   我点点头,照着老爷子的提示,握紧拳头,绷紧了肌肉。   在这过程中,我发现那些散发着柔光的线条,忽然有了一些变化。   就在我绷紧肌肉的这一块,那些互相纠缠的线条,其亮度毫无预兆的变高了,而那团处在我脉门上,熊熊燃烧的黑色火焰,也冷不丁的颤抖了起来。   像是有人在摇晃火焰那样,晃动的幅度很大。   过了半分钟左右,我感觉整条手臂都酸痛了起来,好像肌肉都开始抽搐了,脉门那一块,也有了种莫名其妙的刺痛感。   “幺儿,你睁开眼看看,但千万不要放松,集中精力,不要散开你手臂上的气.......”   闻言,我点点头,小心翼翼的睁开了眼,在这过程中,我手臂的肌肉也一直紧绷着,丝毫不敢放松。   等我睁开眼一看,我的脉门上,已经出现了一道像是被利器割出来的口子。   许多带着腐臭味的黑色粘液,聚集成团,正在往外涌动着....... 第四十三章 不一样的落恶子   老爷子召出落恶子的时候,所发生的一切,都与我身上发生的不太一样。   我记得他召落恶子时,先有黑雾弥漫,之后才是降气散出肉身,落恶子缓缓聚集为人形,最终才现出模样来。   但我召出的这些落恶子,似乎跟黑雾不沾边,从头到尾都看不见半点雾气,只能看见那种散发着恶臭的黑色脓水,顺着伤口处不断往外涌动着。   不知道这些是血还是别的什么东西,就这么顺着手腕往地上流了许多,少说也有两三平方的样子。   直到流够了一大滩,我手腕上的伤口才愈合住。   看见地上的这滩黑色粘液,老爷子没吱声,一言不发的观察着,表情说不出的凝重。   在看他来,我召出的落恶子再怎么奇怪,再怎么诡异,也不可能恶心到这个地步。   认真研究了几秒,老爷子还是忍不住问我。   “这是你说的落恶子?”   “应该是吧.....”我低声说道,看了看地上的这摊粘液,我感觉语气都变了,听着有些没底气。   老爷子皱着眉头,左看看,右看看,到最后也没看出来这摊粘液跟落恶子有什么关系。   就在他满头雾水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地上那摊散发着腐臭的黑色粘液,毫无预兆的蠕动了起来。   最先只是鼓起来几个小包,之后就疯狂的蠕动着,表面鼓出来了十几二十个球状物,不停的重复着起伏的动作。   “怎么回事??”老爷子对于这情况也有点摸不准了,眼神警惕的看着那些粘液,嘴里还问我:“这些东西对人无害吧?”   “对我无害,但对其他人就不知道了.......”我低声道。   听见我这么说,老爷子顿时就更紧张了,但还没等他多问,地上的那摊黑色粘液之中,很突兀的伸出来了一只手。   没错,那只手是从粘液里伸出来的,当时那情况看着,就像是有人从水下往外伸出手,别说是把老爷子吓着了,连我都被吓得不轻!   那种情景真的很难描述。   落恶子本来是从粘液里爬出来的,但到了最后,却感觉四周边缘处的粘液,像是落恶子自身的衣服,等它站直了腰,那些粘液也都跟着过来了,一一附着在了落恶子的身上。   也许是我记错了......也有可能是落恶子自身发生了一些我不知道的转变。   它比第一次现身的时候要更有质感,真实感更加的强烈,并不是那种纯粹由气构成的,反倒像是活人身上盖着一层不断蠕动的黑色粘液,是确确实实的实物。   此时此刻的它足有两米多高,天灵盖都快杵到天花板了,整个脑袋都像被人拉长了似的,呈一个很不规则的椭圆形。   脑袋的宽度只比普通人宽一些,但它的长度,却足有半米多的样子,绝对是一个标准的大头娃娃。   嘴的轮廓也跟活人相差甚远,两边的嘴角都往上翘着,几乎都裂到了耳根子下面,嘴也像是合不上似的,张开了一条两指宽缝隙。   从缝隙往里看,能够很清楚的看见,落恶子嘴里那两排犹如钢针的尖牙。   “这就是你弄出来的落恶子?”老爷子仰着头,死死盯着落恶子的脸,语气凝重的问我:“这就是你拔苗助长搞出来的?”   我点点头,说,大概是这玩意儿,但细节上好像有点变化。   “啥子变化?”老爷子忙不迭的问我。   “原来的它......要稍微比现在矮一点......”我低声道:“而且脑袋没这么大,当时它看起来还有个人形,现在你觉得它跟人有啥关系吗?”   毫不夸张的说,此时此刻我们看见的落恶子,已经彻底的脱离了人形范畴。   它的四肢比例很不协调,手臂长至膝盖,双腿也长得惊人,并且它的手跟腿都是一个规格,只有成年人手腕那么粗,可想而知那比例有多么的诡异。   手掌不大,但手指头极其的长,每一根的粗细都是很均匀的,跟成人小手指差不多。   指尖倒是有点活人的样子,也长着指甲,尖锐得犹如锥子,看着都觉得锋利。   当我跟老爷子打量它的时候,这个怪物也在默不作声的打量着我们,好像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很疑惑的抬起爪子,挠了挠头。   等它略微把头低下来,我这才发现,它的眼睛要比第一次现身时更加的真实。   眼眶,眼球,该有的都有,不再是黑乎乎的一片。   它的眼睛没有眼睫毛,连皮肤都是黑色的,只有眼球跟人很像,呈白色,只不过上面有许多类似于血丝的黑色经络。   唯一超出了黑白这两种色调的,就是这怪物眼里的虹膜。   看起来是红色的,很纯粹的红,而且虹膜很小,跟眼白的比例.......大概就是黄豆跟普通人眼球的比例。   如果把正常人的虹膜换成黄豆大小,比例就跟落恶子差不多了。   要说凶恶,这只落恶子看起来也并不凶恶,反而有些憨厚的味道,傻乎乎的挠着头,打量着我跟老爷子,也没有攻击我们,连一丝敌意都感觉不到。   但就是这样,我们还是能察觉到某种说不出的感觉。   这个怪物不能用凶恶来描述,只能用一个字形容。   邪。   “它受你操控吗?”老爷子低声问我。   我嗯了一声,像是在龙王村古井中那样,在心里默默指挥着这只怪物,让它把手抬起来,做出一个打招呼的动作。   奇怪的是,我发出命令十来秒了,那个怪物也没动作,依旧是挠着头,很好奇的打量着我们。   就在我心里咯噔一下,感觉有点不对劲的时候,那怪物忽然抬起了手,冲着我跟老爷子挥了挥。   “它应该是能听见我命令的,我刚才就在心里嘀咕,让它跟咱们打招呼.......”我低声道,眉头皱得很紧:“但好像有延迟啊......”   “延迟?”老爷子一愣:“这种东西,不是只有顺从跟反抗么,要么直接听你的,要么直接拒绝,怎么还会有延迟呢?”   我摇摇头:“可能它也在思考吧,这怪物不是也有思维吗?”   “在思考要不要听你的话?”老爷子问我。   我皱了皱眉头,没吱声。   “你再操控它试试。”   听见老爷子这话,我也没多想,在心里又指挥了一句,让落恶子往后面退几步,站在房门那儿。   这一次,落恶子倒是没有犹豫,很干脆的顺从了我的命令,连连往后退去。   “成了!”我兴奋道:“它还是愿意听我的!这次没延迟!”   老爷子的反应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高兴,反而表情有些凝重,或是说,沉重。   “这种落恶子已经超出我的认知了......”老爷子低声说着,像是在提醒我:“让它寄生在你的肉身里,我不知道是好是坏......”   “反正我死不了,随便它折腾呗。”我笑道:“只要它能成为我的助力,能帮上咱们的忙,那一切都不是问题了。”   “它的力量有多大?”老爷子问我,语气之中,也隐隐约约透出了一股好奇的意味:“我召出来的落恶子,自身的力量不大,但冲身的效果不错,主要还是靠虚招,跟人动手的时候只能让它们冲人身子。”   “它的力量应该不小吧.......”我说着,左右找了找,见床头下放着老爷子平常用来称重的老式秤,随手捡起足有拳头大的秤砣,直接砸向了落恶子。   它的反应不慢,一抬手,非常轻松的就接住了。   然后就在没有我命令的情况下,猛地一捏,看似没用半点力气,直接把秤砣给捏变形了。   看见这一幕,我跟老爷子都没说话,面面相觑的看着对方,表情都有些恍惚。   缓了一会,老爷子这才开口,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又惊又喜。   “狗日的......这力气是不是大得有点夸张了.......成了精的落恶子也没这么狠啊!” 第四十四章 送信   且不说这种变成怪物的落恶子能不能冲人身子,能不能像是普通冤魂恶鬼那样,控制人的心神,就它这一身力气,已经足以帮我大忙了。   在这之后,我跟老爷子就不停的测试着它,倒不是想测试它的力量极限在哪儿,而是在测试我对它的操控力。   我指挥它干什么,它就会干什么,连半秒钟的延迟都没有,就像是操控自己的肉身一样,完全达到了如臂使指的状态。   最开始我操控它会有延迟,我觉得吧,很有可能是因为它的脑袋有点铁,刚被我召出来,脑子没反应过来,还不太清醒,所以才会对我的命令有所延迟。   现在一切都正常了,唯一让我跟老爷子有点失望的是......好像我只能召出来一个落恶子,其他的落恶子根本没有反应,似乎都把我无视了。   经过我百般的尝试之后,我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只能安慰自己,有这么一个狠角色帮忙就不错了,要是有十七个,旧教的那帮牲口还玩个屁?   “其实......我感觉你不是召不出来.......是那些落恶子不愿意出来.......”   老爷子跟我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很是认真,一本正经的跟我分析着,不停的上下打量着我。   “它们是在反抗我的命令?”我问老爷子。   “不像。”老爷子皱着眉说:“它们是想保护你。”   “啥意思?”我一愣。   “就算是我,在跟人斗法的时候,要是操控十八个落恶子一起上,我的肉身也没办法承受住那么强烈的降气,恐怕要不了一时三刻,我就得被降气撕扯得支离破碎.......”老爷子笑了笑,跟我解释着:“你召出来的落恶子,远比我们沈家的那种落恶子厉害,相应的,你要支撑它们在外斗法,那就必须让你的肉身付出一些东西。”   话音一落,老爷子伸出手来,轻轻扒开我眼皮子看着。   “你眼里的血丝变多了,虹膜上也有烙点,阳气散了不少.......”老爷子苦笑道:“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挺正常的?”   我点点头,说那肯定啊,我没感觉哪儿不舒服。   “如果放在普通人身上,你现在的状态,就跟重伤之后气血受损的状态差不多。”老爷子叹了口气:“幸亏有肉身蛊护着你,要不是这样,恐怕你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听见老爷子这么说,我也不禁有些诧异,站起身来,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几步。   不得不说,老爷子的眼力确实毒辣。   这不走不知道,走了还没几步,我就发现步子变得有些沉了,心跳也不受控制的快了起来。   虽然这些现象都不算严重,对我自身的影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总的来说,这不是什么好事。   “我觉得......要是我再努努力.......应该还能召出来几个.......”我说着,语气倒不是那种盲目的自信,而是在认真跟老爷子分析道:“肉身蛊对我的肉身修复极快,单独的一个落恶子,对我的负担没多大。”   “如果你感觉不勉强不吃力,那你可以慢慢试试。”老爷子笑道:“一点点的练,别急于求成,有些事是急不来的,我当初都是一个个召出来的,开头的时候跟你一样,也只能控制一个,过了几年才........”   就在老爷子跟我说到这里的时候,只听外面传来了一阵急切的脚步声,没等我们来得及反应,房门就让人砰砰砰的敲响了。   “沈老爷!楼下出事了!!”   一听这话,我下意识的就要往屋子外面跑,打算下楼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来沈家捣乱。   如果是旧教的人来了,那对我来说也不算是坏事,正好趁着这机会试试手,看看这只落恶子的极限在哪儿。   “啥子事嘛?”老爷子拽着我,没让我往外跑,而是很沉稳的先问了一句。   听见这问题,七宝大声回了一句:“不是有人来找事!是凰真人那边有消息了!”   得到七宝的答复,老爷子跟我对视了一眼,表情都变得有些诧异。   凰真人?   在我们赶去海南之前,凰真人跟凰小道,还有宝光如来邓元觉,这一家三口都是失踪了的,而且他们在失踪前还遇见过何息公......   “失算了。”老爷子叹道,拍了拍我肩膀:“背我下楼。”   “那这个落恶子......要怎么散掉?”我试探着问了一句。   “你让它散了,它自然就散了,就说让它自己回家,有事了再叫它,它应该能听懂。”老爷子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催促的味道。   我按照老爷子的指示,在心里嘀咕了两句,让它赶紧回家歇着,以后有情况了再叫它出来。   这怪物倒也聪明,听见我的话,还冲我点点头,像是跟我产生了互相交流的那种感觉,不像是单方面的在指挥一个冷冰冰的“法器”。   下一秒,落恶子就出现了融化的迹象,整个人都在往下沉,不一会就溶成了原先的那摊黑水,而它们也没有回到我肉身的意思,反而开始急速的风干,以肉眼看见的速度,开始从地板上消失。   等落恶子跟那摊黑水都消失了,彻底的没了踪影,我这才背着老爷子出门,直接跟上带路的七宝,三步并作两步的往楼下跑着。   这时候的客厅里气氛很诡异,一群人都围着八仙桌,准确的说,是围绕着坐在中间的苗武人,全都往那儿凑过头,像是在看什么。   下了楼我才看清楚,苗武人手里拿着一张纸,桌上还放着半块板砖,还有一些脏兮兮的报纸放在边上。   “咋回事嘛?”老爷子入座后,直接问苗武人,又看了看他手里的那张纸,很疑惑的问了一句:“这是啥子东西?”   “信。”   苗武人耸了耸肩,把手里的纸递给老爷子:“刚才有个人从外面跑过去,在经过药铺大门的时候,往里面砸了一块板砖,还是用报纸包着的.......”   一边说着,苗武人一边摆弄着桌上的那些废旧报纸,似乎是希望从里面再找出什么线索来。   “里面就夹着这封信?”老爷子抬起头,看了苗武人一眼,表情说不出的复杂。   苗武人嗯了一声,试探着问:“这人的笔迹有问题吗?”   “我又没见过他写字,我咋知道?”老爷子苦笑道。   随即,老爷子又问苗武人,刚才从药铺外面跑过去那人,具体长什么模样,有什么体貌特征,这些谁看见了?   “那人跑得太快,我们又在唠嗑,所以就没注意.......”常龙象尴尬道:“但陈姐的反应比较快,还是用眼角余光看到了那人一眼。”   “啥样?”老爷子忙不迭的问。   “应该是个男的,戴着帽子,外套是灰色的,看着脏兮兮的,有很多泥水的痕迹.......”   陈秋雁一丝不苟的回答着老爷子的问题,一边回答,还在一边回忆,眉头紧皱的说:“那人的身高跟大胖差不多,比他瘦一些,很壮实。”   “长相呢?”老爷子试探着问。   “这个真没看清。”陈秋雁摇摇头。   老爷子摇摇头,见陈秋雁确实想不起来了,他也没再追问,默不作声的想了一会,跟苗武人嘀咕了起来。   “跟龙象的身高差不多,比他瘦......难道那小子真是邓元觉?”   苗武人抽着旱烟,吧唧着嘴,一直没说话,直到老爷子问他这点,他才点点头。   “按照小秋雁的描述来说,很像,因为我也见过邓元觉......”   这时候,我实在忍不住好奇,还是问了老爷子一句。   “爷,信上说啥子嘛?”   老爷子回头看了看我,叹了口气,没多解释,便将手里的信纸递了过来。 第四十五章 凰真人的消息   老爷子递给我的,就是最普通的那种带着些许绒毛的信纸。   信纸上的笔迹有些潦草,能够看出来,这应该是用钢笔写上的。   虽然我还没仔细看内容,但就凭感觉来说,写信的这个人,应该处在很焦虑,或是很焦急的状态。   在这种状态下写出来的字,就有点像是我读高中时,临时赶作业写出来的字一样,每一个字甚至每一个笔画,都透露出了火急火燎的味儿。   从头到尾,我一字一句的看着,连标点符号都不敢落下。   “何息公把我师父打伤了,我师弟也被他带来的两个尸打得重伤昏迷,只有我运气好,勉强熬了过来,但是现在我的状态也不好,不敢露头,只能躲着,师父跟师弟都被我藏起来了,你们不用担心。”   “我们都藏在西南,不敢往北方走,北方好像是何息公的大本营,我们已经遭到四次聚众伏击了。”   “在被伏击的时候,我看见贾仙人了,他跟何息公好像是一伙的,但我不敢确定。”   “麻烦诸位提醒我师兄师弟,让他们赶紧离开北方,何息公背后的势力太大,我们根本就抵抗不了,让他们别担心我们,等我师父恢复了肉身,摆脱了追兵,我们自然会去跟他们见面.......”   潦草的字迹,到这里就结束了,下面有个简单的署名,邓元觉。   凰真人失踪的时候,他身边跟着的,一个是最小的徒弟凰小道,另外一个就是这和尚,邓元觉......   难道这封信还真是他写的??   “世安,你怎么看?”陈秋雁低声问我。   “有可能。”我皱着眉说道,看了看信上的字迹,感觉这事变得有些难办了:“这封信有可能是邓元觉写的,我看不出这封信里有什么陷阱,而且他让咱们给王元庆带话,让他们离开北方,这点也确实没有说错,起码咱们做了这件事,不会有什么坏结果。”   “离开北方.......”司徒皱着眉说道:“北方确实是旧教的聚集地,但是那地方好歹是天子脚下,王元庆他们的朋友不少,孔百杨在四九城里,跟那些先生的关系也不错,让他们贸然离开北方,两个人独身赶回南方.......会不会有风险?”   “你都能来,他们还会来不了?”我苦笑道:“王元庆跟孔百杨的朋友,大多都是行里的先生,这些先生里,有几个是旧教的人,有几个是教外人,这个谁能分得清?”   司徒叹了口气,点点头说那倒也是,凭着他们俩的本事,再加上王元庆的人脉,从北方直接逃回南方,难度确实不大。   这里面的风险,最起码也要比司徒逃回南方要小。   “这事交给我办,我现在就找人联系他们。”司徒说道:“只要我们传话过去了,估计王元庆他们也不会墨迹,直接就能往南方跑,毕竟咱们的可信度不低啊。”   “你的可信度不一定高,但老爷子的一定高。”我笑道:“司徒哥,你就说是老爷子让他们回四川来,不管怎么说,在成都这一亩三分地上,兄弟几个都能互相照应,他们来了也不会吃亏。”   司徒点点头,低声跟苗武人嘀咕了两句,也没有跟我们多做解释,带着苗武人就出门了。   看司徒那意思,应该是让苗武人去充当保镖,他是要想方设法的去联系王元庆他们。   “现在咱们算是进入战备状态了,虽然旧教的人还没过来,但有些准备,还是提前做足的好.......”   我坐在老爷子身边,手指放在桌上轻轻弹动着,脑子飞快的运转了起来。   “跟咱们有关系的人,应该都会有危险,七宝,不是我小看你,我也没别的意思.......”   说着,我皱了皱眉头,很认真的看了看他:“在跟旧教的冲突你,你最好置身事外,别把自己牵扯进来。”   “你他娘的说什么呢?”七宝一愣,气得笑了起来:“老子帮不上你的忙?”   “你有爹妈。”我如实说道,心情说不出的复杂:“他们只是普通人,要是你被牵扯进来,你爸妈很有可能会被旧教的人袭击,你觉得他们有自保的能力吗?”   听见这话,七宝抽着烟,表情很快就凝重了起来。   有些事可以莽撞,有些事不能。   如果把这一切都往最坏的方向想,毫不夸张的说,七宝的父母很有可能会遭受袭击。   毕竟养九生那帮人没什么底线,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没有他们干不出来的事。   老爷子出事之后,也算给七宝敲响了警钟,连老爷子都会在阴沟里翻船,更何况是那些普通人呢?   “我已经牵扯进来了。”七宝叹了口气,紧握着拳头,牙都快咬碎了:“更何况我跟你的关系放在这儿......他们不会不知道的........”   闻言,我猛地反应过来,在对付养九生的时候,七宝就曾经露过脸,还对养九生那牲口恶语相向......   不得不说,从某种角度来看,七宝的家人,绝对是我们所有人的软肋。   就因为七宝跟我关系好,是兄弟,所以他家人更可能会是旧教的目标。   “对不住啊.......”我苦笑道,眼里满是歉意,心里除了后悔就是后悔,我是千不该万不该带着七宝去海南。   “咱们之间不说对不起。”七宝摇摇头:“我想想办法,看看有没有法子能应付目前的状况。”   “有。”   老爷子冷不丁的说道,脸上的表情很是淡定,似乎早就想到会是如此局势。   “啥子办法??”我忙不迭的问道。   七宝也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老爷子,等着他说出个解决办法来。   “等老苗子回来,我就跟他好好说一下,让他去当七宝爹妈的保镖。”老爷子叹了口气:“虽然不能百分百的贴身保护,但是......遇见麻烦也多少能应付一下。”   听见老爷子这么说,我跟七宝面面相觑了一阵,都点点头。   想来想去,貌似就只有老爷子说的办法靠谱。   在这个时候,司徒已经带着苗武人回来了,老爷子倒是直接,等苗武人一落座,让七宝给他倒了杯茶,便开始说这事。   “让我当保镖?”   苗武人点上旱烟,听见这个要求,显得颇有些意外。   “不是我不愿意去,是我去了也没办法,老沈,你应该知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要是旧教的人铁了心要拿七宝的爹妈说事,我还真护不住他们。”苗武人无奈道,听他口气也不像是推脱,而是在跟我们分析:“我能保他们一时,我能保他们一世吗?再说了,我又不是三陪,不可能随时随地都护着他们,七宝爹妈还得上班呢,我能使出分身术,同一时间去保他们俩?”   一听这番话,七宝的表情顿时就更紧张了,而司徒则是笑嘻嘻的拍了拍他肩膀。   “哥们你用不着害怕,旧教还不敢拿白道的人下刀子。”   “你把自己给忘了?”七宝瞥了他一眼,提醒道:“你在四九城的地位也不低吧?我爸妈还比不上你呢!”   “不一样。”   司徒耸了耸肩,找我要支烟抽着,一脸淡定的跟我们解释了起来。   “在四九城里,我的人脉路子不算窄,而且我家里的背景也在这儿放着呢,不是跟在座的各位嘚瑟,我是说实话。”司徒无奈道:“他们之所以想动我,一是为了封口,二是为了杀鸡儆猴,让我们这帮人少管闲事,我感觉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不过动了我之后,我不出事则以,要是真出了事,旧教的麻烦也不小,所以我感觉他们肯定挺矛盾的。”   “七宝的爹妈在内地来说不算什么大人物,但在四川,在成都,他爹妈绝对算是这个。”司徒说着,竖起了大拇指:“如果连他们俩也出了事,七宝家里老一辈的人自然坐不住了,到那时候.......”   “原本只是先生与先生之间的斗争,派别与派别之间的斗争,要是真的玩大了,旧教也担不起这个责任来,无论他们背后的白道大神有多大的能量,也不可能敌得过国家。”   “社会公敌,人民公敌,国家公敌,被套上这几个称呼,他们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所以说......”   司徒说着,稍微顿了顿,抽烟的速度变慢了许多。   “我想明白了,我不能再留在四川,我得回四九城。” 第四十六章 局势跟安排   “回四九城??你疯了??”常龙象似乎还没明白司徒的意思,瞪着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他:“旧教正要对付你呢!!你回四九城不就是找死吗??”   司徒摇了摇头:“其实在来之前我就想明白了,就算我不跑,留在四九城,我死在旧教手里的可能性,也只有一成,可能还不到一成。”   “那你跑个屁?”苗武人忍不住骂了一句,皱着眉说:“逗着我们好玩呢?还是你想在这堆火里添几把柴?”   “放心,我绝对不是想拿各位当枪使,我是想拿自己当诱饵,所以我必须先跑到四川,之后再回四九城。”   司徒的笑容有些疲惫,说到这里,他猛地抽了两口烟,眼中的疲倦更甚。   “我要是不跑,想认怂也没机会,旧教能收住手则以,收不住手,我就得真的死,到那时候事情可就难办了,也没那么多转机。”   “我要是跑了,之后再回四九城,旧教的人肯定会有两种猜测,要么是我脑袋铁,就是要跟他们硬碰硬的干,所以才回去,说明我有心气啊,要不然呢就是.......”   “你回去之后,放开旧教的事,不再插手半点,好好演一场戏给身边的人看,也给旧教的人上上眼药。”我低声道:“你来四川的这段时间,刚好让旧教的人缓一缓,免得他们把事办的太着急,就怕他们一不小心把你弄死了,对吧?”   司徒点点头。   “给他们一点缓冲的时间,你回去之后,他们对付你的可能性不大,特别是你识相,不再插手旧教的事,而是让我们行里人自己斗,他们就会把目标点转移到我们这里。”我笑着耸了耸肩:“司徒哥,你这是把炸药包往我们成都扔啊。”   “只是暂时的。”司徒笑道:“我需要一定的时间去了解旧教,就跟间谍一样,我会给你们送情报的。”   “除了情报,我们还需要你们的支持。”我说道,在这个点上,我说得很清楚,没有半点客气的意思:“光是先生跟先生斗,我们不怕旧教,问题是他们背后有白道的人撑腰,所以我.......”   司徒摆摆手,说这个不碍事,他只是不插手先生之间的争斗罢了。   “旧教背后的人不出手,我也不会出手,如果那人出手了,我也一定会帮你们。”司徒说着这话,表情无比的认真,每一个字都是那么的斩钉截铁:“哪怕我有危险,我也一样不会放着你们不管。”   “其实你也不用这么担心,现在我们算是势均力敌,还没有到旧教压着我们打的地步。”老爷子笑了笑:“在四九城里,你负责联系白道的人,特别是秋雁他爷爷,把那个大头娃子拉进来,别让他闲着,旧教背后的人出手了,你们再帮忙,其他的时候用不着帮。”   “至于四川这边,我会联系老陈他们帮忙的。”   话音一落,老爷子从兜里拿出来了一堆叠好的白纸,又叫陈秋雁去帮他拿了支钢笔来,刷刷的在上面写了起来。   “虽然老子在行里的人缘不好,但我这人不说瞎话,所以在有些事上,行里的那些老东西还是信我的。”老爷子叹道:“邪教当道,我们这些名门正派的先生,可不能置身事外啊,得拉一些人进来才行。”   “这些是.......”   “给他们带的信。”老爷子说:“按照信上的人,你一个个的给我送出去。”   闻言,司徒凑过去,拿起那些信纸看了看,表情越发的惊讶。   “沈老爷,您这手笔可有点大啊.......”司徒喃喃道:“您是准备把内地的先生都拉进来?”   “只拉信得过的,有本事的。”老爷子笑了笑:“旧教那么大的一颗雷,可不能全让我沈家来扛,虽然他们的主要目标在我们身上,但这帮畜生也是一个劲的为非作歹,如果那些老东西不出面管管,祖师爷的规矩都过不去啊。”   司徒点点头,拿着信纸一一翻看着,嘴里还在嘀咕。   “天津卫的老佛爷......左道人......海家二爷........”   “贵州的吴家.......孙化禅.......”   “四九城的孔家.......孔忘之........”   “东三省的镇江河......董家老萨满........还有袁家.......”   看到这里,司徒抬起头,看了看老爷子,问:“不给湘西的易大喜神带个话?”   “湘西那片就别动了,尽量别让他知道这事。”老爷子叹道:“易家本来就避世了,更何况他们家也有点根基不稳,还有个小兔崽子得养,要是让那老东西掺和进来,一个不小心就得落个家破人亡的下场啊。”   听见老爷子这么说,司徒也就没再多问,点点头继续翻看着那些信纸。   “河北那片.....只给薛老仙打个招呼就行了?”司徒问道:“不用给其他先生带话?”   “薛老仙是整个河北的老瓢把子,那片的先生都听他的,而且只有他信得过,所以给他写封信就够了,其他人用不着管。”老爷子解释道。   司徒嗯了一声,把信纸都收了起来,嘴里还问老爷子,要不要给两广一带的人打个招呼?   “说实话,那边的人我不熟,面子没那么大,以后有机会再说。”老爷子笑道:“现在时间也不早了,要不你先走?”   “阎王爷您这是撵我呢?”   “赶紧滚吧。”老爷子摆摆手:“回去之后,自己小心,别随随便便的就把命搭进来,有老和尚在那边帮你,我也要放心一些,实在遇见了搞不定的事,给我们打个招呼,能帮你我们就尽量帮。”   司徒点点头,冲老爷子抱了抱拳,鞠了一躬。   “就您这话,足感盛情。”   随后,司徒又跟我们纷纷告别,这次他倒是没让苗武人当保镖,也没有让任何人去送他。   等他走出大门,街口那边已经停了一辆黑色的小轿车,司机就坐在驾驶室里,正冲着司徒招手呢。   “他是什么都准备好了啊.......”七宝跟我肩并肩的站在大门外,看着那辆慢慢驶离老街的轿车,眯着眼说:“我感觉司徒是在给咱们下套,好像什么都计划好了,所有人都是按照他的计划在走,他在四九城......真的会吃亏吗?”   “谁知道呢。”我耸了耸肩:“但他的风险也不小,不过这点风险,对咱们来说是好事。”   “啥意思?”七宝看了我一眼。   “要是旧教不买他的账,不顾他的背景跟地位,把这孙子做了。”我笑了笑:“那就是白道跟旧教的大战了,我们可以轻轻松松的抽身而退,都不用玩命了。”   说着,我让七宝等我一下,之后又跑回楼上拿了黑绳下来,递到了七宝手里。   “咋了?”七宝接过黑绳,有些没反应过来:“咱们要干人去?”   “不是。”我摇摇头:“这根黑绳我用不上,先借给你用吧,随身带着别落了,这是给你保命的东西。”   七宝一愣,也没拒绝,点点头收下了。   “一会我陪你回家,把行李收拾一下,先搬到药铺来吧,咱们之间也好有个照应。”   我一边说着,一边蹲了下去,跟高中的时候一样,蹲在大门外面,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发着呆。   七宝也陪我蹲了下来,抽着烟没说话。   “真的,挺对不起你的,连累你了。”我叹道。   七宝白了我一眼:“憨批。”   “你骂我我也得道歉啊,要不然良心过不去。”我苦笑道。   闻言,七宝点点头,搓了搓手指,双眼放着金光:“那你就干脆点,送我个几百万当是精神损失费吧。”   “行,老子以后要是有钱了,别说几百万,你要多少,只要我拿得出,我都给你。”   “这么大方?”七宝惊讶道,随后就很警惕的看着我,似乎是觉得我有圈套想阴他:“我不是记得你挺抠门吗?”   我拍了拍他肩膀,仰起头看了看天上,感觉心情莫名的畅快了起来。   “我们是兄弟。”   七宝一愣,表情稍微僵硬了一下,然后点点头,笑容如同小时候一样灿烂。   “对,我们是兄弟。”   说着,七宝哈哈大笑着,一把搂住了我的肩膀,跟个大傻子一样笑着。   “旧教敢来找事!咱俩就弄他娘的!阿宝哥帮你出头!见面就是干!” 第四十七章 熟人见面   接下来的几天,药铺里的气氛可以说是没有轻松过。   老爷子腿脚不方便,所以平常都没怎么出门,最多就是坐着轮椅,让我推着他,在老街上溜达一圈,所以他的风险并不大。   至于七宝跟常龙象,则是有我跟陈秋雁贴身保护,只要出门,我们就必须跟着,哪怕是去二十米外的地方买包烟,我都跟个牛皮糖似的粘着他们,可以说是达到了寸步不离的地步。   这种情况,最开始七宝跟常龙象还挺喜欢的,觉得特别的威风,上哪儿都有保镖跟着,去买菜无聊了还能找人聊聊天。   但连着四五天都是这情况......他们俩有点熬不住了。   “我又不是娃儿,你们老是跟着我......这不是个事啊!”七宝叼着烟,蹲在大门槛上抽着,不停的对我倒着苦水:“除了上厕所不跟,连睡觉咱们都得在一个屋里,你觉得这种日子过得好受不?”   “妈的,你以为我想?”我忍不住骂了一句,表情也是万分的无奈:“我不是怕旧教的人暗算你们吗?要不是怕你们俩出意外,我用得着跟个老妈子似的罩着你们?”   在这时候,常龙象也从客厅里走了出来,手里端着一杯热茶,跟个老人似的,耷拉着肩膀,满脸死气的看着我们。   他也不说话,就那么盯着我们看着。   感觉到他身上那种诡异的感觉,我跟七宝面面相觑了一阵,都不由自主的警惕了起来。   难不成......常龙象中招了??   “胖子,你咋了?”七宝小心翼翼的问道,右手搭在后腰上,握住了我拿给他的大狱绳。   此时我也做好了出手的准备,目不转睛的盯着常龙象,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就在这时,常龙象一瘪嘴,跟个小孩儿似的,红着眼睛跟我说。   “哥啊,要不然咱们主动出击吧,这日子过不下去了!!”   说着这话,常龙象的语气越发的委屈,几乎都快哭出来了:“那帮孙子也不露脸,就他妈在暗地里藏着,癞蛤蟆不咬人膈应人啊,天天这么提心吊胆草木皆兵的,我睡觉都不踏实,都连着便秘好几天了!”   “胖啊,你想的也是我想的,要不然咱们干吧!”七宝一把握住了常龙象的手,满脸的英雄所见略同。   “干个屁。”常龙象欲哭无泪的说:“咱们连敌人在哪儿都摸不准,还干个啥啊!”   老爷子坐在客厅里看着电视,常龙象跟七宝的话,他也听了进去,笑了两声,头也不回的冲我们摆摆手。   “幺儿,你带龙象跟七宝出去逛逛吧,这里有爩鼠跟老苗子在,出不了意外。”   我没吱声,往外探出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   “天都要黑了,咱们现在还能去哪儿逛?”   “随便嘛,去附近走走,散散心。”老爷子头也不回的说道:“要是遇见什么好吃的,就顺路买点回来。”   我嗯了一声,说行嘛,晚饭之前回来,你们在铺子里注意安全。   “能有啥不安全的?”苗武人坐在一边的沙发上,跟老爷子一样,悠哉悠哉的看着电视,语气里也隐隐约约透出了一股子百无聊赖的味道:“我倒是希望旧教的人来,他娘的,提心吊胆的好几天,屁事没有,真是.......”   苗武人的脾气也不怎么样,说着说着就骂了起来,话里话外都在数落旧教的人不是个东西,老爷子也陪着他骂着,两个老头儿的脾气算是凑一块去了。   带着七宝他们出门,说实话,我们也不知道去哪儿逛比较合适,只能沿着老街随意逛,算是出门散散心。   老街不干净,这点各位应该清楚。   龙蛇混杂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一到天抹黑的时候,那些站在街上拉生意的妹子就开始忙活了。   常龙象跟我脸皮比较薄,所以在从那些妹子身边走过的时候,都是撇开目光,假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过去。   只有七宝比较爱玩,虽然他不是真的玩,但在这种情况下,他的嘴绝对算是最油的。   又是姐姐妹妹的打招呼,又是啧啧有声的夸人身材好,长得漂亮。   毫不夸张的说,他在老街的表现,绝对算是一个标准的老嫖客。   虽然他从来没玩过这些东西,但那种老油条的表现简直是.......   “七宝啊,要是让你爸妈看见你这样,你觉得他们会认你不?”我试探着问了七宝一句。   “认我?”七宝嘿嘿笑着,倒是很有自知之明:“他们不打断我的腿就算我运气好了,还能认我?开玩笑呢?”   这时候,常龙象已经从马路对面跑了过来,手里提着一袋子吃的,一抬手,丢了包中华烟给我。   “他娘的你也不说多买一包。”七宝没好气的说道。   “你又没给我钱。”常龙象憨笑道:“等我这个月发工资了就请你。”   听见这话,我才猛地反应过来,这一段时间我们都在忙活私事,基本上没接到什么活儿。   除了药铺里的生意,我们就没有别的经济来源了。   虽然以前接活儿赚来的钱也没用完,但是.......狗日的!难道旧教是打算切断我们的经济来源,一步步饿死我们??   这也不应该吧??   好歹药铺里的生意还养着我们呢,虽然富不到哪儿去,但也饿不着啊。   “哎,七宝,你们闻见什么味儿没?”   我带着七宝他们走回老巷的时候,忽然闻见了一股怪味,皱着鼻子闻了闻,只感觉那味道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听见这话,七宝他们也皱着鼻子闻了一会,说好像有,还挺臭的。   往前走了几步,我只觉得那股臭味越来越浓,甚至都有种刺鼻的感觉了,说不上来的恶心。   “不对!”   我猛地停下脚,伸出手去,一左一右的拽住了七宝跟常龙象。   “咋了??”七宝一愣,像是没反应过来,被我猛然拽住的时候,还吓了一跳。   我皱着眉说:“这是尸臭。”   一听这话,七宝跟常龙象也不敢大意,纷纷做好了迎敌的准备。   常龙象把装着食物的袋子放在墙角,站在我们身边,不停的左右扫视着,至于七宝则显得淡定一些,手里握着大狱绳,左右看了两眼,发现没情况,便点上支烟抽了起来。   “这味道好像是从前面拐角传过来的,过去看看?”常龙象低声问我。   我点点头,抬脚就要带着七宝他们过去,但没想到的是,还没等我们迈步子,拐角后便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从那阵脚步声来看,正在靠近我们的不止一个人,至少是两个。   很快,发出脚步声的人就走过拐角,映入了我们眼里。   如我猜测的那般,来的确实是两个人,还他妈的是两个熟人。   “行,买一送一,我得谢谢你们了。”   我说着,嘴角止不住的抽搐了几下,很快脸上就有了笑容,那是发自内心的笑容,简直是兴奋到了极点,因为我压根没想到会是他们。   或是,它们。   这俩人都穿着肥厚的外套,脑袋上也都戴着黑色的鸭舌帽,脸上裹了一圈又一圈的黑布,只把眼睛露了出来。   在昏暗的老巷里,它们的眼睛都在发光,那是一种极其微弱的红光,我曾经见过。   妈的。   这俩孙子,不就是何息公手下的“尸”吗??   领头的这个绝对是张三,我能认出来,哪怕它包着脸,我也能闻见它身上那种恶心的味儿。   至于另外一个,应该就是何息公后来炼出来的新尸,是用李青山那张脸炼出来的.......   “听人说,邓元觉前几天来过成都,你们见过他吗?”张三停下脚,远远的看着我们,还算客气的问了一句。   当然了,它想跟我们客气,我可跟它客气不了。   要不是当初何息公把老爷子阴了,老爷子也就不会重伤,之后也就不会让养九生他们给......   “问你们话呢。”   张三咳嗽了两声,又一次问道。   “你们见过邓元觉吗?” 第四十八章 分外眼红   “你他妈怎么说话呢?”   常龙象皱着眉问道,在此之前,他跟张三是交过手的,互相都没给对方留什么好印象,再加上老爷子的事......   所以在这时候,绝对算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恨不得当场就分出个死活来。   “我问你们呢。”张三有些不耐烦了,语气不善的说:“非得给爷爷我找茬是吧?想死都想到这份上了?”   嚯,牛逼。   上次被我收拾了一次,险些栽在我手上,现在还敢在我们面前这么嚣张,这胆子是谁借给它的??   但不得不说,它这种表现也给我敲响了警钟。   敢嚣张的人要么是没脑子,要么就是有底牌,张三带着另外一个尸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这里,很有可能是冲着我们来的。   那也就是说......这俩冤孽应该是有备而来。   “日你们先人板板!”七宝毫不客气的骂了起来:“在成都还敢这么嚣张??老子断了你们俩的腿信不信??”   七宝属于那种脾气不怎么好的,要是你脾气坏,他保准比你的脾气还坏。   被张三冷冰冰的那么一激,七宝顿时就忍不住火气了,开腔就骂了几句,还往前迈了一步,跟我肩并肩的站着,像是准备跟我一起打前线战。   “活阎王废了,在四川,在成都,就不是你们沈家说了算了。”张三嘿嘿笑了起来,每一个字里都透着讥讽:“我来成都办事,问你们话,那是给你们面子,别不知好歹。”   “你们旧教的人都这么嚣张?”我不动声色的问道。   听见这话,张三的笑声戛然而止,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眼神变得危险了许多。   “对了,你也不算人。”我笑了笑:“不管你们是有阴谋也好,还是胆大包天想来找事也罢,老子奉陪到底。”   其实在那时候我还想到了一种可能。   旧教的人向来不择手段,从养九生办出的那些事来看,那帮牲口是毫无道德底线的,所以张三来堵我们,搞不好就是调虎离山拖延时间的计策。   也就是说有一定的可能,老爷子那边遇见麻烦了。   不过这都不是我该担心的事,再怎么想,也只是给自己增加思想包袱,还不如集中注意力,先把张三跟那个尸给做掉,之后在尽快赶回去.......   “看样子你们知道的不少。”张三叹了口气:“也怪你们,没事去海南干什么,要不是你们的话,我们也不会暴露的这么早。”   “凰真人是被你们弄死的?”我不动声色的问了一句。   听见这话,七宝跟常龙象都看了我一眼,也没说什么。   “你不知道凰真人他们的事?”张三很明显的愣了愣,说:“他们没死,只是跑了,所以我们在找他们。”   “这样啊......”我点点头:“那你们也他妈够废物的,一帮人都没弄死三个先生,还玩邪教这一套,你们混个屁?”   一听我夹枪带棒的骂了几句,七宝跟常龙象都乐了起来,只有张三不懂幽默,当时就翻了脸。   “你怎么说话呢?”张三指着我鼻子问道:“老子跟你客气,你还跟我不客气,想死了是吧?”   按照张三以往的脾气来看,它不是那种动嘴型的选手,能动手就不动嘴,以德服人不是它的风格。   现在我跟七宝的嘲讽都十足了,张三还是没动手,我估计吧,这里面是有原因的。   “七宝,你跟胖子拦住另外一个,我去对付张三。”我低声说道,抽出随身带着的棺材钉,往前迈了一步:“它们俩都是冤孽,力气非比寻常,能不肉搏就千万别肉搏,靠着技巧干它们,没问题吧?”   七宝嗯了一声,说,老子的敏捷力一万多,对付它没问题。   “哥,你小心。”常龙象说道,也拿出两根棺材钉握上,低声嘀咕道:“我感觉张三是在拖延时间,虽然不知道它想干啥,但我觉得.....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我点点头,没多说什么,猛地一步窜了出去。   经过肉身蛊气的锻炼,我的身体素质可以说是飞速提高了不止一个档次,比起上回跟张三动手的时候,我不管是速度还是力气,都要高出一大截来。   几乎是眨个眼的工夫,还没等张三它们反应过来,我就冲刺到了它身前,一记熊抱,死死抱住了张三,拖着它就往后跑出了五六米的距离。   另外一个尸的反应很慢,等我将张三按在地上,准备往它脑袋上砸拳头的时候,那个尸都还是一愣一愣的,看着我们没动作。   “李四!!你他妈傻啊!!动手啊!!!”张三咆哮道。   听见这一声吼,那个名叫李四的尸,也猛地转过头,直冲常龙象他们跑了过去。   看见这幕,张三眼泪水都要冒出来了:“我他娘的让你过来帮我!!不是叫你去弄别人!!你脑子是不是有病?!!”   一听张三这么说,李四也傻愣愣的,准备掉头跑回来。   但没想到的是,常龙象他们的动作更快,没等它彻底转过身子,常龙象直接抱了上去。   跟他相比,我的熊抱都不算什么了,常龙象才是真的熊。   身宽体胖是一回事,手臂还特别的粗壮,就跟两根粗钢筋勒住了自己,李四是拼了命的挣扎也没能及时挣脱。   不过跟真正的冤孽相比,常龙象还是稍微弱了一些,特别是在力气上。   等它连着挣扎了几次,常龙象的脸也憋红了,锁住李四的两只手臂,也在不停的颤抖着,仿佛是下一秒就会忍不住松开一样。   就在李四即将挣脱束缚的时候,七宝手里的大狱绳,已经扎扎实实的绑在了李四的脖子上。   “你他妈看哪儿呢?!”   张三猛地吼了一声,随之,我右脸就挨了一拳,整个人不受控制的飞了出去,砸在了巷道里灰扑扑的红砖墙上。   其实我也在后悔,自己是不是太小看张三了?   这牲口既然敢来,那就代表它有一定的把握,我专心致志的对付它倒是没啥,但我要是分了神,转过头去关注李四那边......我不是在找死吗?   倒地的下一秒,我就飞快的爬了起来,抬起手摸了摸受伤的右脸。   颧骨碎了,这点都不用确定,随便一摸就能摸出来,那一块都凹下去了,里面还有一些像是砂砾的东西,应该是碎裂后的骨头。   这种伤势要是放在普通先生身上,那绝对是要命的伤,起码短时间内没什么战斗力了,疼都能把人疼个半死。   但我只是疼了几秒,很快那种疼痛感就开始消退了,受伤的那一块脸颊,也出现了一种很奇怪的麻痹感。   “可以啊,这都没事,比上次强多了。”   张三似乎是发现我肉身的变化了,站直身子,冲我笑了笑,然后很无所谓的,把脖子上那根刚被我捅进去的棺材钉拔了出来。   我点点头,揉了揉脸。   “还行吧,你被我捅了一钉子也没事,身子骨也挺硬的。”   “来之前我家老爷就说了,让我小心点,说你们沈家人不一般,老阎王倒了,也会有新阎王站出来,但我就是不信啊.......”   张三笑着耸了耸肩:“我就是想跟你们沈家碰碰。”   “存心要找死是吧?”我皱着眉问道。   “不是我找死,是我想让你们死。”张三叹了口气:“上次在山上我就有点忍不住了,你们沈家怎么就这么爱管闲事呢?非得让自己死无全尸家破人亡才满意?”   “你死我活?”我问它。   “不,是你死,我活。”张三寸步不让,冷笑道。   我摇摇头,抬脚向它走去,心里越来越冷静,已经有了对付它的计划。   “我一直都会活着,倒是你,你早就死了,从来就没活过,瓜娃子.......” 第四十九章 仇与怨   张三的力量远比常龙象他们要强,跟我相比,它也是强了不止半点。   但不可否认的是,张三也有比我要弱的地方。   它的敏捷性比我要差一些,而且它的肉身在短时间内是没办法恢复的,这点我已经确定了。   只要给它造成了实质性的伤害,遗留在它身上的伤口,基本都不会出现恢复的现象。   “张三!!!救我!!!”   忽然间,正在被常龙象跟七宝对付的李四,毫无预兆的大喊了起来,嗓音也跟张三一样的嘶哑,能听得出它语气里的惊慌失措。   在走向张三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   被九螭神骨头加持过的大狱绳,确实要比以往的大狱绳强了太多,刚被七宝勒住脖子,下一秒,李四被大狱绳勒住的那一圈,就凹了下去,或是说,是让大狱绳腐蚀了进去。   能明显的对比出来,李四脖子上下跟被勒住的地方,有很大的差别。   “张三!!!救我!!!快救我!!!”李四大吼着,双眼本就散着的微弱红光,此时猛地闪烁了起来,就像是狂风中的火烛,被吹的摇晃不止,似乎下一秒就会熄灭那般。   天知道大狱绳里藏着多少那种淡蓝色的液体,如同九螭神的血液那般,被缠绕在李四的脖子上后,那些液体就开始从大狱绳中渗出,顺着李四的脖子,开始往下流淌.......   在这时候,李四已经没有挣扎的力气了,整个人....不,整个尸都蔫了,除了张嘴喊救命求支援之外,其余的反抗什么都做不了。   那些液体对于李四似乎有一定的腐蚀性,被液体覆盖的皮肤,许多地方都开始出现了异状,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和发臭,又像是被火烧了那般,伤口边缘处的皮肤都卷曲了起来,看着无比的恶心。   说实话,我是真有点惊讶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个李四的道行,应该跟张三差不多,就算是有前辈后辈的差距,也不会差出一倍那么多。   此时的李四已经彻底被大狱绳压制住了,这点毫不夸张,连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彻彻底底的让大狱绳收拾了。   看见这一幕,不光是我惊讶,连张三都看傻眼了,估计它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你撑住!!老子马上就来!!!”   张三吼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已经走到它身前,一抬手就拽住了它的胳膊。   不得不说这冤孽的反应速度极快,并且还跟活人一样,不是光靠抓挠咬,而是使出了一个关节技,反向锁住了我的手臂。   那时我能很清楚的听见骨骼传来的呻吟声,被它这么猛地一扭,就算是没断,也距离断裂不远了。   见我咬着牙不撒手,张三也急了,横着一肘子就往我脑袋上撞了过来。   在那瞬间,我脑子里想起了许多闪躲的办法,但想到最后,我却选了一条不闪不躲的路子。   也许是因为九螭神对我的影响太大,到了现在我也没办法忘掉,在跟张三动手的时候,我脑子里就不断浮现出,当初在水下,在井底,跟九螭神动手的画面。   准确的说是.....动嘴!   张三的出手速度不及我,在那一记肘击还没碰触到我的时候,我已经往前凑了凑身子,张大嘴一口咬在了张三的脖子上。   不开玩笑的说,张三那时候疼的都嚎了,跟被掐着脖子的鸡仔一样,惨叫声又凄厉又尖锐,听得我那叫一个难受。   “松口!!!”   张三嘶叫着,疼的浑身都在颤抖,往我脑袋上砸拳头都没什么力气了,只能砸得我疼,并不能对我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比起先前它爆锤我的那一拳,这已经算是很温柔了,起码没把我骨头打碎。   “老子让你松口!!”   “嘭!!!”   “快点!!把嘴松开!!你他娘的......”   在张三又要往我脑袋上锤的时候,我猛地一咬牙,双手往它身上一推,借着这股力道,直接将张三脖子上的一块肉撕扯了下来。   这一次,张三已经冷静不了了,拳头大小的伤口里,不断的往外翻涌着黑色的血,死尸独有的腐臭味,接连不断的往外散着,但在我闻来已经没那么刺鼻了。   “你......你他娘的疯了???”张三跟活人一样,脱开束缚之后,下意识的就用手捂住了伤口,似乎是想借着这动作止血,问我话的时候,身子依旧在不停的打着冷颤。   我摇摇头,也没多想,像是本能一样的咀嚼了一下嘴里的烂肉。   说实话,不好吃。   口感很柴,跟炒菜时火候过了的炒肉一样,干巴巴的,而且还带着一股子难闻的气味。   我皱着眉头,呸的一声,把嘴里的烂肉吐了出去。   “你的肉怎么这么难吃啊。”我有些疑惑的看着张三,嘴里还忍不住嘀咕了一句:“我记得苗老爷说过,上了年头成了精的冤孽......肉质都不错啊......”   “你傻啊!”七宝在后面骂了起来:“苗老爷说的是畜生!这孙子是人!”   “哦对,你是人。”我恍然大悟的点点头,看着张三,还是有些纳闷:“那苗老爷还是说错了,他说人肉是酸的,这他娘的明明是臭的啊!”   “憨批,这他妈是死人!”七宝又骂了一句。   听见我跟七宝的对话,张三的眼神已经变化了太多,从一开始的惊疑不定到现在的惊慌失措,不过短短数十秒。   “传统的法器干不过你,用降术跟蛊术......倒是能干过你,就是情况不允许,我没有施法的时间啊,你说说,你把我逼成这样,是不是怨你?”我皱着眉头,看了看张三,摇摇头:“不过这样倒是挺直接的,自打我跟九螭神交过手,我就发现牙齿比法器好使。”   张三捂着脖子上的伤口,颤颤巍巍的往后退了两步,眼中散出的红光,也跟李四一样,开始疯狂的闪烁。   “你不是人了.......我家老爷说错了.......你已经不是先生了........”   “我是。”   我点点头,一本正经的看着张三,纠正道:“我是先生,更是一个降师,但你们把我逼到这份上,我变成这模样,也不能怨我自己。”   “先生.....先生你他娘的还吃我的肉?!!”张三咆哮道,仿佛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那般,声音都锐利了起来,像个娘们的声音:“你已经入邪了!!”   对于冤孽来说,活人有活人的准则,也就是有所谓的人性在束缚活人,所以他们只会驱邪镇鬼,而不会像是冤孽那样,自己互相残杀,互相吞食。   但要是有一个活人,忽然打破了准则,能饥餐冤孽肉,渴饮冤孽血......   当它们陷入了跟动物一样,被人捕食的境地,恐怕那些冤孽也冷静不了,只会跟张三一样陷入恐惧。   “我就那么一个爷爷。”   我说着,擦了擦嘴角属于张三的血,目不转睛的盯着它。   “从小到大,他带着我,惯着我,是我最大的靠山,现在他残疾了,还是因为你们才导致他残疾了........”   话音一落,我咬着牙,露出了一个还算是灿烂的笑容。   “来,张三,你告诉我,我现在没了靠山,只能靠自己,所以说我变成这模样,有他娘的什么错?”   张三没说话,往后退了一步,看着我的眼神,越发的警惕。   说实话,它看我的眼神,很明显的带着一种难言的恐惧,眼中的红光疯狂闪烁着,连逃跑的动作都不敢有,只敢小步小步的往后退着。   想起老爷子逐渐陷入衰老的现实,我心跳止不住的快了起来,双手也在发着颤。   “张三,你过来,我不杀你。”   我笑着,牙都快咬碎了。   “老子今天就活吞了你!!!” 第五十章 召   在我说出那话的同时,身子就不受控制的向前冲去。   张三猛地一扭头,下意识的就要跑,但它的速度比我要慢一些,反应的不算及时。   刚跑出去一步,就让我拽着它胳膊,连衣服带肉,狠狠的咬了一口。   用个贴切点的比喻。   此时的我,已经变成了一条彻头彻尾的疯狗,完全跟降师先生这些称呼沾不上边。   依靠着一口好牙,硬是把张三咬得叫苦连天。   咬紧之后,我也没有一直那么绷着,猛地一使劲,直接把衣服带着血肉都撕扯了下来。   霎时,张三的手臂上就多了一个血窟窿。   虽然流出来的血液是黑色的,伤口内部的烂肉看得不是那么明显,但也够血腥了。   起码把七宝他们都看得干呕了起来。   “你们还不动手?!!真要看着我们死吗?!!”   张三冷不丁的吼了一声,听见这话,我心里咯噔一下,瞬间就明白情况变了。   妈的。   还有埋伏?!!   “小心点!!”七宝大吼道:“我们这里马上就完事了!!”   常龙象没有跟我说什么,左手右手都忙活着,各握着一根棺材钉,跟捅刀子似的,疯狂的往李四脸上捅着。   这时候的李四跟死了差不多,瘫坐在地上,只是身子还直挺挺的立着,连还手的动作都没,任由常龙象在它脸上动钉子,也不喊疼,也不求救,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而那些从大狱绳里渗出来的粘液,已经在李四的身上薄薄盖了一层,连衣服都被包裹在内,气味都被隔绝了。   这时候的李四身上没有半点死尸的腐臭味,取而代之的,是那种九螭神身上专属的,极其让人作呕的,死鱼烂虾的味道。   伴随着一阵急切的脚步声,拐角那边,又毫无预兆的冒出来了几个蒙面人。   “不是我说......你们旧教的人是不是都有毛病?”我看着那几个赶来支援的邪.教分子,忍不住骂了起来,满脸的疑惑:“全他妈一个打扮,你们自己人能分清楚谁是谁吗?”   赶过来支援的旧教先生,一共有三个。   年纪,样貌,这些最基础的信息,我一个都判断不出来。   他们的打扮跟最先找我的那些先生一样,从头到尾都被布包着,连我都有点摸不准了,上次袭击我的先生.....会不会也在这里面?   但很快,我对他们轻视的感觉就消失了。   这三个先生的手里都拿着法器,似乎是道家的三清铃,看着灰扑扑的,有不少地方都沾着绿锈,应该有一定的年头了。   在铜法铃的顶端,还穿插着一条黑色的细锁链。   这条锁链倒是挺长的,从最左边的那个法铃启始,一直穿插到最右边,将三个法铃连接在了一起。   而且我仔细一看,还发现那三个人的站位有讲究,哪怕他们是急匆匆的往我这边靠近,也在尽力保持着一个等边三角形的站位。   当时我心里就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摆阵。   旧教不是傻子,他们既然会安排人来对付我,那就说明,他们是有一定把握的。   更何况上次来袭击我的先生也说了,他们那一次来,最主要的就是采集信息。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旧教必然是知道我的弱点在哪儿。   其实在那一批先生找我之前,旧教就应该猜到了,我的弱点就在三魂七魄上。   魂魄不比肉身,如果魂魄真的像是肉身一样受损,少了几大块,那在短时间内,神仙都恢复不过来,更何况是我这个凡人?   想要对付我,那就必须要从魂魄这个角度下手,仅凭着摧毁肉身的手段,是不足以干掉我的.......   “还想阴我?”我问道。   但在问这话的时候,我并不是傻愣愣站着的,而是猛地弓着腰,往前冲了过去。   作为一个行里人,我很清楚这个阵局的弱点在哪儿。   无论是哪门哪派的阵局,只要阵眼安置在活人身上,并且还能随意移动阵局,那么活人就是最大的切入点。   把持阵局的人都是弱点,动摇一个,便能够动摇阵局的本身,所以说......   “给我把法铃放下!!!”   我大吼道,抬起手一拳就向距离我最近的先生砸去。   但我万万没想到,张三这个几乎要被吓破胆的冤孽,竟然还有心气当雷锋。   没等我攻击得手,张三一个熊抱就扑过来了,硬生生的把我抱住,哪怕我发了疯似的在它手臂上撕咬,张三也依旧没有松手。   “快点!!起阵!!!”   随着张三这一声大喝,那三个先生也不墨迹,似乎根本就不担心张三那样,非常干脆的摇晃起了法铃。   左右两边的先生,还从腰间拔出来一根金针,上前两步,猛地扎在了我的右肩跟我的左肩上。   金针入体,法铃声响。   那时候我就只有一个感觉。   头疼。   妈的,头疼。   脑袋就跟要炸了似的,那种撕裂般.....不,爆裂般的剧痛,让我又想起了上次,那些先生攻击我三魂七魄的情况。   就是这种感觉......绝对是三魂七魄被阵局影响到了.......   我死死的瞪着他们,纵然脑袋再疼,视觉能力也保持得很好,起码没有原来那种猛然失明的情况出现。   并且在这个时候,我的思维逻辑还非常的清晰,没有单纯的愤怒或是慌乱,而是飞快的思考起了要怎么脱离这个困境。   能保持正常的思维,就这一点而言,绝对是我以前办不到的。   这三个人联合使出的阵局,应该要比原先我遇见的那俩人厉害,比起那两个先生的术法,他们搞出来的阵势只大不小。   上一回我都差点栽了,这一回我却没事,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苗武人给我种下的药蛊,也就是《蛊经》里记载的那个,玄师灵蛊定魂法门,确确实实的是起作用了。   “老沈!!你撑住!!我们现在就来帮你!!”   听见七宝的大喊声,我没敢犹豫,忙不迭的说:“别!你们只要把李四镇住!其他的一切都好说!这里我能搞得定!不用担心我!”   “你能搞得定?”张三冷笑道,似乎是发现我挣扎的力度变小了,信心猛地足了起来,说话都有底气了:“四个人收拾你一个,你觉得你能搞得定吗?连我一个人你都......”   “我说了,你不是人。”   没等张三反应过来,我毫无预兆的停下了挣扎的动作,双手垂在腰间两侧,笑眯眯的说:“更何况单打独斗你也不是我的对手了,要不是有这三个畜生忽然冒出来,你觉得你能活吗?”   一边说着,我一边绷紧了右手臂的肌肉,特别是脉门那一块,筋都鼓了出来。   很快,脉门上就裂出了一条口子,带着腐臭的粘液,很突兀的从里面冒了出来,顺着手腕滴落在地上,缓缓聚集成团.......   “你们想要我的命,没问题,我这人大气,你们想要,我就给你们........”   我笑着说道,低头看了一眼,脉门里涌动出来的粘液越来越多,聚集在地上的粘液,散发的腐臭味也越来越浓重。   粘液的表面出现了许多浮动凸起的气泡,它们不停重复着凸起凹瘪的动作,带着一种难以描述的生命律动,不动声色的在地上保持着活性。   “但是呢,我这人只是大气,不是活雷锋,如果你们想要我的命,可能还得麻烦各位,自己动手......”   说到这里,我缓缓将双手抬了起来,笑容灿烂的看着那几个目光闪烁不定的先生。   “命在身上,想要,那就来拿。”   张三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几近疯狂的吼了起来。   “那些粘液不对劲!!不是他的血!!这孙子想使手段!!快阻止他!!!” 第五十一章 恶   当张三意识到情况不对的时候,我脉门上的伤口,已经彻彻底底的愈合住了。   地上的那摊黑色粘液,也展现出了强大的活性,表面不断的涌出突起物,一开始是像气泡,后来就像是拳头........   等张三一拳砸在我脑袋上,准备跟我玩命的时候,落恶子的右手.....不,右爪,已经从如同深潭的粘液中伸了出来,死死的拽住了张三的脚。   在那瞬间,不知道是因为受到了惊吓,还是真的让落恶子震慑住了,自打落恶子拽住张三开始,直到落恶子缓缓从黑色粘液里爬出来,站直了身子,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动作。   仿佛是被吓呆了那般,傻愣愣的看着落恶子,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哈......”   落恶子与传统的落恶子不同,它几乎是以实体存在的,看着就如一个被黑色腐臭烂泥构成的怪物,虽然它大概有人类的四肢躯干,但无论是长相还是那种难以言喻的气势,都跟人类这两个字相差甚远。   七宝跟常龙象只知道我能召出落恶子,可却没有真的亲眼见过落恶子。   就因为这怪物长得太过于骇人,所以我召它的时候,都是在私底下,背着众人召的。   不为别的,为的就是保证这怪物出来的时候不会吓到别人。   更何况我对这种变异过的落恶子毫无了解,包括老爷子在内,都不敢百分百的保证落恶子会尽听我的话。   如果说,落恶子忽然神志不清了,暂时性的违背了我的指令,把自己人干死了,那乐子可就大了。   “哈........”   落恶子像是步履蹒跚的老人,吸收尽地上的粘液后,便一步步的走到我身边,似是刚出来还控制不好平衡,基本是一走一晃悠。   在这过程中,它大大的张开了嘴,往外哈着气,也像是在笑,许多黑色的烟雾,就这么从它嘴里哈了出来。   很快,落恶子走到我身边,把爪子搭在我肩上,轻轻拍了两下,似乎是在安慰我,说它来了我就没事了,嘴角大大的咧着,笑容极其的灿烂。   “你......你这个怪物........”   张三颤抖着说道,明明它的脚已经被落恶子松开了,但还是跟被点穴了一样,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落恶子有一定的智商,也有自我意识,所以它应该能听懂张三的话。   一听张三这个冤孽骂自己是怪物,落恶子肩膀忽然颤动了起来,嘴里不停发出哈气声,好像是忍不住笑了出来,眼睛都笑得眯了起来。   “杀了他们。”我低声说道。   听见这话,旧教的那些先生,都齐刷刷的打了个冷颤,纷纷往后退去。   但他们没有逃走,而是跟落恶子保持了一定的距离,既是惊恐又是害怕的看着我们。   “哈?”落恶子侧过头,看了我一眼,用细如筷子的手指挠了挠头,似乎是在问我,先从哪一个下手比较好?   “随便你。”我咬着牙说道:“这里的人,谁也别放过。”   落恶子点点头,没等我们反应过来,它猛地转过身子,直冲着李四走了过去。   在这过程中,旧教的人没有出手阻挡它,或是说连出手的勇气都没有,只敢颤颤巍巍的看着落恶子靠近李四。   至于张三这个跟李四一样的尸,也没能动手,依旧是动也不动的站在原地......   “老沈,这就是你说的落恶子??”七宝跑到我身边,一把拽住了我的胳膊,将我跟旧教的人彻底隔开,常龙象也跑到我身边护着我,让我有了充分的休息时间。   我嗯了一声,没有过多解释,抬起手摸了摸先前被张三打凹下去的颧骨,此刻已经完完全全的鼓出来了,虽然摸着还是有些疼,但看起来应该是恢复了原样。   落恶子走到李四身边,很好奇的围着它转了两圈,似乎对于这个物体也有些好奇,看了一会还抬起手,用手指轻轻戳了戳李四的脑袋。   就在这时,张三鼓足了勇气,几乎是咆哮着喊了一声:“你别乱来!!那是我家老爷炼出来的尸!!有本事冲我们来啊!!”   “我操。”   骂出这句话的人,是旧教派来的那些先生之一。   最开始只是左边的那个先生在骂,很快,中间的先生也开了口。   “李四是个尸,不是活人,被这个怪物对付也没什么,咱们可以趁机了解一下这个怪物的实力。”   听见这话,张三的眼神很快就变得愤怒了起来。   “它也是旧教的一份子!!你们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尸不是人,你们不过是被人炼制出来的冤孽罢了,什么时候轮到你们跟我们平起平坐了?”   右边的那先生也开了口,声音听着很是苍老,应该是个老人。   这一番话,直接把张三刺激的没了理智。   其实别说是它了,连我们这些外人,都觉得那先生说的话太过于薄情寡义。   无论是冤孽还是活人,只要跟自己站在一边,是同一个队伍里的人,那就应该以看待同盟的眼光去看待它们。   但现在听见旧教先生说的这番话......我感觉在他们眼里,张三跟李四都不算什么,可能算是能够交流的“法器”吧?   不可否认的是,他们跟张三越是闹,我看着就越是开心,幸灾乐祸的感觉只有那么爽了。   吵什么啊,直接打呗,往死里打,省的我们还麻烦!   “当着我家老爷的面,你们敢这么说吗?”张三咬牙切齿的问道。   “敢。”中间那先生耸了耸肩:“咱们教内的人都是平等的,但你们不算人,所以我们这么说,并没有什么错误。”   张三不再说话,很突兀的沉默了下去,转过头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个先生,又看了看旁边的那俩人,毫无预兆的挪动了步子,直冲他们跑了过去。   没等我们反应过来,张三的拳头,不偏不倚的砸在了中间那先生的脑袋上。   几乎是在瞬间,那个先生就被张三砸飞了出去,如同一个破麻袋似的,重重的撞击在墙壁上,然后才落地。   “你干什么?!”   “张三!!你反水是不是?!!”   旁边那俩先生这才反应过来,很是愤怒的冲着张三吼着,而那个被张三一拳砸飞的先生,则不停在地上抽搐着,痉挛不止。   短短数秒,那人就没了动作,也彻底的没了声息。   这一系列的变化,让我跟七宝他们都有点愣神。   我操。   这是真的窝里斗啊!!   还是往死了斗啊!!!   “你们这帮废物算什么东西?”张三冷笑了起来,背对着我们,冲那俩先生吼了起来:“老子带着李四辛辛苦苦的从北边跑过来,就为了听你们这些屁话?!怪不得我家老爷让我们放宽心,跟你们吵起来也别往心里去,看样子他还真知道.......”   “你竟然敢对我们教内人动手?!”   “张三!!你个畜生一定不得好死!!”   那俩先生一边骂着,一边往后退了两步。   左边的先生从腰后抽出一把铜钱剑,或是说类似于铜钱剑的匕首,整体非常的短,剑刃上还极其的圆润,看不出半点杀伤力。   另外一个先生,则从手腕上解下来了一圈红绳。   红绳的头尾,都各自绑着一个类似铜钱的物体,看着黑乎乎的,像是被火烧过一般。   “还想跟我动手?”张三冷笑道:“在这个距离,你们能有几成胜算?”   说着,张三往前迈了一步,似乎还想跟那俩先生动手。   但它却没想到,就在那瞬间,李四所在的方向,忽然传来了一声咔嚓的脆响。   那种声音我很熟悉,有点像是骨头碎裂的声音。   不光是张三,连我们也是,下意识的回过头看了看。   此时的李四已经躺倒在地了,脑袋则是被落恶子弄了下来,正抱在手里咔咔作响的啃着。 第五十二章 窝里斗   在众人的注视下,落恶子并没有觉得不自然,反而很有耐心的抱着李四的脑袋,不停的啃食着.......   它吃东西的速度很快,不一会,李四的脑袋就被吃得只剩下拳头那么大的一块了。   落恶子猛地一张嘴,把剩余的部分都丢进了嘴里,咔嚓咔嚓的咀嚼着。   到这时候它才意识到我们的目光,回过头来看了我们一眼,咧了咧嘴,似乎是在冲我们笑。   “李......李四........”   张三颤抖着,语气里除了不敢相信的意味外,还充斥着恐惧跟绝望。   身为一个冤孽,被其他的冤孽吞食,这种事在我们看来就很可怕,更别提是在那些冤孽同类的眼里了。   我敢说张三混了这么多年,也没想到过自己会有被吃的那一天。   虽然现在被吃的还不是它,但那也是迟早的事罢了。   从落恶子那满是饥饿感的眼神里就能看出来,它的目标不是旧教的先生,而是张三。   不得不说,张三确实跟活人的差别很大,它情绪的平复速度,绝对比活人要快得多。   短短数十秒,张三的眼神就冷静了下来,猛地转过头冲那俩先生说。   “跑。”   听见这话,那俩先生都齐刷刷的点了点头,转过身就要跟着张三跑,但他们却没想到,张三说的那个“跑”,只是单纯的在跟自己说,而不是在跟他们说。   别说是那俩先生了,连我们都没反应过来,张三在跟他们擦肩而过的瞬间,毫无预兆的抬起两只手,一左一右的甩了一下。   在狭窄的巷道里,那俩先生根本就退无可退,连闪躲的机会都没有,就那么让张三用手臂砸在了他们脸上。   那一下猛击,张三应该是没有留余力的,我听见那两声嘭嘭的闷响,心里都替他们疼得慌。   但让我意外的是,那俩先生并没有被打出大问题来。   起码没有当场就死,比起前一个先生的运气要好多了,可能是体质特殊,比较耐揍?   他们只是动作整齐的捂住脸,齐刷刷的蹲了下去,嘴里还在惨嚎着。   我能看出来他们都想站起来往外跑,但他们的身体已经不足以支撑这些动作了。   就我个人经验来说,那俩先生的鼻梁骨肯定塌了,除了疼痛感之外,他们应该还很晕,十有八九都出现了脑震荡的症状。   没等我们追上去,张三就把速度提到了极致,瞬间越过拐角,直接就没影了。   “啊!!!”   落恶子看见猎物逃跑,很慌乱的喊了一声,那种音调说起来也有点怪,像是小孩子看见喜爱的小动物跑了,充满了不知所措的感觉。   它奔跑的速度很快,但身体的协调性似乎不怎么好,跑出去的时候,身子也是晃晃悠悠的,好像下一秒就会摔在地上似的。   等它追着张三跑过了拐角处,还没等我们跟上去,它就原路折了回来。   毫不夸张的说,落恶子给我们的感觉就是两个字。   生气。   那是一种看见玩具跑了,看见猎物逃了,才会出现的愤怒。   那两个旧教的先生还蹲在地上呻吟着,能看出来他们很痛苦,毕竟他们不是我,没有肉身蛊护着,对于疼痛感的抵抗力也不如我。   让张三砸断了鼻梁骨,没有马上晕死过去,这已经是他们的极限了。   “哈......”   落恶子往外哈着气,嘴大大的咧着,把牙龈上那些尖如钢针的利齿都露了出来,许多淡黑色半透明的液体,就那么顺着它的嘴角往外流。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些东西应该是落恶子的唾液。   走到那两个先生身边,落恶子居高临下的看了看他们,左右扫视了几眼,似乎是在做什么选择。   我能感觉到落恶子眼神里的纠结。   过了足足十来秒,落恶子才把目光定下,一动不动的看着右边的先生,慢慢弯着腰,把爪子伸了出去,掐住了那个先生的脖子,像掐小鸡仔似的,把他提了起来。   “老沈,追不?”七宝低声问我,有些紧张的说:“张三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咱们这次把李四弄死了,它肯定要找机会打击报复咱们,现在让它跑了,基本上就是放虎归山啊!”   常龙象也点点头,有些着急的问我要不要追。   “落恶子比咱们更想逮住张三,连它都回来了,咱们就没必要追了,白费力气罢了。”我叹了口气:“更何况穷寇莫追,出三巷就是大街,要是把张三逼急了,伤到路人,那咱们的罪过可就大了。”   听见我的解释,七宝跟常龙象都点点头,算是打消了继续追杀张三的念头。   不得不说我挺佩服张三的,该跑就跑,一点都不带犹豫的,就凭这点洒脱干脆的劲儿,我自认不如它。   就在这时候,被落恶子提起来的先生,已经被落恶子掰着脑袋,把脖子露了出来。   那个先生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要经历什么,很突兀的笑了起来,眼里不再有恐惧,那种莫名其妙的转变,让我们这些围观者都有些迷茫了。   “你笑什么?”我忍不住问了一句。   “我是不会死的......”那先生的笑声发自肺腑,听起来极其的自然:“我的肉身死去......魂魄依旧会回到真神的怀抱.......在天府之国.......我会重生的.......”   一听他这么说,我心里对于旧教的印象又掉了几个档次。   看样子他们跟传统邪.教的路数很像啊,都把教众洗脑洗成这样了.......   落恶子不是那种有耐心的怪物,在那个先生一边笑一边跟我们神神叨叨说话的时候,它往前凑过脑袋,一口就咬在了他的脖子上。   血瞬间喷溅而出,但落恶子还是觉得不满意,又抓起另外一个先生,重复了一遍撕咬脖子的动作。   在这时候,七宝拍了拍我肩膀,示意让我走远点,走到一个看不见这幕惨状的地方,抽根烟歇会儿。   回到来时经过的拐角,七宝递了支烟给我,又颤颤巍巍的给自己点了支烟。   “你确定那是落恶子?”   “是啊。”我点点头。   “我觉得不像啊。”常龙象嘀咕道:“我见过沈爷爷的落恶子,跟这个差别很大,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我觉得不太对劲.......”七宝低声道,跟我说这话的时候,很明显有种提醒我的意思,眼神也变得有些担忧:“那个怪物不像是正派的东西.......会不会是你搞错了?”   “不可能搞错,你放心吧,它只是对敌人凶残,对咱们自己人,那是犹如春风一样的温暖........”   说到这里,我不动声色的转开话题,嬉皮笑脸的跟七宝说,今天可够热闹的,没想到旧教还会内斗,这他娘的可真有意思。   “张三有点冲动了。”七宝也笑了起来,耸了耸肩:“在绝对劣势的情况下,它不应该因小失大的,跑路的时候还顺带把自己人干了,它心眼也是够小的。”   “不干不行。”   我说着,抽了两口烟,抬起手在先前受伤的地方摸了一下,发现已经不疼了。   “它干掉第一个先生的时候,就注定没有回头路了,那牲口也不傻,知道咱们不会留旧教先生的活口,所以就借着咱们的手,斩草除根,杀人灭口。”我笑道:“它想的比咱们多,肯定也怕教内的人知道这事,所以就干脆把队友全给卖了。”   话音一落,我抽烟的动作稍微僵硬了一下,没等七宝他们反应过来,我猛地把烟头一掐,抬脚就跑进了巷子里。   “咋了?!!”   “狗日的!!咱们把这茬忘了!!”   我头也不回的跑着,大吼道。   “药铺那边很可能出事了!!得赶紧回去看看!!” 第五十三章 虚惊一场   旧教不是什么小门小派,他们只要是存心来对付我们,那就必然有备而来,不可能单独对付我们这条线,所以老爷子那边也肯定是目标之一。   在那间破破烂烂的药铺里,有一个双腿残废的老阎王,还有一个老苗子,一只耗子,以及一个暂时还摸不清底细的姑娘。   对付这四个人,旧教所要投入的力量,不一定会比我们这边大,但肯定不会比我们这边弱,最差都是齐平的。   上一回旧教的人来摸底,在陈秋雁手上吃了一亏,被干掉几个之后,他们百分百学乖了,应该不可能小看药铺里的那些老弱病残......   “老沈!!你先把落恶子散了!!大马路上人多!!”七宝在我身后大喊道,语气万分的焦急。   听见这话我才猛地反应过来,落恶子还留在巷道里呢,要是一不小心让它闯到大街上,引发了骚乱,那我们这些先生肯定脱不开干系,多多少少都会惹来一些麻烦。   按照前几次的套路,在心里安抚了落恶子两句,让它散去,之后我又回头看了一眼,确定落恶子已经没了踪影,这才提起速度,尽全速往药铺的方向狂奔而去。   七宝跟常龙象起先还能勉强跟着,但跑了没一会,他们俩就让我远远的甩在了后面。   我也没想到等一等他们,因为在这时候,我脑子里只有药铺里的那些“老弱病残”。   虽然我相信他们的实力,不说能全胜旧教,起码也能保住自己的性命,但是万事都有意外。   老爷子不就是因为意外才变成这模样?   在阴沟里翻船,在平地上栽跟头,这种事发生的几率很低,但不是说绝对没有。   但我万万没想到的是,等我们跑回药铺,从街口那边转过去一看,老街平静的一如往常。   零零散散的有几个行人经过,药铺大门依旧敞开着,安静的让人觉得奇怪。   “咋了??”   七宝跑到我身边,气喘吁吁的靠着我,看他脸色苍白不停大喘气的样子,好像是真的受不住了,再跑一会非得把他跑断气不可。   这时候,常龙象也跟了上来,喘着气连话都说不了,脸同样是煞白煞白的,大腿根都在哆嗦。   缓了一会,常龙象才结结巴巴的开口问我。   “你.....你停下来干啥?”   “不对。”我皱着眉头,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路上的情况,左右看了一会,确定找不出蛛丝马迹来,瞬间就更郁闷了:“铺子里好像没事。”   七宝跟常龙象也注意到了这点,他俩往药铺那边扫视了几圈,表情无比的疑惑:“是啊.....旧教不是来搞偷袭了吗.......人呢.......”   “难道旧教只是针对咱们下手?没有对药铺那里面的人动刀子?”我喃喃道,皱着鼻子闻了闻,忽然发现,药铺那边隐隐约约传来了一股血腥味。   味道很淡,如果不是我仔细闻了一会,恐怕都发现不了这情况。   “药铺里有血腥味,好像有人受伤了。”我低声说道,心也不禁提了起来。   现在这种情况,说不紧张那肯定是假的。   跟七宝他们简单商量了几句,我们便确定下来,从药铺后面绕过去,先大概的摸摸底,看看里面是个什么情况。   在这种情况下,翻窗户比走门强。   从大门走进去实在是有些招摇,有很大的可能会打草惊蛇,更何况我们还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要是有埋伏,从大门进去不就等于找死吗?   顺着后面那条小巷,我们溜达到厨房窗边,往里看了看,什么人都看不见,但隐约听见了陈秋雁跟老爷子他们的说话声。   他们所在的位置,应该是在二楼,老爷子的房间里。   “沈爷爷,这几个人......咱们怎么处理啊?”陈秋雁问这话的时候,出乎我意料,语气没有那么紧张,听起来反倒是挺冷静的。   很快,老爷子就回了一句:“等世安回来再说。”   “他回来?”苗武人冷笑了两声,虽然说话时很有底气,但听起来,他说话的声音比以往要小一些,像是没力气了似的:“咱们这边受到袭击,他那边说不准也被人盯上了,能不能回来还得两说呢。”   “那你倒是去帮帮忙啊!”老爷子没好气的说道。   “我去了,你这里咋办?”苗武人无奈道:“要是有人杀你们的回马枪,你觉得就你们这几个老弱病残,能顶得住吗?”   “没事的苗老爷,你去帮世安他们,这里有我看着,不会出事的。”陈秋雁劝道,听她的笑声还很淡定,似乎对于留守后方保护老爷子的任务很有信心。   听到这里,我跟七宝他们面面相觑了一阵,表情都不由自主的轻松了起来。   大家都很庆幸。   为了确定药铺里的人真的没事,我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火急火燎的就跑回前门那边,咚咚咚的跑上了楼。   刚上二楼,只见陈秋雁就走了出来。   她站在房门外迎接我们,似乎一听脚步声就知道是我们回来了,在看见我们的时候,表情很明显的轻松了不少。   陈秋雁的脸上有一些未干的血迹,但应该不是她的。   从头到脚打量了她好几遍,我才确定她没受伤。   不过就算是受伤了,她也应该恢复的差不多了。   “你们没事吧??”我忙不迭的跑过去,握住陈秋雁的手,看了她一眼,又探出头去,往屋子里看了看。   老爷子坐在轮椅上,看起来没什么大事,衣服也是整整齐齐的,不像是那种刚跟人动完手的样子。   至于苗武人,看起来就有点狼狈了。   他手里拿着一块纱布,正捂着脑袋坐在地上抽着旱烟,纱布已经让血给浸透了,估计是伤的不轻。   “爷,苗老爷,你们没事吧?”我小心翼翼的问道。   “你说呢?”苗武人一瞪眼,恶狠狠的骂着:“你看老子这样,像是没事的吗??”   “刚才有人来袭击你们了?”我试探着问道。   老爷子没说话,叼着烟抽了两口,指了指我右边的墙角。   顺着老爷子所指,我往那边看了一眼,只见地上躺着几个人,穿着打扮跟旧教的先生一模一样。   发现那几个旧教先生没了声息,我不禁愣了一下:“死了?”   “四个。”苗武人说着,换了只手去捂伤口,表情里虽说有些怨气,但我还是能听出来,他话里那种自豪的味道:“我办掉了两个,你媳妇办掉了两个,你爷爷屁都没放,啥事都没,光看热闹了!”   “我操!牛逼啊!”七宝这时也走了进来,很惊讶的看着躺在角落里的死人,发自内心的说了句:“苗老爷,我是真要对你刮目相看了。”   “宝刀未老!这绝对是宝刀未老!”常龙象也竖起了大拇指,笑着说:“轻轻松松就办掉两个,这确实是.......但嫂子也厉害啊!”   听见这话,苗武人叹了口气,点点头。   “对,厉害,这点老子不服不行。”苗武人叹道:“这丫头不会咱们行里的术法,但身手确实不错,硬碰硬的就弄死了俩先生,而且她的体质也让我有些羡慕.......”   说着,他看了陈秋雁一眼,满脸的憧憬。   “由死而生,脱胎换骨,她纵然没有肉身蛊护着,也不比你的体质差。”   一听苗武人夸自己,陈秋雁有些害羞,红着脸笑了笑,没好意思说话。   就在这时,楼下毫无预兆的喧闹了起来,似乎有很多人走进了药铺,任谁都能听见那阵杂乱的脚步声。   “旧教的人杀回马枪了??”七宝一愣,有些紧张。   没等我们下楼去看,一个极其陌生的声音,忽然从楼下传来。   “沈老爷在吗?!” 第五十四章 旧教的动作   “旧教的人?”苗武人站了起来,似乎还有些止不住的气愤。   对于自己受伤的事,苗武人表示没办法接受。   如果我跟他换个角度,我也接受不了啊。   老爷子屁事没有,看着就跟个没事人一样,陈秋雁这后生虽说受了伤,但恢复的很快,基本上已经恢复到正常状态了。   只有自己狼狈到了极点,像是被人爆锤了一顿,打得头破血流了似的。   苗武人表面上没说,实际还是有些尴尬的。   “你们在楼上等着,我带爩鼠下去看看。”我低声说道:“如果有什么情况,我会及时通知你们的,你们做好支援的准备。”   话音一落,我冲着爩鼠点点头,很凝重的从屋子里走了出去。   站在楼梯口往下面一看,客厅里已经挤满了人,粗略一数,少说也有十七八个。   这些人的穿着打扮跟旧教沾不上边,看着还挺正常的,不是西装革履,就是穿着一身军服。   绝大部分的人都是男的,只有两个女的穿着正装站在里面。   当我看向他们的时候,这些人也抬头看着我。   “你们找谁啊?”我还算客气的问了一句,满脸的疑惑。   爩鼠也从我脚边挤了出去,在楼梯口露出了自己的小脑袋,兴致勃勃的打量着楼下的这些陌生人。   “你是活阎王吧?”其中一个戴着眼镜的小姑娘开口了,年纪看起来要比陈秋雁小,估计就是二十岁左右的样子,水嫩嫩的,跟在校学生差不多。   我点点头,转而问道:“你们是谁的人?”   “司徒。”另外一个看起来跟陈秋雁年纪差不多大的女生开了口。   比起刚才那个姑娘,这个女生明显成熟许多。   虽然她是在笑着说话,但语气听着却很平静,不像是在笑,反倒像是面无表情的在跟我说话。   “你们是司徒的人?”我往前凑了凑身子,仔细打量着这些陌生人,顺势把手臂搭在护栏上,整个人都靠了上去,很疑惑的问道:“我怎么没听司徒说过?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听见我这么问,那俩姑娘都没说话,转过头看着身边穿着军服的人。   那男人应该是领队的吧?   年纪三十多的样子,估计不到四十,表情有些死板,像是被固定住的一样,面无表情的模样看着极其严肃。   从我露面开始,直到现在,那男人都在目不转睛的盯着我,似乎是在打量着我。   “四九城的麻烦不少,所以司徒暂时来不了四川,只能让我们过来带路。”   “你们带路?”我一愣:“带啥子路?”   “旧教在云南那边做了一件不该做的事,司徒看不下去,上面的人也看不下去,所以就让我们来四川搬救兵,找你们行里人帮帮忙,把这事给解决了。”他面无表情的说道。   “这样啊.......”我点点头,没有多问,转而说:“要是外面没人了,就把大门关上,有啥事咱们家里说,你们先等一会,我去把老爷子叫......”   说到这里,我稍微停顿了一下,摇摇头:“还是你们自己上来吧,管事的人上来就行,其他人稍微等一会。”   老爷子是个好面子的人,自打他腿脚不方便后,基本上有客来访,都是请人自己上去,没有当着别人的面下楼。   要是他想从屋子里下到客厅,那就必须有人抬着或者背着,这种事对老爷子来说就是耻辱,是侮辱。   所以说,能够看见他被人背下楼的,只有自己家的人。   听见我的话,楼下的人也没商量,互相看了看对方,谁也没吱声,但都有了主意。   我确实没有看错人,跟我说话的那个,就是领队人之一。   除了他之外,另外两个姑娘也跟着上了楼。   “你们这里是不是出事了?”那男人问了一句,皱着鼻子闻了闻,还左右扫视着,似乎是在寻找什么:“在我们赶过来之前,你们这里应该受到旧教的袭击了,但好像抵抗住了,是这样吧?”   我点点头,笑道:“你们这消息还挺灵通的。”   “我们已经尽快往这边赶了,但来的还是慢了点,对不起。”他叹了口气。   不得不说,光是从他的语气来看,简直是毫无破绽啊,起码在我看来,他是打心底里觉得惭愧,不是那种单纯的敷衍。   “没事,一点小麻烦而已,我们还能撑得住。”我笑道。   被我带着回屋后,老爷子跟他们面面相觑了一阵。   双方最开始都有些茫然,还是我帮着介绍几句,说他们是司徒派来的人,气氛这才缓和了一些。   “您就是老阎王吧?”这男人很客气的跟老爷子打了个招呼,微微弯着腰,低声说:“这次我们来晚了一些,希望您们别介意。”   “你们就是为了支援才赶过来的?”老爷子好奇的问了一句。   “不全是。”他摇摇头:“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们算是司徒的属下,但直属三所,她们俩都是三所的研究员,我勉强算半个保镖。”   “什么保镖啊,秦兵哥,你可是我们小分队的队长啊。”那个水嫩嫩的姑娘说道,虽说有些拘谨,但笑容还是很大气的:“我叫林珊珊,是三所的研究员。”   “姓白,白小平。”那个看起来有些严肃的姑娘开了口,自我介绍道。   在介绍自己的时候,白小平并没有看着我们,而是侧着头,很疑惑的盯着陈秋雁,不停的打量着她。   “你好,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白小平还是问了一句。   “我们见过?”陈秋雁站在我身边,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半步,抱紧了我的胳膊,有些疑惑的看着她:“我记得没有吧?”   “我们不认识,但肯定见过。”白小平说道,语气很是认真。   “她原来也是你们三所的人,所以你们见过面也不奇怪啊。”我笑着解释了一句,轻轻拍了拍陈秋雁的肩膀,示意她用不着紧张。   “我记得你。”秦兵看了陈秋雁一眼,说:“我记得你是陈家的人,陈宗堂老爷的孙女,是吧?”   陈秋雁点点头,没说话。   “你就是秋雁姐?!”林珊珊很惊讶的看着她,兴奋道:“我经常听导师说起你呢!他说你是咱们所里最有天分的学生之一,都快赶上司徒哥了!”   “这些话以后再说。”   秦兵打断了林珊珊后面的话,皱着眉头,把手里的档案袋放在桌上,示意让老爷子打开看看。   “什么东西?”老爷子嘀咕着,拿起档案袋,打开之后,又将里面的东西抽了出来。   袋子里装的是一些彩色照片,至于具体的内容,从我的角度是看不清的,只能模糊看见,有一些人影。   老爷子简单的翻看了几下,表情越来越凝重,或是说......愤怒?   “这是谁干的?”老爷子问秦兵。   “旧教的人。”秦兵答道。   老爷子闭上眼,深呼吸了几下,情绪这才缓和过来,没等我们多问,他便将那些照片递给我,意思是让我自己看看。   这些彩色照片上的内容,全是死尸,而且全是孩子。   背景都是一片长满了野花的山地。   这些赤身裸.体的孩子不过七八岁,从照片上看,共有四男四女,每个人身上都戴着一个很奇怪的项圈,像是许多人眼珠子穿成的。   “事发地在云南,我们得到消息赶过去的时候,这些孩子已经没救了,早就咽气了。”秦兵叹道:“他们背上有许多伤疤,有烧伤、割伤,还有一些钝器造成的淤青,但我们都检查过了,这些孩子没有遭受性侵,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我问。   “他们下.体都被人塞入了铁珠。”   秦兵说着,跟我们比划了几下,眼里也有些难掩的恨意。   “珠子不大,跟小孩儿玩的玻璃珠差不多,都是镂空的,里面镶着一颗像是人眼的玉石,听所里的先生说,那些东西好像是用来祭祀的。”   说到这里的时候,秦兵摇摇头。   “这些孩子,就是邪教祭祀用的祭品。” 第一章 祭祀   旧教是由一群信仰坚定的人组成,他们的信仰无法动摇,无法影响,哪怕与世人的三观彻底相对立,他们也觉得自己是对的。   人类社会所拥有的道德底线,所谓的人性,对他们来说,还不如一个屁。   拿小孩子当做活祭品,去祭祀那些虚无缥缈的太古之神,这种举动根本就不是我们能够理解的,更何况他们祭祀的手段也是残忍得令人发指。   听完秦兵对于这件“案子”的描述,我们面面相觑了一阵,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愤怒,包括苗武人这个性格迥异,反复无常的老蛊师也是如此。   “这事我们管了。”老爷子说道,随手点上支烟,皱着眉头抽着:“旧教的行事风格已经有点反.社会了,你们上面的人也不管管?”   “一直在管,只不过他们旧教的人,狡兔三窟,很难一网打尽。”秦兵叹道:“如果我们的动作太大,难免会打草惊蛇,所以上面是想让我们先按住,一步步的来。”   “上面?”   七宝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目不转睛的盯着秦兵,似乎是想从他脸上找到什么,说话的语气中带着一种试探的味道。   “你说的上面,是司徒那帮人,还是其他的人?”   秦兵没犹豫,直接回答:“司徒。”   话音一落,他稍微停顿了一下,补充道。   “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旧教的人在我们官家埋藏了内奸,或者说,我们官方有一小部分的老鼠屎,已经背叛革命了。”秦兵叹了口气:“这些人都是我们需要小心的对象,所以在这次的事里,我们借用的官方力量很小,主要是靠你们沈家帮忙。”   “你们自己的那些人也不能动用?”老爷子皱着眉问道。   “对,自己人都不能用。”秦兵无奈道:“我带来的这一批人,可以说是绝对能够信任的,已经摸清楚底细的可靠战友,至于其他的人.......不是不能用,是不敢用。”   老爷子嗯了一声,说这样也好,毕竟敌人都是行里人,让你们这些外行人掺和进来,是帮忙还是帮倒忙,这都得两说。   “事发地在云南,从普洱过去,靠近缅甸那边,是在一片深山老林里。”秦兵继续跟我们说道,简单的介绍了一下情况:“山顶上有一个你们行内的法台,起码看起来像是法台,都是近代人新建的东西,是由汉白玉搭建出来的,在法台下面还有许多摔碎的神像,像是佛家的菩萨佛陀,道家的漫天神仙,基本上常见的都到齐了,全让人给摔了。”   一听这话,我心里顿时就咯噔了一下,跟七宝面面相觑了起来,不由得想起在海南龙王村所见的那些景象。   摔碎其他宗教的那些神像,似乎是一种仪式,是一种不带法力的仪式。   至于这种仪式是为了证明他们旧教人的虔诚还是......   “这帮畜生还挺有心气啊。”苗武人忽然笑了起来,满脸的幸灾乐祸,倒是没有老爷子那种愤慨的样子:“诸天神佛都不放在眼里,他们旧教的信仰可够高的。”   “那个法台上还有什么?”老爷子问道。   秦兵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很认真的回忆了一会,说:“貌似什么都没了,除了那些孩子的尸体跟摔碎的神像,其余的东西什么都看不见,至于那些旧教的邪教徒,早八辈子就跑没影了。”   “法台拆开看过吗?”老爷子又问。   一听这话,秦兵愣了愣。   他摇摇头说还真没想到拆开,不过就算是想到了,我们也不敢拆。   “这倒也是,旧教的东西没有咱们想的那么简单,要是拆开法台出了乱子,吃亏的是你们这些搞科研的人。”老爷子叹道:“那这次的事,就暂且先定下,我孙子带人跟着你们去云南,我还是留守后方吧.......”   说到这里,老爷子也显得有些失落,看了看自己使不上力的双腿,笑容更是苦涩。   英雄迟暮,莫过如此。   如果老爷子没出意外,那么在旧教眼里,他肯定算是一个定时炸弹,是一个没办法被忽视的人物,其威胁性恐怕比我们更高。   但现在老爷子变成这样,旧教的人肯定松了口气。   被废掉双腿的活阎王,战斗力折了不下五成。   “要是我腿脚还利索,我倒想跟旧教的人好好交一次手.......”老爷子笑道:“我倒是想看看,那些信奉太古怪物的先生,究竟有他娘的几斤几两.......”   “那些人还不值得您动手。”秦兵低声道,脸上的表情很认真,不像是纯粹的安慰,而是在发自内心的跟老爷子说:“如果您没受伤,旧教的那些先生,还不足以让你们沈家这么头疼,阎王爷这三个字就足够镇住他们了。”   “我不是了。”老爷子耸了耸肩。   “以前是活阎王,现在是老阎王。”白小平说道,严肃的表情,在这时稍微缓和了一些,看着老爷子的眼神也有些憧憬:“我听司徒说过您的事,所以我很佩服你,人总有老的那一天,沈家还有个新阎王扛旗,需要您做的事,已经做完了,现在玩命的活儿不该你做,应该让我们这些后生来。”   “你的意思是,我得去颐养天年了?”老爷子一愣,笑着问道。   林珊珊点点头,笑容很是可爱,就跟学校里的小妹妹一样,眼神非常的干净。   “沈爷爷,您就安心在成都休息吧,麻烦事交给我们去做,保准做得漂漂亮亮的,不用担心我们。”   这时候,苗武人往床头一靠,看了看在场的人,随后又将目光转移到秦兵身上,问他:“你觉得有几个人去比较合适?”   “都行吧,你们看着安排,我们肯定不挑。”秦兵难得的笑了笑,把这个问题推了回来。   老爷子正要开口说话,苗武人就摆摆手打断了他,然后看了我一眼,其意不言而喻。   苗武人是想让我来做安排,毕竟老爷子是面冷心热的人,按照他的想法来,肯定是大部分人都得跟着去云南。   “这次就我跟秋雁去,其他人都在成都做后防吧,一些旧教的先生而已,还不足以让咱们倾巢而出。”我笑道,没等老爷子拒绝,又补充道:“我跟秋雁对付过旧教的先生,收拾那帮畜生,绝对是轻车熟路了,这点你们可以放心。”   “就你们俩?”秦兵一愣,显然是没想到我会安排得这么直接。   如果我让一个先生跟着,两个人组队去干旧教,那他肯定能理解,毕竟成都这边也是旧教针对的重点之一,必须留下大部分的人在这里守着,以免后防空虚。   前院有我们顶着,只要不出意外,一般来说都是没问题的,但要是后院起火了,还没人及时扑救,那才是毁门灭派的大事。   现在的沈家,用风雨飘摇来形容绝对不为过,别看有我这个新上任的阎王顶着,实际上都是虚的,狗屁不是。   我能比得过老爷子吗?   这个问题我时常在想,因为这关乎以后沈家的江湖地位,以及沈家的路该怎么走。   但无论我怎么想,得到的答案都是一致的。   比不过,这是实话。   别看我有肉身蛊护着,说白了,我也仅仅是命比较硬,不那么容易死而已。   在其他方面,我与老爷子他们这些老一辈的先生,差了不是一点半点。   就拿最基本的驱鬼镇邪来说,我学会的套路,恐怕只有他们会的三四成。   如果我跟老爷子对战,并且是不死不休的那种,斗到最后的结果还是一样的。   我肉身不死,但魂飞魄散,老爷子则是重伤......   不得不说,我有时候也觉得很失落,明明我都这么玩命了,该学的狠招都学了,怎么还是比不上老爷子他们呢?   要是遇见一个肉身素质跟我差不多,很难死很难受伤,并且力量跟速度也跟我齐平的对手,我得怎么赢他?   “世安!”   老爷子忽然吼了一声,霎时我才回过魂来,傻愣愣的看着老爷子,问怎么了?   “就你们俩......能行吗?”老爷子皱着眉问我。   我没说话,跟陈秋雁对视了一眼,都笑了起来。   “能不能杀敌,这点我不敢保证,但想要全身而退,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第二章 出发云南   老爷子的反应,比我想象的要强一些。   起码他没有下死命令让我带别人去,只是稍微有些担心罢了。   至于苗武人,则是不动声色的冲我竖起了大拇指,表示我的安排他很满意。   我估计苗武人也是懒,比较起来云南距离成都还是挺远的,而且事发地还靠近缅甸那边,那一片应该是标准的原始丛林啊。   在深山老林里跟敌人动手,肯定没有在城市里那么自在。   苗武人虽说对于旧教做的事也很愤怒,但有我们赶去办事,他就不担心了,一点都不跟我们客气,把出战的位置让了出来。   其实他就算想去,我也不可能让他去。   苗武人可以说是我们沈家最大的助力之一,有他在成都坐镇后方,我是一点都不担心后院会起火。   至于七宝跟常龙象,他们俩则是跟我闹了起来,口口声声都说自己不是累赘,跟着我们去云南,百分百能够帮上忙,但到了最后,还是被我婉拒了。   我对云南一行丝毫不担心,就算是遇见麻烦,我也有带着陈秋雁全身而退的信心。   唯一能够让我觉得心里没底的,就是成都这边,所以只能委屈七宝他们留守后方了。   至于爩鼠.......   我想了想,觉得还是带上它比较好,毕竟这只耗子的战斗力不弱,特别是从海南回来后,它体内的煞气明显要比以前更加纯粹。   有它跟着我们,在对付旧教的时候,我们能够杀敌的可能性又大了几分。   “要不然还是把小胖留下吧?”陈秋雁抱着我胳膊,压着嗓子,低声问我:“旧教的人可能会杀回马枪,有小胖在,咱们也能安心一点。”   “用不着。”苗武人摆摆手:“他们在那边搞活祭,肯定有他们的道理,说不准那片就是旧教的据点之一,让你们带着小胖去,我们才能安心啊。”   没等我再说什么,老爷子直接拍板,就这么定了,说什么都不好使。   “那咱们就准备一下,尽快赶过去吧。”秦兵说:“事发现场还保持着原样,谁都没动过,就等着你们过去看看呢。”   听见秦兵这么说,我跟陈秋雁也没有墨迹,很干脆的跑回屋收拾起了行李。   带上一些简单的换洗衣物后,我们又拿走了一些法器。   但像是大狱绳这种东西,我是没有放进包里的,直接都留在了四川,让七宝他们来用。   没有我这样的身体素质,他们就只能凭借外力来保全自身,大狱绳的威力不同以往,经过九螭神的骨头作为桶珠加持,一般的冤孽都不足以威胁到他们。   更何况常龙象跟七宝本就擅长近战,大狱绳也是近战肉搏常用的法器之一,拿给他们俩用简直是再合适不过了。   “世安,你是不是在想别的事啊?”   陈秋雁一边帮我叠着外套,一边头也不抬的问我:“我怎么感觉你心事重重的。”   “只是有点不放心,其他的倒是没想。”我叹了口气:“上次也是这样,跑出去办事,结果老爷子就栽了。”   听见这话,陈秋雁也不觉得意外,似乎早就猜到我会这么想。   她把叠好的外套放进行李袋里,面朝我站直了身子,大大的张开了双臂。   “搞啥子嘛?”我一愣。   “来,姐姐抱抱你。”陈秋雁笑道,没等我反应过来,她上前一步,就将我抱在了怀里,还轻轻拍打着我的后背,像是在安慰我:“我知道你担心老爷子,但这一次你不用担心,所有人都陪着他呢,不会出事的。”   我笑了笑,把头靠在陈秋雁肩上,感觉稍微安心了一些。   “其实我什么都不怕,就怕你们出事。”我低声说:“经历过上一次的事,我算是落下后遗症了,怂得不行啊。”   “这是因为你在乎我们啊。”陈秋雁笑道,声音很小,听起来有种软软的感觉:“就因为你太在乎我们了,所以你才会怕成这样。”   说着,陈秋雁用脸轻轻蹭了蹭我,语气里有些担忧。   “你这样的人我见过,看着没什么事,平常都挺正常的,但只要是出现了意外,你的变化会很大的.......”陈秋雁低声问我:“如果我们出事了,你会怎么样,你想过吗?”   听见这个有些突兀的问题,我不禁愣了一下,没有回答。   “不管你怎么样,我都希望你好好的,老爷子他们肯定也是这么想的。”陈秋雁笑道,像是在嘱咐我:“你能好好的活下去,这比什么都强。”   我沉默了一阵,摇摇头。   “我能不能活下去不重要,如果你们都没了,哪怕我豁出命去,也会让害死你们的那些人后悔活在这世上。”   一听我这么说,陈秋雁叹了口气,也没再说什么,抬手轻轻揉了揉我的头发,继续给我整理起了衣服。   坐在旁边看着她,我发了会呆,想起前不久还在琢磨的问题,我觉得可以跟她聊聊,说不准能有别的发现。   “秋雁,我跟你说个事,你帮我分析分析。”   “你说呗。”   “虽然这话有点夸张,但我觉得,咱们已经脱离肉体凡胎的范畴了,可是......”我皱了皱眉头,有些郁闷的说:“我怎么感觉距离老爷子他们还挺远的,别看我的命比他们硬,但论到动手,我可能还是差他们一截。”   陈秋雁嗯了一声,说她也这么觉得。   “是我修行的进展太慢了吗?还是我有点自大了?”我问。   “你的进展不慢,放在任何一个法派里,你都算是那种进步最快的子弟,有天赋也肯用功,但是.......”陈秋雁说着,稍微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组织语言,过了会才接着说,问了我一句。   “你是不是有点太过于依赖肉身蛊了?”   “对!我想的就是这个!”我忙不迭的点头,急忙说:“旧教的人跟普通先生不一样,说不定又会冒出来几个养九生那样的人物,肉身状态跟咱们差不多,光靠着肉搏是分不出胜负的,热兵器也不顶用,杀不了他们。”   “所以说,你可以选择跟他们一样的路子。”陈秋雁展颜一笑,说:“攻魂!”   陈秋雁的脑子绝对不比我差,我能想到的点,她基本都想到了。   对付肉身的降术蛊术,这些东西用在旧教身上,恐怕有点不合时宜。   别说是杀敌了,能不能对他们造成实质伤害都是个未知数。   但要是用降术蛊术之中的攻魂法呢?   目标不在敌人肉身,而是在体内的三魂七魄,就像是他们袭击我一样,与其斩首不如断其根源。   三魂七魄毁了,那这个人就算是真正的死了,连做鬼的机会都没有。   “你们起阵局施降术都需要时间吧?”陈秋雁把行李包的拉链拉上,笑眯眯的跟我说:“这次去云南,你可以拿旧教的人试试手,时间由我跟小胖给你争取,有我们在,绝对能保住你这个大降师。”   “砰!砰!”   “老沈!你们收拾好了吗?”七宝敲着门,在外面冲我喊着:“真不要我帮忙啊?你宝哥不在我怕你吃亏啊!”   我走过去打开门,先是照着七宝的肚子踹了一脚,被挡下来之后,我上前一步,重重的抱了抱七宝。   “我走之后,老爷子就交给你们了。”   七宝嗯了一声,也没客气,猛地一记膝撞,直接把我撞在了地上。   “狗日的!你他娘的轻点啊!”我捂着肚子,没好气的骂道。   刚要从地上爬起来,七宝便冲我伸出了手。   虽然他的眼里满是担忧,但脸上还是挤出了一丝不太自然的笑容。   “去云南办事一切小心,好好保重,搞不定就回来,别他妈瞎逞强。”   我握着七宝的手,笑着点点头,说知道。   七宝甩开我的手,白了我一眼,似乎对于我不带他去云南还有些耿耿于怀。   “知道?你知道个屁你知道.......” 第三章 林中路   司徒派来的这些人都不是庸人,起码从身体素质来看,他们要比普通人强很多,应该都跟秦兵一样,是从军队里挑出来的精英人物。   跟着我们一起出发的人,除开那两个妹子之外,还有以秦兵领头的十个老爷们。   十二个人加上我跟陈秋雁......再加上爩鼠.......   仔细想想,我们这队伍也算人多势众了,但不管再怎么看,我都觉得有种乌合之众的感觉。   旧教的人可全是先生啊,他们害不害怕热兵器,这个我说不准,但直觉告诉我,冷兵器对于那些先生而言,应该是没什么作用的。   与官家为敌,自然就得多想一些,旧教的人也不是傻子,肯定防着司徒这一手呢。   在去云南的飞机上,我跟陈秋雁坐在一排,秦兵一个人坐在我们后面,手里翻看着许多纸质文件。   我也不动声色的偷看过几眼,发现上面都是一些密密麻麻的字,也就不感兴趣了。   坐在飞机上,陈秋雁睡着后我是怎么都睡不着,脑子里特别的混乱,感觉最近的事太多,让我有点应接不暇了。   发现秦兵还在翻看着文件,我就没话找话的问了他一句。   “司徒在四九城的处境怎么样?”   “不怎么样。”秦兵说着,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表情有些凝重:“虽然我们还不知道敌人是谁,但最近的麻烦事不少,司徒的注意力没办法集中在咱们这里,只能分散一部分出去,去处理那些很突然冒出来的事。”   “有人在给他找事做?”我问。   “不光是这样,内部还有一些很突然冒出来的声音。”秦兵叹道:“他们说,司徒的底子不干净,原来做的错事不少,该算算总账了。”   听见这话,我不禁一愣,有些好奇的问,司徒都做什么错事了?我记得他的性子很直啊,不是那种能够作奸犯科的料子,倒还有点嫉恶如仇的味道。   就这样的标杆式人物,他能做什么错事?   “杀人算不算?”秦兵冷不丁的问我。   我一愣,没吱声。   这时,坐在我们前排的白小平也开了口,虽说眼睛是闭着的,但她从头到尾应该都很清醒,压根就没有睡着。   “今天在你们药铺里发生的事,落在某些人嘴里,那也是错事之一。”   “是啊。”林珊珊笑道,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说:“杀人犯法,你们也是这样,如果官家真的追究起来,谁也跑不了。”   “你的意思是我们反抗了,正当防卫,这也不行?”我皱着眉问她。   白小平睁开眼,跟林珊珊面面相觑了一阵,都摇摇头。   “这他娘的也太不公平了吧?”我问。   秦兵笑了两声,拍了拍我肩膀说。   “法律是公平的,但活人不是。”   闻言,我稍微郁闷了一会,但很快就想通了,他的意思跟老爷子说过的话差不多。   无论是行内行外,只要生活在人类社会里,想要得到真正的公平,在某些人眼里其实就是不公平。   “公道不在人心,对错在乎实力。”我笑着摇摇头:“看样子司徒是麻烦了。”   “那倒不至于。”秦兵笑了笑,安慰着我:“在四九城混,要是没点本事,可爬不到司徒那么高,不就是靠山么,谁没有啊?”   听见秦兵这话,我倒是不觉得意外,司徒的背景绝对不是我能想象的,他背后隐藏的能量应该比我见识过的要大很多。   但不可否认的是,旧教的能量,不比司徒他们的小,甚至还大了许多。   能把司徒撵出四九城,能把人赶得跟丧家之犬一样,这就足以证明旧教的力量有多大了。   老爷子在私底下也跟我聊过,包括苗武人在内,都跟我聊过目前的局势谁更占上风。   说白了,占据上风的人绝对是旧教,而不是我们这些跟着司徒反抗旧教的正派人士。   哪怕是不比双方的实力,只比所谓的势力,旧教也不弱于我们,甚至在某种程度上都能压着我们打,搞得司徒都喘不过气来。   “局势堪忧啊。”我叹道。   听见我这话,秦兵他们也没解释什么,纷纷沉默了下去。   只有看似睡着的陈秋雁,不动声色的握紧了我的手,似乎是在安慰我,别担心,大家都在,有什么麻烦也不会是我一个人去扛。   “吱。”   趴在我身上的爩鼠,似乎是发现我情绪有点不对,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目光中有很明显的担忧。   我笑了笑没说话,轻轻揉了揉它的脑袋,随后就合上眼,开始闭目养神.......   从成都赶到事发地,这一路可把我们给折腾坏了。   先是坐飞机,之后又转公路,坐着汽车颠簸了好长一段时间,等我们赶到那片原始森林外面,已经过了整整两天。   没错,是他妈的两天。   我都纳了闷了,你们明明是内部人员,事发地你们也不是没去过,怎么就能在高速公路上迷路呢?   猪脑子也不带这么蠢的啊!   当时我是顾着秦兵他们的面子,所以有些话就没好说出来,但事后想想,貌似也怪不了秦兵他们。   如果带路的人是我,毫不夸张的说,最后的结果也是一样的,十有八九都会迷路。   那片森林的入口处是在高速公路的边上,从一个很不起眼的小岔口出去,之后才能进入泥泞的山道之中。   进山道的小岔口很不起眼,在高速公路上走了很长时间,司机才找准正确路线,一脚油门就开了进去。   在那之后,我们又沿着蜿蜒崎岖的山路走至少六七个小时,绕来绕去的那些山路,所有的岔道,看着都是一个样,根本分不出具体的差别来。   好像每一条路都是对的,每一个岔路口都是正确的,长得几乎都一个样啊.......   我们所处的山道,应该是人为开出来的,而且不是近期开出来的那种,看着像是有一段时间了。   虽然道路泥泞,崎岖不平,但不得不说,能在深山老林里搞出这样的通道来,我是挺佩服那些修路人的。   最后我也分不清是司机迷路了,还是山路本就是这么长。   经过了极其漫长的颠簸,我们在第三天的清晨停下了车,总算是赶到了事发地。   下车的时候我都还在感慨,妈的总算是到了,要是再不到目的地,我都有点想回去了。   听见我的话,爩鼠跟陈秋雁也是不停的点着头,表示他们也是这么想的。   经受这么一段时间的颠簸,爩鼠在车里都吐了三回,连它这种命极硬耐力强的畜生都闹不住了,可想而知那两天有多折磨人。   不光是我们,开车的司机,还有秦兵带来的那一票战士,包括秦兵在内,有谁没吐过?   到最后大家吐着吐着都习惯了,只要有人忽然打开车窗,不用多想,肯定是有人要吐了。   “咱们先在原地休整一会,姗姗,小白,你们俩招呼一下,帮他们准备早饭,咱们吃完了再上山。”   “这里距离那个法台还有多远啊?”我站在车边,伸着懒腰,试探着问了秦兵一句。   秦兵想了想,很自然的说也不远,就是四五个小时的路程。   “车程?”我小心翼翼的问。   “路程。”秦兵笑道,指着前方茂密的森林:“山路到这里就结束了,想开车也没办法开啊,还好这里距离法台不远,咱们一鼓作气走过去就到了。”   “是啊,都到这里了,目标已经近在眼前啦!”林珊珊笑道,很兴奋的说:“这次咱们就听沈老爷的,把法台给拆了,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线索!”   “四五个小时?全是走山路?”我问。   众人点点头,说,那可不么,走路可比开车快多了。   “我.日......”   闭上眼,我深吸了一口气,很绝望的看着陈秋雁说。   “幺妹,咱们俩还是回成都吧,四五个小时这是要我死啊.......” 第四章 动静   原本我以为四川就够潮湿了,没想到云南这边更潮,气候变化多端,一会太阳一会雨,就我们停车那会,已经是阴雨绵绵的天气了。   阴冷加上潮湿,那是让人感觉要命的东西。   更何况我这一路过来,光是今天早上就吐了两回,别看我有肉身蛊罩着,该难受还是一样的难受啊。   休息一会就得继续赶路,还他娘的是走山路,连着四五个小时......这不是明摆着要我死么!   不过说归说,抱怨归抱怨,都赶到这地方来了,总不能真的掉链子回四川吧?   这就跟买东西一样。   满多少多少,商家就给咱们多少优惠,就差几十块钱的时候,绝大部分的人都跟我一样,肯定不会吝啬。   八拜都拜了,不差这一哆嗦。   所以到最后我也没再说什么气话,默不作声的吃着早饭,化悲愤为食欲,硬是把今天早上吐出来的那些玩意儿,翻倍的吃了回去。   哎不对,这样说出来......怎么感觉有点恶心啊.......   “沈兄弟,你觉得一会咱们进山都有什么需要注意的?”秦兵忽然问我。   “别单独行动,一切听我指挥。”我说着,稍微想了想,补充道:“在我喊跑的时候,谁也别逞强,跟着我一块跑就行。”   听见我这话,众人面面相觑了一阵,谁也没吱声,表情都有些疑惑,似乎是没想到我会这么说。   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这句话用来形容此时的我,简直是恰如其分。   但我也没办法,有些话说明白了比较好,免得到时候出岔子,白白把人命给搭进去。   “咱们有必要跑吗?”白小平皱着眉问我:“我们十几个人,还怕那些邪教分子?他们再厉害应该也敌不过你吧?”   一听白小平这话,我急忙摆手。   “白姐,你可别高看我,旧教里面高手如云,比我厉害的先生不少,我还没到那种天下无敌的境界。”   说着,我笑容也有些无奈了,摊了摊手。   “打不过就跑,跟人拿命叫板,你们觉得值吗?”   听见我的解释,白小平也没反驳,点点头沉默了下去。   “这倒是。”秦兵笑了笑:“那就按照你的路子来吧,一切听你指挥。”   我嗯了一声,抬起头,透过郁郁葱葱的树冠,我发现头顶上的乌云正在不断聚集,似乎是要下大雨了。   “抓紧时间进山吧。”我低声说:“早点办完咱们早点撤,这鬼地方我是一分钟都不想多待。”   秦兵点点头,冲着众人招了招手,随后就一马当先的领着路,带我们走进了森林里。   从入行到现在,我进过的林子也不少了,但还真没有一个能这么恶心人。   除开泥泞的山路不谈,树林里那种阴郁腐臭的味道,实在是让我有点想回家了,那股味道非常的特殊,我从来没闻见过。   像是有许多尸体埋藏在地下散出的腐臭,那气味似乎都能凝成实质了,从头到脚的缠绕着我们这些外来者。   每走出几步,我们就得在烂泥里陷下去一脚,毫不夸张的说,那种感觉就跟踩到狗屎一样,能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在那种下着毛毛细雨的天气里,蚊虫倒是很少,只是那些毒蛇跟说不上名来的蠕虫开始活动了。   我们能够很清楚的看见,那些玩意儿从烂泥以及腐烂的树叶堆里钻出来,然后从我们面前爬过,悠哉悠哉的爬行到另外一边去。   陈秋雁死而复生后,变强的只有身体素质,绝对没有心理素质。   看见那些虫子毒蛇,她尖叫的程度,跟林珊珊差不多,脸都是白的,可见被吓得不轻。   不过好在有爩鼠帮忙,有它跟在秦兵身后领着路,那些玩意儿倒是没有攻击我们,都是绕开我们走了。   “秦哥,有件事我还是忍不住想问,要是方便的话,你也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吧。”   “你说。”   走在秦兵后面,我不停的用手扒拉着头发,感觉脑袋上一直黏糊糊的,也不知道是汗水弄的还是雨水,特别的难受。   “在这种深山老林里,别说是拿活人祭祀了,就是开山放炮也不一定能让外人发现啊,你们是怎么知道这事的?”我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有线人。”秦兵低声说:“好像是司徒安排的人,他也是意外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就给我们打报告了,让我们过来看看,结果一来这儿还真有发现。”   我一愣:“这么巧?”   “我也觉得巧,司徒也这么觉得.......”秦兵摇摇头:“但有些线索就是来得这么突然,不抓住这机会,我们就很难碰触到旧教更深一层的东西。”   我听见他这么说,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心里忽然有点没底了,好像......我们忽视掉了什么最重要的东西。   怀着这种忐忑不安的心情,我跟在秦兵身后走着,脑子也变得越来越乱了,想的事情也变得越来越多,但却什么都想不明白。   说实话,我感觉从海南回来之后,我的脑子变得有点不大对劲。   智商肯定没变,思维逻辑在绝大多数的情况下,也是一样的清晰,就是在关键时刻,我的大脑像是分裂成了好多个一样,都在齐刷刷的思考问题,思维也在互相的纠缠着,所以到最后都会变成一个死结,什么都想不明白。   这不是什么好事,我在私底下也琢磨过,可能这种情况的出现,跟我身子里的那些落恶子有关。   在井底一战后,我的大脑里就出现了许多类似于寄生虫的东西,他们给我拍的片里也能看见........   “沈大哥,你身上的这些伤是怎么弄的?”林珊珊冷不丁的问了一句。   听见这话,我挠头的动作稍微停顿了一下,看了看自己因挽起袖子,裸露在外的手臂,也不禁有些出神。   “冤孽吧。”白小平看了我一眼,问:“是冤孽弄的?”   “算是。”我点点头:“你们应该也听说过吧?海南那个。”   “肯定听说过啊,貌似那个怪物还.......”   就在这时,走在前面的秦兵停下了脚,表情很突兀的变得凝重了起来。   “咋了?”我急忙问,不由得警惕了许多,左右扫视着郁郁葱葱的树林:“有情况了?”   “你闻见什么味道没?”秦兵问我。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爩鼠吱吱的就叫了起来,听它的叫声,貌似还有些着急,不停的回头看着我,像是在给我发警报。   这时候我也不敢大意,皱着鼻子,仔细闻了几下,忽然发现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血腥味。   而且这股血腥味......好像还挺新鲜的。   闻见血腥味的瞬间,我忽然想起一件还没来得及问的事。   “秦哥,你说司徒为了接应咱们保护现场,特地派人在山上留守,是有这回事吧?”   一听我这话,秦兵没敢犹豫,抬起脚,急匆匆的带着我们往前走。   “出事了.......”   秦兵咬紧了牙:“看样子留守在山上的那些兄弟都........”   后面的话,秦兵并没有说出来,但任谁都知道他的意思是什么。   “司徒没想到会出事?”我忍不住问:“旧教可不是省油的灯啊,就留你们这些外行人在山上,这不是找死么??”   “不光是我们,还有所里的先生。”   秦兵越说,表情越是绝望,到最后都不是用走的了,直接火急火燎的跑了起来。   “快点!!马上就到了!!”   跟在秦兵身后,我们也没敢犹豫,撒丫子就跑了起来。   茂密的原始森林,在这种阴雨天里,显得更加的昏暗。   也许是我的错觉。   不知道为什么,我走路的时候还没发现,这一跑起来.......我总感觉林子里有很多眼睛在看我们。   就在这时,跟在我身边的陈秋雁,忽然说。   “好像有埋伏。”   “你也感觉到了??”我忙不迭的问道。   “有人在林子里。”陈秋雁说着,往右侧的树林里扫了一眼,表情很凝重:“好像不是我的错觉,刚才我看见人影了。” 第五章 塔型法台   陈秋雁的说话声并不小,所以跟在我们身边的人,基本上都听见了这话。   包括林珊珊在内,都是下意识的抬起了枪口。   那俩姑娘用的是手枪,其他人用的不是突击步枪就是霰弹枪,看那架势,确实跟打仗差不多。   “有人?”秦兵端着枪走了过来,将枪口冲着陈秋雁所指的树林,问她,你看见的那些人,是不是就在这个方向?   “是。”陈秋雁给出的答复很直接,并不是模糊说看见的那种,她是很认真的跟我们说:“应该不只是一个人,最少也有两三个。”   秦兵看了我一眼,没说话,似乎是在等我给出安排。   “如果秋雁没看错,林子里确实是有人,那么咱们还是别追的好。”我低声说道:“大家提高警惕,先去法台那边看看再说。”   “行。”秦兵一点头:“那咱们赶紧走,马上就到了。”   在秦兵的带领下,我们顺着这条像是人工踩出来的小道,又往前走了足足半个小时,这才看见位于山顶处的法台。   其实在发现林子里有状况的时候,我们距离法台已经很接近了,就算用最普通的速度行走,也能在十分钟内赶到。   之所以我们会走了半个小时,还是因为林子里有人盯着,我们不敢大意,一边得注意着四周的风吹草动,一边还得小心翼翼的往山上走着,那种速度想快也快不了。   如同秦兵给我们描述的一般,那座法台应该是后人搭建的,通体由汉白玉构成,每一块汉白玉都是极其规整的长方体。   说实话,那种规整的样子,不像是活人手工弄出来的,反倒像是机器压制裁剪出来的。   大部分位于底部切割好的汉白玉,都有近四十公分长,看着就像是加长的砖块。   旧教的法台,就是由这些汉白玉砖砌成,而且用这些玉砖砌出来的造型,让我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好像......是在书里见过.......   法台有三米高,每一步都是一个阶梯,整体为非常规整的三角形......或是说三角体。   越是接近顶端的汉白玉砖块,规格就越小,最顶端是一个完整近乎于完美的“尖”。   “这不是金字塔吗?”陈秋雁冷不丁的说道,看着不远处的法台,满脸的惊讶。   听见这话,我猛地才反应过来,这个法台的造型,很像是科普类图书里提到过的金字塔。   但想到这点,我就感觉更纳闷了。   旧教的人没事建金字塔干什么?还是拿汉白玉来建.......这是有什么说法吗?还是一种特定的宗教祭祀仪式?   “沈兄弟,这种法台跟传统的宗教法台不太一样吧?”秦兵问我。   “太不一样了。”我摇摇头:“无论是佛家还是道家,常规法台都是平整的,哪怕是有塔类形状,也有固定的规格样式,我虽然没有亲自布过法台,但从书里见过的也不少,从来没见过这么奇怪的.......”   “难道这不是法台?”秦兵一皱眉。   “说不准。”我摇摇头,说:“如果这个地方是专用于祭祀的,那也勉强可以称之为法台,只是这样式稍微别致了一点,反正我是理解不了。”   “金字塔......其实有个问题我一直都想问你.......”白小平手里拿着一个笔记本,看了看不远处的法台,又回过头来问我:“埃及的金字塔都有不一样的涵义,我们所里的先生也研究过,那些建筑物跟中国的阴阳学都有挂钩的地方,在阴阳学的方面,更是有许多地方都是相通的,在你看来,这个金字塔型的法台有什么说法吗?”   “比如?”我试探着问道。   “聚集阴气,汇聚地气,或者是别的什么作用。”白小平看着我。   “造型别致,图个好看,这算吗?”我好笑道。   白小平一皱眉,没说话。   “其实吧,你不说这个我还真的想不到,因为我也没研究过,而且你说的这些东西,都是堪舆门先生研究的,跟我们降师不挂钩。”我耸了耸肩:“我们降师是对付活人的,风水望气这一块,只懂皮毛。”   “那就从你的皮毛来说吧。”   “金字塔如果是用来埋藏法老棺材的,那肯定是有一定聚气的作用,跟咱们古代皇帝的陵墓差不多,主要是保护尸身不腐,并且还能福泽后人........”   “但是这个法台........”   我皱了皱眉头,左右看了看,感觉没什么特别的。   “好像不聚气啊.......”   “你确定?”白小平问。   “起码我是没闻出来。”我说着,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的鼻子跟你们不太一样,能闻出气的味道,在近距离内,哪怕是不用闻,我凭感觉,也能感觉出来。”   一边说着,我一边皱着鼻子闻了闻,很确定的说,这里的气没什么特别的,跟普通山野丛林之中的气差不多,都是阴气稍微重一些,其他的倒也没啥子。   “你们说的尸体呢?”陈秋雁问秦兵,满脸的疑惑:“我怎么没看见?那些孩子呢?”   “在那边。”秦兵说:“在法台的后面。”   陈秋雁看了我一眼,见我点点头,她也就没再多问。   “血腥味就是从那后面传过来的。”我说道,想了想,最后还是跟秦兵说:“秋雁跟着你们一起走,在关键时刻,她能护住你们,我跟小胖绕过去看看,如果有情况,我会及时通知你们,别傻乎乎干些愣头青才会做的事,一切服从听指挥,没问题吧?”   秦兵笑了笑,说当然没问题。   话音一落,他还递了个对讲机给我,又拿耳麦给我戴上,示意让我随时跟他们保持联系。   “小胖,走,陪我过去看看。”   “吱!”   带着爩鼠,有它帮我注意四周的风吹草动,说实话,这可不是让我轻松了一点半点。   动物的警觉性永远比人要高,因为人类作为动物的预知危险能力,早就在进化的过程中逐渐退化了,只有那些动物还多少留存着。   像是爩鼠这样成了精的耗子,那就更别提了,警觉性比谁都高,任何一点动静都不会逃过它的法眼。   在走过去的时候,我也从兜里拿出来了一些画好的人形符纸,这都是事先在车上准备好的,全是用来对付活人的东西。   以前我也用过这玩意儿,不得不说,虽然简单便捷,但效果却一点都不弱。   用寐身降来对付活物,那简直是太他娘的好用了,就跟强效麻醉针一样,拍过去活人就得倒。   而且这是针对三魂七魄的降术,并不是专门用来对付肉身,所以在跟旧教动手的时候,我觉得这东西应该能起不小的作用。   越是靠近那座金字塔型的法台,我能够闻到的血腥味就越重。   到最后都给我一种腻得慌的感觉,单单闻上一下,就感觉五脏六腑都被油腻腻的东西给浸泡住了,要多恶心就有多恶心。   爩鼠跟我谁也不敢嚣张,特别是在这时候,走到法台前面,我们都开始匍匐前进了。   虽然我不像是爩鼠那样趴在地上,但也是蹲着,磨磨蹭蹭的往前走。   在临近法台的时候,我隐约听见了一阵咀嚼东西的声音,有点像是七宝吃饭吧唧嘴的声。   爩鼠也听见了,还特意扭过头看了我一眼,像是在跟我反映这情况。   我没敢吱声,用眼神问它,是不是后面有东西?   爩鼠跟我的默契也不是盖的,很直接的点点头,身子趴得更低了。   沿着法台的边缘过去,我跟爩鼠贴着汉白玉砖块的边,小心翼翼的往那边探了探脑袋。   毫不夸张的说。   仅仅看了一眼。   我就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噩梦。 第六章 融化的尸   在法台的后方,有许多零碎的神像散落在地。   从法台的顶端一路蔓延下来,佛道两教常见的神像,几乎随处可见,都被摔成了残破的碎片。   而在法台的最底端,是一个类似于小广场的地方。   整体为长方形,跟法台一样长,宽也差不多宽,由于我们是直接冲着法台正面来的,所以背后的这一切情况,我还是刚知道。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在这个由汉白玉石铺成的小广场上,堆满了剥去皮肤......不.......应该是被融化掉皮肤,融化掉血肉的尸体!   那些尸体一看就是成年人的,有男有女,足有十几具之多,靠着法台的边缘,它们堆积得像是小山包一样。   尸体的骨骼都有很严重的磨损迹象,倒不像是被融化了,凹凸不平的表面边缘,看似是被什么东西啃食出来的。   而这些尸体的内脏,也早已不翼而飞。   尸体的头颅,是融化得最严重的地方,血肉全都消失了,骨骼表面,覆盖着一层淡绿色的脓液。   虽然它们的头骨还保存完好,没有被破开的现象,但直觉告诉我,这些人的脑袋应该都是空壳,大脑很有可能跟那些内脏一样不翼而飞了。   唯一还留存在这些死尸头颅里的,只有眼球。   这点也是让我感觉很疑惑的地方,像是眼球那么脆弱的东西,又是怎么躲过这场“融化之灾”的?   我看见这些奇形怪状的死尸时,第一反应就是......那些被司徒派来留守现场的人,应该就是他们了。   哪怕他们脸上的血肉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我也能从他们仅剩的眼球里看见......看见那种我无法理解也无法形容的恐惧。   是什么东西融化了他们?这些人又是什么时候出的事?   这都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也是暂时得不到答案的难题。   毫不夸张的说,我连恶心的感觉都没,只觉得害怕。   距离我最近的死尸不过两米远,它的脸还是直冲着我的,死气沉沉的眼睛,仿佛也是在注视我,正在向我求救.......   那种地狱里都不会有的景象,只会存在于噩梦之中的场景,足以让我很长时间都忘不掉这一幕。   爩鼠似乎也被吓傻了,身子不停的颤抖着,连缩回头的举动都不敢有,最后还是我一把将它抱进怀里,它这才缓过神来。   就在我紧紧抱着爩鼠,背靠着法台的时候,那种持续不断的咀嚼声,似乎开始渐渐的加大了,变得越来越清晰,好像发出声音的东西......正在不停的靠近我?!   我跟爩鼠都能听出来,那个发出咀嚼声的东西,就在我们刚才看见尸体的地方,在法台的正后方,那个小广场上。   但我们刚才已经看清楚了,除了这些尸体之外,基本上就是空无一物,小广场上什么都没有。   想到这里,我把爩鼠放在地上,紧握着手里的寐身降引子,随着它一起,慢慢将头伸了出去,往法台后面又扫了一眼。   这一看我才发现,在那堆尸体的后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着。   它好像藏匿在尸体堆里,在有所行动的时候,连带着顶上的尸体都在一起动。   我不知道藏在尸体堆里面的是什么东西,但用脚趾头想都能想明白,那不是什么好玩意儿,很有可能是.......   “嘻嘻。”   忽然间,一声极其清脆的小孩笑声,从尸体堆那边传了过来。   随即,尸堆猛地蠕动了几下,在我们能够直接看见的这一面,一只瘦弱枯干的小手,毫无预兆的从尸堆里伸了出来,直直的指着我们。   真的没夸张,那只手确实是指着我们,就跟老爷子骂人的时候,喜欢指着人鼻子骂娘一样。   那只手臂一看就知道是小孩的,瘦的看不见肉,像是只有皮肤包裹在骨头外面。   但奇怪的是,皮肤也像被什么东西给融化了,血糊糊的一片,全是烂肉。   没等我跟爩鼠反应过来,那只小手已经收了回去,扒开了两边的尸体,而那个“小孩儿”,也不动声色的将脑袋伸了出来。   那不是正常冤孽该有的样子,绝对不是。   脸上血肉模糊,跟手臂上的情况很相似,但却多了许多类似蜘蛛的复眼,粗略一数,都有二三十颗,遍布在整张脸上,从头到尾都能看见。   这些漆黑犹如宝石的眼睛,都有眼皮跟睫毛,与人眼很相似,但大小不一,最大的有鹌鹑蛋那么大,最小的只有黄豆粒那么小。   相反。   别看它脸上的眼睛多,在眼眶里,却是没有眼睛的,只有两个黑乎乎,在往外流绿色脓液的黑窟窿。   它嘴部周围的皮肤已经没了,能够直接看见它的牙龈。   毫不夸张的说,它的下半张脸,看着就跟骷髅头一样。   牙齿很细,也很正常,勉强算是人类的标准,能看出来那是小孩的牙齿。   在我们还在发愣的时候,这个怪物很突兀的嘶叫了起来,先前它发出的笑声也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就是现在这种极其凄厉的嘶叫。   那种嘶叫声不带威胁性,我能感觉出来,这个怪物不是在威胁我们,而像是在发信号......信号?!   “妈的!它是在叫援兵!!”我一咬牙,左右看了看,见没有别的状况,当即就有了决定:“小胖上!!别跟它肉搏!!尽量用煞气牵制它!!”   “吱!!!”   在来之前,秦兵就跟我们说过这里大概的情况。   被旧教拿来活体祭祀的孩子,一共有八个,四男四女。   目前被我们撞见的这个,应该是个男孩,因为它在爬出来之后,我能模糊看见某种不可描述的男性特征。   那也就是说,死尸变成怪物,这已经是明摆着的事了。   至于那些留守在这里的官方人员,应该也是死在了这些怪物手里,包括那些先生在内,谁都没能弄过它们。   官家的先生有多厉害,这点我不敢保证,但最起码的,在我们这一行里,也是中上的水准。   八个小怪物,十几个人外加一些先生,不说能弄死镇住这些怪物,竟然连一个活口都没能跑出去......这足以说明它们不好对付啊!   “吱!!!”   爩鼠嘶叫了起来,仿佛是在给自己壮胆,随后又在地上蹬了两下,就跟公牛要顶人的准备动作一样。   霎时,四股肉眼看见的黑色雾气,当即就从爩鼠的爪子底部冒了出来,短短数秒就包裹住了爩鼠的肉身。   从头到尾都没有半点遗漏,整体看来,爩鼠都变了副模样,看着就像由黑雾构成的小怪物一样。   那双散发着刺眼红光的眼睛,看着更是扎眼,跟黑雾覆盖的身躯做对比,更是异常的强烈。   当爩鼠扑向那个怪物的时候,我也忙不迭的跟了上去,攥着寐身降的符纸,紧随其后的跟着它迎敌。   也在那时,我戴在脑袋上的耳机里,忽然传来了秦兵跟陈秋雁的声音。   “你那边情况怎么样啊??是不是出问题了??”陈秋雁着急忙慌的问我:“刚才有东西在林子里叫!!你听见没??”   “沈兄弟,有东西在靠近我们,我听见声音了。”秦兵有些凝重的说道。   听见他们的话,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不是孤身一人,还有那些拖油瓶得去照顾。   “别他妈发愣了!!赶紧过来跟我会合!!林子里有埋伏!!咱们分开就是个死!!!”   与此同时,从尸堆里钻出来的怪物,也张开手臂,像是小孩子撒娇似的,直冲我跟爩鼠跑了过来,连躲闪的意思都没,压根就不害怕我们。   砰地一声,爩鼠撞在了这怪物身上,而我手里的寐身降引子,也准确无误的贴在了它的脑门上。   没等我松口气,陈秋雁他们所在的方向,猛然响起了一阵枪声跟惨叫声。   在耳机里,秦兵的咆哮声也响了起来。   “快!!快跑!!” 第七章 小怪物   寐身降是专用于对付活人的降术,主要针对的,就是活人带有活性的三魂七魄。   当然了,在对付某些活着的动物时,寐身降也能起到一定的作用。   只不过我眼前的这个小怪物,无论怎么看,都跟“活”字沾不上边。   我往它脑门上贴寐身降的符纸,这只是下意识的举动,所以在下一秒,我又抽出棺材钉来,狠狠的在它脑袋顶上凿了一下。   这一凿下去,我就发现它的头盖骨极其的坚硬,毫不夸张的说,已经近乎于钢铁。   棺材钉在碰触到它头骨的瞬间,自身并没有没断开,也没折弯的迹象,倒是我有点扛不住,虎口被震裂了,血霎时就从伤口里流了出来。   腐臭的血腥味,瞬间就混合在了这怪物独特的味道里。   似乎它散发出的味道跟我很像,也有一种腐尸类的气味.......   随着扑通一声闷响,这个小怪物眼睛一闭,直接倒在了地上,连反抗的动作都没有,就那么突兀的倒下去不动弹了。   这一幕让我有点没反应过来,真的,我完全想不到,这怪物竟然会出人意料的......这么好对付!   爩鼠也傻眼了,扑在怪物身上的时候,使劲撕咬了几下,很轻松的就把它胳膊拆了下来,跟丢垃圾似的吐到了一边。   “吱?”爩鼠叫着,回过头看了我一眼,目光中满是疑惑,似乎是在问我,这怪物怎么会这么弱?明明看着就很强啊!   我摇摇头,看了看倒在地上毫无声息的怪物,忍不住皱起了眉:“可能这是个外强中干的货吧。”   说着,听见耳机里吱吱的电流声,我这才想起一件事。   陈秋雁他们那边有状况了!   我没敢多想,快速从包里又抽出一根棺材钉来,招呼着爩鼠跟上,掉头就往回跑。   等我看见陈秋雁他们的时候,四周已经围满了小怪物。   粗略一数,不多不少刚好七个,加上我刚才干掉的,一共八个,这已经够数了。   “沈兄弟!这些怪物不怕子弹!拿黑狗血泡过的也不怕!”秦兵手里端着枪口,正冲着不远处的怪物,表情很是凝重。   与他们相比,陈秋雁倒是显得轻松不少,见我没事,她也就放心了,还冲我笑了笑,表示局面能控制住,用不着担心他们。   “这些怪物没攻击你们?”我问道,带着爩鼠跑了过去。   那七个怪物都像是动物一般,四肢着地的趴在地上,分散着站位,刚好围成一个圈,把陈秋雁他们包围在了里面。   在距离怪物一两米的位置,我停下脚,握着棺材钉,仔细观察了一下它们的模样。   从头到脚,它们跟我刚才干掉的怪物长得都是一个样,品种应该是差不多的。   “刚才扑上来几只,都让我挡回去了。”陈秋雁说道,跟我一样,手里也握着一根棺材钉。   话音一落,她看了秦兵一眼,说:“有两只是往他那边扑的,我没来得及挡,还是他反应快,用霰弹枪把它们打回去了。”   此时,围绕在陈秋雁他们身边的怪物,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齐刷刷的回过头来,往我这边看了一眼。   眼神除了警惕跟敌意之外,还有种难以描述的疑惑感。   没错,我能肯定,那是一种满头雾水的疑惑,好像是想不明白,我为什么会攻击它们?   “弹药还充足吗?”我问道。   秦兵点点头:“收拾完它们,应该还剩一部分弹药,只要不出岔子,一般都够用了。”   “别,你们还是省着用吧。”我说着,稍微揉了揉右手虎口,感觉不那么疼了,这才跟陈秋雁说:“这些怪物都是外强中干的货色,没什么能耐,我跟爩鼠把它们引开,你在这里照应着他们,要是有怪物杀回马枪,你就拿棺材钉扎它,直接扎天灵盖就行。”   “好,那你小心。”陈秋雁点点头。   我没再多说,带着爩鼠上前,先对上了距离我们最近的那个怪物。   没等它有所动作,爩鼠已经扑了过去,一口咬在了它的脖子上。   虽然这些怪物的前身都是些无辜的孩子,但在这个节骨眼上,我就算想心软,也不可能心软了。   变成这副怪物的模样,肯定不是那些孩子希望的,所以我只是在帮他们。   哪怕我是用这个理由在安慰自己,也只能这样。   心软坏事,这种亏我不是没吃过,所以.......   “嘭!!!”   早有准备的我,这次往怪物脑袋上扎棺材钉的时候,绝对是牟足了劲,使上了十成的力气。   虽然虎口还是被震得生疼,但好在我早有准备,虎口并没有像是前一次那样裂开,缓一缓也就没什么感觉了。   跟我之前对付的怪物一样,这只小怪物被扎穿天灵盖之后,眼睛一闭,直截了当的就倒在地上不起来了,看着跟死了似的,毫无声息。   而在这时候,其他的几只怪物齐齐嚎叫了起来,没等我抽出棺材钉,那些血肉模糊的怪物掉头就跑,连犹豫的意思都没,全都跟逃难似的跑了。   看见这一幕,我跟陈秋雁面面相觑了一阵,表情都有些迷茫。   等我带着他们走到法台后面,看见那一堆尸体时,陈秋雁更迷茫了。   “这......这些人都是让那些怪物弄死的?”陈秋雁不敢相信的问我,表情很是疑惑:“那些小怪物没什么能耐啊,怎么可能弄死这么多人?”   说着,陈秋雁蹲下身,很仔细的观察了一下那些尸体,眼神更是不解。   “小怪物们再厉害,也不可能把他们融化掉,如果它们有这么大的本事,怎么可能随随便便被咱们吓跑了?”陈秋雁问我。   听见这话,我也不免有些郁闷,想了想,又问陈秋雁:“造成这些人死的......会不会是其他东西?”   “有可能。”陈秋雁皱了皱眉:“这里是旧教修建的法台,看这规模,应该是投入了不少人力物力才建成的,咱们赶到云南来,旧教应该会有动作,他们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咱们把这法台给拆了。”   “可不是么。”我蹲在陈秋雁身边,点了支烟,重重的抽了一口,叹道:“他们在这里留守,风险性不比我们小,司徒这狗日的......心也是够大的......”   “其实有一点我想不明白。”陈秋雁皱着眉,低声跟我说:“司徒不是傻子,按照我以往对他的了解,他发现这个法台,必然不会大张旗鼓的把事捅出来,研究法台的事应该悄悄进行,闹得这么大,对咱们有啥好处吗?”   我抽着烟沉默了一会,挠了挠头:“有。”   “有?”陈秋雁很明显的愣了一下:“怎么有好处了?”   “旧教不光是有先生在,以及有行里人在追随他们,还有一些白道的人在支撑他们,用庞然大物来形容也丝毫不为过。”我耸了耸肩:“想要跟他们分庭抗礼,那就必须要借力,无论白道有多少人在支持旧教,在最顶上的那一批掌握实权的人,都不可能跟旧教站在一边,只要他们知道旧教的事,那就必然会以雷霆手段收拾他们,企图使用政权为自己谋私利,反.社会反人类,这都是死罪啊.......”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要是真的想让那些人上人知道旧教的事,恐怕还有点困难。”   “旧教能在中国内地潜伏这么多年,对于封锁消息,应该有独门的手段,这次的事也不例外,会有人帮他们封锁消息的.......”   “只要消息被压住,上面的人以为国泰民安,旧教自然就能没事了,可是.......”我想起司徒满是自信的笑容,忍不住皱起了眉:“如果这件事压不住,连白道的人都栽了一批在里面,彻彻底底的闹大了,那旧教就真的有麻烦了。”   陈秋雁看了我一眼,似乎知道我有些话没说出来,试探着问了我一句。   “你觉得司徒是故意让人留守在这里送死的?”   我笑了笑,掐灭了烟头,丢在地上,踩了踩。   “谁知道呢。” 第八章 玉砖上的字   对于那些留守队员的死,秦兵这些人的反应倒是比较冷静,谁也没说话,只是站在尸堆旁边发着呆。   除开某几个队员跟林珊珊红了眼睛之外,其余人都只是咬着牙沉默着,明显就是憋着火了。   “沈兄弟,他们都是怎么死的,你能看出来吗?”秦兵头也不回的问我。   我摇摇头,坦然道:“这个我是真的没看出来,从入行到现在,我是第一次遇见这么诡异的死法,但是.......我刚才跟秋雁聊了一下,都觉得这些人的死,跟那些小孩变成的怪物无关。”   “你确定?”秦兵回过头来,看了看我,眉头紧皱:“难道是旧教先生下的手?”   “应该是。”我叹道:“你们派来留守的官家先生,能力应该不弱,而且这里还有十几个军队里挑出来的精英陪着,普通的冤孽恶鬼,怎么可能把他们全给弄死?”   “这倒是.......”秦兵苦笑道:“看样子我们还是中计了.......”   “中计?”   我愣了一下,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他娘的也算是计?你们把事情闹得那么大,内部肯定也被闹得满城风雨,大张旗鼓的来四川找我,然后还要一起来云南办事,旧教的人会不知道吗?”   秦兵没说话,皱着眉看着我,有种欲言又止的意思。   “明知道这么做会有风险,还让人留守在这里.......”我叹了口气,没再继续说下去,转身走到法台边上,开始研究这座金字塔型的法台。   与其说这是法台,还不如说这是一件精致到极点的艺术品。   每一个角,每一条边,都是对称到了完美的地步,缓缓向上延伸的线条,也有种说不出来的美感。   我弯下腰去,轻轻用手扫开了地上的神像残片,一步步的踏着汉白玉砌成的“阶梯”,小心翼翼的往上走着。   不知道为什么,在距离法台顶端越来越近的时候,我忽然有了种错觉......   不,我应该是出现了幻觉!   当我最后一步,踏上了倒数第二层的“阶梯”,低头看去,四面八方都被极其浓郁的白雾给笼罩住了。   而天空之中,则被黑暗给笼罩了,或是说时间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流逝,此时已经到了夜里。   但让我不解的是,天空中的黑暗很纯粹,云层并没有那么厚实,而且能够让我看见的星星,理应不止一颗两颗,应该是满天繁星才对。   可是我能够看见的星星,满打满算只有六颗。   那六颗星星依次排列着,像一把小勺子,与北斗七星的形状很像,但只有六颗。   “南斗六星?”   我喃喃道,知道自己陷入了幻觉,所以也不害怕,很冷静的观察着这幻觉里的一幕幕景象。   南斗六星之中,为首的那颗星星,便是前段时间我还在研究的天府星,又称南斗第一星。   在苗老爷跟我们说的神话传说里.......黑袍王貌似就住在那颗星星上......天府大王......天府星........   正当我看着那颗星星发愣的时候,很突兀的,天府星毫无预兆的变亮了起来,似乎也变大了,周遭的光圈也扩大了好几倍。   毫不夸张的说,当时那颗星星看起来,足有满月的四分之一大小。   随之,一道巨大的“光雾”,万分突然的从天府星上倾泻了下来。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所见的景象,我完全找不到贴切的语言能够形容。   无论是那些光雾的颜色还是形态,我只能说那副景象,很像是瀑布......对了!!   李白写过的一首诗里,有这么一句。   “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这句诗用来形容我看见的景物,简直是再合适不过了。   只不过这次从天而降的光雾,更像是真正的银河。   没有形态,没有实质,带着似是由五颜六色混合到一起,那种让人无法理解的颜色,从天空中降下。   那道光雾源源不绝,整体呈龙卷风的模样,两头细中间粗.......   也就在那时,天府星散出的白光,不动声色的黯淡了一些。   等我抬头看去,这才发现天府星的边缘处,出现了一个很明显的黑影。   黑影的颜色很纯粹,是纯粹到极处的黑,那种黑色,似乎能够吞噬掉所有的颜色,也能遮掩住所有的光线。   不一会,那道黑影就蔓延扩大到了天府星的中间,如同天狗食月那般,无声无息的将天府星“吃”了下去。   过了一分钟左右,天府星已经被那道黑影彻底的吞食了,除开边缘还有一圈隐隐约约的白色光芒外,其余的地方,都是黑暗。   白如昼的星星,已然变成了一颗黑星。   那些从星星上倾泻下来的光雾,也彻底断绝,再无半点踪影。   “世安!!”   忽然间,陈秋雁猛地拍了我一把。   她使出的力气并不大,但这猛地一拍,却把我弄得头晕目眩,眼前霎时就变成了一片黑。   等我的视觉能力恢复,能够重新看见东西时,一睁眼我才发现,自己正跪在靠近顶端的汉白玉砖上。   陈秋雁跟秦兵他们都站在我身边,除开在法台下望风警戒的人,其余的队员都上来了。   “你刚才怎么了?”陈秋雁蹲在我身边,紧紧的握着我的手,眼里满是担忧:“你怎么忽然跪下了??是不是头晕不舒服啊??是刚才跟那些怪物作战的时候受伤了??还是......”   “不知道。”我皱了皱眉,咬着牙,慢慢站了起来,感觉双腿有些乏力:“刚才我好像陷入幻觉了,你们看见那些东西没?”   众人面面相觑了一阵,又满头雾水的看着我,不约而同的摇摇头。   “你刚才扑通一声就跪下了,我还以为你咋了......”秦兵低声说道。   “我跪了多久?”我问。   “十秒不到吧?”秦兵一边回忆着,一边跟我说:“你刚跪下,秋雁就过来拍你了,一拍你后背,你不就正常了么。”   听见秦兵这么说,我这才想明白,刚才所见的一切,应该都是我的幻觉。   如果这是法台导致的,那就让我有点郁闷了。   凭什么只让我看见?其他人走上来不也没事吗?   “你刚才陷入幻觉了?”白小平目不转睛的盯着我,好奇的问:“都看见什么了?”   “林子里有很多白雾,天上还有南斗六星,还有瀑布.......”我说着,使劲拍了拍额头,感觉自己的记忆好像变得模糊了起来,刚才在幻觉里看见的那些景物,都变成了一些很模糊的画面,不知道该怎么跟其他人形容,只能大概的说了一下:“还有黑色的星星......”   听见我这一番叙述,众人显得更是迷茫,连陈秋雁都是迷迷糊糊的看着我,不停的帮我拍着背,似乎是想帮我顺气,嘴里还安慰着,人没事就行。   “地上有字!”   林珊珊冷不丁的一句话,顿时就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顺着她所指的方向,只见我刚才跪的那块汉白玉砖上,有几行用利器刻出来的字。   字体横平竖直,边角极其锐利,在此之前,我就在其他地方见过。   “苏美尔文?”白小平一皱眉,走过来蹲下,用手摸了摸那些文字。   她好像能看懂,默不作声的研究着那些字,好半天都没说话,表情从最开始的冷静,也一点点变成了疑惑。   “这些字是啥子意思?”我问道。   “好像是祭祀用的文字,也像是诗,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白小平皱着眉道。   “翻译一下。”秦兵说道。   白小平嗯了一声,一边轻轻抚摸着那些凹刻的苏美尔文,一边跟我们念道。   “繁盛会走向没落,没落也终将迎来辉煌,一切都将逝去,一切都将重生。”   “迷失的天府之国,失落的黑星之城。”   “在那条干涸的星河中,余晖下的黑袍之王,已睁开双目,候汝入梦。” 第九章 空心的法台   旧教是否在追随黑袍王?   在此之前,我只是有推测,有分析,而没有真正的肯定下来。   因为我所知道关于旧教信仰的消息,都是从别人嘴里得来的,根本就不是旧教自己承认的。   但是现在我算是听明白了。   旧教追随的真神,那个站在旧教众神信仰之中,位于金字塔顶的神,就是黑袍王!   “这个所谓的黑袍之王......应该就是旧教最终极的信仰吧?”林珊珊蹲在白小平身边,虽然看不懂那些凹刻的苏美尔文,但她还是很仔细的研究了起来,满脸的好奇:“天府之国,这说的是四川吗?”   “不是。”我摇摇头。   林珊珊一愣:“不是四川?”   “那个地方,在天上。”我说着,抬起手指了指天空。   众人纷纷抬起头来,顺着我所指的方向,往天上看了看,然后又一头雾水的看着我,似乎没明白我的意思。   “这里面所指的天府之国,是在天府星上。”我解释道:“南斗六星之一的天府星,你们应该知道吧?”   “这样啊......那这种信仰应该跟神话传说一样.......就像是古代人说月亮上有嫦娥!”林珊珊笑道:“其实什么都没有。”   听见这话,众人也都笑了起来,都觉得旧教的信仰太过于虚无缥缈。   生活在太空里的神明,根本就不可能存在啊。   “你又没上去过,你怎么知道什么都没有?”陈秋雁冷不丁的说道。   “有人上去过啊。”林珊珊说着,有些不服气:“那些宇航员还拍了照片呢,月亮上什么都没有。”   陈秋雁笑着耸了耸肩,没再反驳。   “我们所里也研究过那些东西,关于宗教,关于神话.......”白小平低着头看着那些苏美尔文,头也不抬的跟我们说:“既然鬼魂是真实存在的,那么其他的东西,也有一定的可能存在,起码在目前的情况下,我们没办法彻底的否决他们,无法了解,不代表不存在,只能说我们的科技水平还没到那个份上。”   话音一落,白小平猛地抬起头来,看了陈秋雁一眼。   “但是月亮上确实没有嫦娥。”   “只是你们没看见罢了,就算是看见了,你们这个层次的人也不可能知道。”陈秋雁耸了耸肩。   陈秋雁原来就是研究所的人,用她的话来说,虽然自己不是内部高层人士,但在绝大多数的情况下,研究所的事,都会传进她耳朵里,没人会瞒她。   且不论她家在四九城的背景有多硬,就带她跟司徒的那个导师,都不是一般人。   从这样的一个人嘴里,说出了这样的话,不得不说,白小平跟林珊珊都愣了一下,估计是被陈秋雁惊住了。   “还真有?”白小平一皱眉:“虽然你在研究所里掌握的资源比我们多,但我不认为,月亮上会有嫦娥。”   “我又没说是所里的消息,我只是那么猜测,跟你们开个小玩笑.......”陈秋雁笑了笑,虽然说话的语气听着就是在开玩笑,但我很清楚,她的眼神绝不是开玩笑那么简单。   过了会,我找到机会,偷偷拽了陈秋雁一把,很好奇的问她,月亮上还真有嫦娥啊?   “没有嫦娥。”陈秋雁耸了耸肩:“但有其他的东西。”   “这也是你从研究所里获取来的消息?”我好奇的问道。   “不是。”陈秋雁笑道:“我是做梦的时候看见的。”   听见这话,我也不禁笑了起来,揉了揉陈秋雁的头发,说梦里的事怎么能当真呢?   “你忘了龙王村的事了?”陈秋雁反问我。   我听见这问题,愣了两秒,没吱声。   “月亮是空壳,上面有其他的东西,但我不知道那些是什么,在梦里只见过一回,一晃而过就不见了。”陈秋雁叹道:“虽然我只是做个了梦,可我觉得那很真实,就跟我原先做的那个梦,关于龙王村的梦一样真实。”   我揉了揉她头发,没再多问,转而冲秦兵喊了一声:“拿工兵铲跟我上去,咱们把法台拆开看看,我觉得这里面有东西!”   “行,那就咱们俩上去,其他人留在法台下面警戒。”秦兵说着,找身边的人要来两把工兵铲,嗖嗖的两个箭步就窜了上来。   递过一把工兵铲给我,秦兵挽起了袖子,问我从哪儿开始比较好?   “顶上。”我说着,往上走了几步,将工兵铲卡在顶端的汉白玉缝隙里,跟使用撬棍一样,使劲的往下撬了撬。   这猛地一撬,我是真有点郁闷了。   搭建法台的材料都是汉白玉砖,在砌法台的时候,里面应该是加入了一些粘合剂,但再怎么粘合......也不该粘得这么严实啊!   工兵铲的边缘很是锐利,几乎都跟砍刀差不多了,但任由我再怎么使劲,工兵铲也只能勉强插进缝隙里,就那么点位置,根本就撬不动那些汉白玉砖。   秦兵往法台里撬了几铲子,也发现同样的问题了,跟我对视了一眼见我点头,他便转过身冲下面的人招手。   “再上来几个!”   这一次,连陈秋雁都跑上来帮忙了,我们一共使上了四把工兵铲,十个人分成几队按着,一起咬着牙使劲。   不得不说,这次人多了,确实有点作用。   我能感觉到工兵铲撬着汉白玉砖的时候,缝隙渐渐开始变大了,里面似乎有一些凝固的胶状物,能看见一些白色的拉丝。   “使点劲!!”   “你们那边注意角度啊!!卡住我们的工兵铲了!!”   “哎我操........”   这些跟着秦兵来出任务的军人,从成都接上我开始,直到半分钟前,他们都处于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的状态,沉默的就跟哑巴差不多。   但到了现在,他们还是开了口,骂骂咧咧的使着劲,跟喊号子似的。   一边喊,一边使劲的往上撬。   四把工兵铲一起使劲,硬生生的撬了两分多钟,才把顶端的那几块汉白玉砖给撬起来。   发现玉砖开始松动的时候,有的人也不敢使劲,就怕猛地一撬翻,失去了着力点,大部分人都会控制不住平衡,仰头栽到法台下面去。   但实际情况却很复杂。   那些被我们撬起来的汉白玉砖,根本没有彻底被撬起来,像是藕断丝连一般,都让一些胶状物给粘住了,拉出来了很长的拉丝。   “秦哥,你拽住这块砖,把这些东西绷紧了,我试试能不能用工兵铲砍断。”   “成!”   按照我的指示,秦兵抱起两块汉白玉砖,咬着牙往下面走了几步,由于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没办法像是先前那样,将那些胶状物拉长。   所以很快那些胶状物形成的拉丝,就被秦兵绷成了一条条直线。   我举起工兵铲,用带着刃的那一面,重重的砍在了那些拉丝上,结果如我猜测那般,根本就砍不断那些东西。   “血。”   陈秋雁冷不丁的说道,似是在提醒我:“这些胶状物好像带着阴气,跟魂魄身上带着的气味很像。”   “你能闻出来?”我问道,皱着鼻子闻了闻。   确实,那些胶状物质都带着阴气的味,只不过那味道很淡,几乎都淡到了可以忽视的地步。   “小胖闻出来的,它刚才提醒我了。”陈秋雁笑道:“破除阴物,要么用法器,要么用阳气,你可以用你的血试试。”   我点点头,没犹豫,直接用工兵铲在脉门上划了一道。   这一下划得可不浅,两边的皮肉都翻卷开了,血就跟止不住似的往外流着。   “沈兄弟,你这是干什么?”秦兵皱着眉问我,看我的眼神里有些担忧,试探着问:“你不会是被那些邪乎的东西控制了吧?”   “没事,一会就好了。”我说着,把脉门里流出来的血蹭在了工兵铲上。   随即又举起铲子,猛地往那些拉丝上砍了一下。   这一次砍得很是顺畅,几乎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感觉不到半点阻力,我就把那些拉丝给砍断了。   等秦兵把汉白玉砖丢到法台下面,我站在被撬出来的窟窿边上,往前凑了凑脸。   “这下面是空的?” 第十章 地上的铜板   那几块汉白玉砖被撬走之后,底下的情况,顿时就映入了我们眼里。   这几块砖......不,应该是整个法台,似乎都是空着的。   金字塔型的法台内部全空,中间没有任何填充物作为支撑,用手电一晃,能很模糊的看见底部。   “这手艺可以啊......”我喃喃道:“还真是按照金字塔那样建的.......这里面全空啊.......”   “下去看看?”秦兵问我,头也不抬的往窟窿里看着,手电一直在往里面晃,嘴里还跟我说:“底部好像不是泥土砂石,是一块板子,还是金属板。”   “金属板?”我一愣,急忙过去往下看了一眼。   确实,如秦兵所说,这个金字塔型的法台底部,垫着一块看似很厚实的金属板。   具体是什么金属我不敢肯定,但从颜色跟质地来说,貌似是铜。   “那些凹凸不平的痕迹......好像是图案......不不不......是花纹吧?”秦兵嘀咕着。   “要不咱下去看看?”我试探着问道。   听见这话,秦兵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还是有些小心:“会不会有危险?”   “我下去,你们在上面等着,要是有危险,也不会波及到你们。”我笑道。   “这不好吧.......”秦兵嘀咕道,表情有些说不出的尴尬,看了看我,眼里满是歉意:“老是让你去冒险顶在第一线.......这不太合适.......”   “再跟我客气,我就让你去第一线了。”我拍了他一把,笑道。   秦兵也只是叹气,没再说什么。   估计他也清楚,让我下去侦查情况,应该是最佳的选择。   因为我是最不可能死的人。   他们发现我脉门上的伤口,很快就止住了血,当时是非常的惊讶,但接下来的变化,已经不是让他们惊讶那么简单了,简直是惶恐。   伤口飞速愈合,两边的皮肉开始互相挤压,糅合到一起。   到最后连伤疤都没留下,那一系列的变化,都让秦兵他们看我的时候,眼神里多出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警惕。   这种变化,让我有点难受,真的,这不是开玩笑。   除开家里人之外,也就苗武人闻人菩萨,还有我这几个兄弟,能不戴有色眼镜看我。   其他人发现我的肉身变成这样,多多少少都会感觉到恐惧,包括司徒在内,这点真的不是夸张。   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这样看我,或许是因为我跟“活人”这两个字渐行渐远了,所以他们在看我的时候,都会以看待异类的眼光看我,有些警惕,也是理所当然的。   我能理解他们。   但这种理解,只会让我更难受。   “你的身子......不像是活人的身子.......”白小平在走下法台时,回头看了我一眼,问我:“我能取走一些你的样本带回四九城研究吗?”   没等我拒绝,陈秋雁就瞥了她一眼,很直接的说。   不行。   “不会对你造成伤害的。”白小平解释道。   林珊珊也有些着急了,似乎是想说服我:“是啊!我们只是好奇!说不定你的样本能给医疗带来.......”   “如果这世界上的人都变成我这样,那阳世就真的乱套了。”我笑道,打断了林珊珊后面的话。   说着,我拍了拍陈秋雁的肩膀,示意让她先下去,爩鼠也跟着一起,都留在外面,等着接应我。   等法台上只剩下我一个人的时候,我深吸了口气,蹲在窟窿边检查了一下,确定没什么问题,这才小心翼翼的把双腿放进去,然后就蹦了下去。   三米的高度对于我来说不算什么,轻轻松松的就落了地,要是放在原来,就我那身体素质,非得把我的脚给崴了不可。   当我落到地面的时候,我听见了嘭的一声闷响,那种声音很独特,明显就是这底下还是空着的。   只是有那么一层金属板垫在上面,穿过金属板之后,下面应该还是个空堂。   “难道这底下有暗道.......”我嘀咕着,蹲下身,用手拍了拍地上的金属板,只觉得手感有些熟悉,跟陈秋雁佩戴的项链很相似,无论是颜色还是手感......似乎都是用同一种“铜”制作出来的。   凑近了仔细看,我发现这块铜板上有许多凹刻的痕迹,不是铸造的时候有的,应该是后来用利器刻上去的。   这些东西不是什么符文咒词,也不是先前在上面见过的苏美尔文,而是一堆堆很杂乱的图案。   有的像是毛线团,由一堆凌乱的线条组成,有的又是单纯的三角形,还有圆形.......是一些很简单也不明其意的图案。   除开这些图案之外,铜板上还有一些早已干透的血迹。   “这是什么情况......旧教的那帮孙子到底想干啥呢.......”我皱了皱眉头:“那帮狗日的......不会是来这儿做数学题吧.......”   就在我蹲在坑底,研究那些图案是个什么意思的时候,外面忽然喧闹了起来,砰砰砰的连着三声枪响,还传来了陈秋雁的大喊声。   “快把他拉开!!快!!!小心手!!!”   “砰!!”   “小胖!!你绕过去把他们扯开!!别.......”   没等陈秋雁把话说完,一个极其凄厉的惨叫声,忽然响了起来。   那个惨叫声很熟悉,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秦兵带来的那些军人之一发出来的。   一听外面的响动,我马上就意识到,估计是出岔子了,肯定有情况!   “怎么了?!!外面咋了?!!”我扯着嗓子大喊道,蹦跶了几下,发现自己根本碰不到顶,想踩着汉白玉砖爬上去,也是不切实际的事,根本就找不到着力点啊!   估计我喊的声音被法台给挡住了,外面的人压根就听不见我的声音,任凭我再怎么喊,外面也没人给我回应。   “啊啊啊!!”   “救我!!!秦哥!!!快!!!把它拉开!!!”   “秋雁!!你先上去!!去把沈兄弟拽出来!!”秦兵大喊道:“我们能顶住!!你拿登山绳去拽他!!”   话音一落,外面又是接连不断的一阵枪响,越来越多的枪声,从外面传了进来。   等了半分钟我也没看见陈秋雁的影子,法台顶端的出口,依旧是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我已经不是着急那么简单了,简直就跟火烧心一样,急得直跳脚。   外面到底是怎么了?!!这动静听着不小啊!!难道是旧教的人赶过来偷袭了??!   就在我准备把落恶子叫出来,让它带我上去的时候,很突然的,我脚下的铜板震颤了起来。   那种震颤的幅度很大,几乎都相当于地震了。   我连站都站不稳,只能勉强半跪在地上,用手扶着边上的汉白玉砖,很吃力的保持着平衡。   发现这情况,我脑子都是乱的,根本没想到脚下的铜板会动起来。   毫不夸张的说,我就感觉自己像是被人装在了瓶子里,有人在不断的摇晃瓶子,从开始的震颤,到后来的天旋地转,我都觉得跟做梦一样。   铜板颤抖的情况持续了半分钟,有可能会长一些,但肯定没到一分钟。   等它停下来,我连犹豫都不敢,当即就准备把落恶子叫出来。   但我万万没想到的是,铜板接下来的变化,让我有点不知所措了。   铜板变烫了,也变软了,脚下像是踩在一滩烂泥里。   拿着手电一看,我身边的铜板都有了融化的迹象,而且颜色也在越变越深。   从刚开始的红铜色,到后来的血色,只不过是短短数秒的变化,看着却犹如天壤之别。   “世安!!快上来!!!”   就在这时,陈秋雁的大喊声忽然从上方传了下来,抬头一看,她已经趴在窟窿口,把手里的登山绳甩了下来。   “外面咋了??”我跳起来,拽住了登山绳,忙不迭的问道。   陈秋雁咬着牙说:“怪物活过来了。”   “哪个?”   “那一堆!!!” 第十一章 尸山   当我从法台内部爬出去的时候,外面的尖叫声跟枪声已经响作了一团。   站在顶上往下看,法台之下,那个小广场的情况尽收眼底。   那堆由留守队员形成的尸体小山,此刻已经蠕动了起来,每一具死尸都活了过来,冲着不远处的秦兵他们伸着手,嘴大大的张着.......   它们的眼眶像是被强行扩大了一般,眼球也变大了好几圈,全都突了出来,看着就跟死鱼的眼睛一样,充满了呆滞跟说不出的死气。   这些尸体的血肉都被腐蚀干净了,被融化得一点不剩,但不知道为什么,它们嘴里还是能一样的发出嘶叫声。   不,准确的说,那应该是惨叫声。   就跟活人濒临死亡,充满绝望的惨叫一样,声音凄厉无比,尖锐的声调,似乎能够穿透我的大脑,让我感受到它们曾经经历过的恐惧。   但最让我想不明白的是,这堆尸体并没有分开。   没错,并没有分开,可能我这么说有人不太理解,尸体都活过来了,又怎么会有分不开这一说?   可事实就是这样。   这些尸体的下半身都跟混乱的毛线球一样,裹在了一起,互相纠缠着,似是打了一个死结,彻彻底底的,强行融为了一体。   虽然情况是这样,可那些突兀活过来的尸体,却能够移动。   就像一团巨型的,底部长满了脚的毛线球,能够缓慢的移动着。   支撑它们巨大“肉身”的脚,就是那一堆位于底部的死尸......是它们的手臂在支撑身子,以做出移动的动作。   我发誓。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怪异的东西,无论是在书里,在故事里,哪怕是在光怪陆离的梦里,我都没有见过,更想象不到有这种玩意儿!!   这他妈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在距离这堆尸体不远的地方,零零散散有一些人类残缺的肢体,光是用看的都知道,那些人类肢体还很新鲜,断裂的位置,血肉都带着活性,像是刚从活人身上撕扯下来的。   隔着十几米远,我都能闻到那股难闻的血腥味。   没多想,我转过头,看着秦兵他们那群人,粗略数......貌似都不用数了,用看的都知道。   本来跟着我们来办事的队员就不多,现在突然少了六七个,前后反差之大,让我都觉得自己像是看错了。   “快下来帮忙!!”秦兵大吼着,端着枪口,不停扣动着扳机。   火蛇疯狂的在枪口飞舞着,一发发被官家内部先生加工过的子弹,如同咆哮般,疯狂的倾泻在了那个巨型的怪物身上。   那个怪物已经不是一个个的尸体的,无法分开,就是单独的一个存在。   直觉告诉我,那个怪物是活着的,但它们身上的死气却无法掩盖。   那是专属于亡者的气息,只有死去一定时间的人,才能散出这么浓烈的死气。   “你们别靠近它!!这怪物的动作很慢!!它抓不到你们!!”我大喊道:“绕着法台跑,一边跑一边开枪,时不时的开两枪就行,吸引它的注意力,剩下的交给我!”   听见我的话,秦兵大声回应道:“行!!”   话音一落,他带着剩下的队员就开始往后退,一边围绕着法台,缓缓退着,一边时不时的开两枪,以吸引住怪物的注意力。   在子弹碰触到那怪物的瞬间,嘭的一声闷响,直接就给炸开了,压根就伤害不到它,只能对它造成一定的嘲讽力。   想要对这个怪物制造出实质性的伤害,那就必须用一点特殊的手段。   就目前的情况来说,召出落恶子,让它帮我对付那怪物,这应该是上上之策,不光是对我没损耗,胜算应该也挺大的。   但想了两秒,我果断放弃了这个选择。   现在无非就是两种可能,要么旧教的人是远走高飞,避开了这个祸乱之地。   要么就是舍不得法台,依旧躲藏在深山老林里,就等着伏击我们.......   我觉得,最有可能的,应该是后者。   既然我还没有跟真正的强敌对上,那有的底牌,也不该过早的暴露出来,那样容易陷入被动的局面。   在旧教面前玩被动,基本就等同于找死。   别看上次我跟落恶子联手,加上七宝跟常龙象,一起收拾了一群旧教先生,但仔细想想......那些先生的实力在旧教里应该算不上顶尖。   可能连上流都算不上,只能算中上甚至中流的先生。   这次我们所处的位置不是主场,反而是深山老林这种不适合我们作战的地方。   旧教在这里搭建法台,必然有一批人熟悉这里,也知道四周是个什么情况,用什么手段收拾我们最合适。   “快点啊!!”   秦兵的大吼声打断了我的思绪,回过神来,低头一看,那个巨型怪物移动的速度渐渐变快了,基本上都跟正常人走路的速度差不多。   “它好像还没有熟悉这个身体.......”陈秋雁低声道:“不快点解决的话,秦兵他们就有危险了。”   “那个怪物是怎么冒出来的?”我问道。   “我也不清楚啊......特别突然的就爬起来了........”陈秋雁皱着眉说:“但是在那之前......我记得有个东西从树林里飞过来了.......”   “东西飞过来?”我一愣,心顿时就提了起来。   如果陈秋雁说的这话靠谱,那么这群尸体之所以会诈尸,可能就跟那个突然飞过来的东西有关。   “对,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具体是什么形状的看不清,速度太快了.......”陈秋雁一边回忆着,一边跟我说道,还比划了几下:“跟拳头差不多大,是一个黑影。”   “掉在哪儿了?”我试探着问道。   “那堆尸体的正中间,在尸体堆上,但我刚才看了,没找到。”陈秋雁一皱眉,有些苦恼的说道:“你在想什么我也知道,我之前也找过,但都没看见,好像消失了。”   “不应该消失,有可能是.......”   我说着,看了看蹲在我们脚边,一脸如临大敌的爩鼠,问它:“你看见那东西了吗?”   爩鼠听见我问它,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吱吱叫了两声。   “知道它在哪儿吗?”我又问。   爩鼠很直接的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那个东西有气味吗?”我不紧不慢的问道。   爩鼠没有马上给我回应,双眼迷茫的看着我,似乎是在回忆,过了十来秒,它才点头,吱吱叫了两声,表示有。   “如果你还记得那味道,你就看看那怪物,仔细闻一下。”我低声道:“尽可能的分辨出那个气味在哪儿,如果没有闻到,你就摇摇头。”   这一次,爩鼠沉默的时间更长了,像是好奇的小猫一样,往前探着头,很认真的看着那个不断移动的怪物,鼻子一动一动的,应该是在闻。   过了一分多钟,等那怪物的速度慢慢提上来,变得像是活人在竞走的速度时,爩鼠这才吱吱的大叫了起来。   它靠着后肢站立,两个小爪子不断拍打着自己的腹部,还发出了吱吱的叫声。   “在肚子上?”我问。   爩鼠摇摇头,继续拍着,叫声有些着急了,还用小爪子在腹部揉了揉。   “它说的.....会不会是在肚子里?”陈秋雁试探着问道。   “吱吱!!”爩鼠兴奋的大叫着,不停的点着头。   “厉害啊,在肚子里你都能闻见。”我不禁笑了起来。   那个怪物是由许多尸体组成的,而那些尸体,除开头颅之外,其余的地方血肉尽融,只剩下骨头。   透过骨头的缝隙,剔除掉死尸的气味,在这种情况下,以爩鼠的嗅觉能力而言,确实有一定几率能够闻出来.......   “你准备怎么做?”陈秋雁问我:“把那东西挖出来?”   我摇摇头,说别着急。   “等我先炼个蛊。” 第十二章 炼蛊   听见我说要炼蛊,不光是陈秋雁,连那些在法台下兜圈子的人都傻眼了,急得直跳脚。   “你逗我们呢?!”白小平这个看似最平静的姑娘,此刻也忍不住喊了起来,满脸错愕的看着我,眼神里唯有不解:“在这个节骨眼上你炼蛊?!你有那时间吗?!”   “是啊!”另外一个队员开了口,着急忙慌的说:“火烧眉毛了你还炼蛊呢?!你干脆等我们死光了拿我们炼尸呗!”   陈秋雁也有点看不下去,低声问我:“这时候炼蛊是不是有点赶了?”   “赶了吗?”我一愣:“我觉得不赶啊,就几分钟的事。”   我说话的声音不小,在法台下的那些人,也都清清楚楚的听见了。   秦兵一听我说要几分钟,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红着眼冲我吼着:“几分钟?!要不然你下来顶着!!老子帮你炼蛊去!!”   “我不是.......哎你们都他娘的跟我急眼干什么?”我无奈道:“那怪物对咱们的威胁性不大,既不是靠冲身害人,也不能操控自身的气,就是单纯的一头野兽罢了,只要跟它拉开了距离,咱们遇见危险的几率,就是零。”   “呸!”有人骂了一句:“零个JB零!”   “我不是让你们去顶着,别这么看我啊,我是想让.......”   说着,我轻轻在爩鼠屁股上踢了一脚,给它使了个眼神。   爩鼠假装没看懂,直接转过头去,看着远处的风景发呆,连战场都不关注了。   “你去咬它一口,让那怪物追你。”我低声说道,几乎算是哄着它来的,不停帮爩鼠顺着脖子上的那块毛,跟哄小孩似的哄着它:“咱们这群人里,就你最厉害。”   爩鼠听见这话,转过头,白了我一眼,有些嫌弃的看着我。   “当然了,不管你是不是人,我都拿你当亲儿子看,实在不行亲兄弟也行,帮我个小忙呗.....”   爩鼠很人性化的叹了口气,回头看了看那怪物,眼神里更是嫌弃,还伸出舌头来,做了一个干呕的动作。   看见这一幕,我算是明白了,它不是不想帮忙,只是单纯的下不去嘴。   其实这也正常。   爩鼠在遇见我们之前,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这个我说不准。   但在跟了我们之后,这畜生绝对是娇生惯养奔小康了。   平常吃的东西里,绝大部分都是熟食,而且它肠胃特殊,跟普通的动物不一样,我们吃什么它就能吃什么。   吃个火锅还得就着蘸料吃,可想而知这畜生有多矫情。   过惯了好日子,吃习惯了那些连我都觉得好吃的东西,这冷不丁的让它张嘴咬人.....哦不咬怪物......   而且那怪物的模样还有点特殊,是一堆死尸聚集成的,我看了都觉得恶心,让它下嘴去咬,确实是有点为难它了。   就在这时,我猛地想起爩鼠的嘴不是最厉害的,它体内的煞气,才是它真正的王牌。   虽然煞气不是尸气的天敌,但在绝大多数的情况下,不一样的气,在不一样的物体身上,发生冲撞的时候,都会出现一定的排斥性。   这种排斥性会让人很难受,冤孽也是如此,绝对不会舒服到哪儿去。   “小胖,你把煞气散出来,裹在肉身上,直接撞那狗日的。”我低声说道:“撞一下就跑,要是它不追你,你再去撞第二下,反正就是怎么嘲讽怎么来,把它的仇恨都吸引到你身上,明白吧?”   爩鼠又叹了口气,点点头,算是答应下来了。   随后它就活动了起来,伸了个懒腰,还打了个哈欠,像是在做热身运动似的,四个小爪子不停的在地上刨着。   很快,那种熟悉的黑色煞气,如同黑雾一般,缓缓从爩鼠的脚底冒了出来,短短几秒,就将它的肉身给裹了一层。   冷不丁的一看,它身上就跟套了件皮衣似的,在阳光下还有些反光,油亮油亮的。   嗖的一下,爩鼠就窜了出去,或是说直接从法台上扑了下去,跟高空坠物一样砸在了那个怪物身上。   听见那嘭的一声巨响,真的,我都替那怪物觉得疼。   没等怪物反应过来,爩鼠又蹭的一下,在怪物身上猛蹬了一脚,借着这股力道,瞬间窜出去七八米远。   它逃窜的方向,跟秦兵他们恰好是相反的,直接就把怪物给搞迷茫了。   左看看,右看看。   怪物有些犹豫不决,似乎是没想好要选择哪个当首要目标,但很快它就缓过神来了,不再犹豫,直冲着爩鼠就爬了过去。   对它而言,爩鼠的威胁性要比秦兵他们大得多,连我们这些局外人都能看出来。   秦兵他们开枪对怪物来说就跟挠痒痒一样,别看那些尸体弱不禁风,连血肉都没了,都是一些空架子,但打了半天,步枪,手枪,霰弹枪,轮番上阵,用的还是行里先生加工过的特殊子弹,照样奈何不了它!   打在它身上一点用都没,连痕迹都没留下,更别说是实质性的伤害了。   而爩鼠呢?   这家伙只是身板小,威力可不小,撞上那个怪物后,直接在它身上留下了脸盆那么大的凹坑。   那些尸体的骨头,看似刀枪不入,坚不可摧,但遇上爩鼠的煞气,照样白给。   但不可否认的是这种伤害......对那个怪物而言不算什么......好像它能自我修复.......   在众目睽睽之下,那个被爩鼠撞击出来的大凹坑,以极慢的速度,又缓缓鼓了起来,估计要不了一会,那个凹坑就能恢复原状了。   这时我发现秦兵他们还站在小广场上,似乎还没反应过来情况有变化,还挺认真的看着爩鼠那边的动作。   “傻愣着干什么?上来啊!”我大喊道。   “哦哦........”   等秦兵他们跑到我身边,除开我跟陈秋雁之外,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脸上还颇有种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感觉。   “秦哥,你那些弟兄都是怎么........”   “突袭。”   秦兵打断了我的话,红着眼睛,死死瞪着那怪物,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我那些弟兄距离它太近,那怪物刚诈尸,他们就被那些手臂抱住了,全被啃了......”   “被吃了?”我一愣。   秦兵似乎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咬着牙看着那边的战况,一言不发。   “应该是。”陈秋雁低声道:“但只是看着像被吃,有可能是被吸收了,因为这些尸体没有内脏,想消化就是个笑话。”   “你说你想炼蛊,你炼什么蛊?”白小平问我,一脸的探究:“你不是降师吗?不用降术用蛊术?”   “主业是降师,副业是蛊师。”我耸了耸肩:“我爷让我多练练蛊门的东西,汲取众家之长才是硬道理,技多不压身。”   话音一落,我把行李包里的小蛊瓮拿了出来,这还是我找苗武人借来的法器,从来没用过,只是大概的知道使用方法罢了。   “这怪物.....不,这冤孽,它应该隶属尸字一门,自身的尸气很重,那些气应该就是维持它活性的重要因素。”我蹲下身,在行李包里翻找着炼蛊所需要的材料,头也不抬的说:“但有一点很重要,那个冤孽是因为一件东西诈的尸,虽然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只要破开它的肉身,迟早都会找到的。”   “你想借这个蛊去消灭它?”秦兵问。   “算是吧。”我笑道:“这个蛊只是引子,不用蛊的话,很难破开那个冤孽的身子。”   这时,林珊珊也好奇的凑了过来,虽然脸色还有些惨白,但情绪倒是平稳了许多。   “沈哥,你炼的这个蛊叫什么名字?是用动物来炼吗?”   “不全是动物,还需要一些特殊的材料。”   我摇摇头,粗略的解释了几句。   “这个蛊的名字有点特殊,叫做青玄师妙化尸法门。”   “名字这么怪?”林珊珊一愣:“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有蛊叫这种名字呢,太绕了吧.......”   闻言,我不禁点点头。   “我也觉得绕,所以我都叫它化尸蛊。” 第十三章 蛊瓮   蛊瓮,是苗家先生传统的炼蛊法器之一。   用这种玩意儿的不少,但真正能够用精,并且还能用出水平来的,屈指可数。   这东西虽说是用来炼蛊的,但想要借助它,尽最快的速度炼制出蛊来,还要保证速成蛊跟普通方式炼制出的蛊毒没什么区别,那可就得看使用蛊瓮的人有几分本事了。   说实话,我不是蛊门的先生,修行蛊术,只能算是我的副业。   虽然比起那些刚入蛊门的先生来说,我可能要强一点,但要是跟那些从小到大都修行蛊术的人相比,我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想要利用蛊瓮在短时间内炼蛊.......以我的能力那肯定是办不成的.......但好在我有苗武人帮忙啊!   就老爷子说的,他这些年来,遇见过的蛊师不下上百个,但唯一一个能让他觉得心里没底,打起来也说不准有几分胜算的,只有苗武人。   用蛊道高人来形容他已经有些不贴切了,他标准的就是蛊道之中的泰山北斗。   在蛊门里,蛊瓮规格各不相同,大小不一,但具体的形状是大同小异的。   都是那么一个模子,只不过制作蛊瓮的材料,以及蛊瓮内壁刻画的那些咒文,那就各有讲究了。   具体的细节我也不太清楚,但就苗武人自己说的,普通的蛊瓮炼蛊最短也要好几天,可他制作的这个蛊瓮,炼蛊的速度是普通蛊瓮的数十倍........   苗武人借给我的蛊瓮,不过巴掌大小,通体似是陶制的,表面上了一层黑漆,有许多金色红色的线条盘绕在上面,貌似都是无意义用来装饰的图案。   在普通人眼里,这个蛊瓮可能就是最普通的那种陶罐子,没有任何亮点,跟神秘的蛊道八竿子打不着。   但事实呢,这却是蛊道中人梦寐以求的至宝。   起码在我看来,这个由苗武人亲自制作的蛊瓮,绝对算是极其罕见的法器了。   “帮我捡点枯树枝来。”我低声说道。   没等秦兵他们说话,陈秋雁先一步窜了下去,完全不害怕那个正在追逐爩鼠的怪物,几步跑进树丛里捡起一些枯树枝,掉头就窜了回来。   那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整体花费的时间,恐怕还没有五秒,看得秦兵他们都是一愣一愣的。   “小陈的身手这么好?”秦兵有些惊讶的看着她,又看了看我:“我原来听说她是军人世家的子弟,看样子这是.......”   “跟家里没关系。”   陈秋雁走到我身边,把枯树枝递给我,跟秦兵解释道:“我这是天生的。”   “天生的也不该这么厉害啊.......”白小平嘀咕道:“窜得比秦兵哥还快,那敏捷力都快赶上猴儿了。”   陈秋雁笑了笑,没再解释,很好奇的看着我,等我炼蛊。   接过那些枯树枝,我折断了十几根出来,弄成一个指节一个指节的那种小杆子,之后就把它们堆在地上,弄成了一个微型的篝火堆。   在那之后,我又将蛊瓮拿起,小心翼翼的放置在篝火堆上。   这个蛊瓮不过巴掌大,放在篝火堆上,对比倒是没那么强烈。   将盖子打开,我从腰间取下匕首,轻轻抵住脉门,像是削苹果皮一样,面不改色的从脉门上削下来了一块带着温度的肉片。   血肉掉入蛊瓮之中,霎时间,里面就散出了一股浓烈的腐臭味.......   “你......你不会也是旧教的人吧?”   仅剩的队员里,有人开了口,小心翼翼的看着我,满脸的警惕。   “对自己下手都这么狠.......你不疼么.......”   “疼啊。”我笑了笑,把事先备好的虫罐从包里拿了出来,轻轻摇晃了两下,打开盖子之后,直接把里面装着的活虫倒进了蛊瓮里。   虫罐我备着七八个,每一个罐子里,装着的活虫品种都各不相同。   这次我用上的,是苗武人提到过的火钩子,说白了就是一种赤红色的蜈蚣,在山里还挺常见的,并不是什么特殊的东西。   那条蜈蚣虽然有一段时间没吃东西了,但多少还保留着一些活性。   掉进蛊瓮里之后,它最先选择的不是逃跑,而是抱着我削下去的那块血肉啃食,似乎还越吃越起劲,都死死缠着开始啃了.......   看见这一幕,我没敢墨迹,又往蛊瓮里丢了三个完整的公鸡冠子,全是晒干的那种,之后又倒进去了半两朱砂。   不知道是什么原理,在这时候,那条赤红色的蜈蚣,忽然鼓胀了起来,像是冷不丁被人吹起的气球,身子都鼓胀得有些透明了,似乎下一秒就会爆炸。   见此情景,我忙不迭的盖上蛊瓮的盖子,又在底下的那些干柴上,撒了厚厚的一层火硝。   也许是被火硝的气味刺激到了,被关在蛊瓮里的蜈蚣,疯狂的挣扎了起来,似乎是想从蛊瓮里爬出来,弄得这个陶罐不停摇晃着,盖子也是砰砰砰的在作响。   没等它有进一步的动作,我手腕一低,用脉门血在火硝上撒了一圈。   伴随着嘶的一声,火硝毫无预兆的燃烧了起来,整个篝火堆,都被一片赤红色的火焰给裹住了,而那个装着蜈蚣的蛊瓮,则像是炉灶上的炖汤锅,没一会,里面就发出了一阵咕嘟嘟的声响。   蛊瓮的盖子不停往上顶着,跟烧开的汤锅一般,我都能闻见里面散出来的肉香味。   “世安,这就是你炼的蛊吗?”陈秋雁试探着问我,皱了皱鼻子,然后咽了口唾沫,瞪大眼睛看着我:“你确定不是在做菜?”   “不是。”我笑道。   这时,篝火已经变得越来越小了,出现了一种即将要熄灭的征兆,而蛊瓮的盖子,也不再往上翻动,里面的“东西”渐渐平息了下来。   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我伸出手去,把盖子打开,往里看了看。   蜈蚣,血肉,朱砂,鸡冠,全都没了踪影。   此时此刻的蛊瓮里,只有满满的一瓮肉汤.......或是说一种不知名的粘液。   粘液是红色的,很像是红油漆,但散发出来的味道,却是一股子极其浓烈的肉香味。   毫不夸张的说,闻见那股奇异的香味,在场有不少人的肚子都在咕咕作响。   我没跟众人解释,用手指蘸了一点粘液,放在嘴里尝了尝。   确实,如《蛊经》里记载的一样,这种药蛊是闻着香吃着臭,跟臭豆腐恰好是相反的。   吃下去之后,胃里有点不舒服,像是有一团火在烧。   “好吃吗?”陈秋雁试探着问道,看她那跃跃欲试的表情,似乎也想尝一口。   “臭的。”我说道,无奈的耸了耸肩:“跟死人肉的味道差不多,虽然我没吃过死人,但确实是很臭......”   话音一落,我也顾不上烫,端起蛊瓮凑上嘴,仰头就灌了半瓮的化尸蛊下肚。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我又将剩下的那些粘液涂抹在双手上,肘部以下,都让那些粘液给刷了一遍。   “你是真不嫌恶心啊.......”秦兵说着,有些佩服的看着我,但脸色还是死一样的惨白,啧啧有声的说:“自己吃自己的肉......你口味也太那什么了.......”   “管用就行。”我说着,打了个饱嗝。   随即,我站了起来,冲着不远处的爩鼠挥了挥手,大吼道:“把那玩意儿引过来!!接下来看我的!!”   “吱!!!”   爩鼠似乎也跑累了,仰头嘶叫了一声,没半点犹豫,带着身后追逐的怪物就往我们这边跑。   眼看它越来越近,我也慢慢做好了准备动作,半蹲着身子,略微往前倾着。   就在那怪物即将撞上法台的时候,我猛地使劲,双腿在法台上使劲一蹬,整个人瞬间就飞了出去,直扑在怪物的背上....... 第十四章 化尸   那一团由尸体聚集而成的怪物,似乎有一定的自我意识。   它能察觉到危险,反应速度比我想象的要快得多。   在我扑到它背上的瞬间,四面八方,那些死尸的手臂当即就向我伸了过来,似乎是想把我碎尸万段,哪怕我看不见那些死尸的眼睛,也能感觉到它们身上散发出的敌意。   这怪物不喜欢我,我能感觉出来。   “砸在尸体堆的那玩意儿!!是不是就在这个位置?!”我大喊道,问了爩鼠一句。   此时,爩鼠已经跳到了法台上,听见我问它,爩鼠往这边看了看,忙不迭的点头,吱吱的叫了起来。   得到这个回应,我没敢犹豫,也不在乎那些拽住我身体,开始疯狂撕扯的手臂。   我一咬牙,直接趴在了这怪物的背上,当即我就发现自己在往下沉。   没错,我是在往下沉,就跟身子陷入了泥沼一样,缓缓陷入了那些极其浓稠的血肉污垢里。   怪物身上的那些尸体,几乎是坚不可摧的,热兵器对它来说一点用都没。   别以为那些骷髅架子没什么威慑力,看似弱不禁风,实则刀枪不入。   但这点能力,还不足以抵抗我炼制出来的化尸蛊。   化尸蛊,顾名思义,这就是专门用来对付尸体的。   无论是真正的死尸,还是诈尸的尸首状冤孽,这种药蛊都能起到一定的作用。   它的蛊气是专攻尸气的,但不是硬碰硬的那种“斗”,而是跟它的名字一样,是用化。   融化,溶解。   只要是沾染到这种蛊气,在碰触尸体时,简直就是烧红的火钳落进冻奶油里,很顺畅的就能陷进去,根本感觉不到任何阻碍。   刚开始我想的是,将那些药蛊涂抹在体外,只是单纯的外用,绝对不内服。   起码在《蛊经》上,没有说过这玩意儿能够真正的吞服下去。   但我就是想试一试,因为我听苗武人说过,药蛊跟活蛊有很大不同,吞服活蛊,大多不能将其扩散出去,只能任由活蛊运动,它在哪儿,那团蛊气就会在哪儿。   但是药蛊呢,有一部分都有自己扩散的能力,只要吞进了肚子里,它们就能从胃部开始,将蛊气扩散至四肢百骸。   人的肉身并不是密封的,只要体内有蛊气存在,那么它们必然能透过血肉,穿透毛孔,一点点的扩散出来。   这道理就跟阴气入体,人的肉身上会覆盖一层阴气,完全是相同的。   从头到脚的涂抹化尸蛊,这种事不是不能干,只是太过于复杂,浪费时间还麻烦。   而且那玩意儿还油腻腻的,涂在手上,勉强能够接受,可要是从头到脚都弄一遍,我还不得恶心的吐出来?   就因为如此,我选择了一条长痛不如短痛的路子,把半罐子药蛊全给吞了。   不得不说,这种方式只适合我,也只有我敢这样做。   普通的蛊师大多惜命,包括苗武人在内,没有绝对的把握,他们是不可能吞服药蛊的。   药蛊入身,只要它对活人有害,那么第一时间受到伤害的,必然是活人的五脏六腑。   想在那种情况下保住肉身,普通的蛊师确实没那个本事。   但我有肉身蛊啊!   无论药蛊入身之后,会把我肉身内部的那些脏器伤害成什么样,我都能在短时间内恢复过来,以至于达到那种,它伤害我的速度,比不上我恢复的速度。   这样一算,无论药蛊有多么的毒,我也不用在乎它,照吃不误。   “嘶........”   就在我依靠蛊气,渐渐融解怪物的肉身时,一种奇特的嘶嘶声,也很突兀的传进了我耳朵里。   那种奇怪的声音,就像有什么东西被烧红的烙铁烫了,虽然我不知道发出这声音的位置在哪儿,但我确实是闻到了一股烧焦的肉味。   忽然间,这从开头一直沉默到现在的怪物,似乎是忍受不了化尸蛊给它带来的疼痛,终究还是惨叫了起来。   “啊啊啊!!!!”   它的惨叫声不是一个,是很多个,有男有女,像是有许多人一起惨叫那般,声调极其的尖锐,连耳膜都要被它穿透过去了。   说实话,这怪物凭借肉身的力量,确实没有对我造成什么伤害,就只有这一阵的“惨叫攻击”,把我搞出内伤来了,头晕目眩不说,耳朵还特别的疼。   我能很清晰的感觉到,耳朵深处往外流出了一些液体,不知道是血还是别的什么东西,反正我听声音是越来越模糊,像是有人捂住我耳朵一般,那种感觉有点不舒服。   陷进这怪物的身子里,我能看见的,除了血糊糊的颜色,其他一概没有,陈秋雁所提到的那东西,我找了一会也没看见。   准确的说,是想看也没机会看,眼睛都不受控制的眯起来了。   不知道是药蛊的缘故还是这怪物的肉身辣眼睛,反正我双眼火辣辣的疼,难受得不行。   就在我准备抬起手揉揉眼睛的时候,忽然间,我感觉手背碰到了什么东西。   挺硬实的,第一触感......像是一块石头!   我反应过来,也没敢多想,翻过手掌,一把就将那个异物攥在了手心里。   它比我想象的要小,跟鸡蛋差不多大,摸起来确实跟石头很像,带着一种死物才有的冰冷感。   这个异物的背面,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粘住了,也许是那怪物肉身上的尸体粘住它了,我想收回手来,把它拽过来,确实是费了不小的劲。   但不得不说,这个东西,的确是这怪物的死穴所在。   被我攥在手心里的时候,怪物就开始疯狂的挣扎了起来,虽然我看不见它的动作,但我可是在它体内,完全能够感觉到它的动静有多大。   等我把那个异物拽过来,彻底脱离怪物的身子,不再被那些东西粘住,我发现这怪物也没动静了。   猛地往下一沉,就再也不动了。   此时我双脚已经触地,抬头一看,头顶上空荡荡的,没有任何遮挡物。   那种奇特的感觉,就像是自己站在一个深坑里,虽然四周都是血肉模糊的东西,但习惯了也就是那样,完全不觉得恶心了。   我原本是想爬着上去的,但我发现自己办不到这事,手掌刚碰触到那些血糊糊的东西,下一秒就陷了进去,根本找不到借力点。   无奈之下,我也只能选择了穿山甲的路子,硬着头皮往前冲。   一边往前走着,一边还得抡王八拳,尽最快的速度,给自己开出了一条路来。   花了大概一两分钟的时间,我没有受到任何阻碍,算是很顺畅的从怪物体内钻出去了,或是说,坦坦荡荡的走出去。   陈秋雁他们依旧站在法台上,而我所处的位置,则距离法台较远,有个二三百米的样子。   先前还在耀武扬威追逐爩鼠的怪物,则没了声息,动也不动的躺在我身后,血肉模糊的表层也像被人泼了油漆,迅速开始发黑,散出了一种难以描述的死气。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看样子这东西还真是你的死穴.......”   我松了口气,低头看了看身上被血液浸透的衣物,只感觉有些头疼。   在怪物体内当穿山甲倒是舒服,就是恶心了点,衣服裤子全让那些不知名的粘液跟血液浸透了,想洗干净估计都得费不少力。   确定怪物没了声息,我这才有闲工夫去观察手里的那个异物。   那是一个黑色的球状物,大小跟鸡蛋差不多,像是金属制的,通体呈极其油亮的黑色,带着一种金属特有的光泽。   在这个球状物的表面,还有一层镂空雕刻的图案。   看着像是符咒。   抬起手来,轻轻晃了晃,我发现这个球状物里是空心的,似乎还有一些小东西,不知道是沙子还是什么,摇晃起来有沙沙沙的声响。   就在我转过头,冲陈秋雁他们招手,表示我没事,这边情况已经稳定的时候,我忽然发现他们那边好像又.......   “狗日的!!你们快跑!!法台要塌了!!!” 第十五章 黑暗中的低语   那座由汉白玉砖搭建的法台,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很突兀的颤动了起来,并且在砖体互相连接的位置,还出现了一条条漆黑的缝隙,似乎是要裂开。   在我喊出那句话之前,陈秋雁就抱着爩鼠跳了下来。   秦兵他们的反应也不慢,几乎就是前脚后脚的差距,直冲我这边就跑了过来。   当陈秋雁跑到我身边的时候,那座法台也伴随着轰的一声巨响,直接倒塌成了一地的废墟。   看见这一幕,众人都显得有些惊魂未定,本就苍白的脸色,此时更是难看了许多。   “塌......塌了.......”林珊珊喃喃道,颤抖着,抱紧了白小平的胳膊:“那个怪物没碰到法台啊......怎么忽然就塌了........”   “可能是因为咱们把顶上揭开了,破坏它的整体结构,所以才塌了。”秦兵倒是显得淡定一些,回过头看着那片废墟,皱了皱眉:“但我感觉......它刚才好像在动。”   “不是你们感觉,是事实。”   我叹了口气,一把拽住陈秋雁,将她挡在身后,小心翼翼的盯着那片废墟,心跳渐渐的快了起来。   “我进去的时候,法台就变得不对劲了,底下的铜板也在跳,那时候的法台,简直就跟个瓶子一样,不停的被人晃.......”   说到这里,我皱着眉想了想,看了秦兵一眼:“咱们俩过去看看,其他人留守在这里,帮咱们打掩护。”   “行。”秦兵点点头,倒也没有退缩,很干脆的端着枪口,跟着我就走了过去。   站在那片废墟前,我左右看了看,确定了法台内部那块铜板的位置,便带着秦兵开始刨,左一块右一块的,把那些汉白玉砖都刨到了一边。   很快,隐藏在法台之中,位于底部的那块铜板,便让我们刨了出来。   与先前不同的是,这块铜板的四个边已经起翘了,用脚在上面轻轻一踩,完全可以听见那种哗啦哗啦的铁皮声。   秦兵看了看我,见我点点头,他便陪着我一起拽住了铜板的一边,慢慢将其抬了起来。   随着嘭的一声闷响,铜板彻底让我们掀翻了,而铜板下面的大窟窿,也在霎时间映入了我们眼里。   在这时,陈秋雁他们已经跑了过来,纷纷往窟窿边上凑着,拿着手电往里晃,似乎对于这个窟窿下面的情况很是好奇。   “洞是垂直的,落差大概有两米,下面是一个平台.......”秦兵蹲在地上,很认真的观察着洞口下方的情况,头也不抬的说:“好像是人工修建出来的,都是青石砖砌的。”   “下去看看?”陈秋雁问我。   “我一个人下去吧,你们在外面守着,免得被人抄了老窝。”我笑了笑,故作轻松的说道:“你们在洞口守着我才放心,要不然感觉后路都不安全。”   说实话,看见这种洞窟,我是实打实的不想下去,就算是必须下去,我也要保证入口处有人守着。   如果我们全下去了,旧教的人偷摸着过来,把洞口封死,且不说他们会不会丧心病狂的丢点毒气弹进去,就是拿水泥把洞口封了我也受不了啊。   虽然我不怕死,可我还是怕被囚禁,特别是那种被囚禁在暗无天日,回不到外界的地方.......   “小胖,你在这陪他们。”我说道:“情况不对,带着他们就跑,千万别管我。”   爩鼠吱吱的叫了两声,点点头,表示它明白。   陈秋雁嘱咐我一句小心,也没矫情,带着爩鼠退到边上,有些担忧的看着我。   “旧教的人来了,我会给你信号的。”秦兵说着,指了指戴在耳朵上的耳机:“一切小心。”   我笑了笑,点上支烟抽了两口,算是在给自己壮胆。   从洞口往下看,我确实看不出有什么危险的地方,起码没那种明面上的陷阱,一切看着都很正常。   下面就是一片青石砖地,看那颜色跟质地,应该是有一定的年头了,不像是后代修建的。   稍微观察了一会,我没再犹豫,轻轻往前走了一步,垂直从洞口里落了下去。   从洞口到地面的落差不过两米左右,很快我就感觉双脚碰触到了地面。   “怎么样??”秦兵趴在洞口那里,拿手电晃了晃,大声问我:“下面有敌人吗??”   我没吱声,拿着手电左右晃了一圈,摇摇头说,没敌人,这里好像是一条隧道。   此时此刻,我身处的位置,应该是这条隧道的尽头。   隧道的规模不算小,我站的位置算是中间,左右各有两米的宽度,拿手电往前一晃,黑乎乎的,一眼也看不见尽头。   直觉告诉我,这地方不安全,而且还不是对于普通人的那种不安全,是包括我在内,哪怕我有肉身蛊护着,也一样会陷入危险,这就是第六感告诉我的消息。   我不知道前方有什么,也不知道那些旧教的先生,为什么会把法台建设在这条隧道的尽头之上,我只觉得.......危险。   但不知道为什么,也可能是我脑子不够用了,此时我有些愣。   虽然这里给我的感觉很危险,可我还是想往前走走,想看看前面是什么。   那种难以描述的好奇心,就像是变成了一只小猫,不停的在我心窝里挠着,痒得慌。   “我过去看看!你们在外面守着,有情况就通过对讲机告诉我!”   听见我这话,秦兵他们都点点头。   “好!你自己小心!”   我摆了摆手,壮着胆,又是好奇又是心虚的往前走去。   在这种让人头皮发麻的情况下,我的心跳就没有慢下来过,抽烟的速度也不受控制的变快了。   不过半分钟的光景,嘴里刚点上的烟,就让我抽得只剩下烟头。   虽然我烟瘾不大,但在这时候还是忍不住再点了一支。   “献祭......拉弗特萨......”   忽然间,一阵突兀而来的低语声,毫无预兆的从我身边传来。   我下意识的转过头,用手电照过去,所见的一切,依旧是空空荡荡的景象,根本就没有人在那儿。   但让我心里发慌的是......那阵低语声没有停下.......反倒是离我越来越近.......就像是有人凑在我耳朵边上......不停的低语着.......   说话的似乎是个男人,听嗓音,貌似还是个中年男人,带着一股子烟嗓的味道,说话的声音很低沉。   他说的就是中文,应该是,起码我能听懂。   虽然我不明其意,听起来还有点像是英文,但我觉得......他是在用国语说一些我听不懂的东西......仅此而已.......   他的低语声就没有停下过,一直在我耳边响着,似乎还分成了两个人,一左一右的凑在我耳边低语。   也许是被那些声音给弄晕了,我脑袋有些沉,像是睡觉的时间太长,刚醒过来,脑袋供氧不足似的。   我揉了揉太阳穴,打开耳麦,问对讲机那边的人,听见什么声音没?   对讲机那边的秦兵说没听见,陈秋雁也是如此,都说没听见,什么声音都没有。   我知道自己不是听错了,但我没办法分清楚,我听见的那些声音,究竟是真实存在的,还是我又一次出现了幻觉。   那阵低语声,听着断断续续的,词句之间,根本就不连贯,像是他们在说话时,我没听见中间的那些连接词。   我有点意识模糊,所以他们说的那些话,低语的那些内容,我只能模糊的记住一些,其他的都没办法记住,刚听见就给忘了,这点毫不夸张。   那些低语的内容,大多都是单独的词语。   献祭,黑袍,无面目,以及那个听着像是英文的.......   “拉弗特萨。” 第十六章 地底的石门   从海南回来之后,我的精神状态一直都不稳定,有时候我都怀疑自己生病了,是不是得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心理疾病。   在不知不觉的时候,我总会陷入一些莫名其妙的幻觉。   但大多幻觉都是转瞬即逝,我也没有给其他人说这情况,免得他们担心。   那些幻觉大多都很简单,要么是听见莫名其妙的声音,像是有人在说话,但再怎么听,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要么就是看见一些烟雾,或者是看太阳的时候,发现太阳边上有一圈赤红色的雾状环。   很多幻觉都是毫无理由的,就跟在做梦一样,总会梦见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这一次出现的幻觉,非常的真实,就跟我站在法台顶端,看见的那一片星海一样,真实的让我都觉得,那才是真正存在的。   而我们平常所见的,其实都是虚假的。   那些低语声来的很突然,不像原来的那些幻觉,轻易就能消失。   从头到尾,声音就一直都跟随着我,不停在我耳边低语着。   往前走出了大概四五十米的样子,我实在忍不住了,抬起手紧紧捂住耳朵,有些无助的蹲在地上,咬紧了牙。   这阵低语声,就跟老和尚念经一样,又臭又长,听得我直头疼。   哪怕我拼了命的捂住耳朵,那些诡异的声音也一样能穿透进去,直接传进我的大脑里。   “怪不得孙悟空一听唐僧念经就头疼.......看来吴承恩还是一个有生活的人啊.......”我自言自语似的说着,脸上忍不住露出了笑容,牙都快咬碎了,额头上的青筋全部鼓了出来:“妈的你们能不能别念叨了.......再念叨我就要疯了.......我.日.你们的仙人板板.....”   不知道是不是被我骂了,刺激到了,那些低语声忽然越变越多,从最开始的一个人,两个人,到现在的变成一群人。   越来越多的低语,重复的词句,让我听得意识越来越模糊,但奇怪的是,头晕目眩的感觉渐渐离开了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困意,疲倦感。   我恨不得下一秒就睡过去,无比万分,从来没有这么想过,想要好好的睡一觉。   “妈的别念了!!都闭嘴!!!”   我几乎是咆哮着,吼出了这一句话。   本以为这一声咆哮,对于那些正在我幻觉里低语的人,应该是毫无作用的,但让我意外的是,那些低语声很突兀的停下了,而且恰好是在我咆哮出来,大吼着的时候停下了。   我稍微愣了几秒,然后拿起手电,左右看了看,发现四周的情况一如往常,只是那些低语声彻彻底底的消失了。   “沈兄弟!你没事吧?!”   这时,我耳机里忽然传来了秦兵的声音,陈秋雁的声音也随之响起,万分焦急的问我怎么了??怎么突然吼起来了??是不是遇见敌人了??   “不是。”我蹲在地上,揉了揉太阳穴,有些头疼的说:“刚才我听见一些声音,太他娘的吵了,所以我才吼他们。”   “你听见一些声音?谁的?”陈秋雁忙不迭的问道:“是不是着道了?我们这边什么都没听见啊!”   “可能是我没睡好吧,最近都没休息好,所以有时候会出现一些幻觉......”我安慰道。   在安慰她,也算是在安慰自己,可能是听错了,应该都是假的。   我丢掉手里的烟头,重新点上支烟,蹲在地上抽了几口,缓缓将情绪平复了下来。   拿着手电,我回过头晃了一眼,在不知不觉中,我已经从入口处,往深处走了五六十米的距离。   此时的正前方,依旧是黑乎乎的一片,但我隐约看见,远处的颜色似乎有点不对,好像是即将要走到头了。   我知道这地方很诡异,也很危险,哪怕我有肉身蛊罩着,我也不能在这里横行无忌。   不过好奇心却莫名其妙的在驱使着我,即使我不想过去,但我的肉身却不受控制。   似乎有另外一个清醒的意识,独立的人格,在告诉我的肉身,走过去看看。   “下面的情况怎么样?”秦兵问我,语气已经没有开始那么轻松了,似乎他也发现我的状态有点不对,跟在洞口之外,简直是判若两人。   “一般吧。”我如实回答道,抽了口烟,说:“好像前面就是头,我马上就走过去了,稍微看看情况就回来。”   “没有敌人吧?”陈秋雁问我。   “没有,起码我没看见。”我说道:“四周都是墙,没有能够藏人的地方,而且我也没闻到别的味道。”   这时候,白小平冷不丁的问了我一句,刚才你说听见声音,那些声音都说什么了?   “词句吧,我也不明白,断断续续的......”我吸了口烟,感觉眼睛有些干涩,忍不住用手揉了揉,疲倦感似乎变得更浓烈了:“什么黑袍,献祭,无面目,还有那个......拉弗特萨?”   听见我的这番话,耳机那边的人,似乎也陷入了迷茫。   黑袍,无面目,这两个词,指的应该就是黑袍王,也就是旧教的终极信仰。   至于献祭,这个词可能就跟法台外发生的事有关了,最让我想不明白的,只有那个词。   拉弗特萨。   “你说的不会是英文吧?”陈秋雁有些纳闷,试探着问我:“拉弗特萨,这词听着耳生啊。”   “我也觉得。”我叹了口气:“如果是中文的话,可能是同音字,谐音字,反正我听见的就这四个字,应该没听错。”   在这时,我已经走到了隧道的尽头,左右两边都没有拐角,是彻彻底底用青石砖封死的,用手轻轻一敲,还能听见实心的那种闷声。   只有我的正前方是出路。   “有门。”   听见我的话,耳机那边的人也好奇了起来,纷纷问我是什么门?不会是你看错了吧?   “就是门啊。”我说着,用手敲了敲:“还不小。”   我面前的这扇门很大,大到了我都以为它是装饰品的地步。   上顶天花板,脚踏地上砖。   这扇门左右两边之长,直接都顶在了墙壁上,整个一面墙都是门。   “什么材质的?是人工弄出来的?”   “好像是石头打的。”我说着,又用手敲了敲门,听见那种沉闷的声音,心里顿时就疑惑了起来。   这扇石门的厚度应该很夸张,从那种沉闷的声音都能听出来,实心的,还很厚。   但左右两边都看不见门夹页,这玩意儿......不会真的是装饰品吧?   难不成是一扇假门?   “没啥子情况,就是一条隧道,这扇门应该打不开。”我抽着烟,转身向来时的路走去,对耳机那边的人说道:“我现在就回来,你们在外面等着,准备接应我。”   “好!”   “狗日的,早知道这里是条死路,傻子才下来......”我叹道。   就在这时候,我走着走着,忽然发现地面有些动静,好像是在发颤。   等我拿着手电,低头一看,只见我脚下的青石砖地面,正在细微的颤动着,而我身后的那扇石门,也隐隐约约传出了一种机械运作的轰鸣声。   耳机那边的陈秋雁他们,似乎也听见了这阵声音,急匆匆的问我这边怎么了?怎么忽然吵起来了??   “我操。”   我说道,转过身看了一眼,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这他娘的是真门.......”   “什么真门??”秦兵火急火燎的问我:“是不是出岔子了??”   我咽了口唾沫,看见那扇门正在往内打开,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推开一般,左右两边的门扇,分别往里缓缓移动着。   机械运作的轰鸣声,也在此时越变越大,连地上的青石砖都在为之颤抖。   “不是岔子,是他娘的门开了......” 第十七章 钟鸣   那两扇巨大的石门,被无形的力量,缓缓推到了一边。   在那过程中,机械的轰鸣声就没停下过,似乎这里面是藏着机关的。   两扇门看着就跟自动门一样,诡异之余,还透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科技感。   如果是七宝在这里看见,他肯定会惊呼一声牛逼。   我拿着手电,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站在门外往里看了看。   门内的空间很大,似乎是一个隐藏在地底的巨大空堂,没有任何透光的地方,但空气却是流通的,我能感觉到那种不动声色刮来的微风。   空气里夹杂着一种潮湿的感觉,阴冷之余,还莫名其妙的带着一种温热感,冷与热似乎交织在了一起,每呼吸一下,我都觉得鼻子像是被黏住了,说不上来的难受。   “世安!你说那扇门开了??!”陈秋雁忙不迭的问道:“需要我们下来帮忙吗??我们这里没状况,应该可以分出一部分的人去.......”   “砰!!砰!!砰!!!”   忽然间,一连串的枪声,从耳机那边传了过来,没等我多问,耳机里霎时就传来了滋滋的电流声,信号似乎是中断了。   我没敢犹豫,掉头就往回跑,心里就跟火烧了一样,着急得不行。   耳机那边的电流声就没有停下过,除开那种杂乱的滋滋声之外,其余的声音,一点都听不见。   开头的那阵枪声,应该是秦兵他们弄出来的,那是突击步枪的声音,我能听出来。   一定是出事了!!   想到这里,我奔跑速度越发的快了,眼看前方就是走道的尽头,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一切的答案很快就会揭晓,但是.......   洞口呢?!!   我在尽头处停下脚,拿起手电,往上方照了照,顶上全被泥土给封死了,别说是出口,连个小窟窿都看不见。   “秋雁!!秦哥!!”   “小胖!!!”   “你们能听见我说话不?!洞口怎么封住了?!!”   我冲着耳机那边疯狂的大喊着,语气不由自主的慌乱了起来,双手也有些止不住的发抖,像是在害怕那般,感觉神经都是绷着的。   不管我再怎么想,上面遇见的麻烦,只会跟旧教有关,肯定是出岔子了。   说不定那帮狗日的一直都没走,就在树林里猫着,打一开始就要跟我们打偷袭战,玩的全他妈是阴招.......   但最让我想不明白的,还是这个洞。   一开始我就想到过,如果旧教的人来了,把这个入口封死了,那我绝对得倒大霉,所以我才会让陈秋雁跟爩鼠留在外面。   不管旧教来了多少人,有陈秋雁跟爩鼠在,总归有一点缓和的余地。   我是千算万算都没算到,在意外发生的时候,陈秋雁跟爩鼠都来不及反应,直接让人把洞口给封死了.......   不过这也不对啊。   旧教的人有几斤几两,我没见识过,但多少也能猜出来一点。   他们再厉害,也不过是闻人菩萨那个档次的。   在短短数秒的时间内,一边抵挡住秦兵他们的热兵器,一边还得抵挡陈秋雁跟爩鼠的攻击。   就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成功把他们压制住,并且还把这个隧道的入口给封住了,这么大的本事......我觉得旧教应该不可能有啊!   想来想去,我只能推测,这一切都是个陷阱。   在旧教还没出面的时候,法台就出现了自己摇晃的情况,那种摇晃的景象不像先生能够操控的,反倒像是这个法台活过来了........   “滋.......滋.......”   耳机那边还是连绵不绝的电流声,我抬头看了看,只见洞口上方都让泥土给封死了,并且还往内部填充了不少碎石。   原先从洞口到地面有两米的落差,现在只有一米五左右,而且上方还在往下散落碎石砂砾,像是要继续往下塌陷。   站在原地,我仔细听了一会,隐约能听见砰砰砰的枪声,但不知道为什么,那阵枪声距离我所处的位置越来越远,似乎是在远离这里.......   “没办法了........”我叹了口气,缓缓绷紧了右手臂的肌肉,特别是脉门那一块,只感觉里面突突的有东西在跳动,似乎是想从我肉身里逃出来,皮肤都被绷得半透明了。   不一会,脉门上就显出了一条缺口,像是被撕裂开的,数不尽的黑色粘液从伤口里流了出来,不动声色的在地上聚集着。   那摊粘液上,先是出现一个个气泡,之后又出现了半张脸,表面不断的浮动着,没多久,落恶子就将自己的右手从粘液里伸了出来,带着一身的腐臭味,缓缓爬出。   看见站在我身边的这个怪物,不得不说,我安心了一些。   像是这种只存在于噩梦里的畸形怪物,别看它面目可憎,完全看不出人样,但它给我的熟悉感,却犹如家人一般。   “兄弟,这里很危险,你要保护好我。”我低声道,很认真的看着落恶子,冲它伸出手,笑了笑:“只要我活着,你就永远不会死,咱们俩是共生的。”   落恶子呜呜咽咽的叫了两声,伸出手来,似乎是想跟我握手,但在半途,它又把手收了回去,显得有些瑟缩。   我一把拽住它的爪子,重重的握了握,只感觉手里一片冰凉,还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潮湿感,似乎还有层粘液附着在它体外。   “你能不断的重生,所以该玩命的时候,就别怕死,大不了你散去真身,我再找机会让你活过来。”   落恶子没吱声,眼神里有种很人性化的疑惑,将信将疑的看着我。   “在海里那一次,你不就死了吗?”我笑道:“你现在不也是活着?”   落恶子似乎是在思索什么,想了一会才点点头,嘴角咧得更大了。   那种扭曲畸形的笑容,虽说灿烂,但看着还是让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遇见敌人,你别急着动手,听我指挥。”我低声道,拍了拍落恶子的肩膀:“叫你上的时候,你就给我往死了弄他们,是吃了还是撕了,由你来。”   落恶子一听我这么说,笑容顿时就更灿烂了。   我点上支烟,吸了一口,忽然发现落恶子也在盯着我嘴里的烟,似乎它对这东西很好奇,也想尝试一下。   “想尝尝?”我问。   落恶子点点头,低吼了一声,跃跃欲试的看着我。   我笑着没说什么,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丢到它手里。   然后它二话不说就丢进嘴里,吧唧着嘴,几下就给嚼没了。   “这不是用来吃的......这是.......唉算了。”我叹了口气,转身向着石门大开的那方向走去,听着落恶子这个多出来的脚步声,心里越发的踏实。   其实我一开始是想让落恶子刨洞钻出去的,但仔细一琢磨,感觉这想法有点不切实际,就算它能打洞带我出去,也说不准一出去咱们都得死。   连秦兵他们都开始移动了,都在换位置,离开这一片区域,那就说明这里有他们没办法直面抵抗的危险。   与其站在那里等救援,还不如去那扇石门里看看,那里的空气是流通的,说不定就有别的出口。   想到这里,我心里也渐渐的有了点底气,有落恶子这个保镖陪着我,安全系数确实是大大的增加了。   “咚.......”   忽然间,一阵突如其来的钟鸣声,从前方悠悠传了过来。   听见那声音的时候,我跟落恶子都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面面相觑的看着对方。   “你听见了?”我皱着眉问。   落恶子点点头。   “那就不是幻觉,应该不是。”我喃喃道,缓缓将腰后别着的棺材钉抽出来,给落恶子使了个眼神:“你打头阵,我跟着你过去。” 第十八章 古刹   当我们走到石门外的时候,领头走在前方的落恶子,很突兀的停了下来。   它回头看了看我,眼神里有种说不出的凝重。   “有危险?”我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落恶子点点头,嘴里低吼着,似乎是受到了威胁一般,两只巨大的兽爪绷紧了起来,指甲缓缓往外冒着,变长了不少。   由于先前我没敢进去,只是在外面随便看了看,所以这两扇门之后的细节,我确实只观察到一部分。   等我真正的走到门边,试探性的往里探了探头,用强光手电往里一晃,心里顿时就咯噔了一下。   狗日的。   这他娘的不是空堂啊,这是一个位于地底的大广场啊!   我再怎么想也想不到,在这片原始森林之下,竟然会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的空间,并且边缘的那些墙壁还是用青石砖砌出来的。   用脚趾头猜都知道,这里肯定是人工修建的。   顶部的天花板是半圆形的,像是一个罩子,最高的地方,与地面相隔至少有二三十米。   当然,这些都不是最主要的。   真正能让我瞠目结舌的,还是那个在广场正中间,悠然而立的......寺庙!   在广场的正中间,有一个占地近三分之一的古式建筑。   那建筑的造型跟普通寺庙中的大雄宝殿很像,只不过颜色灰暗,没有上漆的迹象,从屋顶到立柱,再到其他地方,都是一个颜色。   灰。   死一样的灰色。   虽然这座建筑是一个死物,但我还是觉得,它曾经活过,只不过现在死了,彻彻底底的没了声息。   之所以我能确定它是一座寺庙,而不是普通的建筑,还是因为它门外高悬的匾额,上面那四个大字。   “大娑婆寺。”   看见这个略显生僻的寺名,我稍微想了一会,这才回忆起某些闻人菩萨跟我说过的话。   这个匾额上所写的“娑婆”,应该是来自于佛家对这个世界的称呼。   根据佛教说法,我们世人所生活的世界,应该名为大千世界,又称之为娑婆世界。   这个世界的教主,便是释迦牟尼佛,而这个娑婆世界,便是释迦摩尼教化的三千世界统称。   “娑婆世界,众生安于十恶,有烦恼却不肯出离,是三恶五趣杂会之所,所以又称五浊恶世.......”   想到这里,我心跳不由自主的快了起来,看着那个略显奇怪的寺名,只觉得这座寺庙.....应该不是什么好地方。   如果是在外界,我看见佛家的寺庙,或是道家的道观,必然会生出一种说不出的安全感。   但是此时此刻,我所能感觉到的,只有危险。   想了一会,我左右看了看,只觉得走道里刮的风是从空堂里来的,并且那个位置,还在寺庙的另外一边。   “你打头阵,咱们过去看看。”我低声说道。   落恶子低吼了两声,倒是没有因为感觉到危险而驻足不前,看它那意思,似乎还挺愤怒的,好像是觉得自己被吓了一跳,搞得它有点丢人。   一边吼着,落恶子一边就往前走。   它行走的速度不慢,但每一步都走得很稳,并且视线不是集中在一个点上,而是跟我一样,在不停的左右扫视着。   距离那座寺庙越近,我就发现这里面刮的风就越大。   说真的,我是怎么想都想不到,是什么样的寺庙才会选择建在地下?   这座寺庙跟这个空堂广场,看着应该有一定的年头了,最起码也是几十年前建的东西,工程量绝对不算小。   想要搞出这么大规模的地下建筑,没点本事没点底子,想搞出来简直就是做梦。   但一般而言,寺庙都是建在地面上的,山上,林中,等等.......   不管是听别人说,还是在书里看,对于这种建设在地底的寺庙,我确实是一头雾水,搞不清它建造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寺庙建在这里,信徒不方便上香朝拜,寺里的僧人也无法生活,想要从这里出去找点吃的,还得过的跟野人一样,方圆几十里都渺无人烟,这他娘的......   难道这寺庙是不住人的?只是一个单纯的建筑物?   那也不应该啊!   费尽心力搞出这么大的阵势,总不可能是为了做出一个观赏品吧?跟那种人造景观一样,简直就是毫无意义啊!   “咚.......”   就在这时,一声钟鸣,很突兀的从寺庙里传了出来。   也许是因为距离寺庙比较近,这次我听见的钟鸣声,明显要比最开始大许多。   那种沉闷而又响亮的钟声,似乎是寺庙里被人撞出来的......对!很像是撞钟的声音!!   落恶子回头看了我一眼,见我点点头,示意它往寺庙那里走,落恶子也不犹豫,转过身,抬脚就往那边走,根本不知道什么叫怕。   有它打头阵,我心里也稍微踏实一些,小心翼翼的跟在它身后,一边观察着四周的状况,一边提醒着自己。   有声音,应该就有人,虽然在这地方出没的应该都是敌人,但我觉得还是去看看比较好。   空堂广场就这么大,我跟落恶子的脚步声虽小,但要是仔细听的话,还是能够听见的。   与其暴露在对方的视线下,怂的跟条狗一样,不敢进寺庙查看,那还不如大大方方的进去。   反正这地方就这么大点,一会被他们偷袭也得打,现在见了面也得打......   总而言之都是打,那还不如占据点主动,起码要把气势打出来。   连面都没见上,怂个什么劲?   更何况旧教的人能不能斗过我,那还得两说,有落恶子帮忙,我觉得自己胜算挺大的。   只要对方人数不多,并且还不是养九生那一流的先生,应该都能搞定。   “能感觉到里面有人吗?”我跟在落恶子身后,试探着问了一句。   落恶子摇摇头,低吼了两声,但眼神还是一样的凝重。   有敌人,这应该是可以肯定的,从落恶子的表现就能看出来,那个敌人能给它带来一定的威胁,不然它不可能这么凝重。   但是我仔细闻过了,这地方没什么特别的气味,阴阳二气也处在一个比较平和的状态,不像是有冤孽出没的情况。   这时,我们走到寺庙门前,齐刷刷的停下了脚。   “你去把门推开。”我说道。   落恶子一点头,抬脚往前走了几步,站在门前,低吼着推动了起来。   寺庙的大门是木制的,虽然颜色跟墙壁一样灰暗,带着一股难言的死意,但不得不说,这扇大门的做工极其精美。   门面上有许多凹刻的图案,大多都是佛教的神像,看着惟妙惟肖极为传神,虽然颜色单一没什么层次感,但也要比一般寺庙里的彩绘强很多。   这两扇木制大门,至少有上千斤重,让我来推,倒不是推不开,只是有些费劲,没落恶子这么轻松罢了。   很快,大门就让落恶子推到两边,给我们敞开了一条近两米宽的通道。   我没急着进去,站在外面看了看。   庙里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用手电一晃,只能模糊看见地面是汉白玉砌成的。   就在我犹豫着,要不要让落恶子打头阵先走进去,还是再观察一会.......   忽然间,只听呼呼的一阵风声,庙里毫无预兆的亮起了一盏盏油灯。   油灯都分布在庙里两侧,都是橙黄色的暖光,看着略有些昏暗,但凑在一起,也足以起到照明的作用。   而在我们正前方,那座足有七八米高的释迦摩尼坐像下。   有人正盘腿坐在那里,远远的看着我们。   那人应该是个和尚,身上穿着破旧灰暗的僧袍,手里拿着一串念珠,正不断的拨动着,像是在诵经念佛一般,略微低着头。   哪怕我们相隔几十米远,我也能感觉到他那种平静到极点,如同一滩死水深潭的眼神。 第十九章 老和尚   殿内只有一尊佛像,是用那种深灰色的岩石雕琢出来的,最高处足有七八米高,是一尊释迦牟尼佛的坐像。   看见这尊佛像的时候,我第一感觉就是,这里跟旧教无关,起码不是旧教用来搞祭祀的地方。   旧教只尊崇那些生活在太古时期的旧日者,哪怕他们教内有先生,有和尚,他们也一样的摒弃了自己的信仰。   不再信奉那些赐予自己法门的祖师爷,而是去信奉那些虚无缥缈的旧日神明。   就因为如此,在那些跟旧教有所联系的地方,大多都能看见许多摔碎的神像,似乎是为了给旧日者表明衷心.......   但这地方,我感觉不到跟旧教有什么联系,这里就是一所寺庙,仅此而已。   大殿里亮起的那些油灯,都分布在殿内的两侧墙角。   那应该是油灯,我能闻到那种燃烧油质物的气味。   可我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些油灯怎么跟点灯似的?说亮就全部亮了?   殿内的地砖,墙面,以及天花板,一眼望去,都是灰暗的颜色。   最开始我以为地上是汉白玉砌的,可仔细一看,我却发现这些地砖的颜色跟汉白玉有些差别,颜色要深一些,带着一种难言的死气。   这座寺庙,已经死了。   在大殿之中,那座释迦摩尼坐像之前,有八株小树苗生长在那里,应该是小树苗,不是普通的那种灌木,这点我还是能分清的。   树苗倒不算小,每一株都有近一米五高。   它们分布得很有规律,东南西北,各有两株。   而且那两株还是挨着的,互相距离不过半米远。   在那些树苗生长的地方,根本就没有铺贴地砖,直接连通在地里。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那八株树苗之中,只有四株是活着的。   树苗两两一对,每一对里,只有一株存活,枝繁叶茂不说,还带着一股难言的绿意。   那些树叶都像是宝石雕琢而成的,在手电的强光下还有些反光的现象,看着晶莹剔透。   而与这些活性极强的树苗相比,跟它们挨着的另外一株树苗,则枯萎败落,树冠上光秃秃的,看不见任何一片树叶。   而树枝跟树干,则出现了一种岩石才有的深灰色,甚至还布满了许多岩石沟壑般的裂纹。   四树生,四树死。   那个拨动念珠的老和尚,就盘腿坐在这八株树苗的中间,背后则是释迦摩尼的坐像,整个人的肉身上都像罩住了一层阴影.......   那绝对是个老人,从下巴上如山羊一样的胡子就能看出来。   这和尚的年纪不小了,至少也应该在五十岁以上了。   但无论如何,哪怕我看见他拨动念珠诵经念佛.......我也不认为他是个活人。   光是用看的都能看出来,这和尚绝对他妈的不是活人。   虽然他身上穿着发灰的僧袍,但有不少皮肤还是暴露在外的,那些皮肤,包括他脸上暴露在外的皮肤,都是黑色的。   而且还是那种油亮亮,像是涂着一层黑油漆的黑,看着都反光。   在这层黑色的皮肤之上,还有着许多小指粗细的红色线条。   那些线条纹路,也像是油漆颜料涂上去的,不过.......我仔细看了看,那些红色线条,似乎能够发光。   这时,落恶子也没急着进去,回头看了我一眼,在等我下一步的指示。   “这是冤孽吧.......”我喃喃道,心里有了种不祥的预感。   看着那个莫名其妙的老和尚,我只觉得说不上来的危险,似乎下一秒就会丧命那般。   从我入行到现在,第一个给我这种感觉的,是九螭神,第二个.......就是这和尚。   记得吴仙佛跟我说过,旧教的六位先知里,实力最强,排行第一的老大,就是修佛的和尚。   好像是叫做自在师?南自在?   难不成这和尚就是他???   不对啊......旧教的人不是只信奉旧日神明吗??这实打实的就是一个和尚啊!!   就在我心脏狂跳,犹豫着要不要就此逃走的时候,那个盘坐在地上,不停拨动念珠的老和尚,很突兀的开了口。   “南无阿弥陀佛.........”   说着,他双手合十,很客气的冲我行了一礼,眼神平静得犹如一潭死水,但语气里,却还是透出了一股好奇的味道。   “施主,你是为何而来啊?”   他说话的声音,是个老头儿的声音,听起来跟正常人并没有什么两样,甚至还比正常人的声音好听,很温和,也很慈祥。   听见这个冷不丁的问题,我稍微愣了一下。   “迷路了。”我低声回答道,学着他的样子,双手合十的给他还了一礼,有些紧张的说:“大师,您知道这里有什么出路吗?”   “出路?”老和尚想了想,摇摇头:“在这五浊恶世之中,万千生灵不得其解,不肯出离,出路自然是封死了。”   得到这个答复,我确实是有点迷茫了,满头雾水的看着老和尚,只觉得这老头儿是不是.....脑子不大正常?还是说我的层次太低,没听懂他说的禅意佛理?   “大师,我们是无意间打扰到您的,希望你别介意.......”我说着,壮着胆,小心翼翼的往后退了一步。   这个老和尚是敌人还是朋友,对于我来说都不重要,我需要做的,就是规避一切未知的风险。   他是活人还是冤孽,连这点最基本的我都摸不清,更别说是推测他的实力了........   老和尚有呼吸,肉身上也有活人的味道,活性挺足的,并且他体内的阴阳二气,也处在一个较为平衡的状态。   毫不夸张的说。   要是不看他的模样,我光是用感觉,用闻,我都会觉得他是个活人,甚至于是个比我还要正常的活人。   跟这样一个怪和尚对上,我的胜算有多少,直觉告诉我,恐怕不太乐观。   在他还没出手的时候,我先找机会撤出去,抓紧时间找别的出口才是正经事。   在这里跟他墨迹.......太危险了。   “施主,你是要走了吗?”老和尚问我。   “真是不好意思啊,大师,我是真的有急事,所以就先告辞了,等下回.......”我很不自然的笑着,跟他解释道:“等下回再来听您的禅经佛理。”   “我没有什么禅经佛理可说,只是有几个问题,想问问施主。”   老和尚说着,双手合十,客客气气的又冲我行了一礼,目光之中的好奇早已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类似于野兽的目光。   残忍,疯狂,阴毒,种种人类的负面情绪,都能在这个老和尚眼里找到。   “您问。”我点点头,又往后退了两步。   落恶子见我往后退了,它也没有上前,而是跟着我一起往后退着。   不过它有脑子,知道我的安全比它重要,所以一直都保持挡在我身前的站位。   “你身上有魔的气息,你跟那些人都是一伙的吗?”老和尚问我。   “那些人?”   我一愣,有些诧异的看着老和尚:“您指的是?”   “那些摒弃了佛祖道尊的人。”老和尚说道。   见他的眼神越来越危险,我忙不迭的举起手来,表示我自己很无辜,大声解释道:“我跟他们不是一伙的!!那些旧教的人跟我不是一路!!我是他们的敌人啊!!”   “那你身上为什么会有魔的气息?”   老和尚很疑惑的看着我,没等我回答,他又点了点头,慢慢站了起来。   也许是很久没有活动了,这猛地一站,顿时就引得身上的那些骨头,咔咔作响。   “你在骗我,跟那些人一样。”   话音一落,老和尚双手合十,苦苦叹道。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施主,你不得佛渡,还是由我来渡你吧.......” 第二十章 佛敌   老和尚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是平静,只有眼神略微的出现了变化。   他的眼神很危险,那种极致的疯狂,堪比落恶子.......不,似乎比落恶子还要夸张!!   如果这个老和尚是活人,他的精神状态,必然已经出现了畸形的转变,扭曲的不似正常人。   只有这样的情况,才会导致他显露出这样的神色。   虽然嘴里说着是要渡我,但无论我怎么想,我都觉得这个老东西是想干掉我。   别看他走路摇摇晃晃的不稳当,似乎下一秒就会倒在地上,可看来看去,他身上那种危险的气息,却没有变淡,而是越发的浓重。   直觉告诉我,这个老和尚.......能杀我!   “吼!!!”   忽然间,落恶子一声低吼,在没有得到我命令的情况下,毫无预兆的冲了上去。   看见这一幕,我有些没反应过来,这狗日的干什么呢??   遇上老和尚这样不知底细的对手,我们的第一选择不是迎战,是跑啊!!   在这时候,老和尚也停下了脚,看见落恶子直冲自己奔来,双手合十的念了一句佛,随后将手掌握起,攥着拳头迎上了落恶子。   跟体型庞大犹如怪物的落恶子相比,老和尚瘦弱的身躯,简直就不值一提。   任何人来看这一幕都会觉得,他是在以卵击石。   但事实究竟是什么样的?   在双方碰触到的那一瞬间,老和尚的右手臂,就跟插进奶油里的烙铁一样,非常顺畅,毫无阻碍的从落恶子腹部穿透了出去。   而在那时,落恶子的右爪,也准确无误的掐住了老和尚的脖子,似乎是感觉不到疼一般,不顾腹部的伤势,仰头一口就咬在了老和尚的头上。   它嘴里的牙齿犹如钢针,在咬住老和尚的瞬间,那一排排利齿就插了进去。   敌人的眼球都没能幸免于难,全被利齿给插住了。   老和尚,落恶子,他们俩都没再有动作,似乎是僵持下来了,一动不动的定在原地。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老和尚的眼球明明被落恶子的牙穿透了,但却没有流出来任何液体,眼球也还是鼓着的,没瘪下去.......   “怎么回事??!”我站在旁边,不敢相信的看着这一幕,特别是见到老和尚转过头,往我这边看过来的时候,我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他好像不拿落恶子当回事啊!完全没把落恶子的攻击放在眼里!   “施主,你们身上魔性深重啊,要是就这么放任自由,以后想回头也回不了头,还是让我来帮你们一把.......”   老和尚说着,缓缓将手臂从落恶子腹部抽了出来。   在那个过程中,落恶子没有反抗的动作,嘴里不停的低吼着,眼中的凝重早就烟消云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挑衅,被欺辱的愤怒。   “老前辈,我们真的不是敌人,如果你觉得那些旧教的人堕入魔道了,那你就该去对付他们,不该对付我们........”我往后退了两步,攥着手里的棺材钉,说话都在颤抖:“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咱是一条线上的,何必分出个你死我活呢........”   “佛与魔,怎么会是一条线上的?”老和尚笑道。   听见这话,我不禁看了看他。   从头到脚这老家伙都不像活人,连人都不像,还有脸口口声声的念佛?   “你是和尚?”我问道。   老和尚笑了笑,没说话。   “你都这模样了,还跟我说什么佛啊魔的,你觉得这话有说服力吗.......”我咬了咬牙,见落恶子还在跟他纠缠,心里也没别的主意了,只有一个字。   打。   落恶子是我最大的底牌之一,在这种情况下,我只能选择用它,也只有它最好使。   如果把落恶子丢在这里,让它跟老和尚缠斗,我再找机会跑出去......这他娘的也不现实啊!   让落恶子刨隧道带我出去,都比我自己刨隧道靠谱。   想想我也后悔,要是我带着爩鼠下来,有它在这儿,我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在这么多冤孽里,它是最属穿山甲的.......   “我这模样?”   老和尚听见我的话时,眼神出奇的迷茫了起来,只见他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又看了看手臂上漆黑的皮肤,目光里出现了一种说不出的悲痛。   “我到底是怎么了........”   在老和尚迷茫之际,我也在琢磨,这老东西究竟是什么冤孽???   按理来说,无论是底子再怎么雄厚的冤孽,在面对落恶子的时候,或多或少都会陷入一定的劣势。   别看落恶子面目可憎,凶气滔天,这玩意儿说白了就是一种特殊的法器。   对付冤孽,法器比什么都顶用,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但老和尚根本就不害怕它,硬碰硬的跟它干,也处在了绝对的上风,丝毫没有吃亏的迹象。   “这么狠的玩意儿......究竟是打哪儿冒出来的........我怎么没听过有这么狠的冤孽啊.......”我咬紧了牙。   就在这时候,释迦牟尼佛坐像前的那八株树苗,冷不丁的从我眼角余光掠过。   在那瞬间,我似乎想到了什么,急忙转过头看去。   “八棵树......两两一对.......东南西北各有两棵........”我喃喃道。   记得闻人菩萨曾跟我说过,佛家的教主释迦牟尼佛,当年是在拘尸那城,娑罗双树之间入灭的。   他涅.槃圆寂之时,东南西北,各有双树。   每一面的两棵树都是对立的,一枯一荣,一树枝繁叶茂,一树败落凋零。   这样的树,一共有八棵,刚好是四枯四荣之象。   那种只存在于传说里的异象......不就能跟现在的情况对上吗?!!   虽然这里的八棵树都是树苗,但也一样可以对应四枯四荣之象,并且东南西北的排列顺序也是相同的!   东方双树,应该意为“常与无常”。   南方双树,应该意为“乐与无乐”。   西方双树,则该意为“我与无我”。   北方双树,则是意为“净与无净”。   一枯一荣之中。   枝繁叶茂,活性昌盛之树,是诸般本相,常、乐、我、净。   枯萎凋残,死气缠绕之树,是五浊世相,无常、无乐、无我、无净。   在这八种境界之间入灭圆寂,意为非枯非荣,非假非空......这是立地成佛之象啊!   但这个老和尚,无论再怎么看,也不可能跟“佛”字挂钩。   唯一的可能,就是闻人菩萨曾说过的,那种只存在于古代典籍中的“魔”。   “有些和尚为了立地成佛,得到他目前得不到的力量,就会做出这八种境界的假象,在其中圆寂或是坐禅......”闻人菩萨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很是凝重,不像先前跟我说故事那样一脸八卦:“有些和尚成功了,有些和尚失败了,成功者,就地圆寂,立地成佛,得大智慧,悟世间真理,直登彼岸佛国净土。”   “失败者呢?”我当时这么问了一句。   “由于末法时代的来临,失败之人,都会因为失败而毁掉佛心,彻彻底底的堕入魔道,受到他化自在天的引诱,堕身为他化自在魔。”闻人菩萨答道。   我又问:“这是一种冤孽?”   听见我的话,闻人菩萨当时摇了摇头,很认真的纠正道:“不是冤孽,是魔。”   “这种魔,在佛家典籍之中也出现过,又称其为伽他旬,道家的记载里也出现过,大多称其为佛堕魔。”   “但这诸多称呼里,唯一让我觉得贴切的,只有一个。”   一听闻人菩萨说到这里,我也忍不住好奇,问他觉得哪个称呼最贴切?   闻人菩萨给我的答案只有两个字。   佛敌。 第二十一章 伽他旬   身处八虚界,静虑定佛心。   要是佛心没能定住,僧人的信仰就会受到,进而产生极端化的异变。   成不了佛,那就成魔。   那些在假性八境界之中修行的佛教徒,只要走错了一步,那就彻彻底底的与佛教对立了。   之所以有人称其为“佛敌”,就是因为这种奇特的冤孽实力强大,几乎都强大到了无人能挡的地步。   拿闻人菩萨做过的比喻来看.......   在正常的情况下,一个在八境界之中成魔的僧人,变成冤孽后,实力会有极大的增幅。   基本上一个入魔的和尚,都能顶住两个闻人菩萨。   这是闻人老前辈自己说的,我可没有半点夸张。   “你是伽他旬?!!”我忍不住问了出来。   虽然我找一个冤孽问来路,这事后想想有点可笑,但那时候我确实是下意识的,并没有过多思考。   听见我的问题,老和尚稍微愣了一下,随即眼神就变得危险了起来,或是说,那种极致的愤怒,让我感觉到了危险。   “谁是伽他旬?!你在胡说什么?!!”老和尚几乎是咆哮着冲我吼了起来,眼睛里的杀意越发明显,似乎是恨不得活吞了我:“你是在侮辱我!!谁是伽他旬?!谁是佛敌?!你是在欺辱我佛!!”   “你不是伽他旬?”我一愣,不禁皱起了眉,看着满眼悲愤的老和尚,点点头:“好像不是,但好像又是。”   我说的这话,倒不是为了安慰他。   因为闻人菩萨说过,伽他旬的性格很极端,对普通人,对道家的先生,敌意都不是那么的强烈。   唯一能让伽他旬恨之入骨,咬牙切齿,往死里弄的,只有佛教徒。   可以说伽他旬是典型的叛佛者,信仰缺失之后,它们也只会敌视原本的信仰。   此时此刻,跟我们为敌的老和尚,虽然下手狠辣,从头到脚也没有活人的意思,怎么看怎么像是伽他旬,但是.......他好像没有亵渎自己信仰的举动啊!   不管他言辞再怎么毫无逻辑,再怎么不讲理,杀意再怎么重,对于自己的信仰,他还是挺坚定的。   “老前辈,我们真的不是魔,我们都是人.......不不,我是人,它不是,它是我的朋友!”我忙不迭的解释道,希望可以抓住这机会,解开两人之间的误会。   在对付旧教的时候,我只有一条路可走。   能动手就不吵吵,有什么话都别说,打完之后,谁赢了谁再说。   你死我活不就是这样吗?   但在旧教之外,我在面对其他敌人,特别是莫名其妙跟我对上的敌人,那都会选择能解释就别动手,冤家宜解不宜结。   我不怕跟别人为敌,但我害怕别人耍阴招,因为我不是孤家寡人。   有老爷子七宝他们,我是一个有软肋的先生.......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要是有人存心想跟我过不去,他们必然会选择七宝他们作为目标,而不是我。   当然了,我现在属于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在这个老和尚面前,我是真的感觉不到半点胜算。   连我最大的底牌之一,落恶子,都让他收拾的没脾气,我还敢干什么?   “你身上有魔的气息!!”老和尚低吼道,满目凶光。   “老前辈,您是修佛之人,自然要比普通人通晓事理。”我咬着牙,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壮着胆跟老和尚解释道:“就算我身上有你说的,那种属于魔的气息,但我做过什么坏事吗?就凭我身上有魔的气息,你就要杀了我?您觉得这样做就是大慈悲吗?”   “胡说八道!”老和尚怒吼道:“任你能言善辩,也别想从我手里逃出去!”   “我有个朋友,也是你们佛家的子弟,他跟我说过,人行善事便是佛,人若为恶即是魔,佛与魔不在气息,是在内心。”我咬着牙说道:“哪怕有魔,只要这个魔不为恶,行善事,那么它也能称之为佛........”   “从我拥有这个气息的那天开始,我敢说自己没做过坏事,哪怕是与人动手,也是处处显着慈悲心,能不杀生就不杀生。”   “有人遇见困难,我也是能帮就帮,从来没干过昧良心的事,如果这样,您还误认为我是魔,非得对我下死手,那我真的无话可说了。”   听见我这一番话,老和尚也不禁愣了两秒。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再继续折腾落恶子,而是保持着用手掐住落恶子胳膊的姿势,一动不动的看着我,像是在思考什么。   “人行善事便是佛,人若为恶即是魔.......”老和尚说着,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眼中渐渐有了一种回忆的神色。   过了两秒,他很是突然的松开了落恶子,往后退了两步,跟我们拉开了一定的距离。   “你们身上的气息,跟那些亵渎神明的人很像,但也不全是。”老和尚叹道:“看来还是我老眼昏花了,没看清楚敌人.......”   一边说着,老和尚一边向我走来。   在那个过程中,我是很想往后退的,真的,我一点都不想跟这个老和尚挨着。   跟这么一个冤孽挨在一起.......确实是太危险了.......   但直觉告诉我,如果在这时候退了,我就真得死了。   “你身上的那些魔气,是怎么来的,能告诉我吗?”老和尚问道,走在我面前,停下了脚,不动声色的将手掌搭在了我肩上。   他的右手很凉,像是冰块一样,表面似乎还有一些粘液,也可能是汗水。   反正我感觉肩上湿漉漉的,很不舒服。   “您听说过蛊吗?”我试探着问道。   老和尚点点头,说蛊道凶名极盛,当然听说过。   “在蛊门之中,用自己肉身炼化的蛊毒,其品种成千上万,效力各不相同,能对人产生的影响,也都千奇百怪。”我叹道:“我身上就种有蛊,这种蛊名叫肉身蛊,是专门种在活人肉身上的,被种蛊的人,身上的气息就会发生转变,最后就会变成我这样。”   “你是一个蛊师?”老和尚问我。   “我是一个降师,只不过......副业是修蛊!”我笑道:“也勉强算半个蛊师吧。”   “是这样.......”   老和尚点点头,也没再追问,似乎是在思考我这些话的真实性。   他沉默了半分钟左右,这才紧接着开口:“你也跟那些亵渎神明的人打过交道?”   “打过交道,还你死我活的斗过几次。”我低声道:“虽然他们的信仰跟咱们不一样,但本事确实入流,特别是领头的那些人,实在不好对付。”   “领头的?”   老和尚说着,似乎想起了什么,看我的目光都有些诧异了:“那六个亵佛者?”   “您也跟他们打过交道?!”我一愣:“听他们说,那六个人,是旧教里的六位先知,其中有几个还是你们佛家的子弟。”   “打交道?”   老和尚笑了笑,把手收了回去,背负着双手,缓缓向释迦摩尼坐像前走去。   “我跟他们岂止是打交道那么简单,之所以我会变成这样,也是因为那六个人.......”   “您是被困在这里了?”我忙不迭的问道。   老和尚摇摇头,走到原先盘坐的蒲团上坐下,远远的看着我,说。   “我是自愿留在这里的,因为这地方不干净,需要佛家的子弟来镇守,如果放任自由,任凭那些旧教的人来这里折腾,要不了多久,外界还得生出大乱。”   “您的意思是........”我惊疑不定的看着他。   “我不是被他们困住,相反,他们还恨不得我马上出去,做梦都想让我离开这里。”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您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老和尚笑着点点头,抬起手,指了指自己面前的石砖地。   “娑婆寺下,镇压着一个怪物,我这么说,你应该能明白。” 正文 【公告】病假   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向大家请个病假。   最近事情比较多,身体又不争气,眼睛不太舒服,本来想着熬一熬就好了,结果还是我想多了。   所以大家身体不舒服的时候,一定要及时去医院,千万不要拖!不要抱着侥幸心理,要不会越拖越严重的!   昨天去医院给眼睛做了个小手术,包着纱布稍微有些影响视力,码字确实有点吃力,所以很无奈只能给大家请个病假了。   从今天开始,不会断更,一天一更,先请两天的假。   希望大家不要介意,我会尽快好起来,争取早点恢复更新,谢谢大家~ 第二十二章 前人   我打一开始就觉得不对劲,无论是哪个法派的祭祀场所,无论是寺庙还是道观,都不可能建造在地底。   如果真的有这种情况,那就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是建造者脑子进水了,钱多了烧得慌,所以才没事找事,在地下建造了这么一座古刹。   要么就是有别的什么目的,虽然我还想不到,但肯定是如此.......   “怪物?”我问。   老和尚点了点头,也没有跟我过多解释,转而,眼神变得无奈了起来:“那个怪物已经身受重伤了,不知道沉睡了多少年,到现在也只是半梦半醒,没有完全的恢复过来,处在一个虚弱时期。”   我看了看老和尚,见他确实没有攻击我的意思,而落恶子腹部的窟窿,也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我一咬牙,抬腿就向老和尚走了过去。   在他身边,我壮着胆坐下了。   “老前辈,您在这里已经多少年了?”我试探着问道。   “记不清了。”老和尚皱了皱眉,说:“在很久之前我就守在这里,过了很长时间,那些亵渎神明的人才找到这儿........”   “那也就是说,在旧教的人发现这里之前,你就已经守在这儿了.......”我想了想,又问:“这地方是谁建造的,您还记得吗?”   老和尚摇摇头,说以前记得,现在记不得了。   “那我有个问题啊,老前辈,您一直守在这儿,肯定是出不去的,那你的普通话咋会这么标准?”我有些怀疑的看着老和尚,只觉得这里面有蹊跷。   看这意思,老和尚应该在这儿守了不少年了,但他说话的语调,包括他说话的方式,都跟老爷子那一代人差不多,而且普通话说的不错,口音还偏北方。   对于一个一直被困在地底的人来说,这样的事,应该是不可能发生的。   听见我提出的这个问题,老和尚也没有隐瞒我的意思,点点头说,在旧教的人下来之前,曾经有别的人来过这里。   “谁啊?”我忍不住好奇,问道。   “一个年轻人。”老和尚皱了皱眉,似乎是在回忆当初的细节:“那施主的年纪跟你差不多大,但给我的感觉......好像很老了........只是看着跟你一样年轻........”   “他来这里干什么?”我问。   “当时我也想不明白,这地方处在地底,普通人根本就找不到入口,他又是怎么进来的?”老和尚笑道:“后来我问他,他说在山里闻到一股不祥的味道,顺着那味道,就找到这座娑婆寺了。”   我没插嘴,安安静静的听着老和尚讲述。   “他来这里什么也没干,就是下来看看,好像也不知道有人在这里,看见我的时候,他还挺惊讶的。”   “当时您就是这样吗?”我低声问道。   “不不不,不是这样。”老和尚急忙摇头:“我是之后才变成这样的。”   “在那个年轻人下来之前,没有别人来过这里?”我问。   老和尚嗯了一声,说没有,他是第一个,在他来这里之前,这座寺庙里,只有他一个人守着,一直都是这样,从来没有改变过。   据老和尚说,那个年轻人在这里待了至少几个月的时间,平常除了睡觉,就是陪着老和尚聊天,似乎还喜欢听他说点禅经佛理。   对于他们这种在地底的生活,说不好奇肯定是假的,吃喝拉撒,都是一个大问题,他们是怎么解决的?   等我准备问出这问题的时候,老和尚忽然就说到了这点上。   “你下来的那个地方,就是娑婆寺的入口,原来那里是没封住的,可以自由的出入,只是入口比较隐蔽,普通人找不到,所以我就清闲了很长一段时间........”   “您一个人住在这里,不寂寞吗?”   “开始还有点,后来就习惯了。”老和尚笑道:“那个小施主陪我聊天,陪我念佛,还跟我说了外界的许多事,我当时还在想,这世界的变化怎么这么快?”   “他叫什么名字,您还记得吗?”我试探着问道。   老和尚想了想,目光有些茫然,摇摇头,说记不太清了,只记得他姓吴。   吴。   一听见这个姓氏,我脑子里霎时就蹦出来了一个人。   跟旧教有关,跟老和尚说的那个怪物,说不定也有关。   能符合这些条件的人,只有他妈的一个,起码在我知道的这些人里,只有一个。   吴仙佛。   “那个人的名字是不是叫吴仙佛?”我试探着问道。   听见这名字,老和尚很明显的愣了一下,点点头说对,就是这名字,当初他还因为这个名字跟吴仙佛争论,说他的名字起得不好,对神佛是大不敬。   “您当初就见过他了?跟现在相隔很久了吧?”我问道,指了指自己的脸:“看起来跟我的年纪一样?”   “跟你年纪一样,甚至还比你小点,应该差不多吧。”老和尚说道:“我跟他见面的时候,距离现在也有二三十年了。”   “在这种地方,您还记得这么清楚?会不会把时间记错了?”我小心翼翼的问道。   老和尚说不会,就是因为在这种地方生活,所以对时间的概念一定得把握好。   要是失去对时间的概念了,许多事都会变得很麻烦,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出现,所以他有自己的计时方法。   “老前辈,我在前不久才见过他,他的模样,跟我差不多。”我低声说道,心里有了种说不出的疑惑,不论我再怎么看,我都觉得老和尚这话都是扯淡,要不然就是他记错了......   二三十年前的吴仙佛跟我一样,那二三十年后的今天呢?   再怎么说,他也有四五十岁了吧?   在这个岁数的基础上,玩了命的保养,也不可能跟我一样年轻啊。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说的是实话。”老和尚笑道:“他不是普通人,这点我当初就确定了,甚至......”   说到这里,老和尚皱了皱眉,有些疑惑的看着我。   “甚至他是不是人,我到现在都无法确定。”   “长生不老?永葆青春?这种事应该不存在吧?”我一头雾水的看着老和尚。   从他的眼神我能肯定,在这之前,他说的那些话可信度应该很高,不像是跟我开玩笑。   老和尚笑了笑,说,这个存不存在,他也不清楚,起码他没见过。   “吴仙佛呢?”我忍不住问:“他不是这种情况?”   “应该......应该不是吧.......”老和尚一皱眉,然后又说,在那之后,吴仙佛就再也没来过这里,直到五年前。   五年前。   在一个看似普普通通的日子,旧教来了,一切都变了。   “那些亵渎神明的人闯进来了,我知道他们是人,所以我对他们没有敌意,哪怕他们身上有跟你很相似的气息.......”老和尚叹了口气,语气很是苦恼,但眼中却凶光毕露,似乎是恨不得将那些旧教的人生吞活剥了。   “他们来这里的目的,是不是跟娑婆寺下的那个怪物有关?”我问道。   老和尚嗯了一声,眼里的神色变得复杂了起来。   愤怒,杀意,后悔.......所有情绪都交杂在了一起,看着无比的矛盾。   “他们想要释放出娑婆寺镇压的怪物,所以我不能让他们得逞。”老和尚苦笑道:“我比谁都清楚,这个怪物一旦逃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你跟他们打起来了?”我忙不迭的问道。   老和尚点点头,说,六个。   “那些亵渎神明的人,一共有六个,他们每一个人的实力都很强。”老和尚叹道,摇了摇头:“他们联起手来,能够压制住我,虽然不至于能杀我,但要想牵制我,再去放出那个怪物,他们还是能办到的。”   话音一落,老和尚摊了摊手,笑声有些无奈。   “所以,我变成了这样。” 第二十三章 佛与魔   老和尚对于当初发生的事,有种避之不谈的意思,似乎很不想跟我谈及当时的事,眼神里充斥着许多复杂的神色。   最明显的,莫过于悔意。   “你问我是不是伽他旬.......其实你问的对.......”老和尚笑了笑,语气莫名的悲哀:“我的肉身,有大半已经变成了伽他旬,只要再往前迈一步,我就真的变成佛敌了。”   得到这个答案,我心里稍微松了口气。   “我听佛家前辈说过,伽他旬是多无意识的,除了不断的屠杀佛教徒之外,基本上就没有别的意识了。”我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老和尚,低声道:“您还有意识,能对我留手,说明您........”   没等我把话说完,老和尚笑着摆摆手,说那也快了。   “我的意识正在被别的东西吞食,我能感觉到.......”老和尚说着,抬起手来,看了看自己手臂上的红色纹路,眼神越发的无奈:“等我彻彻底底的失去意识,我就真的变成伽他旬了,到那时候.......”   说着,老和尚冷不丁的回过头,浑浊的老眼似是湿润了起来,愣愣的看着释迦摩尼的坐像。   “佛祖啊.......如果弟子真的成魔了.......您可不要怪罪我.......弟子也是身不由己啊........”   当初旧教杀入娑婆寺内,整件事的细节我不清楚,但我能猜个大概。   从老和尚先前说的那些话来看,旧教跟他的一战之中,应该是占据了一定优势的。   他们既能拖延住老和尚,又能分出人手来,找机会去释放寺庙下镇压的怪物。   虽然在面对那六位先知的时候,老和尚不一定有危险,但他还是毅然决然的选择了别的路子,把那些杂碎都赶了出去。   他选择的路,是大部分佛教徒都畏惧的路。   也就是闻人菩萨说过的。   立地成魔。   背弃自己的信仰,这是佛教徒最不敢做,也是最不愿意做的决定。   但老和尚还是这么干了。   “小施主,你觉得我错了吗?”老和尚冷不丁的问我。   这时,他眼睛通红,浑浊的目光中,尽是难以言喻的苦涩。   “您没错。”   我说道,每一个字都发自内心。   “身是魔,心是佛。”我一字一句的说道:“佛家所说的大慈悲,大无畏,也莫过于此,释迦摩尼世尊能有你这样的门徒,他高兴着呢!”   “真的吗?”老和尚猛地拽住了我的手臂,也许是情绪有些激动,对手上的力度把握得不是很好,捏得我骨头都在咔咔作响:“我佛真的会这么想吗??他不会失望吗??”   “为什么会失望?”我反问道,虽然手臂疼得不行,但我还是很勉强的,挤出了一丝笑容,安慰道:“佛家最重要的精神,就是渡人,您抵挡住了那些旧教的杂碎,没让寺庙下镇压的怪物逃出去,您是渡了千万人,这就是您大慈悲的地方。”   听见我这么说,老和尚愣了一下,眼神也不再那么紧张,没有出声,听着我接下来的话。   其实我能看出来,这和尚的本事再大,做了再怎么了不起的事,他也需要别人的认同,别人的安慰。   毕竟他是人,而不是圣人。   “您能立下慈悲之心,以肉身成魔,为镇压地下的那个怪物,甘愿化作伽他旬.......”我低声道:“像是你这样的僧人,才是佛祖最喜欢的门徒,有慈悲心,有大无畏精神,还能不顾后果,舍身救人.......”   就在这时,老和尚忽然开口问我:“佛家常说,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小施主,你觉得我这样的人,还回得了岸吗?”   “苦海回头处是岸,那么苦海的彼岸是什么?”我反问了老和尚一句。   一听这问题,他也有些迷茫了,皱着眉头想了一会,说,不知道。   “您有没有想过,苦海对面,就是佛家弟子心心念念的灵山?”我试探着问道,把闻人菩萨原来跟我聊过的话,照着搬了出来:“不见苦海,不知众生疾苦,不渡苦海,又如何渡人自渡?”   老和尚似乎明白了我话里的意思,眼神渐渐的亮了起来,不再有那么多的苦涩,反倒是有了种说不出的兴奋。   “吃斋念佛,不一定成佛,但如果有勇气,在苦海之中寻求真理,舍去肉体凡胎,坚定自己的佛心,以大慈悲发大愿力.......”   说到这里,我稍微停顿了一下,回忆着闻人菩萨的话,一字不漏的复述了出来。   “待圆寂后,必然成佛。”   “你怎么知道能成佛?!”老和尚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我,目光之中,有怀疑,也有难掩的希望:“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一个佛家高人说的。”我笑道:“您放心,在这种事上,我不可能骗你。”   话虽是这么说,老和尚死后能不能成佛,这点还是一个未知数,甚至连我自己都在怀疑,闻人菩萨说的那些话,真实性有几分?   他可没有死过,没有经历过圆寂的过程,他是怎么知道这能成佛的?   不过现在我也没别的办法,只能尽可能的,用真实一点的理由去安慰老和尚,以免他情绪产生波动。   要是他真的急了眼,丧失了理智,那他娘的可就.......   “这样就能成佛?你不会骗我吧?”老和尚死死的盯着我,看着有些紧张。   “不渡苦海,不知众生极苦,不见苦海众生,不知五浊恶世极恶。”我低声说道:“行于苦海者,大勇,于苦海渡人者,大无畏,大慈悲,能在苦海之中渡己,那就是佛祖最欣赏的大智慧了。”   “明白了!我明白了!!”   老和尚毫无预兆的大笑了起来。   笑得直不起腰,老泪纵横,其声之大,连这个位于地底的古寺都在为之颤抖。   我跟他的距离很近,他冷不丁的这么一笑,我只感觉耳膜都快炸开了,钻脑子的疼。   “什么是佛,什么是魔,全是虚妄!!”   “魔行善事即是佛,佛有恶行也为魔,不过是一线之隔,一线之隔啊!!”   “只要佛心在,我将永不堕入魔道!!我佛慈悲!!!”   老和尚应该很久没有这么痛快过了,说实话,我觉得他有点偏执,在那些关键点上,他总是想不明白。   既然他做出这一切的“因”是善,那么又何来“恶”之说呢?   就算他变成了伽他旬,变成了真正的佛敌,这一切的业障,都会背负在旧教的人身上,与他彻头彻尾的无关。   可能是因为旁观者清吧。   他想不明白的问题,现在经过我这么一说,应该是看开了,也想明白了。   待老和尚情绪安稳一点,我往前凑了凑,忍不住好奇,问出了一开始就想问的问题。   “老前辈,娑婆寺下镇压的怪物,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怪物?”我说着,又补充了一个问题:“娑婆寺也是因为那个怪物才建造的?您见过它吗?”   老和尚点点头,说见过,还不止一次。   “每当我合上双眼,无论是参禅念佛,还是闭目养神,我都能看见它。”老和尚说着,眼神也渐渐凝重了起来:“如果你想见它,你闭上眼就能看见它了。”   “它在外面?!”我一愣。   “在地底。”老和尚说着,用手拍了拍地上的砖:“在娑婆寺下更深的地方。”   “那我又怎么能看见它?”我更疑惑了:“难道那怪物会隐形?还是跟魂魄状的冤孽一样,用肉眼看不见?”   听见这问题,老和尚不禁沉默了下去,似乎是在想要怎么回答我。   过了足足半分钟,老和尚才开口,压着嗓子,一脸凝重的低声跟我说。   “它的肉身在地底,但是它.....它无处不在!” 第二十四章 黑暗中的怪物   老和尚跟我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眼里的神色,无一不是凝重到了极点。   那种无比认真的神态,根本不可能让人生起怀疑的心。   哪怕他说的这些话很不靠谱,在我听来就是天方夜谭,但我的直觉还是选择相信他。   “您指的无处不在......是说它游离在外?”我试探着问了一句。   老和尚摇摇头,说不是,他所指的无处不在,是真的无处不在,而且那种奇怪的情况,让他也很难解释。   “虽然我记不清以前的事了,但我大概还记得,我们是在一个洞窟里发现那个怪物的,娑婆寺也是为了镇压那个怪物而建.......”老和尚低声道:“虽然这里位于地底,没有门徒跟信徒的朝拜,但娑婆寺的力量远比普通人想象的要大,足以镇压那个受过重伤的怪物。”   “您是怎么知道它身受重伤的?”我好奇的问道:“是被你们打伤的?”   闻言,老和尚苦笑一声,说不是,他倒是想打伤那个怪物,只可惜他没有那种力量。   在发现那个怪物的时候,它身上就布满了大大小小,类似于割伤的痕迹,并且它的气也很微弱,比最普通的恶鬼都不如。   “那个怪物长得挺奇怪的,圆乎乎的像个皮球,但身子上长着很多毛刺,跟钢针一样,有很多都折断了,只有半截。”老和尚一边跟我描述那个怪物的样子,一边抬起手来,给我比划着:“它有很多眼睛,是一圈,围绕着身子长了一圈,那些眼睛跟人的眼睛差不多,有眼皮子,也有眼眨毛。”   “你们发现它的时候,它的气很微弱?”我试探着问道。   老和尚点点头,说就因为这点,所以当时在场的人才会小看它。   “都吃亏了,吃大亏了。”老和尚苦笑道:“虽然我记不清了,但我还模糊记得,有很多人都被它冲了身子,长则一炷香的工夫,短则二三息,只要被它的魂魄冲了肉身,五脏六腑都会溃烂,身上还会长出很多毛刺来,就跟那个怪物肉身上的毛刺一样,如同钢针铁锥,掰都掰不断。”   “那个怪物不是重伤了吗?”我一愣:“气都微弱成那样了,还有这么大的本事,让你们吃大亏?”   “层次不一样。”老和尚摇了摇头,满脸的挫败:“它不是现世的怪物,有人认出来了,说它是太古时期,最接近阴阳本源的怪......不,按照吴小施主的话来说,那应该叫做生物。”   听见这话,我脑海里顿时就浮现出了九螭神,以及大脑怪它们的模样。   确实,如老和尚所说,无论那些太古生物是不是受过重伤,不管它们自身的气有多微弱,在对付我们的时候,依旧是那么的游刃有余。   九螭神还算是太古之后的玩意儿,就它那样的怪物,在黑龙的压制下,照样也把我们折腾个半死,可想而知真正的太古生物究竟有多强。   “那怪物的体型有多大?”我问道,按照老和尚的叙述,开始在脑子里缓缓描绘着这怪物的模样:“你们亲眼看见过它的肉身吧?”   “具体有多大我是说不准了,反正不小,差不多有.......”老和尚说着,转过头,在殿内扫视了一圈,似乎是在找对比物:“有半个殿这么大吧。”   “这样啊........”   “你可以自己看看啊。”老和尚笑道。   闻言,我不禁愣了一下,想起老和尚先前说过的,闭上眼就会看见那怪物,那怪物无处不在.......   “闭上眼,调整呼吸。”老和尚低声说道。   我犹豫了两秒,点点头,随即把眼睛闭上,按照老和尚教的方法,缓缓调整着呼吸,尽可能的让呼吸平稳悠长。   说不害怕肯定是假的。   闭上眼睛之后,我自己就什么也看不见了,四面八方都被黑暗笼罩住,连老和尚说话的声音,都在渐渐的变得模糊。   唯一能让我听得清清楚楚的,只有自己的呼吸声。   说来也怪,在一呼一吸之间,我忽然发现,除了自己的呼吸声外,还有另外一个呼吸声。   那个呼吸声不是我发出来的,也不是老和尚发出来的,而是是在更远的地方,在那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有人在那儿。   察觉到这点时,我只感觉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像是被人忽然丢进了冰水里,牙根子不受控制的打着颤。   我自认胆子不算小,特别是在有肉身蛊作为底牌后,我的胆子可比七宝他们都要大得多。   但在这时,我光是听见那阵莫名其妙的呼吸声,都会被吓得发抖。   害怕。   除了这种情绪,我心里再也没有别的感觉。   “你看见它了?”   老和尚的声音,冷不丁的在我脑海里响起。   我摇了摇头,说没看见,但我听见它的呼吸声了。   “你顺着呼吸声传过来的方向,慢慢走过去.......”老和尚循循善诱道:“走过去一点,你就能看见它了。”   我嗯了一声,说,行。   这时,我的意识并不模糊,反倒是可以说很清醒。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分裂开了,一个在外,一个在内。   在外的那个意识,就是盘坐在殿内的“我”,在内的这个意识,就是此时此刻,一步步走向那片黑暗的我。   仔细想想,这种感觉,挺像是老爷子提到过的那种,灵魂出窍。   顺着那个呼吸声走过去,走了大概半分多钟,我渐渐感觉到前面有个东西在那儿。   那种感觉并不是莫名其妙的,普通人也会有,就像是有人躲在房间里没开灯,你听见他的呼吸声,依旧能判断他的位置一样........   它离我很近了,可能只有十几米,或者七八米。   我咬紧了牙,强压着心里的恐惧,抬起脚,一步步,小心翼翼的顺着呼吸声走去,每往前走出一步,我都能感觉到心脏猛跳了一下。   忽然,我脑袋像是撞到什么东西了,手臂也碰触到了某种像是......像死尸一样的东西,带着腐臭,还有那种独特的阴冷感。   我仔细看了看,发现自己还是什么都看不见,这里没有任何光源,想看清楚东西基本是不可能的。   但就在我琢磨着要去哪儿找光源,要不要给老和尚求助的时候,一阵幽绿色的柔光,忽然在我头顶上方亮了起来。   抬头一看,在距离我头顶一两米的位置,出现了一个个脸盆大小的绿色光圈,只有边缘是亮着的,其他地方都是黑的,像是许多会发光的,不规则的圆环.......   我望着那些幽绿色的光圈,大脑很突兀的晕沉了起来,跟忽然喝醉酒了似的,脑袋晕晕乎乎的,在靠近后脑勺的位置,还有种撕裂般的剧痛。   没等我搞明白这是什么状况,只感觉天灵盖猛地被人拍了一下。   霎时,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又回到了殿内,依旧坐在老和尚身边,还保持着闭眼之前的姿势。   “它对你动手了??”老和尚有些担忧的看着我,摸了摸我肩膀,又摸了摸我的脑袋,眼里担忧的意味更明显了。   “没有啊,我都没看见它,只看见一堆发光的圈.......”   说着,我下意识的抬起手,伸到脑后,摸了摸刚才老和尚摸的位置。   这时我才发现,我脑袋上出现了一条似是割裂开的伤口,用手摸着,都能很清晰的摸出那种沟壑.......   把手收回来一看,手掌上有血迹,也有许多带着腐臭,通体透明的粘液。   “这是咋了??刚才有人偷袭我??”我一愣一愣的看着手上的那些液体,只感觉心里都在发毛:“我脑袋上咋会有条口子?!”   “不对啊........这不对啊!!”   老和尚也有些慌张了,眼神很是散乱,自言自语似的念叨着。   “有娑婆寺镇压它,它应该害不了人啊,怎么会........难道是娑婆寺要镇不住了?!” 第二十五章 久违的敌人   对于受伤这事,我的反应倒是比较淡定,因为自己已经受伤习惯了。   脑袋上开条口子,稀松平常嘛!   但在老和尚看来,这就是天大的事。   我有没有受伤不重要,娑婆寺下的那个怪物,能让我受伤,这才是最重要的。   掰着我的脑袋,老和尚仔细看了看,语气越发的慌乱。   这种情绪不是他应该有的,起码像是他这么厉害的狠角儿,不该怕成这样。   “镇......镇不住了........”老和尚喃喃道:“怎么会这样.......都平静这么多年了.......那怪物怎么又能对人下手........难道是伤势恢复了??”   说着,老和尚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猛地拽着我胳膊,又是紧张又是警惕的看着我。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入口那边有异响!!是不是你搞出来的?!!”   “老前辈,这事我正要跟你说呢.......”我苦笑道:“我会掉进这地方,都是因为那帮旧教的畜生,他们在入口上面建造了一座法台,专门拿活的小孩子搞祭祀,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处理这事.......”   “他们在入口外面建造了法台?!”老和尚一愣:“是什么样的法台?!”   我回忆了一下,随后就用手指在地上虚画了起来,大概给他画了一个金字塔的形状。   “法台是用汉白玉砖砌的,里面是空心的,在法台的内部,最底下,让铜板盖着的才是下来的那个入口。”   “他们在法台上搞祭祀.......拿活人祭祀........”老和尚喃喃道,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眼里忽然涌出了一丝悔意:“他们是想到别的办法了.......我不该死守这里........我应该经常出去看看啊.......”   听见老和尚这一番话,我不禁打了个冷颤,当即就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您是说.......”我说着稍微停顿了一下,措了措辞,试探着问老和尚:“那帮旧教的先生,想到曲线救国的办法了?”   老和尚没有搭理我,依旧是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发着呆,眼神之中的后悔,简直都快凝成实质溢出来了。   “他们不是傻子,也不是会做无意义事的人,他们肯定想到办法了。”我咬了咬牙:“祭祀是真的,但不是那种毫无实质作用的祭祀,那帮畜生应该是想到办法联系上地底的怪物了.......”   “小施主.......你说......”老和尚拍了拍我肩膀,有些小心翼翼的看着我,问道:“那些亵渎神明的人,应该没有能力帮助怪物恢复伤势吧?”   我皱着眉想了想,摇摇头说,应该没有。   生物与生物之间的层次不一样,肉身构造,气的均衡,也都各不相同。   阴阳术法,佛道之说,只是我们两种生物互相沟通的桥梁罢了。   想要用后世的术法,或是用某些特殊的祭祀仪式,去恢复太古时期生物的伤势,这怎么看也不太可能啊........   不过......也不是真的不可能.......起码后世人的力量,对那些旧日者多多少少还是有一定作用的。   大脑怪如是,九螭神如是,想要一口气把它们伤势恢复完全,基本上不可能。   但要是只恢复一点,一部分,那也有一定的可能........   娑婆寺有老和尚把守,旧教的人想下来释放旧日者,基本上跟上门送死差不多。   如果不是这样,早八辈子这寺庙就让旧教的人攻破了。   对于自己的信仰,旧教的人比任何一个宗教信徒都要坚定,为了自己的信仰,别说是做些丧心病狂的事,就是玩命,真正的拿命去拼,他们也丝毫不会犹豫。   之所以这么多年来,旧教的人没再来过娑婆寺,原因只可能是一点。   无论他们再怎么努力,在这座娑婆寺内,老和尚就是无敌的存在。   哪怕他们有一成胜算,我觉得就他们那性子,也会博一次。   但老和尚说了,他们一次都没来过........   恐怕他们连一成胜算都没有吧?   不得不说,旧教的那些掌权人都有脑子,也足够冷静,知道白白送死的事不能做,所以就干脆不冒险。   “他们知道我不会走出去,因为我大部分的力量,都来自于这尊释迦摩尼坐像.......”老和尚苦笑道:“所以他们才敢在外面建造法台........我就说这段时间不对劲.......感觉底下的那怪物在活动........”   “它在活动,所以我才会受伤?”我问道,指了指脑袋上正在迅速愈合的伤口,想起在法台顶端,让我陷入的那个幻觉,很可能就跟娑婆寺下的怪物有联系。   而且在走进石门看见娑婆寺之前,我在隧道里也出现了一些幻觉,听见了许多人的声音,那种低语声,十有八九也是这怪物带来的。   老和尚点点头,表情越发的凝重:“那个怪物的力量不是我们可以想象的,如果它真的从镇压中逃出来,我们谁也活不了,如果还让它逃去外界,那么它能引发绝对不是混乱,是一场大灾劫!”   听见老和尚这话,我也不禁有些慌了,火急火燎的看着老和尚:“那怎么办?!!镇压怪物的应该是个大阵吧?!这个大阵还能修复吗?!”   “是大阵,但是大阵是完整的,根本就没坏!”老和尚苦笑不止:“那个怪物的能量太大了,哪怕有娑婆寺镇着它,它的一些......应该是三魂七魄吧?那些东西能从镇压里逃出来,虽然只是一部分,也足以影响活人。”   “它要么就破不开娑婆寺的封印,要么就是一口气破开封印,把这座古刹弄得灰飞烟灭,我们也会在刹那间死在它的手上。”   一听这话,我顿时就更慌了。   虽然我不怕受伤,但我也一样怕死啊。   特别是遇见这种必死之局,更何况让我死在这儿......太他娘的不值了!!   我怀着最后一丝希望,小心翼翼的看着老和尚,问他。   “按照您这话......想要修复大阵也是无从说起,只能硬拼了?”   老和尚点点头,拼吧,不拼也没别的路走。   得到这个有些壮烈的答复,我稍微沉默了一下,试探着问老和尚,您有遁地的本领吗?入口那边让碎石封住了,要不您先带我出去?   他似乎知道我会这么说,笑着点了点头,说好。   看他那表情,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更没有讥讽嘲笑的味道。   虽然他的皮肤发黑,还有许多红色线条盘旋其上,看着有些面目可憎,但是.......他说话的眼神,有种说不上来的慈祥。   “你还年轻,不该这么早死,更何况你也是先生,我带你出去之后,你抓紧时间,跑回去找援兵,说不定还能抵挡住它.......”老和尚说着,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我知道老和尚的身体素质比我强,用不着我搀扶,但在这时候,我还是忍不住,下意识的扶着他,慢慢站直了身子。   “外面是深山老林,想从这里跑出去,需要一定的时间。”我苦笑道,把心里那一丝逃跑的欲望,彻彻底底的压制住了:“我觉得那个怪物要是突破封印现世了,肯定比我跑得快,你信不?”   老和尚愣了一下,拽着我的手臂,很认真的看着我,见我不是在开玩笑,他脸上的表情顿时就复杂了起来。   欣慰,无奈,悲哀,种种情绪都纠缠在了一起。   我能看出来,老和尚不想让我留在这里送死,但现在除了这条路外,我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距离那个怪物突破封印还有多久?”我问道。   “能伤人,足以说明它有力量破开封印,短则一炷香的工夫,长则.......”   就在这时,一个让我感觉莫名熟悉的声音,忽然从走道深处的黑暗之中传了过来。   “这不是沈家的小阎王吗?”   等我想起那个声音属于谁时,我忍不住咬紧了牙,瞪着前方行走在黑暗中的那个熟人。   “何息公?!!” 第二十六章 胖和尚   何息公跟我有仇吗?   于公于私,追根究底。   再怎么想,何息公也没跟我结仇。   起码他卖给我的人情,救我一命,放老爷子一马......这些足以抵消我们之间发生的那些矛盾。   但理是这么个理,如果在唯一的至亲落到双腿残疾这个地步,还能说理,那我就不是沈世安了。   我相信,绝大多数的人遇见跟我一样的情况,都会做出跟我一样的选择。   不是何息公把老爷子伤成那样,老爷子也不会出事,更何况他跟旧教还是一伙的,这老东西还是旧教的六位先知之一.......   我真的很怀疑,何息公放我们一马,帮我一次,都是在演戏。   他前脚刚把老爷子打成重伤,没多久养九生就上门,把老爷子给阴了,他们俩都是一伙的,这里面能没有猫腻吗??   当然了,我没有直接的证据,并且这个推论也有一个疑点。   如果那一切都是在演戏,那为什么何息公不选择杀掉我们,而是放我们走?   直截了当的在山上做掉我们,也省去了不少麻烦,何息公为什么没有这么做,这点是我一直都想不明白的。   现在遇见他了,我觉得也算是找到机会,好好问问他了。   “小阎王,听说你最近混得不错啊,春风得意,开始把持沈家大权了?”何息公带着张三,缓步走了过来,笑眯眯的看着我:“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当初的老阎王,在你这个年纪也没这么大的本事啊.......”   在何息公说完话的时候,张三冷冰冰的往我这里看了一眼,那种难以言喻的恨意杀心,我隔着老远都能感觉到。   “这就是沈家的落恶子吧?”何息公往前走了两步,很好奇的打量着站在我身边的落恶子,啧啧有声的说:“不对啊,我见过老阎王的落恶子,他召出来的那些玩意儿,跟你召出来的这个可不一样。”   我没吱声,默默的看着他,等着他说到正题上。   “听他们说,你的气不对,跟入魔的人有差距,又好像是入邪了......”何息公好奇的打量了我几眼,客客气气的问道:“能跟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吗?”   在这过程中,何息公只是跟我说话,像是看不见老和尚似的,彻彻底底的无视了他。   “你来这儿有什么事,直说吧。”我一边说着,一边把右手放在背后,强忍着颤抖,勉强保持着冷静。   此时我的两只手都在发颤,倒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一种说不出的紧张,兴奋。   想到一会就要跟何息公他们硬碰硬的干,我只觉得每一块肌肉都绷紧了,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   何息公是老江湖了,听见我这么说话,当即就感觉到了我的敌意。   他沉默了几秒,说:“我来找一位神。”   “神?”我笑了笑,用脚踩了踩地上的石砖:“地底的那个?”   何息公点点头,说是。   “要我说,你们这些旧教的人是不是都没脑子?”我笑得更灿烂了,满脸的嘲弄:“什么玩意儿都能成你们的神,上次在海南那个怪物,没什么能耐,还他娘是你们的真神,你们的神都这么弱吗?”   想要打击敌人,首先要做的,就是先打击敌人的士气。   士气打击成功,那么一切都好说,打击不成功,也能刺激刺激敌人,怎么说也能把人逗生气了,只要他愤怒了,我就算赢了一小步。   愤怒的人,大脑思维逻辑不是百分百清晰的,包括我在内,在应对事物的时候,多多少少都会夹杂着自己的情绪在里面。   越是生气脑子就越不好使,只有心平气和才能成大事,这就是老爷子经常提醒我的。   千万不要被愤怒冲昏了大脑。   但说实话,我做不到,我只能尽可能的不生气。   就像是现在,看见何息公了,我也能勉强把情绪给稳定住。   可要是他嘴贱点,跟当初的张三似的,再说点老爷子的事,可能我的脾气就按不住了。   “九螭神?”何息公说着,点点头:“它确实挺弱的,不过它只是神的后裔,弱一点也很正常。”   看见他一副心平气和云淡风轻的样子,我觉得这人有点难对付。   不愧是行内的老油条,到这份上还能耐着性子跟我解释........   “这下面镇压的可不是什么后裔,它是真正的旧日者,力量可比九螭神大多了,用真神来形容也毫不为过。”   “就是层次高点的生物,什么狗屁真神.......”我咬紧了牙,恶狠狠的瞪着何息公:“你们是怎么下来的?”   这问题我打一开始就想问了,隧道的入口只有一个,这是我确认过的,如果何息公他们从那里下来,势必会发出一些声音。   但我们什么也没听见啊!   连落恶子跟老和尚都没反应,这就让我很难想明白了.......   “开个洞就下来了,有什么难的?”张三开了金口,冷笑着对我说:“上次让你们把李四做了,这次我们非得把你做了不可!”   “你过来试试。”我笑道,寸步不让的看着它:“命就在老子身上,你要是有本事,就过来拿。”   “你!!”   “外面的人呢?”我问何息公,没再搭理张三,背负在身后的右手,不停的颤抖着,可见我心里有多紧张。   陈秋雁跟爩鼠的存活几率比较高,只是其他人.......他们再怎么厉害,也是普通人,让旧教的疯狗撵上,十有八九都得死!   更何况这次来的人是何息公他们,陈秋雁跟爩鼠会不会出岔子,这一切都是未知数,说不担心他们肯定是假的。   “都死光了。”张三冷笑道:“老子操的刀,一刀一个,都让我把脑袋砍了。”   “就你?吹牛逼呢?”我反问道。   张三还准备说什么,何息公摆摆手,打断了它的话,转而跟我说:“你们的人死了大半,只有小部分逃走了,我们教内的人还在追杀他们,估计要不了多久,他们也得栽。”   话音一落,何息公侧过头,看向了我身边的老和尚。   “你怎么还没死啊?”何息公有些无奈的说道,每一个字里,都透着那种无法掩饰的恨意,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问老和尚:“都这么多年了,咋还没有把你熬死啊。”   老和尚笑了笑,什么话也没说,站在我身边,很淡定的看着何息公他们,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根本用不着担心。   “当初你要化成伽他旬,把我们打得屁滚尿流的,不过你.......”何息公皱了皱眉:“你还有意识,这倒是出乎我们意料了。”   老和尚笑了一声,正准备说些什么,只听何息公他们那个方向,忽然传来了一个陌生的笑声。   “阿弥陀佛.......”   听见这声音,老和尚不动声色的皱了一下眉。   “你们还带了其他帮手下来?”我问何息公。   先前念诵佛号的那个和尚,缓缓从何息公他们身后走出来,笑眯眯的看着我,一脸的悲天悯人,双手合十道:“我可不是他们的帮手,我是他们的朋友,大家都是教内的同修.....”   说话的这和尚,年纪约莫在四五十左右,肥头大耳,面容憨厚,穿着一身新崭崭的僧袍,似乎一点都不怕冷,都没穿鞋子,直接赤着双脚.......   看见他的瞬间,我下意识想起了闻人菩萨,因为他们俩的体型样貌都很像,只不过......   脸上的笑容一样灿烂,不过闻人菩萨是真的在笑,是发自内心的那种,而这个胖和尚,则给人一种皮笑肉不笑的感觉。   “你是谁?”我皱着眉,有些警惕的看着他。   那和尚没回答我,只有张三搭了腔:“这是我们教内的欢喜禅师!跟我家老爷是同修!”   “欢喜禅师?”   我愣了愣,心里咯噔一下,背后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你就是旧教的欢喜佛?!” 第二十七章 卖   旧教的掌权人一共有八个,除开隐藏在白道之中的那两个不知身份的人,其余的掌权人都是行内的先生,旧教内部又称他们为先知。   像是这样的先知一共有六个,不算跟我们打过照面的何息公养九生,还有四个是从来没见过的,也没听说过。   那些在行内名声不显的人,我还是从吴仙佛嘴里听来的,其中有一位先知的名号,就跟这个胖和尚能对上。   欢喜佛。   这和尚应该是藏区人士,据说他修的是欢喜教,也是藏传密宗教派的一个小分支。   具体是怎么修行的,这其中的细节,我知道的不是很清楚,只是从书里了解过一些,大概就是通过男女交.欢达到以欲制欲的目的,之后再从女子体内采走一些气.......   仔细想想,这种方式,不就是道家提到过的那种采阴补阳吗?   反正不管我怎么看,我都觉得欢喜教的和尚都是假和尚,真和尚应该是闻人菩萨他们这样的.......   虽然不像书里的那些佛家老前辈那么死板,但好歹也有点人气,更有自己的底线,修行悟道都是靠自己,而不是靠那些外物。   欢喜佛,人如其名,脸上尽是欢喜之色,看似发自内心透露出来的情绪,实则就是皮笑肉不笑,狗屁欢喜。   “小施主,你听说过我的名字?”欢喜佛笑眯眯的看了我一眼,问道。   “旧教六个先知之一,你排行老三,这点没错吧?”我反问道。   欢喜佛点了点头,说是。   “上次你们来闯娑婆寺,应该是六个人到齐了吧?”我强忍着心虚,装作一脸淡定的样子,问了他们一句:“这次就你们两个来,是不是有点冒险了?”   我问这话的目的就一个,摸摸他们的底细,看看这一次究竟有多少人来。   旧教派来的人如果只是普通先生,不是何息公这一等级的,那我就有很大的把握保命了。   可要是再多几个何息公这样的........局势堪忧啊!   何息公他们敢来,自然就有对付老和尚的办法,那种自信我能从他们语气里感觉到,根本不拿老和尚当回事。   这种自信绝对不是凭空而来,他们不是傻子,冒险精神估计还不如七宝足呢,如果他们敢在没有绝对把握的情况下,跑到娑婆寺来找麻烦,早八辈子他们就跟老和尚干起来了,哪还会等到今天?   “不瞒你说,这次来的先知,还真就我们俩,其他人都有别的事要去办,云南这边的麻烦,都交给我们来处理。”何息公笑了笑,说道:“有我们俩就够了,让其他同修跟过来帮忙,不过是画蛇添足而已。”   听见这话,我没吱声,默默的琢磨着,何息公这番话的真实性有多少?   老和尚却先一步开了口,很疑惑的看着他们:“就你们俩?”   他问话的语气,真的没有挑衅的意思,我用听都能听出来,单纯就是觉得疑惑,觉得纳闷。   你们六个先知加在一起都搞不定我,就你们俩过来,这不是送死吗?   老和尚估计就是这么想的。   “老何说的没错,有我们来,这就够了。”欢喜佛笑道:“不给同修们添麻烦,咱们冒一次险,咬咬牙这事也就办成了。”   “还会往自己身上揽事?”我皱着眉,看了他们一眼,嘀咕道:“狗日的还挺团结啊,跟一家人似的,还客气起来了.......”   “我们教内的同修,本来就足够团结,旧教就是一个大家庭,我们.......”   欢喜佛说到这里,我冷不丁的想起,原来张三办过的某件事。   我抬起手来,冲着欢喜佛摆了摆,示意让他先闭嘴,我有话要说。   “你们很团结是吧?”我问道。   欢喜佛点点头,说,是。   “如果你们教内有人自相残杀,那你们这些当权的人,该怎么处置他们?”我不怀好意的问了一句,瞥了张三一眼。   它跟我对视的时候,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很突兀的变得惊慌了起来,但却什么话都没说,应该是害怕言多必失,打算静观其变。   从张三那个惊慌失措的表现我就能看出来,它在上次堵我的时候,动手杀掉自己教内的先生,这事还没有传出去,起码欢喜佛不知道。   至于何息公知不知道......我就真的看不出来了。   “教内的人自相残杀?”欢喜佛一愣,似乎没想到我会提出这个问题,毕竟这问题跟我们现在的情况不搭边,跳跃性太大了。   “是啊,自相残杀。”我笑道:“因为一点小矛盾,直接就把教内同修给做了,这事要是让你来处理,你会怎么办?”   欢喜佛沉默了两秒,似乎是在想要怎么回答我,过了一会,才跟我打起了官腔。   “具体情况,具体分析。”   “一般来说呢?”我好奇的问道。   “杀人必须偿命。”欢喜佛双手合十的说道,语气里满是虚伪的悲天悯人:“一命抵一命,这就是我们的处理方法。”   “一命抵一命?”我点点头:“这法子倒是挺公平的。”   欢喜佛不傻,应该是感觉到我话里有话了,很疑惑的看着我,问了句,你是不是想说什么?   “何息公身边站着的那个尸,你认识吧?”   “张三?”欢喜佛一愣,转过头看着它,有些不解的问我:“它怎么了?”   此时,何息公也看了看张三,虽然没说话,但我还是能感觉到,何息公眼里的疑惑。   他想不明白,我为什么会忽然提到张三,这就说明.......张三办的那件事,瞒住了旧教的所有人,包括它的主人,何息公在内。   “上一次,张三李四带着几个旧教的先生,在成都把我给堵了,那次的行动你们应该知道。”   “知道。”何息公开了口,语气里满是疑惑:“那件事是我安排的,有什么问题吗?”   “可能你们旧教的先生跟冤孽三观不合,那几个先生跟张三因为一些小事吵起来了,还是当着我的面吵,场面那叫一个难看.......”我咂了咂嘴,煽风点火的说道:“吵到最后,张三没控制住脾气,直接玩偷袭,把那几个先生做掉了,连我这个敌人都不管,杀完人掉头就跑,一个活口都没留啊......”   “有这事?”何息公愣了一下,急忙看着张三,问它:“你真的对同修动手了?”   不得不说,张三倒是一条汉子,在这个节骨眼上,它压根就不反驳,也不辩解,点点头承认了。   “你疯了?!为什么对同修下手?!”何息公着急忙慌的问道,语气里虽然有愤怒,但我能听出来,语气中更多的情绪,是惊慌失措。   没错,何息公彻彻底底的慌了,这点我也没想明白,为什么会害怕成这样?   难道是因为欢喜佛在场?   “他们挑衅我在前,看见李四被擒,也不说上去帮忙,反而站在边上看戏,等李四死了,还想让我.......他娘的!!”张三咬着牙说:“老爷,这事我确实是做了,但我觉得自己没错,就算是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也照样弄死他们!”   听见这一番话,我在心里都冲张三竖起了大拇指,牛逼!   就这份硬气,足以让我高看它一眼。   “那你就是承认了?”欢喜佛冷不丁的问道,语气平静得吓人:“你承认自己对同修下手,还因为一点口角冲突,把他们置于死地?”   “是。”张三如实说道,语气万分的坦然:“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事就是我干的,我认。”   欢喜佛嗯了一声,说,好。   “你承认就好。”欢喜佛笑道:“我最讨厌的就是说谎的人,你很诚实,所以.......”   说到这里,欢喜佛已经转过身,向张三走了过去。   “我给你一个痛快。” 第二十八章 出人意料的争执   欢喜佛的反应比我想象的要激烈,真的,我完全想不到欢喜佛会选择当场动手。   在我最初的猜想里,我只觉得他们会吵一架,无论再怎么发展,也不可能发展到直接动手杀人的地步。   追根究底,现在的局势不容他们乱来,有我跟老和尚在这儿,敌人未除,他们还敢玩窝里斗??   挑拨只是一种影响他人情绪的手段,起码目前来说情况是这样的。   我是万万没想到,欢喜佛竟然会.......   “回去再说。”   何息公说道,咬紧了牙,一把拽住了欢喜佛的胳膊:“先除掉他们,做正事要紧,其他的事回去再说,不急这一时半会的。”   “老何,你是不是忘了咱们教内的规矩?”欢喜佛看着何息公,一字一句的问道:“该处理不守规矩的人,就得马上动手,不能等。”   听见这话,我也有些诧异,旧教对外人很残忍,对自己人......也这么极端??   无论身处什么样的情况,都得先把内部问题解决了,再去解决外敌?   这个欢喜佛的脑子......是不是有点死啊.......感觉他都分不清状况了.......   虽然我很想他们玩个窝里斗.......但这时候我是真有点郁闷了!   这帮邪教徒的脑子应该都不正常吧??   “可以等。”何息公死死拽着欢喜佛,咬着牙说:“它要偿命,这点我认,但现在不是动手的时候,就让它戴罪立功,先等一等,回去了再收拾它。”   这时候,欢喜佛说话的语气,已经变得有些冰冷了,虽然我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但还是能感觉到,他散发出来的那种......极其不满的气息。   真的,欢喜佛好像是生气了,而且还是冲着何息公生气。   “原来你也让我等过,就是老三才那几个人,结果呢?”欢喜佛冷冰冰的问道:“等着等着,人就没了,到最后还是我亲自出马,跑去山东才做掉他们。”   何息公没再说话,但看他那意思,似乎也不准备放手,就这么拽着欢喜佛,咬着牙跟他僵持了下来。   张三应该跟随何息公很久了,他们之间的感情,或许就跟师父徒弟一样,也有可能是类似于父子之间的感情。   在这个节骨眼上,何息公还是没能绕过那个坎,跟我曾经做出的某些选择差不多,帮亲不帮理。   我能看出来,何息公不想让张三死,而且他是在一个劲的维护张三。   “没事的老爷,死就死吧。”张三笑道,看它那意思,貌似还看得挺开,坦坦荡荡的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笔账我认了。”   “你闭嘴!!”何息公大吼道,声音有些发颤:“你他娘的是没脑子吧?!不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   “老爷,这事我确实做错了,我也认了,但是.......”   “但是个屁!你给老子闭嘴!”   张三叹了口气,转过头来,目不转睛的盯着我,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你个小王八犊子.....我还以为你忘了这茬.......没想到你还挺会告状啊!”   “我是实在人。”我笑道:“看见什么,我就说什么,更何况那几个被你偷袭的先生,哪个不是冤枉的?他们到死都没想到,自己人会对自己下毒手。”   在这时,老和尚不动声色的拽了我一下,有些好奇的问我,他们是怎么回事?咋感觉他们要打起来了?   其实我有一点没想明白,虽然六个先知的排行顺序,是按照实力来排的,但直觉告诉我,那个欢喜佛的实力,应该跟何息公差不多,有可能会高一线,但也不会高出太多。   此时此刻,何息公跟欢喜佛对峙的场面,只让我感觉是上级在收拾下级,双方的地位根本就是不对等的。   何息公不该这么慌张,他不是那种胆小怕事的人。   既然他会这么紧张,那肯定是有别的原因在里面,只是我还猜不到。   “让开。”欢喜佛说道:“老何,我希望你理智一点,别把我们俩搅和进去,伤和气了可不是好事。”   “不理智的人是你!”何息公咬着牙说:“都这么多年了,你这个嗜杀成性的脾气也不能改改?!眼里揉不得沙子是好事,但你做事别这么绝!!”   欢喜佛沉默了两秒,问他,是不是非得要维护张三,非得拦着他?   “我说了,回去再说,咱们先做正事!”   “现在这个就是正事。”欢喜佛寸步不让的说道:“你让开,我把张三除掉,之后的一切都听你的。”   “你他娘的非得这么干?!”   “要是你再这样,回去之后,我就得找其他人好好说道说道了。”欢喜佛冷冰冰的语气,让人不寒而栗,那种几乎要凝聚成实质的杀意,隔着老远都能让我感受到。   他是真的打算干掉张三,绝对不是虚的,那种浓烈的杀气.......绝对不是能装出来的!   就在这时候,我意外发现何息公的情绪有些变化,特别是在欢喜佛提到要回去之后要找其他人说道.......   在那瞬间,何息公就变得更紧张了。   难道他是怕张三的事让其他人知道?还是害怕......其他人知道之后,张三的结局会更加不堪?   “别逼我。”欢喜佛说道。   “老爷,这事闹大了就是麻烦,干脆点,让他解决这事吧。”张三笑了笑,坦然道:“早晚都是一个死,我也不在乎这点时间了。”   何息公咬着牙,摇了摇头,正要说些什么。   忽然间,我们所处的地底空堂,毫无预兆的震颤了两下。   虽然震动的幅度不大,而且持续的时间极短,但我们还是察觉到了。   “怎么回事?!”我看了老和尚一眼,有些紧张的问:“是不是娑婆寺下镇压的怪物要出来了??”   “应该不是......”老和尚皱着眉,往地上扫了几眼,语气很是疑惑:“封印完好无损,没有被冲击的迹象,但是那怪物的活性好像变强了。”   “你能感觉到??”我半信半疑的看着老和尚:“确定感觉没出错吧??那怪物没有冲击封印??”   老和尚点点头,很认真的说,没有。   话音一落,他又皱着眉头补充了一句:“但这也不是好事,那怪物的活性变强,应该是要苏醒过来了,光是那点气都足以影响封印......如果它真的开始冲击封印,只要一瞬间,娑婆寺就会变成一地废墟,根本挡不住。”   “你能不能冷静点!!回去再说这事!!”何息公死死拽着欢喜佛,大吼道:“地下的那位马上就要苏醒了!!咱们别窝里斗!!有事回去再说!!”   “我不喜欢等。”欢喜佛还是那副寸步不让的姿态,冷冰冰的回了一句:“有事现在就说,只要你让开,很快我们就能去忙活正事了。”   说着,欢喜佛也好像没了耐心,猛地伸出手,向站在一旁的张三抓了过去。   张三不闪不躲,很坦然的站在原地,似乎已经接受自己的结局了。   但何息公可没打算就此作罢,一抬手,很轻松的就拽住了欢喜佛的手臂。   在那瞬间,欢喜佛身上的杀气,已经变得越来越明显了,根本就掩饰不住,而且他也没想掩饰。   “如果张三不承认,回去之后,我们还有缓和的余地,起码我得调查一下.......”欢喜佛叹道:“但现在它都认了,你又何必跟我作对呢?”   说着,欢喜佛还看了张三一眼,语气有些无所谓。   “不过只是一具尸,跟你的法器有什么区别?有必要这么维护它吗?”   何息公深吸了一口气,身子不受控制的颤抖着。   “别逼我。”   “老何,你理智一点,希望你不要.......”   “我他娘的说了!你别逼我!”   何息公几乎是咆哮着吼出了这句话,语气里满是无奈。   “如果你非得把事做绝,那就别怪我了。” 第二十九章 突然的退让   何息公跟欢喜佛杠上了,真的,这点毫不夸张,连老和尚都能看出来,那俩老东西是打算真的动手,这绝对是内讧啊!   他们身上的那种火气,那种互相针对的怒意,任谁都能感觉到。   特别是欢喜佛,他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下一秒会忍不住出手,两只手臂都在哆嗦,估计是被何息公气的。   在他眼里,张三不过是一具尸,一件较为特殊的法器罢了。   因为一件法器,何息公就要跟自己对着干,这点对欢喜佛来说,似乎很难接受。   说实话,欢喜佛的脾气像极了很多年前的老爷子,虽然那时候还没我,但我也听闻人菩萨说过,老爷子的脾气就跟欢喜佛很像,眼里揉不得沙子。   为人处世不爱拖延,有什么事就得马上做,无论身处什么样的情况下,他那脾气都不会发生改变。   性子又硬又直,可以说是完全不会顾及状况的。   就因为这点,老爷子曾经给自己找了不少麻烦,毕竟现实就是这样,不会顾及状况的人,总是最吃亏的。   但欢喜佛那样的佛教徒,应该不会这么傻吧?   不敢说他能多想一步,起码佛教徒该有的心平气和,这狗日的一点都没有,别看他嬉皮笑脸的,脾气暴躁起来简直就跟老爷子一模一样.......   标准的六亲不认啊!   “别怪你?”欢喜佛冷冰冰的看着何息公,语气里满是疑惑:“你还准备跟我动手?跟我这个同教的同修?”   何息公叹了口气,似乎是做出了什么决定,说话的语气,很突兀的变得冷静了许多。   先前那种惊慌失措的表现,已经彻彻底底的从何息公身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危险?   “老三啊,你做事别太过了。”何息公叹道:“老大不管事,老二云游四方,现在就你这个老三把持教内的一切.......你管得不咋样,规矩倒是不少,都不给人留点余地,有意思吗?”   “我看明白了。”欢喜佛点点头:“你是铁了心要保张三,是这样吧?”   何息公嘿嘿笑了两声,说,是。   “你知道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吗?”欢喜佛不怀好意的问道。   “能是什么?”何息公反问道,笑声极其的讥讽:“不就是你回去告状,让其他几个人联手起来收拾我?就因为我是后来的?那你们何必让我排行老四呢?直接让我排行老幺不就行了吗?”   话音一落,何息公摇了摇头:“你们啊,真是看人来办的事,老幺养九生,也没被你们这么欺负过啊。”   “不是谁大谁小的问题,是原则问题。”欢喜佛说道:“有人做错了事,那就应该受罚,这是咱们教内的规矩。”   “你定的规矩?还是教内大家一起定的规矩?”何息公不动声色的反问道,语气颇为不善:“咱们旧教的规矩,十条有八条是你整出来的,老大老二不管事,就你一个老三把持全局,玩这么大,你觉得合适吗?”   “你觉得我定的规矩不对?”欢喜佛问道。   “没人说你不对,因为他们不敢。”何息公叹了口气:“敢说你不对的人,都已经在土里埋着了。”   何息公跟欢喜佛的争论很激烈,可以说是完全的针锋相对,谁都没有让步的意思。   在那过程中,老和尚也没出声,默默的看着这一幕,目光闪烁,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我也不敢随便说话,特别是在这时候,生怕一不小心就帮何息公他们打破僵局。   最好就是让他们先忽视我们,忘记在场的还有敌人,忘记他们这一行的目的.......   在这种基础上,他们再玩命的干一次,你死我活的斗一斗法,到那时候场面可就好看了。   但不得不说,现在的情况,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特别是何息公嘴里说出来的那些话,足以让我感觉到,旧教内部也不是那么的团结,有很多外人不知道的东西,正潜伏在旧教内部的许多人心里.......   旧教的老大老二不在,只有老三欢喜佛掌权,他似乎并不能服众,只是靠着一些手段,才勉强让旧教稳住.......   人心不齐,这可能就是旧教真实的一面。   他们的信仰很坚定,但是对那些先知......真的有那么服气吗?   何息公跟欢喜佛的地位差不多,按理来说,像是他们这样同一地位的人,感情再怎么坏,也不可能当着外人的面吵起来。   现在他们开始闹了,只能说明一件事。   何息公跟欢喜佛很不对头,张三的事,有可能只是一个导火索罢了。   而且何息公也说了,他是后进旧教的人,貌似还让人给欺负了。   他们之间有间隙,有隔阂,这就是我们能够利用的地方。   “就凭你今天说的这些话,回去之后,我也能收拾你。”欢喜佛叹道:“老何,希望你别糊涂,你让一让,我把张三做了,我们之间还能.......”   “那还说什么,打吧。”   何息公冷不丁的说道,这一句话,基本上就等同于宣战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身上透出来的杀气,任谁都能感觉到,毫不夸张的说,我是真的觉得何息公是下定决心要出手了,而且是下死手。   他是真的想干掉欢喜佛。   此时,那胖和尚也被弄得傻眼了,沉默了两秒,才试探着问何息公:“在这个节骨眼上,你连大局都不顾了?”   “顾全大局?你还知道顾全大局呢?”何息公冷笑道:“我让你回去再说张三的事,你非得现在跟我犟,追根究底也是你的问题,还能怪我?”   听见他们的这番对话,我都有点控制不住的激动了,妈的总算是说到正题上了。   别废话,赶紧打,最好斗个两败俱伤,让我玩一次真正的乘人之危,把你们几个邪教徒全都给宰了.......   “那你是想跟我动手?”欢喜佛问道,轻轻甩开何息公的手,往后退了两步,跟何息公张三拉开了距离。   从这个动作就能看出来,在欢喜佛眼里,何息公跟张三联手,还是挺难对付的。   特别是何息公,就算比他弱,也不会弱到哪儿去。   真到了你死我活的时候,何息公开始搏命了,欢喜佛也不敢小觑他啊。   “跟你动手?”   何息公冷笑了两声,摇了摇头:“帮助真神破开封印,这是第一要事,我就算再不顾大局,也得顾着这事,毕竟我们已经为它努力很多年了........”   “那你是想.......”欢喜佛一愣。   “你自己忙活吧,我去外面守着,再在这儿跟你吵,我怕一会真得跟你打起来。”何息公冷笑道:“有什么事,办完了大事再说。”   一听这话,不光是我们,连欢喜佛也傻眼了。   谁都没想到,刚才还气势汹汹的何息公,竟然会这么突然的退了一步。   “行,那就回去再说。”欢喜佛迟疑的点点头,也没有再跟何息公针锋相对,似乎是冷静下来了,顺着何息公给的台阶就下去了。   说真的,我有点想哭,功亏一篑,毁于一旦,就他妈是这意思啊!   你们在这儿叨叨了半天也不打,逗着我们玩呢??   还是你们旧教的人都是靠嘴皮子分胜负啊?谁厉害谁就赢了??   “那我先上去了,有什么事,一会上来再说。”何息公说着,带张三往后退了两步,不动声色的往我这里看了一眼,又跟欢喜佛说:“那位马上就能破开封印了,有它在,这些小角色也为难不到你,能解决吧?”   欢喜佛嗯了一声,摆摆手:“你带张三上去等我,别让它跑了。”   何息公冷笑着没说话,又看了我两眼,转头就走了。   虽然我跟何息公相隔的距离较远,但在那时候,我能非常肯定的说,从何息公的眼里,我看见了别的东西。   那是一种很难形容的得意。   我以为他是在嘲笑我,对于我挑拨他们关系的事,在何息公看来,或许都觉得这是一个笑话。   可是那种得意,好像不是因为我,是因为别的什么。   没等我琢磨明白,老和尚忽然上前一步,低声说:“不能等了,我刚才感觉到了,娑婆寺下镇压的那怪物要出来了!” 第三十章 僧斗僧   老和尚刚说完这话,我便发现脚下的石砖忽然颤动了起来,连娑婆寺的大殿都紧接着开始发颤。   毫不夸张的说,在地下空堂都开始震颤的时候,位于娑婆寺之下,地底更深之处,有一种极其危险的气息传了上来。   那种气息来得极为突然,就像是冷不丁的有人拿枪口对着你,或是猛地架了一把钢刀在你脖子上,就是那种生命即将被人抹去的危险.......才能让人那么害怕!   我原本就有些紧张,到这时候,也是慌得不行,心里的恐惧都快压制不住了,双腿都在打着颤。   我们身后的释迦牟尼佛坐像,依旧是半睁着眼睛,看着殿内的这一幕幕闹剧,他面露悲悯之色,眼神说不上来的复杂。   像是在同情我们,也像是因为无法搭救我们而觉得惭愧悲痛。   伴随着时间的流逝,娑婆寺震动的幅度越来越大,天花板上的灰尘,都像是下雪一样往下落了。   我想叫老和尚先撤,免得还没打起来,就先让倒塌下来的废墟压死。   但老和尚却冷不丁的转过头,深深的看了释迦牟尼佛一眼,重重的跪了下去。   老和尚跪伏的动作很大,扑通一声跪下去的时候,连地砖都被他膝盖砸得裂开了。   “世尊......弟子无能.......真的镇不住那个妖孽了.......”老和尚细声喃喃道,仿佛是在自言自语一般,将额头紧贴在地上,身子不断的颤抖着:“对不起......弟子已经尽力了.......世尊........它太强大了.......后世之人根本没办法与它相敌.......您能帮帮我们吗........”   欢喜佛没有靠近我们,也没有退出去,对于地下的这场巨变,他表示很淡定,异常悠闲的往我们这边看着。   “人力有穷时,仙佛也是如此。”欢喜佛笑道,劝了老和尚一句:“世尊再厉害,也有他办不成的事,你又何必为难他呢?”   说着,欢喜佛停顿了一下,笑声变得讥讽了起来。   “你现在可不是佛教徒,你是伽他旬,你才是真正的佛敌,世尊看见你变成这样,他还不得........”   “闭嘴!”   我大吼着,几乎是鼓起了所有的勇气,恶狠狠的回头瞪着他:“你他娘的懂什么?!先入佛家后入旧教,你狗日的就是个二五仔!像你这种叛徒是没有好下场的!”   欢喜佛也不生气,笑着摊了摊手:“我追随世尊多年,他给过我什么?我又付出了什么?像是你这种小辈弟子,又怎么能明白我的不甘?”   说着,他还指了指跪伏在地上的老和尚,语气越发的不屑。   “太古时的真神出世,要杀他,要杀你,要毁掉这个反叛真理的寺庙,他敬奉的佛祖,那个高高在上的世尊,又为你们做了什么?”   “你们口口声声都说佛能渡人,能以大慈悲之下,为普度众生发下大愿.......”   “那些是真的吗?”欢喜佛很突兀的狂笑了起来,似乎是受到了什么刺激那般,笑声变得尖锐,听起来极其的病态:“那些都是虚的啊!只为世人留下佛理禅经,最后渡人的是佛?是经?还是咱们自己?你们想过吗?”   听见这阵笑声,老和尚的身子颤抖了两下,缓缓抬起头来,浑浊的老眼之中,满是带着悲痛的泪光,身子不住的发着颤。   “世尊!!弟子为镇压妖孽入魔!!您可不要怪我!!弟子是一心向佛,从来没想过会落到如此境地......您不要怪我啊!!”   在老和尚悲痛着大声哭喊的同时,他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睛,渐渐被无数血丝占据,整个眼球都变得通红,带着一股子邪气。   那瞬间,我很清楚的意识到了,这个老和尚,是真的打算入魔。   完整的伽他旬,其力量应该是无人可敌的,哪怕是旧教的六个先知联手,应该也会落个惨败的下场,或多或少都会丢下人命在娑婆寺里。   但上一次他们来闯娑婆寺,可是真正达到全身而退的。   再联系上老和尚还有意识这点.......他肯定有底牌,而这张底牌,就是真正的叛教入魔,化作佛敌伽他旬。   “别着急啊!!”我忙不迭的大喊道,不顾危险,一把拽住了正在入魔的老和尚,想要将他从地上拽起来:“咱们先弄死欢喜佛!!等那个怪物出来了你再变成伽他旬也不迟!!”   老和尚看似瘦弱,但我这一拽,却没能把他拽起来。   他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一座不可动摇的大山,任凭我再怎么使劲,也撼动不了他分毫。   “那个怪物要出世了,它才是重点。”老和尚低声说道,没有理会我的劝阻:“至于那些亵渎神明的人,自然会有报应的。”   “报应个屁啊!”我忍不住吼了起来,不顾老和尚有没有可能翻脸,使劲拽了拽他:“你就是他们的报应!!咱们先动手!!你听我的!!老前辈!!先弄死他再对付地底的怪物!要不然咱们对付怪物的时候还得分心!!”   听我这么一劝,老和尚似乎也转过弯来了,回头看了我一眼,说:“行,那我就先杀了他,再对付那个怪物。”   说着,他缓缓站了起来,漆黑如墨的皮肤,有多处都出现了鼓动的迹象,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里面钻动,整个肉身都呈现出一种极其不稳定的状态。   欢喜佛那边倒是淡定,他也听见我跟老和尚说的话了,也知道自己即将要面临的是什么。   “短时间内,我杀不了你们,但你们也杀不死我。”   欢喜佛笑呵呵的说道,压根就不拿我们当回事,从兜里掏出来一面类似于铜镜的东西,但镜面是镂空的,有许多窟窿眼,把那些窟窿眼连接起来一看......镜面之上的那些纹路,看着像是一个图腾!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那些纹路的时候,我莫名有了种熟悉感,似乎是在哪儿见过,而且那面铜镜的质地,也像是红铜铸造的,跟陈秋雁从海里得来的铜佩很相似。   能在这种情况下拿出来的东西,十有八九是法器,而且这件法器......可能还跟旧日时期的太古生物有关系!   “小心点。”我压着嗓子,低声提醒道:“那和尚拿着的法器,应该跟太古生物有关,说不定就是拿来防你的!”   老和尚嗯了一声,对于我的提醒,似乎有点不为所动。   “需要我帮忙吗?”我小心翼翼的问道。   “你在这里看着佛像,如果佛像开裂了,那就证明封印被怪物冲破了,你赶紧往外跑。”   我点点头,说明白。   “来吧,让我看看你的本事。”欢喜佛远远的看着我们,哈哈大笑着说:“连通娑婆寺下的祭脉早就打通了,只要我拿着这个信物,真神的力量将会与我共享,保我不死!”   听见这话,老和尚的脚步稍微停顿了一下,似乎对娑婆寺下的那个怪物有所忌惮,眼神中的凝重又变多了点。   “共享?恐怕这只是一个赐予的关系吧?”我冷笑道:“如果你真的拥有它的力量,那你就不会说短时间内杀不死我们了,跟我们还装,你个胖秃驴真够不要脸的。”   欢喜佛在旧教内地位超凡,估计是没被人这么骂过,所以我一张嘴,那狗日的就控制不住情绪了,如欲吃人的瞪了我一眼,嘴里还说,一会再慢慢收拾我。   看见他这副模样,我有些诧异,忍不住回头看了看释迦摩尼的坐像。   信奉世尊的佛教徒,竟然还会被一个情绪不稳定的叛教和尚逼成这样,如果这世上有真神的话......那些佛陀真能看得过去吗?   就在这时,老和尚也不再多说话,猛地往前窜了出去。   在这种杀气毕露的情况下,他嘴里还悲天悯人的念了一句。   “阿弥陀佛.......” 第三十一章 护身法器   欢喜佛是我见过的和尚里,最不像和尚的和尚。   就算他不再信仰佛教,不再是一个佛教徒,但那些原先修佛而来的素养,素质,都让这狗日的不知道丢哪儿去了。   别看他模样和善,跟个弥勒佛似的满脸善良喜意,这胖和尚就是标准的笑面虎,翻起脸来就跟流氓差不多,喊打喊杀的比谁都凶。   但不可否认的是,那胖和尚的心态不错,看见老和尚直冲着自己过来了,连躲闪的意思都没有,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等着他。   如果我跟欢喜佛换个角度,是我站在那里面对老和尚,那么我肯定做不到这点。   哪怕手里有太古生物赐予的法器,确实能保住自己不被老和尚所伤,我照样也会害怕。   说实话,老和尚身上散出来的杀气,是我从未见过的浓重。   那种杀气似乎都能凝成实质,化作一把把锐利的钢刀,在还没有碰触到敌人的时候,这些刀子就能一刀接着一刀的割在敌人脸上。   虽然我跟老和尚是一条战线的队友,那些杀气也不是冲着我来的,但我还是被老和尚散发出来的杀气吓了一跳,脸上都像是被冷风刮的生疼,心里直打鼓。   他给我的危险感太重了,比起当初在海岛上遭遇九螭神时,老和尚给我的感觉更加危险,也更加直接。   这和尚似乎不想别的,只想杀人,目的很纯粹,纯粹得让人害怕。   “嘭!!!”   伴随着一声闷响,老和尚的拳头已经砸在了欢喜佛的脸上。   那一声闷响,听着就跟爆炸声差不多,连我的耳膜都被震得疼了一下。   老和尚跟疯了一样,动作幅度很大,一手掐着欢喜佛的脖子,一手握成拳头,不断的往欢喜佛脸上砸着。   听着那一连串的闷响,我心里直发颤,虽说老和尚攻击的不是我,但换个角度一想,那样的拳头要是落在我的脸上......   有很大的几率,能够一拳把我脑袋砸成肉饼,还没等肉身蛊帮我修复肉身,第二拳就会紧接其后的砸上来。   我真的很庆幸,得亏一开始老和尚没跟我玩命,要是他跟我打起来,别说是斗过他,我现在尸首都得凉了。   “我说了......你伤不了我.......”   欢喜佛说这话的时候,声音虽然在颤抖,但那种由内而外的自信,那种绝对的底气,是任谁都能听出来的。   我回头看了看,见释迦摩尼的坐像完好如初,也不由得生出了一些过去帮忙的念头。   老和尚让我在这儿守着,其实是毫无意义的,就算释迦摩尼的坐像裂开了,那个怪物跑出来了,我也没办法反抗它。   而且有极大的几率,在怪物冲破封印的一瞬间,我就会死在它手上,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   与其在这儿等死,我还不如带着落恶子过去帮忙,把欢喜佛给做了。   就算是死,也得拉一个垫背的,如果不这么干,我不是亏大了么?   更何况现在的欢喜佛就是一个活靶子,站在那儿动也不动,不反抗不反击,也没有躲闪的动作,任凭老和尚在那儿收拾他也不还手。   “你过去,把那和尚的衣服撕了,拿一块碎片给我。”我压着嗓子,低声对落恶子说道:“别跟他纠缠,撕开衣服就跑,知道么?”   落恶子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然后看了看我身上的衣服,又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我一挥手,落恶子嗖的一下就窜了出去。   它现在全力施展的速度,不比老和尚慢,甚至还要快一些。   落恶子跑起来很像是动物,由于两只手臂很长,所以它在四肢着地奔跑的时候,也丝毫不费劲。   眨个眼的工夫,落恶子就窜到了欢喜佛身边。   看见这个冷不丁冒出来的怪物,那个胖和尚也有点诧异,没等他来得及反应,落恶子的右爪已经伸了出去,拽着他右胳膊的僧袍,狠狠一撕。   只听刺啦一声,僧袍的袖子被它扯了一大块下来,欢喜佛白胖胖的胳膊肘就露在外面,看着跟穿着汗衫似的。   等落恶子带着僧袍残片跑回来,欢喜佛也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他压根就不拿我们放在眼里,真的,无论是落恶子还是我,欢喜佛都不当回事,嘴里还特别嘲讽的问我一句,是不是打算对他下降?   “四川沈家,我倒是略有耳闻。”欢喜佛笑眯眯的说道:“活阎王就是你爷爷吧?听说他实力不弱,可惜栽在了九生的手上,老何也能压他一头,真不知道你们这些降术有.......”   “所以说,我爷爷栽的跟头,我负责把场子找回来。”   我说着,抬手接过落恶子递来的僧袍残片。   虽然心里有些止不住的愤怒,但还是强行压制住了情绪,勉强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对于欢喜佛那个狗东西的挑衅,我尽可能的不拿他当回事,反正耍嘴皮子是他们旧教的专利,从何息公跟他的争论就能看出来,全他娘的靠嘴利索定胜负。   “其实我走的路子有点偏了,你知道么?”   我盘腿坐在地上,手里鼓捣着那块僧袍残片,头也不抬的问落恶子:“一直以来,我都太过于依靠肉身蛊了,要是没这玩意儿,我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   也不知道落恶子听懂没有,呜呜咽咽的叫了两声,像是在回应我,反正我是没听懂它的话。   “做人还是不能忘本......肉身蛊只是一种保护肉身的妙门.......除了尽可能的避免死亡之外......基本上没有一点杀伤力.......”我喃喃道:“放开沈家的降术不谈,我最大的底牌,其实就是你们这些落恶子。”   话音一落,我抬起头来,看了看落恶子,见它有些迷茫的望着我,我也不禁笑了起来。   “还是得听秋雁的,再厉害的人,也不能专精于外门而忘本,老爷子没有肉身蛊,他照样比我厉害,就是因为他会使降.......”   我一边嘀嘀咕咕的念叨着,一边从包里拿出来一瓶事先备好的香灰,在地上薄薄的撒了一层,之后又将盂阴伞取出来,稳稳当当的立在了香灰上。   等我开始在这层香灰上画符时,老和尚跟欢喜佛那边的战况,也变得越来越激烈了。   渐渐化作伽他旬的老和尚,此刻已经放弃了用拳头攻击的方式,转而使用爪子,以及他嘴里的那两排利齿。   但欢喜佛的防御能力,明显就不是老和尚能够攻破的。   任凭对方再怎么使劲,下手再怎么狠,欢喜佛依旧是不动如山,笑眯眯的站在那里看着我们。   “按理来说,用这种降术得拿对方的身体发肤作为引子,但现在也顾不得这么多了,祈祷一下僧袍上沾着欢喜佛的汗毛吧......”   我叹了口气,跟落恶子说道。   “你在这里守着我,不要让任何会动的东西接近我,至于其他的事.......”   我说着,抬头往前方看了一眼,又低下了头。   “有老前辈顶着,咱还用不着担心。”   落恶子呜呜的叫了两声,也照葫芦画瓢的学着我,盘腿坐在我的身边。   它的身体结构跟活人相差甚远,特别是那一张犹如怪兽的巨嘴,压根就合不上,坐在我身边之后,还一个劲的往外流口水。   我忍了半分钟,还是忍不住,侧过头看了它一眼。   “你能不能坐远点?不是我嫌弃你,问题是你这口水......都他妈滴在我画的符上了!”   听见我这话,落恶子表示很受伤,可怜兮兮的往旁边挪了挪屁股,还抬起手擦了擦嘴,想把嘴边的口水擦干净,不过我看是越擦越多,也不知道它是饿了还是咋的.......   回过头来,我不再理会它,沉住气把右手掌抬了起来,用匕首划破食指,紧接着在地上画起了第二道符咒。 第三十二章 双降   这座位于地底的古刹,依旧在不停的颤抖着。   特别是老和尚对欢喜佛的攻势变得激烈之后,这种犹如地震的情况,也变得越发严重了。   似乎被镇压的怪物感知到了外界的情况,知道自己的信徒被敌人对付了,所以在更加竭尽全力的苏醒......   没错,是苏醒,不是冲破封印。   对于那种生活在太古时期的旧日生物而言,后世人设下的封印,不过是儿戏罢了。   只要它彻底的苏醒过来,破开这层封印,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这点我能感觉到,再过不久,那个怪物必然会从地底冲出来,然后在刹那间把我跟老和尚都给做掉.......   不过我说句实话,在那时候,我虽然有点紧张,但还不至于害怕到手足无措的地步。   怪物突破封印的瞬间,在那之前必然有所征兆。   释迦摩尼的坐像崩裂就是前兆,只要在发现石像出现异动时,尽全力往何息公他们下来的地方逃窜.......   有落恶子帮忙,再加上肉身蛊护着我,我生还的几率应该是挺大的,起码在我的想象里是这样。   现在我需要做的,不是担心娑婆寺下镇压的怪物,而是要集中注意力,尽可能的把降术都准备好。   欢喜佛现在“油盐不进”,靠着蛮力去收拾他,基本就等于是在做无意义的事,靠着沈家神鬼莫测的降术,反倒有可能会博出一线生机。   像是欢喜佛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见过的降术也不止一两种了,所以在发现我准备施降的时候,他不紧张,而是很淡定。   看他那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明摆着就是不拿降术当回事。   但他的这种自负,也是我想利用到的点。   沈家降术,不同于降门之中的其他降术。   追根溯源的来看,沈家的降术都是依附落恶子而存在的,落恶子越强,降气就越是纯粹,被降师使用出来的降术,自然也会变得更棘手。   不光如此,沈家降术的原理也跟其他法派的降术有区别,想要用抵御普通降术的手段,来抵抗沈家的降术,十有八九都会失败,这可不是在开玩笑。   当初何息公是靠着阴人才得手的,不玩阴招,他能不能斗过老爷子都是个未知数。   更何况在受伤后,老爷子也依靠沈家的手段把何息公打伤了,而且还伤得不轻,这就足以说明.......   在旧教身上,沈家的降术还是能起到作用的。   不过话又得说回来,想要依靠沈家的降术击杀何息公这一层次的人,确实有点勉强,但要想打伤他们还是很容易的。   我现在想要做的,脑子里唯一想的,不是后者,而是前者。   不在伤,而在杀。   老爷子曾经跟我聊过,我体内的落恶子出现异变后,其能力跟气的纯粹度,都远超于普通的落恶子。   换言之,我依靠落恶子使出的沈家十八门降术,威力必然是非比寻常。   在面对何息公这一层次的对手,一击必伤,这是绝对的结果。   但要想杀掉他们,而且是一口气击杀他们,那就必须用别的手段来做辅助了。   老爷子给我提的意见是,可以依靠落恶子,让它出面去硬碰硬的干人。   不过我想的不是这个,想到的是另外一个法子。   一加一。   沈家的十八门降术中,使用的降气都是从同一个根源引出来的,用的全是落恶子的气,所以它们之间,互相不会产生冲突。   如果在使用一门降术的时候,再同时使出另外一门降术,两门降术混合在一起,威力应该不是一加一那么简单。   这个猜想,我也跟老爷子说过,他倒是没有打击我,并没有觉得我是白日做梦,而是很认真的跟我分析。   “这种事我也想过,但我做不到,因为我的肉身承受不住那么大的消耗,同时使用两门沈家的降术,普通的降师根本受不了,还没起降,使降的活人就得暴毙当场。”老爷子说这话的时候,眼里闪烁的是兴奋,仿佛是在我身上发现了沈家崛起的契机:“不过你可以啊!有肉身蛊作为助力,你同时使用两门应该没啥子问题!”   “威力能有多大?”我当时也好奇的问了,眼里满是期待:“就是一加一那样?”   “那就不清楚了,但我感觉......”老爷子说到这里时,沉默了一会,才跟我分析:“降术之所以会对活人产生杀伤力,就是因为其中包含了降气,如果降气增多,杀伤力必然也会增大,要是这种降气增多到了一定的地步.......”   “能怎么样??”我忙不迭的问。   “无视任何类似于阴阳术法的抵抗,只在刹那间,就能摧毁掉敌人的肉身,这点是在书上提到过的,还是我们沈家先祖提的,他当时说啊.......”   老爷子在那之后跟我聊了很多,但真正能让我产生兴趣的,就是那一句无视抵抗,直接摧毁敌人的肉身。   如果两门降术混合在一起,真的能够产生老爷子所说的那种效力,那毫不夸张的说,在国内,在我们这一行里,我就很难找到对手了。   能无视任何方式的抵抗,这种威力简直是神乎其神啊!   就算是面对闻人菩萨这一流的高手,我的胜算也是大得没边。   除非是还没来得及施降,就先让敌人给制住了,那肯定得另当别论......   不过仔细想想,如果仅凭着两门降术混合在一起,就能独步天下,那么沈家究竟得多牛逼?   古人爱夸张也爱吹牛,这是我从书里悟出来的至理,哪怕是沈家的先祖也在书里吹过不少牛。   或许两门降术混合在一起能产生极大的威力,但毕竟从古到今没人这么干过,起码在沈家里,没人做到过这点。   所以老祖宗发挥一下想象力,稍微联想一下,稍微夸大一些,这也是可以理解的。   “就当是做实验,不成就算了,看运气吧.......”我喃喃道,把手指按在另外一边的地砖上,缓缓画着符咒。   先前我准备好的阵局是用来起刀山降的,那门降术我算是比较熟悉,所以在没有得到敌人身体发肤的情况下,能不能成功的起降,我还是有一定自信的。   但这第二门即将施展出来的降术,是我第一次使用,在此之前,我只是在家里尝试过推演阵局,试画符咒,并没有真正的使用过。   说到这里,可能有人会认为我莽撞了,毕竟现在是生死攸关的大局,一个不小心就容易栽跟头。   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搞实验,这不是胡闹么?   但不得不说的是,这门我还不算熟悉的降术,却是沈家十八门降术中,最狠也是最绝的几个降术之一。   血海降。   老爷子曾经说过,降术之中,自含有五行至理,所以能够运用上五行的相生相克,就像上一次在海南,我对九螭神使出的降术一般。   但除此之外,沈家的十八门降术,还能跟另外一种东西挂钩。   业。   十八门降术,对应十八层地狱。   敌人犯过什么样的过错,在死后会落下哪一层地狱,这都是有规矩可寻的。   所以说,在跟敌人斗法的时候,使出对应的降术,听老爷子说还能有一些威力加成.......   当然了,那种玄之又玄的说法,我一直都是置若罔闻的,不过我现在想试试。   “佛祖,能不能帮你除掉那个叛教者,能不能干掉那个亵渎神佛的异教徒,都看这一回了,如果你想帮你的徒弟,帮帮我们这些凡人,就保佑我马到功成吧.......”   我自言自语的说着,回头看了看释迦摩尼的坐像。   亵渎神灵者,当落刀山地狱。   弑杀佛徒者,当入血海地狱。 第三十三章 刀山   血海降是沈家的十八门降术之一,顾名思义,这种降术跟血有关,包括起降的引子,也必须是鲜活的人血。   利用施法者的血液作为引子,这种术法并不少见,但它需要的,几乎是活人体内百分之四十甚至更多的血液。   普通的成年男人,只要身体状态属于正常水平,那么失去百分之十的血液,一般来说是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可失血到百分之二十时,就会影响部分的身体机能,并且导致一些失血的并发症出现。   超过百分之三十......要么会陷入昏迷,要么会有生命危险。   如果失血量到达百分之四十,甚至是四十以上,那就必须得到抢救,抢救不及时,死亡是板上钉钉的事。   从古到今,沈家的降师精通十八门降术的不少,但真正敢随便使用血海降的,则是一个都没有。   普通状态下的失血,已经足以致命,而在这种降术之中,被降气强行吸走的可不光是血液,还有自身的生气。   毫不夸张的说,使用血海降的降师,一个不小心就会暴毙当场,这并不是开玩笑。   也就是因为这点,一直以来,血海降都是沈家降师斥之为鸡肋的降术。   危险性大还难施展,虽然它威力不小,但在十八门降术里,能跟它比肩的降术也有好几个。   其余的那些降术风险性并没有这么大,只是施展起来麻烦一点,需要许多材料罢了。   但我现在缺少的就是那些材料,而且还缺时间,没那么多工夫去布置降局。   简单快捷效力显著的血海降,就成了我的第一首选。   “嘭!!!”   老和尚又是一拳,砸在了欢喜佛的脸上,随后又仰起头来,一口咬向他的脖子。   现在的老和尚应该是使出全力来了,浑身上下都被一层黑雾所笼罩。   我摸不清那些黑雾是什么,那种从黑雾里散出来的,莫名其妙的气味,也是我第一次闻见,不是我以往接触过的气。   从头到脚,那种雾气都带着一股子邪性,跟传说中的魔气很相似,但我也没办法确定下来,因为我没接触过类似的气。   那些雾气仅仅在初始时是气状,很快,它们似乎就凝结成了实质,变成了落恶子身上附着的那种液体。   不过在附着肉身之后,老和尚体表的那些黑色液体都带着活性,状态跟形状不是落恶子这样固定的。   有许多地方在鼓动,也有许多地方在凹陷,是处在诞生或者毁灭的边缘,这或许就是老和尚入魔的前兆。   欢喜佛似乎什么都不怕,特别是在发现老和尚的攻击无效后,更是哈哈大笑了起来,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任凭老和尚攻击也不动弹。   至于我这边,欢喜佛似乎都把我给忘了,压根就不拿我当回事。   这样的局面让我很欣慰,真的,我太他妈的感谢欢喜佛了。   “你守着我的肉身,不要让任何东西接近我。”   我说着,将落恶子撕来的僧袍残片分成两份,每个降局各占其一。   之后又用嘴叼着匕首,狠狠的在右手掌上划了一刀,霎时掌心血流如注,抬手一掌,就按在了刀山降的阵局之中。   “天惶惶,地惶惶。”   “黑白无常,怒目四方,牛头马面,迎人入堂。”   “三魂随去,七魄顿窍,生犯杀劫,当殂灵光。”   将咒词念到这里时,本就阴冷潮湿的寺庙,此刻更是开始急速降温,那种降温幅度,是我原先没有体会过的。   连呼吸都能看见白雾了,落恶子身上附着的那些液体表层,也出现了许多白霜。   发现这情况,我心里不禁松了口气,看来老爷子没说错。   落恶子产生异变后,自身变得更为强横,气也变得更加纯粹。   有它们作为助力,我施出来的降术,威力也不止翻了一番。   “嘶.........”   这时,位于地底的这个巨大洞穴之中,也响起了阵阵邪龇声。   也许是因为邪龇声在不断回响,在那时候,我感觉这些邪龇声都是从成千上万个地方发出来的,像是.......在那些我看不见的黑暗角落里,有许多说不上名的东西潜伏在里面,不断的嘶叫着.......   “啊啊啊!!!”   忽然间,欢喜佛毫无预兆的惨叫了出来,等我抬头看去,只见欢喜佛身上穿着的僧袍,有好几处都鼓了起来,似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往外顶。   这种毫无预兆出现的异状,让我跟老和尚都愣了一下。   他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也没有继续攻击欢喜佛,隔着很远,我都能感觉到他眼神中的那种疑惑跟惊讶。   “沈世安!!你找死!!!”   欢喜佛的咆哮声,听着犹如野兽嘶吼,那种愤怒到极致接近疯狂的情绪,简直就不是一个曾经身为佛教徒的和尚能散发出来的。   原先他还站在原地不动弹,任凭老和尚攻击他,不躲也不闪。   但到了这时候,他很突兀的抬起脚就要往我这边跑,似乎是想阻止我。   感觉到欢喜佛身上的杀气,我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忙不迭的大喊道:“老前辈!!你千万要挡住他!!别让他过来!!!”   在寻常状态下,我根本就不是欢喜佛的对手,这点用不着想,拿屁股猜都能猜到。   更何况现在我不能动弹,只能硬撑着控制降局,别说是还手,连逃跑的余地都没有,他要是过来我百分百得死。   旧教的人不傻,知道我的体质跟养九生很相似,在来之前他们肯定做过准备,能不能杀掉有肉身蛊护体的我......成功率应该很乐观。   “我知道!你放心!”老和尚大吼道,迎面拦住了欢喜佛,继续挥舞着拳头与他缠斗,根本就不给他跑过来的机会。   看见这一幕,我略微松了口气,忙不迭的继续开始念咒。   “闻师诵,杀生当落刀山劫。”   “如我见,因果恶债报此生。”   “是我想,五鬼立刀十煞镇。”   “尊敕令,千刀万剐不留身。”   “起!!!!”   伴随着欢喜佛一声惨叫,右肩上猛地炸开了一个窟窿,至少有小孩拳头大,里面往外喷溅出了不少黑色液体,之后才流出活人该有的新鲜血液。   看见我依靠降术破开了欢喜佛的肉身,老和尚比谁都惊讶,因为他能感觉到,我使用的降气很强横,但绝对比不过他施展出的那种近乎于伽他旬的力量。   “打他啊!往伤口上打!!”我着急忙慌的大喊道。   一听这话,老和尚这才回过神来,将攻击目标集中在一起,全放在了欢喜佛的右肩伤口上。   “沈世安!!老贼秃!!你们杀不了我!!”   欢喜佛疯狂的吼叫着,虽然语气里满是痛苦,但他此时施展出的力量,却是我怎么也想不到的。   刀山降能在活人身上开出许多窟窿来,这是刀山降的特性,随随便便的开出几十上百个都不成问题。   但具体的数量,还是跟敌人的力量挂钩。   敌人越强,能开出来的窟窿就越少。   欢喜佛被刀山降攻入身子后,也仅仅是在右肩上出现了一个窟窿,其余的地方虽有鼓胀的迹象,但却没能破开他的肉身。   与此同时,在受伤之后,他的力量似乎也出现了极大的增幅。   一把拽住老和尚的胳膊,看似没用半点力气,很轻松的就把他甩飞了出去,跟砸一个破麻袋似的。   没等老和尚落地,欢喜佛就抬起了脚,直冲我狂奔而来。   我强忍着逃跑的欲望,弯下腰,用嘴叼起匕首,胡乱的在左手掌跟左手脉门上划了几刀。   由于我没有控制好力道,所以划出来的伤口都是深可见骨的那种,血止不住的往外流着。   做完这一切,我猛地一按,将左手按在了血海降的阵局之中。   “拦住他!!快!!!” 第三十四章 血海   听见我声嘶力竭的大喊,老和尚跟不要命似的跑了回来,落恶子也在瞬间窜了出去,眨个眼的工夫就跑到欢喜佛身前,拦腰一把抱住了他。   不得不说,落恶子比以前聪明了,至少它能分清,什么是攻击,什么是防守。   我叫它阻拦敌人的时候,需要它做的,就是后者!   由于落恶子体型较大,拦腰抱住欢喜佛的时候,就跟大人抱小孩一样,很轻松的就将他整个人抱在了怀里。   没等欢喜佛出手,落恶子一边嘶吼着,一边跟角力一样,死死抱着欢喜佛往外推,也不攻击他,就是单纯的让他离我远点罢了。   此时,老和尚也赶了过来,跟落恶子一起控制着欢喜佛,从后面勒住了欢喜佛的脖子,咬着牙往后拖着。   “沈世安!!你敢!!!”欢喜佛如欲吃人的瞪着我,疯狂的嘶吼着,整个人的气息都紊乱了起来。   毫不夸张的说,欢喜佛的样子,看起来就跟精神失常的疯子差不多,我都怀疑这胖和尚是不是真的疯了。   不过他疯不疯对我来说一点都不重要,我的任务不是胡思乱想,而是起降。   有老和尚跟落恶子竭尽全力的控制他行动,我也稍微松了口气,左手死死按着血海降的阵局中心,迅速念起了咒词。   “天惶惶,地惶惶。”   “恶人蔑法,其罪自当,道尊合目,佛顿金光.........”   伴随着我口中诵念的咒词声,欢喜佛的挣扎也越来越激烈了,几乎是一步接着一步的在往我这边移动。   而在这时,四周也回荡起了新一轮的邪龇声。   欢喜佛很难受,我能看出来,他无论是嘶叫的语调,还是如欲吃人的眼神,其中都透着一种难以掩饰的痛苦。   血海降起的很成功,在我还没念完咒词的时候,欢喜佛暴露在外的皮肤,就开始出现了变红的现象。   那种在皮肤上显现的红色,非常自然,跟活人血液的颜色几乎一致。   “闻师诵,亵神当入血海狱。”   “如我见,渎鬼恶业报此时。”   “是我想,蔑法妄行祖师憎。”   “尊敕令,打落血池不留身。”   “起!!!!”   按照老爷子的说法,血海降的威力极大,而且它对活人造成伤害的因素,不仅仅是降气那么简单,还有敌人体内的血液在跟着作怪。   只要血海降的降气攻入敌人肉身,几乎是在瞬间,敌人体内的血液就会受到刺激,跟活过来了一样,冲破血管的阻碍,一个劲的从毛孔里往外钻。   打远了看,就是欢喜佛此时的模样,从头到脚的皮肤都会发红。   但要是凑近了就能看见,他的皮肤表面,已经让自己体内渗出来的血液裹了一层。   看着跟血人没有两样,比怪物更像是一个怪物。   先是皮肤,之后是五官,接连不断的都会出现变化。   血液先是从毛孔里钻出来,之后又会从五官里喷出大部分,在最后的最后,才是血海降对活人真正的折磨。   封五官,灼肉身,尝极苦,落血狱。   从肉身里涌出来的鲜血,会在短时间内,彻彻底底的将五官封死,让人无法呼吸,但又能依靠降气,在一定的时间里保证活人不死。   那种如同溺水的窒息感,绝对不是普通人能够承受的。   在那之后则是从四肢百骸传来的烧灼感,对遭受降气折磨的活人来说,体内的血液似乎都燃烧起来了,由内而外,那种烧灼感都会愈演愈烈,像是要把活人彻底烤干才肯罢休.....   等活人真正的被降气折磨而死,魂魄会直接打入地府,具体会落个什么样的下场,这个我说不准,反正书里说的是直接打入血池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话说回来,刀山降对应的是刀山地狱,在那一层地狱里,受到折磨的冤魂恶鬼,都是在阳世亵渎神灵,随意屠戮动物的人。   欢喜佛这个邪教徒,已经犯了一条,完完全全能够对应上。   至于血海降.......   老和尚还没入魔,就算他入魔了,化作了伽他旬,我觉得满天神佛如果真的存在,也会将他认成佛教徒,而不是一个魔。   血池地狱,又称血海地狱,就是为那些亵渎神灵者,传颂邪法者建立的,弑杀佛教徒更是重罪。   欢喜佛这种又犯罪又叛教的二五仔,死后掉下去一点都不亏。   此时此刻的欢喜佛,那模样不就像是刚从血海里捞出来的恶鬼吗?   “沈世安!!我杀了你!!!”   欢喜佛疯狂的咆哮着,挣扎的也越来越厉害,老和尚跟落恶子联手都快按不住他了。   看见他一步步的往我这边挪步子,说不害怕肯定是假的,这时候的我比谁都慌,因为我感觉欢喜佛的状态不大对劲,不像是那种垂死挣扎的样子,反倒像是......被我们把力量给逼出来了!   此时,娑婆寺颤动的幅度也变大了许多,被镇压的怪物似乎是感觉到信徒受到威胁了,苏醒的过程......好像也在飞速的加快......   我回过头看了一眼,借着油灯的光芒,隐约看见释迦摩尼坐像的边缘处,那些紧挨着地砖的地方,出现了一条条不算显眼的裂痕。   “你们都会死......真神的力量.......已经开始觉醒了.......正在往我的肉身里传输.......你们杀不了我......我很快就能杀掉你们了.......”   欢喜佛也感觉到了娑婆寺内的异变,笑声越发的癫狂。   “繁盛会走向没落......新的国.......会很快降临.......”   “拉弗特萨......那一颗黑色的星星......天府之国.......星河会照亮我们前进的路........”   欢喜佛像是在唱诗,又像是在念咒诵经,嘴里嘀嘀咕咕的念叨着,听起来断断续续的,每一个字都透着一股子邪性。   什么是邪教徒?   这就是了。   那种发自肺腑,从灵魂深处透露出来的虔诚信仰,那种纯粹的忠诚,确实是一种可怕的东西。   对于欢喜佛来说,似乎什么都不重要,连他自己的命也是。   纯粹的信仰,就是他的一切。   “你与我一样,是旧日之王,余晖下的真神,那个无面目者,是他们最虔诚的信徒......”   “我有难,你相助,你应该帮我.......”   听见欢喜佛自言自语似的这些低语,我有些诧异。   他好像不是在念咒诵经做祈祷,而像是在跟什么东西交谈。   “多借一点力量给我.......快.......多借一点给我.......”   一听到这里,我顿时就打了个冷颤。   难道欢喜佛是在跟地底的那个怪物说话?!   “来了.......我能感觉到你的力量在接近我.......”欢喜佛喃喃道,语气越发的兴奋:“真神......你不愧是我们信奉的真神.......谢谢您的大慈悲.......我.......”   忽然间,欢喜佛的声音止住了。   那种极其突兀的安静,让我们都不禁一愣神。   欢喜佛不再说话,也没再挣扎,没再往我这边挪步子。   只见他动作僵硬的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怀里抱着的,那件跟旧日生物有关的法器,身子毫无预兆的颤抖了起来。   伴随着一声瓷器碎裂的声响,欢喜佛出人意料的让老和尚拽倒了,似是没力气反抗那般,连还手的动作都没有,跟瘫痪似的躺在地上。   落恶子也在这时松开了手,像是察觉到危险一样,嗖的一声就窜了回来,小心翼翼的往那边望着。   “怎......怎么会........是谁把真神的力量截断了.......是谁?!!”   听着欢喜佛万分迷茫的大喊,我抬头看了看,那件他用来保命的法器,像是被人砸烂了似的,已经碎成了七八块。   而且在下一秒,欢喜佛的肉身上,也瞬间炸出了十几个血窟窿。   “这是怎么回事??!这狗日的怎么倒了?!!” 第三十五章 毫无预兆的胜利   前一秒还意气风发的欢喜佛,下一秒就变成了滚地葫芦。   从一个如同疯魔的怪物变成一条被打得满地爬的丧家犬.......这变化确实是大了一些。   刀山降对他的作用应该是有限的,血海降也是如此,哪怕两门降气混做一股,也只够攻入他的肉身,而不可能造成这么大的效用.......   “是法器!!”我瞪大了眼睛,喜形于色的大喊了起来:“那狗日的法器碎了!!护不住他了!!老前辈快杀.......”   “嘭!!!”   我的话还没说完,老和尚的拳头已经砸在了欢喜佛脸上,没等欢喜佛还手,这一拳的力量之大,直接把他脑袋砸进了地里。   欢喜佛的脖子都被砸长了,整个脑袋都陷进去了,隔着老远我都能闻到那种刺鼻的腥味儿。   等老和尚把手收回来,拳头上已经沾满了白花花的液体,像是豆腐脑。   “脑......脑浆子都让你打出来了.......那和尚是不是.......”   “啊啊啊!!!”   老和尚疯狂的嘶吼着,浑浊的双眼之中,毫无预兆的流下来了两行眼泪,眼中的悲痛无以言喻,咆哮的声音,比任何一种哭声都要震彻人心。   我能看出来老和尚很伤心,我也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伤心。   从一个扫地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罩纱灯的和尚,变成一个轻松手刃敌人,看着如疯如魔的怪物........   由佛入魔,叛佛入魔。   无论是哪一条路,都足以让老和尚痛哭流涕,悲伤得不能自已。   “啊啊!!!”   老和尚疯狂的哭喊着,一拳接着一拳,往欢喜佛的脑袋上砸。   也许是被这种血腥癫狂的场面刺激到了,落恶子也像是失去了理智那般,嘶吼了两声,扑到欢喜佛身上,大口大口的啃食了起来。   不过眨个眼的工夫,欢喜佛的右胳膊就被落恶子吞了下去,腹部也被落恶子挠开了一条口子。   只见它一伸手,就将欢喜佛的内脏掏了出来,如获至宝的啃食着,难闻的血腥味霎时就在地底空堂里扩散开来。   很快。   快得让我没办法反应过来。   刚才还毫发无损,甚至开始一步步压制我们的欢喜佛,此刻已经变成了一地残尸,除开散落在地上的一些肉身碎块,其余的身体部位,包括骨骼,都让落恶子给吃了个干净。   而那个被老和尚砸进地里的头颅,则是真正的变成了碎末。   等我走过去一看,欢喜佛的脑袋,就是一滩混合了头骨跟脑浆子的肉沫。   那种“细致”的程度,用来包饺子都不成问题。   老和尚是一个胜利者,无论谁来看都会认为他赢了,但在这时,他却孤零零的坐在边上,垂着头不言语,身上散发着一种挫败的感觉,眼神都黯淡了许多。   我看了看正在舔舐坑里“肉沫”的落恶子,摇摇头,转身向老和尚走去。   “老前辈,别想了,咱们还有其他事要做。”我低声说道,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佛像开裂了,好像那个怪物快要醒了。”   老和尚惨然笑着,抬起头看了我一眼,赤红的眼睛,蕴含着一种说不上来的悲痛。   “孩子,你觉得我像是一只魔吗?”   听见这个从“施主”变来的称呼,我稍微愣了一秒,摇摇头,说,不像。   “我刚才有点混乱,脑子里一片模糊,好像什么都忘了,就想弄死他......”老和尚说着,回过头,看了看地上那些带着血腥味的残骸:“看来我真的离佛祖越来越远了。”   “心是佛,身是佛,您刚才可没有入魔,只是显出忿怒相罢了。”我低声安慰道:“在这个五浊恶世之中,无论是人还是孽,只要有极恶心,就很难被佛法渡脱,您是先用忿怒相震慑,之后再加以降服,跟真正的魔差远了.......”   说到这里,我感觉脑袋有点晕,似乎是失去了平衡,没办法控制身子,一个趔趄就摔在了地上。   落恶子发现我状态不对,嗖的一下就窜了回来,嘴里还嚼着属于欢喜佛的身体残肢,伸出手就想把我拽起来,但还是被我婉拒了。   你他娘的吃完饭也不知道擦手,还没凑过来我就能闻见那股子腥味,能不能把脑浆子擦干净再来拽我??一点诚意也没有啊!   果然是化外生灵难教化......这素质还是得慢慢提高........   “你的气很微弱。”老和尚有些担忧的看着我,问道:“是不是刚才的降术对你自身消耗太大了?”   “还行吧。”我半睁着眼睛,感觉有些疲倦,打了个哈欠说:“歇一会就没事了,但我们现在没时间了。”   老和尚沉默了两秒,点点头,伸出手来将我扶起,一步步的向着娑婆寺走去。   “他的护身法器很厉害。”   听见这话,我不禁有些感慨:“可不是么,既能够抵挡你们的攻击,还能抗住我使出来的降气。”   “但那件法器为什么会碎了?”老和尚满头雾水的问我,语气很疑惑,似乎是想从我这里得到答案:“法器碎裂的很突然,没有人去攻击它,莫名其妙的就碎了,我看它上面附着的气息......应该还留有余力才对,不可能是被我们弄碎的。”   “谁知道呢。”我叹道:“也可能是它抵挡的力量太大了,对自身造成了很大的负荷,最后扛不住了,就碎了。”   说到这里,我忍不住笑了起来,眼里满是庆幸。   “得亏它碎得这么突然,欢喜佛压根就没反应过来,要是让他缓过神了,咱们还得有不小的麻烦。”   “不会有麻烦。”老和尚说道:“如果没有那件法器护着他,就那个叛教者,根本不是我的对手,要不了一会我就能让他横尸当场。”   我点点头,对于老和尚的这番话,我倒是没有怀疑。   当初六个先知联手都干不过他,现在就一个,怎么可能会是他的对手?   “还有个麻烦在外面。”我低声说道,想起先前撤出去的何息公,只感觉脑袋有点疼。   那老东西可不傻,贼精贼精的,如果让他发现欢喜佛栽了,接下来的一切,都会变得比我们想象中还要麻烦。   他肯定会阴我们,这点都不用多想,绝对的。   因为他想释放出娑婆寺的旧日生物,还想找我这个后生,了结一点原来结下的恩怨。   就凭我感觉,在欢喜佛死的时候,何息公应该就察觉到了,他不傻,知道下面斗得厉害,肯定会关注这边.......   不过我转念一想,很快就轻松了下来。   欢喜佛比何息公厉害,连那个老东西都死了,而且还是死无全尸,死得不能再死,何息公又有什么本事翻盘?   除非是靠着娑婆寺下的那个怪物,如若不然,他带着旧教弟子下来也是送死。   “石像裂了,那个怪物也快醒了。”   老和尚带我走到释迦摩尼的坐像前,看着佛像上的那些裂痕,叹了口气:“孩子,你还是先走吧,在这里你帮不上忙。”   “那你呢?”我摇摇头,说:“你要是不走,也会死在这儿的。”   “我不能现世。”老和尚笑道:“就我这样半入魔的和尚,现世了就是一场大劫难,特别是对于本教的弟子来说,我就是真正的魔,会给他们带来灾祸的。”   我没说话,抬头看着面前的这尊佛像,心里有些纠结。   老和尚笑了笑,也没再多说什么,回到蒲团坐下,拿出一个木鱼,缓缓敲打了起来。   他唱诵念经的声音很温和,带着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感,听着非常的舒服。   虽然我没听懂他念的是什么经,但在这时,我还是觉得有种莫名其妙的陶醉.......   “哎,这肥和尚还真死了!你们可以啊!” 第三十六章 突来的交易   听见这个突如其来的声音,老和尚敲打木鱼的动作一顿,但没有彻底停住,很快就恢复了节奏,慢慢敲打着,继续唱诵经文。   一看他这么淡定,我刚提起来的心,也不禁放了下去,坐在老和尚身边歇着,万分警惕的望着入口那边。   那是何息公的声音,我绝对没听错。   “这死得可够惨的,连全尸都没留下,你们下手也太狠了.......”何息公啧啧有声的说道。   等他在入口那出现时,我这才看清楚,他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那个时时刻刻跟着他的张三,也不知道去哪儿了,完全看不见踪影。   “你来干什么?”我忍不住问道:“来帮你的同修报仇?”   何息公嘿嘿笑了起来,那种笑声,是发自肺腑的轻松愉快。   “他就是被我害死的,我还帮他报什么仇?”   一听这话,我不禁愣了两秒,只感觉脑子有点不够用了,完全反应不过来。   欢喜佛是何息公害死的??这他妈是在说笑呢??   还是说,何息公觉得自己丢下欢喜佛,所以才导致了欢喜佛的死??   “这里没外人,所以我觉得......我可以跟你们谈谈。”   何息公说着这话,缓缓将双手举了起来,表示自己没有一点敌意。   没等我们说什么,他就这样举着双手,一步步的向我们走了过来,压根就不怕老和尚会过去干掉他。   “你疯了??”我皱着眉问道,感觉一头雾水,完全摸不清何息公想干什么,心里更是警惕万分:“你是过来送死的??”   “我只是在表达我的诚意。”何息公嘿嘿笑道:“如果你愿意信我,我能告诉你们一些.....一些你们从来都想不到的事!”   他说着,缓步走到娑婆寺外,在庙门那儿停下脚,盘腿坐了下去。   在这个过程中,老和尚没有任何反应,依旧是半闭着眼睛,有条不紊的唱诵着经文。   哪怕这个位于地下的古刹在不断的震动,他也没有半点反应,很有耐心的敲着木鱼念着经,连那个坐在庙门口的何息公都被他无视了。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我咬着牙,慢慢站了起来。   此时此刻,血海降跟刀山降对我造成的影响已经减弱了许多,头晕的症状也有缓解,只是那种说不上来的疲乏感,依旧在折磨着我。   很累,很困,这就是我的感觉。   “你爷爷的事,我挺抱歉的。”何息公叹道:“虽然是我打伤了他,但真正害你爷爷残疾的是养九生,跟我无关,我只是有那么一点责任。”   我点点头,说是,这点我能理解,我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   “我知道有些事不是一两句话就能算的,新仇旧恨都难消啊,但李四已经死了,它是我费尽心力才炼制出来的尸,你把它做掉了,也算是让我吃了一个大亏。”何息公叹道:“你们沈家跟我的事,能不能就这么算了?”   听见何息公这一番话,我除了震惊之外,再也没有别的想法。   何息公说话的语气,跟他说的这些话.......难不成这老东西是在认怂??   “我不是怂了,我只是讨厌麻烦。”何息公似乎能看透我在想什么,摇了摇头,说道:“我跟你的追求不一样,咱们两家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有矛盾的话,大家都吃亏。”   “你们在山里搞这些丧尽天良的事,我看不过去。”我咬了咬牙,想起那些惨死在法台上,受尽了折磨的那些无辜人,只觉得心里堵得慌:“拿小孩子做活祭......你们也他娘的干得出来!”   “不是我。”何息公摊了摊手:“用活人祭祀,这种事我是从来都不会掺和的,因为这已经超出了我的底线。”   “你说不是你就不是你?”我反问道:“在旧教里,你的地位可不低,六个先知里,你排行老四,这种事会没你?”   何息公苦笑着摇摇头,说还真不是他,祭祀是专门有人负责的,顶头上司有好几个,其中一个,就是我们刚才弄死的欢喜佛。   “你跟我们说这些,究竟想干什么?”我警惕的问。   “对我来说,旧教只是一个渠道,一个帮我达到目的,帮我得到一些东西的渠道,我对旧教没有感情可言。”何息公坏笑道,那种狡猾的笑容,让我想起了做坏事得逞的七宝,他也是这副表情:“至于那些信仰,崇拜那些旧日的生物,我只是逢场作戏罢了,都是演给他们看的,要不然他们不会拿我当自己人。”   我一愣,下意识的问,你是说,你是间谍?奸细?内奸??   “不算。”何息公耸了耸肩:“我只是一个不称职的邪教徒,这个教派,只是我的垫脚石而已,我想得到的东西,他们给不了我,但我能通过这个渠道,自己拿到手。”   闻言,我皱了皱眉头:“我觉得你是骗我。”   “骗你?”何息公笑得更灿烂了,摊了摊手说:“如果没有我帮忙,你觉得你们能斗过胖和尚吗?”   “撤出去不帮欢喜佛,这就是帮我们?”我反问道。   “算,也不算,但最主要的是.......”何息公说着,回头往欢喜佛死的地方看了一眼,笑呵呵的问了一句:“那件法器有多强,你们也见识到了,如果不是它忽然失效了,你们能破开胖和尚的肉身?”   听见这话,我还没来得及多问,老和尚敲打木鱼的动作一顿,冷不丁的问他:“法器碎了是你搞的鬼?”   “那件法器跟旧日生物有关,通过地下的祭脉,能借来一部分属于旧日生物的力量。”何息公笑道:“祭脉畅通无阻,力量的传输,就不会受到阻碍,但要是祭脉被堵住了,这些力量就断了,那件法器也就会随之失效.......”   “是你弄的?!”我忙不迭的问道,看着满脸得意的何息公,惊讶得不能自已:“是你把祭脉给堵住了?!!”   何息公点点头,说,是。   “那就怪不得了。”老和尚叹道:“但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这么做,哪怕你跟我们说这些,我也不会信你。”   “原因很简单。”   何息公说着,头也不回的指了指欢喜佛遗留在地上的血迹:“我想让他死。”   “就因为张三的事?”我问。   “那只是一部分,只占原因的三成,剩下的七成,都因为他太麻烦了,我不得不这么做。”何息公无奈道:“如果没有遇见这次的机会,我迟早也得找个时机,把胖和尚给杀了。”   “你......你们之间的矛盾有这么深?”我将信将疑的看着何息公,试探着问道:“在这之前,你们有私仇?”   “有。”何息公点头道:“这胖和尚做事太绝,我实在是看不过去,而且他有事没事都爱找我的茬,老是盯着我.......”   话音一落,何息公稍微停顿了一下,问我:“你应该明白吧?那种不自由的感觉,什么事都不好做,总有一双眼睛盯着你。”   “你到底想得到什么?”   老和尚似乎是好奇,也像是在打探,问这话的时候,表情略有些认真。   “一条命。”   何息公说道,脸上的笑容有了一些变化,语气也有种说不出的苦涩。   “一条命?”老和尚愣了愣,似是没明白他的话。   何息公嗯了一声,看了看我们,说。   “言尽于此,信不信都由你们,我之所以下来,也不是来认输投降的,更不是来邀功的,我是想跟你们做一个交易。”   说着,何息公点上一支烟,缓缓抽了起来。   “地底的那一位快要醒过来了,你们挡不住,但如果你们帮我个忙,我能让它再睡回去,这交易,你们做么?” 第三十七章 隐患   何息公说的这番话,真实性有多少,这点暂且不论。   反正我是不准备相信他,因为这老东西的变化太快了,前后都不像是一个人,我都怀疑是别人顶着何息公的脸,在跟我们吹牛逼。   “你能让它再睡回去,你有这本事吗?”老和尚笑了笑,语气倒是没有讥讽嘲弄的味道,但任谁来听都能听出来,他也不相信何息公。   那个旧日时期的太古生物,仅凭着还未苏醒的一丝力量,就能让欢喜佛立于不败之地,哪怕有我跟老和尚联手,再加上一个落恶子,也不足以影响到欢喜佛的本身。   再给他一点时间,在场的人,除了老和尚之外,基本都会死。   这并不是开玩笑,我能感觉到欢喜佛身上那种愈演愈烈的危险气息。   想要让一个苏醒的旧日生物再沉睡回去?这种事或许在古时能有人办得了,但在后世.....谁又能做到?   更何况在那个旧日生物眼里,何息公是一个类似于追随者,一个近乎于信徒的角色,连合格的对手都算不上,他能有本事让那个怪物再睡过去?   “我知道你们不信,但事实就是这样。”何息公叹了口气,对于我们的怀疑,他也表示能够理解:“它之所以会苏醒,不是因为伤势恢复,而是有人在催它,不停的用各种各样的祭祀呼唤它,就跟招魂一样。”   听到这里,我跟老和尚都齐刷刷的愣了一下,同时意识到了某件事。   “你的意思是......那个怪物不是自主苏醒的,是有外力在催它,只要那些外力停下了,这怪物就会彻彻底底的恢复到沉睡的状态?”我试探着问道。   何息公嗯了一声,说:“虽然我对那些细节也不是很了解,但我大概知道一点,旧日的生物似乎经历了一场灾劫,或者是大战,那个时期的生物都陷入了沉睡,要么就是陷入重伤垂危的状态,无法自由自在的行动。”   “现在还没到它们的时代,这个时代,属于我们后世人,所以它们无法在后世随意的苏醒,除非是有后世人呼唤它们。”   “轰........”   在何息公跟我们说话的同时,位于地底的娑婆古寺,颤抖得也越发剧烈了,顶上不断散落一些小石块下来,数不尽的灰尘夹杂着泥沙,如同下雨一般,落在了地面上。   虽然这座古寺的面积不大,只算一方小天地,但那种天崩地裂灾劫即将来临的危险感,却无比的折磨人。   我能感觉到有个东西在慢慢复苏,那种难以言喻,后世人无法想象也无法理解的力量,正在黑暗之中流动。   “曾经呢,我是个无信仰的人,哪怕我是一个先生,也有门里供奉的祖师爷,可我还是不相信这世上有神的存在。”何息公叹道:“从古至今,那些成仙成佛之人,都是从这五浊恶世超脱而去的,与其说他们城仙成佛,还不如说他们成了圣人,哪怕身死魂飞,也被后人所敬仰,因为他们的精神境界跟道德修养,都是咱们应该崇敬的。”   “你修的法呢?”我反问了一句:“不是祖师爷传下来的?”   “咱们都是明眼人,用不着说瞎话。”何息公嘿嘿笑着,叼着烟看着我,说道:“无论是佛家的术法,还是道家的方术,甭管是哪门哪派的东西,全都是后世人,一代代研究出来的,这些东西被我称之为,不科学的科学,你觉得呢?”   听见何息公这一番话,我倒是想点头,因为他的这观点跟我不谋而合。   从某种角度来说,他对于宗教的看法,对于那些神仙佛陀的看法,都跟我是一样的。   “但是。”   何息公说道,稍微停顿了一下,语气越发的凝重:“自从我接触旧教,对那些太古时期生活的怪物有一些认知之后,我觉得这世上更不可能有神,那种虚幻且不切实际的东西,是不可能存在的。”   “你知道吗?”何息公问我们的时候,表情都有些变化了,即是震惊也是恐惧,不停的用手比划着:“那些生活在旧日时期的怪物,不光能偷天换日,还能翻山倒海,跟传说中的神仙佛陀相比也不遑多让啊!”   “连那种生物都仅仅是生物,神仙就算是存在,也不可能那么虚幻,只是一些......一些超出我们理解的东西。”   “超出普通人理解的人,被称之为神仙,超出普通人理解的知识,被称之为玄学,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看见何息公疯疯癫癫的样子,我跟老和尚对视一眼,都觉得有些无奈。   像是这样的老疯子......还说能让那个旧日怪物沉睡回去.......这可能吗?   就在这时候,何息公猛地抬起手来,啪的一声,给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力度很重,从他嘴角溢出来的鲜血就能看出来,这一巴掌是往狠了抽的。   “他娘的。”何息公又恢复了正常的模样,皱着眉头,有些无奈的看着我们:“真对不住啊,最近脑子有点乱,莫名其妙的就会.......”   “发疯?”我小心翼翼的问。   “算是吧。”何息公叹了口气,也不觉得我是挑衅他,摇了摇头说:“那些旧日时期的生物,无论是它们的力量还是自身的存在,都是我们后世人无法理解的,跟它们打的交道越多,了解得越深入,我们这些后世人的脑子就会越来越不好使。”   听见何息公提到的这点,我心里一沉,猛地意识到了什么。   “跟旧日生物打交道都会这样?”我试探着问道,心跳不禁快了起来:“脑子越来越不好使?你指的是发疯吧?”   “算是吧。”何息公苦笑道:“任何事情,在你心里都会被影响,唯一不会被影响到的,就是你对它们的忠诚。”   话音一落,何息公把抽剩下的烟头丢到地上,轻轻的踩了踩。   “我的症状还算轻,欢喜佛你们见识到了吧?就跟个老疯子一样!”何息公无奈道:“又是唱诗又是念祈祷文,脑子也不好使,总是会做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来,听说这症状到最严重的时候,还会让人时常陷入幻觉。”   闻言,我不禁打了个冷颤,眼神里的紧张,也渐渐化作恐惧。   我盘腿坐在地上,深吸了一口气,很勉强的控制住情绪,轻声问:“时常陷入幻觉,这对活人来说还有别的影响吗?只是单纯的会陷入幻觉?还是有其他的并发症?”   “影响挺大的,好像能够让人发疯,但有没有其他的并发症,这个我不太清楚。”何息公摇了摇头。   “你身边有人严重到经常出现幻觉的地步吗?”我又问。   何息公嗯了一声,说,有。   “最后呢?”我忙不迭的问道:“人疯了??”   何息公摊了摊手,说,死了。   “那人在幻觉里,经常会看见一些我们没办法理解的景物,听他说,那些东西足以让他发疯......”何息公无奈的摇摇头:“到最后,他拿刀把自己脑袋割下来了,就那种小匕首,一点点的割开,但也没有全割掉,还有一层皮连在上面,脑袋都是吊着的。”   我听到这里,小腿肚子有些发软,要不是我坐在地上,何息公肯定会发现我两条腿都在打颤。   “不跟你们说这些了,咱们说正事吧,时间不多了。”   何息公笑道,指了指我们身后的那座释迦摩尼坐像。   “佛像都快裂开了,娑婆寺下的封印恐怕是顶不住了,没等那怪物彻底醒过来,这地方就得塌成一片废墟,你们还是早做决定比较好。”   “你究竟想做什么交易?”我忍不住问道,眼里满是警惕,对何息公的戒心,依旧没办法彻底的消除掉。   何息公想了想,说,只是让你们帮我一个小忙。   “帮我拿一件东西而已,这事不困难吧?” 第三十八章 法印   “你说你有自己的目的,你有你的需求,所以你才会跟随旧教,是这个意思吧?”   “没错。”   “那......”我犹豫了一下,看了看眉头紧皱的老和尚,又问何息公:“你要拿的东西,具体是什么?”   “印。”   何息公说着,还抬起手跟我们比划了几下:“大概有鸡蛋那么大,也可能会大点,或许小点,这是说不准的,那东西看起来就跟红铜打造的一样,是金属制的印章。”   “印章?”老和尚一愣:“什么印章?”   “跟佛道两家的法印很像,都是承载了宗教力量的一种器物。”何息公答道。   法印?   佛家的法印我倒是不算了解,但道家的.......   我记得老爷子说过,道家的法印,大多四四方方,底部刻有符咒或是祝词,是道家最重要的法器之一。   驱邪镇鬼,作法渡人,起坛祭祀,在这些活动里,法印都有不可或缺的地位。   但何息公此时说的印章,明显就不是佛道两家的法印,那他指的是......旧教的法印??   或是指那些跟旧日生物有联系的法印??   “我这里没有你要的东西。”老和尚说道。   听见这话,何息公也不禁笑了起来,说,有,只是你不知道在哪儿罢了。   “我知道你这里有一个通道,是当初建造娑婆寺的时候,前人留下的气脉。”何息公不怀好意的笑着,虽然语气倒是挺诚恳的,但我总觉得他想干坏事。   一听到“气脉”这两个字,老和尚顿时就颤抖了一下,有些紧张的盯着何息公,眼神里现出了很明显的敌意。   “你想干什么?”   “那条气脉的两头,一头应该是连着这尊释迦摩尼坐像,另外一头,应该直通地下,是到镇压怪物的那个.......”   “你想进地窟?!”老和尚瞪大了眼,如欲吃人的看着何息公:“这绝对不行!!那地方无论是谁!哪怕是我自己都不能踏足!!”   “地窟?”我有些好奇的问:“那地方是不是用来镇压怪物的?就是那个怪物的所在吧?”   老和尚没有回答我,倒是何息公点点头,说那怪物就在那儿。   “我们教内挖掘的祭脉,距离娑婆寺的气脉至少有两百米远,而且不像是娑婆寺的气脉能够直通地窟,他们那是提前修建好的,所以能通下去,我们这些后来人再怎么使手段,也打不破地底的那层石壁。”   何息公叹了口气,似乎是在感慨。   “那个旧日生物好像有自我保护意识,随便散出来一些气,就能把周围的岩石给裹住,彻彻底底的稳固住,用什么工具都不好使,比钢铁还硬!”   “你说的那个法印就在地窟里?”我说着,表情变得有些复杂了。   这老狗日的果然没安好心啊,找法印找到地窟里去?那地方可是镇压着旧日生物的,如果出现意外了,哪怕是一丁点意外,谁帮他下去找法印,谁就得死。   躲那个怪物都快躲不及了,还跑人眼皮子底下嚣张?这种事是能闹着玩的么?   再比如说,本来那怪物睡得好好的,苏醒的速度不快不慢,暂时能控制住,结果我们这一下去,凑巧把那玩意儿闹醒了,那我们的罪过得多大?   “别担心,找法印的事交给我,我会给你们带路的,但是我一个人办不成这事,所以必须要你们跟着。”何息公无奈道:“如果没有我帮忙稳住那怪物,你们拿法印的时候,它都得弄死你们,大家必须要分工合作啊。”   老和尚没吱声,不动声色的看了我一眼,那意思好像是让我拿主意。   我一言不发的看了看何息公,又想了两秒,说。   “还是不能相信你。”   “为什么?”何息公一愣:“我都摆出这么大的诚意了,你们还不信我?”   我笑道:“说句难听的,你别介意。”   “你说。”何息公点点头。   “从你说的这些话来看,你就是一个二五仔,属于那种身在曹营心在汉的主儿,弄死欢喜佛这事......我感觉你有点两面三刀的,阴招黑路子太多,防不胜防啊。”我叹了口气:“更何况我们不了解你,凭你三言两语就想让我们下地窟,这是不是不太合适?”   何息公叹了口气,说,这倒是。   “我要是你们,我也不信。”何息公无奈道:“那我也没办法证明了,就这么办,我先走一步,你们慢慢跟那个怪物干吧,明年的今天我会记住给你们烧纸的。”   “你他娘的.......”我忍不住骂了句脏话,看何息公那一脸无所谓的样子,牙都快咬碎了。   “当初放过你跟你爷爷,只是因为我不想跟沈家杠上,我的目的很单一,跟你们没有利益冲突,所以敌人能少就少,但现在想想......”何息公叹了口气,没再多说什么。   “别跟我邀功啊,你说的这话是真是假,我还得细琢磨呢!”   “时间不多了。”何息公说着,抬起手,指了指娑婆寺的天花板:“这里都快塌了,你们要不也跟我走,去外面躲躲?”   说实话,何息公这人究竟想干什么,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真的太他妈难猜了。   这人是敌是友且不说,他十句话里,有几句是真,这才是我琢磨的重点。   “这个怪物继续沉睡,对你有什么好处?”老和尚冷不丁的问道。   “平衡。”何息公也没隐瞒自己的想法,很坦然的跟我们说:“我需要的是平衡,不能旧教一家独大,也不能让你们压过旧教,我得在夹缝里找机会,所以这怪物不能醒,醒过来了,我会有很多麻烦。”   “那你就让它继续睡啊!”我忙不迭的劝道。   “不行。”何息公一摊手:“我不干赔本的买卖,大不了一拍两散,谁也别想落好。”   “地窟里除了怪物,没有其他的东西。”老和尚皱着眉,满眼探究的看着何息公:“我下去过一回,所以知道那里是什么样的,后来也没别人下去过,哪里来的法印?”   “那生物自己做的呗。”何息公笑了起来:“无论是宗教的力量,还是生物本体的力量,都需要一个载体,这些载体有的是活物,有的是死物.......”   “你怎么知道它做了?”老和尚又问。   “别忘了,我们旧教不是一般的宗教法派,我们有自己的办法跟旧日生物沟通。”何息公说着,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法印就在地窟里,这点你不用怀疑。”   “假如你骗我们呢?”我摇了摇头:“我们跟你下去,跑到地窟里,你又反水,让那个怪物弄死我们。”   “这样吧。”   何息公想了想,说道:“我不带任何东西下去,你们两个人,只需要有一个跟着我,另外一个把守洞口,如果我在下面造次,留守洞口的人可以直接截断气脉,就算那怪物会因此醒过来,我也百分百会死在气脉崩坏之中。”   “气脉崩坏?”我一愣:“啥意思?”   “就跟炸弹差不多。”何息公比喻道:“留守洞口的人点火,下面就得爆炸,明白这意思吧?”   我没吱声,回头看了老和尚一眼,他倒是点点头,意思是,有这么一回事。   “时间不多了,你们也清楚,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博一次,冒险信我,要么就一拍两散......”   “我跟你下去。”   听见我冷不丁冒出来的话,老和尚跟何息公都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我会主动要求下地窟。   “我对气脉不熟,还是老前辈来把守吧。”我笑了笑:“如果我出意外了,您别犹豫,直接切断气脉,弄死这老东西。”   “你信他?”老和尚犹豫不决的看着我。   “不信他,但我感觉他惜命,只要他怕死,咱们就可以搏一搏,信他一次。”我叹道,有些无奈的看着何息公,说:“更何况咱们也没别的选择了,不是吗?” 第三十九章 气脉   娑婆寺气脉的入口,其实一直都在我们眼皮子底下,但我们却一直没有发现,包括何息公也说如此。   当我们看见老和尚掀起地上铺着的蒲团时,表情都不约而同的有些惊讶。   在蒲团之下,是一个正圆形类似于玉砖的东西,看那幽绿色晶莹剔透的样子,确实跟传统的玉石很相近。   位于这块圆形玉砖的正中心,有一个凹下去的,类似于把手的东西。   老和尚伸出手往那儿一提,看似没用半点力气,轻轻松松的就把玉砖给提起来了,而在那之下的入口,也映入了我们眼里。   看见那个黑乎乎的入口,何息公脑子里在想什么,我猜不到,但我在想什么,别人用脚趾头都能想到。   这地方真的......不是到这个节骨眼上,我死了都不会选择下去。   虽然那里面有呼呼的风声,吹出来的空气,也比娑婆寺内清新的多,带着一股大自然的气息,似乎夹杂着草香,但是.......那种由地底生物散出来的危险感,却在愈演愈烈。   站在入口边上,我跟何息公面面相觑的看着对方,表情都有些凝重。   “小心点,跟着我走。”何息公一本正经的叮嘱着我:“无论看见什么听见什么都别瞎喊,不想死的话就听我的命令行事。”   我嗯了一声,也没跟他对着干,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在这时候,我对何息公的戒心也是无比深重,让我彻底的信他,基本上是不可能的,说到底我对他的信任度,就跟当初七宝口口声声要上清华一样,傻逼才会信。   他就算不是我们的敌人,也绝对不是我们的朋友,暂时性的合作,这没问题,但要是推心置腹的联手,那就不可能了。   我可不想死在“自己人”的手里,被人阴死了,让人下了黑手,这说出去都丢人!   “进去之后,切记要冷静。”何息公低声说道,表情有些复杂,那种莫名其妙的眼神,说不上来的诡异。   “放心,我很冷静。”我答道。   “那个旧日生物距离彻底苏醒已经不远了,它目前已苏醒的残缺意识,足以改变周遭的景物,可能你会看见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但你记住一点就行。”何息公一字一句的说:“那些都不是真的,都是幻觉。”   话音一落,没等我多问,何息公很主动的选择打头阵,往坑里一蹦,直接就没了踪影。   他落地的声音很轻,不仔细听的话,根本就听不见,跟落差大声音小,完全是两回事。   难不成这老东西会轻功??落地都没什么声......这脚上功夫相当可以啊!   等我带着落恶子也跟着跳下去,这才发现,从入口到底部,落差确实不大,跟我最初推测的差不多,也就是一层楼的高度。   底下黑乎乎的,伸手不见五指,不打手电的话,基本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模糊感觉到迎面而来的微风。   在我正前方,是一条往下倾斜的隧道,具体有多深,光是看也看不出来,只能跟着何息公慢慢往下走,顺便祈祷一下,这个老东西最好别阴我。   “李四的死,是我没想到的。”   听见何息公冷不丁的提起这茬,我表情稍微僵硬了一下,嗯了一声,也没多说什么,小心翼翼的继续听着。   “如果你们杀的是张三,这事就不能这么算了。”何息公笑着,说起话来,语气倒是非常的轻松,似乎一点都不拿这些当回事:“张三跟我的时间最久,他就像是我徒弟,如果你们干掉的是他,可能咱们今天就没办法合作了,肯定得分出个你死我活。”   何息公之所以会说这些话,恐怕还是为了敲打我,他是通过这些话在提醒我,别去动张三,动了张三,这事就不好了结。   至于他这些话算是威胁还是提醒,我觉得应该都有,各占一半吧。   “我给欢喜佛报张三的点,你就不恨我?”我好奇的问了一句。   “耍点小聪明罢了,你来我往的过招,还没到把事做绝的份上,我恨你干什么?”何息公反问我一句。   得到这个答案,我沉默着,没有再说话。   “凰真人的徒弟去找过你们?”何息公冷不丁的问我。   我没回答,转而问他:“凰真人是你打伤的?”   “是我,但我跟他没仇,他自己也说不怨我,各为其主罢了。”何息公叹道:“跟他有仇的人是老二,真仙翁,这名字你听过吧?”   我点了点头,说听过。   真仙翁好像是道家的子弟,本名姓贾,全名贾仙人,在旧教六个先知里排行老二,实力仅次于站在金字塔顶的自在师。   “他跟凰真人是旧识,两个人以前就有私仇,你死我活的还斗过几回,每一次都是凰真人占了上风,把他打得跟丧家之犬一样......”何息公笑着说道,语气里满是幸灾乐祸的味道:“但那也仅仅是以前,自打真仙翁入了旧教,他的实力可谓是突飞猛进,靠着旧日生物赐予他的力量,稳稳能压凰真人一头。”   “那为什么打伤凰真人的是你?”我满头雾水的问道,只觉得怎么都想不通。   虽然何息公跟凰真人的徒弟有过节,但要是真论到仇恨那个份上,旧教里也只有真仙翁跟凰真人有仇。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打伤凰真人的不是真仙翁,反倒是何息公?   别人会怎么想我不知道,反正就我自己,如果我的实力突飞猛进了,跟我有仇的,欺负过我的,那肯定得遭到报复。   并且这个报复还得是我亲自去施加,毕竟报仇雪恨不是小事,这种特殊的活儿,得自己干才有爽感。   “是南自在让我去的。”何息公叹道。   “南自在?那个排行老大的自在师??”我忙不迭的问。   何息公点点头,说就是他下的命令。   “老二早就想找凰真人报仇了,只不过老大一直压着,没让他去找事。”何息公无奈道:“他给我下的命令就一条,让我尽可能的拉拢凰真人,让他加入我们旧教,如果他答应了,那么一切好说,如果不答应.......”   闻言,我愣了一下,问:“不答应你就动手?准备杀人灭口把凰真人做了??”   “不是杀人。”何息公摇了摇头,说:“如果凰真人不答应,我就直接撤走,绝对不能跟他发生正面冲突,旧教还不到暴露的时候,必须要低调行事,尽可能的少树敌。”   “那你们是怎么打起来的??”我满头雾水的问道。   “他徒弟啊!”何息公说到这里,语气都委屈得不行了,万分无奈的说:“他徒弟就是个傻子!几句话说得不对味,二话不说,直接跟我们动手了,凰真人还在旁边拉偏手,我要是不还手,当天就得死在那儿。”   说着,何息公还问我,应该明白什么叫做不能留手吧?   不出全力,凰真人那帮徒弟也不会善罢甘休,所以何息公只能硬着头皮死斗。   “斗到最后,凰真人重伤,我也是重伤,只不过我的恢复速度比较快,你看不出来罢了。”何息公深深的叹了口气:“受伤就算了,南自在还批斗我,说我没按照他的命令行事,坏了他的局,这能怪我吗?”   听见何息公那种犹如怨妇一样的语调,不得不说,我对他另眼相看了。   本来还以为他是个冷冰冰的杀人狂魔,但现在看来......这老头儿还挺絮叨的。   我正准备多问一些关于旧教的问题,只听在我们正前方,比我们身处的位置更深处,忽然传来了一阵若有若无的打鼾声。   “脚步放轻点,马上就到了。”何息公低声说道,语气不仅是凝重,还有严肃:“记住,无论你看见什么,你都得保持清醒,千万不要叫出声。”   “这里能有什么?不就是那个怪物吗?”我虽说紧张,但还是忍不住的好奇:“我胆子不算小,一般的东西是吓不住我的。”   何息公摇摇头,说。   “不是怪物,是别的东西。” 第四十章 尔彼身   那阵从前方传来的鼾声,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   由于那声音很细,若有若无的也听不清,所以我当时也没有太大的反应,权当是听错了。   跟在何息公身后,带着落恶子,小心翼翼的往前走着。   不一会,我们就走到了这条隧道的尽头。   由于这条隧道是往下倾斜的,所以越往深处走,我就感觉身子越难受,四周潮湿得不行,墙砖地砖,全是湿漉漉的,都盖着一层不知名的粘液。   我拿手电照着研究过,那些粘液都是透明的,没有味道,但粘性很强,用手指蘸一点,都能拉出很长的丝来。   “这下面就是镇压旧日生物的地窟?”我蹲在地上,好奇的问了一句。   此时此刻,在隧道的尽头,地面上有个一平方左右的洞口。   洞口四四方方的非常规整,边缘都是打磨过的,稍微带点弯曲的幅度,摸着很是光滑。   在这个洞口之下,似乎是另外一条隧道,无论是铺贴的砖块,还是隧道的规模,都跟我们所处的隧道一模一样。   何息公没有多跟我解释,纵身一跃,直接跳进了下面的隧道里。   我也紧随其后的跳了下去,等我抬起头,准备让落恶子蹦下来的时候,眼前所见的一切,让我有了种说不上来的......别扭感??   到这时候我才发现,这条隧道跟前一条隧道相比,虽然规格是相同的,但地砖跟墙砖的铺贴却是相反的。   两侧的墙砖没有动过,但天花板与地面的砖块,却都对换了位置。   虽然整体看来,这条隧道说不出的普通,每一个边角都很合乎情理,但我却感觉很不舒服。   从第一条隧道,再到第二条隧道.......   那种莫名其妙向我袭来的突兀感,错乱感,直让我脑袋发晕。   不知道为什么,刚落到那条隧道里,我脑子里就出现了一个疯狂的想法。   我身处的这条隧道,跟我刚离开的那条隧道,似乎是颠倒的。   中间的那一层就是分割两条隧道的中界线,而且不光是隧道颠倒了,好像还有其他.......   “怎么回事??”我瞪大了眼睛,虽然恨不得喊出来这句话。   但我多少还有点理智,发现情况后也不敢声张,低头看着自己的裤子,只觉得脑神经都要错乱了。   在此之前,我很清楚的记着,在我长裤的右腿上,有一个拳头大小的窟窿,那是之前跟人动手的时候留下的。   但在这时,那个大窟窿却莫名其妙的跑到了左边,跟原先的位置彻底对立。   不光是如此。   我左侧裤兜里,原本是揣着一包烟的,但现在那个揣着烟盒的裤兜,却瘪了下去,它相对的位置,右侧的裤兜里,却莫名其妙的鼓了起来。   伸手在裤兜里一拿,直接摸到了那盒原本在左边的烟。   这时,走在前面的何息公也发现情况不对了,准确的说,是发现我不对劲,回过头特意看了我一眼,脸上有些疑惑。   “怎么了?”   我咬紧了牙,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压着嗓子,颤抖着说:“都反了,上下左右,好像都颠倒了.......”   “没有颠倒,只是你看着像是颠倒。”何息公不动声色的提醒道。   听见这话,我稍微愣了两秒,下意识的用手摸了摸左侧的裤兜。   这冷不丁的一摸,我立马就傻眼了。   凹瘪下去的裤兜看似空荡荡的,什么都没装,但在摸上去的时候,我能很清楚的感觉到,那里有种熟悉的触感,好像放着一盒透明的烟。   虽然它不可见,但它确确实实的就在那里,比所见的真实更真实的存在着。   “知道鬼打墙吗?”何息公问我。   我点点头,不停的揉着太阳穴,感觉自己的状态莫名的差。   “这跟鬼打墙差不多,看着真实,但在这层真实之后,还有一层真实。”何息公叹道:“小心点吧,咱们快要到了,接下来你看见的东西,可能比现在还要夸张。”   如果我看见的东西都是虚幻,那么右边的裤兜里,就不该揣着烟。   那包烟是真实存在的,我拿出来看过,也数过,跟原先位于左边的那包烟一样,只有仅剩下的几支烟。   但我知道,无论它给我的触感再怎么真实,这也只是假的。   跟在何息公身后,我一边走着,一边揉着太阳穴,感觉整个脑袋都快炸开了。   似乎有一个看不见的人,正在不停拨动着我的脑神经,那种无法描述的疼痛感,正在不断蛊惑着我,自己所见的就是真实,不是虚假的幻觉,都是真的。   “你知道那怪物具体的来历吗?”   我没话找话的问了一句,希望借此转移一下注意力,以保证自己的意识不会被那种疼痛感折磨得模糊,希望自己能清醒一些。   “其他人管它叫尔彼身,我叫它刺孽,反正就是一个长满刺的怪物而已,但听他们说,在旧日时期,这个怪物曾经追随过旧教的真神,那个唯一的王。”   听见这话,我稍微清醒了一些,不动声色的又问:“是那个黑袍王的追随者?”   何息公点点头,说,是。   “你们还真的相信有真神?追随那个虚无缥缈的黑袍王,你们还不如追随这个怪物,起码它是真实存在的。”我低声道。   “黑袍之王,也是真实存在的,我见过.......”何息公说着,语气里出现了一种说不上来的憧憬,每一个字都透露着他对那个黑袍之王的崇拜:“虽然我觉得它们都是怪物,但真正的黑袍之王,确实近乎于神明,而且它无处不在,并不是虚无缥缈的。”   话音一落,何息公的语气更显崇敬。   “教内有句话是这么说的,身着黑袍的无面目者,屹立在余晖之下,它昔在,它今在,它亦永在,我.......”   说着,何息公猛地停顿了一下,抬起手照着自己的脸又是一巴掌。   “他娘的,这些玩意儿对我的影响好像越来越深了......”何息公无奈道,语气里,隐隐约约透露出了一丝恐惧。   没错,是恐惧,不是欢喜佛他们那种忠诚的信仰以及崇拜。   何息公还存有一些理智,对于那些“东西”给自己造成的影响,他还是保持着畏惧之心。   从这时候开始,何息公就不再说话,彻底的沉默着,一言不发的领着我往前走。   越是往隧道的深处走,我就发现这里的情况越不对劲。   地窟是在地底的更深处,按理来说,我们应该往下走,但现在隧道的倾斜角度,却是莫名其妙往上的。   不过有何息公带路,我也没再多问什么,小心翼翼的跟在他身后,注意着隧道里的动静。   走了一会,何息公忽然停下脚,说,到了。   “在上面?”我有些诧异的问他,拿着手电,照着天花板上的那个窟窿:“这不是娑婆寺里那个气脉的入口吗?咱们又回来了??”   “上去看看就知道了。”何息公低声道。   说完,他也不做解释,自顾自的用脚蹬着墙砖,两只手臂彻底伸展开,呈大字触碰着两侧的墙壁,开始缓缓往上爬。   等他彻底的爬上去了,我跟落恶子这才跟上。   从入口出发,最终又回到入口。   如果老和尚还在边上等着,估计得吓他一跳!   不过这种种想法,在爬出入口之后,就彻底的消失了。   我们确实回到了娑婆寺内,不过我们脚下踩着的是天花板,头顶上才是娑婆寺的地面,连释迦牟尼佛的坐像都颠倒了过来,像是飘浮在空中一样,稳稳当当的就立在我们头顶。   说实话,我所见的一切并不恐怖,也没有血腥的景物。   但那些错乱.....扭曲......颠倒......那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却让我觉得,自己做了一场真正的噩梦。   “看见没!尔彼身就在那儿!” 第四十一章 颠倒的世界   与旧日生物发生交集,最让我觉得恐惧的,就是它们总会给我带来一种不真实感。   没办法分清真实与虚假,没办法分辨出现实与幻觉。   真与假,实与虚,在此时此刻似乎都融合到了一起,没有绝对的真实,也没有绝对的虚幻。   我所处的这个空间,不该存在于世上,应该只存在于噩梦之中。   娑婆寺没有颠倒,真正被颠倒的是我们。   在我们头顶正上方,就是我们最初下来的那个入口,老和尚还盘腿坐在一边,不断的拨弄着念珠,似乎是在念诵经文,隐隐约约能听见他的声音。   而另外一边,则是释迦牟尼佛的坐像,它在我们眼里也是倒着的,头顶直冲着我们,整个坐像都被固定在了“天花板”上,仿佛随时都会掉落下来。   那种泰山压顶的压迫感,让我忍不住挪开了步子。   “尔彼身在哪儿?”我低声问何息公,语气里很明显的透出了恐惧的味道,整句话都是颤抖着问出来的。   站在我身边的落恶子,似乎也被这种景象震撼了,身子不住的颤抖着,一会看看头顶上的老和尚,一会又看看旁边的释迦摩尼坐像,眼里有种人性化的混乱感。   “就在那儿。”何息公凑到我耳边,声音很细,似乎是不敢放大音量,生怕把那个我看不见的怪物惊醒。   他说着,还抬起手指了指。   何息公指的是我们左上方,也就是娑婆寺最阴暗的两个角落之一,那附近的油灯较少,靠后的位置更是一盏都没有,黑压压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但在这时候,我还是很清楚的感觉到了一种说不上来的危险感。   在那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似乎有什么东西都潜伏在那儿,只是被黑暗笼罩了身子,没有被我们直接看见。   “你要的法印呢?放在哪儿了??”我有些着急的问道:“咱们赶紧拿了就走,别在这儿浪费时间,太危险了!”   何息公嗯了一声,左右看了看,似乎是在寻找法印的踪影。   在这过程中,我的目光就没有从他身上移开过,对他的警惕也提到了最高。   他说的那些话,是真是假,现在也应该暴露点蛛丝马迹了。   找了半天,何息公忽然叹了口气,表情很是无奈:“那个法印被它的气挡住了,就跟鬼遮眼一样,根本就是不可见的啊!”   “不可见的?”我一愣,有些警惕的看着他:“你不会是在骗我吧?”   “都到这个节骨眼上了,我有必要骗你吗?”何息公无奈道,也不再解释,低头在包里翻找了一会,忽然拿出来了两个面具。   没错,那应该是面具,而是还是我见过的。   在海南的龙王村,养九生似乎就拥有一个这样的面具,最后还被司徒拿走,不知道是弄去当证物还是搞研究,反正我觉得这面具挺普通的。   面具通体雪白,没有别的花纹,也没有别的颜色,应该是石膏做的,起码看起来是这样。   单调,只有单调跟沉闷足以形容这个面具。   看似是按照人面五官制作的,但都只有一个轮廓,细节没有半点刻画,连五官的边缘都刻画得很模糊。   但不可否认的是,那一双深陷的眼眶,确实让我有点不舒服,感觉心里毛毛的。   我只觉得有什么东西躲藏在面具后面,正在通过那两个深陷的眼眶,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外界,也在观察着我们。   “戴上。”何息公低声说道:“这面具的中间夹层藏着气脉,是根据旧日时期的一些图腾制作出来的,戴上之后就能看见那些不可见的东西。”   我接过何息公递来的面具,没有立即戴上,有些警惕的看着他。   “如果我要杀你,用不着这么麻烦。”何息公低声道:“我只是想达成我自己的目的,咱们之间没有利益冲突,明白吗?”   “这面具我见过,养九生应该有一个.......”我皱着眉,半信半疑的问了一句:“这到底算是什么?是法器?”   “算法器,但也不全是,大多是在做祭礼的时候用的,跟道家的道袍一个意思。”何息公解释道。   按照何息公的说法,这面具的名字有很多,起码在他们旧教内部,许多信徒对这种面具都有各式各样的称呼。   有先生将其称为“无面”,也有一些普通的信徒,称它为“苍白之面”或是“无面目的脸”。   这种面具是根据黑袍之王的信仰来的,从无面目三个字都能看出来,更何况这面具的模样.....也确实配得上“无面目”三个字。   在大多数情况下,这种面具都是一种装饰物,旧教里几乎人手一个。   但真正拥有旧日生物些许力量的面具,只有几位先知才够资格拥有,其余那些信徒拥有的面具,不过是最普通的面具罢了。   没有力量,只能作为装饰用,在进行祭祀或是集会的时候,他们才会戴上。   像是何息公递给我的这种面具,似乎能跟旧日生物产生一定的联系,从而让旧日生物认为我们是同类,或是认为我们是最忠诚的信徒。   只有这样,它散出来的那些气,制造的那些幻象,才会一一消失。   虽然我心里没底,但现在也想不到别的办法,只能按照何息公所说的法子试一试。   摸着良心说,我挺讨厌这个面具的,特别是拿在手里,感觉到那种冷冰冰的触感,更是想把它丢到一边,说不上来的厌恶。   “没事的,戴吧。”何息公劝道:“戴上这面具,你就能看见那些东西了。”   我没吱声,小心翼翼的把面具罩在脸上,动作极其的缓慢,心都是提着的。   这个无面目的苍白面具,越是靠近我的脸,它上面传来的那种吸附感,就越是明显。   像是磁铁遇见了铁钉,我的脸在不住的被它吸着,没等我反应过来,啪的一声,整个面具就罩在了我的脸上。   怪不得这面具没有绳子.......原来是这么戴的........   我心里嘀咕着,虽然刚才被吸附的那一下有点吓人,但我还是很快缓了过来,壮着胆睁开眼睛,往四周看了看。   这冷不丁的一看,确实吓了我一跳。   不知道我现在看见的究竟是幻觉还是真实,四面八方的景象都变了,颠倒的娑婆寺彻底消失,而我们所处的位置,则变成了一个位于地底的巨大洞窟。   洞窟的边缘,有一盏盏类似于油灯的东西,但我没有看见灯盏,只能模糊看见那些幽绿色的火苗。   也许是因为周遭的景物变了,这里的气味也变了,无论是哪儿,都弥漫着一股刺鼻难闻的血腥味。   那种又腥又臭还特别油腻的气味,直让人作呕。   在何息公先前所指的那个位置,我也看见了不一样的东西。   那个不可见的怪物,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将它的肉身,它的真容,彻底显露了出来。   如老和尚跟我描述的一样。   那个怪物足有三四层楼高,通体泛黑,整体的形状类似于一个圆球,只不过表面长满了许多黑色的长刺。   在它身子的正中间,有一条类似于分割线的存在,那里是没有长刺的,如果我没记错,那一圈应该就是这怪物的眼睛所在了。   它在呼吸,我能感觉到。   “这玩意儿看着不吓人啊.......”我嘀咕道,看见那怪物的真容,不住松了口气:“还没大脑怪长得吓人.......这不就是一个海胆精么!”   何息公应该是听见我的话了,猛地拽了我一把,用手紧紧捂住我的嘴。   “小点声!!你想死也别拉着我!!”何息公颤抖着说道,声音压得非常低,几乎是凑到我耳边说的,不仔细听都听不清。   我拍了拍他的手背,表示知道了,会放低音量的,之后又问他,你要找的法印呢?   何息公往那个怪物所在的位置指了指,说。   “在那里。” 第四十二章 怪物的本体   何息公不是什么好人,跟我们也谈不上交情,所以在这时候,看见他指着的那位置,我算是明白这狗日的没安好心了。   怪不得他要别人跟着下来,说自己搞不定这事,需要别人帮忙.......   这活儿是他妈能随便干的吗??   顺着何息公所指的位置,我确实看见了一个摆放在地上,隐约散着金属光芒的器物,那应该就是他所说的法印,也是旧教信仰的某种特殊体现。   但不管那玩意儿再怎么厉害,再怎么牛逼,我也不想去拿,这是真心话。   法印所在位置,距离怪物已经不是近那么简单了,完全就是贴着怪物放置的。   那怪物本来就是一个大圆球,法印就在圆球底部的边缘处,想拿到那东西,还得慢慢匍匐着爬过去,如果不小心抬了头,搞不好还得撞在那怪物的刺上。   “你确定那就是你要的法印?”我怀着最后一丝希望,满怀期待的问何息公,只想他良心发现放弃这次的行动。   但何息公明显就是猜到了我的想法,点点头说是,而且还补充了一句。   “拿到法印,交易就算完成,拿不到法印,咱们一切都免谈。”何息公很认真的说道,每一个字都落地有声,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   我往那边又看了一眼,眉头皱得很紧,几乎是咬着牙问的何息公:“你让我过去拿,这跟送死有什么区别?要不然你过去,我帮你望风,有情况我会及时通知你的。”   “你傻啊?”何息公反问我一句,满脸的鄙夷:“我不是说过么,你的任务是拿法印,我的任务,是在你拿法印的时候,想办法稳住尔彼身,尽可能的让它保持沉眠。”   听见这话,我也没再反驳,犹豫不决的看着那块法印,只感觉心里慌得不行。   别看那怪物其貌不扬,长得就跟海胆成精了差不多,但说到底,那也是一只曾经生活在旧日时期的生物。   毫不夸张的说,只要它醒过来了,随便吹口气,都能把我弄出几百种不同的死法。   生物与生物之间的阶级、层次、境界,这都是无法跨越的鸿沟。   在它面前,我们活人还不如一只蚂蚁。   就算我有肉身蛊护着,还修了一身的降术蛊术,也只能算是一只稍微强壮点的蚂蚁罢了。   “要是你骗我.......”   没等我把话说完,何息公就拍了拍我肩膀,接过话茬问我:“你就这么不相信我?”   我没吱声,一脸理所当然的点点头。   “不管你信不信,你现在也只有这个选择,时间不多了,你自己琢磨吧。”何息公叹道,似乎已经懒得跟我解释了。   我咬紧了牙,看了看身边的落恶子,说:“那我让它过去,它帮你拿法印,这总行吧?”   “不行。”何息公摇摇头:“能不能成功都只能看这一回,冤孽毕竟是冤孽,它脑子可没有咱们活人这么发达,要是它出错了,你不得后悔死?”   我叹了口气,没再多说什么,算是彻底的认命了。   没有选择,也没有退路,只能硬着头皮上。   “你先动手,让它睡熟点,我可不想刚走过去它就醒了。”我低声道。   何息公嗯了一声,从包里拿出来一个类似于金属制作的器物,好像是一个跪伏的人偶雕像,他左右看了看,选好位置后,带着我小心翼翼的就走了过去。   他选择摆放这个人偶的位置,是在怪物的左前方,距离怪物的本体有三十米左右,不算远也不算近。   “黑袍之王,是旧日时期的真王,它拥有很多的追随者,这个尔彼身,就是其中之一,也是黑袍王的忠诚信徒。”   何息公一边说着,一边从包里拿出来一个小瓶,里面装着许多粉末状的东西。   等他倒在地面上摊开,我便闻见了一股子类似于铜锈的气味,还有种醋的酸味。   “利用它对黑袍之王的信仰,就可以迷惑住它,让它感觉到那种曾经熟悉的气味,它就不会醒过来了.......”何息公低声说着,像画沙画一样,用手指在那些粉末上勾勒着图案。   有规整的一个圆圈,也有许多类似于五角星的图案,线条与线条之间互相穿插,还有一些类似于苏美尔文的东西充斥在其中。   他画的不像是符咒,应该是旧教专有的,那些跟旧日生物能产生联系的图腾。   “你们旧教内部的这些术法,除开能跟旧日生物产生联系之外,还有别的作用吗?”我忍不住好奇,也算是打探敌情吧,低声问了这么一句。   何息公也没隐瞒我,回答的语气倒是挺坦然的:“跟佛道两家的术法差不多,什么样的作用都有,只不过术法的种类很少,仅仅只有几十种吧,杀伤力大的只在少数,其他的都是起辅助沟通的作用。”   话音一落,何息公还冲我笑了一下。   “听见这消息,是不是心里松了口气?”   我点点头也没否认。   “说实话,你们这些先生跟旧教斗到最后,谁输谁赢我一点都不在乎,只要现在能保持平衡,不要出现一面倒的局面,能保证这点我就满足了。”   “你觉得......到最后谁的赢面比较大?”我试探着问了一句。   “旧教。”何息公如实答道。   “为什么?”我不动声色的反问道:“就因为旧教能在后世召出黑袍王?还是他们能够帮助黑袍王,穿过那扇镇压旧日生物的门?”   听见我这一番话,何息公很明显的愣了一下,脸上的表情都僵住了,似乎是没想到我会知道这么多。   “这些消息,你是从哪儿听来的?”何息公皱着眉问我。   “在海南的时候,养九生跟我交手之前说的。”我面不改色的答道。   得到这个答案,何息公的眉头也越皱越紧:“他不该跟你说这些啊.......黑袍王能不能穿过那扇门还是未知数呢.......跟你装个什么劲儿.......”   说到这里,何息公忽然笑了起来,摇摇头。   “不过比起那些神仙佛陀,黑袍王现世的几率还是要大一些,只要它出来了,你们谁也活不了,死定了。”   “到时候你呢?”我不动声色的问道:“站哪一边?”   “从头到尾,我都是中立的,我没有信仰,只有目的,为了保证自己的站队不会出错,所以我肯定会一直站在旧教那边。”何息公叹道,有些无奈的摇摇头:“你没跟他们打过交道,不知道真正的旧教有多可怕,国内,国外,跟旧教有关的人数不胜数,你们斗不过的。”   “邪不胜正。”我说。   “在他们眼里,你们才是邪道,他们才是真正的正义。”   何息公叹了口气,没再跟我多说,把地上的沙画折腾完,随手将那个金属制的人偶放在正中间后,双手合十的拜了拜。   不得不说,这老东西在做法的时候,表情倒是挺虔诚的。   特别是开始念咒了,那表情简直就跟朝圣差不多,嘴里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在念叨什么,反正我是没听懂。   过了十来秒,何息公这才停住念咒的举动,睁开眼看了看我,点点头说:“不要出声,尽可能的屏住呼吸,慢慢走过去就行了,它不会醒的。”   “你确定?”我有些担心的问道,还是觉得不放心。   何息公没搭理我,抬起手,将右手掌放在人偶的头顶,很突然的颤抖了起来。   一缕缕显眼的灰色经络,霎时就在何息公的手臂上浮现而出,并且还呈现出蔓延的姿态,不断往上延伸着.......   “快点,时间不多了。”   何息公咬着牙说道,腮帮子不停跳动着,似乎是在忍受痛苦。   见此情景,我也没再犹豫。   我转过头看了看那个怪物,鼓足勇气,屏住呼吸,一步步的走了过去....... 第四十三章 铜佩,法印   旧日生物的气势很难描述。   或是像我梦中见过的,沙身者那般震撼天地,如神如魔一样屹立在大陆上。   或者,就是我此时此刻感受到的,如同空气一样不存在,像是我看见的都是幻觉,一切都是假的,但那种跗骨之蛆似的危险感,却从我每一个毛孔里钻了进去。   对这个怪物而言,我的恐惧就像是一顿美餐,而它就是一名老饕,专注于“恐惧”这种特殊的食材。   慢慢靠近它的我.......可能我散发出的恐惧.......比我的肉身更显可口。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恐惧越是浓重,那个处在沉睡之中的怪物,呼吸就越是急促,似乎是发现它最钟爱的东西了,恨不得马上就醒过来。   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回头一看,何息公正在不停的给我使眼色,他应该是发现情况不对了,忙不迭的用眼神跟我交流,意思是让我冷静点,千万别慌。   你越恐惧,它越强大。   这一句话就是我从何息公眼里读出来的。   在距离怪物不远处,我停下脚步,虽然很想做出深呼吸的动作,但我知道,现在不是我该呼吸的时候,我必须闭着气。   所以在这时,我只能通过别的办法让自己冷静下来。   闭上眼放空思想,把大脑彻底“涂抹”成纯色,要么黑,要么白,只要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不去想这怪物抓住我会怎么杀我,我就不会害怕。   缓了半分钟左右,我感觉情绪平复了许多,没有刚才那么害怕了,心跳的频率也渐渐恢复了正常。   睁开眼睛,我看了看那个怪物,见它没有别的动静,也不禁松了口气。   壮着胆,一步接着一步向那怪物走了过去。   落恶子并没有跟上我。   得到我的命令后,它一直都维持着原地待命的状态,跟何息公的距离不过半步,无论发生了什么,它都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把何息公给制住。   这不是开玩笑,用落恶子制住何息公,这是有很大几率能够成功的事。   想要用普通人的肉身去抵抗落恶子,这其中的难度,绝对不是外人能够想象到的。   落恶子的力量跟速度,已经超出了普通人太多,哪怕是常龙象那样的练家子,也绝对不可能在落恶子手下走出一个回合。   除非是像行里人这样,利用某些特殊的方术,来增加体内的气,以让自己的肉身暂时性的脱胎换骨,进入“冤孽”这一境界。   沿海一带先生的请鬼上身,东三省一带的出马仙家上身,都是同理。   有没有魂魄冲入自己的肉体,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体内必须有强横的气存在,无论是阴气阳气或是别的什么气。   气才是一切的根源,想要让肉身变得更强,那就绝对跳不过“气”这一坎。   先前欢喜佛在寺庙外大展神威的时候,他体内的气呈现出的“状”,就跟正常人相差甚远。   虽然他体内的阴阳二气没有激增的现象,只是稍显混乱,但他的肉身里,却多出了另外一种气息。   那似乎是法器带来的,我没有见过,但却莫名觉得熟悉,说不定就跟旧日生物有关。   也是因为那些气的存在,欢喜佛的肉身才能在短时间内变成这样,随随便便就能抵挡住老和尚跟落恶子。   可是那种情况就跟现在不一样了。   何息公体内的气很浑厚,无论是阴气还是阳气,都超出正常人一定的水平,但要是跟落恶子比起来,那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我不是说他达不到欢喜佛的水准,起码在这时候,他没有施展出来,只是以最普通的状态示人。   所以说,我留一个落恶子镇场看着他,已经足够了。   只要他敢用术法偷袭我阴我,落恶子就能在瞬间制住他。   不敢说能够一击必杀,起码能给我争取一定的反应时间。   走到怪物身前五米处,我忍不住停了下来。   虽然我已经没那么害怕了,但那种犹如实质一般,铺天盖地向我袭来的危险感,却让我不受控制的停下脚。   怪物身上的眼睛都是闭着的,应该是处在沉眠之中,还没有彻底的苏醒。   回头一看,何息公正盯着我,按住人像的那只手,正在不停的打着颤,手臂上的灰色经络越发明显,还变粗了不少,全都鼓了出来。   光是从看的来说,我觉得何息公应该是在玩命。   他用肉身控制局面,负荷应该很大,那种对肉身的消耗不是普通人能够承受的。   我能感觉到,他按住人像的那只手臂,其中的生气,正在不断的流失,似乎是顺着人像流进了地里.......   “快点!!我要撑不住了!!”   这一句话我是从何息公眼里读出来的,他脸上的那种焦急,就跟火烧屁股一样,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   我叹了口气,也没多想,小心翼翼的趴在地上,匍匐前进,尽可能的不发出声音,慢慢往法印那边爬着。   法印比何息公说的还小一点,本以为是一块印章,但凑近了,仔细一看才发现,那似乎是一块玉佩状的饰物。   在那瞬间,我脑海里霎时就浮现过了......陈秋雁脖子上佩戴的那块玉佩.......好像跟这个的形状样式都差不多啊!   一样的金属制物,看颜色,类似于红铜。   底部我倒是看不清,但顶上那一块,往外凸呈弧形,像是一块凸面镜。   在那上面,还跟陈秋雁佩戴的铜佩一样,刻画着一些花纹。   我仔细看了一会,完全能够确定下来,这块法印跟陈秋雁的铜佩,除了花纹不一样,其余的细节基本都是相同的。   形状,质地,大小,都差不多。   唯一有区别的地方就是那上面的花纹,整体看来是一个五角星,不过这五角星并不规整,有的角长,有的角短,并且还带着扭曲倾斜的意思,看起来非常的别扭。   在这个扭曲的五角星正中间,还有一个类似于人眼图案的花纹,底下刻着一些密密麻麻的东西,应该是文字。   “难道陈姐拿到的是法印.......不是我们猜的装饰品??”我有些诧异的看着前方法印,只觉得脑子有点不够用了。   装饰品,或者是一些特殊的饰物,哪怕跟旧日生物有所联系,也不会有太大的作用,最多只是一件信物罢了。   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陈秋雁拿到的那块铜佩,十有八九跟这块我所见的法印一样,应该就是何息公嘴里说的,一种代表了宗教信仰传承的东西,里面蕴含着常人无法理解的力量。   不过这也不对啊,如果是真的法印,那么我也应该感受到一些东西了,毕竟我能经常看见那块铜佩,陈秋雁也经常拿在手里把玩,没发现什么异样啊。   要是那块铜佩里真的暗藏了旧日生物的力量,那么........   “咕嘟。”   忽然,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水声,毫无预兆的在我头顶上方响了起来。   听见那声音的瞬间,我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我操。   这他娘的不是旧日生物特有的声音吗??难不成这怪物醒了?!!   由于我是匍匐前进的,所以在直视的角度上,我看不见这怪物的眼睛,无法判断这玩意儿到底醒过来没有。   等我往后仰起头,面朝我正上方看了一眼,只见这怪物的眼皮子颤动了起来,露出了一条散发柔光的缝隙。   那条缝隙里散发的光芒很难描述,那是一种说不上来的色彩。   不.......那不能说是色彩.......那应该是所有色彩的本源.......是一种不该出现在阳世的东西!   看见那些从怪物眼中散出的光芒,我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心中的情绪都被一种无法言喻的恐惧所替代。   我知道自己要倒霉了。 第四十四章 不可名状的颜色   写出道家巨著《抱朴子》的仙师葛洪,曾在另外一书《神仙传》中提到过“不可名状”四个字。   这个成语大概的意思是,无法用言辞描述,无法用语言表达,无法通过任何渠道,来描述形容事物。   在《神仙传》一书中的原句是:“衣有文采,又非锦绮,光彩耀目,不可名状。”   如果我的理解没错,那么此时此刻我看见的光芒,就是真正不可名状的事物。   最初,我以为那些从怪物眼里散出的柔光是白色的,起码猛地一看是这样。   但仔细一看却会发现,在那些白色之中,又掺杂了红色的光芒。   发现红光的同时,又会注意到,在这两种色彩之间,还有蓝色的存在.......   直到最后,赤橙黄绿青蓝紫,几乎所有的颜色都被囊括在内,连黑色也没落下。   无数颜色的混杂,成就了此时我看见的东西。   它像是一切颜色的结合体,但又像一切颜色的根源。   似是由所有已知色彩而生,又像是自我衍生出了所有的色彩........   但无论我怎么看都不会觉得这颜色杂乱,反而显得纯粹。   那是一种不属于我们阳世的颜色,是一种无法以人类的角度去认知的颜色。   在某些生物的眼里,或许这种色彩就是单纯的单色,像是我们称呼的红色,蓝色,等等。   可在我们看来,这种颜色,已经超出了我们的认知范畴。   “咕嘟。”   又是一声水响,那怪物身上环绕一圈的眼睛,又齐刷刷的颤动了一下,眼中散出的光芒更甚。   我不知道这些光芒对于看见它的人来说,有多少影响。   但就我这样的,近距离触碰到那些似是光雾的东西,不过短短数秒的时间,我就发现身子出现变化了。   光。   有很多光,像是凝结成了液体,缓缓在我皮肤表面流动着。   自从跟九螭神交手后,我体内的肉身蛊就发生了异变,虽然勉强将我肉身修复回来,保住了我的性命,但也让我的肉身跟正常人的状态相比,差得越来越远。   肉身恢复如初,可是皮肤上的那些伤痕沟壑,却还是无法复原,一点不落的留了下来。   那些伤疤类似于长条状的烧伤,有些宽,有些就比较窄。   侵入我肉身的那些光彩,似乎真的变成了实质性的液体,莫名其妙的就填充在了那些伤疤里,好像还在不断的流动。   在我体内流动,并不是在体外,这点我已经可以肯定了。   从头到脚,那些遗留在我身上的疤痕,都在同一时间,传来了让我难以忍受的撕裂感。   好像是有什么我看不见的东西,无声无息之中就把我那些疤痕给凿开了,跟地面开槽一样,在我的肉身上挖出了一个个的洞窟沟壑。   而那些由光雾凝聚而来的液体,就填充在了那些沟壑里,不紧不慢的向我肉身中侵蚀而去。   我不知道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但就直觉来说,这些莫名的液体,带着一种我无法理解的危险感。   毫不夸张的讲。   我感觉自己会死在这上面。   那些液体在侵入我肉身之后,我并没有感觉到半点疼痛感,只是觉得.......我体内有什么东西正在流逝.......   不是气在流逝,这点我可以肯定,因为我能察觉到体内气的变化,没有减少也没有增多。   唯一能让我觉得贴切又毫无逻辑的是.......我感觉流逝的是自己的生命力.......   不像是晕倒那般,我没有任何眩晕的感觉,意识非常的清醒。   但那种无以名状的恐惧,却不声不响的侵入了心脏,一种即将与世长别的绝望感油然而生。   “何......何息公.......你他妈的........”   我已经没办法开口说话了,整个人几乎是瘫倒在地上的,面朝地面趴着,连回头的动作都做不出来。   与落恶子之间的联系,在这时候已经彻底的断开了,无论我再怎么给落恶子下指令也都没有收到回应,可以说我的这张底牌完全废了。   现在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心里问候何息公全家。   这老东西骗我......妈的不是说能让怪物暂时性沉眠吗?!!这东西怎么醒了??!   这一切果然是个圈套......何息公就等着我往里钻呢.......这老不死的还挺阴啊.......   “咕嘟。”   又是一声水响,我心跳的速度,也随之变慢了不少。   隔六秒到七秒的样子,我的心脏才会跳动一次,而眼前的景物,也渐渐变得模糊。   在意识模糊时,我依旧能看见自己肉身的变化。   那些璀璨夺目的光彩,已经占据了我肉身的绝大部分,许多地方的皮肤都变得透明了,似是无法抵挡体内散出的光芒,看着是那么的耀眼........   用美轮美奂来形容这种色彩也毫不为过,但这跟自然界的法则没什么两样,越是美丽的事物,其中就蕴含着越多的危险。   我算是体会到了.......哪怕是跟九螭神对上......陷入那一片深海之中........我也没有这么绝望过.......   瞬息之间就能制住我,无声无息的就能让我步入死亡,这种事也就只有旧日生物能够干出来.......   生物与生物之间的阶级差别,果然是没办法想象的,在它们眼里可能我连蚂蚁都不如......   我瘫在地上,脸上只有一种认了命的笑容。   跟旧教为敌无所谓,跟旧日生物为敌.......还真他妈是找死啊.......   早知道会这样我还不如直接跑......甭管这怪物会不会逃出来.......对我的影响绝对没有现在的大.......   起码我还有一线生机,不会莫名其妙的死在这个地窟里......   客死他乡是最凄惨的人生结局之一,我身边有人落到过这样的境地,我可不想步人后尘,但是现在.......一切都由不得我了。   “起来。”   忽然间,我听见了何息公的声音,这绝对不是我的幻觉,那声音很明显就是从我身后传过来的,就是何息公跟落恶子所处的位置传来的.......   “起来!”   这一次何息公的声音要大一些,但还是那种压着嗓子冲人喊的声音。   也许是被他的喊声吓了一跳,我猛地睁开眼睛,发现意识恢复了不少,起码能看清楚东西了。   穿透皮肤的那些光芒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那些从伤疤沟壑里钻出来的黑色短刺。   最长的不过一指长,粗细都跟小指差不多,不像是金属质地的。   与那怪物身上的黑刺不同,从我肉身里钻出来的这些,很明显带着一种岩石的感觉,甚至还有一些较为粗大的孔洞在上面。   当我感觉到自己对肉身的操控力渐渐恢复,能够眨眼,能够抬手,心里顿时就有了种大难不死的兴奋感。   不得不说,在兴奋之余,我也有点茫然,因为前一秒我还能感觉到的绝望,在这时都没了踪影。   好像先前遭遇的只是一场梦,是一场莫名其妙的幻觉。   抬起手,用手指轻轻一碰,我手臂上的那根黑刺,瞬间就碎裂开了,变成了许多黑色的小石块散落在地上。   我敢保证自己没用力气,只是轻轻的碰了一下.......但这情况让我有点摸不着头脑啊!   咬着牙,有些吃力的抬起头,往顶上一看。   怪物身上的那些眼睛已经闭上了,而那些从它眼里散出来的柔光,也在我不知不觉中没了踪影。   见此情景,我没再犹豫,强忍着那种使不上劲的无力感,很勉强的匍匐往前爬行着。   短短几米的距离,现在看来就跟天涯海角似的,爬得那叫一个费劲。   等我壮着胆爬到怪物的身子底下,我心跳频率也恢复了过来,不再那么缓慢,倒是因为我紧张变快了不少。   何息公所说的法印,近在咫尺,我一伸手就将那东西抓了起来,紧紧的握在了手心里。   “快拿过来!”何息公有些焦急的催着我。   我没吱声,有气无力的抬起手,指了指我上面的怪物,意思很简单。   想要这个法印,那就先把你的活儿干完,让这东西彻彻底底的睡过去。   “你让它睡死,这东西就是你的了。”   我眼神里透出了这么一句话,何息公应该是读懂了,表情变得有些无奈。   过了几秒,何息公还是点了点头,字正腔圆的说。   “行。” 第四十五章 光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就是我最后的态度。   当然了,如果何息公选择先干掉我,再拿法器,那也是可以的。   在他攻击我的同时,我肯定会第一时间选择毁掉法器。   至于能不能毁掉法器,我是没有半点信心。   如果这件法印是瓷器倒是好说,轻轻一摔,说不定就给摔碎了,可它是金属制的啊,拿锤子砸都不一定能砸坏它!   所以说何息公也清楚,我拿着法器不给他,也只是表面功夫,真的要抢法印,何息公轻轻松松就能做到。   只不过他没有这么做,而是选择了一条能够勉强让我心安的路子。   在我目光的注视下,何息公从包里又拿出来了几个人形雕像。   这些雕像跟他先前放置在地上的一样,无论是造型还是质地都是差不多的。   何息公从拿出这些雕像开始,嘴皮子就一直动着,似乎是在念咒,隐约能听见声音。   但那种声音听着却有点含糊不清,像是含着一口水在念咒,嘀嘀咕咕的声音特别催眠。   见他开始行动了,我干脆就地躺着歇了一会,壮着胆换了口气。   何息公说过,靠近这个怪物的时候,要尽可能的闭气。   但现在应该没什么事了,怪物都睡着了,看见我喘气,何息公也没太大的反应,继续闷头念着咒。   躺在怪物边上,那种压迫感是说不上来的膈应人,跟泰山压顶的那种气势不一样,我就感觉有一块烂肉堆在旁边,上面还长满了刺,似乎下一秒就会被刺中似的.......   歇了半分钟,我还是觉得不安全,咬着牙又慢慢爬了出去。   在跟怪物的本体拉开距离后,我才轻轻的站了直身子,开始往落恶子那边走。   等我走到落恶子身边,确定没什么危险,这才松了口气。   在我向落恶子走过来的过程中,那个怪物并没有被惊醒,依旧是睡得很熟,而何息公也没有攻击我的打算,一边念着咒,一边往地上放置着那些人形雕像。   粗略一数,他在地上已经放置了五个,并且放置雕像的角度方位,都是有迹可循的。   待他放下第六个雕像,这才收手,很虔诚的走到怪物正前方,跪伏下去,额头紧贴着地面,不停念诵着咒词。   那六个雕像互相间隔的距离都不远,而且它们还处在怪物的正前方,就在何息公所处的位置那一片。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六个人形雕像放置的“点”,互相连接在一起,看着就是南斗六星的星图。   最先放置在地上,也是被何息公按在手里,让那个怪物暂时性陷入沉眠的雕像。   它所处的位置,就是南斗六星之中,天府星所在。   记得何息公曾经说过,这个怪物也是黑袍之王忠诚的追随者之一,它与黑袍王的关系,或许就跟大脑怪与沙身者的关系一样。   一个是在旧日时期,被所有旧日者承认的王。   另外一个,哪怕也身负巨大的力量,也只是追随者罢了,或是仆从,或者是别的什么。   “呜。”   忽然,落恶子细声叫了两下,用爪子碰了碰我的肩膀,眼神有些担忧,似乎是发现我的肉身状态有些难以理解,免不得担忧了起来。   我坐在地上,摇摇头说没事,又低头看了看手臂上那些略有变化的疤痕,心里说不上来的茫然。   从怪物眼里散出来的那些光芒,那些曾经凝成实质在我体内流淌的东西,好像并没有因为怪物的沉眠而离开我。   可能是我太过于敏感了,哪怕我看不见那些东西,疤痕也恢复了原样。   但那种异样的.....无法描述的异物感......好像还隐藏在那些疤痕之中。   有东西从我体内流逝了,但那些流逝的东西,却没有被肉身蛊补充回来,反倒是让其他东西给填补上了,这让我觉得很费解啊。   因为我也搞不清自己的身子出现什么问题了.......好像是多出了一些东西........而且那些东西似乎还对我有害.......   此时,我皮肤表面冒出来的那些黑刺,已经全让我弄掉了,一个都不剩。   那些玩意儿的根不在体内,似是在体外,跟粘在皮肤上的一样。   应该没事了吧?   如果有问题的话,我现在肯定不会这么轻松,除了那种隐隐约约的异物感之外,其余的感觉一样没有,舒服得很。   “搞定了?”   看见何息公从地上爬起来,我好奇的问了一句,虽说心里还有些警惕,但何息公没有跟我玩阴的,没下我的黑手,这就足以让我放心一些了。   起码我对他的信任度是提高了,这是绝对的。   “还差一点。”何息公叹道:“这怪物的气很足,应该是距离苏醒不远了,在这种状态下想让它陷入沉眠,难度确实有点大啊。”   “你的意思是搞不定了?”我一愣。   “能搞定,但需要一点时间。”   何息公说着,缓步走到我身边坐下,看了我两眼,有些好奇的问:“你体内有蛊气,是那东西护着你吧?”   我点点头,没吱声。   “那东西可够厉害的,竟然能保住你的命!”何息公啧啧有声的说道:“刚才那怪物眼里散出来的光,是旧教内部信仰的体现之一。”   “什么意思?”我有些警惕的看着他。   “那种光芒,存在于很多旧日生物的身上,但真正多到数不胜数的地方,只有那里。”何息公说着,抬起手指了指天花板:“在深空星河之间,有很多这种光,它们跟气一样,无意识的游离在外,但会汲取所有活物的生气......”   “不是生气。”我低声说道:“我刚才的意识不模糊,能感觉到自己的气没有发生变化,流逝的是别的东西。”   “生命力?”何息公问我。   我犹豫了一会,没搭腔,因为我也不知道自己的判断有没有错误。   “我听自在师说过,生命力是一种远超于气的体现,是气凝聚之后的一种状态,但这种东西只存在于理论上,起码我没见过,也没有感受到过。”何息公耸了耸肩:“普通人感知不到气,但我们行里人可以感知到,至于这种所谓的生命力.......可能只有更高一层的人能够有所了解。”   “如果你体会一次,你也能了解。”我苦笑道:“我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流逝,如果不是有肉身蛊护着我,我现在已经死了。”   “所以说你的命大啊,在来之前我就有心理准备了,十有八九都会出现这种事.......”何息公无奈道:“如果你是个普通先生,我都不敢让你下来,不过嘛......我倒是没有看错你,小阎王,你的能力超出我的想象啊。”   何息公笑了笑:“那些光还没有彻底消失,应该有一部分存留在你的体内了,不过对你影响不大,害不了你。”   “我要怎么样才能把它们驱逐出去?”我皱着眉问道。   “等这个怪物彻底的陷入沉睡,你就真的安全了。”何息公低声道:“怪物是根,光是叶,只要这个根陷入了沉眠,那些光自然也会消散,重新聚集回它的体内。”   得到这个答案,我不禁松了口气,盘腿坐在地上,不停揉着酸疼的肩膀。   在这时,位于我不远处,很突兀的传来了一阵碎裂的声响。   像是瓷器被摔碎了那种声音。   音量不大,但在这种绝对安静的地方,听起来还是无比的突兀。   何息公的反应比我还夸张,蹭的一下站了起来,脸色霎时就白了下去,双眼之中的那种恐惧是显而易见的。   “怎么了??”   我问了一句,跟着何息公站了起来,往传来碎裂声的方向看了过去。   最边上的那几个人形雕像,此刻已经出现了开裂的现象,并且那些裂开的沟壑缝隙里,还出现了许多先前才侵入我肉身的......   光。 第四十六章 王与王   每一个人形雕像的表面,都裂开了无数条缝隙。   这些缝隙很窄,几乎就是“一丝”的那个程度。   但里面蕴含的光芒,却还是毫无阻碍的透了出来。   那一道道无以名状的光芒,都带着一种源自于深空星海的孤寂感,不紧不慢的在那些雕像身上流动着,如同生命一般,生生不息........   越来越多的光芒出现了。   那些人形雕像的表面,裂出来的缝隙也越来越多,直到最后,整个雕像的十分之九,都被那些诡异的柔光所替代。   不经意一看,那些雕像,就如一个个由光构成的人。   这时何息公的表情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就跟家里死人了似的,那种如丧考妣的神态,简直是又绝望又悲哀。   我知道这事出岔子了,用屁股猜都能猜出来,如果不是这样,何息公哪能是这表情......   “出问题了?”我不动声色的问道,紧紧攥着手里的法印,心都提了起来。   我现在不敢确定是何息公在搞鬼,还是真的出了岔子,我只能尽可能的小心,不给任何敌人留机会。   如果情况坏到了一定的地步,我身边有落恶子跟着,也多了一种选择。   大不了就把法印丢到落恶子嘴里,让它给我嚼了,要不然就吞了,然后尽最快速度从地窟里逃出去,哪怕是死也不会让法印落到何息公手里。   “它身体里有很多旧日者没有的东西.......我们可能有点危险.......”何息公颤抖着说道,语气无比凝重,甚至都透出了一种难以掩饰的恐惧:“如果情况不对,到最后还是没让它睡过去,你就跑吧。”   “我跑?”我一愣,看了看何息公:“那你呢?”   “我是旧教的人,自然是有办法保命,但保不住你啊.......”何息公无奈道:“虽然我也不想这样,但只能让你走了,下次我再来拿法印。”   “你的意思是......让我带着法印走?”我有些诧异的问道,只觉得何息公这话有点出人意料。   这老东西不会这么讲道义吧?怎么感觉......他不是这样的人啊.......   就在这时,一阵突兀响起的低语声,毫无预兆的在地窟里回荡了起来。   那阵低语声不是一个人发出来的,跟我在最上层的隧道里听见的一样,是一群人。   男女老少,成百上千,越来越多的声音混杂了进去。   “听见了吗?”何息公冷不丁的问道。   “你也能听见??”我一皱眉,感觉有点不大对:“我还以为是我的幻觉呢......原来你能听见啊.......”   “是幻觉。”何息公咬着牙说道:“但这个幻觉,已经把咱们俩都拉进去了,赶紧跪下,别在这儿站着........”   话音一落,何息公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额头紧贴着地面,整个人都表现出了一种卑躬屈膝的意味,就跟在拜主子一样,对着那个旧日生物顶礼膜拜。   我本来是不打算跪的,毕竟有句话是这么说的。   男儿膝下有黄金。   但在这时候,黄金也不值什么钱,命都要没了,还提什么气节?   起码我还不想死在这鬼地方,给那个怪物跪一个......也没啥子大不了的。   等我带着落恶子跪下,何息公又往我们这边凑了凑,低声告诉我,那些低语声,应该是怪物本体发出来的。   曾经它也是一个被人敬仰的“神”,只是现在落魄了而已。   “你觉得.......咱们跟这个怪物的实力有多少差距?”我试探着问道,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小心翼翼的问:“如果是存心要跑的话,它能拦住咱们吗?”   何息公没说话,估计是懒得搭理我了。   在这时,那些人形雕像的光芒更甚,亮度也在渐渐提高,而那些从四面八方传来的低语声,也变得越来越大,听得越来越清晰。   “星......失.......位.......”   “终归.......拉弗特萨.......”   “星河灌入湖水.......倒映的黑星.......将会升起........”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好奇,低声问了一句:“你能听懂他们的低语吗?”   何息公点点头。   “拉弗特萨是什么?”我好奇的问道。   “黑袍王居住的地方,听自在师说,那里是一个城市,位置就在天府的底下。”何息公低声答道:“天府就是司命星君居住的地方,你知道吧?”   “还真有神仙??”我有些惊讶的问道。   “没有,但黑袍王应该是真实存在的。”何息公皱着眉说道:“如果说佛道两家的神明是信仰的体现,只是一种精神力量的汇聚,那么这些旧日的王,就真的是实实在在存于世上的生物。”   “神仙不一定存在,但生物是一定存在的,你是这意思吧?”我问。   何息公嗯了一声,说:“拉弗特萨这名字挺怪的,第一次听自在师说的时候,我还以为是个外国城市呢,结果这名字是谐音,换成咱们的语言来说,应该是黑星之城,天府之国。”   “除了黑袍王跟它的追随者,你还知道别的旧日生物吗?”我不动声色的问道。   何息公点了点头,没吱声。   “像是黑袍王这么厉害的生物,还有几个?”我试探着问。   “据我所知只有一个。”何息公低声道:“但这个生物只存在于旧教的典籍里,就我目前知道的,没有人崇拜它,也没有后世人追随它。”   “谁?”我忙不迭的问。   何息公左右看了看,见四周没有别的异动,只是那些低语声在不断作响,这才敢开口,跟我说。   沙身者。   听见这名字的时候,我心中一跳,但也没有表现出来,不动声色的套着何息公的话:“这也是一个旧日生物的名字?”   “对,如果说黑袍王象征的是深空星海的黑暗,那么这个沙身者,象征的就是无秩序的混乱,还象征着灾殃跟死亡.......”何息公低声道:“在旧日时期,它跟黑袍王就是对立者,两个怪物大大小小的打了无数次仗,但每一次都是平局收场。”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我好奇的问道。   “书里说的。”何息公低声解释道:“旧教里有许多古时遗留的典籍,那里面记载了很多旧日时期的事。”   “沙身者跟黑袍王是一个级别的?”我不动声色的问道。   “应该是。”何息公皱着眉说:“它是一个蔑视死亡的无秩序者,也是灾殃的主人,经常出没于黄沙之地,书里说的,当它现世的时候,万里黄沙都会死去,四方星辰也会随之熄掉光芒,混乱跟灾殃会降临大地,世界会变成一个无秩序的世界。”   “听你这么说.......它好像也不是一个好东西啊.......”我皱了皱眉。   “都不是好东西。”何息公叹道:“人的道德观念,是蚂蚁无法理解的,旧日生物的道德观念,也不一定是我们能够接受的,所以它们没有好坏之分。”   “那黑袍王呢?”我问道:“它降临后世的时候,会带来什么?”   “世界会陷入黑暗,潜藏在深空星海的追随者,会一一降临大地。”何息公低声道:“时间会停止,也会死去,世界会陷入一个有秩序但没有尽头的状态,没有死亡,没有解脱,没有未来.......”   “你说过你有目的,而且你也不是那种闷头信神的人。”我笑了笑:“如果黑袍王真的现世了,你也不会好过吧?”   何息公回头看了我一眼,表情有些复杂。   “所有人都不会好过。”我叹道:“所以说,千万不能让那个怪物回来,咱们就算要斗,也得在一个安全范围内,自己跟自己斗,打死也不能找那么要命的外援。”   “你是在蛊惑我?”何息公无奈的看着我。   我摇摇头,说,不是蛊惑,只是在劝你浪子回头。   “覆巢之下无完卵,在黑袍王面前,旧教的追随者也一样如同蝼蚁,能不能自保都是未知数,那些超出我们理解的东西,还是尽可能的不要触碰比较好.......”   听见我这一番话,何息公叹了口气。   “我知道。”   何息公苦笑着摇摇头,重复了一句。   我知道。 第四十七章 联系与异变   何息公不是傻子,他知道我的话是什么意思,也知道我说的这些话,有几分的真实性。   怪物终究是怪物。   我们无法理解它们的思维,也没办法理解它们对我们后世人的看法,或是说,对我们这些人类的看法。   就像是我。   旧教的人拿旧日生物当神明来看,当成唯一的信仰来崇拜,但我呢,则是拿它们当怪物看。   如果那些怪物真的降临后世了,那么它们会怎么看我们?   是当成追随者?还是当成不足一提的臭虫,一堆无意义的食物,或是别的什么东西。   直觉告诉我,想被那些旧日生物,特别是那些旧日的王,想让它们把自己当成追随者来看,恐怕有点困难。   蝼蚁的信仰对它们来说微不足道,如果它们想要回到这个世界,那么它们肯定有自己的目的,绝对不是跟蝼蚁们成功会师那么简单。   假设,它们想要的是这个世界,那么我们活人对它们而言,就是绝对的阻碍。   覆巢之下无完卵。   当后世人被大肆屠戮的时候,何息公,这个身处旧教的半追随者,他能落到什么好结果吗?   或许有好结果,起码比起普通人而言会好一些,但最终的结局......恐怕也没有那么美好。   “黑星......黑星在升起.......湖水倒映着星海.......”   “拉弗特萨......天府之国........”   “没有结束.......没有解脱........”   听着那些断断续续的低语,不知道怎么了,我心中还算平稳的情绪,忽然出现了一丝波动。   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似乎早就在我心底生根了,现在才开始发芽。   等我现在发现它,这情绪已经在我心里盘根错节,疯狂生长。   我根本就控制不住那种情绪,连强压都压不下去。   跪伏在地上,我不停的颤抖着,连抬头的举动都不敢有,似乎是害怕触怒那个怪物,根本就不敢做出半点带有冒犯意味的举动。   不光是我,何息公跟落恶子,也有了相同的遭遇。   在不知不觉之中,何息公也颤抖了起来,落恶子也是如此,从我这个角度,只能看见落恶子的眼睛。   这个怪物,已经让另外一个怪物给吓住了。   落恶子眼里有很人性化的恐惧,这点并不是开玩笑,发现我在看它,落恶子还露出了一种求助的神态。   说实话,刚入行的那段时间,恐怕是我最幸福的时光了。   跟鬼打交道,跟人打交道,这一切的一切,再怎么艰难,也不至于让我感觉到绝望。   但自从我见过大脑怪,再遇见后来的九螭神.......越来越多超出常理的东西,已经让我的神经绷紧,只差绷断。   人的接受能力是有限的,精神抗打击能力也是有限的。   本以为鬼神就是我接触的极限了,但现在的那些旧日生物,却真的让我感受到了,什么叫做云泥之别。   一个还没有苏醒的怪物都能让我跪在地上抬不起头,包括何息公在内,连动都不敢动,生怕冒犯了它。   这么说,恐怕有些人还体会不到,把何息公换掉,闻人菩萨,老爷子,苗武人,或是那些在行里扬名立万的泰山北斗。   让他们来这里,也一样得跪。   “妈的.......这狗日的怎么这么厉害.......大脑怪跟它比都差了一截啊.......”我咬紧牙关,跪在地上,很勉强的保持着清醒,没有被恐惧冲昏头脑:“看样子它是真要醒过来了.......何息公不是说能稳住吗........这他娘的是玩脱手了吧?!”   这时,四周的气氛也变了。   那些低语声距离我们越来越近,不知道是我的错觉还是幻觉,低语声似乎变得更真实了。   地窟里好像凭空多出了成百上千的人,就站在那些黑暗而不可见的地方,不断的唱诵着,低语着,以表达自己对旧日生物的崇拜与敬仰。   降至冰点的温度,也莫名其妙的开始回升了,这点变化给我的感受很直观,因为升温的速度太快,几乎是从零度左右,飞快的蹿升到了二三十度。   炎热,潮湿,这就是我的感觉。   地窟仿佛被人丢进了一滩温热的烂泥里,我皮肤毛孔都像被那些烂泥堵住了,完全流不出汗来,闷得我头晕,比发烧还难受。   所有的一切都在升温,包括我们这些活人,但有一样东西保持了原先的温度,依旧冰冷得犹如刚从冰窖里拿出来那般。   是法印。   像这种金属制的物件,被我攥在手里,再加上气温的变化,它肯定也会随之升温,但从头到尾它的温度都保持着原先的状态........   不得不说,攥着它倒是挺舒服的,跟攥着冰块的感觉差不多。   “完......完了........”何息公冷不丁的说道,语气里满是恐惧。   听见他的声音,我壮着胆,抬起头往他那里看了一眼。   此时的何息公也正回过头来,满脸绝望的看着我,他的肉身,似乎也出现了一些变化。   那种变化肯定是他事先没有想到的。   枯萎。   没错,只有枯萎能够形容他的变化。   所有暴露在外的皮肤,很突兀的变得灰白,跟死人一样,好像还带着一种诡异的绿色。   原本他的皮肤就有些褶皱,毕竟年纪大了,不像是青壮年那样,能把皮肤绷开,但是现在.....那些褶皱变得更加明显了。   整个人在瞬息之间,就瘦了整整一圈,那种肉眼可以观察到的变化,吓得我连大气都不敢出,直接把呼吸给屏住了。   经历了这种变化,何息公也没了声音,浑浊的双眼之中,死气更甚,连半点活人该有的神采都看不见,眼神都变得空洞了起来,只有脸上的恐惧依旧没有消失。   “你怎么了??”我有些担心的看着他,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只觉得这事出岔子出得有点狠,好像连何息公都有种要栽的意思。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声音唤醒了何息公,忽然间,他的眼神变得清醒了一些,但身子还是动弹不得,保持着跪伏的姿势,头也没有动,很僵硬的看着我,说话的时候,几乎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声音。   “联系.......”   “它联系到我了.......”   “别动.......动就会死........”   何息公说到这里的时候,眼角已经见血,还有一些泛黑的粘液充斥在其中,顺着眼角就开始往下流。   没一会,他的鼻子里,耳朵里,也开始往外流出这种混杂着鲜血的液体。   那种液体带着的腐臭味很熟悉,跟我体内血液带着的腐臭味很相似........   我咽了口唾沫,知道这情况已经超出他的掌握了,所以我不敢乱动,只能依照他的吩咐来。   何息公半张着嘴,好像是合不拢,口水一个劲的顺着嘴角流着,眼睛也开始往上翻了,跟鬼上身似的,翻白眼的动作很剧烈,连身子都开始抽搐不止。   那动作跟神态......真的很像是发羊癫疯的病人.......   没等我反应过来,何息公啊的一声,忽然仰面朝上,整个人瘫倒在地上躺着,一边疯狂的抽搐着,一边嘶声嚎叫了起来。   “啊啊啊啊!!!”   那已经不是人类能发出来的声音了,鬼怪冤孽也绝对发不出来,似是野兽的嘶吼,但其中蕴含的疯狂......已经超出了我能够理解的极限.......   说句没有根据的话。   这时候何息公发出来的嚎叫,不像是无意义的惨嚎,反倒像是一种.......很特殊的语言......   虽然我听不懂,推测也没有根据,但我确确实实是这么觉得的。   在他那含糊不清的嘶嚎声里,好像有另外一个声音也在疯狂的吼叫。   那绝对不是人类的声音。   它不断的重复着,不断的咆哮着。   像是在翻来覆去,不厌其烦的提醒着所有在场的生物。   “啊啊啊!!!”   “我....我是!!”   “啊啊!!!”   “神!!!!”   很快,在我跟落恶子惊慌失措的目光中,何息公又出现了新一轮的变化。   那种变化,甚至于......都让我开始怀疑这一切是不是梦,是不是幻觉.......   何息公飞起来......不!!不是飞起来!!   是他的肉身!!   是他的肉身飘浮起来了!! 第四十八章 湖岸   人类能够脱离地心引力,仅凭借一具肉身飞起来吗?   这点,无论是那些科学家,还是我们这些行里搞玄学的人,都会持绝对的否定态度。   哪怕是自己信奉的宗教里,有许多仙人佛陀世间显圣的故事,有很多弟子修炼有成,白日成仙的传奇.......我们也不信!   凭借肉身,在天空中飞翔,这种事只存在于想象之中,不可能存在于现实。   仙人会飞。   这一点,仅仅在神话里看起来真实,而且那种神话里记载的仙人,也都是道德修养或是精神境界远超于常人的人,他们已经不是单独的生命体了,而是一个被许多后辈人敬仰信奉的精神体。   后被人追随他们,也只是在追随他们的精神。   所以这种“仙人”是否存在,只在乎于你信或是不信,信则有,不信则无,就是这么一个道理。   而另外一种,有极小几率真实存在的“仙”,无非是一种远超于正常人的生命体,这点还是陈秋雁跟我解释的。   成仙之后,他们体内的气发生了质变,而不是量变。   体内的阴阳二气,已经超出了正常人所能理解的水准,或是说变得更加纯粹了,所以才导致肉身越来越接近生命的源头。   气的变化,会将肉身也随之改变,白骨不消,血肉不烂,纵使过了千百年,“仙人”也能依靠气的存在,不断延续着自己的生命。   但用陈秋雁他们的说法,像是这样的仙人,实则就是另外一个层次的生物。   他们从肉体凡胎蜕变而去,通过进化,在生命层次上跳跃了整整一个大台阶。   但无论如何,他们也不可能飞起来。   气只能改变肉身,而不会给人太过于夸张的超能力,什么移山倒海偷天换日,那都是虚的。   毫不夸张的说,像是娑婆寺老和尚这样的人,也能算是一种另类的仙。   我不知道他能活多久,但就他的力量而言,很有可能达到了“仙人”的境界。   言归正传。   此时的何息公,已经不是原来的何息公了,我知道他的肉身被别的东西占据了,那种情况有点像是鬼上身,但绝对要比传统的鬼上身更棘手。   再厉害的冤孽,冲入活人的肉身后,也会有相应的弱点,我们这些当先生的,自然也会想到办法去驱赶它。   但是现在呢?   冲入何息公体内的东西,十有八九就跟那个旧日生物有关,想要把它驱逐出来......这他妈比登天还难!   更何况看见他这么诡异的状态,那是打死我也不敢随便出手啊!   离开地面之后,何息公就像是一只断了线的风筝,在地窟里不断的飘摇了起来,像是有人提着他的肉身,在地窟上方胡乱的晃动。   那种无法用肉眼看见的力量是我最害怕的,因为我不知道下一秒,自己会不会落到跟何息公一样的境地。   何息公不停在半空中晃动着,最高能飘浮到十几米,最低也有七八米。   在这个过程中,他嘴里依旧在吼叫着,不停的发出那种奇怪的嘶嚎声。   而另外一个声音,也在不断的重复着。   不断的重复着提醒我们。   它是神。   不可否认的是,我对于它自称为神这个说法,还是挺赞成的。   有这种力量的怪物,已经超出了凡人成仙的境界。   它不仅仅是长生不死那么简单,在生物与生物的层次上,它比那些“仙人”给我们的对比更加强烈。   看着犹如提线木偶的何息公,我除了恐惧,已经没有别的反应。   如果我一开始跪下是心不甘情不愿的,那么此时此刻,我算是彻彻底底的心甘情愿了。   在面对这种旧日时期的怪物,就目前的我来说,除了低头认怂之外已经没有别的路可走。   它远比大脑怪还要可怕,这点我已经领教了,起码它那种气势,是大脑怪怎么也学不来的。   哪怕这个怪物还没有苏醒过来,在面对它时,我依旧能感觉到那种.......那种如同仰望宇宙星空,深知自身渺小的畏惧感。   无法抵抗,无法逃脱。   它给我的那种感觉......就像是面对着一片浩瀚无际的深空星海.......   仅仅是一个处在沉眠中的追随者都有这样的气势,那个被旧教崇敬膜拜的黑袍王......又得多可怕??   就在这时候,何息公很突兀的停下了惨嚎,整个人都像是死了似的,猛地抽搐了几下,然后就瘫在了半空中,四肢都已经彻底瘫软。   没等我反应过来,只听嘭的一声闷响,何息公不偏不倚的就砸在了我面前,不停的翻着白眼,身子细微的抽搐着。   我下意识的伸出手去,打算将何息公扶起来,但就是这个傻逼的举动,让我后悔不已。   在我的手即将碰触到何息公的时候,本能般的我就想往回撤,只觉得心里发慌,说不上来的害怕。   但还没等我把手收回去,何息公就跟诈尸了似的,猛地一把拽住了我的手臂,身子抽搐的幅度也越变越大,嘴像是被人硬生生掰开了一样,张大到极限,似乎连嘴角都要裂开了。   突然,何息公哇的一声,直冲着我的脸吐了出来。   那瞬间我连害怕的心思都没,只想跟着何息公一起吐,顺便再揍他一顿.......   你就算想吐也挑个地方啊!!往我脸上吐是什么意思?!   要不是我闭嘴及时,非得吃他一口呕吐物不可!   那些被何息公吐出来的黑色粘液,已经给我洗了次头,顺着脖子就往下流,似乎有很强的附着性,都是贴着皮肤走的,没有流去地上。   我刚觉得情况不对,只感觉两只手不受控制的弯曲了起来。   所有手指都在往反方向弯折,像是有一个看不见的人,正在不停的掰我手指。   还没等我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只听咔咔的一阵脆响,每一根手指都弯折过去,紧紧的贴在了手背上。   十根手指同时被折断,那种突兀而来的痛楚,确实让我咬紧了牙,但还没到不可忍受的地步。   越是疼,我脑子就越清醒,我知道自己要倒大霉了,何息公过了,现在该轮到我.....   “跑。”   我咬紧了牙,已经想不到别的办法了,着急忙慌的对落恶子说:“带着我闯出去!快!!”   落恶子没动弹,依旧保持着额头紧贴地面的姿势,似乎是没有听见我的话,任凭我再怎么催促它,这怪物也不动。   等我伸手推了落恶子一把,这才发现......自己所处的情况比想象中还要糟。   落恶子的脸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只有轮廓,没有细节的脸。   就像在脸上蒙了一层油亮的黑色橡胶物,所有的身体器官都被罩住了,只留下了一张无面目的.......   “这是幻觉......这究竟是不是真的........”我喃喃道,有了种说不上来的精神错乱感,看着面前的落恶子,我回过头,又看了看手里攥着的怪物法印。   这个法印是跟这个怪物联系上的,如果我经历的这一切都是幻觉,那么肯定是它导致的.....十有八九就是!   想到这里,我没有过多的犹豫,直接将法印丢到了一边。   但让我意想不到的是。   在法印碰触到地面的瞬间,我眼前猛地闪过了一道白光,随即,一种天旋地转的眩晕感,霎时就笼罩了我。   等视线恢复过来,我发现自己所处的地方已经变了。   不......准确的说.......我是又一次陷入幻觉了........比大脑怪在梦中让我看见的那些景象......更加的真切。   星星。   铺天盖地,数也数不完的星星。   我站在一个不知名的湖岸上,正对的方向,是无边无际的深海,而在这片深海之上,则是那些几乎要聚集成海的星星。 第四十九章 星海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星星。   在天空之中,几乎每一处都被星星挤满了,只有缝隙还被黑暗填充着。   那些星星的颜色五彩斑斓,但不知道为什么,它们给我的感觉有些虚幻,它们身上散落下来的光芒,柔和得很不真实。   我身前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大海,而我的身后,则是一个很传统的淡水湖泊。   湖面不大,一眼能够看完。   在湖水的最尽头,山峰之巅,屹立着一座类似于宫殿的地方。   起码在我看来,那像是宫殿。   由于那个地方距离我较远,所以只能看出一个大概的轮廓,建筑风格不像是中国古代的风格,反倒是有种国外的城堡风。   只不过整个宫殿的结构有些扭曲,上下并不是垂直的,好像中间弯了一些,导致整体都在往一侧倾斜。   在宫殿的表面,覆盖着许多类似于爬山虎的植物,但从距离跟比例来判断,那些植物绝对不是爬山虎,而是一些放大版的荆棘丛........   它们像是失去了水分那般,整体看来都是枯黄的,缠绕在宫殿的四周,有种无法描述的死气在其上环绕。   看见那座宫殿的时候,我瞬间就反应过来一件事,这地方不会是.......   惊慌失措之中,我抬起头,忙不迭的向上方看去。   在我的头顶,一颗黑星正高悬在空中,边缘的那一圈白色柔光,让这颗黑星看起来更加的“璀璨”。   拉弗特萨......黑星之城........   我脑子里只有这两个词。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现在看见的一切,应该都是虚幻的,并不是真实存在的......   当然它也有可能存在,只不过我是身处幻觉罢了。   这里真是天府之国的话,那距离地球可够远的,一眨眼的工夫就能到这儿来?开玩笑呢?   更何况这也有点不对劲,如果这里真是黑袍王所处的天府之国,那么它应该是位于地底,而不在地表。   地表应该是司命星君的地界,还轮不到黑袍王来........不!如果按照何息公的说法来看,这情况应该是有可能出现的。   神明不一定存在,但旧日生物一定存在。   在这时,大海之上忽然卷起了足有十几层楼高的海浪。   虽然它们不是正冲着我袭来,而是向另外一处海岸拍打,但那种毁天灭地的气势,以及那种犹如太古凶兽的咆哮声,却还是让我惊得不敢动弹。   但最让我恐惧的,还是那一座缓缓从海底冒出尖来的高塔。   那座塔跟宫殿的颜色一样,都是以黑色为主调,似乎是由石砖砌成的,能看出那无数长方形石砖的轮廓。   塔尖往外冒的速度飞快,不一会,被大海掩盖的塔身就渐渐显露了出来。   我不知道这座塔究竟有多高,但就它已经露出来的高度......至少有两三百米!!   并且这座塔也不是垂直的,略微有些倾斜,那种看着怪异的幅度,实在是让人觉得这座塔有些扭曲,有种说不上来的厌恶。   老爷子曾经说过,自然的力量高于一切。   如果以后他又跟我提起这句嘱咐,可能我得在后面加一句。   比自然更高一层的,是旧日生物。   不用多想都能猜出来,这座塔肯定跟旧日生物有关,说不定还是黑袍王居住的地方。   也只有那样高高在上的生物,才有资格居住在这种地方。   或许是我的错觉。   在我看着那座高塔不断观察的时候,我忽然感觉到有人在看我。   那种突兀而来的感觉很是强烈,似乎是从塔顶的方向传来的,近乎于实质的目光,让我越来越确定.......有人在看我!   当我缓缓移动目光,向塔尖那个传来不适感的位置看去时,我发现自己的右手臂忽然肿胀了起来,并且肿胀的症状还在蔓延,从右手臂一直蔓延至肩.......   直觉告诉我,我不该抬头,不该去看塔尖那个莫名其妙的地方,再看下去,把目光移到我不该移到的地方,我会死得很难看。   但一股肉眼看不见的力量,却不动声色的托住了我的下巴,缓缓往上抬着。   塔尖.......最靠近塔尖的那个窗户里......站着一个身着黑袍的影子......或许它本体就是黑色而不是穿着黑袍........   砰地一声,我右手上那几根被弯折的指头,很突兀的炸开了。   就像里面藏着炸弹,突然自我引爆了那般,连骨头都被炸成了碎块,许多烂肉都落进了海水里,迅速往下沉去。   而那些从伤口里流出来的腐臭血液,则在地面上聚集成一股,恍如一条活着的蛇类动物,缓缓向我身后的湖水里蠕动而去.......   疼痛感对我而言是其次的,让我无法忽视的只有那种难以言喻的恐惧。   我第一次发现恐惧感竟然能如此的真实,而且这种比真实还要真实的恐惧,是远胜过绝望那种情绪的。   在不知不觉中,那些炸裂出来的伤口,迅速开始溃烂,并且蔓延,短短数秒,那种溃烂的症状就延伸到了我的手肘处。   骨头也烂透了。   深受溃烂之苦的骨骼已经千疮百孔,它根本承受不住血肉的重量,毫无意外的断裂成了两截,手肘以下的部分,全都摔在了地上。   我不知道站在塔里的那个人影,是不是传说中的黑袍王,但我敢肯定,那绝对是旧日生物之一,并且还是我见过的那些怪物里......最让我恐惧的.......   仅仅是看着我......仅仅是跟它发生了目光的碰触.......我的肉身就莫名其妙陷入了崩溃的状态.......   值得一提的是这种崩溃,还是肉身蛊无法修复的崩溃,连蛊气都随之散尽的崩溃。   生物与生物之间的阶级层次差异,确实是无法逾越的。   无论是修为多么高深,懂得多少奇门妙术的先生,哪怕有肉身蛊这种异数保护肉身,也不可能敌过旧日的生物,跟它们为敌......胜算根本就是零啊!!   伴随着砰砰砰的闷响,那种溃烂的症状已经蔓延至我胸前,整个人的力气在瞬间就消失了,身子不受控制的往前扑倒,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我已经分不清现在是幻觉还是真实,那种面临死亡的感觉,是我这辈子都忘不掉的。   真的。   面临死亡时,我没有恐惧,没有绝望,只有解脱。   那种无以言喻的轻松,足以让我怀着一种莫名的幸福感,迎向即将到来的死亡。   生前所有的一切都被抛置于脑后,老爷子,陈秋雁,所有我认识的人,都像是跟我断绝了关系那般,在迎接死亡时,我感觉不到半点不舍。   死吧。   死了,一切都会归于最开始的状态,我也就不用再经受这种折磨。   就在这时,我脑海里忽然出现了一个声音。   那声音非男非女,非老非少,没有半点特征可言,但听着却是那么的真切。   “黑星坠入沙中,灾殃即将到来,星海也会随之死去,唯一万世永存只有........”   “灾殃之主。”   当那人说到这里,我只觉得胸前开始发烫,像是被烙铁烫了那般,火辣辣的疼。   等我艰难的使上劲,侧着头往胸前看了看,只见一道道似是火焰形成的图案,毫无预兆的涌现在我胸前。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   这个图案,就是陈秋雁佩戴的那块铜佩上,雕刻在正面的那个图案。   此时,疼痛愈演愈烈,那些图案上夹杂的火光,也向我四肢百骸开始蔓延。   当我的意识因为这阵疼痛感渐渐陷入模糊,某个熟悉的声音,也随之在我耳边响起。   “世安!!你快醒过来!!!我们得赶紧跑!!!” 第五十章 被救   幻觉与真实,只在半步之遥。   这一次我苏醒的速度飞快,连陈秋雁他们都没反应过来。   听见她的声音时,我猛地睁开眼,跟诈尸似的从地上爬起,惊慌失措的左右看了看,确定自己还身处地窟之中,这才松了口气。   我还在之前的地方,何息公也恢复了过来,正蹲在我身边,拿着陈秋雁的铜佩往我胸口上按着。   陈秋雁,秦兵,白小平,林珊珊,爩鼠.....   他们都围在我身边,又是紧张又是担忧的看着我。   “我不是在做梦吧?”我皱着眉头,很警惕的打量了他们一眼:“难道我又出现幻觉了?你们怎么来了?”   “要不是他们来,你小子就死了!”何息公一脸无奈的说道。   我没搭理何息公,死死的盯着陈秋雁他们,眼里的疑惑越来越重。   “你们怎么来了?”   “世安你没事吧??”陈秋雁满脸担忧的问我,又伸出手来,在我额头上摸了一阵:“头还疼吗??刚才你天灵盖上都裂开一条口子了!我还以为你.......”   “这些不重要,我只是想知道......我到底是在幻觉里,还是在现实里?”我忍不住问道,一把握住了陈秋雁的手。   她的手还是那样柔若无骨,带着些许的温度,将她的手握住,我的情绪也不禁平复了一些。   “旧教的追兵都被我跟小胖杀了,外面没人了,但洞口还是开着的,我们就想.......”陈秋雁摇了摇头:“你半天都不回来,也不怪我们追下来啊,还以为你出意外了.......”   “他本来就出意外了。”秦兵叹了口气,抬起手擦了擦脸上的血迹,说道:“咱们现在走吧,先从这里出去再说。”   白小平跟林珊珊从头到尾都没说话,安静得诡异。   如果说白小平本来就比较沉默,那么这也可以理解,但是林珊珊......她可是属于那种比较活泼的女孩,遇见这么多事,不可能一声不吭啊。   等我仔细一看,这才发现她们俩的表情有些不对劲,似乎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那般,脸色惨白如纸,眼睛更是瞪大到了极致。   那种模样,活像是有人扒开了她们的眼皮,整个眼球都是往外凸的,像死鱼那般,直直的瞪着前方。   她们都在发抖,我能看出来,那种颤抖的幅度,是因为恐惧才产生的。   白小平是我见过的女人里,唯一一个能像陈秋雁那样冷静的人.......不对,或许她要比陈秋雁更加冷静理智,因为她给我的感觉,就是那种纯学术派的人。   什么也不怕,什么也不怵。   冷静,理智,自信,勇敢,这种种东西都能在白小平的身上看见。   但是此时此刻,她显露出的状态,却是我怎么也想不到的。   恐惧。   她跟处在幻觉之中的我一样,恐惧得无以复加,哪怕身边有人站着,她也把理智跟冷静抛置于脑后。   看见我一直在打量她们,秦兵跟陈秋雁也回过头,看了看那两个情绪不算稳定的人。   “怎么了??”秦兵有些惊讶的问道,语气也有些慌了:“你们俩看见啥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没等秦兵反应过来,林珊珊猛地一声惨叫,双手紧紧的抱着头,蹲在地上疯狂的嘶叫了起来。   那种如同动物受惊发出的惨嚎声,直让我们觉得这姑娘是受刺激了,怎么跟疯了一样??   “你们怎么了?!!”   秦兵现在更慌了,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林珊珊,没有犹豫,伸出手打算将她扶起来,但秦兵没想到的是,林珊珊像是真的丧失了理智,张嘴一口就咬在了秦兵的手臂上。   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秦兵手臂上瞬间就少了一块肉,看起来就跟一个血窟窿似的。   林珊珊撕咬下一块肉后,也没有继续攻击秦兵,紧紧的咬着那块肉,蹲在地上不停的惨嚎着,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止不住的流着。   不得不说,秦兵确实是一条硬汉。   被人咬走一块肉,也只是闷哼一声,咬着牙就把疼给忍住了。   我也顾不得这是不是还在幻觉之中,拿出匕首往自己脉门一划,没等秦兵多问,直接将自己的脉门凑在了他的伤口上。   等到他的伤口碰触到我的血,秦兵的表情也渐渐轻松了起来,似乎是没有刚才那么疼了。   “疯了。”   何息公叹道,没等我们做出反应,他猛地一抬手,在林珊珊的后颈上敲了一下,随之又在白小平的后颈上敲了一下。   看似他没怎么用力,但被他敲中之后,林珊珊跟白小平都很干脆的晕了过去。   “你干什么?!”秦兵有些着急,恶狠狠的瞪着何息公,等他给出一个解释。   “她们俩应该很聪明,是四九城研究所的人吧?”何息公笑了笑,也不在乎秦兵满是敌意的目光,摆了摆手说:“越是聪明的人,心智就越坚定,因为她们的世界观比咱们更牢不可破,特别是那些搞科学研究的人,如果他们亲眼看见了那些超越理解,超越常识的旧日生物,会比咱们更快的发疯,更快的陷入幻觉.......”   话音一落,何息公抬起头,看了看秦兵:“敲晕她们,是为了保证她们不攻击我们,也为了保证她们不会自杀,你听懂了吗?”   “什么旧日生物??”秦兵有些诧异的问道。   听见这话,何息公也有些意外,皱着眉回头看了看,见那个陷入沉眠的怪物还在那里,表情顿时就更疑惑了。   “你看不见?”何息公问道,指了指那怪物。   秦兵摇摇头,然后看了我们一眼:“你们能看见?”   “能。”我点点头,陈秋雁也随之点点头,说能看见。   听见我们的回答,秦兵自己也纳闷了,满头雾水的往怪物那边看着:“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们都能看见?我怎么看不见呢?”   “是啊,他怎么看不见那怪物?”我也有些疑惑,问了何息公一句。   “不知道。”何息公摇摇头:“但这种事我也遇见过,自在师他们能看见,我就看不见。”   我嗯了一声,也没追问,在陈秋雁的搀扶下,我慢慢站稳了身子。   这时候我才发现,何息公所找寻的那块法印,此刻已经挂在了他的脖子上,应该是他趁我昏迷的时候自己捡起来的。   “我自己拿的,你不会介意吧?”何息公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笑着问我。   我摇摇头,说不会。   “其实我得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把这块法印丢开,我肯定得死。”何息公有些后怕的说道,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慢慢站起来:“这块法印是跟怪物有联系的,拿着法印的人,会被怪物认为是自己人,没拿法印的人,哪怕是我们这些旧教的先生,也会让这个怪物觉得陌生。”   “你跟它不是朋友吗?”我苦笑道:“它还会攻击你?”   “一般来说,旧日生物是不会攻击旧教先生的,因为我们教内的先生,都会携带那些旧日生物的气息,那种闻不见的味道.......”何息公无奈道:“但这个怪物的敌意太重了,没拿法印就得被攻击,幸亏你把它丢开让我捡起来,要不然.......咱们都得死!”   “它睡着了,是你弄的?”我问道。   何息公点点头,也没有过多解释,语气里隐隐约约透出了一种着急的味道。   “它只是暂时性的睡一会,我们的时间不多,先撤出去,出去了再想办法。”   我嗯了一声,转过头看了陈秋雁一眼,问道:“那个佛家的老前辈还在外面?你们应该见过了吧?”   “见过了。”陈秋雁低声道:“本来他是不让我们下来的,但是他看见这个.......”   说着,陈秋雁把胸前的铜佩拿在手心里。   “他说他见过这个,所以就让我们下来了。” 第五十一章 代价   何息公是个能人,这点并无夸张。   先前的旧日怪物已经进入了即将苏醒的阶段,或者说是半睁着眼睛有点迷糊,跟醒了没什么两样。   它是先办何息公,后办的我。   无论是对付谁,那怪物都丝毫不觉得费劲,轻轻松松的就给办了。   先是把何息公折腾得半死,之后又让我陷入幻觉,看见了传说之中的拉弗特萨,那个远在宇宙中的黑星之城。   毫不夸张的说,只要这事再出一点差错,何息公会不会死我不敢肯定,但我一定会死。   没有陈秋雁送来的那一块铜佩,我根本就没有存活的机会。   至于她所说的,老和尚原来见过这块铜佩,这倒是让我有点摸不着头脑了.......这玩意儿是陈秋雁从海南带回来的,他不可能见过啊,除非.......   “那是一块法印。”   在赶回地面的路上,何息公跟在我身边,细声跟我说道:“那块法印的力量,远比我找到的这块法印要强。”   “你见过?”我忍不住好奇,低声问他:“你知道这块铜佩的来历?”   “来历我不知道.......但上面雕刻的图腾......我还是认识的.......”何息公说到这里的时候,表情很明显的出现了一些变化,似乎是有点紧张,也有点掩饰不住的兴奋:“我从来没想到那个图腾会真的现于后世!”   “那是什么图腾?”我试探着问了一句:“跟旧日生物有关吧?”   “还记得沙身者吗?”何息公问我,语气也渐渐兴奋了起来:“就是我前不久跟你聊过的,那个堪比黑袍王的旧日生物!”   听见这话,我不禁打了个冷颤。   虽然我早就模糊的猜到过,但真正从何息公嘴里得出这个答案,还是让我有点诧异。   在我从幻觉里脱身之前,有一个声音曾经出现在我脑海里。   那个声音说的那些话,我至今记忆犹新。   黑星坠入沙中,灾殃即将到来。   星海也会随之死去,唯一万世永存,只有灾殃之主。   这个所谓的灾殃之主,十有八九就是沙身者,这是我之前就猜到的。   等我醒过来一看,何息公正是利用那块法印把我救回来,所以我心里的答案就更清晰了。   后世人的力量不足以影响到旧日者,想要将我从幻觉里拽出来,那就必须用到堪比旧日者的力量.......   如果那块玉佩.....不,那块法印!   要是它与沙身者之间有联系,那么能救回我来,也就理所当然了,一切都能解释通了。   而且陈秋雁从几乎身亡的地步恢复正常,又获得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力量.......这种种怪事,也都有了相应的解释。   沙身者,大脑怪。   我记得大脑怪说过,它追随的旧日之王,就是被称之为灾殃之主的沙身者,再加上大脑怪跟我的关系比较近,所以.......   “你们是怎么找到那块法印的?”何息公满脸好奇的问我。   我想了想,摇摇头,一句话也没说。   虽然何息公跟我们暂时是站在一边的,但那些关于大脑怪的事,我觉得还是隐瞒下来比较好.......   “秦哥,你的那些队友呢?”我回头看了秦兵一眼,有些担心的问道,虽然心里已经有了种不祥的预感,但我还是得确定一下。   如果只是走散了,那么还有机会去搭救,如果是.......   “死了。”   秦兵说着,眼神也黯淡了许多,他一左一右的扛着白小平跟林珊珊,走起路来,有种说不出的沉重感。   我知道那种感觉不是因为负重才有的,是他的情绪。   秦兵眼里已经出现了很明显的死意,那种毫无生气的眼神,直让人看得心里发毛。   说句不吉利的,那眼神就跟死人的眼神一样,看不出半点活人该有的神采。   “追杀我们的旧教先生太多了,而且都是行里人,有修道的,也有修佛的,还有几个跟你一样的降师。”秦兵喃喃道,语气越发的低落:“虽然我们一直在逃,小陈也一直在帮我们反抗,不断击杀那些旧教的邪教徒,但还是........”   说到这里,秦兵沉默了下去,摇摇头。   “最后活下来的,只有我们几个。”   得到这个答复,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随着秦兵一起沉默着,气氛很快就沉重了起来。   在距离出口越来越近的时候,我这才开口,低声问了陈秋雁一句,你们进娑婆寺的时候,老和尚没攻击你们?   “他想攻击我们,但最后还是没有出手。”陈秋雁低声道:“他说,他觉得我们是好人,不是那些叛教者,而且我还戴着这个。”   陈秋雁说着,指了指自己胸前佩戴的法印。   在这个过程中,爩鼠一直都没有吱声,像是被先前的那些事吓坏了,趴在我肩膀上,四只小爪子死死拽着我衣服,身子不停的打着颤。   “幸亏你没事.......”陈秋雁抱着我的胳膊,似乎也不想撒手,眼睛红红的,低声说:“如果你真的出意外了.......我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我命硬,不会出事的。”我笑道。   “你们都叫我陈秋雁,但是我知道,我已经不是她了,起码没有原来那么纯粹,我就是我啊.......”陈秋雁压着嗓子,用只有我能听见的声音,凑到我耳边说:“我的记忆里只有你最真实,你要好好的活着才行,如果你死了,我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听见她的话,我心里猛地被触动了一下。   是啊。   陈秋雁“死而复生”之后,拥有了两套记忆,但那两套记忆,都与此时此刻的她无关。   相比起陈秋雁与林纸鸢这两个名字,她只觉得现在的生活更真实。   因为记忆终归是记忆,只是一些模糊的画面,或是一些隐藏在脑海之中,莫名其妙的景象。   “我不会死的。”我低声道,算是在安慰陈秋雁,也算是在给自己加油鼓劲。   面对旧教的先生,我不一定会死,但要是跟这次一样,又对上了旧日生物,并且还是近距离的接触.......   我能存活到最后的几率,恐怕有点不乐观。   除非每一次我的运气都好到极点,有人能搭救我,或者是大脑怪忽然出现帮我一把。   如若不然,我的性命,很可能会终结在那些旧日生物的手上。   ..........   不一会,我们就从地底隧道走出,回到了入口处。   老和尚看见我们从洞口里爬出来时,很明显的松了口气,手里还拨弄着念珠。   在这之前,他应该还在念诵经文为我们祈福。   “他们果然是去救你的.......”老和尚笑道,又问我一句:“下面情况怎么样了?那个怪物睡着了吗?”   听见这个问题,我跟何息公面面相觑了一阵,都面露难色的摇摇头。   “没有。”   我说着,转过身,看了看那座释迦牟尼坐像。   此时此刻,这尊坐像上已经布满了裂痕,并且有许多缝隙里都在往外流黑水。   那些黑水是什么东西,我不敢确定,但从上面带着的腐臭味来说......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怪物比我们想象的要强。”何息公叹道:“我只是暂时性的让它陷入沉眠,想让它真的睡过去,恐怕还得费不少的工夫.......”   “你的东西拿到了?”老和尚问了一句。   何息公点点头,表情有些惭愧,说拿到了,但是事没办成,还得继续办。   “那你就想个办法吧,如果你想不到,我就先杀了你,之后再去找那个怪物拼命。”   老和尚说着,虽然脸上满是笑容,但笑容里的杀意,任谁都能感觉到。   “办法不是没有,只是代价大了点.......”   何息公一边说,一边往老和尚脸上看,语气有些为难。   “有多大?”我问。   何息公犹豫了两秒,说。   “我能让它睡过去,但这里的人,肯定得死一个。” 第五十二章 牺牲者   何息公绝对有阴谋,虽然这一点我没办法肯定,也没有半点证据足以证明,但直觉已经告诉我......这老东西心里憋着坏呢!   听见他的话,在场的人反应基本相同,都是很警惕的盯着他,颇有种如临大敌的感觉。   “肯定得死一个?”老和尚点点头,情绪倒是平静了不少,不动声色的问他:“谁会死?”   何息公往后退了两步,半举着手,表情很是无奈,似乎是想表现出自己没有敌意,生怕我们攻击他。   “你。”   何息公说道,语气无奈到了极点。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目光也在老和尚脸上打转,应该是做好了拔腿就跑的准备,能看出来他身上肌肉都是绷紧的。   一听这个答案,我们很诧异,而老和尚则是意识到了什么,眼中的敌意消散了不少,很疑惑的看着何息公问道:“需要我做什么?”   “想要让这个怪物沉眠,办法有好几种,只不过那些办法需要一定的时间来做准备,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而且那些法子的成功率也不算高,大概在三成左右.......”何息公叹道:“如果你愿意帮我,我能把成功率提高到六成。”   “帮你,我就得死,是这个意思吧?”老和尚问道。   何息公也没有掩饰,很干脆的点点头,语气无比坦然,说,是。   “你别乱来啊!”我猛地一把拽住老和尚,看见他有点心动,顿时就急了起来:“先看看别的法子!怎么一上来就准备玩命啊你!”   “你先说我为什么会死。”老和尚没搭理我,很认真的问道。   何息公想了想,又看了陈秋雁一眼:“如果用她的法印作为助力,再加上你帮我们稳住气脉,那怪物肯定不敢出来,就算睡不着,也得假装沉眠,一直在地底待下去。”   “帮你们稳住气脉?”老和尚一愣:“就这点小事,也需要我拿命填进去?”   “不是小事,是大事。”   何息公苦笑道:“我先跟你们说说这个法子吧,如果你们觉得可行,都同意,那么咱就这么干.......”   话音一落,何息公稍微停顿了几秒,似乎是在组织语言,之后才开口说了起来。   陈秋雁身上佩戴的法印,是这次麻烦里最大的变数。   可以这么说。   如果没有那块法印,我们现在绝对是落进了走投无路的境地,只需要再过一会,那个怪物就会苏醒过来,并且在瞬间冲破封印。   “它脱困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杀掉所有下过地窟的人。”何息公一字一句的说道,目光里隐约透出了一股恐惧的味道,能看出来他很害怕那个怪物:“咱们跑得再快,也不可能在它的眼皮子底下逃走,所以说我们只有一条路可走.......”   “你不是旧教的先生吗?”秦兵不动声色的问道,眼里满是警惕:“有这个身份,它还会动你?”   “这时候没有任何人是安全的。”何息公无奈道:“那个怪物又不傻,我跟着你们走,还帮你们把它弄睡着了,你觉得它能放过我?”   “这么说.......”秦兵喃喃自语道,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一抹满意的笑容:“咱们都是一根线上的蚂蚱,谁也甩不开谁,这倒是不错。”   听见这话,何息公也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转而说:“所以我们就只有一条路可走,要么干掉它,要么让它待在地窟里一直不出来。”   “干掉它?”我反问了一句,表情有点诧异。   “这一条可以抹掉,我就是举个例子。”何息公摆摆手:“你媳妇带来的那一方法印,是沙身者的法印,这点我可以肯定,因为那个图腾我见过很多次了,是沙身者力量的体现,它可比我找来的法印厉害多了。”   说着,何息公的语气也发生了一些变化,有点羡慕,也有点嫉妒。   “你拿到手的法印,不是黑袍王赐下来的?”陈秋雁问。   “不是。”何息公摇摇头:“这是那个怪物的法印,跟黑袍王没什么关系,如果我拿到了黑袍王的法印,那就用不着害怕这怪物了。”   据何息公说,旧日生物的力量体现有很多种,最是能够让后世人利用到的,就是法印。   每一个旧日生物都能赐下法印,但这些法印的能力以及功效,基本上都是各不相同的。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   赐予法印的旧日者力量越大,法印的力量也就越大,而且这些法印还是一种力量跟地位的象征。   无论阵营之分,没有敌我之别。   所有上位者的法印都能震慑住下位者。   就拿陈秋雁佩戴的法印举个例子吧。   沙身者在旧日时期的地位至高无上,既是灾殃之主,也是混乱与无秩序的体现。   它是旧日时期,被无数旧日者承认的“王”,与黑袍王一样,身份地位高得没边,力量自然也是大得超乎想象。   由它赐下的法印......哪怕不是它亲手赐予,只是被别人转增,法印也依旧跟它联系着,携带有沙身者独特的气息。   像是这样的一枚法印,足以震慑旧日时期所有“王”以下的生物,这点是不是夸张我不知道,反正何息公就是这么说的。   “可惜了,法印只能护住一个人,如果能多护住几个,咱们也用不着跑。”何息公无奈道,满脸的失落:“沙身者的气息能让这怪物避之不及,谁戴着这枚法印,谁就有了免死金牌,那怪物是不敢对携带法印的人动手的。”   “那就行。”我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笑道:“就算情况到了最坏的地步,秋雁也能逃出去,这倒是不错,总比全军覆没强啊!”   “我不会走的。”陈秋雁重重的在我胳膊上掐了一把,皱着眉说:“就算是死,我们也要死在一起,苟且偷生的事我可做不出来。”   “我能做出来。”何息公难得的打趣道,但脸上的期待,却无比真实:“要不然你把法印给我吧,让我当一次小人。”   “说正事!”老和尚冷喝道。   被这冷不丁的一吼,何息公也被吓了一跳,嗔怪的看了老和尚一眼,说:“我说的就是正事,你催什么?”   “你到底要怎么干?”老和尚皱着眉问:“你想利用这块法印,是这样吧?”   何息公笑了笑,说,是。   “幸亏啊.......”何息公说着,在释迦摩尼坐像前走了几步,笑了起来:“幸亏这下面有条气脉,能让咱们把气给输送下去,如果没有这条气脉,那就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大家都得等死。”   何息公的法子很简单。   他的意思是,让陈秋雁这个持有法印的人操控法印,将法印之中,那些属于沙身者的气息释放出来。   就跟引动阴阳二气一样,将那些气凑到气脉口,之后他再想办法,把这些气输送进去,让其在气脉之中蔓延。   “这个气脉就像是一个圈,只有入口,没有出口,只要那些气把气脉填充满了,咱们再把气脉口给堵住,那怪物别说是醒过来了,就是恢复到全盛时期,也不敢随便动弹。”何息公笑了笑,说道:“但有一点比较麻烦,在我刚送气进去的时候,那怪物会在瞬间苏醒过来,然后就会想方设法的离开地窟。”   “所以呢?”老和尚皱着眉问:“需要我做什么?”   “我需要你作为催化剂,用你的气作为引子,尽最快的速度把法印里的气全引出来,只要在它逃跑之前把气脉填充完,那就用不着担心它跑了。”何息公耸了耸肩:“网撒下去一角,它肯定敢跑,网要是全撒下去,那它就只敢躲,明白我的意思吧?”   “懂了。”老和尚点点头:“用最快的速度将气脉填充完,它就觉得没有逃跑的机会了,因为在任何一个角落,都有那个沙身者的气息。”   何息公嗯了一声,说就是这意思,但具体干不干这活儿,还得看你自己。   老和尚看了看我们,又默不作声的抬起头,深深的看了释迦摩尼像一眼,笑容变得释然了起来。   没等我阻止,他就先一步点头,说。   干。 第五十三章 借神通   老和尚对于自己的性命看得很轻,似乎一点都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   对他而言,命不重要,把命用对了,那才重要。   与其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娑婆寺里守着孤灯长伴古佛,那还不如拼命一搏,起码能尽自己最后的力量,将那个怪物彻彻底底的镇压在娑婆寺下。   这一切我都能理解,因为老和尚就是这样的人,从他的言谈举止我都能感觉出来,他已经活够了。   保持着这个状态,半人半佛敌,他已经活够了,不想再这么继续下去了。   作为一个虔诚无比的佛教徒,背着一副叛教者的皮囊,这对他而言才是最大的折磨。   但无论我再怎么理解他,我也不愿意让他这样轻信何息公。   哪怕何息公救过我,我对他也有一定的信任度,但追根究底,他也只是个外人,是旧教的先生,我们根本就不清楚他的底细。   更何况这次的事不能赌,如果赢了还好,输了的话.......我们连翻本拉何息公下水的机会都没了!   在我劝解老和尚之前,他先一步拍了拍我肩膀,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笑了笑说:“我们没路选了,只能搏一搏。”   “搏一搏?”我紧咬着牙说:“输了就得死,这点你又不是不知道,太冒险了,咱们可以.......”   对于我的戒备心,何息公还算是理解,毕竟他也清楚自己干过什么事,自己处在什么样的阵营里。   看见我们一脸警惕的表情,他高举着双手,很无奈的说:“如果你们不愿意,我也有别的办法,只是成功率太低了,而且准备时间比较长,那怪物很有可能会在中途破开封印,到那时候我也弄不住它。”   话音一落,何息公叹了口气,看着我们问道:“你们要怎么样才肯信我?”   闻言,我跟陈秋雁面面相觑了一阵,表情都有些复杂。   不是不肯信,只是在这种事上.......不敢随便信啊!   “这样吧。”何息公说着,把胸前佩戴的法印取了下来,随手丢给我,很坦然的说道:“事没办成,大家一起死,事要是办成了,你就把法印还给我,行不行?”   我没吱声,但我的表情已经给了何息公回答。   不行。   法印是小,何息公本人对我们的威胁才是大。   如果老和尚死了,他又反水过来对付我们,到那时候.......他大可以把我们全部干掉,之后再轻轻松松的取走法印。   在这时候,老和尚也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点点头没说什么,已经表明了他自己的态度。   虽然对何息公的警惕性很高,但秦兵跟陈秋雁也没吭声,似乎是在等我做决定。   “孩子,信他一次,拼一拼吧。”老和尚笑道:“我觉得他说的这些话有一定可信度,不管是真是假,我都想试一次。”   听见这一番话,我叹了口气,满脸警惕的看着何息公,问老和尚:“您想好了?这一试可就没有回头路了。”   老和尚笑了笑,凑到我耳边,低声说。   “无论我们信不信他,到最后我还是一样得死,我不认为自己能够抵挡那个怪物,那还不如试一试呢。”   话音一落,老和尚沉默了两秒,说:“更何况死亡对我来说是一种解脱,也是一种自我赎罪的方式,我既是叛教,又是没能挡住那个怪物,理应受到惩罚。”   说着,老和尚抬起头,看了看面前的这尊佛像。   这时候,我们都能看见他眼里浮现出来的泪光。   浑浊的双眼之中,在那种悲痛欲绝的眼神里,隐约还透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释然。   “行,那就试试吧。”   我低声道,又转过头看了何息公一眼,说:“如果是我们多心了,是我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那么事后我给你道歉,以往的过节全都一笔勾销。”   “那是最好。”何息公笑了起来。   “但是........”我咬紧了牙,看着老和尚消瘦的背影,只感觉心里堵得难受:“如果你敢骗我们,我就算是死,也得拉着你陪葬.......”   听见我这一番话,何息公的表情也认真了起来,看了我两眼,点点头:“我知道轻重,在这种事上,我不可能忽悠你们。”   “你开始准备吧。”我叹道:“既然要做,咱们就得快,时间不多了。”   何息公嗯了一声,把胸前佩戴的法印取下来,随手丢给我。   等我接住,他这才走到气脉口边缘,小心翼翼的往下查探着情况,应该是在做准备工作。   “我的运气真的不错。”   老和尚盘腿坐在一边,喃喃自语似的,细声跟我聊着。   坐在他旁边,看他一脸淡然的样子,我心里难受得不行,听见他的话,我皱了皱眉,问他,运气哪儿好了?   如果老和尚的运气真的好,那他就不该落到如此的下场。   为了守护娑婆寺,在这暗无天日的鬼地方待了不知道多少年,之后还得入魔,还得把自己的命再豁出去一次........   这一切,真的值吗?   虽然我也想做一个英雄,能够救人民于水火,挽大厦于将倾.......但如果把我放在老和尚的位置,恐怕我做出的选择会跟他不同。   说到底,我没他那么大的心气,也没有他那种大无畏大慈悲的精神,我只有普普通通的先生心性,所以我服他,但也替他觉得不值。   “我最无助的时候,遇见了小吴施主,他开解了我很多........”老和尚笑道:“那小姑娘佩戴的铜佩,就跟小吴脖子上挂着的铜佩一模一样,我原来见过很多次,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吴仙佛?”我一愣神,得到这个消息,不禁有一些诧异:“他脖子上挂着的也是法印?我怎么没见过啊?”   “可能是你没注意吧。”老和尚笑道。   这时候我也回忆了一下,当初跟吴仙佛见面时,他脖子上确实有一根挂绳,不过具体是用来悬挂什么饰物的,我倒是没看清楚,因为是放在衣服里的。   但老和尚是不可能骗我的,更何况他当初见到吴仙佛时,已经是半个伽他旬了,记忆力肯定比我想象的要强。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吴仙佛跟沙身者之间的联系,绝对不是我能够想到的。   难道沙身者也有追随者??   就像是那些追随黑袍王的旧教先生一样,吴仙佛说不定也是那种人,但他好像没那么坏,也没那么邪性。   吴仙佛,无仙佛。   这名字.......   “如果这里只有我一个,那么今天.......我也一定会死,而且那个怪物也会毫无阻碍的逃回阳世。”老和尚叹道:“如果那种事真的发生了,我就是佛家的第一罪人。”   “别往自己身上揽罪,这跟你无关。”我安慰道:“敌人太强,我们太弱,祖师爷也没出面帮忙,斗不过它们,咱也不丢人。”   就在这时候,趴在气脉口观察情况的何息公,似乎也准备好了,站起来冲我们招了招手。   “大师,麻烦你过来一下,借你的神通用用。”   “神通?”我有些疑惑的看了老和尚一眼,心说佛家的神通可不简单,那些只存在于神话传说里的东西......还真有??   没想到老和尚显得比我更迷茫,又是疑惑又是不解的看着何息公,反问他:“什么神通?”   何息公笑了笑,说起这话来,表情也变得有些复杂:“就是你原来施展过的那个,用来对付我们六先知的那个,你还记得吧?”   “忘了。”老和尚摇摇头:“都多少年的事了,我怎么可能记得?”   闻言,何息公叹了口气,提醒道。   “金刚法咒,你还记得吗?” 第五十四章 站在巅峰的人   金刚法咒?   听见这词,不单单是老和尚陷入了迷茫,连我们这些在场的人也是一样。   法咒?难不成是那种用来念诵的经文?   “这个啊.......”老和尚想了一会,似乎是回忆起来了,有些没底气的说:“都这么多年了,我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当初你都能用,现在怎么不能用了?”何息公一愣。   “那时候我是佛教徒,现在呢?”老和尚摊了摊手,笑容极其的悲哀:“我是半个活人,半个伽他旬,哪还有佛教徒的影子?金刚法咒,非外教人能施展,须有佛心,无畏心,大慈悲心,这才能........”   没等老和尚把话说完,何息公就打断了他的话,接过话茬说,这些东西,你现在不都有吗?   “我?”老和尚一愣一愣的看着何息公:“这些我都有?”   “老前辈,您怎么又开始钻牛角尖了.......”我苦笑道,低声跟他说:“您忘了?佛心,无畏心,大慈悲心,这些东西不是拘泥在活人身上,哪怕你是真正的伽他旬,只要能发善心有大愿,那么您就是真正的佛啊。”   老和尚愣了一会,回头看了看释迦摩尼的坐像,忽然露出了笑容。   “我试试吧。”   见老和尚答应了,何息公也不由松了口气,招呼着我们,让我们离气脉口远点,然后又让陈秋雁把沙身者的法印丢给他。   一听这话,陈秋雁干脆利落的把法印取下来,拿在手里也不急着扔,先看了我一眼。   我不动声色的点点头,示意让她扔,毕竟已经到这份上了,也没必要为难何息公。   “老前辈,希望你能说到做到,别辜负我们这些后生的信任啊........”陈秋雁叹了口气,一抬手就把沙身者的法印抛了出去。   接过法印后,何息公嗯了一声,也没有多做解释,开始了进一步的准备工作。   只见他抬起手来,猛地拿法印往气脉口砸了一下。   法印本来就是个玉佩状的东西,边缘虽然圆滑,但也是有一个倾斜度的,往地上这么一砸,基本功效就跟凿子差不多。   砰地一声,直接嵌进了地里,稳稳当当的竖着。   “行了,一会你们别过来插手,注意四周的动静就行,那个小沈!”何息公喊了一声,冲我招了招手:“你过来帮我护法,别让其他东西影响到我。”   “护法?”我一愣。   “就是站在他身边别乱跑,保证他的人身安全。”陈秋雁低声道。   “保镖就保镖,说这么高大上做啥子.......”我嘀咕了一句,跑到何息公身边,等着这老大爷给我吩咐。   何息公很突兀的沉默了下去,看见我跑过来之后,他像是松了口气,也有了点信心,蹲在地上就用匕首开始画符。   当然,他画的那些东西跟传统符咒差异很大,基本上都是由图腾构成的,只不过也是竖着一条,看着还挺对称。   粗略一看,还有种道家符咒的神韵。   “这是哪门哪派的符?”我好奇的问了一句。   “旧教的。”何息公低声道:“是自在师教我的法咒,能跟旧日生物的气息相通,这是不属于后世的东西。”   不属于后世的东西.......这玩意儿自在师又是怎么学来的?   难不成有别的旧日生物在引路,自在师也只是一个后行者,还是说......这是自在师自己悟出来的东西?   “你们啊,迟早有跟旧教杠上的那天,看在我们生死一场的份上,我提点你一句。”何息公说道。   我点点头,表情也认真了起来,语气恭敬了不少:“您说。”   “整个旧教里,最厉害的人只有一个,能掌握绝对话语权的人,也只有一个。”何息公说着,语气渐渐变得凝重了,似乎对于那个人他也颇为忌惮,脸上有种说不出来的害怕:“自在师南自在,他是后世之中,跟那些旧日生物最接近的人。”   “最接近的人?”我皱着眉,忍不住问了句:“是不是他的肉身也发生异变了?”   “不仅仅是这样。”何息公苦笑了一声,说:“在几年前,自在师就跟我们聊过,当今行内的风云人物都各有什么特点。”   “怎么说?”我问。   “你们这些小辈还不论,压根就没资格上桌,能被他谈到的,只有我们这一辈的先生。”何息公叹了口气,脸上有种难言的挫败感:“他说,最有才气的人,应该是当今孔家的家主孔忘之,最是霸气的,当数西南方家的老头子,最有阴气的,是四川宋家的老家主,最有杀气的,是你爷爷。”   “你爷爷?”我一愣。   “你爷爷!”何息公没好气的说道:“我当时就问他,说这么多虚头巴脑的,一点用就没有,单说谁的手腕最硬,本事最大,说这个就行,你知道他是怎么回答我的吗?”   我摇摇头。   “他只说了一个字。”何息公叹道。   “什么?”我急忙问,对于这个话题,我也颇感兴趣,毕竟自己也是行里人,如果真的有一个站在行内巅峰的先生,那么我必然想知道他是谁。   何息公笑了笑,脸上满是挫败,说出了当初自在师的回答。   “我。”   得到这个答案,我不禁愣了两秒,随即就沉默了下去。   自在师,南自在。   这人应该也是佛教徒,但在行里......就像是从来没出现过似的,都没有关于他的半点传闻,连老爷子都说是第一次听见。   如果说他是站在行内巅峰的那个人,那么我是绝对不信的,打死也不信。   在我的想象中,他的能力只会比何息公高出一部分,但绝对不可能到那种雄霸天下的地步!   “你不觉得他是在吹牛吗?”我忍不住问道,脸上满是怀疑:“搞不好就是领导吹个牛,结果你当真了。”   “不管是不是吹牛,我就这么告诉你吧.......”何息公笑着说道,摇了摇头:“从抗战时期一路走过来,我在国内见识过不少能人异士,且不说你们这些大家族里的先生,单说那些走江湖的老一辈同行。”   “道家的凰真人,左广思,葛道士,薛老仙.......”   “佛家的罗能觉,苦和尚,老闻人.......”   听着何息公嘴里冒出来的那一个个有熟悉也有陌生的名号,我心里暗自揣测,忍不住怀疑他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   念了一串又一串人名,何息公这才给出一个结论。   “在这些人里,没有一个能斗过自在师。”   “没有一个??那些大家族里的也没有??”我有些诧异的看着何息公,心跳得很快。   “没有。”何息公摇摇头:“最强的人,也只跟老二贾仙人相当,或许会比老二强一些......但他们想斗过自在师?差得太远了.......”   话音一落,何息公深深的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极其复杂,又是羡慕嫉妒,又是凝重警惕。   “最开始的自在师根本就不厉害,但他的悟性很强,而且他跟那些旧日生物的联系也很多,所以他从那些怪物手里,得到了很多后世人敌不过的力量。”何息公一字一句的说道:“跟一个修旧日道的和尚斗,后世的先生,能有谁干得过他?”   说到这里,何息公也在地上画完符了,他擦了擦额头上的热汗,闲聊似的跟我聊着。   “自在师不像是我们,虽然跟旧日怪物的联系很深,但他却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起码精神状态要比我们稳定很多。”   “那他不是天下无敌了吗??”我一愣一愣的看着何息公。   “目前来说,是这样没错。”何息公无奈道:“他自己都说过自己是举世无敌了,除非有人跟他一样,从那些旧日者的手里拿到了那些力量.......”   说着,何息公回过头,冲老和尚招了招手,示意让他过来。   “大师,到您施展神通了。” 第五十五章 金刚法咒   在见过吴仙佛后,我对旧教的实力有一定了解,自己心里也有了一些大概的结论。   但现在想想.......   如果何息公没有夸大其词的吹牛逼,没有拿我逗乐子解闷,那么我以前所想的一切,恐怕还不如一个屁。   说不定连吴仙佛自己都低估旧教了,绝对是低估.......   自在师就是站在行内最巅峰的人???这可不是说着玩的!!   要是他的实力真到了独步天下的境界,那么我们跟旧教斗,胜算还得往下压个几成,基本上就是输啊!   无论是白道还是行内,旧教都有碾压我们的趋势,照着这情况发展下去还打个屁,趁早投降得了。   “对了,我还有个问题!”   何息公皱着眉头看了我一眼,似乎是有点不耐烦了:“什么问题?”   “听你这说法,旧教里应该是自在师一个人说了算,是这样吧?”我问。   何息公点点头,说,是,只不过他经常在外云游,很少回到教内。   “那两个人呢?”我试探着问道:“我听别人说,在你们上面,还有两个白道的神仙,有这回事吗?”   “你从哪儿听来的?”何息公有些诧异的看着我,眼神里的茫然多过疑惑,似乎是想不到有外人会知道这件事。   “朋友说的。”我不动声色的说道。   何息公没说话,深深的看了我一会,语气变得有些无奈了。   “确实是有白道的人掺和进来了,而且那两个人的地位不低,包括我在内,都得听他们的调遣.......”   说到这里,何息公的表情也有些变化了,似乎是觉得有点屈辱,眼神都隐隐约约透出了一种阴狠的味道。   “那两个人的身份......应该说地位吧?他们俩在白道算是多大的人物?”我试探着问道。   “不能说。”何息公摇摇头,语气很是坚定:“这算是旧教最大的机密之一,那俩白道神仙一直都隐藏在幕后,那是打死也不能让外人知道身份的。”   闻言,我点点头,不再追问这个,转而问他:“在旧教里,他们俩大,还是自在师大?”   听见这个问题,何息公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回答我。   自在师。   “他是旧教里地位最高的,也是待领旧教所有人的真先知,我们不过是顶着先知名号罢了,他才是真正先知,也能说是唯一的教主。”何息公笑了笑:“所以说,自在师有多可怕,你也应该清楚了。”   我嗯了一声,没多说什么。   “算是老前辈的提醒吧。”何息公低声道:“如果有一天你遇见他,千万别犹豫,直接跑就行,就凭你是斗不过他的。”   我没吱声,点点头算是领下何息公的好意了。   这时候,老和尚也走到了气脉口的边上,他先是往地上看了看,确定没什么异常,这才问何息公:“那个怪物不会忽然醒过来吧?”   “现在不会。”何息公很自信的说道:“只要咱们抓紧时间,按照计划行事,它肯定逃不回阳世。”   “需要我怎么做?”老和尚问。   何息公蹲下身去,手把手的教着老和尚。   “用右手按住这方法印,之后就用金刚法咒,尽可能的让自己稳住肉身,千万不能发生动摇,只要你稳住了,我这边就不会出岔子。”   “就这么简单?”老和尚一愣,笑了笑:“用完之后,我就会马上死,是这样吗?”   “不会马上死,会有一个过程。”何息公叹了口气:“这个过程可能会快,也可能会慢,我不敢给你肯定的答复。”   “不管怎么样都会死,快慢......倒是无所谓了。”   老和尚笑了笑,语气跟神态都极为的释然,一点都不拿自己的命放在心上。   按照何息公的嘱咐,他蹲下身子,将右手按在了沙身者的法印上,如同喃喃自语一般,跟我们说着。   “金刚法咒,是佛家护法金刚赐下的神咒,准确来说,这也是一种阵局,与道家的阵局有一些差别.......”   “道家的阵局大多是布出来的,但金刚法咒......是用肉身起的!”   话音一落,老和尚的肉身忽然鼓动了起来,像是一个正在充气的气球,那种变化是肉眼可见的。   与大多数肉身鼓胀的情况不同,他的肉身并不是那种无意义的浮肿,而是有选择性的.....似乎是在增强!   肌肉聚集的地方,例如小腿跟大腿的肌肉,手臂上的肌肉,肱二头肌等等,这些地方鼓胀的厉害。   整体看来,老和尚就跟吃了药似的,变成了一个超级肌肉猛男,那造型甭提多惊人了。   “嗡班则尔萨.......”   听见老和尚的念咒声,不得不说,他的语气有很大的变化。   跟先前他念咒诵经的语气不同,没有那么多的温和平静,反倒是夹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怒意,一种杀意。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现在念咒的语言,应该用的是梵文。   “金刚萨埵心咒?”   陈秋雁似乎听出来了老和尚诵念的内容,嘴里嘀咕了一句,有些诧异的看着老和尚:“这个心咒有很多人念啊,难道这样的东西也能起阵?”   “能。”何息公摆摆手,头也不回的解释道:“佛家的经文都是藏有大愿力的经典,无论是哪一篇,都有相应的作用,这可比我们道家的强。”   听见这话,老和尚也笑了一下,但念咒的动作并没有停下,持续不断的念诵着咒词,语速也变得越来越快。   原先他暴露在外的皮肤都是发黑的,但在这时,那些已经产生了异变的皮肤,又有了更进一步的变化。   当然了,不是往坏的方向变,而是在往“人”这个方向转变。   那些黝黑发亮的皮肤,像是染色似的,随着老和尚念诵经文,颜色也在不紧不慢的变化着。   渐渐变淡,渐渐变回活人该有的颜色。   “老前辈!!您不会是要变回原来的样子吧?!”我忙不迭的问道,语气有些欣喜。   如果老和尚能变回原样,他心里肯定要好受许多,毕竟他是个虔诚到极点的佛教徒,披着一副伽他旬的皮囊,确实有点为难他。   听见我的话,老和尚也只是笑笑,说这只是过程,不是终点。   得到这个答复的时候,我还有点纳闷,什么是过程??终点又是什么??   难不成是一直这样变化回去......那也不对啊。   我怎么感觉老和尚的眼神挺凝重的,没我想的那么开心。   “班喳玛弥.......”   “班喳巴哇.......”   “玛哈萨玛呀萨埵.......”   在这时候,老和尚的肤色已经变回了正常人的样子,但这种变化却没有停止住,皮肤越变越黄,而且不是病态的那种蜡黄,是在往黄金的颜色变化.......   “金刚是佛家的护法天神,也是重若须弥山的不可动摇者,任凭邪魔外道有再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动摇得了金刚.......”   何息公低声跟我说道,看着老和尚身上的这些变化,表情也变得复杂了起来,似乎是想起了原来交手的场面,颇有些感慨。   到这时,老和尚从头到脚的皮肤都变作了金黄色,虽然没有闪闪发光的迹象,但在油灯的光芒下,看着还是有点晃眼睛的。   毫不夸张的说,这时候的老和尚,就跟一个黄金铸造的金人一样,没有半点活人该有的感觉。   只见他握住了沙身者的法印,缓缓闭上眼睛,停下了念咒声。   随他话音落下,娑婆寺内也响起了一阵钟鸣。   似是有人在撞钟。   古老,悠远,沧桑......   那阵钟声,听起来很不真切......   老和尚足足沉默了半分钟,这才叹出一口气,抬头看了看面前的释迦摩尼,喃喃念了一句。   “我佛慈悲......” 第五十六章 化金刚   钟声响起,连连不绝。   老和尚盘腿坐在地上,右手紧紧按着那一方法印,已然闭上双眼。   他的身上佛气浩然,那些原本赤红的经络,此时也让那种莫名其妙的金色气息给盖了一层。   整个人看起来就如金人......不......是金刚!   我只是个降师,顶多还算个蛊师,对于佛家的东西并不算了解,但也知道一些。   佛家所说的金刚有很多种,但那些金刚蕴含的意义都是相同的。   金刚乃不可动摇者,重若须弥山,力压千万佛。   金刚之心更是不可摧毁,哪怕有亿万佛陀聚力,也不能坏其分毫.......   如果气脉之下的那个怪物不是由旧日而来,那么我可以肯定的说,在我所了解的那些冤孽之中,应该没有一个可以动摇此时的老和尚。   我所说的动摇,一是指“动心”,二是指“动身”。   动心就是利用自身的可怖之处,或是直面见人,令人恐惧吓破心胆,或是让人陷入幻觉而无法自拔。   这种事老和尚是不会遇见的,哪怕是那些精通出窍顿窍的冤孽,也不可能侵害他的心,因为它们没那个本事!   持有金刚心,纵百亿神佛施力于顶,也能岿然不动,更何况是那些邪魔外道?   至于“动身”,这个我就不敢保证了。   但就目前我遇见过的那些冤孽,包括九螭神在内,我都觉得它们没办法动摇老和尚。   哪怕只是挪动老和尚一下,也不可能办到。   但地窟里的“尔彼身”能不能办到,这一点.......应该是不能吧?   “金刚身,金刚心.......”何息公喃喃道,脸上满是惊讶:“你的气比上一层更甚,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入魔了吗??”   “我佛慈悲.......”   老和尚说着,紧闭的双目,忽然睁开,其中似有金光闪烁。   “小沈施主说的没错,我只是肉身入魔,心却还是那一颗心,所以我如今还能继续持金刚法咒.......”   “你的金刚杵呢?”何息公试探着问道,又提醒了老和尚一句:“就是上一次用来捅我们的那个金刚杵!”   “不着急。”老和尚说着,略微抬着头,目不转睛的看着面前佛像,表情变得悠远了起来。   听见这话,何息公嗯了一声,走上前去,用匕首划开自己的手掌,任凭伤口处鲜血横流,直接将其按在那个先前画好的符咒上,嘴里念念有词的嘀咕了起来。   他们旧教的先生我也见过不少了,但能够使用这种我听不懂的语言来起阵施法的,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些先知。   其余的那些先生,他们用的也不过是佛道两教的东西罢了,最特殊的还是这些先知,包括肉身也是.......   在遇见尔彼身的时候,何息公的肉身就有了崩溃的迹象,血肉都有些枯萎,但在这时,他的肉身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并且还出现了进一步的变化。   血液顺着伤口往外流着,先是流到那一片符咒上,之后又聚集成团,像是一个不规则的软体怪物,一步步就蠕动进了气脉之中。   与此同时,何息公的手臂上也出现了许多图腾,像是从血肉里钻出来的,不是先前就有的。   那些图腾呈黑色,都是由一些不规则的线条组成,貌似还是活着的,跟一条条活性极强的蠕虫那般,不停的在何息公手臂上蠕动,盘绕。   这时,何息公停下了念咒的举动,看了看盘坐在他身前的老和尚。   “如果不是你动手杀了欢喜佛,以后我再想干掉他,恐怕还得费不少力。”   “那你得谢谢我了。”老和尚头也不回的笑道。   “是啊.......”何息公叹道:“我们这些个先知,接受了一些旧日生物的力量后,还真他娘的不好杀呢,血肉的恢复力极强,除非有绝对的外力摧毁,否则.......”   “不说力量,但论肉身。”老和尚摇摇头:“你们这些后世的怪物,还敌不过后世的伽他旬。”   何息公笑了笑:“那倒是,我们毕竟是假的怪物,你才是真的魔,伽他旬本就是为了灭绝佛教徒才存在的,力量当然不用多说,拿来毁灭我们也绰绰有余了。”   他们所说的这些话,让我不禁想起在海南遇见的养九生。   那狗日的被孔百杨射爆了脑袋,死相比欢喜佛差不了多少,脑袋也爆开了,但最后他还是活过来了,足以看出他的自我再生能力有多强。   欢喜佛比养九生厉害许多,说不定他的自我修复能力,也要比养九生高出不少.......   “欢喜佛不会又活过来吧?”我试探着问了一句。   “不会。”何息公笑道:“我已经确认过了,他的肉身彻底崩溃了,魂魄也是,其中有一部分的魂魄,还让这位大师硬生生的打成了碎片,就算是旧日怪物亲临此地,也不可能让他再活过来。”   老和尚应该是听见我们的对话了,没吱声,点了点头,表示何息公说的没错,欢喜佛确实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肉身都被你召出来的怪物吃干净了,他还怎么修复回来?”何息公嘿嘿笑道:“生生不息需有根,他是修复肉身,不是凭空造出一具肉身,没有根源,那些东西是活不了的。”   “这样啊.......”我点点头,不禁松了口气:“只要他活不过来,咱们就能安心了,起码少一个敌人。”   “能安心的只有我。”何息公笑得有点幸灾乐祸,回头看了我一眼,说:“回去之后,教内的人必然会知道欢喜佛的死讯,也知道你们来过这里.......”   “你的意思是要卖我?”我一愣。   “不是卖,是你们的踪迹已经暴露了,就算我不说欢喜佛是怎么死的,旧教里的那些老油条也会怀疑到你们身上,最后还有可能牵连到我。”何息公无奈的摇了摇头:“所以说,还不如咱们演一出戏,回去了我就说欢喜佛栽了,而且还是栽在你们手上。”   “那我不是死定了??”我皱紧了眉头,有些警惕的看着何息公:“你还不如说他是死在老前辈手里,就说伽他旬大发神威,一口气把他给干死了。”   “那你呢?”何息公反问道:“你觉得自己能脱开干系?欢喜佛死了,你安然无恙的回去了,他们本来就是要堵你的,结果你没事。”   一听这话,我也不吱声了。   “旧教打一开始就要对付我们,现在杀他们一个,也算是灭灭他们的锐气,免得他们目中无人不拿咱们当盘菜。”陈秋雁笑道:“世安,你担心的是被针对,他们打开始不就在针对咱们吗?”   我皱了皱眉头,想起何息公跟我说的那些话,特别是说自在师的那些.......我这心里就特别的没底。   说实话,我确实是怂了,目前来说......我不想站在风口浪尖上,如果自在师真的有那么强悍,那这次欢喜佛身死,也足以让他对我动心,搞不好还得直接杀到四川去找我。   放在原来,我不怕,大不了就是干!   但是现在我怕了,我自认实力不弱,但也绝对没有强悍到能够抗衡自在师的地步。   “他不是怕旧教针对你们,是怕自在师针对你们。”何息公叹道。   “自在师?”陈秋雁一愣:“他有这么可怕吗?”   “有。”   回答陈秋雁问题的是老和尚,他说话的语气有些凝重,也有些疑惑,头也不回的说:“上一次他们六先知来闯娑婆寺,我勉强挡住了,但我能感觉到,自在师没出全力,好像是有什么顾忌,至于其他人倒是.......”   “我承认我出全力了。”何息公打断了老和尚的话,满脸无奈的说:“只是你太狠,还是没能斗过你。”   就在这时,何息公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眼神猛地有了变化。   “老和尚你赶紧挡住!!法印的气开始冲刷气脉了!!” 第五十七章 号角   何息公刚说完这话,我们就感觉地面又震动了起来。   这种震感像是先前尔彼身要脱困一样,只不过这个震颤的幅度,要比先前微弱一些,还不足以影响到我们的行动。   听见何息公开喊了,老和尚嗯了一声,那些鼓起来的肌肉,又绷紧了些许,看着越发夸张。   他看起来倒不像是怪物,说实话,看着还挺正常的,只是夸张了一些,那种肌肉猛男的体型不可能是一个老头子该有的。   但现实就是这样,他那健壮万分的肱二头肌,任谁来看都得被吓一跳。   “有气在里面流动.......”   老和尚说着,身上虽然没有散出金光,但那种金晃晃的皮肤确实反光,看着都有点晃眼睛。   他说这话的时候,脚底升起了几股金色的雾气。   那些金色的雾气一共有八股,每一股都有拇指粗细,像是活过来了一般。   雾气先是盘旋缠绕在老和尚的小腿上,之后又缓缓向上方蠕动,紧紧缠绕着老和尚的肉身。   在这些金色雾气出现时,老和尚两脚所踏的位置,也深陷出了两个大坑,边缘还有无数裂缝龟裂而出,看着就跟被重物砸出来的一样。   不光如此,老和尚的身子也开始往前倾斜,像是在拼尽全身力气顶住法印那般。   刚开始我还不知道老和尚是遇见什么状况了,但仔细一看,这才发现那块沙身者的法印在摇晃。   没错,就是摇晃,像是老和尚自己拿着法印左右摇晃一样,差点就从地里拔出来了。   看见这情况我下意识的就要去帮忙,但何息公还是喊住了我。   “别去帮倒忙。”何息公咬着牙说道,双手重叠,死死按着地上的那片符咒图腾,身子不停的颤抖着,而且颤抖的幅度很是激烈,跟被电打了差不多。   “我现在能做什么??”我忙不迭的问道。   “看着。”   何息公咬牙切齿的说,眼睛瞪得很大,无数血丝从眼睑里钻了出来,开始疯狂的在他眼白之中蔓延。   从尔彼身打算脱困开始,娑婆寺就保持着“地震”的频率,不停的震颤着。   到这时候也仅仅是在掉灰掉一些小砂砾,没有真正的垮塌下来,从这点来说,那帮古人的建筑手段确实让人叹为观止。   秦兵跟爩鼠的注意力,一直都放在我们这里,而陈秋雁则是聪明一些,不断打量着四周的状况,特别是注意天花板的情况,时不时的都得看两眼。   如果天花板垮塌下来了,且不说何息公跟老和尚能不能成功,就秦兵那一伙普通人,怎么算也得死几个。   老和尚跟何息公确实有能力护住他们,但此时此刻,他们已经分不出精力来了。   就算我跟陈秋雁爩鼠都扑过去救秦兵他们......能不能救下来还得两说呢。   石头虽然砸不死我,但能不能透过我,重力加速度连带我一块砸死他们,这就不得而知了。   就在这时,何息公冷不丁的说。   “那怪物要醒过来了.......”   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何息公的表情霎时就变得恐惧了起来,几乎是颤颤巍巍的,从牙缝里挤出来了一句:“气还不够.......还没有彻底的盖住气脉.......老和尚!!你加速催一下气!!那怪物要醒了!!”   “我知道。”   老和尚说着,身子剧烈的颤抖了几下,说话的声音,都带着嗡嗡的回声。   “法印里的气息......带着魔性.......它好像能够吸走我的生气.......”老和尚说到这里,毫无预兆的笑了起来:“没想到啊.......我都变成这样了还有生气存在........难不成我还算是一个活物吗........”   “不行啊!!太慢了!!!”何息公惊恐万分的喊了起来,眼睛里已经让血丝给占满了,看着就像两个通红的宝石,根本没有眼白跟虹膜之分:“那怪物醒了!!!”   何息公的话音刚落,只听气脉之中传来轰的一声巨响,就像爆炸了似的,连带着娑婆寺都剧烈的震颤了起来。   一种无法用语言描述的危险气息,瞬间就从气脉口中喷薄而出,开始在娑婆寺内弥漫。   在此之前,娑婆寺有释迦摩尼坐像镇着,哪怕再危险,看一眼那尊佛像,心里也会轻松一些,算是一种“玄学”的心理安慰。   但在此时此刻,连那尊释迦摩尼坐像都镇不住了,面目那一块更是裂出了无数条缝隙,数不尽的灰尘开始往下散落着。   看见这一幕,老和尚也是心神俱颤,睚眦欲裂的望着这尊佛像,身子不停的颤抖着。   我知道,老和尚是个虔诚无比的佛教徒,对他来说,这座娑婆古寺,这尊如来坐像,就是他赖以生存的精神殿堂。   可是到了此时,这座精神殿堂却开始崩塌败落,那种难以言喻的绝望感.......对老和尚而言比死亡还让人难受!   “不应该啊!!怎么会这样?!!”何息公又是惊慌又是愤怒的咆哮着,看样子他是急了眼在撒火:“你是不是没出全力?!!我不是让你用气去当引子吗?!为什么速度这么慢??你他娘的不会是故意的吧?!!”   “我不是故意的!!我已经尽力了!!”老和尚也有些绝望,似乎没想到会变成这样,拼命的跟何息公解释着:“法印里的气息太过于强大!!我燃尽了生气也不足以把那些气全部引出来!!需要一定的时间!!”   “你他娘的.......”   “别他妈吵了!!快想办法啊!!”我着急忙慌的喊着,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到这份上还有心思吵架呢?!何老爷你赶紧的想个解决办法!!看看能不能拖一拖!!”   听见我这么说,何息公好像也冷静了一些,摇了摇头,脸上顿时就浮现出了一抹苦笑。   “想个屁。”   何息公说着,算是彻底的绝望了,眼里死气沉沉的,看不见半点情绪波动。   “它醒过来的第一时间就会跑,等它跑出去.......那就是放虎归山后患无穷.......”何息公低声说着,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只要它离开了娑婆寺,我们都得死无葬身之地,谁都别想从山里逃出去.....”   “你不是说有六成胜算吗?!”我火急火燎的问道:“这么突然的就输了?!你跟我开玩笑呢?!!”   “我说过吗?”何息公摇摇头:“输了,都他娘的输了,这一趟就不该来......”   一听何息公这话,我紧咬着牙,心里打定主意要撤了。   就算那怪物跑出来,我也不能坐以待毙,得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才行。   正要回头招呼陈秋雁一声,没想到的是,娑婆寺内又出现了一场变故。   不过这场变故对我们而言......似乎是好事。   “呼.......”   一阵狂风声,毫无预兆的从气脉里传了出来,压过了娑婆寺内所有的声音。   还没等风声停歇,只听呜呜一阵连响,成百上千的号角声,也从气脉里不紧不慢的传了出来。   那阵号角声我曾经在别的地方听见过,我记得很清楚,这辈子都不会忘。   记得上一次听见这种声音,还是在梦里,大脑怪带我跟沙身者见面的时候,在那片万里黄沙之中.......就有跟这一模一样的号角声!   “这是什么声音??”何息公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不停的左右转着头扫视四周,希望发现一点蛛丝马迹给他答案。   “号角。”   我说着,刚提到嗓子眼的心,又渐渐放了回去,语气都变得轻松了不少。   “这是沙身者的号角声.......”   “你怎么知道?”何息公一愣。   我笑了笑,说,我曾经听见过。   而且那一次我听见的声音,还不如此时的真切。 第五十八章 袭   这阵号角声,如我上一次听见的那样悲壮。   毫不夸张的说,这阵号角声吹奏的调子,很像是给人送葬的曲目,带着一种无以言喻的深沉跟哀痛,能够直接侵入人心,甚至于能够影响活人的情绪。   先前还陷入惊慌的在场众人,此时都不由自主的安静了下来,情绪似乎也平复了,但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悲痛。   说句难听点的。   这时候我们的表情,就跟家里死了人似的,眼睛都莫名其妙的红了起来。   “气的流速变快了.......”何息公喃喃道:“怎么会这样.......它是自己变快的......竟然不是让老和尚引快的.......”   “气活过来了。”老和尚也显得很惊讶,自言自语似的嘀咕着:“它们像是有意识一样的在流动......这是怎么回事.......”   “好啊!这是好事!!”何息公欣喜万分的说:“沙身者的气息远比尔彼身强大,它的气应该有自己的意识,能感觉到地窟里那个怪物的存在,说不定它是觉得自己受到挑衅了,所以才加快气息的流动,不断的往气脉里灌.......这一场咱们赢定了!!”   “赢定了?”我一愣一愣的看着何息公,有点反应不过来。   在前不久,这老东西就跟要死了一样,翻来覆去的跟我们抱怨着,这一局稳输,想破了天也不可能赢。   但还没过一会,刚看见异状突生,二话不说就换了副表情,那种变脸的功夫是打死我也学不来的。   太牛逼了。   “我也觉得没什么大事了。”老和尚笑了笑:“气的流速越来越快,但它却没有抽走我的气,好像我起不了作用了。”   “那这么说......您就不用捐躯了??”我忙不迭的问道,目光放在了何息公身上,等他给我一个准确的答复。   何息公嗯了一声,虽然给我的回复不是那么直观,但语气还是很肯定的。   “只要不出岔子,他应该是死不了。”   这时候,场中的气氛已经缓和了下来,仿佛搞定那个怪物是手到擒来的事,谁都没有那么紧张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我比较敏感,忍不住多想了。   听着那一阵号角声,我确实是放松了不少,但心里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危险感。   那种不安感,危险感,就像是跗骨之蛆一样盘绕在我的心底,似乎还顺着血管爬动,不断的蠕动.....延伸到别的地方。   看见何息公他们越是欣喜,我心里就越是恐惧,可我却不敢说出来,因为我无法确定这种危险感是从哪儿来的。   只希望是我想多了。   “何老爷,那个怪物醒过来了?”我试探着问道。   “醒了啊,我不是刚跟你们说过吗?”何息公笑道:“它的气息很微弱,好像是故意在隐藏自己的气,不敢让沙身者发现。”   “它没有冲破封印的打算?”我又问。   何息公摇摇头,说应该没有,如果有的话.......   “这尊佛像就得碎了。”   说着,何息公抬起手来,指了指释迦摩尼的坐像。   我仔细打量了几眼,确定那尊坐像没有继续开裂的意思,这才松了口气,但心里的恐惧却还是没有散去。   学着老和尚,我盘腿坐在地上,不动声色的揉着自己的胳膊,很勉强的在控制情绪。   如果我不坐下,恐怕站在我身后的陈秋雁他们就会发现一点端倪了。   我的双腿莫名其妙的都在打颤,真的,这点毫不夸张,那种打颤的幅度非常明显,要是不及时坐下来歇着,估计我站都站不稳了。   “呜.......”   娑婆寺内的号角声依旧在不停的响着,并且还有种愈演愈烈的趋势,音量也在不停的变大。   直到最后,等它停下音量的变化,那种震耳的号角声已经开始让人觉得头晕了。   “这声音怎么还不停啊.......”秦兵忍不住开了口,紧紧的捂着脑袋,脸上满是痛苦:“感觉都在往脑子里钻......真他娘的疼........”   “我也有点不舒服了.......”陈秋雁轻轻皱着眉头,用手揉了揉太阳穴,表情很是凝重:“世安,这种号角声对活人不会有别的影响吧?”   “应该没有。”我说道,心里也有些紧张了:“上一次我听见这阵号角声是在梦里,对我影响不大,就是不知道现实是不是.......”   “梦是梦,现实是现实,区别大了去了。”秦兵咬着牙说:“捂着耳朵都不顶用啊,要不然我先带她们撤出去?”   听见秦兵的话,我跟陈秋雁对视了一眼,都点点头,表示这法子可行。   秦兵他们再厉害,也不可能脱离普通人这个范畴。   连我们这些肉身出现异变的“怪物”都有点头疼顶不住,更何况是他们?   “你们先走,我们把事办完就出来。”我说着,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尽可能的走远点,不用担心我们,能联系上其他人就.......”   没等我把话说完,娑婆寺内回荡的号角声,毫无预兆的就停下了,那种极其突兀的变化,让所有人都愣了两秒。   这号角声不会也有意识吧??怎么说停就停了??   “怎么回事?”秦兵也紧张了起来,不停的左右扫视着,眼里满是警惕:“我怎么感觉有点危险了......”   “你也觉得不对劲??”我忙不迭的问道。   “我也是。”陈秋雁低声说:“好像有什么东西出来了,就在寺庙里,但我说不清它的位置,貌似是在地底下.......”   陈秋雁刚说到这里,地面便猛地震动了两下。   那两下震颤的幅度极大,秦兵跟陈秋雁一个没站稳,全都被晃得摔在了地上。   陈秋雁还好,反应比较及时,用手掌在地上撑了一下,很轻松的就爬起来了,只是秦兵反应较慢,脑袋上被摔出来一条口子,血霎时就流了出来。   这时,何息公很突然的喊了一声:“小心点!有东西来了!!”   “什么东西??在哪儿呢??”我忙不迭的问道。   爩鼠也知道这里最容易遇见危险的是谁,当即从我身边跑开,直接窜到了秦兵的脚下,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四周。   “地下......它是顺着气脉过来的.......”何息公咬着牙说:“不是虚的......是实物!它在气脉里乱钻!”   实物?   听见何息公的这个说法,我先是迷茫的想了一会,只感觉百思不得其解。   实物.....应该指的是实心的东西.......难不成是尔彼身的真身窜上来了??   这也不应该啊!   气脉就那么大点,走人还好说,走尔彼身......这也有点太为难它了......   就它那个体积,连最里面的那个入口都过不来啊......   “小心!!!”   何息公猛地一声大喊,我下意识的就打了个冷颤,没等我反应过来,只听身后嘭嘭嘭的连着三声闷响。   很快,娑婆寺内就被血腥味给占满了。   等我回过头看去,只见陈秋雁脸色苍白的站在原地,不停的打着冷颤,而爩鼠也是如此,趴在地上不敢动弹,连头都低了下去,身子抖个不停。   至于秦兵他们......   我已经看不见他们了。   除开他们前不久还穿在身上的衣物之外,其他的东西我都认不出来,起码是看不出人样了。   地上有许多碎裂的肉块,内脏,还有成团像是凝固的鲜血。   “秋雁.......他......他们人呢?”   虽然我已经猜到了答案,但在这时候,我还是想问一遍,抬起手又往脸上拍了拍,想把自己从幻觉里撕扯出去。   这应该不是真的吧??怎么忽然就......   “小沈!!闪开!!!”   “嘭。” 第五十九章 死亡与现实   地砖上出现了一个窟窿,从那里钻出了一根长满黑色长刺的触手,这根触手在穿透我的胸腔之后,几乎是在瞬间就把我胸前的皮肤全部炸开了。   没错,是绝对炸开。   在穿透我肉身之前,那些黑色长刺就跟活过来了似的,自己收缩了回去,彻彻底底的藏匿在了触手之中。   直到击穿我的胸腔,藏在触手之中的长刺才猛然炸放出来。   皮肤被撕裂还是小事,最重要的是骨骼跟内脏,连给我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只在呼吸之间,就被它摧毁了大半。   窒息感,疼痛感,这些让人难以忍受的东西,正在吞噬我的意识。   胸椎骨不知道断成什么样了,胸腔前的那些胸骨,应该也没有一根幸免.......   不得不说,这条触手的准心挺高,是直奔着我的心脏过去的。   被它破坏摧毁的脏器之中,心脏就是重灾区。   眼前是一片血色,所见的一切,都变成了如血液般的赤红色,之后又有很多黑色线条从我眼里冒了出来,渐渐将那些景物遮掩,直至彻彻底底的覆盖。   失去视觉能力之后,嗅觉也在急速丧失,意识越发的模糊,而且除了血液之外,我还感觉体内有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流逝了。   那应该是生命力,是何息公跟我提到过的......比气还要更高一阶的体现......   疼。   妈的,彻头彻尾的疼,特别是胸腔那一块,如火焰烧灼,又像是被千万根针穿透扎破,我能感觉到自己的眼泪在止不住的流,那是疼的!   将我击成重伤之后,那条触手便收了回去,没有进一步的攻击我,而是离开了我的肉身......   “世安!!”   陈秋雁大喊了一声,随即,我就听见了一连串的脚步声,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陈秋雁在往我这边移动。   我想让她别过来,千万别过来趟这摊浑水,她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从这个鬼地方逃出去,距离地底的怪物越远越好。   敌不过它.......根本就敌不过它啊!!   瞬息之间,秦兵,白小平,林珊珊,他们仨就让那条触手给弄成了一地碎肉,连任何反应的机会都不给,马上就跑过来袭击我.......   这不对啊.......情况不是有好转吗.......沙身者的气息不是已经盖过那个怪物了吗?!!   现在怎么会变成这样?!!   “你没事吧世安?!!你别吓我啊!!”   陈秋雁蹲在我身边,着急忙慌的问道,能听出她的哭腔来。   她也聪明,知道我现在的状态不对,没敢随便触碰我,所以只是问,并没有帮我翻动身子。   “你不是说没事吗!!”老和尚咆哮道,愤怒得无以复加,言语之中夹杂的杀气,任谁都能感觉出来,那是直冲着何息公去的:“他们怎么死了?!!你是不是骗我们?!!”   “我没骗你们啊!!”何息公欲哭无泪的解释着,似乎也没想到情况会变成这样,语气都有些惊慌失措的意思了:“尔彼身的气息已经越来越弱了!袭击他们的是另外一个怪物!”   “另外一个怪物?”老和尚愣了一下,没想到何息公会是这个回答。   不光是他,连我这个身受重伤的病号都纳闷了,下面明明就只有一个旧日者,不可能有别的生物,如果有的话,何息公也不该瞒着我们,肯定早就说了。   “地窟里只有一个生物,没有其他的东西。”老和尚冷笑道:“我在娑婆寺镇守了这么多年,下面是什么情况,我比谁都清楚。”   “是借气!”何息公大吼道,语气也越发惊慌:“它不傻!比咱们想象的还要聪明!咱们能借气!它也会借气啊!”   “它借的是谁的气??怎么会这么厉害?!”陈秋雁忙不迭的问道:“沙身者的气息还没消散,它是怎么敢反水的??”   何息公没说话,很突兀的沉默了下去。   过了两秒,他才颤颤巍巍的说,是黑袍王的气。   “法印不光是后世人能持有,那些旧日者,那些追随王的使徒,都有机会被赐予法印,那是它们荣耀的象征.......”何息公苦笑道,语气里满是绝望:“我一直以为这是书上写来骗人的鬼话,没想到是真的,只有这种可能......它跟咱们一样,在利用法印跟旧日的王产生联系,从而借来黑袍王的气!”   “它利用这些气让自己变强了?”老和尚急忙问。   “不能。”何息公咬着牙说:“气息只是一个凭证,一个联系的象征,这东西是没办法让自己变强的,但有黑袍王的气息在,它就没那么怂了啊,只要它看不见沙身者的真身,那就敢跟咱们玩命!”   “你......你是说我们输了?”陈秋雁颤抖着问道。   “走吧。”   何息公叹了口气,笑声很是无奈,但先前的那种惊慌失措,却是渐渐消失了,似乎他的情绪是平静下来了。   “输了就输了,没什么好说的.......”何息公喃喃道:“我想到自己会栽,但没想到会栽在这里,我他娘的就不该去贪那个法印........现在一切都没了.......”   话音一落,何息公又说:“你带着小阎王往远了跑,虽然那怪物肯定会追上你们,但你们好歹也能晚点死,总比死在这个不见天日的鬼地方强。”   听见这话的时候,陈秋雁沉默了一会,忽然笑了起来,虽然声音还是带着哭腔,但她似乎也释然了。   “死......我们都会死吗.......其实这样也不错.......起码能死在一起........”陈秋雁说着,抬起手,轻轻抚摸了一下我的额头:“那我带着他出去吧,这里就劳烦两位前辈了。”   “不.....咳咳!!不能走.......”   我紧咬着牙,哪怕身上传来的剧痛仍旧无法忽视,视觉能力也还是陷入了丧失的境地,但意识却还是勉强保持住了。   说话的时候,我没办法控制住自己的声音,不停的咳嗽着,血液似乎是呛进了气管里,又痒又痛,特别的折磨人。   “走了......走就一定会死.......不走......那就有一线生机......”   “人多力量大......刚才是我太大意了.......下一次一定不会这样.......”   听见我的话,何息公也只是苦笑,问我。   像是我们这样的后世人,在真正面对那些旧日生物的时候,这一线生机的说法,又是怎么得来的?   这明摆着就是在安慰自己啊!   “我知道没有.......但就算没有咱们也得拼.......”   说到这里,我身子忍不住的抽搐了起来,感觉整个胸腔都在发热,等我连着咳嗽了一阵,这才能勉强继续说下去.......   “我爷爷说过......咱们这行的先生都是在跟命搏.......跟天搏.......”   “老天爷不赏咱们饭吃.......咱就得从老天爷手里自己抢.......他不给咱们一线生机.......那就得靠咱们自己搏.......”   “认输不可怕......认死才他妈的可怕.......要是连自己的命都能认给别人.......那还不如直接自杀干脆.......”   我说着,有些吃力的把手抬了起来,示意让陈秋雁扶着我,躺着实在不舒服,喘气都难受。   “要是搏到最后还是死呢?”何息公叹道。   “那就拼了呗,咱们的命难道就不金贵吗?就算是死,老子也得从它身上扣下一块肉来,也得让这狗日的疼一疼.......”   被陈秋雁搀扶起来,我盘腿坐着,不停的揉着眼睛。   “我们得让它知道,咱们这些后世人都不是好欺负的,想要咱们的命,那它就得有出血的准备!” 第六十章 死局   听见我的这一番话,在场众人都沉默了下去。   过了一会,何息公才笑了起来。   从开始的轻笑,到最后的放声大笑,何息公是真的很开心。   我能感觉出来,那种开心的情绪是发自肺腑的,而不是装出来的。   “沈家的后生果然不一般啊,小兔崽子,你跟你爷爷越来越像了,沈家有你把持,你那些个祖宗也能放心了!”   “能活着出去再说。”我摇摇头,问他:“那个怪物呢?为什么不继续攻击我们?”   “不知道。”何息公说,语气也有些疑惑:“我占据气眼,沙身者的气息已经笼罩了我,所以它不敢随便攻击我,老和尚也是,只有你们会被它看成攻击目标。”   “我问的就是.....为什么不攻击我们.......”我紧咬着牙问道:“它仅仅一击就能把我打成重伤.......为什么不乘胜追击.......秋雁也没有被它攻击........”   “那就不清楚了。”何息公叹了口气:“我们不知道它的想法,只能用猜的,像是它那样的怪物......应该没有活人那么病态,不会玩慢慢折磨人那一招,它之所以退走,可能是因为别的东西。”   “什么?”   “不知道。”   在这时候,肉身蛊对我的修复也渐渐有了效果,虽然受伤的地方还是一样的疼,但视觉能力却开始不动声色的恢复了,能模糊的看见东西。   “我们还有一点胜算......应该还有.......”我用手捂着额头,强忍着那种惨叫的欲望,只觉得肉身蛊对伤口的修复很慢,还是一样的疼:“你说了,那些黑袍王的气不足以让它增强力量,只会给它增加胆量,咱们只要把它的胆气泄掉也就够了。”   “卸掉它的胆气?你是说.......”   “先试试。”我低声道:“沙身者的气还没有彻底填充完气脉吧?”   “还没有。”何息公答道。   “等沙身者的气全部灌输进去,把气脉填充完,看看它是什么反应。”我又揉了揉眼睛,感觉视线清晰了不少,说:“如果在那种情况下它还是要攻击咱们,那咱们就拼吧,如果它停手了,那就代表咱们运气不错,封住气脉口赶紧跑,别的什么都不用想。”   “难。”何息公说道:“黑袍王的气也从地窟里蔓延出来了,比咱们的速度要快,我们只占据了气脉的六成,剩下四成都让黑袍王的气息给占满了,虽然它吞噬不了沙身者的气,但沙身者也侵不过去.......”   “有办法让它过去吗?”我忙不迭的问道。   何息公没吭声,似乎是在想法子,沉默了半分钟左右,这才开口:“气不是本体,我们后世人要是存心玩命,也能把那些气给打散,但现在我是做不到了.......”   听见这话,我使劲眨了眨眼睛,往何息公那边扫了一眼。   此时的何息公已经有了衰败之态,眼睛半睁着,目光极为浑浊,皮肤也起了很多褶皱,就像是忽然间老了几十岁那样,脸上还出现了不少黑色的斑点。   仔细观察了一番,我这才明白何息公的话。   毫不夸张的说,这时的何息公已经底牌尽出了,几乎是凭借着意念才坐在那里,体内的气息极为微弱,就跟那种即将咽气的老人那般,气息都微弱到了稳定不住的地步。   真的,他动一动都费劲,能开口跟我们说话,已经是最大的极限了。   “沙身者的气息太强了......把它引出来.......对我而言负荷还是有点大........”何息公苦笑道:“想要把那些气打散,除非我能恢复到全盛的状态,如若不然.......”   没等我说话,老和尚冷不丁的开了口,问了这么一句话。   “我呢?”   “你?”何息公苦笑道:“你还能留有余力吗?我看你都要不行了啊。”   “小沈施主按不住这块法印,所以我不能动,如果你能想到办法,让人稳住这块法印,我就可以试试。”老和尚笑道:“金刚法咒能用,这就证明我的佛心尚存,应该还能用那一招......”   “那一招?”何息公一愣:“你还有压箱底的招数??”   “有,只是没用过,还不到时机......现在到了。”老和尚叹道。   何息公沉默了两秒,半信半疑的看着老和尚:“上一次我们六先知来闯娑婆寺,也没看见你用别的招数啊。”   “不用,是因为我有把握赶走你们。”老和尚笑了笑:“这一招不能随便用,就跟好刀一样,得在刀鞘里多藏一段时间,直到要跟人背水一战的时候,才能将这把刀抽出来。”   “比金刚法咒要强?”何息公皱了皱眉:“如果还比不过金刚法咒,或者只是跟金刚法咒一个水平的,那就别用了,这点气不足以穿透气脉。”   “放心吧,比起教内燃身供佛的秘法,我藏在鞘里的这把宝刀,也不会弱到哪儿去。”   得到这个答案,何息公点点头,也不再怀疑,因为他清楚,在这种情况下老和尚是不会撒谎说大话的。   “你直接放手就行。”何息公说:“你的作用是引子,是让那些沙身者的气息加速流动,现在它们被堵住了,你坐在那儿也没用,松开法印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一听这话,我跟老和尚都齐刷刷的愣了愣。   “真的??”   “就这么简单??”   何息公苦笑着说,可不是么,引子只在开头有用,到现在了,还有个屁用。   “但是有一点。”何息公说着,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急忙补充了一句:“气是不分敌我的,如果你能打散黑袍王的气,那你也会打散沙身者的气,咱们先前做的一切都是白费,所以要卡住时间点,在你打散那些气的瞬间,再把法印里的气引出来,尽最快的速度输送进去。”   “这样啊.......”   老和尚一皱眉,感觉有点没底气:“我不敢保证能做到,因为我打散那些气之后,恐怕也没有余力了......”   “你坐着就行。”何息公说:“哪怕是死,你也得坐在法印前面死,能办到吗?”   听见何息公这么说,老和尚也不生气,笑着点点头:“我尽量吧。”   生死之间的那点事,在老和尚看来根本就无足轻重,他一开始就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到现在更是如此。   命。   用对了才是命。   “听你这口气,你压箱底的招数是杀招吧?”何息公问道:“用完了,命就没了,是这么回事吧?”   老和尚点点头,冷不丁的回过头来,深深的看着我,脸上的笑容无比慈祥,完全不像是一个要慷慨赴死的人。   那种慈祥和蔼的目光,只让我想起了远在四川的老爷子。   “小沈施主,能跟你相见,我真的很开心。”   “您别这么说。”我低声道:“能遇见你这样的前辈,才是我们这些后生最大的幸运。”   老和尚笑着,缓缓说道。   “在我入教之前,我曾经开悟过一次。”   “在我开始镇守娑婆寺的时候,在入魔之前,我又开悟了一次。”   “直到现在.......”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看得比我透彻,佛与魔之说,也让我彻底放下了心结,这种感觉就跟开悟一样,好像什么都明白了,什么都看明白了.......”   老和尚一边说着,一边缓缓从地上爬起来,站直了身子。   “第一次开悟时我就悟到了佛理,哪怕我入了魔也不敢忘,我能感觉到,开悟时得到的那一颗佛心还活着,所以我还能用那一招.......”   他说着,很畅快的笑了起来,眉目之间,满是喜色。   “忍苦观尘寰,阅尽世真经,此行菩萨道,当下悟佛心.......当初悟了,现在我又悟了,可惜啊,可惜了。”   老和尚喃喃道,回过头,看了看面前的佛像,脸上满是笑容。   “只有下辈子再参禅了.......” 第六十一章 佛碎   “忍苦观尘寰,阅尽世真经,此行菩萨道,当下悟佛心.......”何息公喃喃念道,又问老和尚:“这就是你现在作的辞世偈吗?”   “不是。”老和尚摇摇头:“走就走了,用不着什么辞世偈,这是我当初第一次开悟时,作的开悟诗。”   得到这答案,何息公沉默了两秒,忽然笑了起来。   “你做好心理准备了,这一弄......可就没有回头路了。”   老和尚只是笑,也没有回答。   “前辈,您说的那一招压箱底的绝学......究竟是什么招数?”我忍不住问道,虽然心里已经有了准备,对于老和尚即将离去的现实,也算是接受了大半,但心里还是难受得紧。   “佛家的秘法众多,但真正能借来佛力的,那些个让邪魔外道闻风丧胆的招数,只有一小部分........”老和尚笑道:“我修的法派里,有一种秘法,名叫颇瓦,又称破瓦法.......”   一听这话,我顿时就傻眼了。   “破瓦法??”   虽然我是一个降门子弟,但对于佛家秘法之中的“破瓦法”,也是略有耳闻的。   破瓦法原名颇瓦,这两个字来自藏文,是意识转换或是意识迁移的意思。   我不知道老和尚所说的破瓦法,是不是我所听过的破瓦法,真的,这点很难确定。   因为两者除开名字之外,其余的地方差别都很大。   起码我了解到的破瓦法,是没有那么大威力的。   破瓦法只是一个辅助类的秘法,并没有什么杀伤力,而且在我眼里,这种秘法还有点鸡肋。   在西藏的某几个佛家教派中,他们认为人死后的灵魂,是从七窍之中脱离出去的,但从这些地方脱离肉身的魂魄,大多无法成佛,也无法到达信仰之地,那一片西方净土。   就因为如此,他们又研究出了一种秘法,在头盖骨之上开出一个窟窿来(如贡香粗细的一个小洞),让魂魄从天灵窟窿钻出去,之后便能到达彼岸佛国。   可以说这是一种偏门术法,是一条能够走成佛捷径的路,但它的成功率有多少,这点得看施法人的技术有多高深。   技术好了,对其他人使用破瓦法也不会有副作用,更不会给人开颅的时候失手杀人。   但要是技术不好,那就等同于谋杀了。   当然,甭管技术好不好,到最后人之将死,魂魄离体,那人的三魂七魄能不能成佛,这都是个未知数。   除非被使用破瓦法的人有道行,是个得道高僧,这样才会有大概率成佛,如若不然......到最后还是走地府排队投胎的命。   说到这里,各位应该也明白我为什么疑惑了。   老和尚懂得破瓦法,这点我觉得很正常,谁让他这么厉害呢?懂一些西藏秘法也不是毫无根据的事,只能说他底子厚有本事.......   但他要是说......用破瓦法来击散那些属于沙身者跟黑袍王的气息.......这就有点莫名其妙了啊!   破瓦法什么时候有这功能了??   “你打算在自己身上使用破瓦法?”何息公皱着眉问道:“既然你是佛教徒,那你也应该清楚,破瓦法只能在阳寿将尽时使用,除此之外,在其他时候使用,要么等于杀人,要么等于杀己,都是重罪,死后是要堕入地狱的。”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老和尚笑道。   何息公摇了摇头,苦笑不止:“你们这帮和尚都是这套词,就不能换一套吗?”   “今亡亦死,举大计亦死,等死,死国可乎?”老和尚试探着说道。   何息公不吱声了,陈秋雁则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问他,老前辈您是想当陈胜还是吴广?要不然当个司马迁?   “不是我不相信你,大师,你用破瓦法......不怎么顶用啊。”何息公皱着眉说道:“再厉害的破瓦法,也不过是通过自杀,强行将魂魄抽出体外,达到身外化身的效果,但仅仅是一个魂魄.......还不如你伽他旬的肉身厉害呢!”   老和尚摇了摇头,笑着说,你不懂。   “破瓦法分很多种,大部分都是你们知道的那样,只能起到度魂的作用,而小部分则是你说的,身外化身。”老和尚说道:“我修的金刚法门,其中就有一个代代相传的破瓦法,它能把我的魂魄抽出来,将我心中的大愿力示现.......”   一边说着,老和尚一边走上前去,半跪在地上,用手轻轻擦拭着释迦摩尼佛像的灰尘。   我能看见老和尚的笑容,也能感觉到他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悦。   真的,我很想劝他一句别这么做。   不知道何息公怎么想,反正我跟陈秋雁是不想让他牺牲的,可是现在又有别的什么办法?   他不玩命,我们也没能力改变现状,到那时候,大家都得一块死。   现在我才明白老爷子说过的那话。   生命的沉重是谁也无法释然的,除开那些清心寡欲看破人情世故的圣人,其他的先生.......哪怕是我们这样经常会接触到死亡的人,也一样无法释然。   就跟医生很像。   在医院里工作,日常生活中充斥着最多的,不是疾病就是死亡,久而久之,人也会习惯这一切,渐渐漠视,渐渐冷静......   但如果真的到那一天,自己得了绝症,或是家人出现了什么意外,我相信没有几个人能够做到真的释然。   从海南回来后,我一直都觉得自己在乎的人不多,老爷子,陈秋雁,七宝,常龙象,最多再加个不是人的爩鼠......   除开他们之外,我不会为任何人的死亡而感到难过,因为我有时候都会想,自己如果死在了旧教的手里,那会是什么样子?   不害怕,不恐惧,只是单纯的好奇,只希望自己能死得好看的,别落个死无全尸的下场就行。   老和尚跟我不熟,感情也谈不上多深。   我只是单纯的佩服他,仅此而已。   但现在他要为我们而死,我心里很不想接受这个现实,难受得不行,有种莫名其妙想哭鼻子的冲动。   但就因为现实,我还是得接受,要不然大家都得死.......那种感觉.......苟且偷生也不过如此了.......   “世尊啊.......如果死后我还有魂魄尚存.......只希望能有来世.......能继续追随你........”   老和尚轻轻擦拭着佛像,眼眶之中,忽然流出了两行老泪。   但就算如此,他脸上的笑容也没有消失,反倒是越笑越是灿烂。   在不断震颤似是天塌地陷的娑婆寺中,老和尚那种带着眼泪的笑容,让人看了有种说不上来的心酸苦涩。   娑婆寺就是他的精神殿堂,而在此时,寺庙却到了濒临倒塌的地步,甚至于这尊佛像也难保自身.......   当这一切彻底的崩坏,老和尚眼睁睁的看着属于他的精神殿堂倒塌毁灭,恐怕那种折磨,比起待在这暗无天日的寺庙里成魔都要难受得多。   “上师说过,金刚怒目,所以能降伏万魔,菩萨低眉,才能为六道慈悲.......”   老和尚说到这里,脸上的笑容已经变得悲哀了起来,几乎痛哭失声,将额头紧紧的靠在佛像上,那种嘶哑的哭腔,足以让任何人动容。   “但慈悲无用啊!!世尊!!后世出魔!!慈悲能度人却度不了魔!!我们遵循的慈悲大道已经被它们给撕碎了!!”   “世尊!!慈悲无用!!弟子无能!!只能来生再追随你了!!”   伴随着老和尚的哭声,释迦摩尼坐像的脸庞上,毫无预兆的炸开了两条巨大的缝隙。   那两条缝隙就在佛像的眼睛下面,几乎是贴着眼睑的。   上窄下宽,一直延伸到佛像的下颚。   我知道这么说可能有点迷信,但说真的.......   此时的释迦摩尼佛......   像是在哭。 第六十二章 破瓦法   佛像碎裂得很快,那种极其突然的变化,让我们只觉得有点手足无措。   在此之前,娑婆寺一直在疯狂的震动,但那种震动的幅度时大时小,就我看来,在短时间内应该是影响不到佛像的。   但奇怪的是,自打佛像的眼睛旁出现那两条裂缝,佛像就跟崩溃了似的,不断的开裂,出现了越来越多的缝隙。   伴随着石头碎裂摔落在地的声音,释迦牟尼佛的坐像,从头部开始,接连不断的崩溃着.......   不过短短半分钟,先前还屹立在娑婆寺大殿内的那尊坐像,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一地残缺不堪的碎块。   灰尘弥漫之际,老和尚擦了擦眼睛,缓缓走上前,站在那堆废墟上,疯狂的用手刨了起来。   他似乎在找什么东西,而且那东西就在这堆废墟里。   “你找什么呢?”何息公好奇的问了一句:“需要帮忙不?”   老和尚头也不回的说,不用,之后又默不作声的继续刨着,任谁都能感觉到他身上那种死气沉沉的味道。   佛像碎了,这老和尚的心也就死了,这点毫不夸张。   这座娑婆寺跟传统寺庙的差别很大,真正能让老和尚有归属感的,恐怕不在寺庙,只在这一尊释迦摩尼的坐像。   佛像就是它的精神依靠,也是支撑他内心精神殿堂唯一的支柱。   本来他就不打算活了,可以说是绝对的了无生趣,对活着没有半点期待,到现在......他肯定是恨不得下一秒就去搞牺牲。   早死早超生,说的就是老和尚。   看着他忙碌的背影,我跟何息公面面相觑了一阵,又跟陈秋雁对视了一眼,都摇了摇头,谁都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他。   或许对于老和尚来说,他也不需要安慰。   忽然,老和尚将手伸进了石碓里,似乎是握住了什么,哗啦一声,猛地将其抽了出来。   “找到了!”   听见老和尚的话,我们纷纷抬起头,往那边看了过去。   此时老和尚手里正握着一把类似于古剑的东西,好像是菱形的,表面被一层油布包裹着,还有一些黑色的墨迹印在上面。   没等我们多问,老和尚猛地一抬手,将上面缠绕的油布直接撕开,露出了被油布裹住的那东西。   它看着像是一把剑,也确确实实是菱形的,有三条边或是四条,不过边缘却是圆润光滑的,似乎是被人为的打磨过。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东西应该就是佛家法器之中的.......   “金刚杵?”何息公一愣,有些好奇的看着老和尚:“这种东西不是应该随身带着养吗?你把它埋进释迦摩尼的坐像里有什么用?”   “这把金刚杵的杀意太重,只有世尊的坐像能够镇住它。”老和尚叹了口气,轻轻抚摸着金刚杵,满脸的回忆:“这还是我师父传给我的,已经传过七八代了,只可惜啊......”   “这得断在我这一代了。”   老和尚笑着,手持金刚宝杵,纵身一跃,直接从石碓上跳了下来。   那把金刚杵有一米长,可能还会短点,不知道是铜制的还是金子打的,反正看起来金晃晃的带着一种难言的贵气。   但凑近了一看,这才发现那把金刚杵上有许多黑色的污渍,像是枯干的黑泥,也有点像是铁锈。   隐隐约约的能闻见一股子血腥味,应该就是从那些东西上面散发出来的。   “血渍?”何息公不动声色的问了一句,指了指金刚杵上的那些黑色污泥。   “是啊.......”老和尚叹道,满脸的无奈:“这把金刚杵的煞气太重,要么不用它,要么一用就得杀人,或者是杀孽,别看它是我们佛家的法器,它已经违背慈悲之意了.......”   “慈悲的是菩萨,你又不是,你修的可是金刚道,是金刚法门啊.......”何息公笑了笑:“怒目金刚,有杀无度,这把金刚杵是难得的物件,你可得好好珍惜它。”   听见这话,老和尚摇摇头,也没再说什么,猛地抬起手来,牟足了劲,嘭的一声就将金刚杵插进了地里。   在金刚杵碰触到地面的瞬间,我很模糊的从那上面看见了一阵金光,只不过那阵光芒转眼即逝,给人一种说不上来的虚幻感,所以我权当是自己看错了。   “小沈施主。”   “我在!”   “如果一会我出了意外,你就过来,负责按这一方法印.......”老和尚叹道:“我有种预感,总觉得会出事,好像有变数藏在里面.......”   “变数?”何息公一愣,急忙追问道:“你是不是感觉到什么了??”   老和尚想了想,点点头,又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看他那表情,似乎他也不怎么确定自己说的话,眼里有些茫然。   在这时,被插进地里的金刚宝杵,毫无预兆的晃动了起来。   就像是有人握住手把,不停的左右摇晃似的,其晃动的幅度非常大,只差一点就从地里晃出来了。   见此情景,老和尚急忙握住手把,回头看了我一眼说:“你帮我个忙。”   “您说。”我点点头。   “你拿金刚杵往我脑袋上砸,只要砸出一个口子来,破瓦法就算成了。”老和尚说道。   一听这个要求,我确实是有点惊讶了,我操,让我去当刽子手??   且不说我能不能狠下心动手,就算是我动手了,也不一定能伤到老和尚啊。   他是伽他旬,是佛敌,用佛家的法器去击打他......这能起作用吗?   “下不去手?”何息公问我。   我没吭声,但我的表情已经告诉何息公了,我他妈确实是下不去这个手。   “想要使用破瓦法,需要借助密宗金刚针的力量,可惜我没带在身上,只能用金刚杵凑合着用.......”老和尚叹了口气,砰地一声,将金刚杵从地里拔了出来:“我原来用这件法器打过别人,所以我知道打下去有多疼,所以我下不去手,小沈施主,你能帮我一把吗?”   听见老和尚这一番话,我感觉有点纠结,但陈秋雁却走过来,轻轻拍了拍我肩膀,说,就当是帮前辈一把,别的用不着多想。   我沉默了两秒,最后还是点点头。   “行。”   话音一落,我也不再犹豫,抬脚走到老和尚身边,接过他递来的金刚宝杵。   金刚杵很沉,别看它体积不大,就这么一根金刚杵至少也有两三百斤的重量,说不上来的压手。   我拿着金刚杵,轻轻用手掂了一下,低声问老和尚,要怎么砸?   “随便。”老和尚答道:“牟足了劲砸别留手,金刚杵对我的肉身有排斥性,不用破瓦法,我是无法操控它的。”   “它能破开你的肉身吗?”我有些担心的问。   “能。”老和尚如实说道:“我只是半个伽他旬,肉身还不足以抵抗这把金刚杵。”   说着,老和尚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在做心理准备。   我也是如此,不断的深呼吸着,握着金刚杵的那只手都开始冒汗了。   “来!!!”   老和尚突然大喝一声,吓得我急忙抬起手,几乎是本能般的用金刚杵往下砸去。   那一下我绝对没留手。   随着金刚杵跟老和尚碰触时,发出了那嘭的一声闷响,地上瞬间就裂开了无数条缝隙,老和尚整个身子都被我砸沉了近十公分。   真的,直接陷进地里了,那种景象极其的夸张。   如他所说的一样。   半个伽他旬的肉身确实很强悍,足以抵挡绝大部分的法器攻击,但却挡不住这把金刚宝杵。   老和尚的天灵盖上,被我砸出来了一个大凹坑,有小孩拳头那么大。   而许多金色......如同液态黄金的液体,不动声色的从凹坑底部冒了出来,像是一滩泉水,渐渐往上漫着.......   这时候,老和尚的声音又一次响了起来。   “再.......再来.......” 第六十三章 立地化金刚   老和尚很痛苦,这点任谁都能看出来,痛苦这两个字已经写在他脸上了。   用金刚杵砸老和尚,手感就跟砸一块橡皮差不多,或者说跟砸车胎很像,有一定的反弹力,而且还弹得我手疼。   “真要砸?”我小心翼翼的问道:“再来一下子,您可能就......”   “置之于死地才能后生。”老和尚低声说道,有气无力的笑了一声,说话的声音都跟蚊子叫差不多细了:“如果我不先死......破瓦法又怎么能成呢.......我没办法杀掉自己.......不是因为怕......是因为我还没把自己弄死......就会忍不住先晕过去......”   这时候,何息公往我这边看了一眼,点点头,示意让我动手。   “老前辈.......”我咬紧了牙,看见这老和尚一脸痛苦的样子,只觉得鼻子有些发酸,拿着金刚杵的手都在打颤。   何息公冷不丁的开了口,大吼了一声:“砸!!”   我抬起手,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只想让老和尚尽快解脱,咬着牙又用金刚杵砸了一下。   “嘭!!!”   “再来.......”   “嘭!!!”   “再.......”   “嘭!!!”   连着砸了数十下,到最后,我握着金刚杵的那只手,虎口都被反弹过来的力量震裂了,皮肤更是撕开了一条口子,血止不住的往外流着.......   扑通一声,我瘫倒在地上坐着,不敢抬头去看老和尚,咬紧了牙,任凭腮帮子再怎么跳动也不敢出声,眼泪不停的在眼眶里打着转。   老和尚已经没有人样了,先前还因为金刚法咒而鼓起来的肉身,此刻也干瘪了下去,生气已经微弱到了细不可闻的地步。   最让我不敢去看的,还是老和尚的脑袋。   被金刚宝杵连着砸了十几下,他的脑袋已经彻彻底底的凹瘪得变形了,无数金色的汁液从那些伤口里流了出来,闻起来似是带着花香。   “他死了?”何息公小心翼翼的问我:“好像还有气啊!”   我咬紧了牙,闭上眼睛,将金刚杵捡了起来,问何息公。   “要不你来?”   “不用了不用了。”何息公急忙摇头:“我只是有点想不明白,他刚才不是说了,砸出一个口子就够了吗?怎么还要你一直砸啊?”   “不知道。”我说:“可能是砸出一个口子不顶用吧,得让这个口子变大一些才行,要不然就是有别的目的,比如........”   说到这里时,我毫无预兆的打了个冷颤,忽然想到一点。   如果老和尚是存心寻死......他应该不会借我的手自杀吧??   想死的话,直接了断自己不快点??何必让我动手呢??   更何况现在的局面很紧张,根本就容不得老和尚乱来,他就算想死,也得在处理完这些事之后再死,如若不然,宁肯死在怪物手里,也不能死在自己的手上,他肯定会这么想.......   何息公似乎也猜到我在想什么了,不敢相信的看着我:“不会这样吧?”   “就算真是这样,咱们又能怎么办?”我苦笑道:“这都是老前辈自己选的,这是他自己的命,他有选择权。”   “但我们........”   正当何息公要说什么时,只听忽的一声,娑婆寺内忽然刮起了风。   那阵风不大,但却带着温度,是一种让人觉得很温暖......恰到好处的那种温度!   在这种阴冷潮湿的地方,能刮起这样的暖风,明显是不应该的。   肯定有鬼,这点不用想我们都能猜到。   “地上!!”陈秋雁忽然喊了起来:“那些金色的液体开始动了!!”   听见陈秋雁的话,我下意识低着头看了一眼,只见那些从老和尚体内流淌出来的金色液体,正在不停的翻动着。   像是一团不规则的果冻,不断在地上蠕动着,翻动着身体,并且还越变越大。   从刚开始聚集成团时的碗口大,短短数秒,就变得足有磨盘大了。   我还没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何息公也没有反应过来,只见一只由金色液体构成的手掌,很突兀的从这摊液体里伸了出来,然后猛地一拍,死死扣住边缘的石块,慢慢往“岸上”挪动着........   那种景象,让我想起了落恶子被我召出来时,从血泊里爬出来的景象。   除了角色跟颜色不对,其他的一切......几乎都是相同的!   不一会,一个由金色液体构成的人形怪物,就缓缓从那摊“水”里爬了出来,一步步走到了岸上。   它就像是由液体......不,应该是由烂泥构成的人,有活人最基本的四肢躯干,但五官却是模糊的,除开脸上有两个窟窿应该是眼睛之外,其余的地方都是封死的,密封的。   “这......这是那和尚变的?”何息公皱着眉,有些警惕的看着这个怪物。   “应该是吧......”我低声道,有些没有底气。   看见这个站在原地不动弹的怪物,我心里忽然有了种说不出来的危险感。   那种危险感,比我直面伽他旬还可怕。   但这怪物的气息却远远没有那么强大,这点就让我很纳闷了。   它体内没有气的存在,甚至于连魂魄该有的气息都没有,整个肉身就像是一具空壳。   没有气,没有魂魄,那它又是怎么活动的?   死尸想要诈尸都得有气作为驱使的力量,可它呢?体内什么气都没有,连最基本常见的阴阳二气,也是连一丝都感觉不到。   就在我看着这个怪物,目光渐渐变得警惕时,它脸上忽然裂开了一条缝隙,像是它的嘴。   “小.......小沈........”   听见这个熟悉的声音,我不禁愣了两秒,忙不迭的问:“您是老前辈?!!是你吧?!!”   它的肉身依旧在不停的扭动着,许多金色液体像是海浪,在小腿上出现,又一路往上推动着翻腾着.......直到它脖子上才消失不见。   “它的肉身状态不稳,好像还没习惯这具身子.......”何息公喃喃道,看着这个由液体构成的怪物,双眼都在发亮:“厉害啊......这就是他说的破瓦法吧.......身外化身竟然能化成这样的东西........”   在何息公跟我说这些话的时候,那个金色的怪物,忽然打了个冷颤,或是说,毫无预兆的抽搐了一下。   没等我们反应过来,它身体表面的那一层层“海浪”就此停歇了,而略显浮肿的身子,也开始收缩,那种变化是肉眼可见的。   “你的气呢??”何息公忍不住好奇,还是问了一句:“我感觉你是个空壳啊!你的气藏哪儿去了??”   “现在.....现在我没有气......但一会就有了.......”   金色怪物忽然开了口,听见它的回答以及那熟悉的嗓音,我们当时就松了口气。   特别是我。   虽然老和尚是让我帮他完成破瓦法,但说实在的,这跟杀他没什么区别。   他动手就算是自杀,我杀他那得是他杀,无论如何,老和尚的死都跟我脱不开干系,所以我会那么难受,心里怎么都释然不了,就是因为这点。   不过现在好了,起码好了大半。   看见老和尚从肉身里“化”出来,蜕去一副皮囊,又有了一副新的皮囊,我的负罪感也算是减轻了不少。   “小......小沈.......”   老和尚面冲着我,张开嘴,很嘶哑的冲我喊了一声。   “我在!!”我忙不迭的答应道:“您感觉怎么样??”   “对不起........”   老和尚哑着嗓子,似是带着哭腔跟我说:“破瓦法.......是杀生罪.......我们都忘了啊.......” 第六十四章 如临佛国   杀生罪。   听见这三个字,我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依旧是笑嘻嘻的,根本感觉不到半点压力。   破瓦法是西藏密宗的妙门,由本派的上师施法,给人用破瓦超度,这算是度人,不会承受因果报应。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那个人寿数将尽,如若不然,上师也会背负杀人的重罪,死后一样会落无间地狱。   老和尚的寿数还有多少,这点不用想我都能猜到,绝对是零。   如果没有伽他旬的魔气加持,这老僧人早就上西天见佛祖了,哪儿还能碰上我们?   “您的寿数还有多少?”我不动声色的问道。   老和尚一愣,忽然笑了起来,抬起手拍了拍额头:“对啊,我早就该是死人了,只是靠着魔气才强撑了这么多年.......”   当他说到这里的时候,身上的液体似乎都凝固了,整个人看起来就是那种由黄金铸造的,跟先前他活着时似乎没什么两样。   不过他的眼睛有所变化。   眼球变得更大了,当然,也可能是我看错。   只是他眼睛睁得很开,几乎都快把眼角撕裂了,往上吊着,看起来无比的愤怒。   他的嘴角则是往下撇着,似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   圆瞪的双目之中,尽是难以言喻的怒火。   那种愤怒是我无法理解的,完全不是正常人的那种怒,而是比怒意更上一层的情绪.......那是一种极致的愤怒。   想起他先前说过的话,我心里也猜到一些......这种变化可能就是金刚法门最终极的体现。   金刚怒目,所以能降伏万魔。   菩萨低眉,才能为六道慈悲。   老和尚现在所选的路子,就是前者。   “不尊佛法,可尊他法,不尊人道,才是重罪.......”老和尚念念有词的说着,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因信奉邪法随意屠戮百姓,这是罪,罪人.......”   说到这里,老和尚咬牙切齿的了起来,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都该死。”   看见这一幕,何息公有些心虚的回头看了我一眼,貌似还屏住了呼吸,尽可能的在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这狗日的肯定是害怕了,老和尚的情绪有点愤怒过头,甚至于可以说是不太正常了,有种比入魔还要可怕的气息在他身上缠绕。   那种气息,似乎是由愤怒构成的,哪怕我不是当事人,也没有被老和尚敌视,我也觉得自己下一秒就会被他的愤怒撕成碎片。   就在这时候,气脉口那一圈的地砖,忽然不停的翻动了起来,砰砰砰的闷响让人听着心烦。   老和尚本来就情绪不佳,现在看见这情况,更是愤怒到了极点,似乎是觉得那些石砖在挑衅他。   没等我们反应过来,老和尚猛地一跺脚,直接把四周的地砖都给震成了碎片。   那绝对不是单纯的物理力量造成的,是在他跺脚的瞬间,有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从他脚底冒了出来,连一秒都不到,就穿透了那一圈翻腾不止的石砖。   “前辈?”我试探着喊了一声:“我是小沈啊,您还记得我吗?”   听见我的声音,老和尚猛地回过头来,直勾勾的看着我。   在这个过程中,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好像整个人都沉浸在了愤怒的情绪里,根本就是无法自拔。   记得闻人菩萨也有过这样的情况,但他的症状,要比老和尚轻一些,起码不会一直保持这种忿怒相。   “刚稳住金刚身,但金刚心太难定住了,我需要时间。”   得到老和尚的答复,我跟何息公都齐刷刷的松了口气,看样子老和尚不是丧失理智了,只是单纯的还没有控制住情绪罢了。   “快一点,时间不多了。”何息公催促道,说话的声音都在发颤:“我快要撑不住了......”   一听何息公这么说,我急忙往他那里看了一眼,只见何息公的脸都有些瘪了,皮肤像是枯干的树皮,左眼只能半睁着,还在往外冒黑水。   老和尚嗯了一声,猛地抬起手,大喝道:“金刚杵!!”   我诶了一声,正要走上前把金刚杵递给他,只感觉手里握着的金刚杵疯狂震颤了起来,像是带着人性化的情绪,正在兴奋的颤抖。   还没等我搞明白是怎么回事,嗖的一下,金刚杵就跟活过来了似的,直接从我手里窜了出去,飞到了老和尚的手里。   “控鹤擒龙??这不是萧峰的功夫吗??”陈秋雁忍不住惊讶道。   “屁的功夫,这是超能力!”我低声道。   老和尚没搭理我们,右手握着金刚杵,左手则是结了一个法印,怒瞪着双眼,直视气脉口,大声念诵了起来。   他念诵经文的速度飞快,嘴皮子只有这么利索,听了半天我才慢慢习惯他的语速,模糊能听出一些熟悉的经文来。   “妙湛总持不动尊,首楞严王世希有,销我亿劫颠倒想,不历僧祗获法身。”   “愿今得果成宝王,还度如是恒沙众,将此深心奉尘刹,是则名为报佛恩。”   “伏请世尊为证明,五浊恶世誓先入,如一众生未成佛,终不于此取泥洹。”   “大雄大力大慈悲,希更审除微细惑,令我早登无上觉,于十方界坐道场,舜若多性可销亡,烁迦罗心无动转........”   老和尚念诵的应该是楞严咒,也是佛家所说的,唯一的咒中之王,甚至于这个法咒都能关乎于佛家的兴衰。   记得佛家有这么一个说法,当末法时代来临,佛教徒濒临绝灭,魔入世乱世,毁谤消除世间的一切佛法.......   只要有一个人还在持诵楞严咒,那么佛法就永远不会消失,而魔的时代,也不会真正的来临。   在寺庙里,我曾经看见许多僧人念诵过楞严咒,但他们读来的楞严咒只是威严庄重,没有老和尚这般的气势。   毫不夸张的说,老和尚念诵楞严咒的时候,每一个字里,都夹杂着无穷无尽的怒火,还有那股怎么也掩饰不住的杀意。   就在老和尚开始念诵楞严咒的时候,娑婆寺内也出现了其他的变化。   由沙身者跟黑袍王气息引出来的那些异动,此时已经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两道如同线条般的金光。   那两条金光从娑婆寺大门进来,沿着地上石砖,一左一右的往墙上游动着。   但很快,我就知道它们不是单纯的游动了,而是在凭借自己的金色身躯,不紧不慢的勾勒着佛家神明的轮廓。   墙壁如同画板,金线则是笔墨。   似乎是有个看不见的人,正在操持着画笔,利用这些不会消散的金光,一个接着一个往墙上勾勒佛家神明的轮廓,并且还一笔不断,从头到尾连起来画着。   那两条金线的运动速度极快,短短半分钟不到,就在墙上勾勒出了上百个人形轮廓。   这些人形轮廓或站或坐亦或躺,除开身体轮廓跟面目五官之外,身着的僧袍也是无中生有,慢慢显现了出来。   每出现一个“完整”的佛像,娑婆寺内念咒的声音,则就会多出一个来。   一开始只有老和尚在念诵楞严咒,到现在......那已经是成百上千的声音了!   “尔时世尊,从肉髻中,涌百宝光,光中涌出,千叶宝莲,有化如来。”   “坐宝华中,顶放十道,百宝光明,一一光明,皆遍示现,十恒河沙。”   “金刚密迹,擎山持杵,遍虚空界,大众仰观,畏爱兼抱,求佛哀佑。”   “一心听佛,无见顶相,放光如来,宣说神咒,南无萨怛他苏伽多耶........”   老和尚念叨此时,猛地一挥金刚杵,往地上敲了两下,寺庙里其他“人”的念咒声,也随之重复了两遍。   原本阴暗无比的娑婆寺,此刻已是金碧辉煌的景象。   整个大殿都被那些金色线条勾勒的佛像照亮了,甚至他们身上还散出了一阵阵像是热蒸汽似的光雾.......   那种景象。   如临佛国。 第六十五章 接力   说老和尚得证成佛,估计何息公都信。   在他挥舞金刚杵时,娑婆寺里那些“人”念咒的声音,可是一个比一个洪亮,也一个比一个真切。   那种感觉是很真实的,没有虚拟的不真切感,不可能是幻觉。   “这......这是佛陀显圣了吧.......”陈秋雁喃喃道,脸上满是惊讶:“那些佛像竟然会念经!!他们是活的吗??”   “就算真的有佛陀,在如今的五浊恶世,他们也不可能显圣。”何息公叹道:“至于这些佛像会念经......可能都是虚幻的东西,当不得真。”   就在这时,何息公脸色猛地苍白了下去,噗的一声吐出了许多黑色粘液。   那些黑色粘液带着血腥味,也带着腐臭味,里面还有一些类似于肉块的东西,不知道是内脏的碎块还是什么,反正看着挺吓人的。   我刚被他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只听嘎嘣一声,何息公按住符咒的那只手臂,莫名其妙的弯折了下去。   就像是一根被掰折的筷子,从手臂中间那一块弯折了出去。   骨头百分百是断了,疼得何息公嗷的一声就叫了出来。   人在受到惊吓,并且感受到剧痛的时候,第一时间都会捂住伤口,何息公也不例外。   看见他下意识的把手抬起来,不停的倒抽着冷气,我连想都不敢想,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了过去,拿起匕首学着何息公,一刀划破手掌,将右手按在了符咒上。   “世安!!!”   陈秋雁着急忙慌的跑了过来,手掌刚搭在我的肩上,嗖的一下又给缩了回去。   等我回头一看,陈秋雁刚才用来搭我肩膀的那只手,皮肤已经被不知名的东西给融掉了,有点像是烫伤的痕迹,血肉模糊的样子极其骇人。   “别碰他!!”何息公火急火燎的说着,一把拽住了陈秋雁,说话的声音都在打颤:“气脉里的东西好像是察觉到老秃驴的气了,它们想回来,起阵的人会被当做气眼冲击,当事人没什么大事,但外人要是碰触到他......那是会被腐蚀掉的!”   “你不是说那些气息不伤人吗??!”陈秋雁瞪大了眼睛问道。   “那是一般的情况下不伤人,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息公咬着牙说:“这种情况我也是第一次遇见,你别着急,小沈肯定没事!”   说着,何息公又蹲了下来,给我使了个眼神,示意让我闪开,他来换班。   我想了想,又看看何息公刚掰回来的手臂,摇摇头说算了,这种累活儿交给我们后生来做就行,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听见我这话,何息公稍微愣了一下,有些疑惑的看着我,但见我不吭声,他也就没再多问,默默的蹲在我身边,帮我观察着四周的情况。   “秋雁,你站远点,别站这么近.......”我头也不回的说道:“好像人多了会乱气,我感觉手都有点不听使唤了,你站远点试试.......”   一听这话,陈秋雁忙不迭的应了一声,抱起爩鼠就往回跑,直接跟我拉开了十几米的距离。   到这时候我才别过头,压着嗓子,用只有何息公能够听见的声音,低声说:“一会要是出事了,情况不对,你就带着秋雁跑。”   “你说什么?”何息公似乎是没听清我的话,很疑惑的问我:“你想什么呢?”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我咬了咬牙:“秋雁不是我,她的肉身虽然比普通人强,但也比不过我,让她留在这里危险性太大,如果出意外了,你就带着她能跑多远是多远,起码能晚点死。”   “你就这么没信心?”何息公皱着眉问我。   “无论如何,也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我叹了口气:“如果让你来按着这玩意儿,我跟她还没跑出去,估计就得死,你根本控制不住啊.......”   在此之前我就发现了,这地方确实有很大的蹊跷。   先前看何息公按住符咒,貌似也没什么太大的动静,但自打老和尚用了破瓦法后,这一切都变了。   手掌刚碰触到地面,我就能感觉到那种如同钢针刺入肉身,从手掌传来,并且还在不断往四肢百骸蔓延的疼痛感。   好像有许多看不见的力量在挤压我的肉身,别人听不见,但我能听见。   真的,我能听见体内骨头发出的悲鸣,那种咔咔的碎裂声.......   这次肯定得出大事,我能感觉到,至于要出的大事是好是坏,我就不敢肯定了,总而言之我心里很没底。   “我肉身的修复速度能抵抗住这些气.......你扛不住的........”我低声跟何息公说:“要是真出了意外,我还能多撑一会,你撑不了多久的,还不如让你带她跑呢......”   何息公嗯了一声,也不跟我客套,蹲在我身边不吭声了。   “说起来......如果你带着秋雁跑了.......跑回外界之后,你不会反水吧?”我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忽然间想到了这个问题。   “你觉得我像那种人?”何息公一皱眉:“我承认,在很多时候我有点两面三刀不是什么东西,但我心里还是有一条底线的,这个你大可放心。”   我点点头,又感觉有点郁闷,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这怎么跟交代遗言似的,感觉今天有点丧得慌啊.......   在这时,老和尚猛地一挥金刚杵,停下了念咒的举动。   而娑婆寺内那些念咒诵经的声音,也像是猛地被人砍断了似的,很突兀的停住了。   “我下去看看,你们自己小心。”   老和尚说道,一抬脚,正准备往气脉里跳,只听忽的一声,气脉口子里毫无预兆的刮出来了一阵夹杂着砂砾碎石的大风。   那阵风持续的时间不长,但风力不小,要不是有何息公及时按住我肩膀,估计就吹那一下子,都能把我吹个跟头。   “这是在给咱们下马威呢。”何息公叹道:“沙身者跟黑袍王都不是普通的旧日生物,它们身上的气息,好像都有各自的意识,能察觉到外面的变化,貌似也能感觉到老秃驴身上的敌意啊.......”   我没吭声,咬紧了牙,手臂不停的打着颤。   “怎么不说话?”何息公问我。   “有点疼。”我苦笑道。   何息公愣了愣,没多想,往前凑了一下身子,在我手臂上扫了一眼。   “要不然还是我上吧?”何息公皱着眉问我,表情很是凝重:“那些气在往阵眼反涌,势头还不小。”   “没事,我再忍一忍,忍不住了再换你。”我有些勉强的笑着说道。   此时,我手背上,手臂上,甚至于是胳膊上,都凹陷下去了许多坑洞。   这些坑洞并没有破坏我的皮肤,连血都没流,就跟用手指按出来的一样,最大的不过硬币那样,深度则是在一个指节左右。   每一个凹坑,都像是一个疼痛感的发射器,不断往我大脑里输送着疼痛的信息。   整只手臂都是软的,这点毫不夸张,根本使不上劲。   而那些刚恢复不久的手指,又一次往上抬了起来,向着手背贴去,又有了弯折的迹象。   老和尚似乎也察觉到我这里的异变了,他双手紧握着金刚宝杵,砰地一声闷响,将杵尖插进了地里。   只见他咬牙切齿的盯着气脉口,腹部不断的蠕动着,重复着鼓胀收缩的动作。   过了七八秒,他这才开口,猛然大喝一声。   “杀!!!!”   伴随着这声暴吼,老和尚手持的那把金刚杵,也被几道肉眼看见的金色雾气缠住了。   没等我们反应过来,他嘭的一下将金刚杵从地里拔出,头也不回的跳进了气脉里。   下一秒。   整个娑婆寺都颤抖了起来,恍如天塌地陷一般.......   不!!是真的塌了!! 第六十六章 真与幻   娑婆寺的强度已经远超过我的意料了,原本以为它会在刚开始震动的时候塌陷,没想到还能撑这么久...   但不管它什么时候塌陷,对我们来说,都不是好事。   最开始塌陷的地方是娑婆寺大殿的右侧,那一块顶上的天花板全都塌下来了,大部分都变成了碎石,但还是有一些巨石还是没能碎开,最大的都有磨盘大小,直接砸在了地砖上,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响声。   从那时候开始,娑婆寺就不断的颤抖了起来,分不清到底是石块砸在地面引发的震动,还是气脉里又出了什么情况。   “老何你自己注意!!”我大吼道,咬紧了牙,用另外一只手护住脑袋:“小胖!!你保护好秋雁!!别让石头砸中!!”   听见我的声音,爩鼠吱的叫了一声,瞬间散出了体内的煞气裹住肉身,嗖的一下窜到了陈秋雁身前。   我能看见一些碎裂的石块在往陈秋雁那里掉落,但它们还没碰触到陈秋雁,就让高高跃起的爩鼠撞去了一边。   毫不夸张的说,那些碎石砂砾自由落体的速度,还远远不及爩鼠的反应速度,它就像是一个独立的防护网,任凭那些碎石东南西北胡乱掉落,也不会让它们碰触到陈秋雁。   比起有爩鼠保护的陈秋雁,何息公显得就狼狈许多,双手紧捂着脑袋,跟猴子似的弯着腰,直往陈秋雁那边跑,貌似他也想借助爩鼠的力量来庇护自己。   此时此刻的何息公已经不比从前了,他的状态太差,差到了接近于普通老人的地步。   我能感觉到何息公体内那种微弱的气息,似是受了重伤一般,五脏六腑好像都在悲鸣,正在苟延残喘的运作着自己........   “小胖!!你保护好他们俩!!别让天花板掉下来砸到他们!!”   “吱!!!”   就在这时,被插在气脉口的法印嗡嗡嗡的叫了起来,那种连绵不绝的怪响,像是蜜蜂发出的声音,听起来让人很是烦躁。   我皱着眉头,强忍着四肢百骸传来的剧痛,往法印那边看了一眼。   此时的法印正在疯狂摇晃,几乎都晃出了虚影来,嗡嗡声就是从那上面发出来的。   这种现象让我很是费解,直觉告诉我肯定出事了,那种从心里蔓延出来的危险感,只让我浑身发毛。   忽然,气脉之中传来了老和尚的怒吼声。   “杀!!!”   话音落下,整个娑婆寺又剧烈的颤了三颤,本就不堪重负的天花板,此时更是碎裂了一大半从我头顶上砸了下来。   那一块巨石足有半个篮球场大小。   这地方的光线本来就不怎么样,有这么大的东西砸下来,几乎就把四周的光线都给挡住了。   它自身的体积较大,质量也比较大,所以自由落体的速度飞快,眨个眼的工夫就要砸在我头顶上,但最后还是让爩鼠给顶开了。   只听嘭的一声巨响,那块如泰山压顶砸下来的石头,瞬间就让爩鼠顶飞了出去,落在了释迦摩尼坐像的废墟上。   要是普通人撞上这种往下落的巨石,不死也是半残废,但爩鼠则不然,对于这种物理性质的伤害,它压根就不放在眼里。   顶完这块巨石,转眼又跑去护住陈秋雁他们,看起来还挺轻松的,那叫一个游刃有余。   这时,气脉里也开始刮风了,像是一个吹风筒似的,呼呼的往外吹着大风,还带着一种不属于地底的温热气息.......   不过就这阵风而言,跟先前的风有点不太一样。   干燥。   非常的干燥,没有先前那种温热潮湿的感觉,如同身在沙漠一般,刚吹了没两秒,我就发现脸上的皮肤开始起皮了,连嘴唇都渐渐开始干裂。   大风之中夹杂着不一样的气息,这点是我冷不丁察觉到的。   那种气息很微弱,但它确确实实的存在。   我记得......沙身者好像就存在于沙漠中吧?   风沙,干燥,炎热,那都是属于沙身者特有的感觉。   “下面打起来了。”何息公咬着牙说道:“那两股气在反抗他......那老家伙怕是遇见难题了!”   “现在该怎么办??”我回过头,看了看何息公,满脸的焦急:“我们能帮上忙吗??好像有东西要出来了!!”   何息公张嘴似乎是说了什么,但我却什么都没听见。   不光如此,陈秋雁跟爩鼠的声音,也很突兀的消失了,只留下了殿顶碎裂,巨石砸地的响声。   此时,我的耳朵眼里好像是钻进了许多蜜蜂,嗡嗡嗡的叫个不停,它们的声音能掩盖住许多其他的声音。   到最后,连娑婆寺内其他的响动都被压住了,我能够听见的只有那种莫名其妙的蜜蜂声。   我知道这不是什么好兆头,我也清楚,自己不该那么烦躁,应该冷静下来,好好的思考一下对策。   但不知道为什么,越是听见那些奇怪的声音,我就感觉思维越是模糊,心里止不住的烦躁,特别想发火。   可想发火的那种欲望,却不是施加在别人身上的那种,而是想对自己发火。   莫名其妙的开始厌恶自己,恨不得给自己两刀解解气,等我把手掐在自己脖子上的时候,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举止有些怪异,就好像是......被人操控了一般......   但当我察觉到这点的时候,我又能操控自己了,先前的一切似乎都是幻觉。   “怎么回事.......”我喃喃道,把手放了下去,只发现自己看见的手掌都带着重影,视线也是越变越模糊了。   等我再一次眨眼,这才发现自己丧失了视觉能力,所能看见的尽是黑暗,但在远处,却有一道隐隐约约的金光浮现。   那道金光给我一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似乎是在哪儿见过,但却怎么看都看不清。   我又眨了眨眼睛,发现那道金光跟我的距离变近了,从上百米开外,一瞬间变换到了几十米开外。   现在我能看出它大概的轮廓了,是一个人形,不算模糊的人形。   那个金色人影的手上还握着一把类似于兵器的东西,看那轮廓.......似乎是一根棍子,或者是一把剑。   “老前辈?”我嘀咕道,皱着眉头,很努力的往那边又看了看。   只见他疯狂的挥舞着金刚杵,像是在击打什么东西,但我却看不见他的敌人,这老和尚总不可能是在跟空气对打吧?   等我再一次眨眼,那道金色人影距离我也越来越近了,只在十米左右开外,而那道金色人影的边缘处,也出现了许多我先前看不见的东西。   是雾,许多散发着柔光的雾。   那些雾是灰色的,很浓重的灰色,死气沉沉的看着让人不舒服。   在那时,我发现老和尚挥舞的金刚杵,正在不断击打着这些灰色的雾气。   他每击打一下,那些灰色雾气就会猛地膨胀一下,而我感觉到的那种燥热感,也就越来越明显。   与此同时,我还发现那道金色人影身上出现了许多黑线条,那些东西自顾自的缠绕住了老和尚,但也没有收紧的迹象,就那么松垮垮的挂在上面。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在地窟这一片,除开老和尚之外,也就只有黑袍王跟沙身者的气息尚存。   死气沉沉的那些雾气,一看就知道是沙身者搞出来的,我在梦里见过类似的东西,那玩意儿的主人应该就是沙身者。   至于黑色的那些线条.......应该就是黑袍王的东西吧?   目前而言,我觉得占了上风的人是老和尚。   这点并没有夸张,因为在他挥舞的金刚杵下,那片灰色雾气跟黑色的线条,似乎都在一步步败退。   雾气越变越少,那些黑色线条也是如此,出现在老和尚身上的线条,也在一根接着一根的消失。   等我再一次眨眼,又睁开眼,自己所处的位置,已经移动到老和尚身边了。   我不知道自己经历的这一切该如何解释,我只知道......   有些东西,已经超出我的想象了,而真正的绝望也是由此刻开始。 第六十七章 隐瞒   老和尚的模样很真切,就像是在现实里,站在我身边挥舞着金刚杵一样,面容五官都能看清楚。   那种从骨子里散出来的怒气,让我感觉很是亲切。   这时候我不单单是能够看见,甚至可以直接听见老和尚的声音。   “杀!!!杀!!!!”   老和尚疯狂的咆哮着,不断的喊着杀,但让人意外的是,随着老和尚的声音响起,我也听见了别的.......似乎不属于老和尚的声音。   咕嘟,咕嘟。   那种隶属旧日生物特有的水声,很突兀的响了起来。   砰地一声,老和尚的胸腔被撕裂开了一条大口子,一根黑色长刺,毫无预兆的从那里面穿透了出来。   就算使用了破瓦法,搞得自己魂魄出窍,达到身外化身的效果,拥有了所谓的金刚身跟金刚心,老和尚也一样感觉到了痛苦。   他撕心裂肺的惨嚎着,胸前那夸张的伤口之中,也流出了许多似是血液的金色液体。   “世尊助我.......”   老和尚咬着牙说道,像是在自言自语,但我感觉他似乎是真的在求助。   可惜的是世尊并没有帮他,也没有任何的奇迹出现,胸前被撕裂的伤口往两边开始扩张,越来越多的金色液体,从他的伤口里流了出来。   我能闻见那种类似血腥味的气味,不得不说,那种味道有种说不出的厚重,好像还带着一种骨头打磨成粉的“香气”。   就是那种炖好的骨头,打磨成粉做药引的时候,我经常能闻见的那股气味。   香味挺特殊的,闻着我都饿了。   “咕嘟。”   伴随着那一声水响,一个浑身散发着光芒的怪物,悠然飘荡在了老和尚的正上方。   那个怪物就是尔彼身,从身体轮廓来看,我绝对没有猜错。   只不过此时此刻,它身上的黑色长刺,已经变得半透明了,并且还散发着柔光,就是在此之前我见过的那种........无法用语言描述也无法理解的光芒。   光芒里全是那种纯粹到极致,不属于任何一种色彩的色彩。   老和尚越来越痛苦了,我能看出来,他脸上的表情都在扭曲,双眼往外凸着,身子不停的抽搐。   胸腔的伤口在这时倒是有了好转,似乎是出现了一种愈合的迹象,两边的皮肤在互相往对方延伸,像是准备愈合到一块。   “老前辈!!你撑住!!!”我大吼道,但他似乎没听见我的声音,依旧在挣扎着。   连着嘭嘭嘭的几声闷响,老和尚的左腿,右手臂,右胳膊,都被一根根黑色长刺给穿透了。   在这时,老和尚毫无预兆的放弃了挣扎,抬起手中的金刚杵,猛地向自己心脏处扎去。   几乎是在瞬间,金刚杵就穿透了他的肉身,而他的身子,也出现了新一轮的变化。   无数刺眼夺目的金光,就这么从他身上散发了出来。   并且这些金光还互相吸引,凝聚成一个圆环,像是绳套一样,套在了老和尚的腰间。   当这些金光出现的时候,老和尚胸腔上的伤口飞快愈合到了一起,其余地方的伤势也有好转,它们正在以肉眼看见的速度恢复着。   我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手段,但直觉告诉我,老和尚是准备搏命了。   “跑。”   忽然,老和尚的声音冷不丁出现在我的脑子里,我原本还以为是幻觉,仔细一看,这才发现老和尚在紧盯着我。   他貌似能看见我了。   “跑!!!”   又是一声暴吼,我被吓得一哆嗦,等我眨了眨眼,四周的景物又变回来了。   我回到了娑婆寺大殿内,依旧盘腿坐着,用手按着地上的阵眼。   娑婆寺的殿顶已经坍塌大半了,我们头顶上这一片都是空着的,还没坍塌完的地方都在角落。   爩鼠,何息公,陈秋雁。   他们没有出半点意外,仍然站在距离我不远的地方,小心翼翼的往我这边看着。   “你没事吧??”何息公忍不住问了我一句,声音很大,几乎是喊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在发抖:“你刚才身上被一层灰雾罩住了......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我没吱声,强忍着心里的恐惧,转开话题反问了一句:“刚才你们是不是听见声音了?”   “什么声音?”何息公一愣。   “老前辈喊的,从气脉里传出来的。”我不动声色的说道。   “他一直在喊杀,刚才好像还喊了一声.......但我没听清啊。”何息公皱着眉,问陈秋雁:“你听清了吗?”   陈秋雁摇摇头,说,没有。   我刚才看见的一切,如果不是幻觉,那真的没办法解释了。   地窟距离地面有一定的距离,就算我有透视眼,也不可能那么接近老和尚,看得那么清楚.......   但如果那是幻觉,我听见的声音跟陈秋雁他们听见的差不多,这又怎么解释?   是因为我听见那些声音,所以才导致出现了相应的幻觉,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那种?   我觉得不是。   那些画面太真实了,就算是我想多了,我觉得自己也该搏一搏,起码要做出一个相应保险的措施。   “那些灰雾是沙身者给我的。”我不动声色的回道,把头转了回来,目不转睛的盯着气脉口,生怕陈秋雁他们从我表情里找出破绽:“它在帮我们。”   “帮我们?”何息公的语气很是疑惑,半信半疑的问我:“它准备怎么帮?”   “我不知道,我根本就看不见它,只能模模糊糊的听见一个声音,那声音还分不出男女老幼........”我皱着眉,装作自己也很疑惑的样子,满头雾水的说:“沙身者说,它需要一个载体,能够暂时性承受它力量的载体。”   “真的吗??”陈秋雁的语气带着希望,也带着欣喜,对我说的这些话没有丝毫怀疑,似乎是无条件的选择信任我:“沙身者真的愿意帮我们??”   “我也不知道真假,但我感觉......它不像是开玩笑。”我低声说道:“你们先撤出去,咱们得抓紧时间,打一个配合战。”   “什么意思?”何息公有些诧异的问我,语气里的怀疑倒是减弱了许多:“咱们要怎么配合?”   “在娑婆寺入口的正西方,距离咱们两公里左右,有一块横在山腰上的灰色石头,把那块石头搬开,底下有一个雕像.......我也不知道是不是雕像,它没说清楚。”我皱着眉说道:“它让你们把雕像拿走,移动到东边那一头,大概有四五公里吧,那里也有一块巨石,你们把雕像放在那下面就行。”   “四五公里?”何息公似乎是有些纳闷了,没等我反应过来,他抬脚就向气脉口走来,也不在意我,站在气脉口边上,往里扫了两眼,又回头看了看我:“你说的那地方,好像是有那么一块石头。”   我没吭声,抬起头来,一言不发的看着何息公。   他的眼神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无奈,似乎是猜到我在想什么了,但却没有戳穿我。   “放雕像的石头不在两公里外,我去过那里,距离这儿少说也有十里地,你是不是听错了?”   “应该是吧。”我皱着眉说:“它说话的声音有点模糊,我也没听清啊,反正你们一路找过去,不在两公里,就在十公里,尽快去吧。”   “那我去!”陈秋雁忙不迭的说:“我跑得比较快!把爩鼠留在这里保护你们!其他的交给我就好了!”   “外面会不会有危险?要不你把爩鼠带上?”我不动声色的问道。   陈秋雁说不用,外面的人奈何不了她,更何况最先的那一批旧教先生都死绝了,除非是有援兵来。   “没援兵。”何息公笑道:“这一次的行动由我跟欢喜佛把持,没我们吭声,教内是不会派遣援兵过来的。”   “这样啊.......那我就放心了........”我笑了笑:“秋雁,你去吧,路上注意点,千万别大意了。”   “我知道,那我先走了,你们自己小心!”   陈秋雁说着,掉头就往出口的方向跑,听见那距离我们越来越远的脚步声,我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   “走吧。”我叹道:“你带着爩鼠出去,离这里越远越好。” 第六十八章 人情   爩鼠似乎是搞不清状况了,但它也能感觉到不对劲,几步窜到我身边,仰着头很疑惑的看着我。   “完了?”何息公苦笑着问我。   我点点头:“我刚才也不知道怎么了,可能是幻觉吧,我看见老前辈跟那些东西交战了,不光是那两股气息,还有另外一个更要命的东西。”   “更要命的?”何息公一愣。   “尔彼身。”我苦笑道,脸上满是绝望之后的释然:“那玩意儿已经缓过来了,还在气脉里跟老前辈动手。”   听见我这一番话,何息公连连摇头,直说这不可能。   如果尔彼身真的醒过来了,而且还无视沙身者的气息,走出地窟,跟老和尚动手,那么只需要一瞬间,老和尚就会被弄得魂飞魄散。   哪怕有世尊助他,真的拥有了所谓金刚身金刚心,那也不是尔彼身的对手。   “但是他确实没死。”我一本正经的说道,想起自己先前看见的那些画面,感觉有点头疼了:“我看见老前辈身上出现了很多金光,然后他就叫咱们跑.......”   何息公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反过来问我一句:“那你呢?”   “想要让你们跑得更远,我就只有这么干了。”我笑了笑,把兜里的法印掏出来,递给何息公:“这是你刚才给我的,现在还给你。”   “事还没办完,你给我干什么?”何息公一皱眉。   “这事没完了。”我笑道:“要是心里过意不去,就顺带着帮我一个忙。”   何息公没吱声,表情有些复杂,似乎是猜到我要提什么要求了。   “带着秋雁尽可能的跑,跑得越远越好。”我咬紧了牙说:“如果你们侥幸逃回去了,就让她躲起来,你自己想办法操作一下,别让旧教去找她的麻烦。”   何息公叹了口气,蹲在我身边,劝我,事情还没坏到那个地步,用不着这么快的嘱托遗言。   “更何况你也拖不住尔彼身,那怪物的能力已经超出你的想象了,还想拖住它?螳臂挡车吗?”何息公苦笑道。   “试一试总比认命强。”我笑道:“横竖都是个死,那我还不如跟它搏一搏,哪怕是死,也得咬它一块肉!”   “咬不动的。”何息公低声道。   “有些事我没办法跟你说。”我笑着摇摇头:“我体内有旧日者的气息,曾经被一个旧日生物帮助过,它帮我修复过肉身,所以......想拖住那怪物,不一定要打。”   “有旧日生物帮过你??”何息公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我,估计他也能感觉出来,我说的这些不是假话,是真话。   “具体的不方便多说,反正你自己领悟意思吧。”我笑道:“我会想办法拖住它的,尽量给你们争取时间,你.......”   “跑!!!”   老和尚的这一声暴吼,直接把娑婆寺还没坍塌的殿顶,全都给震塌了。   听见他的声音,何息公也凝重了许多,看了我一眼:“貌似你看见的那些都是真的啊。”   “我就说是真的,你还不信.......”我苦笑道:“走不走?再不走,连你也得搭在这儿,我能看出来,你有别的事还没办,你不怕死,但你现在得惜命,是这样吧?”   何息公不说话了。   “上次我们见面的时候,跟在你身边的小孩.....是你徒弟还是你家人?”我不动声色的问道。   听见我提到这茬,何息公表情僵硬了一下,很明显的有些紧张。   但很快,他的表情就松懈了下来,眼神里满是无奈。   “他娘的......”何息公苦笑不止:“我还是小看你了.......”   “你跟我们交易的时候,提到了一条命这三个字......你应该有别的目的吧?”我好奇的问道:“一条命?是你的?还是那个孩子的?”   何息公叹了口气,说,他的。   “走吧。”我笑了笑:“记住答应我的事,就当是给那孩子积德了。”   何息公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笑容变得有些苦涩,从我手里拿回法印后,直接揣进兜里,站了起来。   “还有什么遗言吗?”   闻言,我稍微沉默了一阵,把按在阵眼上的手掌收了回来。   这个阵早就失效了,是在我恢复意识之前,那种气息流动的感觉已经彻彻底底的消失,我身上的疼痛感,也早就不见了。   之所以我一直按着,都是想麻痹陈秋雁,以免她多想,现在她人走了,我也就.......   “给秋雁带一句,就说我对不起她,骗她一次,以后不会了。”我低声道:“如果你有机会跑回去,记住去成都,再给我爷爷带一句,就说他孙子以后........”   说到这里,我咬紧了牙,身子不断的颤抖着,怎么也说不下去。   想让何息公给老爷子带的话很多,真的很多,但我不知道为什么,话都堵在了嗓子眼里,怎么都说不出来。   沉默了一会,我摇摇头,从兜里掏出烟来,自顾自的点上一支,大口大口的吸着。   “走吧。”   “没别的话了?”何息公问我。   我嗯了一声,说,没了。   “吱!!!”   爩鼠毫无预兆的嘶叫了起来,两只小爪子搭在我手臂上,不停的扯着我衣服,似乎是想让我走。   它的力气很大,哪怕我使出浑身的力气也不足以跟它对抗,硬生生的被它拖出去了两三米。   我一咬牙,猛地坐直身子,一把将爩鼠抱进怀里。   “别他妈叫了!你有更重要的事去做!明白吗?!”   “吱吱!!!”   “老爷子得靠你保护,秋雁也是,你是不是想看我们全死在这儿你才满意?”我红着眼睛问它。   爩鼠仰着头看着我,嘴里不停的发出悲鸣,黄豆大小的泪珠,不断从眼里流出来,掉落在地上。   “你个畜生就是太聪明了.......要是你听不懂我们说话就好了........”我苦笑道:“让秋雁带你走,她肯定会觉得不对劲,所以我只能让你留下,但现在我让你走,你能走吗?”   爩鼠吱吱叫着,不停的流着眼泪,身子剧烈的颤抖着。   那种悲痛到极致的嘶叫声,听着犹如小孩在哭,在悲泣。   “我也舍不得你,但是......现在不是没办法吗?”我苦笑道,抬起手,揉了揉眼睛,没敢让爩鼠看见我通红的眼眶:“你先带着他们跑,好不好?听我一次,就这一次!”   “吱......”   “嘭!!嘭!!嘭!!!”   又是一连串的巨响,整个娑婆寺都摇晃了起来,这个地底洞穴的顶端,也开始往下掉落碎石了。   随之,那种从气脉里传来,危险到极致的气息,也距离我们越来越近。   “走。”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抬起手放在爩鼠的小脑袋上,跟以往一样,重重的揉了揉它脑袋上的绒毛:“小胖乖,保护其他人的任务,都交给你了。”   说着,我抬起头看了何息公一眼:“别忘了帮我的忙。”   “你他娘的.......”何息公咬着牙看着我,眼里的神色异常复杂:“如果我就这么跑了,是不是还得欠你一个大人情啊?”   “可不是么!这人情大了去了!”我笑道:“你就说你愿不愿意欠吧!”   何息公一跺脚,咬着牙骂了起来。   “都他娘到这份上了,不欠也得欠啊!”   话音一落,他没等爩鼠反应过来,一把从我怀里夺过,抱着就往出口的方向跑,而爩鼠也放弃了挣扎,吱吱的嘶叫着......   我听着离我越来越远的脚步声,脸上露出了一丝轻松的表情,但颤抖的双手,却怎么都控制不住。   “都以为我想死么.......我他妈也不想啊........”   我喃喃道,看着自己颤抖不止的双手,深知内心的恐惧。   “我还没活够.......我也不想死.......我他妈舍不得你们啊........” 第六十九章 魂入魔   恐惧,绝望,不舍,后悔。   这种种情绪,翻来覆去的在我脑子里浮现,死死的缠绕在了我的思维上。   可以说在这种情况下,我无法做出最冷静的判断。   慌了,真的慌了。   就跟被老师抓住作弊的小孩一样,从头到脚都是发毛的,心跳快到了极致,嘭嘭嘭的心跳声,不断的从我胸腔里传出来。   死了就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人生自古谁无死,早死晚死都得死,我只是早走了一步罢了........   老爷子有苗武人跟闻人菩萨他们护着,应该没什么大事,七宝跟常龙象也是如此,他们都不会出事,哪怕没有我,也照样能过上安安稳稳的日子。   至于陈秋雁跟爩鼠.......她跟它的自保能力应该是最强的,只要不跟旧教的先知碰上面,陈秋雁跟爩鼠联起手来,其余的先生都不是对手。   大家都很安全,我没必要担心,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我只是有点舍不得他们,也害怕他们舍不得我。   要是因为我的死......他们去找旧教的人玩命.......那不就等于找死么!   现在我算是看明白了,旧教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些存在于未知之中,那些来自于更深远时期的怪物。   它们就像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作弊器,只要能跟它们搭上边,就不用考虑输的事。   有那些旧日者帮忙,永远都不会输,这比老天爷帮忙还好使!   所以就怪不得南自在会夸下海口,说什么自己天下无敌,除非是有人跟他一样,与那些远古生物发生接触,并且从它们手里获得力量.......   只有借助到那些旧日的力量,才能跟拥有旧日力量的敌人分庭抗礼。   毫不夸张的说。   在这场旧教跟我们发生的战争刚刚打响时,我们就注定要输了,我也注定会落到这个结局。   去他祖宗的.......早知道会这样.......那是打死我也不会来云南啊!   跟旧日者为敌不是我们该干的事,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我这种小后生瞎他妈掺和.....也是够该死的......   都说拯救苍生拯救世界......旧日者出来跟我有屁的关系,不是还有国家么,这种事应该他们来顶着啊!   越是害怕死亡,人就会越是恐惧,对于某些事的抱怨也就越来越多。   怨气很重,这就是我此时的状态。   所以说到最后还是那句话,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人,心性再坚定,再怎么敢玩命,也是有一个限度的。   真要我死在这种事上.......我肯定他妈的有怨气啊!   “嘭!!!”   伴随着一声巨响,气脉之中忽然亮起了金色刺眼的光,没等我反应过来,一个模糊的人影就从金光里窜了出来,并且还在往上攀升.......   刚开始我还以为他是起飞了,能够脱离地心引力自由自在的飞翔了,但是很快我就发现......那动作有点僵硬,不像是受到自己的控制,反而像被人硬生生从气脉里甩出来的。   砰地一声砸在洞顶,之后又垂直降落,重重的摔在了我面前,直接砸出来了一个凹陷下去的大坑。   老和尚气若游丝的躺在坑底,原本还显得挺真实的身躯,此刻也变得虚幻了起来,跟最普通的魂魄状冤孽一样,身躯是半透明的。   “老前辈?!您没事吧??”我急忙爬过去,下意识的伸出手,想把他从坑里拽起来,但在这时我才发现,自己的手已经没办法碰触到老和尚了。   跟触碰空气一样,手掌直接从老和尚的身子里穿透了过去。   我一愣一愣看着自己的手掌,有些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碰不到他了??   “孩子......”老和尚冷不丁的开了口,很虚弱的喊了一声。   我忙不迭的点头,说,我在。   “对不住啊.......还是输了........”   老和尚在苦笑,原先还略显金黄的身躯,此刻已经开始接近肉色,皮肤也变得接近于普通人了。   “您没有对不住谁,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我低声安慰着老和尚。   在此之前,我以为是幻觉中的那些画面,应该都是真的。   老和尚的四肢都是残缺不全的,像是被野兽啃食过一般,许多地方都有大大小小的缺口,而胸腔这一块则是暴露在外,没有皮肤跟血肉的遮盖,完全能直观的看见他的内脏。   魂魄还有内脏,这点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了,因为我能看见他心脏的跳动,并且那频率还跟活人差不多。   “那两股气......那两股气已经被我打散了.......但那怪物.......我敌不过.......”老和尚惨笑道,脸上满是悲哀的神色:“金刚法咒......破瓦法.......我所有的招数都使过了........对它不起作用........”   说到这里,老和尚也像是认命一般,颤颤巍巍的闭上眼睛。   “连一招都没有,我能感觉到,它没有使出全部的力量,就像是抬一抬手.......直接就击溃了我的金刚身!”   听见老和尚这么说,我觉得倒是挺正常的,毕竟这一切都没有出乎我们的意料,不过是到了最坏的情况罢了。   仔细想想,现实也的确让人绝望。   像是老和尚这么厉害的角色,放在外界,我们这一行有谁能敌得过他?   除开南自在的因素不算,旧教的五个先知,底牌尽出都玩上命了,也照样弄不住老和尚。   在外界,在行里,能够顶得住五个先知联手的先生有几个?   据我所知,一个都没有。   五个先知里,任何一个放出来,都是能够独当一面的角色,所以可想而知......他们五个人联手的力量有多大,老和尚的力量又有多大。   但就算如此,到了最后,老和尚还是敌不过尔彼身。   用生物层次来做比喻,可能有点不太贴切,也不容易被人理解。   如果是说,神与人的差距,这样应该就能理解了。   没错。   对我们而言,尔彼身就是神,而且还是存活在世,真实存在的神。   “您还能撑得住吗?”我小心翼翼的问道,看老和尚这一副惨状,也觉得于心不忍,虽然这对他而言就是解脱,但越是看他,我心里就越是难受。   “魂魄在动摇。”老和尚苦笑道:“金刚乃是佛教之中,不可动摇的天神,但现在还是.......对了!!”   这时候,老和尚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表情都变得欣喜了起来,眼里的绝望也消散了一部分。   “我可以借伽他旬的力量!!我只是半个伽他旬!!只要我放下佛心!!把穿在肉身里的金刚锁链抽出来,我就能化成伽他旬!!”   我苦笑着,虽然我说的话有些残忍,但也只能这么提醒他。   “您已经死了。”   “我知道。”老和尚点点头。   “肉身陷入消亡之后,那是不可能再.......”   “伽他旬的魔性没有消亡。”老和尚咬着牙说道:“我只是半个伽他旬,所以才会被金刚杵打破天灵,如果我真的化成伽他旬了.......或许我还能再撑一会,不会这么快就败下阵来!”   “怎么化?”我将信将疑的问道。   “我的肉身死了吗?”老和尚反问我。   我侧过头,往老和尚的尸身上扫了一眼,点点头,说死了。   “有死气吗?”老和尚又问。   “有啊,刚才我还看见,现在都.......”   说到这里,我忍不住沉默了下去,有些诧异的看着老和尚尸身,满头雾水的问:“死气不见了,是您弄的?”   “就算我魂飞魄散了,伽他旬的魔气也会保证我尸身不腐,藏在四肢百骸里的魔气,还会逐渐侵吞其他的气.......”   “这样下去会不会诈尸?”我小心翼翼的问。   “放着不管,肯定会起尸,但要是我主动解开金刚锁链,放出那些被我阻挡的魔气......”老和尚低声道:“魂魄也是能化伽他旬的,不一定非得肉身,你明白吧?”   “您是说......以魂魄成孽?”   我瞪大了眼睛,忙不迭的劝道。   “魂魄入魔是没有回头路的,如果败了,那就真的是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了!!” 第七十章 身化孽   老和尚只是在笑,并没有因为我说的话而产生迟疑。   对他而言,命不重要,魂魄也一样不重要。   虽然他口口声声都说要去西天,要下辈子接着供奉世尊........但实际上呢?   他一点都不怕魂飞魄散。   “魂飞魄散又算得了什么......”老和尚躺在坑底,有气无力的冲我笑着,脸上的笑容极其灿烂:“我好像看见世尊了......就在上面........他说我做得对.......所以我不能辜负他的信任.......”   “信任??”我一愣神:“他的信任,就是让你魂飞魄散,彻彻底底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不。”老和尚说道:“他相信我,他觉得我能拦住它,你说呢?”   对于这个答案,我没有任何反应,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心里有些难受。   老和尚死的时候我也这样难受,但在那之后,我很快就恢复过来了,因为老和尚的魂魄还在,从肉身里钻出来的它,看着就跟活人没什么两样。   在那种情况下,我觉得老和尚还活着,只要还存在,那就一切好说。   但是现在他做出的选择让我有点不想接受。   百分之九十九的几率会输,就算是这样,他还坚持要用魂魄入魔,把自己化成彻头彻尾的伽他旬.......   既然都会输了,那就一定得考虑到后果。   入了魔的魂魄跟正常人的魂魄不同,比起变成恶鬼的冤孽还难以超度,因为这种东西根本就是没办法超度的。   要么镇压它,要么就只能打散它,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我相信尔彼身那么有心气的怪物,绝对会选择斩草除根那条路,那么这样一想.......也不对啊!   在海南的时候我就发现了,跟旧日生物交手,哪怕只是旧日生物的后裔,只要是输了死了,那都会落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林老佛爷,周无鬼,他们俩的魂魄不就是这么没的吗?   老和尚本来就是一个魂魄状的“冤孽”,跟尔彼身交手后,已经受了重伤,距离魂飞魄散也差不了多少,让他彻彻底底的化成伽他旬,貌似也不是什么大事。   从他这般不稳定的状态来说.......魂飞魄散,应该就是他最后的结局。   变不变伽他旬都是这样,那还不如随他的心意。   “行,我帮你。”   “好好好!!果然是好孩子!!”老和尚兴奋道,仿佛我答应他的要求,就是这世界上最让他高兴的事:“金刚锁链就在我肋骨那一圈,你抽出来就行了!”   “明白。”   说着,我也不犹豫,走到老和尚的尸身旁,掀开他的僧袍,仔细在他肋部寻摸了起来。   在老和尚尸身的左肋部,有一个不太显眼的黑色小窟窿,刚开始我以为是凹下去的小坑,但用手一摸,这才发现那是一个黑色的突起物。   跟老和尚略带着温度的尸身相比,那个黑色的突起物要冰凉许多,入手处就跟冰块一样,边缘处还挺圆滑的,似乎是被打磨过。   我犹豫了两秒,想到尸身只是臭皮囊,抽一根锁链也没什么大事,起码老和尚是不会觉得疼的。   想明白这点,我一咬牙,掐住那个冰凉凉的突起物,猛地往外一抽.......   伴随着一阵特别腻歪的声音,一条发黑的金属制链子,就那么被我从老和尚尸身的肋部抽了出来。   那条链子似乎是黄金打的,虽然表面有许多污黑的印记,但用手一擦,还是能看见底下金晃晃的颜色。   整条链子约莫有两米多长,只有筷子那么粗,拿在手里倒是挺沉的。   从尸身里抽出金刚锁链,那种感觉别提多腻歪了,声音都没办法形容,像是金链跟内脏摩擦发出的声音。   就在这时,老和尚的魂魄也惨嚎了起来,我能肯定那不是装出来的,应该是强忍了一阵还是忍不住,最后才无可奈何发出来的悲鸣声。   等我抽出整条链子跑回去一看,老和尚已经躺在坑底开始抽搐了,似乎身为魂魄的他也能感觉到痛苦,脸上的表情都疼得扭曲了。   “老前辈您没事吧!?”   听见我的声音,老和尚似乎清醒了一些,咬着牙跟我说。   “快躲开.......”   我一听老和尚这话,想都不敢想,掉头就往大殿的角落跑。   而在我撒丫子跑的下一秒,我听见躺在坑底的老和尚毫无预兆的嘶嚎了起来。   嘶嚎声很沙哑,也很疯狂,任谁听见这阵嘶嚎声都能感受到他的情绪。   愤怒,这就是他唯一的情绪。   “啊啊啊啊!!!”   老和尚不停的嘶吼着,我回头看他的时候,这老和尚已经从坑里蹦了出来,身躯上的伤口也恢复了原状,看着就跟没事人似的。   不得不说,他看起来很像是普通的活人,但身上的那股子邪气.......却是怎么都掩盖不住的........   没等我反应过来,老和尚已经跑到了自己的尸身面前,蹲下身一口就咬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之后的动作只让我感觉熟悉。   真的,跟落恶子吃死人的景象几乎一致。   老和尚已经丧失理智了,用疯狂都不足以形容他,完完全全的就是入了魔!   此时此刻的他,根本就不在乎我,眼里压根没我,自顾自的啃食着自己的肉身,皮肤也渐渐出现了异变。   从正常人的肤色,迅速变黑,之后又浮现出许多突出来的,赤红如血的经络线条。   在这个过程中,娑婆寺已经平静了下来,除开老和尚啃食尸体的声音之外,其余的声响就跟从来没出现过似的,彻彻底底的消失了。   我不知道气脉里究竟怎么样了,但直觉告诉我,那下面应该是出现了一些......一些我无法想象的事。   如果不出岔子,此时此刻,尔彼身已经破开气脉重返阳世了,这点都用不着想,绝对的。   这时,老和尚忽然嚎叫了起来,嘴大大的张着,唾液顺着嘴角开始往下滴落。   与此同时,还在往下落的......是老和尚的牙。   我能非常清楚的看见,老和尚嘴里的牙是一颗接着一颗的掉落,并且刚掉下来,牙龈上就露出了崭新的白尖,似乎是刚长出来的新牙。   那些新牙生长的速度飞快,毫不夸张的说,那种怪异的变化......比起落恶子都要邪性得多!   老和尚嘴里长出来的新牙,看着跟野兽的牙齿差不多,全是尖锐的犬齿,并且还比普通的牙齿要细。   如果说正常人嘴里上下牙龈共有三十二颗牙,那么老和尚嘴里长出来的......至少有六十颗......甚至更多!   这时,他的肉身也在收缩,本来就瘦弱枯干的身躯,此刻更是变成皮包骨的怪物了,看着轻飘飘的,似乎被风一吹就会倒。   最让人触目惊心的,还是老和尚的手掌。   他的手掌......不,应该是爪子。   爪子里的骨头变长了,像是被人强行拉伸了一般,手指变长了足足三倍多,指甲也都长了出来,还在往圆锥形发展。   那都不能叫做指甲了,应该是一个个独立的锥子!   “嗡.....嗡......嗡.......”   伴随着这阵突如其来的蜂鸣声,插在气脉口的那一块法印,在前一秒还处在一动不动极其平静的状态,此刻却忽然疯狂的摇晃了起来。   本以为它摇晃是正常现象,只要及时过去用手按着,什么事都不会有。   但我没想到的是,这一次它仅仅摇晃了三四秒,忽然砰地一声,直接从地里弹了出来。   它像是长了眼睛似的,弹飞之后,又顺势滚落过来,掉在了我的脚边。   在那时,一阵我从未听见过的嘶嚎声,不紧不慢的从气脉里传了出来。 第七十一章 变魔   伽他旬是魔,也是佛敌。   它跟大多数冤孽的状态都不一样,肉身与魂魄是共通的,仅凭着魂魄入魔,也能达到塑造“假肉身”的效果。   不得不说,我看见它的真实面目时......有点忍不住的惊讶。   它的模样跟落恶子很相似,只是面部五官更加的扭曲,并且身上还散发着一股子强烈的尸臭味。   与落恶子的腥味不同,这股臭味非常的刺鼻。   在伽他旬的眉心正中,有一个类似于眼睛的图案,是由红色似是颜料的东西弄出来的,看着倒像是一个图腾。   那个图腾的正下方,就是两根凸起的赤红色脉。   这两根应该算是主脉了,连接着四肢百骸的每一个地方......   伽他旬是有呼吸的,跟普通人呼吸的频率差不多。   每呼吸一下,肉身上的那些赤红色的脉络,就会剧烈的收缩一下。   与此同时,它的脚掌也彻底的完成了变化。   原本它的双脚还有点人样,但到了现在,它的双脚......恐怕得称为双蹄比较恰当。   伽他旬的双脚都收缩成一团了,表面还有种岩石化的迹象,似乎是变得更坚硬了,整个脚掌不过成人拳头大小,我看的不太清楚,只能说个大概。   真的,它的双脚很像是山羊的蹄子。   一个体型庞大,已变得足有两米高的怪物,却长了一双拳头大小的脚.......那模样甭提多别扭了。   伽他旬在走动的时候,姿势也怪异无比,勾着腰,收着胳膊,像是一只踮着脚走路的猴子,嘴角两边也往下撇着,好像很不高兴。   听见气脉里传出的嘶嚎声,伽他旬笑了两声,几步窜了过去,站在气脉口好奇的往里看着。   它身上唯一能够活人产生联系的,恐怕就只有它的笑声,听起来跟老和尚的没什么两样,只不过里面多了许多阴毒的味道。   在尔彼身面前,伽他旬似乎毫无畏惧之心,它也没有在乎我,压根不拿我当回事,自顾自的站在气脉口看着,那表情就跟看热闹一样。   见此情景,我也不禁松了口气。   本想着老和尚入了魔,彻底变成伽他旬之后会不会攻击我?   毕竟伽他旬是魔不是人,基本上是没有什么正常思维的,除了杀人就是折磨人。   像是那些佛家的神话传说里,不就经常拿伽他旬举例子吗?   修佛之人,越是心诚得法,落在伽他旬的手里,死得就越是凄惨。   这种怪物似乎能感知到活人对佛法的憧憬之心,在对付那些能感觉出来,无比憧憬佛法的佛教徒,伽他旬都会不留余力的去折磨他,花费很多时间去折磨,到最后,才会一步步的杀死他.......   扒皮,抽筋,拆骨,挖眼.......   伽他旬对于这些残酷的刑罚,简直就是门清,都用不着教它,自然而然的都能悟出来。   要是在即将面对尔彼身的情况下,还得对付一个伽他旬.......我觉得这都不用搏了,横竖都是一个死字。   不过老天爷还算是心慈手软,没把我往绝路上逼,起码伽他旬对我还是挺友好的。   在这种情况下,无视就等于友好,这点毫不夸张。   气脉那边,伽他旬还在聚精会神观察着里面的情况,看见这种情景,我顿时松了口气,捡起沙身者的法印仔细看了看,满头的雾水。   黑袍王,沙身者。   它们俩的气息在气脉里应该是产生碰撞了,但在这时候......怎么都消失了??   难不成是传说中的同归于尽??   应该也只有这个解释,才能把这一切都解释通。   如果不是沙身者的气息消失,尔彼身又怎么敢从地窟里出来?   “现在求神拜佛都没有用了.......只能求你啊.......”我苦笑着,自言自语似的念叨,看着手里拿着的沙身者法印,满脸的无奈:“你不是旧日时期的王吗?现在有个不守规矩的玩意儿在闹事,你也不说出面管管?”   法印就是一件死物,从头到尾都是,任凭我说得天花乱坠,它也没有给我任何反应。   我嘀咕了几句,也感觉有点失望,把法印揣进兜里,盘腿坐在地上,闭着眼冥想了起来。   与其说是传统意义上的打坐,我觉得自己的状态更像是冥想。   不念经不诵咒,但心里也不是空无一物,而是别有所求。   我需要更多的力量,就像是当初对付九螭神时,那一帮落恶子援军一样.......就目前的情况来说,我的力量用来保护自己都有些勉强,想要跟尔彼身玩命,哪怕是死也要从它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这种事我办不到,起码我目前的力量还做不到这一切。   落恶子,是我的底牌之一,但更多的落恶子,那才是我真正的底牌。   在来到云南之前,我一直都觉得能够操纵一只落恶子是极限了,虽然我的肉身负担得起,但我的思维是有限的.......   俗话说得好,一心不能二用,落恶子就是个实打实的例子。   操纵一只落恶子已是极限,至于第二只......我能不能召出来都是个问题,这种事在四川我也不是没干过,但却从来没有成功过。   想召出落恶子,那就必须依靠自己的感知力,从自己的肉身里找到那些黑色的块状物。   像是火焰,也像是一团蠕动的肿瘤。   那些玩意儿凭借肉眼是看不见的,只能闭上双眼,放空思维之后才能在黑暗之中看见。   在召出第一个落恶子之前,我能看见许多这种块状物,但召出来之后,我就一个都看不见了,像是全部消失了一般,连点痕迹都没留下。   不得不说,在四川练习了这么一段时间后,召一个落恶子出来,这已经是轻车熟路的事了。   伴随着手臂一阵酸胀,我睁开眼往身边一看,地上已经出现一团正在缓缓聚集的黑色粘液,而站在气脉口的伽他旬,也在此时有了反应。   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那般,双眼放光的看着我,眼神里满是兴奋。   那种眼神很纯粹,不像是要害人的眼神,兴奋得就像是一个孩子。   但它越是看我,我就感觉身上越是发毛。   看了两秒,伽他旬似乎是做出决定了,转过身就向我走了过来。   说句不开玩笑的话。   我他妈的快吓尿了。   “咕嘟。”   说来也巧,就在伽他旬往我这边走了没两步,气脉之中,很突兀的传来了属于旧日者的那种水声。   没等伽他旬有所反应,一根似是金属制成的黑色长刺,毫无预兆的从里面钻了出来,瞬间就捅穿了伽他旬的脑袋。   伽他旬体内也有血液的存在,起码那种东西对它来说就是血液。   那些黑色里夹杂着绿色脓液的东西,混合着脑浆子,顺着伤口就在往下流......   那一根长刺不单是捅穿了伽他旬的脑袋,也顺势从眼眶里穿出,直接把伽他旬的眼珠子给刺爆了。   绝对是爆了,这点我能肯定。   因为在穿刺过去的一瞬间,我听见了很轻的一声,砰地一声脆响,有点类似于气球爆裂的声音。   看见这一幕惨状,我不由想起先前老和尚惨败的局面。   但出乎我意料的是.......伽他旬根本就没事啊!   除开看起来惨点,其余的情况都很正常,连伽他旬自己都不觉得受伤了,反倒是很意外的回过头,往气脉那边看了一眼,似乎在好奇是谁这么大胆偷袭自己。   它的感知能力不比别的冤孽差,很快就发现了气脉里的尔彼身,并且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动作。   只见伽他旬抬起手来,一把握住捅穿了自己脑袋的黑刺,硬生生的就把它从脑袋里抽了出来。   那些夹杂着脓汁脑浆子的液体,顺着伤口流了一地。   但伽他旬并不在乎这个,它现在只想找尔彼身撒撒气。   只听嗖的一声,伽他旬毫无预兆的甩出了手中的长刺,仰头嘶嚎了起来。   身上散出了一阵浓重的尸臭味,还有许多不知名的液体,在伽他旬脚边开始流淌,聚集。   那些东西似乎是从伽他旬的肉身里渗出来的.......看着莫名有种熟悉感...... 第七十二章 魔   我看了看伽他旬脚下的那些黑色粘液,又回头看看身边的落恶子。   此时此刻,落恶子已经彻底从那摊粘液里爬了出来,就跟个保镖似的站在我身边。   见我转过头看它,落恶子还特意看了我一眼,点点头,算是在跟我打招呼。   “你感觉熟不?”我试探着问了一句。   落恶子有些迷茫的看着我,似乎没明白我的意思,愣了一会点点头,又摇摇头。   说实话,落恶子跟伽他旬的长相都有一定的相似度。   它们都超出了普通冤孽的范畴。   无论是人魂形成的恶鬼冤孽,还是动物修行得道变成的仙家,总而言之,那些冤孽畜生都有一个大概的模样。   要么近乎于人,要么近乎于动物。   像是落恶子跟伽他旬这样的......已经算不进其中了。   但用老和尚嘴里所说的“魔”来形容,倒是挺贴切的。   伽他旬略微勾着腰,双手垂直放在两侧,唯一还留存在眼眶里的那只独眼,直勾勾的往气脉那边看着。   “啊.......”   它低声嘶吼着,发出了那种像是野狗威胁敌人的声音,从它脚底渗出的黑色粘液也越来越多,但它们很快就扩散了出去,将殿内大半的面积都笼罩在内。   落恶子的反应比我快,没等我做出逃跑的举动,它猛地一伸手,就将我从地上抱了起来。   本以为落恶子会选择逃跑,毕竟它也有那种趋吉避凶的本能,但在这时候它却只是呆呆的站着,任凭那些黑色粘液没过自己的脚背,也没有半点反应。   “这些东西对我有害?”我试探着问了落恶子一句。   它点点头,很人性化的嗯了一声,说话的腔调跟普通人差不多,那是之前都没有出现过的事。   我没再多问,低头往地上看了看。   所见的一切都让我头皮发麻。   以伽他旬的真身为中心,四面八方的地面,都让那些黑色粘液给盖住了。   天知道伽他旬的身子里流出了多少这样的黑色液体。   粘稠,腐臭,并且还带着活性。   像是有意识一般,蠕动着,翻滚着,不紧不慢的向着其他地方蔓延。   当整个地下空间的地面都被这些黑色粘液占据.......它们便开始顺着墙面,不动声色的往上方延伸扩散。   仔细观察了半分钟,我发现这些液体跟落恶子出现之前,从我体内流出的粘液很相似,只是气味有一定的差异罢了。   “哈......哈.......”   这时候,伽他旬忽然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嘴角往两边咧了起来,眼神之中的兴奋,也在瞬间转化为疯狂。   它的双蹄似乎不会被那些粘液粘住,或是说,它整个身子都是浮在粘液上的,就跟踩在实地上差不多,奔跑起来还会发出踢踢踏踏的声音。   伽他旬直接窜到了气脉口,张开嘴,露出了满嘴的獠牙,直冲着气脉里嘶吼了起来,像是在挑衅。   不得不说,就凭这点来看,我是挺佩服伽他旬的。   冤孽都有趋吉避凶,趋利避害的本能,旧日生物的强大连我们这些活人都能感受到,更何况是它呢?   但就算如此,它也一样的不怂,照样站在气脉外面骂山门。   这种胆气可不是我们能够望其项背的。   骂了没一会,我只感觉地面轻轻颤动了两下,一根约半米长的黑色钢刺,瞬间就从气脉里窜了出来,看那势头,应该是冲着伽他旬脑袋去的。   可这一次它却没能得逞,伽他旬的反应速度极快,猛地抬起手,轻轻一握,就把那根黑色长刺握在了手心里,像是没使半点力气那般,咔嚓一声就给捏断了。   “尔彼身的攻击......竟然让它挡住了.......”我瞪大双眼,不敢相信的看着这一幕,自言自语道:“难道伽他旬的力量能跟尔彼身相抗衡.......这不应该啊.......”   在这时候,我忽然发现兜里的法印变烫了,像是丢在火里让人烧红了一般。   那冷不丁的发烫,直让我疼得龇牙咧嘴,差点没叫出来。   等我忍着疼把法印从兜里掏出来,只见这玩意儿已经变色了,整体都变得灰白,而且表面还起了许多毛刺颗粒,摸着有些硌手。   仔细一看,那些毛刺都是从法印里钻出来的......一个个类似黑色小虫的东西。   我摸到的地方,就是它们的脑袋。   这些虫子最大的不过米粒大,最小的都快看不清了,只能模糊看见一个小黑点。   它们从法印里钻出来之后,就直接掉落在了我们脚下的黑色粘液里,并且漂浮在粘液之上,迅速往伽他旬的方向游去。   由于它们的体积很小,再加上身体表面的颜色跟粘液一样都是黑的,所以在跟我拉开一定的距离后,就看不见了。   但从伽他旬拍打胳膊的动作来看.......那些虫子应该是爬到伽他旬身上去了,貌似还给伽他旬造成了不小的困扰,看起来把它弄得挺烦躁的。   跟拍蚊子一样,伽他旬不停的拍打着身上各个部位。   与此同时,气脉口那边也出现了异状。   入口处开始有规则的龟裂,无数条裂缝从入口起始,不紧不慢的往四面八方延伸着.......   过了半分钟左右,那些布满裂缝的石砖就开始坍塌了,不断的塌陷到气脉里,而那个入口也是越变越大........   伽他旬应该是感觉到什么了,嗖的一下就窜了出去,动作无比的灵活,跑起来还挺稳当,天知道它那一双小蹄子是怎么保持平衡的......   说来也巧,它前脚刚跑出去,后脚那边就坍塌了,并且还塌得不是一般严重,无数残渣碎石都掉进了那个大窟窿里,看起来那就像一个准备吞食外界的天坑,并且还在不断的扩大。   “你能斗过它吗?”我问落恶子。   落恶子往伽他旬那边看了一眼,摇摇头。   “下面的那个呢?”我又问。   一听我这话,落恶子摇头的动作更大了,眼神倒是没有那么多的惧怕,满是无奈的看着我,似乎搞不定那些东西,让它挺惭愧的。   在这个过程中,落恶子抱着我,也在不断的往后退着,控制着速度,不紧不慢的跟那个塌陷的洞窟拉开距离。   等它停下脚,那边塌陷的趋势也止住了。   整个大殿至少有一大半都被那个天坑吞噬。   打眼往那边一看,只觉得有种说不上来的压迫感。   虽然窟窿里没有任何光线存在,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但我总能感觉到......尔彼身就藏在那片黑暗之中,正在不动声色的窥视着外界。   “啊啊啊!!!”   伽他旬毫无预兆的嘶嚎了起来,双手紧捂着脑袋,不停的摇晃着,嘶嚎的声音听来也无比的痛苦。   伴随着它的声音,遍布整个地底空间的黑色粘液,也齐刷刷的蠕动了起来,无数个拳头大小的鼓包,就那么出现在粘液之上。   不光如此,许多筷子粗细,由黑色粘液构成的“线条”,也从鼓包里钻了出来。   像是蛇类动物一般,高高的支起了身子,疯狂的扭动着身躯,似乎是在跟伽他旬遥相呼应。   没等我搞清楚状况,那些足有两三米高的黑色线条状怪物,直冲气脉口就窜行了过去。   它们飞速爬行的动作,跟普通的蛇类动物几乎一致。   “这是伽他旬搞出来的?”我好奇的问了一句。   虽然落恶子是我召出来的“法器”,但它也有自己的思维能力,并且感知力也比我要强得多。   看它的眼神那么兴奋,我敢肯定,落恶子绝对是发现什么了。   “呜。”落恶子点点头,眼神越发的兴奋。   这时,我手里攥着的法印也恢复了原样,先前它出现的异状,似乎都是我的幻觉,好像从来都没有发生过那些.......不......那应该是真的!!   我在紧握住法印的时候,能够很清楚的感觉到,这玩意儿跟伽他旬之间,好像是产生了一些我无法理解的联系。   伽他旬......沙身者.......   我想到这里,又抬起头往伽他旬身上扫了一眼,满头雾水的嘀咕着。   “明明样子差距这么大.......我怎么感觉.......它们俩有点像呢.......” 第七十三章 落恶子的动作   伽他旬,沙身者。   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家伙,竟然会给我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这点让我很是诧异。   它们俩是天与地的差距,哪怕是伽他旬再强,在沙身者面前,恐怕也抵不过它一根手指头。   但是光从外观样貌来看.......伽他旬有种沙身者的神韵啊!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伽他旬的身板就刮起了一道旋风,而且那是肉眼可见的风,这点绝对不是我夸张。   似乎是黑色的一些气流,正在绕着伽他旬的身子不断旋转,缠绕。   在这时,我也发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地方。   伽他旬竟然有头发了。   没错,一个秃顶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和尚,竟然长头发了,这点是最让我诧异的。   那些头发丝还让我感觉特别的眼熟,不是普通的头发,是那种类似于触手状物体的,每一根都有筷子粗细的,还能自己不断扭曲犹如蛇类动物的.......头发??   我记得上一次在梦境里,看见沙身者的时候,它的脑袋顶上就是这样的东西。   而且跟此时的情况一模一样,身边也有狂风环绕,犹如身处龙卷风的正中心.......   “呜!!!”   就在这时,早已消失的号角声,又一次吹响,那种不知道从何处传来的声音,不断在地下空间环绕着,回荡着。   比起前不久听见的号角声,此时的号角......好像是更加的振奋人心了??   不再那么悲戚,也没了那种送葬乐曲的调调,反倒像是两军对阵之前的奏乐,每一个声调都充斥着难以言喻的杀气。   从黑色粘液之中分离出来的那些玩意儿.......就是那些从粘液表面钻出来的,像是支起身子的蛇类动物,此刻也有了不一样的动静。   它们一条接着一条的钻进气脉之后,里面就跟炸开锅似的,传出了咕嘟嘟的声响。   那种声音就跟烧开水差不多!   伴随着这阵水声响起,地上的那个大天坑里,也开始不断的往外喷吐黑色粘液。   毫不夸张的说,那场面就跟有人站在底下往上吐口水一样,每次吐出来的黑色粘液虽然不多,但一口接着一口的吐,汁液飞溅得到处都是。   与此同时,一条条散发着柔光,粗如筷子的线条,也不紧不慢的在天坑之中出现。   在那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这些光芒显得很是突兀,特别是那种无法描述的颜色,更   是让人有了一种错乱感,恍如身在梦中。   那些线条越来越多,一条接着一条的不断出现,直到半分钟后,那种不断往外冒线条的情况才得以停歇。   但在这时,散发着柔光的线条,已经大概的勾勒出了下面那怪物的轮廓。   那就是一个大圆球,跟大脑怪的模样差不多,是个球状的怪物。   在我观察它动静的时候,它也在不动声色的往上飘浮着,跟氢气球一样,不断攀升,像是脱离了地心引力,很快就从天坑里浮了出来。   直到这时我才看清楚,那怪物身上的眼睛都睁开了。   那一圈眼睛,都在盯着伽他旬看着,眼里的警惕任谁都能感觉出来。   这种情况让我有点摸不着头脑了,但不得不说,我心里也生出了一丝希望。   从目前的局势来说,伽他旬肯定不是单纯的伽他旬,沙身者跟它之间应该是有一定联系的,而且很有可能......沙身者从某种我想不到的角度,增强了伽他旬的力量。   如果不是这样,尔彼身根本就不会露出那么警惕的眼神。   我正琢磨着伽他旬对上尔彼身的胜算有多少,哪怕有一丝,我也觉得这次的事办得值了,老和尚入魔也入得不冤。   但还没等我想明白,伽他旬忽然嘶吼了起来,没等尔彼身先攻击它,这怪物就勾着腰猛地一窜,先一步对尔彼身发起了攻击。   就凭这种气势,这种胆气,也不亏是佛家经典之中记载的大灾劫.......   作为佛敌,就该有这种气势!   要是连它都没有胆子对上尔彼身,我就更不用提了,绝对是气势如山倒,都不用搏命就输了一半。   但是现在.......我也想博一次了。   嘭的一声闷响,伽他旬的身子已经碰触到了尔彼身,而在那瞬间,尔彼身体内的那些彩色线条,也在刹那间亮了起来。   所有线条的亮度都在瞬间升高了七八倍,像是有强大的电流穿进去了似的,我都感觉有点刺眼了。   与此同时,遍布地下空间的黑色粘液,也开始了疯狂的蠕动,凝聚出了越来越多犹如蛇类动物的玩意儿。   不知道是不是伽他旬操控的。   下一秒,这些“黑蛇”就调转方向,绕到了尔彼身的后方,之后又齐刷刷的扑了上去,不断的撞击在尔彼身的肉身上。   从那时候开始,尔彼身散发出来的光芒,就不断的开始闪烁,状态很不稳定,应该是受到了这些东西的影响。   看见这一幕幕,我先前都被埋在心底的希望又冒了出来。   尔彼身的力量绝对不是后世人能够想象的,哪怕是后世的冤孽,佛家所说的佛敌,也应该不足以跟它抗衡。   但现在的局势已经很明显了,伽他旬有别的力量相助,如果不是这样,它是不可能让尔彼身落到这种窘境的。   估计尔彼身不是不想攻击,是暂时性的被压制住了,又是让伽他旬跳在身上又咬又啃,又是让那些粘液构成的“黑蛇”不断撞击。   它应该挺难受的。   “敢上去试试吗?”我压着嗓子,不动声色的问了落恶子一句。   它没吭声,眼神有些凝重,但也没有不愿意的意思,过了会才点点头。   “那就上吧,咱们趁热打铁,看看能不能.......”   没等我把话说完,落恶子忽然抬起一根手指,轻轻在我另外一只手的脉门上点了点。   这动作让我有些郁闷,完全没摸清楚它想干什么。   但也没等我多问,落恶子自顾自的用指甲划开了我的皮肤,力度还挺大的,被它划开的伤口非常深,几乎可以见骨。   那种毫无预兆向我袭来的疼痛感,直让我想骂街。   冤孽果然是他妈的冤孽,这些化外生灵真是一点人情味都没有啊.......就算是要动手,好歹也跟我招呼一声啊!   冷不丁的就给我开个口子,要是再有下回,落恶子下手再狠点,还不把我脖子给割了??   “你搞什么鬼??割我脉门干什么??”我皱着眉问道,看着落恶子的眼神有些警惕。   落恶子呜呜咽咽的叫了两声,看它那眼神,似乎还挺委屈的,像是在辩解什么。   一边呜呜的叫着,一边用手指点了点我的伤口,示意让我看。   此时,伤口已经开始往外冒黑水的,就跟先前我召落恶子的情况一样,那些带着臭味的粘液,不断从伤口涌现,顺着手腕流淌在地面上,又跟伽他旬弄出来的那些粘液融合到了一起。   几乎是短短数十秒的工夫,一只怪物才能拥有的利爪,毫无预兆的从那里面伸了出来......   那是我梦寐以求都想召出来的......第二只落恶子?!!   “沙身者......伽他旬.......落恶子........”   我满头雾水的看着这一幕,心里虽说兴奋,但也犯着嘀咕。   “都有共同点.......都有联系.......之前召不出来是力量不够........难道现在就够了??还是我也借用了沙身者跟伽他旬的力量?!”   就在此时,抱着我的落恶子,又抬起手指,在我另外一个埋藏落恶子的位置,用指甲轻轻的划开了一条口子。   我能感觉到自己与那些落恶子的联系,也能感觉到体内生气的急速消逝......不过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我能召几个??!”我问落恶子。   它点点头,又摇摇头,在另外一处划开条伤口后,就收了手。   落恶子呜呜的叫了两声,似乎是在告诉我,这已经是极限了。 第七十四章 四个落恶子   能跟我产生交流的,是最先出现的落恶子,也是我第一次就成功召出来的那个落恶子,暂时性把它称之为老一吧。   老二,老三,老四,它们几个跟我的联系很微弱。   有联系,但就跟电视机信号不好一样,脑子里时不时都能出现那种雪花屏的画面。   这点倒不是夸张,感觉就跟信号断了似的.......   但不可否认的是,老一给我的感觉越来越真切了。   似乎是跟我的灵魂都融合在了一起,或者是有一半的魂魄都进入了它的身子.......我感觉它就是我,我就是它,互相之间的联系也是越变越深。   在我发现那三个落恶子的联系较弱时,老一反倒是能够操纵它们,随便一勾手指,其他几个落恶子就走了过来,嘴也是大大的咧着,唾液混合着不知名的恶臭液体,顺着嘴角就往地上滴落。   跟我发现目光交汇的时候,还点点头,像是在跟我打招呼。   老一往尔彼身那边看了一会,眼神很明显的犹豫,又看了看我,呜呜咽咽的叫了两声,眼神像是在问我,现在就上?   “别着急,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低声道,感觉眼皮子变得有些沉重,像是困了似的,忍不住用手揉了揉眼,脑袋也有点说不上来的晕乎,像是没睡好。   但不得不说,在这时候,我的意识比先前还要清醒,甚至于都冷静了很多。   脑子里想到了许多前面没想到的事,还有很多被我先前忽略掉的细节,此刻也一一被我察觉到了。   尔彼身的状态很不对劲,比起我在地窟里看见它的时候,身上的气息更是微弱,甚至于都没有它处于沉睡之中的气息强大。   虽然我什么都看不见,但我总是感觉......尔彼身的身子上,似乎被什么东西给罩住了。   那个看不见的东西,不光是罩住了尔彼身的身子,也暂时性压制住了尔彼身的力量。   不,也有可能不是压制,是阻隔。   “它的力量好像被阻断了,你能感觉到吗?”我自言自语似的嘀咕着,并没有想跟落恶子交流这种深层次的问题。   但却没想到,老一呜呜的叫了两声,点点头,好像也是这么觉得的。   至于其他的几个落恶子,则是很安静的待在边上,没有任何反应,很警惕的往那边看着,并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   与此同时,伽他旬好像也有了力竭的迹象,对尔彼身的攻击也没有那么猛烈了,像是吊死鬼似的趴在尔彼身的顶上,不停用嘴撕咬着它,双眼之中尽是凶光。   那些从地上粘液里分离出来的“黑蛇”,也渐渐的消失了。   覆盖地下空间的粘液依旧存在,只不过它们陷入了死寂,不再往外分离.......   战况僵持住了,但我还是不敢让落恶子上去帮忙,因为我觉得这不是单纯的僵持,而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   我不知道是尔彼身在准备什么,或者是伽他旬在准备什么,我发现气氛变得有些不大对劲,有种说不上来的压迫感。   而且那种压迫感,就是刚从尔彼身那边传来的。   就在这时,落恶子忽然低吼了起来,像是受到了什么威胁似的,齐刷刷的开始往后退,包括抱着我的老一在内,都在不动声色的往后退着,似乎是想跟尔彼身它们拉开距离。   “咕嘟。”   听见这一声极其突兀的水响,我下意识的打了个冷颤。   他娘的......这声音只有旧日生物能发出来.......难不成尔彼身又有新招了??   我的猜测应该八九不离十,起码我自己是这么认为的,但还没过两秒,现实就给了我一个大嘴巴子。   传来这阵水声的地方,距离我不远,就在左前方的黑色粘液上。   有一块磨盘大小的黑色粘液正在变色,从黑色变作灰白,像是死去了一般,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死气。   这种现象似乎有一定的传染性,从那一块开始,就在不断的蔓延。   不一会,四面八方的黑色粘液都被传染了,足足有两三个篮球场大小的面积,都变成了那种惨白的颜色。   那种东西很危险,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但从落恶子它们如临大敌的反应来看......那应该是能要命的东西。   粘液的死亡,不断的蔓延着。   过了半分钟左右,那种诡异的变化就蔓延到了我们面前,本以为落恶子会带着我往边上逃窜,但它们谁都没动,很警惕的看着地上变化,并没有逃跑的意思。   近距离这么一看,我猛然发现,那些粘液不是死了,而是变干了,像是被风干了似的,都莫名其妙的变成了砂砾状的小颗粒。   站在我身后的落恶子还有些好奇,也没有害怕,纷纷上去用脚踩了踩,一抬脚,脚掌上沾着的全是那种细沙子,哗啦啦的往下落。   没有出现任何异状,这点是最让我诧异的。   那些砂砾就跟最普通的黄沙一样,碰触到落恶子的同时,压根就没有给它带来别的反应。   伴随着时间的流逝,覆盖着地下空间的黑色粘液,也在越变越少。   那种变化是肉眼可见的,所有的粘液都在迅速枯干,直至变成惨白色的砂砾。   当这个地下空间彻底被“沙漠化”时,随着一阵呼呼的风声,从入口处那边,不紧不慢的往里刮起了风。   风沙,死亡,这一切都跟沙身者有关,看来局面已经渐渐变得明朗了.......   “呼!!!”   忽然间,风声毫无预兆的变大了,那一瞬间的变化让我有点反应不过来,耳膜被震得嗡嗡作响。   从入口处刮来的狂风,直接席卷起地上的砂砾,直冲尔彼身卷了过去。   而在这时,我也没有犹豫,直接给身边的三个落恶子下达了命令。   “上!”   听见我的命令声,它们没有马上做出动作,而是略微的愣了两秒,等老一低吼了两声,这才猛地冲上前去。   这种现象让我有点郁闷,落恶子不听我的,只听落恶子的,这他妈是怎么个意思?   但还没等我想明白,跑出去的那三个落恶子,已经挨个儿陷入了风沙里。   整个地底空间都像是被沙尘暴笼罩一般,狂风卷起惨白的砂砾,不断的在半空中呼啸着,它们的目标都是尔彼身,都在往那边移动。   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风沙之大,已经形成了一道类似于龙卷风的风柱。   眨个眼的工夫,那三个落恶子的身影就从我视线中消失了,彻彻底底的被飞沙走石给盖了个严实。   这时候,我发现眼睛有点不舒服了,像是被沙子迷住了眼睛,忍不住用手揉了两下。   等我睁开眼一看,在风沙正中心的尔彼身已经失去了光彩,那些从它体内散发出来的柔光,已经变得不可见了.......   “有胜算啊!!这应该是沙身者的力量在帮助我们吧?!”我兴致勃勃的说道,眼里满是希望:“有那个大神帮忙拉偏手,咱们肯定输不了!”   估计我的嘴是开过光的,刚说完这话还没两秒,风沙之中就多出了许多柳絮状的东西。   那些玩意儿跟黑色的塑料袋碎片差不多,零零散散的分散在风沙中,看起来极其的显眼。   就在这些东西出现的瞬间,抱着我的落恶子,很突兀的嘶嚎了起来,语调里满是着急的意味。   没等我问它怎么了,只听三声嘭嘭嘭连着的闷响。   那三个刚跑进风沙之中的落恶子,一个接着一个的倒飞了出来,身上都被黑色的长刺插满了,看着就跟刺猬差不多。   与此同时,在那片风沙里,伽他旬的惨叫声也忽然响了起来......不对,那应该是老和尚的声音!!   “怎么会这样??!你到底是谁?!!” 第七十五章 困   几乎是在瞬间,席卷了整个地下空间的风沙就停下了。   准确来说,停下的是狂风。   没有了狂风作为助力,被席卷上天的砂砾也没办法跟下雨一样,哗啦啦的就掉了下来。   不得不说,那些砂砾劈头盖脸的砸下来,确实挺疼的,而且有些砂砾的边缘还较为锋利,脸上都让那些玩意儿划开了三四条小口子。   但这些都不重要。   我所看见的景象,绝非是我之前能够想象的。   尔彼身的肉身外已经被一层黑色的,类似于胶状的东西给裹住了,从头到尾都没露出半点缝隙来,那些五彩斑斓的颜色,也被挡住了光芒。   化作伽他旬的老和尚,就在距离尔彼身最近的地方,但它此时此刻可没有半点威风,看起来还颇为狼狈。   它被一只手握住了。   没错,是一只手,而且那只手的形状跟人手很相似,只是指头略微有些长,指节也细得不合乎规格,看着有种说不上来的畸形感。   那只手是从尔彼身的身子里冒出来的,起码看起来是这样。   但等我仔细观察了一会,我却觉得那只手是从那层胶状物里冒的头。   黑漆漆的,颜色跟质感都跟那层胶状物差不多,看着畸形又诡异。   老和尚就被这只手死死的掐着,整个身子有四分之三都落进了它手里,只留下脑袋跟一双小腿在外面,可想而知这只手有多大。   转脸一看,那几只最开始就被击飞的落恶子,此刻已经没了身影,应该是被打散了真身,从这里消失了。   而伽他旬的状态也有点怪异,似乎是恢复了神智,竟然能开口说话了,并且它的声音还是老和尚的声音,只是稍微嘶哑了些许。   “你是谁?!!你的气息怎么变了?!!”伽他旬疯狂的嘶吼着,每一个字里都透出了恐惧的味道:“你不是尔彼身!!”   不是尔彼身?   听见伽他旬的话,我不禁愣了两秒,这怪物不就是尔彼身吗?不是它还能是谁?   怪物并没有回应伽他旬的问题,而是缓缓收紧手掌,直捏得伽他旬发出了一阵嘶嚎。   听着连绵不绝骨骼碎裂的声响.......我发现这情况有点出格了,跟先前伽他旬压着尔彼身打完全不是一回事啊!   就在这时,遍布地下空间的白色砂砾,似乎是被一些墨汁浸染了,出现了许多小孩拳头大小的黑点。   那些黑点就是砂砾,只不过是被染黑罢了。   由白变黑的迹象没有停止,而是在不动声色的加剧,缓缓往外扩散着,那种变化是肉眼可见的。   但在扩散的时候,我很清楚的看见有许多白沙“跳”了起来。   出现这种情况的瞬间,由白变黑的趋势就止住了,甚至还开始了反向的收缩,刚被染黑的砂砾,又渐渐变白。   这像是白色跟黑色的对抗,好像也是.....黑袍王跟沙身者的对抗??   当我察觉到这点的时候已经晚了。   整个地下空间,都被一种无法描述的危险感所笼罩,这点不是抽象化的比喻,而是实际情况。   那种危险感似乎是实质存在的东西,跟空气一样,无法看见也无法触碰,但又跟死亡一样的沉重,劈头盖脸的压了下来,直把我压得喘不过气。   将我抱在怀里的落恶子,不断的低吼着,身子也渐渐颤抖了起来,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痛苦,眼睛瞪得睚眦欲裂,类似于血水的东西,顺着眼角就往下流,那模样着实吓人。   没等它做出别的动作,很突然的,整个身子都往下沉了十公分左右。   我以为落恶子准备放我下来,所以才蹲下身.......但我没想到的是,这一切都不由它做主,而是它两只脚所处的位置,恰好就在两团被染黑的砂砾上。   就那么一点点黑沙,却莫名其妙的变成了流沙,直让落恶子的身子不断往下沉着。   我没敢犹豫,轻轻一拍落恶子的肩膀,示意让它松手。   在它松开我的瞬间,我已经找好位置,落脚踩在了两片白沙上。   白沙应该是承载沙身者力量的载体,它对我没什么攻击性,踩在上面,就跟踩在普通的黄沙上一样,没什么奇怪的感觉。   但落恶子的处境却有些艰难了,我能看出来它在疯狂的挣扎,拼了命的想从那两块黑色的流沙里拔出脚来。   可是无论它使出再大的力气,双腿也是纹丝不动,甚至还在不断的往下沉着。   “你的腿是不是动不了?”我着急忙慌的问道,虽然我很想救落恶子出来,但说真的,我没有失去理智,知道这时候胡乱做出的举动是要命的。   想要救落恶子,那就必须靠近那里.......落恶子的力量明显要比我的大,连它都没办法从那种黑流沙里脱身,更何况是我?   如果连我自己都搭进去了,那这一切可就全完了.......   “把肉身散了......”我低声说道,左右看了看,语气还算是冷静:“等你散去肉身,我再找一个安全的地方,把你给召出来。”   落恶子也不傻,知道现在的情况容不得我们乱来,点了点头,随后身子就有了融化的迹象,像是被太阳晒化的奶油......   最先融化成沥青状液体的,是落恶子的面部五官,之后才是身体的四肢躯干。   看着落恶子身上的变化,我还有些纳闷,记得前几次落恶子散去肉身,好像不是这情况啊,怎么现在变得这么恶心了.......   还没等我想明白,我只听见距离我不远的地方,很突兀的传来了一阵沙沙的声响。   那声音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这点我暂时说不准,但凭感觉来说......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砂砾底下钻行,或者是在表面活动,这才会发出那种奇怪的沙沙声。   我很警惕的扫视着四周,注意着任何一点风吹草动,但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变化总比我的反应快。   在我双脚踩踏的这片沙地上,从砂砾的缝隙间,出现了许多黑色带着晶体状的粘液,似乎夹杂的那些闪闪发光的小晶体是玻璃渣子,看着说不上来的诡异。   奇怪的是,看见这些东西从砂砾底下冒出来,我一没害怕二没躲,反倒是陷入了一种很莫名其妙的状态里,很冷静的观察着这些东西。   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正打算拔腿就跑,先撤出一段距离再想法子对付它.......也在那瞬间,我才发现自己的肉身不停使唤了,根本就动不了!   两只类似于人类手臂的东西,很突兀的从被染黑的砂砾之中探了出来,一手一个,紧紧拽着我的小腿,压根就不让我动弹。   与此同时,伽他旬跟尔彼身的斗争,似乎也进入了尾声。   伴随着骨骼碎裂的声音越来越密集,伽他旬的嘶嚎声,也就变得越来越凄厉。   “你究竟是谁?!你不是尔彼身!!我要对付的不是你!!”   伽他旬的声音跟老和尚一模一样,从它说的话来看,神智应该是恢复了一些,但没有全部恢复过来。   它压根就没有注意到我,哪怕我扯着嗓子大喊了两声老前辈,它也拿我当空气来看。   感觉到自己的身子开始下沉,说真的,我慌了。   直接死在尔彼身手里,这倒是没什么,事先就做好心理准备了。   但要是让我死在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手里.......我不服啊!!   “妈的!!别拽老子行不行?!!”我咬着牙骂道,也是到了狗急跳墙的时候,看见那两只紧拽着我小腿的手臂,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   从腰后抽出棺材钉来,想都没想,一钉子就凿在了那上面。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棺材钉折了,但手臂没事,戳起来有点像是橡胶状的东西,还带着一种反弹的力道.......   我看着手里半截棺材钉,牙都快咬碎了。   “你他妈的......”   “小沈!!” 第七十六章 服输   听见这个熟悉的大喊声,我忙不迭回头一看,只见伽他旬正转过头来,直勾勾的往我这边看着。   “老前辈!!您记起来我了?!!我是.......”   “闪开!!”   没等我把话说完,伽他旬很突兀的吼了这么一嗓子。   我的反应速度绝对不慢,它刚喊出这话,我想都不带想的,直接侧过身,打算往外闪出去一段距离。   但我却忘了,自己的小腿还让人拽着呢,这猛地一使劲,直接把自身平衡给破坏了,整个身子都往旁边倾倒了下去,要不是我反应快用手掌在地上撑了一下,我非得把门牙摔下来不可。   把平衡保持住的时候,我还在庆幸,心说自己的身手是越来越敏捷了,要是放在原来我非得.......   “嘭。”   伴随着一声闷响,我脸上的庆幸消失了,低头往腹部看了一眼,只觉得自己是倒了血霉,该到栽跟头的时候了。   一根黑色犹如金属制成的长刺,不知不觉中已经穿透了我的腹部,也是从老爷子曾经说过的丹田处,从正中间捅穿了过去。   黑色长刺的一头暴露在空气里,另外一头则是陷入了沙地。   我是第一次跟尔彼身产生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哪怕我没有用手触碰它,也照样能感觉到这根长刺上犹如冰块的温度。   它是活的,这是让我最害怕的地方。   长刺的表面在不规则的蠕动着,不时会鼓起几个小包,之后又凹瘪下去......   “我操......这他妈是从哪儿来的.......”我咬紧了牙,忍着疼没敢喊出声来,几乎是瞬间,额头就布满了一层汗珠,恐惧的情绪倒是减少了许多,我能感觉到自己比先前更冷静了。   但这点冷静,貌似不足以救我。   连着一阵嘭嘭嘭的闷响,许多筷子粗细的长刺,又从最开始的那根长刺上分离出来,一根接着一根的穿进了我的肉身。   每一根长刺插进去都是彻底没入,再加上肉身蛊能够迅速修复伤口......   差不多是前一秒被长刺穿透,后一秒就看不见伤口了,也看不见那些没入我肉身的长刺。   比起被穿透丹田的痛苦,这些小伤小痛都不算什么,我觉得都是小意思。   但当我发现那些小黑刺没入的位置,都有种说不上来的微妙时,我觉得自己傻逼了。   从第一根到最后一根,不多不少,分离出来的长刺共有十七根。   这个数字,刚好能跟我体内的落恶子相对应。   不光是这样,它们穿透进去的位置,恰好就是我埋藏落恶子的位置,这点是最让我诧异的。   除了我这个宿主之外,竟然有外力能够感知到落恶子在哪儿......这跟老爷子说的对不上号啊!   落恶子不是彻底融入我的肉身了吗??怎么会让它知道位置??   惊慌失措之时,我也感觉到了身子里的变化。   在以往的时候哪怕我不召出落恶子,也能多少跟它们产生一些联系,那种联系,能够让我清楚的感知到它们的存在,但在这时.......联系却彻彻底底的断了。   “完了.......”   伽他旬喃喃道,它说的话,也是我想说的。   完了。   我最大的底牌,就是那一只只埋藏在我肉身里的落恶子,但在这时候,它们却像是被人镇住了似的,彻彻底底的跟我断开了联系。   别说是召出它们来,就是想感知到它们的存在,也是怎么都办不到的事。   “老前辈......看样子咱们还是栽了啊.......”我很勉强的挤出了一丝笑容,强装着自己很淡定,一点都不拿生死放在心上:“这狗日的下手太绝,斗不过啊。”   伽他旬.....不,现在不应该叫它伽他旬,应该是老和尚。   在恢复神智之后,它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我这边,似乎很担心我。   我不知道它是否感觉到了我体内的变化.......但从它说的话来看.......应该是多少猜到了一些。   “别怕。”老和尚颤抖着,低声安慰道:“有我在,它还杀不了你,除非是我死了.......”   老和尚很痛苦,每一个字里,都透出了这种情绪。   紧握着它肉身的那只手,依旧在不紧不慢的使着劲,手掌也是越收越紧,骨骼碎裂的声音倒是少了许多,因为老和尚已经没有别的骨头可以被捏碎了。   整个人就像是一条没有骨头的鱼,软瘫瘫的被那只手捏在那里,只能开口说话却动弹不得。   别说是来救我了,就是自保.....恐怕它也没那个能力。   我正要跟老和尚说几句话,宽慰他几句,却没想到自己忽然开不了口,嗓子眼就跟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样,根本发不出声音来。   在这时,一阵难以忍受的疼痛感,很突兀的从左侧颧骨那一块传了过来。   那是一种撕裂般的剧痛,从颧骨开始,不断往下蔓延,直到左侧下巴处,才渐渐停歇。   随着砰地一声闷响,我感觉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了。   低头一看,那是个血糊糊的东西,有手掌那么大,看起来血肉模糊的,莫名有点眼熟。   “这是.......这是我的皮肤??”我有些迷茫的看着那玩意儿,忍着疼,有些吃力的抬起手摸了摸,发现自己的左侧脸颊确实薄了一些,用手摸着还有点疼。   放下手一看,掌心里全是带着腐臭味的鲜血。   “小沈!!你脸上怎么了?!”   “没......没怎么......”我笑了笑,把手掌放下去,不动声色的背在背后。   我的手在哆嗦,还他妈是因为害怕在哆嗦,所以我不能让老和尚看见,要不然他非得担心死.......妈的要说这怪物也够狠的啊!我跟它什么仇什么怨?!至于玩剥皮拆骨这一招吗??   “老前辈,咱们俩算是栽了,但其他人跑了,应该能跑掉......”   听见我的话,老和尚似乎是意识到什么了,有些愣神的看着我,过了几秒,这才露出一抹不自然的笑容。   说来也怪,他明明是盯着伽他旬的皮囊,从头到脚都是一副怪物的模样,但在露出笑容的时候,我却能感觉到那种莫名其妙的慈祥。   或许这就是老爷子常说的佛性吧。   佛性不在皮囊,而是在内心。   哪怕老和尚盯着伽他旬的模样,等他慈悲的时候,照样看着如同佛陀。   “他们跑了?”老和尚问我:“跑了多久了?”   “挺久了。”我笑道:“如果算他们是全速跑的话......现在应该快要下山了。”   老和尚嗯了一声,说,那就好。   “那就好......”   老和尚叹了口气,也不再挣扎,回头看了看浑身裹着胶状物的尔彼身,笑得很是无奈:“入魔对付不了它......你那个法印借给我的力量......也搞不定它......这怪物不简单啊。”   “法印借给你的力量?”我愣了一下,好奇的问:“它是自己借给你的?”   老和尚点点头,说话的时候,语气莫名的沉重,好像还有点后悔。   “对不住啊.....对不住啊.......都拼到这一步了.......我还是没能保住你的性命.......”   “得了,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我也不怨你,用不着自责。”我笑道:“死在这里也能算是命数,随便它怎么折腾吧,十几年后,咱们又是一条好汉。”   说着,我抬起手揉了揉鼻子,不敢让老和尚发现我的情绪低落,笑声听着都有点勉强了。   “我爷爷经常说,该搏命的时候就得搏,实在搏不过了,咱就得认,愿赌服输啊。”   就在这时,这个地下空间的入口处,冷不丁传来了一个年轻人的声音。   “阎王爷也会愿赌服输?不应该吧?”   这人说着,还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   “沈哥,这次的事你办得有点丢人啊,我是真没想到你们会被弄成这样。” 第七十七章 援手   听见这个熟悉的声音,我不禁愣了几秒,这他妈不是.......   “吴仙佛?!你怎么来了??”我回过头,看着那个渐渐映入我们视线的人,只感觉脑袋都有点晕乎,完全没想到他会忽然出现。   跟上次一样,吴仙佛脸上还是带着那种满不在乎的笑容,穿着一身亚麻的休闲服,嘴里叼着半支还在燃烧的烟。   他先是看了看远处的老和尚,又看了看我,笑容不减的说:“阎王爷,咱们又见面了。”   “你.......你应该认识老前辈吧??”我咬着牙问道,虽然他的语气让我很不舒服,但不可否认的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现在我跟老和尚已经步入死局了,想要从这个局面解脱出来,那就必须有外人相助,并且这个外人的能力.......还不能比我们差!   放眼国内玄学一行,能够说比伽他旬厉害的角色,满打满算还是他妈的零。   没有任何一个先生能敌得过伽他旬,这点并不夸张。   别看伽他旬是被那怪物吊着打,可要是放外界试试,那绝对是逮谁干谁的主儿,谁也闹不住它。   说白了,就我所知的那些冤孽里,除开山海经里记载的那些太过玄幻的妖孽,其余的跟伽他旬比,都不是它的个儿。   就算闻人菩萨跟我爷爷一起来了,再加上凰真人那一帮徒弟,还有苗武人这个修蛊的异人。   这么多狠角儿绑在一起,也照样干不过它,这点毫无疑问,我连半点自信都不敢有。   但唯独一个人,他的到来,能给我不少的信心。   吴仙佛。   虽然我摸不清他的底细,但从上次打交道的情况来看,他应该不是我的敌人,没有直接性的帮助我,但也没跟着旧教害我。   老和尚跟他见过面,这是他自己说的,真实性应该挺高。   就老和尚说的那些话.......我感觉吴仙佛不是什么坏人,只是不爱掺和麻烦事罢了,就跟他自己说的一样。   别人喜欢入世,喜欢掺和这五浊恶世里的杂事,但他却喜欢出世,远远的躲开避开这一切,只是为了图个清静。   不管怎么说,他这个人跟沙身者必然有所联系,很有可能他也是旧教那样的先生,是那些旧日时期生物的追随者。   但我可以肯定,他追随的目标,绝对不是黑袍王。   “认识,我们当然认识了。”吴仙佛叹道:“没想到啊,这个尔彼身还真活过来了,我还以为它醒不过来,得继续沉眠上百年呢.......”   说到这里,吴仙佛也是一脸的挫败,似乎是不拿地上的那些黑色砂砾当回事,慢步走了过来,最后在我身边停下脚。   “老哥,对不住你了。”   吴仙佛的这些话,我本以为是在对我说,刚准备给他个回应,这才发现,他是冲着老和尚那边开的口,完全是我自作多情了。   不过他对老和尚的这个称呼.......老哥??怎么越听越觉得别扭啊??   老和尚侧过头,原先凶恶狰狞的脸,此刻看着有些茫然,愣愣的看了吴仙佛几眼,有些不敢相信的问:“吴施主......你怎么来了........”   “我是不该来的,但是.......”吴仙佛皱着眉头,有些诧异的看了我一眼,说:“我感觉到一些东西......所以必须来看看.......”   听见这一番话,老和尚也笑了起来,说这倒是你的脾气,不爱管闲事,能不动弹就不动弹。   “谁说我不爱管闲事了?”吴仙佛反问道,表情很是无奈:“要不是我及时赶过来,您还不得死在这儿?”   老和尚只是笑,没说话。   “阎王爷,这次你算是栽了吧?”吴仙佛笑着,回头看了看我,虽然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说的话有点难听,但他的语气却没有那么多的嘲弄,反而透出了一种说不上来的无奈。   我能感觉到吴仙佛的情绪有些低落,那是掩饰不住的低落。   “栽了。”我如实说道,低声又问:“你能帮我们一把吗?”   “帮你们摆平这怪物?”吴仙佛明知故问的看着我。   我嗯了一声,说,这次算是栽到家了,不认怂不行。   “我就说嘛,旧教的那帮王八蛋都不是好东西,没那么好对付,你们还不信.......”吴仙佛无奈的说:“他们刚开始只是派了一堆废物去找你的茬,没想到啊,你还是被蒙蔽了,真以为旧教里先生最厉害?”   我没吭声。   “屁。”吴仙佛笑了起来,抬起手指了指尔彼身:“这个王八蛋才是最厉害的,旧教的王牌就是这些旧日时期的生物,打不过就拉偏手,我原来可是吃了不少这样的大亏。”   “兄弟,咱们能不说这些陈年往事吗?好汉不提当年勇啊.......”我有些着急的说道,心里都开始犯嘀咕了,这狗日的不会是来坏事的吧??   老和尚跟他是故交,关系应该不错。   现在老和尚都快被那只手捏死了,这狗日的还有心思跟我聊那些光辉岁月......他跟老和尚不会是表面交情吧??   “算了,不说这些,以后有机会咱们再私底下聊聊。”吴仙佛嘿嘿笑了两声,把嘴里叼着的烟吐到地上,擦了擦嘴。   他抽的烟是什么牌子的,这个我说不准,但闻着那味儿确实挺香。   但很快我就发现......他抽的烟不止是香气重那么简单.......   当残余的烟头碰触到地面的时候,只听呲的一声,被碰触的那片黑色砂砾,几乎是在瞬间就变成了惨白色,恢复到了最初的状态。   “这个尔彼身可不好对付啊........”吴仙佛啧啧有声的说道,虽然语气听着轻佻,有种玩世不恭的味道,但他话里话外的凝重还是很明显的。   我敢说,他对于尔彼身发表的这一系列看法,都是真心话。   “我一个人搞不定它,需要你帮我。”   吴仙佛说这话的时候,我还在往老和尚那边看。   这一次倒是我搞错了。   本以为他是在跟老和尚说话,没想到这一番话,是冲着我来的。   “开玩笑呢?”我一愣一愣的看着吴仙佛,有些诧异的问:“你觉得我现在这样还能帮你?”   “能啊,为什么不能?”吴仙佛笑了笑:“虽然你的状态有点差,但也凑合着够用了。”   “我现在动都动不了,你还说.......”   话还没说完,忽然,我发现情况有点不对了。   先前被吴仙佛用烟头触碰的那片区域,此刻已经彻彻底底的变作惨败之色,那种灰白到极致的颜色,还在不断的蔓延。   此时此刻,已经蔓延到了我的脚边。   那两只从地底钻出来的“黑手”,手臂那一块,也随之变了颜色,拽着我的力度都小了许多。   我使劲一抽,竟然把小腿从它们的束缚里抽了回来,这种情况让我不禁喜形于色。   “牛逼啊......”我喃喃道,看着吴仙佛的时候,已是一脸震惊:“你竟然这么强??”   单凭这一手来说,我认识的那些先生和尚里,没有任何一个能做到,真的,这点毫不夸张。   随便弹个烟头就把那两只手给镇住了......那可是尔彼身搞出来的东西啊!   在此之前,任由我使出再大的力气也动不了分毫,竟然会......   “强什么?”吴仙佛苦笑道:“如果我真的那么强,早八辈子就把这只尔彼身杀来下酒了,何必等到现在才动它?”   “你能杀它??”我忙不迭的问道,满脸的期待。   吴仙佛没有犹豫,直接摇摇头,说,杀不了。   “能够击杀尔彼身这一流旧日者的,只有那些生活在旧日时期的东西,我们还太嫩了,不过让它再睡下去,这种小事我还是能做到的......” 第七十八章 淡然   一听吴仙佛说能让尔彼身再睡回去,说真的,我没那么兴奋,只是觉得有点担心。   在此之前,何息公又不是没做过这样的事,当时的尔彼身还没有黑袍王相助,我们也照样搞不定它。   “你能让它睡多久?”老和尚头也不回的问了一句。   “只要我还活着,它就永远醒不过来,除非是.......”吴仙佛说到这里,缓缓皱起了眉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眼里都透出了恐惧:“除非那一天到了。”   “那一天?”老和尚也愣了一会,有些没明白吴仙佛的意思,没多想就问出了我想问的问题:“你说的那一天是什么时候?”   “佛家的末法时代,道家的五灾劫日.......”吴仙佛叹了口气:“说多了您也不明白,咱们还是赶紧整完了事吧。”   老和尚嗯了一声,没再多问。   这时候,吴仙佛从胸前掏出来了一块铜佩。   那块佩戴在他脖子上的铜佩,无论是规格大小,还是造型颜色,哪怕是上面的花纹细节,都跟我们这块沙身者的法印一模一样。   看样子老和尚还真没记错......这狗日的还真有一块法印!   “老哥,在动手之前,我想问你一句,您是想活,还是想死?”   毫不夸张的说,一听吴仙佛这个问题,我本能般的打了两个冷颤,心里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   吴仙佛问话的语气很淡定,那种淡定不是装出来的,而是那种真正漠视了生命,连自己的生命都毫不在乎的淡定。   “你别瞎说,老前辈的命还长着呢。”我皱着眉说道。   吴仙佛笑了两声,没搭理我,一言不发的往老和尚那边看着。   “活着?”老和尚笑道,慢慢回过头来,看了我们一眼,问:“你觉得我这样算是活着吗?”   得到这个答案,吴仙佛也不再多问,说了句“我明白了”,之后就沉默了下去。   他拿着手里的法印,双手合十的不知道念叨着什么,像是在念咒诵经,表情特别的虔诚。   与此同时,我也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情况。   自打吴仙佛来到这个地下洞穴,尔彼身的动作就停住了,真的停住了。   无论是对付我,还是对付老和尚,它都没再使劲,像是被人点了穴似的,把所有的动作都给暂止了。   这时,吴仙佛停下了念咒的举动,把法印攥在手心里,左右扫视了几眼,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   “我怎么帮你?”我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你也有灾殃之主的印记,那就足以证明,它想把你收为眷族。”吴仙佛说道。   我一愣:“啥子族?”   “眷族,就是......解释起来有点麻烦,简单来说,就是追随者,明白了吧?”吴仙佛叹了口气,斜着眼睛看了看我,有些疑惑的说:“真不知道它看上你哪儿了,你的命格只能算是一般,资质勉强算是中上,当先生还行,当旧日的追随者真他娘的差远了,我........”   “能不能别打击我?”我有些纳闷的看着吴仙佛,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这块法印是秋雁的,不是我的。”   “我比你清楚。”吴仙佛笑了笑:“是它让那个女人转交给你的,只不过她忘记这一茬了。”   我没再纠结这个问题,有些着急的问他,需要我怎么做?   “你拿着印记,去尔彼身旁边,距离它一米左右就行,不用靠得太近.......”   靠得太近?   我也得有那个胆子啊!   看见那一只紧攥着老和尚的黑色手掌,我就感觉两条小腿在哆嗦,距离它一米......这是个危险距离啊......   “之后呢?”我又问。   “之后?”吴仙佛想了想,用手一拍脑门,笑得极为灿烂:“之后咱们就送尔彼身去睡觉,再送老哥去死,没问题吧?”   “你啥意思?”我一愣。   送老和尚去死,这句话说出来......我听着怎么这么怪呢??   “要不是有人先吸引住了尔彼身的攻击,我们还真不好办呢......”吴仙佛没搭理我,嘀嘀咕咕的絮叨着,手里拿着沙身者的法印,将其当作画笔,在地上画起了符咒。   听着金属碰触砂砾的声音,我感觉神经都绷紧了,心里慌得不行,因为我根本就摸不清吴仙佛打算干什么。   吴仙佛发现我没挪步子,有些不耐烦的抬起头来,问我一句:“去啊,你还愣着干什么?”   “你是准备干掉老前辈?”我皱着眉问。   “算是吧。”吴仙佛笑了笑:“他就算被咱们救下来,魂魄也会受损大半,过不了三年五载,魂魄也会自然而然的消失,那咱们还不如帮他一把。”   吴仙佛跟老和尚的关系不错,这点是我一直都能肯定的,但在这时候我却有些迷茫了。   如果说要帮助自己人了断,那么这种事我也不是做不出来,我同样可以装得一脸轻松,仿佛自己什么都能看得开。   但是吴仙佛的那种轻松可不是装出来的,是发自内心的轻松,像是在对待陌生人一样对待老和尚。   我不知道是该说他看得开,还是说他性情寡淡,没有半点人味。   真的,看见他这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我挺想抽他的。   “他在这里已经受尽了苦难折磨,熬了这么多年,今天终于等到了解脱的机会,你不帮他,难不成还想害他?”吴仙佛反问我,似乎是知道我在想什么,话里话外都有种解释的意味。   “我知道。”我低声说:“对他而言,死亡就是解脱,我知道这点,但是......”   说到这里,我停住了声音,没再继续往下说,转身就向尔彼身那边走去。   在这个过程中,吴仙佛的声音也悠然传来。   “不光是对他,对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人,死亡都是解脱.......”   “你悲观得有点过分了。”我头也不回的说道。   “如果有一天你跟我一样,看见了这个世界的本质,看见所谓的真相,你也会跟我持有同样的观点。”吴仙佛笑道:“如果有一天你见识到了真正的恐怖,看见了那些无处不在的东西,你肯定会跟我原来一样发疯的。”   我没吭声,继续往前走着。   “可惜啊,我解脱不了了。”吴仙佛叹了口气。   “你死了不就解脱了?”我笑道。   听见我这句带着火气的话,吴仙佛沉默了一会,没再说什么。   等我反应过来自己的语气有点重,准备跟他道歉的时候,吴仙佛冷不丁的开了口。   “我也想死,但我只能死在自己的手上,死在别人手上,对我来说是一种侮辱。”吴仙佛说道:“但你知道我为什么存在吗?”   吴仙佛的精神状态好像跟正常人不太一样,说起话来都特别的跳脱,让我有点跟不上他的步调。   “为什么存在?”我顺着他的话,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我的存在,是为了证明我自己没有自杀的勇气。”吴仙佛说着,声音慢慢变低了,语气都有些失落:“谁都想解脱,而且解脱的方法都很简单,只不过......我不是那种有勇气让自己解脱的人。”   我不知道该怎么搭腔,干脆就选择沉默,按照吴仙佛的指示,一言不发的走到尔彼身旁边,回头看了看他,意思是我这边准备好了,可以开始了。   这时候我才发现,在吴仙佛脚下,有许多砂砾在跳动,砰砰砰的声音,连绵不绝的响着。   “这世界是公平的,想要得到什么,就得失去什么,你还是没看清楚这点,如果你看清了,你也不会被它弄得这么狼狈。”吴仙佛笑着跟我说道。   我看着他手里的法印,没吱声,也不敢吱声,一回头就能看见尔彼身,别说是回应他了,我连喘口气都不敢。   “忠诚,虔诚,这就是我们追随者需要付出的东西,在那之后,交易才会达成,它们才愿意把力量借给我们.......”   吴仙佛笑呵呵的说道,随手一扔,便将法印丢在了脚边。   等我顺着法印掉落的轨迹,往地上看过去的时候,吴仙佛已经没影了。   如果凭空消失一般,彻彻底底的从我视线里消失了,连点痕迹都没留下,但他的声音,却依旧在四面八方回响着。   随之,风沙骤起,早已消失的号角声,也再一次被人吹响了。 第七十九章 离   风沙骤起,号角连连。   天知道那些砂砾是从哪里刮来的,似是凭空出现的.......也有可能是从洞顶上掉落下来的。   无数像是死去的砂砾,带着它们特有的灰白色......伴随着狂风跟号角声,它们像是夹带着死亡,不断在这个地下空间里盘旋。   吴仙佛的身影似是被风沙遮掩,但我很清楚,在风沙骤起之前,他的身影就彻彻底底的消失了,像是从来没有在这里出现过似的。   刚开始我还以为他是真的消失,可是很快我就发现........他不是消失,是在以一种我无法理解的速度,绕着圈在这里跑着。   我在这种情况没办法看清他的身影,别说是看了,我连睁眼的动作都不敢有。   风沙根本没有意识,哪怕我是友军,它们也没有半点心慈手软,随着狂风不断往我眼睛里撞着,疼得我那叫一个难受。   强忍着眼里传来的剧痛,我咬紧了牙,只能很勉强的凭借听觉,去观察周围的变化。   风沙喧嚣的声音无休无止,在这种情况下,我依然能够很清晰的听见,从四面八方传来的鼓点声,嘭嘭嘭的,有力而短促。   那应该是吴仙佛奔跑时发出的脚步声。   与此同时,一种不属于任何一种生物的嘶嚎,忽远忽近的从尔彼身所在的方向传了过来。   那种嘶嚎声听着很不真切,如梦如幻,有种飘忽不定的感觉。   但过了半分钟左右,嘶嚎声就变得越发凄厉了,声音都像是变成了一把把锥子,接连不断的穿过耳道,不停往我脑袋里扎着。   也许是过了一两分钟,也许是过了更长的时间。   嘶嚎声渐渐消失了,而狂风卷带沙尘的声音,也缓缓停歇。   在这阵“沙尘暴”彻底停歇的前一秒,我很清楚的听见了一个叹气声。   我能分辨出来,那绝对是吴仙佛的声音。   不知道他是怎么了,在那一声叹息中,我隐约能感觉到他的失落跟一种......羡慕??   那情绪应该是羡慕吧??   就像是看见别人得到了自己一直想要的东西,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   这时,风沙停下了。   整个地下空间都陷入了一种绝对的平静,所有声音都在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种绝对安静没有半点声音的情况,只让人心里闷得不行,像是被人用锤子砸了心口,总感觉有口气憋着出不来,闷得慌。   我没敢一下子睁眼,先是用鼻子使劲出了几下气,把鼻孔里的砂砾喷出来大部分,之后又开始拍打身上的沙尘......   脸上绝对是一个重灾区,就跟戴着面具一样,积累在上面的沙尘都有一两公分厚。   我都纳闷它们是怎么挂在我脸上的,既没水分也没粘性,最后等我用手抠下来,那感觉甭提多带劲了.......   特别像是身上有一块死皮,完完整整被自己撕下来的爽快感一样。   等我揉了几下眼睛,慢慢睁开,这才发现四周的变化超出了我的想象。   我所见之处,都被惨白色的砂砾覆盖了,包括四周的墙壁,以及高悬在我们头上的洞顶。   这一切都像是在告诉我,死去的不光是这些砂砾,还有这片区域,这个位于地下的空间,都随着一起死去了.......   吴仙佛就蹲在我旁边,怀里抱着老和尚瘦弱枯干的躯体,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切。   至于先前还在外面嚣张的尔彼身,此刻已经没了踪影,往地上那个大窟窿里看,也是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此时此刻,老和尚的躯体呈半透明状,而且也不是那种如魔如孽的样子了,整个人都恢复到了最初的状态。   个头不高,身材瘦弱,下巴上全是白胡子。   虽然脸上的死气很重,但依旧笑容满面,好像一切都不在意,而一切都能让他开心。   看见这情况,我心里咯噔一下,顿时就清楚老和尚是处在什么样的状态了,急得忙不迭跑过去,蹲在老和尚身边,轻轻的握住了他的手。   很奇怪。   明明他是一个虚无的体质,跟魂魄一样,没有肉身也没有实体,但我的手掌却能够触碰到他。   老和尚的手很温暖,真的。   那种暖洋洋的感觉,让我想起了远在四川的老爷子。   “前辈......”   没等我把话说完,老和尚就笑了起来,还连着咳嗽了几下,眼里满是难掩的欣喜。   “真是......真是命好啊.......”老和尚的语气很真实,不是装出来的,那种开心到发自肺腑的情绪,我有些无法理解。   也许除了老和尚自己,这世上也没有人能够真正的理解他。   “有什么好的?”吴仙佛反问道。   这时候,吴仙佛的情绪更加让人难以理解。   按照我以往对他的印象来看,这哥们一直都是笑嘻嘻的,无论遇见什么样的事,都能很淡定的去面对,脸上笑容一直不减。   可是现在......他淡定倒是挺淡定,就是脸上的表情太过于淡漠了。   面无表情,犹如雕塑。   “我能离开这里了......这还不算好吗?”老和尚笑道:“幸亏有你帮忙,如果没有你,可能那个怪物都得逃出去,到那时候.......”   “逃出去了也不关你的事啊,你怎么就这么喜欢多管闲事呢.......”吴仙佛说着,面无表情的看着老和尚:“早就告诉过你,让你不要守在这儿,等它开始往外逃的时候......我会来帮忙的......用不着你.......”   老和尚只是笑,没说话。   听见吴仙佛说的这些话,我只以为他是在内疚,也是在替老和尚不值。   因为他压根就不用在这里守着,天塌下来,有吴仙佛顶着,还轮不着我们。   “我很后悔,也很对不起你。”吴仙佛低声道:“我当初就应该杀了你,让你解脱。”   闻言,老和尚笑了笑,说,不用道歉,现在也不迟。   “那个怪物呢?”老和尚又问,似乎还是有点放心不下,眼神里透出了一种焦虑:“你真的把它弄回去了?”   “放心吧,它很快就睡着了,哪怕是睡不着,它也不敢出来。”吴仙佛低声道:“我的力量对它而言不足一提,但我追随的那个旧日者可不一样,有它的力量在这里坐镇,尔彼身根本就不算什么。”   “那就好.......”老和尚笑道:“只要它出不来.......我就可以放心的睡一觉了........”   忽然,老和尚的笑容僵硬了一下,目不转睛的盯着吴仙佛,似乎是发现了什么,眼里渐渐出现了一种莫名的悲哀。   “你别羡慕我,也别跟着我,你的路还长,需要你做的事还有很多........”   “我还想着咱们一起走,路上也有个照应,我也就不会无聊了。”吴仙佛摇摇头,低声跟老和尚说:“你先走一步,我随后就来。”   一边说着,吴仙佛一边抬起手来,轻轻的帮他合上了眼睛。   等他把手拿开,只见老和尚还瞪着眼睛,一动不动。   “不会是死不瞑目吧.......”吴仙佛喃喃道,有些诧异的看着老和尚,又帮他合了一次眼睛。   这次,老和尚把眼睛瞪得更大了。   “我还没死呢,你着什么急!”   看见这情况,吴仙佛也有些尴尬了,很不自然的笑了两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还以为你没气了呢。”   “我早就没气了,我是......你别乱来啊!”老和尚瞪着吴仙佛:“我先走你随后就来?你不会想要自杀吧?”   吴仙佛摇摇头,说,不会,我没有那个胆子,如果有的话,我早就........   后面的话,吴仙佛并没有说出来,但老和尚明显是听懂了。   “走吧。”   吴仙佛低声道,面无表情的脸上,似乎多出了一丝悲戚的味道,隐隐约约的很不真切。   在这时,遍布地下空间的砂砾都像碰见了斜坡,不断的往我们这边滚落着,如液体一般流动着。   而老和尚身躯的边缘处,也有好几处沾染了砂砾的颜色,不动声色的碎裂开,之后又混在砂砾之中,往前方的大坑随波逐流过去......   “可惜了。”   老和尚喃喃道,似是在自言自语,目不转睛的看着吴仙佛,又侧过头来,看了我一眼。   “可惜了.......” 第八十章 西去   老和尚的前一句话,明显是对着吴仙佛说的,但他的后一句,却是对着我说的。   我确实没想明白,他说的可惜了,具体是指什么?   但这一切都只能靠我自己想,根本就没机会问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沙化”,从躯体的边缘处,接连不断的分崩离析。   老和尚似乎是感受不到痛苦,或者......像是他这样的情况,已经不算是身躯崩溃,应该算是消失。   就像是站在深渊的边缘往前迈了一步,掉落下去,身子不断被黑暗吞噬,不紧不慢的从这个世界消失.......   在消失的过程中,他应该是感觉不到疼的。   更何况他也不是消失在黑暗中,而是从黑暗里升华,彻底的从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解脱。   所以说,对他而言,消失是一件好事,又怎么会痛苦呢?   “孩子。”   “啊?”   听见老和尚忽然叫我,我不禁愣了一下,急忙应道:“怎么了前辈??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都到这个份上了,还有什么不舒服的。”老和尚笑了笑,抬起残缺不全的手掌,轻轻握住了我的手,目光之中的慈祥只让我想起家里的爷爷:“你是个好孩子,所以你更得小心,那些叛教者不是好对付的。”   “我知道。”我忙不迭的点头:“您不用为我操心,真的不用。”   “曾经呢,我有一个徒弟,他跟你很像,但又有点不一样........”老和尚喃喃道:“他比你还要惜命,不光是惜自己的命,也惜别人的,在他眼里,生命的厚重是没有任何东西能够超越的,所以.......”   “如果有一天,你得做出抉择,你一定得好好想想,是命重要,还是其他的东西更重要。”   听见老和尚这一番云里雾里的话,我愣了几秒,也没想明白,只能点点头,假装自己听懂了。   “你是担心我以后不管事,所以你才跟他说这些?”吴仙佛冷不丁的问道。   “不是。”老和尚笑了笑:“我是担心他以后跟我一样,走我的老路。”   说着,老和尚拼尽全身力气,重重的握了握我的手。   “我很后悔,真的,不止一次的后悔过,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待了这么多年,我不知道自己的存在究竟有什么意义,但是现在我明白了........”老和尚笑道:“如果回到当年,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我还是会选择下来,守着这一座娑婆寺.......”   “您的意思是.......”   “千万不要脑袋一热就玩命,不值当,我跟你不同,我是没有家人,没有其他顾虑的,所以我能这么做,但你不能。”老和尚低声道:“比你的生命更厚重的,是情分,千万别学着我,我是.......”   说到这里,老和尚的眼睛忽然红了起来,浑浊无光的双眼之中,最后一点属于生命的神采都开始消失。   我手中握着的,老和尚的手掌,也很突兀的变成了砂砾,顺着地上的白沙,不断往地窟里流去。   “佛祖.......弟子没给你丢人.......还是守住了啊.......”老和尚的目光有些呆滞,看着天上,脸上的笑容灿烂万分:“只可惜来世.......”   忽然,老和尚停顿了一秒,紧接着又笑了起来。   在这个过程中,他的左脸边缘,也逐渐的开始砂砾化。   那种变化及其的迅速,几乎是眨个眼的工夫,就蔓延到了他的鼻梁处。   直到老和尚彻彻底底的消失,我才隐约听见他后面的那几个字。   只可惜来世.......   不对,好像没有来世了。   “哗.......”   砂砾滚落流动的声音不小,猛地一听,犹如水流声。   越来越多的砂砾填进了地窟里,看似深不见底的地窟,此刻也被逐渐填了上来,底部距离外界也不过十几米了。   吴仙佛一动不动的蹲在地上,看似是在发呆。   我也是如此,一言不发的蹲着,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脑子里都是懵的。   生命的消逝是这世上最沉重的事,起码在我看来是这样,因为生命的本身就是最厚重的事物。   前几秒还好端端的人,一转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连点痕迹都没留下,仿佛从来没有在这个世界上出现过一般。   那种极端到极点的变化,让我暂时忘却了悲痛,只有些茫然。   老和尚就这么走了??   他不是......哦对,他早就死了,只是入魔之后的三魂七魄太过于强悍,所以才能暂时性的保持“肉身状”。   他早就死了,就是这样。   我想通这点之后,脸上也不禁露出了一丝笑容,心里也没那么难受了。   老前辈第一次走的时候我也没这么伤心,这不过是第二次,有什么好伤心的?   笑了一会,我抬起手,紧紧捂住了脸,肩膀细微的颤抖着。   “其实我能帮他。”   听见吴仙佛的声音,我没有搭腔,而他也没有在乎,自言自语似的说着。   “魂魄消散只是后世的说法,如果有我出手,我能暂时保住他的魂魄,之后就将他送到弗莱库亚,在那里什么都会死去,只有我们自己人能够永生。”吴仙佛喃喃道:“那是一个连死亡都会死亡的地方,他去了肯定没事,有我们保着呢。”   “他已经受够这种日子了,所以就算你想帮他,他也不会去。”我低声道,也许是先前拼得太狠,嗓子都有些沙哑了。   话音一落,我拿出一支烟来点上,随手将烟盒丢给了吴仙佛。   他接过烟给自己点了一支,猛吸了两口,说话的声音依旧是那么平静。   真的,平静得让人害怕,我都怀疑他平常笑嘻嘻的样子是装出来的。   “你说的这些我都想到了,所以我没有那么做,对他而言,消失......从这个世界上彻彻底底的消失,这才是最好的结果。”吴仙佛说道:“他已经不想去西天极乐了,因为他有点自卑,就怕佛祖看见他这样,觉得他入魔是给佛家招黑......”   “佛祖不会这么想的。”我低声道:“绝对不会。”   说着,我往地窟里扫了一眼。   此时此刻,砂砾已经将这个地窟彻底填满,表层跟外面都是齐平的。   我都纳闷那些沙子是从哪儿钻出来的,跟源源不绝的一样,直到把这个大坑填满才消失,而且是刚好消失,一点不多一点不少。   “它不会出来了?”我问道。   吴仙佛嗯了一声,说,不会。   “这个地方是旧教的秘密基地之一,要是没人守着,迟早有一天,那帮旧教的牲口还得过来找事。”我不动声色的说道。   到这时,吴仙佛这才露出笑容。   “放心吧,他们来了也没用,就算是自在师来了,也不可能破开这些防护层,更何况尔彼身的狗胆已经被吓破了,哪怕是有路走,它也不敢动弹。”   一边说着,吴仙佛一边转过头来,左右看了看我,表情说不上来的复杂。   “怎么了?”我皱着眉问,有些不太自在,感觉吴仙佛这眼神不对劲啊,神神叨叨的......   “我赶过来的时候,好像听见别人说四川那边出大事了。”吴仙佛说道。   听见“四川”这两个字,我下意识的打了个冷颤,急忙问:“出什么事了??是成都出事了还是在哪儿??”   “成都吧,好像就是那儿。”吴仙佛说着,用手指点了点脑门,像是在回忆:“貌似还提到了你爷爷。”   “我爷爷?!!到底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啊。”吴仙佛摊了摊手:“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但我个人建议你还是赶回去看看,你们沈家可是旧教的头号目标,起码目前是。” 第八十一章 噩耗   吴仙佛不是那种喜欢随口瞎说的人,虽然我不知道他是从哪儿得来的消息,但我不敢有丝毫的怀疑,随便收拾了一下散落在附近的装备,拔腿就要往回赶。   但吴仙佛却没有让我走,而是一把拽住我的胳膊,表情有些凝重。   “在你走之前,我有点事想跟你聊聊。”   “你说。”   “你应该也猜到了,我追随的是哪一位,它跟我的联系已经很深远了,所以关于你的事,我也早有耳闻。”吴仙佛低声说:“它想让你变成追随者,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可能是命格特殊吧,反正我没看出来特殊在哪儿,只能说,你让它看上眼了。”   “沙身者?”我问。   吴仙佛嗯了一声,继续说道:“它是唯一一个值得让我追随的旧日者,因为它能够给我的,是你永远都想象不到的。”   我点点头,没吱声。   吴仙佛跟我说这些话,语气很是淡定,没有半点显摆的意思,但我对这些东西压根就不感兴趣啊!   “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我得回四川看看。”   “别着急,我就提醒你一句,如果有一天,沙身者找你做交易,让你成为它的追随者,之后就能给你常人无法想象的力量,你可别随便答应。”吴仙佛低声道。   听见他这一番话,我不禁愣了两秒,有些意外的看着吴仙佛,只觉得他话里有话。   “没明白我的话?”吴仙佛问我。   我点点头,如实说道,没明白。   “跟旧日者的联系越多,你知道的东西就越多.......”   “会影响我们的思维?会让我们发疯?”我试探着问道。   “那倒不是,我的意思是.......真相不一定是好的,隐藏在这个世界之后的真实世界,也不是我们能够随意接受的。”吴仙佛说着,眼里出现了一种难掩的懊悔:“等你跟我一样看见了所谓的真实,春花秋月或者是别的什么良辰美景.......在我们眼里都会变成骇人的毒药。”   “你说话怎么神神叨叨的。”我笑道,看见吴仙佛眼里的恐惧,我也不禁有点紧张了:“没事别吓唬我,我这人胆子小,经不起吓唬。”   “跟旧日者联系,得到力量都是其次的,像是我跟自在师,都是为了真相才去追随它们。”吴仙佛叹了口气:“可惜我们都忘了,在这个无知的后世生存是上天的恩赐,看见真实的那一面世界,探究毫无意义的真相,只会给我们带来痛苦。”   我有些警惕的看着吴仙佛,只感觉心里都在打鼓。   这狗日的说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   怎么感觉他有点后悔追随沙身者了??   “言尽于此,反正你自己琢磨,一切小心。”吴仙佛叹了口气:“有沙身者盯着你还不够,黑袍王的追随者也在对付你,你小子够背的。”   “我也不想。”我苦笑道:“是他们非得逼我,说白了,我也是受害者啊。”   吴仙佛笑了笑,深深的看了一眼我握在手里的法印,不动声色的说着,似是意有所指。   “无论是在对付后世人,还是在对付那些旧日者,你记住,小心做人,至于以后......”吴仙佛摇摇头:“你是会让深空星海淹死,还是让万里黄沙活埋,路怎么选,看你自己了。”   说着,吴仙佛就松开了手,示意让我先走。   我也没跟他多说,心里惦记着老爷子他们,急匆匆的就开始往外跑。   这里再有什么麻烦我也不用担心了,有吴仙佛在这儿,不可能再出别的乱子.....   闷头跑着,我又回到了入口处,顶上开着一个大窟窿,明显就是后来被人炸出来的,我隐约都能闻见一股子火药味。   等我顺着洞穴的石壁,小心翼翼的爬出去,只见四周都被死尸给占满了。   这点没有半分夸张,方圆二十米内,全堆着一具具还算新鲜的尸体。   有秦兵他们带来的人,也有一些陌生的面孔,但从他们的穿着打扮来看,十有八九都是旧教派来搞事的先生。   粗略一数,这里放着的尸体不下三十具,有大半都是腹部或是胸腔受到重创而死的。   不知道攻击他们的人用了什么兵器,被开出来的伤口,都是拳头大小的样子,边缘的烂肉还在往里凹陷,我估计是被钝器砸出来的。   站在外界,我深吸了一口气,打算做个深呼吸轻松一下,之后再去找陈秋雁他们。   结果这一吸......我只觉得鼻子里全是腥味,还有那种死尸特有的腐臭味,呛得我差点没吐出来!   “秋雁!!”我扯着嗓子,大喊了起来:“你们在哪儿呢?!这边搞定了!!已经没危险了!!!”   我一边喊着,一边捂着鼻子,往左前方跑去。   虽然我的嗅觉不算灵敏,但凭借我对爩鼠的联系,也能很勉强的分辨出,有一股熟悉的煞气在林中移动着。   在往那个方向跑的时候,我也发现那股煞气,正在迅速往我这边靠拢。   它似乎也发现我了,移动的速度越来越快。   不一会,我就看见一个熟悉的黑影在前方冒了头,它的动作压根就没有停顿,直接往我胸前扑了过来。   这冷不丁撞过来的力量很大,被撞到胸口的瞬间,我完全控制不住平衡,仰头就栽在了地上。   “兔崽子你也不说轻点.......”我苦笑道,揉了揉爩鼠的脑袋:“把老子撞死了......我看你上哪儿哭去.......”   爩鼠就跟以往撒娇一样,吱吱的叫着,不停用脑袋蹭我的下巴,但它的声调却不是我想象中的兴奋,而是很着急。   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那般,不停的嘶叫,似乎是想告诉我什么。   “怎么了?是不是出事了??”我抱着爩鼠,猛地坐了起来,想起吴仙佛在下面跟我说的那些话,只觉得心都是悬着的。   听见我问它,爩鼠点点头,一口咬住我的衣领,使劲撕扯了几下,貌似是让我起身跟着它走。   没等我从地上爬起来,不远处又传来了一连串的脚步声。   “世安!!世安你在哪儿???”   “我在这儿呢!!”我扯着嗓子大喊道,抱着爩鼠从地上爬了起来。   往传来脚步声的方向一看,隐隐约约的能看见不少人影,领头跑得最快的那个,不是别人,正是陈秋雁。   但她身后跟着的......却不像是跟着她一起出来的何息公。   粗略一数,跟在陈秋雁身后的都有四五个人。   等他们跑近了我才看清楚,跟着陈秋雁最近的那个.......不就是司徒吗??   他怎么来了?!!   我还没弄明白,陈秋雁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我,双眼通红的紧紧抱着,身子不住的颤抖着。   “世安你没事就好.......我还以为你死了.......刚才这里就跟地震了一样.......天摇地晃的吓死我了........我还以为那个怪物出来了.......”   “我没事。”我安慰道,抬起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何息公呢?”   “一会再说。”陈秋雁低声道,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猛地抬起头看着我:“世安,药铺那边出事了!”   听见这话,我心里咯噔一下,小腿肚子都软了。   能让司徒他们赶来云南......还能让吴仙佛知道这消息.......药铺那边出的事肯定不小!!   旧教又去袭击老爷子他们了??有苗武人在!!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这时,司徒带着几个生面孔,已经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老.....老沈......咱们赶紧回成都.......那边出大事了!!” 第八十二章 难   听见司徒的话,我没有多问,直接催了一句,让他赶紧带路回去。   在往山下跑的过程中,我一句话也没问,闷着头带着陈秋雁跑着,心跳得飞快。   直到我们跑下山坐上车,司徒递了支烟给我,吉普车也开始发动,我这才开口问他。   “药铺到底出什么事了?”我猛吸了两口烟,问司徒话的时候,也是满脸的紧张:“能让你赶过来,事情不小吧?”   “不小。”司徒点点头,如实说道:“你们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去找事,旧教的先生去了两次,其他法派的狗腿子也去了几......”   我一愣神,忍不住打断了司徒的话,问他:“其他法派的狗腿子?你说的是哪个?”   “你们行里的先生啊。”司徒苦笑道:“天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被旧教收编的,虽然他们自己说不是旧教的人,但他们跟你爷爷无冤无仇的,上门就玩命,这敢说不是旧教指使的?”   我点点头,说,明白了。   “我看他们就是活腻歪了,他娘的......”司徒咬着牙说:“去几个死几个,都让苗武人给收拾了,其中有两个先生嘴欠,站在你家门口骂山门,让苗武人打了个半死,还让你兄弟拖进铺子里把手筋给挑了。”   “胖子还是七宝?”我有些好奇的问。   “不太清楚。”司徒摇了摇头:“反正去找事的人不少,前几回你爷爷他们没吃大亏,但是最后一回.......”   说到这里,司徒很突兀的停顿了两秒,转开话题问我:“老秦他们都栽了?”   我没回答他的问题,目不转睛的盯着司徒,心跳快得不行。   别说是我了,就是让一个傻子坐在这儿,也能感觉到司徒情绪的不对劲,更何况他转移话题也太明显了.......   “嗯,都栽了。”我答道,很有默契的不再继续追问。   “那下面的麻烦你也解决了?”司徒又问我。   “搞定了,但你们现在别过去,免得影响效果。”我抽着烟,跟讲故事一样,胡乱编了几句敷衍他:“这地方还是空着比较好,你们别管,旧教那边想干什么都行,反正他们来了也没用,那怪物已经出不来了。”   “那怎么行啊!”司徒有些着急的说道:“既然旧教的人还会过来,这里对他们来说肯定有价值,我.......”   “哥们,明着告诉你,你让人在这儿守着,跟送死差不多。”我叹了口气:“别说是你们,旧教的那六个先知,谁都不是省油的灯,这次是我运气好,再有下一次......”   话音一落,我没再继续往下说,司徒不傻,肯定能明白我的意思。   在这个过程中,陈秋雁一直抱着我的胳膊,红着眼睛看着地上,似乎是在发呆,而爩鼠也没了动静,趴在一边连点声音都没,动也不动。   “下面情况怎么样?方便跟我说说吗?”司徒小心翼翼的问道。   我抽着烟看着他,没吭声,觉得心里有点堵得慌。   秦兵,白小平,林珊珊,他们好歹也是司徒一边的人,但这狗日的......听见他们的死讯,怎么一点都不难受呢?   “秦兵他们跟你关系怎么样?”我不动声色的问道。   司徒愣了一下,他也不傻,应该是猜到我在想什么了,笑了笑说:“关系很不错,特别是老秦,跟我有过命的交情。”   “那你不难受?”我又问。   “难受有什么用?”司徒反问我一句,往后靠了靠,眼神也变得复杂了起来:“给他们报仇,这才是正经事,至于难受.......你怎么知道我不难受?”   司徒问我这话的时候,脸上依旧带着笑容。   但那笑容却一点都不灿烂,反而有点强颜欢笑的意思。   “下面的情况挺复杂的。”我抽了口烟,缓缓说道:“你想听,我就跟你说说,没什么方便不方便的。”   跟司徒聊起下面的事,说实话,那感觉就跟吹牛逼差不多。   从我嘴里蹦出来的那些话,真实性只有四成左右,其他都是我胡编乱造出来的,也能算是刻意隐瞒一些真相吧。   打伤何息公,干掉欢喜佛,镇住尔彼身.......   听完我的这些个战果,司徒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不敢相信的看着我:“哥们,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牛逼了??我以前咋没发现你的手段这么硬呢??”   “人是会进步的。”我不动声色的答道:“但这一次我吃的亏也不小,要不是命大,我非得把命搭在下面不可。”   “富贵险中求啊!”司徒兴奋道:“能干掉旧教的先知之一,这种事是很多人都不敢想的,而且你干掉的还是旧教老三,下一次加把劲,说不定连自在师都能让你做了!”   一听司徒提到自在师,我忙不迭的摇头:“我做掉他?他做掉我还差不多!”   “别这么谦虚啊,你......”   “都是自己人,用不着恭维我,说点实际的吧。”我把烟头掐灭,随手丢进了烟灰缸里,头也不抬的问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你不是在四九城待着吗?能出来随便晃荡了?”   司徒笑了两声,揉了揉鼻子,说,无所谓了。   “反正我身边全是眼线,在不在四九城,那都无所谓。”司徒叹道:“只是这一出城就代表我跟旧教彻底对立了,这是麻烦。”   “闻人菩萨他们呢?”我问:“跟着你一起来的?”   “没有。”司徒摇摇头:“他们早就离开四九城了,好像是去办什么事,也没跟我细说,目前他们应该在黑龙江。”   “你从四九城一路赶过来,也没人偷袭你?”我好奇的问道。   司徒摊了摊手,说,没有,可能旧教是觉得他无关紧要吧。   “要说咱们也是够巧的,我们刚上山就遇见秋雁了,还没几分钟,这只肥耗子就发现你了,带着我们撒丫子就跑......”   听着司徒的话,我感觉脑袋说不上来的晕沉,似乎是先前积累的疲倦都在这一刻爆发了,靠着舒适的车椅,我长长的打了个哈欠,不住的揉着眼睛。   “司徒哥,我们还要多久才能赶回去?”   闻言,司徒侧着头,往车窗外看了一眼。   “最快也得明天,我们上山的时候还在下大雨,那边的山道都被雨水冲塌方了,咱们得绕开走。”   “行吧......”我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的闭上眼睛:“咱们得尽快赶回去,看不见老爷子,我这心里就是不踏实........”   在我说这话的时候,陈秋雁很明显的颤抖了一下,而坐在前面一排的司徒,也很突兀的没了声音。   过了几秒,陈秋雁细声说了些什么,但我一个字都没听清,脑子昏昏沉沉的,像是喝醉酒了似的,思维都在涣散。   这时,司徒也说了些什么,我能听见他的声音,但却听不清他说的话。   就在我准备揉几下眼睛,想要打起精神,问他们刚才说了些什么的时候,陈秋雁的声音冷不丁放大了,几乎是贴着我耳朵说的。   “爷爷走了......”   这四个字我听得很清楚,如同晴天霹雳一般,把我整个人都给惊醒了。   真的,我感觉自己从未那么清醒过。   “你说啥子??”我看着陈秋雁,有些慌张的问:“是不是我刚才听错了??你说啥子??”   陈秋雁红着眼睛,咬着嘴唇不说话,身子不住的颤抖着。   而在这时候,司徒也开了口,说:“都走了。”   我一听这话,顿时就慌了起来,说话的声音都在打颤。   “什么都走了??你瞎他妈说什么呢??”   司徒头也不回的丢了支烟给我,语气很沉闷。   “药铺里的人......全都走了.......” 第一章 家   在返回成都的飞机上,司徒跟他带来的那帮人都坐在前面,距离我们很远,似乎是想给我们留一个绝对安静的角落,好让我们平复一下心情。   但说实在的,我觉得自己没什么心情需要平复,因为在他说出那句话之前,我就已经冷静了下来。   都是假的。   老爷子他们不可能死,哪怕是受伤了,还他妈的受了重伤,也不可能死在旧教那帮龟儿子手里。   想要一口气做掉老爷子跟苗武人,至少也得有旧教的先知出面,更何况先知也是百战百胜的........   “何息公什么时候走的?”我问陈秋雁。   此时此刻,陈秋雁似乎是害怕我会崩溃,紧紧的抱着我的胳膊,小心翼翼的看着我。   发现我情绪万分平静,她脸上的惊慌更是明显。   “司徒他们找过来的时候,何息公就跑了,说是不能在他们面前露面,要不然会出大事。”   “这老家伙跑得还挺快啊.......”我笑了笑:“这次我们可是欠他一个人情,但他也欠咱们的,算是扯平了。”   陈秋雁嗯了一声,小心翼翼的把头凑了过来,像是小猫一样,轻轻蹭了蹭我的脸。   不知道她是怎么了,很突然的颤抖了两下,似乎是在强行控制着情绪,眼圈都红了,但还是不发一声。   “哭什么?”我揉了揉陈秋雁的头发,声音有些低沉:“咱们都大难不死了,应该高兴才对,有什么好哭的?”   在这个过程中,爩鼠一直都坐在边上盯着我们,一动不动,像是在观察什么。   我能感觉到爩鼠眼里那种人性化的茫然,它很迷茫,起码目前是这样。   没等我再说什么,陈秋雁毫无预兆的大哭了起来,跟悲痛得不能自己的孩子一样,紧紧的抱着我失声痛哭。   所有人都是一样,哪怕再能控制住情绪的人,其实也不过是一个空壳。   承受压力,忍受压力,但这一切终究都有个限度。   陈秋雁的失声痛哭,就是压倒我的最后一根稻草,先前被我强压在心底的情绪,只在刹那间就崩溃了,如同冲垮了堤坝的洪水,猛地汹涌肆虐了出来......   毫不夸张的说,我当时根本就哭不出来,整个身子都在发抖,完全感觉不到悲痛的情绪,只有难以言喻的害怕。   真的,我怂了,怂大了。   可以说我先前强压情绪的举动,是为了保持平静,以让我有更冷静的状态去面对那些麻烦事。   但仔细想想,那种举动.......跟逃避又有什么区别?   我没敢哭出来,也哭不出来,只能紧紧的抱着陈秋雁,身子不断的发着抖,从未感觉自己这么害怕过。   在面对那些旧日者时,我的恐惧,是发自心底害怕失去生命的恐惧,但是此时此刻,我感受到的,则是害怕失去一切的恐惧.......   老爷子,七宝,常龙象,苗武人。   不得不说,老爷子是我的至亲,七宝跟常龙象是我的兄弟,他们出意外了,我伤心是正常的事,那么苗武人出意外......我伤心也应该是理所应当的。   他帮了我们太多,这段时间以来的相处,他似乎也融入到了药铺这个小团体里.......对老爷子而言,恐怕他也算是自己的家人了,一个老弟兄。   在老爷子出事的时候,也是他在竭尽全力的帮我,虽然平常他会给人一种幸灾乐祸的意思,但是追根究底.......他是个好人,也是一个值得让人尊重的老前辈,这并不是开玩笑。   原先还热热闹闹的药铺.......所有人都是好好的,结果今天司徒一开口就说,人全都走了,这他妈不是跟我开玩笑吗??   这时候,司徒忽然起身,往我这边走了过来。   “老沈,你先稳定一下情绪,有什么事咱都能慢慢解决,千万别.......”   “你是不是跟我开玩笑呢?”我抬起头,目不转睛的盯着司徒:“我爷爷走了,我那俩兄弟也走了,苗老前辈也走了.......你的意思是,药铺里的那些人都他妈死光了,我们沈家也死绝了,就剩下我一个人了,是这样吗?”   司徒沉默着,一句话也没说,但那种满是同情的眼神已经给了我答案。   看见他这副反应,我也随之沉默了下去,深吸了一口气,很勉强的让情绪平静了一些。   “还有多久能到成都?”   一听我的问题,司徒看了看手表,忙不迭的说:“最多还有半个小时飞机就能着陆了。”   我点点头,没再多问,往后靠了靠,像是想蜷缩在椅背的角落里,闭上眼沉默了下去。   在这种情况下,时间流逝的速度似乎越来越慢,每一秒都让我觉得度日如年。   过了不知道多久,我感觉到了一丝失重感,睁开眼一看,飞机已经开始降落.......   从飞机上下来,再跟司徒叫来的那帮人碰面,这个过程很短,不到三分钟我就坐上了前往药铺的轿车。   陈秋雁从头到尾都牵着我的手,没有放开过哪怕一次,爩鼠也是赖在我肩上不下来,两只小爪子死死拽着我衣服,小心翼翼的扫视着四周。   我在成都生活了很多年,但这一次回来,我却感受到了原来都不曾有过的陌生感。   坐上车的时候,外面正在下雨,由于已经临近傍晚,温度也有些下降了,再加上潮湿跟雨水的渲染......好像这座城市都被笼罩进了一片阴霾之中。   我靠着车座,有些瑟缩的又往后靠了靠,身子细微的颤抖着,从后视镜里看,我的脸色就跟死人差不多,惨白到了狼狈不堪的地步。   司徒的目光一直都在我脸上转悠,从上车开始,就没有移开过,似乎是在担心我,眼里的神色极其的复杂。   “老沈,一会你无论看见什么,都冷静点,沈家就你一个人了,如果你再出什么意外......”   说到这里,司徒猛地停顿了两秒,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过头跟我一样沉默着。   他不傻。   他应该清楚,在这种情况下,最好的安慰就是不用安慰,在不说话的状态下,我的情绪更容易稳定住,不可能那么容易崩溃.......   伴随着我不断的深呼吸,我感觉心情稍微好了一些,没那么沉重了。   但也就在这时,轿车缓缓驶入了老街。   一股烧焦的味道,不动声色的从远处飘来,传进了我的鼻腔里。   “啥子味道?”我一皱眉,有些诧异的问司徒:“好像是从药铺那边传过来的,那里到底怎么了??”   司徒叹了口气,说,一会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此时的老街上空无一人,也没有别的车驶过,所以我们乘坐的轿车行驶速度很快,在没有任何阻碍的老街上,飞速往药铺的方向疾驰着。   距离药铺越近,我能闻到的那股烧焦味就越浓。   很快。   轿车靠着路边停了下来,药铺被一圈黄色类似塑料布的东西隔开了,像是还在建筑的施工工地那样,周边都打了一圈钢架。   有很多穿着军装的人在路边徘徊,看见司徒下车的时候,还跟他点点头打了招呼。   “没事的。”   我喃喃道,紧紧握住陈秋雁的手掌,像是在安慰她,实则是安慰自己。   “没事的.......”   司徒走在我前面,冲我招了招手,示意让我赶紧跟上。   在此之前,我一直都想尽快赶回家里,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现在我却站在路边挪不动步子,好像两只脚都有千斤重.......   陈秋雁轻轻挽着我的手臂,没说什么,但她的态度已经表明了......似乎是想跟我一起面对这一切。   我站在原地,足足缓了两三分钟,最后才跟上站在前方等待我的司徒。   他领着路,走到药铺外,缓缓将犹如门帘一样的塑料布掀开。   我只是往里看了一眼......仅仅一眼.......   在我心里,曾经我所拥有的一切,就在那瞬间.......   崩塌了。 第二章 丧家之犬   在这层厚实的塑料布后面,我看不见任何“家”的影子。   我能看见的,只有一堆散发着烧焦味的断壁残垣。   所有能看见的东西,都被烧成了炭状,在木材烧焦的这层味道之下,似乎还夹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腐臭味。   那种味道我曾经在别的地方闻见过,不算熟悉,但能够让我记忆犹新。   不过在这种时候,我宁愿失去这些记忆也不想让它们产生联系。   我记得......那是尸体被烧焦才能发出的气味.......   一开始应该是肉香,之后就会变成烧焦的味儿,再到后来.......等尸体慢慢冷却,腐臭的味道就会开始聚集,然后扩散.......   我不愿意去想这些不吉利的事,但思维却不受我的控制,一而再再而三的叮嘱我,这里的腐臭味就是从死尸身上散出来的,没有别的可能......   “啪!!”   我没犹豫,一巴掌抽在了自己脸上,瞬间从脸颊传来的疼痛感,让我稍微清醒了一些。   司徒站在我身边,有些担忧的看着我,但也没有阻止我,一言不发的往后退了两步,转身掀开塑料布走了出去。   此时此刻,还留在这里的只有我跟陈秋雁以及爩鼠。   我想象不到药铺到底经历了什么......也许是被人一把火烧了........我能看见的只有废墟.......别的什么也看不见.......   “爷!”   我跟以往回家一样,大喊了一声,脸上满是期待。   但这里却没有给我任何回应。   废墟之上,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七宝!!大胖!!”   “苗前辈!!!”   我站在废墟前,不断的大声呼喊着,越是喊,我说话的声音就越是颤抖。   在这时,我的双腿就像是不受控制一般,彻底的失去了力气,根本支撑不住我的身子,只能任由我跪下去.......   “世安.......”   听见陈秋雁担忧的声音,我头也不回的说:“没事的,你先出去,让我一个人待会。”   “好。”陈秋雁低声道,声音也是带着哭腔,但很明显的是抑制住了:“我带小胖先出去,你有什么事就叫我们。”   很快,我就听见了身后掀起塑料布的声音。   等陈秋雁带着爩鼠走后,我也装不下去了,颤抖着跪伏在地上,用脸紧紧的贴着地面,瞪大了眼睛,看着积水里倒映的自己。   我不知道这一次怎么会出现这么大的变故.......也想象不到自己会落到如此的境地.......   老爷子重伤的时候,就给了我不小的打击,但那次我也很快缓了过来。   因为老爷子没死,哪怕是行动不便,也能继续活着,也能继续存在于我的生命里。   真的,我的家不在四川,也不在这个药铺,而是在老爷子。   举世亿万人,也只有老爷子跟我有血缘关系,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也是我曾经唯一的依靠。   再遇见过不去的难关,遇见那些我一想就会头疼的麻烦事.......我解决不了,也能推给老爷子解决。   在我的眼里,他就是无所不能的靠山,有他在,什么事都不用担心。   爷,就是家。   但现在爷没了,生活了几十年的家也没了,不知道为什么,遇见这样的现实,我不想哭,反而只想笑。   “老天爷......你他妈长眼睛了吗........”我喃喃自语道,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但眼睛反倒是越来越酸涩,说话的声音都在止不住的颤抖:“我在云南玩命......去跟尔彼身硬碰硬的干......我他妈救了多少人.......没有我帮忙拖着.......尔彼身早就出来了.......那会死多少人啊.......”   “我做了这么多.......你就给我这么一个下场.......你对得起我吗.......”   我自言自语似的说着,缓缓从地上爬起来,直起身子,昂首望着黑压压的天空。   在这时,眼泪终究是控制不住,伴随着我脸上还算灿烂的笑容,夺眶而出,顺着脸庞流了下来,掉进了地上的烂泥里。   “老天爷!!你狗日的不长眼啊!!!你他妈对不起我!!!对不起我们沈家啊!!!”   我的情绪最终还是崩溃了,如同疯了一般,又哭又笑的望着天空,嘶声大吼了起来。   “你个龟儿子!!你就这么对我们?!!”   “我不服......我他妈的不服气啊!!!”   忽然,废墟上的一块木头碎裂开了,啪的一声,掉在了废墟的另外一头。   我没有听见任何声音,也没有任何人来指引我,但我能感觉到,那边有什么东西在叫我。   没等我多想,我的身子就有了下意识的动作,连滚带爬的越过废墟,在那块木头掉落的地方,我看见了老爷子他们。   如司徒所说。   现场没有人动过,也没有人敢动,都在等我回来。   在我面前的这片断壁残垣之中,有一个巨大的凹坑,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砸出来的,里面零零散散的有几具烧焦的尸体。   已经碳化了,起码看着是这样,只有小部分的位置,透出了死一样的雪白。   我先前闻见的那股腐臭味,就是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   低头一数,不多不少,正好四具。   哪怕他们已经失去了本来的面目,我也能通过他们的尸骸分辨出来,谁是谁。   左边那一具尸骸较小,看着有种身材佝偻的味道,应该是苗武人。   右边那两具,一具“体积”较大,骨架比普通人要大上好几圈,另外一个则稍显正常,没什么特殊的地方.......他们应该是常龙象跟七宝吧?   位居正中,还被苗武人跟常龙象他们用部分身躯挡住的......双腿骨骼异常纤细的这具尸骸......   “爷?”   我低声喊了一下,见他没反应,我下意识的就想伸出手去摸摸他。   但到最后我也没敢碰他,手掌僵持在了半空中。   其实别说是碰他,我连看都不敢看他们的脸。   前不久还好好的一家子人......怎么一转眼就变成这样了.......我不会是在做梦吧??   还是说我又陷入幻觉了??   我有些迷茫的把手收了回来,瘫坐在废墟上,仰头看着天空中不断聚集的乌云。   过了还没半分钟,伴随着哗的一声,大雨顿时就倾盆而下。   原先还算是浓烈的烧焦味,腐臭味,此刻也被雨水冲淡了不少。   我缓缓闭上眼睛,一言不发的淋着雨,哪怕身上有些凉,冷得我止不住的发着抖,我也感觉好受了许多。   没了。   一切都没了。   我心里喃喃道,低下头,睁开眼看了看四周的废墟,感觉心跳渐渐的变慢了。   并且变慢的趋势没有停止的意思,每隔十几秒,我才感觉自己的心脏会跳动一次。   脑子越来越清醒了,我也渐渐的没那么难受了。   “没事的,爷,我会给你们报仇的......”   “七宝......大胖.......你们俩也别着急.......有人会给你们填命的.......你们不会白死......”   我自言自语似的念叨着,缓缓站起身来,向入口的方向走去。   “还有苗老前辈......您也别生气......栽在那帮宵小手里.......没啥子可丢人的.......他们肯定要偿命......您耐心的等等........”   说着,走着。   也许是我没注意看路,又一次挪动脚步的时候,我让一根木梁绊了一下,身子瞬间就失去了平衡,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我没爬起来,也没力气爬起来了,被倾盆大雨从头到脚的淋着,狼狈得就像是一只丧家之犬.......   隐约之间,我能听见老爷子的声音,也能听见七宝他们的声音。   他们好像在安慰我,让我别这么伤心,我也想听他们的话,但是.......   真的很难啊。   我张大了嘴,一口咬住了地上的烂泥,浑浊的泥浆弄得我满脸都是,泪水跟雨水也混在了一起,根本分不清彼此。   这时候我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也哭不出声来,嗓子里只能发出那种人类最原始的......   犹如野兽悲号一般的声音。 第三章 遮掩   雨没有停下,反而越下越大。   无数水珠从天而降,落进了浑浊的烂泥里,好像变得更冷了。   孤独。   在我接受现实的瞬间,我就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孤独。   没有家,没有亲人,什么都没了。   那种无根漂萍的感觉.......直让我心里疼得想要发疯。   瘫在地上,我几乎是忘了爬起来,下意识的紧咬着嘴里的烂泥,任凭眼泪夺眶而出,也不敢哭出半点声音来。   忽然,我发现右手碰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   虽然雨水太大都让我迷住了眼,但凭感觉来说.......那东西让我觉得很熟悉.......似乎是跟随了我很久.......   没有多想,我下意识的将它抓了过来,侧过头一看,不是别的,正是那根帮了我无数次的大狱绳。   此时映入我眼里的大狱绳,已经残缺不全,被我握住的这一头都开叉了,整体只有一根筷子长,其余的部分都不知道消失到哪儿去了.......   我表情呆滞的看着这根绳子,陷入了茫然,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   “玩得够绝的.......”   我喃喃自语道,把这根残缺的大狱绳捧在手里,小心翼翼的将它按在了心脏上,身子不住的颤抖着。   先前我所感受到的孤独,此刻也消散了不少,似乎这根大狱绳就是老爷子他们残存的痕迹......   嘭,嘭。   在雨声之下,我依旧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心跳的频率越来越慢,大概每隔开三四十秒才会跳动一次......   这种变化似乎能够影响我的情绪。   心跳频率越慢,我的情绪波动就越小,心里那种犹如针扎刀刮的痛苦,也在不动声色的消逝着......   过了十分钟,或者是更长的时间,我也说不准。   我面无表情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将那根大狱绳犹如珍宝一般,小心翼翼的藏在怀里,之后又回过头,看了看老爷子他们的尸首,跪下去重重的磕了三个头......   “没事的,爷,七宝,龙象,苗前辈,你们的仇......有我来报。”   话音一落,我没有半点犹豫,起身后直接走了出去。   掀开塑料布一看,外面有大群人站在路边望着我,陈秋雁则跟司徒站在一起,怀里还抱着呜呜咽咽叫着的爩鼠。   “世安......”   “我没事。”我笑了笑,跟个没事人一样,心里平静得犹如一潭死水,说着,我还冲陈秋雁招了招手,示意让她过来,别站在路边跟傻子一样让大雨淋,我这里好歹有塑料布挡着呢。   看见我脸上的表情,司徒跟陈秋雁都显得有些诧异,互相看了看对方,眼里满是担忧。   司徒想了想,最后还是跟着陈秋雁跑了过来,走到我身边问我:“老沈,你可得节哀顺变啊,这次的事确实有点出乎意料了,我们也没想到会.......”   “正常。”我笑道:“跟旧教为敌,就该有死全家的打算,我只是运气差了点,压根就怨不得别人。”   听见我的回答,司徒很明显的愣了一秒,皱着眉问。   “你真的这么想?”   “可不是么。”我耸了耸肩:“我这个人啊,跟我爷爷一样,认命,输了就是输了,没什么不服气的。”   但是呢.......   我转过头,目不转睛的看着司徒,笑容略显僵硬的问了一句:“这次的事,都有谁掺和,能给我报个名吗?”   “就是旧教的那帮.......”   “不止是他们。”我打断了司徒的话,笑容依旧:“我记得你说过,还有其他先生跟了旧教,是有这么回事吧?”   我原本以为司徒会点点头,然后继续告诉我一些细节,但这一次他却出乎意料的没吭声,表情万分的矛盾。   “怎么了?”我问司徒,语气也不禁疑惑了起来:“你是不方便跟我说?还是说你不知道?”   司徒默不作声的看了我一会,眼里的纠结越发浓厚,到最后才一咬牙,像是下定决心似的,低声说:“我来之前,我的老领导就嘱咐过我,让我一定要控制住局面,对付旧教的事,已经有官方插手了,行里的麻烦越少越好,要不然容易坏事。”   我一愣,没吱声。   “老沈,你知道吗?”司徒走过来,帮我打着伞,递了支烟给我,语重心长的说:“像是你爷爷这样的老前辈,无论再怎么低调,再怎么不问世事,上头也会拿他们当成国宝来看,所以他出事了,我们一定不会坐视不理,你相信我们,这事绝对帮你办了。”   “司徒哥,我问你个事儿呗。”我笑道。   “你说。”司徒点点头。   “你的意思就是,什么事都让你们官方来处理,我这个当事人,只能被你们挤在边上,什么都不能做,是这样吧?”我问。   司徒苦笑着没说话,但表情已经说明了,他就是那么个意思。   “我觉得,要么是我以前看错你了,要么......你现在的情况也不乐观吧?”我冷不丁的问道。   司徒不是那种反复无常的小人,我跟他打过好几次交道,包括老爷子也是,都觉得这人不错,虽然有时候喜欢打官腔,但说到底也是个性情中人。   他现在说的话,就不是他那种性格能说出来的,更何况我都落到这种境地了,他要是再这么说话.....那不是明摆着要跟我撕破脸吗?   “是啊,大家都不乐观。”司徒叹了口气,不动声色的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满是无奈。   “你真的不说?”我皱着眉问。   司徒点点头,说,不是不说,是不方便说,哥们你别为难我,以后我肯定给你一个交代。   “行啊......你不说的话......那我只有自己去找了.......”我笑了笑:“咱们曾经是朋友,就凭这点,我也不可能为难你,你说对不?”   “老沈,别这么玩,现在的情况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很多人都掺和进来了。”司徒无奈的看着我,说:“上面在内部斗争,你们也在内部斗争,这样的局势我从来没见过,连听都没听说过.......”   “斗争不斗争,这个跟我没什么关系,我只想知道,除了我们这一行的人,还有别的人插手吗?”我目不转睛的看着司徒:“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不用我明说吧?”   司徒这一次直接沉默了,连岔开话题的举动都不敢有,眼神很明显的有些慌张。   “行,我明白了。”我点点头,没再多问。   “你别乱来。”司徒咬着牙,压低了嗓子,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一字一句的说:“这次你最好别冒头,沈家倒了,你的能量不比以前,枪打出头鸟的道理你不会不懂,当心被人一棒子打死。”   我看着一脸认真的司徒,只觉得有些挠头,问他,你觉得我姓宋还是姓沈?   “什么意思?”司徒愣了一下。   “我爷爷跟我说过,四川原先有两个先生世家,一宋一沈。”我笑道:“宋呢,就是那个宋补天,我听很多人提到过他,他比我强,忍辱负重了好几年才敢冒头,可我不一样......”   司徒表情有些难看了。   “沈家人的脾气都是遗传的,人站在我头上撒尿,我就得爬人头上拉屎。”我笑道:“谁跳出来收拾我,谁就是我一个要干掉的人,不管是行里人还是行外人.......”   “你是真想沈家被灭门吗??”司徒瞪大了眼睛,有些着急的看着我:“你不该这么没有理智啊!!”   这时候,站在我们正对面的那些人也注意到了我们,似乎是听见司徒的话了,有些警惕的往我这里看着。   “理智?”   我反问道,抬起手接了一些雨水,使劲往脸上抹了抹,又擦了几下。   “越有理智的人,吃的亏就越大,这句话是苗老前辈告诉我的,我不能忘。”   说着,我把雨伞拿开,仰起头看了看天上。   雨没有停下,反而越下越大。   无数水珠从天而降,落进了浑浊的烂泥里。   好像变得更冷了。 第四章 林东来   站在我们四周的那些人,有穿着迷彩服的军人,也有一些不知身份,穿着黑色正装的人。   在我跟司徒说话的时候,他们每一个人都用略带敌意的目光盯着我,似乎我不是他们这边的友军,是敌人。   那种眼神让我很不舒服,真的,看见他们那样,我心里顿时就有了股无名火,恨不得挨个儿把他们的眼睛给抠了.......   用我的时候,上门来找我,不用我的时候,就跟看垃圾一样看着我,你们他妈的.......   “七宝的家里人呢?”我问道。   司徒一愣,没想到我会马上问起这问题,但也没有犹豫,很干脆的给我回答道:“他家里人都没事,这次旧教的袭击并没有针对他们。”   “现在他们人呢?”我又问。   “在四九城。”司徒低声道:“他家里人跟我老领导那一批的干部有点关系,这次为了保他们,特地让人来接他们走。”   “七宝都被弄成这样了,你们也不让他们见七宝一面?”我有些诧异的问道,看着司徒,只觉得这帮龟儿子的脑回路太神奇了。   你们这么多人在这儿都没事,多几个七宝的家人又有什么?   七宝都他妈死了,你们还把事搞得这么严肃,这意思是还得走个流程??   什么狗屁道理!   “对了,我得跟你说一件事。”司徒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表情有些为难,欲言又止的看了看我,还是咬着牙把话吐了出来:“你爷爷他们的尸体,不能留在四川,得送去四九城,他们要做尸检。”   听见这话,我跟陈秋雁都愣了一下。   “你说什么?”我一脸疑惑的看着司徒,心里都在怀疑,这狗日的是不是喝多了,尽是给我说一些不着道的话。   能保持现场的完整,不破坏现场,这点我得感谢司徒他们,但是现在说要带尸体去四九城做尸检......这是几个意思?   “有必要做尸检吗?”陈秋雁皱着眉,满脸怀疑的看着司徒问:“他们应该是死在行里人手上,你让四九城的那些老学究做尸检,这不是浪费时间吗?”   “别说这些没用的,上头点了名要带人走,说到底也是为你们好.......”   司徒在说这话的时候,表情一直都没有变化,像是在说真话似的。   但他的眼神却变得有些让我捉摸不透了。   不知道是我看错了,想多了,还是就是这么回事。   他眼里只有一句话。   别答应。   “不行。”我死死盯着司徒的眼睛,打算从他的眼神里看出更多的东西:“我爷爷他们得入土为安,拿他们做尸检?这事你觉得我会答应吗?”   我给出这个答案的时候,司徒很是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我能看出来,他眼底里一闪而过的轻松。   “看吧,我就说人家不会同意,还非得让我犯难,林老哥,你可真是.......”   司徒一边絮絮叨叨的嘀咕着,一边往回走,跟站在人群前面的那个中年男人抱怨了起来。   那人是个生面孔,我从来没见过他,但凭感觉来说......这人的气势似乎比司徒更甚。   他的年纪约莫在五十岁左右,头发花白,面容五官极为端正,看着就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毫不夸张的说,任谁来看,哪怕是不知道他底细的人,一看他都会觉得,这明显就是一个有地位有身份的上位者。   “你是沈世安?”那人走了过来,面无表情的看着我,明知故问的说:“沈枯荣是你爷爷?”   “你说呢?”我反问道。   “对你们沈家发生的这些事,我表示很抱歉,确实是我们低估了对手.......”   “不是低估,是低能。”我笑道。   听见这话,站在那人身后的那些“保镖”,有三四个都把枪抽了出来,枪口直冲着我,表情万分的愤怒,似乎被我侮辱的人是他们一样。   “别紧张啊,我又没骂人,就是发表一个客观的意见罢了。”我摊了摊手,笑容满面的说道:“不过这也怪不得你们,旧教不是你们能够对付的,沈家自己不小心被人灭了门,这怨不得任何人。”   “老沈,说话客气点,这是我老领导的朋友,也是专门负责这件事的领导。”司徒低声道,顺便介绍了一句:“林东来局长,听说过没?”   “没听过。”我如实说道,回头往那层塑料布上看了一眼,头也不回的问林东来:“如果方便的话,麻烦您现在就带队回去吧,你们能来保护现场,我很感激,但要是说到想带我爷爷他们走,你们试试。”   我说着,随手把爩鼠从陈秋雁怀里抱过来,轻轻放在了地上。   “你们试试。”   “行啊。”林东来点点头,很淡定的说:“反正这一次你们沈家的事,是上面点了名要办的,无论你同不同意,尸体我们都要带走,如果你要阻拦我们......”   “嗯,那就是跟国家作对,跟你们作对,是这样吧?”我打断了林东来后面的话,笑容极其的灿烂:“老子帮了你们这么多,到头来还是被你们反咬一道,俗话说过河拆桥吃饱饭骂厨子......你们就是典型。”   “你想明白了?”林东来面不改色的问我:“你们沈家的事还得我们来收尾,没有我们帮你,这仇你是报不成了。”   我没吭声,从兜里摸出一盒烟来,正准备点上抽几口压压火气,但没想到的是,烟盒都湿透了,里面的烟全是稀烂的。   “报不成了?那我算你头上呗?”我笑道,拿着烟盒的手有些哆嗦。   此时,爩鼠也感觉到了我情绪的变化,四肢小爪子紧紧扣着地面,后背高高的弓起,似乎是做好攻击的准备了,眼里的敌意任谁都能看出来。   “你是不是不知道我是谁?”林东来皱着眉看着我,有些想不明白了,很认真的问了我一句:“跟我作对,那就是跟官家作对,你们沈家都是好人,这点我是清楚的,但我希望你能冷静一点,配合我们的工作,行吗?”   “行。”我点点头:“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要是不配合你们,那显得我多不懂事。”   听见我的回答,林东来脸色一喜,忙不迭的点点头,正准备宽慰我几句,只听我后面的话说出了口。   “但是我本来就不懂事,你们说再多也没用。”   我有些苦恼的挠了挠头,不动声色的将陈秋雁挡在身后,看着林东来的眼睛说。   “想拿我爷爷他们的尸体去做尸检,可以,先把我做了,再从我身上踏过去,您看行不行?”   “你是说这事没得商量了?”林东来皱着眉问我,跟我的表情一样,似乎都觉得有点苦恼。   司徒见势不妙,急忙走过来打圆场,先是劝我别这么激动,后是跟林东来说,这事得好好谈谈,不能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直觉告诉我,司徒这个人精肯定有事瞒着我,用屁股想都知道,他的表现这么反常,十有八九都跟老爷子他们这事有关。   但无论如何,说到拿尸体去做尸检,去干这种无意义的事......我就算跟他们官家撕破脸皮闹起来,也绝对不会同意。   “司徒哥,现在能跟我细说了吧?”   我目不转睛的看着司徒,没再搭理林东来,直接问道:“我爷爷他们是怎么死的,这次的袭击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得给我说清楚了。”   “行行行!你想知道我就跟你说!只要你别闹就行!”司徒忙不迭的说道。   在说这话的同时,他的目光也从林东来脸上划了过去,似乎是意有所指......好像是在跟我透露什么讯息。   “有些话不能说,有些话能说,你自己把控好。”林东来不动声色的提醒了一句。   司徒嗯了一声,说,我知道。   “我只说我该说的,其他的肯定不会提。” 第五章 友军的子弹   司徒跟我说话的时候,林东来也没有避开,就那么站在边上听着,似乎是在监视司徒,以免他说出一些不该说的东西。   不得不说,有领导在旁边杵着,司徒说起话来也喜欢打官腔了,基本上就是重复了一遍我知道的情况,没什么新奇的。   但在说完那些话的时候,司徒看了林东来一眼,不动声色的提道:“有火撒不出,那是要死人的。”   “谁死?”林东来问。   “你说呢?”司徒说着,走回吉普车里,在车后座拿出一条拆开的中华烟,先是往自己兜里装了一包,之后又把剩下的两包拿出来。   一包丢给林东来,一包丢给我。   我没多想,顺手就接住了,但林东来却没有接烟的意思,任凭烟盒撞在他胳膊上,然后掉进地上浑浊的污泥里。   毫不夸张的说,林东来的表情已经嘲讽到了司徒,别说是司徒了,连我这个局外人都觉得心里窝火。   林东来那种看人的眼神,就跟看垃圾一样,鄙夷之中,还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   “林哥,您最近是戒烟了啊?”司徒尴尬的笑着,脸上没有露出半点愤怒的意思,反而有种说不上来的亲热,似乎是发自内心的在关心林东来:“戒烟好啊,都这岁数了,好好保养身体才是正事。”   林东来没吭声,站在不远处的几个男人跑了过来,很有默契的帮林东来撑伞,之后还帮他点了支烟。   看见这一幕,司徒也只是笑,丝毫没有生气的意思。   我原先还有点气愤,但一看司徒这反应,我想了想,也笑了起来。   司徒不是那种喜欢阿谀奉承的人,他之所以这么对待林东来,自然有他的道理,而且就目前的情况来说,司徒不是我的敌人。   他丢给我的烟盒,很明显要比普通烟盒重一些,里面应该是装着一些东西。   在这种时候塞在烟盒里,不动声色的拿给我,这就足以说明......里面装着的,应该是不能让其他人知道的东西。   而且很有可能跟老爷子他们有关。   “尸体我得带走,这个没得商量,我也是奉命行事,别为难我。”林东来抽着烟,面无表情的看着我:“要是你舍不得,你现在可以去给他们磕几个头,聊表一下心意。”   说实话,我很讨厌林东来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   不光如此,他说话的语气,还有种打发小孩的不耐烦。   估计在他眼里,我这二十来岁的后生也就算个小孩,根本就不值一提。   “林老哥,咱们有话好好说啊,千万别.......”   没等司徒把话说完,林东来就回过头看了看他,指着他鼻子说:“你别管,要不然我连你一块办了。”   “行行行,我不管,谁叫你是我领导呢.......”司徒举起双手,做出了一副投降的样子,很无奈的说:“老沈,不是我不帮你,是我无能为力啊,要不然你也配合一下吧?”   我笑着耸了耸肩,表示这事没得商量。   “连我这个朋友的面子都不给?”司徒很无奈的问我。   “我就是拿你当朋友看,所以才没让你为难。”我说着,把沾满了污泥的外套脱了下来,随手丢在地上,又将腰后别着的棺材钉抽出,递给陈秋雁,示意让她帮我收着。   “这还叫不为难?”司徒皱了皱眉。   “要不是你在这儿,我非得把这个老狗日的嘴撕了不可......”我笑道:“你走吧,别在这儿杵着,免得一会溅你一身血。”   就在我说完这话的时候,只听砰地一声枪响,我左侧腹部就跟被人用锤子凿了一下,疼得不行,子弹瞬间就在腹部炸开了。   我能感觉到子弹里携带着不一样的东西,那种东西或者是朱砂一类的阳物,或者是符灰等等......反正就是那种用来对付冤孽恶鬼的东西。   在短短的两三秒内,伤口那一片就出现了腐蚀的迹象,边缘都散出了腐臭,血瞬间就从伤口里涌了出来。   “谁他妈开的枪?!!”司徒瞪大了眼睛,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   或许在他的想象里,我跟林东来会发生冲突,但也仅仅是冲突,起码现在也只会限制在语言上,而不是真的你死我活。   但这一发冷枪,却让司徒跟我都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林东来是这里的领导,可以说他就是唯一的话事人,司徒跟他比都差远了。   没有他的命令,那人是怎么想到要开枪的?   还是说.......他们事先就准备好要开枪了??   我捂着腹部的伤口,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皱着眉思索着这些让人头疼的问题。   叼着的烟已经燃烧了大半,陈秋雁见我半天不抖烟灰,也怕我把衣服弄脏,便伸手从我嘴里拿过烟,很熟练地帮我抖了抖。   “你.......你还真是跟传闻里一样啊.......”林东来皱着眉头,看着我的眼神中,都渐渐透出了一种警惕:“你是个异类。”   我没搭理他,转过头,往人群那边扫了一眼,很快就找到了刚才开枪打我的枪手。   那是一个穿着正装的中年人,膀大腰圆还长了一副三角眼,阴狠的目光直勾勾的往我这里看着,手指还搭在扳机上,似乎是准备再开一枪。   “我就是听说你不会死,所以让他试试。”林东来难得的笑了笑:“你不会生气吧?”   我点点头,说,不会。   “小胖!”   听见我的喊声,蹲在旁边的爩鼠,抬起头看了我一眼。   “弄死他。”   我话音刚落,没等众人反应过来,爩鼠就已经消失了。   它跟我这么长的时间,默契有多少,自然不用多说,我哪怕不提名字,让它弄死谁,它自己心里也清楚。   只听嘭的一声闷响,刚才开枪打我的枪手,脖子很突兀的就少了一块肉,血瞬间就从伤口里喷涌了出来。   那些带着温度的血液,犹如喷泉一般,足足喷得有两三米高。   在其他人拔枪准备开火的时候,爩鼠这才跑回来,嘴里还叼着属于那人的一块肉,很嫌弃的呸了一声,吐到了地上,还用脚踩了踩,跟小孩子撒气一样,动作不是一般的憨态可掬。   当然,爩鼠的可爱,除了我们之外其他人怕是欣赏不来了。   “姓林的.....哦不对,应该叫你林局长吧?”   我笑着,把手指伸进了腹部的伤口里,抠挖了几下,便把那颗子弹给扣了出来,上面还带着不少肉丝,似乎还有一些内脏的碎块挂在上面,看着挺恶心的。   “我以为那人不会死,所以让小胖过去试试,没想到他会死,真他妈让人失望啊.......”   一边说着,我一边用手指夹着子弹,跟弹烟头一样,啪的一声,把沾满血的弹头弹在了林东来的脸上。   “您大人有大量,应该不会生气吧?”   林东来没说话,脸上笑容不减,颤抖着把粘在脸上的弹头扣下来,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没等他发火,我左右看了看,好奇的问:“老街的人你们都疏散走了?”   “早就疏散走了。”司徒叹了口气:“疏散那么一大批人可费劲了,简直就是劳民伤财啊。”   “那谢谢了。”我点点头,满脸的笑容:“附近没人我才施展得开,要是一不小心吓坏了那些老邻居老街坊,得是多大的罪过啊.......”   “你是在找死,我看出来了。”林东来咬牙切齿的笑着。   “我骂你们是低能,真是一点都没骂错,一帮乌合之众还想跟我动手,真他妈的.......”我皱着眉头,心里有了种莫名的疑惑。   是啊,如果这帮龟儿子真的那么低能,那肯定混不到今天这个份上。   对于他们普通人来说,我这样的异类就是一个怪物,别说这几十号人,就是几百号人拿冷热兵器堵我,我也照样不怵啊,大不了就跑呗!   可是他们却选择了最不明智的一条路,当场跟我撕破脸,这个林东来到底想干什么??   “你是陈秋雁吧?”   林东来问道,把目光从我身上移开,看向了陈秋雁。   “你是四九城陈家的人,你爷爷是陈宗堂,我没说错吧?” 第六章 撕破脸   听见林东来的话,我们还没什么反应,司徒就先炸庙了,忙不迭的跑过来,狠狠的拽了林东来一把:“你别玩大啊,陈老爷子是什么身份,你心里清楚,别说是你动他,就是你上面的人也不一定敢.......”   没等司徒把话说完,林东来扬起手就给了司徒一个大嘴巴子。   从他打人的动作跟力度来看,他不像是一个白道高官,一点都不像。   无论是抽打司徒的力度,还是起手的角度,都极其的完美,恰到好处。   看似没使上什么力气,司徒还是让他抽翻在了水坑里,狼狈不堪的样子跟我有些神似,都像一条被人逼到绝处的丧家之犬。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司徒这么狼狈。   以往的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早就他妈的没了踪影,原先的司徒看着像个智者,现在更像是一个被人欺负的智障。   我走了过去,一把将司徒从地上拽起来,然后侧过脸问林东来:“你想干什么?”   从我跟他的这个距离来看,林东来应该是处在一个很危险的位置,就算他身边有那几个保镖护着,我也有绝对的把握在一瞬间制住他。   但林东来没躲也没闪,更没有明显的与我拉开距离,而是很淡定的站在原地看着我,似乎对自己很有信心。   “把你爷爷的尸体让给我们,什么麻烦都没了。”林东来笑道:“刚才你弄死那人,我也当做没看见,你觉得怎么样?”   “我要是说不呢?”我反问道。   “第一,你会被我们列上黑名单,像是你这样有本事有底子,还不愿意跟我们官方合作的人,是绝对的危险分子。”林东来笑道:“第二,陈家在四九城的势力不小,但要是我们真的想动陈家,你觉得我们有那个本事没?”   话音一落,林东来还看了陈秋雁一眼,颇感惋惜的说:“跟这么一个小子待在一起,陈家也算是招灾了。”   “那你动呗。”陈秋雁笑嘻嘻的看着林东来,表情不是一般的轻松:“你想灭陈家满门也可以,你去试试,但丑话要说在前面,你真的对付我家人,我男朋友会宰了你的。”   一边说着,一边陈秋雁还拍了拍我肩膀。   “你不信?”林东来一皱眉:“我记得你是个聪明人,不应该这样愚蠢。”   闻言,陈秋雁只是笑,并没有反驳什么。   “你动陈家试试。”我面无表情的说道,看见林东来一脸的无所谓,我心里的情绪也不禁出现了一些波动。   要不是我还有一点理智在阻止我......我还真想试试把他眼珠子挖出来是什么样的感觉.....   像他这样随便打发人的眼神,这种高高在上的姿态,真的该死。   “我要是动陈家了,你还准备干什么,杀了我?”林东来笑道:“杀了我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你知道吗?”   “无非是被你们官家针对,一直针对到死,是这么回事吧?”   我低声说着,走上前去,在那些保镖警惕的目光下,我伸出手一把拽住了林东来的衣领。   还没等那些保镖扑过来,我先一步松开手,而林东来也摆了摆手,示意让他们别慌张,没什么大事。   下一秒,在众目睽睽之下,我就跟逗小孩一样,用两只手在林东来脸上拍了拍。   手上的力度不小,几乎是瞬间,就把林东来的脸拍肿了,两个红彤彤的巴掌印看着无比显眼。   “我连家人都没了,我还怕什么?”   我说着,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身子不停的打着颤,就跟气温太冷被冻得发抖一样,但那跟真正的冷无关。   之所以会发抖,是因为我在强忍着,死死的忍着一把掐死林东来的欲望。   “在此之前我就不怕死,到现在了,你觉得我会怕死吗?”   我咬着牙,脸上的肌肉不停跳动着,哪怕我看不见自己的样子,也能察觉到,自己的笑容已经渐渐变得扭曲了。   “我见过的东西是你想象不到的,我遇见过的麻烦也是你做梦都想不到的,连它们我都不怕......更何况是你??”   我笑容满面的说着,手掌不受控制的,很缓慢的,开始往林东来的脖子上移动。   就跟抚摸爩鼠的脑袋一样,我很温柔的,轻抚着林东来的脖子。   “你他妈的.......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烦你这种畜生.......老子真的想活吞了你.......”   在这时,我的脑后勺上,已经被人用枪口顶住了,还不止一个。   “反正我死不了,你们可以开枪试试,那个......秋雁!小胖!”   陈秋雁站在几米开外,笑着应了一声,没有半点紧张:“我在呢。”   “吱!!”爩鼠也给了我回应。   “你们看清楚了,一会谁开枪打我,你们就弄死谁。”我低声道:“既然不跟我讲理,那就别讲了,反正谈不拢,大不了就打!”   砰地一声枪响,我后脑勺上挨了一枪子。   疼痛感只在刹那间,而且那点疼痛感很快就消失了,甚至都没有影响到我的意识,也没有对我的动作造成半点影响。   所以我没有犹豫,一把拽住了林东来的右耳,狠狠的往下一撕。   “啊啊啊!!!”   伴随着我身后的嘭嘭闷响,我能感觉到有好几个人都倒下去了,回头一看,爩鼠跟陈秋雁已经站在我身边。   一个支着身子,不断用小爪子梳理着自己的毛发。   另外一个则是揉着拳头,脸上满是笑容的看着我。   “我说了我不会死,你们就是不听,你说说,这能怨谁?”   我唉声叹气的说道,把手里的东西提了起来,仔细端详了一下。   也许是我撕扯的力道太重,我从林东来脸上撕下来的不光是耳朵,还有耳朵下面那一截的皮肤。   闻着挺臭的,除了血腥味,还有一股子脂肪的味道。   “你该减减肥了。”我皱着眉说道,很嫌弃的把手里的东西丢在地上,然后抬起脚,一脚踩了下去。   跟踩烟头似的,用脚尖踩着,转动了几下,彻底把那玩意儿踩变形了,抬脚一看就跟肉沫似的。   “你会死的!!你别想活着!!我非得弄死你不可!!!”林东来状若疯狂的大吼着,用手捂住伤口,想要从我的手里挣脱出去。   但在那时,我手上已经使了劲,跟铁钳差不多,掐住他脖子根本不给他机会挣开。   “司徒哥,你知道吗?”   听见我冷不丁的喊他,原本还在发呆的司徒,忽然打了个冷颤,然后看着我问:“我知道什么?”   “我脾气没那么好......只是一直都在忍着.......瞻前顾后.......我的顾忌太多了........”   我笑着说道,语气越来越轻松,甚至于都到了兴奋的地步。   “老爷子他们走了,我没顾忌了,也没软肋了,所以我干什么都不用多想,顺其自然对得起良心就好.......哎司徒哥,那句话是怎么说来着?”   司徒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被我掐住脖子的林东来,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两步,露出了一抹隐秘的笑容。   “浑身胄甲,无一处软肋。”   “对,就是这个,所以我今天不想忍了........”我笑道:“我想明白了,除开旧教的那帮畜生之外,跟我有仇的人不超过十个,跟老爷子有仇的不超过一百个,从今天开始,我就挨个儿干掉那帮杂碎,总会逮到正主儿的。”   我给出的这个答案,明显让司徒感觉到意外了,他的表情变得有些紧张,那绝对不是伪装出来的,是局势超出了预知的紧张慌乱。   “你疯了??”司徒忙不迭的劝道:“你要是真的这么干了!!你还不得被上面认为是社会公敌啊??!”   “无所谓了.......”   我叹道,回头一看,曾经的家已经被一层层塑料布罩住了,什么都看不见。   “既然老天爷不给我一条好路走,那就怪不得我硬碰硬的开一条路出来,哪怕是死,我也得让那帮牲口给我爷爷......我兄弟......苗前辈.......给他们陪葬!” 第七章 福子伯   “这里有这么多人看着!!你敢动我?!!”   林东来如欲吃人的瞪着我,虽然话里话外都是威胁的意思,但语气里的恐惧,还是显而易见的。   我知道,林东来这龟儿子怂了,怂大了。   但说句实话,我打一开始就没想对付他,之所以把他耳朵给撕了,就是因为这牲口听不懂人话。   我重复了好几次,我说不能运走老爷子他们的尸体,但他不愿意啊,这不是明摆着跟我找事么!   既然不愿意听取别人的意见,那要耳朵来干什么?   “我不敢动你?开玩笑呢?”我看了看林东来,有些好奇的问:“我不是已经动你了吗?怎么就不敢了?”   林东来看着我脸上的笑容,不住的打了几个冷颤,我估计他也能看出来,我是铁了心想要弄死他了。   现在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威胁到我,说白了,只要我想开了,就算是老爷子他们还在世,我也不用瞻前顾后,用不着有那么多的顾忌。   越怂越怕,就越容易被人堵着打,我算是看明白了.......   “怪不得我爷爷以前喜欢把事做绝.......因为任何事都会有变数.......除非是斩草除根.......”我喃喃道,面无表情的看着被我掐住脖子的林东来:“我就算是现在放了你.......回去之后你也会记恨我吧?”   林东来似乎是感觉到什么了,打了个冷颤,眼神越发的恐惧。   那是一种事态超出掌握的恐惧,我敢肯定,这老东西事前肯定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没有握手言和,没有以德报怨,咱们这些人啊,只有利滚利......数不清的新仇旧恨.......”我笑道:“林局,就因为这样,我不能放你,反正迟早你都会弄死我,都会给我带来麻烦,那还不如干掉你泄泄火呢。”   “没必要玩得这么绝吧.......”林东来笑容很不自然,也很勉强。   我挠了挠头,有些苦恼的说,这倒不是绝不绝的事,主要是我想轻松一下。   “说真的,林局,要是我看见你死了,我应该挺开心的。”我发自肺腑的笑着说:“您就当帮我一个忙,去死一死,行吗?”   “这里有这么多人......等我死了.......他们也必然会找你算账.......”林东来咬着牙说道:“你总不能全杀了吧??我们带来的也有先生,你能对付几......”   “能。”   我点点头,很认真的看着林东来,一字一句的说道。   “我不在乎多少,只要谁敢在这儿找刺激,我保准让他这辈子都忘不了刺激,反正杀一个跟杀一百个没什么两样,都是死罪.......”我笑道:“破罐子破摔是什么意思,这个用不着我解释吧?”   林东来不吱声了,身子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但这应该不是恐惧导致的,而是我手上开始使劲了,掐得他呼吸不过来,所以开始挣扎。   “老沈,差不多得了,赶尽杀绝可不行啊。”司徒劝了一句。   虽然他话是这么说,但他却没有阻止我的意思,而是远远的站在边上,似乎是害怕受到波及,一脸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他是在逼我啊.......”我无奈道,忽然想起刚才林东来说的话,便好奇的问了一句:“你们还带先生来了?都有谁啊?叫出来我见识见识?”   说这话的时候,我语气没有半点挑衅,真的只是单纯在好奇。   林东来的心是有多大?   就司徒曾经说过的那些“宫廷术士”,还真没谁能够入我的眼。   当然了,看风水算命的那种特殊先生不算,我说的是能打善斗的。   像是我们这行的先生,能打善斗的那种,大多性情古怪。   要么像是苗武人一样喜欢避世,要么就是心高气傲谁也不服的主儿。   像是王元庆就是个典型的例子。   钱,权。   这两种东西能够招揽很多先生,但绝对不可能随随便便就招收到那种狠角色。   为什么?   因为他们都瞧不上这玩意儿,钱跟权只是世俗到极点的东西,有什么好的?   但不可否认的是,国家机器的能量很大,几乎可以大到常人无法想象的地步,说他们内部没点能人,这肯定是不可能的,只是很少罢了。   如果林东来还真带来了几个这样的角色,不得不说,我还真想见见。   “小阎王的威风有点过头了吧?”   这时候,一个约莫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缓缓从人群里走了出来。   听见他的话,我没多想,顺势看了过去,打量了他两眼。   这人的个子不高,身材很是瘦弱,尖嘴猴腮的样子就跟耗子成精差不多,而且眼神还特别的鸡贼,总感觉他是刚做完坏事在心虚,反正怎么看怎么不像是好人。   “您是?”我客气的问了一句,倒没有显出太多的敌意。   那人只是笑,没回答我,还是司徒先开口,跟我介绍道:“这是四九城里的能人,是道家子弟,俗名叫福子伯。”   “福子伯?”我一皱眉,有些疑惑的看着那人:“没听过啊,你是修道的先生?”   他笑着说,是,然后有些小心翼翼的指了指林东来,说,再不放开他,他就让你掐死了,有话好好说,别动不动就杀人,这是造业。   感觉到他身上那种平和的气息,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觉得不能轻敌,毕竟这是四九城里混出来的能人,肯定有他一套功夫,小看他吃亏了是小,给沈家丢人是大。   “我现在松开你,但你别跑,也别嚷嚷,要不然我就撕了你的嘴,行么?”我问林东来。   林东来呜呜咽咽的点着头,脸色已经开始发紫了,眼睛不住的往上翻动着,距离断气恐怕也要不了一会,求生欲望极其的强烈。   我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随手一扔,就把林东来丢到了旁边的泥水里。   不等林东来站起身,爩鼠吱吱叫着就跑了过去,一爪子按住了林东来的心口,意思非常的简单。   你要是乱动,我就弄死你。   “咱们试试手?”我目不转睛的盯着福子伯,语气有些止不住的兴奋。   真的,我很开心,因为憋了这么长时间的气,总算是找到好好出一回的机会了。   收拾林东来这样的杂碎不算什么,要跟一个有底子,能跟我斗个旗鼓相当让我奋不顾身的敌人.......跟那样的人打,才能把心中的浊气发泄出来。   福子伯听见我的话时,表情很明显的迟疑了一下,但倒是没有惊慌失措,似乎是一点都不怕我。   “没必要吧?”福子伯皱着眉说:“咱们斗个你死我活的有什么意思?你有这火气,找你仇人撒去啊,跟我们这些无辜人闹个什么劲儿?”   没等我说什么,福子伯忽然抬脚走了过来,也没有敌意,客客气气的走到我面前,低声跟我解释着:“你看看,上头本来打算当天就运走尸体的,但我们没有这么干,因为我们也讲人情味啊对不对?所以说.......”   一边说着,他一边用手搭在我肩上,一副哥俩好的样子。   “把手拿开。”   我说道,猛地一把握住了他的右手臂,笑容极其的灿烂。   “口蜜腹剑,笑里藏刀,这就是你的本事吧?”   福子伯只是笑,也没有反驳的意思,听见我让他把手拿开,他也没这么做,反而使劲的往我肩膀上按了一下。   “我的本事可不止这个,要不......你再耐心点!耐心点跟我试试!”   我能感觉到那种刺骨而来的痛楚,但这点疼痛对我而言还是可以忍受的。   再疼,能有我当初种落恶子入身的时候疼么?   “我最烦的就是你这样的家伙......聪明......狡猾.......”我笑着,语气里的兴奋越来越浓:“你他妈真是该死啊.......” 第八章 旧人   福子伯的身手明显要比普通先生强,不知道是练过功夫还是怎么的,手腕一翻,很轻松的就从我手里挣脱了出去。   等我再想拽住他的时候,这龟儿子已经跑出去七八米了,那动作可不是一般的敏捷。   “狗日的,动作还挺快。”我笑道,转头一看,肩上已经被福子伯贴上一张符纸了,而且那张符纸的规格很奇怪,只有两指宽,一指长。   被雨水浸透了,这张符纸上的墨迹也没有褪色。   那是用一种我没见过的......略微带点蓝色,还夹杂着一股草药香的墨水写的。   我肩上疼痛的来源,就是来自于这里。   “动作不快不行啊,你下手这么狠,我可不想栽在你手上。”福子伯叹道,贼眉鼠眼的样子,怎么看怎么怂,明摆着就是那种害怕被人揍的意味。   陈秋雁想上去跟他过招,但还是让我拽住了,我摇摇头,意思是别着急,这人得留给我。   “驱邪镇鬼我不擅长,但要是说到收拾活人,我觉得自己还是有一套的。”福子伯笑眯眯的跟我说:“你赶紧的收手吧,免得你.......”   没等他把话说完,我一伸手,面不改色的就把那张符纸抠了下来。   没错,是抠,不是揭。   那张符纸就跟粘在我肉上一样,被我撕扯下来的时候,符纸底部还连着我的衣服、我肩上的皮肉。   等我彻底的将其撕开,我肩上也出现了一个两指宽的血窟窿。   不过这点伤害对我来说不算什么,连疼痛感都开始迅速消退了,血肉愈合的速度飞快,让福子伯看直了眼。   “不可能!!”福子伯瞪大了眼说:“你体内的蛊气应该被我制住了!!这时候怎么还能起作用?!!”   我笑了笑,反问他:“你是第一次来四川吧?”   “不是。”福子伯摇摇头。   “那你原来跟沈家人交过手没?”我问道,左右寻摸了一阵,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根断开的钢筋,应该是从坍塌的药铺里掉出来的。   钢筋的一头很平,像是被打磨过,另外一头则是尖的,像是锥子。   “没有。”福子伯变了副表情,有些警惕的盯着我。   “没有跟沈家人交过手,那就别说你来过四川,你个龟儿子......”我笑着,握着那根钢筋,猛地一转身,只冲福子伯奔了过去。   几乎连两秒都不到,福子伯还没来得及反应,我就冲到他身前,手肘往后一退,将钢筋的尖头对准了福子伯的心口。   “别。”   忽然间,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听见那人说话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的动作也止住了。   一只胖乎乎的手掌,正握紧了我的手臂,没让我再往前进半步。   “小沈施主,这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也不至于死,教训教训就算了。”   不知道为什么,听见这个熟悉的声音,我心里的情绪顿时就散乱了起来,鼻子也变得有些酸涩,被我强压在心底的情绪......一一涌上了心头。   “闻人前辈.......您怎么来了........”我看着那个熟悉的笑脸,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有些颤抖:“您怎么才来啊........”   “对不住......对不住啊.......和尚我来得晚了.......”闻人菩萨的笑容比哭还难看,眼里满是悔不当初,跟我一样,眼睛都有些发红。   “老闻人,你别挡着他啊,我正准备跟他过过手呢。”福子伯叹道。   听见这话我才反应过来,这里还有个福子伯杵着,低头一看,他手里也拿着一把类似于凶器的东西,上面穿插着三张符纸,尖头正对着我的丹田处。   他之所以没能捅进来,也是因为闻人菩萨的另外一只手,正死死的拽着他。   “你师父死的时候就说过,你小子这辈子成不了大事,但没想到啊......你个后生还真的混出头了。”闻人菩萨叹了口气,回头看了看福子伯,说:“带着人回去吧,这次的事就算了结了,尸体你们也别想拿走,就这么放着吧。”   “早就听说你好管闲事,没想到你这么喜欢管.......”福子伯皱着眉说:“闻人老和尚,你是不是非得跟我们闹翻才罢休?”   闻人菩萨悲天悯人的叹了口气,说,真他娘的造业。   话音一落,没等我们反应过来,闻人菩萨猛地松开了我的手,横着一巴掌,重重的抽在了福子伯脸上。   别看老和尚平常挺温柔,到这个抽人嘴巴的时候,他下手可不是一般的重。   福子伯就像是一个没有重量的空气人,被抽中的瞬间,轻飘飘的就飞出了四五米远,落地之后还变成滚地葫芦,一溜烟的滚出去了七八圈。   我是第一次看见闻人菩萨这么打人,也是第一次看见闻人菩萨发这么大的火。   “我是个修佛的和尚,按理来说,脾气应该够好了,在国内也没几个有我这样的好脾气,但是你们咋就这么逼人呢.......”闻人菩萨还是在笑,但从他脸上不断抽搐的肥肉来看,应该是要忍不住火了:“跟你们闹翻才肯罢休?你的意思是,咱们之间是阶级敌人的关系呗?”   这时候,福子伯很狼狈的从地上爬了起来,用手紧紧的捂着脸,咳嗽了两声,呸的一下,吐出了两颗带血的后槽牙。   “下手挺狠。”福子伯笑道,身子不断的颤抖着,应该是气的。   闻人菩萨没去看他,拍了拍我肩膀,像是在安慰我,头也不回的说:“带着你们的人滚回四九城,想要跟旧教斗,那就别跟我们撕破脸,我们之间不是敌对关系,别搞错了就行。”   “要是我搞错了呢?”福子伯咬牙切齿的说道,针锋相对的瞪着闻人菩萨:“我就拿你们当敌人看,你想咋的?”   闻人菩萨正要说什么,我轻轻一拍他肩膀,示意让我说,别为了这种畜生造口业。   “你拿我们当朋友看也行,当敌人看也可以,我们都不介意。”我笑道,把手里的钢筋丢到地上,算是给闻人菩萨面子,不跟这牲口动手:“但是你要敢来闹腾,老子就扒了你十八辈祖坟,再把你塞进去埋了,不信你试试。”   “我.......”   闻人菩萨没等他说完,忽然转过脸,表情如欲吃人,明显就是他曾经展示过的那种忿怒相。   “滚!!”   被闻人菩萨一吼,福子伯当即就是一哆嗦,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本来就害怕,又咬着牙看了看我们,没再说什么,转身走回了人堆里。   很快,在闻人菩萨的招呼下,我也让爩鼠把林东来给放了。   这一回林东来倒是没为难我们,跑回去之后,想都不想,带着人坐上车就撤了,连一句狠话都没给我们撂下。   至于司徒......他也没有在这里多逗留,礼貌性的跟我们告了个别,之后就跟着林东来走了。   等所有人都走光了,闻人菩萨这才牵着我的手,颤颤巍巍的跟我穿过塑料布,走到了药铺的废墟上。   看见那几具烧至枯干的尸体,闻人菩萨只看了一眼,之后就紧闭上眼睛,不忍再看。   “老沈.....”   闻人菩萨说着,猛地一咬牙,像是在强行控制情绪,身子不住的颤抖着。   过了足足五六分钟,闻人菩萨这才开了口,长叹声里,似是带着哭腔。   “你这一走.......我们这些老伙计得多寂寞啊.......”   我死死的咬着牙,腮帮子上的肌肉不停跳动着,没敢哭出来,硬生生的挤出了一脸笑容,宽慰着闻人菩萨:“您别难过.....节哀顺变吧.......”   “世安。”   闻人菩萨是第一次这么叫我,那种腔调,就像是我爷爷叫我的时候,用的那种慈祥又和蔼的腔调。   “想哭就哭吧,别憋出病来,我知道你难受.......”   “没事的。”   我笑道,脸上的笑容很是灿烂,但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流了下来,声音都在发抖。   “我爷爷看不得我哭,他觉得大老爷们是不能哭的,哭的是懦夫,他骂人那么难听,我可不想挨他的骂,但是......”   说着,我猛地捂住了脸,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但是我真的好想再让他骂我一回.......就一回。” 第九章 棋子   闻人菩萨跟我们沈家的关系很深,这点在此之前就从老爷子嘴里听过。   但更深的,貌似是他跟闻人菩萨的感情。   据胖和尚自己说,当初老爷子在外面闯荡江湖的时候,他就跟着老爷子玩过很长一段时间。   云游四方,寻道求佛。   从四川起始,一路往北,之后又沿海而下,直去海南。   当初不光有闻人菩萨,还有其他几个先生,大家就这么结伴而行,走遍了中国的大江南北。   “那时候有我,有凰真人,还有几个你没见过的先生.......”闻人菩萨跟我肩并肩的坐在残垣断壁上,与我一样,不敢也不忍去看那几具尸体,装作一脸什么都没发生,闲聊似的跟我聊起了往事。   “闻人前辈,我爷爷死的这事......是不是在行里都传开了?”我看着地上不断被雨水打出涟漪的污泥,头也不抬的问道。   闻人菩萨嗯了一声,表情略有些复杂。   “这消息传得飞快,我刚得到这消息还没多久,东三省那边的先生都传遍了,从南到北,你爷爷算是出名了。”   说这些话的时候,闻人菩萨还用的是开玩笑的语气,拍了拍我肩膀,低声说:“本来还有很多老哥们想跟我过来,但还是让我劝回去了,现在的旧教不比以前,他们是真正的锋芒毕露啊,是铁了心要跟我们硬碰硬的干.......”   “没事,他们迟早挨我们收拾。”我有些勉强的笑着,摇摇头说:“您来就够了,其他人来了我也不认识,没必要麻烦他们。”   闻人菩萨叹了口气,沉默了一会,又说:“沈家倒了,但还有你这个独苗活着,有一些人会看不惯的,肯定会来找你的麻烦。”   “我知道。”我点头道:“就算他们不来找我,我也得去找他们。”   “你的意思是.......”闻人菩萨一皱眉。   “那些人太麻烦了,我不干掉他们,迟早会等来麻烦的。”我无奈道:“更何况老爷子的死不光是旧教弄的,还有很多行里的仇家在推波助澜,我也说不准有谁没谁,所以只能一棒子把所有人都给打死,有杀错也不能放过.......”   闻人菩萨听见我这么说,倒也没有劝阻的意思,目光复杂的看着我,沉默了下去。   “我爷爷老是说自己做事太绝,虽然会免去很多麻烦,但迟早也要遭报应,可是他真的都把事做绝了吗?”我无奈的笑着:“十个得罪他的,只有六个被做掉了,剩下的四个都是他心软放过的,这是我爷爷自己说的.......到现在,那些想找我麻烦的,就是这帮不知道死活的白眼狼。”   听到这里,闻人菩萨也只是叹气,没再多说什么。   “不杀之恩,是为大恩,我爷爷对他们慈悲过,想度他们,只是没成功罢了,但是现在我想到了另外一条成功的路。”   我说着,感觉身子渐渐暖和了起来,似乎是习惯了这里的温度,忽然觉得没那么冷了。   “绝字,不是这么写的。”我喃喃道:“既然不念恩情过来反咬一口,甭管他们咬没咬,我都得把这事办了,因为我分不清真假,也没心思去了解真相,反正他们得罪过老爷子,死也就死了。”   “事不能这么办。”闻人菩萨忍不住劝道:“你知道跟你爷爷有仇的人有多少吗??要是你把他们全给杀了,你会犯众怒的!!”   “旧教想要的不就是这个结果吗?”我反问道。   闻人菩萨愣了一下,没说话。   “闻人前辈,我不傻。”我笑了起来,用手指在地上的烂泥里画着圈,看着被我勾勒出来的线条不断在纠缠,不断的相交,我脑子里的思维越发清晰了:“旧教不可能是国家的对手,但他们现在已经露头了,肯定有他们的打算,搅和咱们行里的局势就是一步棋,我就是他们的棋子。”   “局势越混乱,对上面造成的麻烦越多,他们就越安全,能够给他们办事的机会......自然就变多了。”   话音一落,我抬起手来,指了指自己的脸:“按照我说的这些走下去,要不了多久,我就会变成林东来嘴里说的社会公敌,上头办不掉旧教,就会选择先办掉我。”   “你觉得这样的可能性有多大?”闻人菩萨试探着问我。   “十成。”我说道,笑容越发的灿烂了:“总是给上面惹麻烦,哪怕我立过再大的功,最终也会变成他们眼里的麻烦。”   “既然你都明白......那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做??”闻人菩萨满脸疑惑的看着我。   “因为他们太过分了。”   我自言自语的喃喃道。   对于林东来他们代表的势力,对于旧教的势力,对于那些跟老爷子结过仇的人......   他们办的事,比我过分得多。   “我爷爷虽然是个刺头,但他为国家流过血,立过功,就算是死,也不该落到这个下场,不等我给他办葬礼,不等他过头七,当着我的面就要把尸体运走,这是几个意思?”我笑着揉了揉眼睛,感觉心里堵得慌:“沈家人不是狗,还没沦落到任人宰割的地步,就算是死,尸体也不是他们想动就动的。”   “这个.......这个我也觉得不对劲。”闻人菩萨皱紧了眉:“四九城的先生不傻,他们知道你爷爷的死肯定跟行里人有关,更何况这又不是谋杀暗杀,做尸检有什么用?”   “在前线跟人硬着头皮血拼的是咱们,顶着死全家的风险,跟旧教硬碰硬的,也是咱们,现在说翻脸就翻脸,是不是绝情过头了?”我笑道:“我们就是尿壶,要用的时候,谁都觉得咱们好使,不用的时候,就嫌咱们脏咱们臭,随手一扔就丢垃圾堆里了,跟他们还用得着讲道理?”   说着,我挠了挠头:“还有旧教的那帮畜生,玩了命的找我们沈家麻烦,这不是明摆着要给我们上眼药么。”   “你说这些......”闻人菩萨欲言又止的看了看我,有些担忧的问:“你做的这个决定,是不是意气之争?真的想清楚自己会遇见的麻烦了吗?”   “不是贸然的举动,是有计划的,闻人前辈,我有我的计划.......”   我低声道,把沾满泥水的手指抬了起来,指了指地上那一圈圈犹如乱麻的线条。   “像是这样的死结,没有人能打得开,上面的人不能,沈家的仇人不能,旧教也不能,谁都没有这个能力.......”   “你是想快刀斩乱麻?”闻人菩萨一愣。   “不是,这跟快刀斩乱麻没什么关系,我是想继续往上套绳子,把这个死结缠得越来越死,直到没有人能够置身事外,我的目的就达成了。”我笑道。   闻人菩萨沉默了两秒,叹了口气,摇摇头说:“我好像知道你的打算了.......”   “既然大家都喜欢乱,都喜欢把我往绝地里逼,那就试试吧.......”我耸了耸肩,满脸的无所谓,语气里满是破罐子破摔的自由自在:“让我这颗棋子闹腾起来,闹得天下大乱,把行里行外都闹成一滩浑水.......”   “到那时候,我倒是想看看,这个棋盘,还能不能容得下我这颗棋子。”   “你说的这些,只是针对旧教吧?”闻人菩萨问我:“上面的人可不希望世道乱起来。”   “对啊,就是因为他们不希望,所以我才必须这么做。”   我随手在裤子上蹭了蹭,把手上的泥水都蹭了下去,笑呵呵的说:“不就是上眼药么,谁不会啊,我倒想看看,等我玩大了,上面的人是会先对付我,还是先对付旧教。” 第十章 内鬼   说完那一番话后,我又大概的跟闻人菩萨聊了聊我之后的一些计划。   不得不说,他的反应让我有些感动。   没有半点劝慰,也没有半点阻拦,反倒是有种支持我的意思。   “实在是玩不动了,就跟和尚我说一声。”闻人菩萨低声道:“只要我出面保你,除了旧教那些疯子之外,没人敢动。”   “谢谢了。”我笑道,发自内心的跟闻人菩萨道了谢:“您对我的恩情,对我们沈家的恩情,我都记在心里,说这些话可能有点客套,但不能不说啊,我是真的......”   “咋了?”闻人菩萨一瞪眼:“你是拿和尚我当外人看呢?”   “不是不是,我只是觉得......”   我说到这里,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假装很淡定的说:“有你支持我,真的挺开心的。”   闻人菩萨跟我的关系,倒是没有那种亦师亦友的感觉,反倒像是一个家里长辈,对待晚辈后生那样的慈祥。   原先还有些难受的心情,此刻也恢复了许多,脸上的笑容也不禁变得更真切了。   “在来之前,我还以为你会一蹶不振很长一段时间,毕竟从小带你到大的爷爷走了,但没想到啊......”闻人菩萨笑着,颇为赞赏的看了我一眼:“你走出来的速度倒是挺快,出乎我的意料了。”   听见这话,我稍微愣了一下,莫名其妙的感觉到了一种茫然。   是啊。   按照我原来的性子来看......想要从老爷子身死的阴影里走出来.......应该是需要一段时间的......   就算是走出来的速度再快,也不可能在短短几个小时里就冷静成这样。   “我好像缺了一些东西。”我喃喃道。   “你缺了一些东西?缺什么了?”闻人菩萨有些纳闷的看着我,似乎是没明白我的话。   我想了一会,本打算给闻人菩萨一个具体点的回答,但无论怎么想,我都想不到一个合适的答案,只能作罢。   说实话,我自己的身子是什么样的情况,我比谁都清楚。   自打海南一行,我的肉身就产生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变化,或许这跟九螭神有关,也有可能是大脑怪之前给我种下的果,现在慢慢被我吃了下去。   就平常的时候,我看着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这点我也清楚。   但在某些特殊时刻,我能感觉到自己的情绪......好像比普通人更容易出现波动。   情绪失控,情绪崩溃,这种种现象都出现过不少次了,但与之相比,我能够强行让情绪平静下去的次数,也不算少。   特别是那种濒临崩溃的时刻,情绪却很突兀的平静下来,如同一潭死水......那样的变化,在事后,都会让我不由自主的产生恐惧。   这不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状态,绝对不是。   我自认不是一个正常人,但我也不想变成那样冰冷无情的怪物......   就像是现在,我很想抱着老爷子他们的尸首再哭一阵子,痛哭流涕的再嚎几嗓子,但我却发现自己做不到了。   不是害怕丢人现眼,是真的......没那么难受了。   “世安?”   忽然,陈秋雁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打了个冷颤,很快就从那种发呆的状态里恢复了过来。   此时此刻,陈秋雁跟闻人菩萨都在看我,表情里满是担忧,似乎是察觉到什么了。   “你的状态不大对。”闻人菩萨皱着眉头,很凝重的说:“情况好像变得更糟了。”   “有吗?”我挠了挠头:“我感觉跟以前差不多啊。”   闻人菩萨没再说话,猛地一伸手,拽住我的右手腕,帮我把了一会脉。   很快,他的表情就变得更难看了。   “你的心跳频率怎么这么慢......虽然脉象浑厚......但这也太慢了啊.......”闻人菩萨喃喃道,不敢相信的看着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我摇摇头,不动声色的把手抽了回来,往下扯了扯袖子:“闻人前辈,我到现在还是有一点没想明白。”   闻人菩萨也能感觉到我是故意岔开话题,便不再追问,叹道:“你说。”   “听司徒他们的意思,好像运走我爷爷的尸体,是上面的要求。”我低声道:“但那些人肯定不是傻子,不会做没有意义而又能刺激我的事,所以这件事肯定有猫腻。”   闻人菩萨皱着眉想一会,摇摇头:“他们应该是想从你爷爷身上发现什么。”   “我爷爷身上?”我疑惑道:“是不是想拿我们沈家的落恶子去搞科研?”   “不清楚。”闻人菩萨叹道:“就我感觉,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这时候,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在前不久,司徒给我们拿烟的时候,丢给我的那个烟盒虽然是密封好的,看似跟原装的没什么两样,但入手的重量却很明显的重了许多。   里面应该是藏着一些东西,而且这些东西,是司徒不想让外人知道的。   我想到这里,忙不迭的从兜里把烟盒摸出来,三下五除二的拆开。   就在我准备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时,我脑子里忽然闪了一下,动作也不禁变慢了些许。   现在的沈家正处在风雨飘摇之时,老爷子的死讯也传遍了大江南北,肯定有不少眼线在这一片藏着......   “秋雁,帮我拿着伞,我点个火抽支烟.......”我说着,从烟盒里拿出来一根烟叼在嘴里,在把烟盒塞回兜里之前,手掌轻轻一盖,不动声色的就把里面的东西倒在了手心里。   之后又点上烟,抽了两口,没有露出半点破绽。   藏在烟盒里的东西很小,刚打开包装的时候我就看见了,是一块只有拇指大硬币厚的玉佩。   那玩意儿应该是苗武人的,我记得很清楚,这东西一直都挂在他的拐杖上。   司徒给我这个干什么??   如果是想拿给我作纪念,算是苗武人留给我的一点念想,那也没必要送的这么隐秘啊。   我脑子里飞快的琢磨着,小拇指微微弯曲,在玉佩上磨蹭了几下,很清楚的能够感觉到凹凸不平的纹路。   “不对......我记得这块玉佩就是装饰用的......上面应该是光滑无瑕疵的.......怎么会有纹路.......”我心里嘀咕着,又用小拇指磨蹭了几下。   这一次我就确定下来了,得到了一个新答案。   玉佩上凹凸不平的不是纹路,好像是字。   我把玉佩塞进另外一边的裤兜里,又大大方方的重新摸了出来,当着陈秋雁跟闻人菩萨的面,翻看了几下。   如我猜测的一般,玉佩上确实刻着字。   没有标点符号,就五个连着的字。   “有内鬼报仇。”   从字迹上来看,这应该是苗武人的手笔,我见过他写字,绝对不可能认错。   在刻这几个字的时候,情况应该很不乐观,我能感觉到那种匆匆忙忙火急火燎的意思。   “你找到的?”闻人菩萨问我。   陈秋雁倒是没说话,假装什么都没看见,低下头抚摸着爩鼠的小脑袋,一声不吭。   “是啊,留个念想。”我笑道。   从这五个字来看,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有内鬼来报仇。   二是:有内鬼,给我们报仇。   无论如何,内鬼应该是有的,而且能被老爷子他们称之为内鬼的人,身份肯定不一般。   “听说这次带队来灭你们沈家门的先生,是让旧教的两三个先知带着来的。”闻人菩萨低声道:“不算偷袭,是光明正大的找你爷爷斗法。”   “您听说的?”我问。   闻人菩萨嗯了一声。   “您信?”我又问。   闻人菩萨笑了起来,不再多说。   “如果是那样,那就牵扯不到鬼了,应该是有别的......”我说着,将玉佩攥紧在手心里,脑子飞快的运转了起来:“这件事没这么简单,我得找当事人问问才行。”   “你是说.......”   “是啊,最简单的方法才是最有效的,只是情况太突然搞得我们都忘了而已。”我笑了笑:“招个魂不就知道了?” 第十一章 招魂   那天晚上的雨下得很大,直到夜里三点多才停下。   为了保证招魂的成功率,我没敢自己起坛招魂,毕竟没干过这种活儿,手有点生疏。   最后还是麻烦闻人菩萨帮忙弄了一回。   也许是我想得太简单了,或者是说......我潜意识的,把正确的答案给规避开了。   在听见我要招魂的时候,闻人菩萨的表情有些难看,看我的眼神也变得复杂了许多。   其实我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我不想让自己知道,刻意把答案藏在了心里。   在闻人菩萨起香招魂的过程中,陈秋雁一直紧牵着我的手,没发出一点声音,但我还是能感受到她给我带来的温暖。   从某个角度来说,我觉得老天爷还是放了我一马,没有真的对我赶尽杀绝。   在我失去一切的时候,起码还有她陪着我。   爩鼠好像也感觉到气氛不大对劲,趴在我大腿上,半眯着眼睛看着闻人菩萨招魂,眼神里满是茫然。   过了半个小时左右,闻人菩萨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冲我摇了摇头。   “能再试试吗?”我低声道,语气里满是祈求:“招魂不是我的强项,要是您都招不回来,我就更别提了。”   听见我这么说,闻人菩萨叹了口气,但没有不耐烦的意思,继续念念有词的招起了魂。   他用的招魂手法跟传统的不太一样,不用起坛祭魂幡,也不用画符等等.......   只需用上死者的生辰八字,再加一炷招魂香,念叨一会咒词,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虽然这一种招魂的手法看着简单,但说实在的,我觉得闻人菩萨没有敷衍我,而是在尽心尽力的帮我办这件事。   不知道他点上的招魂香是什么做的,闻起来有一股特殊的香味,比我以往闻见的贡香味儿都要清新得多。   当招魂香开始燃烧,四周本就阴冷的温度,更是又下降了七八度。   地上本还泛着涟漪的雨水,也以肉眼看见的速度开始凝结,表层很快就出现了显眼的冰霜。   随着一阵阵阴风凭空刮起,在白雾弥漫之间,我能看见有一些模糊的人影,开始在药铺废墟的四周徘徊。   别看陈秋雁的身体素质已经超出常人了,她毕竟还是个小姑娘,在面对实打实的怪物时,她能够不害怕,但要是看见这种虚幻的影子,魂魄状且不露真面目的东西......   她还是挺害怕的。   “这些就是闻人前辈招来的魂魄?”陈秋雁低声问我,紧紧抱着我的胳膊,表情又是紧张又是疑惑:“好像不是爷爷他们,感觉很陌生啊......”   “这里有好几十个,没一个感觉熟的,应该都是这附近游离在阳世的孤魂野鬼。”我耸了耸肩,眼里的失落渐渐溢了出来:“还是没看见熟人啊。”   闻人菩萨很有耐心,他从三点多开始,直到天空蒙蒙亮,一直都在重复招魂念咒的动作。   到最后还是我让他停下的。   “算了。”   我笑道,颤抖着从兜里摸出烟来,动作僵硬的点上,猛抽了两口:“招不回来算了,老爷子他们脾气够倔的,都这时候了还不回来。”   听见我的话,闻人菩萨叹了口气,把燃烧了足足一夜的招魂香掐灭,揣回兜里,颤颤巍巍的走到我身边坐下。   看他这动作僵硬的样子,估计这一宿招魂的工程量也不小,累得不行,连身上出的虚汗都把衣服给浸透了。   “丢人了,丢人了.......”闻人菩萨苦笑道:“我都拿出看家的本事了,那老家伙还是不赏我的脸,这是明摆着不给咱们面子啊。”   我听见这话也只是笑,咬紧了烟嘴,把头低了下去,肩膀不停的颤抖着。   答案在一开始就注定了,只是我在刻意的逃避。   除开何息公那个异数之外,旧教的其他人,给我的感觉就是做事不留余地,特别是对付那些能够造成威胁的狠角色,更是一个劲的赶尽杀绝。   像是老爷子这一流的降师,再加上一个苗武人......   旧教会给我们留余地吗?   “您来四川,什么法器都没带,只带了招魂的东西,是不是也.......”   “我想试一试。”闻人菩萨打断了我的后面话,表情里满是失落:“我觉得老沈施主的命很硬,不该就这么没了,就算是死,魂魄也得留下啊.......”   说到这里,闻人菩萨似乎是害怕刺激到我,忙不迭的止住声音,不再多说。   “你爷爷他们的遗体,你准备怎么处理?”闻人菩萨试探着问道:“在哪儿摆灵堂,想好了吗?”   “不急着摆。”我耸了耸肩:“我爷爷也不是什么急性子,先找个地方停一段时间的尸,之后再想灵堂的事吧,我还有别的要去做。”   话音一落,我忽然想起现在的局势,忍不住笑了起来。   “就算是我要摆,也没几个人敢来吧?”我摇摇头:“除开你们这些老前辈,愿意来看我爷爷一眼的......不,应该是说,敢来看我爷爷一眼的,几乎没有。”   闻人菩萨没说话,但他的表情也变得跟我一样,似乎对我说的这番话很是赞同。   “现在我不光是旧教的目标,估计上头的人也得对我不满意了,跟我扯上关系,那是要命的大事.......”我无奈道:“到那时候,甭管是人是狗都得咬他们,所以也怪不得人情淡薄,互相理解罢了。”   “你需要一个停尸的地方,这个我能帮你找。”闻人菩萨说道:“在来之前我就猜到会是这样了,我把尸体带过去,保准没人能动他们。”   听见这话,我也没有丝毫怀疑,反而觉得心里松了口气。   “那里有冷藏设备吗?”陈秋雁小心翼翼的问道:“如果没有的话,可能需要一点......”   “保证尸身不腐,并不只有冷藏能做到,咱们这一行的人,要是想做到这点,肯定有各式各样的法子。”闻人菩萨笑道:“这件事你们不用操心,我保证给你们办好。”   话音一落,闻人菩萨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忽然从上衣里拿出来一个纸袋。   里面鼓鼓囊囊的,似乎是装满了什么东西。   “在我赶来四川之前,司徒就找人拿这个东西给我,让我私底下转交给你。”闻人菩萨说这话的声音很轻,嘴唇的闭合动作都不怎么明显。   我没多想,顺手接过,问了句:“他给你这东西的时候,我爷爷走了吗?”   闻人菩萨嗯了一声,说,走了。   得到答案,我也不再多问,把纸袋的封口撕开,大概的看了看里面的东西。   有两叠新崭崭的人民币,估计是两万块,都是现金,还有一个小纸包,打开一看,里面装着我的驾照。   毫不夸张的说,看见驾照的时候我都傻眼了。   我操。   我什么时候考的驾照??我自己怎么不知道呢??   开车......我确实是会开,但真的没去考过啊!   在小纸包里,还有一张叠好的信纸,打开一看,上面写着几行字,应该是司徒的手笔。   “我知道你会跟林东来撕破脸,因为这一次他们的要求确实过分了,而且......妈的不说这些了,驾照是我帮你办的,绝对合法,还有几张假身份证,你跟秋雁的我都办了。”   “至于这些钱,你们就拿着当路费吧,得罪林东来之后,你的银行账户肯定会被冻结,都用不着想,这种事他干过不少次了,轻车熟路。”   “内鬼的事我也想过,但没有头绪,不敢确定谁是内鬼,只能一个个的排查,但直觉告诉我,这个内鬼不在你们行内,肯定是在我们这群人里,我会尽全力帮你找的。”   “以后的路得靠你自己走了,平常没事就别联系我,实在是遇见麻烦了,就打我这个电话.......”   我看到这里,心中不免舒服了许多,只觉得司徒这人没那么操蛋,人还是可以的。   他能事先想到这一步,足以证明他有自己的盘算。   跟一个聪明人合作.......   “胜算挺大的。”   我喃喃道,拿出打火机,直接把信纸给烧了。   在那一行电话号码之后,还有一句话,也是我觉得最有用的一句话。   跟他们撕破脸等于自找麻烦,从今天开始,白道也不会成为我的助力了。   所以办事的时候一定得小心,不能被抓住把柄,否则.......   “走吧。”我拍了拍陈秋雁的肩膀,笑道:“咱们找个地方吃饭去。” 第十二章 春熙路   天亮之后,我带着陈秋雁走上废墟,恭恭敬敬的给老爷子他们磕了几个响头。   一个人磕三个,七宝,常龙象,这俩牲口也没落下。   虽然他们跟我是平辈,但说真的,这几个头他们还是受得起的。   他们的死,都是因为我跟旧教的事牵扯过去,搞得殃及池鱼才会让他们死在这里......   要说最对不起的,也就是他们俩跟苗武人了,都是外人,还是让我给牵连死了,要是他们还能活过来,苗武人跟七宝十有八九都得骂娘。   “世安,你笑什么啊?”   看见我跪在地上自言自语似的笑着,陈秋雁有些担心,忍不住问道:“你想吃什么?要不我找个地方帮你做点吃的?”   “你饿不饿?”我问陈秋雁。   “不饿。”陈秋雁摇摇头:“你不是饿了吗?不用管我的,先帮你填饱肚子要紧。”   我回头看了一眼,见闻人菩萨正远远的看着我,心里顿时就有了主意。   没跟陈秋雁多做解释,我带着她走过去,问了闻人菩萨一句:“前辈,对于我爷爷的那些仇家,我只知道一个大概,在成都这一片,他的仇家有几个?您方便告诉我吗?”   老爷子的仇家很多,这点我倒是清楚,但他似乎不愿意让我掺和太多。   所以在新仇旧怨这些事上,我爷爷没跟我细说,只说了一个大概。   特别是四川这一片的仇家有哪些,老爷子更是一笔带过,没跟我细说。   “你怎么想到问我?”闻人菩萨有些无奈的看着我,似乎并不想回答我的问题,脸上那叫一个为难:“知道是知道,但要是从我嘴里说出来......那不是造业么,我得多缺德啊。”   “对!您不说我都给忘了!”我一拍脑门,忙不迭的道歉:“要是我把那个仇家干掉了,您也会积攒业债......”   闻人菩萨叹了口气:“不过告诉你也不是不行,据我所知,那个人在前不久还找过你爷爷的麻烦,打的也是旧教的旗号,应该是被收编了。”   说到这里,闻人菩萨凑到我耳边,低声说了一会,随后就沉默了下去,冲我摆摆手,示意让我赶紧滚蛋。   “前辈,那我爷爷他们的遗体就拜托您了。”我说道,毕恭毕敬的给闻人菩萨鞠了一躬,眼睛有些红。   “有我在,谁也动不了他们,你尽可以放心。”闻人菩萨笑道:“更何况你也用不着谢我,我跟你爷爷是朋友,老朋友了.......”   话音一落,闻人菩萨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干净纯粹的双眼之中,也渐渐红了起来,没等我反应过来,他一把就将我抱在了怀里。   “世安......以后的路.......得你自己走了.......”闻人菩萨沉着声道,每一个字都透着不舍,像是长辈送别后生,真情流露出来的关心,让我鼻子不禁有些酸涩。   我没说话,重重的抱了抱闻人菩萨,表示我没事,用不着担心。   “我不能帮你太多,如果咱们走得再近一点,让人觉得咱们是一个鼻孔出气的,对你而言恐怕不是好事。”   “我不小了,您用不着担心那么多。”我笑道:“更何况我也不想借您的力,我以前办事畏首畏尾,给老爷子丢过不少脸,这次我会自己挣回来的。”   闻人菩萨笑了一声,不再多说,重重拍了拍我的肩膀,表示祝福。   松开之后,我跟他面面相觑的看了看对方,谁也没再出声。   “走了。”   我说着,牵住陈秋雁的手,转身向街口那边走去。   爩鼠从头到尾都趴在我的肩上,时不时还回头看看闻人菩萨,像是在跟那个胖和尚道别。   “你不想回家看看?”我低声问道:“咱们吃个饭,之后就去四九城看看你爷爷吧?”   陈秋雁听见我这话,似乎也有点心动。   虽然自海南一行后,她的大脑里就多出了许多不属于现世的记忆,但不可否认的是,她对自己的亲人也有很深的执念。   毕竟她是让陈宗堂从小带到大的,家里父母也早就去世了,唯一还能让她有点依靠感的,就是她的爷爷。   “不了。”陈秋雁摇摇头,笑容有些无奈:“虽然我已经很久没见他了,我也很想他,但是.......现在不是时候,我见他会给他带来更多麻烦的。”   “这倒是。”我笑道:“咱们俩这算是亡命天涯了。”   “可不是么!”陈秋雁抱着我的胳膊,笑得跟个小姑娘一样,脸上竟然多出了几分兴奋:“我们这叫同生共死的亡命鸳鸯,有你陪着我,我什么都不怕!”   我笑了笑,把头转回去,看着前方渐渐被阳光洒满的老街,心中莫名的有些感动。   “谢谢你。”   “谢我干什么?”陈秋雁一愣。   我笑道:“跟你说的那句话一样,有你陪着我,我什么都不怕。”   陈秋雁愣了两秒,随后脸就红了起来,像是鼓足勇气一般,猛地一把抱住我,站在大街上,重重的亲了我一口,还发出了“吧唧”的一声。   “咋......咋了?”我目瞪口呆的看着陈秋雁,感觉也有点不好意思,老脸都红透了。   “我怎么就这么喜欢你呢!”陈秋雁笑得跟个孩子一样灿烂,抱着我肩膀,哼哼道:“反正你不许一蹶不振,就算爷爷他们走了,你也得给我好好的,你的日子还长着呢,爷爷他们肯定希望你能过得好,别让他们失望!”   我笑着嗯了一声,牵着陈秋雁缓步走出了老街。   在这过程中,路上也有不少人把目光投了过来,他们的注意力倒是不在我们身上,而是一个劲的盯着爩鼠猛看。   我估计吧,他们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大的耗子。   中途还有两个胆大的小孩跑过来,问我这耗子是打哪儿买的?   还没等我回答,爩鼠吱吱的叫了两声,龇牙咧嘴那样,直接把那俩孩子给吓跑了。   “咱们这是去哪儿啊?”陈秋雁有些好奇的问我:“路上有不少吃东西的摊子,你不是饿了吗?要不我先带你去吃点?”   “不着急,马上就到了。”   我说着,看见前面那个春熙路的路牌,心里稍微松了口气,左右扫了几眼,看见有一家店在卖旅行包,便带着陈秋雁过去,买了一个大号的双肩背包,刚好能把爩鼠放进去的那种。   等我背上包,带陈秋雁走进春熙路,此时路上的行人也渐渐变多了,四周也热闹了起来,不少商贩都开始了叫卖。   按照闻人菩萨给我的地址,我带陈秋雁找到了那片新建的小区,确定位置没找错后,就近找了一家饭馆,便带陈秋雁填起了肚子。   “吃完饭咱们出去逛逛街,顺便把中午饭解决了。”   “好!”   “至于晚上.......”我翻看着手里的菜单,头也不抬的说:“咱们找个熟人蹭饭去。”   “熟人?”陈秋雁一愣,有些好奇的问我:“谁啊?是老爷子的朋友?”   “不是朋友。”   “那是你的朋友?”陈秋雁又问:“你们很熟吗?”   “半生不熟吧,但搞不好今天晚上就真熟了.......”我笑道:“起码有烤肉串那么熟。”   陈秋雁愣了愣,很迷茫的看着我,没明白我的意思。   “哎呀,没想到这人隐藏得够深的,闻人前辈不说我还不知道呢........”我把菜单放在桌上,笑呵呵的跟陈秋雁说:“白天动手不方便,容易伤及无辜,等到晚上的,咱们吃完饭再收拾他。”   “你是说......那人是老爷子的仇家?”陈秋雁瞪大了眼睛,有些兴奋的说:“这次的事,他是不是也掺和进去了??”   我笑着没有解释,冲柜台那边招了招手。   “老板!点菜!” 第十三章 王海真   住在春熙路的这个先生,据闻人菩萨说,也是一个降师。   不过他修行的法脉,跟我们这些利用目标媒介来下降的法派不同。   借用动物来下降,是他的看家本事。   动物的肉身,或是魂魄,再加上目标的生辰八字,就能完成下降的所有准备工作。   在此之前,我根本不知道成都市内还有这么一个能人。   估计是老爷子刻意隐瞒吧,从小到大都没听他提过。   “这人叫王海真,在行里名气不小,原来是在两广一带混饭吃,只不过后来跟当地的先生起冲突.......”我一边给陈秋雁夹着菜,一边闲聊似的说道:“你也清楚,两广一带......特别是潮州那一片的人,大多都比较团结,行里的先生也不例外。”   陈秋雁吃着菜喝着汽水,兴致勃勃的听着我讲故事,被她抱在怀里的爩鼠,也露了个小脑袋。   不过它对我说的故事没什么兴趣,偷偷摸摸的用小爪子在桌上抓着,被我看见的时候,它正抓着一块鸡肉往嘴里塞。   “王海真接过的活儿不少,但他接活的风格有点特殊,跟咱们不一样,他最喜欢接的就是道上的脏活。”   我说着,用筷子夹起一块热腾腾的牛肉,左右晃悠着,逗着爩鼠玩。   “道上的脏活儿?”陈秋雁有些好奇的问我:“哪条道啊?”   “黑白两道呗,反正不是为普通人服务,咱们这些先生的操守,对他来说还不如一个屁。”我笑了笑:“就因为这点,广东那边有很多先生看不惯他,再加上这龟儿子办事太绝,谁跟他说个不字,他就得收拾谁一顿。”   “他跟当地的先生起冲突了?”陈秋雁一愣:“胆子这么大?不知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的道理?”   “跟有地位的人经常打交道,不就觉得自己也牛逼了么?”我笑道:“只可惜他牛逼错了地方,横行霸道在两广那边玩了几年,最后还是撞在铁板上了。”   陈秋雁听见这话,还好奇的问我,什么样的人才算是铁板?   是黑道上的?还是白道上的?   “应该是你们这一行的吧?”陈秋雁试探着问道:“普通人对降师没什么威胁,能够让他撞得头破血流的,只有比他更厉害的先生。”   “没错,是咱们行里的先生,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先生.......”我笑道,表情有种幸灾乐祸的意思:“他得罪的那几个人,我很久之前就听说过,就两广那一片,我听得最多的,只有四个人的名字。”   “都有谁?”陈秋雁问我。   “傅海公,白瑞春,陈安儒,杜晓生。”我念念有词的说道:“前面那俩是术士,不是我们降门的弟子,好像是道家的,我也不太清楚,至于后面那两个,就是两广一带,降门里最有地位也是最有本事的降师。”   “要我说你们这些先生也是挺有文艺范的,跟书生一样,取个名字也是斯斯文文的。”陈秋雁好笑道:“王海真不会那么笨吧?真的跟这四个老哥碰上了?”   我摇摇头,说,王海真不傻,他也知道有的人能得罪,有的人不能得罪。   本来他就受人记恨,在两广那边,他得罪的人可海了去了,要是再得罪这四个老扛把子,他脑袋非得让别人拧下来不可。   就因为这点,他发现自己意外得罪那几个老大哥的时候,二话不说就开始想对策。   想到法子度过难关,那他就能活。   想不到法子度过难关,那就得死。   自己会落到什么样的下场,只能看命。   “他是因为什么事得罪那几个老大的?”陈秋雁好奇的问了一句。   “这个我倒是不清楚,要是不出意外的话,今天晚上可以亲自问问他。”   陈秋雁用手轻轻托着腮,有些担心的往马路对面的小区看了一眼,脸上的担忧越来越浓。   “咱们是不是太张扬了?”陈秋雁低声问我:“如果这个人真的参与了对沈家的袭击,那么他肯定会注意到你的,你刚回药铺的时候,应该就有不少人收到风声了。”   我点点头,表示陈秋雁说的对,这点倒是没有分析错。   既然要灭我们沈家的门,那就必然会想到,沈家还有一个刚出头的小阎王在外地。   都把事做到这个份上了,斩草除根是肯定得做的,要不然会冒出来多少麻烦?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从药铺那一路过来,肯定有不少眼线跟着咱们呢。”我说着,把筷子放下,又叫老板拿了瓶汽水过来。   “你就不怕那人跑了?”陈秋雁有些担心的问我。   “有什么好怕的?”我笑道:“他不会跑,只会叫外援,因为这是一个等我们自投罗网的好机会。”   “你是想........”   “将计就计。”我低声道:“我不知道这里还藏着多少敌人,我也懒得去找他们,所以我给他们这个机会,让他们自己冒头出来。”   陈秋雁点点头,似乎是明白了我的盘算,但脸上的表情还是有些担忧。   “如果这一次引来的人太多......会不会有点危险?”陈秋雁试探着问道:“你的力量足以抵抗旧教的大部分先生,但要是遇见那种先知......”   “如果是跑呢?”我反问道。   陈秋雁愣了一下,随即就笑了起来。   “跑的话当然没有问题,我们俩跑得都没有小胖快,到时候让它带着咱们跑,肯定没人能追上。”   “其实还有点事我没想明白......”我皱着眉,低声跟陈秋雁说:“司徒他们的人应该是最先赶到现场的,也把现场给保护住了,旧教不可能在他们面前那么猖狂,所以有很多事是来不及做的。”   陈秋雁嗯了一声,很认真的看着我,继续听着。   “有很多东西都消失了,连点痕迹都没留下,像是从来都不存在一样.......”我一脸疑惑的嘀咕道:“我跟老爷子的法器,还有苗武人的法器......特别是那些九螭神的骨头,我记得还有一些在药铺里,但是我找不到了。”   “你的意思是......你怀疑那些东西被司徒的人弄走了?”陈秋雁小心翼翼的问道。   “有可能。”我皱着眉道:“当时我没想到这点,所以就没问,等我想到的时候,那帮牲口都走了。”   “你找他们,他们也不会认。”陈秋雁叹道:“毕竟你没抓到他们现行,只能以后再找机会去问问了,找司徒问就行,他应该不会瞒你。”   “希望如此吧。”我苦笑道。   从早到晚,我们一直都在这家饭店里坐着。   每过一小时左右,我就会让老板重新上一桌菜。   我估计吧,刚开始他肯定觉得我们是饿死鬼投胎,连着上了三桌的菜,我们也没见饱,而且每一桌的菜都没浪费,吃得那叫一个干净。   等到晚上饭点,老板给我们上了最后一桌菜,这才壮着胆子问我一句:“你们不撑吗?”   “没事,吃得下。”我笑道。   “啊.....那啥子.......要不你们先结账?”老板小心翼翼的说道:“把前几桌的账结了,这一桌另算。”   “不是最后一起结吗?”我一愣。   “小本生意,小本生意。”老板讪笑道。   看他这反应我算是明白了,这老板是怕我们吃霸王餐不给钱。   就是因为吃霸王餐有风险,我们才会玩了命的吃,免得被抓住了亏本......   “您是怕我们吃霸王餐?”陈秋雁问。   老板很尴尬的笑着,没好意思说话。   陈秋雁一边往外掏钱结账,一边跟老板说:“就我们这样,吃了这么多,你觉得我们能跑得动么?”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要是咱们压根不打算跑,老板不就亏定了嘛!”我哈哈大笑道。   就在这时候,距离我们不远的那个小区里,很突兀的传来了嘶的一声尖鸣。   “又不是过节......谁在那儿放鞭炮啊.......”老板数着钱,还嘀咕了一句。   “不是放鞭炮,是在跟我们打招呼呢。”   我说道,笑容更是灿烂。   “看样子今天有得玩了。” 第十四章 大徒弟   王海真肯定是知道我们来了,这一声凭空炸响的邪龇,就是他给我们发的信号。   意思很简单。   我不跑也不躲,就在这儿等着你们,有种就过来试试!   不得不说,他的这种态度,让我兴奋之余,也有种说不上来的烦躁。   帮着旧教对付我们沈家......你他妈的还真是该死啊。   夜里九点多,饭馆也打烊了,在老板小心翼翼的目光下,我们结完账后,直接就走进了王海真居住的那个小区里。   这小区人流量挺大的,都这个点了,小区里来来往往的还有不少人。   有出来遛狗的,也有自己出来遛弯的,老老少少都有。   “你见过王海真吗?”陈秋雁试探着问我。   “没见过。”我说道。   “那你怎么找他?”陈秋雁一愣:“不会是一家家的跑去问吧?”   我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好笑道:“我又不傻,这不是有警犬么!”   说着,我给爩鼠使了个眼神,意思是让它闻闻看,帮我找一下王海真的位置。   王海真不是一般的先生,像是他那样修行降术的降师,身上或多或少都有降气存在,所以让爩鼠这种嗅觉灵敏的动物去找,必然是事半功倍啊。   不过现实是残酷的,也确实出乎了我的意料。   爩鼠皱着小鼻子,仔仔细细的闻了一会,眼神越发的迷茫,又过了几分钟,似乎是得到答案了,转过脸看着我,摇了摇头。   “找不到?”我一皱眉,有些意外的看着爩鼠:“是闻不见还是怎么了?”   爩鼠吱吱的叫了两声,还是摇了摇头,应该是找不到王海真的位置。   “哎呀......这可麻烦了.......”我叼着烟,有些苦恼的看了看四周的情况,又看看一脸坏笑的陈秋雁:“要不咱们找人问问?”   闻言,陈秋雁好笑的点点头,似乎也想不到别的办法,只能碰碰运气了。   王海真必然是做好准备了,天知道那龟儿子搞了什么鬼,任凭爩鼠再怎么努力的去闻,也闻不到半点该有的气味,最后还是得靠我们自己去找,他娘的......   在小区里转悠了一会,我对比了一下问路的目标,找了一个看着比较好说话的老太太,客客气气的问:“奶奶,您知道王海真住哪儿么?”   一听我问得这么直接,陈秋雁笑得不行。   “王海真?”那个老太太愣了一下,有些迷茫的看着我:“这名字听着耳熟......他是我们小区的吧?你找他有什么事?”   “我是他亲戚。”我不动声色的说道:“我爷爷让我来找他拿点东西,但我记不清他住哪儿了,只记得他住这个小区。”   这个老太太的防范意识还挺强,有些警惕的打量了我们几眼,又问了一句,你们是他什么亲戚啊?   “奶奶,王海真跟我们是同一个地方的,按照我们老家的辈分来算,他算是我们侄儿。”陈秋雁走上前去,很可爱的笑着,轻轻挽着老太太的手臂:“您知道他住哪儿吗?”   不知道是陈秋雁的话很有说服.......算了不吹了,她说的那些话,有个屁的说服力,但她的长相跟笑容却很有说服力啊。   那老太太又看了看我们,估计也觉得我们不是坏人,抬起手来,往小区最深处的那栋楼指了指。   “我不知道你们说的王海真是不是他,你们可以去敲门试试。”   “几楼啊?”我试探着问道。   这片小区里都是步梯楼,统一是八层楼高,老太太所指的那栋楼,有不少窗户都是亮着的,应该都有好几户人住进去了。   “我也不清楚是几楼,你们上去问问吧。”老太太笑道:“反正那人挺有钱的,听我儿子说,那一栋楼都是他买下的。”   得到这个答案,我跟陈秋雁不禁面面相觑了一阵。   我操。   这老狗日的还挺有钱啊......买房子都不是一户两户的买.......竟然一买就是一栋楼?!   “行,那我们过去问问,谢谢您了啊!”   跟老太太告别后,我牵着陈秋雁的手,稍微警惕一些,缓缓向那栋楼走去。   在这个过程中,我意外感觉到了一些先前没有的东西。   目光。   那是很多实质性的目光,我能感觉到有许多人在看我们,而且这些目光的来源处,也正是老太太给我们指的这栋楼。   “世安,其实我挺庆幸的。”陈秋雁冷不丁的说道。   “庆幸什么?”我一愣。   “如果我没有变成这样,还是原来那样子.......”陈秋雁侧过脸来,有些后怕的看着我说:“是不是就变成你的累赘了?”   我笑着摇摇头,说不会。   “就算你什么都不会,跟原来一样是个软妹子,我也不会把你当累赘看。”我笑道:“只是办事的时候得费点劲,多小心一点罢了。”   等我们走到单元楼下,见没有保安守着,附近也没人帮忙开门,只能自己动手敲了。   “砰!!砰!!”   在夜里,这种沉闷的敲门声,似乎变得更刺耳了。   敲了两下,我等了两分钟,还是没有任何人来回应我。   “要不然咱们把门撬了?”陈秋雁给我出着主意。   “别。”我摇摇头:“一会儿动静大了,非得把保安招来不可,咱们找个僻静点的地方,等我使点手段,从楼上赶几个人下来就行.......”   说来也巧,我刚准备带着陈秋雁撤退,楼道里很突兀的就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那不是一个两个能发出来的,应该是一群人。   听见这声音,陈秋雁也认真了起来,握着拳头,往旁边走了一步。   爩鼠也是如临大敌,嗖的一下从包里窜出来,趴在地上吱吱的叫着。   没一会,从楼上下来的那帮人就给我们打开了单元门。   这批下楼的人一共有五个,全是男的,而且都是年轻后生,几乎都在二十来岁,全是生面孔,说话的口音也是外地的,听着像是沿海一带的人。   “沈家的?”领头的那人戴着眼镜,问我的时候,还不断的打量着我们,脸上满是笑容:“来找王老爷是吧?”   “你是哪儿的?”我还算客气的问。   “这是王老爷的大徒弟!我们.......”   “我没兴趣问你们是谁,只要知道你们跟谁就行。”我笑呵呵的看着他们,客客气气的问:“如果方便的话,让条路出来,我上楼找王海真聊聊,要是不方便呢......”   “方便方便。”大徒弟点点头,一边搓着手掌,一边看着陈秋雁:“你上去吧,我师父等着你呢,至于这个小妹妹.......先去我们那屋坐会!”   陈秋雁也没生气,反而笑了出来,往我身后走了一步,露出小半个脸。   “如果我不去呢?”   “那我就请.......”   他的话到最后也没说出来。   我掐着他脖子,一头撞进了人堆里,陈秋雁跟爩鼠也随之跟了进来,还顺带着把门关上了。   “给你脸了?”我问道,笑容不减:“你他妈是什么辈分?你师父跟我算起来,勉强算是同辈,你跟我在这人五人六的装什么呢?”   我问这话的时候,站在我旁边的那几个人也开始抡拳头了,从头到脚都没有半点先生该有的样子。   只有这个被我掐住脖子的大徒弟,很勉强的从兜里掏出来一把匕首,直冲着我肚子就扎了进去。   那把匕首应该是法器,柄上还嵌着几颗祖母绿,刀刃上全是类似于符咒的花纹。   捅进我腹部的瞬间,一种火烧火燎的灼热感,顿时就传了上来。   但这点疼痛感还是很快就消失了,看来这法器的威力有限啊.......   “带路。”   我说着,面不改色的用闲着的那只手夺过匕首,慢慢抽了出来,丢到地上。   与此同时,那几个抡拳头的小年轻,似乎也发现拳打脚踢不顶用了,一个接着一个的把枪掏了出来。   清一色的黑星手枪,不是外面常见的那种猎枪。   “小胖。”   “吱!”   “上。”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 C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8 0 8 0 t x t 。C o M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第十五章 反扑   楼道里的灯啪嚓一声,冷不丁的黑了。   在黑暗之中,我只听见了一阵惨叫,约莫过了半分钟左右,灯才缓缓亮起来。   我估计这盏灯会灭,并不是因为什么灵异现象,可能只是单纯的接触不良。   毕竟灯亮起来之后还啪啪的响着,里面的灯丝像是快要烧了,一闪一闪的。   黑暗能给人带来压迫感,而这种不断闪烁的光芒,给人的压迫感则是更重。   地上散落着几把黑星手枪,同时还散落着十几根手指。   什么大拇指啊,食指啊,中指啊,全都有。   这些手指都是爩鼠从那些持枪者手上咬下来的,看着挺新鲜,咬的也挺整齐。   不得不说,陈秋雁的反应速度也比我想得要快。   楼道灯亮起来的瞬间,陈秋雁就冲上前去,挨个在那些后生的嘴上砸了一拳。   这一拳不光是把人砸晕了,还砸出来了一地的牙。   “终于安静了.......”我笑道。   陈秋雁冲我一挑眉,很得意的问我:“反应得快吧?”   “可不么,再让他们这样嚎下去,迟早把公安招来。”我无奈道,手上稍微一使劲,横着一砸,直接把大徒弟的脑袋按在了墙上。   他倒是没被我砸晕,毕竟我收着力气,只是被我砸懵了两秒,满脸不敢相信的看着我。   “他们说的是真的.......我还以为他们是在吹牛.......原来你真的不会死?!!”   “我不会死,但你会。”我笑道:“你现在带我上去找你师父,完事了就没你的事,要是你不愿意带路,我也不介意让你在这儿陪他们。”   大徒弟有些懵的看着我,又看了看横七竖八躺在楼道里的那些人,咽了口唾沫,点点头说您别着急,我师父就在楼上,我给您带路!   这徒弟也不知道是王海真从哪儿收来的,说话的语气那叫一个熟悉,总给我一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   这种感觉很像是抗.日战争电影里的那些汉奸,看见小日本的时候就高喊太君别激动我给您带路是一样的,让人听着就恨不得给他两个大耳刮。   “我师父知道你要来!是他让我下来接你的!”   “这么客气?”我一愣:“你师父啥时候这么讲礼数了?”   大徒弟讪笑着没说话,被我掐着脖子乖乖的往楼上走着,看着跟个小鸡仔一样。   “那几个人是你们叫来的?”陈秋雁好奇的问了一句:“看着不像是行里人啊。”   “都是我师父叫来的,是他道上的朋友帮忙,让他们来帮我师父避个灾。”大徒弟讪笑道。   “道上的朋友?”我一愣:“黑道上的?”   “是!是!”大徒弟忙不迭的点头:“今天刚从广东过来,还没来得及吃饭,就让您二位给撂倒了.......”   听见这话,我只觉得有些想不明白了,这王海真是真傻还是假傻?   我来找他的麻烦,他去找黑道当保护伞,还让人来给他顶雷......这是跟我闹着玩呢??   “撂倒他们的是小胖!”陈秋雁笑道,把爩鼠抱了起来,得意洋洋的说:“我们家的小胖可厉害了!”   “哎不是......兄弟.......你师父是不是看不起我啊?”我皱紧了眉,有些迷茫的问他:“让黑道的人来办我,真拿我当普通人打发?”   一听我语气不大对,大徒弟忙不迭的摇头,说不敢看不起你,他们只是先头部队,后面还有.......   说到这里,大徒弟很突兀的停顿了一秒,然后就笑着不吭声了。   我没跟他墨迹,手上稍微一使劲,掐得他直叫疼。   “后面还有啥子?”我问道。   “人。”   大徒弟说完这话,突然毫无预兆的绷紧肌肉,牟足了劲往前冲了一步,从我手里脱逃了出去。   而与此同时,住在这一楼的,左右两边的两户门也开了,从里面冲出来了三四个人,张牙舞爪的就向我扑了过来。   陈秋雁跟爩鼠在后,我一个人独挡在前,不得不说,那情况还是有点狼狈。   俗话说得好,双拳难敌四手,猛虎架不住群狼。   还没等我还手,扑上来的那几个龟儿子,直接用指甲在我脸上划开了不少道子。   我刚开始还在怀疑,这帮人动手怎么跟娘们似的,只往脸上招呼?   很快,我就发现自己的胸前被人开了一条筷子长的口子。   得亏我反应及时,在被攻击的瞬间,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半步,所以这一道伤口只能见骨,还见不着内脏。   等我拽住其中一人,咬着牙使出全力,在他脸上砸了那么一拳.......   就这一拳,我就得到了一个信息。   这几个都不是人,应该是孽。   被我砸中的那人脸都凹下去了,如果不是孽的话......它又怎么能站得起来?   “有点意思。”我笑道:“秋雁,你带小胖从侧面包抄上去,把顶上的路封住,别让人下来,我先把这四个冤孽摆平了。”   “好!”   陈秋雁答应了一声,随手就抛出了爩鼠,然后像是没用半点力气,轻飘飘的就从地上跳了起来。   只见她双脚踩在楼道的扶手护栏上,如同粘在了上面似的,平衡保持得可以说是完美。   在手臂粗细的扶手上奔跑,陈秋雁的速度似乎没有受到限制,几步跑出去,纵身一跃就跟那四个孽拉开了距离。   站在最后方的那个孽本想去追她,但还没等它挪步子,我便硬挤了过去,一只手握着五福棺材钉,一只手掐住它的脖子.......   “你来不及施法的。”   一个陌生人的声音,悠然从右边那扇门里传了出来,听着像是一个中年男人,说话的时候,还在一个劲的笑。   “我养的这四身孽,都是背着畜生的道行修行,它们虽然是死尸,但体内的阴阳二气还是处于平稳,如同活人.......”那人笑道:“你用来对付冤孽的术法,对它们是不起作用的,而且它们刀枪不入,能活生生的把你耗死,你还想赢?”   “你是谁?”我问着,随手把棺材钉捅进了那只孽的脖子里。   与此同时,其他的几只孽也开始疯狂的攻击我,不过它们倒没有撕咬这一类的动作,而是不停的抡拳头。   那一个个犹如铁锤的拳头砸在我身上,不得不说还挺疼的。   放在原来,估计只要一拳我就得倒在地上,轻轻松松都能把我的骨头砸断。   但现在的我......肉身状态已经不同以往了.......想靠着这种手段杀我,开玩笑呢?   “我只是一个在湘西混饭吃的术士,不入流也没名气,小阎王你肯定不知道我。”那人笑得很是幸灾乐祸:“捅它的脖子是杀不死它的,你攻击这里,还不如打它的九关十穴,它是冤孽啊,又不是活人,你爷爷难道没教过你怎么对付冤孽吗?”   我笑着,使足了劲,直接把棺材钉全捅了进去。   毫不夸张的说,我都感觉到这只孽的颈椎骨了。   没等那人再说什么,我有些吃力的甩开其他几只孽,抬起脚,蹬在了那只被我捅脖子的孽身上。   双手紧握着棺材钉,咬紧了牙,横着使上劲......   嘭。   颈椎骨,血肉,它脖子里所有的东西,都被棺材钉一分为二。   没有了脖子的支撑,它的脑袋也随之掉在了地上,发出了很沉闷的声音,但在我听来却是无比的悦耳。   不知道这只孽的死穴是不是在脑子里,跟普通的尸孽不同,它被我“斩首”之后,瞬间就失去了行动能力,跟死了似的,仰头栽在地上动弹不得。   站在门里的那人,也当即没了声音。   “我来不及施法?”我笑着,握住棺材钉,转过身捅进了另外一只孽的脖子里:“谁跟你说过,沈家人对付这样不入流的冤孽,还他妈需要施法?” 第十六章 陆还   连着收拾了两只孽,我也有了种说不上来的乏力感。   低头一看,被这些孽先前挠出来的伤口,此刻已经泛黑了.   不知道是因为有毒还是怎么回事,伤口隐隐约约的传来了一阵瘙痒,像是有许多小虫子在爬。   “王海真不是说你没本事吗.......你怎么还能站着.......这不应该啊!!”   我咧了咧嘴:“跑吧。”   那人没说什么,很突兀的安静了下去,估计是在想对策。   “再有十秒,你的脑袋就保不住了,老子非得把你给.......”   说着,我就看见那扇门里窜出来一个黑影。   从身材背影来看,这人还挺魁梧,穿着一身西装,反倒不像个先生。   他窜出门之后,直接往楼上跑,压根就不敢回头。   我犹豫了一下,没有上去追他,而是等身子上的那些伤口恢复了一些,乏力感也渐渐开始消退后,这才继续握着棺材钉收拾那两只剩下的孽。   不得不说,这人应该也有一点本事,在行里不是那种混吃等死的废物先生。   他炼出来的这几只孽都不一般,且不说力量有多大,就那种刀枪不入的本事,再加上它们不惧寻常术法的特性......这已经足以镇住行内的不少先生了。   但说实在的,这种冤孽的特点,对我而言没什么威胁性。   普通的冷兵器热兵器,必然是破不开这些冤孽的肉身。   但五福棺材钉可不一样啊,这种玩意儿是被五行气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物件。   具体有多厉害我不清楚,反正就我目前碰到的冤孽......包括活人在内,你拿棺材钉捅,绝对不会有捅不进去的情况。   只要破开它们的肉身,收拾它们就简单多了,直接用拆的就行。   原本我还以为这些冤孽的死穴不在脑袋上。   如果不把它们体内的气散尽,它们是不会停止的,哪怕没了脑袋,也照样能诈尸过来锤我。   但貌似是我想多了,这些孽的本事,也就仅此而已。   等我不紧不慢追上去的时候,那个操控四身孽攻击我们的先生已经被抓住了。   陈秋雁也不跟他客气,直接用手按着他的脑袋,把他死死按在了台阶上。   至于他为什么不反抗,我估计是因为四肢使不上劲,都让陈秋雁给扭断了,所以才会跟一条死鱼似的瘫在这儿。   “跑啊,你咋不跑了?”我好笑道,走到那人身边,抬起腿,一脚踩在了他的肩膀上。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人的身子抽搐了几下,控制不住的翻起了白眼。   “别晕,你要是晕过去,我非得把你眼珠子挖出来不可。”我低声道。   这个威胁对他来说还是很有“刺激性”的,话一出口,比什么都好使,刚翻过去的白眼,现在又给翻回来了。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他颤抖着问道。   “问一点事。”我说着,露出了一个满怀善意的笑容:“小事。”   话音一落,我问陈秋雁,身上有没有带刀?   听见“刀”这个敏感字,躺在地上的死鱼先生,顿时就扑腾了起来,眼睛里全是红血丝,绝望跟恐惧多过于愤怒。   “放心吧,我不是要杀你。”我安慰道。   这时候,陈秋雁已经把随身携带的匕首抽了出来,见我给她使眼神,陈秋雁也是莞尔一笑,把刀刃放在了那人的手指上。   “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就得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如果你给我的回答不满意......”   “我就切你一根手指头。”陈秋雁笑道,像是小孩发现了新的玩具一般,眼里满是兴奋:“相信我,我绝对不会手软的,因为你刚才偷袭我们在先,所以也别怪我们啊。”   “你......你们两个疯子.......”那人颤抖道:“到底想问什么.......说啊!到底想问什么!”   被他冷不丁的一吼,我皱着眉,轻轻按住陈秋雁的手,往下又按了些许。   匕首锋利的刀刃瞬间就切开了他的皮肤,之后就被他的骨头挡住了,不偏不倚的卡在了正中间。   “安静点。”我低声道:“我这人胆子小,受不得刺激,你别吼我。”   他这次倒是挺听话的,哪怕手指头再疼,也不敢喊出半点声音来。   见他这么听话,我也不禁笑了起来,拿出烟点上,抽了两口,然后将烟放进了他嘴里。   这人倒是不跟我客气,叼着烟,猛地吸了几大口,表情要轻松了不少。   “你叫什么?是哪门哪派的?”我好奇的问道:“你是从外地来的吧?”   “我叫陆还,是湘西的先生,修的是喜神旁脉......”他颤抖着回答道。   陆还?   这个名字我好像从老爷子嘴里听过,貌似是湘西那边的一个赶尸先生,名气不算大,但在行里也是有一号的。   听我爷爷说,他底子不错,放在行里也能算上二流,绝对不是寂寂无名的鼠辈。   “喜神?”我好奇的看着他:“我记得湘西易家修的就是喜神脉吧?”   “他们修的是正统喜神脉,有五门术法代代相传,我们这些先生只得一门.......”陆还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我嗯了一声,也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转而问他:“是王海真叫你来的?”   他稍微愣了一秒,然后忙不迭的说,是。   得到这个答案的时候,我皱了皱眉,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的眼睛,慢慢弯下腰,把脸凑到了他面前。   “你骗我。”   其实这句话是我试探性问出来的,说白了就是在诈他。   但我没想到的是,被我冷不丁的这么一说,陆还打了个冷颤,眼神顿时就有了变化。   那是一种尽可能在隐瞒秘密,结果还是被人发现的绝望。   在这瞬间,还没等我说话,陈秋雁自顾自的往下按去刀刃,锋利的匕首只在刹那就把陆还的食指割了下来。   我反应很快,在陆还张嘴即将要惨叫出声之前,我直接捂住了他的嘴,慢慢凑到他耳边低声说:“别喊,别骗我,现在重新回答我一次,是谁叫你来的?”   “我.....我不能说.......”陆还颤抖道:“如果我说了......他们肯定会杀了我的.......”   听见陆还的这番话,我心里顿时就有了答案。   旧教。   只有旧教,才能够让陆还表现出这样的恐惧。   “那我换个问题。”我笑了笑:“你为什么要参与对我们沈家的袭击?”   “我.......”陆还下意识的就要回答,但估计是求生欲望太过于强烈,硬是把后面的话憋了回去,眼珠子疯狂的转动着,似乎是在想要怎么瞒过去。   这次没等陈秋雁动手,我一把夺过匕首,在陆还的右手上一划拉。   拇指,食指,中指,都在瞬间离开了他的身体。   “为什么?”我低声问道。   “是......是他们指使的!!”陆还几乎是惨嚎着给出了回答,疼痛感让他的意识混乱了许多,口齿不清的喊着:“他们指使我们!!而且他们还说!!只要我们杀了沈枯荣!!沈家曾经拥有的一切都会变成我们的!!”   我笑着又问了一次:“除开旧教的因素,你自己,你想杀沈枯荣吗?”   “想!!”陆还回答道,几乎是我问什么,他就在回答什么,恐惧跟痛苦都蒙蔽了他的意识,完全没有自我思考的能力了。   “为什么?”我有些好奇的问:“你跟他有私仇吗?!”   “他把持了四川的降门这么多年!!还喜欢管闲事!!连我们这些不是降门的人办了脏活他都得管!!我还是湘西的!!隔着多远他都管!!”   陆还大吼道,语气里满是怨恨。   “不就是我收钱灭了别人满门吗?!不就是让别人姑娘陪我睡了一宿吗!?他凭什么跑到湘西来收拾我?!要不是我逃得快!早就让他把手筋给挑了!!”   我愣了一秒,抬起头看了看陈秋雁。   “你过去点,别在这儿站着。”   “怎么了?”   陈秋雁满头雾水的问我,虽然没明白我想干什么,但她还是很听话的起身,乖乖走到了台阶的最上方。   我没回答她,抬起匕首,对准陆还的心口,直接扎了下去。   血瞬间就从伤口里涌了出来......不,是喷了出来。   “站远点,免得溅你一身血。” 第十七章 闯   陆还只是个普通人,他没有我这样的肉身修复力。   被棺材钉捅穿心脏的瞬间,血就从伤口里喷涌了出来,如同一个喷泉,不断宣泄着他仅剩的生命力。   不得不说,陆还的求生欲望很强,被我捅穿心脏的下一秒,他就使出了全身力气,死死拽住我的手臂,不让我把棺材钉抽出来。   “你......你玩得太绝了.......”陆还脸色苍白着,不停的抽搐,每说出一个字,嘴里都在往外喷血沫子:“咱们这行.......不是你这么玩的.......”   “也不是你这么玩的。”   我低声说道,抬起左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一脸的悲哀。   “规矩是所有人的底线,普通人有法律来制衡,但咱们这行的人呢?”我细声道:“陆哥,你坏了规矩,所以我爷爷才会去收拾你,我算是想起来了,他跟我说过你.......”   在此之前我确实没想起来,关于陆还的这些事.......听见他提到老爷子跑去湘西找他,我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老爷子跟我说过他的某些职业“污点”。   收钱不办事也就算了,看见事主家有漂亮的姑娘,还会编出来一些乌七八糟的理由,让人家陪他睡一宿。   答应还好说,不答应他就会使出一些手段,去威胁,去恐吓事主。   “规矩必须有,如果没了规矩,无论是行外人,还是咱们行内人,都会陷入到无法生存的境地.......”我说着,手上慢慢使了劲,开始将棺材钉往外抽:“你这颗老鼠屎要是一直活着,有很多先生都会学你,毕竟人性本恶,学好三年学坏三天啊.......”   听见我的话,陆还抽搐得更厉害了,嘴里不断往外吐着血沫子,根本说不出话来。   “老鼠屎多了,咱们这一行就会变成粪坑,普通人确实对付不了咱们,但要是激起民愤,搞得咱们都变成了社会公敌,那么........”   “你.....你凭什么管........”陆还拼尽最后一点力气,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问我。   我听见这问题,很认真的想了两秒,然后给出了答复。   “因为我是阎王爷。”   话音一落,我轻轻拿开他的手,没费半点力气就把棺材钉抽了出来。   在棺材钉离开陆还肉身的那瞬间,他眼中仅存的生气也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一样的呆滞。   我拿着棺材钉站了起来,抬起手擦了擦脸上的血迹,心中有种说不出的释然。   是啊,为什么要管闲事呢?   这一点我曾经也问过老爷子。   各家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这才是长生久安之道啊。   不多事,自己就会没事,难道不是这样吗?   但话是这么说,有些事轮到我身上,该做还是得做。   “沈家就剩下我一个人了,我不能给沈家丢人,更不能给我爷爷丢人,他原来没能管的事,我帮他管,他原来想收拾但没能收拾的人,我来收拾......”我喃喃道:“我也不爱管闲事......但谁叫我是沈家的子弟呢.......”   陈秋雁站在我身边,拿着一张纸巾,很细心的帮我擦拭着脸上的血迹。   “你觉得我这么做对吗?”我猛地握住陈秋雁的手腕,有些迷茫的问她。   陈秋雁愣了两秒,问我:“你觉得自己这么做开心吗?”   我点点头,说,挺开心的。   “有心理负担吗?”陈秋雁又问。   “没。”我摇头。   “你觉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陈秋雁最后问道。   我很认真的想了一会,说,对得起。   “那不就行了。”陈秋雁笑眯眯的说道:“虽然杀人是不好的事,但你杀了一个,说不定就会救好几个无辜人,以杀止杀是剑走偏锋的歪路,但也能算是正道啊。”   “我还以为你会劝我呢。”我苦笑道:“我觉得自己这么做还是过了点,如果人人都像是我一样,要法律干什么?”   陈秋雁笑眯眯的看着我,踮起脚尖,轻轻在我脸上吻了一下。   “不管怎么样,我都觉得你是对的。”   “其实......其实变成这样的人有我就够了,杀人脏手,你以后还是别这样了。”我叹道:“我感觉很对不住你。”   一听我这话,陈秋雁毫无预兆的扑过来,一把抱住了我,止不住的笑着,眼睛都开心的眯了起来,看着像是两个小月牙。   “你是什么样的,我就是什么样的,如果你是一个普通人,那么我也能变成一个普通人,如果你变成了疯子,变成了杀人犯,我也能变成这样,我可以陪着你一起发疯呀。”陈秋雁抱紧了我,皱着小鼻子,在我肩上闻了两下,然后把脸贴了上去,轻轻的靠着:“就算你以后遇见再大的劫难,我也要跟你一起面对,不管是平平淡淡还是亡命天涯,我都能跟你并肩.......”   说到这里,陈秋雁抬起头来,可怜兮兮的看了我一眼。   “只要你别丢下我,算我求你好不好?”   “我什么时候丢下你了.......”我一愣。   “在云南啊!你把我骗出去!不就是想自己玩命吗!”   陈秋雁有些气愤的瞪了我一眼,似乎还觉得不解气,恶狠狠的又在我肩上咬了一口,但我能感觉到,她几乎都没使劲,就是用牙齿碰了一下,仅此而已。   “那不是担心........”   没等我把话说完,陈秋雁摇摇头,打断了我的话。   “如果以后你遇见了麻烦,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活命,想要竭尽全力的去搏一搏,那你记住,千万不要丢下我。”陈秋雁低声道,一字一句的说:“就算你会死,我也要跟你死在一起,如果你骗我,把我一个人丢下了,我就马上自杀,然后去下面找你算账。”   “嘿,这还甩不脱你了。”我苦笑道。   “上穷碧落下黄泉,不管你以后是像传说里那样成仙得道,还是作恶多端掉了无间地狱,我都要寸步不离的跟着你.......”陈秋雁哼了一声,说:“反正你别想甩开我。”   “你个跟屁虫。”   我笑着,重重的抱了抱陈秋雁。   “我什么都没了,现在只有你,也幸亏有你,要不然的话......我都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别傻啦,你一直都会好好的,咱们都会好好的。”陈秋雁低声道:“你不光是我最爱的人,也是这世上我唯一的同类,我对你而言,也是这样的,对不对?”   同类。   我看着陈秋雁,想起自己肉身的变化,以及陈秋雁身上曾经出现的异变。   “对。”   我点点头,然后把爩鼠抱了起来,放在陈秋雁怀里,说别忘了它,跟咱们相依为命的,还有这个小胖墩。   “吱!”爩鼠叫了一声,脸上露出了一种人性化的笑容,似乎是很开心我能这么说。   我揉了揉它的小脑袋,又在陈秋雁脸上亲了一下,这才握着棺材钉,缓步向着楼上走去。   陈秋雁抱着爩鼠跟了上来,脸上也尽是笑容,看不见半点即将要对敌的紧张。   “小阎王还真是名不虚传。”   “可不是么,如果没这点本事,也用不着咱们跑过来帮忙了。”   听见楼上传来这两个陌生人的声音,我稍微愣了一下,紧接着也笑着回了一句:“就你们俩?没别人了?”   “没了。”声音较粗的那人回道:“如果我们俩联手都解决不了你,那么叫再多的人来也没用,那是送货上门的赔本生意,不能做啊。”   “王海真呢?”我很客气的问道。   听见我的问题,回答我的,是另外一个声音:“楼上等着呢,要是你能摆平我们,自然就能见到他。” 第十八章 大小王   目前的局势,已经远比我想象的要简单了。   原本我还以为在这里守着我们的有百十号人,说不定也会有旧教的人埋伏,或是旧教的先知直接在这儿蹲守.......   我可是沈家的最后一根独苗啊,斩草要除根,这道理他们不会不懂。   所以我这个自投罗网的举动,给他们创造的这个机会,他们应该不会放过。   但事实却远非我想的那样。   在这里埋伏我们的敌军,不管是实力还是人数,都比我预想的要弱很多。   从楼下一路上来,满打满算,我遇见的先生不过两个。   一个是王海真的大徒弟,一个就是刚才被我弄死的陆还。   这不应该啊。   “就你们俩挡我?”我试探着问了一句:“不用多叫点人?你们觉得这样保险吗?”   “如果是沈枯荣来了,那么我们两个合起来也不是对手,但你不是啊.......”那个声音较粗的男人,冷笑着说道:“一个年纪轻轻的后生,凭什么踩在我们这些老一辈的先生头上?别人都说你弄死了林家的老佛爷,但我不信。”   “你不信?”我一愣。   “有人跟我说过,那都是你在吹牛,自吹自擂的就想上位,你爷爷也是个帮凶,借着林老佛爷这个死人来帮你扬名立万。”那人笑道:“真以为这些事没人知道?”   不得不说,一听这龟儿子的话,我还有点诧异,心里都开始犯嘀咕了。   我操。   林老佛爷确实不是死在我手上的,而且我也确实用她的命,在行里闯出了一定的声望。   虽然这些事不是我想的,只是莫名其妙的就冠在了我头上,但确实是真相.....不过这俩牲口是怎么知道的?   “谁跟你们说的这些?”我满脸好奇的又问了一句。   “我也不瞒你,这些话都是我一个身处旧教的朋友说的,他还说,你这人没什么本事,弄死你都是轻轻松松的事。”那人笑道:“不过你也挺让我们惊讶的,连陆还都被你做了。”   “陆还跟你们比,实力差距大概有多少?”我好奇的问道。   一听我这么问,另外一个人也笑了,问我:“你是怕了还是怎么的?不敢上来了?”   “不是不敢,是怕你们死得太快,多给你们留点时间。”我笑道:“遗言都说完了?那我上来了?”   不得不说,这俩人的胆子倒是挺大。   从楼道拐角走上去,抬头一看,只见那俩说话的人就站在楼道里,笑眯眯的等着我上去,压根就没有埋伏偷袭我。   不知道是他们有把握干掉我,还是傻大胆想跟我光明正大的来,反正我是挺佩服他们的。   这两个人的年纪都不算大,看着应该是三十出头的样子,从长相来看,我估计他们是沿海一带的人,皮肤晒得挺黑的,面部五官也跟两广一带的人很相似。   出乎我的意料,本以为他们俩不是一路的,但长相相似九成......竟然是双胞胎啊!   “两位大哥看着眼生的,混哪儿的?”我好奇的问道。   “广西李家的子弟。”站在左边那人答道。   得到答案,我很认真的回想了一阵,有些迷茫的看着他俩:“在咱们这一行,广西李家出名的先生,又不是一个两个,有底子的李家也不是一两家,你们是哪家的?”   我敢发誓。   我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哪怕是标点符号,都透着求知欲,而不带嘲讽的味道。   但在他们俩听来.......我问的这个问题,基本上就等于是打他们俩的脸。   不过想想也是。   如果我给外人自我介绍,说自己是四川成都沈家的子弟,别人问我是哪个沈家,估计我也得郁闷一阵子。   “你他娘的找死呢??”站在左边那人的脾气明显暴躁很多,听见我的话,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那表情就跟要吃了我似的:“你狂什么??”   我一脸茫然的看着他:“我没狂啊,广西那边的李家本来就有好几家,你又不说清楚,这能怪我啊?”   站在右边的那个先生,年纪应该要比左边那个大点,看着要成熟许多。   “别生气,他说的也是实话,在广西,又不是只有咱们一家姓李。”他笑道,看着也比较客气,笑呵呵的跟我说:“我叫李金,他叫李银。”   “哟,这名字够有富贵气的。”我笑道:“我好像听说过你们俩,都是降门的子弟吧?”   李金点点头,说,是。   “那就没错了,广西的李家两兄弟,外号大小王。”我咧了咧嘴,不停的打量着他们俩:“我爷爷说过,你们俩的本事不弱,而且修的降术也各不相同,联手对敌的时候,甚至能起到相辅相成的效果........大小王,你们俩合在一起就是个炸弹啊!”   “知道就好。”李银冷笑道:“早就听说沈家人是降门里的这个。”   说着,他竖起了大拇指,但脸上的嘲弄也变得越发明显。   “可惜啊,到头来还是栽了,听说还是让人烧死的,你爷爷不是降门的掌舵人吗?不是泰山北斗吗?怎么不狂了?”   原本我脸上还有点笑容,但一听李银的这一番话,我顿时就反应过来,这龟儿子是真的想死了。   “哎,说话别这么难听。”李金假模假样的呵斥了一句:“不懂得尊重前辈吗??哪怕他死了,那也是值得我们敬仰的老阎王啊!”   我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在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想让自己看着更冷静一些。   没必要生气。   对于他们这种存心找死的先生来说,我生气没有任何作用,唯一有用的,能够让我消消气的,就是把他们俩给.......   “他们很厉害吗?”陈秋雁问我。   这时,李金跟李银两兄弟这才注意到,在我身后还跟了一个抱着爩鼠的陈秋雁。   他们看见陈秋雁的瞬间,哈的一声就笑了出来。   “出来寻仇还带个跟班?你带个娘们出来有什么用??”李银大笑道:“看这娇滴滴的样子,不会是你相好吧??”   我没说话,上下打量了他几眼,低声跟陈秋雁说:“应该比陆还要强,两个人联手的话......应该能对咱们造成一点威胁。”   “一点威胁?”陈秋雁有些惊讶的问我,似乎也没有把李银的话放在心上,自顾自的跟我说着:“是实质性的?”   “不是。”   我耸了耸肩:“就这俩废物,能暂时性压制咱们就不错了,还想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他们做梦呢?”   在这时候,李家两兄弟也发现了陈秋雁怀里的爩鼠,又是疑惑又是惊讶的看了看我。   “听我那旧教的朋友说过,这只爩鼠就是你最大的底牌吧?”   我一听这话,不禁愣了两秒,没回答上来。   看见我这副反应,李家两兄弟也笑了,似乎是觉得我心虚,被他们俩戳中真相了。   “陆还会死,也是因为这只爩鼠吧?”李家啧啧有声的说道:“没想到啊,堂堂沈家的小阎王,竟然会靠一只畜生帮忙,这说出去可够丢人的。”   在这时候,陈秋雁也发现不对劲了,跟我面面相觑了一阵,表情都不由变得复杂了许多。   “你那个旧教的朋友,什么都跟你说了?”我试探着问道。   李金点点头。   “他说我最大的底牌就是它?”我又问。   李金又一次点点头。   我跟陈秋雁都沉默了下去,面面相觑的看着对方,眼里不断交流的只有三个字。   有阴谋。   “妈的!这种事是怎么传出去的?!”   我瞪大了眼睛,装出了一副秘密被人识破的惊慌样,手忙脚乱的说:“这下可麻烦了,要是被你们知道我的底牌.......”   说着,我弓着腰,如同离弦的弓箭一般,瞬间就窜了出去。   “要是被你们知道我的底牌......我他妈还混个屁.......” 第十九章 弱点   挡住我的人是李银,不得不说他的反应很快,在我握着棺材钉准备往他脑袋上扎的时候,这龟儿子横着一挡,勉强用手臂挡住了我的直面袭击。   还有一点让我觉得很诧异。   李银只是个降师,但他的身体素质却远超于常人。   当然了,他没有我这样的肉身恢复力,只是力量超出了我的意料。   他压根就不给我站稳的机会,往外猛地一推,直接把我从楼梯上推了下去。   陈秋雁跟我的配合倒是很默契,轻轻用手扶着我的后背,便帮我保持住了平衡。   “你的身手怎么会.......”李银满脸不敢相信的看着我,又看了看自己手臂上被洞穿的那个窟窿,眼中的惊讶更甚。   我揉了揉手臂,感觉有些酸疼。   “力气挺大。”我笑道。   李银一瞪眼,似乎觉得我是在嘲讽他,语气瞬间就变得危险了起来。   “你敢小看我们?!!”   “小看?”我笑了笑:“说实话,我没小看你们,反而要高看你们一眼,反应速度这么快......你们的身手也不差啊!”   “差不差,你来试试就知道了。”李金冷笑道,眼中的神色变化很大,没有先前那种轻视人的感觉,一脸的如临大敌。   我点点头说行啊,那就试试呗。   “我非得把你们俩的眼珠子挖出来.......有眼无珠的东西.......”我开玩笑似的骂了一句,随后就给陈秋雁使了个眼神,示意让她往后退点,对付这种敌人还用不着她帮忙。   放在几个月前,李家两兄弟的实力在我眼里,肯定跟老一辈的高人差不多。   虽然我没有摸清楚他们是哪门哪路的,但多少也能观察出来一点.......在对付我的时候,李银是扛在前线的,李金则是站在后方,没有挪步子动手的打算,只是不动声色的在踏着脚,右手还放在兜里不知道在摸索什么。   “这就是你们沈家的本事?”李金也在观察我,不得不说,他眼力倒是挺毒辣的,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很好奇的问我:“你们沈家也开始教蛊术了?这种蛊倒是稀奇,肉身里的生气还挺重的......”   “降蛊不分家,我一个降师学点蛊道方术又怎么了?”我笑了笑:“难道老子学了蛊术还得给你们打报告?”   “不对劲啊.......太不对劲了........”李金也没在意我的挑衅,自言自语似的嘀咕着,表情也越发凝重:“我们好像低估你了。”   “你们不是低估,是低能。”我叹道:“到现在你们还没发现吗?你们都没明白过来?”   李金跟李银很疑惑的看着我,听见我的问题,他们似乎是觉得有点诧异,完全想不到我为什么会这么问。   见他们都在沉默,我也无奈了,叹了口气,转而问他们:“我爷爷的事,你们有参与吗?”   李银冷笑一声没说话,李金倒是犹豫了两秒,摇摇头,说没参与。   “我们刚到成都,今天下午才到。”李金耸了耸肩:“你爷爷出事的时候,我们还在广西办事呢。”   听见这话,我不禁愣了一下,心说这龟儿子倒是耿直,有什么就说什么,在这时候他说这话怎么有种服软的意思呢?   我的猜想,很快就被李金自己打破了。   他说完那一番话的时候,点上支烟,笑眯眯的看着我说:“当然了,我们也挺后悔的,没赶上好时候,要是我们提前知道这消息,肯定得跑来成都办了你爷爷,那个老不死的......”   “占着降门总瓢把子的位置不让,都金盆洗手那么些年了,也没退出江湖的意思,反倒是事事插手,事事关心,压根就不给我们这些后生活路啊........”李金叹道。   我没吭声,从腰后又抽了一根棺材钉出来,一左一右,各持一根。   “要是你们没参与我爷爷的事,那我就必须留你们一命,毕竟我这人还是讲道理的,最多就是撕了你们的嘴,让你们这俩龟儿子跟我过嘴瘾.......”我低声道:“不过我现在改主意了,不开玩笑的说,我准备弄死你们。”   “你没这个本事。”李银咬牙切齿的笑着,手上伤口的血已经止住了,这个贯穿伤对他的影响比我想象的要小,起码他现在还能行动自如。   “你是个炮筒子,所以你来扛雷,是这意思吧?”我问他,又看了看站在他后面的李金:“你们俩修行的降术不太一样,普通的降术对我没用,所以你们才玩能够联合的降术,不过这也搞不定我啊。”   李银使用的是什么降术,这个我说不准,但凭感觉来说,他的降术应该是施在自己身上了。   虽然有一股降气从李金身上慢慢转移,正在不动声色的从脚底钻进李银的肉身,但除此之外,李银体内的降气也不少,而且都附着在肉身的每一处.......   就我的经验来看,李金的降气,似乎是起到了增强的作用,而李银的降气......应该就是起到维护肉身的作用。   李银只是个普通人,没有肉身蛊能够随时随地的护着他,所以他只能靠自己。   李金转移到他身上的降气很强,无论是纯度还是数量,都是以往的我不敢想象的。   怪不得老爷子说过,李家两兄弟要是联起手来,那厉害的程度就得超出很多人的想象了......   “我爷爷原来跟你们交过手?”我问了一句。   “一次。”李金不动声色的答道,似乎觉得这件事提起来也丢人,所以回答的时候,特意装出了一副轻描淡写的样子:“输你爷爷一筹,没能翻盘而已。”   “输了就是输了,还输一筹?”我笑道:“还记得当初你是怎么输的吗?”   李金一愣,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表情很快就难看了下来。   “我什么都知道,别拿我当傻子糊弄,都这么些年了你们也没点长进.......”   我笑着,把手里的棺材钉递给陈秋雁,左右看了看,忽然发现楼道护栏是铁质的,外面只刷了一层防锈漆.......   看见这玩意儿的瞬间,我顿时就松了口气。   “还记得这东西吗?”我问道,抬起脚猛地在护栏上踹了一下。   也许是因为年久失修了,这些铁制的护栏很脆,一脚踹过去,直接踹断了两根顶上的连接处。   伸出手轻轻一掰,这两根铁棍就被我掰了下来。   “你.......你都知道些什么.......”李金问这话的时候,眼里很明显的多出了许多恐惧,似乎是想起了以往的某些事,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   我笑了一下,没吭声,不动声色的在李金身上扫视着,认准了他肉身上九穴的位置。   记得老爷子说过,李金这人使用降术的习惯,多是利用“外邪”冲身,之后再将其化之为降气......   外邪,要么是畜生,要么是人魂。   无论是哪种,都能算在冤孽之内,它们想要冲入李金的肉身,那就必须经过人的九穴,也就是所谓的冲身必过之关。   人迎,哑门,风池,人中,耳门,晴明,太阳,神庭,百会。   老爷子当初是怎么收拾李家两兄弟的?   很简单,从九穴下手。   铁不通阴阳二气,对于阴阳气来说,它是绝对的绝缘体。   所以用铁制的物件捅入九穴,几乎能在瞬间就止住冲入李金身子里的“外邪”。   当初老爷子还拿李家两兄弟的事来跟我当范例讲,说是对上这种联手的降师,首要目标就是站在后面阴人的那个。   先干死这种扇阴风点鬼火的龟儿子,之后的事就好解决多了。   “今天我就让你们想起来,当初我爷爷是怎么教你们做人的!” 第二十章 牙   老爷子说过,李家两兄弟最大的杀招,就是一个攻,一个守。   负责攻击敌人的就是李银,他除了攻击敌人之外,还必须注意自身的状态,得不断用降气来维护肉身的四肢百骸,以免被李金传递来的降气撑爆。   而负责守备的人,就是李银的大哥,李金。   无论是从实力还是心性来说,李金都要强过李银很多倍,所以他在控制降术阵局这一方面,比起李银会更加的得心应手。   对降气没有绝对的操控力,随意将如此数量的降气传递给别的先生,那是会出人命的大事,包括老爷子都不敢随便这么干。   李金跟李银之所以厉害,也是因为这点。   技术不够默契凑。   他们俩是天生的双胞胎,有没有所谓的心灵感应,这个我不敢断言,但他们之间的默契也绝非普通人能够想象到的。   所以说啊,他们俩确实挺难对付的,从我攻击没有得逞便可以看出来。   “反应挺快......”我右手紧握着铁棍,被我砸扁的那一头,犹如铲子,不偏不倚,直冲着李金的人迎穴。   只要再往前推个半寸,李金的命就得交代在这儿了。   当初老爷子封他九穴用的是铁钉,最长的也不过一公分长,明摆着就是留手了,今天我可不想学他,要跟他们斗......那就得不留余力,你死我活的斗。   尽七八十公分长的铁棍,要是捅进肉身,不留力气的话,应该会在瞬间穿透出去。   如果我没有意外发现这样的装备,想对付李家两兄弟,恐怕还得费点劲。   但现在可好了,我都不用像是老爷子说的那样,费尽心力跑去封人的九穴。   说白了,九穴就是他的死穴,也是现在防御力最薄弱的地方,就算他其他的部位可以刀枪不入,这地方都防不了。   只要我一棍子杵进去,哪怕是祖师爷下凡也救不了他。   可惜的是,李银的动作跟我差不多快,不知道是打鸡血了还是潜能爆发了,就在我即将要得手的时候,这龟儿子又是一把拽住了我的手臂。   “天惶惶,地惶惶,鬼斗金宫泛无常,洞玄九畜发毫光......”   李金一边念叨着咒词,一边把手放进背后的袋子里,抓出一把事先备好的贡香。   手腕一抖,贡香便无火自燃,甚至还在开始的时候,窜出了近半米高的火光,看着就跟火把差不多。   “耍杂技呢?”陈秋雁兴致勃勃的看着这一幕,丝毫没有担心我,被她抱在怀里的爩鼠,也瞪大了眼睛,跟看电视似的,盯着李金看着。   “杂技?!!”   李金狂笑了一声,猛地咬紧牙,一挥手,直接将手里还在燃烧的贡香杵在了李银背上。   毫不夸张的说,在那瞬间,我都闻见了烤肉的香味。   “老弟!!上!!”   伴随着李金的一声暴吼,李银也出现了异变,身子连着颤抖了几下,眼睛越睁越大,几乎都到了睚眦欲裂的地步,眼角都开始往外渗血了。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李银一把推开我,收掌为拳,反守为攻。   从下到上的给我来了一记下勾拳,丝毫不留余力,在拳头碰触到我下巴的那一秒,我都能听见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   那一拳的力量有多大?   砸中我的时候,我根本控制不了平衡,整个身子都不受控制的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在了楼道的墙上。   不光是我的骨头断了几块,墙上的红砖也被我砸裂了不少......   疼还是其次的,最重要的是晕。   我的视觉能力在瞬间就丧失了,直到我落地后,李银冲下来继续攻击我,我的视线才慢慢恢复正常。   陈秋雁跟爩鼠都闪下去了,似乎是害怕阻挡李银,远远的躲在楼道下面,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跑的,跟看戏似的往我这边看着,好像对我的信心很足。   至于李银......这龟儿子算是报仇了。   掐着我脖子,死死的把我按在地上,左一拳右一拳的往我脸上砸着。   第一拳砸在我脸上,直接就把颧骨给砸碎了,那种剧烈的疼痛感,倒是没有怎么折磨我,反倒是让我出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快感。   不知道为什么,他对我造成的伤害越大,疼痛感越剧烈,我的意识就越发的清醒。   就像是睡了一次好觉,神清气爽的那种清醒。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脸已经被砸变形了,放在普通人身上,这种伤势绝对是死得不能再死的那种。   可是我的意识却没有模糊,也没有受重伤时该有的样子,反而越发清醒,脸上笑容也是越来越灿烂。   原本陈秋雁还准备上来帮忙,但一看我冲她摆摆手,也就放弃了这个打算。   “使点劲啊......”我笑道,看着不断对我挥舞拳头的李银,很认真的说:“就这种程度......你是杀不了我的.......”   “你他妈的说什么?!!你还跟我狂是吧?!!”   李银像是一头被刺激到的野兽,疯狂的冲我咆哮着,手上的力度更大了。   但很快,他觉得这样的攻击没什么实质性作用,随手从地上捡了根木棍,双手紧握着,几乎在瞬间就捅进了我的左眼。   妈的。   疼。   在遭受攻击的下一秒,我的视线就变得模糊了,对距离感的把控,也接近了零的地步。   我是第一次被人攻击眼睛,也就这一次,我以后再也不想经历了.......   眼球破开的疼,木棍上的倒刺,扎入眼眶血肉的疼,那都不是正常人能够忍受的。   血流得很快。   温热的血液不断往伤口外涌着,仿佛怎么也止不住那般,我能感觉到有很多东西顺着血液溜走了,那是我体内被肉身蛊养出来的生气。   “妈的,还打算跟你们俩玩文斗,还想慢慢的来.......”我笑道,脸上的肌肉不断抽搐着,笑容也近乎于扭曲:“但你们不给自己机会,也就别怪我了,你个龟儿子.......”   “来啊!!”李银双手掐着我脖子,往墙上猛地砸了一下,咆哮声里,充满了挑衅的味道:“有本事你就动我!!来!!”   “行!!老子不动你哥!!第一个先拿你开刀!!”   我吼出这句话的时候,李银又一次举起了木棍,打算戳瞎我的另外一只眼睛,但他万万没想到.......   先前一直没有挣扎反抗的我,此时又有了力气,使出了全身的劲,把头仰了起来,猛地支起身子,一口咬住了李银的手臂。   我没有像是疯狗那样咬住不撒口,而是咬住之后,下一秒就开始撕扯......   不知道是肉身蛊的作用,还是我这人的牙比较利,咬住还没两秒,他手臂上的那块肉就被我撕扯了下来。   李银挺疼的,我能看出来。   这牲口被我咬下一块肉的时候,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嘶声惨嚎着,捂住伤口就撒开了手,连着往后退了好几步,走到了阶梯上面。   我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忍着疼,捂着受伤的那只眼坐了起来。   “你他娘的......非得逼老子翻脸.......”   “你怎么可能破开我的肉身.......这不可能啊!!”李银惊慌失措的看着我,之后又回头看了看李金,两个人脸上的表情如出一辙,都是完全没想到情况会变成这样。   我抬起手摸了摸脸,发现颧骨那一块有点偏,便用手指按着,慢慢往原先的位置推移。   “你们两个王八蛋.......真是不知好歹......想给你们一个痛快还不领情.......非得把自己闹个不得好死.......”   我说着,慢慢站了起来,往地上吐了口带血的唾沫。   “来嘛,你们两个龟儿子。”   我笑着,握紧了手里的铁棍,不奔李金,直奔李银跑了过去.......   “老子先拿你开刀!!” 第二十一章 败   肉身蛊究竟是什么东西?   这点在不同的人看来,肯定有不同的结论。   反正就我而言,一直以来我都拿它当辅助类的邪蛊来看,只有辅助作用。   换言之,只能防守,而不能进攻。   肉身蛊只是一个打不死的小强,它对我的作用,救命多过于杀人。   但不可否认的是,如果没有肉身蛊护着我,早八辈子我就让敌人给干死了。   所以说它对我起到的作用,绝非普通的辅助那么简单,可以说相当于是一个专属于我的作弊器。   可是在海南遭遇九螭神后,我意外发现......自己的肉身似乎变得不太一样了。   更强,也更具有攻击性。   增加攻击性的最直接体现,就在我这一口好牙上。   不光是坚硬那么简单,还出乎意料的锋利,虽然看着跟正常人牙齿没什么两样,用手摸着也是较为光滑的,可是在撕咬某些刀枪不入的怪物时,却意外的好用。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一件好事,真的,挺矛盾的。   肉身蛊让我变得更强,也让我距离“人”这个字越来越远。   毫不夸张的说,我现在的状态都能用怪物这两个字来形容。   不是自夸,而是事实。   只有怪物,才会披着一张人皮,靠着撕咬的本能去攻击敌人。   而且在依靠这种本能攻击敌人的时候,我还会感觉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一种快意。   这种现象,才是最让我恐惧的。   “滚开!!!”   李银如同见鬼一般看着我,手忙脚乱的抵挡着,看起来颇有些狼狈。   与此同时,站在不远处的李金也有了别的动作,手里拿着一根像是蜡烛的东西,不断左右有规律的晃动着。   那应该是法器的一种,我曾经在书上见过,只是叫什么名字我给忘了。   这种法器通体由纯铜铸造,内部是掏空的,塞满了丝状物。   而这些塞在法器内部的丝状物,也是分三六九等。   最高等的是金丝,之后就是铜,最低的才是银。   顶上的火焰也是依附这些丝状物而燃烧,只要那些东西没烧完,这把火就灭不了。   这件法器最大的作用,就是炼气。   将自身的气抽出再灌注其中,伴随着火焰的燃烧,从里面渗出来的气也会变得更加精纯。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现在的李金借用法器炼化的,就是他的降气。   “啊啊啊!!!”   我左右手都被李银给拽住了,但我的嘴还是没被他挡住,一口咬住他的肩膀,下一秒就撕下来了拳头大小的肉块。   李银伤得不轻。   我说的不是肉身上的伤势,而是气。   毫不夸张的说,我能很清楚的感受到,那些不断从李银伤口处流失出去的降气。   气流失得越多,李银的状态就越差,没一会,我就发现他还手的力气大不如前了。   至于李金......他只是在做无用功而已。   他利用法器炼化降气,然后传递给李银。   这整个过程虽然不长,所需的时间也极短,并且传递过去的降气也勉强算是数量庞大,可是他传递给李银的速度,根本不及李银自身流失的速度。   等他发现这点,开始有后退的举动时,李银已经挡不住我了。   在那瞬间,我直接放弃了李银这个首要目标,握着手里的铁棍,直奔李金冲了过去。   噗的一声。   铁棍被我攥着捅进了李金的腹部,那里不是任何九穴所在,但一样能够致命。   之所以先前我会想到,要破李金九穴才能解开这个死局,也是因为李银在这儿。   这龟儿子太横,也有点棘手,所以我只有两条路能选。   要么跟着老爷子的办法走,想方设法的破开李金九穴,在这之后,他们俩自然就会变得不堪一击。   要么就是按照我的路子来,直截了当的跟他们干。   没办法啊,这俩龟儿子明摆着要比原来厉害太多,老爷子跟他们交手的那事,已经变成陈年往事了,可以借鉴的程度有限,所以也怪不得我.......   “他娘的......你们俩可真不给面子啊........”我把沾满血迹的铁棍抽了出来,在旁边的护栏上敲了敲,满脸无奈的说:“本来还想用老办法解决你们.......但你们不吃这套,看来你们这些年也没闲着,本事倒是大了不少。”   李金捂着腹部的伤口,躺在楼道里不断的抽搐着,而李银也像是被电打了一般,嗷的叫了一声,仰头栽在地上闭紧了眼睛,看着跟死了差不多。   “老李啊,你说我是该把你眼珠子挖了,还是该把你肠子掏出来?”我蹲在李金身边,笑眯眯的看着他,如同在看小时候最喜欢的玩具,脸上满是兴奋:“你说说你想怎么死,要是你给的答案能让我满意,说不定我就听你的,满足你的愿望。”   “你......你用的不是你们沈家的术法.......”李金说这话的时候,眼里有恐惧,也有失算了之后的惊慌:“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不是东西。”我答道。   话音一落,我想了想,又抬起手来,照着李金的脸上给了一个大嘴巴子。   “你他娘的骂我呢??”   “有种你用沈家的术法跟我斗!!老子不服你!!!哪怕是死了也不服!!!”李金声嘶力竭的咆哮道。   不得不说,李金这人倒是挺硬气的,都到这时候了,也没有认怂的打算。   就凭这点来说,他比陆还要强。   “你服不服关我屁事?”我笑道,拿出烟点上,抽了两口,感觉脸上好受了一些,那些被李银砸碎的骨头,也在不断的自我修复:“我只要你死,这就够了,至于你服不服......我管你呢?爱服不服呗!”   “没想到啊......沈家唯一的独苗......如今沈家的家主......竟然拿其他法派的东西赢了我.......不对!!应该是我赢了!!”李金大笑道:“沈家终究还是斗不过我!!你杀了我吧!!老子就算是死也能闭眼了哈哈!!”   这阵笑声在我听来颇有些刺耳,原本还算美好的心情,现在也有些烦闷了。   看着李金,我强忍着一棍子捅死他的欲望,硬生生的挤出一脸笑容,说:“我用的就是沈家的术法,只不过这是我自己研究出来的,我个人比较喜欢搞创新。”   “这是蛊气的作用,不是降气的作用,什么时候你们沈家也开始玩蛊术了?”李金虽然疼得直抽搐,但还是在冷笑:“你这是背祖叛宗!”   我听见这话,牙都快咬碎了,但脸上还是笑容不减。   正准备再跟李金说些什么,只听楼上传来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那声音,听着有点像是王海真的大徒弟。   “我上去看看。”陈秋雁忙不迭的说道,几步走上台阶,头也不回的跟我说:“上面可能是出事了,你先解决他们,我去帮你盯着。”   我摇摇头,缓缓站了起来。   “我跟你一起去。”   一听我这话,李金似乎是觉得自己大限将至,死死的瞪着我。   “就算是死,老子也不会放过你,你等着,我非得........”   没等他把话说完,我扬起手里的棍子,嘭的一下,在李金的太阳穴上砸了一棍。   这一下我是悠着力气的,并没有一棍子把他敲死。   “你这是.......”   “先放他们一马。”我笑道,丢开手里的铁棍,耸了耸肩说:“既然我是靠外力赢的,那么多少也该给他们一点优待,就让他们多活几分钟呗。”   闻言,陈秋雁看了看我,也笑了起来,问我:“是不是因为他们没参与沈爷爷的事?”   “可能是吧,我也不知道。”   我说着,深吸了一口烟,发现脑子里出现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走,先上去看看。” 第二十二章 尸   越往高处走,我发现自己的感知力就越强,似乎爩鼠也察觉到了什么,吱吱的叫个不停。   我知道,距离那个目标已经越来越近了。   “你怎么了?”陈秋雁发现我的表情有点不对劲,便问了我一句,语气有些担忧:“感觉你不开心啊。”   我嗯了一声,没说话。   “马上就要见到王海真了,你还不开心吗?”陈秋雁小心翼翼的问道,牵着我的手也不敢放开,步伐都随着我变慢了许多:“是不是有心事?”   我冷不丁的停下脚,转过头看着陈秋雁,很认真的说:“我感觉自己的情绪受到影响了。”   “情绪受到影响了?”陈秋雁一愣:“怎么说?”   “报仇是报仇,但.......我觉得自己应该清醒点,不该越陷越深。”我低声说道,眉头皱得很紧,感觉太阳穴两边的经络在突突的跳动着:“我心里好像有一个声音,我不想动手的时候,它催着我动手,还催着我赶紧杀人,多杀点人,这样才能满足它,也能满足我.......”   听见我这么说,陈秋雁也显得有点担心了,紧紧握着我的手,脸上满是担忧:“是不是因为爷爷的事你才.......”   “不是。”我摇摇头:“一直都有。”   说着,我仔细回忆了一下,补充道:“自从我在肉身里种了肉身蛊,好像情绪的波动就变得比原来大了.......”   “这不是什么好事吧?”陈秋雁试探着问道。   我想了想,点点头说,应该不是好事。   “你得提醒我。”我低声道,表情很是认真:“我还没把该做的事情做完,所以我不能失去理智,我得清醒一点,你明白吧?”   陈秋雁似懂非懂的说,明白。   “但我要什么时候提醒你?”陈秋雁有些疑惑的问我。   “杀人的时候。”我说着,重复了一遍,一字一句的说:“杀人的时候。”   陈秋雁应该是明白我的意思了,点点头不再多问。   “你觉得我要杀的人该死,你就别拦我,如果你觉得那人不该死,可以留一命,你就记住劝劝我。”我说着,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笑道:“别人的话我听不进去,只有你的,你说什么我都听。”   陈秋雁歪着头看了我一会,忽然笑了起来,眼睛弯的犹如月牙,笑容跟小孩一样可爱。   “你这算是说情话吗?”   “算啊,怎么不算。”我笑道:“给几分?”   说着,我牵着陈秋雁的手,继续往楼上走。   “百分制的话......给你九十九分吧!”陈秋雁在我身后笑着,能听出来她很开心:“少给你一分,免得你骄傲!”   就在这时,只听嗖的一声尖鸣,似乎有什么东西从我手背边上擦了过去。   我的手是搭在楼道护栏扶手上的,边上就是楼道正中的天井.......应该是什么东西掉下去了。   没等我想明白,又是一声尖鸣炸响,这一次我不用伸头去看都知道,究竟是什么玩意儿从楼上掉下来了。   筷子。   还他妈是布满了铁锈的铁筷子。   “我操,玩暗器?”我看着穿透我手掌的铁筷子,有些惊讶说:“这他娘的是技术活啊!”   铁筷子真的只是筷子,细的那一头跟普通筷子一样圆滑,并没有半点杀伤力。   之所以能够穿透我的手掌,这就跟甩出铁筷子那人的力气有关了。   平心而论,想要甩得这么精准,还要保证这么大的力度,我是办不到的。   “沈家的小阎王?”楼上的人问我,听着是个老人的声音。   “王海真?”我反问道。   那人嗯了一声,说:“上来谈。”   真的,一听王海真的话,我瞬间就愣了。   这龟儿子挺会玩啊,刚拿暗器打我,把我手掌给捅了一个对穿,现在又客客气气的叫我上去......   他是不拿我当回事呢,还是觉得这筷子只是个玩笑呢?   “上去之后,直接弄死他。”我低声道,把穿透手掌的铁筷子拔了下来。   但也在这时候,我意外发现被铁筷子捅穿的伤口有点不对劲。   对穿的两个伤口,边缘都出现了许多类似蜘蛛网的黑色脉络,并且伴随着这些黑色脉络的出现,我发现手掌也变得僵硬了许多。   有点像是天气太冷,手被冻僵的那种感觉。   “你没事吧?”陈秋雁有些担心的问我。   “小问题。”我答道,稍微活动了一下手指,确定这只手还能动,也就暂时松了口气:“一会就好了,这点伤不算什么。”   也许是见我受过很多比现在还要重的伤,陈秋雁也没多想,嗯了一声,跟着我就往楼上走。   一上楼,只见左边的那扇防盗门是开着的,里面还亮着灯。   橘黄色的灯光略显昏暗,但看着却有种说不上来的温暖.......跟我家药铺原来点的灯一样.......   “进来吧。”   屋子里传来了王海真的声音,他在笑:“都走到这儿了,还有什么不敢的?”   “我什么都敢,只是你有顾忌。”我说道,翻看了一下手掌上的伤口,感觉有点头疼。   这些蜘蛛网状的黑色脉络还是没消退,反而......在向其他的地方延伸。   “后生可畏啊。”王海真笑道:“我已经老了,跟你动手,怎么也得拔个头筹,要不然还怎么赢?”   我拍了拍陈秋雁的手背,低声问她,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没?   玩黑的,耍阴的,拿暗器搞我还大义凛然.......这个王海真的胆子大不大,我说不准,但我感觉他的脸皮肯定跟城墙差不多厚。   “对付这种老不死的,就千万不能讲规矩。”我凑到陈秋雁耳边,低声说:“我会找机会动手,只要我动了,你带着小胖就上,但千万要注意自己的安全。”   陈秋雁点点头,爩鼠也是听懂了我的话,点着头,吱吱叫了几声。   踏入王海真家门的时候,我没什么特殊的感觉,里面就是很普通的装修,看着不像是设下陷阱等我来的样子。   但是这屋子里一直盘绕着一股味道,让我不禁提起了心,也警惕了起来。   那是尸臭,很明显的尸臭。   从玄关走进去,我们第一眼看见的,就是直挺挺站在前方迎接我们的大徒弟。   如果我的嗅觉没出错,我们现在闻到的尸臭,就是从这个大徒弟身上散发出来的。   “你刚才不是还跑吗?现在咋不跑了?”   我笑呵呵的问了一句,背着手,给陈秋雁比划了一个手势,示意让她走慢点,让我去前线顶着就行,有什么情况也好互相照应。   走近了一看,我当即就确定下来.......这个大徒弟死了。   没错。   虽然这情况有点出乎我的意料,但这就是事实。   王海真的大徒弟像是被人勒死的,脖子上有一圈红色的痕迹,看那形状跟粗细......似乎是被绳子勒死的。   最让我惊讶的,还是大徒弟的眼睛。   在他的两个眼眶里,眼球早就不翼而飞了,取而代之的,是两个布满了铁锈的球状物,被人硬塞进去,充当了眼球。   那两个球状物都是铁制的,最外层有许多密密麻麻的孔洞,看着很像是蜂巢。   “死了还站着?”我不动声色的说道:“既然死了,就该有点死人的样子,乖乖躺下挺尸不好吗?”   这时,王海真的声音也从客厅里传了出来,笑呵呵的问我:“要不你帮他一把?”   我看了看挡着路的大徒弟,又往他身后扫了一眼,客厅那边都被屏风给挡住了,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行啊,既然您都这么要求了.......”   我笑道,猛地抽出棺材钉来,直接扎进了大徒弟的眼眶里。   “那我就帮他一把。” 第二十三章 破身   王海真的大徒弟应该是死透了,这点用不着质疑,从头到脚他透出来的都是死尸一样的气息。   甚至于他身上都散出了渐渐变得浓烈的尸臭味,闻着那叫一个恶心。   当时我多少猜到了一些东西,大徒弟的死,十有八九就是王海真搞出来的,而且王海真这么做,也是因为我们。   “这就是你的杀招吧?”   我问着,手里的棺材钉斜着捅进了大徒弟的眼眶里,我将它当做撬棍来使,稍微一使劲,我就发现镶嵌在大徒弟眼里的铁珠动了一下。   那绝对不是我撬动的。   就跟正常人活动眼珠一样,斜着转动过来,像是在盯着我看。   “啊啊啊!!!”   大徒弟毫无预兆的嘶嚎了起来,那两个镶嵌在他眼眶里的铁珠,似乎也出现了异变。   铁珠上密密麻麻犹如蜂巢的孔洞里,很突兀的冒出了许多黑水。   那些黑水极其的粘稠,像是充满了粘性的胶水那样,很缓慢的顺着他的脸往下流着。   在这时,大徒弟也跟先前的状态不太一样,似是受到了刺激,不再是那种一动不动任由我攻击的样子,而是反倒扑了过来,一口咬住我的右肩就不撒嘴了。   真的,疼。   刀砍斧劈都不算什么,天知道这龟儿子的牙上是不是抹辣椒油了,在咬破我皮肤的瞬间,一种难以忍受的刺痛感,就从骨头深处散发了出来,卷带着伤口处的剧痛,不停的折磨着我的脑神经。   感受到这阵剧痛后,还不到两秒,我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双手了,像是有人硬生生掰开我的手掌一样,棺材钉瞬间就从我手里掉了下去。   看见这一幕,陈秋雁跟爩鼠也不敢大意,纷纷冲上前来帮我。   陈秋雁的目标很简单,就是跟我一样,打算用棺材钉把它眼里的铁珠撬出来。   而爩鼠的动作也很直接,咬着大徒弟的脖子,疯狂的撕扯了起来.......   “你们斗不过的。”王海真笑道,端起茶杯,不紧不慢的喝了两口,笑眯眯的看着我们。   他说话的语气,就跟在看电影一般,无比的享受。   “这是旧教先知赐给我的法门,像是你这样的后生,怎么可能破得开?”   旧教先知??   我听见这个称呼,冷不丁的清醒了过来,看着近在咫尺如欲吃人的大徒弟,只觉得这事好像变复杂了。   旧教的那帮牲口究竟想干什么??   欢喜佛死在云南,这事肯定被何息公转移到了我的头上,也就是说,旧教内部的人,几乎都知道欢喜佛的死讯,也知道我这人“不好惹”。   但他们给李家两兄弟说的话......好像有点不对劲。   如果按照现实情况给李家兄弟说,那他们俩就不可能轻视我,从头到尾也不会摆出那种高高在上的态度。   能搞死旧教老三并且全身而退的主儿,是他们俩能够随便对付的?   “旧教到底是在打什么算盘........”我在挣扎的同时,脑子里也在飞快的思索着:“他们为什么要给李家兄弟这么说........没理由是故意的啊,难道是欢喜佛的死讯没传出去?或者真相被人戳穿了,何息公挂了?”   我的疑惑,也是陈秋雁的疑惑,她不傻,跟我一样想到了这点。   “姓王的,你是旧教的人?”我问了一句,抬起手照着大徒弟的腮帮子砸了一拳,但这一拳没什么作用,哪怕我使出了全身的力气,也不能撼动大徒弟分毫。   打在他脸上的手感就跟打在橡皮上似的,反弹得我手疼。   “还不算呢。”王海真笑道:“把你解决了,我才算是旧教的人,你这个小阎王,就是我进旧教的投名状。”   “哎哟,你们还真够看得起我的......”我也笑了起来:“拿我的命当投名状,旧教的那帮龟儿子是跟我有多大的仇啊.......”   听见我这话,王海真忽然变了副表情,有些生气的看着我:“说话放尊重点,什么叫那帮龟儿子?那都是你爷爷!”   得到这个答复,我不笑了。   “你为什么不动手?”我问王海真。   “有他对付你们就够了。”王海真不动声色的回答道。   我咬着牙,笑着问王海真,你确定是这样?   王海真沉默了下去,表情变得有些难看,或是说,凝重。   “你不是什么好东西,自然也说不上规矩,什么单打独斗,什么光明正大,对你来说都他妈的是狗屁.......”我嘿嘿笑道:“在这个节骨眼上,你没出手攻击我们,没给这具尸拉偏手,足以说明,你狗日的有猫腻啊。”   王海真的嘴角抽搐了两下,很勉强的保持着平静的表情,目不斜视的看着我:“你说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我说.......”   我笑了笑,冷不丁的看了陈秋雁一眼:“带着小胖上,直接做了他。”   “行。”陈秋雁点点头,毫不犹豫的转过身,直奔王海真扑了过去,但还没等她往前多跑两步,跟我缠斗不休的大徒弟,便死死的拽住了她的手臂。   爩鼠见状,二话不说就扑到大徒弟脸上,一口咬住了他的鼻子。   这一下子可咬得不轻,直接把他鼻子那一块的血肉都撕扯了下来,脸上的那个血窟窿看着别提多吓人了。   “你怕什么?”陈秋雁好奇的问了一句,似乎也发现王海真不大对劲了,兴致勃勃的问他:“你为什么不动呢?”   没错。   从我们进门到现在,王海真就坐在沙发上,连屁股都没挪过。   虽然他喝茶的动作很自然,但他腰部以下的部分,似乎都是保持着僵硬状态的,一动不动特别的诡异。   先前是我们没注意,也是让他悠哉悠哉的样子骗住了,但现在我们算是看明白了......这狗日的根本就不能动!!   刚才陈秋雁冲过去的时候,王海真就有一个下意识起身闪躲的动作,可是他的动作只出现在上半身,下半身还是死死黏在沙发上。   “你个老东西......还敢跟我装云淡风轻......”我冷笑道:“看样子我没猜错啊,这就是你的杀招,副作用挺大吧?是不是快要负荷不起了?”   王海真死死的咬着牙,一个字都没说,虽然表情看着凶狠,但额头上冒出来的冷汗,还是彻彻底底的出卖了他。   他怕了,打心底里怕了。   “把法印拿出来。”我说。   陈秋雁听见我的话,也没多想,将悬挂在胸前的铜佩掏出,连着绳子一起取了下来。   “既然这法门是旧教先知给的,那说不准也有旧日的力量潜藏在里面.......”我笑了笑,想起这块法印在云南时的威风,脸上的笑容也是越变越灿烂:“你把法印按在它脑门上试试。”   陈秋雁嗯了一声,倒也不怕这具尸会攻击她,抬起手来,轻轻松松的就将法印按在了大徒弟的脑门上。   在那瞬间,只听呲的一阵声响,那像是炸肉烤肉的声音......   伴随着这阵声响的出现,近乎于烧塑料的一种怪味,也从大徒弟身上散了出来。   那两个镶嵌在大徒弟眼眶里的铁球,也不再往外喷涌黑水,而是转了性子,从窟窿眼里,不紧不慢的往外流出了细沙。   “妈的......让你咬老子........”我骂着,重新从腰后抽出一根棺材钉,不偏不倚的,直接捅进了这怪物的眼眶里。   猛地一撬,那颗镶嵌得无比结实的铁珠,很顺畅的让我给撬得飞了出来。   “不可能.......这不可能........”   王海真犹如疯魔了一般,声嘶力竭的惨叫了起来,脸上写满了“我不相信”四个大字。   特别是看见我把第二颗铁珠撬出来之后,他脸上的表情更是惊慌与不解。   “你怎么可能破了它?!你不是沈家的后生吗?!先知说过你没什么本事啊!!怎么会这样?!” 第二十四章 投名状   被撬出来的这两颗铁珠,在碰触到地面的瞬间就裂成了好几块,里面装着的是两颗类似玉石的东西。   小指甲盖大小,通体被黑白两色占据,上面隐约能看见一些花纹,是被人刻上去的。   在这时,大徒弟的尸身已经没了力气。   虽然它还能保持活动,没有直接倒下,但它手上的劲儿却明显小了许多。   我跟陈秋雁的配合不用多说,默契到了极点。   确定王海真动不了后,我们也暂时性的放过他,联起手来,先把这个大徒弟给解决了。   背后三根,身前三根。   一共六根五福棺材钉,就这么被我们钉入了尸身体内。   心脏,丹田,天灵盖。   这三个对于活人来说必死的地方,在尸体眼里都不算什么,这三个位置对它们而言,压根就不会造成影响。   按照我以往的习惯,肯定是往尸身的九穴钉进去,可是这一次......不知道怎么了,我总感觉有个声音在指引我。   它的死穴不在九穴,就在这三个位置上。   陈秋雁是跟着我的动作走的,我往哪儿扎,她就往哪儿扎。   让我意外的是,我扎下去没事,陈秋雁一扎下去,大徒弟毫无预兆的就嚎了起来。   一边嚎着,大徒弟一边就开始抽搐,跟瘾君子犯瘾了一样,身子不断的哆嗦着,扑通一声直接坐在地上,之后就瘫在地上跟烂泥似的动弹不得。   看见它倒了,我跟陈秋雁也没敢松懈,小心翼翼的盯着,生怕这狗日的再站起来。   不过现实情况却很给我们面子,倒了之后,大概过了半分钟的样子,我就能清楚的感觉到这尸体“瘪”了。   体内的死气在飞快的流失,并且皮肤也有了干瘪的现象,出现了许多无法掩盖的皱纹,肤色也不紧不慢的变成了灰白色.......   “看样子旧教的东西也不好使啊。”我笑道,揉了揉肩上的伤口,感觉好受了许多。   先前那个被铁筷子洞穿的伤口,此时也愈合得差不多了,边缘处出现的那些蛛网状的黑色经络,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肤色都恢复到了正常的水平。   “刚才你用铁筷子打穿我的手,也是旧教先知赐给你的妙门吧?”我咧了咧嘴,笑得无比灿烂:“我就说呢,为什么它一咬我,最先控制不住的就是这只手.......”   我说着,缓步走到王海真面前,一屁股坐在茶几上,点上烟兴致勃勃的问他:“这是什么原理啊?跟我解释解释呗?”   王海真似乎是失去理智了,现在他所经历的一切,都是他从未想象过的。   或许在此之前,他对于做掉我,做掉沈家唯一的独苗,有十足的信心。   不就是一个后生吗?   旧教先知都说了,他没什么本事,像是我这样老一辈的降门高人,弄死他还不是轻轻松松的事?   “不可能......这不可能!!!”王海真自言自语似的说着,根本就不在乎我们,脸上除了惊慌失措之外,我看不见半点恐惧。   见此情景,我没多说什么,随手捡起地上的棺材钉,照着王海真的左手掌就捅了进去。   只在一瞬间,锋利的棺材钉就洞穿了他的手掌,连带着血肉一起钉死在了沙发上。   这种冷不丁传来的剧痛,让王海真稍微清醒了一些。   “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王海真大吼道,红着眼睛,看了看陈秋雁,又看了看我,眼中终于出现了我梦寐以求的恐惧。   是啊,你个老不死的,就是该怕我。   你越狼狈,我心里就越高兴,我越高兴,对于老爷子他们的死......就没那么难受了。   “那根铁筷子是什么?”我问道:“也是旧教给你的东西?”   “是......他们说那根筷子打破肉身,能够泄走你身子里的气。”王海真颤颤巍巍的答道,也没有求饶,很直接的回答着我的问题,可以说是非常有眼力见了。   “泄走之后呢?”我好奇的问道:“当时我怎么没感觉到?”   “那是一个定时炸弹,要等我徒弟破开你的肉身才会引爆.......”王海真说着,脸上的恐惧更甚,低下头,看着我手里不断把玩的棺材钉,说话都在哆嗦。   “你别说,这玩意儿还挺有效的。”我坦然道,颇有些感慨,要不是有沙身者的法印帮忙,在短时间内,我肯定是破不掉这个局的。   倒不是说他徒弟的防御力有多高,问题是我动不了手啊,被他咬了那一口,从头到脚都是瘫软的,跟中毒了似的。   “这里就你们几个人?”我又问:“旧教没派遣其他先生来帮忙?”   “没有!”王海真忙不迭的说:“你是我的投名状,办这件事,不能让别人帮忙,否则我就进不了旧教。”   “李家两兄弟呢?他们没帮忙?”我冷笑道。   王海真摇摇头,说那不算,因为他们俩是跟自己一样,都等着拿投名状呢。   “没看出来啊,我的命还挺金贵。”我笑了笑,又问:“你徒弟是你杀的?”   听见这个问题,王海真稍微沉默了一秒,摇摇头,说不是。   “我没杀他,只是引导他,让他早一步得到往生。”   “你也够疯的,是让旧教洗脑了还是怎么了?还引导往生?”我笑着摇摇头,抽了口烟,问他:“跟你接触的旧教先知是谁?”   “是后先知。”王海真说着,眼里毫无预兆的涌出了一抹崇拜,那种崇拜绝对是发自内心的,不是装出来的:“关于你的事也是他给我透露的,他说你一定会来找我,因为我是唯一一个在成都混的仇家,对,沈家的仇家!”   “养九生?”我皱了皱眉:“那狗日的还活着呢?”   说实话,我跟养九生的恩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跟我的关系,差不多就是到了“恨不得一口气刨光对方祖坟”的地步。   隐瞒事实真相,或是说,故意忽悠王海真他们,把我的实力往弱了说......他又不是没跟我交过手,这么做没理由啊!   “对了,世安,我差点忘了问......”陈秋雁忽然凑过来,有些好奇的打量着王海真:“他跟爷爷的仇是怎么结下的?”   “一次意外,他接了个脏活儿,把老爷子的三个朋友给做了。”   我低声道,在回答陈秋雁的同时,我脑子里还在飞快的运转着,思考着养九生为什么会这么做。   “做了之后还不算,靠着一些歪门邪道的东西,灭了这三家人的满门......”   “三家人?”陈秋雁一愣:“那三家也是行里人?”   我摇摇头,说,不是。   “是我爷爷的朋友,他们一直都有交集,而且这三家都是书香门第,从老一辈到后生这一辈,全是斯斯文文的教书先生,老爷子到最后都没想明白,为什么这龟儿子要灭人满门。”   “他没问过?”陈秋雁有些疑惑的看着王海真。   “问过,但他没给老爷子答案,直接跑了。”我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说:“在外地躲了好几年,应该也是近些年才敢回.......”   没等我把话说完,王海真忍不住插了一句,表情有些难看,说话的声音都在抖。   “你爷爷没死我就不敢回,只是在这里提前买了房子,我一直都躲在山东那边.......”   “这么说,你还挺怕我爷爷啊?”我好笑的问道。   王海真点点头,说这话的语气很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   “怕,怎么不怕,你爷爷要是遇见我,就他那脾气,哪怕他金盆洗手了,也得活生生的把我撕了不可.......”   “那你跟我说说呗,我挺好奇的,你只要不骗我,我就不撕你。”   我笑着,眼中好奇的意味更浓。   “那三家人是怎么招惹你了?” 第二十五章 警笛   王海真不敢骗我,也不敢搪塞我。   在这个时候,他是死是活.......不对,无论如何这牲口都是活不了的,只不过得分好死跟不得好死两种。   “那三家人没得罪我。”王海真低声答道,表情有些复杂,似乎是觉得现实有些羞于出口,头都往下低了一些:“只是他们跟我的活儿冲突了,有人要他们死,我只是拿钱办事而已,你也是行里的先生,肯定知道什么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放你妈的屁。”我好笑的骂了一句,上下打量了王海真几眼,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个老不死的还跟我说人在江湖?明明就是为了钱,就是那一个贪字,你跟我扯什么大道理呢?”   被我这么一说,王海真也低下头不吭声了,看那表情倒是挺尴尬的。   “旧教是怎么找上你的?”我抽着烟,很悠闲的问道:“像是他们那样的组织,藏得太深,在此之前你应该没有听说过,是后来才被找上门的,是这样吧?”   王海真犹豫不决的看着我,似乎是在想要不要给我回答。   “旧教不喜欢叛徒,所以你怕他们,但你最好想清楚,现在是谁捏着你的命。”我随手捡起一根棺材钉来,跃跃欲试的看着王海真,问他:“他们有可能会让你死,但你要相信我,你不回答我的问题,我就能让你不得好死。”   王海真叹了口气,摇摇头说:“是他们来找我。”   “之前呢,你跟他们发生过接触吗?”我又问。   听见这个问题,王海真没有丝毫迟疑,摇摇头,说没有。   “我们这个层次的人,还没接触他们的资格,连你爷爷都不知道他们,更何况是我?”王海真苦笑道:“跟他们发生接触之后,我只想着加入进去,真的,你不是旧教的人,所以你不知道旧教有多可怕.......”   我没插嘴,抽着烟,安安静静的听着。   “以前的旧教只招收精英人士,无论是行内的,还是行外的,但是现在他们开始发展其他人了........”王海真兴致勃勃的跟我说着,完全忘了自己是什么样的处境,眼里的兴奋任谁都能看出来,甚至于我还能看出一种自豪感来:“各行各业,无论是商贩走卒,还是普普通通的人,所有人,都能加入旧教。”   不得不说,听见这消息的时候,我心里那叫一个惊讶。   这不对啊!   旧教不是一个精英组织吗?!他们不是对人数无感,只关乎于质量吗??   现在怎么连普通人都能加入了??   “所有人加入旧教都得拿投名状?”我不动声色的问道。   “也不是。”王海真摇摇头说:“只有先生得拿,其他的行外人,随随便便就能进来,但是都得被调查,免得有人带底子进去。”   “按照你说的这情况来看.......真正能够混到旧教内部的,应该也只有咱们这行的人吧?”我好奇的问道。   王海真嗯了一声,说那肯定啊,普通人有什么资格走到最里面那一层?   “行,那我再问一个别的问题.......”我笑了笑:“在我来找你之前,旧教的先知应该跟你接触过,还说了不少东西,是有这回事吧?”   王海真看了我一眼,见我死死的盯着他看,便不敢欺瞒,坦然道:“他没说什么,只是叮嘱我,让我小心你,但也不用太紧张,因为你没什么本事。”   “是这样吗?”我挠了挠头:“你觉得我没本事?”   王海真摇了摇头,不说话了。   “旧教跟我发生的事不少,我也跟他们教内的先知交过手,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装作一脸的云淡风轻,耸了耸肩:“你被他们诓了。”   我知道王海真并不傻,如果他傻,就他那德行,早八辈子就得死在两广一带。   这龟儿子的仇家比起老爷子而言,绝对的只多不少。   他为什么能活到今天?   答案只有一个,不,应该是两个。   有本事,有脑子。   若只有前者,那么王海真就是一个莽夫,若只有后者,那他就是只会纸上谈兵的主儿。   这两种东西缺一不可,少一样,王海真都活不到今天。   所以说在这个时候,他不像是普通人那样,还沉浸在旧教的蛊惑里,反而冷静了下来,默不作声的思考着什么,表情也没有先前那般恐惧了。   “为什么要诓我?”王海真问道,似乎是想不明白这个问题,只能反抛给我,很疑惑的看着我的眼睛,祈求着答案:“我跟他们无冤无仇,有什么必要诓我?”   “我也不知道。”   我叹了口气,重新点上烟抽着。   王海真确实是冷静了不少,在这个时候,他见我抽烟,也主动跟我要了一支,还让我帮他点上。   “你还挺宾至如归。”我笑道。   “在这里,我是主,你是客,宾至如归倒是谈不上。”王海真叹道,大口大口的抽着烟,苍老的面容上,更是平添了一抹焦虑,看起来皱纹都变深了许多。   这时,王海真忽然抬起头,看了看我,问道:“我今天是活不了了,是吧?”   “你说呢?”我反问道。   “他娘的......没想到我混了一辈子......最后竟然会栽在一个后生手里.......”王海真皱紧了眉,眼里满是无奈,倒是看不见惧怕:“你爷爷的死,确实有我的因素,那天我也在现场......”   我没吭声,面无表情的听着。   “最先跟你爷爷交手的,是那些被旧教诓来的先生,进去了两批,一共十一个人,谁都没能活下来......”   王海真啧啧有声的说道,眼里有了点佩服的意味。   我相信那是对老爷子的感慨,从客观点的角度来说,王海真确实挺服我爷爷的。   “等你爷爷叫人往外丢出来十一具尸体,旧教内部的人,就那些先生,他们这才开始闯门.......”王海真笑道:“不得不说啊,旧教先生的底子,确实比普通先生强,仅仅是进去了五个,就把场面控制住了,我们闯进去的时候,你爷爷已经落入了下风,所以我们就.......”   “落井下石,顺杆子往下爬,是这意思吧?”   “差不多吧。”王海真坦然道:“你爷爷跟我本来就不对付,就算没有旧教掺和,见了面他也得弄死我,所以我不可能留手。”   我点点头,说,继续。   “你爷爷有个朋友,就是那个修蛊的术士,好像姓苗吧?”王海真笑了笑:“本来你爷爷都快顶不住了,身上的降气都被我打散了大半,但那个蛊师还是比我强,轻轻松松的就把我给打成重伤了。”   说着,王海真还掀起衣服,示意让我看看他的伤口。   从胸口直到腹部,密密麻麻的布满了许多窟窿状的伤口,最大的不过拇指大,最小的也有黄豆那样。   这些伤口像是被烫出来的,伤口边缘的皮肤都有些变形,看着可不是一般的吓人。   “最后呢?”我问:“是谁杀了我爷爷?”   “不知道啊。”王海真叹道:“我们这些先生都被打出来了,还留在里面的,只有那几个旧教的先生,也就他们能勉强顶住,到后来你家药铺就着火了,不知道是煤气罐爆炸还是怎么了,房顶都被炸飞了........”   话音一落,王海真抽了口烟,说。   “你爷爷他们全死了,那些旧教的先生也没活下来,算是同归于尽吧。”   就在王海真说到这里的时候,窗户外忽然传来了一阵警笛声。   没错,那绝对是警车的声音,原来我听过。   一听那阵声响,比我反应更大的,竟然是王海真。   “不对啊......我都花钱给人打招呼了......就算天塌下来也不该有公安过来......”王海真瞪大了眼睛,满头雾水的往窗外看着:“难道有别人报警......不对........他们报警也不会有人过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二十六章 尾随而来的麻烦   听见那阵警笛声,我倒是挺淡定的,只有陈秋雁略微显得担心。   “办完事赶紧走吧。”陈秋雁低声道:“今天咱们闹得太大,被他们抓住,怕是脱不了身。”   这一下子陈秋雁倒是提醒我了,现在我们跟白道的关系,基本上就等于我们跟旧教的关系。   哪怕还没到你死我活的份上,他们也不会让我们好过。   且不说会不会在这件事上给我们放水.....他们别故意找事我都谢天谢地了!   更何况现在的市局不是七宝家人把持,听司徒说,貌似是新换了一批人上任......   “我得死了?”王海真问我,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抽烟的速度越来越快了。   “不死不行啊,跟你说的一样,咱们之间本来就不对付,我不可能对你留手。”   我说着,往前凑了凑身子,伸出手去,把王海真嘴里的烟拿了下来。   在这个过程中,王海真眼里还是露出了掩饰不住的恐惧,特别是见我伸出手的时候,还刻意的往后躲了一下。   “啪。”   我点着打火机,又帮王海真点上支烟,塞进他嘴里,让他自己慢慢抽。   “不知道为什么,在遇见你之前,我挺开心的,觉得特别兴奋,就是那种即将大仇得报的兴奋你明白吧?”我问王海真。   他点点头,抽着烟,一声不吭,脸色渐渐变得惨白。   “但是现在呢,我既不开心也不兴奋,总感觉少了点什么,心里空落落的.......”我看着近在咫尺的王海真,表情有些茫然:“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你说的这种感觉我也有过。”   王海真抽着烟,看了我一眼,表情复杂之余,也有些理解。   “你爷爷死的那天,我就有这种感觉,恩怨矛盾在烟消云散之前总是勾人的,但到了大仇得报的时候,什么都是虚的。”   “对!”我点点头:“新仇旧怨不过如此,就算是报了仇又能怎么样?”   王海真眼睛一亮,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忙不迭的说:“可不是么,报仇之后,心里都是空着的,什么都装不下,所以他们都........”   他后面的话并没有说出来,也没有机会说出来。   上一秒还被我攥在手里的五福棺材钉,此时已经没入了他的心口,只留下一个指节那么长的钉子在外面。   到死的时候,王海真都没能说出一个字,嗓子里只能发出类似大喘气的声音。   他完全没想到我会毫无预兆的出手,也没想到我会这么干脆的了结他。   我没有继续攻击王海真的打算,就那么一动不动的坐在茶几上,看着这个近在咫尺的仇人,心里说不出来的空荡。   报仇有意思吗?   这个过程挺有意思的,但等我拿到了结果,手刃了仇人,在这之后还有什么意思?   就算我把所有的仇家都给杀了,老爷子他们能活过来吗?   我想着这些问题,眼睁睁的看着王海真死去。   活人在死亡的时候,变化最为明显的,其实就是眼神。   真的,相信我,生命是带着光彩的,而藏着这一抹光彩的地方,就是眼睛。   当王海真浑浊的老眼之中,生命的光彩尽散,被死亡独有的麻木呆滞所覆盖,我这就知道,他是真的死了。   “挺无聊的。”我叹了口气,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慢慢站了起来。   陈秋雁看了看我,又走到窗户边,往楼下看了一眼。   “被围住了,但还没人上来,我们现在撤退还来得及。”陈秋雁低声道:“是打还是跑?”   “你说呢?”我无奈道:“他们打咱们,咱就只能跑,要是还手了,把这事闹大了,咱们非得变成真正的社会公敌不可。”   “这倒是。”陈秋雁抿嘴一笑,似乎早就猜到我的答案了,几步跑到我身边牵着我:“那么咱们跑吧。”   “成都不是久留之地啊.......”   我唉声叹气的说着,带着陈秋雁跟爩鼠从屋子里走了出去,感觉有点头疼了。   原先我们是有白道的庇护,再加上有司徒这一层关系在,所以办事办人都很方便。   只要不超过白道的底线,他们都会采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   可是现在呢?   毫不夸张的说,只要我们被条子抓住,这事就算是闹大了,我们也栽定了。   陈秋雁有陈家的背景在,会不会有事,这个我说不准,但我肯定会有事。   得罪了林东来那一流的白道头子,我能有好果子吃吗?   还别说,虽然我挺看不起林东来的,但不可否认的是,在他那个位置上,确实能办出许多让我头疼的事来。   无论是行内还是行外,权这个字,都是能要人命的。   如果林东来玩得再绝一点,回四九城之后,马上让人盯着我,无论我去哪儿,都会有白道的人出面找茬。   要么是条子,要么是别的执法部门.......妈的想想都头疼。   早知道会这样,那我还不如直接干掉林东来,反正都会遇见麻烦,还不如让那个龟儿子给我赔命。   “世安,今天你跟人动手好像挺轻松的,没原来那么费劲了,我还以为你要大张旗鼓的跟人斗法呢.......”陈秋雁嘀咕道:“其实你可以叫落恶子出来,让它一路从楼下杀上去,肯定比现在省力气。”   “杀鸡焉用牛刀,对付他们还用不着斗法,能赤手空拳拿棺材钉搞定的,又何必跟他们斗法落降呢?”我笑了笑,然后皱了一下眉,不动声色的把陈秋雁拽过来,几乎是贴着她耳朵说:“而且落恶子用不了,能用的话,那天我跟福子伯对阵就用了。”   “用不了?”陈秋雁一愣,完全没想到我会给个这样的回答:“怎么用不了?”   “还记得尔彼身吗?”   我说着,眉头越皱越紧,表情都有些无奈了:“跟它玩命的时候,我让它阴了一次,身上种着落恶子肉块的地方,都被它用特殊的力量镇住了.......或者是打散了,我也搞不清楚,反正我跟落恶子的联系都断开了。”   “断开了就用不了了?”陈秋雁小心翼翼的问我:“召不出来了?”   “可不是么.......”我苦笑着说:“别说是召出落恶子了,联系一断,我都感觉不到它们的存在了,但沈家的十八门降术还是能用的,这就说明它们的力量还在。”   “那怎么办?!有没有办法解开??这可是你压箱底的杀招啊!!”陈秋雁有些着急了:“没了落恶子,你的战斗力至少要下降.......”   “无所谓了。”我低声道:“只要它们的力量还在,我能施降术就行,至于怎么召它们出来,这个以后再慢慢研究。”   说到这里,我带陈秋雁走下了楼。   在途经先前跟李家兄弟的战场时,我跟陈秋雁往地上一看,愣了愣,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   前不久还活着的李家兄弟,此刻已经没了声息,而且脑袋已经变形了,像是被钝器砸扁了似的,面部五官都显得有些扭曲。   “怎么回事??”我一愣一愣的看着这两具尸体,又回过头,往楼上楼下看了看,满脸的茫然:“这他妈是谁干的??”   “应该不是你吧?”陈秋雁试探着问道,表情也有些茫然:“也不对啊,你一直都在楼上,那他们是怎么死的?”   “肯定有人。”   我咬紧了牙,心里有了种莫名的愤怒,我都留他们一命了......是哪个龟儿子手欠弄死他们的??   但这也不对劲......   我们一直都在楼上,如果这里出现了外人,还把李家兄弟给做了,那么我们肯定会听见一点动静。   与此同时。   楼道下方,忽然传来了一阵急切的脚步声,还有一些陌生人的声音也随之传来。   “快快快!!人就在楼上!!大家小心一点!!不用鸣枪警告!!情况不对直接就开枪!!”   “明白!!” 第二十七章 逃脱   听见那阵急切的声音,我稍微愣了两秒,脑子里忽然闪过了许多可能性。   如果真是这样.......真是我想的这样........那一切都能串联上了!!   “你想什么呢?!还不跑?!”陈秋雁有些着急的拽着我,见我没有挪动步子的打算,语气更是焦急:“被那些人抓住你就很难脱身了!!”   “我明白了......我他妈的想明白了.......原来是这么回事.......”我说着,露出了一种略显病态的笑容,脸上满是兴奋:“旧教不是在跟我交手,是在跟我下棋,这一次的棋子不是旧教先生,是他们啊!”   “你说的是什么下棋?”陈秋雁一愣一愣的看着我,估计是认为我犯病了,还抬起手摸了摸我的额头:“世安,你想什么呢?咱们到底跑不跑啊?”   这时,我发现楼下的脚步声越来越急促,已经在飞快的往顶楼靠近了,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可犹豫不得。   “撤。”我说着,带陈秋雁跑回了王海真居住的那间屋子,左右看了看,直接走进厕所,拉开了位于小区后门这个方向的窗户。   估计这帮来抓人的条子是做足了准备来的,甭管是前门后门,都派遣了许多警车堵着路,插翅难飞这四个字算是印在我们脑门上了。   不过这能难住我们吗?   “敢跳不?”我问陈秋雁。   陈秋雁没吭声,把头伸出窗外,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然后提醒了我一句:“世安,你想清楚,这可是八楼。”   “如果是我抱着你跳,咱们俩应该没事。”我低声说道,语气里满是自信,绝对不是说着玩开玩笑的语气:“你的肉身恢复力不如我,跳下去之后,说不定得断掉很多骨头,短时间内肯定恢复不过来。”   “那你呢?”陈秋雁皱着眉头,还是有些不放心:“你抱着我跳下去,重力加速度,绝对能在瞬间把你摔成重伤。”   “这不是有你跟小胖吗?”   我笑了笑,一本正经的说:“我掉下去肯定会受伤,至少在两分钟内,我绝对没有爬起来的力气,但你跟小胖不一样啊,它的动作敏捷,肉身还特别抗揍,掉下去绝对没事,至于你......有我在下面垫着,你是不可能重伤的。”   陈秋雁叹了口气,说,明白了,就是牺牲你一个,保全大家伙,到时候落了地,我们再带着你跑。   “对,就是这意思。”我说着,靠着窗户,又把头伸出去看了看。   这下面是一个小广场,到这个点,四周已经没人了。   而那些警车不单单是把入口给堵了,连广场上也停了三四辆警车。   无论如何,我们都要跟他们发生一些正面的冲突,这是没办法的避免的.......   “直接从楼里冲下去不行?”陈秋雁最后问了一次。   “不行。”我低声道:“那帮人把楼道全堵住了,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能保住命,但不一定能保住他们的命,在枪林弹雨里,你能保证自己对他们手下留情吗?会不会有收不住力气的时候?”   “懂了。”陈秋雁笑了笑:“你是想尽可能的避免跟他们正面接触,以免把事情闹大。”   我嗯了一声,没等她反应过来,我伸出手去,一把将其揽进了怀里。   “你不是说要跟我同生共死吗?”我笑道:“现在就让你试试,看看跟我一起跳楼是个什么感觉.......”   “好呀。”陈秋雁笑眯眯的看着我,将头轻轻靠在我的肩上,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温柔。   至于爩鼠.......它从头到尾都没紧张过,很淡定的蹲在一边,咔嚓咔嚓的嗑着瓜子,估计是从客厅里拿的,还是五香味的。   抱着陈秋雁,我往前迈了一步,将右脚踏在了窗框上。   在我们刚冒头的时候,就有不少条子发现我们的行踪了,还有人拿手电往我们这里晃,看着就跟探照灯似的。   所以说,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没必要偷偷摸摸的玩低调。   就算是跳楼,也得跳出豪气干云的气势来!   “老子不活啦!!”   我扯着嗓子大喊了一声,没等楼下的人反应过来,右脚猛地一蹬,带着陈秋雁就从窗户飞了出去。   爩鼠的反应倒是比我想象的要快,刚跳出窗口,这小畜生就蹦跶着跟上来了,像是吊死鬼似的趴在我肩上,四只小爪子也紧紧的拽着我,生怕自己掉下去。   说实话,我有点后悔。   从高处往下跳,这种经历我不是没有过,但是从八层楼高的地方蹦下去......那种事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在空中急速坠落,整个过程也就几秒的样子,可我却觉得度秒如年。   时间像是被人刻意放慢了,那种什么都抓不住,心跳暂时性停止,心脏直接从胸腔窜到嗓子眼的感觉.....   嘭的一声。   我尽可能的保持了双脚着地,但也在那瞬间,小腿骨直接从膝盖靠下的位置穿刺了出来,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极度茫然的状态。   疼,从头到脚就没有一个不疼的地方,似乎全身上下的骨头都碎开了。   落地的下一秒,我就不受控制的瘫倒在了地上,整个人软瘫瘫的像是没了骨头,血止不住的从嗓子里往外涌着,身子也在不断的抽搐。   陈秋雁应该也受伤了,在落地的瞬间,我很清楚的听见她闷哼了一声,而且她身子里也出现了几声脆响,那应该是骨头断开的声音。   “吱吱。”   意识模糊之间,我隐约听见了爩鼠的叫声,之后整个人就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视觉能力也受到了影响,只能有一些模糊的光感,其他的东西什么都看不见。   我能感觉到陈秋雁把我抱了起来,然后在左躲右闪的夺路狂奔,由于她的动作过大,颠簸的程度有些夸张,所以我那时候的疼痛感要比落地时更加剧烈。   什么叫生不如死,那就是了。   曾经我还好奇过那些跳楼自杀的人,在跳下来的过程中,他会不会后悔?   答案是肯定的,会,起码我这个跳楼者,确实是后悔了。   除开疼痛的因素不谈,落地之前,那种从高空急速坠落的失重感,那种无以言喻的恐惧,是足以让任何想死的人后悔的因素。   过了大概两分钟左右,跟我预测的时间差不多,我发现视觉能力渐渐恢复了,起码能看清楚东西了。   陈秋雁把我抱在怀里,就是那种标准的公主抱,紧紧的抱着我,跑得那叫一个快。   爩鼠没有趴在我们身上“蹭车”,而是在旁边跟着跑。   估计它也清楚,现在的情况有点不容乐观,要是它再大意一点,我们很有可能会栽在这儿。   所以它跟着陈秋雁的目的很简单,就是给我们掠阵放风。   有什么情况,它第一个顶上。   “世安??你好点没??”   听见陈秋雁若有若无的声音,我很迷茫的愣了一会,之后才回了句:“还行吧,挺疼的,那些人没追上来?”   “我都叫你半天了,你怎么才吭声啊,还以为你伤势太重恢复不过来呢.......”陈秋雁无奈的说道,语气明显要轻松了许多:“我一直都往巷子里跑,他们的车开不过来,但是有一些人骑着摩托车追在后面,还没打算罢休。”   “那我......”   “你什么你!安生歇着!”陈秋雁很严肃的说道:“你现在需要休息,其他的都不需要,等你肉身恢复过来了再说,现在就乖乖的听话,我抱着你跑,保准他们追不上!”   我叹了口气,说,行吧,你说啥子我听啥子。   “但不得不说啊,秋雁,你最近是不是变胖了?”我仰着头看着陈秋雁,用右脸蹭了蹭她身上,很疑惑的问道:“怎么感觉你软乎乎的,我记得你以前挺瘦啊。”   陈秋雁没吭声,闷头往前跑着,似乎是顾不上跟我说话。   等她带我跑过第二条巷子,这才问我。   “你信不信我把你丢在大马路上?” 第二十八章 谋   陈秋雁可以说是使出全力了,带着我夺路狂奔的时候,那速度绝对是她这辈子的最巅峰。   她奔跑的速度有多快?   后面刚有两辆摩托车从拐角追进来,还没等我看清楚,陈秋雁猛地一提速,也就是两三秒的样子,很直接的就把那两辆摩托车给甩开了。   不知道跑出去了多远,后面的警笛声开始逐渐消失,而四周的路况,也让我感觉越来越陌生.......   在一条老巷里,陈秋雁停下脚,缓缓将我放了下来。   “这他娘的是哪儿啊......”   我坐在地上,有些迷茫的打量着四周,见陈秋雁气喘得有点厉害,忙不迭的爬起来帮她拍背顺气。   “你还好吧??”   “我没事,就是有点喘不上来气......”陈秋雁很勉强的冲我笑了一下,眉宇之间,满是难以掩饰的疲惫:“缓缓就好了,没什么问题。”   “这还能没问题?”我苦笑道:“咱们都忘了一件事,像是这样长时间的负重奔跑,对你来说也是一种慢性的伤害,负荷太大了,肯定会影响到你本身的。”   陈秋雁没说什么,只是笑,也不在乎这些。   她牵着我的手,带着我慢慢坐在一旁的石坎上。   “有点累了。”陈秋雁低声道,侧过头,轻轻靠着我,语气忽然变得有些茫然:“世安,咱们接下来要去哪儿?”   在此之前,我跟陈秋雁是有目标的,也知道下一步应该去做什么事。   但是现在......我们又该做什么呢?   别说是办事寻找目标,就是想找个地方歇息,也困难到了极点。   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想不到,能不茫然吗?   “好想回家啊。”陈秋雁低声道,借着我的肩膀,不动声色的擦了擦眼睛:“世安,我忽然想沈爷爷他们了,如果他们还在,咱们也不会沦落到这个境地,起码还有个家可以回,咱们这算是无家可归吗?”   陈秋雁再怎么坚强,身体素质再怎么变态,她也终究只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   陪着我一路走过来经历那么多事.......能把情绪控制住.......一直控制到现在........   “真的,秋雁,你挺厉害的。”我笑了笑,把手搭在陈秋雁的肩上,看着正对面的斑驳不堪的红砖墙,忽然有了种想哭的感觉。   是啊。   我们只想着怎么去办事,却没想到,办完事之后,要回到哪儿去?   回家?   我们还有家吗?   想到这里,我使劲揉了揉脸,强行让自己清醒了一些。   在这种四面楚歌的局势下,陈秋雁可以有情绪,可以难受,也可以哭,但我不行。   我要是跟着陈秋雁一样陷入了悲痛,什么都不去想,那么大家都得玩完。   说到底,我是个男人,以前没有机会,现在倒是有机会了,也该我担起责任来了。   “成都咱们是待不下去了,也没必要继续待在这儿,我跟闻人前辈聊过,下一步我准备去东北。”我低声跟陈秋雁说道:“但现在有点头疼的是,咱们坐飞机坐火车都不方便,上面肯定有人盯着咱们,大张旗鼓的.......哎对了!”   忽然间,我想起司徒留给我的那些东西。   虽然他留给我的“礼物”不多,但确实都是一些能派上用场的物件。   由司徒这个官方代表给我做的假身份证......绝对能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   “秋雁,咱们好好歇一天,顺便看看情况。”我低声道:“避几天风头,咱们再找机会往东北走,靠着假身份证应该能过关,只要小心一点,咱们坐飞机去东北不成问题。”   “东北那么大呢,你想去哪儿?”陈秋雁好奇的问了一句。   “铁岭。”我笑道:“我们的下一个目标,就在铁岭。”   得到这个答案,陈秋雁点点头,也不再多问,靠着我肩膀,闭上眼睛,像是睡着了。   “其实我已经想明白了,这是一个局。”我笑呵呵的,自言自语似的跟陈秋雁说着:“王海真,李家兄弟,陆还,他们都是棋子,都让旧教给骗了。”   “局?”陈秋雁睁开眼,有些诧异的看着我:“旧教为什么用他们当棋子?”   “秋雁,你好好想想,旧教最希望看见的局面是什么样的?”我不动声色的问道。   一听这问题,陈秋雁倒是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很认真的想了一会,最后才说:“要不然是谁也发现不了他们,要不然就是扬名天下,广收信徒,尽可能的扩大势力范围,势力越大,在国内的关系网就更是盘根错节,白道想将他们一网打尽都很困难。”   “对,他们现在希望看见的,就是第二种局面。”我笑道:“在彻底把局面变成这样之前,有一个过程,这个过程所需要的时间可长可短,看他们的运气吧,白道肯定会抓住这机会围剿他们,要是他们顶住了,那以后的路可就好走多了。”   “现在就是在经历这个过程。”陈秋雁点点头。   “所以说,旧教的这帮龟儿子想阴我。”我嘿嘿笑道,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胳膊,继续跟陈秋雁分析着:“为什么不给王海真他们透露真实情况?为什么会让他们拿我当投名状?为什么不把我这个沈家的独苗赶尽杀绝?”   “真的是旧教傻逼了?旧教发慈悲发善心了?不可能!”   “答案只有一个,旧教想让王海真他们死,也想让咱们继续活。”   对于我的这番分析,陈秋雁愣了好一会,满脸的不可置信,最后还是忍不住问我,为什么?   “旧教为什么要这么做??”   “无论是行内的先生,还是行外的白道,有很多人都在对抗旧教,所以他们的压力很大啊,面对这种同仇敌忾的队伍,他们还是有点头疼的。”我笑了笑:“就因为如此,他们才需要我这样一个变数。”   “局势越乱,他们能借机休养生息不说,搞不好还能抓住机会反打一波。”   “这潭水越浑越浊,旧教就活得越滋润,他们本来就是从混乱里生出来的.......”   我点上支烟,缓缓抽了两口,继续分析道。   “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一条疯狗,而且是一条有能力搅浑水的疯狗,我爷爷他们的死就是一个引子,说不定旧教也是因为这点才选择灭我满门......”我自嘲的笑了笑,摇摇头说:“先跟白道翻脸,之后又大张旗鼓的做掉王海真,还把李家兄弟,陆还,全都给干死了,这种事放在暗地里不算什么,但要是放在明面上,我就是犯罪。”   “我本来就把林东来得罪死了,再搞出这么大的事来,他肯定会死盯着我,连带着白道的一些人,都会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将我除之而后快......”   “打内战本来就是咱们的国情,别说是这种大事了,私底下喜欢勾心斗角的人有多少?哪怕是正当同仇敌忾对付敌人的时候,搞内乱也一点不含糊啊........”   “这么说,李家兄弟的死,也跟也是旧教搞出来的?”陈秋雁问我。   “应该是。”   我点点头,把手伸到一边,抖了抖烟灰。   “让我爷爷去做尸检,这种事正常人都干不出来,之所以白道会这么逼我,很有可能是因为........”   “上头有内鬼,那些身为旧教的一份子,但又暗藏在白道里的人,是他们想借着这机会来逼你。”陈秋雁瞪大了眼睛,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分析:“他们想拿你来下棋,因为你有能力,也有动力去搅浑这摊水。”   我笑了笑,深吸了一口烟,感觉先前僵硬的思维也开始活动了。   “一口气把沈家灭门,这种事旧教能做出来,但他们不做,因为沈家被灭之后,给他们带来的结果也只是声望。”   “留我一条命,让我变成没脑子只知道报仇的疯狗,顺着他们的安排,把这些事闹得越来越大,直至把白道的目光吸引过来.......”   “世安,你准备怎么办??”陈秋雁有些担心的看着我。   “下棋呗。”   我笑道,把烟头掐灭,丢到了一边。   “当棋子,我可能有点不称职,因为这块棋盘撑不下我,但要是当棋手.......”   说着,我眼里有了些兴奋。   “我想试试。” 第二十九章 星火   在靠近郊区的位置,我带陈秋雁找了一家挺偏的小宾馆。   由于我们这一路都是跑着过去的,再加上天色很黑,途经的道路都不是什么正经路子,全是乌七八糟的小巷,所以被人跟上来的可能性很小。   可以说我们现在处在了一个较为安全的位置上,只要明天及时动身,离开成都的可能性还是挺高的。   只不过.......   “怎么感觉有点危险呢。”   我嘀咕着,坐在靠着窗户的这张破椅子上,脸上毫无倦意,看着窗外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只觉得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危险感。   这个曾经让我无比熟悉的城市,此时已经渐渐的变得陌生了起来。   也许是因为家不在这里的缘故,总感觉这一方土地失去了归属感.......   爩鼠就趴在桌上,侧着头像是睡着了,眼睛眯成一条缝,呼吸很是平稳,可以看出来它现在的状态很放松。   累了一天了,也是该休息了。   我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打算回去睡觉。   但还没起身我就反应过来一件事。   这宾馆的规模很小,跟黑牌的小旅馆差不多,貌似只有十个房间。   我们来之前,其他九个房间就满员了,只剩下这一个,陈秋雁倒是没说什么,就是我......虽然开一个房间不是什么大事,但总感觉不得劲啊。   特别是老板那种“我懂的”眼神,更是让我有点无地自容了。   回头一看,陈秋雁背对着我,穿着一件很单薄的衬衫,早已沉沉睡去。   那件男式衬衫还是我的。   今天经历的事太多,原先我们身上穿着的衣服,早就沾满了污泥跟血迹,要不是天黑灯暗,老板来收钱的时候没看清楚,我们非得让他报警抓了不可。   也正因为如此,陈秋雁这个特别爱干净的姑娘,硬是把所有脏了的衣服都洗了晾在边上,之后才去睡觉。   我上半身都是裸着的,实在是没衣服换了,唯一的一件,就在陈秋雁的身上。   “要是我现在躺过去睡觉......那是不是有点太禽兽了.......”我自言自语似的嘀咕着,脸上满是矛盾:“但是不过去睡呢,又有点太做作了,我本来就什么都不干,又不是干坏事,心虚个屁啊.......”   在这时候,陈秋雁不知道是睡熟了要翻身,还是觉得这里的床太硬,硌着难受,忽然翻过身来,面朝我这边侧卧。   我看见这一幕,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又看了看爩鼠,这畜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醒的,瞪大了眼睛盯着我,似乎是在观察什么。   “你看个屁。”我低声骂道:“赶紧睡觉去!”   爩鼠吱的叫了一声,似乎是有点不乐意,还吧唧了几下嘴,转过头睡了过去。   我站在床边,深呼吸了几下,心里默念着“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面容肃穆的躺了下来,跟陈秋雁之间拉开了十公分的距离。   床太小,要是再大点,我估计能拉二十公分出来。   忽然,陈秋雁嘟囔了两声,迷迷糊糊的也没听清,似乎是在说梦话,一边嘟囔着,她一边往我这里靠着。   很快,我们的姿势就变成我平躺着,她侧卧着,睡在我的胸前。   在那时候,我感觉从未有过的平静。   没有那么多的色欲,也没有那么复杂。   就是一个无家可归的人,带着一个有家可归却又不想回家的人,安安静静的歇着罢了。   陈秋雁的呼吸很平稳,呼出来的气,碰触到我的胸前,还带着一丝温热。   我睁着眼睛,如同发呆一般看着天花板,很奇怪的感觉,我居然没那么紧张了。   说句不靠谱的......陈秋雁跟我睡在一起,竟然给了我一种老夫老妻的感觉。   不尴尬,不突兀,很自然而然,顺理成章。   “砰,砰。”   听见这阵突兀袭来的敲门声,陈秋雁猛地睁开眼,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但还没等她多想,我就拽着她胳膊,将其拉了回来。   “安生歇着。”   我说着,穿上拖鞋,走过去开了门。   在开门前我就做足了迎敌的准备,右手背在身后,紧握着一根棺材钉。   但当我开门一看,顿时就傻眼了。   “怎么是你?”我有些诧异的看着这个来客,感觉脑子都有点乱了。   他看看我,又侧过头,往屋子里看了一眼。   “打扰你了?”他问。   我摇摇头,说,没。   “我不方便进去吧?”他干笑道,表情很是尴尬。   我嗯了一声,回头给陈秋雁说了声“我下楼跟朋友聊聊”,之后就把门关上,随手递了支烟给他。   “去楼道里聊吧,那里没人。”他接过烟,自顾自的点上,没等我说话,转身就走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皱起了眉。   “不是我说......你不是在云南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吴仙佛。   这哥们动作挺快,前不久还在云南帮我做收尾工作,怎么一转眼就跑到成都来了?   难道尔彼身已经让他给收拾好了?   “坐吧。”   吴仙佛说着,随手拉过去一张旧椅子,悠哉悠哉的坐在上面望着我,脸上还带着笑容。   我也没跟他客气,找来一张椅子坐下,直接问:“云南的事办妥了?”   “放心。”吴仙佛很淡定的说,每一个字里都透露着难掩的自信:“就算是自在师亲临,那玩意儿也不会被放出来了,我已经通过一些手段告诉它了,这个世界属于后世人,不属于它们那些生活在旧日的怪物。”   “那就行。”我笑了笑,抽着烟,闲聊似的问他:“你来找我干什么?有事?”   吴仙佛嗯了一声,问我:“听说你们沈家栽了?”   听见这话,我拿着烟的手颤了一下,抬头看着吴仙佛,没吭声。   “你都知道些什么?”我问:“除了听来的那些东西,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能透露给我听听吗?”   吴仙佛叼着烟,笑眯眯的看着我说:“我又不是你们这行的人,知道的消息不少,但都是一些明面上的东西,至于旧教那边......”   说到这里,吴仙佛忽然皱起了眉,似乎也觉得这事有点麻烦,很头疼的说:“他们开始扩张了,这是我最不想看见的局面。”   “那你倒是出手啊。”我没好气的说:“看见他们扩张势力了,你也不说出面打击一下,藏在后面玩什么神秘呢?”   吴仙佛叹了口气,往我这边凑了凑,低声问我:“你觉得我这人操蛋不?”   我点点头,很认真的看着他,说,有点。   “你不跟我客气一下?”吴仙佛很无奈的说:“好歹说得婉转一点啊,我这人本来就玻璃心,你说我操蛋,多伤我心啊。”   “咱们之间用不着客气。”我笑道:“说吧,你今天来见我,究竟有什么事?”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吴仙佛抖了抖烟灰,点到了正题上:“想烧死旧教的那帮异教徒,没你不行。”   “哥,你是不是跟我开玩笑呢?”我好笑的反问道,抬起手,指了指自己:“我啊,沈世安,前不久刚死完全家,你现在跟我说什么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就我这样,你觉得我能烧得起来?”   “如果说,旧教跟其他人的争斗,只是行里人的争斗,都是后世人在斗.......”吴仙佛笑了起来,语气很认真,不像是跟我开玩笑:“那它跟咱们俩的争斗,就是旧日时期,两个势力的斗争了,我们所有人都不过是棋子罢了,是被那些旧日生物用来博弈的棋子。”   说到这里,吴仙佛的表情越发的兴奋了。   “我跟自在师不过势均力敌,谁也占不了上风,后来多了那些旧教先生,他才能压我一头,但是.......我现在有你啊!” 第三十章 燎原   我看见吴仙佛一脸的兴奋,只觉得这事太他妈不靠谱了,想都不想,站起身就跟吴仙佛握了握手。   “再见来不及告别,有时间再一起吃饭,我先回去睡了。”   “别啊!”吴仙佛一把拽住我的手,就跟拽住救星了一样,眼睛都在冒精光:“你可是我的朋友,我帮你一次忙,你是不是也得帮我?”   “帮我一次忙?”我皱了皱眉:“你帮我啥子了?尔彼身的事?”   “那......那确实不能算。”吴仙佛叹了口气:“我这人办事还是挺讲究的,那次的事不作数,是我自己要出手,跟你没什么关系。”   “所以呢?”我不动声色的反问道:“你准备帮我什么忙?”   吴仙佛没吱声,皱着眉想着,很认真的思考着这个问题。   “不是我不讲义气,也不是我不想帮你,说真的,吴哥,我现在没心思干别的事,我就想安安生生的过日子,挨个儿干死那些仇家,之后再跟旧教碰几次,要是碰不过就算了......”我叹了口气:“我的家都没了,现在还有一个对象,所以我必须护着她,不能随便冒险,你明白吧?”   吴仙佛嗯了一声,说明白,也能理解。   “如果方便的话,你跟我说说,看看要我怎么帮你,如果是顺便的事.......我也不用你帮忙,就当是帮朋友做点事,不算什么。”我笑道。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掺和后世的事吗?”   吴仙佛问道,猛地抬起头来,死死盯着我的眼睛。   他眼里透出的眼神很是复杂,像是无奈,又像是一种走投无路的绝望。   总而言之,在此时此刻的情况下,我理解不了他的眼神。   “是啊,我也纳闷啊。”我皱着眉看着他:“你不是喜欢避世吗?怎么又掺和进来了?”   “因为机会来了。”吴仙佛苦笑道:“我为什么不掺和后世的事,你觉得是因为我清心寡欲吗?”   我点点头,说,是。   “明着告诉你,我这一生见过的得道高僧数不胜数,每一个都说自己清心寡欲,都说自己看破了红尘,但真正有谁不被红尘沾染?谁又能从后世抽身而退?”吴仙佛叹道:“只要你诞生在这个世界上,你就不可能跟这个世界分开,避世,不过是一种逃避的手段罢了,只是为了避开那些不想看见的东西.......”   听到这里,我不禁愣了两秒,看了看吴仙佛,觉得这人给我的印象太不靠谱了。   他表现出来的跟他说的......完全就是两个样子啊。   搞半天这个清心寡欲的吴仙佛,只是一个因为想逃避所以才避世的人?   “挺丢人的吧?”吴仙佛问我。笑容里满是自嘲的味道。   “有点。”我如实说道:“但我跟你一样,咱们都挺丢人的。”   “我之所以不掺和世事,就是因为我得逃避,我没有那个力量去改变他们.......”吴仙佛深深的叹了口气,眼里满是失落:“跟自在师单打独斗,说句实在话,我不是对手。”   他摇了摇头,无奈的继续说道:“但要是借来旧日生物的力量,我能跟他平分秋色,可是他麾下的那些先生......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他们跟旧日生物的联系也是实质存在的,不能随便忽视。”   “你是因为斗不过他们才避世?”我一愣。   “不是。”吴仙佛摇摇头,一字一句的说:“如果情况允许,我能跟自在师同归于尽,顺带着还把那些先知全都弄死,可是我不能这么做。”   “为什么???”   我彻彻底底的纳闷了,心说这吴仙佛是什么毛病?   明明能搞定的事,为什么又不去做呢?   说真的,我觉得吴仙佛不是那种怕死的人。   他或许跟老和尚说的一样,死亡对于他们来说都是解脱。   无论是对变成伽他旬的老和尚来说,还是对这个深不见底的吴仙佛来说,都是一种解脱。   那他为什么又要避世呢??   “想要对付他们,那就必须借来更多的力量.......”   吴仙佛说着,似乎是出神了,都没发现自己嘴里的烟都烧到了烟嘴上。   我主动帮他把烟拿下来,又重新给他点上一支。   “谢谢。”   吴仙佛笑了笑,继续说:“我不怕死,我也不怕魂飞魄散,在对付我的这个面上,没有任何能够威胁到我的东西,可我就是不能借来更多的力量。”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抬手抖了抖烟灰幽幽说道:“能借,只是我不想借,也不能借。”   我没吭声,安安静静的听着。   “你觉得跟旧日生物牵扯太多是好事吗?”吴仙佛冷不丁的问我。   听见这个问题,我很认真的想了一会,摇摇头,说,不是好事。   生物之间的层次不一样,思维逻辑自然就不一样。   我们人类能够认可的道德底线,我们的生物准则,并不是旧日生物所认可的。   所以说它们让后世人无法理解也无法捉摸。   说白了,在我看来,很多旧日生物都是变态,不是崇拜死亡,就是崇拜灾殃,能有哪个是正常的?   “这么跟你说吧,无论那些旧日生物对后世保持了什么态度,无论它们想不想掺和到后世的这个烂摊子里,咱们都不能相信。”吴仙佛一字一句的说道:“跟旧日生物的牵扯越多,它跟咱们的联系就越深,能够通过我们的肉身,回到后世的几率就越大。”   “你会不会想得有点多?”我试探着问道:“真有这种可能吗?”   “有。”   吴仙佛点点头:“你知道我追随的是谁,所以我就不瞒你了,二十年前,我在若羌县附近遇见过一次意外,被一只沉睡中忽然苏醒的旧日生物袭击,它闻到了我身上沾染的旧日味,所以就找上我了,还想拿我的肉身作为媒介,好让它彻底的回归后世。”   “若羌县?是不是靠近罗布泊的那个?”   “对,就是那个。”   “它想拿你的肉身作为媒介.......”我皱了皱眉:“它是魂魄状的怪物?”   “可以这么说。”吴仙佛无奈道:“别看它只有魂魄,比起尔彼身的本事,它只大不小,所以我没办法,为了保住附近的牧民,我只有向沙身者借力.......”   说着,吴仙佛用手拍了拍旁边的窗框。   看似没用半点劲,但那块窗框却很突兀的裂开了,并且还沙沙的往外散落着碎屑,像是被......沙化了?   “最后我赢了,但附近的四十多口人,全部死在了沙身者的手里,它说那是一点礼物,是我这个追随者,应该奉献给它的礼物.......”   “从那一次开始,在那之后,我还经历过三次这样的事.......”   “你不懂,真的,沈世安,你根本就不了解它们.......”   吴仙佛咬紧了牙,语气愤怒之中,似乎还夹杂着一种难以忽视的恐惧。   “跟它们的牵扯越多,后世的人就越危险,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千万不要跟它们合作,更不能和它们做交易。”   “我大概明白了。”我叹道:“你为什么会避世......我总算是搞明白了,但是我有一点还是不清楚,我能帮你什么?”   说着,我指了指自己:“除开借用旧日的力量,凭后世的这些修为,我根本不是自在师他们的对手,或许我能勉强对付一个先知,但这点火星子,燎不了原。”   “我能帮你。”吴仙佛说:“你有沙身者的法印,你可以从那里面挖掘出一些东西,虽然那点力量远不及真正借来的,但也够用了。”   “你需要我做什么?”我问。   “第一,尽可能的把事情闹大,让所有先生都知道,现在有一个旧教。”吴仙佛笑道:“第二,你顺顺手,多干掉一些跟旧教有关系的先生,教他们好好站队,站好队伍,才不会被人一棒子打死。”   “尽量吧。”我耸了耸肩。 第三十一章 法印与法门   得到我的答复,吴仙佛表示很满意。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夸我孺子可教,不是朽木不可雕的那种废材。   当然了,是不是废材,并不是看人来定的,我估计他是看给什么答复来定的,要是我拒绝吴仙佛的这些要求.......   “不过有一点我得说清楚,老吴,我要是按照你的方针来做事,很有可能会不得好死啊。”我摸了摸下巴,有些苦恼的说:“我是想报仇,这点没错,但我的打算是慢慢来,这种事急不得,急了就得死人。”   “放心吧。”吴仙佛笑了笑:“只要你愿意帮我,咱们就算达成同盟关系了,如果你遇见危险,你觉得我会坐视不理吗?”   我没吭声,很怀疑的看着吴仙佛,心里也不禁有些嘀咕。   虽然我不太了解他,但从感觉来说.......这人不像是骗子。   “还有一点。”吴仙佛低声说:“在遇见先知的时候,如果对方只有一个,你就抓住机会,尽可能的做掉他,先知是旧教的精神支柱,也是他们教内最麻烦的对手,少一个先知,咱们以后就会少很多麻烦。”   “你这个要求就有点那什么了......”我苦笑道:“旧教的先知里,我只有在面对养九生的时候有把握,其他的先知实力非同寻常,遇见他们我能不能抽身而退都是问题。”   “这倒是。”吴仙佛也想明白了这点,眉头皱得很紧,似乎也觉得这问题很现实,根本就避免不了。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吴仙佛又说:“除开养九生之外,哪怕是往前推一位,排行老五的俏仙姑,她跟你对上,你的胜算也很低。”   话音一落,吴仙佛看了看我,很突兀的问。   “你是不是打算去东北?”   “我操?”   我一愣一愣的看着他,满脸的不可置信:“你在我身上装窃听器了??”   “没有。”吴仙佛笑道:“你怎么会这么问?”   “你是怎么知道我准备去东北的?”我很怀疑的看着吴仙佛,还是觉得这孙子在我身上装窃听器了,要不然就是有读心术。   如果不是这样,他又是怎么知道我下一步计划的?   “跟你有仇的那些孙子,绝大部分都在四九城附近,四川这一片也就王海真一个,往远了看,也就东北那边还有几个零零散散的.......”吴仙佛嘿嘿笑道:“你这种性格的人我见多了,不打没有把握的仗,就你现在的状态,去四九城基本上就等于找死,哪怕没有旧教先生对付你,那些白道的人也会抓住机会,一口气做掉你,所以你只能远去东北。”   “你就没想过我会躲起来?”我试探着问道。   吴仙佛摇摇头,说,你不会躲的。   “你只是谨慎,并不是胆小,我能看出来。”吴仙佛耸了耸肩:“喜欢叫的狗不咬人,咬人的狗大多也不爱叫,你属于后者。”   “你骂我呢?”   “我这只是一个比喻啊!”   “不过话说回来,我小时候还真让狗咬过。”我咂了咂嘴,一脸的回忆:“那条狗咬我的时候叫得可欢了,也没见它不叫啊。”   吴仙佛不吭声了,估计是不想搭理我。   “继续说吧,我去东北,你猜对了,然后呢?”我开玩笑似的说着,满脸玩味的看着吴仙佛:“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俏仙姑在东北。”吴仙佛低声道:“这段时间她都在东北修行,不过我知道,她办的事没有修行那么简单。”   “啥意思?”我好奇的问道。   “她在找一件法器。”吴仙佛笑了笑:“那件法器是巫教世代相传的宝物,落在俏仙姑手里,她的实力可就得蹭蹭的往上窜了,起码能在几个先知里,窜到前三。”   听到这里,我皱了皱眉,没说什么。   “那件法器名叫巫子祈天鼓,又叫巫子鼓,是萨满教跟出马家的至宝,俏仙姑修的是萨满一脉,但她也算是出马家的翘楚.......”吴仙佛叹了口气:“俗话说得好,萨满出马不分家,要是这件法器落在她手里,以后你想对付她可就难了。”   “行,我明白了。”   我说着,点上支烟,缓缓抽了起来。   “你是想让我去拦住她,顺便做了她,是这样吧?”   吴仙佛点点头:“对,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不抓住就可惜了。”   “你为什么不去?”我反问道。   “我有别的事要做。”吴仙佛叹了口气,满脸的无奈:“旧教的势力太大,别说是我一个人了,就是再多几个都不够用,天南海北的到处跑啊.......”   “你去做啥子事嘛?”我不动声色的问道,并没有马上答应下来。   “在咱们内陆沉睡的旧日生物不止尔彼身一个,还有其他的一些旧日者在蠢蠢欲动,趁着这些火苗还没燃起来,我得赶着去灭火啊......”吴仙佛苦笑道:“放心吧,我才是主力军,旧教这么多年都没发现我的存在,我这一冒头,保准把火力都吸引过来。”   “说实话,我是真不想跟你合作,倒不是觉得你为人有问题,主要是.......”我皱了皱眉,很认真的说:“没有你,我报仇就跟闯龙潭虎穴差不多,现在有了你,我感觉就是在悬崖上走钢丝,一步走错就得死。”   “危险跟机遇是并存的。”   吴仙佛笑着,拍了拍我肩膀,一副老大哥的样子。   “相信我,跟我混,你不会吃亏。”   “别。”我拍开他的手,好笑的说:“你多少岁了,这个我说不清,但你顶着一张跟我年纪差不多的脸,还跟我说这种话,我听着有点起鸡皮疙瘩。”   吴仙佛一愣,似乎也明白了我的意思,伸出手,想要跟我握一握。   “咱们不分谁跟谁,只是单纯的合作关系,我不会瞎指使你,也不会白指使你,你想要的东西.......我今天就可以给你。”   “不用压着一部分?”我问:“就跟货到付款一样,你不压点尾款?”   “用不着。”吴仙佛笑道:“我信你。”   说着,吴仙佛凑到我耳边,低声跟我嘀咕了起来。   “沙身者法印的用法有很多,但你目前的肉身太弱,只能用其中两个。”   “第一,沙身者的法印有阻绝的作用,如果你的敌人跟旧日生物有联系,你可以把法印打进那人的肉身,只在瞬间,就能破除他们的联系。”   “第二.......”   吴仙佛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来,握住我的手臂说:“你的底子太差,想要借力,就必须先破开自己的肉身,从脉门处往上一寸,用法印划开口子,以鲜血做引,肉身铺路,之后就能迎来你梦寐以求的力量.....”   “梦寐以求?”   我喃喃道,看着自己的双手,摇了摇头。   “从来没想过这些,我只想家里人都好好的,但现在一切都没了。”   听见我这么说,吴仙佛也不禁叹了口气。   “老吴,你说......沙身者的本事这么大,它能够让死者复生吗?”我不动声色的问道。   “不能。”   吴仙佛很肯定的说:“人力有穷时,旧日者也是如此,生死之变,只能顺应或者推延,绝对不能逆反。”   我嗯了一声,也没多问。   “我知道你现在的处境比较尴尬,所以我带了点东西给你。”   吴仙佛说着,用手搭着我肩膀,带我走到窗边,指了指正下方靠着路边停的那一辆车。   “别坐飞机,别坐火车,在四川这一片,认识你的人太多了,开车走吧。”   “你给我准备得还挺全啊。”我嘀咕道。   “还行吧。”吴仙佛笑了笑:“后备箱里有吃的喝的,还有二十来万的现金,你自己拿着花,不够再找我要。”   说到这里,吴仙佛递给我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串电话号码。   “不管这事成与不成,我先谢谢你了。”吴仙佛叹道。   我耸了耸肩,说。   “不客气。” 第三十二章 再遇   第二天一早,我下楼去买了两碗面,顺带着买了一副眼镜,这才回到小旅馆叫陈秋雁起床。   我刚进门,陈秋雁就迎过来了,身上依旧穿着我的白衬衫,笑容万分温柔,那种眉宇之间的温情,足以让任何男人融化在其中.......   “睡得怎么样?”   我笑着问了一句,提着两碗面走到桌边坐下,冲陈秋雁招了招手:“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咱们准备出发了。”   “坐飞机去?还是坐火车去?”陈秋雁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咱们需要化妆吗?我看那些假身份证上照片都有改动。”   说着,陈秋雁走到我身边坐下,直勾勾的盯着我看了几秒,忽然笑了起来。   “你戴眼镜还挺好看的。”   “凑合吧......有点不太习惯.......”我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的说:“眼镜店太小,只有这种度数最低的能凑合,但我看着还是眼晕,一会走路你可得扶着我。”   “票买好了吗?”陈秋雁问我。   “咱们开车去。”我说道。   没等陈秋雁多问,我把碗筷推了过去,示意让她先吃点东西,之后才把昨天夜里跟吴仙佛交谈的事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听完我的讲述,陈秋雁倒显得挺淡定的,似乎一点都没有因为这事所动,跟个没事人似的,说是一切让我操心,她就不管这么多了。   “反正不管你去哪儿我都得跟着,我的脑子不够用,想不到其他的东西。”陈秋雁笑眯眯的说道。   “开车的风险其实也挺大的,我有点犹豫。”   说着,我皱了皱眉,表情苦恼的说:“俗话说得好,走小道不如灯下黑,如果白道的人是存心要抓我们,那么他们肯定会封锁出城的路段,他们也不傻,肯定知道咱们不敢冒险,为了避开安检那一关,咱就得走其他的路........”   “不过话又得说回来,如果说,他们的顶头上司多想几层,肯定能想到有灯下黑这个套路,到那时候........”   话音一落,我叹了口气。   “想再多也没用,碰碰运气吧。”   “是啊,只能碰运气了。”陈秋雁无奈道:“作为官方势力,他们能操纵的东西太多了,不管是坐飞机坐火车,还是走高速公路,他们肯定都会死盯着的,最好的办法就一个,你应该也想到了。”   陈秋雁看了我一眼,满脸的“你懂的不用解释太多”。   但我给她的回应,却让气氛变得有点尴尬。   “那什么.......”我低声说:“我还真没想到......要不陈姐您提点我一下?”   陈秋雁扶额无奈了一会,看了看我,说。   “跑。”   “我好像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咱们赤手空拳的往城外跑?”我试探着问道:“咱们从山里走,尽可能的避开所有人,只要出了成都,咱想怎么走就怎么走。”   “没错。”陈秋雁点点头:“跑出成都之后,就算上头的人想对付你,也不会真的赶尽杀绝,毕竟你爷爷帮他们做了太多事,只为了一个林东来就得罪你?他们不傻,不可能这么做。”   “说的倒是.......再怎么说我们也算是盟友.......现在旧教还没倒下......那就没到狡兔死走狗烹的时候.......”   我笑了笑,回头看了看窗外,有些可惜的说:“那辆车看着还挺新的,咱们这么一跑,算是浪费吴仙佛的感情了。”   “估计他也没想到这点吧。”陈秋雁笑道。   “没想到?那是他自己蠢!”我无奈的说:“他就顾着拉我上贼船了,脑子里还能想啥子?”   吃完早餐,我跟陈秋雁整理了一下行李,跟散步差不多,悠哉悠哉的就离开了旅店。   说实话,我们也没什么行李,主要就是闻人菩萨给我的那些东西,外加吴仙佛留在车里的那些现金。   不得不说他也挺聪明的,在这种局势下,给我什么都不好使,就是现金最好用。   银行的存折有个屁用,不还是让人给冻结了吗?   从这个小旅馆出去,我们先是把吴仙佛留下的车移停在一个安全的地方,然后拿完车里的东西后,便一路往东走去。   沿途全是大大小小的旅店跟修车的地方,路况也不是很乐观,大部分都是那种烂泥路。   走了半个多小时,我看时间差不多了,便问陈秋雁要不要加快点速度,赶在天黑之前出城。   “可以呀。”陈秋雁点点头说:“我们俩抱着小胖全速跑,要不了多久应该就能跑出市区了,说不准还能上国道呢!”   我嗯了一声,揉了揉肩膀,开始做准备活动。   就在这个时候,我只感觉正在揉肩的那只右手,很突兀的让人拍了一下手背。   我没多想,几乎是下意识的转过身去,一手握住那人的肘关节,一手握住那人的脉门......   “我操?”他一愣一愣的看着我,似乎是没想到我会这么做。   我看见他,也有点愣了,心说他怎么来了?   有一段时间没见了,没想到现在一见面,竟然相顾无言,气氛那叫一个尴尬。   “老方,你怎么在这儿?”我好奇的问了一句,松开了手。   拍我肩的不是别人,正是前不久才跟我在海南经历过生死的方时良。   “弟妹好啊。”   方时良笑着跟陈秋雁打了个招呼,之后才看着我。   “我听说你栽了。”方时良说话倒是直接,凑到我身边,很凝重的问我:“你觉得自己还能翻身吗?”   “应该还行吧。”我苦笑道:“我试试吧,鱼就算是死,不也得多蹦跶几下么?”   方时良没说话,左右看了看,似乎是在打量周遭的状况,之后就低声跟我说,这里不是聊天的地方,咱们赶紧走。   “边走边说吧。”方时良拽着我胳膊,急匆匆的拉着我往前走。   看见他那种火急火燎的样子,我心里咯噔一下,只感觉很不对劲。   “有人跟上你了?”我问。   “不是。”方时良摇摇头:“在我过来的时候,我就发现周围有很多条子,最近的那个距离我们不超过一公里,好像还在往这边赶。”   “开着警车过来的?”我忙不迭的问。   “走路。”方时良笑道:“他们都是便衣,貌似是想出其不意的把你抓了,但他们再便衣也瞒不过我啊。”   方时良说着,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他们的眼神跟普通人是不一样的,像是刮刀,隐藏得再深也让人很不舒服,总感觉心虚得慌。”   “你还挺有经验啊.......”   “废话,我都让人追过多少回了,要是再认不出来,我还混个屁。”   说着,方时良把手搭在我肩上,随手给我递了支烟,语气很是沉重。   “我听说你家里的事了,节哀吧。”方时良叹道:“咱们俩是过命的交情,我跟你不谈那些虚的,需要帮忙就吱个声。”   “真的没事。”我笑着说,眼里隐约有些感触:“你能来见我,不管怎么样,我都得谢谢你,真心的。”   “憨批,我们还用得着说谢?”   “肯定要谢谢你啊。”我苦笑道:“现在沈家倒了,我也变成了众矢之的,你能冒着风险来见我,我是真的........”   没等我把话说完,方时良就插了一句,问我,谁说沈家倒了?   “我爷爷栽了,一家子人都让仇家弄死了,现在就我一个独苗,这还不算是栽了?”   “那也是你爷爷栽了,跟沈家没关系。”   方时良笑了笑,说着。   “我从行里人嘴里听来的消息可不是这样啊。”   “不是这样?”我一愣:“他们说啥子?”   “很多人都以为沈家倒了,但是昨天,很多人又觉得沈家不会倒。”方时良低声道:“老阎王死了,还有小阎王活着,都说你们沈家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话音一落,方时良抽了口烟,笑道。   “老阎王刚倒下,小阎王就开始收拾残局了,在这种时候,谁敢说沈家倒了?” 第三十三章 补天   方时良陪我们走着,表情很淡定,似乎是不怕被那些条子发现,哥俩好似的搭着我肩膀。   在这过程中,陈秋雁倒显得异常安静,默不作声的跟着我们,怀里抱着爩鼠,脸上满是笑容。   走着,我递了支烟给方时良,满脸的无奈:“说实话,你不该来见我。”   “怕啥子?”方时良一愣:“有啥子该不该的?”   “你应该知道我的处境。”我苦笑道:“跟我扯上关系,你不会有好结果的,就算你不怕麻烦,麻烦也他娘的不怕你啊,非得找上你家门不可.......”   “怕个屁。”方时良笑道:“老子要是怕事,就活不到今天,再说了,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你越怕事就越多。”   方时良一边说着,一边跟小孩子似的,走着走着,突然一时技痒,抬腿一脚把路边的石头踹飞了出去。   砰地一声,石头砸在了路口的一个废旧铁桶上,直接打了个对穿才落地。   看见这一幕,我稍微愣了两秒,也不禁笑了起来。   方时良可不是一般的先生,虽然我不太了解他,也没有跟他处过多少事,但不得不说,论家世背景,他们方家说不准还得压我们沈家一头。   自古以来,巫蛊降术都被大多数人归之于邪门歪道,甚至有很多人都对我们这两个流派的术法抱有恐惧心理,或是敌视心理。   这点我也没得辩,可事实就是如此。   比起那些名门正派,降术跟蛊毒两门确实阴了一些,术法也够黑。   毕竟这两门的法术大多都是在活人身上下手,并且收拾人的手段比收拾冤孽的要多。   可方时良修行的山河门就不是如此了,他的待遇,放在古代那是一顶一的。   只要是知道山河门“内容”的人,都会不由自主的高看他们好几眼。   毫不夸张的说,山河门这个流派,足以跟正统的佛家道家相提并论。   虽然山河门源自于道家,但他们可以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经历了上千次的修整,山河门术法之高深,远非常人可以想象。   阴阳二气的走向是天定,可是通过行里先生的人力,也能做到短时间的小规模修改。   但山河一门却不止能做到这点,它还能在长时间内改变极大范围里的阴阳二气走向,连山河地脉这种天定的东西,山河门先生照样能改。   如果说我们是依靠术法借来“气”,以此斩妖除魔,那么山河门先生就要高端一点了。   他们借气的目标,是这千万里的山川河岳,从它们“体内”借来山河气,再以此斩妖除魔。   这世上的气很多,要是非得排个序,那么排行第一的,恐怕就是山河气了。   除非是强盛到接近生命源头的那种阴阳二气,除此之外,其他的都得往后站。   借山河的气,就是在借山川河岳的力量。   拿这种东西来对付敌人,或是斩妖伏魔,自然是无往不利。   但我还听老爷子说过,山河门最顶尖的术法只有两种。   一是用来改善自己的肉身,以达到脱胎换骨,白日成仙的地步。   二是用自己的肉身做引,改变千百里的地脉走向........   不夸张的说,如果这一切都不是虚的,不是老爷子在跟我吹牛,那么山河门的术士修为达到一定的地步,绝对可以自制一条龙脉出来。   或许就是因为这点,他们在古代才会被那些王公贵族如此看重。   “比起上次,你的肉身好像变得更强了。”我低声道,很好奇的看着方时良,心说这哥们的进步怎么这么快?都跟我差不多了.......难道他也有类似肉身蛊的东西?   “还行吧。”方时良笑了笑:“只是运气好,凑巧碰见了一些东西,借着机会锻炼了一下肉身。”   “气呢?”我更好奇了,忙不迭的问:“我发现你的气也有变化,总感觉你不是个人。”   “你狗日的才不是人呢!”方时良一瞪眼。   “我不是骂你.......我是说你体内散出来的气不像是活人.......反而像是堪舆风水一门里说的那种地眼........”   我满脸疑惑的看着方时良,刚开始没注意,现在我算是清清楚楚的感受到了,那种犹如大地一般厚重的气息......   如果说降气给人的感觉很邪性,蛊气也是如此,那么方时良身上的山河气,恐怕就只能用大气磅礴来形容了。   闭上眼去感受的话,站在我身边的不像是人,反倒像是一座岿然不动的高山。   厚重,沉稳,又充满了生机勃勃的味道。   “不说这些了,我就想问问你,你现在准备怎么办?”方时良还是转到了正题上,一脸凝重的看了我一眼:“你是什么处境我也清楚,如果你没路子走,别怪兄弟我多事,我给你安排一条路子。”   “什么路子?”我好奇的问了句。   “跟我们走。”方时良笑道:“有我一口吃的,保准饿不着你,而且你跟着我们,安全性也大大提高了,起码还不至于沦落到被人撵着追杀的地步。”   “不行。”   我摇摇头:“我爷爷他们就是被我牵扯进来,所以才让那帮龟儿子给阴了,现在我觉得自己走挺好,不想再牵连别人了。”   “那你对象呢?”方时良皱了皱眉:“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她考虑吧?”   听到这里,我脸上的表情不禁僵了一下,随后就皱起了眉,感觉心情变得有些复杂了。   方时良没说错。   在知道老爷子他们出事的时候,我就想过让陈秋雁远走高飞,起码不能跟着我。   跟着我这个旧教的首要目标,风险性太大了,一但出事,后果不是我能够承受的。   “世安去哪儿,我就去哪儿。”陈秋雁忽然抱着我胳膊,笑眯眯的跟方时良说:“方哥,谢谢你的好意了,我觉得还是跟世安做亡命鸳鸯比较开心。”   “你......你们怎么跟亡命徒一样啊!”方时良叹道。   “被逼到这个份上,不亡命也得亡命。”我笑了笑,没等方时良多说,我止住脚步,双手搭在他肩膀上,很认真的看着他:“不管怎么说,你今天能来见我,做兄弟的都承你这个情,但我不想把你们牵连进来,我们........”   就在我跟方时良说着话的时候,一辆靠着马路停下,距离我们不过一二十米的吉普车,忽然按响了喇叭。   我下意识的看过去,只见某个似曾相识的人,把头从车窗伸了出来,还冲我们招了招手。   “我他妈就知道劝不住你们,还是得让老宋来.......”方时良摇了摇头,无奈的说:“先上车吧,他肯定有话跟你说。”   我愣了一下,没再犹豫,点点头就跟过去了。   车里只坐着宋补天一个人。   跟上次见面不同,这一次宋补天的打扮就跟成功人士差不多,西装革履的他,手腕上还戴着一块金表,看那做工就是价值不菲的........   “假的。”   宋补天似乎是注意到了我的目光,毫无尴尬的感觉,微笑着说:“这玩意儿做工不错,我花两百在春熙路那边买的,刚买。”   “我操。”方时良忍不住骂了一句:“我就说你在那边逛哪门子街,买个这玩意儿有屁用,你又不差钱,买个真的能死啊?”   “真的看起来还不如这个呢,既然能以假乱真,我就没必要买真货。”宋补天嘿嘿笑道:“反正这表的时间挺准,我觉得好用就行,你管我买不买真的呢?”   一听这话,方时良那暴脾气瞬间就上来了,挽着袖子就要拉开前排的车门,打算跟宋补天来一次肉体上的辩论,但还是让我给拽住了。   “咱聊聊?”我问。   宋补天嗯了一声,说,聊聊。 第三十四章 盟友还是朋友   跟上次不太一样,这时候宋补天给我的感觉,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   他看我的眼神异常亲切,就像是在看自己的亲兄弟一般,眼里有着情真意切的悲痛,也有说不上来的心疼。   坐在车后排,我跟转过头来的宋补天面面相觑了一阵,谁也没说话,最后还是他先按耐不住开了口。   “沈家倒了,你接下来想怎么做?”   “报仇呗。”我笑道。   “参与这件事的人不少,无论是间接的还是直接的.......”宋补天叹了口气,递根烟给我,很坦然的说:“想把这个仇报了,有点难。”   “有点难也得上。”我答道。   “你知道都有哪些人参与这事了?”宋补天问我。   “反正吧,除开那些势力不谈,跟我有仇的人不超过十个,跟我爷爷有仇的不超过一百个,我挨个做了他们,迟早会把名单列出来的。”我笑道:“只要是参与了,不管是间接的还是直接的,我都得让他们不得好死。”   “你这脾气跟我挺像,我当初就是这么做的。”宋补天苦笑道,点上烟抽了两口,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往事,一脸的回忆:“可惜啊,我把仇报了,宋家还是没能翻身,就近几年才有抬头的迹象。”   听到这里,我瞬间就意识到了什么,忙不迭的抬头看着他。   “其实我现在挺后悔的,当时只顾着报仇,没顾上其他事........”宋补天唉声叹气的说道,满脸的悔不该当初:“如果我多几个心眼,恐怕早在几年前,宋家就会回到最初的位置上,哪跟现在似的.......”   “你说的这个.......有点意思。”我笑了笑:“宋哥,方便跟我细聊一下吗?”   “什么有意思没意思的?”方时良坐在副驾驶上,骂骂咧咧的拍了宋补天一下:“狗日的别绕弯子,有话说有屁放,现在不是闲聊的时候!”   宋补天目不转睛的盯着我,也没搭腔,就那么很诡异的看了我一会,最后才露出了一丝认可的表情。   “你跟我很像,沈家跟宋家也很像,如果宋家没倒,你爷爷当初也没有金盆洗手,我们俩肯定是竞争对手。”宋补天笑道:“一个宋家的补天,一个沈家的阎王,到那时候,双雄鼎立二分川蜀,这才是有意思的事。”   宋补天说着,很神经质的点点头,自言自语的说,对,有点意思。   “这他妈才有意思!哈哈!”宋补天毫无预兆的大笑了起来,然后猛地凑过身子,伸出手跟我握了握。   “这算是真的认识了?”我好笑的问道。   “对。”宋补天点点头:“你是个聪明人,我爹常说,跟聪明人交朋友,特别是知心的朋友,那是可遇不可求的好事,更何况你这人还不错,老方说你靠得住,我就肯定信你。”   我摸了摸下巴,嘴里叼着烟也没点燃,看着宋补天这一脸的兴奋,稍微有点迷茫了。   方时良是个莽夫,从头到脚都能透出来那种蛮劲儿,所以我跟他交朋友,用不着那么多的心眼。   但是这个宋补天.......   我皱着眉,想起了以前老爷子跟我说过的事。   往前推个十几年,整个西南能够让人心服口服的先生家族,只有三个。   一是贵州的方家,他们代表的是山河门。   二是四川的宋家,他们代表的是道家正统的某个分支。   最后一个就是跟宋家同在四川的沈家,我们代表的,则就是降术的正统。   ........   方家人狠,这是当时方家人的作风。   穷山恶水出刁民,在贵州山区那片地界,方家人就是最大的刁民,动起手来毫不留情,跟土匪差不多。   特别是跟行内的先生交手,那更是心狠手辣,不把人折腾个半死是不会罢休的。   至于沈家人.......这就不谈了。   老爷子斯人已逝,说再多也没用。   最重要的,是宋家。   在西南这三个大家族里,脑子最多的,最喜欢跟人玩脑子的,就是宋家人。   老爷子都说过,就算宋家不修行术法,不进我们这一行,让他们进官场,那也是绝对的谋士级人物。   家族的特性是会遗传的,我深信这一点。   无论是从方时良身上来看,还是从我自己身上来看,我们都继承了各自家族里的某些特性。   所以说,宋补天应该也不例外。   或许是我多想了,反正就凭我的直觉来说,宋补天跟方时良应该是知心的朋友,但跟我......我们想交成真正的朋友都很困难。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宋补天笑道,摊了摊手:“我也不跟你绕圈子,直接说,这事咱们双赢,我需要你这个盟友,就跟当初的宋家需要沈家一样,川蜀之地能人太多,光凭我一个宋家的后生,是坐不稳这位置的。”   “咱们不算是朋友,但能算是盟友。”我点上烟,笑眯眯的伸出手去,跟他握了握:“在合作这方面,我们俩应该都没问题。”   “是啊,但是交朋友......这就得以后再说了。”宋补天叹道:“不是我自夸啊,老沈,像是我这样的聪明人,跟傻子交朋友是很正常的,很快就能交心,但是跟你这样的聪明人,我得多个心眼。”   “敞亮!”我笑道。   “敞个鸡儿的亮!”   方时良骂了一句,伸出双手,死死掐住了宋补天的脖子,不断的摇晃着:“你狗日的骂谁呢?啊?谁是傻子啊?”   “你看吧。”宋补天无奈道,也懒得挣扎:“跟这种人用得着动脑子么?”   过了半分钟,在宋补天尽心竭力的解释下,方时良暂时相信了他不是在骂自己,随即就松开了手,让我们开始正常交流。   “你需要我做什么?”我问。   “下一步棋......你下一步应该要去东北吧?”宋补天好奇的问道:“如果你是个聪明人,肯定知道东北是你最佳的选择,杀鸡儆猴,报仇雪恨,这些事在东北都能做到。”   听见宋补天这一番话,说真的,我得高看他几眼。   “你需要我做什么?”我重复了一遍这个问题,很好奇的问道。   “带上我们。”宋补天笑了笑:“你需要别人帮忙,我们也需要你,因为你是领路人,也是一个最佳的助力。”   说到这里,宋补天也不再卖关子,直截了当的跟我说:“我要一件法器。”   “法器?”我一愣,当即想到了吴仙佛来找我说的事,下意识的问了他一句:“是巫子祈天鼓?”   一听我这个问题,宋补天眼睛都亮了,抓住我的右手不断摇晃着,满脸的兴奋,就跟找到了知音一样高兴。   “你果然是个聪明人啊!看样子你在东北也有眼线!”   “你要哪个干什么?”我有些好奇的问,当然,好奇之余也有怀疑。   巫子祈天鼓是萨满教跟出马家的至宝,也仅有这两个法派能够操控。   但是宋补天却提出了想要这件法器,这就让我很难理解。   宋家修行的内容不是道家正统吗?怎么又往巫教那边靠拢了?   “巫子祈天鼓,是东北出马跟萨满教的至宝,也是很多萨满、出马先生,是他们梦寐以求的法器......”宋补天笑道:“但说句实话,这面鼓对我没什么作用,我需要的,是这面鼓上的某几样东西。”   说着,宋补天也没有多做解释,而是抬起手腕,看了看表。   “那些便衣差不多要找到这边了,老方,你过来开车,咱们先出城,其他的事情咱在路上慢慢说。”   “让我开车?”方时良皱了皱眉:“老子刚学会开车没多久啊,都没去考驾照......”   “怕啥子?”   宋补天反问道,不动声色的从包里掏出来一叠证件,身份证驾驶证各式各样的都有。   “不用看,都是假的,花五十块钱让人帮忙办的。”   宋补天头也不回的跟我说,随手将证件递给方时良,又拍了拍肩膀:“行了,驾驶证有了,你要啥证这里都有,你就放心大胆的开吧。”   “你他娘.......” 第三十五章 紧追不舍   方时良开车的技术很烂,而且还不是一般的烂。   从我们所处的位置开出去,沿途的车辆很少,并且路况也在越变越好,可这些对方时良来说就跟一个屁似的。   不知道是他的眼睛自带游离不定的特性,还是他压根不拿我们的安全当回事,车在路上基本走的都是斜线,跟喝醉酒的人打太极似的,左一晃悠右一晃悠,要多刺激就有多刺激。   “不是我说......就算老方有驾驶证.......交警看见了肯定也要逮他。”我无奈道:“这车开得太丧尽天良了.......不逮他都说不过去啊!”   听见我的话,宋补天也点点头,表示这话没夸张,确实如此。   交警看见了不逮方时良,只有两个可能性。   要么是他眼瞎,要么是他玩忽职守不务正业。   “老方,你不会是想打击报复我吧?”宋补天小心翼翼的问道。   方时良没吱声,猛地一打方向盘,车刺溜一下,又从弯道里甩了出去。   “我本来就不爱开车,还非得让我开车,上回我就差点带你们从国道上翻下去了,还是不长记性.......”方时良唉声叹气的说道,看着宋补天,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狗日的不是故意的还能是啥?”   宋补天干笑着没吭声。   “从成都往东北开,这一路有多远你知道不?”方时良骂骂咧咧的说着,伸出手指,抠了两下鼻子,啪的一声,把鼻屎从车窗弹飞了出去。   “我就是想偷.....啊不对,不是偷懒,我是想保存一点实力,毕竟我的身体素质比不上你啊,要是让我开车去东北,到那儿遇见点麻烦,也没精力对付啊。”宋补天苦口婆心的解释道,说着还递了支烟给方时良,颇有些讨好的意思:“老方,要不你就辛苦辛苦,算是帮我们大家一个忙。”   一听宋补天这么说,方时良也不禁叹了口气。   “再说了,老方,论身体素质,在场的有哪个比得上你?”宋补天笑道,冲方时良竖起了大拇指:“你可是这个!像是这种活儿不就该你带着我们跑么!”   “谁叫我是哥呢。”方时良叹道:“你们这些小兄弟,还是欠锻炼啊。”   说着,方时良把稳方向盘,带着我们稳稳当当的往国道开了出去。   在这一路上,我见到的警车不少,但大多都是跟我们走的反方向,并没有跟上来。   “世安,他们去的方向就是咱们来的地方,应该是去抓咱们的吧?”陈秋雁靠着车窗边上,满脸好奇的问我。   “十有八九。”我点点头:“要是他们效率再高点,今天一早,咱们就得被抓个正着。”   “无所谓啦,毛毛雨啦。”   方时良叼着烟,很淡定的跟我们说道:“他们有胆子抓,但他们有本事抓吗?”   “没本事抓,但要是真被围住了,那也挺麻烦的。”宋补天叹道:“你能够跑出去,那一切麻烦都没,如果你没跑出去,反倒是硬碰硬的跟那些条子干......”   说着,见方时良要还嘴,宋补天先一步摆摆手:“你狗日的是什么脾气,不用你说我也清楚,要是他们来抓你,你敢保证自己不还手?”   方时良咂了咂嘴,没吱声。   “我就跟你说明白了,跟他们对着干,可以,敌进我退,这就是咱们的战略方针,但要是跟他们动手,这件事的性质就不一样了。”宋补天叹了口气,眼神说不出的复杂,苦笑着摇摇头:“有些人能动,有些人不能动,咱们要是踩过了那一条底线,都会不得好死的。”   “我们不得好死,你觉得他们能活?”方时良不动声色的反问道。   宋补天倒是聪明,顺着方时良的话,笑着解释道:“咱们的命比他们金贵,何必要鱼死网破呢?”   “你说的这话倒是没错,咱们的命金贵!哈哈!”方时良大笑道。   就在这时,我回头看了一眼,不动声色的往前凑了凑身子,问方时良:“后面那辆车跟咱们有二十分钟了吧?”   听见我这话,方时良跟宋补天都愣了一下,纷纷转过头看了一眼。   在我们的车屁股后面,有一辆白色的越野车紧紧跟着,从我坐上这辆车过的第一个路口开始,那辆白色越野车就紧随其后,保持着不紧不慢的速度跟着。   当然,这也可能是一个巧合,毕竟马路这么宽,可不是只有我们能走。   “是条子吗?”方时良问道。   “说不准。”宋补天皱着眉,有些诧异的说:“如果是条子,那也不可能是普通的条子,一般的警察谁用这么好的车跟人啊,太显眼了。”   “如果是灯下黑呢?”方时良问。   “那就试试呗。”   我笑了笑,把车窗摇开,头也不回的跟方时良说:“把车速放慢,跟他们并排走,我看看就知道了。”   闻言,方时良也没多想,嗯了一声,之后就将车速放了下来,不断跟后面的那辆白色越野车拉近着距离。   过了半分钟左右,两辆车基本就是并排走了,由于那辆车的车窗玻璃也贴着膜,所以我一眼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有点麻烦啊.......”我皱了皱眉:“如果我客客气气的让人把车窗摇开,你们觉得他们会听么?”   “不用。”方时良一笑:“我有办法。”   话音一落,方时良猛地将头从窗户伸了出去,呸的一声,一口浓痰吐到了那辆车的车窗玻璃上。   看见他的这番举动,我不得不承认,这龟儿子太损了。   如果那里面的是条子,要么不开窗,要么开窗。   如果那里面是无辜的人,开车的司机绝对要骂娘,方时良这就是明摆着找事呢!   果不其然,过了还没有两秒,我就发现那扇被方时良吐痰的车窗慢慢摇下去了。   车里只坐着两个人,应该只有两个。   无论是司机还是坐在副驾驶的人,全都是生面孔,我见都没见过,看宋补天他们的表情,应该也没见过这两个人。   他们俩的年纪差不多,都是四十来岁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在同一家公司上班,他们穿的西装打的领带,包括发型,基本上都是一致的。   “你们是警察?”宋补天好奇的问了一句,带着试探的语气,小心翼翼的打量着那两个陌生人。   “不是警察。”坐在副驾驶的那人开了口,侧着头,满脸淡定的看着我们......不对,他看着的,似乎是宋补天跟方时良。   就在方时良忍受不住那种满含挑衅的目光时,他又一次开了口,问他们。   “这意思是宋家也要掺和进来了?存心要搅和这摊浑水?”   一听这话,我顿时就感觉这人来者不善,包括宋补天也是如此,他皱着眉,表情都变得凝重了起来。   “敢问你是.......”   “管球他呢?”方时良骂了一句,转过头,指着那人的鼻子说:“要命就滚,你他妈再跟我们一个试试!”   “你就是方家的那个后生独苗吧?”那人笑眯眯的问道,也没生气:“你弟弟呢?他不是跟你形影不离吗?”   “关你屁事?”方时良很不客气的回了一句。   “宋家跟方家,在十几年前的西南,当属一霸,可是现如今.......”那人摇摇头,笑容里满是嘲弄:“方家,宋家,沈家,挨个儿都倒了,真不知道你们还有什么牛逼的资本。”   “你祖宗的......”方时良骂着,猛地一打方向盘,直接撞在了那辆白色SUV的车门上。   这一下撞得极其的狠,那辆白色的SUV被撞得在马路上连着转了两圈,而我们也没能落个好,车里除了绑着安全带的方时良之外,其他人都被撞得七晕八素的。   “老宋,你在这儿看着,老子下车去跟他们说道说道。”   方时良没好气的骂着,虽然语气听着还算平静,但他脸上的表情,明显就是想杀人了,那股子蛮劲.....不,应该是凶劲。   真的。   让人触目惊心。 第三十六章 搂火   方家人狠,这一点,我算是在方时良身上领教了。   只要脾气上来,什么都不管不顾,弄死对方才是正经事,要不然这事就没完,方时良就是这么个态度。   什么白道黑道的,只要敢找上门来,那就是存心在找刺激,非得弄死他们不可,绝对不会随随便便就饶了他们。   “别。”   我紧紧的拽住了方时良,按着他的肩膀,一字一句的说:“现在下车,咱们的麻烦会更大,撞他一下也算出气了,要是你觉得没出气,咱们就........”   “对啊!这就算出气了!”宋补天忙不迭的说:“赶紧开车走人,此处不是久留之地啊!”   “来,用这个。”   我说着,从车座地下抽出来一杆猎枪,那是五连发打铁砂的长枪,应该是方时良他们用来防身的,所以才会随车带着,我也是前不久才发现。   “我去打他们两枪,死了拉倒,也算是给你出气了。”我笑道:“反正我现在的污点是洗不清了,破罐子破摔,谁怕谁啊。”   “你闪一边去,这种事用不着你来!”   方时良很不客气的骂道,一把从我手里夺过五连发猎枪,想都不带想的,把头伸出车窗外,冲着刚稳住平衡的那辆白色越野车连开了三枪。   枪声很响,场面也很混乱。   但幸亏这地方来往的车辆较少,没有引起太大的骚动.......   不得不说,那辆白色越野车绝对不简单,我估计是防弹的,近距离被五连发猎枪打了三枪,玻璃也没碎开,只是有些裂痕。   “姓方的,我看你就是在找死。”   车里那人把窗户开了一条缝,似乎也害怕方时良拿枪打他们,脑袋往后靠着,尽可能的避开了容易中弹的区域。   听见这话,方时良把猎枪一撂,指着那人问他:“你要是不服气,咱们俩就下车说道说道,别说我们人多欺负人少,老子跟你单滚,玩肉搏还是斗法都随便你。”   不知道是这一句话镇住他们了,还是觉得这事确实难办。   方时良说完那话的时候,他们谁也没吭声,依旧是开着车紧跟在我们后面。   “老方,赶紧开车走人。”宋补天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跟我的表情一样,都变得有些凝重了:“他们的目的不是跟咱们动手,只是为了跟着咱们,当心被人堵啊!”   闻言,方时良还有点不服气,但他也仅仅是不服气,并没有其他过激的举动。   他只是蛮,只是凶,还不至于是傻。   在大马路上被人堵住无所谓,要是被一堆警车把前后都给堵了,那才叫麻烦。   虽然我们这辆车里坐着的都不是普通人,被堵住了也有很大的几率能跑掉,但那种麻烦的局面能避免还是得尽量的避免。   “迟早的事。”方时良说道,在车座底下摸索了一阵,拿出了一根类似于木工凿的东西,随手一甩,直接就砸在了后面那辆飞速行驶的越野车胎上。   毫不夸张的说,方时良手上的劲道大得出奇,被他这么一甩出去,那凿子比弓箭还吓人,几乎是在瞬间就穿透了那辆白色SUV的车胎。   等那辆车开始原地旋转,飞快的往路边撞去时,方时良一踩油门,带着我们直奔国道就过去了。   听见后面传来那一声巨大的撞击声,方时良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我也在看他,互相都冲对方笑了笑。   “还是老沈合我胃口啊,办事就得办绝,给他们留后路,就是不给咱们自己留后路。”方时良笑道:“老宋,要是你不在这儿,那辆车非得被我们砸了不可,那俩孙子一个都别想活。”   “你这脾气能不能改改?”宋补天很无奈的问道:“就因为你这脾气,给咱们坏了多少事你算过没?”   一听宋补天提到这茬,方时良也没多想,很坦然的回答道:“没算过。”   “你他娘的还有脸说!”宋补天没好气的骂道:“我这辈子遇见的麻烦事,十件有九件是你惹出来的,这点你有的辩吗?”   方时良咂了咂嘴,说,老子不辩,但我觉得这些事也不能怪我,只能怨老天爷不给咱们好路走,是不是这个理?   没等宋补天搭腔,方时良就意有所指的看了看自己健壮的肱二头肌,嘴里还感慨着,哎真是很久没跟人动过手了,我的二头肌说它有点痒痒,老宋,你觉得呢?   “你他娘的就欺负我吧。”宋补天咬牙切齿的说道:“等我什么时候能单挑过你,非得把你打出三千六百种造型不可!”   “前面有车。”   陈秋雁不动声色的提了一句,语气有些紧张:“三辆,从右边穿过来了,好像是想堵住咱们。”   “不管他们。”宋补天笑道:“老方,开车走西边的老路,咱们不上国道,绕开国道走小路,这样稳妥一点。”   “行,那就走起!”   方时良笑着,跟着宋补天的安排,打转了方向盘,直奔西边疾驰而去。   与此同时,那三辆从右边巷子里穿插出来的小轿车,也跟打了鸡血似的,直冲着我们奔了过来,看样子就算不堵我们的路,也要死盯着我们了。   “妈的,一帮跟屁虫.......”方时良有些不耐烦的骂道:“老宋,实在不行就我来断后,你带着他们先走,等出了成都,咱们再找个地方会合。”   听见方时良的这个提议,宋补天想都不想,直接断然拒绝。   “不行。”宋补天皱着眉道:“要是没我盯着,你指不定会闹出多大的事来,现在的四川正是风雨飘摇之时,经不起别的大风大浪了。”   “那总不能一直这样耗着吧??”方时良紧咬着牙说:“这帮跟屁虫迟早会变成麻烦,要不然咱就.......”   “不对。”   我忽然想到了什么,回头看了看那几辆白色小轿车,只觉得这事越变越麻烦了。   “不是条子。”我低声道,表情有些不确定,只能算是分析:“他们好像是行里人。”   “怎么说?”宋补天一愣。   “隔得远,所以气息弱,但是小胖好像发现什么了。”   说着,我轻轻揉了揉爩鼠的脑袋。   这小家伙从第一辆车跟上我们起,背就高高的弓着,跟陈秋雁一样,把脑袋靠在了车窗上,死盯着那些急速靠近我们的轿车。   宋补天默不作声的看了看爩鼠,忽然说:“它好像很紧张。”   “对。”我点点头:“一般人不会给它带来这么大的危险感,所以说......那些人是先生的可能性很大。”   “先生?”宋补天有些纳闷了,满脸的百思不得其解:“他们不像是行里人啊,看说话的口气跟那种气质,应该就是白道上的。”   “白道上的倒是有可能。”我苦笑道:“但我说句实话,最开始我就没想到白道会让先生来对付我,玩得太绝了,没这个必要。”   “可能是你得罪谁了,这是在给你穿小鞋呢。”宋补天笑道。   话音一落,宋补天点上支烟抽了两口,眉头越皱越紧。   “普通人都够难办了,现在又钻出来几个先生,这他娘的........”   “实在不行就跟他们拼了,妈的一帮子杂碎,蹬鼻子上脸啊这是!”方时良骂骂咧咧的说道:“都是行里人,还敢跟我们蹦跶,这不是找事么!”   “小胖,我问问你。”   我说道,把爩鼠抱起来,轻轻蹭了蹭它的额头,问它:“你从车窗跳出去,在最短的时间里,把后面那几辆车的车胎全给我咬破,能办到吗?”   爩鼠点点头,眼里透出了一种人性化的自信。   “它能搞定?”方时良有些怀疑的看着我们。   我笑着说:“放心吧,小胖跑起来的速度,绝对比轿车快。” 第三十七章 车祸   爩鼠的性格是随人而变的。   这点让我很费解。   它给我的感觉,像是性子不稳,没有属于自己的性格。   当然,也能说它是处在正邪之间,没有绝对的善恶观念。   要是放在原来,大家都还好好的,所有人都处在一个较为正常的状态下,那么爩鼠也就会收敛很多,不会随随便便的跟人动手,也不会随便的杀人。   可是现在爩鼠已经没顾忌了,可能在它的眼里,只要是敌人,都是该死的那种。   得到我的指示后,爩鼠在车窗上借力蹬了一下,瞬间就化作一道雾蒙蒙的黑色影子,直冲后面的那几辆轿车奔了过去。   没等任何人反应过来,爩鼠就像是变成了一个会弹跳的黑色橡皮糖,在碰触到地面的刹那,就反弹到了最靠前的那辆车上。   我都没看清爩鼠是怎么出手的,只听嘭的一声巨响,后面那辆小轿车马上就打滑了,彻底失去了平衡,转着圈开始往后面的车头上撞。   但爩鼠却没有打算罢休,毫无预兆的从地上又窜了上去,一头撞破那辆车的挡风玻璃,只听一阵惨叫,后面那辆小轿车的窗户上,顿时就溅满了带着腥臭的血液。   我能感觉到那辆车里的生气在急速流逝,应该是有人死了。   “你养的这只耗子......下手挺绝啊.......”宋补天从后视镜里看见这一幕,表情也不禁有些变化。   “这才对嘛。”方时良笑眯眯的说道,一脸的孺子可教:“这耗子对我脾气,干得好,就该弄死那帮畜生,非得当牛皮糖跟着咱们,这不就是在找刺激么!”   在这时候,那辆车已经横着撞在了另外一辆车上,两辆车几乎是并排堵着路的,后面的追兵自然就没办法跟上来了。   见此情景方时良也不敢怠慢,猛地一踩油门,提上速就开始往前方疾驰而去,爩鼠也知道我们该撤退了,嗖嗖的几下就窜了回来。   如我所说的一样。   别看这只耗子体型肥硕,它要是真的跑起来,绝对比我们这辆正在行驶的越野车要快。   等它窜上车跳进我的怀里,一股子扑鼻而来的血腥味,顿时就让我们有点受不了了。   我操,那是真的臭啊!   那种近乎于腐臭的腥味,简直就不是正常人该.......正常人??   “这味儿......我闻着有点熟悉啊。”我嘀咕道,抬起爩鼠的一只小爪子,凑上去,仔细的闻了两下。   那种血腥味绝对不是正常人能够散发出来的,跟我体内流动的血液气味很像,带着一股难以掩饰的腐臭味。   就算他们都是行里的先生,也不该有这种气味啊,除非是........   “吱!”   爩鼠叫了一声,把另外一只爪子抬了起来,这时我才发现,它爪子里握着一个类似于玉佩的东西。   有大拇指头那么宽,五公分左右长。   看见这块类似于玉佩的饰物,我心里顿时就有了答案。   “旧教的人。”我笑道,摇摇头说:“没想到啊,这帮孙子还敢对我们赶尽杀绝。”   “旧教?那个邪教是吧?”宋补天问我,没等我说话,他先一步跟我说:“那些人不是旧教的,我想起来了,刚才跟咱们说话的那个人旁边坐着的司机,他是官家的人。”   “你说什么??”我一愣:“那是官家的人??他们不是先生吗??”   “就算是先生,也是官家的先生。”宋补天皱紧了眉,看着我手里拿着的那块饰物,表情也有些难看,似乎跟我想到一起去了:“我在四九城见过那人,绝对没记错。”   “这么说......好像也对啊。”陈秋雁冷不丁的说道,貌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忙说:“刚才那些车挂的牌照都是四九城的,根本就不是四川本地的。”   闻言,我跟宋补天面面相觑了一眼,都摇摇头。   “这事有点难办。”宋补天苦笑道:“老沈,你能确定这东西是旧教特有的饰物?”   “能,我以前也见过一模一样的,只不过那玩意儿比这个大多了........”   被我拿在手里的这块饰物,其实就是一个缩小版的苍白色面具,跟当初我在海南那边见过的一模一样。   面具通体为纯白色,甚至都白到了惨白的地步,没有任何花纹,没有任何图案,苍白的脸庞只透出了无尽的诡异。   它只有大概的五官轮廓,深陷的眼眶之中,似乎有种说不上来的魔力,直把我的目光往那里吸。   “苍白面具,旧教,看样子他们还是贼心不死。”我笑道:“不过还真有点意外啊,没想到旧教都混进白道里了,这事比我们想象的复杂,也比我们想象的麻烦.......”   “不过这样才有意思。”   宋补天抽着烟,眼睛都笑眯了,虽然语气里还是隐约透出了一股凝重的味道,但我能感受到他那种矛盾的,由内而外的兴奋。   “赌注越大,赢的越多。”宋补天嘿嘿笑道:“就是输了要赔得多点,得把命赔进去,说实话我还没活够呢,心里还是有点虚啊。”   “虚个屁。”   方时良骂道:“你狗日的阴着呢,嘴上说害怕,心里指不定多高兴,这次要是把旧教的乱子平了,不光是沈家能翻身,你们老宋家也到独霸天下的时候了,到那时别说是四川,就是整个西南,你们也是能说得上话的。”   宋补天不是雷锋,真的,但他给我的感觉也不讨厌。   在我看来,他是一个合格的商人。   有风险的事做不做,这得看其中暗藏的利润有多少。   少了就是赔本生意,打死他也不一定会管,但要是多呢?   说实话,沈家能不能翻身,这点我原来没想过,可是经过宋补天这么一提醒,再加上我干掉王海真之后,感觉到的那种莫名而来的空虚.......   是啊,如果真的把仇报了,还安然无恙的活下来了,之后的路又该怎么走呢?   难不成就这样一直混下去?   还是说借着这机会,让沈家翻过身来,恢复到当初的.......不,一定要比当初的沈家更强盛!   “哎老方,你弟弟呢?”我好奇的问了一句:“这次怎么没看见他来?”   “他去干活了。”方时良简单的答道:“有点麻烦事得让他们去处理,之后再找机会跟过来吧,妈的,最好是别跟过来。”   方时良骂到这里,语气也有些无奈了。   “我不怕死,我怕我弟弟死,这次的事他最好别掺和,我陪着你们就行了,让那小畜生滚远点,别坏我们的大事。”   听见这话,我点点头,说那倒也是,你弟弟还年轻,别让他跟你一样这么玩命。   说着,我递了支烟给方时良,他转过头正要接.......   就在这短短的一瞬间,车前方忽然闪过了一道黑影。   伴随着一阵巨大的撞击声,我们乘坐的越野车毫无预兆的失去了平衡,不,准确的说是脱离了地心引力,翻滚着飞了出去,直接砸到了旁边的灌木丛中。   天知道那瞬间撞到了什么东西.......妈的就算是撞到墙也不该这么惨啊!!   我紧握着车窗上方的扶手,昏昏沉沉的睁开眼,往身边看了看,陈秋雁倒是没什么事,被我用另外一只手搂住了。   至于宋补天,他的情况就要糟一点,虽然他是绑着安全带的,安全气囊也弹出来了,不过这种突如其来的猛烈撞击,还是让他撞了个头破血流,但应该没什么大事,看着还挺清醒的。   “妈的疼死老子了.......老方!你个龟儿子是咋开车的??”宋补天捂着血流不止的脑袋,骂骂咧咧的说着。   这一说,他下一秒就沉默了。   方时良不见了。   挡风玻璃上有一个巨大的窟窿,那牲口十有八九是从这里甩飞出去了...... 第三十八章 孙十一   “我操。”   宋补天喃喃道,看了看那窗户,又回头看了看我,一脸的惊恐。   “我操,老方失踪了!”   “狗屁失踪,他那是起飞了.......”我揉了揉后脑勺,感觉这一下碰得有点厉害,虽说没给我划出口子,但应该是撞出内伤来了,疼啊,那是真疼。   当然,也别怪我薄情寡义。   方时良被撞飞出去,我是一点都不担心他,他身上散出来的气势比我都诡异,要是轻轻松松就被车祸给搞死了,他还混个屁?   所以说宋补天在精神恍惚之后,情绪也很快平复下来,没有出去找方时良,就是一个劲的在那骂街......他比我清楚方时良的本事,自然是不会担心的。   过了半分钟左右,距离我们大概十来米远的地方,忽然传来了方时良的声音。   “狗日的,还真跟我们玩阴的??”方时良骂着,一边骂还一边往我们这里走。   等我们从车里爬出去一看,方时良浑身上下的衣服都是口子,身上还积攒着不少烂泥,应该是在地上摔的。   顺着他走过来的方向,往远处一看,灌木丛后面种植的那些树,至少被他砸断了五六根,那应该是他飞出去的时候顺势砸断的。   方时良很生气,真的,这点我能理解。   莫名其妙的从车里被甩飞出去,哪怕自己没受什么硬伤,那种气也不是正常人能忍住的。   走到车边,方时良绕着这辆车走了两圈,表情越来越难看,最后气得一脚踹在了车前盖上,直接把车前盖给踹出来了一个大坑。   “方大哥的力气挺大啊.......身体素质跟正常人不太一样........”陈秋雁抱着我的胳膊,一边帮我揉着后脑勺,一边跟我嘀咕:“这就是山河门的本事吗?”   我点点头,说,估计是。   除开山河门的先生,其他法派的术士很少有这么“刚”的。   没错,是刚。   跟肉身蛊这类的术法不同,他体内的山河气改善肉身的方式,似乎是以抗击打能力为主,不像是我这样有属于自己的修复力。   山河气护体的能力远超于肉身蛊,刀枪不入这四个字都不足以形容了。   “我还真有点眼馋啊.......”我目不转睛的盯着方时良,心里也在犯着嘀咕:“肉身蛊能修复肉身倒是不错.......可有了这山河气........肉身压根就破不开啊,这才是好东西!”   想到这里,我凑上去,小心翼翼的问了方时良一句,你疼吗?   方时良瞪了我一眼,反问我,你说呢?   “哦,那就是疼。”我点点头:“山河气挺硬的,这么摔都没能把你的肉身摔破,山河门的先生还是有一套啊。”   听见我这么说,方时良脸上的怒意也消失了大半。   像是他这样直性子的人,脾气来得快,消失得也快。   被甩飞出去的愤怒,此刻都消失的差不多了,被我这么一夸,他也笑眯眯的点点头,一脸的与有荣焉:“山河气肯定硬啊,就跟我的肱二头一样硬,不信你摸摸。”   “摸你个头!”宋补天没好气的骂道,紧紧拽住方时良的双肩,不停的摇晃着:“刚才咱们撞到啥子了??你看清楚没得??”   方时良想了想,很模糊的回答道:“好像是人。”   他说话的语气很不确定,似乎这个答案也是他蒙的,估计他跟我差不多,只是模糊的看见一个虚影,并没有看见实物。   “人呢?”宋补天问道。   “我没看清啊,好像是被我们撞飞了,又好像没有.......”方时良很不确定的回答道。   “没有。”我低声道:“飞起来的是咱们,那时候我看见了,有个黑乎乎的东西站在马路上,只不过轮廓有些模糊,所以我也不敢确定。”   一听我也这么说,宋补天顿时就更纳闷了,嘴里还嘀咕,究竟是多亡命的人才敢在马路中间拦车?   而且听我这话的意思,那人还站在马路上,压根就没有被急速行驶的车辆撞飞,这就更不可思议了。   “你们这身子骨还挺硬朗啊。”   一个极其熟悉的声音,毫无预兆的从不远处的林子里传了过来。   转眼一看,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林子口就站着一个浑身缠绕着黑色布条的人。   那造型就跟埃及的木乃伊差不多,从头到脚都缠绕着这种黑色的绷带,只露出了一双赤红色的眼睛。   直觉告诉我,这玩意儿不是活人。   但凭气息来说,他拥有活人一切的特征,只是那双眼睛.......   凶光毕露!   “刚才就是你吧?”方时良走了过去,在距离那人五米远的位置,停下了脚,直勾勾的盯着那人看着:“跟我们说话的也是你.......你这变身的速度还挺快!这一身奇装异服换下来,花了多长时间啊?”   这时候我也想起来了,前来堵路的这个“怪物”,其实就是一开始坐在白色越野车里,紧随其后跟着我们,还跟我们发生过短暂交流的那人。   不过他这种前后的变化反差也太大了,连我都有点恍如在梦中的感觉.......   “这地方不错,拿来埋你们正合适。”他冷笑道。   方时良正要说什么,我已经走到他身后,拍了拍他肩膀。   “让我来。”   闻言,方时良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有些不愿意,但还是点点头说,行啊,让给你吧,谁让旧教跟你的恩怨这么深呢?   “你在旧教里是个什么地位?”我好奇的问了一句。   这人给我的危险感不小,从遭遇旧教的那些伏击直到现在,除开先知之外,他应该是其中最强的人。   很危险。   站在那里,就像是一头处在紧绷状态里的凶兽,似乎下一秒就会择人而噬,隐约之间,我都能感觉到他在流口水.......   那种看待食物的目光,让人很不舒服,真的,不舒服。   “我叫孙十一,是下一任先知的候补。”   孙十一?   我得到这个答案,依旧是满头的雾水。   这他娘的又是谁?   还说是下一任先知的候补,旧教是个什么情况?难不成又要选先知了?   这时,我猛地想起来还有个欢喜佛的因素,忙不迭的问他:“欢喜佛死了,旧教缺了一个先知,所以要重新选一个,是这意思吧?”   “没错。”孙十一点点头:“像是我这样的先知候补,在教内只有三个。”   “那你就扯淡了。”   我笑道,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满不在乎的说:“连养九生都被我收拾过,你一个候补先生还能干什么?”   孙十一笑了笑,说,能干死你们。   “看样子你这个候补是没机会上任了。”我叹道。   “放心吧,你们的命,就是送我上先知位的垫脚石.......”孙十一笑着,嘀嘀咕咕的还念叨了几句,像是在祈祷:“神会看见我所做的一切.......以后我跟它的联系也会变得更深........”   “妈的不让了,你个有眼无珠的东西!”   方时良毫无预兆的骂了起来,没等我有所反应,他握着一把我从未见过的武器,直奔孙十一就跑了过去。   孙十一不闪不躲,就那么站着,任由方时良来攻击自己,貌似也没有还手的打算。   被方时良握在手里的兵器,是一把暗金色的铜剑。   几乎是在瞬间,孙十一的腹部就让这把铜剑给穿透了,而也在这时,孙十一停住了嘀嘀咕咕的举动,抬起头,看着方时良说。   “你得死。”   “我得死,但我不会死.......”方时良冷笑道:“倒是你啊,旧教的小同志,我看你是要不得好死了.......”   听见这话,孙十一愣了两秒。   没等他彻底的反应过来,从他背后扑上去的爩鼠,已经一口咬住了他的脖子。 第三十九章 山河门   孙十一被爩鼠咬中脖子的瞬间,反应倒是不怎么惊慌,似乎是没把方时良和爩鼠放在眼里,一手一个的推着他们。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孙十一在碰触到方时良的时候,一股子肉眼看见的黑烟,很突兀的从他掌心里窜了出来。   与此同时,方时良的表情也变得难看了许多,咬着牙把铜剑从他腹腔里抽了回来,接连不断的退了好几步。   等我们看清方时良胳膊上的伤口时,谁也不敢轻视这个孙十一了。   那是一个掌印,黑色的,往下凹陷的掌印。   “我操......”宋补天嘀咕道:“这不会是五毒掌吧......”   “狗屁的五毒掌,这人体内的阴气太盛,没想到啊,竟然能侵蚀我的山河气.......”方时良咬着牙骂了一句:“小十一,你别嚣张,等着老子的!”   看着方时良身上的掌印,我不禁有些感慨。   原先我还以为武侠小说里关于武功的描写太夸张,都是一些神乎其神,没科学道理,也没有什么根据的东西,但现在一想.......说不准他们就是以玄学这一界作为背景来写的。   放在外人眼里,方时良不就是被那种“内力”极深的高人甩了一掌么?   不得不说,孙十一确实有点本事,我们的确低估他了。   这龟儿子明显要比普通的旧教先生厉害。   不说别的,就他体内散出的那种,极其纯粹的阴气,都不是一般先生能够使出来的。   想要做到这点,肉体凡胎是不可能的,除非是借助某些术法的力量,又或是跟我一样,肉身被某些东西给改造了。   “这就是你们方家的三山五岳剑?”孙十一好奇的问了一句。   方时良冷笑着,握紧剑柄,猛地甩了一下,只感觉一阵劲风扑面而来,如同钢刀一般从脸上划过。   “砍人不好使,你这玩意儿得用在冤孽身上。”孙十一笑道:“可惜我不是。”   “你不是冤孽还能是什么?”方时良反问道,脸上满是嘲弄:“就你这样,还以为自己是正常人啊?”   “我不是人,也不是冤孽,我是旧日之长的使者........”孙十一神神叨叨的回答道。   听见这话,方时良脸上的笑容更是灿烂了,似乎是觉得这种神经质的对手好收拾,抬腿又往他那边走。   爩鼠被孙十一推开之后,就没有继续进攻,反而扭头看了看方时良,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特殊反应,掉头就跑到了我身边,吱吱叫了两声。   “不用帮忙?”我问它一句,蹲下身将其抱了起来。   爩鼠点点头。   “你应该看不出他们各自的胜算吧?”我好笑道:“是不是仅凭着气来判断?”   爩鼠又一次点点头,但却忽然又摇了摇头,眼神说不上来的复杂,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跟我解释一般。   在这时,方时良已经挥舞起了手里的铜剑,貌似他的攻击欲望减弱了很多,只是在围绕着孙十一舞剑,凭借着疯疯癫癫的走位,不断的避开孙十一的拳头。   “方哥在干什么呢?”陈秋雁很好奇的问了一句。   “好像是做法吧.......”我皱着眉,满头雾水的看着方时良,很不确定的回答道:“听我爷爷说,他们方家的术法分成两支,都属于山河门正统,一支是大五行术,一支是小五行术,像是山河先生最引以为傲的山河脉术,就是指那些大五行术。”   “没错。”宋补天点点头,跟看戏似的,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一把瓜子,见我们盯着他看,宋补天也有些不好意思,又从兜里抓出来两把瓜子递给我们。   方时良那边还在跟孙十一纠缠,看样子是谁都没占上风,谁也没落下方。   宋补天见此情景,确定情况短时间内不会有变化后,这才跟我们聊了起来。   “山河门正统又分两支,一支大五行,一支小五行,别看术法的名字分大小,其实这里面藏着的道道......绝非外人能够想象的。”宋补天笑道,眼神里略有些羡慕:“大五行在体,肉身超脱常人者可以通修,小五行在心,只有生来七窍玲珑大智若愚的人,才能够领悟到其中的妙门。”   听到这里,我也不禁有些感慨,看样子方家的山河门术法也不简单啊,修炼的条件竟然会这么复杂。   瞧宋补天这意思,貌似这些条件都是天生的,不像是后来能够修出来的。   想想也是.......山河门的术法能有如此威力,修到最巅峰时,甚至可以改换龙脉,或是人造一条龙脉出来。   如果那么容易就可以修行,山河门还不得逆天?   之所以山河门的先生在后世越来越稀少,恐怕就跟这种苛刻的修行条件有关。   “不过我们这些外人,倒是能凭借一些手段,去修习一点山河门的东西。”宋补天很鸡贼的笑了笑:“在唐朝时期,山河门的术法有一小部分流失了出去,听说还是一些堪舆先生盗走的,打那以后,山河脉术也在堪舆门里开始小范围的流传,包括近代,都有不少堪舆先生拿山河脉术当压箱底的杀招,只传接班人,绝对不传第二号。”   “你学过?”我好奇的问道。   宋补天点点头,说,学过,还是老方亲自教他的。   “不过我也知道轻重,有些嫌必须要避,要不然我们宋家的脸就得被我丢光了。”宋补天笑道:“我学的都是一些皮毛工夫,上不得台面,哪能跟老方这个山河门的独苗比啊.......”   “他修的是大五行还是小五行?”我问道。   宋补天说,是大五行。   “小五行术是他弟弟的看家本事,虽然跟人斗法威力不及大五行术,但小五行里的术法大多都有妙用,相比起以修炼肉身为主的大五行术,我更喜欢他弟弟学的那门。”宋补天笑着摸了摸鼻子:“跟人斗法可不是我的强项,我也不爱学这些玩意儿。”   就在这时候,方时良舞剑的动作忽然停顿了一下。   那种突如其来的停顿不是外力造成的,应该是方时良自己停了下来。   “成了。”宋补天笑道。   “什么成了?”陈秋雁有些好奇的问道,左看看右看看,还是满头的雾水。   没等宋补天开口解释,我先一步提醒陈秋雁,说,地上。   顺着我所指的方向,陈秋雁抬头往那边看了看。   “那些沟壑是刚才方哥划出来的吧?”   我点点头:“可不么,如果我没猜错,那些扭来扭去的沟壑,就是他要使用的阵局。”   说来也巧了。   我正跟陈秋雁说着这话,只见那把被方时良握在手心里的铜剑,从剑柄出,不动声色的窜出了两股雾气。   那两股雾气颜色不同,一黑一白,对比极其的强烈。   看见那玩意儿,我除了震惊之外,也就只有震惊了。   山河气.......这绝对是老爷子说过的......实物化的山河气!!   “方家的人果然有点手段,跟我周旋这么久,竟然还没有落入下风........”孙十一笑了起来,看见铜剑上缠绕的山河气,他也不觉得紧张,反而越笑越灿烂:“早就听说过山河气的厉害,今天我倒是想试试。”   孙十一说着,缓缓从兜里掏出来一个做工精致的玻璃瓶......   看着跟缩小版的花瓶一样,瓶口的木塞子上,拴着三个铜钱,里面则装满了一些像是珠子的东西。   “来.......让老子好好看看........”   方时良笑着,手握铜剑,目露凶光,浑身都散发出了一种犹如凶兽的气势。   他缓缓抬起手里的铜剑,直指孙十一的面庞。   “孙十一,让老子好好看看你们旧教的本事,要是爷爷我不满意.......你就得死!!” 第四十章 珠子   孙十一听见方时良的话,也没吭声,笑呵呵的把玻璃瓶打开,将里面装满的珠子撒在了地上。   那些珠子似乎都是金属制的,颜色发黑,有点亚光的意思。   孙十一把这些玩意儿哗啦啦的撒在地上后,就没了动作。   他拿着玻璃瓶往后退了两步,眼神里的兴奋越发浓厚。   “不对劲。”   我说着,没再继续观察孙十一,而是将目光移开,小心翼翼的打量着那些金属珠子,只感觉心里生出了一种无法描述的危险感。   在这个时候,方时良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很突然的往后退了两步,手里的铜剑也举了起来横在胸前,像是在做一个防御的姿势。   “砰!”   忽然间,一声类似于爆竹炸开的响动,毫无预兆的从我们正前方传来。   顺着那声音看过去,只见地上有颗珠子炸开了。   具体是怎么炸开的我倒是没看清,只看见它炸开之后的变化。   许多黑烟,或者说是极其浓郁的黑色烟雾,从地上缓缓升起。   那种烟雾带着无比潮湿的感觉,似乎还有种咸味儿,很像是海水的味道。   “几年前,我还信奉后世的神,信奉那些虚无缥缈的存在.......”孙十一喃喃道,语气略有些复杂,似乎是在感慨,也有种莫名的悲痛:“但他们不爱我,我这一生经历了那么多的苦难,心里还坚守着正道,他们为什么不帮我一把,非得把我往绝路上逼呢.......”   看见他这种神神叨叨的表现,我忽然想起何息公说过的,跟那些东西的联系越深,人的神智就会越不清醒。   除开自在师这一流的先生之外,其他的人,要么会死,要么会疯,只有这两种结局。   孙十一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真的,这点任谁都能看出来。   “我行善积德这么些年.......我得到过什么.......就得了一身的病啊!!”孙十一大吼着,毫无预兆的跪在了地上,看着那些飘浮在空中的黑色烟雾,眼里又是感激,又是崇敬:“唯一的真神,黑袍之王,我看见了余晖,也看见了您的身躯,谢谢......谢谢您救了我!!”   方时良跟宋补天应该是第一次跟旧教打交道,看见孙十一这副表现,他们俩都表现得有点震惊。   “我操,他疯了?”方时良回过头来问我。   我摊了摊手,没吭声。   这种事我已经见过不止一次了,旧教那种近乎于病态的信仰,让我真的无话可说。   当然,从某个角度来说,他们的信仰很坚定,坚定到了能让人心服口服的地步。   或许这就是邪.教可怕的一面吧。   让人不光是心服口服,连灵魂都会诚服在“神”的脚下。   “很可怕。”宋补天皱着眉头,目不转睛的看着孙十一,眼神越来越凝重:“如果旧教的先生都是这样,我们的胜算很低。”   “对付他们这种疯子,咱们的胜算还会很低?”方时良很不屑的笑着:“老宋,你是不是太妄自菲薄了?”   “不,你一点都不懂。”宋补天苦笑道:“你没跟这种邪教打过交道,你不知道信仰坚定的可怕,对付普通人,咱们可以杀人诛心,可以敲山震虎,但是对付他们......除非是把他们赶尽杀绝,杀到连根都不存的地步,否则的话,咱们肯定永无宁日。”   “那就杀。”   方时良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杀到他们灭族绝种,我就不信了,这帮后世的叛徒还真能翻了天!”   没等方时良把话说完,先前还飘浮在半空中一动不动的黑色烟雾,忽然聚集成团,直冲着方时良就撞了过去。   只在一瞬间,那些黑色雾气就吞没了方时良的身躯。   “死吧......你们这些墨守成规.......信奉伪神的畜生!”孙十一咬牙切齿的骂道,双眼里的杀意越发的浓重:“你们死了!!才能让我更上一层!!才能让我更好的去侍奉真神!!那个唯一的神!!”   “你疯了。”   方时良的声音,忽然从那团黑雾里传了出来,虽然声音听着很清晰,但那种从嗓子眼里透出来的痛苦,还是一样的明显。   情况不妙啊........   我想到这里,正准备把沙身者的法印掏出来,上去帮方时良一把,没想到宋补天却很突然的拽住了我。   “怎么了?”我问他。   “别去。”宋补天说着,死死拽着我的胳膊,语气变得有些严肃了:“你要是现在去帮忙,那就是在打老方的脸,等这事过了,他非得跟你翻脸不可。”   我皱着眉想了想,最后还是把法印放了回去,往后退了一步,表示自己不会多事了。   “放心吧,老方心里有谱。”宋补天笑了起来,递了支烟给我,跟我说:“别看他傻,这狗日的精着呢,他有自己的盘算,还用不着咱们多管闲事。”   说着,宋补天抽了口烟,表情也变得有些无奈。   “而且这龟儿子生气了,让他好好撒撒火,免得到最后还得撒在咱们身上。”   与此同时,跪在地上的孙十一,忽然合上双掌,低垂着头,发出了一阵低语声。   那声音很奇怪,不像是人类发出来的,类似于野兽从嗓子眼里,发出的那种嘀嘀咕咕的声音。   “这不是后世的术法,这应该是旧教特有的,绝对是.......”我低声跟宋补天说道,表情越来越凝重:“看样子孙十一在旧教的地位不低,如果不是这样,他是没资格修行旧日秘法的。先知候补的这事估计不假。”   “旧日秘法?”宋补天皱了皱眉:“这东西我好像听说过,是前段时间,闻人菩萨在北方撒出来的消息,说旧教里有种术法,是我们这些先生前所未闻的.......足以推翻后世玄学之说的秘法!”   陈秋雁紧紧的抱着我胳膊,有些担心的看着方时良那边。   爩鼠也是如此,只见它支起身子,很凝重的往那边看着,似乎是做好了随时上去帮忙的准备。   “不用担心我。”   方时良应该是听见我们的话了,他当即回了我们几句,还是笑着回答的,似乎是想表示自己一点事都没有。   “什么旧教,什么旧日,都他娘的是狗屁,等着老子出来再教他做人........”   “你没有这个机会了。”   听见孙十一冷不丁的这句话,我们急忙看过去,只见他站了起来,情绪仿佛是刹那间就平复了下去,眼神无比的冰冷,看不出半点情绪波动。   “放心吧,第一个死的,肯定是你,方时良。”   “砰!砰!砰!!”   伴随着这一连串的炸裂声,先前被孙十一撒在地上的那些金属珠子,接连不断的炸裂而开,数不尽的黑色烟雾,便从那些炸开的珠子里冒了出来。   不过这一次,那些烟雾没有再继续攻击方时良,反而聚集在了孙十一身边。   它们先是聚集在一起,变成一个足有三米高,形态不定的雾团,之后,这些雾气又开始收缩,翻动,整个雾团的形状也在变化,不动声色的往“人”这个字上靠拢。   过了没半分钟,那团雾气,就彻彻底底的变成了一个两米多高的“雾人”。   “这是我从自在大王手里接来的法身,死在它的手里,你们一定会感觉到很光荣的。”孙十一的笑声很病态,兴奋得让我们无法理解:“这一截路我都找人封住了,别想跑,也别想找支援,你们就安安心心成为我的垫脚石吧。”   “垫脚石?你说谁呢?”   方时良问他,随即,一把铜剑从那团雾气顶端伸了出来,竖着劈了下去,毫无阻碍的把裹在身上的那些雾气劈成了两半。   看见他脱困了,我们也不由得松了口气,但不得不说,方时良的状态确实是.......   “滚过来。”   方时良笑着,咬牙切齿的看着孙十一,每一个字都是从牙缝里硬生生挤出来的。   “老子今天就好好教你怎么做人!!” 第四十一章 山河法   方时良使用的那把铜剑,似乎就是老爷子跟我说过的,方家代代相传的法器,三山五岳剑。   这玩意儿的原名就是这个,只不过后人为了方便记住,又给它取了个山河剑的外号。   要说它的材质倒也简单,不是什么极其特殊的材料,貌似是用铜钱给熔炼之后,再加以铸造出来的。   不过就算是用铜钱铸造的.......这件法器也足以让其他法派的人眼馋。   谁也不知道那些铜钱是什么样式的,反正肯定不是普通货色,因为它们承受“气”的能力极强。   先是用铜钱铸造剑身,然后再带剑身游遍三山五岳,每过一地,便设立一座法坛,借来山中地脉潜藏的山河气,用以冲刷剑身........   之所以这把剑名为三山五岳,也是由此而来。   但说句实话,就目前方时良展示出来的能力,确实让我有点失望。   我不是说他本人,是说这把剑。   按照老爷子跟我说的那些来看.......三山五岳剑不该这么弱啊!   怎么会感觉用起来跟普通的法器似的,说不准还没我的五福棺材钉好使呢.......   “这是真神的眷族......是它们的法身........”孙十一神神叨叨的说着,回头看了看那个由雾气形成的怪物,眼里满是崇敬:“这是真神赐予我们的力量,你们这些后世的先生,又怎么能敌得过呢?”   听见孙十一这番话,我心里也不禁有点堵得慌。   他说的没错。   在绝大部分的情况下,跟旧日有关的秘法,或是那些直接的旧日生物,都是我们后世先生无法抗衡的。   想要去抗衡它们,就得拥有跟它们相同的力量。   如若不然,就是以卵击石。   “看你那一脸丧得慌........老沈.......别学着他们妄自菲薄.......”方时良头也不回的说道,似乎是感觉到了我那种充满挫败感的情绪,咬牙切齿的说:“一帮杂碎而已,有什么好怕的,咱们学的东西可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哪跟他们这些半路出家的和尚一样?”   话音一落,方时良从兜里掏出来三张红色的符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黑色咒文,看上去不像是传统的道家符咒,咒文明显要复杂许多。   方时良先是用三山五岳剑穿过这三张符纸,之后又拿出一把铜钱来,随手抛在身前。   不知道是什么原理,那些看似散乱落向地面的铜钱,竟然在半空中自己调整了角度,落地之后就堆砌成了一根柱子。   没等我看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方时良一挥手里的铜剑,竖着向那根由铜钱堆砌的柱子插了下去。   方时良眼神倒是挺好,手里的劲头也挺准的,剑尖直接插在了铜钱的方孔上。   在铜剑碰触到铜钱的那一瞬间,被穿插在剑身上的那三张符纸,很突兀的燃烧了起来。   最开始只是点点火光,从边缘处向符纸中间蔓延,但我却没想到,那阵火光毫无预兆的变大了,在无声无息之间就将方时良整个人给吞没了进去。   “气.......他的气在变........”   我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心里的惊讶,瞪大眼睛,仔仔细细的观察着方时良身上的变化。   真的,我没想到山河门的术法会脱离常规术法这么远。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方时良现在使出的,应该是一个阵局,并且这个阵局还是以自己为眼。   我说的眼可不是阵眼,而是......脉眼!   别的不说,单说地脉这一流的东西,它们跟活人体内的经络很相似,忽然连接又互相纠结,在地底有规律的排列着。   气在脉中穿梭,如同活人体内,那些在血管里流动的鲜血。   这些在地脉里流通循环的气,对大地本身的作用,也像是血液循环造成的作用,不断的给大地输送养分跟营养物质,顺带着还会运走大地之中充满死气的残渣。   有地气的土壤,跟没有地气的土壤,完全是两个概念。   地气越盛,土壤就越是肥沃。   地气越是缺失稀少,土壤就越是干枯惨败。   别说是供养植物了,就是想保持正常的土壤状态都做不到。   言归正传。   地脉有眼,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那个眼就是用来吸收外界散乱的地气,并且是排除大地“废渣”的地方。   别以为这只是一个出入口那么简单。   毫不夸张的说,地眼,绝对算是地气最为纯粹的奇地,也是地脉之中,能量最大的位置。   那里就像是一个漩涡,被吸取进去的不光是散落在外界的地气,还有地脉里本身围绕在四周的气。   每隔开几十里,或是上百里,这一片地脉之中就会有那么一个地眼存在,最多不会超过三个。   我不是堪舆门的先生,所以对地眼的判断没有那么准确,只能凭感觉来说。   地气强盛之地,十有八九就是地眼。   最近的一个地眼离我们应该在十几公里以外。   先前我能感觉到地下流动的那些气,都在往那个方向走,所以我觉得那里应该是地眼。   但现在一切都变了。   从方时良用铜剑碰触到铜钱的那一瞬间开始,地下那些气流动的方向就转了个弯,像是被人硬生生掰过去的,直冲着方时良就去了。   在这个过程中,地下那些气流动的速度也在飞速提高,从流动,变成冲撞,那种变化是极其强烈的........   “太可怕了.......老方这手段也太.......”我瞪大了眼睛,喃喃道:“这不该是后世先生的手段啊,随随便便就把自己变成了地眼,还在借地气冲刷肉身.......不!!那些地气涌入他的肉身之后也变了!!”   方时良的肉身不知道是什么构造,也许是这个阵局在起作用吧,那些地气在冲入他的肉身之后,存在感就迅速变得薄弱了,直至到最后我也感觉不到它们的存在。   相反,在这个过程中,方时良肉身里散出来的山河气,那种我从未亲身感受过的气,竟然开始莫名其妙的增强了。   变得越来越多,似乎也越来越纯粹。   从地气变为山河气,这里面的道道,绝对不是常人想的那么简单,用脱胎换骨来形容都不为过。   先前还裹住方时良肉身的火光,此刻已经熄灭了下去,而方时良的身躯也渐渐映入了我们眼里。   火。   我能感觉到方时良浑身上下的火气,那种急躁,不耐烦,恨不得找人撒气的那种情绪。   “狗日的.......都逼老子使出这一招来了........”方时良笑着,眼里的怒火越来越盛,杀意不受控制的从他身上扩散了出来:“什么狗屁旧日,什么狗屁旧教.......老子今天就让你们好好看看.......我们这些后世人是不是好欺负的!!”   说着,方时良猛地握住剑柄,念念有词的嘀咕了起来。   “天地无极.......山河有方.......洞玄衍至.......不化阴阳.......五行定在.......气若三光.......随吾令起.......三界茫茫.......”   念到这里,方时良毫无预兆的抬起手中铜剑。   在剑尖脱离那些铜钱时,方时良还故意挑动了几下,瞬间,那些铜钱就像变成了暗器,啪啪啪的飞了出去。   每一枚铜钱的准头都很让人吃惊,全是冲着那个烟雾状怪物的脑门去的。   方时良又一次舞起了剑。   状若诗人一般,他潇潇洒洒的走上前去,开始绕着这个怪物“溜达”。   说句良心话。   方时良舞剑的姿势挺丑的,包括宋补天也这么说,完全看不出一点美感,更像是一只肥猴子拿着木棍在蹦跶。   “太他妈丑了。”宋补天笑嘻嘻的说道,跟看戏似的看着那边。   这话应该被方时良听见了,他顿时就回过头来,恶狠狠的瞪了宋补天一眼,但也没说话,应该是不敢打断自己念咒。   “祖师有命......来!!!” 第四十二章 出人意料的胜利   伴随着方时良的这声大喝,他挥动的铜剑之上,毫无预兆就被两股雾气缠绕住了。   一黑,一白。   颜色都极为纯粹,虽然我知道这么说有点抽象,但说真的,它们给我的感觉,无比贴近自然。   阴气阳气是一切的根源,所以它们给我的感觉要比“自然”更高,毕竟它们的层次是不一样的,自然也是因它们才会生。   但这种山河气.......很明显就是自然养出来的,山川河岳,花草树木,一切的一切,似乎都能跟山河气挂钩。   换句话说,它可能就是比地气更为纯粹,夹杂了更多生命气息的一种气。   “一声令起!万孽莫当!!”   方时良大吼道,举起手中的铜剑,往前助跑了两步,高高跃起,一剑捅在了那个怪物的心口上。   跟我想象中的不同。   怪物没有反击,而且被插中的那瞬间,站在边上跟个没事人一样的孙十一,毫无预兆的发出一声惨嚎。   他应该是吐血了,隔着那些绷带布条,我都能闻见那股子腥臭的味。   “有点意思啊......”宋补天看见这一幕,眼睛都亮了:“老沈,他跟那个怪物的联系很深啊,不会是共通的吧?”   “不知道。”我摇摇头:“但最好小心点,能成为先知候补的人,绝对不是随随便便就......”   没等我把话说完,方时良已经把铜剑从那怪物体内抽了出来,照着怪物的脖子上又劈砍了下去。   这怪物看着是烟雾构成的,但从方时良跟它交手的情况来看.......这玩意儿貌似是以实体存在的。   铜剑劈砍在它身上,我们还能听见那种嘭嘭的闷响。   “杀了他。”   孙十一冷不丁的开了口,下意识的抬起手,隔着布条擦了擦嘴,眼神冰冷的说道。   听见这个命令,静止不动的怪物这才有了动作。   抬起手来,一拳砸在方时良身上,之后就收了手,没有继续追击。   我们看见倒飞出去十几米的方时良,谁也不吱声了。   “这力气......”宋补天紧皱着眉,眼里有些担忧:“貌似没什么事啊,被老方连着砍了两下,不像是有问题的样子,要是普通的冤孽早八辈子就被他劈得魂飞魄散了........”   我看着那怪物身上不断翻腾的雾气,心里顿时就有了种不祥的预感。   “不对劲。”我低声道:“这怪物出来的声势那么大,不该只有这点本事,它是受孙十一操控的,是孙十一在等。”   “他在等?”宋补天有些诧异,好奇的问我:“有什么好等的?难道是想等我们缓口气,等我们开始有自信的对付他,之后他才会真的出手,就喜欢正面打我们的脸,是这样吗?”   “不是。”我摇摇头:“旧教的秘法不是那么好施展的,他在等,就跟咱们起阵需要时间一样,现在应该够了。”   或许别人没什么感觉,但我跟陈秋雁是明显的感觉到了,孙十一的肉身在迅速衰弱.....不,应该是生命力在流失。   那些所谓的生命力,比“气”的概念更要虚无缥缈,连爩鼠都没察觉到。   从他肉身里流失的生命力,并没有消散,而是有意识的,缓缓往怪物那边靠近。   刚开始我就发现这点异状了,不过那时候还没这么夸张。   孙十一就像是一个蓄满水的大桶,刚开始只是桶上出现了一个小窟窿,里面的水流失得很慢,量也很小,可是现在......就跟被人硬生生凿开一个大缺口似的,水都不是流走,是涌走!   “死吧......你们这些后世的杂碎.......看不见真理大道.......你们活着还有什么用?!”   孙十一疯疯癫癫的大喊了起来,声音都变得尖锐了许多,一边喊还一边手舞足蹈,整个人跟疯了没什么两样。   伴随着他的叫喊声,被他唤出来的这只怪物,也开始迈动脚步,直冲方时良走了过去。   方时良的伤势不轻,哪怕他的肉身没有被破开,没有任何一点显眼的伤口,可他的状态还是虚弱了不少。   坐在地上,不停的揉着太阳穴,估计是被那一拳砸出内伤来了。   “老方!!要我们帮忙吗??”宋补天大喊着问了一句,貌似他对方时良的信心也没那么足了,此刻也显得有些担心。   方时良摇了摇头,没有说一个字,整个人都处在一种诡异的沉默之中,半点声音都没。   当那个怪物走到他面前时,方时良依旧没有站起来,还是一动不动的坐在地上,揉着太阳穴,表情无比的痛苦。   “杀了他!!!”   随着孙十一的这声大喊,那怪物弯着腰,横着一拳又砸了出去,不偏不倚的就砸在了方时良的太阳穴上。   但在这时,方时良手里紧握的铜剑,也顺势穿透了怪物的脉门。   被砸中之后,他也没有松开手的打算,死死拽着剑柄,整个人都吊在了那怪物的手臂上。   “气冲化衍九生脉......一字法令定千山.......尊法动转天地鼓.......”   方时良依旧在念着咒词。   哪怕自己都跟吊死鬼似的,被悬挂在半空中,还不断的让怪物摇晃着......他念咒的声音也照样清晰可闻!   伴随着他的念咒声,那怪物的反应也越发剧烈,疯狂的摇晃着手臂,似乎是想把方时良给硬甩出去。   但它却没想到,捅穿手腕的铜剑吸附力无比强悍,纵然它使出再大的力气,也没能把铜剑给甩出来。   至于方时良......他手上的劲儿我算是佩服了,那就不是人类能有的手劲。   握着剑柄,打死不撒手。   要是让我跟方时良换一换,恐怕撑不了两秒,我就得让那怪物甩飞出去。   “你用的是什么?!!姓方的!!!你在搞什么鬼?!!”   孙十一也察觉到了什么,惊恐万分的喊了起来,那种恐惧到极点,近乎于绝望的语气,是他之前从未展示过的。   无论是谁都能感觉到,这孙子是慌了,彻彻底底的慌了。   就在这时,那个看起来很不真切,雾蒙蒙的怪物,很突然的仰起头,发出了一阵类似野兽的嚎叫。   它的身躯上也在同一时间出现了许多鼓包,并且那些鼓包都在不断的涌动,不停的重复着膨胀收缩的动作。   这个怪物很痛苦,孙十一也是如此。   他跟怪物的联系很深,毫不夸张的说,我都怀疑这个怪物是孙十一的“分身”。   在它经受折磨的同时,孙十一也不好过,身子止不住的颤抖着。   虽然隔着布条绷带我看不见他的肉身,但凭感觉来说,这狗日的应该是重伤了。   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血腥味在不断变浓,而他的气息也在越变越弱。   “吾奉祖师爷急急如律令!!!”   方时良大吼了一声,双手紧握剑柄,借着力翻过身,双脚踩在怪物的手臂上,使出劲往外一抽,铜剑这就被他抽了出去。   还没等我们看清,方时良在怪物手臂上轻轻一蹬,借着这股力道,握着铜剑,直冲怪物心口就飞了过去。   方时良在它心口落脚,借力往上一窜,举起手臂,一剑就捅在了怪物的眼窝里。   几乎是在瞬间,这怪物的身躯就稳不住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彻彻底底的炸成了漫天的“碎雾”。   直到此时,方时良才砰地一声落在地上,没等我们多问,他先一步摆摆手,示意让我们别跟他说话。   随后就张大了嘴,把手指伸进了嗓子眼里抠了几下,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他吐出来的东西有一部分是未消化的食物,更多的,是那些带着恶臭,不知名的黑色粘液。   “来吧,孙子,爷爷教你做人。”   方时良擦了擦嘴,笑呵呵的看着孙十一。   “收拾完它,我也该收拾你了。” 第四十三章 倒下   孙十一慌了,估计他从来没有这么慌过。   看见一步步走向自己的方时良,孙十一下意识的往后退着,踉踉跄跄的步子,看起来有些不稳当,连最基本的身体平衡都无法保持。   “不.......不可能啊........”孙十一自言自语似的说着,眼里满是恐惧:“你怎么可能用后世的法门破掉那尊法身?!”   “法身?”方时良冷笑道:“狗屁法身,那玩意儿不过是气的聚集体,跟魂魄状的冤孽一样,力量很大,真身也很稳固,但那点气还不足以压过我的山河气。”   说到这里,他已经走到了孙十一身前,跃跃欲试的揉着拳头。   “孙子,你说我要怎么收拾你?”   “不可能的!!”孙十一瞪大了眼睛,眼里的恐惧已经消失了大半,反倒是陷入了一种疯疯癫癫的状态,先一步拽着方时良的衣领大吼了起来:“你是怎么敌过它的?!后世的秘法怎么比得上我们.......”   方时良没有还手,也没有挣扎,看着孙十一的时候,眼神说不上来的复杂。   似乎是在同情他。   “你们的信仰很坚定吗?”方时良目光复杂的看着他,问了一句。   “坚定!!当然坚定了!!”孙十一疯疯癫癫的笑了起来,眼里的神色,都是我们无法理解的那种热烈:“我们对真神的信仰是最坚定的!!没有人能够动摇我们的信仰!!”   “那我呢?”方时良指了指自己,反问他:“用上你最引以为傲的本事,还是败在我的手上了,你觉得我动摇你的信仰了吗?”   听见这话,孙十一愣了一下,没吭声。   “什么旧日秘法天下无敌,狗屁!”方时良笑道:“不说别的,就你刚才使出的这一招,也照样遵循了自然的阴阳之理,那怪物身上的气不一般,我从来没见过,但我能闻出来,藏在最里面的那股阴气味儿。”   “你.......你胡说!!”孙十一似乎是不想面对这个事实,手忙脚乱的喊着:“我们旧教的秘法怎么会遵循后世的阴阳理?!你别给自己戴高帽了!!”   方时良叹了口气,任凭孙十一拽着自己的衣领撕扯,也没有生气的反应。   按照他以往的性格来看,有人拽着自己的衣服撒疯,那是铁定要炸庙的事,少说也得抽他两个大嘴巴子。   但他确实没生气,估计他也想明白了,跟这些疯子没必要置气,而且.......没办法否认的是,他们确实挺可怜的。   准确的说,还可悲。   “下辈子别走错路.......”方时良叹着气,不动声色的把右手抬了起来,轻轻的搭在孙十一的喉咙上,表情还是那样,充满了同情的意味:“咱们都是后世人,你去追什么旧日的玩意儿,这跟当走狗有什么区别?”   说着,方时良缓缓使上了劲,掐住孙十一喉咙的力度,也变得越来越大。   在这个过程中,孙十一没有挣扎,依旧是张大了嘴,似乎还想跟方时良继续辩论。   只可惜的是在这个时候,他已经没办法发出声音了。   “你的肉身跟正常人不一样,想依靠外力杀死你很难,只能从体内入手。”方时良无奈道,举起手里的铜剑,没有丝毫犹豫,一剑插穿了孙十一的心口:“气与气的对抗才是正道,你跟那个怪物是相连的,它重伤散去身躯,你也伤的不轻,所以这点力度就够用来杀你了。”   孙十一的双脚开始扑腾了,能看出来,他现在的求生欲望渐渐变得强烈,似乎神智也恢复了清醒,眼里那种疯疯癫癫的神色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明显的恐惧。   “下辈子,小心做人。”   方时良低声说道,表情有些复杂,没有手刃敌人的那种快感,反倒是显得有些失落。   说着,他右手紧握着铜剑,猛地往下一按剑柄,铜剑直接从心口处,顺着往下切割,直到了腹腔的位置。   在这时,连我们这些局外人都能看出来,虽然孙十一的眼里还有些生气,但他的肉身已经陷入了最衰弱的状态里,并且整个人的状态都在飞速衰退。   生命力在流失,如同堤坝崩溃之后,汹涌流出的洪水,短短数秒就流失了大半。   过了两分钟左右,方时良提着孙十一的脖子,仔细检查了两遍,确定孙十一真的死了,这才把他放在地上,转身走了回来。   “妈的,这帮旧教的邪教徒真是够邪的......”方时良眉头紧皱的骂着,走到我们身边,自顾自的点上烟抽了两口,脸色也迅速变得苍白:“他们的手段太邪门了.......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术法.......连听都没听过!”   “我也是。”宋补天苦笑道:“我看过的古籍不少,但里面记载的那些邪术,哪怕是最邪门最匪夷所思的,也比不上这些旧教的东西。”   “不好办啊。”方时良叹了口气:“看样子还是轻敌了,我没想到旧教他们.......”   没等方时良把话说完,我直接问他:“你是不是要撑不住了?”   “你能看出来?”方时良一愣,对于我提出的问题,表现得有些诧异。   “看不出来,但我能感觉出来,你体内的气息紊乱,跟你平常的状态不一样。”我皱着眉说道:“孙十一那边刚断气,你的肉身状态就开始衰退了。”   “他咋了??”宋补天看着我,又是惊讶又是担忧的问:“受伤了??”   方时良摆摆手,先一步说:“没什么大事,就是得养几天。”   说着,方时良转过身去,把衣服掀了起来。   从肩胛骨的位置,一路到后腰处,皮肤都陷入了一种深度溃烂的状态,整体泛出一种难言的青绿色,密密麻麻的有不少凹坑,最大的足有拇指大,有两公分那么深。   “我操!”   宋补天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这一幕,额头上都被冷汗给覆盖了:“这......这他娘的是怎么回事??老方!你是怎么搞的??这看起来跟中蛊了一样啊!!”   “不是蛊,是气伤。”   方时良说着,动作僵硬的放下衣服,表情有些痛苦:“不管是孙十一还是那个怪物,他们身上的气都是我从未见过的,比阴气还要纯粹,跟他们交手我也不好受,气毒攻心,要不是有山河气护着,我早八辈子就死了。”   话音一落,方时良看了我一眼,问我:“兄弟,能治吗?”   我没吭声,走到方时良背后,掀起他衣服又看了看,说:“我试试吧,看看能不能治,先找个地方歇会儿,要是我能搞定,你恢复的速度应该会变快很多。”   宋补天也是个雷厉风行的主儿,听见我跟方时良的对话,他想了想,直接说:“事不宜迟,咱们赶紧跑,我现在联系别的车过来,咱们开另外的车去东北。”   他一边说,一边往车里钻。   虽然载着我们过来的车毁了,但里面的东西都还在,他随便翻找了一阵,便拿出一个大哥大电话钻了回来。   “有钱啊.......”我看见那玩意儿,眼睛也不禁亮了起来,啧啧有声的说:“可惜就是大了点,拿着不方便,要是能小点就好了。”   “这还能小?”宋补天笑道:“这可是高科技啊,听他们说,电话最小也就是这样了,你以为还能变小呢?跟手掌那么大?”   宋补天笑着,颇有点显摆的意思,笑眯眯的拿着大哥大拨了个电话。   很快那边就有人接通了。   “喂??老瘪??能听见我说话不??”宋补天大喊着,不断的移动着,似乎是信号不好,只能通过移动位置来寻找更好的信号:“我们被人堵了!你现在找辆车过来接我们!我们就在.......”   正当宋补天打着电话的时候,方时良忽然笑了一声,没等我们反应过来,他眼皮子一翻,面无血色的就倒了下去。   “我操??老方??你狗日的别吓我们啊!!” 第四十四章 毒   方时良昏迷的极其突然,根本就没有半点预兆,就跟猝死了差不多。   笑着笑着,眼皮子翻过去,人就没声了。   那种前后反差极大的情况,让所有人都没能反应过来。   宋补天急匆匆的跑过来,围着方时良绕了两圈,看了好一会也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最后还是抬起头问我:“老沈,我听他说过,你好像能治病.....不!是治伤!你看看老方这是怎么了!”   遇见这种突发状况,我自然也不敢怠慢,蹲下身,扒开方时良的眼皮子看了看,又用手指搭在他脉门上,仔细的把了会脉。   “死不了,但也不乐观。”我低声道:“他受伤的程度比我们想象的要严重,不及时处理的话,后期会有很多麻烦。”   老爷子教我的听脉,不止是普通的中医把脉那么简单,还有观测气与肉身状态的法子。   就拿方时良这种脉象来举个例子。   手指搭脉门,轻轻按住,便能感觉到清晰的脉象,但要是用手稍微使点劲按下去,他的脉搏就要微弱许多。   再加上他的瞳孔内带着一丝白线,眼睑也有发白的现象,联系上这种种情况,便能得出一个大概的结论。   脉象虚而不实,气鼓动于外,内藏病祸,血气衰少,阳气衰微.......   “不光如此,他体内的气还在顺着七窍往外流失,要是普通人遇见这样的病症,过不了两分钟就得去见阎王。”我跟宋补天解释道。   “你不就是阎王吗?”宋补天反问我,脸上的表情也要轻松许多,似乎对我挺有信心的,主动递了支烟给我,试探着问了句:“治好他,你有几成把握?”   “十成。”我耸了耸肩,如实说道:“就算没有我,我相信他体内的山河气也能抵抗住这些外邪,几个月的时间,应该就能恢复过来。”   得到我的答复,宋补天很明显的愣了一下,之后就蹲在我身边,默不作声的抽着烟,似乎是在想什么。   等我再一次检查方时良后背的伤口时,他这才开口。   “咱们得重新评估一下了,妈的,低估了那帮龟儿子。”宋补天叹道,语气也变得凝重了许多:“别看老方赢了这一局,他伤得也不轻啊,放在我身上......情况更不乐观。”   “能看出来。”我笑道:“老宋,你的肉身只比普通人强一些,你真正厉害的,应该是宋家的术法吧?”   宋补天也没隐瞒,点点头说,跟人用肉身搏斗,这不是我的强项,我适合下黑手出阴招,明着动手......我不太习惯啊!   “你带法器了吗?”我问宋补天。   “带的不多。”宋补天如实答道:“需要什么,你说,我让人带过来。”   “一只活的三翅虫,一罐羊下水打成的肉泥,再拿一条蜈蚣过来。”我说着,又补充了一句:“蜈蚣的品种无所谓,最普通的那种就行,山里经常见的那种红蜈蚣,你让人带过来,越大越好。”   “三翅虫?”   陈秋雁蹲在我身边,双手托腮的看着我,脸上满是好奇:“什么是三翅虫啊?”   “就是古墓周边比较常见的毒虫,喜欢生活在阴暗潮湿的地方,以阴气为食,算是一种特殊的冤孽吧,活畜的一种。”我笑着解释道:“这种虫子长得跟隐翅虫很像,但有小拇指那么长,浑身都是青绿色的,嘴上有钳,咬住人就不撒口,带着一定的毒性,不过毒性有限,一般来说不会致命。”   “需要这些东西来治伤?”宋补天一皱眉,像是在好奇:“这伤是怎么造成的,你心里有谱吗?”   “跟旧教有关系,跟旧日没关系。”我叹了口气:“如果这是旧日怪物遗留下来的,恐怕老方撑不了一时三刻就得死,哪怕我拼了命的救他,也没有半点生机可言,但是这种伤势看着倒像.......”   我没有继续往下说,从腰间抽出随身携带的小匕首,横着在脉门上划了一刀。   当血液从伤口处涌现,不断滴落在方时良的伤口上时,奇特的一幕出现了。   众所周知,肉身蛊在进化到“还真身”这个阶段时,我的血肉都有治愈他人的作用。   上次在海南的海窟里,方时良也是被我这么救过来的。   可是这一次,我的血液能起作用,但依旧没办法治好方时良的伤。   碰触到血液的伤口,几乎是在瞬间就有急速愈合的趋势。   最表层的烂肉自动结成干痂,之后又出现裂痕,露出了里面的嫩肉。   可就在这时,那些嫩肉又会被青绿色所覆盖,再一次陷入急速溃烂的状态里。   说白了,方时良毕竟是单独的个体,是他人,不是我自己。   肉身蛊的根源在我的肉身深处,脱离肉身之后的血液也有一定的修复能力,但这种修复能力还是有限的,不可能达到肉身蛊百分百的效果,能达到三成都能算是烧高香了!   “这种伤是被气搞出来的,不是单纯的气,好像是被人提炼过的,有阴气跟尸气的味道,毒性很大,只能以毒攻毒的用蛊虫来解。”我低声道:“只要你把原材料找来,半个小时内我就能把药蛊炼出来,最迟今天晚上,老方就能醒过来。”   “老方能动吗?”宋补天小心翼翼的问我:“能移动他的身子吗?”   “可以。”我笑道:“我说了,短时间内,他是没什么危险的,随便动他也无所谓。”   说着,我还示范性的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方时良背上的伤口。   看见这一幕,陈秋雁干呕了两声,把头别了过去不忍多看,宋补天的反应也没好到哪儿去,脸都是惨白惨白的。   忽然间,一阵滋滋的怪响从我手上传了过来,低头一看,碰触到方时良伤口的那一小节手指皮肤,已经不紧不慢的开始溃烂了。   溃烂的现象跟方时良身上的如出一辙,只是溃烂的速度稍微慢一些,估计是肉身蛊在起作用。   “这玩意儿还能传染?”我很惊讶的看着手指头,一脸搞科研似的认真:“牛逼啊,这太牛了!跟传染病似的!”   在这个时候,溃烂的趋势已经止住了,从边缘处开始,肉身蛊也在飞速修复那些溃烂的血肉。   过了半分钟左右,手指基本上就恢复了原状,先前溃烂的地方只留下了一些红印,看着并不明显。   “你的肉身很诡异啊......自愈力强得离谱啊.......”宋补天看着我手指上的变化,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是你们沈家的本事?我怎么没听过?”   “这是我爷爷近几年才研究出来的沈家绝学,你当然没听说过。”   我笑道,语气里满是怀念,想起老爷子给我种肉身蛊的那些事.......时间过得真快,已经这么久了。   “世安!有情况啊!那边有车开过来了!”陈秋雁站在我们身边,手搭凉棚,往我们前方的公路望着:“是一辆黑色的吉普车!”   “黑色的吉普车??”   宋补天忙不迭的站起来,顺着陈秋雁所指的方向一看,很快就松了口气:“那是自己人,咱们终于可以撤了,那什么,老沈,恐怕得麻烦......”   “你们上车吧,老方我来搬。”   “你要的那些东西得晚点送来,咱先上车,是非之地不可久留......”宋补天站在马路边上,满脸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只要这一次咱们顺利逃出四川,到了东北,那就不是旧教能随便折腾我们的地儿了。”   “咋?”我好笑的问:“你在东北有根基?”   “没,但我有熟人。”宋补天嘿嘿笑道,说:“甭管是萨满家还是出马家,两边领头的泰山北斗跟我关系都不错,等到了东北我再带你去见识见识。” 第四十五章 老喉   这辆吉普车不小,除开前面有两排座位之外,后车厢的面积极大,把方时良平放进去再加上我蹲着,也丝毫不会觉得拥挤。   开车过来的人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头儿,头发花白,看见我们的时候也只是点点头,一声不吭跟个闷葫芦似的,从头到尾都没说过一句话。   他的身材很是消瘦,穿着一件厚厚的外套,整个人都被罩在里面,脖子也往下缩着,只能模糊看见他留在外面的眼睛。   本以为他是在睡觉,但在不经意间,我却发现他是在偷偷看着我们。   准确的说,是在看我。   也许是因为遇见生人了,多少有点警惕,所以他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很长时间,直到我第三次发现他看我,这老头儿才闭上眼,像是睡着了。   “老宋,那些材料还要多久能送来?”我问了一句,盘腿坐在角落里,看了看气息微弱的方时良,忍不住有些担忧了。   这哥们的状态下降很快啊,上车之前还没什么,怎么过了几分钟就变成这样了.......脸色比死人都难看,气息微弱到了很难察觉的地步,脉搏跟心跳也在逐渐变轻,变缓。   不乐观。   “最快得要两个小时,活的三翅虫比较麻烦,死的倒是有不少,我已经托关系让人去收了,那些蛊师手里应该有剩的.......”宋补天一边开着车,一边有条不紊的回答着我,之后还问了一句:“老方的状态怎么样?”   “凑合吧。”我低声道:“但有一点我得说一下,好像是咱们低估他的伤势了。”   “怎么说??”宋补天急忙问道,转过头看了我一眼;“是不是出岔子了??”   我点点头,表情也有些难看。   “病状比我预想的复杂,恶化的速度非常快,山河气只能勉强护住他的心脉,四肢躯干的经络有绝大部分已经坏死了。”   听见我这么说,宋补天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我操?!”   “你催一下吧。”我叹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只能尽可能的给他续命,要是那些气钻进他的心脉,我也无能为力了。”   在这时候,我脉门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了,无奈之下,我也只能重新割开一条口子,继续往方时良的肉身上撒着血液。   我的血液无法修复方时良的伤口,但确实能起到一点作用。   如果说潜藏在方时良体内的那些邪气有意识,它们是成群结队像是军队一样的组织,有秩序的往方时良心脉里冲击,那么我的血液在碰触到方时良的肉身时,它们自然会感觉到危险感。   从某个角度来说,修复就等于杀灭,想要修复伤势,就必须要杀灭这些“细菌”,所以它们会在第一时间,掉过头来收拾“我”。   在对抗我血液里的蛊气时,它们进攻心脉的速度就会变慢,这就是我给方时良争取的时间。   “很厉害。”   蜷缩在副驾驶睡觉的老人,忽然开了口。   这是他第一次当着我们的面开口说话,不得不说,他说话的嗓音非常奇特,几乎可以让人毕生难忘。   不知道是声带受损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说话的声音有些“嘟囔”,听着口齿不清,而且那声音不是从他嘴里传来的,似乎是从他脖子里,甚至是脖子以下的部位传来的。   “你是一个怪物。”他紧接着说道,似乎是在笑:“我还是第一次遇见你这样的人。”   “喉爷,您睡醒了?”宋补天问他。   那个老人点点头,把脖子从衣领里伸了出来,揉了揉肩膀:“这几天的事有点多,都已经四天没睡觉了,有点撑不住。”   这时候,陈秋雁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双眼放光的盯着那个老人:“喉爷?”   “你认识我?”老人一愣。   “我记得......好像是别人跟我说过的........四川宋家里有两个行外人.......而且他们在宋家的地位还不低........”陈秋雁喃喃道:“一个叫老瘪,一个叫老喉。”   “嘿,你这丫头知道的还不少。”老喉笑了一下。   “对了,我还没给你们介绍,这是老喉,喉爷,在我家里是我的长辈,从小照顾我到大,跟我亲爷爷差不多。”宋补天笑呵呵的说道,语气里满是那种充满了亲情味的温暖:“老瘪也是,只不过他年纪比喉爷小点。”   “别叫我喉爷。”老喉摆摆手:“你叫老瘪都是直呼其名,叫我加个爷字,嫌我老啊?”   在老喉说话的时候,我的目光一直都没有移开,不停的打量着老喉的嘴。   真的,我敢肯定的说,老喉说话的时候压根就不张嘴,嘴部根本没有半点动作,我完全想不出来他是怎么出声的。   也许是感受到我的目光了,老喉看了我一眼,笑了笑。   “对不住啊喉爷,我就是.......”我尴尬的笑着。   “没关系。”老喉说道,然后猛地张开嘴,示意让我看一眼。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我顿时就沉默了下去。   老喉的舌头只有小半截,舌根往前的部位,都已经不见了,似乎是被强行割除的一样,边缘处凹凸不平,貌似有点撕裂的痕迹。   “说出来也不怕丢人,之前栽过一次,让人把舌头割了,所以现在说话有点不太方便。”老喉笑道。   “腹语?”我试探着问道。   他点点头,说,对。   “我前几年看过腹语表演,但他们的那种程度跟您比起来,那是天差地别啊!”我发自内心的说道,满脸的崇拜:“您这一手肯定是绝活了。”   “这话我爱听。”老喉笑道:“等以后老了干不动了,我就上街卖艺去,总归饿不着自己。”   这时候宋补天刚打完电话,把大哥大往边上一撂,有些不乐意的说:“喉爷!您这话可就过分了啊!有我在能饿着您么!”   “对对,把你给忘了。”老喉说着,表情柔和了许多,如同看待自己的亲孙子似的,眼里满是慈祥:“还有宋家的小补天在,肯定饿不着我。”   听着老喉跟宋补天的对话,我呆呆的看着他们,不知道怎的,心里有了种说不上来的痛楚。   说真的,我挺羡慕宋补天的。   “世安?”   陈秋雁低声喊了一句,有些担忧的看着我,应该知道我在想什么,细声说:“没事的,这不还有我么!”   话音一落,陈秋雁冷不丁的问宋补天,宋哥,你有女朋友吗?   “女朋友?没啊,要不你给我介绍一个?”宋补天笑着说道。   “你看。”陈秋雁冲我眨了眨眼睛:“你比他强吧!”   听见陈秋雁这话,宋补天回头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我,貌似是明白了什么。   “我操,拿我举例子安慰人,小妹,你这招有点绝啊!”宋补天哭笑不得的说:“我没对象那是缘分未到,招谁惹谁了啊.......”   陈秋雁嘻嘻一笑,也不做解释,从兜里掏出两颗巧克力糖,递了一颗给宋补天,又递了一颗给老喉。   不得不说,老喉这人接烟的话很正常,但要是接糖......还是那种粉红色包装的糖。   “挺好吃的。”老喉笑道。   “哎我操!!”   宋补天毫无预兆的骂了一句,准确的说,是吼了一句,之后就是急刹车,差点没把方时良从车里甩飞出去,要不是我及时按住他......   “你搞啥子??”我龇牙咧嘴的问道,只感觉手臂上的皮肤都被方时良腐蚀了一层,疼得我直冒冷汗:“条子追上来了??”   “不是。”   宋补天皱着眉说道,语气有些无奈。   “好像是路匪。”   路匪?   没等我搞明白状况,只听嘭的一声闷响,前车窗的挡风玻璃,瞬间就让一块碎石给砸出了裂缝。   看见这一幕的时候,老喉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狗日的!!我的车!!!” 第四十六章 路匪   老喉那种悲痛的语气绝对不是装出来的,这老头儿是真的心疼这辆车。   看见挡风玻璃被人砸,他急得拉开车门就要下去,但还是让宋补天拽住了。   “别。”宋补天低声说道:“交给我们处理,您好好歇着,我保准让他们......”   “你给老子滚一边去!这车我新买的!你懂啥子!”老喉毫不客气的骂道,嘴里怒气滔天,根本就不给宋补天留面子。   听见这话,宋补天也无奈的叹了口气,看了我一眼,说:“你继续帮他拖时间,我们去解决麻烦,最多几分钟。”   “行。”我点点头,透过前车窗,往前面看了看,笑道:“好像你们不需要帮忙。”   “帮个啥子嘛,就这帮杂碎.......”宋补天骂道:“真他妈是运气不好喝凉水都塞牙缝,非得往我们枪口上撞,这些龟儿子!”   如宋补天所说,堵住我们去路的,确实是一帮路匪。   粗略一数,大概有二十几个人,领头站在前面的那些都穿着黑西装,脖子上挂着大金链子,说话也不是本地口音。   “这种人我见过,那是原来跟导师去西北出任务。”陈秋雁靠着车窗,跟看戏似的,看着外面的情况:“他们是全国游荡的那种路匪,心情好了,就做一票,直接堵着路,甭管是货车还是私家车,让他们堵住了都得被抢。”   “你也遇见过?”我好奇的问道:“那些人呢?让你们收拾了?”   “可不是么。”陈秋雁笑道:“跟我们出任务的还有一些官兵,他们负责保护我们的人身安全,所以下手也挺绝的,基本上见面就搂了火,当场击毙了七八个吧。”   在陈秋雁跟我们聊着的时候,宋补天跟着老喉已经走了过去,对面领头的路匪也迎上了他们。   “哥几个,你们这是拦路抢劫还是想收点过路费啊?”宋补天笑眯眯的问道,那语气很是亲切,甚至是有点谄媚,内心的情绪没有透露出分毫:“想收过路费就直说嘛,何必动刀动枪呢?”   老喉的脾气明显没有宋补天那么好,左右扫了一眼,他直接问:“你们谁是领头的?”   “我。”   站在最前面的那个大光头,往前走了一步,脸上也满是笑容,看不见半点匪气:“我们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手头紧了,想找人借点钱应应急,刚才是那几个小的不懂事,所以才把你们的车给砸了,你们应该不会介意吧?”   别说是老喉了,就我这种脾气好点的人,听见他这么说,心里肯定不乐意。   你们不会介意吧?   这他妈算是威胁还是道歉呢?   宋补天笑了笑,正准备说些什么,老喉猛地一拽,把宋补天拽到了边上,示意他别吭声,让他来处理。   “不介意。”老喉说着,又冲宋补天摆了摆手。   看见这情况,宋补天也不说话,耸了耸肩,自讨没趣的走了回来,拉开车门坐回了驾驶席。   “喉爷还是那脾气,没办法啊。”宋补天叹道,递了支烟给我,自己又点上一支,满脸无奈的抽着。   “他不是咱们这行的人,对付那么多路匪,是不是有点勉强?”我低声问道:“要不我让小胖去帮一把?”   宋补天摇摇头,说不用,就那些杂碎,喉爷一个人就够了。   “就算喉爷高位截瘫,弄死这帮龟儿子也不在话下。”宋补天嘿嘿笑道:“你就瞧好吧。”   与此同时,那边的情况也有些变化了。   领头的路匪似乎看出来了,老喉在我们这些人里还是很有话语权的,说不定就是领头的长辈级人物。   “老哥,咱们也不绕弯子,你给我们这个数,我就让你们过去。”   大光头说着,冲老喉竖起了五根手指头。   “多少?”老喉问。   大光头笑了笑,说:“五千。”   在1990年,五千块可不是什么小数目,几乎就相当于现在的两万左右。   听见这数,老喉顿时就笑了起来,问他,是不是非得狮子大开口?   “钱不够,车来凑。”大光头笑眯眯的说道,似乎早就预料到老喉的回答了,兴致勃勃的搓动着手掌,跟老喉说:“你们的车不错,留给我们,这事就算了了。”   “要是不留呢?”老喉反问道。   “不留?”   大光头一笑,往前迈了一步,站在老喉身前,一字一句的说:“那就等着死呗,荒山野岭的,想埋你们一车人也很容易嘛。”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啊!”老喉笑道:“凑近点,你再说一遍我听听?”   大光头估计是觉得这老头儿在死撑,也没有半点警惕,弯下腰,往前凑了凑,几乎是脸贴脸的跟老喉说。   “我说,在这荒山野岭的,埋你们一车人也很......啊啊!!!”   大光头的惨叫声很凄厉,光是让外人听着,都能感觉到他的痛苦。   老喉瞬间出手是毫无预兆的,也没有使用别的兵器,就是两根手指,直接捅进了大光头的两个眼眶里。   “他娘的!你们这帮后生是真不讲规矩啊!开口要五千!还他娘的想扣我们的车?!”老喉骂着,猛地伸出另外一只手,似乎是掐住了大光头的喉结。   我也没看清楚他的动作,也就是一秒不到的样子,大光头就不挣扎了,身子软瘫瘫的,一声都不吭。   死了。   绝对是死了。   等老喉把他丢到一边的时候,我们这才看清楚,那人喉咙那一块都被掐变形了,喉结两边都有凹坑,应该是指头掐出来的。   “真是越混越回去了,我都看不懂现在的世道了......”老喉说着,蹲下身去,把那个光头腰间别着的手枪取了出来,拿在手里把玩着:“有把喷子就牛逼了?”   毫不夸张的说,当时那么多人在旁边站着,还真没有一个人敢动,哪怕有几个人拿着猎枪,枪口也直冲着老喉,还是没敢扣扳机。   “我操。”我一脸惊讶的看着老喉,问宋补天:“这老哥原来是干什么的?下手够黑啊!”   “他?”   宋补天笑了笑,说起这话来,脸上也满是回忆:“听我爷爷说,他原来就是整个西南势力最大的土匪之一,只不过后来让军队给收拾了,跟我们宋家结缘,也是机缘巧合。”   “身手不错啊。”我低声道:“都这把年纪了,身手还这么灵活,平常是怎么保养的?”   “他是.......”   “砰!!!”   这时,老喉那边的枪响了。   等我们抬头望那边看去,只见老喉手里拿着的枪还在冒青烟,站在他正对面的那后生,此刻已经倒了下去,额头上有一个显眼的血窟窿。   “拿着枪杆子有屁用?你们敢打吗?”老喉问着,也没有继续搂火的意思,反而把手枪往边上一扔,赤手空拳的走上前去,语气里满是愤怒:“刚才是谁砸的车?”   “他就一个人!!咱们有什么好怕的!!三儿!!开枪打他啊!!”   “我.......”   老喉没再多问,看见站在他右手边那人把枪口抬了起来,老喉一个箭步上前,抬手一拳就砸在了那人的喉结上。   稳,准,狠。   这三个字就是老喉的风格,真的,这一点没说错。   我看不出他有没有功夫底子,但就近身搏击而言,他深知其中真谛,一招致命,不玩花活....   “老沈,用不着担心,抽根烟歇会儿。”   宋补天双手垫着脑袋,靠着车椅,笑眯眯的说道:“等他干死那几个拿枪的,其他人也就老实了。”   说来也巧,宋补天话音刚落下,在我们正前方不远处,有一辆小轿车直线行驶而来,速度飞快,一边提速还一边打双闪灯。   看见那辆车,宋补天兴奋的差点没蹦起来。   “成了!咱的货来了!” 第四十七章 双虫   那辆车就是很普通的灰色小轿车,外观也有些破旧,特别是车前盖上,有许多斑驳不堪的印记,不知道是生锈了还是什么污渍弄上去的,看着极其的脏。   从道路前方开过来的时候,司机似乎是没看见路上有那么多人,依旧是不断的提速,没有丝毫减速慢行的趋势。   从百米之外开过来,只在数秒,就飞速靠近了人群。   没等任何人反应过来,那辆车直接撞在了站位靠后的路匪身上,当场撞飞了三个人,之后又一路高歌猛进,继续往前推,硬是在撞倒了五六个人后,这才有点减速的意思。   等司机把车停下,他距离我们也不过四五米远了。   开车的是个中年男人,身材挺胖的,戴着一副眼镜,嘴里还叼着半根烟,表情极其淡定,没有半点刚撞完人的觉悟。   到这时候我才反应过来,开车撞人这一系列的事,应该是有计划的。   因为在看见那辆车的下一秒,老喉拽着身边的两个路匪,想都不想,硬生生的拖着他们直接往道路边上跑去,轻轻松松的就避开了接下来的袭击,完全没有被这辆车误伤到。   “喉爷,不用我帮忙吧?”司机大声问了一句,表情依旧淡定。   “用不着。”老喉说着,横着一记肘击砸在了路匪脸上,把最后一个站在他身边的路匪撂倒之后,他这才走到那辆车旁边,找司机要了支烟。   司机话也不多,递了支烟给老喉,随后又从后座上提了一个箱子出来,放在老喉手里,发动汽车掉头就走了。   从头到尾,他就只说过那一句话,也没有跟宋补天打招呼,雷厉风行的办事方式,让我都有点瞠目结舌。   我操。   这人干活儿太麻利了!   送货,撞人,解围,之后就扬长而去。   “你的人?”我问宋补天。   “没,是老瘪的朋友,让他过来帮忙来着.......”宋补天咂了咂嘴,有些感慨的说:“这胖子的脾气见长,下手太绝了,都不给人留后路啊。”   这时候,老喉也没有跟那帮人纠缠的意思,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杆猎枪,似乎是懒得选择目标,照着距离自己最近的人,朝着他腹部就开了一枪。   等那人倒下,老喉才说。   “钱。”   听见这个冷不丁的“钱”字,那些路匪瞬间就愣住了,像是没反应过来似的。   “给钱。”老喉说道:“死了的,伤了的,你们去帮他们掏,所有现钞都给我留下,手表戒指啥的我也不挑,全留下,少一样,我挨个崩了你们。”   话音一落,老喉就往后退了两步,很耐心的看着他们。   不过这点耐心还没持续五秒,见那些路匪谁都没有动作,老喉手里的猎枪,霎时又响了。   “砰!!!”   打倒某个靠近他的路匪之后,老喉打了个哈欠,问他们:“是不是非得要我催?”   “不用不用!!大哥!!不不!!大爷!!您稍等!!我们现在就掏钱!!”   高压之下,必有动力。   让老喉这么一吓唬,那些运气好没受伤的路匪,纷纷喊了起来,之后就开始往外掏钱,似乎还怕老喉不满意,掏完自己身上的钱,还跑回他们停在路边的车里,把值钱的东西全拿了出来。   在这个过程中,老喉也走回来,找宋补天要了个袋子。   “五五?”宋补天试探着问道。   “狗屁,十零!”老喉没好气的骂道:“被砸的可是我的车!你也好意思叫五五分啊?”   过了将近五分钟的样子,那些被吃干抹净的路匪,像是要列队送别我们,不光是把路面都清理干净,还一边一列的站着,挺胸收腹英姿勃发,嘴里不时的还喊着“大爷再见”“大哥们慢走”等等。   老喉拿下车装钱的袋子,此刻已经被那些路匪上缴的财物装满了。   金表,金项链,戒指,现钞.......   “看样子修车的钱有着落了。”老喉笑眯眯的说道,一边数着钱,一边问我:“他送来的东西你检查没?是不是你要的?”   我嗯了一声,拿起箱子里的玻璃瓶,仔细看了看。   箱子里装着一些泡沫防震,一共有三个玻璃瓶,全是透明的那种,一眼就能看见里面装着的东西。   左边第一个瓶子,装着的应该就是羊下水了,反正我是没看出来,血肉模糊的样子,跟刚打好的肉酱差不多。   第二个瓶子,装着的是一条火红色蜈蚣,就是山里最常见的那种火钩子。   我手里拿着的这第三个玻璃瓶,里面则装着一只还在忽扇翅膀的三翅虫。   跟我了解过的一样,三翅虫浑身泛青绿色,整体造型都跟隐翅虫差不多,只不过它只有三只翅膀。   左右各有一只翅膀,正中间则有一只颜色较为特殊的......蓝紫色的翅膀。   “小家伙,给点力,一会儿你成了我的事,我也能成你的道行。”我看着玻璃瓶里的三翅虫,循循善诱的说道:“变成活蛊之后你也能算是灵畜,以后你能遇见的好事多着呢,只要帮我救人,什么都好商量。”   三翅虫也不知道听懂没有,忽扇了两下翅膀,之后就僵住了,一动不动的趴在瓶子底。   “世安,你跟它说这么多,它能听懂吗?”陈秋雁好奇的问我。   “苗前辈说过,三翅虫是少有的灵物,虽然它智商不高,但趋吉避凶的本能比大多数虫类都要强。”我笑道:“而且这种虫子能大概听懂人言,你跟它好说好商量,一会救人的时候,它才肯给你卖力啊。”   说着,我把包里的蛊瓮拿了出来,先是将那瓶羊下水全给倒进去,之后又拿出一炷贡香,硬生生的将包裹住木签子的香身搓散。   等我把那些香灰跟羊下水混合到一起,彻底搅拌均匀,这才将那条红蜈蚣丢进去。   蜈蚣碰触到蛊瓮里的那些秽物,第一反应就是往蛊瓮的最深处钻,并没有往外爬的意思。   “你这是要炼蛊?”老喉兴致勃勃的看着我:“是活蛊还是药蛊?”   “活的。”我笑道。   “难得一见啊。”老喉叹道:“我见过很多用药蛊救人的先生,只见过几次用活蛊救人的,听那些蛊师说,用活蛊救人不好把控力度,毕竟它是活着的,有一定的思维,没控制好就容易出意外。”   “确实如此,但现在也没别的办法,只能试一试.......”   我叹了口气,把三翅虫放进蛊瓮,之后就盖上盖子,点了一根贡香。   拿着正在燃烧的贡香,我往前凑了凑身子,鼓着气,用嘴缓缓吹着,不断把贡香燃烧出来的烟雾,从蛊瓮盖子上的那个小孔吹进去。   我修行的术法之中,降术居多,蛊术其次。   但如果论术法的用途,我修的这些法门里,杀人的居多,救人的只在少数。   像是遇见现在的状况,如果有苗武人在这里,他肯定会想到其他的办法,不会跟我一样冒险用三翅虫救人。   不过......这应该不会出岔子吧?   方时良的肉身被山河气“改造”过,哪怕他自己不说,我也能感受到这点,血肉骨骸,都超脱了正常人的极限。   就因为如此,我才敢这么冒险,反正三翅虫再厉害,也不可能厉害过山河气。   “真的没事吗?”宋补天试探着问我。   “试试呗,大不了就破后而立,他应该死不了。”我笑道。   得到我的这个回答,宋补天不吭声了,老喉也是如此,他们的表情都变得有些凝重,应该是开始担心了。   此时,在蛊瓮里互相吞噬纠缠的两条虫子,被贡香的烟雾一熏,似乎对抗得更厉害了,连蛊瓮都在疯狂的摇晃,里面不停的传出来怪响。   像是蚊子的尖鸣,又像是活人踩着枯叶,发出的那种脆声,总而言之很难形容。   “世安!蛊瓮里的东西怎么流出来了!??” 第四十八章 三翅蛊   听见陈秋雁的话,我猛地惊了一下,顺着她所指的方向一看,只见蛊瓮盖子的后边流出了一些液体,都是青绿色的,带着一股说不上来的腥臭。   “是不是没盖严实啊.......”我嘀咕着,又把盖子扭了一圈,用手死死的按住。   在这时候我才发现,蛊瓮里的那俩虫子貌似打得过于激烈,连盖子都开始往外弹腾,差点都没能按住。   “小沈兄弟,你的手段跟普通蛊师不太一样啊。”老喉坐在前面,跟看戏似的看着我们,还好奇的问我:“你不用念咒做法啥的?”   “念了,在心里念就行,至于做法......”我苦笑道:“喉爷,我现在不就是做法么?”   “不一样。”老喉说:“我见过蛊师炼蛊,他们有的还得起坛,嘀嘀咕咕的念叨大半天,比你这个复杂多了。”   没等我解释,宋补天就笑呵呵的替我回答,跟老喉说:“蛊气不够做法凑,这道理你还不懂么?”   “啥意思?”老喉一愣:“我又不是你们这行的先生,我懂个屁?”   “想要操纵活蛊,做法只是虚的,最重要的,是蛊师体内的蛊气能压住活蛊。”宋补天低声说道:“炼蛊的过程中,为了保证活蛊不会反噬,所以从头到尾都得用蛊气压着它们,但蛊气不够的时候,就只能起坛做法,从某些东西身上借蛊气来使。”   “你的意思是做法不是为了炼蛊,只是为了借气去镇压活蛊?”老喉好奇的问。   宋补天点点头,说:“不光是活蛊,所有的蛊都得被蛊气镇着,如果镇不住,十有八九都得出问题,最常见的就是蛊毒噬主。”   “这样啊.......”老喉皱了皱眉,又问我:“你能镇得住吗?我看这个瓮摇晃得有点厉害啊。”   “勉强吧。”我笑道。   “说实话,看见你这么搞,我是真开眼了。”老喉啧啧有声的说:“原来炼蛊就这么容易,我还以为得做法啥的,把羊下水跟蜈蚣三翅虫放一块就行了?”   “没那么简单。”我摇摇头:“在蛊瓮之外,必须有蛊气作为药引,受到虫子的吸引,蛊气会自己往蛊瓮里钻,让它们吞食,吃了蛊气的虫子,才有机会变成活蛊。”   “喉爷,有些东西是咱们看不见的,那才是最主要的引子,怎么可能会像是你说的那样,轻轻松松就能炼蛊了?”宋补天好笑的说道:“虽然我看不见那些蛊气,但我能感觉出来,老沈体内的气在往外流失,流失的方向,就是面朝蛊瓮的那边。”   说到这里,先前被我拿在手里吹烟的贡香,已经彻彻底底的燃烧干净了。   与此同时,蛊瓮里的争斗也停了下来,里面没有半点动静,蛊瓮也不再摇晃。   “成了?”宋补天问我。   我没有立即回答,小心翼翼的拿起蛊瓮,在耳边轻轻摇晃了两下。   里面传来的声音很沉闷,有东西在里面,但那些羊下水好像没了,起码我听不见先前那种晃动水流的声音。   “小心点。”宋补天皱着眉,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急忙提醒我:“有的活蛊攻击性强,刚开盖的时候还不认主呢,你可别让它咬了。”   “放心吧,我心里有谱。”我笑道。   话音一落,我往后靠了靠,尽可能的跟陈秋雁他们拉开了距离,之后才小心翼翼的扭转蛊瓮盖子.......   在盖子脱离蛊瓮的一瞬间,只听嗡的一声。   一个大如小孩拳头的青绿色飞虫,毫无预兆的从里面冲了出来,而且它飞出来的方向,还直冲我的脸部。   “世安小心!!”   “它还真敢咬你?!”   在它即将要碰触到我的时候,我猛地抬起手来,只用食指跟中指就“夹住”了它。   虽然这一套动作有点勉强,它挣扎的力度很大,差点没能控制住,但好在我早有准备,也不怕它咬我,反抬起另外一只手,死死握住了它的身子。   不得不说,在握住它那一瞬间,我手上还是挺疼的。   这虫子的攻击性确实够强,嘴里好像也有钳子,连着咬了我四五口,最后死死咬住我的虎口就不撒嘴了。   “给你脸了?”我问它。   估计它是听懂我的话了,挣扎的动作变得轻了许多,也松开了我的虎口,不再钳咬我。   缓了两分钟左右,我确定它没什么动静,这才把手松开。   看着趴在我手心里的蛊虫,陈秋雁显得有些嫌弃,往后挪了挪身子,有些担心的问我:“刚才我看见它咬你了,你不会中毒吧?”   “没事。”我笑道:“有肉身蛊护着我,这点毒还不算什么,更何况它是吃我的蛊气炼的道行,本是同根生,那点毒也不可能对我有害。”   “这就是你炼出来的蛊虫?”宋补天问我,有些紧张的看了看它,眼里隐约透出了一种惊讶的神色:“个儿挺大啊,你喂它吃饲料了?”   “对它来说,我的气比饲料还有营养。”我笑道,但很快,我也皱起了眉:“不过这家伙确实大的有点过分,好像跟书里说的不一样。”   “书里咋说的?”宋补天小心翼翼的问我。   “蛊虫会变得比原来大,不过再大也有个限度,跟成年人拇指差不多粗细。”我低声道,上下晃动了一下手掌,稍微掂量了一下,表情更诧异了:“这玩意儿足有一斤重啊,难不成是变异了??”   被炼成活蛊的三翅虫,外观有很大的变化。   其实变化倒谈不上质变,依旧有三只翅膀,那张钳嘴也没变过,只是整体都被放大了十几倍......不!应该是几十倍!   从一开始的小小飞虫,变得跟我手掌差不多大,肚子肉呼呼的,看着跟蠕虫差不多肥腻。   “世安,它变成这样,会不会是因为你体内的蛊气比较特殊,所以它才.......”陈秋雁欲言又止的提了一句。   听见这话,我猛然反应过来,貌似还真有可能啊!   一般的蛊气都归于一门,但肉身蛊的蛊气......很明显就跟传统蛊气的出入很大!   起码就苗武人说的,我体内的蛊气是一种混合体,里面夹杂的东西太多,并不像是传统蛊气那么纯粹。   这时,三翅虫滴溜溜的转了一下脑袋,虽然我看不清它的眼睛在哪儿,但凭感觉来说,我知道这虫子在打量我。   “你现在的力量比原来强很多,你应该能感觉到。”我低声跟它说道。   它一动不动的看着我,保持着这种僵硬的姿态,过了一分多钟,它才点点头,嘴里还发出了类似蚊子叫的声音。   “你因我而生,我就算不是你主人,也是你的再生父母,你可得好好感谢我......”我笑眯眯的说道。   三翅虫比我想象的聪明,当然,也可能是我多想了,反正它又点了点头,像是听懂了我的话。   “钻进他的肉身里,把那些邪气都吃光,其他的东西你都别碰,吃完就出来,明白吗?”   我说着,把三翅虫放在了方时良背上。   它倒是没有急于往里面钻,而是很有耐心的,在方时良背上走了几步,好像是在寻找最适合入手的位置。   看见这一幕,宋补天算是真的怕了,满头冷汗的问我:“老沈,咱要是没把握就不勉强,这么大只虫子钻进去,光是咬都得咬死他啊.......”   “咱们要对老方的山河气有信心。”我很认真的说道:“不会有问题的。”   “我这不是怕......唉算了你先停一下,我再想想办法,看看还能不能.......”   没等宋补天把话说完,三翅虫毫无预兆的叫了两声,跟跳水似的,蹦跶起来,扑通一下把脑袋砸在了方时良背上。   随后它就左右高频率的摇晃着身子,像是在打地基一样,嗡嗡嗡的就钻下去了。   宋补天一愣一愣的看着方时良,准确的说,是在看方时良背上那个小孩拳头大的窟窿眼。   “我操?!!那畜生还真进去了?!!” 第四十九章 方时良醒了   小孩拳头大小的窟窿眼,四周的皮肉还翻了起来,那造型甭提多别致了。   简直是别致到了让人浑身发毛头皮炸开的地步。   当三翅虫钻入方时良的肉身后,他的后背上,就出现了一个跟三翅虫体型差不多大的鼓包。   这个鼓包移动的速度很慢,在血肉里不断的游走,甚至我们都能听见那种.......从方时良体内传出来的噬咬声。   “不会出事嘛??”宋补天着急忙慌的问我,脸色惨白,语气都是颤的:“那虫子会不会有点大了??要不我再让别人送一只过来,你炼个小点的??”   “凑合吧。”我笑道:“老方的肉身不比咱们,他肯定能受得住,更何况虫子大了,效果肯定会好点,俗话说得好,嘴大吃四方啊,像是它这样........”   没等我把话说完,方时良的后背上,从后颈的位置,一路到尾椎骨,裂开了一条足有筷子粗的缝隙。   许多带着腥臭的黑色粘液从裂缝里流了出来,还流出了一些像是血液凝固的碎块,闻着那叫一个恶心。   看见这一幕,宋补天看了看我,我看了看宋补天,两人面面相觑,谁也没好意思吭声。   我操。   这不会是要玩脱吧???   “老沈,要是老方一个不小心出意外了,比如那虫子把他心脏给啃了,你觉得.......咱能争取一点抢救的机会不?”宋补天试探性的问了我一句。   “放心吧,我觉得那虫子心里有谱,应该不会乱搞。”我低声道,语气也有点不敢确定:“应该不会!”   宋补天叹了口气,把嘴里的烟头从车窗吐了出去,满脸的绝望。   “算了,听天由命吧,死了就只能算他运气不好,这个龟儿子.......”   “你骂哪个?”   忽然间,方时良的声音从后车厢里传了出来。   听见那声音的时候,别说是坐在前面开车的宋补天了,就是我这个靠着方时良的人,也被他吓了一大跳。   毫不夸张的说,他给我们带来的惊恐度,就跟诈尸差不多。   “你他娘的没死??”宋补天瞪大了眼睛,也不管安不安全了,直接回过头看了一眼,见方时良还是一动不动的趴在后备箱里,他表情顿时就疑惑了起来。   过了两秒,还是没人回应他。   “是不是我幻听了?”宋补天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还是老方已经挂了,刚才他显灵了?”   “不是幻听吧.......我好像也听见了........”老喉嘀咕道。   “那就不用想了,肯定是显灵了。”宋补天无奈道:“老沈,你会看风水不?看看这附近哪儿风水好,咱们带他过去就地埋了。”   听见这话,我也只是笑,没说什么。   倒是方时良先忍不住,不再装死,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吼了出来。   “我他妈把你埋了!!”   不得不说方时良的嗓门很大,这一声吼出来,基本上把车窗都震得嗡嗡作响。   从方时良的吼声来看,这龟儿子应该是没什么大事了,宋补天笑了笑,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们一眼:“我不是跟你开玩笑么,你看你急的,脾气咋这么暴躁呢!”   “老方,你啥时候醒的?”我好奇的问道。   “刚醒。”方时良叹了口气,说话的声音也细了很多,好像是没力气了似的,说起话都有气无力的:“我感觉身子里有个东西在爬,是你搞进来的?”   “你也猜到了?”我反问道。   方时良嗯了一声,说可不是么,一股子蛊气的味儿,除了你还能有谁搞出来?   “感觉怎么样?”我试探着问道,还是有些担心,毕竟方时良这反应太不正常了,刚才他吼宋补天倒是中气挺足,可是现在......怎么跟要死了似的??   不会是回光返照了吧??   “一般吧。”方时良叹道:“我感觉山河气在消失,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吞噬了。”   “吞噬你山河气的......是不是后面进去的蛊?”我小心翼翼的问道。   方时良笑了笑,说,不是。   “是孙十一留给我的那个东西。”方时良说话的时候,声音都隐约在发抖,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后怕:“要是再给我一次机会,打死我也不上,我的肉身虽然难以破开,但没有你那样的修复力啊.......”   “你的山河气还是厉害。”我叹道:“它一直都在护你的心脉,要是没它们,你龟儿子早就死了。”   方时良笑了两声,没再说话,就这么沉默了一会。   似乎是没力气开口了,足足过了两分钟左右,他才气若游丝的问我:“还要多久?”   “就目前的情况来说,应该要不了一会了。”我如实说道,往前凑了凑,近距离观察了一下他背部的伤口。   原先他皮肤上出现的那些溃烂现象,此刻已经止住了,并且皮肉的颜色在逐渐往正常的方向转变。   在这个过程中,不断在他肉身里钻行的三翅虫,动作也缓缓变慢了下来,也许是受到了什么阻碍,它钻动窜行的步伐越来越慢,到最后几乎是停住了。   “好像舒服点了。”方时良冷不丁的说道。   听见这话,我也不禁松了口气,心说方时良的感应倒是挺灵敏,三翅虫刚停下还不到两秒,他就感觉舒服点了,看样子三翅虫在他体内给他造成的痛苦也不轻.......   “你能调动山河气吗?”我问方时良。   “暂时还不能。”方时良如实道,语气也有些无奈:“肉身状态太差,强行调动山河气跟找死差不多,会把我心脉撑爆的。”   “那些侵入你肉身的邪气没了吧?”我试探着问道,用手搭在他的脉门上,仔细感受着他的脉搏:“应该是没了,你感觉呢?”   “不知道。”方时良说着,笑了起来:“反正我觉得现在挺舒服的。”   “你肉身溃烂的情况也止住了,而且还在好转,那就应该是没了。”我说着,抬起手来,找准三翅虫潜藏的位置,在那个鼓包上轻轻点了点。   霎时间,那只大肥虫就有了反应,直接咬破方时良的皮肤,从他肉身里钻了出来。   这个过程方时良还是挺难受的,虽然没好意思喊疼,但从他倒抽冷气的举动来看,应该是真的疼得不行,都快忍不住了。   “妈的!你炼的是什么活蛊啊?!”方时良咬着牙骂了起来,声音变大了,也没有先前那种病入膏肓,气若游丝的味道了。   听着挺正常的,就是还不能动而已。   “等老子缓一会,非得拿它下酒吃不可,这玩意儿下手够狠的........”方时良骂骂咧咧的说着,还不停的抽着冷气:“妈的疼死我了.......”   “吃它?”我笑道:“这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好意思吃么?”   “你的意思是让我给它磕俩头呗?”方时良哭笑不得的说:“老沈,你现在说话有点不厚道啊,跟谁学的?”   坐在前面开车的宋补天插了一句,反正不是跟我。   “也没说是你。”方时良没好气的说道:“不过你也别想跑,背着骂老子,等我好了有你受的!”   宋补天沉默了两秒,忽然转过头来,很认真的问我:“老沈,要不咱们还是刨个坑把他埋了吧,一了百了。”   我没吭声,看了看方时良,虽然他没办法把脑袋转过来,但他的感官还是很敏锐的,能感觉到我那种犹豫不决的目光。   “我操,玩真的?”方时良有些惊恐的问我。   “活埋是不是有点残忍?”我小心翼翼的问宋补天。   他想了想,点点头,说貌似是有点。   “那就等他死了再埋。”我微笑道:“让这龟儿子话多,把他救过来了嘴还这么臭,我不给他处理伤口,最多两个小时,他就得死在这儿。”   “哎哎!别脏了我的车!”   老喉忙不迭的说道:“那个小丫头!赶紧把窗户打开!把姓方的后生丢下去!要死也别死在车里啊,我这又不是灵车!” 第五十章 直奔东北   不得不说,方时良这人还是很有眼力见的,估计是想明白了,自己刚死里逃生就犯众怒,这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想明白这点,他也不跟我们硬着来,很委婉......不,那应该是谄媚!   哪怕我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也能从他语气里感受到那种由内而外的狗腿子气息。   “这不是跟你们开玩笑么!”方时良干笑着:“宋哥,咱们俩的感情就不提了,沈哥,我这次是真的要谢谢你啊,要不是你,我也活不过来。”   “真心的?”我笑眯眯的问道。   “废话!我要不是发自肺腑的感激你!我出门就让车撞死!”方时良嘿嘿笑道。   别看他语气谄媚,但跟我道谢的时候,那种坦诚的语气还是很直观的,我能感觉出来,他不是在敷衍我。   “咱们之间用不着谢。”我笑道:“你就安生歇着,再过几个小时,你也差不多能动了。”   一边说着,我一边把脉门割开,轻车熟路的往他身上撒着血。   这一次,他的肉身没有继续溃烂,刚碰触到我脉门里带着蛊气的血,当即就有了自我修复的势头。   溃烂的血肉都在蠕动,而且都是有规律的蠕动,藏在底下的粉色嫩肉芽,也在不动声色的往外钻着。   “世安,这只虫子怎么办啊?”陈秋雁忽然问了我一句。   听见这话我才反应过来,差点把那小家伙给忘了!   等我转头看去,只见三翅虫就趴在爩鼠旁边,两个小动物面面相觑的看着对方,谁也没有动作。   貌似是爩鼠要强势点,嘴里不断发出警告似的声音,而三翅虫则是低鸣,声音很小,不仔细听都听不见。   “放生?”陈秋雁问我。   我点点头,说,放了吧,这小家伙留在这儿意义不大。   陈秋雁嗯了一声,把车窗打开,之后就盯着三翅虫看着,等着它飞出去再关上。   但没想到的是,三翅虫压根就不飞,只是回过头往窗外看了一眼,连起飞的欲望都没有。   “哟,这小家伙还舍不得走啊。”宋补天笑呵呵的说道,从后视镜里看见了这一切,又跟我说:“它体内的蛊气很纯粹,留着也是个助力,何必非得让它走呢?”   “让它帮帮忙得了,非得留它打下手,这说不过去啊。”我笑道:“原来有个蛊门的老前辈跟我说过,活蛊都有灵性,千万不能随便强迫活蛊办事,要不然.......”   “你又没强迫它。”宋补天耸了耸肩:“更何况我感觉它不想走,你没发现吗?”   闻言,我不免多看了它一眼。   三翅虫似乎是感受到我的目光了,转过头来,很平静的跟我对视着。   但还没等我想明白,爩鼠猛地站起来,一爪子握住三翅虫,啪叽一下从车窗丢了出去。   做完这一切,它才人性化的拍了拍手,几步窜到我大腿上趴着,眼睛也眯了起来,看着还挺高兴的。   “我操。”宋补天惊讶道:“这耗子灵性挺足啊,它不会是吃醋了吧?”   “应该不会吧.......”我嘀咕道,抬起手,轻轻揉了揉爩鼠的脑袋:“这小家伙心眼挺大的,不该这么小气啊.......”   “原来又没遇见别的动物,你咋知道它小气不小气?”陈秋雁哭笑不得的说道:“它好像挺讨厌那只虫子的。”   “嗡嗡嗡.......”   这时候,车里又响起了那种放大版的蚊子叫,等我们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三翅虫稳稳当当的趴在车窗上,貌似还在往我这边看。   “吱!!!”   爩鼠像是受到了挑衅,站在我腿上,高高支起了身子,如欲吃虫的盯着三翅虫,我估计吧,要是我再不劝架,爩鼠就真得急眼了。   只要它急眼,三翅虫基本上就死透了,战斗力根本就不是一个量级的!   “小胖!别闹!”我轻轻按住爩鼠的脑袋,低声说:“它又没招惹你,你这么生气干嘛?”   听见这话,爩鼠似乎更着急了,但好在陈秋雁有办法,很温柔的凑过身来,把爩鼠抱了过去。   将它抱在怀里,不断的安抚着。   “小胖乖呀,不许这么小气,再说人家也没有惹你,你这么凶它多没礼貌啊!”   安抚了足足两三分钟,爩鼠的情绪这才缓和一些,没有炸毛也没再嘶叫,但还是虎视眈眈的盯着三翅虫。   看那眼神,似乎是在琢磨要怎么吃了它,威胁之余,还带着一股子饿了要吃饭的馋劲儿。   三翅虫也有点害怕,没敢从车窗外飞进来,小心翼翼的盯着爩鼠。   “它好像真的不想走。”陈秋雁低声说。   我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看着三翅虫,伸出手去接它。   也许是察觉到我身上熟悉的味道了,三翅虫看了我一眼,主动飞到我手背上趴着。   “咋不走呢?”   听见我的问题,三翅虫没有回应。   “舍不得还是不敢走?”我试探着问道。   三翅虫没有发出虫鸣,缓缓飞起,绕着我的脑袋飞了一圈,又落在我肩膀上,趴了下来,似乎是想休息。   看见这一幕,爩鼠牙都快咬碎了,气得直哆嗦,要不是有陈秋雁抱着,这畜生非得冲上来一口吞了三翅虫不可。   “不愿意走,那就留下吧。”我叹道:“先说好,要是你把小胖惹急了,它偷摸着一口吞了你,我可管不着。”   我这半威胁半提醒的话,并没有让三翅虫回心转意,就这一会的工夫,它都在我肩上睡踏实了,翅膀都收了起来,紧紧贴着身子,动也不动。   “世安,要不你给它取个名字吧?”陈秋雁抱着爩鼠,兴致勃勃的问我:“利用三翅虫炼出的活蛊叫什么?”   “好像叫三翅蛊吧,我也记不清了,书里没说清楚。”我摇摇头:“只是炼蛊的这一套法门写明白了,貌似是叫玄虫散定光妙法门。”   “好复杂的名字.......”陈秋雁皱了皱眉:“要不咱们叫它小小胖?”   我没吭声,看了爩鼠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你敢叫它小小胖,爩鼠就敢一口吃了它,让自己变成大大胖。   估计陈秋雁也反应过来了,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偷偷看了爩鼠一眼,见它没有过激的举动,这才松一口气。   “叫它肥虫就行了,想那么多干啥呢!”方时良没好气的说道:“老沈!你这医生能不能专业点!我是患者啊!先处理我行么!”   “你催个屁。”我笑道:“又死不了,着什么急啊!”   在这时候,开车的宋补天忽然丢了支烟给我,他自己也点了一支,笑眯眯的抽着。   “明天天亮之前,咱们肯定能出四川。”   “还是小心点好。”我低声道,想起孙十一那个龟儿子,感觉有点忍不住的头疼:“旧教太麻烦,我不怕白道的人堵路,就怕那帮狗日的跑出来找事,前有狼后有虎,我们这一路算是走钢丝绳,一步都错不得。”   “放心吧。”宋补天笑眯眯的说:“只要出了四川,那就是咱们的天下了,我就不信白道能盯死咱们,更何况.......”   忽然间,宋补天的大哥大响了起来,打断了我们的对话。   他没多想,随手接起电话,问了一声,谁?   在这之后他就沉默了下去,一个字都没说,直到半分钟后他挂断电话,这才回过头看了我一眼。   “东北那边貌似出状况了。”   “咋了?”我一愣,忙不迭的问道:“是不是旧教的人在那边闹事呢?跟咱们行里的先生干起来了??”   “这倒不是,是我朋友打过来的电话,说是.......”   宋补天说着说着,摇摇头,没把后面的话说出来,转而跟我说。   “那件巫教法器的事得先放一放,我带你去沈阳见个人,帮他办完事,咱们再去找法器。”   “见人?”我问:“谁?”   宋补天抽着烟,头也不回的跟我说。   “活钟馗。” 第五十一章 袁绍翁   我们到达东北的时候,距离方时良苏醒那天,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星期。   这一路上我们还算是平安,没有遇见太大的麻烦,只是时不时会被条子追一阵,仅此而已。   我估计吧,条子对我们的追踪也差不多该结束了,自打我们出了四川省,白道对我们的打击力度就在不断的变小。   甚至于到后来都是随便追一追,没两分钟,掉头就走了。   到达沈阳之后,宋补天并没急着带我们去办事,而是先找地方安顿下来,歇了一宿,还带着我们吃了顿海鲜。   直到第二天清晨,宋补天起了个大早,这才带着我们出门去找那个活钟馗。   不说别的,除开旧教不谈,在整个东三省内,最出名的先生就那么几个,两只手都能数过来。   活钟馗就是其中之一,也是非常独特的一个异类。   行里人称的活钟馗,本名袁绍翁。   他驱邪镇鬼的本事不出名,与人斗法的事迹我基本没听过,他真正出名的本事,就是超度。   没错,超度。   毫不夸张的说,在超度这一方面,我们国内,甭管是道家的先生,还是佛家的和尚,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比得过他。   记得他修的法门名叫洗怨,是从道家清微派演变过来的,专精超度一门。   无论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修行洗怨这门的先生,都不会打散冤孽的魂魄,哪怕它十恶不赦,杀人如麻,先生们也不会把事做到绝处。   就这点而言,我是挺佩服他们的,真的。   毕竟不是什么样的冤孽都能乖乖听话被超度,大多时候并不是我们做事太绝太狠,而是实在没办法控制冤孽了,为了保护活人的安全,只能将冤孽的魂魄打散.......   但在这一层基础上,洗怨门的先生貌似有独特手段控制冤孽,或是说,他们的能力比普通先生要强,起码能在保护活人安全的情况下,顺利超度冤孽。   这种事我是办不到的,生擒活捉比弄死对方难太多了,不是一个量级啊。   当然,除开这点之外,我对洗怨门的规矩也有点看法。   不单单是我,大多数国内的先生都对这门抱有偏见。   太迂腐了。   如果冤孽杀了人,并且还不止杀了一个,这种冤孽还能留着?不打散它魂魄说得过去么!   说不过去是我们的观点,在洗怨门的先生眼里,他们就觉得能说过去。   所有冤孽都不是活人,它们的思维逻辑跟活人相差甚远,并且神智也不是那么的清醒,所以在洗怨先生看来,这样的冤孽,基本上就等同于现世的精神病。   精神病杀人犯法吗?   与此同理。   “老宋,那个活钟馗姓袁吧?”我跟着宋补天走着,好奇的问道:“你跟他有交情?”   “有交情,但不算深,毕竟平常打交道的机会不多。”宋补天笑道:“但说实话,我感觉这老爷子对我印象挺好的,而且也帮了我们不少忙。”   我点点头,回忆着老爷子跟我说过的那些话,貌似能跟宋补天描述的对上。   活钟馗这人不错,心挺热的,而且也挺好相处,最大的爱好就是说书。   跟先生们出去聚会,他十有八九都得抓住机会说一段,过过嘴瘾。   “咱们现在去饭店,听袁老爷说,他在那儿开了个包间,要跟咱们好好聚聚。”   “行啊,那就聚聚呗。”   我跟在宋补天身后,跟前来旅游的旅客似的,不停左右打量着街道,脸上满是好奇。   这是我第一次来沈阳,所以对于这里的风土人情还是挺感兴趣的,特别是听见那些路人嘴里说的东北口,那感觉甭提多亲切了,跟春晚小品似的!   “世安,你是第一次见活钟馗?”陈秋雁好奇的问了一句。   我点点头,说可不是么,我还是第一次来东北呢!   “我记得原来跟导师见过他,好几年前的事吧。”陈秋雁低声道:“导师对他的评价很高,比你们行里的那些先生都高。”   “跟我爷爷比呢?”我试探着问道。   陈秋雁想了想,说,差不多吧,风格不一样,但要是说精神境界,还是活钟馗高一筹。   “我导师说,这个老先生,是真正能够看透生死对错的人。”   生死对错?   听见陈秋雁的这个描述,我想了想,没说什么。   确实,袁绍翁的风格跟我爷爷不一样。   一个是万事留余地,一个是万事不留余地,可以说恰好是相反的。   忽然间,宋补天拍了我一下:“到了。”   我抬头看了看,这才发现自己跟着宋补天走到了路口,旁边就是一家大饭店。   进门之后,直上二楼,在服务员的引领下,我们找到了活钟馗开的那个包间。   包间里没人,听服务员说,那老头儿貌似出去接朋友了,一会就回来。   “还有别人?”   方时良问道,自顾自的拉过来一张椅子坐下,满脸的不耐烦:“不是说这次的忙只需要咱们帮吗?老袁头是看不起我们啊?”   “我也不清楚啊。”宋补天笑道:“但你放心,袁老爷说一不二,他在电话里保证过,这次的事不让别人掺和。”   “他也知道咱们在找那件法器?”老喉冷不丁的问了句。   宋补天嗯了一声,说知道,所以他答应过我,不会让其他人掺和,这次的事有咱们就够了。   “看样子旧教在东北玩得挺大,连袁绍翁这一流的老先生都惊动了。”我笑道,拿起一把瓜子,咔嚓咔嚓的嗑了起来,脸上满是兴奋:“除开俏仙姑,这里还有别的旧教先生吗?比较出名的那种。”   “应该没有了。”宋补天皱着眉,说道:“据我得到的消息,被安排到东北坐镇三省的,只有俏仙姑一个人,其他的那些旧教先生,最强也就是孙十一那样了,不可能有别的先知。”   “宋哥,袁老爷究竟遇见什么麻烦了?”陈秋雁好奇的问道:“肯定跟旧教有关吧?”   “他也没跟我说清楚,反正跟旧教是脱不开干系的,绝对是那个.......”   就在我们聊到这里的时候,包间门忽然让人推开了。   领头走进来的是一个老人,后面跟着的两人,年纪跟领头的差不多大。   看见这几个人,宋补天表情一惊,忙不迭的起身迎过去,嘴里又是打招呼,又是套交情的,那表情甭提多谄媚了。   “谁啊?”方时良凑到我耳边,很疑惑的问道。   “不认识。”我摇摇头,把手里的瓜子放下,试探着问:“要不咱们也去打个招呼?”   “去个屁。”方时良笑道:“咱们点点头就算是打招呼了,跟人套交情,有老宋就够。”   这时,站在最前面的那个老人,忽然将目光转移到了我身上。   他穿着一身棉袄,似乎有点怕冷,头上还戴着一顶帽子,脸上笑眯眯的,看起来说不上的亲切,我能感觉到他对我们的态度很友好。   “您好。”我点点头。   “你就是沈家的独苗?那个小阎王沈世安?”他问我。   “对对对!就是他!”宋补天帮我介绍了一句,还在跟我使眼色,示意让我过去:“这位老爷就是大名鼎鼎的活钟馗,老沈,你肯定听说过吧?”   “袁爷爷好。”我站起身走了过去,规规矩矩的跟人打了个招呼:“我原来常听老爷子说起您,这次总算是见着真人了!”   “好孩子,你爷爷的事.......”袁绍翁说着,摇了摇头,苦笑着转开了话题:“总而言之,你来了东北,你就当是回家,在这一亩三分地上,那帮杂碎还威胁不到你。”   闻言,我忙不迭的点头道谢。   虽然这话听起来像是客套,但袁绍翁说的这些,很明显是发自真心的,这点我能够分辨出来。   “宋哥,这两位老爷子是?”   “嘿!什么老爷子不老爷子的!这两位可厉害!跟袁爷爷一样,都是这东北三省里,响当当的大人物!”   宋补天笑着说道,还不停的冲我使眼色,示意让我规矩点。   “这位是萨满教的董老爷,这位是出马家的郑老爷。”   董老爷?郑老爷?   难不成他们是......萨满教的董老仙儿跟出马家的镇江河?! 第五十二章 谢家萨满   在整个东北三省,最出名也是势力最大的法派就两个,一是萨满教,二是出马家。   说白了,在很多先生看来,出马家还是低萨满教一截,因为出马这个法派,就是从萨满教里慢慢演变出来的。   更何况这两个法派的风格相差甚远,确实能分得出高低来。   这么说吧,无论是萨满教还是出马家,他们最大的本事,都来自于那些动物修成的仙家。   出马家跟仙家的关系,相当于师父跟徒弟的关系,但是萨满教呢?   他们教内的先生跟那些仙家是平级的,不分上下,不分高低,并且很多仙家都会无条件听从萨满的命令,跟出马弟子的“祈求”完全是两个概念。   不过话虽是这么说,老爷子也在私底下跟我说过,现在把持东北三省的几个老先生里,出马家的镇江河,跟萨满教的董老仙儿,实力都是差不多的,分不出高低来。   法派或许有别,但能力的高低,绝对只看先生本身。   董老仙儿,这不是他的本名,只是一个外号,跟我活阎王的外号一样,都是行里人叫起来的。   关于他的事,我了解的不算多,所以也没什么好说的。   只是另外一个镇江河......我记得老爷子跟我说过。   他本名是叫郑江河,之所以现在都喊他镇江河,则是因为十几年前他干出来的一件大事。   东北三省有道行的仙家不少,有道行的邪孽也不少,在十几年前的牡丹江,就曾经出现过一只骇人听闻的“水畜”。   具体那是一只什么样的冤孽,这我倒是不清楚,但应该是鱼变的,老爷子跟我说过。   那怪物的能力极强,道行极高,牡丹江那一片的先生刚开始还有点脾气,成群结队的跑过去就想收拾它,但还是被反收拾了。   最后是郑江河老爷子出面,把那只成了精的水怪镇死在了牡丹江,打那以后,他就在东三省扬名立万了。   镇江河这个外号,也是这样被人喊出来的。   他们俩的穿着打扮跟袁绍翁不太一样,貌似身体素质比我们都好,都穿着一件极其单薄的白衬衫,也不觉得冷。   镇江河手腕上戴着一块金表,董老仙儿则是戴着一串念珠。   整体来看,这三个老头儿的风格差不多,都是属于那种丢进人堆里就自动消失的,没什么太独特的地方,而且他们的眼神也跟普通老人一样浑浊,看不出特点.......   “沈枯荣的孙子?”董老仙儿嘀咕着,打量了我几眼,跟站在他身边的镇江河说:“感觉一般般,就是肉身里的气不太对劲。”   镇江河的话不多,说话的嗓音也有些嘶哑,听着有种冷冰冰的感觉。   “不是活人的味儿。”   “你不会是死人吧?”董老仙儿好奇的问了我一句,上下看了我两眼,问我:“我跟沈枯荣交过手,对你们沈家还算了解,这种气跟你们沈家的降气不一样。”   “不说这些了,先坐。”袁绍翁摆摆手。   入座后,袁绍翁坐在主座上,镇江河跟董老仙儿,则是一左一右的坐在他两边。   除开我之外,他们对于方时良也很好奇,都在不住的打量他。   “你们这些后生是怎么修行的?”董老仙儿很疑惑的问道:“气都能修歪了?一个山河气不纯,一个降气不见踪影,跟你们长辈完全不一样啊。”   “各有各的玩法,我们这一辈的后生就爱搞创新!”宋补天笑道:“两位老爷,我还真不知道是什么风把您二位给吹来了,是那帮杂碎把事闹大了,还是怎么的?”   听见宋补天点到正题,董老仙儿跟镇江河面面相觑的看着对方,谁也没吭声,最后还是袁绍翁先开了口。   “那个邪教的势力很大,原先我以为它还没有蔓延到东北来,但我想错了,它在东北早就扎根了,现在盘根错节,想一口气除掉他们根本不可能。”袁绍翁笑道,眼里有些苦涩:“前不久,老董在铁岭那边遇见了一件怪事,也是因为那件事,我觉得不能再放任他们了,必须抓紧时间,把他们赶出东北。”   “他们咋了?”宋补天很好奇的问道,脸上满是八卦:“董老爷,您遇见他们了?”   “没遇见他们,只是撞见了事故现场。”董老仙儿无奈道:“在铁岭那边修行的仙家不少,但近一个月来,那边的仙家都不冒头了,跟失踪了似的,我也是受仙家之托,跑过去看看,结果一看.......都完了啊!”   说着,董老仙儿重重的砸了一下桌子,坐在他旁边的袁绍翁眼疾手快,先一步把茶杯拿了起来,这才避免误伤。   “漫山遍野都是仙家的尸骸,魂魄已经被人抽走了,能找到被人抽魂的痕迹。”镇江河一边说着,一边拿出随身携带的旱烟杆子,点上抽了两口,表情很是凝重:“那些仙家的实力都不弱,最强的那几个,在咱们东三省的堂子里也是有名有姓的,从山下到山顶,被弄死的仙家不下两百个。”   一听镇江河这么说,宋补天也傻眼了,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么个情况。   “在出事的地方,我捡到一封信.......”董老仙儿说着,从兜里掏出来一张发黄的信纸,目光复杂的看了我一眼,把信纸递到我手里。   “给......给我干什么?”我一愣一愣的看着董老仙儿,有点受宠若惊的意思。   “你看看呗。”董老仙儿笑道:“信里提到你了。”   这一下子,不光是我自己有些好奇了,宋补天跟方时良也是如此,纷纷起身凑了过来,兴致勃勃的等我拆开看信。   这时候我心里还是有点忐忑的,虽然好奇,但直觉告诉我.......这封信里写的不是什么好事。   在东三省这个我从未踏足的地方,竟然会有人留信给我,不用想都知道这里面有猫腻啊!   更何况董老仙儿捡到这封信的地方在铁岭.......   铁岭。   “老沈,我记得你说过,你有个仇家不是就在铁岭吗?”方时良忽然问了我一句,似乎跟我想到了一块去:“这不会是他留给你的吧?”   “看看就知道了。”我叹道。   拆开信封,打开信纸,上面只写了两行字。   不得不说,写信的这人,绝对有一定的毛笔字功底。   虽然字迹非常的潦草,但看着却有种说不出的美感,不是胡乱写的那种。   “沈家后生,你来东北就是找死。”这是第一行字。   “想死就来铁岭,我在山上等你。”这是第二行字。   从头到尾,这封信里都充满了一种挑衅的味道,字里行间也满带杀气......   “我操,这是战书啊?”方时良惊讶道。   “这是等着咱们呢。”我苦笑道:“既然留信的地方在铁岭,那么写信的人,十有八九就是他了。”   “谁?”   这个问题,董老仙儿跟镇江河是同一时间问出来的。   看他们脸上的表情,似乎是做足了报仇的准备。   那些仙家的死,他们俩肯定放在心上了,不把幕后黑手揪出来,他们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那人姓谢,具体的名字我也不知道,不知道您二位听说过没......”我低声道:“他也是萨满一支的,十几年前有个外号,邪萨满。”   “邪萨满?姓谢?”镇江河喃喃道,皱了皱眉:“难不成是他.......”   “不可能啊!”董老仙儿也愣了,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往事,表情里满是不可置信的意味:“他早八辈子就死了,还是被咱们三个吊死在黑龙山上的!”   袁绍翁从头到尾都没说话,一直闷着头抽着烟,到这时候,他才叹了口气,说。   “该来的麻烦避不了,那老家伙没死,现在是想卷土重来了。” 第五十三章 往事   邪萨满,本名姓谢,真名叫什么,这倒是没人知道。   哪怕是这几个东三省的老油子,也不清楚邪萨满的真实来历,这是他们自己说的。   那人修的也是萨满一支的术法,与董老仙儿相同,都是在东三省这一片跟野仙儿打交道的神汉。   不过他跟董老仙儿相比起来,还是差那么一截。   这点说的不是实力差距,而是心态。   据闻人菩萨跟我说,这人的心态极差,一点小问题,都会被他自己无限放大,从而陷入一种极端愤怒,极端癫狂的状态。   在十几年前,因为一点小误会,甚至于连误会都不能算上一点的口角冲突,就能让他彻彻底底的失去理智。   因为这事,他曾经害死了铁岭那边某村落的十七口人,男女老少都有,一个都没能活下来。   其中只有一个小孩儿得罪过他,似乎是骂过他几句,其他人都跟这事无关,连邪萨满的面都没能见上。   他动手就是这么突然,没给任何人反应过来的机会,可能连他自己都没能想明白,莫名其妙的就干出了这件大事。   我觉得吧,这人是有精神病,绝对是心理不正常。   他几乎是处在一种很不稳定的精神状态里,又像是心里憋着一团火,随时都会发疯........   就因为这点,他在东三省,乃至于整个中国都没什么朋友。   但他也没什么敌人,因为这老东西喜欢藏在深山老林里修行,没事是不会出山的。   看他不顺眼的先生确实有,但真正敢跳出来跟他为敌的,曾经有那么几个,但等他们死绝了,也就没人敢跟他蹦跶了。   忍气吞声常有而命不常有,如果因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让自己莫名其妙的送了命,那得多冤?   各家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   这句话无论是在行内还是行外,几乎都是通用的。   如果真的算起来,东三省内最强的先生里,应该有邪萨满一个。   可惜他留下的只有凶名,基本上没干过正事,所以很多人都把他摒弃在外,认为这老东西是入了魔的人,已经不算是先生了。   据闻人菩萨说,大概是在十年前吧,邪萨满因为自己的原因,意外导致东北一批仙家的死亡,也是打那件事开始.......   洗怨们的活钟馗袁绍翁,萨满教的董老仙儿董成天,以及出马家的镇江河,郑江河。   他们仨就联起手来,跟邪萨满硬碰硬的干过一次。   当时我听闻人菩萨这么说,还不免有点诧异,心说这老东西底子挺硬啊,竟然要三个泰山北斗联手才能搞定他!   但现实呢,其实他也没那么狠。   单说实力的话,他应该跟这三个人中的每一个都是持平的。   不过要是遇见了绝境,拼命一搏,所以肯定能够打出一换一点五的战绩来。   假设是袁绍翁跟镇江河出面干他,那么绝对是他死。   当然了,袁绍翁他们其中也得死一个,另外一个重伤。   想要全身而退,并且保证他没有夺路而逃的机会,就只有联手。   “他活过来的消息,你们谁事先知道了?”镇江河忽然问道。   闻言,袁绍翁跟董老仙儿都摇了摇头,表示这还是刚听说,之前都没人提过。   “你知道?”镇江河问我,直勾勾的盯着我的眼睛,虽然眼神里没那么多的敌意,但那种充满了怀疑的目光,还是让人很不舒服。   “闻人大师跟我说的,他说自己也是前不久才知道.......”我如实说道:“不是从别人耳朵里听来的,他是亲眼看见的。”   “亲眼看见?”镇江河一皱眉:“你的意思是,前不久他遇见过姓谢的?”   我嗯了一声,没再多说。   这时候,包间里的气氛也变得怪异了起来,无论是那三个老头儿,还是我们这帮后生,谁也没出声。   唯一的声音,只有爩鼠捧着瓜子,咔嚓咔嚓嗑瓜子的声音。   “这是你养的?”董老仙儿冷不丁的问我,目光全放在爩鼠身上,又是惊讶又是羡慕的说:“这应该就是爩鼠,看来你这后生福缘不浅啊,能跟这样的畜生作伴。”   “巧合。”我低声道:“而且它也不是我养,只是我朋友罢了。”   镇江河放下烟杆子,似乎是被呛着了,连连咳嗽了几声,脸色越发的难看。   “老袁,老董,这件事该怎么办,今天就得定下。”镇江河骂道,语气也有些不甘:“当初让他死得太轻松了,这下可好,给咱们一个重新报仇的机会啊!”   “郑老爷,听您这口气,他跟你们的恩怨不浅啊。”宋补天笑道。   “灭了咱家这么多仙家,血海深仇是说没就没的??”镇江河一瞪眼:“在我们这些靠仙家修行的先生眼里,那就是我们师父,是我们家人,你说这恩怨能浅吗?!”   “恩恩怨怨,真他娘的........”董老仙儿叹道:“恩怨两清,一笔勾销,这都是虚的,不死不休才是唯一的路,任谁来都是这样......”   “只有他死我们活。”镇江河咬着牙说。   “哎哎!还有这么多后生在这儿呢!注意影响!”袁绍翁好笑的劝道,看他的表情,倒是没那么愤怒,平平淡淡的,并没有因为邪萨满的事而影响到情绪。   “影响个屁!”镇江河说着,猛地一拍饭桌,震得不少杯子都摔在了地上:“当初我就说要一把火烧了他,起码不能给他留一点活路,但你们就是不听啊!把他吊在山上就不管了,最不靠谱的刺客杀手都干不出这种事啊!”   “瞎说。”董老仙儿骂道:“当初吊死他还是你给的主意,咱们也检查过了,那老灯确实没气了,魂魄都散没了,你还想咋的?”   “我!!”   镇江河瞪大了眼睛,如欲吃人的瞪着董老仙儿。   过了两秒,他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软瘫瘫的坐了回去,靠着椅背,眼神里都是无奈。   “后悔了?”袁绍翁好笑的问道。   镇江河点点头,说,废话。   “怕什么,他既然敢回来,咱们就再杀他一次。”袁绍翁淡笑着,语气很是平静,哪怕字里行间都藏着杀机,但听起来语气还是那么的亲切:“能杀他一次,就肯定能杀他第二次,有啥好担心的?”   不得不说,袁绍翁的这一番话,让我对他的印象有了些许的改观。   在闻人菩萨跟老爷子嘴里,这个活钟馗就是一个滥好人,无论是对人还是对鬼,都喜欢留人一条生路,从来不爱把事做绝。   可是现在呢?   “袁老爷,他既然敢冒头,那就有自己的打算,肯定不会急匆匆的出来找死。”宋补天不动声色的提到:“当初他就是栽在你们手里,所以说啊,肯定防着你们呢!”   “而且他出现的地方是在铁岭。”我插了一句,语气有些凝重,想到吴仙佛给我透露的那些消息,只觉得这事好像变复杂了:“旧教的人跟他有联系,说不定他就是旧教的一份子。”   “旧教?”   袁绍翁笑了笑,董老仙儿跟镇江河也是如此,笑容很是轻松,似乎一点都不拿旧教当回事。   “这里是东北。”   袁绍翁说道,语气很是平静,但再平静,也掩饰不住他隐隐约约透出来的愤怒。   “在这一亩三分地上,谁要是作恶,谁就得死,哪怕我们这行的先生不多,但是呢......”袁绍翁笑着,看了看董老仙儿跟镇江河:“还有那数以万计的仙家呢,真把这事玩大了,谁也兜不住。”   “为什么他们敢在南方肆虐?为什么他们只敢在四九城扎根?你想过这个问题吗?”   董老仙儿也开了口,笑呵呵的问我。   “没想过。”我摇摇头。   “在这片黑土地上,谁说了都不算,只有仙家说了算。”董老仙儿笑道:“它们的领地意识可强得很,那些搞歪门邪道的敢过来,跟找死有区别吗?” 第五十四章 艰难的局势   董老仙儿这话倒是没有夸大其词。   过了山海关,踏进东三省,这片地界确实是由仙家掌权。   虽然它们没有形成类似于“官府”的机构,也没有集结成群形成特大势力,但在面对某些事的时候,它们的枪口都是一致对外的,绝对没有一个仙家会犹豫。   团结吗?   其实也不是团结,仙家内部也不干净,时不时也有内斗的事传出来,老爷子都跟我说过不少这样的故事。   但那种在骨子里扎根的集体荣誉感,还有那种说不上是好是坏的排外感,绝对是一件能够用在旧教身上的利器。   “普通的邪教也就算了,像是他们那样颠覆了传统,不尊真神反倒是尊那些.......那些啥玩意儿来着?”董老仙儿皱着眉,有些不耐烦的说道:“他们那种人,就他娘的欠教育!”   “说得好!哈哈!这些人就该教育!”镇江河也大笑了起来。   这时,服务员推门进来,跟袁绍翁打了个招呼后,便开始上菜。   “别在这儿白话了,有事一会再谈,咱们先吃饭。”袁绍翁笑道,然后转过头看着我们这几个后生:“我听几个老朋友说过,你们这一路上遇见的麻烦不少吧?”   “还行。”宋补天笑了笑:“就当是被疯狗撵了,其他的倒也没啥。”   袁绍翁点点头,又看了老喉一眼,叹道:“你个土匪头子......都这把年纪了,身上的戾气咋还这么重?”   “天生的。”老喉笑着说:“你不也是,年轻的时候就这样,老了也没变脾气。”   “他啊,他是胎带的!”董老仙儿大笑道:“我看他这辈子是改不了了!”   等酒菜上满了一桌,袁绍翁这才起身,作为东道主招呼着我们。   而我们这些后生也不敢怠慢,哪怕是脾气最臭的方时良,也规规矩矩的站了起来,给这三个老爷子敬酒。   “妈的!越想越生气!”镇江河骂道,把酒杯往桌上一放,吐着满嘴的酒气:“不过还好,这一次咱们也不是孤军奋战了。”   听见这话,我不禁愣了一下,跟宋补天面面相觑的看着对方,应该都想到一块去了。   孤军奋战?   “郑老爷,现在的东三省是什么局势啊?”宋补天皱着眉头,小心翼翼的问:“是不是跟我了解的有点出入?”   “你了解的是什么?”镇江河反问道。   “局势平稳,虽然有那些异教徒出没的迹象,但事态也没发展得太坏,起码都在你们的控制之中。”宋补天如实道。   得到这个答案,镇江河叹了口气,袁绍翁跟董老仙儿则是苦笑不止。   “有些事是不能让外人知道的。”镇江河说着,把袖子挽起来,只见上面布满了坑坑洼洼的伤口,像是被人用凿子凿去了血肉似的,伤口边缘都是刚长出来的嫩肉,看着有些吓人。   “这是咋弄的?”宋补天愣了愣,很惊讶的看着镇江河:“还有人能把您伤成这样?”   “跟我动手的,就是你说的那些异教徒,他娘的.......”镇江河叹道:“混了一辈子,没想到还是在阴沟里翻了船,丢人啊.......”   “一个对上十一个,还是被伏击,你已经不错了。”董老仙儿笑道:“你受伤,他们死,这结果你还不满意?”   闻言,镇江河也笑了起来,似乎情绪也恢复了一些,说还凑合吧,不是太满意。   十一个。   我心里嘀咕着,方时良他们也是如此,表情都是说不上来的惊讶。   敢跟镇江河对阵,足以说明那些先生都有我们无法理解的信心,肯定是有把握才会选择这么干的。   但就算如此,十一个人还是一个不漏,全死在了镇江河手上,并且只给他留下了皮肉伤,根本没有动摇到他的根基。   前不久方时良受的伤跟他比起来,完全不是一回事,那才叫重伤!   镇江河这......这就是轻伤啊!   “郑老爷,您这伤有多久了?”我不动声色的问道。   “半个月吧。”镇江河叹道:“都半个月了,还是没见好,跟当初一样,这块肉估计是好不了了,肯定烂了。”   “要不我给您治治?”我试探着说:“我没有十足的把握,但可以试试。”   “你?”镇江河一愣,随即笑道:“行啊,试试就试试,反正我也不吃亏。”   不得不说,镇江河也是一个干脆人,还是没什么心眼的那种。   砰地一声把手臂放上桌,豪气干云的冲我招了招手:“来,给爷爷治治!”   “你看看,这就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董老仙儿哈哈大笑道,拍了拍袁绍翁的肩膀:“要是老沈在,老郑敢这么嚣张么!”   “滚犊子。”镇江河有些不乐意的说:“就算他在,我也敢这么说,老子本来就是他爷爷辈的,你有意见是吧?”   话音一落,镇江河看了我一眼,笑道:“你小子也别怕生,我们这几个老东西,跟你爷爷关系都不错,认你当孙子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您不是在骂我吧?”我试探着问道。   “你个瘪犊子!”镇江河猛地在我肩上拍了一把,大笑道:“就你这性子,跟你爷爷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像!”   我笑着没吭声,走过去,拿起镇江河的手臂仔细观察了一会。   这种伤确实是旧教留下的,从上面残存的气息就能辨别出来,跟方时良昏迷时侵入他肉身的邪气很相似,起码有八成像!   “您忍着疼,我试试。”我一边说着,一边把腰后的匕首抽出来,轻轻按在了镇江河的脉门上:“治不好您可别骂我。”   看见我的动作,镇江河他们倒也淡定,特别是镇江河本人,一点都不担心我会害他。   “你要是治不好,老子非得骂死你不可!”镇江河开玩笑似的说道。   我点点头,不再出声,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在他脉门上割开一条口子。   之后也没把匕首抽出来,就这么插在他血肉里,竖着往上划着,保持着一条直线,直到胳膊处才停下。   在这过程中,镇江河也没喊过疼,笑眯眯的看着我,似乎还对我治伤的手法挺好奇。   等我割开自己的脉门,将血液一点一滴的往他伤口里灌,到这时,他才开口问我:“你是想给我输血?”   “不是输血,是上药。”我低声道。   这时,被我割开的伤口又自动愈合了,似乎是因为割的太浅,肉身蛊气又太盛,短短数秒就把伤口给堵上了。   无奈之下,我只能在自己脉门上又开一条口子,这次下手倒是挺狠,几乎到了深可见骨的地步。   “这......”袁绍翁看着这一幕,眼里满是不可置信:“你的血肉怎么会有这么强的恢复力???”   “好像是气的作用。”董老仙儿皱着眉,嘴里也在嘀咕着:“这不像是沈家的东西啊。”   此时,在肉身蛊的作用下,镇江河手臂上的那些伤口,已经开始不断的愈合了。   他伤势较轻,光凭我的血液能够促使它们愈合就能看出来,比起方时良前不久受的伤,这已经轻太多了。   但镇江河对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没什么兴趣,反倒是目不转睛的看着我,准确的说,是在看我手腕上的伤口。   “血肉之躯,尽是蛊气。”镇江河笑道:“小沈,你这本事够硬的啊。”   “不硬怎么能行?”   袁绍翁也笑了起来,看着我的时候,眼神里满是感慨。   “如果没点本事,年纪轻轻的,又怎么撑得起沈家的大旗?”   说着,袁绍翁沉默了两秒,自言自语似的看了我一眼。   “活阎王......对.......跟你爷爷一样!”   “现在你爷爷走了,他身上的名,也该让你背着了......” 第五十五章 敌袭   这顿饭吃了足足四个小时,到夜里十一点多还没结束。   菜上了四轮,最后上的这两轮,基本上全是烤肉类的夜宵餐食。   在酒精的作用下,除了我跟陈秋雁还有宋补天之外,其余人的脑子都不怎么清醒了。   方时良是个小年轻,他喝高了很正常,但其他人可都是老头子,而且还都是在行里有名有姓的那种角色......   真的,他们喝高了之后,那反应简直是让我耳目一新。   老喉还好点,跟镇江河坐在边上,嘻嘻哈哈的不知道聊着什么。   我也好奇的凑过去听了一会,只发现他们俩说话都在嘟囔,谁也听不见谁说了什么,但他们好像都能理解对方的精神,边说边笑,时不时还哈哈大笑着拍桌子。   董老仙儿则是跟入了魔一样,哼哼唧唧的坐在边上,嘴里唱着,好像是在唱二人转。   袁绍翁算是其中表现最文雅的,半眯着眼睛,手指不断在桌面上弹动着,脸上满是难以形容的悠然自在,嘴唇闭合之间,隐隐约约能听见他说话的声音,但具体是在说什么,这个没人能听清。   “疯了。”宋补天嘀咕道,手里捧着一杯热茶,一本正经的看着老喉,低声跟我说:“这些老货多少年没喝这么多了,这次肯定过大瘾了。”   “老宋,看样子你跟我一样,都不怎么爱喝酒啊。”我笑道:“少喝点对身体也有好处,但看他们这情况......我是劝不住了。”   宋补天没吭声,看了看桌边放着的那个白酒箱子,表情也有点无奈。   白酒,高度数,一箱九瓶,一瓶至少一斤。   这么算起来,他们一共喝了九斤高度数的白酒,哪怕是算粗点,平摊下来.......   方时良,老喉,袁绍翁,镇江河,董老仙儿。   他们几个人,每人至少喝了近两斤的白酒,这是真不怕酒精中毒啊!   “你们俩干什么呢!鬼鬼祟祟的!”方时良猛地一拍桌子,指着我跟宋补天的鼻子说:“赶紧来喝酒啊!是不是爷们!你们俩好意思躲么!”   “我们喝点茶就行了。”宋补天毫不尴尬的笑着:“都这把年纪了,我们得注意养生。”   “放屁!”董老仙儿骂着,也拍了一下桌子,瞪着宋补天说:“在我们这些老辈子眼里,你装什么年纪大呢?骂我们是吧?”   没等宋补天解释,方时良一把掐住他脖子,硬生生的把他拽到了董老仙儿身边:“对!就是他骂你们!爷爷!我给你把人抓来了!咱们怎么收拾他?!”   “灌酒啊!”董老仙儿哈哈大笑着:“这兔崽子想躲,咱就让他喝个痛快,喝一瓶再给我们唱一曲二人转,这才是.......”   “喝酒我勉强,但唱二人转是不是有点为难我啊?”宋补天哭笑不得的说,认命似的从桌上端起一杯酒:“我不会唱啊!”   “不会唱我教你嘛,你听好了。”董老仙儿循循善诱的说着,一边敲着桌子打节奏,一边哼哼唧唧的唱了起来。   看他脸上的表情,貌似还挺自我陶醉的。   但不得不说,他唱的二人转......听着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明明曲调是那么的喜庆,但听着却深感难以言喻的苍凉。   “一更里呀,跃过花墙,叫声郎君你莫要发慌啊.......”   “站在那廊檐下呀,二目细打量,借壁邻居来又走.....那么嗨呀,嗨呀......臊的为奴小脸焦黄啊!”   “二更里呀,敲打窗棂,叫声郎君你莫要高声啊......”   “下地开开了门儿呀......笑脸儿就把你迎......一把拉住郎君的手......那么嗨呀嗨呀......郎君郎君叫了好几声啊!”   唱着唱着,董老仙儿就没了声音,跟死了一样,直挺挺的就靠在椅背上,紧闭双目,表情那叫一个难看。   出现这情况,其他人都没清醒,自然就没什么反应。   只有我跟宋补天着急了。   我操。   这老货不会是让旧教的人阴了吧??还是身上有旧伤复发了??怎么说闭眼就闭.......   “呼.......呼.......”   听见这阵犹如闷雷的呼噜声,宋补天愣了一下,回头看了看我,脸上满是苦笑:“这老前辈睡得够快的。”   董老仙儿睡了,方时良还拽着他呢,宋补天苦着脸,陪着方时良聊了一会知心话,把他哄睡着了,这才生无可恋的走回来,满嘴都喷着酒气。   “下次再喝酒,我他妈就是个傻蛋。”宋补天嘀咕着,脸上尽是委屈:“我这体质就不该喝酒,喝多了头疼,这帮酒鬼也不说心疼心疼我.......”   我刚要打趣他两句,包间门嘭的一下就被人推开了。   听见那声响,我还以为是服务员又来催人,毕竟这地方不是二十四小时营业,让他们陪着我们这一桌人熬了这么久,确实也有点不好意思。   我想着这些,正要出去跟人解释两句,说几句好话,但这一看......不是服务员。   “找谁啊?”我问道。   门外站了三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一个个的都是光头,像是刚从苦窑里放出来的犯人一样,脸上满是戾气,领头的那两个,嘴里还镶着几颗金牙。   “谁是沈世安?”那人问道。   一听这个冷不丁的问题,我不禁有些诧异。   哎不对啊,这可是东北,又不是四川,我没什么熟人......他们是怎么找上我的?   宋补天原先还有点醉态,这时忽然清醒了过来,眼神也不再浑浊,那种冷静到极致的表现让我不免高看他一眼。   “来者不善。”宋补天低声道:“老头们高兴着呢,咱们下去解决,免得给他们添堵。”   我点点头,站起身走了过去。   陈秋雁本来还想跟着,却被宋补天在肩上拍了一下,摇摇头,示意她用不着跟着。   也许是因为有宋补天在,陈秋雁知道我不是孤军奋战,所以就没再勉强,不动声色的抱着爩鼠坐了回去。   在这个过程中,董老仙儿还在打呼噜,袁绍翁依旧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能自拔,方时良也喝迷糊了,傻笑着坐在边上发呆。   只有老喉跟镇江河往我们这里看了一眼,但没什么表示,很快就把头转了回去,继续嘀嘀咕咕的聊着。   别人喝醉了酒,脑子不清醒,这点我信,可要是说连老喉都迷糊了......这是怎么都说不过去的。   他的警惕性有多高?   毫不夸张的说,比起爩鼠这种生来就有趋吉避凶本能的灵畜,他也丝毫不弱。   不光是风吹草动能触动到他心里的警觉性,就是第六感,也能让他察觉到许多我都还没发现的细节。   这一切都是我从这几天跟他打交道的过程中看出来的,宋补天自己也说,老喉的警惕性是他见过最高的。   想想也是,如果不高的话,他当初能在西南混成一手遮天的土匪头子吗?   站在门外的那几个黑衣人也不着急,看见我站起来了,他们还往后退了两步,似乎是想给我让条路出来。   没骂街,也没挑衅,干干脆脆的等着我们出去,这素质比我遇见的那些仇家都要高多了。   等我跟宋补天出来,他们一声不吭,转身带着我们就往楼下走。   “估计是找事的。”宋补天跟我并肩走着,声音很低:“一会咱们小心点,如果他们是旧教的人就麻烦了,不是的话......那一切都好说。”   “可能是。”我低声道。   听见我这话,宋补天一愣,眉头马上就皱了起来:“你咋看出来的?”   “在东三省,跟我爷爷有仇的先生也不是一个两个,但他们不傻,既然都知道咱们在这儿,那就肯定知道活钟馗他们跟咱在一起。”我笑道:“就算是想找我麻烦,也不该挑这个时间段来,有那心也没那胆啊,所以.......”   说着,我们已经走到了饭店后门的巷子里。   巷子那头站着七个人,隔着十几米远,我都能闻见他们身上传来的腐臭味。   “看吧,我就说他们是旧教的龟儿子。” 第五十六章 旧教老五   宋补天的表情很难看,甚至于难看到了凝重的地步,要不是我拽着他,估计这哥们已经跑回去找增援了。   “旧教的先生敢找上门,绝对是有备而来!”宋补天低声道,语气很是焦急:“老沈,咱们大意不得,连镇江河都在他们手里栽过,更何况是.......”   “谁跟你说他们是先生了?”我笑道。   一听这话,宋补天表情僵了一下,眼里有些诧异,惊疑不定的往那些人身上有打量了几眼,表情更是疑惑。   “好像不对劲。”宋补天皱着眉说:“跟孙十一的气不一样,他们怎么给我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   “我见过不少旧教的先生,也见过他们炼出来的怪物。”我耸了耸肩:“这些玩意儿,要么是孽,要么是尸。”   宋补天一愣:“这不是同一种东西吗?”   “不一样,孽更难对付。”我笑道:“老方前不久对付的那个怪物,在我看来就是孽,至于尸的话.......”   我说着,仔细回忆了一下那些关于张三的细节。   张三李四都是何息公炼出来的尸,它们的气息比普通的尸孽要杂乱一些,在不了解旧教的时候,我还以为那是何息公搞出来特有的气.......但后来才发现,那种杂乱不协调的气,其实就是旧教独有的。   只要跟旧教秘法沾边,十有八九都会沾染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   真的,那种气息很难描述,但只要接触过,就一定能够辨别出来,哪怕是普通人也能做到这一点。   那就像是大海上,夹杂着咸味的气息,但又有一种阴暗潮湿之中,独有的.....类似于发霉的味道。   “咋整?”宋补天问我:“你上我上?”   “我呗。”我笑道:“上面那几个老爷子都不傻,他们肯定知道有情况,但没说下来帮忙,十有八九就是想看看。”   “那我明白了。”宋补天笑了起来,耸了耸肩:“估计是想看你呢。”   “可不么,好歹我也是沈家新上位的.......”   没等我把话说完,引路带着我们过来的那几个黑衣人,纷纷离开了现场,看他们那意思,头也不回的走着,特别坚定。   见他们走得这么干脆,我跟宋补天也就没有为难他们。   “我抽根烟去。”宋补天说着,悠哉悠哉的点了支烟,走到巷子口那站着,看着不像是帮我望风的,反倒像下路来呼吸新鲜空气的,还伸懒腰呢!   这时候,站在巷子里的那七个“人”,毫无预兆的抬起脚往我这边走来。   宋补天听见脚步声,就回头看了一眼,没说什么,只是抽烟的速度变快了,估计还是有点担心我。   我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没挪步子,压根就不打算躲闪。   等它们走近了我才看清楚,这七个确实是尸,并且还是很低端的那种。   跟张三这一流近乎于活人的尸首相比,它们差的太远了。   这几具尸就像是随便被人召起来的,脸上不是少个鼻子,就是少只眼睛,甚至还有一只尸的半边头颅没了,我一眼都能看见它的脑组织。   “我就纳闷了......你们这帮旧教的杂碎就这么看不起我?”我哭笑不得的说着,把棺材钉从腰后抽了出来,也没有急于攻击它们,反倒左顾右盼,往两边的红砖墙上扫视着:“要不你们现真身跟我玩玩?让这这些废物来找我.......拿我寻开心呢?”   既然旧教的人操控尸首来找我,那就足以说明,旧教已经拿我当目标看了。   我估计操控这些尸首的人就在附近,虽然我无法确定他们的位置,但我还是能闻到.......那股子阴暗潮湿的腐臭味。   听见我喊这一嗓子,宋补天也变得有些警惕,跟我一样左右扫视着,寻找着那些潜藏在幕后的旧教先生。   可惜的是没有人回应我,但我确定他们就在附近,因为那股味道越来越浓.......好像是在靠近我们。   这时候,站在我右前方的尸首忽然扑了上来,跟发疯的野狗一样,嘴里往外流着臭不可闻的唾液,那里面好像还夹杂着一种淡绿色的脓汁,看起来极其的恶心。   我没敢大意,几乎是在它发动袭击的瞬间,我就抬起了手里的棺材钉,直冲那只尸的天灵盖扎了下去。   用棺材钉来跟冤孽对阵,刺入它们真身是非常轻松的事,就跟刀插豆腐一样顺畅。   等棺材钉全部没入那只尸的头颅之后,我并没有拔出来,而是反转过身子,从腰间抽出另外一根棺材钉,照葫芦画瓢似的扎穿了它的头颅。   不得不说,在对付这些尸首的时候,棺材钉还是很顶用的。   扎入它们天灵盖的瞬间,就能让它们失去行动能力,虽然身子还能震颤着抽搐几下,但到了最后也没能还手,软瘫瘫的就倒在地上动弹不得了。   就目前的情况来说,这些尸首的战斗力......简直他妈的烂得离谱。   短短一分钟不到,七个尸首就被我放倒了六个,连站在远处的宋补天都看傻眼了。   “老沈,你这功夫可以啊!”宋补天惊呼道:“放个屁的功夫就把它们搞定了??你有点强啊!”   宋补天说这话的语气,明显就是开玩笑的语气。   我顺手放倒了最后一只尸,这才走到第一个尸面前,把扎在它脑袋里的棺材钉抽出来,一边用餐巾纸擦拭着,一边跟宋补天说:“老宋,我算是看明白了,那帮旧教的牲口就是拿咱们找乐呢!”   就在我收拾法器准备回去的时候,在巷子的尽头,那一堵墙的后面,毫无预兆的传来了一个女人的笑声。   没错,绝对是女人的笑声。   那声音听着很软,还带着一股子难以言喻的媚意.......   用七宝的话来形容就是.......一听见那阵笑声,骨头都酥了!   “谁?”宋补天皱着眉头,几步走到我身边来,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表情很是凝重:“谁在那儿笑?!”   听见这话,墙那头的女人也开了口。   “宋家的小哥挺霸道啊,怎么的?还不许别人笑了?”   得到这个答复,宋补天跟我的表情都僵了一下,警惕性瞬间就提到了最高。   这女人肯定不是路过的......竟然知道宋补天的身份.......   “别在那头装神弄鬼的,想聊天就过来,咱们面对面的聊。”宋补天笑道,别看他语气轻松,我站在他身边可是看清楚了,他眼里那种如临大敌的紧张感,是怎么都掩饰不了的。   他不是傻子,我知道,这哥们肯定跟我想到一块去了。   神秘的女人......还他娘的出现在我们身边.......并且还是跟着旧教的尸一起出现.......   想来想去,也就只有一个可能性。   旧教老五,唯一的一个女先知。   俏仙姑。   “是旧教的朋友吧?”宋补天冷笑着问道:“敢出声就没有胆子露面?”   “我们可不算是朋友。”那女人嘻嘻笑着,听嗓音很是年轻,跟陈秋雁差不多:“我就是来看看你们,现在还不到露面的时候呢,要是我露了面.......”   “你露了面,你就得死。”   听见这个从我们身后传来的声音,我跟宋补天下意识的回过头,只见袁绍翁等人已经无声无息的来了,就站在距离我们不过五米远的地方。   “别跟我们整这些虚的,既然你来了,那你就别想走。”镇江河冷笑道。   “哎呀,郑爷爷怎么这么凶啊,欺负我一个小女子合适么?”   我皱着眉,本能般的回了一句。   “我听别人说你都好几十岁了,作为一个大妈自称小女子,你觉得你合适吗?” 第五十七章 悲王   大多数女人都有一个敏感点,那就是年龄。   这一点是所有女人都特别忌讳的,包括陈秋雁在内,因为我就被她收拾过一次。   不得不说,俏仙姑再怎么厉害,心性再怎么超凡脱俗,到最后还是败在了我的嘲讽上。   她听见我的话时,先沉默了十来秒,又问我:“你是真的打算找死,是不是?”   “咱们还有谈的余地吗?”我笑道:“就算我不招惹你,你们也得对我赶尽杀绝啊。”   俏仙姑笑了一声,说,那倒是不一定。   “嗯,确实不一定。”我嘿嘿笑着说:“我又不傻,你们留我一命,无非是想让我变成疯狗,把国内的局势搅浑,把我自己搅死.......”   “哎哟,他们这帮异教徒也他娘够阴险啊!”董老仙儿啧啧有声的说道:“这是想坐收渔翁之利啊.......”   “局势越乱,他们能得到的好处就越多。”镇江河冷笑道:“这帮瘪犊子,还真把咱们都当傻子呢,谁会看不出来他们想干大事?”   袁绍翁笑着没说话,但眼里的神色却多少有些变化,那是一种很明显的坚决。   他应该是做出决定了。   “杀了她。”袁绍翁低声道,虽然脸上有些不忍,但语气里的杀意,却是显而易见的:“这人不除,咱们肯定会有很大的麻烦,等她死了,我会负责超度她魂魄往生的。”   像是董老仙儿跟镇江河一流的先生喊打喊杀,俏仙姑或许不会在意,可是现在说出这话的人却是袁绍翁。   行里有名的老好人袁绍翁。   “袁老爷,您的心就这么狠啊?”俏仙姑笑道,语气变得有点警惕了:“我就是来跟各位打个招呼,没必要动刀动枪吧?”   “你们做事太绝,我们不这么做,迟早也得栽在你们手里。”袁绍翁很无奈的说道,还叹了口气:“这七个人我都认识,还算是朋友,你杀了他们,我得帮他们报仇。”   听见袁绍翁这番话,我跟宋补天都不禁愣了一下。   七个人?   他说的应该是这几具尸吧??   “哎呀,这都是误会啦!”俏仙姑媚笑道:“我也没想到会杀了他们,就是交手的时候一不小心,没能收住手,你们可得见谅啊。”   也许是刚过来还没注意,直到听见袁绍翁提到这点,镇江河跟董老仙儿才看了看地上的死尸。   这不看还不打紧,一看就炸庙了。   “你们这帮王八犊子!!还他娘的敢玩大?!!”董老仙儿如欲吃人的吼了起来,看他那表情,要是俏仙姑还现出真身,他下一秒就得掏刀子捅死她。   镇江河面无表情的往巷子那头看着,一句话也没说,眼睛半眯着,那种危险的眼神简直如同山里的野兽那般。   不是不怒,只是在等。   “你别乱来。”袁绍翁说道,看了董老仙儿一眼:“咱们俩都没准备,让老郑先来。”   听见这话,董老仙儿皱着眉想了想,点点头说,行,那就让老郑先拔个头筹吧。   “你们俩后生先过来。”镇江河说着,一边说,还顺手拽住了正要往前走的方时良:“你也是,这件事交给我,用不着你们插手。”   “郑老爷,您这是跟我们客气呢?”宋补天问道。   “不是客气。”镇江河摇摇头:“她杀的这七个人,都是我们出马家跟萨满教的子弟,前不久刚答应陪着我们一起对抗旧教,结果还没动手,他们就出师未捷身先死了,真他妈废物.......”   镇江河骂着,眼睛也红了起来,身子微微颤抖着。   别看他骂人挺狠,其实谁都能看出来,他就跟我爷爷一样,都是刀子嘴豆腐心的主儿。   这几个死在旧教手里的先生,跟他绝对关系不浅,那种不顾一切的愤怒,压根就不是能够装出来的。   “嘻,郑老爷生气了?”俏仙姑笑着问了一句,虽然语气很是温柔,但我能感觉出来,她就是明摆着在挑衅呢。   不得不说,在镇江河面前,俏仙姑还是挺稚嫩的,甭管什么挑衅不挑衅的,镇江河照样不为所动。   面无表情的往那边看着,也没有急于进攻,就那么一动不动的杵在原地,似乎是在想什么。   “老郑,你叫我们啊?”   听见这个突如其来的声音,我下意识的转过身,万分警惕的往后面看去。   在巷口那里,有六个穿着打扮极其怪异的人站在那儿。   之所以说他们穿着打扮怪异,就是因为他们身上的衣服,不是这个年代该有的。   全是民国时期的长衫,而且还是一抹黑,说句不吉利的话,看着就跟寿衣一个样。   说话的这人长相很是斯文,身材也极其的修长,总给人一种弱不禁风的感觉。   他的脸色也很不对劲,毫不夸张的说,比死人都白。   就在我好奇的打量着他们时,宋补天忽然拽了我一把,凑到我耳边说。   “说话的这个人......是悲王!”   悲王??   一听宋补天这话,说不惊讶那肯定是假的。   行外人可能不知道什么叫做悲王,但我们这些行里人,怎么会不知道东北悲王的来历?   在东三省这一片,花草树木,飞禽走兽,皆可修炼成精。   但在这些仙家之中,最为强横的无非是五大家族,也称之为五路仙家。   胡(狐狸),黄(黄鼠狼),白(刺猬),柳(蛇),灰(老鼠)。   这一切都是理论上的,如果按照现实来说,真正强横的仙家也不局限在这五大家族里。   像是石家的仙家,常家的仙家,大多本事不弱,绝对能堪比这五路仙族。   除开这些“人”之外的东西能成仙,其实人本来的三魂七魄,也是有机会能够修炼成仙的。   由人魂修来的仙家,名为鬼仙。   男鬼仙名为清风,女鬼仙名为烟魂。   而之前宋补天提到的“悲王”,就是这些鬼仙之中的佼佼者,也是出马弟子供养的堂口之中,鬼仙一族的领导人。   不光如此,在大多数情况下,它们也是堂口里出谋划策的主要人员,属文官,但跟武官相比战斗力也不会弱下太多,甚至还犹有过之。   老爷子曾经跟我说过,一个出马弟子供养的堂口有多强,或是稳定与否,都得看悲王的档次有多高。   别以为悲王只是鬼仙首领,哪怕是其他几族的仙家,在绝大多数的时候也得听悲王调遣。   所以悲王又被称为“悲帅”,或是清风教主。   越厉害的悲王,它领着的堂子,战斗力就越高,这点在行里已经是共识了。   既然这个开口说话的人就是悲王,那么它后面站着的那几位......应该就是堂子里的仙家吧?   镇江河就是出马先生,还是东三省首屈一指的出马弟子,由他率领的堂口必然不弱,悲王的战斗力也肯定.......   这时,墙那头的俏仙姑,忽然开口问了一句。   “你就是郑老爷堂子里的悲王?陈儒生?”   闻言,悲王笑着点点头,说,是。   “早就听说你是郑老爷家的悲王了,只是一直没求证,看样子还真是这样.......”俏仙姑笑了笑,语气里满是一种让人难以理解的兴奋:“陈大悲王,我家堂子里各路仙家都有,其中有一位是你的老朋友,你能猜到是谁吗?”   听见这个问题,陈儒生摇了摇头,很干脆的说:“猜不到,我也不想知道。”   “灭了她。”镇江河冷不丁的说道。   “行啊,你说灭了,那就灭了呗。”陈儒生笑道:“这帮犊子在东三省玩的不小,咱家堂子里有不少仙家都攒着火气呢,今儿先给它们灭灭火。”   “陈儒生,小仙姑是你说灭就能灭的?”   这个极其陌生的男人声,很突兀的从俏仙姑所在的位置传了过来,听嗓音,他的年纪跟陈儒生差不多,也是近中年的样子。   “这声音听着耳熟。”陈儒生皱了皱眉,语气变得有些茫然:“好像在哪儿听过.......是好几年前吧.......还是在.......”   没等陈儒生想明白,说话的那个中年男人,毫无预兆的暴吼了一声,震得巷子两侧的红砖墙都在发颤。   “陈儒生!滚过来!老子现在就送你上西天!!” 第五十八章 顶梁柱   在那一声暴吼传过来的时候,我很清楚的感觉到,墙那头出现了许多阴气。   那是鬼仙特有的气息.......而且那些阴气比陈儒生散发出来的更胜!!   无论是量级还是纯度,都是我从未见过的。   说实话,像是这么夸张犹如水库开闸洪水倾泻的阴气.......我做梦都想不到会是从一个冤孽身上散出来的。   如果说陈儒生身上散出来的阴气,给人的感觉犹如泰山压顶,那么墙那头的冤孽散出来的......给人得到感觉就像是天塌了一般。   感觉到那股阴气的人不只有我,在场的所有人,包括陈秋雁在内,都清清楚楚的感受到了那种难以描述的强横。   “那瘪犊子谁啊?”董老仙儿皱着眉,很凝重的往那边看着,头也不回的问陈儒生:“你是不是认识他?”   陈儒生点点头,又摇摇头,脸上满是茫然:“这股阴气给我的感觉很熟,他说话的声音也很熟,但就是想不起来是谁了........”   墙那头的人,似乎是听见了陈儒生的话,蹭一下越过墙头,动作之快连我都没看清楚,几乎是在瞬间就落了地。   比起陈儒生而言,它更像是活人。   脸色红润,气息平稳,呼吸的动作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   而且他的穿着打扮跟现代人一致,穿着一身黑西装,脖子上还挂着大金项链,脑袋顶上剃了个寸头,面容看着极其凶狠,标准的杀人犯长相。   看见它的瞬间,陈儒生的表情立马就变了,那是一种见了鬼似的惊恐。   “怎么会是你?!!”   “没想到是我吧?”那人....不,那冤孽冷笑着:“姓陈的,原来你就斗不过我,现在你就更扯淡了,想跟我碰碰吗?”   “咋的?你们认识啊?”镇江河问了一句,虽然眼里有些惊讶,但也没到如临大敌的地步,平平淡淡的看着那人:“你谁啊?”   “它叫赵仙洪,四年前,我进长白山修行的时候就碰见过它一回。”陈儒生低声说着,脸上的凝重无比明显:“因为一点小意外,我跟它动过手,说实话,那一次我斗不过它。”   “这么厉害?”镇江河很诧异的看着那人:“我怎么没听你说过?”   “这么丢人的事,有什么好说的?”   这时,唯一一个跟着陈儒生走上前来的老头儿,冷笑着开了口:“不就是一个清风么,咱家修行了这么多年,几个一起上还怕斗不过它?”   说话的这老头儿估计也是鬼仙,其他那几个人身上都带着动物的味道,只有它的气息跟陈儒生相近。   难不成这又是一个悲王?   “你他娘的又是谁?”赵仙洪看了看这老头儿,还皱着鼻子,似乎是在闻:“你的味儿跟姓陈的很像,都是一条路子的仙家吧?”   “赵哥,它应该就是郑老爷家堂子里另一个无冕之王了。”俏仙姑笑道:“老爷子,您是叫九太爷吧?”   另外一个无冕之王?   我听见这话,不禁有些好奇,在那老头儿身上多看了两眼。   它脸上的表情没那么生动,特别死板,看着就跟被人雕刻上去的一样,脸上死气沉沉的,活像是在场有人欠它钱一般。   “这位也是个狠角色。”宋补天凑到我耳边,低声跟我介绍道:“郑老爷家的堂子很大,说不准都有上千号仙家受他供养,但其中最狠的,本事最大的,只有六个,现在来的这六个仙家,就是郑家的顶梁柱。”   据宋补天说,除开董老仙儿之外,没有任何一个萨满或是出马先生,敢说自己能叫来的仙家比他多。   整个东三省,郑家的仙堂排第一,这点是东北这片先生们公认的。   他家堂子凭什么能这么强?   答案很简单,别人家的顶梁柱,悲王这一级别的仙家,只有一个,甚至连一个都没有,但他家却有六个。   良禽择木而栖,这不光是说鸟,在仙家这一界也是如此。   镇江河家的堂子大,仙家多,顶梁柱子也多,不光是人多势众,还特别的稳定。   仙堂内部从未有过纷争,窜堂子炸神牌的事,更是从未出现过。   这种安安稳稳的环境,就是大部分仙家想要的。   安稳之余,还香火鼎盛,仙家们对这种事的抗拒力可不大,所以......   一年年的这么混过来,整个东三省的仙堂,在郑家面前,无人能出其右。   “站在后面那几个,是另外的顶梁柱,尖嘴猴腮的那老头儿是黄家的仙家,黄宝山,旁边那个看着特精明的,是胡家人,胡天生。”宋补天一边跟我介绍着,一边也在观察场中的情况,表情有点凝重:“看着比较老实的那个,是老龟修成的仙家,海蓬莱,站在最后面的那个就是莽家的,也是实力最接近悲王的仙家,莽天庆。”   “莽家?”陈秋雁抱着爩鼠,好奇的问道:“是蟒蛇一类的动物修成的仙家?”   “对。”宋补天点点头,看了看那些仙家,又看了看赵仙洪,表情说不上来的复杂:“这事不大对劲。”   “有啥不对劲的?”   九太爷应该是听见了宋补天在嘀咕,转过头冷冰冰的看了他一眼:“六个仙家一起上,你觉得它能顶得住?”   “还是小心点比较好。”袁绍翁冷不丁的开了口,表情也有些凝重:“这帮异教徒不是傻子,他们敢来找麻烦,就肯定有自己的准备。”   这时,赵仙洪忽然抬起脚,直冲我们这边走了过来。   “一帮瘪犊子,跟我这装得人五人六的......”赵仙洪嘴里骂道,脸上满是狠色,哪怕面对着这么多先生还有这些仙家,它也毫无畏惧。   像是这种情况只能说明有两种可能。   要么是赵仙洪有把握,所以才这么有自信。   要么是赵仙洪傻大胆,完全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就那帮异教徒的习性来看,我估计前者的可能性比较大。   在赵仙洪距离我们越来越近的时候,我在它身上发现的细节,也变得越来越多。   赵仙洪戴着一串手链,真的,看见那玩意儿,我下意识的就打了个冷颤。   手链似乎是生铁打出来的,链子上闪烁着金属独有的光泽。   以链为绳,串了许多拇指盖大小的白色饰物,看那形状,有点像是旧教独有的面具。   没错,就那个苍白如纸,看不清面目的面具。   不知道是因为赵仙洪在走动,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那些被串在链子上的小面具,忽然哗啦啦的颤动了起来。   我不敢大意,观察得很仔细,一开始还以为是赵仙洪走路导致它们在晃动,可很快我就反应过来了.......   赵仙洪在距离我们三四米远的地方就停下了脚,一动不动的看着陈儒生,脸上满是挑衅的笑容。   可那些面具在赵仙洪停脚之后,依旧没有停下,还在哗啦啦的颤动着。   “老陈,你不上我可就先上了。”九太爷低声道,它也发现了赵仙洪戴在手腕上的链子有点不对劲,不过看了两眼,也就把目光转移开了,似乎根本就不在意这些。   我正要开口提醒它们小心,但没想到的是,宋补天却一把拽住我,很认真的冲我摇了摇头。   “别说话。”宋补天叹道:“有些时候是不能提醒的,说了也是废话,教训都是自己撞南墙撞出来的,咱们看着就行,其他别管。”   “我怕出事。”我低声道。   宋补天没吭声,往前方看了一眼,说,出不了什么事,这么多人在这儿呢,我就不信赵仙洪能翻了天。   “老九,你跟我一起上。”陈儒生说道,一点都不觉得自己的要求丢人。   说实话,陈儒生比我想象的要聪明,也要理智得多。   在这种时候,群起而攻之,这种战术才是第一选择,其他的都没有这个保险。   “来啊。”   赵仙洪笑着,把双手摊开,似乎是想拥抱什么。   “我在这儿等着呢,赶紧的,你们一起上吧!” 第五十九章 惨败   除开赵仙洪这个半鬼仙半旧教的怪物,悲王陈儒生跟九太爷,绝对是我见过的阴魂里实力最强的。   陈儒生身上散出的阴气呈幽绿色,但看着却没有阴森可怕的味道,反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意,犹如初春的太阳。   至于九太爷.......它身上的气息就很怪异了。   它身上似乎不是单纯的阴气,由它双脚下窜出来的气呈黑色,犹如墨汁那般,黑得极其纯粹。   无论是陈儒生还是九太爷,从它们体内散出来的气息,都是肉眼看见并且纯度极高的,看着跟液体差不多。   它们俩的气都各成九股,如同丝带一般,轻飘飘的缠绕在它们四肢躯干上。   没等我们看清楚它们俩的动作,几乎是在瞬间,赵仙洪的头部跟胸部就挨了一记重击。   不得不说,它们虽是仙家,那也是从人魂修来的,人性尚存,攻击手段也跟正常人差不多。   陈儒生用的是掌,九太爷用的是拳。   从它们动作来看都能感觉到它们的性格,一柔一刚,哪怕是对敌,陈儒生脸上的表情也极其平静,九太爷则是瞪着眼睛,如欲吃人的看着对方。   也许鬼仙的真身跟活人差不多吧?   反正在它们碰触到赵仙洪的瞬间,我很清楚的听见了两声骨骼碎裂的声响。   赵仙洪胸部挨了陈儒生一掌,整个胸腔都凹陷了下去,那坑洞看着都有些夸张,要是活人挨了这一下,内脏肯定得碎掉大半。   至于头部挨的九太爷那一拳.......   这么说吧,我觉得赵仙洪的脑袋都不能称之为脑袋,完全就是一个瘪掉的气球,右脸的骨头碎得差不多了,眼睛跟鼻子都在往左边挤。   它的右眼是最先接触到九太爷拳头的,无声无息的就爆了,这点毫不夸张,我亲眼所见。   眼珠子爆开之后,并没有液体从眼眶里溅出来,可见它的身子跟活物还是不一样。   乘胜追击,这一点不光是我在想,陈儒生它们肯定也做好了准备,没给赵仙洪反应过来的机会,又是一拳一掌,砸在了赵仙洪的丹田处以及颈椎骨上。   下一秒,赵仙洪就跟失去了行动能力似的,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而陈儒生跟九太爷也摆出了街头流氓打架的架势,纷纷抬起腿,跟风火轮似的,不停往赵仙洪脑袋上,丹田上踹着。   赵仙洪的身躯很是脆弱,当然,也可能是九太爷它们的力气太大了,没一会就把赵仙洪身上的骨头踹得断了八成,整个身子都失去了人形轮廓。   真的,整体看来,赵仙洪的身子跟球状物差不多,就是边缘没那么规则罢了。   “我操,赵仙洪就这点本事啊?”方时良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这一幕,脸上尽是诧异:“弱成这样,这狗日的装什么呢?”   “是啊.......”宋补天皱着眉头,有些想不明白的嘀咕着:“它不像是装出来的.......确实是被揍惨了........”   在这个过程中,袁绍翁等人并没有对此发表意见,表情也没有变化,依旧是很凝重的往那边看着。   “老袁头,你怎么看?”董老仙儿问道。   袁绍翁没吭声,一言不发的看着陈儒生它们踹赵仙洪,眼神说不上来的复杂:“好像有什么东西不见了。”   “我也这么觉得。”董老仙儿低声道。   “好像是有什么东西消失了。”镇江河低声道:“但我没办法确定。”   “什么东西不见了??”宋补天一愣,忙不迭的问:“您们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   “不知道。”袁绍翁叹了口气:“只是隐约有点感觉,说不上来,可能是我们感觉错了吧。”   这时,我忍不住开口,提了一句:“不可能是你们感觉错了,既然这么多人都有感觉,那就绝对不会是幻觉,肯定是有什么东西不见了。”   话音一落,我想了想,很不确定的补充道:“我也发现了,那些消失的东西量数不多,而且消失得很慢,就像是慢慢流走了一样........”   我说的话并不是空穴来风,或许宋补天没注意到,但我确实是感觉到了.......   那种感觉根本没办法用语言准确的形容,就像是站在一个地方,听见风吹落叶,落叶在紧贴着地面不断往前滑动的声音。   在移动,在远离我,这点绝对没错。   “看不见摸不着,还特别的虚无缥缈?”宋补天皱着眉头,试探着问我:“不会是气吧?”   “不是。”我摇摇头:“如果是气的话,在场的人都能感觉出来,不会像是这样无法确定,可能是别的什么东西,我们再观察观察应该就.......”   “老九!!!”   听见陈儒生的声音,我下意识的转过头往那边看去。   这不看还不知道,场中的情况竟然发生了极其微妙的转变。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刚才还意气风发的九太爷,此刻已经一动不动的倒在了地上,所有暴露在外的皮肤,都在以肉眼看见的速度变得漆黑。   在这层漆黑如墨的皮肤上,还不断的往外鼓出赤红色经络,并且九太爷的七窍之中,也在源源不绝的往外流着绿水。   没错。   作为一个魂魄状的鬼仙,它的七窍竟然会往外流水,而且那些绿水还是实质性存在的,这点确实太难让人理解了。   “你们就这点本事?”   赵仙洪的声音,悠然在场中响起,并且那声音听着无比正常,压根就没有受伤的迹象。   此时,那摊都快被九太爷它们踹成肉泥的赵仙洪,毫无预兆的蠕动了起来,先是把凹瘪下去的部位鼓起,之后又伴随着一阵咔咔的声响,慢慢站起了身子.......   还不到十秒,赵仙洪就完成了一次蜕变,从一个不规则的肉团,恢复到了最初的样子。   我操。   “这他妈怎么可能?!!”宋补天已经不是惊讶了,完全就是惊恐,看见九太爷倒在地上再起不能,宋补天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九太爷是怎么了?!!”   “老九!!”镇江河也着急了起来,要不是董老仙儿在旁边拽着他,估计这老头儿就得第一个冲上去救场。   袁绍翁摆摆手,说:“看样子咱们感觉的没错,确实是有东西流走了,虽然我们没办法确定是什么,但肯定是从老九身上溜走的.......”   “不对劲啊。”我皱着眉,忍不住提了一句:“陈悲王怎么不出手?呆站着搞啥子?”   听见我的问题,在场众人这才反应过来,陈儒生的表现很不对劲。   从九太爷的倒地开始,陈儒生就没有半点动作,像是被人点住了穴道,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我刚开始没多想,还以为这是被惊住了,没反应过来,也就没有动作,跟正常人被吓呆了是一样的。   但仔细一想,这就有点不对劲了,陈儒生不是普通人,也不是普通鬼。   它可是悲王啊!   身为一个堂口的悲王,陈儒生会是那种随随便便就被人吓住的角色吗?显然不可能!   所以说,唯一的可能性就是.......   “吃了它们。”   俏仙姑的声音冷不丁从墙头那边传来,说话时她也在媚笑,但言语之间的杀意,却还是毫无保留的散了出来。   听见俏仙姑的命令,赵仙洪冷笑了两声,猛地伸出手去,一把掐住陈儒生的脖子。   “姓陈的,今天你可跑不掉了吧?”   看见这一幕,那四个没能上场的仙家,都有了忍不住要去帮忙的心思。   但还没等它们有动作,方时良跟我对视一眼,与我一起,异口同声的说。   “您们几位还是别去了,它不怕你们仙家,让我们去试试。”   “哎哟,这是方家大少爷跟沈家大少要拉偏手呀?”俏仙姑嘻嘻笑了起来:“老赵,你好好招呼他们,别弄死了,记住留一命,教里拿他们还有用呢。” 第六十章 喷壶   赵仙洪紧掐着陈儒生的脖子,没有松手的意思,但它的目光还是转移过来了,直勾勾的往我们这里看着,眼神里满是不屑。   “就你们俩还想跟我斗?”赵仙洪冷笑道:“俩小逼崽子,毛都没长齐,现在就学会给人出头了?”   我耸了耸肩,没吭声。   方时良倒是不客气,张大了嘴,在牙齿缝里抠了两下,拽出来了半根青菜,轻飘飘往赵仙洪那边一甩就砸在它面前了。   “妈的,废什么话啊?”方时良大笑道,嘴里还喷着酒气:“我们的毛有没有长齐,你过来看看不就知道了?要不我扒开裤子让你看一眼?”   随着方时良这话出口,场中的气氛瞬间就变了。   原本还处在沉重状态之中的气氛,毫无预兆的变得喜感,连镇江河都忍不住笑,哈的一声笑了出来。   “你就是存心找死。”赵仙洪冷笑道,眼里的怒火显而易见,十有八九是被方时良嘲讽得动了真怒。   方时良没搭理它,随手接过宋补天递来的山河剑,挥了两下,跃跃欲试的问我:“要不让我先拔个头筹?我去试试水?”   “行,你收拾它,我干别的。”我笑道。   方时良嗯了一声,没多说什么,提着山河剑就直奔赵仙洪杀过去了。   我知道这么说有点伤害革命感情,但说真的,方时良上场的姿势跟神态,压根就没有半点正经的味道,从头到脚都透着一股子流氓味儿。   毫不夸张的说,看他握着山河剑去对敌,给人的感觉就是提着砍刀要去劈人。   “等会再收拾你。”赵仙洪狠笑道,没给陈儒生反应的时间,横着一甩,直接把它砸在了九太爷的身上。   下一秒,赵仙洪就迎上了方时良的山河剑。   无声无息之间,山河剑的前半部分就穿过了赵仙洪的腹腔,剑身稳稳当当的停在了赵仙洪肚子上,但这种情况让方时良有点头疼。   因为被捅了一剑的赵仙洪看着就是没事人,哪怕腹腔都让山河剑捅穿了,也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不地道啊,太不地道了.......”赵仙洪笑着,左手握住山河剑的剑身,右手则是握成拳头,慢慢抬了起来:“刚见面就给我一剑,这是不是有点不客气?”   “我客气你奶奶个腿儿!”方时良骂道。   但他只骂了这么一句话,第二句话算是堵在了嗓子眼里,硬生生被赵仙洪用拳头砸了回去。   不得不说,一直以来我都觉得山河气牛逼,现在我也是这么觉得。   挨了赵仙洪一拳,方时良也只是闷哼了一声,哪怕面部受到了赵仙洪的重击,鼻梁骨也没有折断的迹象。   在这个过程中,我没有上去帮忙的意思,反而将目标放在了其他人身上。   这时候我可不敢留手,奔跑的速度提到了极致,几乎是在两秒左右,我就跑到了陈儒生跟九太爷身边,一左一右的提着它们,头也不回的跑了回去。   与我想象的不太一样,虽然陈儒生跟九太爷是魂魄状的仙家,但被我提在手里的时候,它们还是有一定重量的。   跟正常人差不多体格的重量一样,没什么区别。   将它们俩放在地上,我稍微停顿了一下,回头看看,见方时良正在被赵仙洪左右开弓,猛抽着大嘴巴子,看得我那叫一个心疼。   这仙家是真不知道轻重啊,狗日的倒是轻点啊!   方时良要是伤着了,十有八九还得找我去医,虽然给他治伤我没什么损失,但割手腕确实是疼.......   就在这时候,方时良忽然惨叫了一声,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他哇的一下,把今天吃的晚饭全吐赵仙洪身上了。   场面从未这么尴尬过,真的,连赵仙洪都傻眼了,完全没想到方时良会搞这么一出。   “你........”赵仙洪瞪着方时良,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跟犯了羊癫疯似的,身子不停的抽搐着。   不光是当事人想吐,毫不夸张的说,在场的甭管是人还是仙家,哪怕是爩鼠,都做出了干呕的动作。   “我操!!老沈你赶紧去帮忙啊!!没见老方都让人打吐了吗?!!”宋补天火急火燎的喊了起来,看他那表情,貌似是真着急了,不是开玩笑的那种。   我应了一声,正要转过身往方时良那边跑,但没想到的是这一转身,我就闻见了方时良呕吐物的味道。   酒味夹杂着菜味,互相发酵形成的酸臭,那味儿.......   “你个狗日的......都让你少喝点了!”我忍不住骂了一句,捂着鼻子,慢慢往方时良那里走着,压根就不敢跑。   越跑那股味就越重,那还不如慢慢走过去,起码有一个适应的过程。   但说句摸良心的话,我确实有点不想搭救方时良.......貌似宋补天也是如此,捂着鼻子叫我救他,还在一个劲的往后退。   要不是情况不允许,要不是有这么多人看着.......   我他娘的铁定掉头就跑啊!   救他回来,非得沾一身酸臭不可,那是闹着玩的么!   “他娘的,可算是舒坦了。”方时良也不觉得恶心,醉醺醺的笑着:“老东西,你方爷爷吐出来的玩意儿可是精华啊,要不然你尝一尝?指不定就能给你增加百八十年的道行!”   “我他妈........”   “咋的?”方时良笑呵呵的问道:“要不我给你拿个碗来?”   “你他妈.......”   赵仙洪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说话的声音都在哆嗦,看它那意思,要不了多久就得被气出脑溢血来。   “老方,你能不能别这么恶心?”   我走到方时良身边,紧捂着鼻子,连眼睛都只敢睁开一条缝,说话的时候还不敢大声。   但就算是如此,那股从赵仙洪身上传来的酸臭味,还是源源不绝的钻进了我鼻子里。   真的,方时良,你他娘的赶紧死了算了.........   打的脑浆迸裂血肉模糊也没你这么恶心啊!这看着都膈应到家了!!   “它的气很像是那个怪物。”方时良说着,还打了个饱嗝,笑呵呵的说:“孙十一搞出来的那个,你还记得吧?”   我嗯了一声,没说话,要不是我拼了命的把眼睛睁开,估计就人类的本能都得让我闭眼。   这味儿辣眼睛啊!   “你闻见没?”方时良问我,语气里满是兴奋,跟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兴高采烈的跟我说:“它身上的味道太像那个怪物了,但好像多了一点什么,孙十一身上也是这个味儿。”   “我他妈上哪儿闻去!”我咬着牙,忍不住骂了一句:“我敢闻么!就你吐的这些玩意儿闻一下我还不得死了?!”   这话是真没夸张。   在面对血肉模糊的尸体,身躯腐烂的冤孽,又或是那些恶心扭曲的怪物,我都没这么恶心过。   “孙十一?”   这时,俏仙姑忽然开了口,语气里满是不在乎:“就那个小家伙?”   “咋的?他是你小情郎啊?”方时良笑着接过话茬,反问俏仙姑:“大姐,我有点好奇啊,你是怎么知道他家伙小的?”   到这时候我算是忍不住了,完全顾不上敌我之分,抬起腿一脚就踹在了方时良屁股上。   “你他娘的能不能别耍流氓?!看看场合行么!!自己都快吐成喷壶了你还......”   “瞎说!”   方时良一瞪眼,有些嗔怪的看着我。   “喷壶能喷成雾状,我可不能!”   我没吭声,闭上眼,做出了一个深呼吸的动作,但我也没敢真的吸,大家领悟一下精神就好。   过了几秒钟,就在赵仙洪即将要发飙的前一刻,我睁开眼睛,满脸慈祥如父的微笑,万分和蔼的看着方时良。   “从现在开始你闭嘴,要不然老子不管了,等它慢慢料理你。”   方时良笑着说那不行,我这人就是话多,但是........   说着,方时良不吭声了,估计他是从我眼里看出了我的坚决。   “哥,没问题,我现在就闭嘴!” 第六十一章 切断联系   在赵仙洪眼里,方时良的威胁比我更大。   其实不光是它这么看,我估计那些有能力可以判断气强弱的人,都会这么觉得。   方时良的山河气犹如一把藏在刀鞘里的凶刃,哪怕这把刀还没有拔出来,外人也能感受到那种难以言喻的压迫力。   但我呢?   肉身蛊的蛊气没有那么张扬,当然,它也没有什么张扬的资格,因为它根本就不具备什么攻击性,想用它来镇压妖魔邪祟,或是利用它去对付敌人,基本上都是很困难的事。   除此之外,能让外人高看一眼的,就是我体内的降气。   沈家降气独步天下,这点并没有夸张,起码就我知道的降气之中,最为复杂的就是沈家的降气。   可是这种气却源自于落恶子,现在落恶子被镇住,无法召出来,我体内的降气也多少受到了一些影响。   与我能召出落恶子的时候相比,此时此刻,我体内的降气至少弱了四成,这还是至少。   所以说,从头到尾,赵仙洪都没打算用正眼看我。   “你他娘的动我一下试试?!”赵仙洪恶狠狠的瞪着我,那表情就跟要活吞了我似的,眼里满是凶狠:“现在滚回去,老子饶你一命,要不然.......”   伴随着砰地一声脆响,赵仙洪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僵住了,不光是它,在场所有人包括仙家,都一愣一愣的看着我。   准确的说,是看着我弯曲的中指。   “要不然什么?”我嬉皮笑脸的看着赵仙洪:“你再多说一句话,老子再弹你一个脑崩儿,不信你试试呗。”   “你敢侮辱我?!”赵仙洪几乎是咆哮着吼了出来,眼里的杀意显而易见,要不是方时良死死拽着它的双手,估计就现在......它都得跟我玩命了。   “不是侮辱你,只是在逗逗你。”我笑道:“咋了老前辈,还不让我逗一下?”   “我!!!”   没等它急眼,方时良又呸的一声,往赵仙洪脸上吐了口唾沫。   这一下算是把赵仙洪逗急眼了,竭尽全力的扬起手,一个大嘴巴子就抽在了方时良脸上。   方时良也没有还手,跟小孩儿撒泼似的,呸呸呸的连着三口唾沫,一点不落全喷在了赵仙洪脸上。   我敢打赌,赵仙洪这辈子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敌人。   太他妈不要脸了。   但不得不说,现在的情况就是我想要的。   赵仙洪不是傻子,想要用别的手段赢它半步,那就必须先蒙混过它的眼睛,如果被它察觉出来,恐怕我跟方时良都落不了好。   它先前收拾陈儒生跟九太爷的时候,我们可都看见了,揍起人来那叫一个狠。   方时良有山河气护体,再怎么说也能多撑一会,可我不行。   虽然我不会随随便便被它干掉,但一脚踹得我重伤再起不能,这点它还是能做到的。   我不怕死,但我怕疼啊,所以说.......   “呸!!呸!!”方时良跟臭不要脸的流氓似的,哪怕自己被人左右开弓的抽大嘴巴子,也照样不怂,极其有节奏感的往赵仙洪脸上吐着口水。   在这个过程中,我不动声色的把右手揣进兜里,握住了沙身者的法印。   吴仙佛跟我说过,沙身者的法印力量极大,最简单的用处,就是将其打入敌人的肉身里,瞬间就能切断敌人与旧日生物的联系。   赵仙洪的本事很大,这点我承认,但它的肉身强度,很有可能比我想象的要弱。   从之前它被九太爷它们揍得跟孙子一样就能看出来,它厉害的地方不在肉身,而是在一些莫名其妙的方面.......比如说那些玄之又玄的“法力”。   不管怎么说,反正我对自己能破开它肉身的信心还是很足的。   “呸呸呸!!”   “你他娘的还敢吐?!老子.......”   我估计吧,赵仙洪是气急眼了,它攻击我们的手段很单一,这点不知道是它脑子不清醒才造成的,还是有意为之。   可能是觉得对付我们这些后生,用别的力量太过于丢分,杀鸡焉用牛刀,干脆点,一拳一个活活打死多牛逼啊!   方时良也不傻,别看他平常莽撞得跟个没脑子的一样,实际上这龟儿子精着呢,不用我给他使眼色,他都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打啊!有本事就打死我!”方时良暂时性的停住了口水攻势,扯着嗓子,大喊了起来:“有种你就继续抽我!老子没被别人打服过!不信你就继续啊!”   听见这话,赵仙洪更着急了,先是一拳砸在方时良脸上,之后又开始左右开弓的抽他大嘴巴子。   在它动手的瞬间,我也有了动作。   没等任何人反应过来,我抽出腰间别着的棺材钉,直冲赵仙洪的背部右侧扎了进去,如我最开始推测的一样,棺材钉没有受到任何阻碍,很顺畅的就捅进了赵仙洪的肉身。   不,应该是真身!   与此同时,赵仙洪抽方时良的动作也缓了一下,作势要转过头来看看我,但还没等它有进一步的动作,棺材钉已经被我抽出大半,只留钉子头在里面,横着又划了一道。   下一秒,赵仙洪受伤的那块皮肉都分开了,里面黑乎乎的,像是充满了沥青状的物质,跟正常人的身体结构不太一样。   “你敢阴我?”赵仙洪如欲吃人的瞪着我,脸上杀意毕露:“老子在抽人,你敢在背后下黑手,真的不怕死是吧?”   我耸了耸肩,说,怕。   “那你怕死吗?”我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赵仙洪愣了一秒,没回答上来。   在这瞬间,藏匿在小巷外面的俏仙姑,似乎是发现了什么,火急火燎的喊了起来:“赵哥!!杀了那个姓沈的小子!!快!!!”   “别啊,要杀先杀我呗。”方时良笑道,跟树袋熊一样挂在了赵仙洪身上,双腿紧缠着赵仙洪的腰,两只手也拽紧了赵仙洪的手臂,那动作可以说是猥琐到了极点,但不可否认的是非常管用。   跟陈儒生它们一起赶来的那些仙家不傻,知道现在到了关键点,所以谁都顾不上脸,冲过来就抱紧了赵仙洪,跟围殴的架势差不多。   “都给老子滚!!”赵仙洪咆哮道:“就凭你们也想锁住我?!!一帮瘪犊子!!滚开!!”   伴随着它的嘶吼声,赵仙洪已经甩开了距离它最近的胡家仙,与此同时,我手里的法印也被我按进了赵仙洪的身子里。   在法印碰触到赵仙洪的瞬间,一股很刺鼻的焦臭味,当即就从赵仙洪的伤口里传了出来。   没过两秒,刚被我按进它身子的法印,就跟被人硬生生拽出来了似的,砰的一下飞回了我手里。   要不是我反应快接住了,这冷不丁的一飞都得撞在巷道两边的砖墙上。   此时,胡家仙儿胡天生,又惊又喜的开了口:“它的气在流失!”   “我也感觉到了。”黄宝山嘿嘿笑着,尖嘴猴腮的样子,看着无比的鸡贼:“没想到啊,这瘪犊子竟然被后生阴了。”   “这就是阴沟里翻船。”海蓬莱低声道,语气里满是幸灾乐祸的意味:“让它嘚瑟!”   “还是小心点好,它的真身状态不稳,很有可能要跟我们搏命了。”胡天生提醒了一句,语气也变得凝重起来:“玉石俱焚,这种事它又不是干不出来。”   被法印碰触之后,赵仙洪的力气就变小了许多,这点是显而易见的,连还手的余地都没,从头到脚都让人死死的控制住了。   包括它的眼神也有变化,很疲惫,也很浑浊,这不是它该有的眼神。   “你做了什么......”赵仙洪死死的盯着我,眼里尽是滔天的恨意:“你到底干什么了.......为什么我的气会流走?!”   “不是你的气流走了,是你跟真神的联系被切断了。”   俏仙姑说着,忽然叹了口气。   “咱们先走吧,今天到此为止。” 第六十二章 暂退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们当这是公共厕所啊?”方时良骂骂咧咧的说道:“今儿你们谁也别想走,妈的,我就不信了.......”   方时良一边说着,一边握住山河剑的剑柄,往外一抽,之后就直接捅进了赵仙洪的眼眶里。   霎时,小巷里就回荡起了赵仙洪的惨嚎声。   很凄厉,也很痛苦,连俏仙姑都要听不下去了。   “叫叫叫,叫什么叫!”俏仙姑嗔怒的骂了一句。   但这一次她的声音不是在墙那头响起的,而是在我们正前方的墙头上。   等我抬头一看,只见墙头上坐着一个女人,但她脸上戴着一个旧教独有的苍白面具,所以根本就看不见她的面容相貌。   从行为举止来看,她跟小姑娘似的,两条洁白如玉的小腿垂在墙边,轻轻的晃悠着,双手也搭在墙头,指尖不断的弹动着,如同在弹钢琴那般,充满了节奏感。   “你们玩得挺绝呀,还真想把它弄死?”俏仙姑问道。   在这个过程中,我能很清楚的感觉到她的目光一直在往我这边看,似乎是在打量我,眼神里满是好奇。   “要不你下来陪我们玩玩?”方时良冷笑道,看了俏仙姑两眼,啧啧有声的说:“你长什么样我倒是猜不出来,不过这身材确实不错,腿细屁股翘,就是胸小了点。”   听见这话,俏仙姑沉默了两秒,转过头看了看方时良,很明显的现出了敌意。   “方家人还是这样,牙尖嘴利,真是遗传啊.......”俏仙姑冷笑道:“现在方家都死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你跟你亲弟弟,看样子你是真想让方家断子绝孙啊。”   “试试呗。”方时良笑道,还双手叉腰,在原地扭了两圈,像是在做什么热身运动:“会不会断子绝孙我不敢肯定,但要是你跟了我,保准让你给我们老方家开枝散叶。”   原本我只以为方时良是个流氓,但万万没想到,这龟儿子竟然是个臭流氓。   在这么多人的面前,还有那些仙家围观着,方时良都敢耍流氓让人给他开枝散叶.......   “你是真不要脸啊?”俏仙姑很疑惑的问道:“方家人什么时候有这种不要脸的特性了?”   这时候,镇江河几步走上前来,一把将方时良拽到旁边去,嘴里还在骂:“娘的,跟她废什么话啊,直接打呗!”   “现在还不是开打的时候呢。”俏仙姑笑道:“别以为我是开玩笑,要是咱们真的舍命一搏,你们十有八九就得死,我就不一定了。”   听见这话,镇江河眉头一皱,正要开口骂娘,但只听俏仙姑又说。   “这附近的普通人可不少啊,真要打起来,会死多少局外人,你们想过没?”俏仙姑笑眯眯的说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可不想违背老天爷的意愿,再说了,我一向慈悲为怀,你们别逼我就行。”   “你是在威胁我们?”镇江河皱着眉问道。   “是呀。”俏仙姑笑道:“郑老爷,那你说说,你受我威胁吗?”   镇江河不吭声了,表情无比的难看,再加上四面八方都是方时良呕吐物的味道,眼睛都被熏得眯了起来。   “打就打,怂个屁。”方时良没好气的骂道,就他那德行,确实不是受威胁的主儿。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句话简直就是为他准备的。   宋补天的反应也不慢,方时良刚骂完这句话,他立马跑过去拽住方时良,硬生生的把方时良拖到我身边来。   “老方,你能不能少说两句?”宋补天低声劝道:“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玩大了谁也兜不住,要是咱们都在山里那还好说,但是.......”   “但是个屁!”方时良没好气的说:“这王八蛋就是拿那些人的命压咱们呢!要是现在怂了,以后还得被她压着!”   “不会的。”我笑道:“俗话说得好,事不过二.......”   “不是过三吗?”方时良一愣。   “我说过二就是过二,你废什么话!”我低声道:“咱们先忍一次,暂退一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们需要的是机会。”   “机会不是等出来的,是打出来的。”方时良叹道:“旧教的人也得仰仗官府鼻息,要是玩大了,他们也得死,国家机器还不是一个邪教足以抗衡的。”   “他说的没错。”   俏仙姑冷不的开了口,笑嘻嘻的说道:“我们也不想玩大,所以咱们就各退一步,免得把事态扩大,你们说呢?”   “这些人的命怎么算?”镇江河问道,指了指地上的那几具死尸:“你拿谁的命来填?”   闻言,俏仙姑很认真的想了几秒,试探着问:“要不拿我的命去填?”   “好啊!”镇江河怒极反笑,死死的瞪着俏仙姑:“你死了,这笔账就算了,你活着,这笔账还是得算在你头上。”   “无所谓啦。”俏仙姑摊了摊手,很无奈的说:“反正我们的站队不一样,迟早也得分出个生死来,这笔账算在谁的头上都行,你看着办吧。”   话音一落,俏仙姑往前凑了凑身子,似乎是打算从墙上跳下来。   但那也仅仅是有个趋势,并没有真的跳。   “东三省的能人异士太多,你们算是其中拔尖的。”俏仙姑笑道:“不过以后就不是了,这一次的劫难,你们谁也避不开。”   “你啥意思?”董老仙儿反问道:“吓唬我们呢?”   “那倒不是。”俏仙姑叹了口气:“只是觉得挺无聊的,要是你们都死光了,整个东三省也就没人是我的对手了,不过这也有好处......”   俏仙姑说到这里,语气也变得兴奋了起来。   “自在师说了,只要我平定东三省,他就能给我.......”   后面的话,俏仙姑并没有说出来,但任谁都能感觉到她对那东西的渴望。   她说的是法器?还是旧教的某些特殊力量?   我不得而知,只能靠猜。   反正在我看来,是这两种东西的可能性很大,因为许多旧教先生的追求就是如此。   “沈世安,你让我很惊讶。”   在这时候,俏仙姑毫无预兆的把话题引到了我身上,语气里的惊讶跟诧异都是没有丝毫掩饰的,很坦然的说:“从我入行到现在,还是第一次遇见有人能切断联系的。”   “联系?”袁绍翁一皱眉:“什么联系?”   俏仙姑没有搭理他,继续跟我说:“旧日生物跟后世人的联系不可能随便切断,除开我们教内的先知,应该没有任何人知道切断联系的方法。”   “就算知道了方法,也很难切断联系,是这样吧?”我笑着问道。   俏仙姑没有笑,语气很是凝重:“当初我们旧教留你一命,可能是留错了,应该把沈家斩草除根才对。”   “如果你们真的这么做了,在内地就没人能充当疯狗的角色了。”我笑道:“留我一命,我还你一局,咱们各取所需罢了,没什么好后悔的,你们也不吃亏。”   听见我的这番话,俏仙姑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足足两三分钟。   到最后,她才恢复了以往的情绪,笑嘻嘻的说:“那倒是,不过以后......你得小心做人,否则迟早会死在我们手上。”   “我死不了的。”   “你死不了?”俏仙姑一愣,似乎是以为我在说大话开玩笑,也陪着我笑了起来:“别说是你了,就是你们降教祖师爷下凡,他一样得死。”   我笑着,很认真的说:“相信我,我死不了,就算是死,也不会死在你们手里。”   “为什么?”   俏仙姑很疑惑的看着我,她应该是听出来了,我不像是开玩笑,每一个字里都透着认真的味道。   我笑了笑,答道。   “因为我是活阎王。” 第一章 大敌当前   俏仙姑走的时候,就跟来时一样潇洒,根本不在乎有那么多人盯着她看,似乎是真不怕我们会偷袭她。   但不可否认的是,我们有那心,也没那胆。   别看这话说着丢人,实际情况就是这样。   哪怕我们双方势均力敌,甚至有六成到八成的把握能干掉她,但这附近的人呢?   暂且不说别人,就我自己,真的豁出命跟她斗一次,附近的普通人怎么也得伤着,甚至是会死。   行里人对气的敏感度很高,但相同的,对气的抵抗程度也不低。   对于那些双方斗法时散出来的气,他们基本不会受到影响。   普通人可没有这种能力,哪怕气的强度不高,被自然存在的阴阳二气稀释了,普通人也闹不住。   轻则被我的降气沾染之后生病,重则呼入降气腐坏五脏六腑。   当然,这些说起来都是虚的,最危险的还是物理性伤害。   就拿孙十一召出来的“孽”举个例子,要是方时良再跟它动手一次,两个人都开始搏命,一拳一脚那都不是开玩笑的,轻轻松松就能拆楼!   “妈的!迟早弄死她!”方时良咬牙切齿的骂道:“这辈子就没这么怂过,她是摸着咱们的软肋下刀子,太卑鄙无耻了!”   “旧教的人什么时候光明磊落过?”我无奈道。   “小沈!你赶紧过来看看!”镇江河着急忙慌的喊了起来:“老九跟老陈的状态不大好,好像是醒不过来了!”   听见镇江河的喊声,我也不敢耽误,急匆匆的跑过去给陈儒生它们做了一下检查。   这俩鬼仙儿的情况很特殊,绝对不是普通力量能够造成的,跟前不久方时良受过的伤一样,都是受到了一种很独特的气侵入真身,之后才.......   “这种气竟然能感染魂魄状的仙家,确实是厉害啊.......”我喃喃道。   陈儒生跟九太爷再怎么像是活人,终归也是魂魄状的冤孽。   它们没有五脏六腑,也没有周身死穴,从某个角度来说,它们比活人更不可能被杀死。   但是现在.......那些外来的东西,似乎是从经络的位置侵入肉身,并且有规律的开始在它们体内运转,不断往四肢百骸蔓延。   魂魄应该是没有经络的,可是那些邪气的运行路线,就是按照活人体内的经络路线在走,这就让我很难理解了。   “鬼仙不同于冤孽,它们之所以能成仙,就是因为脱胎换骨过。”袁绍翁不动声色的解释了起来,似乎知道我的疑惑在哪儿,笑眯眯的说:“它们的真身跟普通冤孽真身不一样,有活物的特性,五脏六腑,四肢百骸,经络穴位,该有的都有。”   “那就怪不得了。”我笑道。   “你有办法救它们吗?”镇江河有些担忧的问了一句,语气里隐约带着期待:“侵入它们身子的气我从来没见过,刚才我也试着驱了一下,但没什么大用。”   “这种气源自于旧教秘法,跟那些旧日生物的联系很深,后世的手段很难解掉这个局。”我笑道:“咱们先找个僻静点的地方,我得准备一下。”   “行,僻静点的地方是吧?这个我来安排!”董老仙儿说着,又问我,还有别的要求没?   我看了看刚从陈秋雁手提包里爬出来的三翅虫,说,没了。   这几天,三翅虫跟爩鼠的关系缓和了不少,或许这跟三翅虫很有眼力见有关吧。   这只肥虫子每得到一点零食,都会优先拿给爩鼠尝尝,等爩鼠尝过了,之后才会自己吃。   隔三差五,它还会客串一下按摩师,爬到爩鼠背上,兢兢业业的给人踩着背。   爩鼠再怎么小心眼,对于三翅虫这种近乎于狗腿子的谄媚,还是没什么抵抗力的,现在基本都拿三翅虫当小弟看了,有好吃的也会想着它。   “这是你炼的蛊虫?”镇江河也注意到了那只三翅虫,有些惊讶的看着它,仔细打量了几眼啧啧有声的说:“蛊气精聚而纯,生气盘缠于身,看来这只虫子是用来救人的,不是用来杀人的,这算是药蛊吧?”   “郑老爷好眼力。”我笑道,抬起手来,还没等我叫它,三翅虫就轻车熟路的飞到我手指上,轻轻爬到了指尖。   它也感觉到了镇江河满是好奇的目光,便回过头,很人性化的冲他点点头,算是在打招呼。   “真他娘的牛逼!”董老仙儿瞪着眼睛,兴致勃勃的打量着三翅虫:“这玩意儿的智商不低啊,肯定有灵性了!”   估计爩鼠是听明白这话了,二话不说,蹭蹭的窜了上来,跟树袋熊似的趴在我肩上,死死盯着董老仙儿。   它那意思,不用说,在场的人都能明白。   聪明的不光是三翅虫,还有我呢!   “嘿,这小家伙的心眼也不大啊,看见我夸人家就不乐意了?”董老仙儿哈哈大笑道。   随后,他就拿出一部大哥大,等电话那头的人接通后,他说话的语气就跟黑社会差不多,几乎是用吼的。   “赶紧的!多给我备一间房!要周边没人住的那种!”   “哎你个犊子叨叨啥呢?!我有落脚地了,还不许我再换一个?!你再墨迹信不信我削你??”   “成!那我等你来接!赶紧的!老子给你十分钟!”   话音一落,董老仙儿就挂断了电话,抽着烟很不耐烦的走到巷口那边杵着,似乎是在等那人过来接我们。   “谁啊?”袁绍翁好奇的问了句:“他让谁帮咱们安排?”   “他的门生呗。”镇江河无奈道:“这老东西又不肯收人为徒,又喜欢使唤人家,我都替那个后生觉得不值!”   “放心吧,迟早的事。”袁绍翁笑道,似乎是看出了什么,笑了笑说:“如果老董没有动收徒的心思,他是不会白使唤人的。”   这时候,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陈儒生跟九太爷,情况似乎好转了一些,表情没那么痛苦了,貌似是多出了一口气,还不至于就这么嗝屁。   “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袁绍翁蹲在我身边,兴致勃勃的看着我用法印给陈儒生它们治伤。   我听见这问题,没有马上回答,把法印从陈儒生的脉门上收回来,不动声色的说:“就是专门用来对付旧教的东西。”   “专门对付旧教的?”袁绍翁好奇的看着我:“是你们沈家的法器?”   我想了想,最后还是照着实话说。   不是。   “怪不得。”袁绍翁笑道,也没有追问这件法器的来历,聊天似的跟我说着:“我就说这件法器给人的感觉很奇怪,不像是后世的东西。”   此时,董老仙儿也凑了过来,似乎是觉得我对旧教挺了解的,便好奇的问我:“那帮邪教徒信奉的不是后世神,好像是什么古时候的.......哎小沈,你对这个有了解吗?”   “他们信奉的神明很多,但被他们称之为真神的只有一个,天府大王。”   得到我的这个答复,董老仙儿跟袁绍翁都愣了一秒,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这名字听着耳熟啊。”袁绍翁喃喃道:“好像在哪儿见过。”   “是书里见过吧?”我试探着问道。   “对对!是在书里!我记得看见过这名字!”袁绍翁忙不迭的点头:“他们信的就是这玩意儿?”   我嗯了一声,说,信的就是它,还特别虔诚。   “我看他们的脑袋都进水了,后世能够显圣的神明不信,去信这么虚无缥缈的东西。”董老仙儿冷笑道。   “这个所谓的天府大王......应该不是真实存在的吧?”袁绍翁嘀咕道,看了董老仙儿一眼。   他摇摇头,说应该不存在,就跟神话传说里的那些玩意儿一样,都是虚构的。   “是真的。”   我忍不住插了一句,表情有些凝重,或是说,说起这事来都有点绝望:“它真的存在。” 第二章 地质年代   听见我的话,董老仙儿跟袁绍翁都不约而同的沉默了下去,估计他们也从我脸上得到答案了。   我没有跟他们开玩笑,有些东西,是真的存在。   “你说的那玩意儿,究竟是神仙还是什么东西?”镇江河冷不丁的开了口,听他的语气,似乎也很疑惑:“难不成是冤孽?”   “不是冤孽。”我皱着眉头,想起吴仙佛跟我聊的那些,只觉得脑袋都有点疼了:“是比冤孽更上一层,甚至于比我们信奉的神明更高一层的生物。”   生物。   这两个字,在旧教这事上面,镇江河他们应该没有听别人提起过。   “你的意思是......它们都是活着的?”袁绍翁试探着问道:“跟那些用肉身修成的仙家一样,有活着的肉身?”   “差不多吧。”我笑道。   “它们是什么时候出现的?”袁绍翁很好奇的问我:“是咱们熟知的古代,还是更早一点的太古时期?”   “比太古时期更早。”我叹道。   在这时候,宋补天也忍不住好奇,开口跟我说:“老沈,既然你对它们这么了解,那你就跟咱说说呗,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啊!”   “不是不想说,是怕说了让你们跟我一样绝望。”我苦笑道:“如果那些东西真的回到了现世,我们连活着的机会都不可能有,咱就是在打一场不可能胜利的大仗。”   方时良没吭声,从兜里摸出烟来,丢了一支烟给我。   “说。”方时良笑道,脸上毫无惧色:“不就是一些怪物么,我就想跟它们死磕一下,在这后世看看是谁说了算!”   我叹了口气,点上烟慢慢抽着,跟在场的人聊了起来。   此时此刻我所说的一切,也都是前不久从吴仙佛嘴里听来的。   “咱们现在说的年代,大多是以现实的时间表来划分的,要说那些旧日生物......咱们就得说到地质年代。”   听见我这番话,在场众人有大半都陷入了沉默,表情还有点迷茫,只有袁绍翁跟宋补天像是听明白了,表情越发的好奇。   “什么是地质年代?”方时良满头雾水的问道。   “地质年代,就是以地壳上不同时期的岩石跟地层来划分的年代。”我笑道:“在这之中,有很多年代都是我们无法想象的,因为历史书里没写,我们只能通过岩石的只言片语去了解它们,跟咱们后世人划分年代的方式不同,地质年代,其实就是地球的年龄.......”   “你说的这个有点玄啊.......”方时良皱着眉头,嘀咕着:“我怎么听着比神话故事还玄乎呢......”   “狗屁。”宋补天忍不住骂道:“这他娘的是科学,你没上过.......”   “你别说,我还真没上过学。”方时良咂了咂嘴,看他那意思,还有点引以为荣:“老沈,如果按照你说的地质年代来划分,我们算是什么时期的人物?”   “新生代的第四纪。”我说着,随手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起来。   借着树枝较为锋利的那一头,我在地上画了一个金字塔,并且分为好几层。   我指了指最底层,说:“这就是我们现在的年代,新生代分四纪,我们就在最后一纪,跟冰河世纪是同一个纪元的。”   “那前三个呢?”方时良兴致勃勃的问道,像是上课时来了兴趣的学生,看着我的眼神里满是求知欲。   “说了你也不懂。”我笑道:“反正整个新生代跨越上千万年,从六千五百万年前到如今,都被归于这个世代。”   话音一落,我抬起树枝,指了指金字塔的更上一层。   “在新生代之前,就是中生代,也就是恐龙这类生物最为辉煌的时期,三叠纪,侏罗纪,白垩纪,都被归在其中.......”   “我操,恐龙?!”方时良兴高采烈的看着我,不停的点着头:“这个我知道啊!!我还在书上见过!!”   “你也就知道个恐龙了。”袁绍翁哭笑不得的说道。   “这个世代持续了多久?”方时良没在乎袁绍翁的嘲讽,好奇的问我。   “中生代起始的时间,大概是在2.5亿年以前,直到六千五百万年前结束。”我耸了耸肩:“在结束的时候,地球上有百分之九十五的生物遭到了灭绝.......”   “你的这意思是.......那些旧日生物,就是那百分之五没被灭绝的?”镇江河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我摇摇头,说,它们的存在更早。   一边说着,我一边抬起树枝,又往金字塔的更上层指了指:“在中生代之前,就是古生代的纪元,在5.7亿年前起始,2.5亿年前终结。”   “地球处在古生代的时候,出现了生物的爆发性突增,无脊椎动物,两栖动物,都是从这个世代开始出现,并且繁衍.......”   说到这里的时候,我用树枝在地上画了一个圈,把最下方的三层金字塔都圈在了里面。   “古生代,中生代,新生代,都归于一个宙。”   “宙?”方时良一愣:“啥意思?”   “一种时间的单位。”我笑道:“这个宙,名叫显生宙,之所以有显生两个字,就是因为在这个时间段里,生物显现的数量是最多的。”   听到这里,方时良不再说话,估计是听迷糊了。   “在显生宙之前,还有元古宙,太古宙,冥古宙等等........”我说着,抬起树枝,指了指金字塔的顶端:“冥古宙就是地球之初,也是地球刚诞生的时间段,那时候的地球上没有生物,也没有生命的出现,起码科学家都是这么说的,因为他们没有找到任何生物存在的证据......”   “冥古宙是在多少年以前?”方时良小心翼翼的问道。   “大概是三十六亿年前吧。”宋补天替我给出了回答,表情也有些凝重了:“还是三十八亿?我也记不清了,反正那是地球最久远的年代。”   到这时候,董老仙儿跟镇江河都说不出话来了,一言不发的听着,只有袁绍翁开口问我。   “小沈.......”袁绍翁说话时,表情都有点不自然了:“你说的那些旧日生物,不会就是冥古宙时期遗留下来的生物吧?”   我沉默了两秒,摇摇头。   看见我这动作,袁绍翁很莫名其妙的松了口气,但我紧接着说出口的话,却让他的表情又难看了几分。   “它们诞生的时期,比冥古宙更久远,我不知道这个消息是否属实,反正那人跟我说的,在地球诞生之初,众神就降临了大地,它们不是因地球而生的,说白了,它们也是一些入侵者.......”   “我操它们是外星人?!!”方时良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我。   我苦笑着摇摇头,说自己也不知道,进而说道。   “诞生,进化,所有的一切,都是在其他地方完成的,降临在这个世上的时候,它们已经完成了蜕变,站在了生命的最顶层。”   “它们来自于生命的源头,我们修行的阴阳术法,也得追溯到一切的本源处,阴阳万物殊途同归.......”   “按照你这说法,咱们别说是赢了,跟它们为敌,想多喘一口气都很困难?”董老仙儿干笑着,说话的声音有些沙哑。   “神与人的差别很大,我们跟那些生物的差别更大。”我苦笑道:“那是生物阶级的差异,无法跨越也没办法忽视,所以我不想跟你们说这些,免得打击士气。”   “你们没有见过那些生物,等你们亲眼见过一次,恐怕就能明白我说的话了。”   说着,我抬起头,看了看万里无云的夜空。   袁绍翁他们也是如此,不约而同的抬起头,往天上看了看,然后齐刷刷的打了个冷颤。   “先回去再说。”我叹道:“等我把陈悲王它们救回来,之后的事情再做打算。” 第三章 下一步   关于旧教的消息,袁绍翁他们应该得到不少了。   但真正的,关于那些旧日生物的信息.......   反正就吴仙佛所说,除开旧教先知南自在之外,我们国内就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那些旧日存在的生物。   我知道的这些消息也只是一部分罢了,而且我觉得吴仙佛还有很多事瞒着我,光是凭感觉都能感觉出来。   在去沈阳郊外某座旧宅的路上,所有人都很沉默,包括话多的方时良在内,都是一脸凝重的发着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估计吧,他们想的事,十有八九都跟旧教有关。   这点我理解他们,很能理解,因为我当初听吴仙佛说起这些事的时候,我的吃惊程度跟他们一样,甚至比他们更夸张。   在地质年代这方面的知识,我读大学时是学过的,所以我有相应的概念。   可以说我比他们更清楚旧日生物出现在所有年代之前,究竟是一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   这种现实已经超出我们的想象了。   旧日生物不是在地球荒古时期里诞生的,也不是跟随地球一起生出的,而是中途......在地球诞生之后,这才从某些不知名的地方赶过来的。   跟方时良说的一样,这他妈不就是外星人吗?   坐在车里,袁绍翁点着烟抽着,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最后才问我:“小沈,那些怪物都是什么样的?你亲眼见过吗?”   “见过。”我说道,然后大概描述了一下大脑怪跟九螭神的模样:“一个跟放大版的人脑一样,能够自己飘浮在空气里,下面长着一堆触手,另外一个是人形的,跟巨人差不多大,皮肤的颜色也很特殊........”   听着我描述那些旧日生物的长相,袁绍翁他们的眼睛越瞪越大,要不是有方时良作证,当时在海窟里见过我,还遇见过一些不知名的触手,恐怕他们都不信。   “真出现过这么夸张的东西?”镇江河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的问我:“前段时间我确实听说过海南那边出现了妖孽,但我真没想到会是这么夸张的玩意儿.......那里还有龙出没?”   “有没有其他龙我不知道,反正就我见过的,只有那条黑龙。”我如实答道。   闻言,镇江河皱了一下眉头,低声说:“在东北我见过两次,南方只见过一次,但都不是黑龙。”   “您见过三次龙??”方时良惊讶道:“我一次都没见过呢!”   “可是我见过的那些龙,一条都比不上小沈见到的黑龙啊,差太远了。”镇江河苦笑道:“那些龙的气势都很弱,像是生重病了似的,在云里穿梭得都有气无力的。”   “生重病?”我皱了皱眉,感觉这情况有点不大对劲,因为在我的想象中,龙的实力有强弱之分,但气势绝对是相差不大的。   起码不会差到一个气势如虹,一个气若游丝。   更何况镇江河也说了,那种状态不佳的龙,他见过的不止一条,这情况就有点耐人寻味......   “董老爷,你找的那个老宅够偏僻吗?”宋补天靠着椅背,半眯着眼睛,往车窗外看着:“俏仙姑既然找到了咱们的位置,那就代表游戏开始了,咱可得小心点啊。”   “是啊!”方时良忙不迭的说道:“咱们被她压了一次,这次可不能再被威胁了,你找的那宅子,附近的人不多吧?”   “刚开始找的那屋子一般,附近也有人烟,但现在咱过去的这座老宅,那是偏得不能再偏了.......”董老仙儿笑道:“方圆五里,保准你们连个人影都看不见。”   不得不说,董老仙儿确实没跟我们夸大其词。   他找来的这个落脚点,确实够偏。   老宅的位置,就在沈阳郊外的某个乱葬岗边上,距离最近的公路都有一两公里的样子,我们都是徒步走过去的。   “你娘的!”镇江河一边走,一边还在骂,表情那叫一个不乐意:“找个乱葬岗子给咱们落脚,你是故意的吧?”   “要不你来找?”董老仙儿毫不客气的回道:“又要偏僻,又要安全,还得要面积够大,要不然住不下,除了这儿,我还能给你们找哪儿去?”   被董老仙儿这么一堵,镇江河也不吭声了,看他那表情,貌似对这地方是打心眼里不满意。   想想也是。   本来就被俏仙姑阴了一次,陈儒生跟九太爷还被弄得重伤昏迷,这已经够丧得慌了,结果董老仙儿还带他来乱葬岗落脚.......   这不是明摆着给人上眼药么!   当然了,我觉得董老仙儿也不是故意的,毕竟能满足这些要求的地方很少,能及时找到一个已经不错了。   等我们赶到董老仙儿说的落脚点,镇江河的表情也缓和了一些。   这座老宅,实际上就是一座破庙,貌似供奉的还是东北某些仙家。   但从大门这边腐朽的痕迹来看,应该很多年没人来过这儿了。   “这附近都是平地,咱们这儿是制高点,一眼能看出去很远。”董老仙儿带着我们进去,头也不回的说道:“老郑,你安排仙家在外面望风吧,有情况就及时叫我们,咱们肯定能应付过来。”   “行。”镇江河点点头,嘴里嘀嘀咕咕的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像是念经一样吐字不清,我就站在他身边都没能听清楚。   胡天生等几个仙家,它们貌似是听懂了镇江河的话,纷纷点头,谁也没再跟上去,杵在大门外面就充当起了门神。   进这座破庙之后,董老仙儿倒是挺规矩的,点上一炷香,手里捏着,嘀嘀咕咕的就在庙里转悠了起来,应该是在拜神。   “都是自家人,还这么客气?”袁绍翁笑道。   “上一辈传下来的规矩不能忘,要是连我都忘了,以后的萨满教后生就更不规矩了。”董老仙儿笑道:“入庙要拜神,进屋要叫人,走个过场嘛。”   “这地方够破的。”袁绍翁叹道,左右看了看,表情有种说不上来的失落:“貌似还让人砸过,这些神像都碎了一地啊,也没人过来收拾收拾。”   “要不是老董带咱们过来,我都不知道这里还有个破庙。”镇江河笑道:“这里估计是那几年让人砸的,再加上地方偏僻,谁会想到过来收拾这儿?”   董老仙儿点点头:“可不嘛,刚被砸的那几年倒是有人知道这地方,也想过来收拾,但没那胆子啊,破旧的时候过来收拾神庙,那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   在这时候,陈儒生跟九太爷都被我们抬到了大厅里,也没那么多讲究,随便就找了个空地放着。   “小沈,这次就麻烦你了。”镇江河低声道,拿出烟来,递了一支给我:“咱们算是盟友,我就不跟你说谢了。”   话音一落,镇江河长长的叹了口气,默不作声的走到门边蹲着,看他那表情,貌似还挺失落的。   “他咋了?”方时良有些好奇的问道。   “可能是觉得栽在敌人手里,最后还得让一个后生来救场,有点丢人吧。”袁绍翁笑着解释道:“这老东西一辈子没吃过几次亏,你们照顾照顾他面子,这次的事可别往外传。”   “放心吧,在场的人谁都不是大嘴巴。”宋补天说着,猛地一拍方时良的肩膀:“除了你个狗日的!”   “欠揍是吧?”方时良不动声色的问道。   宋补天没吭声,小心翼翼的把手收了回去,目光游离不定的四处扫视着,压根就不敢跟方时良的目光对上。   “袁老爷,咱们把陈悲王它们救回来之后,该干什么,您心里有数吗?”宋补天笑呵呵的问了一句,看着供桌上那些破破烂烂的神像,头也不回的问道:“接下来的计划您想过没?”   “暂时还没有,我也懒得想。”袁绍翁笑道:“有你们这帮后生在这儿,想主意还用不着我们出马,你们看着办吧。”   宋补天沉默了两秒,冷不丁的问我:“老沈,你的想法呢?”   “在沈阳我们不占优势,而且很容易陷入被动。”   我蹲在地上,细心的检查着陈儒生它们的伤势,头也不抬的说:“更何况这地方对咱们来说毫无意义,留在这里也不过是浪费时间,等我把它们俩治好,咱就准备一下,直奔铁岭。” 第四章 分析与胜算   铁岭是我来东北的目的地,也是我跟旧教注定要发生“矛盾”的地方。   很多事都会在铁岭那地方纠缠在一起,我很坚信这点。   “目标呢?”袁绍翁好奇的问我:“是想干死谢家大萨满,还是想干别的?”   “应该都有吧。”我笑了笑,也没有隐瞒的意思:“我们的根基不在沈阳,而且旧教已经盯上咱们了,只要我们去铁岭,那帮龟儿子必然会跟着过去,包括俏仙姑在内。”   “嘿嘿,邪萨满给你的那封战书,其实就是一个圈套,用不着咱们想,外人来看都知道,这里面肯定有猫腻。”宋补天笑道:“但咱们就是不躲,硬着跟他来一次,看看是谁死。”   “他想跟咱们玩阳谋,咱就跟他玩阴谋。”我抽着烟,把陈儒生的手臂放下,头也不抬的跟宋补天说:“我们也没别的路子可走了,只能顺着杆子往下爬,直截了当的踩进他陷阱里,如果不走这条路,那除非咱们退一步,放开东三省这条旧教的线。”   “旧教的人肯定也想到这点了,所以就跟咱们明着来,只给咱这一条路走。”宋补天无奈的叹了口气:“你干掉四川的那几个先生,这消息肯定传出去了,旧教里的聪明人不少,他们必然能想到,你来东三省,就是为了那个姓谢的。”   我点点头,说可不是么,不管咱们自己怎么想,在旧教看来,我已经变成一条疯狗了,而且是他们亲力亲为制造出来的。   “他们怕我不够疯,所以才让姓谢的写信给我,为的就是把我引过去。”我叹道:“咱们之间的关系都不浅,估计他们也猜出来了,我们十有八九都会结成同盟,所以说啊........牵一发而动全身,只要我去了,你们肯定也会跟着。”   “那这个局的目的是什么?”袁绍翁好奇的问道。   “这点我也在想。”宋补天皱着眉头,有些疑惑的说:“这个局明显就是必死之局,旧教对咱们的杀心已经按不住了,但是老沈.......他对旧教而言,应该还有很大的利用价值,如果他死了,那些价值是没办法榨取出来的。”   “如果我不死呢?”我反问道。   宋补天一愣,没吭声。   “旧教的人不是傻子,他们虽然疯,办事也够绝,但不见得每次都要把人弄死。”我把烟头掐灭,丢到边上:“如果他们光是干掉你们,留我一条命,你们说说,这算不算两全其美?”   听见我这番话,在场众人都沉默了下去,谁也没吭声。   “我们是一个整体,如果我去找姓谢的,你们肯定不会坐视不理。”我无奈的笑着,缓缓跟他们分析道:“与之相同,如果你们死了,我还活着,我也不可能善罢甘休。”   说着,我把沙身者的法印拿了出来,目光复杂的盯着这块法印,良久没有说话。   “所以说到最后,赢家还是旧教,我们这帮正义的生力军都会死,你这条疯狗还会继续撒疯,不断的咬死那些隶属旧教的底层人员........”宋补天喃喃道。   “对,到那时候,旧教肯定会采取龟缩战术,尽可能的把自己抽身退出去,最好是就此淡出官方的视线。”我笑道:“等我玩大了,发了疯一样找旧教,官方就会出来做掉我,局势陷入平静,那才叫天下太平,官方满意了,旧教也能有一个休养生息的时间段........”   “就凭你一个人想搅乱国内的局势,还想让官方死盯着你,这是不是有点不太现实?”董老仙儿试探性的问了我一句,倒是没有挑衅的意思,只是有些纳闷:“旧教再怎么低调,说到底也是邪教,官家不可能放任不管的。”   “旧教之中不光有先生,还有很多普通人。”我苦笑道:“有两个普通人的地位堪比旧教先知,他们就是官家的高层人员,所以说.......什么叫里应外合,这就是啊!”   董老仙儿一皱眉,没再多说什么。   “只要旧教够低调,不去干什么大事,尽可能的把社会公敌这四个字往外摘,那他们肯定会没事的。”我笑道:“跟他们相比,我这个只顾着报仇,其他什么也不管的人,那就是真的死定了。”   “那我们呢?”镇江河忽然回过头来,问了我一句:“我们死了,事还不算大?官家的人会不管?”   “被官家盯上,这点可轻可重。”我说道,又想了想,补充了一句:“如果我是旧教的人,肯定会不顾官家的威胁,直接干掉你们。”   “为啥??”董老仙儿一愣。   “因为你们都是威胁,更大的威胁。”我笑道:“等平稳期一过,旧教开始再一次发展,没有你们这些玄学界的泰山北斗,他们的路会好走很多。”   这时候,袁绍翁冷不丁的开了口,语气万分的真诚。   “小沈,要不你就停停手,先缓一缓。”袁绍翁苦口婆心的劝道:“大不了晚点报仇,咱也不急这一时半会的。”   “不能等。”   我说着,抬起头看着袁绍翁,语气有些无奈:“旧教跟咱们都在下棋,如果咱等了,那就很可能会陷入被动,旧教不会让咱们轻轻松松拖时间的。”   “怎么被动?”董老仙儿笑道:“惹不起,咱还躲不起?”   “第一,如果咱们避开这事,他们肯定会把消息放出去,说是咱们怂了,宋家,方家,沈家,还有你们这三位东北的泰山北斗,全他妈怂了。”我苦笑道:“第二,旧教会用很多方法来刺激咱们,比如说,在咱们所处的地界闹事,上门找茬,甚至会对咱们身边的人下手。”   “玩大了,他们兜得住?”董老仙儿皱着眉问我。   “兜得住。”我点点头:“因为这就是另外一个局,鱼死网破,借着咱们怂了这阵风,往死里踩咱们,顺便杀鸡儆猴,把行里不听话的先生都镇住,之后他们就能肆无忌惮的在国内........”   说到这里,我忽然想起了老爷子还有七宝他们,表情顿时就难看了许多。   “袁老爷,郑老爷,董老爷,您三位家里都有人吧?”我问道,语气有些失落:“亲人,弟子,跟你们关系很密切的人,都有吧?”   听见我的问题,他们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表情猛然一紧。   “有些事真的不能等,要是到出事的时候,可能一切都晚了。”我说着,很认真的说着:“我不知道你们想过没有,如果旧教对你们的家人动手,他们有几成把握能保命?如果他们一个不小心,死在旧教手里,那.......”   “我知道。”袁绍翁喃喃道,握紧了拳头,一字一句的说:“在咱们这个位置,已经是退无可退了,旧教也不会容许咱们后退一步,哪怕咱们为了保全家里人的命,不去招惹他们,那帮孙子肯定也会找上门来。”   “嘿,他们也有可能会来拉拢咱们啊。”董老仙儿笑道。   “不会的。”宋补天说道,跟我想到了一块,替我答了一句:“能拉拢实力强大的人,这是一件好事,但相同的,这也有风险,如果你们有一天反了呢?就你们这刚正不阿的性子,行里有谁不知道?”   在这个时候,陈儒生跟九太爷的肉身,都被我用法印的边缘划开了一条条口子。   等我拿着法印往自己脉门上划的时候,袁绍翁也开了口,拍了拍我肩膀说。   “既然咱们没路走,那就打,不过你能想到这么多,确实出乎我们意料......”   袁绍翁笑了笑,语气很认真。   “小沈,这局棋,你有几成把握能赢?”   我没吭声,看了宋补天一眼,两个人的表情都有点凝重。   下一秒,我们异口同声的说。   “三成。”   给出这个答案后,我想了想,补充道。   “这还是最乐观的推测,如果往最坏的方面去分析,咱们的胜率.......”   后面的话我并没有说出来,但我相信,在场的人都能听懂。   想赢?   难。 第五章 鼓   陈儒生跟九太爷的状态,明显要比我想象中的好。   要说受伤的程度,相比起前不久的方时良,它们肯定要伤得重。   但奇怪的是,它们显现出来的状态,却不是方时良能够比上的。   倒不是说它们能够自我恢复,主要是它们被邪气入身之后,所呈现出来的状态,要显得游刃有余许多。   哪怕我还没有施救,它们俩的状态也很平稳。   体内的阴气聚而不散,跟方时良体内的山河气很相似,好像是在主动护住它们的“心脉”。   “老沈,它们俩的情况跟我一样吗?”方时良蹲在我身边,兴致勃勃的看我给陈儒生它们治伤。   不得不说,他脸上那神态极其的嘲讽,看我治病就跟看春晚一样喜庆。   要是陈儒生它们醒过来了,第一眼肯定看不见我,只能看见方时良那一张尽是贱笑的脸。   “比你严重一点。”我低声道:“但侵入肉身的毒气都是很相似的,基本上一样。”   “我怎么感觉它们没我惨呢?”方时良嘀咕道,貌似是有点心里不平衡了,表情郁闷到了极点:“比我伤得重,还没我那么难受,是老天爷故意刁难我还是咋的?”   “因为你还活着。”我笑道:“它们的真身近乎于肉身,但只是近乎于,并不是真正的肉身,所以从某种角度来说,它们受到那些邪气的影响,所出现的症状会比你轻得多。”   听见我这么说,方时良点点头,仔细看了看陈儒生它们,还是有些期待的问我:“像是它们这样,难治吗?”   我看见他脸上的期待,给了他一个如愿以偿的答案。   “难治。”   魂魄与肉身不同,仙家的真身算是一半魂魄一半肉身,像是这样的混合体,气的分部以及流通路线,是比活人更难掌握的。   不过好在我不用亲自动手,有三翅虫帮我进去啃,所以......   “得亏它们俩是仙家!”镇江河站在边上,在目睹了三翅虫破开陈儒生的真身,钻入它的脖子之后,发表了这么一番感慨:“要是我遇见这事,还得让这么大只虫钻进去,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听见这话,方时良表情一僵,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太好的回忆,眼里全是后怕。   “那只蛊好像在变化。”   袁绍翁冷不丁的说道,蹲在陈儒生旁边,仔细观察着那个被三翅虫破开的窟窿,语气又是惊讶又是疑惑,似乎是没想到会遇见这样的事。   “我见过的蛊虫也不少了,但还真没一个是这样的。”袁绍翁喃喃道;“本身的实力不强,底子也不如金蚕蛊那么厚实,可是它体内蕴含的能量却复杂得超出我想象啊!”   “它是在依靠食气修行。”董老仙儿说道,眼里满是惊讶:“这虫子在吞噬那些外来的邪气,而且在这个过程里,它自身的气也在越变越强。”   “吱吱!!”   爩鼠叫了两声,应该是听懂了董老仙儿的话,很人性化的露出了一种不屑的眼神,支着身子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吱吱的叫个不停。   “它说啥呢?”董老仙儿问我。   “小胖是在说,它也能食气,也能依靠食气来修行,不比三翅虫差。”我如实翻译道,然后看了爩鼠一眼,提醒它:“你能吃的气有限,它的肚子才是个无底洞,论食气,你还真比不上它。”   一听我这么说,爩鼠顿时就急眼了,砰地一下跳到我肩上,吱吱叫个不停。   在场的人都能看出来,我这句话是故意说给爩鼠听的。   这小胖子的脑子有点轴,有时候还转不过弯来,要是没人打击它,搞不好下一回遇见类似的情况,它会不等我同意就上。   这些邪气对三翅虫来说没什么影响,但是小胖可不一样啊,爩鼠毕竟不是三翅虫,食气只是它进食的一个方法,不是最主要的修行手段。   它能吃进肚子里的气,能保证它自身不受影响的气,都有一定的局限性,全是常见的那几种。   像是这一次侵入陈儒生它们体内的邪气,就不是爩鼠能够随便消化的。   如果它傻头傻脑的吃了一肚子邪气,指不定会出多大的问题呢!   “小沈,旧教的人好像把目标都瞄准东北了,这是怎么回事,你想过吗?”董老仙儿问了一句,冷不丁的递了支烟给我,表情很是诚恳,有种请教的意思。   我急忙抬起双手接烟,规规矩矩的说:“有可能是因为我。”   “对,你是一个集中火力的点,但除了你之外,旧教还有别的目的吗?”董老仙儿不动声色的问道:“我听说他们在外地都开始玩低调了,就在咱们东三省高调,貌似还干出了不少大事呢。”   “他们好像在找什么东西。”镇江河点点头,貌似也知道一些内幕,一脸八卦的跟我们聊着:“听我那些朋友说,那帮子邪教徒好像是在找什么法器,貌似还是咱们这一门的。”   宋补天不动声色的看了我一眼,我没吭声,耸了耸肩。   见我如此,他的表情倒是变得有些矛盾了,似乎是不知道该不该说。   旧教在寻找东西,这消息只是片面的,真实情况应该是俏仙姑在找什么东西。   她要找的,也是宋补天的目标。   巫子祈天鼓。   如果说这件法器是其他门的,那么宋补天肯定不会有意隐瞒,可是这玩意儿却是出马家跟萨满教的至宝.......   且不说镇江河跟董老仙儿会不会起心思,就是自己闷着头把法器带走,把这件属于出马家萨满教的至宝带过山海关,说出去也不好听。   一个先生,带走了不属于自己法派的东西,并且自己还他妈用不上,这要是说出去,谁不得说宋补天雁过拔毛?   要是因为这事把宋家的名声搞臭了,宋补天就算是死,也后悔不过来。   他这辈子最想干的事,不是别的,就是振兴宋家,让那个死去的宋家再活过来。   所以说,到这份上,他实在是有点矛盾了。   说出来,显得自己大气,不说出来的话.......他们也迟早会知道啊!   “旧教在寻找一件法器。”宋补天低声说:“那件法器,还是你们出马家萨满家的至宝。”   听见宋补天这么说,镇江河跟董老仙儿顿时就来了兴趣,脸上的表情尽是好奇,倒是没有普通人眼里的贪婪。   “我们两家里,能称之为至宝的法器不少,你说的具体是哪一件?”董老仙儿兴致勃勃的问道。   “是啊!”镇江河笑道:“我都不知道东三省还有这种好玩意儿呢!”   “那件法器,是鼓。”宋补天叹道:“巫子祈天鼓,您二位听说过吧?”   得到这个答案,镇江河跟董老仙儿顿时就瞪大了眼,异口同声的喊了起来:“竟然是那玩意儿?!!那鼓不该被人知道啊!他们是从哪儿得到的消息?!!”   说实话,这俩老头儿在听见“巫子祈天鼓”这几个字后,表情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兴奋,反倒是有一种.......很难理解的惊恐?   这一点不光是我注意到了,宋补天也注意到了,所以他也不禁好奇的问了句:“您们也知道那东西?”   “知道,还不是一般的知道。”董老仙儿说着,皱紧了眉,看了镇江河一眼:“那是二十年前吧?就咱们在长白山跟人斗法的时候!”   镇江河叹了口气,说,是。   “关于那件法器的事,我不知道你们听说的是什么样,但作为长辈,我多一句嘴,也算是劝你们一句.......”董老仙儿说着,似乎是猜到了宋补天的想法,直勾勾的盯着他,说:“那件法器,就算是落在咱们手里,咱也得马上处理掉,绝对不能留。”   “啥子??”宋补天一愣,完全没想到董老仙儿会这么说:“为什么啊??”   董老仙儿苦笑着摇摇头。   “巫子祈天鼓,不是什么法器,是一件邪器。” 第六章 法器还是邪器   巫子祈天鼓是邪器?这又是从何说起??   这时,不光是宋补天迷茫了,连我也有点迷茫了。   因为吴仙佛曾经跟我说过,那件法器确确实实是萨满教跟出马家的至宝,这点是做不得假的。   但是他们俩为什么要说这是邪器?   直觉告诉我,董老仙儿跟镇江河都不是在开玩笑,他们说的这些话,每一个字里都透露着认真,而且我还感觉到了一种潜藏在他们话里的恐惧。   “董老爷,方便跟我们说说吗?”我好奇的问道:“那件法器怎么又变成邪器了?”   “所有人都知道巫子祈天鼓是个好东西,曾经的我也是这么认为,但是在二十年前,我跟老郑在长白山见过那玩意儿一次,所以........”董老仙儿说到这里,稍微停顿了一下,表情越发的难看:“当年跟我们斗法的人也是萨满,姓周,他手里拿着的法器,就是巫子祈天鼓。”   “这人的本事不大,底子也挺弱的,大概比我们低一线吧。”镇江河叹道:“但就凭借着那面蛊,完完全全的能够压着我们打,被他用鼓招来的仙家,也比普通的仙家要强,因为那面鼓可以接通地下的气脉,借助气脉,便能增强仙家的真身,每个仙家的实力至少都能翻一番,这还是至少!”   “牛逼啊!”宋补天惊呼道:“这东西的能力这么大?那应该是萨满教代代相传的宝物啊!出马家也不可能落下,怎么会消失那么些年呢?”   “曾经我们也不知道它为什么会消失,有这么一面神鼓,扬名立万是轻轻松松的事,但在咱们国内,近百年来,靠这面鼓成名的一个都没有。”董老仙儿苦笑道:“这鼓有多厉害?除开能跟借助气脉的力量不说,它还能强制性的召出别人堂子里的仙家,并且还能强行命令仙家,完全不用顾忌仙家自己的想法。”   “您的意思是......它能把仙家全部变成傀儡?”我小心翼翼的问道:“是这意思吧?”   “差不多。”董老仙儿叹道:“当初我们也没想到那面鼓这么狠,所以跟那个萨满交手的时候,我们也就没多想,直接把堂子里的,四面八方的,能叫来的仙家全给叫来了。”   “之后就全他娘的被策反了!”镇江河骂道,呸的一声吐了口唾沫:“虽然我知道这不是仙家的本意,但现在想想,真够憋屈的!”   “你知道当时他操控了多少仙家吗?”董老仙儿问我。   我摇摇头。   “至少有一千多个啊!”董老仙儿苦笑着说:“胡天生,黄宝山,它们当时也在场,哪怕自己的意识都是清醒的,也违背不了那面鼓的指令,只能玩命的跟我们干。”   听到这里我是真的有点好奇了,如果当初的情况真是董老仙儿说的这样,那他们是怎么活下来的?   萨满教,出马家,他们的力量都来自于仙家。   如果没有仙家作为靠山,说白了,他们的战斗力至少下降八成!   “你们咋活下来的?”方时良忍不住好奇问道,倒是比我直接。   董老仙儿苦笑着摇摇头,跟镇江河对视了一眼,两个人的表情都满是庆幸,颇有种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感觉。   “运气好就活下来了。”董老仙儿说道。   “嘿,老前辈,你这是敷衍我啊?”方时良好笑道:“运气好就能活?这话拿去哄小孩都没人信!”   “我说的是真的!”董老仙儿无奈道:“就在我们绝望得差不多要投降的时候,那老犊子自己倒了。”   “啥子??倒了??”宋补天睁大了眼睛。   “可不是么。”镇江河苦笑着说:“我们也纳闷呢,那老东西刚要把我们俩赶尽杀绝斩草除根,结果眼皮子一翻就自个儿晕过去了,那些仙家的束缚也就解开了。”   “他人呢?被仙家弄死了?”我问。   “没。”董老仙儿摇摇头:“想弄死他的仙家很多,但都让我们劝住了,因为我跟老郑感觉这事不简单,所以啊,就发了发慈悲,把他手脚筋给挑了,腿骨也给砸了,保证他没机会翻身,这才想办法把他救回来。”   听到这里,我跟宋补天的表情都有些复杂,方时良更是一愣神,嘀咕了一句。   我操。   发发慈悲就把人的手脚筋给挑了?还砸了人的腿骨?这要是不发慈悲,还不得把人生吞活剥了?   “哎,你们别这么看我啊,主意又不是我出的,是他出的!”董老仙儿说着,抬起手指了指镇江河,满脸的无辜:“出主意的是他,动手的也是他!”   看见自己被卖了,镇江河也没生气,只是有点鄙夷的看了看董老仙儿,往他脚边吐了口唾沫星子。   “他最后还是被你们救回来了?没直接嗝屁?”方时良好奇的问道。   “救是救回来了,不过也没能活过半天。”董老仙儿说着,见我们眼神不对,火急火燎的就解释了一句:“不是我们动的手,是他自己死的!”   “他的寿数已经到头了。”镇江河叹道。   “你是说......他自然老死了?”宋补天试探着问道。   “算是吧。”镇江河笑道,表情有些复杂:“那人看起来比我们现在还老,脸上全是皱纹,头发也掉得差不多了,满脸的老年斑,但他自己跟我们说,他才三十岁。”   “啥?他跟你们说?”方时良一愣。   “是啊,被救过来之后,他竟然不恨我们,你说奇怪不?”董老仙儿苦笑道:“他好像什么都看开了,觉得自己死了也是解脱,不光告诉我们一些关于他自己的事,还跟我们说了一些巫子祈天鼓的内幕消息。”   “内幕消息?有多内幕啊?”方时良兴致勃勃的问道。   “这些我从来没听过,只在他嘴里听过,所以我当时也很震惊.......”董老仙儿叹道:“巫子祈天鼓,确实是一件至宝,能力极大,但它也有一个致命的地方。”   “它是活的。”镇江河冷不丁的说道,眼里有些后怕。   听见这话,我们面面相觑了一阵,谁也没吭声,只觉得这事貌似超出我们预料了。   “那面鼓都他妈要成精了!”董老仙儿咬着牙说:“虽然没有自己的意识,不像是少见的那些器具成精的冤孽,但它有修行的本能,只要接触到活人,就会下意识的吸取活人的运势,之后还会吃下活人的精血,寿数........”   “那人得到巫子祈天鼓还不到三年。”镇江河苦笑着摇摇头:“三年啊,一转眼的工夫,就变成那模样了。”   “这件事还有其他人知道吗?”宋补天问。   “不清楚。”镇江河叹道:“但我感觉就算有人知道,数量也不会太多,毕竟这玩意儿只有一个,现世的次数还极其的少。”   “你们想想,咱这一行有多少人对巫子祈天鼓趋之若鹜?”董老仙儿无奈道:“谁都不知道真相,所以才会一直拿它当正统的法器来看。”   “那你们怎么不说呢?”宋补天很疑惑的问了句:“你们一个是萨满教的扛把子,一个是出马家的泰山北斗,有你们俩站出来说这事,肯定.......”   “巫子祈天鼓在二十年前就被我们扔了,而且是扔在长白山,悬崖底下的一个地窟里,外面还让我们用土封住了。”董老仙儿点上烟,抽了两口,表情也有些郁闷:“都把事办到这个份上了,还站出来多嘴,那不是闲得慌么。”   “现在那件法器好像在铁岭。”宋补天不动声色的说道。   闻言,董老仙儿跟镇江河看了看对方,眼里都有些诧异。   “那东西在铁岭?这不应该啊.......”董老仙儿嘀咕道:“难不成是让人给刨出来了?” 第七章 成精   据董老仙儿跟镇江河说,巫子祈天鼓是邪器,所以他们谁都不敢起心思,而且还觉得这玩意儿流通出去是个祸害,最终他们还是选择了找地方掩埋。   长白山之中,某个悬崖的正下方有一个天然形成的地窟,巫子祈天鼓就被他们丢在了那里面,并且入口处被他们用泥土砂石封住,还施展某些手段设下了阵局。   别说是找到了,就是找准位置,想挖出来都很困难。   那片被他们加工过的土,比水泥还硬,用锄头凿下去都能看见火花。   “那片土不是通过物理手段就能破开的,潜藏在里面的,还有地气。”董老仙儿说着,看了看脸色渐渐恢复平缓的陈儒生它们,语气也轻松了起来:“有地气作为加固剂,想破开那片土,除非是用上了咱们这行的术法,把地气给泄走了。”   “普通先生能泄走那片地气吗?”我问道。   董老仙儿摇摇头,镇江河也开口说,不能,那片地气就跟定时炸弹差不多,普通先生要是敢冒险泄走地气,他就是第一个死的。   “连接成团的地气是一个整体,如果没把控好,只要破开一个口子,里面的地气就会像是炸弹一样,砰地一声炸出来。”镇江河笑道:“到那时候,不光是破阵的先生要玩完,埋藏在地里的巫子祈天鼓,也会在瞬间炸成碎末,那玩意儿我们看过了,跟寻常法器一样,甭管它的能力有多强,说到底还是凡人做出来的东西,经不起折腾。”   “那就奇怪了.......”宋补天嘀咕道,表情很是疑惑:“既然这件法器都被藏在地里了,你们还做了这么多的保护措施,它又是怎么出来的?”   听见这问题,董老仙儿跟镇江河也是满头雾水,直说这事他们确实分析不了,因为有这个能力破他们阵局的人,在国内也没几个,更何况那地方极其偏僻,方圆几十里都看不见人烟,想找到准确地点都很困难。   “旧教可以先排除了,如果是他们破开的阵局,那么巫子祈天鼓应该就在他们手上,可就现在的情况来说,明显没有。”我叹道:“只有别的可能,要么是机缘巧合,有别的先生发现了这东西,要么就是........”   说到这里,我稍微停顿了一下,试探性的问了句:“我记得你们说过,那面鼓都快成精了,好像能自己修行,是这样吧?”   一听我冷不丁的这个问题,镇江河跟董老仙儿也没多想,嗯了一声,说是啊,那玩意儿跟冤孽差不多,哪怕它不能出声不能动弹,手里把持着它,也能感觉到一种莫名其妙的生命力。   好像是活过来了一样。   “按照萨满教跟出马家的说法,世间万物皆可成精,无论是死物还是活物,都有得道修行的机会。”我笑道:“说不准那面鼓就成精了!”   “这......”镇江河皱了皱眉:“就算它成精了,那点力量,也不足以破开阵局重见天日,毕竟死物修成仙家是需要过程的,我们把它埋进去直到今天,不过二十年罢了。”   “是啊,仅仅二十年的修行,它能怎么的?上天啊?”董老仙儿也笑了起来。   “成精的东西,不一定是力量大,但成了精的玩意儿,都有一个共同点。”我低声道:“意识,自我的意识。”   意识是一个生命体的体现,无论是魂魄状的“生命体”,还是实际存在并且存活的生命体,都有自我意识。   成精的东西,也是如此。   如果巫子祈天鼓真的成精了,那么它就很有可能拥有了自我的意识,并且依靠自我意识来趋吉避凶,或是说,从某种特殊的角度来拯救自己。   “那面鼓可以用来召唤仙家,也能用来控制仙家,说句不好听的,它叫来的仙家基本上就相当于奴隶,让干什么就干什么,比你们这些先生都高了不知道多少倍。”我笑道:“如果说它拥有了意识,还发现了自己的处境堪忧,那么它肯定会想到很多事,比如怎么把自己救出去,怎么脱离这个困境。”   这时候,在场的人已经听出来我大概的意思了,表情都有些不敢相信,似乎都觉得这是我异想天开的猜测,真实性很低。   但是我记得,很清楚的记得,老爷子曾经跟我说过一个故事。   或是说,那个真实事例。   在民国年间,曾经有一个哑巴武夫,仗着自己武力高强,到处惹是生非,经常莫名其妙的就会跟人翻脸,动不动就刀剑相向。   行走江湖的这十几年来,他惹下了不少祸事,也结下了不少仇家。   到最后,他让仇家围堵,被仇家按在街口,当着无数人的面剁掉了双手双脚,直到那时候他才开口说话。   没错,一个哑巴,开口说话了。   他在临死之前,就看着属于自己的那把斩马刀,一个劲的狂笑,嘴里翻来覆去的只吼着一句话。   终于摆脱了,终于解脱了。   “他摆脱什么了?”陈秋雁好奇的问道,蹲在我身边,双手托腮的看着我,眼里全是好奇,跟小时候我听故事一样认真:“他不是个哑巴吗?怎么能说话?”   “那把斩马刀,是他意外得来的一件兵器,从来都不用磨,自己就能莫名其妙的变得锋利无比。”我低声道:“从他得到那把刀开始,他的意识就被隔离了,跟鬼上身差不多,意识是清醒的,但就是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身子,只能不停的砍人,杀人.......”   一边说着,我一边点上宋补天递来的烟,复述着老爷子当初跟我说过的话。   “不过还好,他的意识只有最开始被隔离,到后来,他也能逐渐的控制自己的身子,但只要情绪不稳定,那把刀就能趁虚而入,夺取他对肉身的控制权。”我笑了笑:“所以说,他砍人杀人,都不是本意,是那把刀做的。”   “这故事我好像听过。”宋补天低声问我:“是民国年间的那把妖刀?我听我爷爷说,那把刀好像是古时候流传下来的,不过在那人死后,刀就失传了。”   “不是失传了,是.......哎算了,我还是继续说吧。”   我笑着摇摇头,缓缓道:“当时在场的人很多,听见那个哑巴武夫的话,也有很多人不信,特别是他的仇家,为了羞辱他,还特意把斩马刀捡了起来,打算用这玩意儿去了结他。”   “结果呢?”陈秋雁好奇的问道。   “死了很多人。”我叹了口气:“捡起那把刀的人,第一时间就剁了武夫的脑袋,之后就操着刀子乱砍,哪怕是自己人也砍,当时根本就没人拦得住他,围观的人基本上都被他砍死了,就算是跑,他也是一个劲的追着砍,就像是有生死大仇似的,等官家来人支援,得到斩马刀的人已经消失了,跟从来没出现过似的,消失得无影无踪,前后不过半分钟,人就不见了!”   “凭空消失??”方时良瞪大了眼睛:“这是超能力啊!!”   “不是凭空消失,反正没人知道他是怎么不见的,后来我爷爷也分析过,那龟儿子跑得飞快,应该是趁着没人注意就跑了。”我笑道:“往后十年,那个人都没出现过,直到我爷爷在山里遇见他,那时候他已经是白骨了,斩马刀就在他旁边。”   听到这里,宋补天忙不迭的问我,似乎对这把刀也挺好奇的:“斩马刀是不是在你们沈家?”   “不是。”我摇摇头,如实说道:“我爷爷遇见那把刀的时候没贪,第一时间就决定要毁了它,最后它让我爷爷砸成了好几截,还被铁匠熔成了铁球,四面八方的散开扔了,一点边角废料都没留下。” 第八章 北贡   听完这个简短的故事,镇江河跟董老仙儿的表情都有些复杂,就是那种将信将疑夹杂着凝重的表情,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镇江河叹道:“但你觉得这有可能吗?”   “说不准。”我笑道。   “那面鼓再厉害也只是法器,没有活人操纵,它凭什么去召仙家?”董老仙儿皱着眉说道:“请仙家是需要一些流程的,那面鼓不是人,也没嘴用来唱词,应该召不来吧?”   我看了镇江河一眼,问他:“你带悲王它们过来,唱词了吗?”   镇江河没吭声。   “自家堂子里的顶梁柱,只要关系凑合,肯定一喊就跟着,用不着走什么流程。”董老仙儿低声道:“可是那玩意儿是没堂子的,它只能强行召来四面八方的仙家啊,这就必须走流程了!”   “有一点可能,那就是有很多的可能。”我耸了耸肩:“如果真是这样,对咱们而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好个屁啊!”董老仙儿哭笑不得的说:“那玩意儿都成精了,现世之后,指不定会闹出多大的事,这对咱们来说有啥好的?”   “旧教在找它,你说这好不好?”我笑道:“一个是有脑子还有能力的巫子祈天鼓,一个是被你们埋藏在地里等人拿的宝贝,这两个玩意儿,哪个好搞定?”   一听我这么说,董老仙儿跟镇江河也反应过来了,齐刷刷的长出了一口气,表情都变得轻松了不少。   “那面鼓我见.....不,应该是听见过。”   就在这时,陈儒生的声音毫无预兆的响了起来。   等我们低头看去,陈儒生已经睁开了眼,双目无神的望着天花板,像是在发呆那样喃喃自语。   “你醒了?!”镇江河喜形于色的问道,忙不迭的凑过来,一边检查着陈儒生的状态,一边问它:“感觉怎么样啊??那些邪气都被驱散了??”   “不是被驱散了,是被那只小肥虫给吞了。”陈儒生笑道。   说着,它慢慢转移开目光,直勾勾的看着我,眼神很是诚恳。   “小后生,这次我得谢谢你,无论你认不认,我都欠你一个人情,以后有用到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诶,陈悲王,咱们不是盟友吗?”我好笑的说道,摆摆手:“咱们之间不用说谢,只是互相帮忙罢了。”   “救命之恩是大恩,不是帮不帮忙的问题。”陈儒生叹了口气:“别看我撑过来了,我的状态确实不怎么样,只是没表现出来而已,那些邪气远比我想象的要霸道,再过个几天,邪气必然会侵入我的周身活穴,到那时候你想救也救不了,绝对是死定了。”   “有这么严重吗?”镇江河一愣,显然没想到情况会是这样。   “有,而且还特别的有。”陈儒生苦笑道:“刚才我听你们说巫子祈天鼓.......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啥事?”宋补天忙不迭的问道:“您是不是见过那玩意儿?”   “我不是说了么,不是见过,是听过。”陈儒生叹道:“前段时间我去过一趟铁岭,在上山的时候,我听见了一阵鼓声,很奇怪的鼓声,跟传统的神鼓不太一样。”   说着,陈儒生皱了皱眉,似乎是在回忆,之后才跟我们描述道:“那阵鼓声很轻,但每一下都能敲进你的脑子里,好像能搅乱你的意识,反正我当时是迷迷糊糊的,下意识就要跟着鼓声走过去。”   “听着咋这么邪乎呢.......”方时良嘀咕道,半信半疑的看着陈儒生:“你说的那情况,跟活人被鬼迷住了差不多,那鼓声还真能洗你们的脑?”   “应该能吧。”陈儒生皱着眉,低声跟我们说:“那阵鼓声持续的时间不长,大概就在两三秒的样子,很快就消失了,所以我也没在意,直到你们现在说起来我才反应过来.......”   听完陈儒生的话,镇江河跟董老仙儿都不吭声了。   “如果您确定这些都不是幻觉,是真实经历过的,那么很有可能......那阵鼓声,就是巫子祈天鼓敲出来的!”我嘿嘿笑道:“没想到啊,普普通通的一面鼓,竟然能让悲王这一级别的鬼仙都迷糊,看样子咱还是低估它了。”   话音一落,我想起某事,忙不迭的问陈儒生:“悲王老爷,您听见鼓声的时候,还发现别的东西没?”   “别的东西?”陈儒生一愣:“啥东西?”   “比如......跟你们一样的仙家.......”我低声问道,意有所指。   陈儒生沉默了一阵,很认真的回忆着,最后点点头,语气很肯定:“有,而且那些仙家的气息,都是聚集在鼓声传来的方向。”   “那些仙家的气息怎么样?强吗?”方时良好奇的问道。   “还凑合吧。”陈儒生笑了笑,语气很谦虚:“最强的一个,大概还差我一截,反正我没发现比我厉害的。”   “行,这情报可以,算是给咱们确定目标了。”袁绍翁笑了起来,不再沉默,站起身,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铁岭确实有鼓,而且那地方也是我们跟旧教的交战点,不管怎么说都避不开了。”   就在这时候,宋补天别在腰后的大哥大,很突兀的响了起来。   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拿起了电话,接通之后客客气气的问了句找谁。   过了两秒,他把电话递给我,表情说不出的复杂。   “找你的。”宋补天说道。   “找我?”我一愣一愣的看着他,有些诧异:“谁啊?”   “不知道。”宋补天摇摇头:“他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找沈世安,让我拿电话给你。”   听见宋补天这么说,我犹豫了一秒,接过大哥大,小心翼翼的问道:“谁?”   “我啊!”   电话那边瞬间就传来了吴仙佛的声音,听他那语气,貌似还挺着急的。   “你们是不是还在沈阳呢??”   “是啊,咋了?”我满头雾水的问道:“你找我有啥事?”   吴仙佛跟我打的交道不多,但凭感觉来说,我基本上可以确定,他不会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打电话找我,而且打的还是宋补天的电话。   一定有急事,这点我很清楚。   “赶紧去铁岭!!不顾一切都要赶过去!!”吴仙佛火急火燎的说道:“咱们都想错了!!旧教在铁岭扎根的目标不在法器,是在别的东西身上!!”   我没吭声,准确的说,我是没反应过来。   “到底是啥情况?”我满头雾水的问道。   这时,吴仙佛像是冷静了一些,语气也渐渐平缓了下来。   “那面鼓只是俏仙姑的目标,旧教的目标藏在这之后,他们在铁岭找的不光是那面鼓,还有别的东西。”   “啥子东西?”我好奇的问道。   “北贡!”   吴仙佛说着,语气又变得激动了起来:“不管他们找北贡做什么,肯定不是好事,你一定要拦住他们!!”   “我尽量吧。”我叹了口气,心说吴仙佛也是够缺德的,我的处境本来就不怎么样,他照样拿我当枪使,也不想想我有那能力吗?   旧教说阻止就能阻止?开玩笑呢?   不过话说回来......   “北贡是啥子东西?”我疑惑的问道。   “活物!”吴仙佛咬着牙说:“我这边的麻烦不小,旧教的人好像发现我了,正在玩了命的找我,如果我现在去东北,他们必然会跟着过来,指不定还得盯上你.......”   “别说这些没用的,我也没指望让你帮忙。”我笑道:“北贡是活物?是人还是啥?”   “北贡是一种人形的生物,你没见过,我说了你也不明白,反正你注意盯着旧教就行,只要他们有大动作,那就代表他们找到北贡了。”吴仙佛叹道。   “人形生物?”我皱了皱眉:“也是旧日时期的怪物?”   吴仙佛嗯了一声。   “算是吧,不过它在旧日时期的地位不高,也能说它是旧日者的食粮。” 第九章 突来的任务   旧日者的食粮,这个称呼很直白。   “它是那些旧日者的食物?”我好奇的问道:“就跟咱们后世人养的家畜一样,都是用来吃的是吧?”   “差不多。”吴仙佛低声道:“那玩意儿在旧日者眼里是食粮,但在你们眼里,那就是顶了天的冤孽,但它不好战,性子比较平稳,还有点怂,你们别激它就成。”   “我操?”   我忍不住惊呼了起来,见自己声音过大,把众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忙不迭的压着嗓子,用手捂着话筒说:“你他妈不会是想让我去对付它吧?”   “那不能。”吴仙佛笑道:“你只要保证它不落在旧教手里就行了,其他的事你用不着管,如果到了最后,旧教也没发现它的存在,你也没找到,那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如果找到了......你一定要拦住他们!”   “我尽量吧。”   这就是我给吴仙佛的答复,我也只能这么说,因为有些事是不能说死的。   假如。   旧教的人跟我杠上了,但中间还有一个北贡,那么一切的计划都得变。   无论如何,我最需要保证的,就是自己身边人的安全,还有我自己的安全。   命都没了,拿什么去报仇?   很快,电话就挂断了,听吴仙佛的口气,他在那边好像还有很多事要做。   如果他没骗我的话,很有可能,他现在的处境比我更加不堪。   吴仙佛的身份不一般,在旧教眼里,他可能就是另外一个南自在,对付这种大敌......旧教是不会心慈手软的。   “什么情况?”方时良好奇的看着我:“刚才打电话那人是谁啊?”   我没吭声,看了看在场众人,觉得这事想瞒也瞒不过去,更何况也没必要。   吴仙佛喊出来的那一嗓子就已经暴露了,别看他嗓门平常不显大,这冷不丁的一喊,简直是堪比方时良.......   “他是我朋友。”我笑道:“跟旧教的人有一些瓜葛,而且他的情报网比咱们大点,得到的消息都比较特殊。”   听见我的这番话,众人都点点头,也没追问吴仙佛的身份。   “按照他这意思,咱们应该赶紧去铁岭,把旧教的人给拦住?”袁绍翁抽着烟问我,表情说不上来,貌似是有种半信半疑的味道:“那个北贡又是什么东西?也是你们说的那种旧日时期的怪物?”   “刚才那人不是说了吗?那是旧日怪物的食粮,跟猪牛这些家畜差不多吧?”董老仙儿嘀咕着,又看了看我,试探性的问道:“跟你打电话的那个人,能信得过不?”   我想了想,说,说不准。   没错,说不准。   吴仙佛的底细,吴仙佛的背景,吴仙佛的计划.......说白了,他在我眼里跟一个谜团差不多,对于这样的合作方我也不放心,但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一看我这反应,袁绍翁他们也不吭声了,眉头越皱越紧。   “要不然就试试呗。”宋补天笑道:“无论如何,咱都得往铁岭那边走一遭,至于什么北贡不北贡的,那就之后再说吧。”   闻言,袁绍翁那几个老头儿面面相觑了一阵,都点点头,没发表什么意见。   又过了半小时左右,九太爷也从昏迷之中清醒了过来。   不得不说,它清醒之后的表现,确实让我大吃一惊。   先是跟死人诈尸了似的,直挺挺的从地上站了起来,膝盖都不弯,然后就迷迷糊糊的开始叫骂,翻来覆去的就在叫赵仙洪上来,有种真刀真枪的斗,别他妈玩阴的。   这种如同梦游一般的状态,持续了大概半分钟的光景。   等它冷静下来.....不,应该是缓过神来,它看了看在场的人,顿时就没声了。   “老九?”镇江河小心翼翼的问道:“你睡醒了没?”   九太爷没吭声,盘腿坐在边上,表情很是凝重。   “丢人了吧?”陈儒生幸灾乐祸的笑着,眉宇之间满是快意:“平常看着跟冰块一样,到头来还是不如我啊,什么叫云淡风轻,什么叫.......”   “你他娘的找事呢?”九太爷瞪大了眼睛,如欲吃人的瞪着陈儒生:“信不信我抽你?”   听见九太爷这话,陈儒生顿时就哈哈大笑了起来,压根就不生气,这样一来,九太爷气得就更厉害了,要不是镇江河一个劲的劝它,估计就这时候,它们俩非得当场分出个生死来。   “既然要去,那就得准备好了,不能打无把握的仗。”袁绍翁把烟头一掐,笑呵呵的说道:“小沈,你也是第一次来东北,趁着这两天好好歇歇,最多两天,我们把这边的事安排好,直接就过去。”   “要不我先去?”我试探着问道,想起吴仙佛那着急忙慌的语气,只觉得这事不简单,貌似是属于耽误不得的那种。   “这事不能急。”镇江河叹道:“从沈阳到铁岭,最多几个小时的路程,到时候一趟车就过去了,没必要分两趟,更何况在东三省这一片,我们的眼线不比你想的少,只要铁岭那边有什么风吹草动,咱立马就过去。”   得到镇江河的这个答复,我想了想,点点头说,行。   确实,有些事是不能急的。   更何况这一次我们面对的还是旧教,如果镇江河他们还没赶过去,我先一步过去让人给阴了......那就不是倒霉这么简单的事了。   一子落错,全盘皆输。   “下棋的时候不能急,急了就会漏洞百出的。”宋补天笑道。   我嗯了一声,给九太爷跟陈儒生检查了一遍,确定它们没什么问题了,这才让镇江河松了口气。   在这之后,我们也没有继续停留在这个偏僻的破庙里,而是直接返回了沈阳。   袁绍翁跟镇江河是先一步告辞的,董老仙儿则是没有离开我们,反而为了彰显自己长辈的风范,自费带着我们住进了一家豪华酒店里。   宋补天跟方时良一人一间房,董老仙儿也是自己住一间,只有我跟陈秋雁是两个人住的一间房。   大房,带着浴缸跟超大双人床的那种。   但说句实话,我跟陈秋雁没那么尴尬。   貌似是因为上次旅店凑合睡一宿的事,她看起来比我都淡定。   进房间之后,自己放水洗澡,我则是坐在客厅里看电视,等她洗完了,我也跑进去洗了个热水澡。   直到我洗完出来,陈秋雁也是笑嘻嘻的,我也是如此,谁的脸上都没尴尬的表情,仿佛这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事。   躺在双人床上,我们俩也盖着同一床被子,只不过都穿着睡衣,没外人想象的那么复杂。   我跟陈秋雁是依靠在一起睡的,她睡在我怀里,我也紧搂着她。   但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时候我没那种方时良常说的,男人的冲动。   我只是单纯的感觉很舒服,很享受跟陈秋雁待在一起的过程,有种无法描述的归属感,就觉得有她在我身边,我能够异常的安心。   据陈秋雁自己说,她跟我在一起时,也有同样的感觉。   或许这就是感情的另外一种体现吧........不过这种情况,让方时良很是不屑,他是知道我跟陈秋雁进展到哪一步的。   在他眼里,我完全就是个另类,陈秋雁也是,为什么就不能有点干柴烈火的感情呢!   “男男女女不就是那样么,你们俩啊真是......就一个字,纯!也能说是另外一个字,蠢!”方时良跟我说这些话的时候,满脸的恨铁不成钢:“崽啊,你混成这样,让哥哥我很是失望啊!”   想起方时良跟我聊天时说的那些话,不知道怎么的,忽然有点心情复杂了,当然,也能说是心猿意马。   “世安,我有种感觉。”   “啊??啥子感觉??”   “这一次好像要出事。”陈秋雁低声道:“可能会有人死。” 第十章 败落之城   陈秋雁的直觉一向比我强,这点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她平常要么就不说,要是真的说出口了,那就足以说明,她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   “谁会死?”我侧过身,抱着陈秋雁,很突然的想起了老爷子他们,忍不住抱得更紧了,语气也变得有些紧张:“是不是咱们的人?”   “我也不知道,只是有那种感觉.......”陈秋雁喃喃道,语气很不确定,但我能听出来,那种潜藏在平静之下的恐慌:“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真的,世安,咱们还是小心点吧。”   “放心吧,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我低声道,眼里满是冷静:“如果连你都死了,我就没有活着的必要了,直接找旧教的人鱼死网破吧,大不了就是个死。”   陈秋雁叹了口气,抱紧了我,没再说什么。   过了会,陈秋雁还是忍不住低声问我:“世安,咱们不会输,对吧?”   “你怕咱会输?”我好笑的问道。   她摇摇头,说,不怕,但我怕你出事。   “怕啥子嘛,我不做没把握的事,如果真的有风险,我肯定带着你跑路,怂就怂了,以后有机会再找场子回来。”我笑道,把手伸进上衣,掏出了随身携带的沙身者法印,仔细看了两眼,表情也变得有些庆幸:“要我说,你也是我的大福星,如果没有你给我带回来的这块法印,咱们想跟旧教斗,胜算恐怕连半成都没有。”   说着,我把法印放了回去,但只觉得这玩意儿在胸前硌得慌,最后没办法,还是像是原来那样摘下来,放到床头柜上。   不过这一放,我心里顿时就不得劲了。   跟旧教为敌,沙身者的法印是我最大的凭仗,没这玩意儿,我基本上就得输掉大半。   想了想,我还是决定把它放枕头底下,就跟老爷子睡前把钱包放枕头底下一样,这一睡上去,确实安心了许多。   不过这点安心只是暂时的,因为在不久后,我睡着了,在梦里又醒了。   没错,就像是普通人做梦,偶尔一次会在梦里清醒过来,知道自己是在做梦,一切都不是真的。   可是我所见的一切,却又像是真的。   “我操......这他妈又是哪儿.......”   站在一处略显西洋风格的城楼上,我满脸茫然的左右看了看,只觉得脑子都迷糊了。   我记得前一秒刚睡下,刚闭上眼,这怎么一转眼就来这儿了?   除了做梦,这还有别的解释吗?   不过.......我为什么要说又呢?   对了!   上一次我在梦里遇见大脑怪的时候,所看见的一切给我的感觉,就跟此时我的感受一样,很真实,比现实更加的真实。   无论如何,我都算是放下心来了,起码我反应过来,自己不是被人绑票了,只是单纯的在做梦罢了。   想到这里我更是冷静,跟看风景一样,站在城楼上四处张望着。   我所处的位置,应该是在一座城的城门处,不过这座城貌似已经破败了,许多房屋都被灰色的砂砾淹没了大半,似乎连天空都被这些砂砾感染了,呈现一种很不正常的深灰色。   天空上有太阳,应该有。   如果没有的话,这地方早就该陷入黑暗了,但奇怪的是我再怎么找也看不见太阳。   “这不应该啊......”我嘀咕着,满头雾水的看着灰扑扑的天空:“就算沙尘再大,云层再厚,也不可能把太阳遮掩得这么严实.......如果真的能把它遮掩到密不透风的境地.......这里咋会有光线呢......”   不得不说,哪怕我找不到太阳,这里依旧也有光线。   跟四川的阴天差不多,挺沉闷的,带着一种说不上来的阴郁,搞得我心情都有点沉重了。   就在我准备走下城楼四处逛逛的时候,伴随着一阵突兀袭来的狂风,整座城池都颤抖了起来,犹如地震那边,晃动幅度非常的夸张。   哪怕我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在这时候,我还是下意识的抱住了城楼上的一根石柱,生怕自己被晃丢出去。   在这阵剧烈的地震中,城池里,遍布街道,淹没房屋的那些灰色砂砾,也都有了变化。   许多原先还算平整的砂砾,就在那一片,出现了七八个跟磨盘差不多大小的凹坑。   没等我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一个个瘦弱枯干的人影,就那么从凹坑里走了出来。   与此同时,地震也随之停下了,一切都恢复了寂静,恢复到了最初那种死一样的状态里。   我没敢出声,直觉告诉我,那些从沙子里爬出来的人形生物很危险。   哪怕我知道自己是在做梦,但还是忍不住屏起了呼吸,小心翼翼的打量着那些人。   当然,与其说它们是人,还不如说它们是人形的怪物。   所有“人”都是勾着腰在走路,所以具体身高没法判定,光是现在勾着腰的姿势,它们就足有两米多高。   它们的服装貌似是统一的,身上都穿着灰色长袍,但那些长袍都略显破烂,不少地方都有显眼的大窟窿,比乞丐装还不如。   不光如此,这些人形怪物的背上,还背着一个类似于龟壳的东西。   那玩意儿像是石质的,浅灰色,密密麻麻的有许多裂开的纹路,像是被人砸碎了似的,里面都是空着的,也没有什么填充物。   透过它们长袍上的那些窟窿,我多少也能看见一些它们身体上的细节。   皮肤跟正常人不一样,确实相差得很远,似乎是深灰色的半透明状。   在血肉之中,貌似还有一些闪烁着柔光的蓝色光点,在其中流转。   正当我打量着这些人形怪物时,走在最前面的那一批怪物,像是发现了我,很突兀的停下脚转过身来。   伴随着它的动作,其他的怪物也都停下脚,一个接着一个的往我这边转身。   说不紧张是假的。   能让我看见的怪物,粗略一数,都有上百号,那种被上百号人盯着的感觉,用毛骨悚然都不足以形容了。   但在这时候,我也有机会能够观察到它们的正脸了,出人意料的是,这些人形怪物的脸也是统一的。   我不是说它们长相统一,是打扮。   不知道这帮龟儿子是有什么风俗习惯,脑袋上罩着一个类似于麻布口袋的东西,在面部五官的位置,还有一些黑色颜料勾勒的简单图案,有眼睛,有鼻子,都画出来了完整的五官。   “呜.......”   听见这一阵突如其来的号角声,我不禁愣了一下,心顿时就提了起来。   这声音有点熟啊.......这不就是沙身者特有的号角声吗?!   我记得它在之前的梦里出现时,或者是现实我借用了它的力量,这种莫名其妙的号角声都会出现。   现在我又听见了,难不成这个梦也是........   没等我想明白这个问题,那些紧盯着我的人形怪物,像是受到了什么召唤,齐刷刷的都转回身去,继续背对着我,一步一顿的往正前方行走。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过了还不到两秒,走在最前面的那一批人形怪物,就不约而同的倒在了地上。   刚碰触到地面,瞬间就化成了一地的灰色砂砾,像是被摔碎了似的.......   有第一个,自然就有第二个。   越来越多的人形怪物倒在了地上,不断的变成随处可见的那种灰色砂砾。   这时候我脑子里就一个想法。   我操。   整座城里遍布四方的那些砂砾.......不会都是这些人形怪物化成的吧??   没等我想明白这事,一阵狂风,猛然袭来。   刮风过来的方向,便是那些人形怪物行走的方向,正冲着我,风力之大,刮得我脸上生疼。   在卷带着砂砾的狂风之中,我隐约听见了陈秋雁的声音,意识也越发的模糊。   等我醒转过来,窗外的天已经亮了,我还是睡在酒店的大床上,什么都没发生。   “叫你半天了,你怎么才醒呀?”陈秋雁蹲在床边,双手托腮的冲我笑着:“今天董老爷要请咱们吃饭,赶紧起床吧,都等着你呢!”   “哦哦......好.......”我说着,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往窗外一看,天确实亮了。   但跟我梦里一样,灰蒙蒙的,说不上来的阴郁。 第十一章 官家的棋   说实话,在沈阳待着的这两天,我心里一直都不怎么舒服。   倒不是急着想去铁岭,就感觉有什么东西从我心底钻出来了,不断的缠绕着我的心脏,让我有了种喘不上气的窒息感。   但这种表现并不明显,只有陈秋雁发现了,还问过我几次,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当时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还是用状态不好,没休息好这类的理由搪塞了过去。   在这几天,爩鼠倒是挺活泼的,天天都跟在陈秋雁后面,到处混吃混喝。   而那只三翅虫则像是生病了一样,没什么精神,随时随刻都躲藏在我的上衣口袋里,貌似一直都在睡觉。   这种情况让我不免有些担心,陈秋雁更是急得不行,就差没让我把三翅虫送医院去看看了。   医院......别说是医人的,就是专门医动物的,他们能治吗?   能治个屁!   更何况事后想想,我觉得这跟三翅虫生病没什么关系,它一没有受伤的表现,二没有气弱的现象。   再联系上前不久给陈儒生它们治病的事,这就能解释了。   三翅虫好像更进一步了,体内的蛊气更加精纯,这点是我能够清晰感受到的。   “今天晚上就走。”   宋补天来到我房间的时候,手里还拿着一包没开封的烟,一抬手就扔了过来,脸上笑嘻嘻的看不出半点紧张:“听袁老爷说,铁岭那边都快乱成一锅粥了,仙家跟仙家斗,活人跟活人斗,特别是黑龙山那一截打得特别厉害!”   “黑龙山?”我一愣:“在邪萨满修行的地方还有人闹?”   “可不是么。”方时良紧跟着进了房间,兴高采烈的跟我说:“你是不知道啊,今天袁老爷都跟咱说了,就这两天,黑龙山那里至少死了十几号先生,被弄得魂飞魄散的仙家更是不胜其数。”   “官家的人呢?”我不动声色的问道。   方时良耸了耸肩,宋补天也是如此,直说不知道,反正没人出面调停,在黑龙山那一片,貌似是不准备管事了。   听见这话,我想了想,感觉这事比我想象的要复杂一些。   官家不管事。   哪怕黑龙山那边的人打得热火朝天,死了十几号先生,灭了不胜其数的仙家,他们还是不露面.......   “不是不管。”我叹了口气:“可能他们是没办法管,抽不出身来管。”   “你的意思是?”宋补天显然是想到了什么,表情越发凝重。   “旧教的势力之大,不是咱们能够想象的,他们的爪牙不光潜藏在咱们这一行里.......”我笑了笑:“甭管是普通的老百姓,还是官家内部的人,有一部分,极少的那部分,说不定就跟旧教有染。”   我说着,拿出烟来递了两根给他们,满脸的无奈。   “官家也在内斗啊,但斗的不如咱们明显,不可能真刀真枪的干。”   “你觉得他们会怎么斗?”宋补天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跟旧教有染的官家人,肯定不敢暴露自己,因为国家毕竟是国家,强权之下,不允许有邪教分子参与政治,这是对国家对人民最基本的保护,但是呢.......”我笑了笑:“在官府内部潜藏了这么些年,那些二五仔肯定有经验了,不可能随随便便就被人揪出来,也不可能随便暴露出来,所以说,这次黑龙山的事,就是一步棋。”   一边说着,我一边用手指在桌上点了点。   “官家有两拨人,一拨人是正派,一拨人是反派,而且前者在明,后者在暗,如果后者暴露出来了,很有可能会被那些掌握实权的人一网打尽。”   “所以说,他们只能躲,尽可能的伪装自己,被发现了就是死,谁都知道这点。”   “但是呢......就因为他们躲得太完美,上头的人抓不到线索,所以只能走最难的那条路,等着他们自己暴露出来。”我笑了笑:“十有八九,上面的人已经在私底下开口了,明着把黑龙山这事说死,谁也不去帮,任由咱们打。”   听见我的这番话,宋补天冷笑了两声,说,他们对咱的信心够足的啊。   “只要咱们闹大了,也把优势占尽了,把旧教的那帮杂碎都逼上了死路,那么很有可能某些人就会忍不住,自己跳出来帮旧教一把,从而暴露自己的身份。”我笑道。   “很难。”陈秋雁坐在一边,有些凝重的跟我们说的:“这些年来,他们一直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哪怕现在旧教做大,上头的人也抓不到半点蛛丝马迹,这就足以说明他们很有耐心,城府比咱们想象的要深得多。”   “旧教的先知就那么几个,特别是处在如今的局势下,旧教更是到了用人之际......”我抽着烟,脑子里飞快的运转着:“如果俏仙姑死了,外加旧教的一大批先生也死在黑龙山,必然会有一拨人坐不住。”   说到这里,我忽然想起前段时间吴仙佛跟我打的那个电话,表情顿时就兴奋了起来。   “对!这一次他们暴露身份的可能性极大!”我有些激动的说:“他们来东三省的目的很隐秘,不是外人能够想象到的,俏仙姑只是一个幌子,他们在东三省到处招摇,也只是为了吸引别人的注意力,他们真正想要做的事,一直都在暗地里进行。”   “你说的是北贡?”宋补天试探着问我。   “可不么!”我笑道:“那玩意儿在旧日时期身份低微,但到了今天,它也能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旧日生物,对付咱们这些后世人,它那点力量还是富余的.......”   宋补天一拍大腿,哈哈大笑了起来:“那咱们就玩呗,好好玩一次,谁想去找北贡,咱们就拦住谁,哪怕让那玩意儿跑了,都不能让它落进旧教的手里。”   “如此一来,旧教的其他先知很有可能会露面,而且白道的那些人,说不准也会壮着胆子帮他们一把。”我笑道:“这局棋不光有咱们在下,白道的人也在下,大家各取所需罢了。”   聊到这里,宋补天的信心似乎也被聊出来了,我能看出来他脸上的那种激动是发自内心的。   或许他也想明白了,只要这次的事熬过去,甚至是借着这阵风,把旧教给办了,那么他们宋家肯定也能再活过来。   “对了老沈,我听嫂子说,这两天你睡得不踏实,老做噩梦?”宋补天冷不丁的问了一句,表情有些担心。   “还行吧。”我笑了笑,也有些无奈,心说陈秋雁也是关心过头了,我睡觉不踏实这事跟宋补天说什么?   “如果有问题,你就别死撑。”宋补天叹道:“嫂子说了,你做噩梦的时候跟死了一样,连呼吸都没了,她也是没办法,找你问,你就敷衍她.......”   “不是敷衍。”我叹道,轻轻握住陈秋雁的手,眼里也有种说不上来的茫然:“这两天我都在尝试,现在没结果,所以就没跟你们说。”   “尝试啥子?”宋补天好奇的问我。   “法印跟梦境的联系。”我低声道:“把那块法印放在枕头底下,只要我睡着了,我就会看见一些关于旧日的画面,连着两天都是这样。”   “会不会是巧合?”陈秋雁有些担忧的问我:“世安,还是你压力太大了,所以才会做这些噩梦?”   我摇摇头,说应该不是,睡午觉的时候我还特意尝试过,把法印挂在胸口不放在枕头底下,我就睡得很踏实,但只要那玩意儿放在枕头底下......   “砰砰砰!!”   这时,忽然有人敲响了房门,没等我们走过去开门,外面的人就扯着嗓子喊起来了。   “赶紧收拾东西!!咱现在就去铁岭!!那边出大事了!!” 第十二章 拉大旗   敲门的不是别人,正是这几天都在做准备的袁绍翁。   在我的印象里,他这人的性子较为沉稳,特别是比起董老仙儿跟镇江河而言,他就是个特别稳当的人。   可是在这个时候,他喊话的语气,明显是着急到了不能再急的地步。   我们谁也不敢耽误,陈秋雁几乎是瞬间就站了起来,没去开门,反而有条不紊的开始收拾行李。   方时良的反应也很快,没等我们走过去,他两步一窜,直接把房门给打开了。   “咋了?那边出啥大事了?”   站在门外的袁绍翁跟我们想象中一样着急,火急火燎的催了一句:“准备好就下来,车已经在楼下等着你们了,赶紧的!”   “行,您先下去抽根烟,最多两分钟我们就下来。”   “好!!那你们快点!!我先下楼招呼他们了!!”   袁绍翁说完,掉头就急匆匆的走了,方时良跟宋补天也没跟我多聊,纷纷回屋去收拾东西。   等我们收拾好行装,下楼跟袁绍翁碰上面,这才发现酒店外停了七八辆看着眼生的轿车。   “这些都是袁老爷叫来的?”方时良低声问了一句,又是好奇又是警惕的打量着那些轿车里的陌生人:“好像都是先生啊,跟普通人的气不一样。”   在我们打量他们的同时,那些坐在车里的人也在打量我们,还冲我们点点头,像是在跟我们打招呼。   “情况紧急,咱就不介绍了,到地方再说。”袁绍翁坐在一辆吉普车的副驾驶,火急火燎的冲我们招了招手:“赶紧上车!”   从头到尾我们都没吱声,直到坐上吉普车,我们才有机会开口。   “到底咋了?”我问道,忍不住有些担心,原本我们对黑龙山的事还挺有把握的,特别是宋补天跟我那么一聊,信心就更足了。   但是被袁绍翁这么着急忙慌的一催,我只觉得计划赶不上变化,说不准那边就出变故了。   “黑龙山那边闹大了,他娘的!”袁绍翁说着,表情又难看了几分,眼里满是一种掩饰不住的愤怒:“这次真的没法忍了,那帮子邪教徒逼人太甚!”   据袁绍翁说,几个小时前,不知道旧教的先生使了些什么手段,几乎是在短短两分钟不到的时间内,把山上的三十多个先生一起放倒了。   “那些先生都死了?”我皱着眉问道。   “死了。”袁绍翁咬着牙说:“但他们不是死在术法上。”   “啥意思?”我一愣。   “那些先生都让那帮异教徒砍了脑袋,身子都丢下山了,但脑袋没丢,穿上一根长竹竿就立在山口.......”袁绍翁说到这里,双目已经通红,咬牙切齿的颤抖着:“这些先生里,有道家的门人,也有出马家,萨满教的子弟,他们修行的法派虽然不一样,但他们都是在东三省土生土长的人.....”   “我操。”宋补天嘀咕道:“那帮龟儿子是铁了心要跟东三省为敌啊,玩这么大,他们兜得住吗?”   我没吭声,一言不发的想了一会,又问袁绍翁:“董老爷跟郑老爷呢?”   “在旁边那辆车里,他们比我还上火,这次去黑龙山,他们肯定得玩大。”袁绍翁叹道。   虽然他现在愤怒,但他也还算冷静,起码还存留着理智,不是一味的要去跟旧教拼命。   “旧教是在故意挑衅你们,如果大家都失去理智了,可能还会有更多的人死。”我笑道:“老宋,看来我的推测没错啊。”   “啥推测?”袁绍翁一愣。   “白道在逼迫旧教,旧教的上层,也看出来这个局了,所以就拼了命的把事闹大,直到让局面扩大到没办法收拾的地步,强行让白道插手。”我冷笑道:“这一手够绝的啊,能出这个主意的,绝对是一只老狐狸。”   “老狐狸?”袁绍翁皱着眉,试探性的问我:“小沈,凭你对旧教的了解,你觉得这个出主意的人会是谁?”   “要么,就是自在师,或者是其余的几个先知,要么就是跟自在师地位相当,潜藏在官家的那两个叛徒。”我笑道:“无论如何,这一局已经让他们占据主动了,我们也只有顺着这条路走,被迫接招。”   “你心里有算盘吧?”袁绍翁看了我一眼,忽然笑了起来:“我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但我也能听见你脑子里噼噼啪啪打算盘的声音。”   我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摸着鼻子,低声说:“如果您信得过我,咱们下一步就得跨大点,必须要打旧教一个措手不及,只有这样,才能把主动权一步步抢回来。”   “你说。”袁绍翁点点头。   “围杀旧教余孽,斩草需得除根。”我笑道:“白道上层都不是糊涂人,他们能看出来旧教的打算,他们在逼迫旧教接招,相应的,旧教也在逼迫他们插手,所以啊,咱们得充当那一个变数。”   听见我这一番话,袁绍翁跟宋补天都没吭声,若有所思的看着我,等着我接下来的话。   “袁老爷,我是一个外人,不属于东三省这一片,所以我站出来,很有可能起不到作用,但是你们就不一样啊。”我笑了笑:“如果你跟董老爷,郑老爷,一起出面表明态度,那么这事就有很大的转机了。”   “你想要我们表明什么态度?”袁绍翁好奇的问我。   “第一,你们得立杆子扬旗,把这件麻烦事尽可能的扩大,让人一听就觉得,我操旧教太过分了,这是不拿我们东三省的先生当人看啊!”   “他们不是已经做到这点了吗?”袁绍翁有些纳闷了。   “不一样,从你们嘴里说出来的,那是绝对不一样的,记住了,你们是为东三省出头的人,如果没你们出面扬旗,东三省内,那些没有领导没有组织力的先生,都是散兵游勇,不堪大用。”我笑道:“而且你们表明态度一定要坚决,尽可能的把话传出去,就说,这事谁来劝都不好使,如果官家人要插手,那就连官家人一起收拾。”   “你.......你出的这主意是不是有点冒险?”袁绍翁满脸忧色的问我:“如果这话传出去,官家肯定会插手进来,第一个收拾的就是咱们!”   “官家了解你吗?”我问。   袁绍翁愣了一下,点点头。   “抛开我的因素,我让你放的这些话,是你跟董老爷他们能说出口的吗?”我又问。   袁绍翁一愣,随即就笑了起来。   “这是一个信号。”我摊了摊手:“官家里的能人不少,有脑子的更是数也数不清,如果他们连这一步棋都看不明白,那他们这些年不就白混了吗?”   “我明白了。”袁绍翁哈哈大笑道,脸上满是喜色:“这个信号只要放出去了,某些有心人就会注意到里面有猫腻,顺带着就打一手配合战。”   “对啊!到那时候官家人就会互相牵制!”宋补天兴致勃勃的说:“咱们闹得再大,他们也不会插手,那些隶属旧教的官家人,更是不敢插手,谁有动作谁就得死,这是要暴露身份的大事啊!”   “小沈,你刚才只说了第一,那第二呢?”袁绍翁很好奇的看着我。   “第二不是态度,是动作。”我笑道:“既然咱们都给信号了,那么必然得有行动,我们需要配合白道的人,把这件事做大做绝。”   说着,我想了想,问袁绍翁:“集合东三省最顶尖的那批先生,一起围杀旧教的邪教徒,这点难度大吗?”   袁绍翁没吭声,皱着眉想了一会,说,难度不小。   “无所谓了,无论怎么看,这对咱们而言都是好事。”我笑道:“在此之前,咱们闹起来,说不定还有白道的人插手,那些喜欢当墙头草的先生,也是左右摇摆不定的,现在好了......”   话音一落,我递了支烟给袁绍翁。   “谁不跟着你出头,谁就是东三省的叛徒,这是集体荣誉被人践踏的大事,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都不帮忙,那以后就别想在东三省混下去了。”   听见我这番话,袁绍翁接烟的动作僵了一下,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笑容说不出的复杂。   “都说四川宋家够阴,最喜欢玩脑子的,就是他们家的人,但我怎么觉得你这个沈家子弟也不差呢.......”   袁绍翁说着,笑容渐渐变得无奈。   “小沈,你办事够绝的啊。” 第十三章 马奉仙   恩与怨,仇与恨。   这种种因素,都是我跟旧教矛盾发生的源头,但其他人呢?   在旧教还没有触碰到他们的利益时,那帮先生,十有八九都会选择当一株墙头草,在这场几乎席卷了整个内陆的狂风骤雨之中摇摆不定。   为了保证我们这一方跟旧教的战力持平,或是说,保证没那么大的差距.......   “只有这么干了。”我叹道:“他们跟旧教无冤无仇的,旧教也没招惹他们,互相没有理由对立,我们就必须给他们找出理由来。”   “为了咱们的事.......把所有先生都牵扯进来.......这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啊?”袁绍翁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我没吭声,看了看袁绍翁,笑容有些无奈。   “袁老爷,咱们现在不论说不说得过去,主要是得看一个字,赢。”宋补天笑着解释道:“咱们现在的情况还能有所转变吗?不能啊!胜负都分不了了,咱只分生死,赢一步的人就能活,要是因为心慈手软.......”   后面的话,宋补天没有说出来,但袁绍翁应该也听懂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袁绍翁叹道:“只是觉得这么做太阴险了,有点卖人的感觉,你们不觉得吗?”   听见这个问题,我跟宋补天面面相觑了一阵,不约而同的摇摇头。   “不觉得。”   得到这个答复,袁绍翁干笑了两声,不说话了。   “我操,你这么阴......你心里过意得去啊?”方时良低声问我。   “有啥子过意不去的?”我笑道:“旧教不死,他们谁都得不了善终,旧教死绝了,他们才有好日子过,凭什么要我们顶在他们,让他们安安全全的当墙头草?”   宋补天嗯了一声,靠在椅背上,笑眯眯的说:“咱们不是坏人,绝对算是好人,但我们再好也不能好到二傻子的地步啊。”   闻言,方时良想了想,忽然也笑了起来,说那倒也是,咱们再怎么说也不能当雷锋啊,是该让那帮龟儿子出点力了。   这时候,坐在驾驶席上的司机,噗嗤一声也笑了出来,看他那表情,对我们说的这些话倒是挺赞同的。   宋补天看了看他,表情变得有些疑惑,似乎是认识他似的,不停的打量着这个司机。   “哥们贵姓啊?”宋补天冷不丁的问了一句。   司机笑了笑,说,免贵姓马。   “马哥,咱们俩是不是见过面?”宋补天好奇的问道,上下打量着这个司机,眼里越来越疑惑:“是近几年见过吧?”   司机点点头,很坦然的说,见过,两年前在四九城,咱们俩还交过手呢。   宋补天很迷茫的看着他,似乎是在回忆,过了一分多钟,宋补天猛地叫了一声:“我操竟然是你?!!”   “这是老郑老董都带过的后生,不算是徒弟,也胜似徒弟。”袁绍翁笑道,拍了拍司机的肩膀,跟我们介绍着:“他姓马,本名马奉仙,你们应该听说过吧?”   “马奉仙?”我喃喃道:“这名字听着耳熟啊........”   “你家老爷子没跟你说过?”宋补天哭笑不得的说:“这老哥是东三省的二把手,除开袁老爷他们这一辈的泰山北斗,就数他的本事最大!”   听见宋补天这么一说,我这才反应过来,貌似老爷子还真跟说过这号人物。   马奉仙,这名字是董老仙儿给他起的,但他既不是董老仙儿的徒弟,也不是他的亲戚,只是一个意外被他碰见的孤儿。   据说董老仙儿遇见他的时候,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人心藏慧根,体有仙苗,是个修行萨满教巫术的绝佳选手,可惜到最后他也没能进入董老仙儿的门墙。   这么一说,可能就有人不太理解了,既然他的资质这么好,为什么就进不了董老仙儿的山门呢?   曾经我也问过老爷子这个问题,他给我的答案很简单。   命格不合适。   “马奉仙的命格很特殊,按照那些算命先生的说法,他就是传说中的克死命。”老爷子跟我说起这事来,表情都没最开始那么八卦了,显得挺同情的。   “克死命?是不是传说中的那种天煞孤星?逮谁克谁?”我兴致勃勃的问了句。   老爷子笑着摇摇头,说不是,但比起天煞孤星的命格,这种克死命更加的可悲。   这种命格的官方称呼,应该是阳人鬼。   “庙中杀星坐,有灾亦有祸,肉胎入阳世,往前半步多......”老爷子当时是这么跟我说的:“有阳人鬼这个命格的人,生来就该死,不是我咒他骂他,是命格如此,生来必患一场大病,不出一个时辰就会暴毙离世含恨而终。”   “但要是熬过这一关,他就继续往后熬着,克死全家老小,最多三年,至亲跟隔一辈的亲戚都得被克死,在那之后,他还会克兄弟,克夫或是克妻,如果有师父,他也会把师父硬生生的克死.......”   毫不夸张的说,阳人鬼这种命格,比天煞孤星都还稀少,拥有这种命格的人都能算是珍稀动物了,这一点毫不夸张。   一样都是克人,但阳人鬼明显要比天煞孤星更绝,那他妈是连自己都克!   据老爷子所说,这个马奉仙前十年生的大病不少,基本上每一次都到了必死的境地,可又是不知道为什么,这狗日的比谁都能熬,每次都能硬生生的熬过来,然后继续生龙活虎的跟着董老仙儿学东西。   说白了,董老仙儿还没活够,也不想这么早就死,所以从开始到如今,他都没有把马奉仙收入门下。   在这个过程中,他也壮着胆尝试过,借着酒劲儿,在某场老一辈的宴会上,跟自己的那些老哥们说,马奉仙是自己徒弟。   之后呢?   董老仙儿就酒精中毒了,送进医院里差点没过去。   但不得不说,哪怕是如此,董老仙儿也不免对马奉仙起了爱才之心。   别看这哥们年纪轻轻,长得也没什么特色,可他学习萨满教巫术的速度,据老爷子说,堪比董老仙儿。   所以在他十五岁那年,镇江河看着眼馋,也就随便教了他几手。   谁知道这一教就收不住了,很快就跟董老仙儿一样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里。   “老宋,你两年前跟这兄弟交过手?”方时良好奇的问了句。   “因为一点小事.......其实都是意外!”宋补天唉声叹气的说道:“那次的活儿做得太憋屈,不说也罢。”   马奉仙笑了笑,拿出烟来,转身给我们发了一轮,在这过程中,他开车都不带回头的,完全是用后脑勺在看路。   “你们刚才说的我都听见了,真的,沈兄弟,你这主意出得好。”马奉仙笑着,每一字里都透着那种真挚的情感:“那帮摇摆不定的瘪犊子,确实该被阴一次了,他娘的......他们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可聪明,可会打算盘,到头来还不是得吃咱们的大亏!”   听见马奉仙的这一番话,坐在副驾驶的袁绍翁也只是苦笑,没说什么。   “马哥,你对旧教的事怎么看?”我好奇的问了句,想听听这个年龄跟我们最相近的东北先生是什么看法。   他叼着烟想了想,说:“不怎么看吧,弄死他们算了。”   说着,马奉仙转过身去,老老实实地开起了车,头也不回的跟我们说。   “董老爷跟郑老爷都说过,我这人是一条烂狗崽子的命,不适合出去闯荡江湖,就适合在家门口守着,当一条守家犬。”   “我只要不离开狗窝,这辈子都不会死,但相同的,谁要是在我的窝里撒野,我非得把他咬得头破血流不可......所以说.....”   马奉仙一边说着,一边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   “该怎么做,你们想,需要我的时候知会一声就行,什么旧教不旧教的,我就想看看,有几个人敢当着咱们东北先生的面......在这片黑土地上撒野。” 第十四章 山下   马奉仙开车的技术很不错,不光是快,而且还稳,比方时良高出了不知道多少个层次。   但不得不说,坐他的车还是挺刺激人的。   不光是在宽阔的大路上飙车,进了山道,也照样不减速,一路都是踩着油门走的,而且进了山貌似还越开越快了.......   “哥,咱们开这么快,是不是有点危险啊?”宋补天往前凑了凑,小心翼翼的问道:“咱都看不见后面的车了,要不等等他们?”   “没事。”马奉仙笑道:“我们先赶过去,到地方了再等他们。”   “那什么......小马.......咱开慢点。”袁绍翁不动声色的说道:“我有点晕车.......”   马奉仙沉默了一下,表情有种说不上来的倔强:“再熬一会,马上就到了。”   “你个瘪犊子!”袁绍翁没好气的骂着,啪的一声,一巴掌抽在了马奉仙的后脑勺上,骂骂咧咧的气不打一处来:“老子让你慢点!开这么快赶着去投胎啊!”   被袁绍翁凶了之后,马奉仙委屈得都快哭出来了:“不是我不慢啊,是这刹车不听话,我刚才点刹车了,没作用啊!”   听见马奉仙的这番话,袁绍翁先是愣了一秒,之后就急眼了,拿起打火机就当成了武器,砰砰砰的往马奉仙脑瓜子上砸着。   “让你个犊子踩油门!我让你开这么快!你他娘的!!赶紧想办法!!”   这时候,车里最冷静也是最淡定的,恐怕就只有我跟方时良了。   “一人带两个走?”我问他。   “行啊,我带老宋跟袁老爷,你带弟妹还有那个姓马的。”方时良说着,呸的一声,恶狠狠的骂了起来:“妈的!出来办事都能遇见这么挫的事!我也是服气了!”   方时良跟我的肉身状态很相似,都已经脱离了肉体凡胎的范畴。   一个刚,一个柔。   他属于刀枪不入的类型,我是属于自我修复的类型,反正都不怎么容易死,哪怕是遇见车祸了,只要没有行里人出手,我们百分之百能够活下来。   当然,安然无恙的几率更大。   “马哥,搞不定?”宋补天怀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小心翼翼的问道。   “应该能搞定........”马奉仙一边挡着袁绍翁的打火机,一边猛踩刹车,表情倒是很淡定,但他说话的声音都开始发抖了,我估计吧......   妈的,死定了。   “跳车吧。”我叹了口气,紧紧握着陈秋雁的手腕,哭笑不得的说:“没想到啊,咱们没在旧教手里吃亏,先在自己的车上被搞了一道......哎马哥,这车是谁的?”   “我的。”马奉仙尴尬的笑着说:“刚买不久,还新着呢!”   方时良没吭声,抬起手在车窗边上抹了一把,手里全是黑乎乎的印记。   “你这是四手车吧?”方时良满脸嘲讽的说道。   “瞎说!我这是三手的!哪能四手啊?”马奉仙笑道,没等我们做出跳车的动作,他摆了摆手:“放心,这车翻不了,它自己不愿意停,我就找人帮帮忙,让它停。”   话音一落,我们只发现这辆车猛颤了一下,车速也在瞬间降低了不少,但那种感觉,明显就不是点刹车降速的感觉,反而像是被什么东西拽着了.......   我们谁也没吭声,回头看了看,只见车后面有一片白茫茫的雾气,貌似还散发着柔光,在夜里看着很是显眼。   “你找仙家来帮忙了?”宋补天一愣,然后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我就说嘛,这车是你开的,指定翻不了!”   在这时,后面的车已经慢慢赶了上来,最先跟我们并肩平行的,是镇江河跟董老仙儿同坐的那辆轿车。   “老袁,你们是啥情况啊?”镇江河从车窗那里把脑袋伸了出来,满头雾水的问道:“仙家怎么来了?是你们叫的?”   “这瘪犊子把车弄坏了。”袁绍翁唉声叹气的说道:“咱们这辆车的刹车不顶用,要是不靠仙家,铁定得翻。”   还没等镇江河说什么,董老仙儿就先发了飙。   “你个兔崽子!!载着这么多人还敢胡来?!等着老子的!!一会看我怎么收拾你!!”   听见这阵近乎于咆哮的吼声,马奉仙缩了缩脖子,连辩解的胆子都没了,那表情可不是一般的害怕。   在仙家的帮助下,我们接下来的路都还算顺利,直到一个多小时后,我们在某个山道的岔路口停下车,车屁股后面的那阵白雾才缓缓散去。   “兔崽子!你给我滚下来!”   “我错了!!真的!!这么多人呢!!给我留点面儿........”   没等马奉仙多辩解一句,董老仙儿忍不住火,一脚就踹在了他屁股上。   听见那声对我们而言极其悦耳的闷响,我跟方时良宋补天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该!   这龟儿子装得那么高深莫测,竟然开个车都能.......哎不对。   “老宋,你知道马哥的命格比较特殊吧?”我压着嗓子,试探性的问了宋补天一句。   他点点头说知道啊,这在行里不是人尽皆知的八卦么。   “咱们坐的车坏了,会不会是他牵连的?”我好奇的问道。   真的,我问这个就是单纯的好奇,并没有半点埋怨的意思,因为就算车翻了我们也死不了。   我只是对那种极其特殊的命格有无穷的好奇心。   能够依靠自身命格去影响他人命运,这他娘的得多牛逼啊?   封神榜里的申公豹都没他这么厉害!   “有可能啊。”宋补天嘀咕道:“他一向都比较倒霉,搞不好咱们就是跟着他走背字了。”   在这时候,我扫了一眼,粗略的数了数。   就目前我能够看见的,至少有二三十号先生,而且绝大多数都是生面孔。   “人不少啊。”我笑道:“这一次咱的声势还挺大!”   “等着吧,过一会人才多呢!”镇江河大笑道。   说来也巧,就在镇江河跟我说笑的时候,山上林子里,忽然传来了一阵急切的脚步声。   那不是一两个人能够发出来的,至少也有几十号人!   伴随着那阵脚步声响起,我们这些刚赶到山脚的先生们,也都把目光转了过去,小心翼翼的往那边望着。   不一会,从山上跑下来的那些人就纷纷露了头。   “董老爷!!郑老爷!!您二位可算来了!!”   “哎!!连袁老爷都来了?!”   那些人看见我们这帮援兵,一个个都显得兴高采烈的,比过年都还喜庆。   虽然他们的状态不佳,看着跟好几天没睡过觉似的,但从较为稳定的声音来判断,他们应该没受什么伤。   “三狗子,过来。”镇江河说着,冲某个小年轻招了招手。   那人跟我年纪差不多大,也是刚从山里跑出来的,衣衫褴褛看着有些狼狈,但眼神却是这堆人里最锐利的一个。   “郑老爷,我们可没给出马家丢人!”那小年轻走过来,擦了擦鼻子:“在山里我碰见他们两次,跟他们硬碰硬的干了两次,我没什么大碍,他们倒是死了两个人,这战绩可以吧?”   镇江河没吭声,一言不发的抬起手,摸了摸他脑袋上的伤口。   那条伤口跟手指差不多长,很明显是被什么锐利的武器割开的,但看着已经结疤了,应该没有大碍。   “我们来得晚了点,对不住啊.......”镇江河叹道,眼里的凶光不断闪烁着,每一个字里都透着火气:“这帮狗杂碎,老子非得把他们全埋在山里不可!”   这时,董老仙儿走过来,轻轻拍了拍镇江河的肩膀,算是安慰他,之后又问那个小年轻:“三狗,人都齐了吗?”   “齐了。”三狗点点头。   “山里没人了?”董老仙儿一愣:“我不是记得你们才说还有六七十号人吗?”   听见董老仙儿的话,三狗脸上的表情僵硬了一下,眼神顿时就黯淡了下去。   “他.....他们都牺牲了.......” 第十五章 赵俗   三狗子,本名赵俗,在家里排行老三,所以小名就是三狗子。   他在行里算是一个风云人物,跟马奉仙差不多,但跟姓马的比起来,他这人的层次就没那么高了。   倒不是说他实力很差,主要是为人处世的方式不一样。   马奉仙在行里属于扬名立万的人物,跟大部分先生之间都有一点隔阂,说白了,就是那种混不到一块去的腻歪感。   这点不是马奉仙有意为之,主要是他不善于跟人交际,更何况自己的命格特殊,也怕牵连到他人。   但赵三狗呢?   这哥们最喜欢的事,就是游荡在街头巷尾,跟各行各业的人打交道。   特别是咱们这一行的先生,东北有八百,他起码认识里面四百。   说左右逢源都是委屈他了,用方时良的话来说,他就属于朋友遍天下的那种人物,而且他交的朋友大多都不是酒肉朋友。   像是这一回,他领队赶来黑龙山围杀旧教的人,跟着他一起来的那些先生,基本上都是被他一嗓子喊着来的。   随便一喊,就来那么上百号人,可想而知这哥们在东三省的号召力了。   论人脉,他比马奉仙强,论本事,他也只比马奉仙弱一线。   两个人各有差距,总体来说还是一个层次的人。   “人都死光了?”袁绍翁一把抓住赵三狗的胳膊,瞪着通红的眼睛,几乎是颤抖着问他:“全栽了??前不久不是还好好的吗??”   “我也不知道啊!”赵三狗说着,一把捂住眼睛,带着哭腔说:“不知道那帮狗杂碎起了什么阵.......硬是把仙家给控住了!!漫山遍野的仙家!!都是咱们自己人!!结果那些哥们都栽在自己仙家手里了!!”   在赵三狗跟镇江河他们说话的时候,我跟宋补天他们就站在边上,一边打量着这些从山上跑下来的人,一边细声聊着。   “这次的事不简单,咱们必须得步步为营,急了走错路,那就得死。”宋补天抽着烟,手指有些轻微的颤抖,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冷,说话都有点不利索。   “人比咱们先来,天时地利人和都占着呢。”我笑道:“咱吃一次大亏,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不过........”   说着,我看了看那些满脸悲戚的先生,不知道怎么的,忽然觉得他们挺像我。   当初我得知药铺被人一把火点了,我的表情,应该跟他们如出一辙吧?   “你想啥呢?”方时良问道,猛地拍了我一把。   这时我才回过神来,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太自然的笑着:“就是感觉......挺熟悉的。”   “啥熟悉?”方时良一愣。   “旧教的办事手段呗。”我叹道:“他们跟咱们几个一样,要么不办事,要办,就得把事做绝。”   “有计划没?”方时良好奇的问我:“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嘿,你问我干啥,主事的在那边呢,先看看吧。”我笑道。   方时良皱着眉,往袁绍翁那边看了一眼,表情很是无奈:“我感觉吧,想战术这类的事,还是得交给你来,老一辈的人都有点心慈手软,跟着你的计划走,旧教能吃的亏才会更大。”   这时候,镇江河忽然冲我们招了招手,示意让我们过去。   “咋了郑老爷?有啥子需要帮忙的?”宋补天客客气气的问道。   “小沈,你过来说两句。”镇江河一把拽住我,很认真的说:“咱们现在得报仇,要是再让我们在山下等着,我可受不了。”   赵三狗站在镇江河身边,听见他的话后,赵三狗也有些好奇,多打量了我几眼。   “郑老爷,这哥们谁啊?”   “四川沈家的后生。”镇江河介绍道,脸上满是感慨:“沈枯荣他孙子,小阎王。”   听见这话,赵三狗明显有些惊讶,不可置信的打量着我,眼里的神色很是复杂,似乎是不想相信这个事实。   “郑老爷,他就是如今行里红得发紫的活阎王?”赵三狗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个沈家的新掌舵人?”   “是啊。”镇江河笑道,然后一拍我肩膀:“这是赵俗,小名三狗子,是我们带过的后生,你们同属一辈人,以后多亲近亲近。”   “郑老爷你别开玩笑,这哥们可是家主,我就是一无业游民,咱辈分一样,身份可不一样啊.......”赵三狗笑道,客客气气的伸出手来,跟我握了握:“哥们,你也是过来帮忙的?”   “赵哥,我们来得晚了点,希望你别介意......”我叹道。   赵三狗摇了摇头,说不介意,能来就好。   “按理来说,这应该是咱们东三省先生自己的事,不该让外人来帮,但是......”赵三狗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很是诚恳,也有些悲哀:“愿意过来的人是少数,哪怕那帮瘪犊子踩过界了,他们也不愿意出头放个屁,没他们帮忙,我们确实难了点,但幸好有你们啊!”   一听他这么说,宋补天也显得有些同情了,低声安慰了一句:“咱们都是行里人,都是家人,没必要分得这么清楚,什么东三省什么外人,都是狗屁,咱都是中国人!”   “好!这话说得在理!”赵三狗大笑道,之后又客客气气的给我们递了一轮烟,在这个过程中,他也跟宋补天方时良认识了一下。   不得不说,在得知宋补天是四川宋家的后人之后,赵三狗眼睛都亮了,特别是最后一听方时良是山河门里的那个方家.......   “哎呀我操!这是西南派过来的地方援军啊!”赵三狗兴奋道:“沈家,宋家,方家,这三个世家的本事我早有耳闻,这次可算有机会能亲眼看看了!”   说到这里,赵三狗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看了看我,表情显得有点为难,凑到我身边低声问了一句:“沈兄弟,听说前不久沈家出了点事,办事的那帮狗犊子......是不是跟山上的那些人有联系?”   “就是一伙人。”我点点头。   就在赵三狗正准备多问的时候,站在不远处的袁绍翁,忽然放大了声音,跟身边的人骂了起来。   “就他娘的这帮杂碎!竟然踩着咱们东三省的地界来撒野!这是当咱们家里都没人啊!”   镇江河的脾气一直都很暴躁,听见袁绍翁这话,他也跟着骂了起来:“那帮狗娘养的玩意儿是目中无人了!压根就不拿咱们这些先生当回事!”   董老仙儿从头到尾都没吭声,看了袁绍翁一眼,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笑容也变得意味深长了。   这时,站在周围的那些先生也有些耐不住火气,纷纷跟着骂了起来。   要么是骂旧教不是玩意儿,要么就是在骂旧教都是龟孙子,迟早要扒了他们的皮。   不知道是哪个先生这么有灵性,当然,也可能是巧合,很莫名其妙的就喊了一嗓子。   “咱们必须给那帮杂碎一点颜色看看!东北三省的先生还不该让人这么小看!至于行里的那些缩头乌龟,让他们吃屎去!咱就算是死,也得死在这儿,最后被人阴死在家里太他娘的丢人现眼了!”   这人骂的话,绝对是导火索。   其他先生最开始都愣了一下,之后脸上的表情就变了,比最开始的愤怒更加的愤怒。   “那帮瘪犊子就不是咱东北人!”   “人都踩在家门口撒尿了,他们还在家里躲着,这是躲着吃屎不敢让人看还是怎么的?”   “就那帮怂蛋,连赶人的心气都没有,丢人现眼的玩意儿,真不知道这些年修道都修到哪儿去了。”   “可不是么!操.他.妈.的!”某个戴着眼镜的中年先生,越说越气,到最后从腰间拿出一个大哥大,嘴里还骂着:“山上的那帮畜生不就仗着人多么,我就让他们看看,咱东三省还是有人敢出来收拾他们的,不就是摇人么,我现在就给他们摇几个过来!”   “对!咱们多叫点先生过来封山,不怕斗不过他们,就怕他们跑!” 第十六章 金属管   看见那些先生在不停的谩骂,又拿着电话叫人,我脸上的表情很是淡定。   不过心里......还是不受控制的松了口气。   对啊,这样才对。   这么大的事,不该咱们这些人扛,既然想保住命,想保住属于你们的尊严,那么所有人都得出力。   “就这点阵势,够把消息散出去吗?”宋补天冷不丁的问了一句,眼神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担忧。   “我听老爷子说过,东北的这帮先生,平常也喜欢内斗,但是家乡荣誉感很强,而且还特别好面子。”我笑道:“能被咱们逼来的,都是墙头草,最后还是没被逼来的,那要么就是真的怂,要不然就是看明白了,来黑龙山这一趟,九死一生。”   说着,我把背包递给陈秋雁,示意让她帮我看着。   “你干什么去?”陈秋雁有些担心的看着我。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我笑道:“想要赢他们一局,可不是纸上谈兵那么简单,必须得做点准备。”   宋补天看了我一眼,应该是猜到我的计划了,皱着眉问道:“你一个人去?”   “没,我带老方去。”我如实说道,揉了揉有些酸胀的肩膀,看了看面前的这座高山:“两个人一起上去,互相有个照应,人少了跑起来也好跑,绝对靠谱。”   “老沈,你还真是不跟我客气啊?”方时良皱着眉头,有些无奈的说:“怎么麻烦事都找我呢?你叫老宋跟着去呗!”   “他?那不行。”我笑道:“论身体素质,你比我都要强,叫老宋去哪能比得上你啊,要是点子扎手,老宋跑得太慢,我还得回去救他呢!”   宋补天站在边上,嘴里嘟囔了两句,估计是在骂街。   看他的表情愤愤不平,那眼神很明显就是在问我:老子是那种抬不起来的人吗?   这次上山,我跟方时良都没带半点行李,只带了随身跟着的法器。   除此之外.......哎对了,方时良还带了两包烟,刚从镇江河车里拿出来的软中华。   “他娘的,这老头挺抠门啊,还好我眼尖........”方时良嘿嘿笑着,递了一包烟给我,挤眉溜眼的说:“平常给咱们发烟就发两块的,这不,好烟都藏着呢!”   “你咋这么鸡贼呢?”我哭笑不得的问道。   袁绍翁见我跟方时良躲在边上嘀咕,估计是猜到了什么,几步走了过来,紧紧拽着我跟方时良的胳膊。   “你们要干嘛?”   “上去踩点啊。”我笑道:“像是我们这种后来的援军,该上的时候就得上。”   “就你们俩上去?这不是胡闹么!”袁绍翁忙不迭的劝道:“你先等会,我们几个老东西跟你一块走,起码咱们也有个照应。”   这时候,董老仙儿跟镇江河也走了过来,但他们倒是没劝我,只是表情跟袁绍翁一样的担忧。   虽然我知道这么说很不吉利,但那种眼神,确实跟看着我们去送死一样。   “袁老爷,我们只是踩点,不干别的,遇见人我们就撤回来。”我低声说道:“保准没事,您大可放心。”   说着,我左右看了看,见没有其他人跟过来,便不动声色的凑到袁绍翁耳边,低声说:“现在还不是开战的时候,您们在山下守着,其他人才能稳住,要是你们都跟上去了,这一局棋就输了大半,更何况你们还得等人呢。”   “等人?”袁绍翁一皱眉:“等啥人?”   “等其他援军啊。”宋补天笑了起来,帮我解释道:“过不了多久,这山下恐怕就得挤满人了。”   袁绍翁听见这话,叹了口气,摇摇头没再劝我,只是嘱咐了我一句,让我多加小心,之后就带陈秋雁走到一边,貌似是准备目送我们离开。   当我带着方时良往山里走的时候,方时良还在跟我嘀咕,我操,他们看咱俩的眼神,怎么跟看死人似的,咋这么不吉利呢?   “又不是过年,要啥子吉利?”我笑道。   “老沈,你说这座山叫黑龙山,它原来是不是出过黑龙?”方时良也是闲着无聊,跟着我在林子里走的时候,嘴没闲着,笑眯眯的跟我聊着天:“我记得袁老爷跟咱说过,这座山里出过妖精,但后来的话我记不清了,那天喝得有点多,脑子不记事啊,他后面说啥子了?”   “他说的不是妖精,是仙家。”我叹道,心说方时良这人心也是够大的,在这种龙潭虎穴里踩点竟然还有心思聊天,是该说他胆气太足呢还是.......这警惕性也太他妈低了吧?   方时良点了支烟,一边抽着,一边悠哉悠哉的跟着我走,目光游离不定的四处扫视着,但看他那意思,警惕性压根就没有,纯粹就是拿这座山当风景区看了。   “啥仙家?”   “它是莽家的仙儿,本体真身是一条得道成精的黑蟒,它避世修行的地方就在这座黑龙山里,应该是在山的那头,所以那地方又被行里人称作千岁崖,因为有人听说那条黑蟒活了上千年.......”我说着,忽然打了个冷颤,脚步也不受控制的停了下来。   这座山看着很是普通,只是比周遭的山林要高出一些,但不知道为什么,走到这里的时候,我意外发现四周的气温要比其他地方高得多。   从沈阳一路赶到黑龙山,这一路上,我们经过的深山老林也不在少数,但没有一个是这样的情况。   更别说今天的气温较低,风吹的时候,在山下还能感觉到一阵凉意......怎么进山反而热起来了??   不......应该是走到这地方才开始热的!刚上山的时候四周根本没什么异常!   “你咋了?”方时良看了我一眼,表情也认真了起来,不动声色抽出腰间别着的山河剑,做足了迎敌的准备。   “不太对劲。”我喃喃道,又问了他一句:“你发现没?四周的温度好像变高了。”   原本我还以为是方时良没在意,我这一提,他应该能反应过来。   但我却没想到,方时良很认真在的看着我,表情都有些疑惑:“没啊,这里挺冷的,风吹着嗖嗖的凉,我还起鸡皮疙瘩呢!”   说着,方时良挽起袖子,让我看了一眼。   如他所说,他手臂上确实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而且看他的表情,不像是跟我开玩笑,是真的没发现气温变高了。   “不对啊......”   “有啥不对的?”方时良皱着眉,有些担心的看着我:“老沈,这几天你的状态不大对劲,是不是没休息好?”   我摇摇头,没多做解释,仔细感受了一下,这种闷热干燥的气息,确确实实是存在的,而且我所能感觉到的温度,比四川的夏天还要高许多。   不过这种奇怪的热感不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而是从地面......是从地上传过来的!   “好像有东西在下面。”我低声说道。   没等方时良多问,我拔出匕首,蹲下身,直接在地上刨了起来。   第一刀刨下去,那种难以描述的热感,几乎在瞬间就变得更强烈了。   发现这点,我一咬牙,壮着胆又往地里刨了几下。   不过半分钟的光景,地上就让我刨出来了一个足有二十公分深的小坑。   忍受着那种犹如火烧肉身的炙热感,我抬起头问他:“现在你觉得热吗?”   方时良皱着眉头,擦了擦额头上的热汗,看着坑底的那玩意儿。表情越发凝重。   “这是啥东西?”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阵局的一部分吧,里面藏着阳气,很重的阳气.......”我嘀咕道。   坑底没有别的东西,只有一根类似于树杈的红色金属管。   我们看见的应该是主干,左右各有分叉,只不过都让土给埋住了,一眼看不见它们的真身。   “是旧教搞出来的?”方时良低声问我。   “说不准。”我摇摇头:“得挖出来看看才知道。” 第十七章 火狐狸   等我往旁边又挖了几个坑,仔细一看,底部全埋着这种很诡异的金属制管道。   里面是空的,用手敲击都能听出来声音不大对劲,而且这些赤红色的金属管还互相连接,犹如人体内的脉络一般,密密麻麻的遍布在地下。   我跟方时良是跳着挖的,左边挖一个,右边往外二十米又挖一个,每一个地方都埋藏着这种玩意儿。   不得不说,看见这么大的阵势,我额头也见汗了,心里莫名的有种慌张感。   我操。   旧教到底想干什么???   这些金属管可以确定是旧教埋下来的,原因很简单,每一节管道上,隔开两厘米左右,就能看见一个很奇特的图腾。   那种图腾跟黑袍王的信仰应该有关系.......是一个人形的图案,通体漆黑,像是穿着长袍,整个身子都被笼罩在了黑暗里。   “这是干什么用的?”方时良试探着问我,蹲下身,仔细看了看那些金属管,脸上的疑惑更甚:“里面有东西在流动.......但流动的量不大........好像不是气........”   “是液体。”我低声道。   “液体??”方时良一愣:“啥子液体??”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整体看来,这很像是阵局的一部分,旧教不会做毫无意义的事,特别是在跟东北这帮先生杠上的时候........”我皱着眉头,有些担心的说:“希望是我想多了,这些东西最好只有一小片,如果漫山遍野都是这玩意儿,甚至是把整座黑龙山都笼罩在里面,恐怕咱们跟旧教动手能赢的几率就更小了........”   “你是怎么发现这些东西的?”方时良很好奇的看着我,满脸的疑惑:“我都没感觉到啊,不把最表层的土破开,根本就感觉不到你说的那种气温变化。”   “可能因为我跟他们很相近吧。”我笑道,脸上有些无奈:“前些天不是跟你聊过么,关于我原来遇见的那玩意儿。”   方时良一愣神,点点头,说明白了。   “旧教的手笔不小,我算是服气的。”   说着,我叹了口气,用手摸了摸底部的金属管,心说这种金属到底属于啥啊?   金银铜铁锡都不是.......压根就没见过,看着跟塑料似的,红得发亮,难不成是外面上了一层漆?   “虽然咱们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但不管怎么说,这肯定都不是好玩意儿。”我叹道:“咱们上山再看看,沿途都检查一遍。”   方时良嗯了一声,表情也如我一样的凝重,估计他也感觉到这里面藏着的严重性了。   带着他上山,又向着山顶行进了五百米左右,每隔开十几米,我们就会随便找个地方,往下刨坑。   每一个坑都藏着那些金属管。   是的,每一个。   “我操.......旧教有必要玩得这么大吗.......如果跟你说的一样.......这真的是阵局.......咱们还斗个屁啊?”方时良皱着眉头,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骂了起来:“能把整座山笼罩在里面,阵局的规模能搞得这么大,威力必然不小啊。”   “再看看吧。”我叹了口气,心情也说不上来的沉重:“咱们貌似是低估他们了。”   就在这时候,在正前方的那片林子里,忽然传来了一阵沙沙的声响。   方时良的反应很快,猛地一抬手,举起山河剑横在胸前,做足了迎敌的准备。   我没吭声,不动声色的往方时良背后闪了一步。   有这个能抗耐操的老哥在前面顶着,我就没必要上去当出头鸟了。   那阵沙沙声,很明显就是有人在林子里移动,与树林里的植物发生摩擦磕碰的声音。   不得不说,那阵声音移动的速度很慢,跟蜗牛差不多,但目标却是可以肯定,明摆着是直冲着我们来的。   “赶紧滚出来!别在里面装神弄鬼!”方时良大吼了一声,不知道是为了壮胆还是想吓唬人,反正那语气挺耐人寻味的。   这时,那阵沙沙声停下了,而且停下的位置,恰好就是林子的边缘处。   没等我们多想,一只动物的爪子,缓缓就从荆棘丛里探了出来。   看起来那爪子有点像是狗爪,但顺着爪子,慢慢往上一看.......这不是一只狐狸吗??   这还是一只火狐狸,背上的毛色赤红,眼睛半睁着,面部全是血迹,浑身上下的皮毛都有不少地方残留着粘稠的血液。   方时良看了我一眼,有些捉摸不定。   “好像是自己人。”我低声道。   “仙家?”方时良皱着眉说:“会不会是被控制的?你没听他们说吗?有不少仙家都让旧教给控制住了,然后反过来对付咱们啊。”   我看着那只重伤垂危的火狐狸,沉默了一会,说,应该不会。   “它在求咱们救它。”我低声道。   没错,那只狐狸已经是成了精的仙家,眼神跟爩鼠一样,近乎于活人,能表达出许多活人能看懂的情绪。   它眼里的情绪只有一种,哀求。   “那过去看看吧。”方时良叹道:“我帮你把风,你去看看它,要是情况不对,老子一剑就劈死它。”   我嗯了一声,带着方时良几步走过去,仔细看了看。   在这个过程中,那只狐狸的眼睛也亮了不少。   那是一种看见了希望的光芒,喉咙里还发出了呜呜咽咽的声音,像是在哀求我们救它。   我正要伸出手摸摸它,打算好好检查一下它的伤势,却没曾想.......它的肚子很突兀的鼓胀了起来。   像是装满了水的皮球,里面有很清晰的水声。   我跟方时良还没来得及反应,都没搞明白这是什么状况,只听嘭的一声闷响,火狐狸的肚子毫无预兆的炸开了。   内脏,血液,还有许多带着腐臭味的深绿色脓汁,溅了我们一身。   “我操?!这他妈是人肉炸弹?!”方时良满脸嫌弃的骂着,一边擦着脸,一边问我:“这还有救吗?”   我蹲在地上,对那些溅射而来的秽物不闪不避,就那么看着地上的狐狸,心里生出了一种很奇怪的情绪。   悲痛。   我知道这狐狸跟我没什么直接关系,往大了说,勉强只能算是盟友。   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它满眼哀求的望着我,我却没办法救它,那种现实.......可能是让我想起了老爷子吧?   老爷子,苗老爷,七宝,常龙象......我谁也没能救下来,就跟现在一样,只能眼睁睁的接受现实。   “呜.......”   狐狸的腹腔被炸烂之后,依旧没有马上断气,而是呜呜咽咽的叫着,两只浑浊的眼里,也在不断的往外流出泪水。   我下意识的帮它擦着眼泪,手忙脚乱的擦拭着,却发现它的眼泪越来越多,到最后流出来的都不是眼泪,是带着腥味的血。   “跟上次一样........”我低声道,像是在对自己说话,很莫名其妙的弯下腰,把血肉模糊的狐狸抱了起来,紧紧的揽在怀里。   方时良有些担心的看着我,也没敢出声。   “想救的救不了.......能救伤.......但我不能救死........”我喃喃道:“旧教是给我上了一课啊.......是他妈的给我上了一课........”   “老沈?”方时良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声:“你没事吧?”   我听见了方时良的声音,却没有任何的反应,抱着血肉模糊的狐狸,弯着腰蹲在地上。   心跳声越来越快了。   上一次......上一次在海窟里也是这样吧?   嘭,嘭,嘭。   节奏感很强,力度也很重,那应该是生命自己散发出来的声音。   但不知道为什么,听起来却死气沉沉的.......   越来越多的景象,那些过去的记忆,更是如同海啸一样在我脑海里不停的席卷,翻腾。   “老沈?”   “我没事。”   我低声道,闭上眼睛,尽可能的平复着心情,可是心跳却不受控制的越来越快,连方时良都听见了。   “我就是有点难受,很快就好了。” 第十八章 魂魄离体   闭上眼睛,我什么都看不见,四面八方尽是被黑暗笼罩的景象,但我的感官却异常敏锐,哪怕是不用看,我也能感觉到四周都有什么.......   树叶在晃动,草地里有虫子在爬行,不远处还有一股很浓烈的尸臭味,那应该是先前牺牲的那些先生散发出来的.......   “老沈?”   “我没事。”我低声道:“老方,我现在状态有点不对劲,你先抽着烟歇会儿,我缓一缓就好了.......”   “不是啊!你的肉身有变化!!你怎么了?!”方时良火急火燎的问道。   听见这话,我不禁一愣,下意识睁开眼睛,看了看自己身上。   方时良没骗我。   不知道什么原因,我暴露在外的皮肤,都莫名其妙变得透明了.......对!是变得透明了!半透明!   我完全能够通过半透明的皮肤,看见皮肤下的肌肉组织。   那种诡异到极点的变化,不光是让方时良害怕了,连我自己都有点慌。   这是怎么回事??   “老沈,你是不是受伤了??”方时良忙不迭的问我,眼里又是担忧又是恐惧:“你的魂魄不稳,真的,我能感觉出来,三魂跟七魄有种游离在外的味道,就跟普通人丢了魂一样,但如果真的丢魂了,你不可能这么清醒.......你到底咋了??”   我表情呆滞的摇摇头,说不知道,这是真的不知道。   “我操......我操!!老沈!!你看你的手!!”   这时候,我低头一看,只见自己的手背上,还有一个我的手背。   那种景象真的很难描述,就像是自己的肉身分成了两份,现在正处在互相脱离的状态,肉身与肉身之间都在撕扯.......   “怎么回事.......我这是.......怎么了........”我自言自语似的说道,抬了抬手,却发现下面的那只手抬不起来了,能够被我操控的,是浮现在上面的那只手。   一只完整的手臂,就那么毫无阻碍的从肉身里脱离了出来。   方时良看见这一幕,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是我在做梦还是我出现幻觉了??你的魂魄怎么从肉身里脱离出来了??”   “魂魄?”我一愣:“这是我的魂魄?”   这时,方时良也稍微冷静了一些,不敢相信的盯着我看着,低声说:“你站起来试试。”   听见他的话,我也没多想,正打算放下怀里已经断气的狐狸尸体,可是这一弯腰,我却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视线也变得模糊了很多。   等我猛地站起身来,揉了揉眼睛,这才发现自己还在地上坐着。   没错。   我站在边上,另外一边,还坐着另外一个我。   准确的说,那应该是我的肉身,依旧保持着怀抱狐狸的姿势,眼睛半睁着,呼吸非常的平缓,连心跳声都没那么明显了。   方时良似乎是看不见我了,正冲着我的肉身呼喊着,表情很是焦急。   “老沈!我操!你怎么了?!”方时良着急忙慌的喊着:“你说句话啊!!你怎么不动了?!你的魂魄呢??”   “我在这儿呢。”我说道。   我回答的声音绝对不小,是正常人说话的音量,但方时良却很显然的听不见,依旧冲着我的肉身喊着。   这是........魂魄离体??   不对劲啊!!如果真的是魂魄离体了,那么我的肉身状态肯定不会这么正常。   要么是因为受伤才会魂魄离体,要么是被人用行里的术法打出来,总而言之......这种离体的状态很是让人摸不着头脑,我怎么感觉跟做梦似的?   我想着这些,低头又看了看自己的身子。   不管别人能不能看见,我还是能看见自己“肉身”的,半透明,浑身上下都泛着一种死气沉沉的灰色。   这不对......好像不是我的身子变了颜色,是我所能看见的一切,都被一种说不上来的灰色覆盖。   每一次都充斥着死亡的气息,连天空也是如此。   天上有许多接连成团,状似人脸的云朵,它们互相之间连接着,遮掩了绝大部分的天空。   在魂魄离体之前,我看见的天空不是这样.......难道是因为自己是魂魄,不是活人,所以看见的又是另外一个世界?   我仰头看着天空,稍微愣了一会,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老沈,你的魂魄是不是已经离体了??”方时良这时也反应过来了,猛地抬起头,左右扫视着:“如果是的话,你就赶紧回去,这地方可不安全,别一会让旧教的人阴了!”   说着,方时良又补充了一句:“我听老宋说过,丢魂之后,人能看见自己的肉身,想回到肉身里,直接走进去就行。”   听见方时良的这番话,我没敢多耽误,照着他说的就做了一遍。   真的,那感觉无比的奇特。   走向自己的肉身时,四面八方的温度都会上升许多,能感觉到那种暖洋洋,如同家一样的温暖。   等我碰触到自己的肉身,视线又一次变得模糊,等我的视线恢复过来,一切都回到了正常的轨道上。   “老方,你这法子挺灵啊!”我笑道:“你要是不说,我都想不起来还有这办法呢,他娘的,刚才我就在边上琢磨要怎么回去.......”   方时良一愣一愣的看着我,估计是没有从我的变化里反应过来,脑回路都不够用了。   过了半分钟的样子,他猛地蹲下身来,一把按住我肩膀,不停的摇晃了起来。   “你刚才真的魂魄离体了??应该不是受伤造成的吧??我感觉你魂魄离体的时候很自然!那是我从来都没见过的!!”   我先是把狐狸的尸体放下,之后又沉默了一会,也算是让自己缓一缓,因为这事确实出现得太突然了。   “我修行的法门有很多,其中一种,也是能让我不断修复肉身的法门,叫做肉身蛊。”   “我知道啊。”方时良点点头:“这个你跟我说过!”   “肉身蛊分五重境界,这你不知道吧?”我笑着问道。   方时良一愣,说,确实不知道。   “肉身蛊第一重,也是门槛,叫做落阴身,第二重叫做升阳身,第三重就是我前不久处在的还真身.......”我低声说道,握了握双手,只觉得自己的语气里,出现了一种难以掩饰的兴奋:“第四重,叫做顿窍身。”   “顿窍身?”方时良皱着眉:“啥子是顿窍?”   “我也不太清楚,书里没写,但我爷爷推测过,这种境界应该跟魂魄有关。”我笑道,想起刚才自己所见的景象,笑容也越发灿烂:“魂魄离体,顿窍而出,这应该就是顿窍身的特征了!”   “那这玩意儿有啥用呢?”方时良满头雾水的看着我,语气里也有些好奇:“让你自我修复的能力更强?”   “不清楚。”我摇摇头:“但肉身蛊的五重境都不相同,都有各自的特征,反正顿窍身是不会比还真身弱的,只是我还没有领悟到其中的法门罢了。”   听见我这么说,方时良也兴奋了起来,跟看戏似的看着我:“老沈,要不你再给我表演一个魂魄离体,我觉得你这一招挺牛逼的!”   “我咋给你表演?”我哭笑不得的说道,使劲握了一下拳头,又左右看看自己的肉身,无奈的说:“妈的,一回来就忘了怎么出去了......”   “是不是跟那只狐狸有关?”方时良试探性的问道,帮我分析着:“你抱着它才魂魄离体,现在一放下,不就无法离体了么?”   我一听这话,觉得还挺有理,就又一次把狐狸的尸首抱了起来,跟拉屎一样,浑身上下都使了使劲,打算把自己的魂魄再挤出去。   可是这一次却没能成功。   “难道是我的分析出错了.......”方时良嘀咕道。   我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把狐狸的尸首放下,拍了拍裤子,慢慢站了起来。   “狗屁分析,走吧,下山。”   我的话音未落,一根足有半米长的铁签子,带着破空声直奔我们飞来,不偏不倚的插在了我们面前。   在那瞬间,我听见不远处传来了一阵笑声。   方时良也听见了,那些声音很陌生,男女老少都有。 第十九章 身体异变   既然方时良也听见了那阵笑声,那就足以说明,不是我出现幻觉了,绝不是幻听。   也许是我太过于敏感,站在林子口听着那阵笑声,我身上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心里说不上来的慌乱。   这时候,方时良皱着鼻子闻了两下,表情顿时就疑惑了起来。   “畜生的味道。”方时良低声道:“好像还是活着的畜生.......这味儿我不会认错的,在山里见过太多了。”   我皱着眉往那边看着,不动声色的提了一句:“做好迎敌的准备吧,旧教的先头部队要来了。”   方时良听见我的话也不敢大意,紧握着山河剑,小心翼翼的往那边看着。   伴随着笑声越来越近,林子里也传来了数不清的脚步声,那应该是活人走路时发出来的声音。   不一会,走在前面的那批“人”,已经走出林口露面了。   全是活人,起码看起来是这样,只不过全都身着奇装异服,要么穿着像是唱戏的衣服,要么就是穿长袍,或是民国时期的服装,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都是鬼啊?”方时良嘀咕道,皱着鼻子,不断的闻着:“也不对劲,如果是鬼的话,不会有这么重的畜气,看这情况,它们十有八九都是畜生。”   “你还记得吗?”我低声问:“赵三狗他们出事之后,只是人死了,仙家可没有死绝,只是被旧教的人控制住了。”   “这些就是那帮被控制的仙家吧?”方时良问我。   “估计是。”我点点头。   方时良一听这答复,瞬间就变得犹豫不决了,皱着眉问我,要是我这一剑劈下去,把它们劈个魂飞魄散,赵三狗他们能答应吗?   “理智上肯定能答应,但咱们最好别这么干。”我低声道:“这些仙家都是生力军,只是暂时性的被控制住了,如果咱们能把控制权拿回来,那你说.......”   “成,那咱们撤吧。”   方时良说着,猛地把山河剑方向,转身就跑,看他那意思,是压根不准备等我。   “你倒是说一声啊!”我气急了骂道,也不敢犹豫,跟着方时良就往山下跑,在这个过程中头都不敢回,生怕被那些仙家追上。   既然那些被旧教操控的仙家来了,那就代表,旧教已经发现我跟方时良了,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围杀这种事不光我们能想到,旧教那些阴险狡诈的牲口更能想到,也能做得出来。   所以我们不跑的话.......存活率真的很低啊。   不得不说,在斗法这方面,可能我们没那么多的心得,但要是在跑路这方面,方时良跟我绝对是拔尖的。   跑起路来速度飞快,嗖嗖的往山下窜,还带着一种难以描述的轻车熟路。   我估计吧,我跟方时良跑路的熟练度,绝对是行里少见的高。   “老方你慢点!!”我被方时良甩在后面,但也距离他不远,大概十来米的样子:“你好歹等我一下啊!!”   “新生活,各顾各!”方时良头也不回的说道:“你要是跑得慢被人逮住,那可别怪我不救你!”   听见这话,我顿时就更气了,心说方时良这龟儿子也是够可以的,我本想着他身体素质比我强,在后面挡着殿后,咱们俩也能互相照应。   可没曾想啊,这龟儿子比我还怂,跑起来头都不带回的。   在这时候,我们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也变得越来越大了,那些从林子里跑出来的仙家,全都在追赶我们,并且它们奔跑的速度还飞快,几乎都要赶上我跟方时良了。   “咱们把这些仙家带下山,是不是有点不厚道啊?”方时良一边跑一边问我。   “不厚道个屁!”我哭笑不得的说:“出马家跟萨满教的掌舵人都在山下呢,有他们在,咱们还用得着担心这些仙家?”   一听我这么说,方时良哦了一声,顿时就跑得更起劲了。   不知道是因为跑累了,还是我的身体状态压根就没有恢复正常,在奔跑的途中,我只感觉双脚轻飘飘的,跟踩在棉花上跑一样,说不上来的别扭。   方时良似乎也察觉到什么了,很突兀的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   毫不夸张的说,他看我的眼神就跟看见鬼一样,有种很难描述的惊讶。   “我操!!你的脸咋了?!!”   “啥玩意儿??”我一边跑着,一边用手摸了摸脸,感觉没什么变化,跟以往的手感完全一样。   方时良没再搭理我,转过头,继续往山下狂奔着。   在这时候我才猛地发现,自己手臂上的皮肤出现了变化,跟之前的变化很像,皮肤表层渐渐变得透明........   我操!!   这是要出人命的大事啊!!   如果在这时候我的魂魄离体了......我的肉身还能保得住吗??非得被那帮仙家生吞活剥了不可!!   就在我手忙脚乱想要稳住魂魄的时候,很意外的,我发现自己已经跑到了方时良身边,几乎是跟他肩并肩跑的。   “你嗑.药了?”方时良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我:“你狗日的咋追上来的??”   我听见这话也不免有些诧异,心说这不是他故意放慢速度,我才慢慢赶上来的吗??   与此同时,我依旧没有放慢速度,继续往前跑着,只发现方时良距离我越来越远,他脸上的表情也是越来越惊讶。   “你等等我啊!!”   方时良近乎是绝望的喊了一声,语气里满是不甘:“你是不是吃药了?!要不然就是打鸡血了吧??你狗日的咋会跑这么快??”   此时此刻我才慢慢反应过来,自己的肉身确实有变化,但魂魄却没有离体的征兆。   只是皮肤变得半透明了,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事发生。   “难道我跑得这么快.......也是肉身蛊在起作用?”我心里嘀咕着,有种止不住的兴奋:“这就是顿窍身??应该是吧??”   不知不觉中,我已经跑到了临近山沟的位置,方时良也在二十米外不紧不慢的跟着。   要不是我故意放慢速度等他,这龟儿子早就被我甩开了。   从我这个位置看下去,能够很清楚的看见袁绍翁他们。   那些留守在山下的先生也注意到我们了,当我跑到山下,慢慢停下脚时,我猛地发现一件事.......   绝大部分的先生,都是很警惕的看着我,表情如临大敌。   而袁绍翁等人,则是很担心的盯着我,打量着,那种眼神就跟看病人一样。   “你咋了?”袁绍翁小心翼翼的问道。   “没......我没咋.......”我有些不太自然的笑着,尽全力压制住了兴奋的情绪,说话都有点哆嗦:“刚才我们遇见那帮被控制的仙家了。”   “先不管它们!”镇江河着急忙慌的迎了过来,伸出手想拽着我,但手伸到一半,又僵持在了半空中,没有碰触到我。   他看了看我,试探性的问道:“你没有受伤吧?”   “没受伤,我好得很。”我笑道。   也许是因为我不再有剧烈的运动,也有可能是没了那种危险的压迫感,皮肤表层的变化,也随之止住了,并且还在往正常的方向发展。   我深吸了一口气,抬起手来,紧紧的握了握拳。   “放心吧,我没事,只是遇见了一点小麻烦.......”我笑道。   方时良就站在我身边,听我这么说,也点点头,帮我说了一句:“他没啥大事,咱用不着担心,真正需要咱们担心的东西都在山上!”   陈秋雁已经跑了过来,没有多问一句话,紧紧抱着我胳膊,脸上满是担忧。   “你们在山上遇见啥了?”董老仙儿好奇的问了一句。   “山上埋着很多金属管,好像是阵局的一部分,应该是旧教搞出来的,你们是没看见啊,那规模大了去了,整座山都........”   没等方时良把话说完,在山道的那一头,忽然就传来了一阵汽车的轰鸣声。   袁绍翁跟镇江河他们面面相觑了一阵,表情有些兴奋,也有点无奈。   “援军来了?”我问。   袁绍翁嗯了一声,说,是啊,你需要的火星,全都来了。 第二十章 针对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这句话是老爷子经常跟我说的,原意是:行里不守规矩的人太多,守规矩的先生极少,但只要持之以恒,这一点点星火,也足以把整片腐臭的平原燃烧殆尽,让那些摇摆不定的先生都跟着我们一样燃烧。   不得不说,老爷子跟我说的这些东西都是老一套了,放在现在,根本就不适用。   什么规矩不规矩的,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把那些先生都拽进来,强制性的把他们拽进这一滩浑水里。   哪怕我的手段有点阴险,牵扯了许多本不该被牵扯进来的人.......那也没办法,顾不上了。   从山道那边开过来的汽车有六辆,因为路窄面积小的缘故,那些车没办法直接开过来,只能在百米外的一处平地上停下。   镇江河冲董老仙儿使了个眼神,很无奈的说:“走吧,咱俩去招呼一下。”   “他娘的,怎么跟请人吃酒似的.......”董老仙儿叹道,然后有些埋怨的看了我一眼,没再说什么,跟着镇江河就过去了。   在这个过程中,袁绍翁并没有出面的打算,也没去招呼那些后来的先生,而是带着我们回到车里,跟我们聊起了山上的事。   听见我跟方时良说山上埋着金属管,还是漫山遍野的埋着,袁绍翁脸都快黑了,表情凝重得不行。   “旧教的手腕不小啊.......如果这是一个阵局.......且不说威力有多大.......”袁绍翁苦笑着,点上烟抽了两口,眉头越皱越紧:“就是想在山里埋满这些金属管,那也是一件难事,不是长年累月的干,根本就搞不定啊。”   “在出事之前,这地方有多久没人来了?”我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袁绍翁想了一会,低声说:“我也不太清楚,反正平常是没人会来的,距离这里最近的山民居住地,也在很远的地方,没啥人烟。”   “没啥人烟就对了。”我笑道:“说不准这是旧教长年累月慢慢准备下来的,不可能短时间内就搞出这么大的阵仗,更何况这里也没人烟,就算是加班加点的干活,也没外人发现。”   “这倒是。”袁绍翁叹了口气:“看样子这一次的事比咱们想象的要麻烦。”   “岂止是麻烦啊!”方时良咋咋呼呼的说:“我感觉这就是一个大圈套!”   宋补天从头到尾都没吭声,就坐在一边,目不转睛的打量着我,直到这时候听见方时良的话,才顺嘴问了一句:“你觉得是啥圈套?”   “如果这些玩意儿是阵局的一部分,但这阵局又不是害人的,不是跟人斗法用的,是起别的作用,那么旧教就不该闹这么大。”方时良笑道:“闹大了,来这里的人就多了,被埋藏在土里的那些东西,自然就会暴露了,说不准还会坏他们自己的大事。”   “既然他们不怕暴露,还把事情闹大,将整个东北三省的先生都招过来.......”袁绍翁皱着眉头,很苦恼的说:“看样子这些玩意儿是用来害人的,是对付咱们用的!”   “十有八九吧。”我叹道:“如果我没猜错,旧教肯定也有自己的小算盘,他们也跟咱们一样在下棋,而且还是往死了下,必须分出你死我活的那种生死棋。”   袁绍翁听见我这么说,也没吭声,但抽烟的速度明显加快了。   “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可如果是我,旧教掌权的人是我.......”我低声说着,点上一根烟,语气越发的沉重:“我会在没有绝对把握的时候,把所有东西都隐藏住,尽可能的避免暴露自己。”   “藏?”袁绍翁苦笑道:“这不就是他们最擅长的事吗?”   “所以说,一旦暴露了,那肯定是有目的的,而且很有可能是自己想要暴露,主动把幕布给揭开了。”我耸了耸肩:“这里面肯定有阴谋,想都不用想。”   “那你觉得......他们想干什么?”袁绍翁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不知道。”我摇摇头:“各种可能性都有,其中一种,是我觉得可能性较大的。”   听见我这么说,袁绍翁一愣,忙不迭的问:“是什么可能性?”   “旧教想要清洗咱们这一行的先生。”我低声说道:“他们不光在东三省挑事,国内各地都有旧教出没的踪影,他们要么是拉人入教,要么就是铲除异己,还喜欢搞一些兜不住的大事.......”   闻言,袁绍翁皱了皱眉:“继续说。”   “东三省的先生数量不少,而且还有无数仙家在帮你们,所以你们肯定是重点对象。”我抽着烟,半眯着眼睛,往黑龙山上看着:“那些仙家好像没有跟下来的意思啊,老方,你确定你看清楚了?它们都回去了?”   “可不是么!这个我可不敢看花眼!”方时良笑道:“它们确实是回去了,都在往回跑呢,估计是被旧教的先生叫回去了。”   “现在还不到露面的时候吗?”我喃喃道:“还是说旧教的人不想让袁老爷他们遇见那些仙家?”   听见我的问题,方时良摊了摊手,说,谁知道呢。   “哎别跑题啊!”宋补天满脸兴奋的提了一句:“东北三省的先生是重点对象,之后呢?旧教第一枪就得打死他们?”   “没错,第一枪就得打他们。”我说道:“原因有三个。”   “你说。”袁绍翁皱着眉,目不转睛的看着我,眼里有些惊疑不定的意味,似乎也在琢磨我这番话的真假。   “第一,东北仙家的能力不容小觑,而且仙家本身也特别团结,比活人团结多了,所以这是一个重点,旧教绝对不敢忽视它们的存在。”   “第二,东北先生所修行的法派比较单一,佛道两教,龙门派,出马家,萨满教,大多就是这几个,而且这些法派最擅长的都不是收拾人,没有降蛊两门那么棘手,比较好对付。”   “第三......”我摇摇头:“他们有控制仙家的办法,就这一点,足以让旧教的人拿东三省先开刀。”   听到这里,袁绍翁不再多问,抽着烟沉默了下去,眼神闪烁不定,应该是在想什么。   “老沈,你刚才是怎么回事?”宋补天兴致勃勃的看着我:“是我看错了,还是我出现幻觉了?我怎么看见你的皮肤变透明了?”   “世安,你不会是受伤了吧?”陈秋雁小心翼翼的问我,还不停的打量着我,眼神里满是担忧:“刚才我也看见了,你的身子.......好像不大对劲。”   这时候,方时良也瞥了我一眼,没有多嘴说出肉身蛊的事,只是用眼神在询问我,要瞒着还是要说?   我犹豫了两秒,见车里也没有外人,便压着嗓子说:“是肉身蛊的作用。”   “肉身蛊?你体内种着的那个活蛊?”宋补天一愣。   “是啊,我好像又进了一步,原先我是还真身,现在.......”我挠了挠头,笑道:“我的魂魄能够离体了,顿窍而出,神游其外。”   宋补天满头雾水的看着我,应该没明白我的意思,但陈秋雁可不一样,她是知道肉身蛊分几重境界的,一听我说魂魄可以离体,能够顿窍而出,她眼睛都亮了。   “你现在是顿窍身??”陈秋雁一脸兴奋的问:“咱们的胜算是不是又大了一些??”   “这个......应该算是吧.......”   我说着,低头看了看自己已经恢复正常的手臂,眼神也变得有些疑惑。   “但我不知道怎么让魂魄离体,先前只是碰巧........哎对了!我好像跑得比原来快了!”   听见我这话,宋补天一愣:“跑得快有屁用?”   “你傻啊?”   方时良很不屑的看着宋补天:“打不过就跑呗,这狗日的跑得贼快,要是咱们斗输了,他铁了心要跑,旧教肯定撵不上他!” 第二十一章 顿窍法   从白天到黑夜,我们这几个人就一直待在车里,谁都没出去晃悠。   宋补天至始至终都在睡觉,方时良也是如此,只不过前者睡觉不出声,后者......那呼噜打得,我只能换辆车坐过去。   在那批最先赶来的先生,把风声放出去之后,陆陆续续的都有其他先生赶过来。   这阵风好像越刮越大了。   光是能够让我坐在车里就看见的先生,至少有两百多号,这还是抛开跟我们一起来的那批先生算的。   也许是因为山里太冷,到夜里的时候,山脚下都升起了七八个篝火堆,天知道是哪些先生带着生肉来的,隔着几十米远我都能闻见那股子烤肉的香气。   陈秋雁应该是饿了,皱着鼻子闻了一会,也没说话,但我知道她想吃,只是不好意思罢了。   “老宋!咱们搞点吃的去!”   听见我的喊声,宋补天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从后视镜里看了看我:“吃啥子嘛?”   “烤肉。”我说道。   宋补天刺溜一下坐直了身子,拉开门就走了下去,表情还有点兴奋:“那赶紧的呗!我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在两个小时前,宋补天同样是受不了方时良的呼噜声,悄无声息的转移到了我们这辆车里。   不得不说,在这儿他的睡眠质量还挺高,看着都有精神了,只是一个劲的咂嘴,有种说不上来的饿死鬼投胎既视感,看得我想笑。   距离我们最近的那堆篝火,就是赵三狗跟马奉仙在的地方。   看见我跟宋补天过来,他们俩也挺客气的,笑眯眯的冲我们点点头,还招呼着我们过去喝酒。   “大敌当前,咱们喝酒......是不是不太合适?”宋补天干笑道,他跟我一样,不是那种喝酒的料子,闻见酒味儿估计都能犯晕。   上次要不是镇江河他们灌他,我觉得吧,宋补天打死也就喝那么小半杯。   别看赵三狗跟我们客气,他们敬酒的时候可不客气,全是大海碗,里面装的白酒度数也不低,闻都能闻出来。   所以说,宋补天看见这情况,小腿肚子都是软着的。   “有啥不合适的?”赵三狗说着,自己先咕嘟嘟的喝了一口,至少二两下肚:“喝酒的先生才有士气,喝大酒,灭大敌,你们不知道最难缠的就是酒疯子么!”   听见赵三狗的这番说辞,我跟宋补天都有些想笑。   别到时候大敌没杀成,你先来个酒精中毒,那得多尴尬?   不过很明显的,我们低估了赵三狗的酒量,看他这意思,貌似是准备拿白酒当汽水喝,除开时不时的打个酒嗝之外,也没别的不良反应。   “饿了吧?”马奉仙笑着问我们,随手拿起一串烤肉,递到宋补天手里:“看你饿得最厉害,先给你尝尝。”   “谢了啊哥们。”宋补天笑道,也不客气,接过来就咬了一口,眼睛瞬间就亮了:“牛逼啊,你们这些先生的手艺不赖,比店里卖的还好吃!”   听见这话,马奉仙也显得颇为得意,笑眯眯的说:“这些肉都是他们来的时候顺路带的,全是山珍野味,你去饭店还不一定能吃上呢。”   说着,马奉仙也递了一串给我。   他们用来烤肉串的签子全是金属制的,跟普通烧烤摊用的不太一样,有筷子那么粗,最短的都有半米长。   就我这根签子上串的烤肉,至少有一斤重,闻着有种说不上来的香味,不知道是添加了什么调料,仔细闻了一会,我发现这种气味,似乎有点像是中药香。   一口咬下去满嘴流油,咽进肚子里,用唇齿留香来形容也毫不过分。   “这是啥肉啊?”我好奇的问道:“又嫩又滑,比牛羊肉好吃多了!”   “狍子肉。”马奉仙笑道,又递给我两串:“弟妹还没吃呢,赶紧拿过去给她尝尝,不够再过来拿,这里多的是。”   我点点头,连忙道谢,拿着烤肉就回去了。   山下的气氛真的很和谐,起码在我看来是这样,一点没有那种即将要展开大战的气氛。   包括那些在旧教手里吃了亏的先生们,表情也都轻松了许多,一个个笑眯眯的喝着酒,仿佛都忘了自己在山上的经历。   坐在车里,我陪着陈秋雁他们吃着烤肉,一边吃,也在一边打量外面的那些先生。   “他们怎么不紧张呢?”宋补天嘀咕道:“一个个都跟来吃酒似的,这么下去可不行啊!”   “可能是借酒消愁吧。”我叹道:“这帮先生吃的亏太大,心里肯定郁闷,要是再那么绷着下去,我都怀疑他们能不能扛得住。”   宋补天嗯了一声,说那倒也是。   “老沈,你魂魄离体的功夫,现在练的怎么样了?”宋补天好奇的问了一句,语气也挺八卦的:“有进展没?”   我点点头,也没隐瞒他:“有点眉目了。”   “怎么说?”宋补天忙不迭的问我。   “那种感觉.....有点像是做清醒梦的感觉.......”我低声道:“先得静心,让自己处在一种绝对安静的状态,跟冥想差不多,感觉到自己快要睡过去的时候.......好像魂魄就能活动了!”   宋补天满头雾水的看着我,应该是没明白我的意思。   “我跟你说不清,那玩意儿只能意会不可言传。”我苦笑道:“但我也只是有点眉目,并不能真的让魂魄离体。”   “要不你再试试?”宋补天兴致勃勃的问我:“你那种魂魄离体的手段很特殊,我连听都没听过,真的想亲眼见识一下,展示展示呗?”   “我倒是想。”我叹道:“真的没那么容易。”   就在这时候,陈秋雁冷不丁的说:“世安,你今天研究魂魄离体的时候,其实我没睡着,一直醒着呢。”   “是不是吵到你了?”我有些尴尬的问道。   在此之前,我练习魂魄离体的动作确实不小,基本上跟拉屎一样,猛地绷紧全身肌肉,还使劲的震几下,想要把魂魄震出去........   “那倒不是。”陈秋雁笑道:“就是感觉你魂魄离体好像方法不对,你说你能感觉到魂魄活动,在那时候,你体内的气好像在扩散。”   “扩散?”我一愣。   “对啊,如果魂魄离体是一种独门手段,那肯定是需要驱动力的,正常人谁的魂魄能够随便离体?”陈秋雁笑了笑:“顿窍魂出,这种法门是自肉身蛊而来,那么肉身蛊的蛊气,说不准就是开启这扇门的钥匙。”   听见陈秋雁的这番话,我心里猛地一动,好像明白了什么。   “蛊气......肉身蛊的蛊气一直都留存在我的经脉里.......想要驱动力就得使用蛊气.......”我喃喃道:“原来也是,需要修复伤势的时候,体内的蛊气就会加速运转,这应该就是所谓的驱动力了!”   想到这里,我没有犹豫,把手里的烤肉签子递给陈秋雁,示意让她帮我拿着。   “你现在试试?”宋补天兴致勃勃的盯着我。   “试试。”我笑道:“我感觉这法子靠谱,应该能成!”   说着,我把后背紧靠在车椅,双手也搭在大腿上,全身肌肉随之松懈下来,让自己进入了一个很放松的状态。   当我闭上眼睛,调整好呼吸,体内的蛊气也就随着我的指使,不断在肉身里飞速运转了起来。   最开始的几分钟里,我感觉不到半点变化,但当我心境越来越平和,意识在清醒与睡梦之间挣扎,我发现蛊气的运转,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不是在四肢百骸绕一大圈有规律的运转,而是从心脏处迸发而出,在四肢百骸的末尾处毫无预兆的消散。   保持着这种状态,大概一两分钟的样子,我发现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清醒了,有种睡足了精神百倍的感觉,情不自禁的就想把眼睛睁开。   睁眼一看,我顿时就兴奋了起来。   “成了!” 第二十二章 不可见的魂魄   跟上一次魂魄离体的感觉一样,身子轻飘飘的,说不上来的“舒服”。   那种感觉就像是很久没休息,终于睡饱了一次,浑身上下都舒坦。   我眼前所能看见的一切,也都变作了灰白色,包括外面燃烧的火光,也变得像是照片曝光过度的惨白。   陈秋雁跟宋补天就在我身边,但他们谁也没说话,只是很担心的看着我.......当然,也能说是看着我的肉身。   当我站起身来的时候,下意识的就捂住了头,因为这时候才想起来,自己还坐在车里,不过这一站我就觉得不对劲了.......   我竟然穿透车顶,直挺挺的站起来了!!   “魂魄没有实质,能够穿透实质性的东西.......我怎么把这点给忘了!”我自言自语似的说道,脸上满是兴奋。   但这时候我也有点纳闷,如果我能够穿透那些实质存在的东西,那么我应该会“卡”在车里,双腿肯定穿下去了......但我怎么还能在车里站着呢?   “老沈?”   宋补天低声喊了一下,也没敢用手拍我,一脸的担忧:“你的皮肤怎么又变成这样了......魂魄离体了吗?”   “应该离体了。”陈秋雁低声说,帮我回答道:“如果没离体,他肯定有反应,而且他的肉身变化,跟方大哥说的一样。”   闻言,宋补天一拍脑门:“是啊,我怎么忘了这茬!”   话音一落,他从兜里拿出来一张黄色符纸,揉成一团,塞进了自己嘴里。   陈秋雁很疑惑的看着他,我也是如此,蹲在边上,跟鬼一样直勾勾的盯着宋补天。   不过话又得说回来.......我现在的状态,可不就是鬼吗?   “你干什么呢?”陈秋雁试探着问了一句,有些担心的提醒他:“如果世安的魂魄离体了,他的状态就跟冤孽差不多,你可别在这儿弄什么术法,免得伤着他。”   “放心吧,我就是小刀拉屁股,想开开眼。”宋补天口不择言的说着,兴奋得就跟中彩票了似的:“这是我们宋家开眼的法门,只要口含符咒,五分钟内,就能够直接看见魂魄状的冤孽。”   听宋补天这么说,陈秋雁也好奇了起来,小心翼翼的问他:“看见世安了吗?”   “别着急,这不是准备着么,不过按照以往的情况来说,现在应该能看见了啊.......”宋补天嘀咕道。   在这个时候,我一直没挪步子,动也不动,就蹲在宋补天正对面,直勾勾的盯着这个想拿刀开眼的哥们。   一分钟过去了,宋补天表示还得准备准备,还不到时候。   两分钟过去了,宋补天表情有些凝重,但他还是表示能控制住局面,只是需要再等一会。   三四分钟过去了.......   “我操,怎么看不见啊?”宋补天一愣一愣的说,呸的一声,把嘴里的符咒吐了出来,满头雾水的跟陈秋雁说:“你说怪不怪,我竟然没看见老沈!”   一听宋补天这话,不光是陈秋雁觉得诧异,连我都觉得诧异。   “是不是符咒失灵了?”   这个问题是我想问的,陈秋雁帮我问出来了。   “没有啊!”宋补天着急忙慌的说,也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刚才我往那边看了,山上的那些孤魂野鬼我都能看见,但就是看不见老沈!”   得到宋补天的这个答复,我跟陈秋雁都愣住了,谁都没想到会是这样。   我操。   这龟儿子不会是跟我们开玩笑吧??   怎么可能看不见??   “你别吓我啊.......”陈秋雁有些害怕了,很紧张的问宋补天:“会不会他不在这儿??他去别的地方了??”   宋补天想了想,皱着眉说:“有可能吧,但是.......”   没等他把话说完,我刺溜一下,直接照着自己的肉身钻了过去。   又是一阵那种半梦半醒的感觉,等我再一次睁开眼睛,所见的色彩已经恢复了正常。   宋补天跟陈秋雁都没能反应过来,傻愣愣的看着我,谁也没吭声。   “你刚才看不见我?”我问道。   “牛逼啊!你回来得这么快?!”宋补天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我说:“你能控制魂魄离体跟魂魄归身了??”   “能控制,但是......你刚才怎么就看不见我呢?”我很疑惑的问道:“我就在车里蹲着啊,一直盯着你看呢,你们说的话我都能听见。”   宋补天愣了两秒,试探性的问我:“你没跟我开玩笑吧?”   我摇摇头,说没。   “那这是怎么回事?”宋补天一愣一愣的说:“既然你的魂魄离体了,那肯定跟孤魂野鬼的性质差不多,我不可能看不见啊。”   “你原来遇见过看不见的冤孽吗?”我好奇的问了一句。   宋补天皱着眉回忆了一会,摇摇头说没遇见过,只要是魂魄状的,不是实质性存在的,都能看见。   “那就只有一种解释了。”我叹了口气,眼里的紧张也消失了大半,取而代之是一种难以掩饰的兴奋:“我离体的魂魄,跟普通的魂魄不太一样,可能是活人的生魂你看不见,也有可能是蛊气的作用。”   听见我这么说,宋补天想了想,点点头:“确实有这种可能。”   话音一落,宋补天笑了起来,拍了拍我肩膀。   “老沈,对你来说这是好事啊。”   “行里人看不见我,这.......确实是好事.......”我喃喃道,眼神也亮了起来,冷不丁的问宋补天:“咱们是明天一早上山,对吧?”   “可不么,要等其他的援军过来。”宋补天笑道。   “行,那我现在就上去看看。”我低声道,虽然表情有些紧张,但语气里那种跃跃欲试的味道,任谁都能听出来:“以魂魄的状态上山,一般人看不见。”   “说不准仙家也看不见。”   陈秋雁笑道,指了指她抱在怀里的爩鼠:“刚才小胖也在四处找你呢,估计它也没看见你。”   “那就行。”我点点头:“你们帮我守着肉身,我会尽快回来,最晚就是天亮之前。”   闻言,宋补天皱了皱眉,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表情变得有点凝重。   “假如......我是说假如啊,要是你遇见点麻烦,没能及时回来,我们该怎么办?”   “等。”我低声道:“要么就招魂,反正我觉得这事挺靠谱,应该不会出岔子,没把握的事我不会干的,你放心。”   宋补天叹了口气,递支烟给我,嘱咐了我一句小心,看看就行,别玩大了。   “放心,我心里有数。”   说着,我把烟别在耳朵上,靠着车椅,闭上眼再一次让自己陷入了那种半梦半醒的状态。   不得不说,这种事做多几次,确实能熟练不少。   这次的魂魄离体非常顺畅,轻车熟路之余,也没有受到半点阻碍。   等我再一次睁开眼睛,脱离肉身之后,从车里走了下来。   回头一看,陈秋雁跟宋补天都很紧张的守着我肉身,估计是一步都不敢离开。   “有人守着肉身......现在就能放心的干了.......”   我笑着自言自语道,没再多想,转身就向黑龙山走去。   刚开始我还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觉得挺舒服的,哪怕晚风越刮越大,我也感觉不到冷。   但等我踏进黑龙山,开始往山顶进发的时候,我意外发现气温变了。   那是一种连灵魂都没办法避开的气温骤降,走起路来,都冻得我打哆嗦。   我正琢磨着这是怎么回事,就在这时候,我很突然的听见了一阵鼓声。   鼓声是从山上传下来的,若有若无,带着一种虚无缥缈的味道,不断的响着。   伴随着这阵鼓声响起,我所处的这片树林,也变得不太一样了。   我所见的一切,真的是如同噩梦里才会出现的景象。   漫山遍野的树......都活了! 第二十三章 尸群   黑龙山上树木繁杂,除开后人开出的这条山道之外,其余的地方都被茂密的树林所遮掩。   我现在所能看见的树木,全都活过来了,像是成了精似的,树干不断扭曲着,树枝也变成了它们的手臂,不停的挥舞着。   看起来它们像是在跳舞,也像是在做一种我无法理解的祷告.......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它们扭动身躯的时候,我只想起了巫教祈福祷告时,“载歌载舞”的场面。   山林里没有任何声音,哪怕夜风很大,树枝也在不停的扭动,依旧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所有的一切,都陷入了一种绝对的死寂。   由于我是魂魄离体的状态,所以在我眼里,这一切都被蒙上了灰蒙蒙的影子。   在我看来,整座黑龙山,都被死亡笼罩住了。   作为一个生物应有的第六感,最基本的那种趋吉避凶的本能,都在不断的提醒我,让我别上山,这座山里潜藏的危险不是我能够想象的。   可是我的身子却不停使唤,如同被风卷起来了一样,双脚渐渐离开了地面,毫无预兆的脱离了地心引力,自己就往山顶上飘去。   树枝,山石,不断穿透我的身体,从我身边掠过。   几乎在短短数秒,我就越过了前不久跟方时良所到的位置,我还看见了躺在地上的那具狐狸尸体。   再过一会,我所能闻见的血腥味就越来越重了。   这里应该是赵三狗他们曾经来过的地方,那个跟旧教斗法的战场。   不过奇怪的是,我只能看见遍地的血迹还有那些仙家的尸体,至于那些先生死后的尸身.....我左看右看也没能找到。   就在这时候,我脚下忽然传来了一声闷响,随之我的身子就停了下来,双脚落在地上,不再往前继续飘浮。   “怎么回事......”我喃喃道,左右看了一眼,满脸的疑惑:“刚才那是什么声音.......”   又是嘭的一声闷响,我只觉得地面颤了颤,这时候我才猛地发现,那种奇怪的声响,是从我脚下的土里散发出来的。   很快,地面又微微颤抖了一下,那种怪异的声响,也再一次响起。   说句不太靠谱的话,这种现象......很像是黑龙山活过来了,那种闷响,就如同它心脏在跳动。   不过很奇怪的,我却觉得黑龙山没什么活力,好像它的一切生命力都在急速流逝,现在我能感受到的,只是它的垂死挣扎罢了。   “这里即是拉弗特萨。”   一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冷不丁的在我耳边响起。   我敢保证自己绝对没有听错,那声音......就是我自己的声音!   我没有开口,没有在心里自说自话,但我的声音,却万分真切的在我耳边响起,这是我没办法理解的事........   不过这一次我能肯定的是,我并没有出现幻觉。   我的意识无比的清醒,跟以往陷入幻觉的情况天差地别,绝对是真实的。   拉弗特萨这个称呼,我已经有很长时间没听见了。   上一回我记得还是在云南的娑婆寺里.......拉弗特萨,那个潜藏在天府星之中,居住着黑袍之王的城市.......   “谁在说话?”我壮着胆,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那个属于我自己的声音沉默了一会,又重复着说了一遍,这里既是拉弗特萨。   我没再多问,默不作声的往前走着,因为我感觉那声音不会给我任何回应,它只是单纯的在自说自话罢了。   “它的黑色长袍如同微风,从你身旁轻抚而过,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那个声音依旧在自言自语似的说着,我没有回应它。   说实话,在这时候我心里也有点慌了,走路的速度渐渐加快。   哪怕我是一个魂魄状的存在,我也能听见自己不断变快的心跳声。   如果这是幻觉就好了。   是幻觉的话,我肯定就不会这么手足无措。   可惜我无论再怎么想,这些东西应该都是真实存在的。   越是往山里走,我感觉黑龙山就变得越不对劲。   伴随着它的心跳声,山林里也渐渐出现了一些泛黑的迷雾。   这些雾气就像是森林自己生出的晨雾一般,不浓不淡,缓缓从地面生出,直到将整座山林都笼罩在其内。   死寂的气氛越发浓重了,我觉得自己不该再继续前行,因为这实在是有点危险......就算我是一个灵魂体,是以魂魄独立的不可见存在,但这不代表旧教就真的发现不了我。   只要他们发现我了,我出意外的可能性很高,除非我能及时跑下山.......   就在我停下脚步,犹豫着要不要回去的时候,我忽然发现,自己已经走出了最茂密的那片丛林。   我面前是一片岩石高地,许多惨白色还遍布青苔的巨石块,就那么零零散散的立在这片空地上。   它们的排列似乎是人为的,哪怕我看不出任何规律性,我也觉得说不上来的别扭,那绝对不是自然的造物。   但真正让我觉得诡异的,是那上百个站在空地上的人。   他们的穿着打扮跟旧教先生一样,全是裹着一身的长袍,直挺挺的站在空地里,一动不动,看着跟死了似的.......当然我也觉得他们不是活人,因为我在他们身上,完全感觉不到一点呼吸的迹象,连心跳都没有。   而且气味也与活人天差地别,哪怕我是以魂魄存在的,也照样能闻见他们身上传来的腐臭味。   那是尸体自然腐烂才能散发出的气味,难以形容的刺鼻,让人闻了都想吐。   它们并没有发现我,起码看起来是这样,都是背着我站着的,谁都没有回头的意思。   我也不敢随便靠近过去,只能绕了一圈,从空地的边缘处,小心翼翼的往那边走着,一边走一边打量他们........   这些人的面部没有被遮掩住,都是暴露在外的,跟我们在饭店那边遇见的“尸”差不多。   大部分人的面部五官都不齐全,像是被野兽啃食过,有撕裂的痕迹。   如果我没猜错,这些人十有八九就是在黑龙山上牺牲的先生们。   在月光下,这些人脸上的死气显得更为厚重,全都闭着眼睛.......当然,有的人眼珠子被挖出来了,只有两个黑窟窿,闭没闭我也说不准。   “这次的事办妥了,咱们以后的路肯定更好走。”   “肯定啊,先知都说了,这是给真神铺路呢........”   这时候,两个极其陌生的声音,悠悠从我左前方的小树林里传了出来。   从他们的对话我大概能判断出,这两个龟儿子铁定是旧教的先生,但他们的语气很轻松,不像是发现异常的样子,估计还没注意到我。   站在树林外面,我想了想,也没犹豫,轻手轻脚的就走了进去。   其实我没必要这么小心,因为我走路的时候压根就没声,跟飘着走的一样。   那两个说话的旧教先生距离我不远,站在十米外的某个石墩子上,一边扫视着空地里的那些尸首,一边悠哉悠哉的聊着。   他们俩的脸上都缠绕着麻布绷带,只有眼睛那一圈留出了缝隙,看不出他们具体的样貌。   “这帮东北先生也是够傻的,跟谁斗不行啊,非得跟咱们斗........”   “这是好事啊!”另外一个先生笑了起来,幸灾乐祸的说:“要不是他们犯傻,咱们哪能搞到这么多尸首?”   “可惜四老爷没来,如果他来了,这些尸首肯定更容易控住......”最开始说话的那个先生,年纪明显要比另外一个先生大,嗓音有些沙哑,初步估计年龄应该在四十岁以上:“可惜了,为了控制这些杂碎,咱们付出的代价也不小。”   “什么代价小不小的,只要能赢,我死了都甘愿。”较为年轻的那个先生,笑嘻嘻的说:“反正死亡又不是终点,跟随真神,咱们是不可能死的。”   闻言,那个老先生点点头。   “孙爷,仙姑还在山里忙活呢?”那先生问。   老先生嗯了一声,说:“那面鼓已经成精了,而且又不是活物,实在不好对付,想要收服它......估计还得花点时间!” 第二十四章 危险   在这时候,我跟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不过五米的样子。   确定他们没发现我,停下脚后,我就没再继续移动,以免打草惊蛇。   “孙爷,那面鼓有这么厉害吗?”年轻先生很疑惑的问道,语气里满是不解:“再厉害的东西咱也不是没见过,仙姑可是咱们教内的先知啊,有必要搞的这么久?”   “你不明白。”姓孙的老先生,叹了口气:“对付活物咱们有招,对付死物咱们也有招,但想要对付这种邪器成精的物件,确实是有点难了,不过也快,要不了多久,巫子祈天鼓就是仙姑的囊中之物了。”   听到这里我也不免有些紧张,巫子祈天鼓要是落进旧教的手里.......那咱们还打个屁啊?   不用巫子祈天鼓,旧教都有手段去控制仙家,要是有了那玩意儿,还不得如虎添翼??   “那面鼓对仙姑来说很重要吧?”年轻的先生问道。   老先生点点头,说那肯定啊,只要得到了这面神鼓,整个东三省都会被我们旧教控制,包括那些高高在上的仙家,也会变成我们的门徒。   “那咱们这些跟随仙姑的教众,还不得一飞冲天啊?”   “谁知道呢。”老先生笑道:“应该会吧。”   就在这时,老先生忽然转过身,左右扫视了一圈,像是发现了什么,语气都变得警惕了起来。   “好像有人在附近。”   毫不夸张的说,他这一句话说出来,直接给我吓个半死,难不成我暴露了?!   连宋补天都察觉不到我的踪迹,这老东西是怎么发现的?!   “有人??”   一听老先生那话,另外那个先生就站不住了,着急忙慌的转过身来,跟着老先生一起左右扫视着,语气都有些惊慌:“人在哪儿呢?!孙爷!要我发信号不??我叫弟兄们下来搜一圈,看看........”   没等他把话说完,老先生一摆手,皱着眉说:“先别着急,我只是觉得有人盯着我看,但扫了一圈也没见着人影........”   话音一落,他直接从巨石上跳了下来,身手异常的敏捷,落地基本上没发出声音。   我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哪怕我知道他看不见我,我也不敢做出半点冒险的举动。   也许行里的术法看不见,普通人的眼睛也找不到我,但是作为一个生物的第六感.......他并没有发现我的存在,只是感觉到了我的目光。   我想到这里,壮着胆,缓缓闭上了眼睛。   从脚步声来看,那个老头子正在往我这边靠近,步子很稳,能感觉出来他的警惕性有多强。   “孙爷,这附近没人啊。”那年轻先生说:“别说是活人,连个鬼都没有,我都开了眼看了,没啥问题。”   “难道是我感觉错了........”老先生嘀咕了一句,之后就沉默了下去。   他停住脚的位置,距离我很近,几乎都到了脸贴脸的地步,我都能清晰的感觉到他扑面而来的吐息......   妈的他绝对吃大蒜了。   “不管了,咱们去别的地方看看。”老先生说道:“在这个节骨眼上可不能出岔子,搞砸了咱们都要不得好死。”   说着,他转身就走了回去。   也许是太大意了,在这个过程中,我忍不住睁开眼,想看看这俩龟儿子往哪儿走,但这一睁眼........   “有人。”   那个脸上缠满了麻布的老先生,冷不丁的说道,转过身来,直勾勾的盯着我。   我敢肯定,在那瞬间我们俩的目光绝对是碰上了。   “就在这里........”那老头喃喃道,从腰间解下来一条像是鞭子的东西,死死盯着我,眼里的杀意呼之欲出。   那条鞭子应该是法器的一种,头尾各带着一个放大版的铜钱,鞭身也是由生铁铸造的,上面密密麻麻的有一些凹刻的痕迹,不知道是符咒还是图腾,反正没看清。   没等我反应过来,那老头儿猛地一甩手,直接把手里的法器当成流星锤似的砸了过来,几乎是在瞬间就从我腹部穿透了出去。   毫不夸张的说,我差点就吓趴下了。   我操。   这老头儿是真发现我了还是怎么的?!这可是法器啊!!躲不及是要死人的!!   不过等我反应过来,发现自己毫发无损时,这才明白一个事实。   要么是那件法器伤不到魂魄,当然,这种可能性很低........要不然就是顿窍身在助我。   普通的魂魄离体,跟肉身蛊的魂魄离体,这应该是两种不同的概念。   “嘿......这老贼伤不到我啊........”我喜形于色的说道,往右边挪了两步。   在这个过程中,那个老先生还是直勾勾的盯着我,似乎是知道我在哪儿,眼里的敌意越来越重。   这时候,那个站在石墩子上的小年轻,也随之跳了下来,拍了拍裤子说:“孙爷,这里哪儿有人啊?”   “真的有,我真的感觉到了!”老先生沉着声音解释道。   “孙爷,您上次不是跟那些真神接触过吗?”那小年轻兴致勃勃的说道:“我记得还是几位先知带你们去的,跟它们接触之后,一般人或多或少都有点后遗症,您是不是还没缓过来劲儿呢?”   听见这话,那老头儿也沉默了下去,直勾勾的往我这边看了一会,最后还是转过身,向另外一边走去。   “可能吧.......”   看见老头子走了,那个小年轻也没犹豫,忙不迭的跟上,嘴里还问他:“咱们是去巡山还是咋的?”   “先去跟其他人碰个面,都这个点了,也该换班了。”那老头子叹道:“我这一把老骨头可撑不住了,后面还有一堆麻烦事等着呢,先偷个懒歇歇吧。”   一听他这话,我也不禁犹豫了起来,看他的意思,貌似是要去跟其他旧教先生见面。   他们见面的地方,十有八九就是旧教的盘踞点,至少也是其中之一。   想了几秒,见他们俩都要离开我的视线了,我一咬牙:“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跟上去看看再说!”   有了刚才的经历,我不敢大意,哪怕他们伤不着我,我也不敢大张旗鼓的跟上去。   这帮旧教先生可不一般,就刚才那老头儿......他的第六感倒是挺强的,那小年轻都没发现,他竟然发现了,还能直接找到我所在的位置!   跟着他们,我小心翼翼的往林子里走着。   那些活过来的树枝依旧在扭动身躯,有不少树枝都歪斜过去,把路给挡住了。   但那俩先生就跟没看见似的,直接从树枝中间穿了过去,压根就没有碰到它们。   看见这一幕的时候,我也不禁有点茫然。   难道我看见的这些都是假的?是我的幻觉?   还是说这才是真实的.......只是我们活人所处的世界,无法跟它们发生碰触?   不过这样也不对啊,我不是能从树枝里穿过去吗?   想到最后,我也没琢磨出答案来,百思不得其解的继续跟着他们。   走了有五六分钟的样子,我们从树林里走了出去,到达了黑龙山靠近顶峰的一处碎石地。   在走出树林,迈出最后一步的那瞬间,我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像是被人点了穴似的,浑身上下都僵硬住,完全动弹不得。   但那俩先生好像不知道我的情况,继续往前走着,越走越远,直到从我视线中消失而去。   在这时候,他们已经不是让我注意的重点了,我所关注的,是那一座屹立在碎石地正中,足有三层楼高的雕塑。   准确的来说,那应该是被人用枯树枝等杂物,随意搭建起来的一个类似人形的雕塑。   身躯全部由枯树枝,树干组成。   高举摊开的双臂好像是用荆棘藤编织的。   最让我心里发凉的,是那一座雕塑的头。   全是骷髅头......那是几十上百个人类的头骨拼接而成的.......   它从头到脚都罩着一张厚实的黑布.......   看着,就如长袍。 第二十五章 神像   那个巨大的雕像......不,准确来说那不算雕像,应该是一件用枯树枝等废物做成的艺术品。   这是一尊神像,绝对是......   “黑袍王......”我喃喃道,表情呆滞的看着这尊足有三层楼高的神像,哪怕我没有肉身,是以魂魄存在,我也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炸开了。   那种无以言喻的恐惧,几乎在瞬间就向我席卷而来,彻彻底底的将我笼罩住。   真的,不觉得这尊神像诡异,也不觉得害怕,我只有恐惧。   我觉得害怕跟恐惧还是有区别的。   前者还能控制住,情绪不会崩溃,但后者.......我就差没吓尿裤子了。   我根本没办法移动,连思维都像是被冻结了,只能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看着那尊莫名的神像,陷入了无穷无尽的恐惧之中。   在这时候我没办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我很丢人的喊了几声救命,而且是扯着嗓子喊........   但喊到最后,我还是不由自主的安静了下来。   从我心底生出来的恐惧,就像是实质性存在的东西,彻彻底底的堵住了我的嗓子眼。   要是我再敢喊出一个字,我的麻烦会更大.......这是第六感告诉我的,出声就得死。   天知道旧教想在黑龙山上干什么,他们想做的事,绝对超出了我的想象。   在此之前,我又不是没有跟旧教的人打过交道,他们的办事风格,我心里大概有谱。   目的性极强,不会做毫无意义的事,这就是他们的办事方式。   这尊神像绝对不是随便搭建出来的,更何况像是这个规格的神像,想要弄出来肯定得费不少力气.......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在这时,我正对着的那片林子里,忽然走出来了许多旧教先生。   我本以为他们发现我了,是直冲着我走过来的。   但现实情况却不是如此,他们在这尊神像的边上围成一圈。   粗略一数,也有四十多号人吧。   “大敌当前,咱们必须得做一次祷告,希望真神能够保佑我们旗开得胜,只要这次的事成了.........”   说话的那个先生年纪很大,从嗓音都能听出来,似乎比老爷子的年龄还大。   那种沙哑到死气沉沉的嗓音,绝对不是中年人能有的,那是经历了垂暮之年的老人才能透出来的味道。   也许是有人打岔的缘故,我发现自己变得冷静了一些,恐惧也减轻了大半。   在这个过程中,确定那些先生没发现我,我的注意力也就移开了,继续盯着那尊神像看着。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它会忽然动起来。   那些先生应该没有察觉到我的存在,很虔诚的围成一圈,冲那一尊黑袍王的神像跪伏而下。   他们祈祷的声音,很像是在喃喃自语,声音很轻,但我却听得很清楚。   “藏匿于星河之中的王........你的黑袍如风........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你的眼睛如星辰般璀璨......睁开双目时........星河都会熄灭色彩........”   “在那片湖水里.......有倒映的黑色星辰.......”   “愿黑星照常升起.......”   “星海余晖将尽........来往后世的路就在眼前........”   “天府之国.......黑星之城.......永恒的拉弗特萨.......都将来到此地........”   “黑袍之王.......旧日的无面目者.......昔在.......今在........”   “永在。”   伴随着他们的祷告,整片山林都寂静了下来,那些扭动身躯不断挣扎的树木,也都恢复到了我平常看见的样子。   似乎一切都恢复正常了,唯有那尊神像。   没错。   如我感觉的那般.......神像动起来了.........   山里没有刮风,准确的说,在他们做完祷告,开始不断叩首的时候,山里的冷风就停下了,但那尊神像上披挂的长袍却无风自动。   长袍被风刮起的声音很大,呼呼的声响,直接穿透耳膜传进了我的大脑里。   但那些旧教先生们,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好像根本看不见长袍的异动那般,不断的冲着神像叩首。   前不久才从我心里消退的恐惧,此刻又向我席卷而来,甚至比刚才我能感受到的恐惧更甚。   那些构成神像躯干的枯树枝,也都活了过来,像是蠕虫那般不断伸缩着,蠕动着身躯。   在黑袍王神像顶端,那个头颅应该存在的位置,互相连接的那一堆骷髅头,也都左右开始晃动。   而且看它们运动的方向,似乎是想转个脸,而且是向我这边转.......   直觉告诉我,我他妈死定了。   “啊啊啊!!!”   那些骷髅头如同受到了惊吓那般,当然,也可能是在恐吓我,全都张大了嘴,发出了我从未听见过的尖叫声。   毫不夸张的说,我听见那阵尖叫声的瞬间,都有种即将魂飞魄散的预感。   原本就半透明的身躯,此刻更显得虚幻,从头到脚,没有一个地方是不疼的。   分裂,撕扯,那种疼痛感真的很难描述,比起我当初在身子里种落恶子时,还得疼上百倍不止。   我就一个想法。   干脆点死了算了,真的,疼得我都不想活了。   “摘下你的面具。”   这个声音很奇怪,明明每个字我都听得很真切,咬字吐字非常的清楚,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听起来......总感觉这是一连串气泡破裂的声响。   就是那种水烧开了,壶里咕嘟嘟的那种声音。   “什么面具??”我惊慌失措的左右扫视着,想要找到刚才那个说话的人:“我没有面具!!你在说什么?!”   “没有面具的人,只有无面目者的我,现在,摘下你的面具.......”   在这时候,我终于找到了说话的人。   说话的不是别人,就是那尊黑袍王的神像.......   它整个人都活过来了,跟正常人问话时一样,往前弯着腰,勾着身子,那些骷髅头也面朝着我,似乎都在直勾勾的盯着我看。   围绕在神像四周叩首的旧教先生,有不少都被它遮掩在了身下,但他们像是看不见这一幕似的,都在不停的磕着头。   “后世人,你有它的气味,现在,摘下你的面具。”   它继续说着,每一个字都透着无法理解的诡异,分不出男女老少,也分不出是人是鬼,嗓音极其的特殊,就是我先前描述的那种,给人听着,就会有一种如同水泡炸裂的既视感。   “老爷,咱们这么做祷告,有用吗?”   这时,那些先生们都站了起来,一边拍打着身上的灰尘,一边聊着,语气很是轻松,跟闲聊差不多。   “有用吧。”那个老先生笑了笑:“我们足够虔诚,真神就一定能听见我们的声音。”   “那它咋不给我们一点回应呢?”那问话的先生叹了口气,很失落的说:“这尊神像可是费了我们九牛二虎之力才弄起来的,如果这次的事不成........”   “别瞎说!”那老先生骂了一句:“有先知们领路,咱们是不会失败的,明白吗!”   说着,那老头带着其他的旧教先生,转身就向来时的树林走去,头也不回的走着,压根就不在乎此时此刻正发生的一切。   直到他们从我视线中消失而去,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回头,对于神像活过来的这件事,好像所有人都不知情,也看不见。   “原来是这样.......那这一切都能解释得通了........”   到现在我算是明白了,也能确定下来了。   我能看见的东西,活人都看不见,也感受不到,接触不到.......完全可以说,我所处的世界,是位于现实世界之外的另一个世界。   这个世界绝对不是阴间,绝对不是........   阴魂冤孽所处的世界,跟这里绝对相差甚远。   在我们这一行,靠着魂魄离体过阴的手段,也有不少先生去过阴间,或是看见过阳世的另外一面。   但他们看见的跟我看见的不一样,彻彻底底的不一样。   这时,那尊神像似乎感受到了我心里的疑惑,它知道我在想什么,一字一句的解释道。   “这个世界,叫做真实。” 第二十六章 世界   在入行之前,哪怕我不信鬼神,我也觉得这个世界不是单一的,起码传说里的阴阳两界,是有一定可能性存在的。   但比阴阳两界更真实.......位于阴阳两界最真实的那一面,又是什么样的世界?   这个问题我以前从来没有想过,直到跟这些旧日生物发生接触,我才隐隐约约有种感觉。   我们所见所闻的世界,有可能是虚假的吗?   就像是蚂蚁,它们眼中的世界是一个平面,而我们人类所能看见的世界,是一个三维立体的世界,所生存的星球都是一个完整的球形。   但也仅仅如此。   在那些比人类更高一级的生物眼里,世界又是什么样子的?   是我看见的这样?   不是,应该不是,因为我还没有到达它们那样的高度,我只是以魂魄体存在,暂时比活人的层次更高一点罢了。   看来吴仙佛跟我说过的那话没错,不是开玩笑。   越接近真实的世界,就越难以让人接受。   无法理解那种无视规则逻辑的存在,之后就会.......发疯??   对!!我记得何息公跟我说过!!   跟那些旧日生物的联系越深,人的精神状态就会越不稳定,或许这就是因为那些生物太接近于真实,所以才会让后世人没办法理解,从而影响到人的精神。   “你是黑袍王?”我颤抖着问道。   那个巨型神像没有迟疑,在我问出这个问题的下一秒,它就说。   “不是。”   得到这个答案,我不禁愣了一下,不是??   这很明显就是黑袍王的神像,而且它刚才说的那些话.......难道它是在骗我??   不过这也没必要啊,正常人有必要去欺骗一只蚂蚁吗??   “我只是它的一部分。”神像一字一句的说道:“等我融入了它,与其他的部分相融相见,我才是真正的黑袍之王。”   “其他的部分........”我颤抖着,下意识的问道:“其他的部分在哪儿.......”   “它们都在天府之国,那颗永远不会熄灭的黑星之上。”   说到这里,它又重复了一次先前的话,语气稍微有些变化,有种命令我的感觉。   “现在,摘下你的面具。”   “我说过我没有面具........”我颤抖着答道。   这时候,它忽然支起了身子,两只手臂高高的举了起来,还仰起头,一动不动的看着灰蒙蒙的天空。   风声,越来越大的风声。   山里忽然卷起了狂风,天空中的灰雾也消散了大半,露出了灰雾之下,那片漆黑如墨的万里长空。   这一切的变化都只在半分钟内,或许连半分钟都不到。   我抬起头看了看,天空上有很多不断闪烁的星星,如同许多神明的眼睛一样在眨动。   “唯一没有面具的真实者,只在黑星之上,拉弗特萨之中。”   听见这话的瞬间,才消失不久的疼痛感,又一次向我袭来,这次的疼痛感比刚才还要剧烈,几乎连灵魂都要被撕扯成了两半。   我咬紧了牙,想尽可能的维持意识的清醒,但这些都是无用功,意识还是在不断的崩溃,消逝,像是被不可见的东西逐渐吞噬.......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熟悉的号角声,毫无预兆的在夜空中响了起来。   “呜!!!”   伴随着这阵号角声响起,我崩溃消散的意识,很突兀的恢复了大半,似乎是被什么力量强行拼凑了起来,意识清醒之余,大脑里也出现了一种说不上来的痛楚。   “灾殃者的号角.......你不该在这里!!”   神像的咆哮声中蕴含了无穷无尽的愤怒,但在愤怒之下,隐藏在其中的震惊是它没办法掩饰的。   灾殃者。   这不就是在说灾殃之主沙身者吗?   沙身者的法印依旧被我佩戴在胸前,我能感觉到法印上传来的温度,像是被火烧红了一般滚烫。   没等我反应过来,法印又开始疯狂的震颤,嗡嗡嗡的声音顿时不绝于耳。   也在这个时候我才发现.......自己能动了!!   没有任何犹豫,也不敢有丝毫迟疑,我掉过头,直接往山下飞奔而去。   那是真的飞奔。   跑到一半我就发现自己的双脚离开了地面,但速度不减,反而越来越快,不断往山下移动着........   在这个过程中,我能感觉到后面有东西在追我。   哪怕我远离了那尊黑袍王的神像,我也能清清楚楚的感受到它传来的愤怒......   “快点.......再快一点回到肉身就行了.......”我紧咬着牙,在心里大吼着,求生欲从未有过的强烈:“被那东西追上就死定了!!再快一点啊!!”   也许是我的求生欲太强,后方传来的压迫力太大,我发现自己奔跑的速度已经超过了以往的极限。   从靠近山顶的地方,到山脚袁绍翁他们的落脚处,不过用了短短的半分钟。   当我从树林里钻行出去,看见我肉身所处的那辆车时,我激动的都快叫出来了。   冲进车厢之前,我还特意回头看了一眼,想看看追逐我的究竟是什么玩意儿。   但这一看,我却什么都看不见。   整座黑龙山都被漆黑如墨的烟雾笼罩住了,而山顶处则是亮起了一阵柔和的白光,像是有人在那里打开了电灯,那是一种很不自然的光线。   我没敢多想,踏进车厢,直奔自己的肉身就钻了进去。   伴随着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感,我猛地颤了两下,睁开眼睛的同时,也忍不住嚎了起来。   “我操!!这事闹大了!!”   陈秋雁跟宋补天就坐在车里,跟我离开时一样,寸步不离的守护着我的肉身,看见我醒过来了,他们俩也显得有些兴奋。   不过这点兴奋,都让我的惨嚎声给压过去了。   “咋......咋了?”宋补天一愣一愣的看着我,都没反应过来:“啥子情况嘛?你怎么跟见了鬼似的?”   “世安你没事吧?”陈秋雁凑过来,抱着我胳膊,满脸担忧的看着我:“你在山里遇见什么了?”   我没回答他们的话,靠着车椅,紧紧攥着扶手,不断的大口大口喘息着。   衣服已经让我的冷汗打湿了,头发也湿得不成样子,从后视镜里看,我的脸色跟死人差不多,惨白得看不见半点血色。   “黑袍王......山里有黑袍王的一部分........”我狼狈不堪的颤抖着,一字一句的说:“旧教这次想玩大.......他们的目的绝对不简单........”   就在这时候,方时良好像是睡醒了,呵欠连天的打开车门,从前面那辆车里走了下来。   他左右看了看,然后直接冲着我们这辆车走来。   “你们不够兄弟啊,有东西吃,你们俩咋不叫我?”方时良一脸不悦的说着,走到车门边,靠着车窗看着我们:“老宋,我刚才梦见你跟我打牌,输了还赖账不给钱,你........”   说着,方时良看了我一眼,之后就愣住了。   “老沈,你咋了?”方时良很疑惑的打量着我:“脸色咋这么差?”   见我状态不好,宋补天叹了口气,帮我回答道:“刚才他魂魄离体了,好像还上了一趟黑龙山,去帮咱们踩点。”   “遇见麻烦了?”方时良皱着眉问我。   “不是麻烦......我看见咱们的劫难了........”我咬着牙说:“黑袍王的一部分就在山里,咱们跟旧教开战,十有八九都会遇见它.......不对!!是遇见它的一部分!!”   听见我的这番话,方时良他们都显得满头雾水,应该没听明白。   还不等他们多问一句,我猛地伸出手去,一把拽住宋补天的肩膀。   “拿你的大哥大给我!快!”   宋补天嗯了一声,下车去取来大哥大,随手递给我,好奇的问了句:“你要给谁打电话?”   “吴仙佛。”   我咬着牙说道,把吴仙佛前不久给我留的纸条拿了出来,照着上面的号码拨了过去。 第二十七章 分身   吴仙佛是一个隐藏性的援军,哪怕他不能亲自过来,我觉得这种诡异的情况......只有他能够帮助我理解,最好是给我一个解决办法。   电话拨了两次,第一次没人接,第二次过了很久才通了。   “谁?”吴仙佛很警惕的问道。   “我!沈世安!”我忙不迭的答道:“我这边出了点意外,你看看能不能给我想点办法。”   吴仙佛没吭声,但那边传来了两声枪响,而且枪声还挺大,似乎距离吴仙佛挺近的。   听见这阵响动我也不敢多问,沉默了下去,耐心的等着吴仙佛开口说话。   那边先是传来了一阵风声,之后就是吴仙佛喘息的声音,还骂骂咧咧的说:“妈的,这帮龟儿子还带热武器了,真是........”   “你还会怕热武器?”我不禁问了一句,很是好奇。   吴仙佛嗯了一声,听那边的响动,他应该是在奔跑。   “热武器杀不死我,但能让我感觉到疼。”吴仙佛叹道:“我挺怕疼的,更何况我的事已经办成了,没必要跟他们纠缠。”   听见他这番话,我急忙问他:“要不你来东北一趟?这边的事有点大,我怕搞不定啊!”   “去不了啊。”吴仙佛苦笑道:“一路上都有人盯着我呢,我下一步准备去山西,那边还有点麻烦没处理完,旧教的畜生想在那边放火,我得去灭火苗。”   说着,他也有些担心的问了我一句:“你那边出啥意外了?有什么搞不定的?”   还没等我吭声,吴仙佛自言自语似的嘀咕着。   “应该不会有意外啊,旧教的先知几乎都被人牵制住了,东三省只有一个俏仙姑在,其他的人都赶不过去,你们这么多人还搞不定她?”   “不是她。”我咬着牙说道:“是黑袍王。”   一听我提到“黑袍王”三个字,吴仙佛顿时就沉默了下去,他不是傻子,知道这三个字的出现代表了什么。   旧教的目的,隐藏在俏仙姑她们行动之下的真相,可能远不是我们能够推测到的。   “你说。”   “事情是这样的........”   在我跟吴仙佛描述山上的所见所闻时,宋补天他们也坐在一边听着,如同在听一个神话故事,表情里除了不敢相信之外,其余的都是茫然。   他们没有遇见过那玩意儿,自然不知道那种东西有多可怕。   “你确定它说那话了?”吴仙佛咬着牙,无比认真的,一字一句的问我:“它让你摘下面具,是有这句话,没错吧?”   “对。”我急忙答道:“它翻来覆去的说了好几次,我说我没有面具,它就说唯一没有面具的人是黑袍王。”   吴仙佛又沉默了一阵,哪怕我看不见他,也照样可以感觉到他的那种凝重。   “你遇见的,是黑袍王的一部分。”吴仙佛叹了口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能感觉出来,他想假装自己很淡定很冷静........   可我怎么觉得他跟我一样害怕呢?   “黑袍王是旧日生物之中,最顶级的掠食者,它的存在不是我们后世人能够理解的,没有肉身,没有魂魄,它就是它,用行里的话来说,它就是一。”   道家的传世巨著《道德经》之中,有这么一句话。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这其中所说的道,我曾经以为是人伦纲常之道,或是传统的玄学之道,阴阳之道。   但在后来,跟吴仙佛发生了接触之后,我慢慢想明白了,道家老祖所说的这个“道”字,很有可能就是一种规则,或是说,规律。   “宇宙浩瀚,无边无际,无论是时间还是空间,对宇宙本体而言都不足一提,哪怕它是什么黑袍王,也只是宇宙的一个小缩影罢了。”吴仙佛低声跟我说道:“它就是由大道生出的一,而其他的东西,也都是随着这个一的出现,渐渐现于世间。”   “那些旧日时期的黑袍王追随者,实际上都是它的后裔,也能说是它的子孙。”   “但它跟生物的概念不一样,没有交.配,没有孕育的过程,只是将自身的一部分割据出来,赋予它一定的生气,之后那一部分就变成了它的子孙,当然,也能说是它的分身。”吴仙佛说着,语气越发的凝重。   “当初我们在云南娑婆寺遇见的尔彼身,就是黑袍王的一部分。”   “它是黑袍王的子孙?”我小心翼翼的问道。   “算是吧。”吴仙佛苦笑道:“但你遇见的这个玩意儿,绝对比尔彼身要棘手得多。”   听见吴仙佛的话,我心里一沉:“怎么说?”   “黑袍王的分身有两种状态,一种是赋予身躯,让它自生灵魂,有属于自己的意识,而且这种意识是要比黑袍王低端很多的。”吴仙佛喃喃道:“另外一种,就是黑袍王赐予了身躯,并且将自身的意识分离一部分出去给它.........”   “可以说,它就是黑袍王。”   我颤颤巍巍的拿起烟,猛吸了几口,想让自己冷静一点,但这种举动貌似是徒劳的。   “但是它跟黑袍王的意识并不统一,因为它只是一部分,随时都能被黑袍王吸收,身份地位是比不上本体的,所以你才会听见它那么说........”吴仙佛叹道:“说白了,就是自己给自己捧臭脚呗。”   “斗不过啊.......”我低声说道,脸上已经不是凝重了,是彻头彻尾的绝望。   “怕什么,不就是一个.......但有一点我没想明白。”吴仙佛自言自语似的嘀咕着:“像是这样的存在,能量应该很大,会自然被后世阻隔,不可能在这种时候出现在地球上.......它是怎么过来的?”   “啥意思?”我一愣:“它不是一直潜伏在地球上的?跟尔彼身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啊!”吴仙佛哭笑不得的说:“十个尔彼身都比不上一个黑袍王的虚影,你说这能一样吗?”   “那它一直都在哪儿藏着?”我忙不迭的问道。   听见我的问题,吴仙佛沉默了一阵,嘀咕着:“按理来说,它跟黑袍王一样,应该被镇压在天府星上了,不可能回到后世.......如果它能回来,黑袍王不一样能够回来吗?”   “我操?!你是不是跟我开玩笑呢?!”我着急忙慌的问:“如果它之前都在天府星上,它是咋回来的??坐火箭还是开飞碟??”   自从我得知黑袍王跟天府星有联系后,我也大概的了解过,天府星距离地球至少有两万光年以上。   两万光年啊,这是什么概念?   以光的速度在宇宙中穿梭行进,这样不停的移动两万年,那才算是两万光年。   可能有的朋友不太清楚光速移动是什么样的概念。   这么说吧,以光速移动,短短一秒,就能移动三十万千米,用咱们市制单位来算,那就是六十万里。   以我目前得到的消息来看,那尊神像,包括旧教的行动,大多都是这段时间搞出来的,咱们往大了算,就算他们准备了一百年。   短短一百年的准备,就能让一个旧日时期的存在,穿越宇宙星海,走过两万光年的路.......这他妈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不是坐火箭也不是开飞碟,我觉得吧,黑袍王的分身,很可能是在瞬间降临在世上的。”吴仙佛叹道:“自打旧教建好神像开始祭祀,在发出联系的那一瞬间,只要天府星的镇压不起作用,黑袍王的分身就能够瞬间到达地球。”   得到这个答案,我直接傻眼了。   瞬间......瞬间就他妈能够穿越两万光年??   “速度是相对的,时间也是,在那些旧日生物的眼里,世界跟我们所看见的不一样,时间也是.......”   吴仙佛苦笑着,一字一句的说。   “时间对它们而言就是一条可见的长河,不是虚无缥缈的,是真实存在的,它们想要去遥远的目的地,只需要一步跨过去.......只要跨过那条时间的长河就够了。”   “空间概念,时间概念,这些东西都会在瞬间被它们摒弃,像是从未存在过一样,根本束缚不了它们。”   听到这里,我沉默了两秒,试探性的问他:“我有个主意,你听听看,要是靠谱我就这么做了。”   “你说。”吴仙佛笑道。   “我能举白旗投降吗?”我小心翼翼的问道:“老吴,你说旧教有优待俘虏的政策没?” 第二十八章 对策   吴仙佛没吭声,估计是不想搭理我了。   “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我尴尬道:“你就直说吧,这次我是不是死定了?”   “瞎说!”吴仙佛急忙纠正道,但语气听起来很怪异,像是没有半点底气一样,小心翼翼的补了一句:“话不能这么说,俗话说得好,天无绝人之路。”   “你觉得是天现实,还是黑袍王现实?”我不动声色的问他。   顿时,吴仙佛就不吭声了。   “老吴,要不你冒险来一次东北?”我试探性的问道,语气里有些期待:“这他妈可是黑袍王啊,你要是不来,他们玩大了,你不一样得吃亏吗?”   吴仙佛听见我这么说,苦笑了两声,反问我:“老沈,你觉得我是那种见死不救,分不出轻重的人?”   “应该不是吧。”我嘀咕道。   “山西那边有一座黑袍王的祭坛,而且不是最近设立的,应该都弄出来好几年了,旧教一直在那儿搞神搞鬼........”吴仙佛喃喃道:“上次我路过山西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了,那种没办法形容的气息好像在变化,越来越重,所以我解决完手里的事,必须去一趟山西.......”   话音一落,吴仙佛叹了口气,说:“如果我没猜错,旧教在那边搞出来的事,应该跟东北的差不多。”   “照着你这意思来看.......你是没办法分身了?”我小心翼翼的问道:“我们尽可能的帮你拖点时间,你看看你能过来不?”   “你们没有拖时间的余地。”吴仙佛苦笑道:“旧教的人不是傻子,他们之所以会在这时候跳出来,之所以会大张旗鼓的跟东北先生开站,还在山上搞出了那么大的阵仗,你就没想过为什么?”   听见这问题,我没犹豫,直接说,一网打尽呗。   “没错,十有八九,他们就是想借着黑袍王分身降世的机会,借力搞死你们。”吴仙佛苦笑道。   “那他们为什么不多等等呢?”我试探性的问道:“多等一段时间,多潜伏一段时间,等各地的准备都做得差不多了,黑袍王的分身也下来了,在那时候他们再全面开战,这样的胜算不是更大吗?”   “这个.......你要是不说.......我都没想到啊!”吴仙佛一愣:“那他们为什么这么着急呢?”   宋补天就坐在我身边,我跟吴仙佛的对话,他基本都听见了。   在这时候,他冷不丁的开了口,跟我们说:“局势。”   “可能是因为局势的变化,导致他们不得不这么做。”宋补天笑道:“可能旧教这么早暴露也不是有意为之,是一些意外导致的,现在全国各地的先生都在集结,就是为了把旧教往死里搞,灭掉这帮不讲规矩的邪教徒.......”   “对!他们没路走了!所以才会把黑袍王的分身借来!”吴仙佛兴奋道,之后又好奇的问了一句:“哥们,你是?”   “宋补天。”   吴仙佛笑着说:“原来是宋家的大公子,怪不得能看得这么透彻,看样子宋家的大旗又得让你扛起来了。”   宋补天尴尬的笑了笑,客客气气的打了个招呼:“早就听说过你老吴哥的威名了。”   “老吴哥?”吴仙佛一愣。   “妈的能不能说正事!”我哭笑不得的说道:“姓吴的,你就算来不了,也得给我们想个招啊,总不能直接跟那个老大哥硬碰硬的干吧?”   听到这个问题,吴仙佛也觉得有点头疼,说是让他先想一想,顺便再跑一截路,免得让后面的杂碎撵上来。   在这时候,我们这一车人,就跟听相声的观众似的,一边嗑着方时良拿来的瓜子,一边听着电话那头呼呼的风声。   隔个十几秒,吴仙佛就会在电话那边骂一句,这帮傻.逼,能撵着老子算我输。   等了他差不多十分钟,连宋补天都有点心疼电话费了,劝我要不然先挂,等他一会再打过来。   就在这时,电话那头的风声停下了,吴仙佛的声音随之响起。   “办法不是没有。”吴仙佛气喘吁吁的说道,貌似累得不轻:“老沈,你别忘了,你看见的黑袍王残影,只是在那个世界看见的,并不是人类熟知的现实世界。”   “那里算是阴间吗?”方时良好奇的问道。   “不算,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有多少个这样的世界........”吴仙佛叹道:“抛开那些动物的视角,在我们这些活人眼里,我们所处的现实世界,实际上就是最底层的世界,在这个世界之上,盖着一层谁都穿不过的迷雾,除非是精通阴阳之理的术士,才能通过一些手段过阴,看见你们所谓的阴间。”   吴仙佛讲述的这些东西,是我们从未想象过的。   说句实话,连我这个知情人,亲身接触过旧日生物的人,都觉得吴仙佛是他妈的在说神话。   按照他的说法,世界就只有一个,但所有生物看见的世界却都是不一样的。   真实的世界是一切的基础,而我们活人看见的世界,是金字塔的最下面几层。   往上一层,就是行里人所说的阴间,再往上一层,就是我看见的那个世界........   “你看见的那些景象都不是假的,那些树木,本来就是那个样子,山里有旧教设下的阵局,气的流动与寻常状况不同,所以那些树被刺激到了。”吴仙佛笑道:“你能看见那个世界说明你进了一步,你已经脱离肉体凡胎的范畴了,老沈,我真心祝贺........”   “别他妈祝贺我了,老吴哥,咱们能不能说点正事?”我急得都快哭了:“我就算脱离了肉体凡胎,还是一样的干不过那龟儿子!”   “你傻啊?”吴仙佛笑道:“如果黑袍王的分身真的来到这世界上了,肯定是连普通人都能看得见,但现在只有你能看见它,而且吧........”   说到这里,吴仙佛沉默了一下,说:“如果它的分身真的现世了,你早就死在它手里了,就凭你给它的回答,你就得死。”   “啥子回答?”我一愣一愣的问道。   “它让你摘下面具,你说你没有面具,这句话对黑袍王而言,是最不恭敬,也是最他妈挑衅的。”吴仙佛嘿嘿笑着:“黑袍王的追随者,都喜欢佩戴一个苍白假面,因为那是为了把普通人跟黑袍王分开,没有面具的人,只有它一个,它既是真实。”   话音一落,吴仙佛跟说故事似的,给我们卖了个关子。   “你们知道黑袍王长什么样吗?”   “我们上哪儿知道去?”我没好气的问道。   “旧教人佩戴的面具,其实就是黑袍王的样子。”吴仙佛低声道:“苍白假面,无面目者,都是一样的。”   说到这里,吴仙佛咳嗽了两声,语气也变得严肃了起来。   “你们现在只有一条路可走,也是一条生存率最高的路。”   “你说。”   “尽最快的速度阻止旧教。”吴仙佛一字一句的说道:“旧教的人之所以会寻找北贡,就是因为他们缺这一个引子,北贡绝对是祭品,他们想借着北贡的力量,打开那条通道,让黑袍王的分身彻底降世。”   “那现在........”   “我仔细想了一下,基本上可以确定,黑袍王的分身只是残影,就目前的情况来说,它还影响不到你们,绝对不是你的敌人。”吴仙佛笑道:“所以说,尽快吧。”   “如果出意外了,那玩意儿真的出来了,我们怎么办?”我还是有些担心的问道。   吴仙佛笑道:“兵对兵,将对将,王对王。”   “你的意思是?”我眼睛一亮,猛的想到了什么。   闻言,吴仙佛笑了笑。   “能够对付神的,只有神。” 第二十九章 不可靠的盟友   “能对付神的只有神?”我一愣,心里不禁有了些期待:“你的意思是,我也能让沙身者现世,让它帮我们去对付外神黑袍王?”   听见我这么说,吴仙佛的语气顿时就严肃了起来,似乎是在叮嘱我,也像是在警告我。   “千万别把沙身者想得那么简单,你记住一句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后世的生物跟旧日的生物,层次不一样,思维逻辑也不一样,包括所谓的善恶观念,道德观念,全都是有天差地别.......”   吴仙佛说到这里,试探性的问了我一句:“如果你真的把沙身者请来,让它降临后世,你想过后果吗?”   闻言,我沉默了下去,没敢多说半个字。   “在我看来,沙身者跟黑袍王都不是好东西,他们对于我们后世人的威胁都是一样的大。”吴仙佛喃喃道:“一个是会带来深空星海的黑暗,一个是会带来无边无际的死亡,前者毫无面目,也没有规则可言,后者是蔑视了死亡的无秩序者.......你可别忘了,沙身者在旧日时期的称呼可是灾殃之主。”   灾殃之主,只会带来灾殃,绝对不会带来光明。   更何况它象征是旧日之中的死亡跟混乱,从某个角度来说,吴仙佛觉得沙身者对于后世人的影响,要比黑袍王更大。   只要它现世了,那就必然是一场灾劫。   “那些关于黑袍王的语言我就不说了,在古时候,那些了解过旧日历史的术士,也对沙身者现世的后果描述了一下.......”吴仙佛喃喃道:“万里黄沙伴随着狂风而起,四方星辰也会在刹那间湮灭,世间所有的一切都将被死亡跟灾殃笼罩,这样的世界没有未来,也看不见曙光........”   听到这里,我握着法印的动作僵硬了一下,不由自主的松开手,心跳快得不行。   “咱们可以借助沙身者的力量,但千万不要有危险动作,更不要有半点召唤它本体的举动,虽然它对后世的敌意不强,也没有在这个时间段入世的打算,但是.......”吴仙佛咬了咬牙:“咱们不能冒险!”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叹道。   就在这时候,方时良毫无预兆的开了口,着急忙慌的问道:“老吴,我听老沈说过,跟那些旧日生物牵扯得越多,自身的理智就会越不坚定,好像还会出现幻觉啊啥的,这有办法解决吗?”   “没有。”吴仙佛叹道:“更何况你们出现的幻觉,也不一定是假的。”   据吴仙佛说,旧日生物都有一个特点。   真实。   它们是比世界还要更真实的东西,与它们发生接触,我们这些生活的虚幻里的后世人,在精神上自然就会出现一些改变。   “咱们就像是一直被欺骗,被蒙在鼓里的人,看见了高墙后面,那个真实的世界,你们觉得咱还能正常吗?”吴仙佛笑道。   话音一落,吴仙佛压着嗓子,很认真的跟我说:“现在黑袍王的分身还没有真的降世,想要对付那些源自旧日的秘法,你用我交给你的法子就成,别的不用,就靠法印!”   “就这么简单?”我一愣。   “可不是么,我教给你的可是杀招啊,能有多复杂?”吴仙佛苦笑道:“但有一点我得提醒你,用完那一招的后遗症挺大的,具体是什么样的后遗症,我也说不清,反正你自己体会一次就知道了。”   “那行吧.......我自己试试.......”我叹了口气:“不过话得说回来,我怎么感觉顿窍身有点鸡肋呢?以前我不用开眼也能看见鬼魂,但是现在啥子都不能看了,连魂魄都看不见.......”   “你看不见的东西,就会无法伤害你。”吴仙佛笑道:“因为你身处真实,在真实之外,那些被旧日生物斥之为虚假的产物,是碰触不到你的,也看不见你,但你为什么能够看见活人,就是因为活人比阴魂来说,要更显得真实,起码他们还活着,别以为阴间就比后世的档次高了,高的只是环境,不是里面生存的东西。”   “连那些魂魄状的冤孽都比活人的档次低?”   “对。”吴仙佛说道:“它们都是由活物变去的,你跟那些东西相比,更接近于源头。”   “也就是说.......我的魂魄是无敌的?阴魂冤孽也伤不了我?”我试探性的问道。   “那不一定。”吴仙佛笑了笑:“我也不太清楚你的魂魄处在什么样的状态,你最好小心一点,别在阴沟里翻船,要不然啊.......”   说到这里的时候,电话那边传来了轰的一声巨响,听着就跟爆炸声差不多,吴仙佛也顿时没了声音。   我们谁也没敢说话,小心翼翼的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电流声,沉默了足足两三分钟,我试探性的喊了一声:“老吴!你没事吧?!”   “还.......还行........”吴仙佛的声音随之响起,听起来不像是受伤的样子,但语气还是挺凝重的:“我这边遇见点麻烦,先不跟你们聊了,如果再出什么岔子,你们先想办法解决,解决不了再找我,我这里确实是........”   说着,吴仙佛就没了声音,电话也随之挂断了。   宋补天跟我对视了一眼,表情都有些凝重。   “他不会死了吧?”方时良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应该死不了。”我叹道:“他可是一个堪比旧教自在师的人,能随随便便的就折了吗?”   听见我的答复,方时良点点头,像是放心了一些,靠着车窗点了支烟,一脸愁容的问我:“明天就得上山了,我怎么觉得心里慌得不行呢?是不是得出岔子?”   “谁知道呢......”我无奈道:“其实我觉得咱们的计划得改一改。”   “啥子意思?”方时良一愣:“不是跟旧教正面大决战吗?”   我没吭声,手里夹着一根烟,轻轻的弹动着,并没有点燃,保持着这种安静的状态,我想了很长一段时间。   “分头行动吧。”   我说着,表情越发的无奈:“袁老爷他们能对付旧教先生,但那些跟旧教有关的东西,他们不一定是对手。”   “仔细说说。”宋补天点点头。   “分成两批人进山,东北的这帮先生一批,咱们一批。”我低声道:“我们的目标就是进山直捣黄龙,要是找到俏仙姑了,只要有一点把握,那就跟她干,哪怕搞不定她,我们也能给其他先生争取时间。”   “可以啊!”宋补天笑了起来:“只要我们拖住对方的主力军,有袁老爷他们带队,其他先生想办掉旧教的人也不是不可能。”   “其实俏仙姑不是我们的主要目标,别忘了刚才老吴说过的........”我叹了口气:“北贡,咱们得找这个。”   一听这话,宋补天也是才想起这事来,拍了拍脑门:“差点忘了这茬!”   “只要我们找到北贡,不管是宰了它,还是放它跑,反正就是不能让它落进旧教的手里。”我咬了咬牙:“虽然我不知道北贡是什么玩意儿,但听吴仙佛那意思,这种生物是旧日时期的某种食粮,也能当做祭品使用,旧教想找到它,也是因为黑袍王的分身需要祭品,十有八九就是这样了。”   方时良深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表情也认真了起来:“行啊,那就咱们自己干呗,人多手杂,不跟着他们走也好,我还怕他们有人拖后腿呢,你们看看.......”   说着,方时良抬起手,指了指篝火堆旁的那些先生。   “那里面的人,绝大部分都是三线的先生,一般来说肯定帮不上忙,说不准咱们还得照顾他们。”   “行,那就这么定了。”我笑道:“今天大家好好歇一歇,再过几个小时.......”   我的话还没说完,一阵极其强烈的震动感,忽然从我们脚下传来。   在那瞬间,外面那些喝着酒吃着肉的先生们,也都纷纷大喊了起来,声音无比的惊慌。   “地震了!!!” 第三十章 入山   地震是不可能地震的,起码这段时间这里是不会地震的。   这就是方时良的原话。   他是贵州方家的“大少爷”,修的就是山河门秘法,对于山川河岳,以及我们脚下的万里大地,可以说是了解到了极点。   如果这里真的会出现自然地震,在前几天,方时良就能察觉到异常。   这时候,方时良也坐不住了,拉开车门跳了下去,瞪大了眼睛,不断在地上扫视着,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东西,眼神极其的认真。   “是气......有什么东西在地底钻行......是气状的!”   “你能看见?”宋补天皱着眉问道。   “能感觉到.......不光是这样........我还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方时良皱了皱眉,像是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感觉,沉默了一会,想了想之后才说:“土地好像在悲鸣,地气在迅速的流逝,这片土地好像要死了。”   听见方时良的话,我愣了一下,问他:“是这片土还是黑龙山?”   方时良没有急于回答我,皱着眉头,不停的左右扫视着,像是在寻求答案。   “是黑龙山。”方时良低声道:“山里的地气流失得很快,那种速度很不寻常,像是被什么力量强行撕扯出来,都被拽出来了.......”   这时候,我看见袁绍翁跟镇江河他们都走了过来,火急火燎的样子,可以看出他们的心情并不平静,应该也察觉到了危险。   等我们下车迎上他们,袁绍翁先开了口:“小沈,山上是不是出事了?”   “应该是。”我点点头:“我建议咱们现在就上山,绝对不能再等了......”   与此同时,地面震动的现象渐渐消失了。   山里从未停歇的夜风,也随之停了下来,天地似乎在同一时间陷入了死寂。   也许是被这种诡异的氛围感染了,那些前一秒还在喧闹不止的先生们,也都不由自主的安静了下来。   “怎么回事......我怎么觉得毛骨悚然的........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了........”陈秋雁很害怕的说道,紧紧抱着我的胳膊,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   我能感觉到她很害怕,准确的说,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我在内,连爩鼠这种动物都不例外。   所有的生物,只要是活着的,都在害怕。   我知道有种不可见的东西在山下蔓延开了.......那是一种不可名状的恐惧.......绝对是........   “小沈,你们已经准备好了?”镇江河走到我身边,很紧张的问道:“确定现在上山,不等天亮了?”   “我也想等天亮了再上山,但情况不等我们啊.......”我苦笑道。   人类是一种具有趋光性的动物,虽然在黑暗里也能生存,但光亮能够给活人带来的安全感,绝对是不可忽略的。   哪怕活人身处的环境再危险,有光线汇入,心里多少都会安心一些。   我知道这些,所以我也想等着天亮再进黑龙山.......   但旧教愿意陪我们等吗?   东三省有名有姓的先生都在山下,用大敌当前来形容也毫不过分,在这种情况下,旧教必然不敢放松警惕,有些准备,他们肯定也要尽快的做好做完。   在他们做足准备,将一切未完成的事都做完了之后,我们就没有上山的必要了,直接等死就成。   “你有什么计划吗?”袁绍翁试探着问我。   “有,咱们分头行动,从两侧相对应的路线上山........”我说着。   但话还没说完,董老仙儿就有些担心的问了一句:“分头行动会不会有风险?”   “不会。”我叹道:“你们三位老前辈带着其他先生上山,我跟老宋他们走另外一边,咱们兵分两路,你们的任务就是见谁干谁,我们的任务就是去阻止他们。”   “阻止他们?”袁绍翁一愣,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表情顿时变得紧张了起来:“旧教的人想干什么??”   宋补天跟方时良都没吭声,看了我一眼,示意让我自己说。   “简单来说呢,就是旧教找了一个帮手,这个帮手只要来到黑龙山了,那就是咱们的死期,祖师爷下凡也甭想翻盘。”我苦笑道。   听见我这么说,镇江河冷笑了一声:“嘿,我还真想知道,谁他娘的有这么大本事,来了我们就得死?祖师爷下凡也搞不定他?怕是旧教的自在师也不敢说这样的大话吧?”   “我有说过那个帮手是人吗?”我反问道。   闻言,镇江河顿时就不吱声了,眉头紧皱,应该是猜到了什么。   “那个帮手算是旧日生物,是旧教供奉的真神,那尊黑袍王的分身.......”我说到这里,也觉得有些头疼了,心里慌得厉害:“现在他们还没成功,只是在做准备,他们寻找那个名叫北贡的怪物,也是想拿它当做祭品,把黑袍王的分身召来后世。”   袁绍翁摇摇头,满脸苦涩:“看样子这次的敌人还不简单啊。”   “旧教那帮龟儿子,从来就没简单过,他们就不是什么好玩意儿!”方时良骂了一句。   “除开跟旧教作战,我们还有别的任务吗?”董老仙儿不动声色的问道。   “看见北贡,尽可能的控制住它,控制不了就杀了,千万别让它落进旧教的手里。”我很认真的看着他们,一字一句的叮嘱道:“哪怕是拼尽一兵一卒,也得保证北贡不落入旧教的掌控,如果旧教成功了,得付出代价的不光是我们,还有这附近的人,甚至于整个东三省都会陷入灾劫。”   听见我的话,袁绍翁皱了皱眉,半信半疑的问:“有这么严重吗?”   “在咱们眼里,那就是神。”我摇摇头:“黑袍王分身的力量,绝对不是咱们能够想象的,它降世之后,给东三省带来的危险只会大不会小。”   “行,那就照着你说的办。”   袁绍翁叹了口气:“你们这几个人够不够?需要我叫点人跟着吗?”   “不用了。”   我摇摇头,走到后车厢,把行李包拿出来背上,头也不回的说:“人多反而麻烦,我们的目的很明确,要尽最快的速度进山,中途会避开那些先生.......”   “俏仙姑呢?”镇江河有些担忧的看着我们,问道:“要不我们去对付她,给你们争取时间找那个北贡?”   “俏仙姑是旧教的先知,她或多或少都会旧教的秘法,你们对付她可能有点勉强,这几天的情况你们也清楚,那帮杂碎有办法控制住你们叫来的仙家.......”我笑道:“所以说俏仙姑还是交给我们吧,我对付她还是有把握的。”   “那个巫子祈天鼓是不是在她手里?”袁绍翁问我。   我回忆了一下在山上从旧教先生嘴里听来的消息,摇摇头,说,没有。   说来也巧,就在这时候,一直处在沉眠状态中的三翅虫,忽然从包里爬了出来,嘴里还发出了一阵怪异的虫鸣,看样子还挺兴奋的。   我能感觉到三翅虫那种开心的情绪,很自然,像是人。   “睡醒了?”我问它。   三翅虫没吭声,嗡嗡的飞了起来,开始在半空中盘旋,这时我才发现它肉身的变化。   好像变得比以前更大了......大了得有一两圈!   “看样子它前段时间吃的邪气没白吃。”宋补天笑道。   我点点头,抬起手冲三翅虫喊了一声,叫它下来。   三翅虫跟原来一样,挺听话的,嗡嗡的飞着,缓缓落在了我的手背上。   “一会老方跟三翅虫打头阵,秋雁,你走中间,跟爩鼠一起,我和老宋殿后。”   说着,我随手一抛,三翅虫又盘旋上天,飞到了离地一二十米的高度。   借着模糊的月光,我隐约看见三翅虫身上好像长了一些东西,那是之前没有的。   那是近乎于铁锈的颜色,像一层能够反光的绒毛........ 正文 过年期间的更新安排   各位读者朋友们新年好~~   转眼就2018年,这已经是在磨铁的第四个年头了,感谢大家多年的陪伴!   在这里姓易的祝大家新年快乐,阖家欢乐,心想事成,万事如意,身体健康,吃嘛嘛香!   跟往年差不多,今年春节期间的更新安排如下:   2月16日(大年初一)开始停更,一直休息到2月21日(大年初六)。   更新时间是在2月22日(大年初七),从这天开始继续更新。   毕竟每年只有春节期间才能陪陪家人,也希望大家能在过年期间多陪陪家人,忘掉生活上的包袱与烦恼,开开心心过大年!   最后,姓易的再次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第三十一章 衰竭的山脉   山里的声音似乎都消失了。   不管是风声还是树叶与鞋子碰触发出的沙沙声,全都不见了。   这种现象是很“玄学”的,完全玄学到了我们这些先生都没办法理解的地步。   闹鬼也不带这么诡异的啊!   脚踩在树叶上,一点声音都没,哪怕是再使劲的跺了跺脚,也没有丝毫的声音响起。   在我们这群人里,方时良绝对是胆子最大的人,但在此时此刻,他却显得比谁都紧张,脸上的恐惧显而易见。   “山里的气都在消散.......这种情况我从来没见过........”方时良说着,颤抖着拿起烟,抽了两口,情绪像是平复了一些:“这比闹鬼还可怕........那些气不是一般的散走.......像是死了一样.......没有流走的趋势........莫名其妙的就消失了.......”   “有一个衰竭的状态?”我不动声色的问道。   方时良点点头:“由盛而衰,之后就消失了,跟死了差不多。”   “陷入这种状态的气都有哪些?”宋补天试探着问了一句。   “阴气,阳气,地气,包括那些弥漫在山里的生气.......”方时良喃喃道:“这里就是一个不毛之地,一点气都没存着,旧教的人到底干什么了?!”   “老沈,老方,以你们俩对气的了解........”宋补天皱着眉,很头疼的看着我们:“你们能想到办法,把这些气都从山里抽离出去吗?”   “办法不是没有,但只能做出小规模的,再大一点就不可能了。”方时良坦然道,指了指我们脚下的土地:“方圆十米的范围内,我能想办法把气抽走,这个范围就是一个极限,哪怕是只超出一公分,我都搞不定它。”   得到方时良的答复,宋补天没说话,看了我一眼。   我摊了摊手,表示自己没办法搞定这事。   别说是方圆十米了,就是一米我也搞不定啊,隔行如隔山,像是这种活就不该是降师做的。   方时良是山河门的术士,真要算起来,跟堪舆门也有挂钩,所以说.......   “抛开那些旧教秘法的因素不谈,在这帮旧教先生里,会不会有那么几个比较厉害的堪舆先生?”我试探着分析道,眉头紧皱:“如果真有那就麻烦了,那帮龟儿子只能智取,要是咱们先发现他们,那一切好说,近了身他们就是一个死字,如果他们先发现咱们.......”   “旧教秘法都是后世人把持的,说不准就是借用了堪舆门的术法,再加上旧日时期的某些力量......”宋补天叹了口气:“咱们的敌人都不简单。”   “那些堪舆先生跟咱们的路数不一样,还是小心点比较好。”我跟着叹了口气。   这时候,盘旋在天空上的三翅虫已经飞了回来,它轻飘飘的落在我手背上,翅膀嗡嗡的颤动了几下。   “小胖,你问问它附近有敌人没,附近都是什么情况。”我说道。   爩鼠吱的叫了一声,又冲着三翅虫连着叫了好几声,像是在跟它交谈,在帮我寻求答案。   三翅虫貌似也能听懂爩鼠的叫声,嗡嗡的扇动着翅膀,嘴里也发出了一阵奇异的虫鸣,听着很奇怪,总让我有一种出现耳鸣的错觉。   爩鼠抬起头来,冲我比划着,嘴里还叫个不停。   “它说啥子?”宋补天小心翼翼的问道。   “附近没有人,但是很不对劲,有危险。”我低声道。   宋补天一愣,很惊讶的看着我:“牛逼啊,你现在都能听懂耗子话了?”   “你跟它生活一段时间,你照样能懂,又没什么难的.......”我笑了笑:“连蒙带猜呗,反正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听见这话,宋补天也没再吭声,左右扫视了一圈,表情越来越凝重。   “你们帮我护住肉身,我先魂魄离体,自己上山再看看。”   我说着,点上一支烟抽了两口,感觉先前还有些紧张的情绪,此刻开始慢慢平复。   紧张对我们而言毫无用处,只会让人渐渐失去判断力,在面对那些危险的时候,更无反抗的能力罢了。   我知道我们即将要面对的是什么,所以我就算再害怕,也没办法真的害怕下去........   “四周没人,应该没什么风险,特别是你,老方,你注意点.......”我咬了咬牙:“在离开肉身之后,我的魂魄基本上是无敌的,你们只要保护好我的肉身就行,如果在这个过程中肉身被毁,那就真的麻烦大了。”   方时良点点头,说这点大家心里都有数,让我安心的去了就行。   “世安,一切小心。”陈秋雁低声嘱咐道。   我嗯了一声,左右看了看,找到一块石墩子,背靠着石头慢慢坐了下去。   不得不说,照葫芦画瓢这门本事,我还是挺精通的。   有了前几次魂魄离体的经验,这一次我的魂魄离开肉身的速度飞快,几乎是短短数秒就完成了一系列的步骤。   也许是我想多了,我也希望如此。   在这一次魂魄离体的时候,我有了一种让我自己很害怕的熟悉感,而且在这过程中,我还对自己的肉身有了点陌生......   看着那具肉身,就像是在看一件穿旧的衣服,说不上来的奇怪。   “老沈这手段可以啊......放在军队里绝对是一等一的斥候.......”宋补天跟看大熊猫似的,兴致勃勃的蹲在我身边,研究着我的肉身,眼睛都在发亮。   这时候他好像都忘记自己的处境了,没有半点大敌当前的凝重感,反倒是开始研究我了.......   “别动手啊。”方时良拽了宋补天一把,骂骂咧咧的说:“老沈又没走,魂魄刚离体,他十有八九就在旁边看着呢,你要是拿他当试验品研究,等他醒过来非得扒了你的皮不可。”   “扒了我的皮?那不能啊!”宋补天笑道:“老沈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我他妈就是那么小气的人,你个龟儿子......让你好好守护我的肉身,不是让你拿我搞研究,你觉得自己这么搞合适么!   要不是我顾全大局,我非得回到自己的肉身里,直接.......   没等我在心里嘀咕完,一阵极其陌生而又熟悉的低语声,很突兀的在我耳边响了起来。   那种莫名其妙的低语声,我记得是在云南的娑婆寺里听见过,那是一种很奇怪的声音,像是许多人声音的集合体。   几十人,上百人,数不清的人在我耳边低语着。   “萨斯......克身.......灵法.......”   它们低语时发出的声音,很明显就不是人类能够发出的,我也没听懂它们低语的是什么内容,只能大概记住那几个词组,应该算是谐音。   这阵突兀而来的低语声叫醒了我,也让我刚平复下去的情绪,又一次紧张了起来。   回头一看,我眼前的景象还是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其实我有点想不明白。   为什么层次越是高的世界,越接近于真实的世界,就越是这样死气沉沉,看不出半点生命存在的迹象?   难道连生命都是假的吗?   按照我们最开始计划好的路线,我不断的提着速,但也控制着自己,不敢一口气跑太快,免得路上的某些细节我发现不了。   这附近确实没什么危险,连半点风吹草动都没有,只是死气沉沉的有点诡异罢了。   “旧教的龟儿子呢.......人怎么不见了.......”我满头雾水的在心里嘀咕着,一边嘀咕,一边往山顶处跑着。   就在我距离山顶越来越近的时候,我很清楚的听见了噗嗤一声,有点像是气球被人戳漏,发出的那种漏气声。   没等我想明白,我的步子已经不受控制的停下了,胸口跟腹部传来的剧痛,也让我不禁诧异了起来。   这是怎么了??   我满脸迷茫的低下头,看了看传来疼痛感的那两个位置。   这一看我就愣住了。   在我心口靠上的位置,以及腹部正中的位置,各长了一只眼睛。   那不是人眼,绝对不是,而且它们还是活着的。   在我看它们的时候,它们也在往上翻动眼珠,直勾勾的盯着我。 第三十二章 斗宿四   那两只眼睛都有小孩的拳头大,没有眼皮眼睑这些组织,就是两个单独存在的眼球。   跟人类的眼球结构很像,它们的虹膜是橙黄色的,瞳孔竖成了一条线,与猫眼很相似,在虹膜的边缘处,有许多类似血丝的东西蔓延出去,如同一片蜘蛛网。   我不知道这两只眼睛是从何而来,我只觉得自己在瞬间就陷入了某种不堪的境地。   无法移动,无法动弹,只能活动脖子以上的部位,其余的部分都陷入了瘫痪的状态。   山林里弥漫着一种说不上来,像是大海里一样咸湿的气味。   而且这种气味都由远而进,似乎是在不断的往我这边靠近........   散发出这种味道的东西,应该是一直都在移动的,十有八九都是“活物”,我能感觉到那种不详的气息。   伴随着那个不可见的东西距离我越来越近,头顶上灰暗的天空,此刻也有了变化,像是在往下沉降,往下压着,只让我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与此同时,我胸前佩戴的沙身者法印,也开始了不断的颤抖,左右疯狂的摇晃着,似乎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两侧不断撞击在我胸前,啪啪的响个不停。   当法印开始摇晃的时候,那两只出现在我身上的眼珠,也都像是被风干了似的,以肉眼看见的速度干瘪。   很快,我就发现自己能动了。   等我转过身去,往传来异味的方向看了看,虽然我看不清那边的状况,总有一层浓雾遮掩在那头,可是还是能够隐约看出一个硕大的人形阴影。   那个阴影让我感觉很是熟悉,是前不久才见过的.......黑袍王!   怪不得我会莫名其妙的被制住.......   有这玩意儿在,我要是能够轻轻松松的进山查探情况那才有鬼了。   跟谁为敌都不能跟这玩意儿对上,哪怕吴仙佛已经教给我一个后招,但我还是不想跟它硬碰硬的干。   且不说吴仙佛的招数管不管用,就是管用了,我还得经受一点“苦难”,短时间内都得被吴仙佛说的后遗症给制住。   在那个时间段里,我应该是没什么战斗力的,旧教的人要是找过来了.......不出岔子则以,一出岔子准得死人。   从这条路上山,十有八九都得撞上黑袍王的分身,就算我们处在现实状态下看不见它,但我觉得有这么一个玩意儿在窥探着我们.......心里确实没底啊!   求生欲驱使着我,让我跑得越来越快,不一会我就回到了山腰处,看见了宋补天等人。   回头一看,身后的山林依旧寂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安静得诡异。   在这个时候我也渐渐冷静了下来,低下头看了看身上,那两只眼珠已经消失了,衣服也莫名其妙的恢复到了最初的状态。   按理来说,那两只眼珠长出来的时候,应该是把衣服给顶破了,但是现在衣服却很奇怪的复原.......这点我有些无法理解。   在受损的皮肤上,那两只眼珠留给我的印记还残留着部分,像是烧伤留下的疤痕,圆形,略微往外凸起,还有点发黑,像是粘上了煤灰。   如果我没猜错,这应该是最好的结果了。   如果没有沙身者的法印护着我,光凭我灵魂体的状态肯定得死在它手上。   三魂七魄可以避开很多伤害,普通的手段根本触碰不到我,也对付不了我。   但在这些旧日生物的面前,我这点防御力......有个屁用!   但不得不说,看见那玩意儿没追上来,我确实松了口气,也不再急于逃回肉身,而是想到了另外一个对策。   既然黑袍王的分身在这个方向,那我们就先绕过去,从侧面攻入旧教的盘踞地,起码在最终一战之前,我还不想跟它对上。   想到这里,我也不再犹豫,掉头左转,直冲山顶跑了上去。   这一次我可没敢放慢速度,闷着头就在猛冲。   反正四周有活人存在的话,我必然是能感觉到的,更何况是别的风险?   而且话又说回来,从这个方向上山,我觉得安心了许多,没有那种让我浑身发毛的迹象,说明应该没什么危险。   当我跑到山顶,缓缓停住脚,转身往四周眺望。   在我之前遭遇黑袍王分身袭击的位置,有很大一片黑雾笼罩在那边的半空,连树林都被笼罩在其内。   这种诡异的现象,似乎并不是从那里起始的,顺着雾气弥漫的方向,慢慢往另外一头看去,两边是相连的.......   没错,这片黑雾的起始点,就是我之前遇见黑袍王神像的位置。   这样的现象在之前是没有出现过的,这绝对是在给我敲响警钟。   再不抓紧时间找到北贡,那么某个古老而又不可名状的东西......就得降临于世了。   从头到尾,那种万人低语的声音,一直都在我耳边回荡着。   在我开始寻找北贡的时候,那些声音毫无预兆的戛然而止,随之,一个分不出男女,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缓缓在我耳边响起。   “斗宿四在闪耀,群星已经归位,我将从深空星海降下,无人可以阻挡我的步伐........”   这个声音.......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黑袍王分身的说话声,就是这个!   难道它在我的附近?!已经跟上来了?!!   我略有些惊慌失措的左右扫视着,但看了几分钟,也没发现黑袍王的身影,而那些低语声也没再响起,一切都归于平静。   “应该没事吧........”我喃喃道,抬起手,紧紧握着胸前的沙身者法印,希望借此能让我壮壮胆:“斗宿四.......我记得斗宿四就是天府星........它说斗宿四在闪耀........群星已经归位.......难不成是........”   在这瞬间,我想到了很多事,那也是之前我没注意到的。   斗宿四也就是天府星,位于南斗六星之中,也处在天文学中所说的人马座里。   在别的地方说不准,想在东三省看见斗宿四,那就必须在后半夜。   只有这个时候,斗宿四天府星才会移动到天空中,东三省才会被它的光辉照耀。   我之前遇见黑袍王神像时,时间应该在凌晨,一两点的样子,此时的斗宿四应该在天空中现身了........   很有可能。   旧教很可能是在今天夜里才开始召唤黑袍王,并且黑袍王被他们成功召来“一部分”,降临后世的时间,也是后半夜。   我曾经听吴仙佛说过,无论是哪一位旧日时期的王,它们都已经不在后世,准确来说,是不在地球了。   想要让它们现世,那就必须要配合其他的东西。   比如群星的位置,星宿移动的路线,或是在某片特定的星空之下祭祀........   想到这里,我忙不迭的抬起头,往南方看去。   以地平线为基点,顺着南方,缓缓往上寻找......   “果然是这样......”我喃喃道。   在正南方,距离地平线不远的地方,有一颗蓝白色的星星正在天空中闪耀。   如果在平常的时候,我看见这颗星星,可能还不觉得有什么.......但在此时此刻,天空中尽是灰蒙蒙的景象,浓郁犹如死亡的灰色雾气,将整片天空都盖了进去。   月亮,星星,无一幸免。   但就唯独这颗位于南方天空之中的斗宿四.......似乎连这层灰雾都无法遮掩它的光芒。   那种璀璨到极致,仿佛能够深入人心的光彩,只让我看愣了神。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突兀而来的鼓声,缓缓从我右下方,靠近山腰的一片树林里传了过来。   听见鼓声的瞬间,我当即回过神,顺着声音往那边看了看。   那片树林太过于茂密,想一眼看见其中的景物犹如天方夜谭。   但很奇怪,那一片树林都在摇晃,树冠的摇晃幅度不小,我都能听见那阵沙沙的落叶声。   “有人敲鼓??” 第三十三章 又遇俏仙姑   那阵鼓声很沉重,节奏飞快,听着就能感觉到敲鼓人的急切。   在荒山野岭里敲鼓.......只有两种可能性。   要么,是旧教的先生,要么,就是那批东三省的先生。   不过就目前的情况来说,我听见的这阵鼓声,十有八九都是旧教搞出来的,反正不可能是袁老爷他们带来的那批先生。   他们上山的路线跟我们相反,也跟那个传来鼓声的位置相反,他们是在黑龙山的另外一头。   我没多想,暂时性的先忽略掉那颗星星的事,毕竟事也得分轻重缓急,这阵鼓声距离我们这么近,不可能跳过它不管。   顺着那个传来鼓声的方向,我三步并作两步,直接往那边跑了过去。   很奇怪的是,在这个地方,我感觉到了一种说不上来的诡异感。   真的,只是单纯的诡异,而不是觉得危险。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空气里弥漫,吸进鼻子里,我会觉得精神状态有所改变,莫名其妙的变得兴奋了,跟吃饱喝足还睡了一觉一样,兴奋到了极点。   伴随着这种兴奋,还有种极其扭曲的念头从我脑子里钻了出来。   有个声音不停的在跟我说,让我赶紧过去帮忙。   没错,就像是有人在向我求救一样,那种强烈的保护欲无比浓烈。   当我发现自己被那种欲望支配,开始大步往林子里狂奔的时候,我就察觉到不对劲了。   我很清楚自己的情绪被影响到了,这点绝对不是我多想,是确确实实存在的。   “怎么个情况.......究竟是谁在敲鼓.......”我嘀咕着,慢慢停下了脚步,左右一看,只发现这片树林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气味。   很特殊,是某种气散发出来的味道,如果我没猜错,这应该就是方时良提到过的畜气了。   无论是南方在山林里修炼的精怪,还是北方所说的仙家,哪怕道行再高,身上也多多少少会透出这种特殊的气息。   那是一种阴气的变体,用鼻子闻的话,比阴气的味道更重,也更独特,有点像是动物园里那种特有的骚味。   等我沉住气,小心翼翼的往林子里又走了几步,只见林中影影绰绰的站着不少人。   他们身上都被一层较为浓郁的雾气遮掩住了,只能看出大概的轮廓,其余的细节一点都看不见。   联系上我鼻子里闻见的畜气味儿,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到,这些人影,十有八九就是仙家。   “妈的这得多少仙家啊.......”我喃喃道,一脸的惊讶,左右扫视了一眼,就我能够看见的仙家,至少有六七十号。   往里一走,再仔细一看,树林子里头还站着不少,总的来说也得有上百号了。   越是往里走,距离传来鼓声的位置越近,我能够看见的仙家就越多。   粗略的整体数下来.......五百个仙家,这是最少了,零头我都没算进去!   这他娘的是几个情况??   这么多仙家在这里杵着,又不走动也不吭声,跟被人点了穴一样,它们是怎么了??   “没想到呀,不过是一面鼓,竟然都能自己生出这样的灵智来......”   听见这个略显娇媚的笑声,我不禁愣了一下,心顿时就提了起来。   我操。   这不是俏仙姑的声音吗??   她说那面鼓.......难不成就是巫子祈天鼓??我听见的鼓声就是它自己弄出来的??   俏仙姑跟我之间的距离,大概只有二十米左右,由于中间有树挡着,所以我第一眼也没看见她。   等我小心翼翼的往旁边走两步,跟做贼似的勾着腰,往那边扫了一眼,这一看就愣住了。   那地方站着一个身披黑色长袍的人,我正巧是在她的背面,所以只能看见这点。   但从声音来说,这人绝对就是俏仙姑,没跑了。   至于她口中所说的那面巫子祈天鼓........不在地上,在树冠上。   俏仙姑正对的方向,是这片林子里最高的一棵树,这点我在山顶上就注意到了,高得离谱,起码要比普通的树高出一倍去。   不光如此,它貌似还是这片林子里唯一的槐树。   树冠的底部,有一些较为疏散的树枝,巫子祈天鼓就悬挂在那里。   它具体长什么样,这点我倒是没看清楚,从我这个距离想看清它就不太可能,除非带着望远镜。   “被我找了这么久,你也躲不下去了吧?”俏仙姑笑嘻嘻的说:“赶紧跟着姐姐走吧,包管你以后吃香喝辣的!”   吃香喝辣的?   那也得它有嘴吃才行啊,你这么说不是明摆着忽悠人.....哎不对,是忽悠鼓!   听俏仙姑这口气,她为这面鼓应该费了不少劲,但这面鼓也不是省油的灯,硬是撑到现在都没能让俏仙姑拿到手。   “嘭......嘭.......嘭.......”   鼓声还在断断续续的响着,我能感觉到,那面鼓出现了一种人性化的情绪,它很害怕,似乎都害怕得开始发颤了。   “别怕呀,你不是还有这么多仙家操使么?”俏仙姑嘻嘻笑着,跟小姑娘一样,语气满是俏皮可爱的味道:“有它们在,你还用得着害怕吗?”   在这时候,我也左右扫视了起来,记得上一次俏仙姑找我们麻烦,身边还跟着一个仙家,随随便便就把陈儒生跟九太爷那俩台柱子给收拾了。   但现在怎么找不到它......难道它没跟来?   如果没在这儿的话,它应该就在袁绍翁他们那边,说不准都跟人干上了,可能在他们眼里那边才是主战场........   这时,俏仙姑忽然哎了一声,像是发现了我,猛地转过身来。   在那瞬间,我没敢多想,直接往旁边一闪,躲在了树后。   我处在魂魄的状态下,并不是真的不可见,上一次在山里,那个旧教的老先生不就感觉到我的存在了吗?   他只是伤不着我,可俏仙姑却不一样啊,实力都不是一个层次的........   “谁在哪儿?”俏仙姑嘀咕道,语气里满是疑惑:“刚才是不是有人在看我?”   我背靠着树干,没敢把头伸出去,尽可能的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假装自己变成了一团空气。   没错,就是空气,她不可能看见我,绝对不可能.......只是能感觉到我罢了.......   “有胆子就现身出来呀,怎么躲起来了?”俏仙姑好笑的问了一句。   听见这话,我腿都要软了。   厉害......这娘们的第六感够强啊!我都躲起来了她还能感觉到?!   “你如果不出来,我可就生气啦!”   俏仙姑跟小姑娘撒娇一样,有些气愤的说:“我最讨厌的就是玩阴的,你这么做会让我很生气的!”   “那你就生气去呗。”我心里嘀咕着。   这时候我算是看明白了,俏仙姑只是大概感觉到有我的存在,但她没办法确定我的位置。   因为我被她察觉到的一瞬间,直接就往树后面躲,压根没有发生目光上的接触。   果不其然,这时俏仙姑也犯嘀咕了。   “没有活人的味儿,也没有冤孽的味儿,仙家的味儿也没有........”俏仙姑自言自语似的嘀咕着:“难道真是我感觉出错了?”   听见这话,我的心也稍微往下放了放。   但我却没想到俏仙姑几步跑了过来,可能两秒不到,她就窜到了我这棵树的后面,跟我只有一树之隔。   “你不会躲在这后面吧?”俏仙姑笑嘻嘻的问了一句,声音虽然俏皮可爱,但那种无法掩饰的杀气,还是让我有点头皮发麻:“自己出来,本姑娘放你一马,要是被我抓住,非得扒了你的皮做面鼓不可。”   我咽了口唾沫,没敢动,双眼直视前方的树林,心都是悬着的,只是一个劲的在祈祷,没发现我没发现我.......   “我数三声,你不出来,我就宰了你。”   俏仙姑笑着说道,语气里的杀意也越来越浓。   “三.......”   “二........”   在她数到这里的时候,一种极其尖锐的刺痛感,毫无预兆的就从我肩上传来。   “一!” 第三十四章 鼓斗人   我没敢犹豫,咬着牙忍住疼,转过身就向另外一侧的林子里跑去。   在那瞬间,俏仙姑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很惊讶的哎了一声:“我怎么感觉你在跑.......但我又看不见你呢........”   听见这话我差点没笑出来,妈的,我处在魂魄的状态里,移动是没有声音的,只要反应得快点,不跟她发生目光上的接触,俏仙姑肯定找不准我的位置。   只要跑得再快一点......那就没问题了!   在这个过程中,我强忍着回头看一眼的冲动,连着换了三个位置,到最后我已经移动到了最左侧的荆棘丛里,狼狈不堪的趴在地上,让那些荆棘丛把我给遮掩住。   幸亏我是处在灵魂体的状态下,如若不然,就这片荆棘丛,已经足以把我弄得体无完肤了。   荆棘杆子上全是倒刺,甭说是我,让方时良来这儿趴着他也闹不住啊。   “奇怪,我明明刺中你了........”俏仙姑喃喃道。   这时,我忍不住往她那里看了一眼,由于光线较为昏暗,再加上她披着黑长袍,她长什么模样我倒是没看清,只能模糊看见她手里拿着的那杆烟斗。   烟斗通体木制,两头应该是纯铜铸造的,在烟斗那头,还挂着一个烟袋子,上面绣着许多类似旧教图腾的东西,在尾部则串联了一根筷子粗细的黑色麻绳。   如果我没猜错,刚才我受到的攻击,应该就是这杆烟斗弄出来的,那娘们完全就是拿烟杆子当流星锤使啊!   不过我实在想不明白的是,这烟斗看着平平无奇,没有半点法器的样子,也感觉不到其他气的存在。   就是这么一个不如路边摊的玩意儿,竟然能伤到我,这确实有点超出我的想象了。   “你躲到哪里去了?”俏仙姑跟撒娇似的,哼了一声:“再不出来,姑奶奶可就真的下杀手了,别逼我啊!”   我没吭声,继续趴在荆棘丛里,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局势。   她应该没有发现我,这次绝对不是我想多,因为她左右扫视到处寻找我的动作,恰好给了我答案。   俏仙姑寻找的方向,跟我是相反的,基本上都是在背对着我。   在这个过程中,巫子祈天鼓的声音渐渐沉稳了起来,没有了那么焦急的感觉,嘭嘭嘭的响着........   鼓声貌似有点变化,每一下都会比前一下重。   “想明白了?”俏仙姑也察觉到了这点,笑眯眯的回过头,问巫子祈天鼓:“你准备跟我动手啦?”   巫子祈天鼓没有给她任何回应,依旧在连绵不绝的响着,而那些静立在树林里的仙家们,也终于有了动作,纷纷往巫子祈天鼓所在的这个位置走来。   它们走路的时候,是跟活人一样,可以发出声音的,由此可见巫子祈天鼓控制住的这些仙家,基本上都是有一定实力的,完全能够幻化真身如活人。   五百多号仙家全部包围过来,这是什么场面?吓死你啊!   所见之处,密密麻麻的全都是人影,四面八方都让那些仙家把路给堵死了,我身边也站着一堆仙家,最近的一个,直接踩在我背上,双脚穿透我的胸腔,完全拿我当空气看。   不过这样也好,有它们过来搅和,俏仙姑能够找到我的可能性......基本为零啊!   “这么多仙家......你们是想以多欺少?”俏仙姑有些委屈的说:“我就一个弱女子,咱们单挑不好么,非得群殴?”   听见这话,我也在心里开始幸灾乐祸了。   打!   妈的,最好是两败俱伤,要是真到了这种局面,那我们就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啊!   还有比这更爽的事吗?   “不过人多也没用,短时间内,它们解决不了我。”俏仙姑又笑了起来:“在黑龙山这一亩三分地上,我们旧教还真的谁也不怵,黑袍王即将从群星落下,用不了一时三刻,你叫来的这些仙家都得死,至于你的本体........”   俏仙姑说着,稍微停顿了一下,试探性的问了句:“我把你的灵智抹掉,残存的魂魄打散,这样的解决方法你能接受么?”   听见俏仙姑这番话,巫子祈天鼓也没了声音,那阵连绵不绝的鼓声,也随之消失。   与此同时,俏仙姑也不出声了,哪怕我看不见她的脸,照样能感觉到,她在笑眯眯的往巫子祈天鼓那边看着,等着它给自己一个答复。   “嘭!!!”   就在这时候,一声犹如闷雷炸响的鼓声,毫无预兆的从巫子祈天鼓那方向传了过来。   在那瞬间,四面八方的仙家们就跟接到了命令一般,齐刷刷的往俏仙姑那里扑过去,看它们那张牙舞爪的样子,明摆着就是奔着要她命去的。   没等我反应过来,那些仙家都把俏仙姑身边围死了,密密麻麻的仙家凑在一起,看着就像是一大团雾气,根本看不见站在里面的俏仙姑。   “这面鼓的能力不小啊.......能够一口气操使这么多仙家.......”我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心都提了起来,都在替宋补天紧张。   那狗日的一心就想找到巫子祈天鼓,但就现实来说,他的想法基本是不可能实现的。   能不能找到还好说,问题是找到了,有本事拿走吗?   这面鼓可不是普通的法器,是活着的,有独立的意识存在,连俏仙姑这样的先知都不能随便搞定它,更何况是我们这些对仙家不算了解的外地先生?   在我想到这里的时候,一个很突兀的叹息声,忽然从战场之中传了出来。   那是俏仙姑的声音。   “就非得打,你看看,这样有用吗?”俏仙姑问了一句,又叹了口气。   伴随着她话音落下,围堵在她身边的那些仙家,渐渐的有了异动。   最开始出现变化的仙家,是位于最外层的那一批,它们很奇怪的止住了动作,仿佛是巫子祈天鼓对它们的操控失效了一般,它们不断的往后退着。   与此同时,站在靠里的那些仙家,也都接连不断的开始往外退。   不一会,俏仙姑身边就没有仙家站着了,距离她最近的仙家,也有一二十米左右。   “这娘们搞什么鬼........”我喃喃道,看着这一幕,只觉得脑子有点不够用了。   难不成这又是旧教秘法的力量??那也不对啊!!我怎么没感觉到旧教秘法携带的那种气息呢??   俏仙姑好像什么都没做,也没做法,也没念咒,就是单纯的拿着烟杆子,缓缓吸着烟,然后向外喷吐而出。   烟.......对了!!应该是那些烟雾搞的鬼!!   那些泛黑的烟雾,从俏仙姑嘴里喷出之后,就像是活过来了似的,有不少烟雾都出现了分开枝杈的现象,像是树枝分叉那样.......   分叉出来的烟雾都变得很细了,比筷子还细,似乎是受到了什么指引,纷纷向着四面八方的仙家散去。   碰触到这些烟雾的仙家,大多都会颤抖一阵子,然后就开始往后退。   但在这个过程中,巫子祈天鼓也没有放松的意思,不停的发出鼓声,又一次让它们往前迈了步子。   这时候我算是看明白了。   巫子祈天鼓跟俏仙姑都在斗法,而且斗的内容就是一个。   争夺仙家的控制权。   “嘭!!嘭!!嘭!!!”   鼓声越来越大,每一声都犹如闷雷炸响,而俏仙姑却不为所动,依旧是很淡定的站在那里,笑眯眯的抽着烟。   她手里拿着的烟杆确实很怪异,看不见火星,也看不见烟锅里的烟叶子,但随便俏仙姑怎么抽,里面都有源源不绝的雾气散出。   我趴在荆棘丛里不敢作声,看着这一人一鼓斗法,只觉得太他妈精彩了。   神仙打架,凡人看戏,这路子才靠谱啊!   等一会差不多要收尾了,我再抓紧时间赶回去,让方时良他们过来,能一网打尽最后,就算一网打不尽,肯定也能让俏仙姑受伤。   忽然间,俏仙姑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笑声戛然而止,很无奈的叹了口气。   “既然你玩得这么绝,还是不想认输,那就不能怪我了.......” 第三十五章 窘迫   俏仙姑说到这里,忽然抬起脚,往巫子祈天鼓的方向冲了过去。   而在那时,仙家们也像是脱离了俏仙姑的掌控,纷纷冲上前要拦住她。   但它们却没想到,俏仙姑的动作远比仙家要快,比起我跟方时良全力奔跑的速度也慢不了多少。   这种时候,谁都没能跟上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距离巫子祈天鼓越来越近。   当俏仙姑跑到树下,一跃而起,打算直接去抓巫子祈天鼓时,所有人都想不到的事就在这瞬间发生了。   那面鼓不知道受到了什么刺激,嗡嗡嗡的响了起来,发出的声音也不再是鼓声,而是一种类似于蜜蜂飞舞时的虫鸣声。   伴随着这种异响,鼓身不断摇晃着,竟然凭空蹦起了一丈高,直接往我这个方向飞了过来。   说实话,在空中飞速旋转的鼓身,看着就跟足球差不多,似是让人一脚射门了,而且目标还他妈是我的面门。   我操。   没敢多想,我爬起来就往后面跑,但那面鼓就跟认准了我似的,也不落地,彻底违背了地球引力这条科学定理,直直的在后面跟着我。   天知道我当时是什么样的心情,说不怕肯定是假的,但更多的是一种委屈。   我他娘的招你惹你了??   你往哪儿飞不行??非得往我这里飞??我又不是你爹你找我做啥子?!   “你跑什么呀!”   俏仙姑有些生气的喊了一声,没再犹豫,也顾不上那些仙家是不是要拦她,直奔着巫子祈天鼓就追了上来。   摸着良心说,我是真的想哭了。   什么叫做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这就是了!   我趴在荆棘丛里谁也没招谁也没惹,安安静静的就是一个看客,你们神仙打架,我这个凡夫俗子连个屁都不放,就那么乖乖的看着。   结果呢?现在的意思是要我凡人遭殃了?   不带这么不讲道理的啊!!   “祖师爷保佑.......老爷子保佑........妈的让那面鼓赶紧滚啊!!”我心里呐喊着,慌不择路的往山里狂奔。   现在的情况可以说是十分尴尬了,鼓在追我,俏仙姑在追鼓,那五百来号仙家在追俏仙姑。   不管最后的结局如何,只要我被追上了,十有八九都会不得好死。   但不得不说,我也有点纳闷,这面鼓到底是几个意思?   它是发现我了,所以才跟着我......还是说这只是一个巧合?   想到这里,我稍微停顿一下脚步,猛地一个急转弯,往另外一个方向跑去。   在这个过程中,我抽空回头看了一下,那面巫子祈天鼓还是不依不饶的跟着我,完全没有被我晃点的意思,应该是认准我这个领跑者了。   他娘的。   估计谁也没想到,在旧教与东北先生的大战之中,就在这片战场,这座黑龙山上。   一个处在魂魄状态的小年轻意外变成了长跑之星,正不动声色的冉冉升起,说不准以后还能.......   “啪!”   我猛地给了自己一个巴掌,当然了,没舍得真使劲,只是觉得自己的脑子是不是被方时良影响到了,咋这么不着调呢?   都到这个紧要关头了还能想那些有的没的........还不如想想往哪儿跑合适!   如果是往自己的肉身跑,那这事就不好解决了,绝对得出岔子。   巫子祈天鼓,五六百号仙家,再加上一个旧教先知俏仙姑,这三方势力还不得把我们这些先生们给围剿了?   任凭我们有再大的本事,也不可能一口气吃下这么多敌人的命,绝对搞不定。   但如果不往那里跑,稍微跑岔了点,不就直接跑进战场了吗?   这麻烦被我带过去.......袁老爷他们也扛不住吧?   反正不管我再怎么想,这三方势力也不可能站在袁老爷他们那边。   特别是俏仙姑,就她那个鬼脑子,非得借着这阵东风闹大事不可。   想到这里我也无奈了,实在没办法,只能绕着圈在附近的林子里狂奔,跑了半天,又回到了原点,然后还得马不停蹄的继续跑。   幸亏我是处在魂魄离体的状态,再怎么跑也不会觉得累,所以跑了一会我也淡定了,完全无所谓嘛,大不了就是一个跑呗!   巫子祈天鼓是邪器,那些仙家也不是活物,唯一还算是活物的,只有俏仙姑。   只要是活物,那就有极限,我就不信她能一直跟着跑,就保持目前的速度,迟早累死她。   果不其然,在我带着大队伍绕上第三圈的时候,俏仙姑有点撑不住了,气喘吁吁的大喊了起来:“你别跑了!!跑到最后一样会被我抓住!!还不如干脆点呢!!”   要是不知情的人,还能看见我,指定会以为她是在冲我喊。   但我知道,她是在冲巫子祈天鼓喊,听她的声音,估计是撑不了多久了。   普通的长跑大家都能搞定,但要是全速长跑,尽自己最快的速度,一直在崎岖不平的山地里狂奔,谁能撑得住?   就目前来算,我们已经跑了四五分钟了,俏仙姑能撑到这个时候,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   不过她再怎么说,那面鼓也没有回应的意思,依旧是不依不饶的追着我。   确定在短时间内我没什么风险,那些树木巨石也阻挡不了我的身躯,这时候我才抽空回头看看。   真的,我很好奇这面鼓是怎么飞起来的。   如果说它长翅膀了,那我也认了。   问题是这玩意儿就跟球似的,不停的在旋转,好像没有凭借别的外力,一直都保持着急速飞行的状态。   这就让我很难想明白了。   回头一看,我还是没发现什么端倪,但就在那时候,我碰巧闻见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畜气。   巫子祈天鼓的鼓身散着一股畜气,这点在之前是没有的。   起码在它悬挂在树冠上时,我没有从它身上闻见这种味道,只在其他仙家的身上闻见过。   不光如此,它散发出来的畜气还很浓厚,稍微放慢点速度,跟它距离近点,那股味道闻起来都有点辣鼻子。   凭借畜气在飞.......这玩意儿手段还挺多啊!   “都说了!!叫你别跑了!!你为什么不听话呀!!”   俏仙姑这一声娇嗔,已经满含杀气,别看她说话的嗓音娇滴滴的,每一个字里透出来的那种杀气,都足以让我这个大老爷们打冷颤。   下意识的回头一看,俏仙姑跟我们之间的距离已经越来越近了,似乎还在不断的缩短。   “这娘们是吃兴奋剂了?!!咋跑这么快?!!不是都要撑不住了吗?!!”   我心里呐喊着,忙不迭的回过头,撒丫子继续狂奔。   也许是俏仙姑越跑越快让我有了压力,这一次提速跑路的时候,我没太注意路线,稍微跑岔了点。   等我回过神来,自己已经向着后山跑了。   不过这也没什么影响,这个路线只是陌生而已,并没有跟方时良以及袁绍翁等人所在的位置相交。   但很快我就后悔了,因为我发现这条路有点不太寻常,虽然我不知道这情况说明了什么,但直觉告诉我.......有某种不可预知的危险正在窥探我们。   四周的树木杂草都有枯萎的迹象,而那些在后面紧追不舍的仙家们,也有一大半仙家停下了脚步,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并没有再继续往我们这里追的举动。   俏仙姑好像也意识到了什么,追逐的脚步不再那么急切,而是不动声色的开始放慢。   “怎么回事.......”我心里嘀咕着,越往前跑,心里就越是没底。   这里跟黑袍王神像所在的位置很远,跟之前我遭到黑袍王袭击的地方,也隔着很长的一段山路。   但我所见的这一切,却透着一种说不上来的诡异。   很快。   可能还不到十秒,我就得到了答案。   在夺路狂奔的时候,我意外看见了一个硕大的人影,正站在山下的碎石地里,远远的望着我们。 第三十六章 意外的相遇   仔细想想,那个人影用硕大这两个字来形容,貌似有点不贴切。   它只是瘦长。   这个人形生物是勾着腰的,如果站直了,至少有一层楼那么高,应该在三四米左右。   除开它背上的那个类似龟壳的东西不说,它本体的身材,比瘾君子还要瘦得夸张,跟骷髅似的,像是风一吹就倒。   由于我没来得及反应,脚步没能及时停下。   等我停住脚的时候,距离这个人形生物也就只有十米不到的样子了。   这生物的两条腿长得有点过分,真的,凑近了一看,那种压迫力就甭提多夸张了,腿至少都有两米长啊!   我颤抖着,小心翼翼的抬起头,往它脸上看了看。   “北贡........真的是你........”   这个人形生物绝对是北贡无疑。   无论是它的身材,还是身上的那些细节,都跟吴仙佛说的一样。   脸上罩着一个像是麻布口袋的物体,在五官的位置,都有黑色颜料勾勒出来的图案,形状与正常人的五官很相似。   它的皮肤呈一种腐败的惨灰色,半透明,皮肤表面附着了一层粘液。   透过皮肤往下看,能看见它肉身里,那些如同星辰一样,深蓝色闪烁着柔光的光团。   那些光团就像活人体内的血液,顺着血管的路线,正在不断的移动着.......   我知道北贡看见我了,哪怕它的脸被麻布遮了个严实,我也能感觉到它那种充满了疑惑的目光。   它正在打量我。   按照吴仙佛的说法,在魂魄离开了肉身之后,我所处的世界,应该就比普通世界高出了几个层次。   很接近于真实,所以我才会看见还未彻底降临的黑袍王分身。   在这个世界里除了我之外,还有其他的东西存在,黑袍王分身如是,这个所谓的北贡也是如此。   与此同时,不依不饶追着我的巫子祈天鼓,也啪的一声落在了地上,像是失去了所有能力一般,瞬间就变成了一件死物。   至于那个旧教先知俏仙姑,她躲的地方更远,在二三十米外,她就停下了脚,小心翼翼的往我们这边看着。   在回头看他们的时候,我也不免多看了俏仙姑几眼。   这时候我算是彻底失望了,她脸上戴着一个面具,就是旧教祭祀时常用的那种苍白面具,只能看见她水汪汪的眼睛,却看不清她的真实容貌。   “咕嘟。”   听见这个熟悉的水声,我忙不迭的回过头,看了看北贡。   它并没有攻击我的打算,面罩上那些被黑色颜料勾勒出来的五官,似乎是活着的,竟然能够自行变化形状,跟正常人的五官一样。   能皱眉,能睁眼,嘴也能动。   “北贡.......你竟然在这儿........你竟然在这儿躲着!!”   在这个时候,俏仙姑忽然开了口,语气里满是惊讶,但她那种欣喜的情绪,我还是能够感受到的。   真的,她那种欣喜的情绪,就跟忽然找到了遗失已久的宝物一样,那种失而复得的情绪无比强烈。   一听俏仙姑这话,我当即就得到了一个重要信息。   看样子她也是刚巧碰见北贡,在此之前,她并没有找到北贡的踪迹。   想要从群星里召来黑袍王的分身,那就必须要借用北贡的力量,拿它当做贡品去祭祀,这样才能打开深空星海的道路。   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看样子我还得谢谢巫子祈天鼓啊!   要不是它一路追着我,赶着我,我还真不知道北贡会藏在山后面......   “这一片我们搜索过,当时并没有找到你........”俏仙姑笑眯眯的说道,语气越来越兴奋:“没想到啊,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话音一落,俏仙姑还双手合十,冲着天空拜了拜。   “谢谢菩萨保佑,虽然我不信你,但还是得谢谢,现在巫子祈天鼓也得手了,北贡也找到了,我毕生无憾呀........”   “快跑。”   我咬紧了牙,鼓足勇气,直视着北贡的眼睛。   “他们想拿你当贡品,想借着你的身躯去召来黑袍王,你要是不想死,那就赶紧跑。”   旧日生物与其他生物不同的是,它们是最接近于生命源头的物种。   无论是虫鸣鸟叫,还是犬吠猫嚎,只要是活物发出的声音,它们都能听懂其中的意思。   这一点是吴仙佛跟我说的,我也是再三找他确定过,并不是开玩笑。   那也就怪不得,当初大脑怪能够听懂我的话,跟我产生交流。   “咕嘟.......”   北贡依旧没有攻击我,一动不动的看着我的眼睛,似乎想从我眼里寻找什么答案,那种疑惑的情绪很是明显。   这时,俏仙姑也察觉到不对劲了,往我们这边看了一眼,很疑惑的嘀咕着:“北贡,你在看什么呢?”   没等我多想,北贡猛地抬起脚,几步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虽然在旧日时期它只是诸神的食粮,但在我们这些后世人眼里......它跟真正的神没什么两样........   旧教有黑袍王撑腰,而且是拿它当贡品看,自然不会害怕它,可我不一样啊!   我跟沙身者连合作的关系都不是,更别提什么信徒与神了,我只不过是投机取巧,借用它法印的力量罢了,真要干起来.......北贡一只手就能在瞬间弄死我,不等我反应,我就得死在这玩意儿手上。   这时候我是真的怕了,因为我压根就不知道北贡是怎么想的,像是这种旧日生物的思维逻辑与后世人相差甚远。   如果它认为我是敌人......不用多想.......我百分百的死定了.........   为什么不跑?   我的脑子里翻来覆去就只有这一个问题,我自己都想不明白,为什么看见北贡走过来了还不跑?   是因为害怕吗?恐惧到不敢动弹?   应该不是。   它给我的危险感并没有黑袍王那么强烈,甚至于还不如俏仙姑先前带着的那个仙家。   北贡给我的感觉就是很平淡,很没有攻击性,像是夜空里在百万光年外闪烁的星辰一样,对我漠不关心。   “我不是你的敌人.......我只是想让你跑.......尽可能的跑远一点........”我说话的声音有些发颤,倒不是觉得它会害我,只是单纯的紧张,生怕这玩意儿不信我的话:“黑袍王即将从群星降临.......你是打开深空星海的钥匙.......只要你跑远了.......他们就不会伤害到你........”   听见我这番话,北贡也没有任何反应,像是被人点了穴似的,一动不动的盯着我,直勾勾的看着。   正当我要继续劝它的时候,北贡很突然的弯下腰,几乎是脸贴着脸,直视着我的眼睛。   我根本就来不及反应,在那瞬间,我的右手就被北贡握在了手里。   没错,处在灵魂状态,没有任何活物能够碰触到我的状态.......北贡真的碰到我了。   它没有攻击我,只是拿着我的右手,仔细看了看,轻轻在我手背上拍了拍。   我能感觉到北贡疑惑的情绪正在消减,而想象中的敌意,也没有生出来。   过了几秒,它放下我的手臂,越过我,缓步走到了巫子祈天鼓的面前。   北贡对于这面鼓很好奇,我能感觉出来。   它弯下腰,跟看见玩具的孩子一样,兴致勃勃的捡起了巫子祈天鼓,然后张大了嘴.......   它脸上的麻布口袋,好像就是真的脸。   张嘴的瞬间,被黑色颜料勾勒的五官也有变化,嘴部那一条黑线直接裂开了,里面黑漆漆的如同一个黑洞,看不见牙齿也看不见别的器官。   但当它合上嘴的时候,只听咔哧一声,巫子祈天鼓就被咬出了一个硕大的缺口。   北贡稍微嚼了两下,似乎觉得味道还不错,又拿起这面鼓,张大了嘴,作势要咬下去。   俏仙姑终于忍不住了,估计也是刚反应过来,直接尖叫了起来。   “北贡!!!你敢!!!!” 第三十七章 反追   听见俏仙姑的大喊声,北贡没有迟疑,张开嘴,一口咬了下去。   没错,北贡还真他妈的敢。   咔哧一声,巫子祈天鼓只剩下一半了。   在这个时候,我们四周忽然传来了阵阵哭声。   这阵哭声怪异的很,听起来像是很多人哭出来的,但很明显就是同一个声音。   而且我根本就没办法确定这阵哭声具体的位置,四面八方都有,哭得都那么悲戚,充满了痛苦与不甘的意味。   是谁在哭?   我没有哭,俏仙姑也没有,那些勉强壮着胆跟过来的仙家们,也只是远远的看着这一切,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仔细观察了一阵,我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   “巫子祈天鼓.......竟然会哭........”我喃喃道。   北贡无视了在场的人,如同一只饥饿了很久的怪物,手里捧着巫子祈天鼓,不停的大口大口咀嚼着。   在这个过程中,俏仙姑只敢站在远处看着,不再吭声。   也是到这时候我才看清楚,北贡就像是一直佝偻着的老人,它随时随地都保持着弯腰的动作。   但这是不是有意为之,我说不准,有可能是它背上的东西太沉重,把它的腰给压弯了。   它的后背上,有一个类似于龟壳形状的东西,看颜色跟花纹质地,很接近于随处可见的那种灰色岩石。   不过这种岩石状的物体,有种说不上来的死气,好像连它本体都死过一样,能让人感受到的只有灰暗,残败不堪以及种种负面的情绪。   北贡的本体没有吓着我,但说真的,它背上的这个龟壳,确实吓着我了。   直面这件难以理解的物体,就如同在直视死亡,实质性的死亡。   我不受控制的往后退了几步,心里生出了难以压制的恐惧,只有把目光移开,看着北贡的其他部分,或是往俏仙姑那边看,我才能稍微平复一下情绪。   不一会,被北贡当做食粮的巫子祈天鼓,就这么痛哭着,嘶嚎着,被它渐渐吞噬殆尽。   我曾经想过巫子祈天鼓的归宿。   或许是落在旧教手里,继续为祸人间,或许是落在宋补天手里,再不然,就是重新被埋入黄土之中,永不见天日。   但我却怎么都想不到,成了精的巫子祈天鼓,最终会落到如此下场。   这时候,北贡似乎是吃饱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嘴里发出了一阵嘟嘟囔囔的声音。   我也分不清那是不是语言的一种,听起来像是正常人喝醉酒了嘴里嘟囔的声音,或者说,有点像睡着了说梦话嘟囔的声音。   很奇怪。   因为这种声音,我从未在大脑怪跟九螭神、尔彼身这类的生物嘴里听见过。   没等我搞明白怎么回事,北贡忽然转过身来,直勾勾的看着我,抬起枯瘦的手指,挠了挠自己的脸。   “你......你竟然把我要的鼓吃了.......你好大的胆子!!”俏仙姑怒吼道。   北贡压根就不把俏仙姑放在眼里,被她吼了几句,照样没什么反应。   它看了我两眼,几步走到我身前,把手掌轻轻放在了我的肩膀上。   不知道为什么,在北贡碰触到我的时候,我只觉得安心,说不上来的安心。   一种奇怪也毫无逻辑可言的亲切感,不动声色的在我心里扎根,蔓延。   “你赶紧跑吧.......”我低声道,表情无比的诚恳:“虽然他们那些后世人伤害不了你.......但如果借助了黑袍王的力量........”   北贡脸上,那张被黑色颜料勾勒出来的嘴,微微向上弯曲,似乎是展露了一个笑容。   没等我反应过来,只听嗖的一声尖鸣,一个状若圆盘的黑色物体,直冲着北贡的脑袋飞了过来。   在那瞬间,我很清楚的看见,那玩意儿是俏仙姑扔过来的。   不得不说这娘们手劲儿挺足,十有八九练过暗器,无论是力度还是准头都是一等一的。   伴随着嘭的一声闷响,北贡的脑袋被那东西砸偏了一下。   那个被俏仙姑当做暗器的东西,并没有掉落下来,而是嵌在了北贡的脑袋里。   也是这时我才看清,那是一个六边形的黑色金属制物。   看着像是铁打铸造的,但我知道,铁是无法做出那样沉重的色彩。   表面浮雕着一些文字状的图腾,我看了看,找不出半个认识的图案,甚至在此之前,我见都没有见过。   被击中的位置,自伤口处涌出了许多像是蛛网的东西,通体泛黑,从伤口就向四面八方蔓延........   与此同时,北贡也发出了痛苦的哀嚎,双手高举,紧紧捂着脑袋上的伤口,不停的嘶嚎着。   一种咸湿的腥臭味,像是死鱼烂虾的那种味道,当即就从北贡的伤口处传了出来。   我下意识的蹦了一下,想要跳起身,帮北贡把那件暗器拔出来,但当我碰触到它的瞬间,一种电击般的刺痛感,打得我差点没叫出来。   疼,钻心的疼。   那种无法描述的剧痛最开始只存在于指尖,但很快,几乎就是一瞬间的事,就扩散到了我的四肢百骸。   我不知道北贡遭受了什么样的痛苦,应该跟我差不多,甚至比我还要疼。   如若不然,它是不会这样痛苦嘶嚎的。   “看来自在师借给我的法器挺有用啊。”俏仙姑冷笑道:“对付你这种旧日时期的渣滓,用法器就够了,其他的力量都不必........”   没等俏仙姑把话说完,北贡张大了嘴,痛苦的嘶吼了起来,右手猛地拽住那块黑色金属板,使劲往外一拔,硬生生的把它从脑袋里弄了出去。   许多透明的粘液,或许是北贡的血。   在黑色金属板离开它脑袋的同时,这些液体带着扑鼻而来的腥臭,直接从伤口里喷了出来,如同喷泉一般夸张。   但很快,北贡脑后的伤口就开始愈合了。   就像是肉身蛊帮我愈合伤口一样,是以肉眼看见的速度在飞快的愈合。   俏仙姑麻烦大了。   这点不光是我知道,连俏仙姑自己都感觉到了,说话的语气都带着惊慌。   “不.......不可能.......自在师说过.......这块伪印可以制住你........”俏仙姑一边说着,一边不受控制的开始向后退。   北贡猛地转过身,直勾勾的盯着俏仙姑,张大的嘴并没有合上,一种充斥着疯狂的嘶嚎声开始从北贡嘴里发出。   没有任何预兆,北贡就像是脱缰的野马,直冲俏仙姑狂奔了过去,两只瘦长枯萎的手臂不断挥动着,看似无骨脆弱的手指,此刻也变成了野兽般的利爪,绷得很紧,指尖都在闪烁着寒光。   俏仙姑不敢犹豫,也没有继续跟北贡动手的意思,掉头就往山林里跑。   可以说她跑路的速度,比先前追逐巫子祈天鼓的速度还要快,甚至快得多。   北贡没有就此放过俏仙姑的打算,它怒了,那种愤怒到极致,恨不得一口生吞了俏仙姑的愤怒,连我都能感受到。   在北贡追上去的时候,我忙不迭的跟上。   我倒不是要去帮它,当然我也没那个能力去帮它,我只是担心北贡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一不小心让俏仙姑跟旧教先生给阴了。   在这种情况下,我最多只能起到一个提醒作用。   “这娘们够能跑的........怎么还有力气跑啊.........”我在后面跟了半分钟,心里也在犯嘀咕。   前不久她追赶巫子祈天鼓的时候,体力应该消耗了大半,到这时候她就算能跑,也不该跑得这么快。   难道是北贡给她的压迫力太大了??   一路上,俏仙姑的奔跑声,北贡的嘶吼声,还有北贡奔跑时,撞断那些树木的巨响.......   所有声音都纠缠在了一起,响彻了整座黑龙山。 第三十八章 邪萨满   俏仙姑逃跑的路线是非常理智的,她并没有一昧的往山下跑,而是选择了一条直线。   直接往黑袍王分身存在的方向狂奔,头也不回,速度飞快,她知道在北贡面前没有任何人能够救自己。   能够对付旧日生物的,那就只有旧日生物。   在此过程中,北贡似乎也意识到了这点,所以在追逐俏仙姑的时候,速度越来越快,到最后我都快赶不上它了........   但就算如此,俏仙姑也没有让北贡撵上,起码在短时间内,北贡不可能追上她。   不过俏仙姑的情形也不容乐观,按照北贡这不断提速的情况来说,只要再过半分钟,北贡就足以赶上俏仙姑。   半分钟,这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在我看来,俏仙姑最后被北贡抓住的几率,应该在九成以上,因为这里距离黑袍王分身所处的位置,至少要保持目前的速度奔跑一分多钟。   她的体力能不能支撑她一分多钟尚且是个问题,更何况还得算上那个不断加速的北贡呢?   要是我跟俏仙姑换个角度,处在活人的状态下,是北贡追着我跑,说真的,我就算不累死也得被吓个半死。   北贡这种脱离现实逻辑的巨型人形生物,一边跑着一边还在嘶嚎,两只瘦弱的手臂张开之后就跟铁棍差不多,一路横冲直撞没有任何物体能够阻挡它。   树木,巨石,这些对活人而言的阻碍,对北贡来说都不是问题。   特别是那两只跟人手相差不大的利爪,挥舞起来就跟绞肉刀差不多,被它抓上一下,命都得没了。   “你能不能别追我了!!”俏仙姑大喊了一声,语气里全是认输的意味,那种先前没有透出的恐惧,现在也变得无比明显。   但北贡不吃这套,它又不是活人,没那么多怜香惜玉心慈手软的想法。   估计它脑子里想的事很简单。   抓住俏仙姑,直接弄死她,谁让她偷袭我的?   北贡已经急眼了,特别是听见俏仙姑的话后,它奔跑的速度也越来越快,我就在后面跟着,眼睁睁看着北贡在缩短距离。   要抓住了!!   此时此刻,北贡距离俏仙姑不过一米远,几乎是紧跟着跑的。   它也意识到自己要得手了,所以大大张开的两只手臂,此时也收了回来。   右手猛地往前一挥,直接向俏仙姑的胳膊抓去。   但我却没想到,就在这时候,一个让我之前都快遗忘的人毫无预兆的出现了。   从右侧树林里猛然窜出的人影,没有任何迟疑,电光火石之间,直接撞在了北贡的手臂上,让它的动作稍微停顿了一下。   而俏仙姑也意识到了什么,回头看了一眼,语气都变得兴奋了起来。   “你可算来了!!”   北贡很愤怒,但也很疑惑,停下脚,没再追逐俏仙姑,直勾勾的打量着这个站在自己面前的人。   这人是个老头子,年纪跟我爷爷差不多,头发花白,身上穿着一件花里胡哨的袍子,左手拿着一面鼓,右手拿着一根鼓鞭。   在北贡打量他的时候,他也在打量着北贡。   “没想到啊,找你这么久,你竟然在这边藏着........”那老头笑了笑:“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看样子今天的事应该要成了。”   俏仙姑见情况稳定了一些,也就没再继续跑,而是停下脚,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应该是想缓一缓,一会就算要继续跑也能跑得动。   “姓谢的,你怎么才来?”俏仙姑有些嗔怒的问了一句。   “刚才去山那头看了一眼,那边打得火热,都死了好几个先生了。”这老头儿唉声叹气的说道:“要不是情况不允许,我都想进去参一脚。”   姓谢的,老头子,还穿着一身跳大神的萨满袍。   这老东西不就是我来东北的目标吗??   邪萨满??   “听你们说,北贡是最接近于后世人的生物,看来所言非虚啊.......”邪萨满说着,往后退了两步,似乎也不怕北贡会袭击他,左右打量了几眼,连连点头:“这形状跟活人差不多,就是细节上差了点。”   话音一落,他转过头,看着俏仙姑问道:“自在师说北贡有可能是后世人的先祖,我怎么觉得不太靠谱呢?”   “你管它呢!”俏仙姑咬着牙说:“这次是我大意了,没把家伙事带来,你拖住它,我回去拿家伙,只要制住它,咱们的大事就算办成了。”   “搞不定。”邪萨满说着,一边说,也在一边往后退:“这怪物的气势太强,看它刚才追你的势头,都不是我能随随便便挡住的。”   听见他这番话,我算是明白了,这老东西就是在装腔作势!   能够阻挡一下北贡的进攻,这估计已经算是极限了,让他跟北贡你来我往的过招,这点完全就是不现实的事。   看他一边嘀咕还在一边拉开与北贡的距离.......这老东西也在心虚呢!   “那你说怎么办?”俏仙姑一瞪眼。   “跑呗。”邪萨满笑了笑:“打不过还不能跑了?咱们就领着这玩意儿往山里跑,直接去神像那边........”   没等邪萨满把后面的话说出来,俏仙姑一跺脚,有些无奈的说:“它又不傻,要是察觉到黑袍王的气息,它肯定不追了。”   “那就刺激它追呗。”邪萨满笑道:“敌进我退,敌退我进,咱们就踩在边缘线上刺激它,哪怕它不追咱们,我们也能慢慢消耗它的体力,怎么说也不吃亏。”   一听邪萨满这话,俏仙姑稍微愣了一下,点点头:“这主意倒是不错。”   “那就试试,我就不信这玩意儿能翻了天了........”邪萨满嘀咕着,抬起右手,用鼓鞭使劲在那面神鼓上敲了两下。   原本我还以为他要请仙家帮忙,但我却没想到,他这么一敲鼓,只听鼓身里叮叮当当响作一团,许多跟小蜘蛛一样的活物,全从神鼓靠里的那面掉了下来。   那种让人头皮发麻的场面,就跟有野兽抖虱子一样,哗啦啦的掉了一地啊!   “这些虫子是用你们的祭坛炼出来的,对付活人没什么用,对付这些旧日时期的小怪物,应该效果不错.......”邪萨满笑道,语气里满是自信,抬手一挥鼓鞭,指着北贡说:“去,咬死这个不长眼的畜生。”   我有心想叫北贡跑,可是北贡的反应却快我一筹,没等我阻止,它不退反进,嘴里发出了阵阵低吼,往前迈了一步。   在它落脚的那瞬间,我很清楚的看见,它背上的那个岩石龟壳里,好像流出了什么东西。   蓝色的,跟甲虫一样,但却是半透明,还在散发着柔光的东西........像是虫子,也像是活物!   那种璀璨如同星空的颜色,只让我想起了北贡体内流动的那些光团,颜色很相近啊!   这些虫子掉落下来之后,直奔着邪萨满弄出来的那些黑虫爬了过去。   “什么东西.......”邪萨满一皱眉,眼神顿时就紧张了起来:“小仙姑,北贡还会养虫子?你们怎么没跟我说过?”   “我上哪儿知道去!”俏仙姑着急忙慌的说:“自在师也没说过北贡会养虫子,那些古籍里也没提到过.......”   在这时候,北贡弄出来的那些小蓝虫,已经把邪萨满搞出来的那些小蜘蛛吃得差不多了。   随便扫一眼,遍地都是泛着蓝光的小虫子,其他的虫子都没了踪影。   貌似它们也有一点变化。   在吃了那些邪萨满弄出来的蜘蛛后,它们身体表面散出的蓝光,亮度好像更高了。   跟星星一样,似乎也是一闪一闪的。   与此同时,北贡的肩膀轻轻抖动了几下,发出了一阵类似于人类的笑声。   听见这声音,邪萨满又往后退了两步,紧握着手里的鼓鞭,脸上的恐惧显而易见。   “失......失算了.......” 第三十九章 北贡下山   北贡在笑。   那是一种阴谋得逞.......不对!   它透露出来的那种情绪,跟小孩子恶作剧成功后的得意如出一辙,笑声里的快意,任谁都能感觉出来。   邪萨满这老东西总算是装不下去了,脸色煞白,看着北贡的时候,眼里的恐惧显而易见。   俏仙姑的反应也没有好到哪儿去,颤颤巍巍的往后退着,那意思是准备继续跑了。   不得不说,他们俩都是那种果断的人。   北贡刚一抬脚,还没准备冲上去,邪萨满跟俏仙姑掉头就跑,连犹豫的意思都没。   而且他们俩奔跑的速度,比之前只快不慢。   看的我都有点想不明白了,是不是想在旧教里混出点名号,第一条件就是长跑成绩过关合格?   这轻车熟路的逃跑举动.......简直让我大吃一惊啊!   但更让我吃惊的在后面。   北贡只是看着,远远的看着,并没有追上去的打算。   他脚边四周散落的蓝色小甲虫,忽然像是收到了命令一般,开始顺着它的腿,纷纷爬回了它的龟壳里。   直到这时候,北贡才有了动作。   它很突兀的转过身来,直勾勾的盯着我,好像是想跟我说什么。   “你不追了?”我小心翼翼的问道。   我看不见北贡的眼睛,当然,有可能它那双被黑色颜料勾勒出来的就是眼睛。   反正它盯着我看的时候,我心里有点毛毛的。   见它没什么反应,我又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你还追不?”   北贡这次像是听懂了,摇摇头,貌似是在说,不追了。   “要不你先跑?”我小心翼翼的问道:“离这座山越远越好,千万别牵扯进来,他们都盯着你呢!”   北贡没吭声,也没有点头摇头,反而往前凑了凑,把头低了下来。   我正琢磨着它要干什么,只见北贡抬起手,动作很轻,将我胸前佩戴的沙身者法印掏了出来。   它没有看我,而是在直视着法印。   说真的,我心里已经不是发毛那么简单了,是彻彻底底的怕了........这玩意儿在旧日时期就属于猎物,沙身者这一流的生物算是猎人。   它看见我的法印,十有八九都能认出来,我跟沙身者暂时性是一伙的。   如果被它误会了,把我当成旧教的人来看,以为我要抓它去祭祀,那我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   怪不得吴仙佛让我尽可能的避免跟北贡接触........难道他事先就想到这点了?!   妈的我也不该忘啊!!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我就算没脑子也得.......   这时,北贡忽然开了口,嘴里发出了一阵嘟嘟囔囔的声音,跟喝醉酒的人嘟囔一样,完全听不清它在说什么。   我僵持着身子,不敢乱动,生怕因为一点动作让北贡误会我。   真的,我可不是坏人,我是良民.......良心可鉴的良民啊!!   没等我想出解决这事的办法,北贡忽然松开手,把头抬了起来,直视着我的双眼。   在那瞬间我都想闭上眼等死了,我脑子里还在琢磨,反正跑也是跑不掉,北贡是要一口咬死我,还是想一爪子挠死我?   不管怎么说,最好给我一个痛快的,能落个全尸是最好了,不过......魂魄有全尸可言吗?   就在这时,北贡很突然的发出了几声吸气的声音。   跟我们皱着鼻子闻味儿一样,吸鼻子的声音,非常的明显。   我还没闹明白北贡是怎么回事,它猛地一伸手,拽着我胳膊就开始狂奔。   这次北贡奔跑的速度可快了去了,比起它追逐俏仙姑的时候还快。   只是这次它跑的路线比较特殊,它越是跑,我心里就越是没底。   我操。   北贡怎么往我来的地方跑了??它是想带着我下山还是想去找我的肉身??   刚才它吸鼻子的动作.......难不成就是在闻我的味道??   我的肉身距离这里可不近,它鼻子这么灵都快赶上警犬了吧??   不会不会......应该不会.......   它带着我下山应该有别的目的,说不准是想换个安全的地方,没人的地方,慢慢收拾我,这也是有可能的啊!   想到这里,我的自我安慰也起效果了,稍微松了口气,但还没过几秒,看见北贡越跑越标准的路线,我头皮都快炸开了。   妈的这条道就是我来时的道,往这里一直走,绝对能够一眼看见方时良他们。   北贡闹出了这么大的声势,说不准他们正要带着我的肉身转移阵地呢,宋补天不傻,他肯定知道这种事要避一避,所以肯定不会........   我想到这里的时候,北贡奔跑的路线忽然一变,往左侧稍微偏了一些。   可能还不到十秒,我就看见了方时良他们。   真的,跟我想象的一样,方时良背着我的肉身,宋补天跟陈秋雁跟在后面,爩鼠还在前面开路,三翅虫还在天上飞着........   “你们倒是跑快点啊!!”我急得都快哭了,但也不敢喊出声来,就怕莫名其妙的刺激到北贡。   现在我算是确定了,北贡就是奔着我肉身下山的,这事没跑!   但不得不说,我也挺纳闷的,北贡找我的肉身干什么?难道是觉得我这样的存在,让它有点好奇?   “狗日的!!这就是北贡?!!”   方时良咋咋呼呼的喊了起来,语气惊慌之余,更透出了一种被震撼的感觉:“这体格太大了吧?!”   “大个屁!”宋补天忙不迭的骂道,也像是在催促他:“赶紧带着老沈下山!!这玩意儿咱们对付不了!!”   “吱吱!!!”   这时候,陈秋雁也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了,她一边跑着,一边回头看着:“世安呢?!都这时候了他怎么还不回来?!”   “可能是出岔子了.......妈的不管了!!”方时良咬着牙说:“咱们先下山!!之后再找机会去找老沈!!”   北贡在看见方时良他们之后,奔跑的速度就放慢了不少,也没有急于追上去,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似乎是在观察什么。   “他们都是朋友,我也是你的朋友,我们不是敌人。”我颤抖着,小心翼翼的说道,尽可能的展现出了自己的诚意跟友好:“刚才跟你动手的才是敌人,我们是来帮你的.......”   北贡嘟嘟囔囔的叫着,也不像是生气,只是语气里多出了许多疑惑的感觉。   在这时候,它很突然的松开手,不再拽着我。   发现这情况,我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就撒丫子往前跑了过去,尽毕生最快的速度撵上了方时良他们。   可以说我这次魂魄回归肉身的动作行云流水,哪怕是研发肉身蛊的那个高人来看了,也绝对挑不出刺来。   狂奔,加速,纵身一跃.......   从北贡放下我,直到我回归肉身,整个过程恐怕还不到三秒钟。   当我再一次感觉到那种天旋地转的眩晕感时,我忍不住松了口气,尽最快的速度睁开了眼睛........   “大家都别跑了!!先停一下!!!”   我的苏醒对方时良他们而言绝对是意外,任谁都想不到,在逃命的这个紧要关头我能醒过来。   所以在这时,我喊了一嗓子,基本上没什么作用。   等我再重复了一遍,方时良他们才缓过神来。   虽然害怕,但还是照着我的话,纷纷停下了脚步。   果不其然,跟我想的一样,北贡就是狗脾气,看见人跑它就追,现在方时良他们不跑了,北贡也就随之停了下来。   “我操!你可算回来了!”方时良着急忙慌的说:“我们都以为你死了!”   “放屁,就你自己以为他死了,我们可没这么想.......”宋补天叹道,回头看看北贡,说话的声音也有点哆嗦:“那......它就是旧日生物?你说的北贡?”   我点点头,说是。   “它追我们干什么?”方时良压着嗓子,试探性的问我:“不会是想干掉我们吧?”   我看着北贡缓缓张开的巨嘴,说话也不由自主的颤抖了起来。   “应该.......应该不会吧.......” 第四十章 出人意料的和谐   北贡张大了嘴,跟要吃人似的,几步走了过来。   看见这一幕,我们谁都不敢掉以轻心,要不是我说没事,估计方时良已经带队往山下跑了。   “咱们这是在等死吗?”方时良试探性的问我一句。   “别瞎说.......它应该不会攻击我们........”我低声道。   这时候,北贡已经走到了距离我们不过三米远的位置,我壮着胆迎了上去,高举着双手,表示自己没什么敌意。   北贡看了看方时良他们,似乎也毫不在意,压根就没有透露出半点敌意来,之后又将目光转移到我身上。   它给我的感觉很疑惑,好像有点想不明白,为什么我一会是魂魄状的,一会又是肉身状的?   看了几秒,北贡毫无预兆的抬起手来,伸出一只手指,想要触碰我。   在这个过程中,方时良他们很是紧张,要不是我低声嘱咐了一句别乱来,他们非得拽着我跑路不可。   北贡像是在研究什么一样,眼神疑惑的盯着我,轻轻用手指搭在我的天灵盖上,之后又顺着脸,慢慢摸索下来,在我颈动脉上停住了。   摸着良心说,我是真的有点怂了。   这老哥明摆着就不是善茬,虽然我感觉不到敌意,但说不准它一不小心就给我颈动脉给按断了,到那时候........   哎不对,我不是有肉身蛊护着吗?   没等我想明白北贡打算干什么,它忽然抓起我的右手,示意让我摊开掌心,之后又用手指在我的掌心里点了两下。   从头到尾,它手上的力度都很轻,像是故意收着力气,我压根就不觉得疼。   “你能听懂我们说话吗?”我试探性的问道。   北贡点了点头。   “我们不是敌人,是朋友,对吧?”我小心翼翼的又问了一句。   北贡这次显得有些迟疑,抬起手,轻轻用手指挠了挠脸,点点头。   看见北贡给出了回应,方时良他们这才松口气,但也没有放松警惕,还是小心翼翼的盯着北贡看着,做足了随时跑路的准备。   “你现在下山,能跑多远是多远,要尽可能的远离黑龙山。”我苦口婆心的劝道:“刚才攻击你的那些人,都想拿你的命去做祭祀,他们想召来黑袍王.......你知道黑袍王吧?”   听见“黑袍王”这三个字,北贡很明显的颤抖了一下,恐惧的情绪毫无掩饰,哪怕现在已经到了后世时期,距离旧日那个年代已经太远太远........但黑袍王给它带来的恐惧,却还是没有消失。   北贡害怕着,嘴里发出了一阵嘟嘟囔囔的声音,也不知道它在说什么。   “他们就是想拿你去喂黑袍王,再不跑,黑袍王可就来了!”陈秋雁跟哄孩子一样,哄着北贡,让它赶紧离开黑龙山。   但不知道为什么,北贡对于离开黑龙山的事,貌似没有那么大的欲望,就算有黑袍王的威胁在这儿,它还是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一点都不想离开这里。   “为什么呢?”宋补天很迷茫的看着北贡,满头雾水的问:“既然你知道黑袍王是什么,你为啥子不跑?”   在这个时候,方时良他们的胆子也变大了,估计是感觉到了,北贡对我们的威胁并没有那么大。   所以在我规劝北贡的同时,他们也在苦口婆心的劝着这尊凶神。   听见宋补天的问题,北贡抬起手指,轻轻在我胸前的法印上点了点。   这就是它给出的答案。   “因为沙身者?”我一愣。   北贡点点头。   “你不怕它吗?”我试探性的问道。   北贡迟疑了几秒,摇摇头,似乎是在说,不怕。   得到它的答复,我也不禁有些茫然了,这是什么个情况?   按照吴仙佛的说法,在旧日时期,北贡就是那些犹如牲畜的物种,在其他旧日生物看来,它们就是食粮,单纯的桌上菜。   所以说这只北贡不害怕沙身者.......我是真有点想不明白,它为什么害怕黑袍王,却不怕沙身者呢?   说来也巧,在这时候,宋补天随身带着的大哥大响了起来。   “我操,荒山野岭里还有信号?”宋补天似乎也有点诧异,手忙脚乱的从包里掏出大哥大,接通之后问了一声:“谁啊?”   也不知道电话那边的人说了什么,宋补天愣了一秒,二话不说就把大哥大递到我手里。   “吴仙佛。”宋补天低声道。   一听是吴仙佛打来的电话,我心里那叫一个高兴,完全可以说是松了口气,跟找到救星的感觉差不多。   “你咋想到给我打电话了?”我客套着问了一句。   吴仙佛那边的情况比上次要好,起码听着不像是被人追杀的那种,挺平静的。   “这边闲下来了就打电话过来问问,你那边咋样?找到北贡了吗?”   “找到了。”我低声道:“它就在我旁边呢!”   吴仙佛沉默了两秒,有些疑惑的问:“你拿我找乐子呢?”   估计吴仙佛也没想到,北贡真能安安稳稳的待在我们身边,所以一听我那么说,当即认为我是开玩笑,逗他玩呢!   “真的。”我无奈的解释道:“它就在我们旁边,看起来还挺友好的。”   “狗屁友好。”吴仙佛哭笑不得的说,说话的音量还挺大:“北贡虽然不是那种攻击性强的怪物,但它对后世人可不怎么友好啊,真要是遇见你们,活撕了你都是轻的!”   听见吴仙佛这番话,我们头上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我操,你说话注意点啊,人还在旁边听着呢!   不过好在北贡没什么反应,抬起手挠了挠脸,像是在想什么。   “要不你让北贡跟他说句话?”方时良试探性的问道。   我没吭声,但北贡却是听懂了,非常主动的开了口,嘟嘟囔囔的说了几句。   吴仙佛确实不是常人,一听北贡的声音,瞬间就沉默了下去。   “我操,真的?”吴仙佛很诧异的问我。   在这一点上,我真的很佩服他,这哥们的听力不一般,要是我没遇见北贡,有人在电话那头嘟嘟囔囔的说几句,我肯定认为有人喝多了拿我找乐。   “不是真的还能是假的?”我无奈道:“北贡挺害怕黑袍王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它好像不怕沙身者的法印,也不怕沙身者。”   “这不应该啊........”吴仙佛喃喃道:“难道它们说的是真的........”   听见这话,我忙不迭的追问道:“你听说啥了?”   “原来有人提过一嘴,但我不敢确定,沙身者跟其他旧日的王不一样,它是通过吞噬风沙跟其他的一些气为生,并不喜欢那些实质性的食物。”吴仙佛嘀咕道:“黑袍王就不一样了,那老犊子就喜欢吃海鲜,而且陆地上的也不放过,特喜欢活食。”   “所以说.......沙身者不吃它们,它们也就不害怕沙身者,是这意思吧?”   “有可能啊。”吴仙佛叹道:“它留在山里就是个祸害,你赶紧的,找个理由让它走,别让它落到旧教手里。”   我哭笑不得的说,我倒是想,但北贡就是不走,你说我能怎么办?   “那你再想想办法呗。”吴仙佛嘀咕道,看他那意思,是准备把这个屎盆子扣在我头上,让我自己去收拾。   “我能有啥办法?它不走,我能硬赶着它走?”我无奈道:“实在没办法就只能带着了,跟旧教人硬碰硬的时候,它也能算是一个助力吧?”   吴仙佛沉默了一下,试探着问我:“如果旧教人抓住它,把它当做祭品献祭上去了,你们可就死定了。”   “那也没办法,看命吧。”我叹道。   在这时候,北贡好像是发现了什么,猛地转过身,向山顶的方向看去。   我们也没多想,顺着它看的方向,往那边扫了一眼,但还是什么也没看见。   当然,只是指肉眼看不见,无论是方时良他们还是我,都感觉到了一种被人目光死盯着的感觉.......   “实在不行你们就.......”   吴仙佛话还没说完,电话就这么挂断了。   “是不是有东西要出来了?”方时良皱着眉,低声说道:“那些能够扰乱气的东西,也能扰乱磁场,可能是影响信号了吧?”   宋补天没吭声,从我手里拿回大哥大,看了一眼说。   “傻逼,没电了。” 第四十一章 极光   北贡对我们的敌意可以说是零,站在我们身边,它显得有些茫然,也有点不知所措,看了看我们,最后还是决定走到我身边,紧紧的跟着我。   “带它上山?”宋补天问我,眉头紧皱,显得有些不安。   按照正常人的想法,带一个北贡在身边,绝对是有如神助。   毫不夸张的说,有它帮我们的忙,就算自在师来了也救不了场。   但不可否认的是,风险跟机遇是并存的,并且这个风险造成的后果,我们谁也承担不了。   一旦出问题,大家就是死,连翻盘的机会都没有。   不管是谁,命都只有一次,所以宋补天不敢冒险下决定,只是在看我。   “它不愿意走,咱们也没办法,只能带上山了。”我无奈道,点了支烟抽着,眉头也皱得很紧:“放任它一个人下山,我也不放心,有咱们在,多少也能帮它一把,互相有个照应。”   听见我这么说,宋补天想了一会,似乎也赞同我的意见,笑眯眯的说:“那就带着呗,有这位大神跟着,咱们还怕谁啊?”   在这个过程中,爩鼠跟三翅虫一直都在打量北贡,我感觉它俩对于北贡的敌意不强,好像也没那么警惕,似乎都不害怕。   这时,爩鼠主动跟北贡发生了接触,顺着它枯瘦的大腿,一路往上爬,爬到了北贡的肩上。   三翅虫也随之落下,轻轻趴在北贡的另外一个肩膀上,好奇的打量着它。   看见这一幕,我心都是提着的。   北贡那张嘴可不是善茬啊,要是它饿了犯馋,一口一个吞了它俩,绝对没问题。   但不得不说,北贡的反应让我稍微松了口气。   它看见爩鼠跟三翅虫的时候,眼神很明显的变得疑惑了起来,跟第一次看见动物的小孩一样,好奇的打量着它们。   都抬起手来了,想要用手去碰碰它们,却还是不敢伸过去,有点瑟瑟缩缩的感觉。   就在这时,一阵古老苍凉的钟声,毫无预兆的从山顶上传了下来。   那阵钟声很像寺庙里撞钟的声音,但真要比起来.......貌似寺庙里的钟声,没有这么重的杀气。   “旧教的那帮龟儿子都在找北贡,咱们要是从这条路上去,十有八九得遇见他们。”我低声道:“我们的目标是啥子,你们还记得吧?”   “找北贡,找巫子祈天.......哎老沈,咱们现在去找鼓,是不是有点冒险了?”宋补天小心翼翼的问道。   “不用找那面鼓了。”我笑道。   “为啥子不找了?你也怕冒险?”宋补天一愣,好像是有点不甘心:“那面鼓落在旧教手里的话........”   “放心吧,巫子祈天鼓已经进北贡的肚子里,旧教想拿鼓?难了!”   我叹了口气,想起在山上看见的那一切,只觉得北贡做得好,算是给我了却心头大患了。   巫子祈天鼓的力量很大,这点众所周知,如果能够完全操控它,达到如臂使指的效果,那么它对活人的增幅作用,绝对是普通人无法想象的。   不过它能给人带来好处.......同样的,也能给人带来巨大的危险。   那面鼓已经成精了,是有脑子的,有属于它自己的意识思维。   如果它突然反水跳龙门,把操使它的先生给做了,这找谁说理去?   总而言之,自打我知道巫子祈天鼓是邪物的那天开始,我对这玩意儿就没有好印象,总觉得找到它也是麻烦,带着它跟带着一颗定时炸弹似的。   现在可好了,北贡给我们彻底断了念想,完美!   听完我的解释,宋补天的表情就跟吃了屎一样,难看到了极点。   脸上又是悔恨,又是不甘,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北贡,我都怀疑他会忍不住脾气扑上去跟北贡玩命。   宋补天来东三省最大的目的应该有好几个,其中一个,就是他心心念念的巫子祈天鼓。   哪怕这玩意儿是邪物,他也不在乎,因为他不用,只是单纯的拿来搞研究罢了。   说句不靠谱的,他在我眼里,就跟一个搞科研的技术工差不多。   他自己也是这么说的,法器是一个捷径,要是研究透了,不用苦修参禅几十年,照样能牛逼起来。   不过这一次......他应该是没什么机会了。   如果北贡消化得够快,并且还需要排泄,那么宋补天倒是有机会看看那面鼓的残骸。   宋补天盯着北贡的后脑勺看了一会,那种充斥着不甘的目光,应该是让北贡察觉到了。   于是,它也回过头,好奇的看了看宋补天。   这一瞬间,宋补天就跟成佛了似的,堆出了一脸的笑容,心平气和的说:“他娘的,丢了也就丢了吧,没事,我不心疼.......”   说到最后的时候,宋补天每一个字都在颤抖,我都觉得他心里在滴血了。   要是跟他说巫子祈天鼓落在旧教手里,可能他还不会这么难受,可让北贡吃了.......这在他看来绝对是标准的暴殄天物!   “咱们到底往哪儿走啊?”方时良点上烟,也没刚才那么紧张了,有些不耐烦的问:“是上去跟俏仙姑他们玩命,还是咋的?”   “参与人民战争呗。”我笑道,不动声色的指了指北贡:“有它帮忙,咱们加入战场,绝对能帮袁老爷他们不小的忙。”   听见我这话,方时良顿时就兴奋了起来,连连点头:“这主意不错!人多了,打起来才有意思!像是现在这样偷偷摸摸的在山里阴人,确实不是咱们的风格!”   说着,方时良挽起袖子,摆出了一副干劲十足的样子,还走过来,轻轻用手拍了拍北贡的手臂,表示友好。   但很快他就后悔了。   等他收回手的时候,只发现自己掌心里全是透明的粘液,虽然没味道,但看着就跟鼻涕差不多,极其的恶心。   “我日它........”方时良瞪着眼睛,脏话几乎要脱口而出,但一看北贡正盯着他,瞬间就不吭声了。   我跟宋补天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陈秋雁也是如此,不过她表现得要委婉一点,捂着嘴笑着不出声。   “终于找到一个能治他的了。”宋补天坏笑道。   “恶人自有恶人磨,这龟儿子是该被收拾了!”我笑道,拍了拍宋补天的肩膀:“走吧哥们,咱们去那边看看,说不准袁老爷他们都要攻上山顶了!”   打定主意之后,我们就没再停留,绕了一小圈,尽可能的避开黑袍王分身可能存在的区域,直奔袁绍翁他们所在的战场赶了过去。   北贡确实没打算离开黑龙山,而且还是打定主意跟着我们走了,我们走多快,它就在后面跟多快,也没有贸然冲在前面。   这种有靠山跟着的感觉,甭提多带劲了。   沙身者算什么?   它又没有现身帮我们,只是在法印里有它残存的力量罢了,哪有北贡帮忙这么直接?   毫不夸张的说,有北贡跟着我们参战,心里的底气都足了不止一倍,方时良都开始琢磨回去要怎么庆功了。   就在我们意气风发往山里行进的同时,老天爷毫不留情,又照着我们的脸抽了一巴掌。   “世安,天上怎么在泛蓝光啊?”陈秋雁抱着我的胳膊,冷不丁的说道。   听见“泛蓝光”这三个字,我先是打了个冷颤,随后就抬起头,往天空上扫了一眼。   这一看,我心里顿时就慌了起来。   如陈秋雁所说,天空之上,有一层类似于极光的东西存在,像是纱巾一样飘荡在空中。   从那上面散出来的蓝色光芒,很柔和,但却有种说不上来的诡异,那种光芒似乎能够深入人心.......   “时间不多了。”   我咬了咬牙。   “旧教这是要玩命啊.......” 第四十二章 金属像   天上的蓝光,绝对跟旧教有关。   发现北贡没有追上去,而是跑下了山,旧教的人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百分百要撵下来活捉北贡。   可以说北贡就是他们赢得这场战争的钥匙。   找到北贡将其献祭,黑袍王自然会从群星而来,到那时候.......   “妈的,旧教不简单啊.......星星上的冤孽都能召下来?!”   宋补天听完我在山上的所见所闻,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要不是北贡就在旁边站着,有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例子说明旧日生物的存在,恐怕宋补天都不会相信那些近乎于神话的现实。   方时良从头到尾都没吭声,看他那表情,貌似还挺淡定的。   “老方,你不紧张吗?”我好奇的问了一句。   “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大不了就是一个死,有什么好怕的?”方时良笑道:“我算是想明白了,就算没有那个所谓的黑袍王,咱们在面对旧教的时候也有挂掉的可能性,横竖都是死,没必要怕了。”   话音一落,方时良大笑着,一巴掌拍在了北贡的屁股上。   没等我们反应过来,北贡像是下意识的抬起腿,往后一踢,直接把方时良踢进林子里没影了。   听树林里的闷响,他应该是连着撞断了两棵树才落下来。   过了几秒,方时良毫发无损的回来了,一边走一边还拍打着身上的灰尘,表情挺委屈的:“什么狗脾气......动不动就打人.......”   “你活该。”我叹了口气。   “对,还是活逼该!”宋补天幸灾乐祸的笑道。   北贡貌似还挺茫然的,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回头看了看方时良,挠了挠脸,也没什么特殊反应,看来刚才那一脚还真是意外。   “老沈,你说天上的这些蓝光是啥意思?”宋补天跟在我身边,好奇的问道。   我领着路,头也不回的走着,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只想起我在山顶上看见的,那颗斗宿四闪烁的蓝白色光芒。   “应该跟黑袍王有关,咱们这里是.......”   忽然,北贡像是发现了什么,猛地往前走了几步,蹲下身,毫无预兆的开始在地上刨坑。   凭借着一双如同钢铁铸造的手掌,短短半分钟的光景,北贡就在地上刨出了一个直径足有一米的深坑。   “它找什么呢?”宋补天皱着眉,很疑惑的问道。   “可能是发现什么了.......”我低声说。   现在那个坑都有近一米深了,但里面还是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那些金属管呢??”方时良也反应过来了,满头雾水的凑上去,仔细看了看,语气更是疑惑:“老沈!这里没有那些管子啊!是不是他们没埋到这儿?”   “不应该啊.......”我嘀咕着,就地用匕首刨了个坑,没挖多深,我就看见了之前发现的那些赤红色金属管。   见此情景,方时良的表情也变得凝重了起来,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   还不等我们多想,北贡就给了我们答案。   “咕嘟。”   伴随着一声水响,北贡站起来,小心翼翼的往后退了两步,然后向我们招了招手,示意让我们过去看看。   这不看不知道.......   就在北贡刨出来的这个大坑里,底部有一尊赤红色的塑像,在塑像的底座边缘,则有许多我们刚才看见的金属管连接在上面。   “这是.......”我蹲在坑边,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这尊塑像,语气渐渐兴奋了起来:“这不会是阵眼吧??”   如果我跟方时良之前的推测没错,黑龙山被旧教布下了一个大阵.......   那么这些布置在黑龙山各处的赤红色金属管,十有八九就是阵脉,也就是用来运输流通阵气的脉络。   我们之所以不敢随便切断阵脉,也是害怕自己乱点炸药包,毕竟这不是阵眼,哪门哪派破阵的法门都不敢这么乱来。   要是不出意外,我们只要切开阵脉......哪怕只切开一个小口,里面迸发而出的阵气都能要我们的命!   一个能够盖住整座黑龙山的大阵,里面藏着多少阵气,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出来。   哪怕这些阵气并不是我们的天敌,但数量改变质量.......太多了还是扛不住啊。   “老宋,破阵是你的强项,要不你来看看?”方时良兴奋道,很期待的看着宋补天。   听见这话,我也不禁愣了一会,宋补天的底子究竟有多深,这点我到现在都没摸清楚,只是大概知道他对道门术法很是了解。   难道他最擅长的就是破阵??   “我看看。”宋补天说道,也没什么顾忌,直接跳到坑里,蹲在地上仔细研究着那尊金属塑像。   不知道他发现了什么,冷不丁的喊了一声:“我操,有中文啊!”   “啥子中文嘛?”方时良蹲在边上抽烟,兴致勃勃的问道。   “这后面有字,还是汉字,简体的.......”宋补天嘀咕着,一边用手抚摸着塑像的背部,一边跟我们说:“周围有一圈图腾,看不出来路,应该是旧教独有的东西,中间有两个汉字,降灵。”   降灵?   “咱们行里有这个词吗?”我一脸疑惑的看着方时良,他也摇摇头,表示没听说过。   这两个字既不是什么神明的称呼,也不是行里常见的那些名词......难道这也是旧教独有的?   “降灵,其实就是咱们行里的请仙,请鬼,招魂,这一类的术法。”宋补天好像挺了解这些事的,头也不抬的跟我们解释道:“在国外,那些外国先生用来招魂的术法,都叫降灵术。”   “那也不对啊。”方时良嘀咕道:“做请鬼这种小事,没必要搞这么大的阵势吧?再说了,旧教请鬼干什么?”   “我说了,不单指鬼,还有仙,总而言之,请那些灵体都能称作降灵。”宋补天苦笑道,抬起头看了我一眼:“老沈,你说的黑袍王分身,是不是也算是灵体的一种?”   我皱着眉,很认真的想了一会,说,应该算吧。   没有实体,没有肉身,比后世人的层次高出太多,跟所谓的“仙”比也毫不逊色。   “北贡把这玩意儿挖出来,肯定是想提醒咱们........”宋补天嘿嘿笑道:“想要请黑袍王那种怪物降临后世,那就必须有相应的力量载体,也就是咱们说的大阵,这个十有八九就是阵眼了,只要破掉它,旧教的那帮龟儿子肯定........”   “你试试。”   听见这个陌生的声音,宋补天愣了一下,没敢犹豫,直接把腰间别着的手枪拿了下来,枪口直接顶在这个金属塑像上。   方时良的反应也不慢,抽出山河剑,几步走到我身边,跟我并排站着。   看见那个站在石墩子上的老人,方时良他们的表情很疑惑,估计是没认出来这人是谁。   “说实话,我挺讨厌你的。”   那老头子没有看其他人,只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眼里的杀意都毫不掩饰。   “你找死。”   我说道,紧握着手里的棺材钉,看着他的眼睛,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邪萨满,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还琢磨着要怎么找你呢,现在你是自己送货上门了,我还得谢谢你吧?”   来的这个不是别人,正是前不久刚被北贡吓跑的邪萨满。   但这一次......他的状态有点不对。   看见北贡跟我们并排站着,他怎么不害怕呢?   “这畜生怎么跟上你们了?”邪萨满问道,看了北贡一眼,冷笑着说:“小阎王,你是不是觉得有这个怪物帮你们,你们就稳操胜券了?”   “还行吧。”我耸了耸肩:“弄死你应该不成问题。”   邪萨满嗯了一声,说,那天在四川没看见你,要不然连着你一块,让你全家在下面团聚了。   “放心吧,要死也是你先死。”我笑了笑。   说着,方时良跟我对视了一眼,没有半点犹豫,直奔邪萨满就冲了过去。   在这过程中,我给北贡使了个眼神,示意让它别上,站远点别被波及到。   “他既然敢来,就说明他有准备,只能靠咱们了。”   我叹道,紧握着棺材钉,头也不回的冲了上去。   在那瞬间,宋补天手里的枪也响了,一种极其怪异的钟鸣声,也随之在山林里回荡......   “你们找死!!!” 第四十三章 请神   既然邪萨满是直奔着北贡来的,并且看他那意思,还是孤身前来,没有带任何帮手,那么他十有八九都有自己的把握,肯定是打好算盘才过来的。   要不是这样,他敢来送死?   不过遇见我们这帮后生,确实是他意料之外的事。   虽然在见面的时候邪萨满隐藏得很好,没有露出太多的惊讶,但我能肯定的是,在他见到我们的那瞬间,他眼里绝对闪过了一丝慌乱。   邪萨满有多厉害呢?   这个问题,我们私底下也讨论过,跟袁绍翁等人也研究过,最后得出来的答案还是挺乐观的。   他的实力基本跟老爷子齐平,这还是算上他能叫来一批有底子的仙家,如若不然,他连老爷子都斗不过。   降术一门最擅长的就是害人,一个修行萨满教的先生想跟降师比,确实差了不止一截。   在方时良扑上去之后,邪萨满的第一反应不是还手,而是拼了命的往左侧闪躲,想要避开跟方时良的直面接触。   与此同时,我紧随其后,把他另外一边的路给堵住了。   “老东西,你躲什么?”方时良狠笑道,手里举着山河剑,动作幅度非常大,基本上就跟要砍人的姿势差不多,怎么看怎么野蛮。   没等邪萨满还嘴,他抬手一剑,直接劈头盖脸的砍了下去。   说实话,我还是第一次见人这么使剑。   这玩意儿又不是砍刀.......至于动作这么野蛮么.......   跟方时良相比,我的动作就要文雅很多了,只是单纯的拿棺材钉捅他,专门向着下三路招呼。   别觉得我阴险,我实在是没办法了,上三路都让方时良承包了,我还能往哪儿捅?   “你们两个小畜生!!滚开!!”邪萨满手忙脚乱的喊道,虽然在全心全力的应付我们,但我知道,他最担心的还是宋补天那边。   从头到尾他的目光都是游离不定的,一直都在往宋补天那边瞟,看他那意思,貌似是想尽快把我们制住,之后就去干掉宋补天。   “姓谢的,那个阵眼对你们来说是不是很重要啊?”方时良一边笑着问他,一边握着山河剑疯狂的劈砍着:“要是那阵眼被我们破了,你是不是得哭了?”   邪萨满的身手很一般,但他的反应能力倒是不慢,无论是躲闪的动作还是出手的时机,都抓得不比我们差。   依靠着一面看似砸不烂的神鼓,还有那根打在身上生疼的鼓鞭,这老东西跟我们斗得倒是有来有回。   当然了,仔细观察了一阵,我发现他的弱点也渐渐显露出来了。   这老东西可以打反击战,只能打后手.......他对于我们的攻击欲望没那么强烈,或是说,他没办法对我们造成有效的攻击。   我能感觉到他眼里的杀气,那是恨不得活吞了我们的杀气,所以说不用担心他是不是留手了,如果这狗日的有本事,他绝对一见面就先弄死我跟方时良。   “老宋!!阵眼是不是让你给破开了?!”我扯着嗓子问了一句,双手就跟抡王八拳似的,只不过是握着棺材钉,从下往上抡。   听见我提到这茬,邪萨满应付我们的动作更加慌乱了。   邪萨满勉强躲过方时良手里的剑时,一个没留神,让我抓住机会握着棺材钉捅进了他的肋部。   刚得手的时候,我还挺兴奋的,但很快我就发现不对劲了.......棺材钉捅进去给我反馈的感觉不像是捅到人,反而像是捅到了一团空气。   没有半点阻碍感,很轻松的就全部没入了进去.......   “你跟你爷爷一样,动起手来,都不是那种喜欢留手的人。”邪萨满转过目光,死死的盯着我,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想起你爷爷,我都觉得那天太心慈手软了,就该把他抓起来,好好折磨他几年再让他不得好死.......”   我一听他这么说,握着棺材钉的右手都颤抖了起来。   你他妈还敢提这茬?!   没等他再说什么,方时良手里的山河剑也终于砍在了他肉身上,从右肩砍进去,伤口至少有十公分深。   跟我一样,方时良在砍中邪萨满之后,表情也变得疑惑了起来。   “不对劲。”   方时良低声道,下意识的就要把山河剑抽出来,但邪萨满却反手握住了山河剑,似乎是不怕剑刃伤着他,就那么死死拽着,不让方时良得逞。   “你想干什么??”方时良一瞪眼,说话的语气都有点紧张了。   “怕什么?”邪萨满怪笑道:“我都准备大半天了,现在该让你们享受享受了,你们还打算跑?”   邪萨满穿着的长袍跟旧教长袍不同,应该是萨满教的传统服饰,不止是光鲜亮丽那么简单,身上还悬挂着许多小铃铛。   那些铃铛的样式很普通,找不出半点奇特的地方,但现在想想.......好像是不对劲。   在此之前,无论邪萨满的动作再怎么大,那些铃铛都没有响过,可是现在莫名其妙的响了起来,邪萨满却没有半点动作.......   动的时候不响,不动的时候响........   “啊!!!”   没等我想明白,方时良的惨叫声毫无预兆响起,吓了我一跳。   转头一看,方时良握住山河剑的那只手已经泛黑了,有许多黑色类似蠕虫的东西,顺着他手背就钻进了皮肤里。   给他造成痛苦的就是这些玩意儿,但奇怪的是,我低头一看,自己也受到了相同的袭击,但却什么感觉都没有。   只是体内的蛊气在飞速运转,好像是有东西刺激到了它们,都在尽最快的速度运转着,似乎是在修复我的肉身。   邪萨满像是发现了什么,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我:“你为什么没被影响?!!难道你不疼吗?!!”   我没吭声,抬起另外一只手,将棺材钉直冲他眼睛扎了下去。   邪萨满的反应也不慢,抬手横着一挡,作势就要用手指来挖我眼睛,但他却没想到,在这个时候,有的人要坐不住了。   不对,应该是站不住了,而且那也不算是人吧?   “咕嘟。”   北贡的动作很快,在发出这一声水响的瞬间,一闪身就到了我们身后,奔跑时根本就没有发出声音来。   看见这一幕,我跟方时良也不敢犹豫,一左一右的控住了邪萨满的两只手。   现在他可算是分身乏力了,想要对付我们,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只能僵持住,或许方时良是一个突破口,但他已经没有那个机会了。   北贡的爪子,此刻已经高高抬起,不偏不倚的就要落在邪萨满头顶上。   我感觉吧,邪萨满应该挺绝望的,他脸上的表情愤怒,不甘,还有种.......兴奋??   “不好!!”我大喊道:“北贡!!快跑!!!”   那一瞬间发生了什么?   我看见邪萨满在笑,那是一种很自信,胜券在握的笑容。   当北贡的爪子即将碰触到邪萨满的时候,一道泛着金属光芒的长条状物,直接从邪萨满的脖子后面窜了出来,几乎是瞬间,就扎穿了北贡的手掌。   没等我们来得及反应,北贡仰头就倒在了地上,再无半点声息。   真的,看起来就跟死了一样。   “心存侥幸者,赌徒也,可惜你们不是赌徒,都是些毛都没长齐的小后生。”邪萨满笑着,脸上的表情无比扭曲,甚至那种笑容,让人看着都有点犯恶心:“我看你们啊,没什么脑子,卖一场惨就能赢你们一局........”   说到这里,邪萨满狂笑了起来,手里紧拽着的鼓鞭也都纷纷落在地上,发出了沉闷的响声。   此时,他身上那些铃铛,颤动的幅度也越来越大,近乎于疯狂。   伴随着铃声,邪萨满扭曲的大笑着,唱了起来。   “请神啦!” 第四十四章 莽千岁   随着那阵铜铃声响起,我跟方时良再也制不住他。   天知道这老东西的力气有多大,不光是硬生生的摆脱了我们纠缠,还一人送了一脚,把我们踹到了宋补天所处的那个大坑边上。   邪萨满疯狂的大笑着,捡起神鼓跟鼓鞭,扬起手使劲敲打了起来。   与此同时,他也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我知道不是他的腿脚有毛病.......这老不死的是在跳萨满舞!!   “这老逼喝多了?是想跟咱们打醉拳还是怎么的?”方时良满脸痛苦的捂着手臂,看他那表情,貌似是忍不住疼了,邪萨满不知道玩了什么手段,搞得他现在确实有些狼狈不堪,所以说话也没那么好听。   “萨满舞。”我低声道,头也不回的喊了一声:“老三!!”   这一声大喊响彻了长空,但没有任何东西给我回应,所有人包括陈秋雁在内,都很迷茫的看着我。   “你他妈喊谁呢?”方时良好奇的问了一句。   “三翅虫啊!”我哭笑不得的说:“我不是给它取了个外号么,老三啊!”   听见这话,陈秋雁叹了口气,冲着天上喊了一声:“小小胖!你爹叫你呢!”   没等陈秋雁话音落下,一阵嗡嗡嗡的飞行声,渐渐从树林那边传了过来。   不过两三秒的样子,三翅虫就直接飞了回来,稳稳当当的落在了我的肩上。   “看吧,我就说它喜欢这个名字。”陈秋雁笑道。   三翅虫点点头,似乎是在说,陈秋雁说得对。   “我操。”方时良嘀咕道:“你要是有这么个智障儿子,我估计你死了都闭不上眼睛。”   “会不会说话啊?”我没好气的说道:“我离死还早着呢,能不能别咒我?”   在这个时候,坑底的宋补天都快哭出来了:“你们俩能不能别他妈瞎聊了!赶紧想办法给我拖住邪萨满!我还琢磨着破阵眼呢!”   一听宋补天的话,我跟方时良这才反应过来,纷纷凑上前去看了看。   在底下埋着的那个金属塑像并没有被破坏的意思,子弹没有给它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只留下了一道划痕,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痕迹。   “我刚才研究过了,这尊塑像里面藏着许多类似人体经脉的东西.......不知道是挖出来的槽还是埋了管子,有很多气在里面流动。”宋补天咬着牙说:“我试试,看看能不能把那些东西切断,你们别让邪萨满靠近我。”   “行啊,我尽量吧。”方时良说着,耸了耸肩:“那老东西不简单,我这只手已经使不上劲儿了,估计又他妈中毒了。”   “知道我为什么让它回来吗?”我问。   方时良一愣,随即就苦笑了起来,很干脆的抬起手,跟上刑场似的:“来呗。”   还不等我开口,三翅虫就像是知道我的心声,直冲方时良的手臂飞了过去,刚一低头,我们还没看清它的动作,脑袋就已经钻进了方时良的血肉里。   在这个过程中,邪萨满一直没有攻击我们的举动,自唱自跳的在那里蹦跶着,嘴里唱的词哼的曲儿,听着就跟二人转一样。   其实我觉得有点不大对劲,真的,按照邪萨满的实力来说,他请仙应该是分分钟的事,但为什么到现在都没办成呢?   还是说......他请的仙儿,腕儿太大,不能随随便便的来?   在我疑惑的目光下,邪萨满依旧在不停的敲打着神鼓,嘴里也在继续唱着。   “嘭!嘭!嘭!!”   “芝麻开花节节高!谷子开花压弯腰!茄子开花头朝下!苞米开花一嘴毛.......哎嗨哎嗨呀!十里八万山的仙家!我看您是影影绰绰好像来到了(liao)啊!”   “嘭!嘭!嘭!!”   当邪萨满唱到这里的时候,一阵刺骨的寒意,忽然从他背后的树林里传了出来。   那是一种冷到极致,似乎都能将我们灵魂冻结的温度......   “你不上去阻止他?”方时良咬着牙,颤颤巍巍的站在一边,看他的脸色,倒是比先前强了一些,应该是三翅虫的治疗起作用了。   “晚了。”我叹道:“刚开始我看见他想请仙儿,就准备阻止他来着,妈的......不能随便过去啊。”   一边说着,我一边掀起上衣,示意让方时良看看。   在我的腹部,有一个很明显的鞋印,凹下去了差不多有两公分深,到现在都没能恢复过来。   “一般的手段弄不住他,得等等。”我低声道:“现在还不到搏命的时候,没必要把底牌都拿出来。”   “我怎么觉得这是坐以待毙呢.......”方时良苦笑道。   “放心吧,就这一脚,我差不多心里有数了。”我笑道:“一会你在后面掠阵,负责保护老宋跟秋雁,三翅虫跟爩鼠也留着,我一个人上就够了。”   听见我这话,方时良皱了皱眉,没说什么。   “会不会有点太冒险了?”陈秋雁试探着问了一句,似乎是感觉有点冷,紧了紧外套,一脸的担忧:“他请来的仙家好像不一般啊,跟上次咱们遇见的那个赵仙洪都不一样,这气势差得太远了.......”   其实不用陈秋雁提醒我,我也知道这次他请来的仙家不是善茬。   从邪萨满背后的树林起始,一路延伸过来,树木,荆棘,杂草,乃至于岩石,都被盖上了一层薄霜。   又过了十来秒的样子,我发现自己好像低估邪萨满了,他请来的那个仙家.......   这么说吧。   已经很久没有一个冤孽能给我这么大的危险感了,更何况它还没有露面,只是在赶过来的路途中罢了。   “应该还没到这一步.......还不能急.......”我自言自语似的说道,往前走了两步,将陈秋雁他们彻底挡在身后。   此时我已经不敢放开手了,右手死死的攥着法印,将其握在手心里,心跳渐渐快了起来。   忽然间,树林里传来了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从那阵脚步声就可以判断,那人正在往我们这个方向走,而且距离我们不远.......   当他走到林子口的时候,位于最外侧的这一排槐树,都齐刷刷的掉起了叶子。   几乎是在短短数秒,这一排槐树就变成了光秃秃的杆子,而树后的那人,也渐渐露出了他的面目。   那是一个中年男人,年龄约莫在四十来岁左右,剃了个寸头,穿着打扮都非常的干练,身上的黑西装一尘不染,像是刚洗过似的,连点褶皱都看不见。   看见这人的瞬间,我没往其他地方想,只觉得这老哥冒出来的太诡异了.......   真的,我不觉得他是别的什么,打心底里认为他是一个活人,因为他看起来比我们这些活人都要正常,只是眼神略显呆板,好像脑子都放空了似的。   “这是仙家?”我试探着问道。   方时良瞪大了眼睛,颤抖着回了一句:“你说呢?”   一缕缕犹如丝绸一样浓密的黑色雾气,自那人脚底生出,不断盘绕,纠缠,缓缓向四周扩散了出去。   碰触到这些黑雾的生命体......不,哪怕是一块石头,也在瞬间变得惨白,仿佛是死去了一般,看不见半点生命的光彩。   从头到尾,那个中年男人的眼神都很呆滞,直勾勾的看着前方,没有去看任何人。   不知道为什么,他这种心不在焉的表现,反而越来越让我觉得危险。   我小心翼翼的往后退了一步,将胸前的法印取了下来,紧握在手心里,心脏跳动的速度飞快........   在这时,邪萨满也不再继续唱词了,像是累了一般,长长的打了个哈欠。   “莽千岁。”   邪萨满说着,抬起手,指了指我。   “宰了他。” 第四十五章 蛇仙   莽千岁。   从这个姓氏就能判断出来,这个看着跟普通中年男人没什么两样的仙家......应该是五路仙族之外,生性最恶,好勇斗狠的莽家仙。   说白了,它就是一条大蟒蛇精!   “宰了他?”莽千岁问道,把目光转向我。   邪萨满点点头,往旁边挪了两步,似乎是害怕挡住莽千岁的路,笑眯眯的说道:“直接弄死他,最好连魂魄也给我吞了,让他不得好死,你明白吗?”   莽千岁嗯了一声,说,明白。   “至于其他人.......”邪萨满笑道:“一个个的来,先弄死他再说。”   “好。”   莽千岁在说完这个字的瞬间,直接化作一道模糊的黑影,向我冲了过来。   我根本就看不清它的动作。   只觉得有一阵劲风向我太阳穴上吹了过来,下意识的抬手一挡,伴随着嘭的一声闷响,手臂骨瞬间就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老沈!!”   方时良大吼着,红了眼就要冲上来帮忙,但最终还是被我叫住了。   “别管我。”   我在说这话的时候,人已经跑到了十几米外,站在石墩子上,我看了看弯曲得不成样子的手臂,疼的直抽冷气:“这仙家够狠啊........”   莽千岁没有乘胜追击的意思,或许在它看来,弄死我绝对没问题,只是时间的快与慢罢了。   在没有得到邪萨满进一步的指示下,它并不着急,似乎是想跟我多玩玩。   “世安!你别硬撑着!我们来帮你!”陈秋雁着急忙慌的喊着,红着眼睛就要冲上来,但还是让方时良拽住了,他似乎知道我心里的盘算。   “断了几根骨头而已,再长回来就行了。”方时良很不自然的笑着,看他紧握山河剑的那只手已经气得发颤了,可想而知他现在心里有多纠结。   其实也是,就方时良那个狗脾气,要不是还有点理智,估计早就冲上来跟我一起抽那个仙家的大嘴巴子了。   不过这仙家也不一般.......我的反应速度已经提到最快了.......它怎么还能击中我??   “嘭!!!”   忽然间,被北贡刨出来的那个巨坑里传出了一声巨响。   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剧烈碰撞到了一起,连地面都被震得颤了一下。   邪萨满比我们任何人的反应都要大,二话不说就要往坑洞那边跑,估计他也是刚想起来,在坑底还有一个宋补天。   “看来转移注意力这一招失败了啊........”我嘀咕道,给陈秋雁使了个眼神。   她没吭声,掉头就跑到了邪萨满身边,几乎跟方时良是同一时间拦住他的。   不等任何人动手,爩鼠就抢占了先机,猛地从地上蹦起来,照着邪萨满的脖子就咬了过去。   而先前钻进方时良肉身里的三翅虫,也在这时从方时良后背钻出,像是受到了指示一般,不等我吭声,直奔邪萨满面门就扑了上去.......   同一时间,邪萨满必须要应付四个对手,我觉得他应该挺头疼的。   “是吧,莽千岁。”我笑了笑,自言自语似的跟它说着话:“你是邪萨满供奉的仙家?”   莽千岁面无表情的看着我,缓步向我这边走着。   哪怕邪萨满那边都遭到阻击了,它也没有过去帮忙的意思,一门心思全扑在了我身上。   这种情况只说明一个问题。   没有邪萨满的命令,它不会自我思考,起码就目前情况来说.......这样的可能性很大!   “来啊!来追我啊!”我大笑道。   不等邪萨满那边反应过来,直接转过身,向山林里狂奔而去,完全可以说是夺路而逃。   因为在我抬脚的瞬间,莽千岁似乎是意识到我想跑了,很直接的就向我扑了上来。   不过这次我动作快,让他扑了个空。   直觉告诉我,邪萨满要气炸了,真的,因为在我跑出去的前一秒,我还看了他一眼。   那老东西看我的眼神很明显在紧张,张大嘴似乎是想说什么,不过方时良跟陈秋雁都没给他这个机会,一左一右的发起了攻势。   一个用剑,是主攻,一个用手,只是单纯的骚扰。   爩鼠跟三翅虫在对战中起到的作用,应该跟陈秋雁是差不多的,都是晃来晃去的招邪萨满心烦。   等我带着莽千岁跑远了,我才依稀听见邪萨满充满了愤怒的大吼声。   从头到尾,莽千岁都没有回去帮忙的举动,在邪萨满没有给出确切命令的情况下,它的心思都在我身上。   这种情况让我欣喜若狂,真心的,我只觉得邪萨满这老东西是百密一疏啊.......   方时良他们就算做不掉邪萨满,肯定也能缠住他,甚至是跟邪萨满平分秋色,斗个平手。   不用他们赢,只要暂时性的把邪萨满拖住了,宋补天那里就没问题了。   先前那一声巨响,绝对跟阵眼有关,从邪萨满的反应就能看出来,那老东西已经急眼了!   “别跑了。”   就在我兴高采烈在前面领跑的时候,莽千岁的声音,冷不丁从我身后传来。   从它发出声音的位置来看,跟我的距离最多不会超过一米。   摸着良心说,这一声算是吓到我了,要不是我反应及时,咬着牙继续往前跑.......   莽千岁不是善茬,就我目前遇见的这些仙家而已,它的实力应该是最强的,比当初跟随俏仙姑来找事的赵仙洪都要强!   跟其他仙家对战,我有绝对的把握自己不会死,但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初次见面的莽千岁面前,我没那么多的底气.......   “我说了,别跑了。”   莽千岁重复了一次,说话的声音还是那么死板,跟从牙缝里硬挤出来的一样。   不等我反应过来,一阵劲风扑面,我下意识的侧了一下头,勉强躲过了莽千岁照着我脑门挥来的手掌。   但我没想到的是.......莽千岁的手臂跟普通仙家不同,有点超出了我的常理认知。   它的手臂就跟没有骨头似的,在半空中硬生生的扭转了过来,一把就掐住了我的肩膀,看似没费半点力气,轻轻松松的就把我拽停住了。   “狗日的.......”我苦笑着,面朝着前方,不敢回头看它:“要不要这么狠.......都跑到这份上了.......咱们就继续跑呗........”   “他叫我宰了你。”莽千岁低声道:“所以你就别跑了,安生点走吧。”   我正要回一句“要是我不想走呢?”,但还不等我说话,莽千岁的手掌就开始使劲了,被它捏住的肩膀,也断断续续的发出了骨骼碎裂的声响。   也许是疼痛感让我变得清醒了不少,在这时候,我意外想到了某些事。   我记得这里是叫黑龙山吧?   邪萨满前不久出现的地方,好像还是在黑龙山中的千岁崖.......   黑龙山,千岁崖。   再加上袁绍翁他们跟我说过的那故事......黑龙山出现过一条得道成精的黑蟒.......   “你就是黑龙山里生出的仙家?!那条活了上千年的黑蟒?!”   我冷不丁问出的这番话,似乎是触动到了莽千岁的某条神经,它愣了两秒,手上的力气也减轻了大半。   “我......我好像不记得了.......”莽千岁喃喃道,脸上很是茫然:“这里确实给我的感觉很熟悉.......”   我表情复杂的看着莽千岁,心里也意识到了......这老哥应该不是自愿跟随邪萨满,只是单纯的被控制住了,仅此而已。   就像是那些被旧教控住的仙家,没有意识,只能任凭旧教人操使。   想到这里,我小心翼翼的问了它一句。   “你是不是被邪萨满控制住了?被他洗脑了对吧?”   莽千岁颤抖了两下,猛地看了我一眼,几乎是一瞬间就捏碎了我的肩胛骨。   “没有。” 第四十六章 控制   疼。   妈的,那是真的疼。   天知道莽千岁使了什么手段,在它捏碎我肩胛骨的同时,一种难以言喻的死气就从我肩上侵入了进去。   这种死气很特殊,似乎能够阻挡肉身蛊的运行。   在受伤的这一块血肉处,肉身蛊根本就靠近不了,哪怕我其他部位的蛊气再怎么飞速运转,也没办法修复这一处伤势。   与此同时,我还看见莽千岁的手掌上钻出了许多条状的黑雾,像是一条条活灵活现的小黑蛇。   这些小蛇刚离开莽千岁的手掌,下一秒就钻进了我的肉身.......   就是这些东西在阻挡肉身蛊的运行.......这龟儿子够厉害啊!   “你是要存心做掉我了?”我颤抖着,右手紧握住棺材钉,直接向它太阳穴扎了过去。   不过这种攻击很明显是徒劳的,被他捏碎肩胛骨之后,我手臂能动都是很不可思议的事了,想要保持平常的速度,基本是不可能的。   在碰触到莽千岁之前,它一抬手,轻轻松松就握住了我的手腕,毫不费力的化解了这次的攻击。   “嘭。”   “你个哈麻批.......”我大笑道:“老子还有一只手嘛!”   说这话的时候,我疼得直咬牙,眼泪都在眼眶里打着转。   没了肉身蛊帮我抵消伤害,我受伤的地方就跟普通人差不多,疼痛感一样的剧烈,根本没办法无视掉。   多久没这么疼过了?   我也在想这个问题,很奇怪的,我没那么恨莽千岁,甚至连生气的情绪都很少,反而是在问自己。   都有多久没感受到这么真实的疼痛了?   作为一个凡夫俗子的我.......已经很久没这么疼过了.......真他妈怀念啊.......   “你哭什么?”   莽千岁很奇怪的看着我,哪怕它脖子已经让我用棺材钉捅穿了,表情却还是一样的淡定,很呆板的盯着我,打量着:“你竟然没倒下,你的肉身很奇怪。”   “奇怪的还他妈在后面呢......”我咬紧了牙,把手里的棺材钉松开,一把握住胸前佩戴的沙身者法印。   虽然吴仙佛再三嘱咐过我,跟旧日生物产生联系的法门不能乱用,毕竟我不是旧教那种诚心诚意追随它们的邪教徒,我只是个外人.......   像是我这样的先生,借用旧日生物的力量,会有很大的并发症,起码在短时间内我会丧失绝大部分的战斗力,这点吴仙佛已经说过很多次了。   但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比起邪萨满,我觉得莽千岁更具有威胁性,这点毫不夸张。   如果不是它被控制住了,我都觉得它能单挑邪萨满无压力。   我咬着牙,正要按照吴仙佛教我的法子做准备,一声凄厉的嘶嚎,忽然在山中炸响。   “回来!!!”   不得不说是这一嗓子救了我的命,帮我解决了目前最窘迫的状况。   莽千岁对于邪萨满可以说是言听计从,在听见邪萨满那一声嘶嚎的瞬间,二话不说,松开我就掉头跑了回去。   没有犹豫,也没有半点恋战的举动,从头到尾都显得异常干脆,如同一个没有自我思维的人偶.......但就是这样的对手,恰恰才是最合适的。   没有独立的行动能力,没有属于自己的思考能力,空有一身本事又有什么用?   我捂着受伤的肩膀,咬着牙跟着莽千岁跑了回去。   在这个过程中,那些对肉身蛊造成阻碍的“气”似乎都消失了,不过短短数秒,我肩上的疼痛感就消失了八成左右。   我能感觉到肉身蛊在飞快的修复肉身,先前被它打断的那只手早就恢复过来了,只要再给我一点时间,这肩膀也能........   当我赶回战场时,局势已经让我有点看不明白了。   方时良跟邪萨满就像情人似的,互相紧紧的依靠着对方,还他娘的抱着对方,看那意思是谁也不肯撒手。   陈秋雁则是站在邪萨满身后,双手齐上,死死捂住了邪萨满的嘴,不给他半点出声的机会。   爩鼠跟三翅虫则是一左一右的撕咬着邪萨满,两条腿上的裤子都破得不能看了,就跟没穿裤子差不多。   “妈的!叫啊!”方时良咬牙切齿的骂道:“你个老东西!我们弄不死你!你也甭想弄死我们!”   莽千岁就那么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看着两米开外的邪萨满,没有半点动作,表情异常的呆滞。   “你.......你们这是干嘛呢?”我一愣一愣的问道。   “你还没看出来?”方时良没好气的说:“这不是斗法呢么!”   这时候我也缓过来了,看了看场中的情形,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们也挺聪明啊,看出这老东西的破绽了?”   “傻逼才看不出来呢.......”方时良说着,冲我使了个眼神,示意让我过去一下。   等我走过去,还跟莽千岁擦肩而过,它都没有半点动作,这我才彻底的放下心来,按照方时良的指引,往坑里扫了一眼。   宋补天有点不大对劲,这情况.......确实让我猝不及防。   天知道这龟儿子咋了,浑身上下都能看见血迹,闻着那股血腥味,貌似还挺新鲜,看着就跟刚用人血洗过澡的变态一样。   “老宋,你咋了?”我忍不住问了句。   听见我的声音,宋补天似乎才回过神来,抬起头,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马上就好了。”   我操。   看见他发自肺腑笑得那么灿烂,摸着良心说,我被吓得不轻。   这兄弟到底咋回事啊??难道是被阵气反噬了??   “要不是老子及时把阵气引走,你可能都看不见我了.......”宋补天嘿嘿笑着,语气满是兴奋:“别看我浑身是血,这都不是我的,是这个塑像里喷出来的!”   一听他这么说,我也才反应过来,有血迹的地方不光在他身上,坑里也有不少地方沾染到了血迹。   不过金属塑像竟然会流血......闻起来还跟人血这么像.......   “你想不明白吧?”宋补天自言自语似的说道,貌似知道我在想什么,笑声极其的兴奋:“这个塑像就跟活人差不多!九穴经脉具有,四肢百骸藏气......我只是把它脖子给破开了,就是咱们活人颈动脉在的位置,简直跟活人一样啊!”   “你还需要多久?”我没跟他闲扯,直接问道。   “两分钟......或许更短.......”宋补天低声道:“阵气已经开始反涌,咱们进攻的号角马上就能吹响了!”   说着,宋补天抬头看了我一眼:“老沈,还得麻烦你件事。”   “你说。”我点点头。   “抓紧时间,去把北贡救起来,它之所以会栽,肯定也是因为旧教的秘法,能解决这麻烦的只有你......”宋补天咬着牙说:“北贡是咱们的一张底牌,输了就翻不了身了。”   “我正准备去呢。”我叹道。   这时候,邪萨满挣扎的也越来越激烈了,估计他也听见了我们的对话,知道现在占上风的究竟是谁,所以他是玩了命的想翻盘......   忽然,一个熟悉的女人声,毫无预兆从我们身后的树林里传了出来。   “哎,这也太过分了吧?你们这些小家伙还真是不留情面呀.......”   我听见这话,也没回头看她,因为她会赶来,也在我们的预料之中。   方时良跟陈秋雁都看了我一眼,表情很是凝重。   现在他们俩是分身乏术,谁也不敢撒手过来帮忙。   莽千岁就在旁边站着呢,他们谁敢乱来?   我叹了口气,就差一步啊......只要她来得晚一点.......大局就定下了!   “小家伙,看你还闲着,我就来当你的对手吧?”   俏仙姑笑着,从树林里缓步走了出来。   “来,跟姐姐过过招呗?” 第四十七章 废阵   俏仙姑跟个小女孩似的,背着双手,犹如踏青一般悠悠然的走了出来。   她脸上依旧戴着那个旧教独有的面具,能被外人看见的,只有那一双明亮透彻的眼睛。   我记得吴仙佛跟我说过,俏仙姑的年纪不小,跟我爷爷同属于一辈人,甚至比我爷爷的年纪都要大一些。   毫不夸张的说,她就是一个标准的老妖精。   但我实在是想不明白,无论一个人再怎么“娃娃脸”,保养得再怎么好,眼睛这种东西是没办法修饰的。   那种经历了岁月沧桑,渐渐被磨砺出来的眼神,才是一个人年纪多大的真实依据。   可俏仙姑却不一般,她的眼睛非常清澈,跟十七八岁的姑娘相比也毫不逊色,干净透亮的感觉,只让我想起了闻人菩萨那双犹如婴儿般清澈的眼睛。   “你想跟我动手?”我皱着眉头,有些为难的说:“咱们能不能别动手,有话就摆在桌面上讲,动刀动枪的何必呢........”   俏仙姑笑了一下,眼里都像是长出了花,灿烂得有些刺眼。   那种纯粹的笑意,不该出现在旧教的先知眼里,起码在我看来........这么干净纯粹的眼神,怎么会是邪教徒拥有的?   我见过何息公,见过养九生,也见过欢喜佛,没有一个人像是她这样。   “小阎王,你跟我说这些可没用呀。”俏仙姑笑道:“我知道你脑子里打着算盘呢,想借着这机会拖延时间,给那边的宋家后生创造机会,是这样吧?”   闻言,我点点头,很坦然的说,是。   俏仙姑不傻,她之所以能表现得这么无所谓,十有八九都是看明白局势了。   心里有谱的人,跟心里没谱的人,表现出来的感觉是不一样的,俏仙姑的自然随意绝对不是能装出来的。   既然如此,我又有什么必要隐瞒呢?还不如坦坦荡荡的跟她摆明了谈。   “你的实力大概是什么层次,我心里有数。”我说着,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往前走出两步,挡住了俏仙姑的路:“在他破开阵眼之前,你没办法解决掉我们,我能拖住你,真的,没跟你开玩笑........”   俏仙姑双手背在身后,歪了歪头,很疑惑的看着我:“你有这么厉害吗?”   “不厉害,就是命挺硬的。”我紧握手心里的沙身者法印,强行装出了一副淡定自若的样子,生怕俏仙姑察觉到我的真实情绪。   “我曾经见过你爷爷,只可惜了,四川那事闹出来的时候我离得太远,没机会过去......”俏仙姑很无奈的说着,听她那语气,貌似是发自内心的觉得可惜。   话音一落,俏仙姑背着双手,跟散步似的,非常悠闲的走了几步,距离我也是越来越近。   “其实我就没想阻止他。”俏仙姑笑道:“如果我想阻止他破掉阵眼,你觉得我还会跟你说这么多吗?”   听见这话我不禁愣了一下,心瞬间就提到了嗓子眼。   难不成有诈??   “当然了,你也不用多想,这次确实是意外,连我们都没想到你们会找到阵眼.......”俏仙姑唉声叹气的说道:“本以为藏在地底盖住气就没人能发现了,看来还是我们想太少,低估你们这帮后生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我忍不住反问了一句,攥着法印的手掌已经满是冷汗。   俏仙姑的状态很不对劲,跟之前被北贡撵着跑的时候,完全就是两个人。   真的,她给我的感觉,就是她......胜券在握!   “你不怕我们破掉阵眼?”方时良开口问道,死死的控制着邪萨满,语气很是挑衅:“小妞儿,你们这个大阵布下来肯定费工费时,就这么让我们破掉,你也不心疼啊?”   “有什么好心疼的。”俏仙姑笑道:“它该做到的事,已经都做完了,能把你们拖在这儿,它也算物尽其用吧?”   一边说着,俏仙姑一边抬起手来,摸了摸脸上的面具。   “可惜了,如果老谢没有失手,你们应该死了才对。”俏仙姑叹道:“到最后还是得我出马,真是先知的身份农民的活,脏的累的还是得我上。”   就在她说到这里的时候,只听宋补天所处的坑洞里传来了闷雷一般的声音,没等我们反应过来,脚下的地面也开始疯狂震颤。   不止是我们所处的这一片区域.......是连着整座山,都在颤抖!   “哈哈哈!!老沈!!阵眼让老子破掉了!!”   宋补天狂笑着,语气异常的兴奋,但在这时候,我们这些人却都兴奋不起来,反而有了种如临大敌的感觉。   俏仙姑太不对劲了.......眼睁睁看着我们把阵眼破掉,她就这个反应?   就算阵局已经起到了它的作用,但无论如何,这个阵局应该还有余力,光是阵脉里流通的那些气都能有大用!   “这个阵局......你们到底是用来干嘛的??”方时良忍不住问道。   俏仙姑笑了一声,看了看我们,跟小孩子一样,嘿嘿笑着:“想知道?”   “想。”我点点头,如实说道。   “你们是觉得我的反应不对劲吧?”俏仙姑笑道,兴奋的像个刚恶作剧成功的小孩,但也没有继续卖关子,直接说:“其实这大阵的作用就两个。”   “第一,是供养黑袍王的身像。”   “身像?”我一愣,心说俏仙姑是说错字了还是什么意思?我还是第一次在行里听说“身像”这个词呢.......   “解释起来很麻烦,反正就跟身像不同,是带着意识的。”俏仙姑摆摆手:“第二个目的,就是杀人。”   在目前的情况,“杀人”这两个字,对我们来说异常敏感。   “杀谁?”我问。   俏仙姑笑着耸了耸肩,没有直接回答我,反问了一句:“你们也清楚,这里并不是主战场,对吧?”   得到这个答复,我心里咯噔一下,就跟被凉水浸透了似的,从头到脚都是凉飕飕的。   “以整座大山的地形来布置阵脉,其中承载的力量,绝对不是普通人能够抵御的,所以说呀........”俏仙姑说到这里,哈的一声笑了出来:“袁绍翁他们死定了!”   “在五分钟前,阵气已经让我们的人泄了出去,所以这个阵局基本上跟废阵一样,留着也是浪费,看见你们被拖住了,还这么勤勤恳恳的破阵,我能阻止你们吗?”   俏仙姑说着,把手抬起来,凑在脸庞,给我们做了个鬼脸。   “好气哟,哈哈哈!”   “你.......你怎么能这么卑鄙呢!”方时良一跺脚,忍不住骂了一句:“咱们有种就明着来,老玩阴的算什么本事!”   “好啊,那就明着来呗。”俏仙姑笑眯了眼:“除开袁绍翁他们,你们几个后生,就是这次东北之战的最大变数,要是被我拦在这儿,你们帮不上忙,我也就能放心了。”   “你手底下的那些废物先生,能挡住袁老爷他们?”我咬着牙问道。   “当然不能了,但是.......”俏仙姑说着,轻轻用脚踩了踩地面:“这不是有大阵么,有大阵拉偏手,他们会输?”   “那不一定。”   这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从旁边的树林里传来。   等我们转过头看去,只见袁绍翁满身鲜血的站在那儿,颤颤巍巍的扶着一棵树,脸色惨白如纸。   “袁老爷!!你.......”   “别叫。”   俏仙姑的声音冷不丁在我耳边响起,等我回过神来,她已经扑在我怀里,如同拥抱一般,将头靠在我肩膀上。   如果抛开她捅进我心口的匕首不谈.......这场面看着还挺温馨的。   “乖乖的别动,让姐姐送你上路。” 第四十八章 老援兵   青竹蛇儿口,黄蜂尾后针,二者皆不毒,最毒妇人心。   此时此刻,我脑子里只有这么一句话。   我操。   俏仙姑动手根本没有预兆,我都没察觉她抬脚,怎么一瞬间就.......   “你怎么还不倒??”俏仙姑很意外的看着我,眼睛瞪得很大,如同发现自己在做梦一般,惊讶道:“你体内的气如同血液一样在循环,心脏应该是一个死关.......你怎么还能站着??”   “我不是说过么,我死不了.......”我咬着牙,一把握住俏仙姑的手,使劲将她拽住,压根就不给她撒手的机会。   这娘们确实是狠啊!   她用来捅我心脏的匕首,应该是巫教的法器之一,上面的图案跟咒文我看着都眼熟,甚至还有一些图腾是在书里见过.......   哪怕我现在已经到了顿窍身的境界,对于一般的疼痛感都能暂且忍受,可是心脏让这玩意儿刺一下,我也有点受不住啊.......   虽说我没有得过心绞痛一类的毛病,不过我现在的感受,深刻让我体会到了什么叫绞着疼。   俏仙姑也没动,匕首也是普通的匕首,看不见倒刺,但那种绞痛似乎要撕碎我心脏的疼痛感........   “你不会要哭吧?”俏仙姑睁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问道。   我颤抖着没吭声,但我能够很明显的感觉到,眼泪就在眼眶里打着转,似乎下一秒就能流下来,根本忍不住。   与此同时,帮忙牵制邪萨满的爩鼠三翅虫,似乎也察觉到情况不妙了,二话不说就跑过来支援我。   在看见它们冲过来的瞬间,俏仙姑就跟吃了兴奋剂似的,力气比谁都大,猛地一推就把我推得栽了个跟头。   借着这股力量,我在地上圆润的翻了个滚,俏仙姑也随之跟我拉开距离,站在几米开外,小心翼翼的往袁绍翁那边望着。   “俏仙姑,你下手挺狠啊.......”   袁绍翁就跟看戏似的,远远站在一边,扶着树干,似乎是没力气了,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抖的迹象。   “你怎么还活着?”俏仙姑很疑惑的问道:“其他人呢?”   “放心吧,都活得好好的......”袁绍翁笑道。   听见这话,别说是俏仙姑了,连我们这些自己人都不信。   如果跟着他们上山的那些先生都没事,袁绍翁也不会狼狈成这样,无论从他的气息来判断,还是看他脸上的神色,完全就是一副重伤到撑不住的样子。   我没敢犹豫,几步跑过去,小心翼翼的扶住了袁绍翁。   在碰触到他的瞬间,我发现袁绍翁的手臂上有一条伤口,十公分左右长,有多深我倒是说不准,没细看,但伤口两侧的血肉都翻卷起来了。   “袁老爷,您能撑住吧?”我试探着问道。   “放心,我不光能撑住,我还能帮你们的忙.......”   袁绍翁笑道,跟之前他留给我的印象一样,笑声很让人安心。   “您先歇着.......”我低声道:“接下来的事交给我们.......”   袁绍翁摇摇头,颤颤巍巍的从腰间取下来一块木方子,看着跟惊堂木差不多。   “有老一辈的人在,就轮不到你们出手。”   “都到这份上了,袁老爷子,您还有必要死撑着吗?”俏仙姑开了口,一边应付着不对向自己扑来的爩鼠三翅虫,一边大笑着跟袁绍翁说:“看你这样子我也明白了,那边的形势一片大好,都用不着我操心了呀!”   “那不一定。”袁绍翁说道。   在这瞬间,一道枯瘦的人影,忽然从树林里窜了出来,直奔俏仙姑扑去。   俏仙姑的反应倒是不慢,往侧面一闪,打算就此躲开那人的袭击,但她却没想到,那人的动作比狗还快.......准确来说应该跟狗差不多。   他是以四肢着地的动作奔跑的,在俏仙姑有闪躲的动作时,他也调整了一下方向,轻轻松松的就跟上了俏仙姑。   这时候我才看清楚,那个不是别人,正是董老仙儿!   “他娘的,疼死老子了.......”袁绍翁咬牙切齿的说道,表情都扭曲了起来,在我的搀扶下,哆哆嗦嗦的蹲了下去,不停的倒抽着冷气:“小沈你也是没点眼力见,你扶我的时候好歹避开伤口啊,都搓着我肉了.......”   “您......您没事?!”我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袁绍翁。   虽然他身上的血腥味很重,而且手臂上的伤口也不是伪装出来的,但他说话的语气很明显变了许多,听起来都有底气,压根就不是那种受重伤的人!   与此同时,他身上微弱的气息也渐渐产生了变化,似乎是越变越强要恢复到平常的状态.....   “我有事啊,你觉得我像那种没事人?”袁绍翁哭笑不得的说:“只是伤得没那么重,仅此而已。”   “那些阵气不是被人泄出来了吗?”我不可置信的看着袁绍翁:“袁老爷,你们是怎么撑下来的??”   “我们只是老,还不是废。”袁绍翁叹道:“既然气是被人引出来的,我们自然能想到办法把气散开,尽可能的给我们减小伤害.......”   说着,袁绍翁眼睛也有些湿润,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摇了摇头。   “可惜阵气太强......我们只救下了一部分人........”   “既然董老爷都来了,郑老爷在哪儿呢?!”方时良扯着嗓子,大笑着问道:“不会还躲在暗处想玩偷袭吧??”   听见这个问题,袁绍翁颤了一下,忙不迭的拽住我:“小沈,这事只有你能办,老郑能不能活下来都得看你了!”   “郑老爷出意外了?”我一愣。   “你先跟我走,其他的事.......”袁绍翁一边说着,拽着我就想站起来,但他的动作很明显有些僵硬。   跟突然贫血了站不稳似的,原地晃悠了几下,要不是我反应快扶住他,这老头儿非得摔一跤不可。   “人在哪儿呢?!”方时良也有些着急了,火急火燎的问:“需要我们去帮忙不?!”   没等袁绍翁开口,我先一步说:“帮个屁,你们就别过来添乱了,控制住邪萨满,这就是你们的任务!”   邪萨满是小问题,但那个莽千岁显然不是。   别看它从头到尾都没吭声,也没有出手帮俏仙姑什么,但这一切都是建立在邪萨满不能说话的前提下。   如果方时良他们撒开手,让邪萨满得到了开口说话的机会,那这边就用不着待了,抓紧时间跑路吧。   自打我见识过旧日生物的厉害,我就不觉得后世的冤孽有什么可怕了,面对任何一个冤孽或是仙家,我都有打不过也不会死的信心。   可是这一切,在莽千岁面前都是个屁。   面对这个老大哥,我实在是找不出信心了,除非我拿吴仙佛教给我的法门对付它.......   不过现在局面还能控制住,我就没必要玩得那么绝。   毕竟那法门我没用过,天知道它是不是一个变数。   要是画蛇添足,把我们自己整输了呢?   这种事是有一定可能性的,吴仙佛也说过,只要跟那些旧日时期的生物搭上边,自身就是一个不稳定的变数。   与其说这个法门是我们得到胜利的通行卷,是赢下这一局不可或缺的法宝......我觉得还不如说是一个炸弹。   能把俏仙姑他们跟我们拼得鱼死网破的炸弹。   “小沈,你的家伙事都带了吧?”袁绍翁冷不丁的问道。   我点点头,说都在包里背着呢。   “郑老爷究竟咋了?”我试探着问了一句,心里也有点着急:“是不是让那些旧教的玩意儿阴了?”   “不是.......他没有中那些邪门歪道的招.......”   袁绍翁说着,语气也越来越无奈。   “那老货是中降了!” 第四十九章 茧身   按理来说,普通的降术对镇江河这一流的老先生,肯定是不会起作用的。   能在咱们这一行里,安然无恙的活到这个岁数,并且还能扬名立万,没点底子可能吗?   用脚趾头都能想到他这些年经历了多少风雨,要说他没有跟降师对阵过,这是怎么都说不过去的........   “他中的是哪门子降术?”我忍不住问道,心里满是好奇。   不说别人,以我自己的能力来说,想要把镇江河这样的老先生弄倒,不丢半条命进去,应该很难办成这件事。   当然,如果是借着大阵的力量,在阵气泄出来的瞬间,打镇江河一个措手不及,这种事也是很有可能的,只不过成功率较低,而且镇江河有很大的几率能反应过来。   就拿我们沈家的十八门降术做例子,镇江河不说能够破解,至少也能抵挡住,保证自己尽可能的避免受到降气之伤。   可是看袁绍翁这意思......镇江河不光是倒了,而且还到了性命垂危的地步。   这就不免让我有些诧异了,我操,旧教的降师就这么牛逼吗?   “我们也不知道啊.......只能感觉到他体内被降气侵入,肉身里的经脉都让降气裹住了,要不是我想办法拖延那些降气,老郑早就让它们给害了!”袁绍翁摇头叹气道:“那些降气犹如实质性存在的东西,都在老郑体内固定死了,跟干掉的水泥一样,我试了很多种办法,都不能泄走那些降气。”   “降气凝固住了?”我一愣,忙不迭的追问道:“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的症状吗?”   “说不清楚......反正就跟得了皮肤病一样.......”袁绍翁咬着牙说:“那帮天杀的旧教先生,玩得太绝了,那种降气跟我们以往接触过的不一样,我见识过你们沈家的东西,所以我能肯定那种降气不是单独存在的,好像有别的东西混进去了。”   话音一落,袁绍翁很忧虑的看了看我,提醒道:“小沈,我说句不好听的话。”   “您说。”我点点头。   “那种降气.......好像比你们沈家的还要独特........你爷爷使出的降术都不一定能比得过它.......”袁绍翁一脸凝重的说道:“我跟你爷爷交过手,你们沈家的十八门降术确实玄妙无比,可以说是我见过的降术里最厉害的,但是这次老郑中的降术........”   袁绍翁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带着我越走越快,看样子是急得不行了。   与此同时,他身上的气息也有了紊乱的征兆,原先还算稳定的身体状况,现在似乎变坏了不少.......   “袁老爷,您的伤势不要紧吧?”我试探着问道:“要不我先帮你处理一下?”   “皮外伤而已,连骨头都没伤到,用不着担心。”袁绍翁笑着安慰道:“我不会有事的,你需要担心的是老郑,那老不死的.......”   说到这里,袁绍翁没有继续往下说,但表情却越来越难看了。   跟着他在林子里赶了十来分钟的路,我依旧看不见中了降的镇江河,想起方时良他们那边陷入的苦战,我心里也不禁有些着急了。   “袁老爷,还有多久能到啊?”我小心翼翼的问道。   “我记得就在这附近.......但是怎么找不到了........”袁绍翁喃喃道,带着我又往前走了半分钟,左右看了看,指着旁边的一个石墩子说:“来之前我们就把老郑安置在那儿了,但怎么找不到人了.......难道旧教的先生发现他了?!”   这时候,袁绍翁也显得有些着急了,本就苍白的脸色,此刻都急得红了起来。   就在袁绍翁着急忙慌的要带我去找镇江河的时候,旁边的树林里,忽然传来了一个熟人的声音。   “袁老爷!我们在这儿呢!”   听见这人的声音,袁绍翁脸色一缓,略显欣喜的往那边看了一眼:“三狗子!是你吗?你在哪儿呢?!”   很快,赵三狗就小心翼翼的从茂密的林子里走了出来,看他脸色泛白那样,估计也受了不轻的伤。   比起袁绍翁而言,赵三狗要显得狼狈许多,浑身上下的衣服都成烂布片了,袖子、裤腿,也早就不翼而飞。   毫不夸张的说,我都能一眼看见赵三狗的红内裤。   “本命年啊?”我好奇的问道。   “没........”赵三狗尴尬一笑,抬手捂裆:“就是觉得红色大气,喜庆!”   说着,赵三狗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一脸尴尬的领着我们走进林子。   在树林里,我们找到了被好几个东北先生围着的镇江河。   他的状态比我想象的还要差,甚至于都差到了诡异的地步。   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隔着几米开外看过去,镇江河暴露在外的皮肤似乎能够反光,那是一种很不正常的现象。   等我凑近一看,只见镇江河身上都出现了许多“老茧”类似的东西。   那一层类似老茧的东西,遍布镇江河的全身上下,反正我能够看见的地方,都让这种诡异的玩意儿给盖住了。   包括他的面目五官,鼻子,嘴,耳朵,眼睛.......   最让我觉得头皮发麻的,还是在镇江河眼睛那一块.......   镇江河的双眼一直都是睁着的,如同在发怒一般,瞪大到了极致,但却怎么都闭不上,因为眼球上已经被那层奇怪的老茧给盖住了。   等我蹲下去仔细看了看,这才发现一个更恶心的状况。   在这层类似老茧的东西上,有许多芝麻大小,整体看着像是毛孔一般的东西,当我靠近的时候,我看见它们还会收缩.......   似乎是在呼吸,像是活的。   “沈兄弟,这种降术你能解吗?”赵三狗蹲在我身边,满脸担忧的看着镇江河,问我话的时候,紧张得语气都在颤抖。   我没吭声,低下头研究着镇江河身上出现的症状。   其实中降就跟生病一样,被降术侵袭肉身的活人,无论是脉象还是眼象,都会出现许多相连的表现。   降师在给人解降的时候,如果遇见了自己没见识过的降术,那么想要救人,就必须跟医生一样望闻问切.......   但我现在没办法给镇江河诊断啊!   他皮肤表面的那层老茧,摸着就跟岩石一般,别说是听他的脉象,想碰碰他都不可能!   至于观察眼象,那也不是一般的困难,凑近了看都看不清,只能透过那层老茧,模糊看见他虹膜的影子。   “我没见过这样的降术,光是凭感觉来说,这有点像是沿海一带的邪降,不过.......”我皱了皱眉:“好像有点不一样。”   沿海一带的降术成百上千,但其中真正有威慑力的,也是最多降师修习过的,只有一门。   蛇鳞降。   在施降之前,以蛇鳞做引,打入贴着受害人生辰八字的草人身上,自降术起始的时候,受害人身上就会长蛇皮。   最开始,这种长蛇皮的现象并不明显,看着只是起一层白色死皮,用手搓都能搓下来,不少人都会错认为皮肤干燥的现象。   但要不了多久,这些死皮就会越来越坚硬,直至无法用手搓下来,只能用撕,并且在这个过程中,长出蛇鳞的地方,也会奇痒难耐......   到最后中降的人不会被降气弄死,反倒会自己把肉身上的皮肤都揭下来,从头到脚一点不剩。   在撕开这些皮肤的时候,受害者并不会觉得疼,反而觉得很爽,这是老爷子跟我说过的,就跟痒痒了好半天,终于挠中了一样的爽。   虽然镇江河中的降明显不是蛇鳞降,可是这些老茧上的孔洞,倒是让我想起了蛇鳞降的某个特征。   “你们谁带朱砂了?”我头也不抬的问道:“拿点朱砂给我,还有桃核或者桃木。”   “你有办法了?!”赵三狗兴奋万分的看着我。   我皱了皱眉,把腰间的匕首拔出来。   “试试吧”。 第五十章 蛇鳞降   蛇鳞降有个特征,就是在受害者身上长出来的那些蛇鳞,通常都会带着一个小孔,跟针眼差不多大。   虽然看上去与镇江河身上的这些孔洞很相似,但也有细微的差别。   而且蛇鳞降生出来的蛇皮是泛黑的,并不像是镇江河身上的老茧一样半透明,所以镇江河中的降,也有可能不是蛇鳞降。   不过先前袁绍翁的话倒是提醒到我了,这种降气并不单纯,好像有别的东西混了进去。   “桃核没有,桃木可以用么?”旁边一个东北先生问我,从腰间解下来一个挂饰,貌似是桃木刻的八卦,不像是法器,应该是单纯的装饰......   妈的,绝对是装饰品,我可以肯定。   一个桃木八卦中间镶了一块玉,下面还拴着一条近十公分长的金链子。   借着赵三狗打手电的灯光一看,那叫一个刺眼。   “不沉吗?”我忍不住问他。   他笑了笑,说这点算啥,你看看这个。   说着,这东北先生特别显摆的拉开衣领,把脖子上悬挂的那条拇指粗的金链子掏了出来。   “牛逼么?”他问我。   没等我回答,赵三狗一脚就把他踹开了,嘴里骂骂咧咧的万分没好气:“你个犊子!现在是嘚瑟的时候吗!?”   话音一落,赵三狗拉开自己的衣领,掏出了一条比他还要夸张的金项链。   “你那个就牛逼了?我这个算啥?”   “我操。”   我嘀咕了一句,看了看站在旁边的袁绍翁,心里也在琢磨。   像是袁老爷这么德高望重的泰山北斗,他脖子上挂着的金项链,至少也得有百来斤重吧?   这时,袁绍翁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的目光,转头看了我一眼,笑着耸了耸肩,表示自己没有。   接过那人丢来的桃木挂饰,我也算是小心,拿着匕首,轻轻在桃木上刮了几下,弄了点粉末放在手心里,之后就把沉甸甸的挂饰还了回去。   真的,那不是一般的沉,拿着都压手.......   “你们挂这么重的东西在身上,不难受么?”我有些好奇的问道。   听见这个问题,他们齐刷刷的摇摇头,不难受,甚至还有点爽。   “小沈,刚才你们在山上对付邪萨满的时候,他旁边站着的那个人是谁?”袁绍翁这时冷不丁的问了一句,脸上有些好奇。   我一边用手扒拉着那些桃木粉末,一边从赵三狗手里接过朱砂,将其均匀的混合到了一起。   “那是莽千岁,也是一个仙家。”我头也不抬的问他:“您没看出来?”   “有点感觉,但是不敢确定。”袁绍翁叹道:“那仙家看着不一般,跟我们堂子里供奉的仙家完全是两个样子。”   “这座山叫什么?”我不动声色的问道。   袁绍翁一愣,没吭声。   “黑龙山,千岁崖。”我叹了口气:“看来旧教的本事不小,这是搬到大神了。”   听见我说的这番话,袁绍翁还显得比较淡定,皱着眉头没说什么,倒是赵三狗他们叫了起来,一个个就跟见了鬼似的。   “你遇见那条蟒蛇精了?!”赵三狗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问我:“那不是外人随便乱传的吗??这座山还真出过妖精啊??”   “我也以为那是传说.......”我苦笑道:“但谁知道是真的呢,邪萨满也够有本事了,竟然能把这么厉害的仙家给控住。”   “等等。”袁绍翁注意到了什么,皱着眉看着我:“你说的是控住?不是请来帮忙的?”   “可不是么。”我笑道:“但说实话,那个仙家对我们威胁没那么大,它没有自我意识,思考能力也有缺陷,只要堵住邪萨满的嘴,不让他发布命令,那仙家就会一动不动的杵在边上,哪怕看见邪萨满被人扒了皮,也不会出手。”   “怪不得......我就说你们没事捂住邪萨满的嘴干什么.......”袁绍翁说着,眼睛也亮了起来:“照着你这说法,那个仙家被控住也只是表面,只要老郑他们想想办法,应该能把那个仙家的意识恢复过来。”   我笑了笑,把大拇指放在嘴里,狠狠的咬了一口。   “先救人吧。”   手指被咬破之后,血液很快就流了出来,赵三狗他们闻见我血液里携带的腐臭味,纷纷皱紧了眉,表情有些复杂的看着我。   “我没办法确定他中的是什么降,所以只能试了......”我笑道:“沈家的降术,是以自身为根基,也就是说修行降术的先生也能存有降气,这点降气就是咱们要的引子。”   “啥意思?”赵三狗小心翼翼的问:“你准备拿这个喂郑老爷?”   “那不能。”我笑道:“要是我真的这么干了,他醒过来还不得弄死我,更何况我现在也喂不了.......”   话音一落,我将混合了血液的桃木朱砂粉蘸在手指上,抬起镇江河的手臂,仔细看了两眼,确定好位置了,抽出棺材钉横着一划,直接在镇江河的脉门上开了一条口子。   如我所想的那般,侵入他肉身的那些降气,似乎有自我保护的意识,这点就跟蛇鳞降很相似了,被割开缺口之后,又会一点不落的长回来.......   不过这层老茧恢复的速度,比我想象的快多了。   几乎跟肉身蛊修复我身体的速度差不多,以肉眼看见的速度就在愈合。   不过我早有准备.....   在缺口两边的老茧开始愈合,互相挤压的同时,我将棺材钉竖着插了进去,不偏不倚的将其固定在了镇江河的脉门上。   当然,插得不深,毕竟镇江河年纪大了,也没有肉身蛊这样的法门,要是一不小心被我弄出个好歹来,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但不得不说,棺材钉对付降气这一类的东西,确实挺管用的。   先前用匕首轻轻划都划不开的老茧,用棺材钉一划拉,就跟切豆腐似的顺畅。   看见镇江河脉门里流出来的黑血,袁绍翁他们也都紧张了起来,纷纷问我他是不是中毒了?   “倒不是中毒,但比起中毒也差不了多少.......”我叹道:“降气已经散尽他的四肢百骸了,想救他有点困难啊,所以只能冒险了。”   话音一落,我将指尖蘸着的那些桃木粉朱砂,直接按在了那一块老茧的缺口上。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躺在地上犹如死尸的镇江河,毫无预兆的抽搐了几下,遍布他浑身上下的那层老茧,也开始往外流泛黑的油状脓液。   那些脓液都是从老茧上那成千上万的孔洞里流出来的,伴随着一阵浓烈的腥臭味,那种油腻到让人犯恶心的感觉越来越明显。   “这些是啥啊?”袁绍翁捂着鼻子,站在边上看着这一幕,眼里很是紧张:“这老东西要不行了?”   我摇摇头,说,应该不是。   “这些脓液是降气淤积的部分,我的血液里带着降气,粘上朱砂跟桃木粉,能起到伪装的作用,在其他降气看来,我按在老茧上的那些东西,就是一个降术的媒介。”我笑了笑:“一山不容二虎,这是它给我们发的警告呢。”   闻言,袁绍翁半信半疑的点点头,也没再多问。   “我差不多能够确定了,郑老爷中的降,应该是沿海一带蛇鳞降的变种,有可能是经过旧教秘法加工的。”我低声道。   “蛇鳞降?”袁绍翁一皱眉:“好解吗?”   “活人血,守宫尾,公鸡冠,再加上一部分蛇骨.......”我掰着手指,给袁绍翁他们开出了药方:“用这些东西,我倒是可以试试。”   “行!那我们现在就去准备!”   “不用准备,这些我都有,随身带着呢。”   我笑道,耸了耸肩。   “本来是打算炼蛊用的,没想到最后还是拿来救.......”   没等我把话说完,躺在地上犹如死尸的镇江河,猛地抬起手,一把就掐住了我的脖子。   从他手上的力度来看......应该是铁了心想弄死我了.......   “快把他拉开!!” 第五十一章 雄黄酒   镇江河确实是中降了,而且现在基本可以肯定的是,他中的就是蛇鳞降的变种。   除开体表会出现的那些特征之外,蛇鳞降还有一个特点。   狂状。   被带有剧烈阳气,或是同属降气的东西触碰后,蛇鳞降本身就会采取行动,那是一种受到了威胁才会出现的行动。   要么,是操控被降气侵入肉身经脉的活人,让受害者陷入诈尸一样的状态,任凭本能去攻击距离自己最近的活物。   要么,就是降气自己离开受害者的肉身,转而蔓延到附近活物的身上.......   之所以有人说蛇鳞降不是降,是一种传染病,也是因为如此。   被降气控制住的镇江河,已经没有自我意识了,哪怕身上被油状脓液裹了一层,也照样像是没有阻碍一般,大声的嘶嚎了起来。   不得不说,感受到镇江河手掌上的力度,我虽然能确定他铁了心要做掉我,但我没有半点害怕的意思。   物理上的伤害只能损坏我的肉身,但要想杀了我,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   我知道这些,所以我很淡定,可是赵三狗他们不知道啊,看见我脖子被捏得变形,他们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手忙脚乱的就上来拽镇江河。   但奇怪的是,镇江河的手掌就跟粘在我脖子上一样,捏得非常紧,任凭他们几个使出再大的力气,也不能移动他分毫。   趁着我还能勉强出点声音,我哑着嗓子说:“雄黄酒。”   “谁有雄黄酒?!赶紧的拿来救人啊!!”赵三狗火急火燎的喊着。   等他们找了一阵,全都在摇头,说没带这玩意儿。   “袁老爷!您带了吗?”赵三狗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满脸期待的看着袁绍翁。   这时候,袁绍翁也在帮忙拽着镇江河,头也不回的说:“我也没带啊,你看看小沈的包里有没有雄黄酒!”   果然是人老精鬼老灵,像是袁绍翁这种上了年纪的人,倒是会动脑子。   既然他们没有,那就说不准我有,毕竟我是一个降师兼职蛊师,像是雄黄酒这一类的东西,有一定可能都带在身上。   可不能忘了,雄黄酒也是解蛊的一种特殊材料,许多解除蛊毒的方子里,都含有这个东西。   听见袁绍翁的话,赵三狗也反应过来了,忙不迭跑到我身后,打开背包翻找了起来,不一会就拿出了一个塑料瓶。   “这应该是雄黄酒吧?”赵三狗嘀咕着,打开盖子,闻了一下:“像!”   “像就用啊!”袁绍翁没好气的骂道:“你个犊子能不能干脆点!没看小沈被掐得的脸色都变了么!”   虽然肉身蛊能够保证我的命不搭在镇江河手里,但它还是没办法维持我的脸色,不用看都知道,跟原来受了重伤一样,脸色肯定白得跟纸差不多。   要说赵三狗也是傻,到这种紧要关头,他拿着雄黄酒就是不知道怎么用,围着我绕了两圈都没出手。   毫不夸张的说,我都怀疑他是旧教卧底了,要是没有肉身蛊撑着,我还用得着他救?早八辈子就被镇江河给活生生掐死了!   “你个傻狍子!看个屁啊?!你是想给小沈灌下去还是咋的?!”袁绍翁气得脸都红了,当然,我估计他也觉得臊得慌,毕竟赵三狗是他们几个老先生都带过的后生,赵三狗在这个节骨眼上犯傻,他们也“与有荣焉”。   “哦哦!”赵三狗忙不迭的说:“那我喷一嘴试试!”   话音一落,赵三狗拿起瓶子,咕嘟嘟的就灌了一大口含在嘴里,噗的一声就喷了出来。   虽然他的目标是镇江河,但我跟镇江河靠得很近,难免也会受到波及。   就跟洗了个雄黄酒澡一样,头发都湿透了,要不是我及时闭上嘴,估计还能喝上一口。   被雄黄酒这么一刺激,镇江河当即松开了手,跟死了似的,仰头就栽在了地上,疯狂的抽搐了起来。   那模样就跟发羊癫疯差不多,但对外人倒是没有威胁。   “沈兄.......不!!沈哥!!”赵三狗站在边上,小心翼翼的看着我,眼里满是说不上来的恐惧:“你没事吧??”   我倒是想要说话,但无奈出不了声音,只能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缓一会就行。   其实我知道赵三狗在害怕什么。   不光是他,在场的所有人,包括袁绍翁在内,都有些紧张的看着我。   他们看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异类。   “我没事。”   此时我说话的声音有些怪异,跟捏着嗓子说话一样,有种说不上来的尖锐感。   被镇江河掐了这么一会,他力气不小,还真把我脖子掐变形了,两侧都被掐出了很明显的手指印,整个脖子都细了少说两圈。   放在普通人身上,像是这样的伤势早就死千八百回了,但我还是好好的,脖子还能自己慢慢鼓起来......也怪不得袁绍翁他们用这种眼神看我。   “沈哥......您这体质有点特殊啊........”赵三狗小心翼翼的说道,咽了口唾沫,语气也变得有些紧张了:“容我冒犯的问一句,您还算是活人吗?”   “屁话。”我笑道:“我如果不是活人,还用得着呼吸吗?”   当然,话是这么说,要是真把我丢水里,我还真不用呼吸。   这点我试过,起码在十来分钟的时间内,我能闭住气跟平常一样,不会有半点窒息感。   “我怎么看着不像啊........”赵三狗嘀咕道:“虽然你也得呼吸.......但你身上的气息很明显就跟普通人不一样........倒是跟那些旧教的........”   没等他把后面的话说出来,袁绍翁一巴掌就拍了过去,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你个瘪犊子!不会说话就闭嘴!”   袁绍翁平常都属于脾气好的那种,特别是跟镇江河他们相比,这简直就是一个老好人啊。   但他凶起来,那种长辈的威慑力倒是挺足的,直接把赵三狗吓得没声了。   “世安,你别放在心上。”袁绍翁叹了口气:“三狗子一直都不会说话,他就没什么脑子!”   我笑着点点头,倒不是敷衍他们,我确实没有把赵三狗这些话放心上,相反我还挺高兴的。   脱离了肉体凡胎,我有什么不高兴的?   哪怕自己距离“人”这个字越来越远,但相同的,我也得到了许多超出常人理解的能力。   我需要这些能力,起码在没有给老爷子报仇之前......我宁愿当一个其他人眼里的怪胎,也不想变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   这么一说也挺丢人的,好好修行沈家的降术,成为一个扬名立万的降师,这有什么不好的?   光宗耀祖,名镇四方。   但那种力量,能跟旧教的先生们相提并论吗?   或许老爷子能够对付旧教的先知,但我仅凭现实情况来推测,他也只能跟先知斗个平手,遇见排名稍微靠前点的,甚至都是一个必输的局。   旧教的先生不可怕,但他们的靠山,他们那些源自于旧日时期,横跨了古今岁月长河的那些依仗......真的不是后世人可以抵挡的。   我有别的路选吗?   “妈的。”   我叹了口气,自言自语似的,蹲在地上用手盖住了镇江河的脑门:“我包里有一盒银针,就是针灸用的那种,帮我拿一下,我得按住他。”   就在这时,我意外发现林子里越变越亮了。   抬头看了看,只见那阵蓝白色的极光,亮度在不动声色的增强,甚至比满月时的光线更加耀眼。   “你知道那是什么?”袁绍翁冷不丁的问道,语气很是肯定。   “路。”   我摇摇头,语气有些说不上来的沉重。   “那是旧日生物从群星降临后世的路。”   “后世的路?”   袁绍翁似乎是明白了什么,没再多问,转过身叹了口气。   “先救人吧。” 第五十二章 中计   其实破除蛇鳞降很简单,只是手法上有点讲究,一般的降师要是没学过中医,那么肯定是很难破解的。   “蛇鳞降有十四个关口,施降的先生,必须把蛇鳞做引,打入这十四个关口里,之后才能施降.......”我低声道,有些好奇的看着袁绍翁:“郑老爷是怎么中降的?他被降术制住的时候你们在场吧?”   “在,有很多人都看见了。”袁绍翁点点头:“当时谁也分不开身,跟老郑缠斗的旧教先生有六个,其中四个是道家的子弟,从他们使的法器就能看出来,剩下两个应该是降师,他们身上都有降气的味儿。”   “你们是斗法还是咋的?”我皱了皱眉:“是近身打的?”   “可不是么!”赵三狗笑道:“我们东三省的先生最拿手的,就是近身搏击,靠着仙家冲身的手段,暂时性让肉身脱离肉体凡胎的范畴,只要稳住气不外泄,冷兵器热兵器都破不开我们的肉身,被我们叫来的那些仙家也不爱玩虚的,都是近身.......”   没等赵三狗把话说完,袁绍翁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表情瞬间就变得凝重了起来:“你是说他们故意的?”   “应该吧。”我叹了口气:“作为咱们这行的术士,他们也有普通先生一样的弱点,怕被人近身攻击,斗法倒是无所谓,近了身他们那点身手可就扯淡了。”   “但他们的实力不一般啊!”赵三狗着急忙慌的说道:“有很多先生都跟咱们的状态很像,貌似是让什么东西冲身了,看着都跟僵尸似的.......”   听到这里,我愣了两秒,反问他们:“你们没遇见那些尸?”   “啥尸?”赵三狗也愣住了。   “不对.......跟你们交手的那些旧教先生,长什么样,你们都看清楚了吗?”我忙不迭的追问道。   听见我的这个问题,袁绍翁他们齐刷刷的都在摇头,说看不见,那帮人全都戴着面具,身上还穿着类似袍子的东西。   得到他们的答案,我打了个冷颤,又问:“那些人修的是什么法派,你们是咋判断的?”   “看法器呗。”赵三狗嘀咕道:“有使降魔杵的,也有使铜钱剑的,还有一些人使的是出马家的法器,鼓鞭啥的.......”   说到这里,赵三狗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皱起眉说:“但有一点很奇怪,那些人比咱们还要莽,见面就是你死我活的近身战,而且使用术法的人不多,基本上都是硬碰硬的在斗........”   “是啊!”旁边一个东北先生也开了口,满脸惊叹的说:“那帮旧教的先生可不简单,斗了好半天,我们都累得不行,气都要稳不住了,但他们的状态还是跟最开始一样,似乎根本就不会累。”   一边说着,那先生还一边问我:“沈兄弟,这就是所谓的旧教秘法吧?他们修行的法门肯定跟咱们不一样!”   “肯定啊!”赵三狗笑道:“他们修行的法门肯定比咱要玄妙很多,你也不想想,那帮先生跟咱们动手的时候,不闪不躲,只会一味的进攻.......”   “妈的!!你们中计了!!”   我忍不住骂了一声,语气里满是自责。   想起我第一次魂魄离体,偷上黑龙山查探情况的时候,我看见的那一片尸群.......   “中计了?!”赵三狗瞪大了眼睛,有些紧张的问我:“中啥计了??”   我咬了咬牙:“在我们赶来之前,你不是带着许多东北先生上山了吗?还搭了不少人命在山上,你还记得不?”   赵三狗一愣神,嗯了一声,眼神也变得黯淡了许多,说记得,这辈子都忘不了。   “那些人的尸体,你知道在哪儿吗?”我问。   赵三狗摇摇头,说不太清楚,上山了也没看见。   “在此之前,搭在山上的人一共有多少?”我问道:“这种事你应该记得清楚,我知道你心里有数,咱不怕丢人,说实话就行。”   “我说的就是实话啊.......”赵三狗讪笑道,咬了咬牙:“大概是百来号吧。”   “前不久才跟你们动手的那帮旧教先生,一共有多少个?”我又问。   “一两百号。”赵三狗说道。   这时候,袁绍翁也知道我在想什么了,脸色惨白的看着我,颤抖着问:“会不会是你想多了?那些旧教先生的人数,可要比搭在山里的先生要多!”   “你们在说啥啊?”赵三狗很疑惑的看着我们:“你们是不是发现啥了?”   我叹了口气,摇摇头说:“我怀疑,跟你们动手的那些旧教先生,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尸首,而且都是你们东北先生死后被炼成的尸首。”   “瞎说啥呢?”赵三狗一愣。   “我见过,亲眼见过。”我叹道:“前不久我在山里见过一片尸群,听旧教的那帮杂碎说,就是拿你们那些先生的尸首炼的。”   听见我的这番话,赵三狗跟其他先生都沉默了下去,表情最初是不敢相信,之后又渐渐变得半信半疑,再一看袁绍翁的表情那么难看.......   我估计他们是信了。   “我操!!那帮瘪犊子还真敢?!!”赵三狗直接气得跳了起来,脸上满是杀气:“拿我们东北同修的尸首来搞鬼?!这他妈也太下三滥了吧?!”   “互相为敌,还是生死大敌,不择手段是必然的事。”我苦笑道:“尸首是不会使用术法的,只有那些戴着面具,混入尸群的旧教先生,他们才会偷摸着下黑手。”   我说到这里,赵三狗他们已经气得直哆嗦了,袁绍翁也是如此,脸色由白变红,眼睛里的血丝都在以肉眼看见的速度增多。   “他们之所以这么做,我们大可以猜测一下。”   我苦笑着,缓缓跟他们分析道。   “第一,可以节省他们的力气,还能省去一部分的代价,想要办掉你们,旧教不付出代价是不可能的,所以.......”   “第二呢?”赵三狗打断了我后面的话,问道。   “第二就是消磨你们的体力,尽可能的把你们拖到极限........”我叹了口气:“你们是肉体凡胎,旧教的大部分先生也是如此,不可能跟那几个先知相比,所以你们都有极限。”   话音一落,我回过头,往袁绍翁他们之前所处的战场看了一眼。   哪怕我什么都看不见,也能闻见那股极其微弱,但是源源不绝向这边飘来的血腥味。   “旧教的杀招,就是在整座黑龙山里布下的大阵,先前他们引出阵气跟你们玩命的时候,你们能挡得住吗?”我问。   赵三狗他们谁也没吭声,袁绍翁倒是开了口,低声说:“勉强能挡住。”   “如果是在你们的全盛时期呢?”我又问:“体力没有任何损耗,在状态最佳的时候,面对那些扩散出来的阵气,你们就算挡不住,也能抓住机会,想方设法的先逃下山避难吧?”   听见这话,袁绍翁痛苦的闭上眼睛,身子微微的颤抖着,或许是想起那些牺牲在这一场大战里的同修了,说话的声音都带着哭腔。   “咱们栽了,栽大了!”   “旧教只付出了很小的一部分代价,就让你们这帮先生损失惨重,别忘了,还有数不清的旧教先生在山里藏着呢。”我皱着眉说:“他们的状态应该不错,收拾你们这些残兵败将,应该绰绰有余了。”   袁绍翁咬了咬牙,睁开眼,看了看我问道:“世安,你有办法解决吗?”   “办法不是没有,而且这也是我们的最后一条路了。”   我说着,接过赵三狗递来的银针盒,在里面翻找了一阵,拿出了一根比较粗的银针。   “借北贡的力量翻盘,咱们只能这么做,如果咱们没有北贡帮忙,很有可能........”   “很有可能什么?!”赵三狗忙不迭的追问道。   我叹了口气,说。   “全军覆没。” 第五十三章 揭皮   正常人身上的穴道有好几百个,其中位于胸腹部的十四个主要穴位,就是降师往被害者身上种蛇鳞的入口。   等我用银针蘸了雄黄酒,分别刺入其中的十三个穴位后,镇江河已经不动了,也不再抽搐,只是身上往外冒出来的粘液越发腥臭。   最后一个膻中穴,我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能用银针去破。   银针加上雄黄酒是蛇鳞降的天敌,但这种降术很明显是经过改良的,比一般的蛇鳞降杀伤力更大。   像是镇江河这么有底子的老先生尚且如此,更何况是普通人呢?   而且这些从镇江河体内流出来的脓液,那种味道就不是普通蛇鳞降能有的。   老爷子确实跟我说过,中了蛇鳞降的人,会流油状的脓液。   但他说的那种脓液,却是一种带着肉香的气味,跟这种腐臭完全不像。   更何况......镇江河流出来的那些玩意儿,闻着跟我的血有点像,起码有六成想象。   赵三狗他们没注意到这点也很正常,就他们那样的人,也没那么多的心眼。   但袁绍翁应该是注意到了,所以在我给镇江河施救的时候,他一直皱着鼻子在闻。   “老沈,你手艺可以啊!”赵三狗兴高采烈的跟我说:“轻轻松松就把郑老爷给制住了!太牛逼了!”   “不是手艺问题,这个是有窍门的,你要是知道窍门,你也能行!”我笑道:“赵哥,你们过来帮我个忙。”   听见我招呼,他们谁也没墨迹,纷纷围了过来,问我要帮什么忙。   “按住他。”我说道,指了指镇江河。   “按住郑老爷?”旁边那先生有些为难的看着我,皱着鼻子闻了闻,说:“郑老爷身上流出来的这些东西......味道好像更大了,咱们能直接碰吧?”   “如果是普通的蛇鳞降,你们恐怕碰不得,会传染。”我耸了耸肩,安慰道:“但你们刚才不是就碰了吗?照样也没事啊!”   在刚才,也就是镇江河被降气窜了七窍,诈尸起来想要弄死我的时候,在场的所有人都上来帮忙拽了。   无可避免的,他们也都碰触到了那些脓液,不过看起来都没事.......   难道是这种改良过的蛇鳞降,只是杀伤力变大了,对被害人的控制力增强了,但是失去了那种引以为傲的传染力?   我想着这些,感觉那个旧教的降师也是个二把刀先生。   杀伤力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应该是尽可能的削减敌方的整体战斗力。   如果是我来下降,我肯定下那种传染性大,杀伤力足的降,毕竟东三省的先生有这么多号,要是一次性弄倒一大批,那不就是不战而胜吗?   光弄倒镇江河一个.......   “对了,袁老爷,我怎么没看见其他人呢?”我冷不丁的问道,这时才想起来,那些被带上山的先生可有大几百号.......总不能是一口气让旧教全给做了吧?   “马哥带着呢。”赵三狗说道:“他们在山那头的林子里,准备接应山下后来的援军,我们才算是先头部队,他们就是搞后勤的。”   闻言,我不禁愣了一下,有些诧异的问:“都打成这样了,还有人愿意过来帮忙?”   “山上的事又没传出去,他们怎么会知道发生了什么?”赵三狗笑道,但眼里的悲哀还是很明显的,笑得比哭还难看:“总而言之,咱们就算把东三省的先生全都拼完了,也得让旧教的那帮孙子滚出去!”   “对,得让他们滚。”   袁绍翁点点头,说这些话的时候,眼里满是恨意,可见他是动了真怒:“这里还不是他们能随便撒野的地方。”   这时候,我忽然想起方时良他们那边还斗着,忙不迭的问袁绍翁:“现在有十分钟没?”   “差点。”赵三狗说着,抬起手腕,看了看自己的大金表:“七分钟出头。”   “抓紧时间搞定吧。”我叹了口气,心里也有些慌了:“俏仙姑,邪萨满,莽千岁,那三个要命的祖宗都在那边,我怕老方他们搞不定。”   “刚才你不是说要借北贡的力量吗?”赵三狗好奇的问了一句:“咋了?北贡还不打算帮咱们?”   我摇摇头,说那倒不是,只是它这时候有心无力罢了。   说着,我又提醒了赵三狗一遍,让他使点劲,给我好好按住了,千万别让镇江河挣扎起来.....   等他们使上劲,咬着牙按住镇江河的时候,我拿出一根棺材钉,在自己脉门上划了一道,又在雄黄酒里蘸了两下。   噗的一声,棺材钉直接没入了镇江河的肉身里,至少扎进膻中穴两公分。   “我操。”   赵三狗一愣一愣的看着我,小心翼翼的问:“老沈,你不会是记仇了吧?”   “记啥仇?”我满头雾水的看着他。   “刚才郑老爷不是诈尸起来掐你么.......你下手咋这么狠呢.......”赵三狗讪笑道:“膻中穴可是胸腹要穴,少阴少阳任脉之会,你拿这么粗的钉子扎进去那不是得........”   没等赵三狗把话说完,先前还犹如死尸一般的镇江河,嗷的一声叫了起来。   伴随着他的惨叫声,肉身也开始疯狂的抽搐,上半身止不住的往上抬着,像是想坐起来。   与此同时,那些被我扎入他肉身穴位的银针,也都往外退了半公分出来........   “妈的按住啊!!我跟你们说的话你们没记住都当放屁了?!”我忍不住吼了起来,语气很是焦急。   由于我双手都是握着棺材钉的,所以我也腾不出手去帮忙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随着他们一阵“哦哦差点忘了”的声音,镇江河终于被按了回去,而那些被他“逼出来”的银针,也都像是有人按进去一般,慢慢没入了他的身子里。   说真的,要不是我跟赵三狗他们的关系没到那份上,换成七宝跟常龙象在这儿,我非得骂他们一个狗血淋头不可。   都他妈到这时候了,还是这么不着四六的,也怪不得旧教先生拿你们这帮先生开刀,简直就是没脑子啊!   镇江河的身子一直都在抽搐,而且动作幅度跟力气也都越来越大,他们这么几个人一块上都有点按不住的趋势。   不过还好,镇江河的反应跟回光返照差不多,撑了半分钟的样子,他也就渐渐没力气抽搐了........   过了一分多钟,我确定镇江河没反应了,手脚也都变软了,瘫在地上没半点动静,这才松开手,小心翼翼的在他身上揭起一块老茧,慢慢剥了下来.......   别看这场面挺恶心,说实话,撕起来还挺爽的......   等我把他浑身上下的老茧都揭了下来,镇江河本来的面目,也再次映入我们眼内。   “郑老爷?”我试探性的喊了一声。   袁绍翁跟赵三狗他们都站在一边,满脸期待的看着镇江河。   “郑老爷?”我又喊了一声,镇江河还是没反应,跟死了似的一动不动。   要不是他还有点呼吸的迹象,我都怀疑他是死了。   我蹲在镇江河身边,想了想那些唤醒“病人”的法子,最后还是选择来点直接的,拿起瓶子灌了两口雄黄酒,鼓着腮帮子就要往镇江河脸上喷。   “别喷。”   镇江河眼皮子不抬,似乎是知道我要干什么,说话的声音很细,可见他的身体状态还没恢复过来。   “老东西你醒了?!”袁绍翁忙不迭的凑过来,兴高采烈的问:“感觉咋样啊??”   “咋样?”   镇江河说着,慢慢睁开眼睛,看着天空,显得有些茫然。   “老子就是觉得有点恶心,他娘的.......都先别说话,让我缓缓。” 第五十四章 袁绍翁的疑惑   镇江河的状态不错,这是实话。   他身上基本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口,大多都是擦伤,或是淤青这类的,比袁绍翁显得要好一些。   其实从这点也能看出来,袁绍翁擅长的不是近身搏击,而是斗法。   请仙家上身这种事袁绍翁干不出来,也不会,所以在近距离的交战之中,他确实有些吃亏。   跟他相比,镇江河倒是显得状态不错,就是刚醒过来那会有点迷糊,缓了几口气,他自己慢慢坐了起来。   “其实我一直都醒着,只是说不了话,控制不了自己。”镇江河叹道,看了我一眼,目光里满是无奈:“小沈,这次我欠你一个人情。”   “哎!咱可不说谢的啊!”我笑道:“都是自己人,用不着说这些。”   “不......你不懂.......”   镇江河说着,眼神里渐渐浮现出了一抹恐惧,那是自内心深处散发出来的。   我从来没想到镇江河这种老前辈会露出这种眼神,那就是单纯的害怕,而且是恐惧到极致的表现。   “那种降气很奇怪,跟传统的降气不一样,它在让我慢慢腐烂.......”镇江河说着,抬起手,伸进嘴里轻轻掰了一下。   等他在我们面前摊开手掌,只见掌心里躺着一颗带血的牙。   “再晚一点就没救了。”镇江河苦笑道:“所以说我得谢谢你啊。”   我没吭声,看着他掌心里那颗发黑的牙齿,想起自己以前被肉身蛊折磨得半死......   “你确实该谢我。”我笑道:“生命流逝是必然,所以你不会害怕,但活生生的感觉到肉身在腐烂崩溃,这种事你肯定承受不来。”   话音一落,我把家伙收拾好,分别装进背包里,之后又跟袁绍翁打了个招呼,说是时间差不多了,再耽误一会,怕那边出大事。   “现在就走。”袁绍翁吩咐道,看了赵三狗一眼:“你带上这几个小兄弟跟着,别贸然动手,一切行动听指挥,明白吧?”   赵三狗点点头,把袖子挽了起来,一副干劲十足的样子:“放心吧袁老爷,这事我们心里有谱,不会大意的。”   此时,镇江河也缓过劲来了,跟在我们身边,说起旧教那帮龟儿子,他也是满脸的恨意。   其实这也正常,要是我被旧教阴成这样,我也得恨啊!   那种意识清醒但却陷入瘫痪,连个屁都放不出来的局面,我在那些旧日生物面前经历了不少次。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肉身腐烂崩溃,慢慢向着死人靠拢.......这点我也早就体会过了。   现在回头想想,我也不知道自己当初是怎么熬过来的。   不过还好,一切很快就会结束了。   要么旧教赢了,一次性把我们全给干死。   死后不管生前事,国内会被他们搅和成什么样,这就轮不到我们操心了。   但要是我们赢了.......   “小沈,我发现一个问题。”   不得不说,歇了这么一会,袁绍翁他们的体力也恢复了不少,跟着我一路往回跑,显得还挺游刃有余的。   他跟我并肩跑着,冷不丁的说了这么一句话,听得我都是一愣。   “啥子问题?”我问。   “你们跟俏仙姑动手的时候,我也在旁边看了一会,我发现.......”袁绍翁欲言又止的看了看我,试探性的问道:“你是不是比较擅长近身搏击?”   “没有啊,您怎么会这么问呢?”我好笑的问道。   “我发现你跟邪萨满他们动手,大多都是喜欢近战,你经常使的那根棺材钉,应该就是你的独门法器吧?”袁绍翁好奇的问道。   我点点头,说是啊,那还是我爷爷原来帮我寻来的,别看它小,用起来还挺好使!   “剑走偏锋有可能是生门,但千万不要忘了,你是一个降师。”袁绍翁叹道。   我愣了两秒,没吭声,等着袁绍翁后面的话。   “玩近战,旧教的那帮孙子也不怕你,虽然你的体力好,肉身还能自动修复,但你伤害他人的能力还是有限的。”袁绍翁笑了笑:“想要赢他们一局,可不能光凭着蛮劲儿干啊。”   听见袁绍翁的这番话,我不禁点点头,说还是您看得通透。   “其实这都是准备工作。”我笑道:“我要是不近身试探一下,我也摸不清他们的死穴在哪儿,更何况他们也不想跟咱斗法,都是冲上来就干啊,所以.......”   我说到这里,稍微停顿了一下,问袁绍翁:“您几位一起上,有几成把握收拾掉他们?”   “说不准。”袁绍翁坦然道,语气有些失落:“那帮孙子的底细到现在我们都没摸清,特别是那些我们从未见识过的旧教秘法.......想要短时间内找到破解他们法门的路子,确实有点困难啊。”   “那就帮我个忙吧。”我笑道。   “你说。”袁绍翁点头。   “尽可能的拖住俏仙姑跟邪萨满,如果有其他敌人,也一并帮我拖住。”我说着,想起来之前就盘算好的计划,心里有些没底,但也只能这么做了:“在拖住他们的情况下,帮我取一点媒介过来,邪萨满的,俏仙姑的,或者其他敌人的,都行。”   镇江河在旁边听着,此时也忍不住好奇,问我一句:“你想下降?”   “对。”我点点头:“普通的阴阳术法对他们基本没用,这点我原来就试过了,他们压根不怵这些东西,特别是那些正统的法门,越是正统,他们的抵抗力就越强,佛道两家的东西用在他们身上,效果很不理想。”   “你说的没错。”袁绍翁叹了口气:“这点我也看出来了,我们洗怨这门的东西对付冤孽恶鬼还行,收拾一般的先生也凑合,但就是搞不定这帮邪教徒........”   “所以说呢,我得试试。”我耸了耸肩:“在咱们国内的法派里,最擅长对付活人的,就是我们降门的子弟,沈家的十八门降术,我倒想看看他们能扛住几个。”   说起沈家的降术,不得不说的是,我有点怀念那些落恶子了。   如果有它们帮忙.......这次与旧教的争斗,我们获胜的几率会变得更高。   可惜的是它们不听话啊,当然,也可能是被尔彼身阴了一次,让它给镇住了。   那十八个落恶子,哪个都不好使,任凭我再怎么召它们,也照样叫不出来。   “你爷爷最鼎盛的时期,能一次性用五门降术。”袁绍翁不动声色的说道:“在那个时期,咱们国内敢跟他叫板的先生,基本上没有。”   “狗屁,老子就敢叫!”镇江河没好气的骂道:“要不是顾忌咱们这几个老弟兄的关系,我早就......”   “嗯,你早就让他收拾千八百回了。”袁绍翁笑道。   被他这么一堵,镇江河也没了声音,但表情倒也不生气,反倒有种怀念的味道。   想想也是。   别说在他们那个时期,再往前随便推几年,国内的术士一行才叫做精彩,那也是最纯粹的一个别样江湖.......   当然,最让人着迷的或许还是几十年前,那个只知道接活办活的江湖。   行里没那么多的明争暗斗,全都是凭着本事吃饭,哪儿像是现在啊,看见有人倒了,想出名的先生都得上去踩一脚........   靠着本事吃饭,靠着积攒下来的声誉跟名望走江湖,没那么多复杂的东西,单纯而又纯粹。   能在那个时代混出来的先生,到如今也已是行里的泰山北斗,就比如袁绍翁他们这一流的老前辈。   不过现在的玄学一行却变得复杂了许多,我估计吧,袁绍翁他们也有点跟不上时代的步伐了。   “马上到了。”袁绍翁低声道。   我点点头,正要提醒一句,让他们小心点,只听前方传来了一声怒吼。   “姓谢的!!我.操.你祖宗!!” 第五十五章 战   方时良的咆哮声有些嘶哑,听着跟平常有很大区别,声带似乎是受损了。   但无论如何,他语气里的那种愤怒,几近绝望的狂怒,任谁都能感受到。   “出事了!”袁绍翁瞪大了眼睛。   但没等他开口,我一马当先的就跑了回去,袁绍翁跟镇江河等人也不敢墨迹,纷纷大步跑着跟了上来。   事态的发展比我想象的更糟。   俏仙姑身边跟着一票仙家,粗略一数,大概有三十来号,正围殴着董老仙儿,俏仙姑也混在里面,全神贯注的跟董老仙儿斗着。   看她那意思,应该是铁了心要做掉董老仙儿了。   而邪萨满那边的情况则稍微好一些,不知道是谁干的,邪萨满满脸是血的倒在一边,跟死了差不多,有出气没进气,看样子伤的不轻。   他的下巴已经脱臼了,从脸上那几个明显的手指凹痕来看,应该是硬生生被人掰脱臼的。   被他召来的莽千岁,就像是没睡醒的人一样,半眯着眼睛,摇摇晃晃的站在边上。   它没有参与战斗,也没有就此离开,就那么一动不动的杵着。   方时良手里挥舞着山河剑,脚下已经有一片烧焦的印记,在这个不规则圆形的印记边缘,还有许多黄纸散落在那里。   跟他对战的,是五个戴着面具的旧教先生。   在方时良的身后不远处,宋补天浑身是血的倒在地上,右眼似是受到了重击,肿胀的程度非常吓人,几乎都开始发黑了。   陈秋雁寸步不离的守在宋补天身边,估计她也明白,要是没人保着宋补天,这兄弟非得死在这儿不可!   三翅虫,爩鼠,它们俩倒是没什么大碍,都在给方时良拉偏手,时不时的就会扑上去,给那几个旧教先生一口。   被它们咬中的人看着没什么大碍,血也是很快就止住,不过叫声还是很惨烈的.......   这时候,看见我们这帮援军赶过来了,方时良表情一变,兴高采烈的喊道:“狗日的沈世安!!你他娘的怎么去了这么久?!”   “别他娘的看了,帮忙!”袁绍翁低声道:“我跟老郑去对付俏仙姑,你们去帮那个方家后生,千万别留手,能弄死一个是一个。”   “明白。”赵三狗笑道。   “老袁,你稍微小心点,那帮仙家可有点不对劲.......”镇江河皱着眉说道:“你先进去把水搅浑,我想办法敲敲边鼓,看看能不能把那些仙家给叫回来。”   在这个时候,赵三狗他们已经冲上前去,帮着方时良,跟那些先生缠斗了起来。   不得不说,有这些东北先生帮忙,方时良要显得轻松许多,没有刚才被压着打的趋势了,反倒是抓住机会,拿山河剑照着某个旧教先生捅了一剑狠的。   我没有直接参与这场争斗,几步跑到陈秋雁身边,火急火燎的给宋补天检查着伤势:“老宋是咋搞的?!”   “刚才按不住.......”陈秋雁说着,眼睛一红,似乎都要哭出来了:“邪萨满让莽千岁收拾我们.......我们尽全力抵挡也挡不住它........”   “然后呢?”我皱着眉问:“老宋就这样了?”   陈秋雁嗯了一声,低声说:“宋哥破了阵眼之后也受到波及了,伤的不轻,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让莽千岁抓住了,脸上被揍了两拳。”   “莽千岁只揍了两拳?”我一愣。   “是啊!别看宋哥只挨了两下!莽千岁的拳头可重了!”陈秋雁解释道。   “不不不.......我不是这意思.......”我叹了口气,脸上有些庆幸:“就是挺惊讶的,老宋竟然能受得住它两拳,那条蟒蛇精的拳头可是能杀人的。”   莽千岁的力气有多大,这点我早就领教过了,那就不是普通仙家能有的力气,一拳头砸下来......且不说普通人,就是我这样的先生,恐怕都有点受不住。   宋补天此时已经彻底昏迷了,除了最基本的呼吸心跳之外,其他的反应一概没有。   我蹲在他身边检查了一下,除开头部遭受重创,左手臂跟右大腿也有一条大小差不多,很长的口子,像是被利器割开的。   没敢犹豫,我拿着棺材钉划开脉门,直接将血从伤口里倒下来,缓缓往他身上的伤口里倾倒着。   在这个过程中,我也抽着空,抬头往林子边缘看了一眼。   北贡依旧是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好像还没从昏迷中苏醒过来。   “其他的旧教先生呢?”我问陈秋雁:“他们没下来帮忙?”   “只来了这几个,其他的人一概没看见。”陈秋雁叹道:“不知道是想偷袭咱们还是怎么了,只有这些人过来。”   听见这话,我也不禁有点诧异,心说这情况不对啊.......既然北贡都被他们放倒了,旧教的先生应该倾巢而出才对。   北贡是他们赢下这局棋最重要的一步,只要把北贡掳走,任凭我们有再大的本事也翻不过身。   但为什么没人来呢??   我一边给宋补天处理伤口,一边在脑子里分析着。   想来想去,唯一的可能就是......旧教的其他先生被拖住了。   或许是因为有别的事要做,实在是分不出身来,或者是被其他人拦在山上,没办法及时赶过来。   至于那些被旧教控住的尸首,就目前来说,应该都损毁得差不多了。   袁绍翁已经跟我说过,那些尸首在阵气被泄出的瞬间,就跟瘪下去的皮球一样,一个个都往地上瘫......   刚开始他们还以为这是旧教先生破釜沉舟,拿他们的命来换这帮东北先生的命......   不得不说,这种情况的可能性很高,只不过牺牲掉自己的不是旧教先生,而是那些尸首。   在这个时候,宋补天的伤势已经有了好转,皮开肉绽的地方,已经能看见新长出来的嫩肉芽了,先前还在流血的伤口,此刻也止住了血,开始缓缓愈合。   “我去把北贡叫起来,你在这里照顾老宋,如果有危险,你就带着老宋往山下跑,千万别想着跟人玩命。”我低声道。   闻言,陈秋雁也只是点头答应,看她那表情很是坚决,估计是在心里做出决定了,哪怕是死也得跟我们一块在山上待着。   跑下去指不定还会被旧教的先生拦截住,留在山上就算是死,也有这么多人陪着,陈秋雁有可能会这么想,应该会.......   “算了,说再多你也听不进去。”我叹道:“你看着老宋,我去把北贡叫起来。”   “不会有危险吧?”陈秋雁低声问道,表情有些担忧。   “应该不会。”我笑了笑:“北贡又不是什么吃人猛兽,它对咱们没敌意,我们应该小心的是那个。”   说着,我抬起手指了指不远处的莽千岁。   它从头到尾都没有彻底睁开眼睛,就那么一晃一晃的站着,好像都要站不稳了,身子晃动的幅度比最开始还要大。   “你说......我现在过去攻击它,它会还手么?”我试探着问道。   陈秋雁想了想,低声说:“那就不知道了,反正在邪萨满被方哥做掉之前,他只给莽千岁下了一个命令。”   “啥子?”我问。   “过来保护我,别让我死了。”陈秋雁耸了耸肩。   “那就行了,咱用不着担心它。”我嘿嘿笑道,表情有些兴奋:“这条蟒蛇精估计不会帮忙了,除了邪萨满的命令,它谁也不鸟,只要咱们不去攻击邪萨满,它就不会来搅局。”   话音一落,我背着包,小心翼翼的就往北贡那边走去。   由于莽千岁距离北贡较近,或许是因为之前跟我交过手,它对我印象也挺深刻的,所以冷不丁的睁开眼睛,看了我一眼。   “你别乱来。”   我举起双手,笑眯眯的说。   “莽老哥,你可得控制住情绪,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啊。” 第五十六章 醒   在面对莽千岁的时候,我的姿态放得很低,这完全是情不自禁的。   这条蟒蛇精是我见过最难对付的仙家,也是除开那些旧日生物之外,最让我惧怕的一个存在........   天知道它当初是怎么修行的!   不过我也很纳闷,像是莽千岁这么厉害的老仙家,又是怎么被邪萨满控制住的?   无论我怎么想,莽千岁在面对邪萨满的时候,应该都是占尽了上风的,随便一拳过去就能要了邪萨满的老命。   这老东西到底是咋弄的??   此时。   听见我客客气气的话,莽千岁没什么太大的反应,显得也没有那么警惕,敌意并不浓重,只是轻描淡写的看了我一眼,之后又把眼睛闭上了。   看它一晃一晃的样子.......真的,我怀疑它是困了。   与此同时,方时良跟赵三狗那边的状况也开始好转,有这些东北援军出面帮忙,方时良那是越战越勇,手里的山河剑也挥舞得虎虎生风。   当然,他现在这么一激动,挥剑的动作也显得更干脆,简直就跟流氓头子跟人火并一样,挥刀就砍,压根不犹豫。   最让我担心的还是董老仙儿那边。   别看只有一个俏仙姑在跟他们动手,说白了,那几十号仙家凑合在一起,战斗力也不比俏仙姑低多少。   袁绍翁一马当先的冲进去之后,几乎是瞬间,就淹没在了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里。   不过很奇怪的是,那些仙家大多只是围堵袁绍翁,真正上手跟他动粗的基本没有,而袁绍翁呢,也没有跟那些仙家动手的意思,左闪右躲的钻了进去,不一会就跑到了董老仙儿身边。   董老仙儿的状态比我最初遇见他时要差许多,或许是因为他年龄大了,仙家冲身再怎么硬也吃不消,身体压根就受不了。   镇江河站在人堆外面,也不知道是在研究什么,就是不动手,左看看,右看看,手里拿着一面神鼓,应该是在琢磨怎么控制那帮仙家。   但我觉得吧,镇江河能够控制那些仙家的可能性很低.......   所有人都清楚,这几个老前辈各自擅长的都是些什么。   既然旧教的人敢让仙家来帮忙,自然会有对策防止它们反水。   没这点把握,他们敢班门弄斧吗?   不过这些都不是我该操心的了,我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把北贡叫起来。   既然它所在的位置已经暴露,再隐藏下去也没什么必要。   相反,它是我们的助力,没它帮忙的话......我们能不能弄过旧教剩余的那些先生都是未知数。   “小家伙,你又回来了?”   俏仙姑也发现不对劲了,见我站在北贡边上,她的语气也显得有些慌乱:“让你跑出去是一条生路,你现在回来不就是存心找死吗?”   “我想试试。”我笑道。   “你不会是想把北贡叫起来帮忙吧?”俏仙姑问道,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表情也变得轻松了起来,那种笑声纯粹就是自信构成的:“它的肉身已经假死了,你不可能把它弄醒的。”   “这么厉害?”我一愣:“你们是靠什么把它弄假死的?”   这个问题我只是好奇才问出来的,估计俏仙姑也是看出了这一点,所以就很随意的回了一句.......   “黑袍王的力量。”   听见俏仙姑的话,我没吭声,蹲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握住北贡手臂,将它抬了起来,凑到鼻子前闻了两下。   确实,它体表的粘液多了一种味道,就像是我跟旧教打交道时,经常闻见的那股海风味,潮热咸湿......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既然北贡被称之为最接近后世人的旧日生物,那么它的肉身,跟人类应该有一些想象的地方。   想让这么一个庞然大物昏死过去,并且还不靠物理伤害,仅仅凭借着一下看不见摸不着的气.......   我想了想,不动声色的把沙身者法印从衣服里掏出来,左右看了看,找出比较锋利的边缘,轻轻将其抵在了北贡的脉门处。   在碰触到沙身者法印的瞬间,北贡毫无预兆的颤抖了几下,像是被电打了似的,动作幅度不大,但很有力,非常短促。   这个异动,没有瞒过俏仙姑的眼睛。   我所做的这一切,似乎是刺激到了俏仙姑,她没有半点预兆的暴怒了起来,几乎是咆哮着冲我吼道:“你在干什么?!!”   看见她反应这么剧烈,我稍微一愣,笑道:“叫它起床呗,不做这个,我还能干什么?”   俏仙姑直接急眼了。   她放弃了董老仙儿这个重要目标,也不再搭理搅混水的袁绍翁,直奔我这里就狂奔了过来。   从俏仙姑那种毫无掩饰的目光来看,她应该是奔着弄死我来的。   “我操。”   我嘀咕道,把头低下去,只感觉心里有点慌。   没敢再犹豫,我拿着沙身者的法印,使劲在北贡的脉门上拉了一“刀”。   瞬间,一种带着腐臭味的黑色脓液,直接从北贡手腕上的伤口里喷了出来,要不是我躲闪及时,都得被这些东西洗一次脸。   “快拦住她!!”袁绍翁大吼道:“三狗子!!快去!!别让俏仙姑靠近世安!!”   “明白!!”   赵三狗答应一声,刚要冲上去帮我拦住俏仙姑,但他还是让方时良拽住了。   “我去,你们来对付这几个杂碎。”方时良咬着牙说道。   在这个时候,俏仙姑跟我距离已经不到十米了,我都能感觉到她目光里那种犹如实质般的杀意。   “滚开!!别逼老子打女人!!”方时良大吼道。   虽然话是这么说,听着倒也有男子气概,但他手上还是没留情,横着一剑就向俏仙姑拦腰砍去。   但他却没想到,俏仙姑的动作明显要敏捷许多,还没等剑刃碰触到她,轻轻往侧面一闪,毫无压力的就躲了过去。   就在这瞬间,北贡毫无预兆的颤抖了起来,嘶声惨嚎着。   “啊啊啊!!!”   听见北贡的惨叫声,我急忙把沙身者法印抽走,忙不迭的往后连退了好几步。   虽然它对我们没什么敌意,但保不准被我这么一刺激,它要是疼得失去理智误伤我,我得多冤啊?   不过情况还不错,北贡只是在惨叫,并没有起身攻击我的举动。   而方时良那边也算拦截成功了,不用山河剑去攻击俏仙姑,双臂摊开,直接扑上去把俏仙姑给抱住了。   说实话,方时良看着挺尴尬的。   俏仙姑一跑,方时良没稳住身子,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还他娘的是双膝下跪。   “我操,这还没过年呢就让我跪?”方时良嘀咕着:“你他娘的别想走了.......先给个红包再说.......”   在这种局势下,方时良还能抽出心思打嘴仗,我确实佩服他。   赵三狗他们也是如此,纷纷大笑了起来,继续跟那些旧教先生们缠斗着。   正当我要松口气,打算跑一段出去,跟俏仙姑拉开距离。   没想到她比我的动作更快,哪怕有方时良死死拖着,也赶在我跑出去前来到了我身边。   “你找死。”   俏仙姑咬着牙说,从腰间抽出一条类似鞭子的东西,倒也不是甩,而是用金属握把那一头直冲我眼眶扎了下来.......   那玩意儿看着挺尖锐的,尾部跟针尖差不多,是菱形的,四条边上貌似还有许多倒刺。   我没敢犹豫,下意识的就要往旁边躲闪。   但俏仙姑的速度更快,我还没挪步子,那玩意儿就要碰到我的眼球了。   “嘭。”   伴随着一声闷响,那玩意儿没扎到我,反倒被一只手握住,轻轻松松的挡住了。   我看见这幕,不禁长长的松了口气,整个人都在瞬间松懈了下来。   “北.....北贡?!” 第五十七章 神调   帮我挡住攻击的不是别人,正是苏醒过来,半蹲在我身边喘着粗气的北贡。   它怒了。   哪怕它一声不吭,只是一个劲的喘着气,我也能感受到它那种无以复加的愤怒。   俏仙姑不敢大意,看见北贡彻底醒过来了,她也有点手足无措,直接牟足了劲踹开方时良,侧着一闪,往旁边跑了几步跟我们拉开了距离。   “你......你怎么可能醒过来??”俏仙姑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北贡,说话的声音都颤抖了起来:“黑袍王的力量是无法被驱散的!!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俏仙姑问这句话的时候,目光已经转移到了我身上,那种又是震惊又是仇恨的眼神,让我只感觉到一个字。   爽。   让你刚才跟我们厉害!不是想把我们赶尽杀绝吗?!现在怎么怂了??   “你管我呢?”我笑道:“我能做到,这就说明我牛逼,你想不到,只能算是你低估我了,是不是这个理?”   北贡对于我们打嘴仗的事并不在意,它缓缓站起身,走到我身前,直视着俏仙姑。   此时,它的身体状态应该恢复到了正常水平,我能透过它半透明的皮肤,看见那无数星星点点的蓝色荧光。   或许是因为愤怒吧。   在它直勾勾盯着俏仙姑的时候,身子里那些不断流转的荧光团,运行的速度渐渐变快,不一会,我们就看不清那些光团了,只能看见一条条蓝白色散着柔光的线条。   跟赵三狗他们缠斗的旧教先生们,此刻也纷纷退走,凑到俏仙姑身边,貌似是想抱团作战,而那些围堵了董老仙儿等人的仙家们,也有了退却的意思。   不知道是不是俏仙姑在招呼它们,许多仙家都停了手,在回头往俏仙姑这边看着。   “过来!”俏仙姑冷喝道。   随即,她从腰后取下一面神鼓,用鼓鞭轻轻敲打了两下。   那面鼓的造型跟萨满教的神鼓差不多,就是规格很小,只有巴掌那么大,我在东北见过的神鼓也不算少了,但还真没见过这么小的!   不过小是小,这面鼓敲打出来的声音却出奇的大。   嘭嘭的连着两声响,听着犹如闷雷,让人感觉很不舒服,似乎连心脏都在那瞬间剧烈的连跳了两下。   与此同时,那些仙家们也受到了指引,纷纷转身往俏仙姑这边走来,但还没等它们走出去几步,镇江河手里的神鼓就被敲响了。   “嘭!!嘭!!嘭!!!”   “老仙家,你视听,帮兵一一说分明........”镇江河摇头晃脑的唱着神调,左脚右脚的边上,分别插了一炷香没入黄土。   在他开始唱神调的时候,贡香燃烧的速度也变得飞快,就像是有人在凑上嘴猛吹一样,那速度不是一般的吓人。   “混沌初开天地衍,仙佛慈悲将法传,鸿钧老祖收门徒,一共收了兄弟仨........”   听到这里,我跟方时良都憋着笑,肩膀不停的抖动着。   老前辈就是老前辈,唱出来的神调都不一般啊,这词听着怎么跟二人转似的?   “老大他是李老子,老二名叫原始天,老三是那灵宝尊,弟子个个法无边。”   “嘭!嘭!嘭!!”   “老子门徒成大道,原始收的也成仙,灵宝看了心发紧,挥袖仙丹撒满天。”   “胡黄吃了得妙法,莽常吃了力通天,白柳灰家也不落,这才有那千千万万人外仙。”   当镇江河唱到这里的时候,被俏仙姑招引过去的仙家们,也都摇晃了起来,像是控制不住身子被催眠了似的,全都闭上了眼睛,不停的原地摇晃着。   不光如此,连那个一直被邪萨满操控的莽千岁,也都有了一模一样的反应,跟它之前的摇晃不同,这时摇晃的幅度要更大.......   “胡黄本是兄弟俩,原住在那西北天,九千九百苦修行,这才成了保家仙。”   “嘭!嘭!嘭!!”   听见这三声鼓响,那群仙家之中,有绝大部分的仙家都睁开了眼,目露精光的看着镇江河,像是恢复了意识一般,眼里终于有了先前未见的神采。   如果我没猜错,这些睁开眼的仙家,应该都是镇江河唱词里提到的,那些胡黄二家的仙。   它们的长相辨识度很高,不是眼睛细长,看着眉清目秀,就是小眼睛聚精光,长得尖嘴猴腮。   在这时,镇江河又继续唱了起来。   “莽常本是龙兄弟,行云布雨法通天,只恨道行根基浅,入山避世修千年.......”   “嘭!嘭!嘭!!”   “清风本是短命鬼,烟魂苦命半残生,死后掉入阴间府,才到那阴山苦修炼。”   “嘭!嘭!嘭!!”   在唱清风烟魂的神调时,词明显要比普通的仙家多,或许是因为它们都由人魂修来,所以神调这种沟通自然大道的东西才会变得比较复杂。   “阴山老祖传他法,闭关修行九千年,十殿阎罗把名定,地藏封他做鬼仙。”   唱到此时,所有被旧教先生的仙家都清醒了过来,一动不动的看着镇江河,连莽千岁也是如此,眼中不再茫然,反而有了神采。   董老仙儿是萨满教的扛把子,镇江河想做什么,他比谁都清楚。   所以到了这时候,他不再依靠仙家冲身作战,而是恢复到正常人的状态,站在镇江河身边敲响了第二面鼓。   “嘭!嘭!嘭!!”   如果说先前俏仙姑敲鼓的声音如同闷雷,那么这俩老前辈敲鼓的声音,简直就是惊雷。   除开在场的这些仙家,黑龙山里潜藏的那些动物仙或是鬼仙,不管是被旧教控制住的,还是先前被巫子祈天鼓洗了脑的,或是位于其他地方,隶属他人堂子的仙家.......   全都来了!   漫山遍野,密密麻麻,全都是一个个被雾气缠绕的人影。   粗略一数都至少有上千号,而且这个数字还在不断的增多。   “嘭!嘭!嘭!!”   “三月三艳阳天,王母摆宴会众仙。”董老仙儿开口唱到,唱到这里,语气都变得悲怆了起来:“胡黄也想去拜寿,莽常也想上九天,白柳灰家后面跟,清风烟魂去会仙.......”   “嘭!嘭!嘭!!”   “四大天王守天门,见了仙家赶下界,回头行至碧游宫,通天教主心生怜,一怒之下颁法旨,咱就告诉那百万仙,从此不上九重天!”   等董老仙儿唱完这一句词,他跟镇江河齐刷刷的敲了一下神鼓,力度很大,鼓声都把地面给震了三颤。   “嘭!!!”   “一晃过了百千年,遇见乾隆真天子,封了仙家名,给了仙家姓,立上牌位吃香火,受人供奉成真仙........”   “嘭!!”   “咱们不是天上仙,从不上那九重天,清心寡欲别他道,进了凡间大道也能在眼前。”   “嘭!!”   “人间自有人间道,人间也有人间苦,仙家一步入凡尘,斩妖伏魔佑四方,咱们还在那众仙前,哎嗨哎嗨呀.......”   当董老仙儿跟镇江河异口同声的唱到这一句时,鼓声已经戛然而止,万物似乎也在瞬间归于寂静。   漫山遍野那几千个仙家,都在或远或近的看着镇江河他们。   见此情景,镇江河笑了笑,虽然眼神里已经有了疲乏,但嘴里还是跟董老仙儿说。   “你歇着,这里有我。”   闻言,董老仙儿点点头,往后退了一步,就地坐下开始休息。   此时此刻的镇江河,就如同一个即将要上阵杀敌的将军,正站在点将台上,不动声色打量着山中的这些兵马。   看了几眼,他满意的笑了起来,似乎是觉得人数够了,他收回目光,慢悠悠的点上一支烟解乏。   抽了两口,这老前辈也来劲了,大笑着敲响了手里的神鼓,嗓音嘶哑,甚至还有点破音,但无论是谁来听,都能听出他那种豪气冲天的味儿。   “请神儿啦!!” 第五十八章 生撕   俏仙姑是旧教六位先知之一,实力非比寻常。   但她在出马、萨满这一方面跟他们比,俏仙姑差远了。   出马家的魁首只有镇江河,萨满教的老瓢把子,也只能是董老仙儿。   能够号令几千号仙家,能够把那些被洗脑的仙家给救回来,这种本事是我从来都不敢想的,只有他们能够做到。   我到现在都没弄明白,难道想叫醒那些仙家,只用唱几句词敲几下鼓就够了?   这也太简单了吧??   如果真的这么容易解决,他们最开始上山的那一战,为什么没能把那些仙家叫醒,反倒是被人拼个你死我活?   这个问题直到事后我才得以解惑。   给我解释的人是镇江河,他说洗不洗脑是一回事,想要控制那些仙家,那就必须依靠气的运行,把某些东西种入仙家体内,再借用神调来操使。   但无论如何,仙家都是仙家,不是凡夫俗子。   那些侵入它们真身的玩意儿,并不能彻底融入进去,只能依附在四肢百骸,让它们“强行”进入一种被洗脑的状态。   如果在这种情况下要让仙家清醒过来,其实也不用依靠外力,凭借仙家自身的力量就足以清醒。   所以说,镇江河跟董老仙儿唱的这些词,只是一个引子。   他们只是想让仙家都想起来,自己究竟是谁,究竟该站在哪一头.......   在这个时候,镇江河只唱了一句“请神”,就没了下文,但山里这上千号仙家,却纷纷给出了自己的反应。   无数颜色不一的雾气,从这些仙家的身上钻出来,互相纠缠攀附,如同山中起雾一般,缓缓向着天空上蔓延。   这些扶摇上天的雾气浓如绸缎,带着刺骨的寒意,不一会就占据了大部分的天空。   山里已经没了声音。   无论是我们这些人,还是旧教先生,或是刚才还在唱词的镇江河董老仙儿,都没了声音,所有人都表情不一的看着这些雾气。   就在这时候,一个听起来极其浑厚的声音,冷不丁在场中响起。   “你个老东西。”   骂人的是仙家,而且还不是一般的仙家。   莽千岁。   “我就说这几年的日子过着不对劲,总感觉缺了点什么,你个瘪犊子还真敢跟我玩啊.......”   莽千岁一边骂着,一边抬起手来,揉了揉自己的脖子。   听见颈椎骨发出的一阵响动,莽千岁的表情明显要舒服了一些。   “您醒过来了?”我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很警惕的看着莽千岁。   它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点点头说:“可不么,感觉就跟做梦一样,迷迷糊糊的就过了好几年.......”   说着,莽千岁这才注意到站在我身边的北贡,它愣了两秒,有些疑惑的嘀咕着:“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听见这话,北贡转过头看了看它,嘴里发出了一阵嘟囔的声音。   我也不知道莽千岁听懂没有,反正它点点头,小心翼翼的往后退了一步。   虽然莽千岁掩饰得很好,但我还是能感觉到它眼底的紧张。   在北贡面前,莽千岁还是挺小心的,估计它也清楚,自己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跟北贡对着干。   这位老哥虽狠,但再狠也狠不过北贡这种怪物。   “娘的,躺在地上装死呢?”莽千岁骂了一句,几步走到邪萨满身边,掐住他的脖子,硬生生将邪萨满提了起来。   此时,俏仙姑也看不下去了,似乎是觉得放着自己人不管有点说不过去,很愤怒的瞪着莽千岁:“你敢!”   “我有啥不敢的?”莽千岁笑道。   它接下来的动作倒是有些出乎人意料,连我们都没想到莽千岁会这么干。   没等任何人反应过来,它长大了嘴,完全脱离“人”的状态,嘴角直接裂开了,跟蛇类动物吞噬食物一样,嘴张开的幅度很是吓人。   噗的一声,莽千岁一口就咬断了邪萨满的脖子,血瞬间就从颈部伤口里喷涌了出来,如同血色喷泉那般,足足喷了两米多高。   但奇怪的是,这些血液喷涌而出的时候,还夹带着一阵风声,呼呼的声音,听着有种说不上来的韵律感。   “我操。”方时良忍不住往后退了半步,有些警惕的看着莽千岁:“这老哥挺狠啊,说砍头就砍......哎不对,这是咬!”   我叹了口气,一边捂着陈秋雁的眼睛,怕吓着她,一边跟方时良解释:“恨极了呗,要是你让邪萨满控制几年,隔三差五就被当成狗使唤,你也得咬死他。”   说着,我感觉自己的这番话有点嘲讽。   莽千岁那仙家的脾气看着又不怎么好,要是它一急眼把我也算进去.......   “我只是比喻啊。”我讪笑道:“大概就是那么个感觉。”   莽千岁笑眯眯的看了看我,似乎也没有放在心上,随手把邪萨满的脑袋丢在地上,轻轻一踩.......   用和谐点的描述来说,就跟正常人踩烂一个西瓜似的。   除开血液之外,脑浆子就跟豆腐脑一样,溅得到处都是,我看着都觉得有点恶心了。   不等他人说什么,莽千岁一左一右的拽住邪萨满双臂,横着使劲那么一撕,邪萨满就从一个不出头的“大”字变成了不出头的“北”字。   说实话,这场面太他妈血腥了。   都说五路仙家之中,黄家人心胸最为狭窄,还特别记仇,下手也阴狠毒辣,不过现在我算是看明白了。   最狠的,最毒的,办事最绝的,还是莽家仙。   或许这跟它们的真身是蟒蛇有关,冷血动物,差不多就是这样。   在莽千岁冲邪萨满撒气的这个过程中,俏仙姑一句话也没说,像是气急了,身子不断的颤抖着。   而站在她身边的那些旧教先生,貌似也有点紧张了,纷纷围拢俏仙姑,像是要掩护她逃走。   “仙姑,看这情况,黑袍王应该来不了了。”方时良大笑着,说话的语气,可不是一般的嘲讽:“要不你弃暗投明,自己举白旗投降呗?”   “想让我投降?”俏仙姑笑道,猛地变了副语气,咬牙切齿的骂了句:“做梦!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哎,还挺倔强啊。”方时良说着,回头看了我一眼:“老沈,现在咋整?”   与此同时,镇江河他们也转过头来,往我这边看了看。   “弄死他们。”我叹道:“心慈手软是大忌,对付旧教的这帮异教徒,只能斩草除根。”   听见我这一番话,众人都显得挺满意的,估计他们也想趁着这机会打个翻身仗。   让旧教的人阴了这么几次,还被压着打了这么久,从头到尾都是被收拾的角色,现在总算可以翻身了.......他们能不跃跃欲试吗?   俏仙姑没有看别人,直勾勾的盯着我,眼神里的怒意似乎消失了许多,好像是冷静下来了。   “你们赢不了的。”   话音一落,俏仙姑抬起头,往天空上看了一眼。   “你们能把我们逼到这一步,确实是出乎我们意料,但你们别忘了,在这座山上可不光只有你们的人........”   “其他人呢?”我想起袁绍翁他们被阴的那事,下意识的问:“你们旧教的先生不止这么几个吧?”   “他们?”俏仙姑笑道:“他们当然是去做大事了。”   说着,俏仙姑抬起手,指了指天空,示意让我们看看。   此时此刻的天空,已让一层浓厚的雾气遮掩住了,整体看着发黑,但也有一部分是泛绿的,还散着柔光,似乎是仙家的阴气所化。   但让我感觉到不安的是......在那些雾气之中,零星点点的有一些窟窿。   这些窟窿在之前是没有的,貌似是刚冒出来,而且还在不断的扩大...... 第五十九章 艰难的局势   斗宿四在闪耀。   那种源自于星体本身,不知传播了多少光年的色彩,透过层层由“气”构成的浓雾,零零散散的落在了黑龙山上。   毫不夸张的说,当时的黑龙山已经如同白昼,仿佛天空都在霎时间亮了起来。   无论是仙家还是先生,所有人都仰着头,看着这犹如末日即将来临的一幕。   天空云雾之中的窟窿越来越多,根本没有任何人能够堵住,越来越多的蓝白色星光,透过这些窟窿持续不断的往山里洒落着。   或许别人只是因为这种奇异的景观而觉得恐惧,因为除开这些星光之外,没有任何携带威胁感的东西落下来。   但是在我们这些知道内幕的先生眼里,这就是末日即将来临的征兆。   一种难以掩饰的恐惧,迅速就爬满了我们的脸。   “快上!!”我几乎是吼了出来,猛地拍了北贡一把:“他们要召来黑袍王了!!赶紧阻止他们!!”   我不知道旧教到底是做了什么,在没有北贡作为引子祭品的情况下,他们究竟是怎么做到这一步的??   难不成是遇见北贡之前就有了对策?   应该是.......对!!在他们跟东三省先生开战的时候,俏仙姑他们并没有寻找到北贡的踪迹,那也就是说,他们很有可能做好了没有北贡照样打仗的准备!   与此同时,镇江河他们也作出了第一反应,异口同声的吼了一声:“上!”   不得不说这漫山遍野的仙家素质挺高,比赵三狗的反应都要快得多,镇江河那边刚喊出一个“上”字,还不到一秒,那些仙家就开始往俏仙姑所在的位置奔了过来。   看见这一幕,俏仙姑只是笑了一声,没有恋战的意思,带着那帮旧教先生掉头就跑。   比起仙家们的速度,俏仙姑确实快了不少,但跟着她夺路而逃的那些旧教先生,则没有这么好的身体素质。   跟方时良他们缠斗了这么一会,有好几个先生都像是撑不住了似的,跑起路来速度很慢,几乎跟普通人差不多。   还不等他们跑出多远,落后的那几个先生,就让成百上千的仙家给围住了。   而且还不仅仅是围住。   最靠前的那帮仙家,脾气很明显要暴躁许多,根本不等人反应,也不给镇江河他们发号施令的机会,直截了当的就扑在了那些先生身上。   他们经受了什么样的折磨,这点我倒是没注意,因为根本就看不清,全都让仙家给遮住了,不过从他们撕心裂肺的惨叫声跟那漫天血雾来看.......   要么是被活活吃了,要么就是让那些仙家分尸了,只有这两种可能。   方时良他们是最先跟上去的,镇江河等人其后,我跟袁绍翁、陈秋雁,则是殿后的部队。   对了,还有北贡。   不知道为什么,它并没有继续追杀俏仙姑他们的意思,反倒站在我身边,有种说不上来的瑟缩,似乎是天空中的这片星光吓着它了,让它想起了什么不敢为敌的东西。   “那个黑袍王是不是要出来了?”袁绍翁小心翼翼的问我。   我没吭声,看了看天空上的那片星光,只觉得头皮都快炸开了。   “就算不是黑袍王,他们借来的这种力量,也是我们无法抵抗的。”我咬着牙,看了北贡一眼,问它:“你是不是感觉到什么了?”   北贡点点头,身子细微的颤抖着,很明显就是在害怕。   “怎么办?”袁绍翁有些手足无措的问我:“这场仗咱们输定了?!”   “就算输定了也得去拼一把......”我咬着牙说:“如果不去搏一搏,真的会死很多人。”   “行,那就赶紧走吧。”袁绍翁叹道,眼神有些黯淡,似乎是对战况有些失望,苦笑不止的说道:“我还以为咱们赢定了,特别是看见老郑他们把仙家给控回来.......”   话音一落,袁绍翁没再继续多说,随手递给我一块布片,转身就向山上跑去。   “世安,咱们能赢对吧?”陈秋雁紧紧抱着我的手臂,颤抖着问道:“就算是输,你也不会抛下我,对吧?”   我转过头看了她一眼,正要说什么,但看着陈秋雁的眼睛,我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或许是原来的事给她造成了很大的阴影,只要是有危险,我总会想方设法的把她支开,之后再自己去跟人搏命.......   “我不会抛下你,但如果我死了,你绝对要活着,要尽可能的活下去。”我叹了口气,把一直藏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其实听着也挺丧的,那种很无奈的语气,听着就跟交代后事差不多。   “替你活下去?就像是那些爱情电影里说的一样?”陈秋雁红着眼睛,很艰难的笑着问我。   “不是。”我笑了笑:“你的性格我清楚,你活不成那样的人,所以你之后想干什么都行,给我报仇也行,干什么都行........”   我说着,蹲下身抱起爩鼠,塞到了陈秋雁怀里。   “你别让我真的绝望,秋雁,你只要活着,我的仇总有被报的一天。”我笑了笑,开诚布公的跟陈秋雁说:“我走了,有你帮我解决后事,至于以后的生活要怎么过,你自己看着办吧。”   “如果我跟着你一起走呢?”陈秋雁咬着牙问我。   “别。”我耸了耸肩:“就算要死,也得等我尸骨寒了几年再死,我可不想带着你一起下去,免得老爷子骂我。”   听见我这一番话,陈秋雁略微有些吃惊,一愣一愣的看着我,完全没想到我会这么说。   “嘿嘿,要是跟你一起走,被老爷子骂还是其次,黄泉路上那么多鬼看着呢,我可不想被它们戳着脊梁骨说,这男的连自己媳妇都保护不了,还带着人一起死......”   “世安.......”   “你走吧。”我说道,指了指还在昏迷中的宋补天:“顺便把他带下山,跑得越远越好。”   没等陈秋雁答应,我又问她,你应该记得来时的路吧?直接开车走,危险很大,千万别在这附近转悠。   “那你呢?”陈秋雁轻咬着嘴唇,直勾勾的盯着我:“你什么时候走?”   “看情况吧。”   我一边说着,一边点上支烟,大口大口的吸着。   “事情办好了,用不了多久,咱们就能在山下见。”   “事情办不好呢?”陈秋雁颤抖着问。   我挠了挠头:“那就在另外一个世界见吧。”   听见我的答案,陈秋雁深呼吸了几下,像是下定决心一般,猛地抱住了我。   “你死了,我会给你报仇的,如果报不了仇,我也能下去陪你。”陈秋雁低声说:“到时候看见我了,你可不许生气。”   我嗯了一声,不敢再多说一个字,生怕自己心软改变原有的计划。   毫无预兆的松开陈秋雁之后,我往后退了两步,转身向山上走去。   在这个过程中,袁绍翁递给我的那块布片,一直都被我攥在手心里。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块漆黑如墨,摸着有种亚麻感的布片,应该就是从俏仙姑的长袍上撕下来的。   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就算是死,也得拽着几个人陪葬,我上山的目的不就是这个吗?   此时就算我不回头,我也能感觉到陈秋雁不舍的目光,一直都停留在我的背上。   而北贡也不动声色的跟着我,步伐不紧不慢,保持着跟我相同的速度。   “你害怕吗?”我问它。   北贡嘟囔了几句,声音一直都在发抖。   “我知道你怕,因为我也怕。”我笑道:“其实你知道那东西已经要下来了,哪怕只有一部分的力量被那些人借来,也不是你我可以抵挡住的,对不对?”   北贡没有迟疑,很直接的点点头。   “如果可以的话......北贡,我能请你帮我办一件事吗?”我问道,停下脚步,一动不动的看着北贡:“算我求你。”   北贡有些疑惑的看着我,嘟囔着。   “一会的情况肯定会超出你我预料,如果你发现自己陷入了危险,千万别犹豫,直接往山下跑,带着我的女朋友一起跑。”我笑道:“她开车的速度可比不上你,有你帮忙,她存活下来的几率也会大很多。”   北贡默不作声的看着我。   过了几秒,它点点头,跟着我的步子,缓缓向山上行去。 第六十章 啼哭   曾经我就跟陈秋雁说过,无论是跟旧教的争斗,还是过最普通的那种生活。   一切的轨迹都是有规律的,相交,纠缠,就像是一局棋。   在来到黑龙山之前,我心里有很多个计划,但到了最后,还是一个都没能用上。   计划赶不上变化,这个道理任何人都懂。   为了保证我们跟旧教争斗的胜算大,我只能不断的在脑子里布局,尽可能的避开旧教的陷阱跟阴谋,不过.......   我们还是吃了大亏,特别是袁绍翁他们,简直就是一败涂地。   这不能怨他们,只能怪我想得不够周全。   但是现在我算是想明白了。   旧教远比我想象的要“深”,想要毫发无损的赢他们一局,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就算是赢了也得付出天大的代价。   代价是固定的,真的,这点毫无疑问。   我们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只有一个,那就是我。   如果抛开我的因素,袁绍翁他们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赢过俏仙姑他们,因为在旧教的某种特殊力量面前,他们根本就没有还手的余地。   或许吴仙佛早就猜到了,想要安然无恙,轻轻松松的混过这一关,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想要赢,就得有付出,他之所以教给我借用沙身者力量的法门,也是因为如此。   他给我的不是什么绝招,只是给了我一条路,仅此而已。   但不可否认的是,在没有其他人帮助的前提下,我没办法给旧教造成任何威胁,我需要时间来做准备,无论是使用降术还是吴仙佛教我的那些东西。   “这次会死很多人。”我叹了口气,自言自语似的跟北贡聊着。   北贡嘟囔了两句,似乎是在回应我,听它那语气,应该是挺赞同我这个看法的。   此时此刻,山林里已经没有开始那么寂静了。   我能听见那种轰隆隆的脚步声,仿佛有千军万马在山里奔袭,除此之外,方时良他们几个人的大吼声是最清晰的,隔着很远我都能听见。   从他们喊的话来看,应该是还没有追上俏仙姑他们,而且有一点非常奇怪,俏仙姑他们逃跑的路线,跟我预想的不太一样。   他们没有直接往山顶处跑,也没有往我上次遇见神像的地方跑,他们是绕着这座黑龙山的山腰在跑!   发现这一点的时候,我立马反应过来,俏仙姑是在拖延时间。   如果他们想要反打一场翻身仗,那就必然会往有援兵的地方跑,最不济也是往有神像的地方跑,一直在山里绕来绕去的干什么?玩捉迷藏呢?   他们一直没往山顶跑,也没有叫其他人过来增援的意思,这很有可能就是计划好的。   “北贡,咱们别追了,直接上山。”我毫不犹豫改变了先前的计划,不再想着去截杀俏仙姑他们,而是有了另外的一个想法。   黑龙山肯定有他们的一个盘踞点,也能说是战略性的暂时基地,没有露面的那些旧教先生,十有八九都藏在那儿呢。   寻找北贡,他们没来,跟东北先生们的大战,他们也没参与,哪怕俏仙姑这个先知都露面了,他们还是不动声色的潜藏在黑龙山里,就跟消失了似的......   这帮龟儿子肯定有别的事要做,而且他们要做的这件事,重要程度不比寻找北贡小。   在这个时候,方时良他们依旧没有反应过来,一个个都在往俏仙姑那边追着,看来是铁了心要弄死她了。   我跟北贡的步子,稍微停顿了两秒,跟他们彻底错开之后,掉头右转,直奔山顶跑了上去。   这个过程中,北贡略微显得有点犹豫,似乎是觉得山上有危险,那种心虚害怕的感觉,我完全能够感受到。   但不管如何,它都还是壮着胆跟上我了,就这点来说我还是挺感动的。   起码有它帮忙,我的胜算会变大许多。   越是往山顶处跑,我发现四周的气氛就越是怪异。   那些原本还看似正常的树木,此刻都有了些扭曲的迹象,不是那种因为外力而产生的扭曲变形,像是自己生长的过程中长歪了似的。   它们变形的幅度不算大,但说不上来的别扭,就是让你一看,就觉得树木不该长成这个样子。   越是看它们,我心里就越是不舒服,像是一不小心吃到了苍蝇似的恶心。   北贡对于山里的这种变化也感觉不怎么好,不时的左右转头看看,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像是“恐惧”一样的情绪,也越来越明显。   “这些树是不是被外力变成这样的?”我不动声色的问道。   北贡嘟囔了几声,点点头。   与此同时,我们距离山顶也越来越近了,再往前跑出去三百米左右,我们应该就能看见那一座黑袍王的神像。   记得在我魂魄出窍的时候,此时我们所处的这片丛林,应该都被黑袍王的气息给笼罩住了,很有可能我还会遇见黑袍王先行降临到后世的“意识”。   妈的.......想起那个怪物的模样,我都不禁要问问自己,真要跟它为敌吗?   仅仅是一个意识体,还没有彻底的将分身降临在后世.......就这么一点程度,都足以撵着我漫山遍野的跑。   想到这里,我猛地摇了摇头,强行让自己转开了注意力。   这种事就不该去想,越想越怕。   要么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呢,如果我跟方时良的性格一样,对旧日生物的事了解得也没这么深,恐怕我还真不会怂。   大不了就是死,有什么好怕的?   但不可否认的是,在面对这些怪物的时候,死亡可能都是一种解脱。   就在这时,北贡猛地低吼了一声,等我缓过神来,这才发现四周的情况有些变化。   我们脚下的草地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就让一层半透明的薄膜给盖住了。   这层薄膜有一定的弹性,看起来挺厚实的,用脚踩着都能感觉到那种难以描述的韧性。   我蹲下身,用手摸了几下,只觉得一阵恶心。   这层薄膜上带着一种黏糊糊的液体,远了闻没什么味儿,凑近一闻,带着一股很淡的腥味。   “什么东西.......”   我嘀咕道,回头一看,这玩意儿竟然跟活的差不多,盖着地面不说,还在继续往山下蔓延,一路上遇见的树木巨石全都被它盖了一层........   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同时,北贡也冷不丁的开了口,虽然说话的声音很模糊,像是嘴里含着一口水说话,但我听得很清楚。   它说的,是人类的语言。   “胎衣。”   “你竟然会说话?!”我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北贡:“你前面咋不说话呢?!”   “黑袍王......分身群星从来........”北贡手舞足蹈的跟我说着,像是在比划着什么,语气很是焦急:“它的分身是活的.......又叫神子.......”   北贡像是刚学会说话,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但大概的意思我能听懂。   黑袍王的分身是实质性存在的生命体,又被称之为“神子”,再联系上它所说的胎衣......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胎衣就是传说中的紫河车,或许它指的也是羊膜,就是包裹胎儿的那一层带粘液薄膜。   “它来了。”北贡说道,身子细微的颤抖个不停,可见它对黑袍王有多恐惧。   我犹豫一下,问它:“要不然你先下去?我一个人上去看看就行,要是遇见麻烦,也不至于把你搭进去。”   北贡没吭声,虽然身子还在颤抖,但它却抬起手来,用一根手指轻轻在我脑门上点了一下。   “你不走?”我一愣。   北贡点点头,虽然没说话,可是它的态度倒是挺坚决的。   我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正要鼓着劲带北贡继续往山上走。   忽然间,一阵凄厉的,如同人类婴儿般撕心裂肺的哭嚎声,毫无预兆的从山顶处传了过来。 第六十一章 废墟   黑袍王的分身不该是虚影吗?!   应该是灵魂体才对啊!!   怎么到这时候又变成活物了.......难道是吴仙佛搞错了?!   听见这阵婴儿的啼哭声,我只感觉浑身上下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一种无法描述的危险感,瞬间就在我心底扎下了根。   如果是在平常的情况下,我听见这种类似婴儿的啼哭声,那么我绝对不会感觉到恐惧,可是现在.......   “难道是黑袍王已经降临了?!”我满脸绝望的问了一句。   北贡颤抖着,摇了摇头。   “还没有?”我忙不迭的问,心都是提着的。   “还差......差一点......”北贡说道:“肉身来了.......其他的还差一些......”   听见这话,我稍微松了口气,认真想了想,问它,咱们还有没有机会阻止黑袍王?   北贡没有急于回答我的问题,一声不吭的想了几秒,说,有。   “杀掉旧日之王的胎儿......分身的灵魂也会消失掉.......”北贡说着,慢慢抬起手来,指着天空上已经蔓延长天,犹如白昼的景象:“星海无法跨越.......它只迈了一步.......”   听见这话,我顿时就有了主意。   既然俏仙姑把方时良他们带走,那么肯定是为了山顶上正在发生的事拖延时间。   很有可能,在这种时候,山顶上刚刚降临的“神子”还处在虚弱期,毕竟是刚生出来,这不还在哭呢么!   抓住这个机会,直接干掉神子,这一场劫难也就算熬过去了......不过真的有这么容易吗?   “神子好对付吗?”我问北贡。   它摇摇头,没说话,但意思很明确,肯定不好对付。   我沉默了两秒,问它,知不知道尔彼身?   北贡没吭声,也没动作,默默的回忆了一阵,点点头说:“黑袍王的爪牙。”   “它在我身子里不知道使什么手段了,把一部分属于我的力量封印住了。”我咬着牙说:“你能想办法帮我解开吗?”   “我能闻见尔彼身的味道。”北贡说道,用手在我肩膀上戳了两下。   此时,它说话很明显要利索许多,似乎是习惯于用后世人的语言跟我交流了,听着也没那么费劲。   一边说着,它一边伸出手指,在我身上点动了几下。   我数了数。   它用手指一共点了三次,分别是在三个不同的地方。   天灵盖正中,胸骨正中,以及我们所说的丹田处。   刚开始我还没察觉到北贡点我身子有什么寓意,很快我就明白了.......它是打算给我动手术呢!   被它用指尖戳中的位置,都破开了一个鸡蛋大小的洞。   就胸骨这个,我都能透过血窟窿看见里面的骨头,但很奇怪的,我感觉不到半点痛楚。   不光如此,肉身蛊对于这三个血窟窿也失去了修复的效果,似乎连我体内的蛊气都停滞了。   还没等我多问,北贡收回手,在自己岩石状的龟壳里摸索了一阵,拿出来了一把犹如沥青的粘液。   跟敷药似的,小心翼翼的敷在这三个伤口上。   等它弄完,手里还剩下不少这种沥青状的东西,凑到我嘴边,便叫我喝下去。   我倒是不犹豫,管它有没有毒,直接一口吸进嘴里,刺溜一下,就给咽下肚了。   这种不知名的粘液吃着口感很一般,真的,黏糊糊的也不带味儿,倒是没我想象的那么难吃。   咽下去之后,我还没仔细感受一下,山顶处传来的婴儿啼哭声就变得更大了。   北贡比我想象的还要主动,拽着我胳膊说:“它来了。”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北贡拽着我就往山上跑,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奔跑的速度很快,压根就没有刚才那么谨慎的感觉了。   在这个过程中,我也细心感受了一下自己肉身的变化。   除了伤口开始迅速恢复之外,我真的没感觉到半点落恶子的气息,好像它们跟我之间还是有隔阂.......   正当我细心感受的时候,北贡毫无预兆的停下脚,差点没把我甩飞出去。   “咋了?!!”   我反手拽住北贡,勉强保持住了平衡,左右一看,这才发现我们已经到地方了。   这里,就是前不久还耸立着黑袍王神像的地方。   但无论我怎么想,也想象不到这里经历过什么.......   黑袍王的神像已经崩塌了,麻布,树干,枯枝,包括那些连接用的麻绳,全都散落在了地上,跟灾难现场似的。   除开这一片废墟,我看不见别的东西,但空气里弥漫的那种腥味,我还是能隐约闻见的。   “神.....神子就在这里?”我小心翼翼的问道。   北贡点点头:“在。”   说来也巧,北贡刚给我答复,一阵凄厉到极点的啼哭声,又从废墟那边传了过来。   这次我算是听清楚了,那阵哭声跟人类婴儿的哭声不太一样,要尖锐许多,似乎能够撕裂正常人的耳膜,听着还没几秒,我就发现自己的耳朵疼了起来。   抬起手一摸,掌心里全是血。   “我操......这哭声太狠了吧.......”我忍不住嘀咕了一句,看了看那片毫无动静的废墟,心里也在琢磨。   难不成是被埋在里面了?所以我看不见?   想到这里,我也准备打起精神来,警惕点凑上去看看情况,但没想到北贡一把拽住我,摇摇头,示意让我不要急着过去。   我知道北贡不会害我,所以就没多问,耐心的等了一会。   还不到半分钟,那片废墟就开始蠕动了起来,似乎有什么东西潜藏在下面,正准备顶开那片废墟往外爬一样。   看见那片废墟不断的蠕动着,我也不禁有些紧张,往后退了半步,手里紧握着沙身者的法印开始做准备。   只听噗的一声,在废墟的最左侧,有一个人站了起来。   没错,那肯定是人,从头到脚都是旧教先生的打扮,但奇怪的是,他的肚子上有一根类似于触手的东西,并且我只能看见一端,另外一端还被埋在废墟之下。   那个人站起来的时候,头是歪着的,也是这点才让我很快就肯定......他应该是死了。   脑袋歪斜的幅度很不正常,就像是被人一锤子砸歪了似的,脖子都断了,脑袋直接往后仰,后脑勺都能碰到脖子。   随着这第一个人现身,废墟里也接二连三的往外爬出来了许多旧教先生,他们的打扮跟状态都跟第一个完全一致。   身体造成的各不相同的重创,腹部也被一根拇指粗细的触手连接着,另外一头都被埋在废墟之下。   连接在他们身上的触手泛红,带着嫩肉的那种红色,在我观察它们的时候,这些触手也在不断的扭动着,翻转着。   “那些是什么东西?”我试探着问道,希望北贡给我一个答案。   但它看见这一幕的时候,似乎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身子不停的颤抖着,一声都不敢吭。   与此同时,那阵婴儿的啼哭声也越变越大了,我都忍不住捂了耳朵,只觉得脑袋都快被它哭炸了。   北贡像是没有被这阵哭嚎影响到,抬起手在我肩上拍了拍,凑到我耳边说:“那是神子的脐带。”   说这话的时候,它的声音都在颤抖:“旧日王产下的神子,都会带着脐带,给自己寻找养分.......”   “这些东西是活的?”我一愣,瞬间想到了许多可能,忙不迭的问:“是不是有攻击性!?”   北贡没有回答我,拦腰抱住我直接往左边一窜。   砰地一声,我们刚才站立的地方已经陷了下去,一条跟那些触手状态相同的东西,如同蛇类动物一般从坑里爬出来,高高的支着身子。   我没敢犹豫,闭上眼绷紧了浑身的肌肉,心里不断的祈祷着。   “落恶子落恶子.......你他妈倒是出来啊........我.......”   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冷不丁从我们旁边传了过来。   “胆子不小,你们还真敢上来。” 第六十二章 坛子   听见这人的话,我下意识转过头,往旁边看了一眼。   蹲在石墩子上的那人,不是先前一直玩失踪的赵仙洪还能是谁?   它似乎并不害怕北贡跟我,也不怕那个潜藏在地下的神子脐带,跟看戏似的,双手抱着一个类似香炉的物件,嬉皮笑脸的看着我们逃跑。   北贡看见赵仙洪的时候,稍微愣了一下,还不等我们反应过来,北贡掉头就冲过去了。   “你个瘪犊子脾气还挺爆啊!”赵仙洪骂道,语气也有些慌乱,看似手足无措的往林子里跑去。   不过北贡的速度比它要快得多,哪怕带着我这个拖油瓶,照样轻轻松松的追了上去,横着一巴掌拍在了赵仙洪的背上。   从那一声闷响来说,赵仙洪肯定是伤着了,哪怕它是仙家没有肉身,只有这一具由魂魄构成的真身,也照样吃不住北贡的大嘴巴子。   被拍中的瞬间,赵仙洪就像是子弹似的,直接飞了出去,连着砸断了七八棵树,这才落在地上。   等我们追上去,赵仙洪也刚从地上爬起来,反应不慢,抬手一甩,直接把怀里那个类似香炉的东西砸了过来。   看见香炉在往我们这里飞,我没犹豫,大声喊了起来:“躲开!别碰这玩意儿!”   北贡最开始还打算用手挡开,但一听我这么喊,它硬生生的把手收了回来,往旁边闪了一步,轻轻松松的就躲过去了。   不过在这个过程中,它的右手臂还是无可避免的让那玩意儿碰了一下。   仅仅是一下,北贡被碰触到的地方就发黑肿胀了起来,看着跟中毒似的,疼得它忍不住惨叫了两声。   “你是什么鬼东西!!”赵仙洪几乎是咆哮着吼了出来,一脸恐惧的看着北贡:“你......你是什么冤孽.......怎么会有这么强的力量........是不是你弄出来的?!”   赵仙洪的最后一句话是冲着我问的,估计在他眼里,北贡是我炼制出来的冤孽,不过这也可以解释了,为什么它一点都不怕北贡。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赵仙洪颤抖着问道。   此时此刻,赵仙洪已经没了平日里嚣张的气焰,那种恐惧是显而易见的,它就算想掩饰也掩饰不了。   我知道这一次它是让北贡给收拾服了,打心底里服了。   没等我开口说话,赵仙洪冷不丁的嚎了起来,声音万分凄厉,跟我们怎么它了似的:“黑袍王!!救我!!”   一听它喊的这句话,我当即反应过来,这龟儿子不是什么好东西,它之所以会在山顶上杵着,十有八九也跟召来黑袍王的仪式有关。   我想到这里,看了一眼躺在旁边的那个香炉。   此时,北贡也停下脚了,松开手把我放了下来。   “什么玩意儿.......”我嘀咕着,没搭理赵仙洪,走到那个香炉边上,仔细看了看。   这个类似香炉的东西,其实就是一件实心的金属制物,看着像铁打的,表面凹刻了许多图案图腾,顶上有一根赤红色的棍子。   打远一看,就跟香炉里插了一根香似的。   在这个过程中,赵仙洪也显得越发慌乱,这件金属制物对它应该很重要,哪怕有北贡在旁边守着,它也要壮着胆扑过来抢。   “嘭。”   随着这声闷响,赵仙洪又一次被北贡抽飞了出去,而我也蹲下身,小心翼翼的将这个香炉捧了起来。   挺沉的,别看就这么一小个还没足球大,捧在手里至少有上百斤的重量。   “还给我!!”赵仙洪咆哮道。   “你自己丢出来当暗器砸我们,现在还想拿回去?”我笑了笑:“做梦呢?”   赵仙洪也急了,不过还算有点脑子,没有继续扑上来抢,反倒是将希望都寄托在了黑袍王身上,继续扯着嗓子喊叫,向黑袍王求助。   在这个时候,北贡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左右往地上看了看,猛地把我抱了起来,开始往边上的树林里窜。   “那玩意儿又来了??”我忙不迭的问道。   北贡点点头,一声不吭,继续绕着圈在林子里跑。   看见我们的动作,赵仙洪就跟吃了定心丸似的,继续扯着嗓子喊,并且还大笑着嘲讽我们。   “跑啥啊!”赵仙洪狂笑道:“你们这么牛逼还跑啥!有种就别跑啊!”   听见这话,我牙都快咬碎了,这龟儿子挺有心气啊,差点没让北贡两巴掌拍死,现在就跟我们嘚瑟起来了!   “等一会咱们找个机会,把它弄死得了。”我低声跟北贡说道。   北贡没吭声,摇摇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是心软了不想动赵仙洪?还是说咱们的目标不在这儿,没必要跟它浪费时间?   我心里嘀咕着,正准备问它,只听嘭的一声闷响,赵仙洪的惨叫声瞬间就传了过来。   说实话,这时候发生的事,让我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跟海南在龙王村遇见的情况一样。   被旧教召出来的旧日生物,那一条潜藏在地底下的脐带,竟然没有继续追杀我们,而是选择了一动不动站在那里求助的赵仙洪。   不过比起龙王村的那些“鲛人”而言,赵仙洪反而更加不堪,估计它跟正常人的心思还是差不多的,没那么多的牺牲精神。   当那条脐带穿透它腹部,像是蛇类动物一般,死死在它身上纠缠时,它喊叫的声音已经满是绝望。   “你为什么攻击我?!!我跟你是一边的啊!!”   北贡像是察觉到危机解除了,猛地停下脚,跟我一起回头往那边看。   赵仙洪的身子被脐带穿透之后,自身的气开始迅速溃散,而且身子也出现了“凹瘪”的现象。   像是漏了气的气球一样,胸腹部凹瘪得极其厉害。   “把贡坛还给我!!”   赵仙洪撕心裂肺的惨嚎着,绝望之中,甚至还有点愤怒,似乎是因为我抢走了属于它的这件金属制物,这才让它遭遇危险一般。   “你们两个瘪犊子!!!把贡坛还给我!!你们他妈的.......”   赵仙洪的咆哮声极其壮烈,先前的绝望跟恐惧都消失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那种无以复加的愤怒。   我没吭声,紧紧抱着怀里的金属制物,小心翼翼的往那边看着。   赵仙洪的身子已经凹瘪得看不出人样了,就像是一根长扭曲的树干,不知道因为什么还能耸立在那儿。   经过这一番观察,我算是看明白了......那条脐带如果能汲取养分的话,很有可能汲取走的是气。   无论是山上那些旧教先生的气,还是赵仙洪体内的气,它都是来者不拒的,完全不挑食。   为什么赵仙洪能在山上看戏?凭什么它能独善其身的站在一边,不被神子的脐带攻击?   这一切的原因,很有可能跟我怀里的祭坛有关。   难道是抱着这东西......脐带就不会攻击我?   我想到这里,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这个祭坛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也可能是先前那一下摔得有点狠,经过我们这一番跑动,这时候给裂开了。   从坛口到坛底,出现了一条筷子粗细的缝隙。   我还没缓过来劲儿,只听咔的一声,祭坛掉了一块巴掌大小的碎片在地上,里面密封装着的东西,也映入了我跟北贡的眼里。   那是一个变形扭曲的“肉团”,只有拳头那么大,表面长着许多面条似的触手,好像还是活着的,如同心脏一般,不断的跳动着。   正当我头皮发麻,准备把这玩意儿丢出去的时候......这个肉团很突兀的发出了尖鸣声。   跟蜜蜂振翅的声音很像,但要更大更尖锐,能够穿透耳膜直达大脑,还能跟某个东西产生“联系。”   “嘭!”   随着这声闷响,北贡的右脚掌被脐带开了个窟窿,而藏匿在祭坛里的这团烂肉,也跟活过来了一般,扑通一下,从祭坛里跳了出去....... 第六十三章 沙   这团烂肉对人毫无攻击性。   从它着急忙慌的往外蹦的情况来看......它好像对于我们这些陌生人很是惧怕。   真的,哪怕它不是动物也不是人,没办法表现出具体的情绪,但我还是一样能感觉到。   北贡的感知力不比我差,发现那团烂肉跳下去的瞬间,它猛地一伸手,毫无顾忌的将其抓到手心里,使劲的握住它。   “这是什么东西?”我好奇的问了一句。   “胎肉。”北贡说道,声音有些兴奋:“它是神子的一部分。”   “咱们弄死它,那个所谓的神子会受到伤害吗?”我忙不迭的问道。   北贡想了想,说,应该能。   还不等我反应过来,北贡一仰头,张大了嘴,也不觉得这玩意儿恶心,直接丢进嘴里咀嚼了两下,咽到了肚子里。   看见这一幕,我脑袋都是大的。   我操。   北贡你还真是化外生灵.......这是标准的荤素不忌啊!   “是啥子味道?”我忍不住好奇,问它。   北贡吧唧了两下嘴,说,没味,但是.......   嘭。   随着一声莫名其妙的闷响,北贡的肚子很突兀的大了起来,就像是有人吹气球一样,那种变大的速度,简直是夸张。   “你怎么了?!”我瞪大了眼睛,几乎都忘记了那个神子给我们带来的恐惧,不敢相信的看着北贡问它:“你不会怀上了吧?!”   如果北贡是个正常人,拥有正常人类的思维,那么它第一反应肯定是给我一个大嘴巴子。   但它却没有,而是很客气的跟我说。   “没怀。”   说着,北贡还特别慈爱的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我只是在消化它。”   感受到北贡身上散发出来那种犹如母性光辉的情绪.......我也是服气了.......   “吃了它有什么用吗?”我一边问着,一边转过头,不停的左右打量着,生怕那条弄死了赵仙洪的脐带过来偷袭我。   北贡没有说话,似乎是不想回答我这个问题,转而拽着我的胳膊,说:“去看看。”   话音一落,北贡带着我就跑到了赵仙洪的尸首边上。   先前还缠绕着赵仙洪的脐带,此刻已经退走了,只留下这一根像是枯树枝的赵仙洪。   我知道它的身体是由魂魄构成的,不像是活人这样有真实的血肉,可不知道为什么,它的身躯依旧没有消失,跟实质性存在的尸体一样,就那么躺在这儿。   毫不夸张的说,我能够很直观的感觉到,赵仙洪是死了。   但它跟其他仙家的死不一样,魂飞魄散的现象并没有出现,反倒是给我一种活人身死的感觉。   “它是怎么了?”我嘀咕道:“是死了吧?”   北贡点点头:“灵魂死了。”   “只是灵魂死了?”我一愣:“三魂七魄还能再死一次?难道不是魂飞魄散吗?”   “不是。”北贡摇摇头,也不知道听没听懂“魂飞魄散”的意思,转而说:“灵魂的死跟身躯的死一样,永远不可逆转,这种死亡比任何事都要让人难以接受。”   它说着,不再跟我解释,反而拽着我胳膊就往神像废墟那边走,步伐不算快,似乎并不害怕那条脐带会来攻击我们。   从这点来看,它吃下的那个烂肉团,十有八九是给它带来某种好处了。   说不准吃了肉团,神子就拿我们当自己人看啊!   在往神像废墟那边奔袭的时候,潜藏在地底的脐带如我猜想那般,并没有攻击我们。   等我们回到原地,那些被脐带操控的尸首依旧站在那儿。   “神子在哪儿?”我有些担心的问道,左右扫视了一眼,依旧没有发现异状:“你刚才吃的那玩意儿,是不是咱们的护身符?”   北贡点点头,但又摇了摇头,也不知道它在想什么,并没有跟我多做解释。   与此同时,在山下疯狂追逐俏仙姑的方时良等人,似乎已经跟她们交上手了,隔着很远的距离,我都能听见那边传来的闷雷声。   “它要醒过来了。”   北贡冷不丁的一句话,直接吓得我头皮都麻了,也是到这个时候我才反应过来,先前还凄厉无比的婴儿啼哭声,此时已经消失了踪影。   这应该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寂静.......   我提高了警惕,小心翼翼的往后退了半步,看着前方的神像废墟,只觉得心跳也随之快了起来。   北贡就跟被人点了穴似的,既不吭声,也没动作,就那么愣愣的往那边看着,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过了一分钟还是两分钟的样子,那片神像废墟蠕动了起来。   枯枝,碎石,麻绳,棉布。   所有那些构成神像本体的东西,都在疯狂的蠕动着,仿佛全都活了起来,那种场面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与此同时,北贡略微弯着腰,双手抬了起来,弯曲着指头,成爪状。   “啊啊啊啊!!!”   北贡的咆哮声说不上来的壮烈,就像是明知不敌对手,也要硬着头皮上去跟它对阵。   一时间,山里回荡着的,全是北贡的咆哮声。   就在我准备拿沙身者法印出来壮胆时,我发现自己的肉身里出现了一些异动。   没错,是落恶子的声音。   我能听见那一个个埋藏在我体内的落恶子在呼吸,它们仿佛是陷入了沉睡,正在平稳悠长的呼吸着。   沙身者的法印依旧挂在我脖子上,碰触到它的那一块皮肤,也随之开始发烫。   在此之后,我肉身出现的变化,是我怎么也想象不到的。   跟原来我召出落恶子不同,似乎不需要我的召唤,它们就能感应到,我需要它们。   当那些落恶子平稳悠长的呼吸声止住时,我发现自己的右手开始剧烈疼痛,像是被几根长针扎进指甲盖似的,只有手指头在疼。   “不对劲啊.......”我喃喃道,看着自己迅速变得灰白的五根指头,满头的雾水:“这是什么状况.......”   我还没搞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就听见一连串的砰砰声。   这些声音像是鞭炮炸响的声音,但很小,只觉得清脆,并不觉得刺耳。   这些奇怪的声音是从我指尖发出来的。   在不知不觉中,我右手五根指头的指尖处,毫无预兆的裂开了一条筷子粗细的缝,许多惨白色的砂砾就这么从缝隙里流了出来。   如同是水状液体一般,砂砾极其的浓密厚重,还特别的细,但却不带灰尘。   这些砂砾分成五股,分别流淌在地上,聚集成了五个沙堆。   不一会,这种异象就停住了,而我手指上的五条裂缝,也让肉身蛊修复了回来。   “落恶子?”   我好奇的问了一声,看着面前的这五个沙堆,心里越发的疑惑。   记得原来我召出落恶子时,都是呈液体状,像是粘稠的脓液那般在地上蔓延......但这一次怎么变成砂砾了??   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这五个沙堆都蠕动了起来,似乎里面埋藏着什么活物,不断的崩陷,蠕动.......   最先现出真身的,是最左侧的那堆砂砾。   一只如同枯尸般瘦弱的手臂,毫无预兆的从沙堆里伸了出来,随后它就用手撑着地面,一点点将自己的身子从沙堆里拔出来。   与此同时,另外四个沙堆也出现了相同的情况,一只只枯干瘦弱的手臂,带着扑面而来的腐臭味,慢慢从沙堆里探了出来。   在这个过程中,它们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全都保持着一种极其诡异的安静。   等它们全都爬出来了,我眼珠子也快瞪出来了。   我从来没听说过落恶子会变成这副模样......连想都没想过.......落恶子再怎么变化......也应该万变不离其宗啊!   但是现在的它们......我操!   这他妈还是落恶子吗?!! 第六十四章 蜕变   从砂砾中生,从砂砾中现.......   这几只落恶子已经脱离了最初的状态。   站在我面前的,是五个足有两米多接近三米高的怪物。   它们的身躯很是瘦弱,没有雾气跟粘液的遮掩,能够直接看见它们犹如真实存在的皮肤。   这些像是晒干的皮肤,呈惨白色,看着凹凸不平,跟岩石差不多。   不光如此,它们的四肢也很不协调,手臂奇长,手掌都能碰触到自己的膝盖。   最让我感到诡异的,还是它们的长相。   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部没有五官,皮肤都是扭曲着的,那些褶皱沟壑,看着就跟它们的嘴一样,只往一个方向咧着。   虽然我在它们脸上找不到眼睛这个器官,但我能够很清楚的感觉到,它们都在看我。   而且它们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怀念,就跟遇见了旧时老友一般亲切。   “你们还记得我吗?”我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听见我的话,它们没有丝毫迟疑,齐刷刷的点了点头。   一看它们是这副反应,我顿时松了口气,能记得我就好,就怕它们把我给忘了!   “你们怎么变成这样了?”我满头雾水的问道。   这个问题,很明显是超出了它们的回答范围,不过这些落恶子也没有敷衍我,稍微想了一阵子,这才摇摇头,表示它们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看见它们这副模样,我也不禁在琢磨,到底是因为什么才导致落恶子的变化?   是被尔彼身镇了一次所以变异了?还是因为我的肉身蛊升级了,变成了顿窍身?   还是说......跟我胸前的这块法印有关?   想到这里,我不动声色的看了北贡一眼。   “是你弄的?”我忍不住问它。   北贡点点头,也没吭声,很好奇的打量着这几个落恶子。   “你们应该是变强了吧?”我小心翼翼的问道,眼里有些期待,毕竟落恶子是我最大的凭仗之一,要是它们变强了,我以后的路也就好走得多了。   但这一次,落恶子它们没有给我回应,似乎是没听懂我的问题,或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都很人性化的摊了摊手。   就在这时候,神像废墟之上传来了轰的一声闷响。   那声音大得夸张,别说是地面都被它震得颤了三颤,连我的耳膜都顶不住。   在被那阵婴儿啼哭声弄伤之后,我又一次感觉到耳膜裂了,血止不住的开始顺着耳道往外流。   除开我之外,这几个落恶子跟北贡都像是没有受到影响,依旧是很平静的站在我身边,转头往那边看着。   我也好奇是什么东西搞出来的动静,顺着它们的目光往那边一看......我操!   一个我很难形容的“生物”,已经从神像废墟之中爬了出来,颤颤巍巍的站在废墟上,开始冲着天空撕心裂肺的嚎叫。   那种嚎叫声我听着耳熟,跟之前那阵婴儿啼哭声一样,只是显得嘶哑一些,没那么尖锐了。   我紧捂着耳朵,往后又退了一步,大声问北贡:“这就是神子??”   北贡点点头,我也没听见它说什么,只感觉耳朵疼得不行,连带着还有点头疼了。   那个怪物是我见过的旧日生物里最诡异的......不!应该是最扭曲的!   它只有一米五甚至还不到一米五的高度,身躯瘦弱得跟落恶子有的一比,从四肢躯干的特征来看,有点像是人类的轮廓,额头很窄,包括这一整张脸,都是标准的鞋拔子脸。   它脸上没有任何毛发,眼眶深陷,我只能看见两个黑漆漆的窟窿,也找不到它的眼睛,额头上全是皱纹,跟老头儿差不多,脸上也有许多类似老年斑的东西。   整体来说,它的皮肤是淡蓝色的,跟北贡不同,并没有透明的现象。   由于它太过于瘦弱,几乎都是皮包骨了,所以我能看见许多类似人类骨骼的特征。   锁骨,肋骨,包括喉结,全都能看见。   这个怪物的手指细长,皮肤表面也全是皱纹,大腿上的肉松垮垮的,上身赤裸没有任何遮挡物,下身则是缠着一圈泛黑的麻布。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那一圈麻布的时候,我只想起黑袍王身上披戴的那一身黑色长袍。   双腿勉强还算是人腿,可是到小腿的部位,就开始往动物的方向变化了。   我看得很清楚,它的两只脚都是蹄子,而且特别像是羊蹄或者牛蹄的样子,皮肤表面长着全身上下唯一的毛发,也是黑色的。   当它张开嘴撕心裂肺的惨嚎声,下巴跟脱臼了差不多,都能碰到自己的胸口了。   嘴里的牙齿跟人类的牙齿很相似,不过都让一些不知名的黑色粘液粘了大半。   我知道这玩意儿绝对不是冤孽,不是后世能够出现的生物.......   在天空中刺眼的蓝色星光下,这个怪物背上生出的双翼也在闪耀着。   没错,它长了一对翅膀。   翅膀跟鸟类动物不像,准确的说,跟我记忆当中所有长着翅膀的动物都不像。   那一双翅膀张开之后间距在两米左右,但翅膀的模样跟轮廓都很是扭曲,像是被人用锤子砸变形了似的,有些地方都弯曲得很不正常。   它的这双翅膀都是半透明的,像是摊开的一层粘液构成,我看不见它翅膀里的骨头,只能看见许多星星点点,闪耀着蓝色光芒的东西。   无论是从体格还是从声势来说,它跟我想象中的黑袍王分身都有很大的差别。   说白了,它只是让我觉得诡异,并没有怎么吓着我。   但很快我就知道这怪物不是善茬了。   当我们打量它的时候,它也慢慢反应过来还有别人在,停住了嘶嚎的举动,站在废墟之上,往我们这边看了一眼。   没有任何征兆,它张大嘴哭嚎了一声,高举着双手直冲我们扑了过来。   我不知道它到底能不能飞,但从我们相隔几十米远,它只是纵身一跃就跳到我们身前这情况来看.......这龟儿子十有八九会飞!   “挡住它!!”   我的指令下达得慢了一秒,在我喊出口的时候,它已经跳到了落恶子面前,横着用爪子一挠,直接将距离它最近的落恶子开膛破肚了。   都不给我反应过来逃跑的机会,它攻击落恶子后,第一时间就开始往我这里挤,不过北贡的反应还是很快的,两只硕大的手掌在瞬间就按在了它肩膀上。   “啊啊啊!!!”   这个怪物疯狂的嘶嚎着,听起来倒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愤怒。   不等北贡有别的动作,它毫无预兆的蹲下身去,如同下跪一般,双膝着地,两只细长枯瘦的手掌也插进了地里。   看见这一幕,我想都不敢想,掉头就跑,只打算尽可能的跟它拉开距离,好争取一点时间。   但不得不说这怪物的动作很快,我刚跑出去一步,它就嗖的一下站了起来。   它的双手拽着一条类似触手的东西,如同挥舞鞭子那般,扬起手一甩,直接将北贡的双腿砸得变形弯曲.......   那不是它的脐带吗?!这他妈还能当武器使?!!   “赶紧拦住它!!快!!”   五只落恶子,除开被它攻击过的那一只倒地之外,其余的四个都扑了上去,不是用双手掐住它脖子牵制它,就是跟树袋熊一样挂在它身上,死死的搂抱着。   与此同时,被砸伤的北贡也站了起来,双手往后一探,紧紧的拽住了自己背上的“龟壳”。   我还没搞明白北贡想干什么,只见那个从不离它身的“龟壳”,竟然硬生生的被它自己拽下来了.......   伴随着嘭的一声闷响,龟壳的边缘处,那一圈翘起来的地方,准确无误砸在了那怪物的天灵盖上。   此时,成百上千的脚步声也在树林里响起。   我咬紧了牙,往那边看了一眼,只觉得这事的岔子要出大了。   “俏仙姑......你还真会挑时候......” 第六十五章 唯一的援兵   跟随俏仙姑逃跑的那些旧教先生,此刻已经没了踪影。   不用想都知道,他们应该是让后面的追兵干掉了。   此时的俏仙姑,奔跑的动作很是慌张,基本可以用连滚带爬来形容。   但在看见我们的瞬间,俏仙姑像是突然冷静了下来,轻笑了两声,放缓了脚步,慢悠悠的开始往我们这里走。   在这个过程中,北贡没有回头,依旧是用手里的龟壳死死压着那只怪物。   尽全力控制住那怪物的四只落恶子,也只是往俏仙姑那边看了一眼,它们也不傻,知道自己该干什么,所以谁也没撒手。   到最后,被那只怪物放倒的落恶子,算是缓过劲来了,跟活人一般,揉着肚子慢慢爬起来走到我身边。   俏仙姑在距离我近二十米左右的位置停下脚,跟我面面相觑的看着对方,眼神说不出来的愤怒。   “你个浑水摸鱼的玩意儿。”   这句话在同一时间,从我跟俏仙姑的嘴里同时骂了出来。   在她眼里,我就是一个标准的搅屎棍,别的不爱干,就喜欢干浑水摸鱼这种事。   趁着她被仙家们追,我调转枪头,直接就上山了。   当然,对我而言她也是一个喜欢浑水摸鱼的人。   不光是她,旧教的所有人都是如此。   这时候,方时良一马当先的从树林里跑了出来,随后就停下脚,没敢乱动。   “我操!老沈你们这是什么情况?!”   从他喊话的声音来看,这龟儿子应该没什么大事,哪怕他已经浑身血迹,像是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一样,嗓门照样是那么有底气。   “这就是黑袍王的分身。”我说着,指了指那个被压在地上动弹不得的怪物:“它不是魂魄状的玩意儿,有肉身存在,好像是叫什么神子。”   “那你身边的那个呢?”方时良小心翼翼的问道。   “它是落恶子啊。”我笑道:“沈家独有的孽,你应该听过吧?”   说着,我一拍脑门:“差点忘了,上次你在海南还见过!”   方时良没吭声,看了看俏仙姑,一抬腿就向我这边跑了过来,中途还故意绕出去,似乎是想拉开自己跟俏仙姑的距离。   等他跑到我身边,我也觉得不大对劲了,左右看了看,依旧找不到其他人的身影。   “就你一个?”我皱着眉,低声问他:“其他人呢?”   “不知道啊,刚才还跟在我后面呢......”方时良也觉得有点纳闷,眉头紧皱的往树林里看了看,表情越发凝重:“我跑出来才发现他们没影了,你说怪不怪!现在连他们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方时良提到这点,我猛地反应过来,前不久还在树林里回荡的脚步声,现在确实是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连曾经存在过的迹象都没有。   “你们跑过来的时候没遇见意外?”我忍不住问他,心都提了起来。   “没有啊......”方时良喃喃道:“就是跑出林子的时候我感觉被什么东西挡了一下,跟塑料袋似的,像是罩在我脸上了,但那就是一瞬间的事,我都怀疑是自己的错觉。”   话音一落,方时良皱着眉没吭声,表情越发凝重。   “看来不是你的错觉。”我叹了口气:“他们要么是被人堵了,要么就是被什么阵局鬼打墙弄在林子里了,但也不对啊.......”   想到这里,我也觉得纳闷,如果真是我分析的这样,那么被困在林子里的人,好歹也会发出点声音吧?   被人堵住了,也不可能被堵住嘴,让鬼打墙迷住了,也不可能让他们失了声.......   “别想了。”俏仙姑冷不丁的开了口,笑得不亦乐乎:“在山里绕了这么久,他们脑袋都快晕了,怎么可能发现这附近有阵局呢?”   听见俏仙姑这么说,我的心顿时就沉了下去。   “看来他们还真是着道了。”我低声说着,看了方时良一眼,心情有点复杂:“这么多人都中招了,怎么就你跑出来了?”   按理来说,方时良的本事应该不会太弱,但也不可能比袁绍翁他们强出太多,甚至还可能不如他们。   但就是这样,方时良还是毫发无损的跟上来了,压根就没有被俏仙姑所说的阵局困住。   “我他娘的上哪儿知道去?”方时良满脸无奈的看着我:“你要是这么说,那我也纳闷啊,为什么就我.......”   说到这里,方时良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眼神变得复杂起来,凑到我耳边低声问我:“会不会是因为我体内的山河气?”   “这还真有可能!”我瞪大了眼睛,心说方时良修行的就是山河门,所以他体内行的气跟普通先生不一样,是在这个时代独特到几乎濒临灭绝的山河气。   如果真是因为山河气的原因,那这件事就可以完全解释通了。   只不过有一点我想不明白,方时良也觉得很诡异,就是那些人被阵局困住之后,怎么都没声了?   总不能一个大阵把所有人外带仙家们全都放倒吧?   袁绍翁,镇江河,董老仙儿,莽千岁,还有那一众仙家跟先生们.......   能放倒一堆我们不觉得诧异,要是一口气把前四个狠角儿都给弄倒了,那我们就真的心服口服了。   “你说的阵局是用来杀人的?”方时良很虚心的问了一句。   俏仙姑笑着耸了耸肩,没回答,压根就不想给我们任何解释。   “算了,我也不在意,要是他们死光了,那就只能怨他们自己本事不够。”方时良笑了笑,握着剑柄,猛地一抖手腕,轻轻松松就将剑刃上沾染的血迹甩在了一边。   方时良转过头看了一眼,见那个所谓的神子已经被死死控制住了,脸上的表情也随之轻松了不少。   “就她一个,没别人了?”方时良问我。   “反正我来的时候就只有一个赵仙洪。”我笑道。   听见这名字,俏仙姑僵硬了一下,忙不迭的问了句:“它人呢?!”   “死了啊。”我说着,还特意指了指神子:“你们供奉追寻的神胎,刚醒过来就把赵仙洪给弄死了,还是用脐带勒死的。”   “不可能......它有信物护身.......神子不会攻击它........”俏仙姑自言自语似的说道,不停的摇着头:“这事是不会出岔子的......不可能出岔子!!”   俏仙姑已经气得颤抖起来了,眼里满是凶光,看她那意思,似乎是恨不得活吞了我们。   “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笑着耸了耸肩,学着她刚才的动作,对答案避而不谈。   “斩断脐带。”   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悠然响起。   方时良是第一次听见这声,更何况还是从他背后传出来的,所以北贡冷不丁的一说话,可把他吓得不轻。   “我操?你会说话?!”方时良瞪着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北贡:“你不是哑巴吗??”   “说话小心点。”我嘀咕道,用胳膊肘撞了方时良一下:“它要是抽你我可拦不住。”   北贡并没有在意我跟方时良的对话,双手环抱着龟壳,死死压制住趴在地上的神子。   “脐带在供养它......我要控制不住了.......”北贡颤抖着说道:“斩断脐带......快!!”   听见这话,我瞬间打了个冷颤,随后就左右扫视着,寻找着北贡说的脐带在哪儿。   真别说,我这一找还真找到了。   脐带就在神子的身边,在它手臂上,有几条筷子粗细延伸到土里的触手.......   “就这个?”方时良问我。   “像。”我点点头,有点不敢肯定,因为这几条触手的状态跟我们之前遇见的脐带不同。   但还不等我问北贡,方时良一抬手,剑尖指着地面,横着划了一下,如同切豆腐一般就把那几条触手给切断了。   这瞬间,北贡的声音也响了起来,语气无比的惊慌。   “不是这个!!!” 第六十六章 脐带   听见北贡的喊声,我跟方时良当即觉得不妙,但还不等我们反应过来,一条粗壮犹如小孩手臂的脐带,直接从土里钻了出来,缠住方时良的右腿后,反向开始往神像废墟那边拉扯。   脐带跟神子之间似乎并没有联系,起码在我看来,它们属于完全独立的个体,脐带存活于地下而神子能够游荡在外。   “老方!!”   我没敢犹豫,跑上去拽住方时良的胳膊,只想把他给拽回来。   但事实证明我傻逼了,那条脐带的力量大得诡异,就像是一种无法抗拒的机械力那般,保持着原有的速度,毫不费力的带着我跟方时良一起拖拽。   在这个过程中,方时良也没闲着,不停挥舞着手里的铜剑,但无论他再怎么拼命劈砍,那条脐带依旧毫发无损,保持着匀速,不紧不慢的拖拽着我们。   “妈的跟橡胶一样!”方时良也无奈了,气得直骂街:“这狗东西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脐带。”我咬着牙说道,把手伸进衣领里,将法印掏出来,直接递给方时良:“拿这个往它身上按!”   方时良接过法印之后,按照我的提示,跟盖章似的,啪的一下把法印按在了脐带上面。   在那瞬间,缠绕在方时良腿上的脐带毫无预兆的松开了,不等我们反应过来,它直接缩回了土里,再也不露头。   方时良瘫坐在地上,跟我面面相觑了一阵,又看了看地上被脐带一路划过来的沟壑,满头的冷汗。   “不简单啊.......”方时良颤抖着说道:“这玩意儿是铁了心想要咱们的命......我他妈都以为自己要挂了.......”   说着,方时良把裤腿挽起来,只见他小腿上有一圈被腐蚀掉的痕迹。   裤子没有任何损伤,但他的皮肤上却有一圈伤痕,似乎是某种东西通过衣物渗透进来了,起了一层水泡不说,零零散散的还有一些绿色脓汁沾染在上面。   “妈的真疼啊.......”方时良咬牙切齿的说着,颤颤巍巍的站起身就要往回走:“老沈你问清楚点,如果真是刚才拖咱们走的那条脐带,想要弄断它可不容易。”   “我知道。”我叹了口气。   北贡似乎是听见了我们的对话,没等我们开口发问,它就先一步说,就是那条脐带!只要斩断它神子就没什么能力了!   这时候,俏仙姑也闲不住了,笑眯眯的走过来,站在距离我们几米远的地方,眼神里满是挑衅。   “我不会让你们成功的。”   我没吭声,紧握着口袋里的那块布片,给方时良使了个眼神,示意让他悠着点,给我争取一些时间就好。   方时良也不傻,不动声色的点点头,然后看着俏仙姑很是斯文儒雅的说。   “去你妈的。”   被方时良这么一骂,俏仙姑也显得有些诧异了,估计她是再怎么想也想不到,方时良堂堂大老爷们竟然会跟泼妇骂街一样骂她。   很显然,方时良没有半点自我觉悟,把铜剑往地上一杵,满脸挑衅的看着俏仙姑:“你想拦住我们就试试,丑话说在前面,我不打女人,但不代表不抽你,一不小心把你弄死了,你可别怪我。”   听见这话,俏仙姑冷笑了两声,那你试试呗。   “老沈,你说呢?”方时良看了我一眼,眼神有点复杂,但我知道他是在问我,是先解决了俏仙姑比较好,还是先抓紧时间把那什么狗屁脐带切断了好。   我想了一下,看了看站在那边没动作,跟闲人一样的落恶子。   “喂!!”   听见我冷不丁的大喊一声,方时良跟俏仙姑都被吓得一哆嗦。   一看对方都是这反应,他们俩也觉得有点丢人,纷纷用鄙夷的目光看了对方一眼。   “怂。”俏仙姑骂道。   “老子比你强!”方时良没好气的回了一句,然后有些不乐意的看着我,似乎是觉得因为我才让他丢人了:“妈的你小点声啊.......喊鸡毛你喊........”   我没搭理他,冲着落恶子招了招手:“你过来一下!”   落恶子听见我的招呼声后,毫不犹豫的向我这边走了过来,中途还跟俏仙姑擦肩而过,但并没有攻击她的打算。   “你叫来的这怪物到底是什么?”俏仙姑也在打量着落恶子,很疑惑的问我:“沈家的落恶子我见过,还见过好几次,但哪个落恶子都不像是你这个........”   “你猜猜呗。”方时良耍着嘴皮子嘲讽她,但也丝毫不敢放松警惕,紧握着手里的山河剑,眼神飘忽不定的扫视着。   让他紧张的不是俏仙姑,而是我们脚下的地面。   刚才那条脐带只是被吓走,或是暂时性的被击退了,并不代表我们给它造成实质性的伤害让它不敢露头。   只要机会合适,或者它耐不住寂寞,总会有它露头的时候。   这时,落恶子站在我身边,嘴里低吼了两声,似乎是在问我有没有什么命令。   “你有两个任务。”   我拍了拍它手臂,原本是想拍它肩膀来着,结果身高不够,这龟儿子就跟竹竿一样,又瘦又高.......   落恶子居高临下的看着我,没吭声,在等我接下来的命令。   “第一,尽可能保住他的命。”我说着,指了指方时良,然后转过手指,指了指站在不远处的俏仙姑:“第二,宰了她。”   听见我的话,落恶子呜呜咽咽的应了一声,跟以往不同,它给人的感觉已经没那么暴戾凶残了,而是如黄沙一般死气沉沉。   想想也是,它们出现的时候,不就是砂砾的状态吗?   跟沙身者一样,存在于黄沙之中。   “行,有它帮忙,我对付这娘们也轻松点。”方时良说着,呸的一声吐了口唾沫,使劲眨了眨眼睛,似乎是太过于疲劳了,眼睛里全是红血丝:“她现在没什么能耐了,咱用不着怕她,弄死她轻轻松松啊。”   方时良说的也是我想的。   俏仙姑最大的凭仗是什么?   除开旧教秘法不谈,俏仙姑的本事也就仅限在萨满跟出马这两个法门之中。   这两个法门最为擅长的,不外乎请仙请神。   现在赵仙洪也挂了,其他的仙家也都让镇江河叫回去了,漫山遍野都是我们的人,她还能搬得动谁?   如果那条脐带不从中作梗,不帮俏仙姑对付我们,那这事已经不用想了,方时良跟落恶子联手干掉她,绝对是十拿九稳的事。   “你小心点。”方时良头也不回的说道,声音很细,语气里满是担忧,他应该是猜到我要做什么了。   “放心吧。”   我说着,低头看了看掌心里的法印,刚才要不是有它帮忙,方时良跟我都得被拽到那片废墟上.......难道那里就是脐带的藏身之所?是本体所在?   没等我想明白,落恶子的身体上,很忽然的传来了一阵沙沙声。   那种声音不大也不刺耳,仿佛水流一般,带着一种说不上来的韵律,给人的感觉特别平静。   转头一看,落恶子的双臂已经消失了,不光如此,身躯的其他部位,也在迅速化成惨白色的砂砾。   “我操,这是啥意思?”方时良一愣一愣的看着落恶子,又问我:“还没开始打呢,现在就融了??”   我没吭声,顺着落恶子融化的迹象往地上看。   那些由它身躯化成的砂砾,此刻已经融入了泥土里,完全没有遗留在外的痕迹。   “不是融了.......”我说着,语气也渐渐兴奋了起来:“它要出手了!”   不等我多跟方时良解释,只听轰的一声闷响,俏仙姑身边的土地很突兀的炸了起来,像是有人在地下埋了炸药似的,瞬间炸得尘土飞扬。   不过在那些烟尘之中,还有许多白色的砂砾混在里面,借着天空上的蓝白色光去看,那些砂砾似乎是透明的,像是水晶。   见此情景,方时良也松了口气,手握山河剑,狂笑着冲了上去。   “来!小娘子!让大爷好好教育你!” 第六十七章 另外一个哭声   方时良不喊那一嗓子还好,起码我们还有点觉悟,哪怕是两个大老爷们对付一个俏仙姑,也不会觉得太丢人。   但这一喊.....狗日的,听起来那感觉就变了啊!   感觉我们就是鱼肉乡里专门调戏良家妇女的恶霸,而俏仙姑就是那个可怜兮兮让人欺负的弱女子。   “呼!!”   随着这阵极其突兀的风声响起,越来越多的白色砂砾从俏仙姑身边的泥地里钻了出来,如同活了一般,聚集成一股,直往俏仙姑身上缠绕而去。   在这时,方时良也凑到了俏仙姑身边,竖着一剑,劈头盖脸的就向俏仙姑的脑袋砍了下去。   不得不说的是,方时良的经验还是少了点。   老爷子曾经跟我说过,用剑的话,最好就是捅,再不然才是砍,而且砍人的位置也得有讲究。   如果是奔着弄死对方去的,那么剑刃一定得往脖子上砍,不管能不能把人脑袋砍下来,只要颈动脉一破,那是神仙也难救!   砍脑袋顶的话,砍伤人勉强,砍死人基本不可能,除非是脑震荡让人震死。   此时,俏仙姑的身影已经消失了,彻彻底底的让那层砂砾笼罩在了里面,看着就像是被一团极其浓郁的雾气罩住,根本找不到她的影子。   呼呼的风声就是从那些砂砾上散出来的,听着有种说不上来的沉闷,像是有人拿着锤子不断在耳膜上敲击,闷得人脑袋发晕。   方时良劈下去的剑,已经被那层风沙裹在了里面,我只能模糊听见砰地一声,之后方时良就收回剑往后退了两步。   估计他没得手。   刚才那一声响动,很明显就是金属碰撞的声音,有可能是俏仙姑拿什么东西反击了,看方时良不断搓揉手腕的举动......那一下应该是反震得不轻。   “你忙你的,不用管我。”方时良头也不回的说道。   “行,那你自己小心了。”   话音一落,我扯着嗓子冲北贡喊了一声:“那条脐带是不是在神像废墟下面??”   北贡依旧是玩了命的用龟壳压制着神子,连转头的动作都不敢有,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把那怪物放出来。   “对!神像下面是胎体的残骸!击碎那个就可以了!”   听见北贡给出的答案,我没犹豫,深吸一口气,握着沙身者的法印就开始往那边跑。   在此过程中,我也把俏仙姑身上的媒介放回兜里,等着一会再用。   现在还不是对付她的时候,等我把那条狗屁脐带给搞定了,之后再慢慢收拾她。   不得不说这一片区域给我的感觉很奇怪。   土地比外面一圈要松软很多,或许是因为那条脐带在泥土里活动,跟蚯蚓一样把泥土给松了一遍,踩着感觉都不一样,仿佛使点劲都会陷下去似的。   当我进入顿窍身这个层次后,我的感官要比以往更加的敏锐,这点我深有感触。   在往废墟那边行走的同时,只要我静下心来,把注意力都放在这片泥地上,不一会便能隐隐约约的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地里钻行。   不过它在泥土里钻行的速度很慢,跟蠕动差不多,基本上不会发出声音,动静非常的小,所以我只能模糊的感觉到,而不敢确定下来,连它的具体位置我都没办法确定。   应该是在我的四周......距离我不算远,但也不是贴身跟着的。   “沙老大......虽然咱们没什么直接关系.......可好歹也有点缘分在里面.......如果不是这样您也不会给我法印啊........”   我嘴里嘀咕着,手里紧握法印,跟神棍一样,自言自语似的祈祷着。   与此同时,后面也进入了白热化的战斗,我抽空回头看了一眼,只能看见一个足有四五米高的沙团盘绕在战场之中。   准确的说那是一个龙卷风样式的沙团,风沙不断翻卷着,浓密度极其骇人,根本看不见被沙团掩盖的方时良跟俏仙姑。   不见其人,只闻其声。   在那片风沙里,时不时就会传出金属交击的声音,如果我没猜错,那应该是方时良跟俏仙姑面对面的开始交手了。   俏仙姑倒是没出声,只是方时良一个劲的在骂。   “哎呀俏仙姑!我就纳了闷了!你个娘们的力气怎么这么大?!”方时良骂着,语气万分不乐意:“在山下都让你踹过好几脚了!你让老子劈你一剑怎么了?!有你这么不讲道理的吗?!”   方时良还没骂完,很突然的“嗷”了一声,估计是中招了,听他惨叫的声音就足以判断,这一下子疼得要命,绝对的。   “你他娘的戳我心口干啥!”方时良怒吼道:“差点就把老子戳死了你知道吗!”   听见这话我是真的憋不住笑了,我操,方时良你也够有意思啊,人不就是为了弄死你吗?还指望着俏仙姑手下留情?   “你找死!!”俏仙姑大吼道。   从她的吼声来看,俏仙姑应该是动了真怒了,她冷不丁的这么一吼,还真能吓住人!   起码我就被吓得不轻,就跟原来陈秋雁生气的时候训我一样.......光是听一听都要打冷颤!   在这时,我发现脚下踩着的泥土蠕动了两下,不光是这里,连带着其他地方的泥土,都开始疯狂的蠕动。   仿佛地下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似的,那种景象极其骇人,吓得我当即回过神,提上速几步就跑上了那片废墟。   说来也怪,等我踏上废墟之后,那些松软的泥土又恢复了原状,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异动似的诡异。   “怎么回事.......这玩意儿要出来了?”我喃喃道,不停左右扫视着,等我研究了半分钟,四周还是没什么异动,我这才放下心开始在废墟上寻找所谓的胎体残骸。   其实我心里也有点嘀咕,北贡所说的胎体残骸......不会是类似胎盘的东西吧?   想到这里我不禁打了个冷颤,倒不是害怕,是觉得有点恶心。   那些被脐带汲取养分的旧教先生们,依旧是一动不动的站在四周,跟木头桩子一样毫无威胁力。   但不可否认的是,在这些尸首的眼皮子底下捣鼓,我心里还是挺虚的,生怕他们看不过眼冲上来收拾我。   不过好在现实没那么狗血,这些尸首只是单纯的站着,谁也没有攻击我的意思,稍微观察了一会我也就放下心了,开始在废墟上不断的翻找。   跟翻垃圾堆差不多,我脚下不是枯枝碎石,就是一些湿润的黑色麻布。   左丢一块,右甩一块。   短短半分钟的光景,我就在原地刨出了一个足有一米多深的大坑。   踩在坑底,我正要继续往下刨,只发现脚底踩着的东西有点不大对劲。   好像......不是麻布?   我揉了揉眼睛,蹲下身仔细看了看。   就在这时,十几只近乎于人类的眼睛,毫无预兆在我脚下的黑色麻布上睁开。   它们先是疯狂的左右转动了一会,之后就直勾勾的盯着我。   “这.....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我喃喃道,没敢犹豫,蹭的一下从坑底窜了出去。   等我站在坑边往下一看,那些跟人类眼睛差不多大的眼珠子,已经出现了异变。   许多泛黄的油状粘液,就跟流眼泪似的,断断续续的从它们眼角里流了出来。   闻起来......那些液体似乎真的是油。   没等我想明白,整片神像废墟都开始疯狂的摇晃,那些被脐带操控的尸首,也以肉眼看见的速度干瘪下去,步了赵仙洪的后尘。   “来!”   我咬紧了牙,握着法印的手掌不断颤抖着,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老子倒想看看你是什么玩意儿!”   就在我做好迎敌的准备时,一声凄厉到极点的婴儿啼哭声,毫无预兆的从我前方不远处传来......   我听见这声音的瞬间就傻眼了。   这......这怎么还有一个?! 第六十八章 残骸   事实证明,任何事都不是绝对的,哪怕自己想得再怎么理所当然,都会有出变故的时候。   我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看见神子被北贡它们压制之后,我心里也就没那么紧张了,再一看法印能击退神子的脐带,我也就更放松了。   可我万万没想到......这他妈怎么还有一个??   听见那阵熟悉的婴儿啼哭声,我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声音跟我之前听见的完全一样,跟先前神子发出的啼哭声也很相似,但怎么就还有一个呢??   与此同时,北贡也察觉到不对劲了,抽空转过头往我这边看了一眼。   “北贡!!这里怎么还有一个?!”我扯着嗓子大喊道,声音都是抖着的,心说这要是还有一个神子,那这岔子可就出大了,老天爷是摆明了要玩我们啊!   有那么一个已经很难对付了......要是再来一个.......我们还活不活了?   “不是神子!!那是它的残骸!!”北贡也大声回了我一句,虽然语气有些凝重,但还不至于紧张到手足无措的地步。   从它的语气来说,我暂时可以放下点心了。   如果这里还有一个神子,北贡不可能那么淡定。   我知道它有多害怕黑袍王,包括黑袍王的分身也是如此,惧怕到了极点,如果这里真有另外一个神子,它早就叫出来了。   想到这里,我深吸一口气,顺着这阵啼哭声传来的方向,壮着胆,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   其实这个过程中我也在不断的回头看,我完全想不明白刚才自己在坑里看见的是什么??   那玩意儿就像是一片深黑色的油状沥青,长出了一只只带着眼睫毛跟眼皮子的眼睛。   无论是从轮廓大小还是从细节来看,那些眼珠子都跟人类的眼睛没什么两样,甚至可以说相似度足有十成!   眼白也是纯白色的,只有虹膜是纯黑色,但能够模糊看出来颜色更深的瞳孔。   它们给我的感觉很是诡异,但也仅仅是诡异,还不至于让我觉得害怕,因为我感觉它们对我没什么威胁。   似乎......不是敌人?   想到这里的时候,我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人眼,旧教,祭品......怪物??   回忆起以往我见识过的那些特殊冤孽,那一个个被旧教创造出来的怪物,我脑子里想到了许多东西。   “俏仙姑!!”我忍不住回头喊了一声:“你们旧教派来黑龙山的人不少吧?!那些先生呢???”   听见我的问题,俏仙姑冷笑着没回答,反问我,关你什么事?   “你们原来干的这种事可不少啊!”我有些惊讶的问她:“这次是良心发现了?你们开始拿自己人当祭品了?”   俏仙姑冷笑了两声,语气无比的坚定,虽然我看不见她的脸,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表情,但从语气来说......我真的可以感受到那种对自我信仰的虔诚,那种不顾一切的热诚!   “不光是自己人。”俏仙姑笑道:“还有之前来攻山的东北后生,有不少都被我们拿来祭神了。”   一听这个答案,我心里也就有谱了,看来跟我想的一样,那十几眼睛......应该就是那些被当做祭品的先生所化。   我之所以会觉得那些眼睛对我没有威胁,很有可能我看见的那些都是由东北先生们变来的。   愤怒吗?   有,但不多,因为我知道,负面情绪是导致失败的重要原因之一。   在这个节骨眼上,我必须比任何人都要冷静,只有这样才能应付接下来的麻烦。   这一次的事要是办成了,就算是给他们报仇了,所以也用不着怒。   我沉着气,顺着婴儿的啼哭声走过去,在看见那个发出声音的源头时.......我不知道眼前的这玩意儿究竟算什么.......   它超脱了常人的理解跟想象,无论我再怎么看,我都觉得这种东西不该存在于后世,哪怕是旧日时期,也不该有它的存在。   像是这样的东西,只能存在于天马行空的梦境.......不!!应该是存在于噩梦里!!   那是一团巨大的烂肉状物质,整体是圆球状的,直径至少有一米五的样子,就躺在这片废墟正中的深坑里。   咱们暂且将它称其为生物.......   它的皮肤是一层腐烂发臭的深绿色烂肉,也许是因为腐坏了,许多地方都陷下去了一条条沟壑。   而在这些沟壑里,则又生长出了一些像是菌类植物的东西。   这些植物的表层都闪烁着油光,甚至还在滴滴答答的往下滴油,就是我先前看见的,从那些眼睛里流出来的油!   在勉强还算完整的皮肤上,长着一张张人类的嘴。   这点我没看错,那些嘴跟后世人类的嘴完全一样,嘴唇,牙龈,牙齿,舌头,这些该有的都有......   只不过唯一跟正常人有出入的地方,恰好就在舌头上。   这无数张嘴里生长的舌头,比人类的舌头更薄也更窄,有点像是蛇类动物的舌头,顶端非常的尖细。   我现在可以肯定的是.....我听见的婴儿啼哭声,就是从这无数张嘴里发出来的!   远处一听,婴儿的啼哭声只有一个,但当我站在它的身边,这才发现那声音不是单从一张嘴里发出来的,是所有的嘴。   当它开始啼哭的时候,这些嘴都会张大到极致,舌头则像是蛇那般,高高的支起身子,在外面耀武扬威,不断的扭曲翻转,滴落着散发恶臭的脓液。   我观察它的同时,我能感觉到,它也在观察我。   很快,它啼哭的举动就停下来了,所有的声音都在瞬间戛然而止。   “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我不敢出声,只敢在心里问自己,身子也不受控制的颤抖了起来。   它给我的只有恐惧,没有面对黑袍王分身时的压迫力,没有那种如临大敌的感觉......对!!   在面对它的时候,我感觉自己面对的不是敌人,是一个真实存在于世界的噩梦!   这就是北贡所说的残骸??   我要收拾的就是它??   等我反应过来,头皮都快炸开了,腿抖得都快站不稳,闻着它身上散发的腐臭,我只觉得害怕,还真没觉得恶心。   就在这个时候,它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的恐惧,把伸出来的舌头纷纷收了回去。   那一张张人类的嘴,也都不约而同的闭合了起来。   两侧嘴角缓缓向上弯曲,露出了一个个灿烂又残忍的笑容。   “你是谁?”其中某张嘴开了口,发出的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你又是谁?”它旁边的嘴也出声了,不像是问我,是在问它。   接下来,这个怪物身上的嘴全都开了口,男女老少的声音都有,不断的互相询问着。   “嘻,那你呢?”   “你又是谁?它是谁?”   “哈哈!!你们都是谁啊!”   我听见这些疯狂的声音,忍不住向后退了两步,额头上已经全是冷汗。   也许是发现我后退的动作了,那些嘴全都没了声音,很突兀的沉默了下去。   过了两秒,它们又齐刷刷的开了口,不过这一次它们发出的声音并不杂乱,而是统一变成了一个浑厚扭曲分不出男女的声音。   “我饿了。”   它说着,身躯也慢慢抖动了起来,底部边缘处钻出了几条粗壮的脐带,就是先前袭击方时良的那种!   脐带就像是这个怪物的腿,它重若千斤的身躯,就靠着这些脐带的支撑,慢慢站了起来,开始向我缓缓逼近.......   我紧握着沙身者的法印,想要开口提醒它,让它别靠我这么近,我是有法印护着的人,我他妈的不怕你!   但无论我再怎么努力,在面对这个噩梦一般的生物时,我也张不开嘴。   “嘻,我饿了。” 第六十九章 噩梦般的生物   我发誓,我宁愿去面对那个被北贡按在地上摩擦的神子,也不想面对这个所谓的胎体残骸。   在它一步步向我这边走来的时候,我能够感觉到的除了恐惧,就只有那种犹如深陷噩梦一般不能自拔的焦虑。   “饿了.......”这个怪物嘻嘻笑着,不断往我这里逼近。   这个过程中,它应该是察觉到我手里攥着的法印了,哪怕我在它身上找不到“眼睛”这种器官,但那种被人注视的感觉依旧是那么强烈。   我能感觉到它在看我攥着法印的那只手......但它为什么不怕呢?!   难道是沙身者的法印对它不起作用?!   “老沈!你搞得定不?!”   这时候,方时良的大喊声让我回过了神,我没敢回头看他,只能壮着胆鼓足了所有勇气,小心翼翼的盯着这个不断接近我的怪物。   从它肉身里伸出来的那些脐带,跟它的四肢手脚一样,行动是靠这些东西,哪怕是触碰外界的物体,也是依靠着它们。   当它距离我不过一米多远的时候,它身上又钻出了两条略细的脐带,直冲着我的胸腹部“撞”了过来。   没错,是撞,那种动作看着不怎么明显,但我能够很清楚的感觉到那扑面而来的劲风。   哪怕我再怎么害怕也不敢犹豫,很勉强的往左侧闪躲了一步,那两条脐带都是擦着我汗毛过去的,速度飞快,力度我倒是没有亲身体会。   凭感觉来说,那一下猛撞,十有八九就跟莽千岁给我一拳的力度相当。   这时候我也算想明白了,甭管它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只要我不还手也不跑,那就是死的下场。   我还不想死,起码还不想这么窝窝囊囊的死。   “狗日的怪胎......”我嘴里骂着,倒也没有继续跑,握着手里的法印,反手就跟盖章似的按在了它的脐带上。   只听呲的一声,脐带上碰触到法印的地方瞬间冒出了一缕白烟,那怪物也像是感受到疼痛了,忙不迭的把脐带给收了回去。   与此同时,北贡那边也有了进展,不知道它是怎么折腾那只怪物了,很突然的,那个被龟壳压在下面的神子惨嚎了起来。   隔着百米远我都能感觉到它有多疼,那是标准的撕心裂肺。   就在我准备抽空回头看一眼的时候,刚袭击我还没得手的这只怪物,很突然的开始往后退去........   看见这一幕,我心里顿时松了口气,这龟儿子竟然也有害怕的时候!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它怕的应该是沙身者的法印。   想到这里,我也算是有谱了,左手抽出一根棺材钉,右手攥着法印,跟抡王八拳似的开始往它身边靠拢。   不过这一次它的反应倒不是后退,而是跟看戏似的看着我,身上长着的嘴都高高咧起嘴角,仿佛是在嘲笑我一般。   在法印即将碰触到它的瞬间,它有闪躲的动作,但我根本就看不见它的运动轨迹,像是一动不动的待在原地,可我就是没能碰到它。   虽然棺材钉很顺利的戳在了它身上,可是这一次我算是长见识了,我还是第一次遇见棺材钉戳不进的东西。   跟方时良之前描述的很像,触感跟橡皮差不多,有韧性,就是戳不进去,而且反弹到我手上的劲儿还挺大,虎口被震得生疼。   就在我准备继续尝试破开这怪物肉身的同时,它也像是发现了我的弱点那般,嘻嘻的笑了起来。   还不等我来得及反应,连着三条脐带,猛地从它身上钻了出来,如同鞭子一般,在半空中不断的挥舞着,扭动着。   脐带挥舞时,虚影看着都连成了一片,只能听见呼呼的风声,想要看清它具体的运行轨迹,基本是不可能的事。   看见这情况我就明白了,我操,它是打算跟我比速度啊!   毫不夸张的说,在想明白这点的瞬间,我掉头就打算跑出去,尽可能的跟它拉开距离再周旋。   法印只有一块。   在近距离的搏斗中,我不可能同时用法印击退它三次,双拳难敌四手,就是这么一个道理。   这怪物的悟性比我想象的要高,我还没能跑出去,它高举在空中挥舞的脐带,直接跟长矛一样扎了下来。   跟我之前想到的情况一样。   我只能勉强挡住它其中一条脐带,另外的两条跟冷兵器差不多,一条扎穿了我的左大腿,一条从我腹腔里穿透了出去。   有肉身蛊护着,说实话,腹腔真不能算是我的死穴,就算它击碎了我的内脏,我也能在很短的时间内恢复过来。   不过大腿受伤就让我有点头疼了。   击穿我大腿的这条脐带,足足有小孩手臂那么粗,而且还是从我大腿正中间穿过去的,腿骨直接被打碎了。   我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平衡,剧痛都是小事,那种突然失去知觉,像是感觉不到自己大腿存在的错觉,才是最要命的。   这只怪物高兴得不行,所有的嘴都张开了,嘻嘻的笑着,跟穿烤肉一样,倒吊着把我提到了半空中。   “狗日的!!你有种放我下来!!”我大吼道,强行稳定住情绪,不敢让它察觉到我内心的恐惧:“咱们俩再打一次!!”   怪物并没有搭理我,自言自语似的笑着:“饿了........”   伴随着它的笑声,一阵极其诡异的声响,悠然从它身上传来。   那种声音很像是我大腿骨被击碎的时候发出的脆响,像是骨骼碎裂的声音。   但是这怪物不该有骨头啊,看它软瘫瘫跟一团烂泥似的,骨头长哪儿去?   不过很快我就知道了,这声音确实是骨头碎裂才发出来的。   各位应该见过从中间砍断的西瓜吧?   这个怪物就差不多是这样的情况。   从肉身的正中间,圆润的裂开了一条缝隙,然后就跟掀起了它的头盖骨一样,整个半圆形的“上半身”,都往后掀翻了过去。   看见它肉身之中的景象,我发誓没有比这更让人恐惧的了。   这个怪物,里面的皮肤跟外面的不太一样,腐坏的现象要更加严重,几乎看不见完整的肉,随处可见的都是腐烂流脓的伤口。   许多带着弧度略微弯曲的牙齿,就这么耸立在那些腐肉上。   密密麻麻,成千上万。   每一根牙齿都有成人食指那么长,顶端尖锐,看着就能感觉到有多锋利。   “好吃.......”   此时此刻,它的笑声要显得更为浑厚,似乎都带着回音,是从它身子内部发出来的。   就跟被吊车吊上高空一般,我被穿透大腿之后,两只手臂也被剩下的脐带缠住了,都是缠住我的手腕,让我动弹不得。   它一边嘻嘻笑着,一边不紧不慢的移动着脐带,将我慢慢往下移。   闻着它肉身内部那种腐烂的气息,我知道它是真饿了......是真打算吃了我!   “操!!松开!!”我咆哮道,手足无措的疯狂挣扎着。   肉身蛊能够护住我,更大的原因,是它能够修复我损坏的肉身。   但要是没等它修复完全,我的肉身就被全毁了呢?   或是说......被损毁的速度远超于修复的速度,肉身蛊还能救我个屁!   就在我距离它的嘴部不到一米的时候,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法印又不是长在我身上的,它束缚住我,反倒是把嘴给彻底打开......它就不怕把法印给吃下去吗?   想到这里,我二话不说就松开了手,法印瞬间就垂直降落,掉进了这只怪物的嘴里。   一阵凄厉到极点的惨嚎声,当即就从北贡它们那边传了过来。   那是神子的声音。   “老沈!!当心你后面!!”方时良的大喊声响彻了天空,甚至把神子的惨嚎声都给压了下去。   我没来得及回头,只听嘭的一声闷响,背部毫无预兆的遭到了重击,眼前的景物也迅速开始消失....... 第七十章 意外出现的声音   我的意识只是暂时性的消失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昏迷了。   但这种情况持续的时间并不长,也就是十几秒的事,跟贫血了突然眼前发黑意识模糊的情况很相似。   当我清醒过来时,我已经躺在了地上,先前还打算吃掉我的那个怪物,则退到一边,疯狂的嘶嚎着。   也许是法印给它造成的痛苦太过于剧烈,它身上所有的嘴都张开了,发出了成百上千的惨叫声,痛苦的哀嚎声。   我倒是想爬起来给它一次迎头痛击,压根不想放过这个痛打落水狗的机会,但是我发现自己根本就动不了。   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瘫痪的状态,无论是哪个受伤的部位,都不再给我传来疼痛感,仿佛一切都消失了,肉身都出现了一种不存在的假象。   我到底是怎么了?   在我意识到不对劲,开始在心里琢磨的时候,方时良已经跑到了我身边,蹲在地上惊慌失措的看着我。   我想开口问问他,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但现在别说是开口出声,我连呼吸都有点困难。   肉身蛊在体内运行的速度似乎是遭到了阻碍,比以往要慢许多,现在根本没有修复我肉身的意思,只是在尽可能的维持着我的生命。   “老沈......你千万撑住啊......你可不能死在这儿........”方时良说这话的时候,身子一个劲的颤抖着,眼睛通红:“有什么办法能救你吗??”   我看着他一声不吭,想回答他的话,但却无法开口。   这种局面......真他妈的糟透了。   “你是不是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方时良问我。   听见这话,我很吃力的眨了眨眼睛,表示他说的没错。   方时良咬紧了牙,转过头往地上看了看,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很快,他就拿了一块像是石头,沾满了血的物件凑了过来。   “骨头。”方时良颤抖着说:“这是你的脊椎骨!刚才让那怪物给挑出来了!”   我操。   听见方时良这话,再一看那块带着血的骨头,我只觉得自己没死真是命大。   “不止这一块......好像你的内脏也被弄碎了.......”方时良一边说着,身子一边颤抖个不停,眼里的恐惧显而易见:“老沈你可千万撑住啊!!咱们没你可打不下去这仗了!!”   我眨了眨眼睛,表示自己没事,但方时良明显是看不懂。   “俏仙姑已经跟我拼得差不多了!那娘们没啥本事!落恶子足够拖住她!”   一听到这情况,我也稍微松了口气。   方时良的状态比我想象的要好,起码他没有受重伤的迹象,虽然额头上有那么几条见血的口子,脖子上也皮开肉绽的,像是让人拿刀砍了,但总体来说......还行!   与此同时,我发现自己的身体状况略微有了点好转,蛊气在我肉身里运行的速度稍微快了一些。   过了半分钟左右,我发现自己能开口出声了。   哪怕声音还是很细,跟蚊子叫差不多,连我自己都快听不清,但方时良还是能听见的。   “那个怪物呢?”   见我开口了,方时良像是松了口气那般,表情轻松了一些,然后忙不迭的回答我:“北贡那边还压着呢,就你这里.......”   说着,他抬起头往那边扫了一眼,不动声色的说。   “还在叫呢。”   听见这个答案,我想了想,又言简意赅的问了方时良一句:“法印?”   “你的法印?”方时良嘀咕着:“你落地的时候,我看见那狗日的吐出来了,好像是掉在这边.......”   方时良嘀嘀咕咕的站了起来,由于我没办法转头,所以只能凭借着声音来判断。   他是在我左前方的那片废墟里翻找,能听见他不断往外甩那些杂物落地的声音。   又过了一两分钟的样子,方时良兴奋的喊了一声:“找到了!”   话音一落,他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我身边,把法印凑到我面前,示意让我看。   “有东西在阻挡我的蛊气运行.......”我说着,缓缓闭上了眼睛,仔细的感受着:“我给你说位置,你用法印帮我划开皮肤,把那些外来的邪气泄走。”   “行,你能忍住疼就没问题。”方时良说道。   邪气入体的情况,是在前不久我才发现的,由于先前的伤势太重,我对身体的掌控力降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所以很多细节我都没察觉到。   在我右手脉门处以及左肩,左肋部,各有一个邪气汇聚的点。   那种感觉很是清晰,就像是身子里有个实质性存在的异物卡在里面,说不上来的难受。   按照我的提示,方时良也一一找准了地方,用法印较为锋利的那个边缘,依次划开了我的皮肤,把里面的那些东西给泄了出去。   普通的法器利器是做不到这点的,不用想都知道,那种气跟传统认知当中的气完全不同,与方时良受伤时体内的气倒是有点相似。   短短数十秒,方时良就帮我动完手术了,不得不说我们俩的默契还挺足,在动“刀子”的时候,他没有划错任何一刀。   当这些邪气纷纷泄走,被阻碍的肉身蛊也开始飞速运行了起来。   我的肉身就像是一块残缺的拼图,肉身蛊则是拼图的人,我能感觉到它在一块块的修复我的身躯。   对于骨头的修复我是最敏感的,因为这跟血肉不同,骨头在生长时,有种说不上来的酸痛。   那种奇妙的感觉,就跟被挠痒痒一样,忍不住想笑。   “妈的你可吓死我了!”方时良看见我脸上露出笑容时,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脸上全是后怕:“你晕过去的时候我都以为你死了!”   “没事,我命大,一般的情况死不了。”我笑了笑:“等我再歇一会,咱们俩先把那怪物给做了,法印能对他造成伤害,这就是咱除掉它的路子!”   闻言,方时良也兴奋了起来,忙不迭的点点头:“你要是没劲儿,就让我上,我就不信咱们俩联手还能干不过.......”   没等方时良把话说完,我只觉得头顶上很突兀的飘来一片乌云,黑压压的,直让人喘不上来气。   方时良的反应不慢,几乎是在我感觉到不对劲的瞬间,他一抬手,从下往上竖着一剑劈了过去。   但接下来的情况却不是我们能够想象到的。   砰地一声脆响,方时良手里紧握的山河剑掉在了地上,而他被人也像是受到了重击那般,仰头倒在地上再无声息。   我能看见他脸上有一个明显的凹痕,似乎是被什么东西捶打了,嘴里的牙都掉了不少,伴随着呼吸,他还一个劲的往外咳血.......   “嘻。”   那个熟悉的声音,又一次在我头顶上响了起来,我拼了命的往上仰着头,只见那怪物就在我身边,距离我恐怕还不到十公分。   它是什么时候过来的??这点恐怕我是得不到答案了。   也许是求生欲在作祟。   我本来还没缓过劲,只能勉强动一动脑袋,但在它给我的压迫感下,我发现自己的手脚也能勉强的动一动了,于是便开始挣扎。   不过这点挣扎的举动,貌似是徒劳的。   只在瞬间,那怪物伸出来的两条脐带就如同利剑般,彻底穿透了我的手掌,死死缠绕在了我的手臂上。   而我想用来救命的法印,还在方时良手心里攥着呢。   妈的......   方时良你个龟儿子.......你看见它来了别用剑啊!直接拿法印砸它不行么!   我哭笑不得的躺着,放弃了挣扎的举动,心里已经不是绝望了,是死一般的淡定。   这次算是栽了,不过我栽的还真有点不服气,这他妈的.......   “怎么是这玩意儿?”   忽然,一个极其陌生的声音,很突兀的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这个声音我从来没有听见过,但可以肯定的是......那是一个老人的声音。 第七十一章 降   只听嗖的一声尖鸣,似乎有什么东西破空而来,直接撞击在了那只怪物的身上。   下一秒,它就发出了难听刺耳的惨嚎声。   又是两声连续而来的尖鸣,我发现自己的两只手臂疼了一下,还不等我反应过来,我对于自己肉身的操控力就恢复了八成。   几乎是下意识的,我连滚带爬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往刚才那人说话的方向看了过去,但却什么都没看见。   我可以肯定是刚才有人站在这里,甚至我都能感觉到刚消失不久的目光......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凭空消失了!   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包括那片区域,也没有刚被人踩踏的痕迹。   我的手臂之所以会疼,也是因为刚才那人丢过来的两枚木锥子。   看着像是桃木雕琢的,尾部嵌着一枚桃核。   这锥子的前端被磨得极其锋利,就那么直愣愣的插在我手臂的肌肉上。   但好在插进去的部分不多,拔出来之后,或许也有肉身蛊在起作用,伤口很快就止住血了。   光是从外观来说,这两根木锥子很像是法器,但具体是哪门哪派的东西,我是没能看出来。   至于那个怪物为什么惨嚎,原因很简单,它身上也插着木锥子。   不过插在它身上的那些木锥,规格要比我这个大多了,光是留在外面能被我看见的,都有一米五左右的长度。   毫不夸张的说,扎在怪物身上的木锥,跟长矛没什么两样,尾巴上嵌着的可不止一枚桃核,足足有七个。   看见这情况的时候我脑子里也在琢磨,难道这怪物的弱点是桃木?   就在我满头雾水百思不得其解时,那个先前才传进我耳朵里的声音,又一次响了起来。   “三分钟。”   一听那人这么说,我也不禁愣了两秒,三分钟......啥子意思??   还有三分钟这怪物就能让他弄死了??   我想到这里,只见这怪物剧烈的抖动了几下,瞬间就塌了下去,跟融化了似的,身体直接变形了。   不再出声,不再有动作,仿佛是死了一般,就瘫软在我的面前。   看见这一幕,我大概知道他说的“三分钟”是指什么了。   这怪物很明显还活着,哪怕它没了声息,我也知道它还有一定的生命力,那是任谁来看都能感觉到的.......   很有可能。   那个老头儿说的“三分钟”,就是给我争取的时间,他只能暂时性的镇住这只怪物三分钟。   在我想到这点的瞬间,忍不住就打了个冷颤,妈的,时间不多了。   等我跑去捡起方时良手里的法印时,俏仙姑那边又有了变故,似乎是找到方法从落恶子的压制中脱身而出,怒吼着冲我奔了过来。   “沈世安!!!你就非得挡我们的路吗!!”   俏仙姑的怒吼声有些沙哑,能感觉到她语气里那种夹杂着无奈的愤怒。   在这种紧要关头,我的大脑只运转了两秒就想到了对策。   我不知道怎么去解决掉这个怪物,所以只能赌一赌,但目前来说,俏仙姑才是我最大的威胁。   当我跟怪物动手的时候,她要是在背后捅我一刀,我岂不是得冤死了?   “呼!!!”   伴随着一阵堪称震耳的风声,先前化作砂砾的落恶子,此刻已经恢复了最初的形态,眨眼之间就挡在了俏仙姑身前。   看见这情况,我连犹豫的动作都不敢有,原地盘腿坐下,开始飞快的在行李包里翻找家伙。   “你拦住她!别让她靠近我!”我头也不抬的喊道,说白了,我就算想抬也不敢抬,生怕浪费一秒钟。   我不想跟俏仙姑发生任何接触,真的,我不傻,跟她近距离玩搏击,我就算不输也是毫无胜算的,最多平手。   方时良是我见过的人里肉搏能力最强悍的,有他再加上落恶子,不照样被揍得挂彩了吗?   更何况俏仙姑的状态不错,从她往我这边奔跑时的动作来看,应该是受伤了,但伤势不重,压根就不会影响她的战斗力。   比起她而言,落恶子的状态也丝毫不差,在此之前跟她缠斗了这么久,照样没有损耗,这就是冤孽比活人厉害的地方了.......   老爷子能够在行里扬名立万,凭借的就是三个字,本事硬。   沈家的十八门落恶降对人体消耗有多大,这点用不着我多说大家都清楚,但就算如此,老爷子也能依仗着自己的肉体凡胎,一次性使出五门降术去对付人或是孽......   这种事我不光在别人嘴里听说过,老爷子自己也说过,这么做的代价极大,所以能不用就别用,否则的话......   “寿终正寝是不可能了。”老爷子的原话是这样的,说话的语气倒是轻松,似乎压根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沈家的降术为什么堪称国内第一?就是因为咱们家的降术没有副作用,不会像是其他法派的术法那样,得用寿数去跟上天借力。”   “但是。”   说到这里,老爷子停顿了两秒,继续说:“你一次性使用多门降术,那就跟逆天而行差不多,降气对你自身的消耗是你承担不起的,身子骨受不住是一回事,它们还得拿你的寿数去抵债.......”   寿数换取力量,这是行里的常识。   但在我们沈家人眼里,值得拿寿数去换的力量,基本上都属于逆天而行的力量。   很残酷,也很现实,但不可否认的是那种力量极其诱惑.......   “五门降术,十年寿数。”老爷子是这么说的:“如果是人与人斗法,我没有被人制住,也没有受重伤损耗太多的气,那么可以说在咱们国内,没谁能抵挡五门齐出的降气。”   这话不是夸张,我曾经听闻人菩萨说过,老爷子也有不顾一切跟人玩命的时候。   “包括我在内,谁也弄不住他。”闻人菩萨苦笑道:“你是没见过你爷爷撒疯,当年他在四九城跟人闹的那事,特别是在北方一带,谁都忘不了,现在还有不少老先生记着呢,跟他们聊起这事来,都能让他们吓尿裤子。”   可以说沈家的五门降术齐出就是无敌的,除开旧教跟吴仙佛那个怪物不谈,我觉得应该没人能抵挡住。   五门降术,那可不是一加一那么简单。   “爷......你能一次性使五门.......我也不能给你丢人.......”   我嘀咕着,拿出一面泛黄的麻布,在地上铺盖着。   这块麻布是一个极其规整的正方形,上面的图案很简单,就是正中间画着一个圆圈,里面有几笔类似于云纹的图案。   铺盖好后,我飞快的点燃一炷贡香,插在这块麻布前方,之后就在麻布正中间盘腿坐了下去。   这块麻布的面积应该是在四个平方左右,挺大的,让我坐着歇口气也绰绰有余。   此时,贡香像是感应到有人入阵了,燃烧的速度也变快了不少。   “还有两分多钟.....够用了......”   我自言自语似的嘀咕道,随手从腰间抽出棺材钉来,横着一划,破开了右手两根指头的皮肤。   很奇怪的是,在这个时候肉身蛊似乎失去了效用,根本没能帮我修复肉身,伤口处血流不止,恰好让我得偿所愿。   如果它止血的速度太快,我还真有点头疼呢.......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笑了起来,动作飞快的开始用指头蘸着血,在麻布上画着几乎算是狂草的符咒。   在手指刚碰触到麻布的时候,我能感觉到自己肉身的变化,有一些肉眼无法看见的东西,正顺着我手指上的伤口,迅速向麻布里流逝着.......   我咬着牙,脸上的笑容更甚。   来吧,忍你们这么久了.......就让咱们好好的拼个你死我活!! 第七十二章 七门阵   这块麻布,就是沈家秘术的钥匙。   但这并不是老爷子传给我的,而是我依照着自己记忆里的图案,一笔笔绘制上去的。   我见过老爷子用来压箱底的那块麻布,也知道这玩意儿的做工不复杂,图案也没那么讲究,所以制作这个赝品只花了我半天时间。   就是前几天我们刚到东北还在住酒店的时候,我自个儿偷摸着研究出来的......   当然,像是肯定像,只不过能不能用,这点还有待考量。   麻布是消耗品,特别是这种底部裹了一层香灰的麻布,用人血画过一次符咒起过一次阵,基本上就算是废了。   所以我这次多准备了几张,就为了对付这帮旧教的牲口。   要怎么样起降阵?   这点我相信大家也有印象,除开较为特殊的几门降术之外,其余的降术,准备工作都比较繁杂。   想要一次性起五门降术,且不说身体能不能撑得住,就是想做准备工作也是忙不过来的,除非我多长了七八只手。   就因为如此,起多门降术的方式,与传统的起降阵不同。   沈家的十八门降术,每一门都是极其独特的,但又跟其他降术之间有所联系。   阵局原理,脉络连接,运行的方式,这些都是大同小异的,区别并没有那么大。   所以在这块麻布上,降术的阵局就如同棋子,麻布的本身就是棋盘,我只需要将它们之间阵局的联系再拉近一点.......   不需要法器,不需要那些繁杂的步骤,我照样能起阵。   当然,这种起阵的方式也有缺点,就老爷子自己说过的,不起三门以上的降术,这块麻布基本就等于废品,根本不会让你成功的起阵。   就像是拼图。   三门降术是三块残缺的拼图,必须凑在一起,脉络互通,借用人体的降气做引起阵,这样才能把拼图给拼好。   少一块不行,多一块可以,就是这么个理。   其实在老爷子他们出事之前,我压根就没想到沈家还有这门本事,一切的心思都抛在了肉身蛊上。   我知道这种行为有点忘祖背宗的意思,但不可否认的是,肉身蛊给我带来的好处太多,而降术呢?   每一次我受到的负荷都不小,甚至还有濒临死亡的时候,并且降术也不是那么好用的,某些对手根本就不怕这玩意儿.......   当然了,也有可能是我的实力太弱,在降门里只能算是初出茅庐的后生,还比不得老爷子他们那种炉火纯青的降术造诣。   比起降术,肉身蛊给我带来的效用更加直接,不光能保住我的命,让我几乎成为一个不会死的活人,还能变相的增强肉身体质,从某种偏门里,脱离肉体凡胎的范畴。   我遇见的许多先生,斗法厉害,但要是轮到近身搏击,那就不是我的个儿了。   大家可以想想,有多少先生是让我抓住机会近身制住的?   能一刀捅死的绝对不脱裤子放屁斗法,尽最快的速度解决战斗,这就是我一向的宗旨。   不过到了现在......我却觉得有点不对味了。   如果我不是沈家的独子,不是沈家唯一的掌舵人,那么我爱怎么玩就怎么玩,哪怕用枪跟人斗法,人施法我就给人一梭子,也不会有谁说个不合适。   但追根究底,我都是沈家的人。   不靠着沈家的术法扬名立万,反而像个街头混混一样,跟人动手就掏棺材钉捅人,这说出去能服众吗?   更何况......我作为沈家的继承人,觉悟性是不是低了点?   老爷子在国内被称为降门的掌舵人,行内的降师有八成都服他,为什么?   有些东西是必须要守护的,无论是作为一个降师的尊严,还是作为沈家家主的尊严,都需要去珍惜,哪怕是拼了命也得去护着.......   说白了。   这段时间我的办事风格跟那些坏规矩的先生没两样,只想着赢,却没想过自己的身份。   就算是再想赢,也得靠着正当的方式,让人服气的方式去赢。   “爷......对不起.......我错了.......”   我自言自语似的说着,画符布阵的动作越来越快,眼睛也变得越来越红,不知道为什么,许久不见仿佛是从我体内消失的眼泪,竟毫无预兆的从我眼里流了出来。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   或许是后悔吧。   也可能是觉得自责.......生怕老爷子在天上看着,因为我的所作所为而没脸见人。   曾经的我不是这样的。   我只想让自己变得更好,让老爷子更骄傲,能让他觉得这么多年辛苦拉扯大的孩子,能撑起沈家的未来,能让他安安心心的放开手,过一个属于自己的晚年。   但我做到了吗?   “爷......我对不起你!!世安给你丢人了!!”   我撕心裂肺的喊着,眼泪仿佛是止不住一般流着。   此时此刻,麻布上已经被我画好了七个阵图,而俏仙姑的长袍残片,也让我攥在了手心里,死死按在麻布上。   “沈世安!!你要干什么?!”   俏仙姑似乎是察觉到情况有点不对,在跟落恶子周旋的时候,她也在想方设法的往我这边靠近。   在问我这句话的时候,我能感觉到,她的语气已经开始慌了。   刀山,石压,炙峰,铁树,血海,鬼磨,锯身。   一共七个阵图,一共七门降术。   如果成了,俏仙姑有可能死,最不济也会让她重伤,如果败了......三分钟的期限也快到了吧?   “天惶惶,地惶惶。”   “黑白无常,怒目四方,牛头马面,迎人入堂。”   “三魂随去,七魄顿窍,生犯杀劫,当殂灵光。”   “闻师诵,杀生当落刀山劫。”   “如我见,因果恶债报此生。”   “是我想,五鬼立刀十煞镇。”   “尊敕令,千刀万剐不留身。”   我大吼着,嘶哑着嗓子,死死按住那块长袍的碎片:“起!!!”   伴随着这一个“起”字出口,瞬息之间,天空上就响起了一阵极其刺耳的邪龇声,而俏仙姑也在刹那间遭受到了降气的侵蚀,撕心裂肺的惨嚎了起来。   看见这情况,我眼中的泪水更是止不住的往外流着......成了!!成了啊!!   这时,我也不敢犹豫,尽最快的速度念出了其他降阵的咒词。   “天惶惶,地惶惶。”   “业障无常,祸福自当,罪生犯劫,命殂灵光,狱卒上请,判官三拜,后土赐下,石压四方。”   “闻师诵,杀身有违来生法。”   “如我见,厄难业障报此时。”   “是我想,承天效法后土镇。”   “尊敕令,打入石狱不留身。”   “起!!”   伴随着一个个降阵的运转,我体内的气息也在飞速流逝,仿佛是被什么东西吸走了生命力似的......   我的肉身在迅速衰竭,比起那个怪物击穿我脊椎骨还要衰竭得快。   不过现实的情况也不算那么糟。   肉身蛊在运转,它从肉身而生,哪怕我流逝的气息再多,它也能不紧不慢的给我补上。   至于我使用这个法门会折掉多少寿数,这点就不是我该关心的问题了。   有肉身蛊在,如果不被外力杀死,我觉得自己的寿数很有可能是自己说了算.....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了,只要能赢。   靠着沈家的术法,能暂且赢下这一局,折再多的寿数,我也觉得值了!   “沈世安!!我杀了你!!!”   俏仙姑的惨嚎声里,痛苦多过于愤怒,语调都有了种畸形扭曲的变化,声音听着极其的怪异。   在这时,我已经念出了第六门降阵的咒词。   有肉身蛊的支撑,我起七门降阵,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   当我开始念叨咒词时,俏仙姑的惨嚎声也是越发凄厉,直响彻了整座黑龙山....... 第七十三章 苏醒   刀山,石压,炙峰,铁树,血海。   这五门降阵在此之前我也用过,私底下也练习过不少次,所以用起来还算轻车熟路。   至于后面的那两门降阵,鬼磨,锯身......这还是我第一次用。   鬼磨降,全名十八落恶磨身降,与其对应的地狱是石磨地狱,又称铁磨地狱。   在传说之中,生前糟蹋五谷粮食,或是为非作歹成了贼人,死后就会落入石磨地狱,经受常人无法想象的苦难。   先是被众鬼推入石磨,被生生研磨成肉酱,之后又重塑人身,再一次重复着之前的过程。   沈家的这门降术其原理跟其他降阵差不多,但造成的效用却与其他降术天差地别。   可以这么说,沈家的每一门降术都是相同的,就像是一副内容差不多的画,只是多一笔跟少一笔的关系罢了。   但每一个阵局,都对应着十八层地狱的寓意。   如这一个鬼磨降,被降气侵入肉身之后,第一时间,受到降气侵蚀的活人就会感受到痛苦,并且肌肉组织会迅速的崩溃。   这点不用怀疑,老爷子不可能拿这种事跟我开玩笑。   哪怕就指甲盖那么大团的降气,也足以让普通人的整条手臂肌肉融化,但皮肤却不会出现任何异状,只会因为肌肉的融化而往下塌陷。   肌肉融化是第一步,在那之后就是脂肪,乃至骨骼的迅速融化。   不过仔细想想,这也不算是真的“融”了,因为肌肉骨骼并没有化成液体,而是会变成肉末状的存在。   如同被人丢进石磨里硬生生碾成这样.......这门降术的名字也是由此而来。   至于锯身降,这门降术倒是直接许多,杀人的手段也比较单一。   锯身降对应是十八层地狱中的刀锯地狱,凡是偷工减料者,投机取巧者,欺上瞒下者,拐卖妇女儿童或是买卖不公黑心,都会被打入这个地狱。   众鬼会把苦主捆绑在木柱子上,之后就会用一把奇长的锯子,从裆部竖着往上锯,直到把整个人锯成两个对称的“半人”。   这门降术能造成的效用,跟这点差不多,被降气攻入肉身之后,降气先是会凝结在丹田处,之后又往两边延伸,直至将整个人撕裂成两半.......   当然,也可以说是肉体凡胎经不住降气的穿梭,肌肉,骨骼,皮肤,自己撑不住开裂了。   “沈世安!!!”   俏仙姑的咆哮声已经满是痛苦,整个人控制不住的跪在了地上,落恶子也想抓住机会一举击杀她。   不过到了这时候,俏仙姑似乎还有余力,不知道从兜里掏出来一颗什么东西,似乎是一颗黑漆漆的珠子,抬手一甩,准确无误的就砸在了落恶子的脑门上。   几乎是在瞬间,落恶子的肉身就被这颗黑色圆珠击溃了,甚至被击溃之后都无法聚集起来,直接散成了漫天的白色砂砾。   看见这一幕我是真有点诧异了,我操,怎么俏仙姑还能撑得住??   仅仅是一招就能击溃落恶子?!她的本事就这么大?!   不过很快,我就看见那颗黑色圆珠掉在了地上,并且还发出了一声很清晰的,类似玻璃碎裂的声响。   “你竟然能把我逼到这一步.......”俏仙姑颤抖着,双手死死扣着地面,指尖都插进了土里,声音里满是痛苦:“有本事把降气收回去!!咱们堂堂正正的斗一次!!”   听见这话我差点没忍住笑出来,你他娘的还好意思说堂堂正正?你都在背后阴过我们多少次了?   且不说在东北你干了多少阴险毒辣的事,就老爷子他们被一把火烧死这事......你敢说自己一点责任都没有?   “我不想跟你斗......也不想堂堂正正的跟你打.......”我咬紧了牙,死死按着掌心里那块属于俏仙姑的长袍残片,身子也控制不住的颤抖了起来:“咱们之间只有你死我活......有本事就过来弄死我......”   其实在这时候我也急了,距离刚才那人说的三分钟,现在起码都过了两分半。   最多只有三十秒,被镇住的那只怪物就能再一次恢复活动.......我他妈怎么就这么傻呢?!   为什么要在这里起阵??跑远点再跟俏仙姑拼个你死我活不行吗??   不过真要那么干......可能我刚起完阵,三分钟的期限就到了!   我脑子已经乱了,真的。   自责,后悔,愤怒,越来越多的负面情绪从我脑子里钻了出来,互相纠缠还打了一个死结,压根就不想给我活路。   但我知道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就算我会被那只怪物弄死,我也得跟俏仙姑拼个鱼死网破......   我死了,你也别想活着,怎么着也得给我垫背吧?   “妈的!!”   我大吼着,眼神瞬间变得坚决了起来,死死盯着距离我不远的俏仙姑,心里也在疯狂的嘶吼着。   你怎么还不死......明明都要撑不住了.......你为什么还活着?!!   如果你咽了这口气,我就不用待在这儿了,带着方时良往远处跑,再怎么样也能搏出一条生路来!!   旧教......俏仙姑......你们就非得跟我作对吗?!   “我操。”   方时良的声音,很突然的在我身边响起,我转头一看,只见这龟儿子已经捂着脑袋,慢慢从地上坐了起来,一脸痛苦的看着我:“刚才我是不是让人放倒了?”   我如同做梦一样看着他,真的,我就感觉自己是在做梦。   “你他妈可算醒了!!”我欣喜若狂的吼着:“赶紧往远处跑!去北贡那边!在那儿你也能安全点!”   “那你呢?”方时良一愣一愣的问我,像是没有彻底清醒,表情都有些迷茫。   “时间不够了.......”我咬着牙说:“俏仙姑撑不了多久,我现在跟你走了,她身上的降气瞬间就会溃散,我不可能让她如意!”   方时良傻笑着,根本没搞清楚状况,蹲在我身边说:“那我等你呗,北贡那边还能撑得住,我过去的意义不大啊。”   “我他妈是让你跑!!”我几乎是吼了出来:“这怪物马上就能恢复活动能力了!!你是不是想让它一口吞了你!!”   方时良没吭声,只是在一个劲的傻笑。   “你他妈......”   我正要骂他,就在这时候,俏仙姑脸上戴着的面具之下,很突然的窜出了一股股犹如液体般的黑色雾气。   这些黑雾不是俏仙姑引来的,是我种下的......那是降气!!   “俏仙姑的七窍已经被冲开了......只要再给我一点时间.......”我颤抖着说道,这倒不是害怕,是兴奋的控制不住情绪:“最多半分钟!!俏仙姑就能死在我手上!!”   “那你挺牛逼啊!”方时良双眼发亮的看着我:“我们这么多人都没能搞定的老娘们,你摆个降阵就收了,不服气不行!”   方时良说的话......里面的意思倒是挺正经的,就是听起来不正经,跟耍流氓似的!   也许是即将到来的胜利冲掉了我的智商。   在不知不觉中,我都把身后那个怪物的存在给忘掉了,一门心思的都在关注俏仙姑,就想看看她什么时候死!   “这怪物是你镇住的?”方时良问我,抽空回头看了看,啧啧有声的说:“你是用啥镇住它的?降术?”   “是别人。”我低声说:“不知道是谁,反正是个老头儿,拿那根长矛就把它给.......”   “嘻。”   这时,一个熟悉的笑声,冷不丁响起。   我打了个冷颤,本想叫方时良跑远点,别被波及进来,但转念一想......那怪物的弱点是法印,方时良既然清醒过来了,战斗力多少还能留存一部分。   “老方,你保住我。”我咬着牙说,把手里的法印丢给他,头也不回的说:“如果你撑不住了,就他妈的跑,别管我,去把袁老爷他们救出来再说!” 第七十四章 死   那个怪物已经醒过来了。   准确的说,它压根就没有失去意识,从头到尾都只是僵硬住了动不了而已,跟活人被点了穴没两样。   我抽空回头看它的时候,它却没有在意我们,左顾右盼的扭转着身子,似乎是在寻找刚才镇住它的老人。   看见这情况,方时良跟我都不禁松了口气。   与其跟这个怪物对阵,跟它拼个你死我活,那还不如让它把我们当空气比较实在。   “这孙子的弱点就是法印?”方时良问我。   “还有一点。”我低声说:“我还有一个办法能解决它,但现在还不是时候,等我把俏仙姑给解决.......”   没等我把话说完,方时良就有点诧异的问了我一句,你不是说吴仙佛教你一招压箱底的绝学吗?咋不施展出来亮个相?现在可不是卖关子的时候啊,要是出了岔子,咱们俩都得......   方时良说到这里就止住了,一声不吭的盯着那怪物,表情有些难看。   “不到必死的时候,我不能用。”我咬了咬牙:“吴仙佛也叮嘱过我,那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用的招数,如果瞎胡来,咱们反而会被那一招害死。”   “啥子招数这么野?”方时良有些好奇的问道。   “跟旧日者借力,跟它们产生联系......”我压着嗓子,语气里有些止不住的心虚:“虽然沙身者不是咱们的敌人,但我就是害怕,你不知道它会借着我的肉身做什么。”   如果沙身者是人,那么我不会对它如此的畏惧。   有这么多次跟旧日者打交道的经历,我只发现一件事。   越是力量强大的生物,思维逻辑就越是没有“人性”。   大脑怪,北贡,它们俩算是对我们人类最友好的生物了。   包括吴仙佛自己都说,大脑怪在旧日时期属于最底层的生物,比起北贡也只高出那么一点罢了。   在它之上的那些生物,无一不是性情扭曲让人无法理解的怪物。   别以为沙身者比黑袍王好相处,它在某些时候,也需要祭品,也会凭借着自己的力量胡来,吴仙佛不就吃过一次它的亏吗?   “借它力的时候,我脑子挺清醒的,还有意识。”吴仙佛跟我说起这些陈年往事时,语气有些复杂,似愤恨,也像是在自责:“到了后来,我把情况稳定住了,该干掉的敌人也干掉了,都他妈要收场了,沙身者也没想走。”   几乎是在一瞬间,无数风沙就从吴仙佛的七窍里涌了出来,在那之后他的意识就开始涣散,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过了也就半分钟左右的光景,那些风沙止住了,他也醒过来了。   等待他的现实,却不是他能够接受的。   “跟着我一起办事的那些先生,算是我带的后生吧,一共有七个。”吴仙佛怪笑道:“就那么一阵风沙,他们谁也没能活下来,全被吹成了人干,我一碰他们,尸体直接就碎了。”   跟我说到这里时,吴仙佛的声音已经颤抖不已,他只问了我一句话。   “你知道当时我是什么感觉吗?”   “我他妈的恨啊......恨沙身者......也恨我自己.......有借有还明明就是天注定的事.......我他妈竟然给忘了!”   你得到什么,就会失去什么,不会有赢,也不会有输,一切都是等价交换而已。   看似没有价格的东西,当你拿到手里就会知道,所有的价格都被老天爷给定好了,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在那之后,吴仙佛也跟我聊了很多,但大概的内容都是一致的。   别以为沙身者会无偿的帮你,有可能你借它的力量过来,它转头就会要你的命,或者是其他人的命。   谁也不欠谁,谁也不会帮谁,只是互相拿走对方的一些东西作为交换。   普通先生要逆天而行,去使用一些能量极强的阵局,尚且还得拿寿数去给老天爷还债......老天爷都这么不讲人情味,还期望着沙身者能无偿帮忙?   你以为它是雷锋啊?   吴仙佛跟我说的这些话算是在警告我,也算是善意的提醒,所以到了如今我也不敢有丝毫遗忘。   但不得不说的是,现在的局势已经容不得我多想了。   就算我解决了俏仙姑,只要我跟方时良在短时间内没能解决身后的怪物,该来的劫难终究还是会来。   到那时候再用吴仙佛教我的招数,很有可能会晚,所以我心里已经有了决定......   将对将,王对王。   黑袍王的对手不是沈家人,是另外一个来自于星河之上的怪物。   我之所以会咬着牙玩命用沈家降术解决俏仙姑,也是因为如此。   如果我用吴仙佛教我的那一招,很有可能俏仙姑会被我瞬间干掉,但那种结局不是我想要的......   我他妈要堂堂正正的赢......用沈家的东西......去赢这么一把!   哪怕我一意孤行的这么做会坏事,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从入行开始直到现在,绝大多数的情况下,我都保持着理智,保持着清醒,脑子里盘算的计划,都是那种损耗最低成功率最大的路子。   但现在,我不想清醒了。   什么他妈的理智......算求吧!   在这时候,俏仙姑已经支撑不住身子,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原本就漆黑如墨的长袍,此刻被那些降气缠绕更显得诡异,仿佛身上铺盖了一层沥青。   就是在那片黑暗里,俏仙姑承受的痛苦绝对是我想象不到的。   刀山降的千刀万剐。   石压降的万石凿身。   炙峰降的焚身烧骨.......   七种截然不同的疼痛,七种常人无法想象的苦难,都被我施加在了俏仙姑身上。   说实话,在对付一个女人时用这么阴毒的手段,我就没半点心软吗?   有,还他妈很多,因为老爷子教育过我,无论如何都不能欺负女人,除非是迫不得已,千千万万不能用降术去对付女人.......   但现在应该算是迫不得已的紧要关头吧?   就在我咬着牙,继续按住阵眼,维持着阵中降气的运行时,俏仙姑才消失不久的声音,又一次响了起来。   如果说先前是痛苦的惨嚎,那么现在就是纯粹的哭嚎,她似乎是精神崩溃了,不顾一切的哭喊着:“对不起.....沈世安.......我求求你放过我.......我真的知道错了......你给我一条活路行吗......我还不想死在这儿!!”   听见这阵哭声,我按住阵眼的工作不禁僵硬了一下,方时良也有些不忍,把头转开,深深的叹了口气。   “心软了。”方时良叹道:“老沈,放她一马吧。”   “啥?”我一愣。   “我说,放她一马,干脆点弄死她算了。”方时良唉声叹气的说道,眼里满是不耐烦:“妈的不早点求饶,弄死那些先生的时候,她可没这么哭过!”   闻言,我点点头,虽然心里有点不忍,但还是死死按住了阵眼,没敢撒手。   就在这时,方时良往我身后走了一步,语气都变得凝重了许多。   “这边我挡着,你尽快解决她。”   “我知道。”   说着,我缓缓抬起头,往俏仙姑那边看了一眼,叹了口气。   “她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此时的俏仙姑已经没了声音,连呼吸的迹象都没有,因为那层降气起到的作用不是隔绝,所以我这个起阵的人可以很直观的观察到她。   又过了几秒,我又一次抬起头,看了看俏仙姑那边。   “老方,搞定了。”   “她死了?”方时良问我。   我看着那边被降气裹住肉身的俏仙姑,点点头,说,死了。   方时良头也不回的笑了两声,点上烟抽着,揉了揉僵硬的肩膀。   “行,那现在就轮到它了。” 第七十五章 召请   此时此刻的俏仙姑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无论是从她身上的气来判断,还是根据她肉身的状态.......   从头到脚都是一副死人才有的样子。   而且她的气不仅仅是流失那么简单了,普通人死后体内多少还有点尸气,可是俏仙姑......   只能说她肉身里的气一点都没剩下,流失得太过干净。   除开那些还依附着她的降气之外,我再也感觉不到别的东西,俏仙姑就跟一具空壳差不多,比一般的死人还不如。   至于俏仙姑的魂魄,这个我倒是感受到了,不过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在她倒地不起失去声息的第一秒,我就感觉到有一种很奇怪的东西,从她肉身里脱离了出来。   那东西携带着或多或少的阴气,存在感极为薄弱,如果不是我在细心观察,恐怕我都会忽略掉这个细节。   它只存在于短短数秒,很快就消失了,跟从未出现过一般,消失的不动声色。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玩意儿应该就是俏仙姑的魂魄。   “你抖什么?”方时良有些担心的看着我,又看了看我不断发颤的双手,眉头紧皱的问:“是不是起阵对你的消耗太大了?”   我没吭声,使劲握了握拳头,摇摇头。   说实话,俏仙姑死后,我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兴奋,只有一种很难描述的解脱感。   用沈家的本事跟她拼了个她死我活,光是这点,都足以抵消一部分我对老爷子他们的愧疚,起码我没给沈家丢人。   但很奇怪.......为什么我没有大仇得报的爽快感??   “老方。”   听见我叫他,方时良一愣,问我:“咋了?”   “我好像不适合当先生,适合当和尚。”我苦笑着说道。   “啥意思?”方时良有些疑惑的看着我。   “其实报仇就是那么回事。”   我说着,看了看那个怪物,心情很突兀的平静了下来。   报仇的过程让人着迷,让人疯狂,但真正的报了大仇.......真的一切都能变到最好吗?   就像是现在的我。   旧教的人死了不少,跟老爷子有仇的,参与这一次灭门的仇家,也被我做了不少,包括旧教先知俏仙姑都栽在我手里了.......可我真有那么开心吗?   人死不能复生,这句话不是空谈。   老爷子他们走了就是真的走了。   哪怕我再怎么报仇,把所有参与这事的人都杀得一个不剩.......他们能活过来吗?   想到这里,我使劲揉了揉眼睛,倒不是想哭,就是感觉有些酸涩,好像是乏了。   “我怎么感觉你没什么斗志?”方时良有些诧异的问我:“累傻了?”   “没,就是觉得.......”我摇摇头:“挺疲的,回去得好好歇几天了。”   要说就因为这事能让我看破红尘,我自己都不信,仇还是得报的。   只是想到报完仇也得不到我想要的......突然有些疲乏。   我好像明白为什么那些有血海深仇的人,到最后有一大半都进了佛门,十有八九就是因为这点。   就在我沉默的同时,那只怪物似乎是定下心了,不再去寻找先前下它黑手的老人,反而将注意力放在了我们身上。   跟之前袭击我一样,它摆动着身上的那些脐带,也没有急于逼近我们,不紧不慢的往我们身边靠近着。   “你去帮北贡,这里交给我,咱们速战速决.......”   我说着,缓缓拿起沙身者的法印,将最为锋利的那一边顶住了脉门,然后往上滑动一寸,将法印嵌进了肉身里。   肉身蛊对于法印制造的伤害修复力有限,特别是法印还停留在我肉身里.......在这种情况下肉身蛊是没办法止住血的。   被法印破开的这个位置,不是什么穴位也不是什么关口,但很奇怪的是,法印刚破开一条口子,我就发现整条手臂都凉了起来。   其实血流得并不多,但就是这么奇怪,像是整条手臂都被泡进了冰水里,凉得刺骨。   “我不知道沙身者会干什么,你最好离我远点。”我低着头,看着手臂上的伤口,眼神很是无奈:“要是一会我神志不清了,记住跑得越远越好,别被我弄死。”   方时良愣了一下,点点头:“成。”   看见我表情这么难看,他也不禁有点担心,试探性的问我,是不是用这招的负荷很大?还是得折寿?   “这倒不是,你就把这招看成鬼上身就行。”我苦笑道:“吴仙佛原来用过这招,结果把自己人都害死了不少.......我是没危险的,主要是你们。”   听我说到这里,方时良也差不多明白事态的严重性了,没敢犹豫,掉头就往北贡那边跑。   与此同时,那只怪物也停下了脚步,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我能感觉到它身上散出来的那种情绪。   疑惑,不安,许多先前没有出现过的情绪,都在这一刻从它身上散了出来。   “妈的,你们真是要逼死人啊.......”我苦笑道,紧攥着手里的法印,继续往上划着,直把整条手臂的血肉都刨开,这才渐渐发现肉身的变化。   我的肉身在枯萎。   别的地方我看不见,但在刨开的伤口两侧,那些翻卷的血肉,此刻都变得枯干了许多,看着就如同岩石那般,没有半点水分。   不光如此,血也在不知不觉中止住了,但我很清楚,给我止住血的不是肉身蛊,是另外一股从法印里透出来的力量。   “狗日的!!老沈你干什么了?!”方时良的大喊声忽然响了起来,听着有种惊慌失措的味道:“这龟儿子挣扎得有点厉害!!你是不是刺激到它了?!”   “没事,很快就好了。”   我说话的声音很细,别说是远处的方时良他们,连我自己都不一定能听清。   如同在自言自语一般,我嘀嘀咕咕的絮叨着,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但心情却很莫名其妙的兴奋了起来。   那种兴奋是毫无逻辑可言的,我都不知道自己兴奋个什么劲儿......难道是因为即将要得到的力量才兴奋?   这不应该啊........   “呜!!!”   就在这时,一声悠远苍凉的号角,冷不丁在天空中响起。   这阵号角声连绵不绝,最开始的声音极为低沉,如同闷雷一般都有回声,但过了没一会,当我开始在另外一条手臂上动法印时,号角的音调也变了。   高昂,悠长,仿佛是大军出征前才吹奏的曲调,听着都有种振奋人心的感觉。   这个怪物,这个所谓的神胎残骸,绝对不是一个没脑子的货色。   当号角声连绵不绝的响起时,它很突兀的往后退了几步,似乎是想跟我拉开距离。   毫不夸张的说,我都能感觉到它身上那种人性化的惊慌失措。   在此之前,斗宿四的蓝白色星光很是刺眼,将黑龙山都照得犹如白昼,可到了这时,那些来自于星海之中的光芒,却被风给吹散了。   没错。   光被风吹散了。   一阵夹杂着砂石黄土的狂风,从东方直接铺天盖地的刮了过来。   当它们从我头顶上方刮过去时,我能很清楚的看见那些蓝白色星光被吹得变形扭曲。   像是火焰上不断扭动的热浪,又如同被风卷上天空的长条绸缎,无法抗拒的被这阵狂风“拽”走了。   此时我已经将另外一条手臂给刨开,法印也被我挂回脖子上。   “这就是沙身者的力量.......比起黑袍王也不弱啊........”   我仰头看着天空上的异变,并没有去注意我该注意的敌人,心情平静无比,如同一滩死水般冷静。   就在这时,一个陌生沙哑的声音,忽然在我脑中响起。   “我是谁?”   听见这个问题,我毫不犹豫的回答了出来,当初吴仙佛教给我的那套词我可没忘。   “你是灾殃之主,是蔑视死亡的无秩序者......”   “也是在万古中......”   “唯一的永世之人。” 第七十六章 沙身   人这个称呼对它来说不是贬义词,也不是褒义词。   在这些旧日生物的眼里,所有的称呼都不过是称呼,虫鸟走兽的名讳也能套在它们身上。   这些都是吴仙佛告诉我的,但还有一点.......   旧日者不在乎称呼,起码沙身者是这样,但在跟它对话时,一定要保持着属于后世人的敬畏之心。   在我说完那几句话之后,从我大脑里传出来的声音,就这么消失了。   它似乎只是为了问这几句话才出现,没有过多的跟我交流,当然,我觉得我跟它也没有太多交流的必要。   言多必失。   这句话在跟旧日生物打交道的时候一样适用。   它们的思维逻辑跟后世人可不一样,不是每个怪物都能像北贡跟大脑怪那么好相处。   要是一句话没说对,这位老大哥瞬间翻脸也是很正常的事。   “老沈!!你应该没事吧?!能控制住不?!”方时良着急忙慌的冲我喊着,喊话的声音似乎都在发抖:“你的肉身咋了?!”   “我没事!”我回了一句,但只能张嘴出声,并不能转过头去看他们一眼。   其实也不是不能,是不敢。   我知道现在的自己是什么鬼样子,鼻子里就跟流鼻血似的往外流着黄沙,两条手臂的伤口也是如此,细碎的黄沙不断往外流淌着,如同液体一般粘稠。   在这种情况下,要是让方时良发现我这么不堪,指不定他还得多担心我......   此时,场中的局势已经让沙身者给控制住了,这点毫不夸张。   不管是那个被方时良他们制住的神子,还是先前差点弄死我的神胎残骸,它们都没了动静。   最直观的还是我面前这个怪物。   到这时候,它已经不敢靠近我了,也不敢随意的后退,身子止不住的颤抖着,那种实质性的恐惧从它身上透了出来。   这种情况是出乎我意料的,因为在我看来,沙身者跟黑袍王是同一级别的怪物,它们之间没有谁怕谁,而且谁也不服谁。   我眼前的这怪物表现得这么怂.......不过也是,它只是黑袍王一个不完整的分身,跟刚出娘胎的婴儿差不多。   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我看它还是怕的。   天空上的蓝白色星光渐暗,而风声则是越来越大。   我站在原地没动,耐心的等待着.......吴仙佛说过,当我真正借来沙身者的力量时,我的肉身就会......   “成了?”   我瞪大了眼睛,只觉得两只手臂酸酸麻麻的,特别是伤口这一圈,好像有成千上万的蚂蚁在上面爬动,说不上来的难受。   伴随着这种现象的出现,最先止住的,是那些从伤口里流出来的黄色细沙,之后伤口两侧翻卷的皮肉就变得湿润,泛红,渐渐恢复到了正常的状态。   感受到这种犹如新生的变化,不得不说,我也挺兴奋的,但很快我就觉得不对劲了。   不知道为什么。   我听不见自己的心跳声了。   心跳仿佛是自己止住了一般,别说是发出心跳声,连跳动的迹象都没,等我抬起手往脉门上摸了两下,只发现自己连脉搏都停住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是死了?!   但我现在不是好端端的活着吗?!这他妈是怎么.......   不等我想明白,我的四肢就自己动了起来,几乎是在瞬间,我就变成了一个被人操控的提线木偶,动作滑稽却又敏捷的往那怪物冲去。   任谁来看都会觉得我动作不协调,像是胡乱扭动着身躯,跟精神病似的,一边跳着舞一边往前跑。   但就是这种可笑到诡异的动作,却莫名其妙的快得出奇!   两秒不到,我就发现自己窜到了那怪物面前。   发现我来了,那怪物也不免紧张,张开身上所有的嘴,疯狂的嘶嚎着,却又不受控制的往后退着。   此时,我的右手已经抬了起来,跟随便抓取东西一样。   我直接把手伸进了那怪物的某张嘴里,不等它往后跑,猛地一拽,就把它嘴里的舌头拽了下来。   在这个过程中,我感觉不到半点阻碍,就如同随便拽取一块面包似的轻松。   那怪物应该是感觉到疼了,估计还不是一般的疼,玩命的嘶声惨叫着,痛苦的声调都变得有些扭曲。   与此同时,“我”又展开了进一步的攻击。   没有选择对方的要害,就近找了一块看着顺眼的,一记直拳就砸了上去。   或许在沙身者眼里这样的怪物没有要害可言,因为在它看来,这玩意儿浑身上下都是要害,打哪儿都是一样的效果。   拳头就跟烧红的烙铁碰到黄油一样,顺畅无比的嵌进了那怪物的肉身里,直没入近半米深。   等“我”将拳头收回来,手臂上已经沾满了不知名的腥臭液体。   跟以往不同的是,在沙身者的庇护下,这些液体对我没有半点害处,连我的肉身都破不开,与矿泉水一样无害。   怪物有点受不住了,这点我能看出来。   被“我”用拳头砸出来的凹坑,根本没有复原的迹象,而且越来越多的深绿色脓汁开始往外流了,像是它的血液一般,止不住的从伤口里往外流着。   一拳接着一拳.......   短短数十秒,这怪物的肉身上就多出了十几个半米深的窟窿,而且没有一个能复原,全都保持着“血流不止”的状态,在迅速消减这个怪物的生命力。   当这个怪物被沙身者单方面虐待时,北贡那边也有转好的迹象。   先前还在挣扎的神子,此刻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那般,软瘫瘫的让方时良他们压着。   这一切都不是我看见的,是方时良从头到尾都在给我实况转播。   “老沈你牛逼啊!”方时良兴高采烈的喊着:“看样子咱们距离胜利不远了!你再加把劲!咱们一会就.......哎不是我说,北贡你怕啥子?老沈又不会吃你,咱都是自己人!”   我听见方时良这么说,也不免笑了出来,现实情况确实不错,能让我们松口气。   但真的这么容易吗?   轻松之余,我脑子里也在不断的思索着,按照旧教的行事风格来看,他们不喜欢打没把握的仗.....   准备了这么久,还把黑袍王的分身都折腾来了......真能轻轻松松就让我破掉吗?   就在我琢磨这些事的时候,很突然的,我发现自己身上亮了起来。   不对,好像不是我,是整片山林.......是我能够看见的一切都在发亮!!   我没敢多想,猛地抬起头,只见天空中满是蓝白色的星光,先前还遮天蔽日的狂风卷黄沙已经没了踪影,无声无息的就消失了。   “摘下你的面具。”   一个勉强还算熟悉的声音,悠然在天空中响起。   与此同时,被“我”打得浑身上下都是窟窿的怪物,也毫无预兆的干瘪了下去。   像是放了气的气球,短短数秒就瘪得差不多了,瘫在地上看着就跟地毯似的,前后反差极其的大。   妈的这不是黑袍王的声音吗?!   “我说了,摘下你的面具。”   听见那个声音又重复一遍,我咽了口唾沫,本来还想回它一句,但想到现在有沙身者的帮忙,我还是别多嘴的好,一切都让它处理。   神仙打架,我这个凡人......还是看看戏吧.......   “我”没有任何回应,也没有做出任何动作,就那么一动不动的站着。   正当我想往后退几步帮沙身者措措辞的时候,“我”很突然的开了口。   说话的声音是我,但说话的人却不是我。   “一切都将归于万物的尘埃中.......”   “你期待的黑星.......永远不会升起.......”   “在深空星海.......”   “只有我将万古长存。” 第七十七章 不合时宜的援军   黑袍王,沙身者。   这两个名字,似乎天生就是相对的。   一个象征着深空星海的黑暗,一个象征着永无止境的灾殃。   对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而言,无论是碰上它们哪一个,恐怕都是不怎么美好的结局。   但要是它们互相针对.......甚至于是敌对呢?   说实话,无论它们打到最后是什么样的结局,对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来说,都不是好事。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这句话一直都是有道理的。   有沙身者在后面帮我撑腰,所以我的危险肯定不大,但其他人呢?   “黑星?”   那个从天空上传来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如同死水一般,平静得让人害怕。   “我在,黑星将永在。”   此时此刻,天空中的风沙都没了踪影,唯一能被我们看见的,只有那片连绵不绝,似乎充斥了整片长空的蓝色星光。   从这点来说,黑袍王似乎比沙身者要更强,起码它们此时施展出的力量能分出高低。   说不害怕肯定是假的。   所以在我感觉到黑袍王似乎比沙身者更强的时候,我的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我操,不会沙身者搞不定黑袍王吧??   就算再怎么弱,沙身者也是旧日时期的一位王啊!   它们俩不是应该旗鼓相当吗?!怎么现在是.......   “难道是我的原因?”   我忽然想到一点,黑袍王是以分身的姿态降临后世,但沙身者却不是这样。   它只是隔着深空星海,把不值一提的些许力量借给我,有种鬼上身的感觉......我很清楚,这也只是表面,它的灵魂还是独立的,并没有真的在我肉身里。   而黑袍王的分身,则是它灵魂的一部分,那里面携带的力量绝对是我无法想象的。   就在这时候,我很清楚的感觉到被我悬挂在胸前的法印开始发烫了。   那是一种干燥的热意,像是沙漠中熊熊燃烧的烈火一般,让我说不上来的难受。   法印给我带来的感觉很奇怪。   仿佛我身上所有的水分,不管是脂肪还是血液,任何一种包含着水分的东西,都在迅速被它吸走。   我知道这是沙身者在使手段,这点我毫不怀疑。   沙身者生于风沙之中.......被狂风卷上长天的黄沙.......不就是如此的干燥吗?   更何况落恶子的变化也能说明一些问题。   法印只是一块简单的金属饰物,但它携带的力量足以影响很多东西,不管是落恶子还是我,它都能轻轻松松的影响到。   此时,“我”忽然开了口,发出的声调说不上来的扭曲,像是捏着嗓子在说话一般,沙哑又尖细,但每一个字里透出来的那种挑衅,还是很明显的。   “这里不是拉弗特萨。”   话音一落,“我”沉默了几秒钟,忽然笑了起来,身子不停的抖动着,笑声很是难听。   “而且我是沉眠者,你是被驱逐者,我们之间........”   这一句话似乎刺激到黑袍王了,天空中的蓝光也开始疯狂闪烁,那种璀璨而又刺眼的光芒让人不敢直视。   看上一眼,似乎连灵魂都会跟随着它一起颤抖那般。   “你居于天府之国,我居于灾殃之地,你在黑星之上,我在永逝之中.......”   在这个时候,“我”絮絮叨叨的说了起来,听那口气像是在自言自语,似乎还有点像是在念咒,带着一种难以描述的韵律感。   伴随着这种奇怪的低语,我还留存的意识也越来越薄弱,跟忽然陷入了疲惫那样,很困,很疲乏。   与昏迷之后没了意识相比,这种意识渐渐消退的感觉更为自然,我也没那么抗拒。   但现实情况跟我想象的也有点不一样,我只是觉得疲惫困倦,意识略微有一些模糊,但还不至于彻底消失。   “你会偿还的。”   这句话出口之后,“我”也不在原地停留,转身就向方时良他们跑了过去。   不得不说,在沙身者操使我的身体时,我的身体素质貌似有飞跃一般的提升,完全就是质的变化。   如果放在平常,我借着肉身蛊的力量全速奔跑,从我所在的位置跑到方时良他们身边,至少也得近五秒的样子。   但现在有沙身者帮我,我就感觉眨个眼的工夫自己就到方时良身边了。   “我操。”方时良一愣一愣的看着我,正要说什么,但话到嘴边还是憋住了,估计是想起我三番五次提醒过他的话。   他默不作声的看着我,也就是两秒的样子,他打了个冷颤,貌似是感觉到了危险。   “您好......那什么......这里就交给您了........”方时良讪笑道,说话的声音都在打颤:“多有得罪.......希望您海涵啊.......”   在这个过程中,“我”一直都在打量方时良,没吭声,也没有别的动作,安静得让人害怕。   方时良也不再说话,小心翼翼的往后退了两步,把双手都举了起来,表示自己没什么恶意,他绝对不是敌人。   而那几个按住神子的落恶子,也像是受到了威胁那般,低吼了两声,听着倒不像是在挑衅,反而像是求饶。   等这几个落恶子也松开手,默不作声的跟着方时良一起往后退去,“我”这才转开目光,看了看北贡。   或许北贡一开始有点害怕,低着头不敢跟“我”的目光发生接触,但很快,它还是抬起头来看了看“我”。   北贡有口吐人言的能力,但在这时它却没有说话,发出了两声极为短促的低吼,而“我”也是如此,像是野兽一样吼叫着。   沙身者应该是在跟北贡交流,而且交流得还挺成功,起码北贡看起来没那么害怕了,显得还有点亲切。   它先是冲“我”点了点头,然后就松开手,往后退了几步,并没有继续控制神子的打算。   在北贡松开手那瞬间,“我”已经走上前去,一把掐住了神子的脖子,没给它任何反抗的机会,直接将手指都插进了它的肉里,然后握住某个类似颈椎骨的东西,使劲往外撕扯了出来.......   看见手里攥着的东西,我也不禁愣了一下。   这个神子还真不是一般的东西.......该生长颈椎骨的地方,竟然长着三条类似血管的东西......不对,那三条筷子粗细的玩意儿像是脐带,不过最外面裹着一层带蓝色荧光的粉末。   在黑暗之中,这些荧光看着都有些刺眼,给人的感觉似乎比天空上的星光还要更亮。   不过我觉得很奇怪啊.......胎体残骸已经被灭了.......仅存的也就是这一个神子.......黑袍王为什么不出手呢??   难道它就眼睁睁的看着沙身者动手,压根就不打算帮忙?   这个神子可是它自己的分身啊!它到底是怎么想的?!   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山林里忽然传来了成百上千的脚步声。   毫不夸张的说,听见这阵脚步声我眼泪都快下来了,我操,你们早不脱困晚不脱困......怎么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冲出来了?!   这是不怕殃及池鱼还是怎么的?!   “小沈!!小方!!你们这里的情况怎么样了?!”   最先传来是袁绍翁的声音,听他喊话的口气,貌似还有点意气风发,反正听起来不像是受伤的样子。   方时良下意识的就想给个回应,但他刚张开嘴,又发现“我”在看他,只能闷着头把嘴闭上。   “灾殃要来了。”   北贡冷不丁的开了口,如果喃喃自语一般,说话的声音很低。   闻言,“我”点了点头,说,没错,我要来了。   还不等我反应过来,只听嗖的一声尖鸣,不知道什么东西从天上落了下来,带着一阵直要撕破我们耳膜的破空声,重重的摔落在了那片废墟上。 第七十八章 真正的麻烦   那东西掉下来的速度太快,再加上沙身者并没有转头去看的动作,所以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落在地上。   等沙身者操控着我慢慢转过头去,这一看才知道......从天上掉下来的东西好像是一个沙团。   没错,是沙团......那是一团足有磨盘大小的黄沙聚集物!!   当我看见它的瞬间,这玩意儿已经炸开了,仿佛里面安装得有炸弹,轰的一声就炸成了漫天黄沙。   “我既是灾殃。”   伴随着这句话从我嘴里说出来,那些黄沙也像是接到了命令一般,无风自起,直向长空席卷而去。   方时良不傻,趁着“我”把注意力移开,在往身后看,他抓机会就往袁绍翁那边跑了过去。   等我转头看过去的时候,他已经跑到了袁绍翁身边,死死拽住了跟在旁边的董老仙儿跟镇江河。   “别过去!”方时良着急忙慌的说:“现在是老沈在跟黑袍王对抗!!咱们过去就是给他增加包袱!!”   听见这话,袁绍翁也不由得愣了两秒:“你说啥?小沈在跟黑袍王对阵?”   “别问了!赶紧走!”方时良像是下定决心一样,死死拽着还没来得及说话的镇江河他们,语气万分焦急:“想赢这一场仗,就别在这儿添乱!带着仙家一起走!”   “那你呢?”镇江河满头雾水的看着方时良,似乎还没从这情况反应过来:“你能帮上忙,我们也不会拖后腿啊,真是小看.......”   方时良苦笑着说道:“我也走,我留在这儿也是拖后腿的命,那还不如跟着你们一起下山呢......”   其实我能看出来,方时良是打心底里不想离开这里,倒不是他恋战,主要是放心不下我。   但他不傻,肯定也想明白了,如果他不走,袁绍翁他们十有八九也不会下山。   想要把这些老前辈劝下去,那就必须做出一点样子来,起码要让别人感觉方时良对我很有信心.......   就在袁绍翁他们犹豫不决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的身子动了起来。   沙身者操控着我的肉身,一步接着一步的往袁绍翁他们那里走,步子迈得很慢,也很稳,跟之前那种纯粹为了移动的速度不一样。   袁绍翁他们先是很迷茫的看着我,之后就往后退了两步,像是感觉到了什么,镇江河跟董老仙儿都把手里的鼓鞭抬了起来。   那是一种如临大敌的紧迫,袁绍翁他们看我的眼神都变得陌生了许多,毫不夸张的说,都是跟看敌人一样看着我。   前不久还在山里大展神威的莽千岁,此刻也跟在袁绍翁他们身边,看我的时候,眼神警惕之中还透着惶恐。   “不对劲。”莽千岁说着,声音都在轻微的发颤:“他不是沈世安......有别的东西在他身体里.......”   “快走啊!!”方时良急得都快哭出来了,着急忙慌的拽着袁绍翁:“袁老爷,我不会骗你,咱们要是再不走,真的会给老沈增加负担,别在这儿杵着了行吗!!”   袁绍翁的表情很明显有些疑惑,捉摸不定的看着方时良,问他:“小沈会不会有危险?”   “不会!”方时良毫不犹豫的回答道:“他现在就跟走火入魔差不多,分不出敌我,咱们直接走,等他解决了黑袍王咱们再来接他!”   在这时,我距离袁绍翁他们不过二十来米,步子也渐渐加快了。   看见这一幕,袁绍翁像是做出了决定,咬着牙说。   “下山。”   不等镇江河他们答应,袁绍翁当即转过身,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一看这情况,镇江河跟董老仙儿也不再犹豫,忙不迭的跟着袁绍翁往山下跑,估计他们也能感觉到,方时良不是在忽悠他们。   镇江河一边往山下跑,一边还重重的敲了两下神鼓,嘶声大喊了一句。   “下山!!”   得到命令,那些如同土匪一般占据了大半个山头的仙家们,也一个接着一个的往山下跑。   赵三狗他们跟莽千岁是最后跑的,估计是想给那几个老头儿殿后。   “沈哥!你小心啊!”赵三狗跑出去前还冲我喊了一声:“实在闹不住你也跑!别在这儿死撑!”   方时良听见这话也没客气,抬腿一脚踹在赵三狗屁股上:“妈的墨迹!赶紧走!”   等赵三狗他们撒丫子开始跑,方时良也紧随其后的跟了过去.......   “你很强。”   莽千岁颤抖着,像是要强压住心里的恐惧,腮帮子上的肌肉不停跳动着,直勾勾的盯着被沙身者操控的“我”。   “我好像在哪儿遇见过你......你的气息给我的感觉很熟悉.......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莽千岁说出的这一番话,绝对出乎了我的意料。   气息很熟悉??   难不成它原来遇见过沙身者??   不过这也对不上号啊.......沙身者不在后世之中.......想要遇见它的气息,那就只能经由别的途径才能遇见。   我也就是这么想想,情况还是没有任何转变。   沙身者好像并没有在意莽千岁跟它说的这番话,依旧是一步接着一步的往莽千岁那里走。   见此情景,莽千岁也不敢再犹豫了,猛地转过身,如同弹射出去的子弹那般,嗖的一下就没了踪影,跑路的动作比袁绍翁他们熟练多了。   在这时,“我”已经走到了先前莽千岁站立的地方。   蹲下身去,用手在土地上扒拉了两下,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但我看了一会,直到自己都站起来了,我也没能看出个所以然来,但沙身者却笑了一声。   “追随者。”   场子清干净了,起码目前看来是这样。   无论沙身者跟黑袍王再怎么闹,我也无所谓了,随便它们斗吧,反正威胁不到其他人,最多就是我有点风险罢了。   此时此刻,天空中已经满是悬浮不动的黄沙。   没有风作为助力,它们也就没有移动,不过那种如同粘贴在天空上的景象......比风卷黄沙还要震撼人心.......   蓝白色的星光,透过这一层砂砾的缝隙洒落下来,依旧没有被彻底的遮掩住。   整片天空,似乎被黑袍王跟沙身者一分为二,各自占据着属于自己的半壁江山。   神胎残骸已经被灭了,那个让沙身者砸了几拳挑断了颈椎骨的神子,也软瘫瘫的倒在地上动弹不得,看着没有半点声息,同时身躯也在不断枯萎着,收缩着,像是在往神胎残骸的结局发展.......   不对。   我看着天空上的星光,只觉得这事好像没那么简单......如果神子被灭了,黑袍王的分身自然不会降临后世,但天空上的这片星光是怎么回事?!   凭什么它能跟沙身者分庭抗礼??   “真是头疼啊.......”   在这时,一个陌生的声音忽然从我们右前方传来。   等我转头看去,只见那里站着一个浑身罩着黑色长袍的人。   由于距离较远我也看不清他身上的细节,只觉得这人最大的特点就是身高跟身材。   他的身高约莫在两米左右,而且还极其的瘦弱,看着跟竹竿差不多,似乎风一吹就能把他给吹倒.......   “没想到除了吴仙佛还有别人能跟沙身者建立联系.......真是失算了........”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摇摇头,缓步走上前来。   借着天空上蓝白色的星光,我看清了他的长相。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我都真心觉得这不是人类该有的模样.......但我的感知力绝对没有出错,他是一个活人,还是一个极为正常的后世人!   他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唉声叹气的说。   “自在了这么多年,看来今天是不能自在了.......”   听见这话,我的心顿时就沉了下去。   妈的。   麻烦了。 第七十九章 自在师   旧教里的先生,无论排行第几,都不是省油的灯。   那些越是往前排的先生,实力就越是夸张,我曾经见过在云南娑婆寺里撒疯的欢喜佛,所以我他妈可知道这些人有多难缠。   毫不夸张的说,那一次要不是有鬼和尚帮忙,再加上一个二五仔何息公,欢喜佛想干掉我几乎就是分分钟的事。   肉身蛊可以护住我,但不代表能让我天下无敌。   抛开法印的力量来说,就是现如今进入了顿窍身的我,也只能勉强弄死俏仙姑,再往前一位是何息公,我跟他分不出生死,无论如何都是平局。   哪怕是我能弄死他,我一样会死,这点是我能够清晰感受到的。   可想而知,排行老三的欢喜佛究竟有多可怕,说白了,要是欢喜佛还活着站在我面前,我现在压根不是他的对手。   就算我能够借助法印的力量,但我相信他也有自己破解的法门,或是说......他也能借来一些不属于后世的东西。   我能够对付的人,在这六个先知之中,恐怕只能止步到俏仙姑这一个级别了。   或许跟何息公也能拼一拼,但其他人.......   想到这里,我看着那个距离我不远的怪人,只觉得浑身上下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妈的!!   我就算可以干掉欢喜佛,可以拼掉旧教的老二真仙翁......我也不可能赢得过他啊!   自在师......我记得何息公跟吴仙佛都说过.......抛开意外的因素不谈,他就是国内的第一高人,是绝对举世无敌的存在......这老东西来了麻烦就大了!!   “你是沙身者吧?”   他站在距离我不远的地方,兴致勃勃的打量着我,似乎对于沙身者并不惧怕。   在我看来,他那种发自内心的平静,比任何扭曲的表情都要可怕的多。   我从来没想到自在师会是这副模样,就算再差,我也觉得他起码跟普通和尚差不多,都是那么一个模子。   但自在师的长相.......确实是吓到我了。   倒不是我要人身攻击他,这就不是人类该有的模样!   自在师的身高近两米左右,瘦的跟竹竿似的,怎么看怎么不正常,特别是他的脸......   他的眼眶深陷,在光下看着都有阴影,可想而知他的眼眶有多深。   但奇怪的是,他的两个眼球却没有藏在眼眶里,反倒是往外凸出了不少,看着跟死鱼眼一样说不上来的诡异。   跟正常人的眼睛不同,自在师的眼白很不对劲,有点像是生病的人,眼球都是淡黄色的,带着一种极其恶心的“油腻”。   其实真要算起来,自在师算是三角眼,他的眼角都是往下吊着的,靠近眼角的皮肤也有些浮肿,长着许多类似老年斑的东西。   两只耳朵都显得有些畸形,比正常人要大一倍左右,并且他的耳垂下面还长着许多卷曲的黑色毛发,顺着耳垂直到脖子,再到被长袍遮掩的地方.......   那些黑色毛发略显枯黄,像是营养不良的人生长的头发,卷曲,干燥,最长的只有手指节那么长.......我觉得那不是人类该有的东西,真的,就算体毛再怎么浓厚,也不可能顺着耳垂长出来!   在这些黑色毛发的衬托下,自在师看着不像人,更像是一只不知名的野兽。   最让我觉得诡异的,还是自在师的嘴唇。   类似于兔唇,嘴唇上吊,有些裂痕,但比兔唇看着更加自然,没有畸形扭曲的感觉,但怎么看怎么像是一张山羊的嘴。   在他说话的同时,我也能看见他那一嘴发黄的牙齿。   跟正常人的牙齿不同,他嘴里的牙都不是平的,就我能够看见的这两排牙齿,几乎都长着锋利的尖。   妈的......他到底算不算人类??吴仙佛怎么没跟我说过这些?!   “很多年了。”自在师笑着,本就丑陋不堪的脸,此时被笑容牵扯得更加畸形:“有很多年没闻见你的味道了,沙身者......”   说到这里,自在师还皱着鼻子,面露陶醉的闻了几下,笑容越发扭曲。   “灾殃的味道......闻起来你不像是旧日的王......更像是一个曾经生活在旧日的魔.......”自在师说着,忽然拍着大腿,癫狂的哈哈大笑了起来:“没想到啊,后世还会有人请你帮忙,这不是自找苦吃吗!”   这时候,沙身者总算开了金口,说:“追随者。”   沙身者说话的语气依旧是那么平静,如同荒漠一般,死寂得让人害怕。   不等自在师再说些沙漠,沙身者操控着我,猛地一步窜到了自在师面前,手掌就跟野兽的爪子一般,直接挠在了自在师的腹部。   我的肉身是什么状态,我比谁都清楚。   哪怕沙身者暂且依附着我的肉身,此时此刻,看起来也没有太多的变化,起码跟平常的状态是分不出差别的。   可就是这么一挠,指甲还没碰触到自在师的衣服,只听刺啦几声,自在师的衣服就凭空裂开了几条口子,等我碰触到自在师时,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   自在师的肉身不知道是什么构造,在我碰触到他的瞬间,手掌就被吸附了进去,感觉像是被一团粘液裹着,根本就抽不出手来。   这种感觉很是奇特,明明我被沙身者操控之后,对于肉身的触感已经很薄弱了,但在这一刻......好像我对肉身的操控力又回来了!   “你是依附外物,终究不是自己降临后世,敌不过我们的.......”自在师怪笑着,把长袍脱下丢到一边。   在这时候我才看清楚,他的腹部有一层黑色沥青状的物质,而我的右手则是深陷其中,像是被胶水粘住了一般,压根就拔不出来。   试了两次,沙身者就放弃了收回手的想法,反倒是抬起头来,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我既是灾殃。”   听见这话的瞬间,自在师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抬手按住我肩膀,正要往外推,但沙身者的动作明显比他更快。   不知道沙身者使了什么手段,那些黑色的沥青状物质,以肉眼看见的速度变干了,像是自然风干的一半,上面还裂出了许多显眼的缝隙。   与此同时,四周的环境也出现了诡异的变化。   一种充斥着死气的深灰色,从我脚下开始蔓延......没错,蔓延出去的只有颜色,仿佛我是一个可以给环境染色的怪物。   所有的一切,以我为中心,不断的被那些死灰色感染,都在迅速的枯萎,凋零。   灾殃之主,只生活在灾殃之地。   那是一个连时间都会死去的空间,没有任何生物可以理解那种诡异的力量......   想起吴仙佛跟我说过的这些话,我只觉得自在师要倒霉了。   “黑袍王只是被驱逐者......别忘了当初是谁将它逐出这个世界.......”   “是你?”自在师怪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那段历史,你也是个被驱逐者,沉眠不过是为了避开劫难,难道不是吗?”   “我没有被驱逐,只是离开了这个不属于我们的世界,仅此而已,但是你.......”   沙身者说到这里,很突然的将手从自在师体内收了回来。   我的肉身在分崩离析。   从指尖开始,血肉不断的干枯变作类似岩石的状态,之后就碎裂成粉末,零零散散的落在了地上。   “他的肉身还不够格。”自在师笑道:“他已经没办法支撑你的消耗了,你再这么继续下去,他会死的。”   听见自在师的这番话,我倒是有点紧张,因为我还没准备给沙身者捐躯做贡献,但是沙身者好像并不在意这点。   “死亡并不是终结,他应该明白,但是........”   说完这句话,沙身者摇了摇头,猛地就向自在师扑了上去。   “你即将终结。” 第八十章 黑色的光   在沙身者的攻势之下,自在师没有还手的余地,只能看似勉强的应付着。   不得不说,他的敏捷性倒是挺高的,我也看不出他练没练过功夫,反正在躲闪沙身者攻击的同时,他的步子没有乱过。   似乎有一种说不上来的韵律感,不紧不慢的迈着步子,有条不紊的躲避着攻击,看久了我竟然会觉得他是在闲庭信步。   如果我跟他换个角度,是我在跟沙身者对阵,那么绝对的......我做不到他这么冷静.......   “你想杀我。”自在师笑道:“但你杀不了我。”   沙身者没有说话,似乎根本就是懒得搭理他,依旧是不断的跟上他,要么用拳头砸他,要么就是想用嘴咬他。   但无论如何,沙身者都没能碰触到自在师。   当然,我也能感觉出来,自在师是刻意避开沙身者攻击的,压根就不想跟它硬碰硬的干,可能他也是怕了吧?   在这个仿佛万物都彻底死去的地带,他要是不怕那才有鬼了,或许他害怕的恰好就是这种沙身者独有的力量。   不光是他,连我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肉身不大对劲。   倒不是快死了,因为在这时候,肉身蛊依旧在持续不断的对我肉身进行修复。   我之所以觉得不对劲,是体内多出了许多东西。   那应该就是沙身者的力量吧?   充斥在经脉之中,汇聚于丹田处,之后又如同炸开一般,在瞬间迸发到四肢百骸。   当四肢百骸被这些东西占据时,越来越多的这些玩意儿还在不断往里挤着,硬生生的将那些先来的挤了出去。   没错,这些力量溢出体外的通道,就是我浑身上下的毛孔。   我看不见这些东西,它们就跟空气一样是完全透明的,都处在一种不可见的状态里,但我能够清晰的感觉到.........   它们在互相集聚,在我的肉身外形成了保护罩类似的东西。   但我知道,它们的作用绝对不是保护......这些玩意儿应该是有侵蚀性的......   在沙身者跟自在师交手的过程中,有那么几次,自在师没能完全躲过攻击,让沙身者操控的拳头贴着衣服砸了过去。   那时候我看得很清楚,拳头并没有碰触到自在师的衣服,中间的距离大概有两公分左右。   可就是这样,那片衣袖还是在瞬间崩溃成了许多碎末,呈粉末状在空气中飘散着。   “你跟我们应该没什么矛盾......为什么非要蹚这摊浑水呢......”自在师一边躲闪着,一边无奈的问了一句,从他的语气就能感觉出来,自在师并不是很想跟沙身者为敌。   听见他的这个问题,沙身者也难得一次开了口,很平静的回答道:“因为你们破坏了规则,现在还不是回归的时候,但你们却想踏足后世......”   “驱逐你们的远古者已经死光了,死在了旧日末世的劫难里。”自在师苦恼的说:“规则是它们制定的,现在它们都死了,你还遵守个什么劲儿?”   在他们的对话中,我得到了许多没有听吴仙佛说过的消息。   是他也不知道?还是没想起跟我说?   看自在师这意思......旧日时期生活在地球上的这些怪物,它们之所以离开这个世界,好像是因为一些远古者。   是它们把这些怪物逐出了这个世界,但到最后,这些远古者似乎也死了,死在一些我还不知道的劫难里.......   其实我有点好奇,这个所谓的远古者,是单指一个怪物的名字,还是跟这些旧日者一样,是一个种族的名字?   能把黑袍王这样的怪物从世界里驱逐出去......它们的力量应该很强啊!   “失败者,应该遵守规则。”沙身者忽然开口,语气有种难以理解的复杂,说起这些事来也没有半点恨意:“我们输掉了那场战争,所以我们应该遵守规则,直到属于我们的时代到来,我们才能回归这个世界。”   话音一落,沙身者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笑了两声。   “没有多久了,你们怎么就这么没耐心?”   “对啊,就是几年的时间而已,你怎么就这么死脑筋呢......”自在师叹道:“我们研究过很多次了,一九九九年,众星归位,是你们回归的时候,但是呢......我追随的王还是想早点回来。”   话音一落,自在师也毫不掩饰的大笑了起来。   “这个世界比不得从前了,就这么一点地方,如果你们都回来了,怎么可能住得下?”   不等沙身者再说什么,自在师直接转过身,向着神像废墟之上跑了过去。   “谁先来,这地方就算是谁的,你们既然要遵守什么狗屁规则,那就大方一点,把这个世界让给我的王!”   当他说完这话的同时,天空中的蓝白色星光像是受到了命令那般,毫无预兆的熄灭了。   没错,看起来就跟有人关上灯了似的,所有可见的光芒都在瞬息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天空中只有那些被沙身者召出来的黄沙还在悬浮......   看见这一幕,沙身者稍微停顿了一下动作,仰头看着黑压压的天空,似乎是在想什么。   “今天我们不跟你斗,我的王说了,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我们去处理.......”自在师癫狂的大笑着:“如果你真的想跟我们拼个你死我活,那就把真身降临后世吧!我相信那场面一定很热闹!”   伴随着自在师癫狂的笑声,那片废墟忽然颤抖了两下,然后以肉眼看见的速度,不紧不慢的裂开了。   从中间开始,直至两头,那片黑压压的废墟裂出了一条足有两米宽的缝隙。   这种变化,让我不禁打了个冷颤。   我不知道自在师想要干什么,但直觉告诉我,有很多事出现了偏差。   他们在黑龙山设局的目的是什么??   我们想要阻拦的是什么??   为什么到了现在,看见神子跟胎体残骸死于沙身者手里,自在师还是这么冷静??   答案已经在眼前了。   在废墟裂开的缝隙之中,有一具硕大的水晶棺椁,那是真的水晶棺,绝对不是其他材质胡乱制成放殡仪馆的那种。   棺材里有光,跟之前天空上闪耀的光芒相同,都是蓝白色的光。   隔着几十米远,我也能隐约看见里面有个人影。   从轮廓上来看......那好像是一个怀孕的女人??   “借助后世人的肉身降临,沙身者,你没想到吧?”自在师站在那副棺椁旁边,轻轻抚摸着棺盖,头也不回的笑着说:“我就知道这次的事会有变故,因为违反了规则的人,必然会遭受到阻碍,这是命,也是运,所以我王放了那两个小怪物出来,为的就是混淆视听......”   “麻烦的人太多,你是最大的麻烦,其次就是那个姓沈的后生,还有那帮不知死活的东北先生.......”   “不过到了现在,你们这些麻烦也不算是麻烦,我们想做的事已经做完了,深空星海的光芒就是它来临的路,谁也挡不住它了........”   “沙身者,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别插手后世的事,几年之后我王还能给你留一条路......”   听见这话,沙身者没再犹豫,直接放开速度,奔着棺椁所在的方向跑了过去。   “罢了罢了.......既然想死那我们就成全你........”   自在师说着,猛地掀开棺盖,疯狂扭曲的笑声瞬间响彻了天空。   “黑星终将升起!!”   在棺盖离开棺椁的瞬间,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光芒,毫无预兆的从棺材里迸发了出来。   我确定我不是发疯,也不是出现了幻觉......   那是一种用语言无法描述的光芒。   能够深入人心......甚至是深入灵魂。   那是黑色的光。 第八十一章 剑   据我所知,黑袍王居住在斗宿四之中的某座城池里。   那座城名为拉弗特萨,又叫天府之国,黑星之城.......但我记得吴仙佛说过,所谓的黑星,其实就是斗宿四本来的面目。   蓝白色的星光只是表面,真实的一面,就隐藏在这层星光之中。   在我的想象里,黑色的星辰应该是没有光的,或许是星辰表面布满了黑色状的固态物质,要么就是黑色的液体.......   无论如何,黑色的星星只会吸光,而不会发光,这是颜色的原因,也是所有人都知道的现实。   什么颜色的光芒都可能会有,但绝对不会......绝对不会有黑色的光!   此时此刻我看见的一切都颠覆了以往的认知,也是从这时候开始我才知道......光竟然也有黑色的.......   像是雾,又像是飘浮在空气里的绸缎,那些黑色的光团不断扭曲着,缓缓往上攀升。   等它们升到离地十米左右的高度,这就毫无预兆的停下来了,一动不动的悬浮在空中,散发着我从未见过的光芒。   越来越多的这种东西从棺椁里钻了出来,似乎想把这世界上所有的空间都给填满,不断的往外喷涌着.......   如果说沙身者象征的是无秩序混乱以及无穷无尽的灾殃......那么黑袍王象征的,绝对是最为纯粹的,那种只属于深空星海的黑暗。   在这时候,降临于后世的只是黑袍王的分身,并不是它的本体。   要是黑袍王真的来了,踏着末日的余晖,带来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黑暗......恐怕在那种情况下死亡都算是一种解脱。   “久违了。”   沙身者操控着我,不动声色的开了口,语气很是平静,看不出半点惊慌的样子。   我不知道沙身者是有底牌还没出,还是它单纯的不害怕,因为输了这一局也不会影响它,死的人只是我们而已。   看它说话这么淡定,怎么看怎么感觉它有底气。   就在这时,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声音,悠然在那片黑暗中响起。   “没想到你真的来了。”   说话的不是别人,绝对是我之前遇见过的黑袍王分身......当然,听它那口气,就跟本体在说话一样。   “我不该来这里,你也是......”沙身者叹道:“你是不是忘记自己是谁了?”   听见这话,黑袍王的分身沉默了两秒,说。   “我是真实者。”   得到这个回答,沙身者也只是冷笑:“你只是失败者,一个被驱逐到星海里的失败者,何来真实?”   不等黑袍王再说什么,我只感觉体内有一股气在飞速流动,在四肢百骸内不断的循环着。   短短数秒,在这股气的作用下,我的肉身就陷入了急速崩溃的状态。   如果说先前我的肉身在不断变成砂砾,那么我还不会太过于害怕,再怎么说也有肉身蛊护着我,想死没那么容易。   但在这时,那股气却莫名其妙的控制住了肉身蛊,我能感觉到肉身蛊陷入了僵硬的状态,根本就不像是先前那样会用气帮我修复肉身。   妈的......沙身者不会真打算让我去死吧?!   只见我的双手都开始缩水了,几乎跟皮包骨头没有两样,皮肤也是干枯到了极致,甚至都开始出现了裂痕,泛着一种诡异的死灰色。   “你的伤比我重得多。”沙身者忽然开了口,语气似乎带笑:“经历了这么长的岁月,我已经恢复到了最初的样子,但你失去的面目呢?”   沙身者说出的这番话似乎是刺激到黑袍王了,在这瞬间,黑袍王的声音都变得尖锐了起来,疯狂的冲我们咆哮着。   “闭嘴!!”   “什么无面目者?”沙身者讥讽的笑着,这也是它第一次在我面前露出这样的姿态,嘲讽的笑声听起来无比刺耳:“被远古者毁掉了本来的面目,之后你就自诩为真实,还说自己是真实的象征,是万千星海里的唯一无面目者.......”   听到这里我也不禁觉得有些诧异......当然,也能说是震惊!   这可是个惊天动地的大八卦啊!!   黑袍王不是生来就这样的??它称呼自己是无面目者......难不成原来是有面目的??   还没等我想明白,沙身者已经操控着我的肉身,直接扑向了前方的黑暗。   那种弥漫在空气里的黑暗是最纯粹的。   任何东西都看不见,除开它们自身散发的光芒,一切都失去了本来的色彩,都让它们给遮盖了下去。   真的,这种感觉说不上来的奇怪,明明四周都有黑色的光芒,但在这些光线下,我却看不见其他的东西。   伴随着嘭的一声闷响,沙身者操控着我的肉身,似乎是撞到什么东西了,我对自己肉身的感知力很薄弱,但就算如此还是能感觉到疼。   被撞击的手肘,胳膊,都像是被针扎了似的,连带着骨头都出现了碎裂般的痛楚。   在反弹的作用力下,沙身者也没有强行保持平衡的意思,顺着这股力倒着飞了出去,眨个眼的工夫就从那片黑暗里抽身退了出来。   也是在这时候我才看清楚,从棺椁里扩散出来的那些东西,此时都聚集成一团了,并且还是一个非常规整的球状物。   像是一个黑色的巨型气球。   这玩意儿的直径至少有五十米,并且还在不断的往外扩张,在变大。   “你的身体太弱。”沙身者说道。   刚开始我还以为它是跟黑袍王在交流,但很快我就反应过来了,这是在跟我说话!   不得不说,现在我挺惶恐的。   虽然我的肉身在不断的枯萎,像是失去生命力一般在崩溃,但这个老大哥冷不丁的跟我搭话.....确实让我有了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我想回它一句,起码显得我礼貌点,尽可能的拉一拉关系,这样它借用我肉身的时候也能悠着点。   但现实情况是什么?   我没办法操控自己的肉身,想说话也张不开嘴,只能在心里嘀咕一句。   后世人的身体素质一向很弱,我这还算是比较强的。   “现在还不能让你死。”沙身者说道。   它说的这句话,完全是出乎我的意料了,我没想到它会把话挑明,说到我最关心的问题上。   此时,我也算是得到答案了,悬起来的心也往下放了放。   沙身者不会骗我。   像是它这样的生物,也没有骗我的必要,所以我用不着担心。   “速战速决吧。”沙身者笑了一声:“它现在也不好受,伤势还没全部恢复就想着降临后世.......”   沙身者笑着,忽然把右手抬起来,直接插进了自己的腹部。   不对。   那他妈是我的肚子!!   没有给我任何发问的机会,沙身者已经把手抽了出来,手里还攥着一把类似于剑柄的东西。   接下来的一切都让我想象不到,哪怕是做梦都想不到......   无声无息中,沙身者动作迟缓的往外抽着,让我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肚子里被抽出了一把剑。   我操。   “沙身者,你是不是想被我埋葬在后世?”黑袍王冷不丁的出了声音。   虽然它的语气听起来无比平静,但我怎么听,怎么有一种咬牙切齿的感觉。   沙身者笑着没吭声,握着剑柄轻轻挥动了几下,似乎是在热身。   “你想埋葬我?”   沙身者热身完毕之后,客客气气的反问了一句,手里的剑也瞬间松开,垂直落下,稳稳当当的插在了地上。   “如果你没有遗忘掉那场战争,那么你肯定能想起来,我是怎么从那些远古者手里活下来的........”沙身者说着,忽然抬起手,轻轻点了点太阳穴:“这个追随者在后世有个称呼,活阎王,似乎是不死的代名词,跟我一样........”   话音一落,沙身者猛地将那柄剑从地里拔了出来,整个人瞬间就冲入了那片黑暗中。   “跟我一样,因为我也是不死的......” 第八十二章 烂摊子   沙身者从我腹部抽出来的那柄剑,看着泛白,似乎通体都是由岩石构成的。   剑柄奇长,如果不是双面都有刃的话,我都会错认这是中国古代的斩马刀。   说来也怪,不知道是不是多了这柄剑的缘故,扑进那团黑暗之后,虽然还是看不见其他的东西,但我却能看见自己的本体了。   我能看见自己的肉身,也能看见那一柄剑,但其他的东西依旧被黑暗笼罩着。   沙身者的移动速度很快,它似乎是找到了目标,直冲着就往里狂奔。   也就是两三秒的样子,沙身者停下脚,纵身一跃,很突然的跳了起来。   在这过程中,它还双手握住剑柄,将剑尖朝下,竖着插了下去......   嘭的一声闷响。   这把似是由岩石铸造的长剑,似乎插到了什么东西,而四周的黑暗也在瞬间变作灰白,仿佛是山林里毫无预兆的起雾了。   不过这对我来说都是好事,起码我能看见周遭的景物了。   我能看见自在师,也能看见面前这一具打开的棺椁,但我却找不到黑袍王的踪迹。   不对劲啊......刚才还听见它说话......这一转眼就消失了?!   难不成是让沙身者一剑给捅死了?!   妈的还真有可能啊!!   沙身者操使的长剑,剑尖已经插进了棺材里,准确的说,是插在那个怀孕女人的肚子上。   直到这时候我才看清楚,那个躺在棺椁里的确实是女人,不过应该早就死了......而且很有可能是被旧教害死的。   这具女尸的身上穿着黑色长袍,但脸上没有佩戴面具,所以我能很直观的看见她。   所以暴露在外的地方,我都看不见皮肤的踪影,能让我看见的,只有那些皮下组织......   旧教也是够狠的......看这情况,应该是他们把这女人的皮给剥了。   自在师站在一旁,似乎是没有反应过来,愣愣的看了看我,又看了一眼棺材里的女人,几乎是尖叫着咆哮了起来。   “你......你做了什么?!!”   沙身者冷笑了两声,没有给自在师回答,就这么松开手,迅速拉开了跟棺椁之间的距离。   我还没弄清楚它的打算,只听沙身者说:“你要撑不住了。”   当这句话出口,我的身子猛颤了两下,一种源自于灵魂深处的痛楚,几乎是在瞬间就席卷了我的四肢百骸。   “黑袍王的载体太过于稳固,我没办法消灭它........”沙身者低声道:“但它的分身被我毁掉了大半.......短时间内不会威胁到你.......”   听见沙身者这番话,我不禁愣了两秒。   这老哥说话还挺客气啊......怎么感觉还挺关心我的?   在吴仙佛嘴里,沙身者可不算什么好东西,它从来都是有一是一,跟我们这些后世人分得很是清楚.......   “如果有下一次,你遇见了它,你可以召请我过来.......”沙身者不动声色的说道。   “好!”我忙不迭的在心里回道:“您愿意帮我,我真的是.......”   还没等我把话说完,沙身者紧接着说:“黑袍王在后世的根基很深,我能感觉到,有很多地方都隐藏着它的力量,就目前我的状态,如果它真的降临了,我敌不过它。”   “那你.......”   “如果有一天,它从深空星海回来了,那你一定要记住,把我也召回后世。”沙身者压低了声音,语气很是平静:“只要我的本体降临后世,它就不是我的对手。”   听到这里,我忽然想起了许多吴仙佛嘱咐过我的话。   关于沙身者的,关于旧日生物的......很多忠告。   “好的。”我不动声色的回道。   我不知道沙身者究竟是什么样的打算,我也猜不到它的真实想法,但就凭我感觉来说......沙身者好像太和谐了。   它给我的感觉跟吴仙佛描述的完全不同,说真的,有点反常,这不是什么好现象。   但无论怎么样,在此时此刻,我最好不要表现出心里的疑惑,以免让事情往不好的方向发展.......   起码我现在还得靠它力挽狂澜,不是吗?   在我跟沙身者对话的过程中,自在师一直都处在疯疯癫癫的状态里,他跳到棺材上,双手握着剑柄,拼了命的往外拔着。   但无论他怎么使劲,那柄剑都还是纹丝不动的停留在原地。   “沙身者!!把剑给我拔出来!!”自在师疯狂的嘶吼着,像是一条撒疯的野狗,完全看不出半点高人该有的样子。   毫不夸张的说,在旧教里,那几个我见过的先知之中,自在师是最没有高人风范的,这是实在话。   不知道为什么。   我看他的感觉就跟看疯子一样,说不上来的奇怪。   难道这就是旧教的掌权人?那个在国内号称第一的自在师?   我怎么觉得不像呢.......   “你自己小心。”   沙身者低声说道,声音越来越小。   “我再待下去,你的肉身会彻底崩溃,你现在还不能死,你得活着........”   伴随着沙身者的声音,那把被插在棺椁里的石剑也出现了变化,随着山里缓缓吹起的冷风不断变化,以肉眼看见的速度变成飞灰,然后随风飘散在四处.......   当那柄剑彻底消失在风中时,我发现沙身者已经没了声音,而我对于肉身的掌控力,总算是恢复了过来。   沙身者走了。   没错,就这么丢下一个烂摊子,拍拍屁股就他妈的走了!   “你......你这不是害我吗......”我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就跟骨头要散架了似的,浑身上下都疼得厉害。   但不得不说的是,自打沙身者离开我的肉身后,被禁锢住动弹不得的肉身蛊,此刻也开始飞快的运作。   肉身蛊能撑住我的命......起码我不会死在沙身者离开我肉身的后遗症里........   可这不是还有一个自在师吗!!   “你可害死我了.......”我颤抖着说道,此刻我不光是疼那么简单,根本就使不上劲儿,能勉强坐在地上不躺着,已经是竭尽全力才能办到的事了。   如果自在师过来收拾我,别说是跟他斗,我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吴仙佛很早就跟我说过......请沙身者帮忙是一定会有后遗症的.......但就目前的情况来说,这个后遗症是在我的预料之中。   甚至于比我想象的要好,起码我还没死,能多喘几口气。   “沙身者?”   这时候,自在师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猛然回过头来,看了看我。   隔着很远我都能感觉到他那种诧异的目光,当然,之后他欣喜万分的目光也让我感觉到了。   “沙身者走了?”自在师笑着问了一句。   我没说话,也不敢说话,生怕露出半点马脚,我只想借着这机会多拖延一会时间,起码要等到肉身蛊修复我的肉身,让我恢复一定的行动力才行.......   “看样子它是真的走了......”   自在师说着,忍不住大笑了起来,一只手还扶着棺椁,似乎是怕自己会笑得晕过去,不停的拍打着胸口顺气。   “没有沙身者帮忙,你这后生算是栽在我手里了.......”自在师说着,很神经质的变了副脸,语气都在瞬间变得阴冷了起来。   那种前后反差极大的变化,只让我觉得这老东西是个疯子。   “杀了我们这么多教众......你这小子也算活够了.......”   自在师说着,又一次怪笑了起来,不断搓动着手掌,用一种看待食物的目光看着我,丑陋的脸庞此刻更显得扭曲。   “下次我们要用的贡品,就改成你吧?”   我咬紧了牙,使出浑身力气才勉强张开嘴,说话的声音都提不上去。   “你试试。”   听见我说的这三个字,自在师笑得更开心了,抬起脚一步步的向我走来。   他脸上那种扭曲畸形的笑容,只让我觉得毛骨悚然。   “行,我试试。” 第八十三章 善与恶   自在师不是正常人,或是说,他已经不算是人类了。   在这时候,我能很直观的感受到那种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暴戾,是一种兽性。   像是一只饿极了要吃人的野兽,从他眼里,我看不见半点属于人性的光辉。   说不害怕那肯定是假的,不过我还没有绝望到手足无措的地步,那边不是还有一个北贡站着吗?   看见自在师冲我走过来了,北贡也当即有了动作,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我身前,将我严严实实的挡在了身后。   自在师的身材跟北贡差不多,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高的鹤立鸡群,瘦得触目惊心。   但不得不说,看见北贡,再一看自在师,我都觉得他们俩是一家子里出来的,如果把自在师当成怪物来看,那我看他倒是觉得顺眼多了。   起码没胎体残骸那么恶心人。   “你挡不住我。”自在师笑道:“不过是一只牲畜,还敢螳臂当车?”   从自在师说话的语气就能感觉出来,他比俏仙姑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俏仙姑在对阵北贡的时候会觉得害怕,觉得慌,但自在师则是完全没有。   悠然自在,完全不拿北贡当回事。   一口一个牲畜的喊着,看他那意思,似乎是觉得北贡算不上敌人,最多算是送上门的一道菜。   “自在师,你是不是太狂了?”我咬着牙问道,尽可能的催着肉身蛊运行,不断加快蛊气的流通循环,只有这样才能修复我损耗大半的肉身........   借用沙身者的力量,这对普通先生来说绝对算是要命的事。   它在你肉身里消耗的不是别的东西,是生命力......那是一种比寿数还要玄异的东西.......   生命力流失,就象征着生命的消耗。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肉身在急速衰竭,哪怕有肉身蛊护着我,此时我的身子也出现了一些不太好的病状.......   皮肤枯干,起了一层皱纹,不断有死皮被风吹落......而我脑袋上的头发也掉了不少,我甚至都怀疑自己会秃头!   不过肉身蛊应该能给我修复回来吧?   头发也算是肉身的一部分啊!   “你不怕我?”自在师笑着问我。   “怕你,你就能不杀我?”我咬牙切齿的看着他,强行控制着情绪,不敢露怯。   听见我的问题,自在师很认真的想了想,说,不能。   “那他妈不就得了?”   自在师怪笑了两声,走到距离我们五米左右的位置,慢慢蹲了下来,用手托着下巴,兴致勃勃的打量着我。   “沙身者是你召来的?”   我冷笑着没吭声,同时也在打量自在师。   他的手指很是纤细,但不是说好看的那种纤细,是单纯的枯瘦,皮肤上还长满了老年斑,并且还有许多坑坑洼洼的痕迹,不知道是怎么弄的,看着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出来的。   “你不像是旧教的掌权人,疯疯癫癫的.......”我冷笑道:“黑龙山的这些事,你们准备很久了吧?”   自在师笑眯眯的点点头,说对。   “被我搅黄了,心里是不是堵得慌啊?”我忍不住笑了出来,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自在师那一脸畸形的长相,我就控制不住的发笑。   “这只是我们计划的一部分,黑龙山出了岔子,其他地方可不一定。”自在师笑道:“小阎王,我是真的没想到,你竟然会跟沙身者有瓜葛。”   话音一落,自在师似乎也累了,不再蹲着,盘腿坐了下来。   看他那意思,应该是不急于跟我动手,肯定是看出来我没能力再召沙身者一次......我的身体状态瞒不过他。   就算是把北贡加上,再加上山下的那帮援兵,还有那漫山遍野的仙家.......   所有人凑到一起......且不说能不能弄死自在师.......就是想制住他也很困难啊!   那就怪不得自在师不急于收拾我了,在他看来,我叫多少人帮忙都是一样,想杀我也就是分分钟的事。   “你不该信奉沙身者。”自在师冷不丁的说道。   听见这话我也不禁愣了一下,上下打量了自在师几眼,有些诧异的问他:“那你呢?你就该信奉黑袍王?”   “黑袍王降世,只会给我们未来,因为一切都不会终结,哪怕是凡夫俗子,也能有无穷无尽的生命.......”自在师笑道:“但沙身者呢?”   说着,自在师还特意补充了一句。   “在旧日之中,黑袍王算是性情淡漠的旧日之王,但沙身者可不是,那家伙杀戮成性,所到之处皆会变成灾殃之地。”   “如果是沙身者降临后世,就像是它说的那样,让你想办法请它过来,你知道后果会是什么吗?”   自在师说到这里就止住了声音,笑眯眯的看着我,畸形扭曲的脸上,充满了好奇的意味。   “后果就是把后世变成灾殃之地?”我反问道。   “不不不,这只是最好的结局......”自在师笑道:“在旧日那段岁月里,沙身者是少数不喜欢食用北贡的旧日之王,但除了北贡之外,它几乎什么都吃,所有的一切在它看来都是供奉的牲畜,如果你不信的话,你可以问问北贡。”   一听这话,我也忍不住看了北贡一眼,它似乎是感觉到我的目光了,头也不回的嗯了一声,点了点头,算是默认自在师的说法。   “我没骗你吧?”自在师哈哈大笑了起来,拍了拍大腿:“在善与恶之间,你选错了跟随的对象,沙身者那可是......”   “你疯了?”我打断了自在师后面的话,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就算是这样,沙身者对我们后世人来说也是可以接受的。”   闻言,自在师瞬间就止住了笑声,皱着眉看着我,眼神闪烁不定。   “你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低下头看了看手臂,见皮肤颜色正在逐渐转为正常,使劲握了握拳,也能多少用上点力气了。   “黑袍王能给你们未来,不代表能给所有的后世人一个未来,更何况它带来的是黑暗,我听人说过,那种黑暗不同于人类理解的黑暗,里面充满了让人疯狂陷入绝望的东西.......”   “在这种情况下,黑袍王还会让人永生,那就是想让我们永生永世的接受这种折磨,根本就没有解脱的一天。”   说到这里,我拍了拍裤子,挣扎着,很勉强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在自在师面前站直了身子。   “所以我说沙身者是我们可以接受的,大不了就是死,不是吗?”   此时,自在师脸上已经看不见笑容,畸形的五官更是陷入了静止的状态,看着就如同雕塑一般,让人分外觉得不真切。   “你跟吴仙佛是什么关系?”自在师问我。   “朋友。”我耸了耸肩,虽然身子还是使不上劲,但好歹能走两步了。   这是一个机会。   北贡的移动速度还是很快的,假如我一心想跑,往那些援兵所在的反方向跑,尽可能的把自在师引诱出去,那么这一次我也不算输得太惨。   起码给他们争取机会了,他们会不会珍惜这个机会,那对我来说都是无所谓的事。   死后不管生前事,就是这么个理。   “我挺讨厌吴仙佛的。”自在师叹了口气,缓缓站了起来,面无表情的看着我:“他有很多小聪明,特别招人讨厌,你跟他很像........”   “想杀了我?”我问。   自在师点点头:“想死可不容易,我得留你一命,直到我需要你死的时候你才能.......”   “总算走了。”   这时候,一个极其突兀的声音,忽然在树林里响起,很直接的打断了自在师的话。   我听见这声音更是诧异万分,但心里却涌出了希望。   “是你??” 第八十四章 老翁   在此之前,就是我还在跟胎体残骸对阵的时候,差一点死了那次......是有人救了我,我才得以幸存下来。   他似乎是用一些桃木制作的法器镇了那个怪物,给我争取了三分钟的时间。   毫不夸张的说,如果没有他帮忙,我早八辈子就栽在那怪物手里了,哪还轮得到我召请沙身者帮忙助阵?   但从头到尾那个人都没有露面的意思,我不知道他是在盘算什么。   是不想蹚这摊浑水?还是另有所图?   不得不说的是这个人实力肯定很强,因为在此之前,自在师也一直潜藏在树林里,当然了,更有可能是事后赶过来的。   如果他一直都在林子里观战,肯定不会让我这么轻松的干掉俏仙姑。   自在师的实力有多强这点不用我说,大家也知道,但就算如此,他还是没有发现过那个救我的人......没错,应该是真的没有发现!   这么说的话只会有两种解释。   要么,是那个人救我之后就离开了这里。   要么,是他藏得很深,完全没有给自在师任何找到他的机会。   现在看来,应该是后者。   顺着那个声音传来的方向,我跟自在师一起看了过去。   那是一个戴着斗笠穿着蓑衣的老头子。   这个老人的年纪应该很大了,发须花白,脸上的皱纹很深,看着比我爷爷的年纪都要大得多。   无论从什么角度去看,这个老头子都没有半点过人之处,眼睛跟普通老人一样,满是一种风烛残年才会出现的浑浊。   如果我是在水边遇见他,恐怕我都会认为这老头儿是给人撑船的,那一身斗笠蓑衣的打扮完全就是个艄公。   “老前辈!是您刚才救了我?!”我忙不迭的问道,语气有些说不上来的兴奋,先前还灭在我心底的希望,此刻又冉冉升起。   听见我的问题,那老头儿也没有任何反应,苍老的脸庞如同一面雕塑,死气沉沉的表情,只让人觉得他像是一潭死水,无论遇见什么事都不会起半点波澜。   “你是谁?”自在师皱着眉,看了他一眼。   老头子没说话,左右看了看,似乎是在想什么,眼神有些闪烁。   “斗到现在,大家两败俱伤,不合适吧?”   闻言,自在师也不禁愣了一下,皱着眉问:“你想说什么?”   “黑袍王的分身被镇住了,胎体都被打残了大半,你要是执意在这里闹事,那个胎儿可就真的保不住了。”老头子面无表情的说道,语气很是死板,像是念台词一样,感觉不出半点情绪的起伏:“召来黑袍王,你的损耗也不小,如果你想跟我动手,你觉得自己毫发无损的几率有多大?”   听见这个老人的一番话,自在师没吭声,眼神变得阴冷了起来,像是一只即将要扑上去撕咬猎物的野兽,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我不一定能胜过你,但你也不一定能杀我。”老头子面无表情的说道:“我知道那个胎儿的死穴在哪儿,现在它没有意识,我能保证自己可以一击必杀。”   自在师冷笑了两声,说。   “你找死。”   话音一落,自在师从腰间抽出一把类似降魔杵的法器,但只是轮廓像,上面密密麻麻镶嵌着许多类似人眼的饰物,看着都觉得恶心。   “如果我想跑,你肯定杀不了我。”老头子叹了口气:“我不喜欢跟人动手,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跟你和谈。”   一听老人这么说,自在师也不免诧异了起来,惊疑不定的看着他:“和谈什么?”   “我让你带着胎儿走,但你要保证,必须尽最快的速度离开黑龙山,不能再跟任何人动手,起码不能为难山下的那些人。”老人面无表情的说道:“如果你愿意,我现在就给你让出一条路来。”   自在师笑着点点头,说,好啊。   “嗖!!”   当自在师说完那话的瞬间,被他拿在手里的降魔杵,已经像是飞镖一样让他甩了出去,不偏不倚的照着那老人面门飞去。   但接下来的一切都让我有点无法理解。   我绝对能看清楚这个老头的每一步动作,所以我能肯定的是,他没有闪躲,就那么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可是那把被自在师当做暗器甩出来的降魔杵,却毫无阻碍的穿过了他的脑袋,稳稳当当的扎在了他身后的那棵树上。   不单是我觉得诧异,连自在师也是如此,很是惊讶的看着那老人:“有一手啊!你这是跟谁学的?!”   老头子并没有动手的意思,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在师,摇摇头。   “早就听说你变成疯子了,没想到是真的,原来的你可不是这样.......”   自在师一愣:“你以前见过我?”   老头子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直截了当的问他:“我的提议,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不等自在师多说什么,这老人还特意补充了一句。   “黑袍王分身的命,应该比你的脸面宝贵吧?”   这一句话就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自在师不再犹豫,往后退了半步,丑陋恶心的脸上也露出了一抹笑容。   “没错,有些事是比我的脸面重要,你的要求我可以答应,但是这两个.......”自在师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手来,指了指我跟北贡:“我得带他们走,特别是这个姓沈的后生,他打伤了我们旧教的同修,我得让他还债。”   “打伤?”我冷笑道,忍不住反唇相讥:“跟我交手的旧教先生都死得差不多了,还有谁是让我打伤没被我干死的?”   一听我这么说,自在师愣了愣,之后就毫无预兆的狂笑了起来。   看他疯疯癫癫的样子,我心里只觉得有点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难不成是她??   “你还真以为仙姑死了?”自在师大笑着问我,语气里满是快意,似乎没有讥讽我的打算,笑声那叫一个开怀。   “她没死?!”我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回头看了一眼。   俏仙姑的尸体还在那里躺着,现在降气散尽了,我也能更加直观的观察到她。   没有气,没有活性......那就是一具尸体啊!   “在我眼里,没有魂飞魄散,那就不叫死,只能说是换了一种方式活着......”自在师疯疯癫癫的絮叨着,身子莫名其妙的开始颤抖,从头到脚都像是一个疯子:“等以后你见到她,你就什么都明白了。”   “不行。”   那老人忽然开了口,语气还是那么的淡漠,听起来倒不是在针对自在师,也不是故意摆出这种高高在上冷若冰山的姿态,他的语气给人的感觉就是这样自然。   “这两个我要了。”老人一字一句的说道,语气冷漠,但能听出来很坚定,有种容不得别人反驳的坚定:“如果你答应,你现在就可以走。”   自在师很是神经质的变了副脸,几乎是在瞬间就收起了脸上的笑容,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个老人问他。   “如果我不答应呢?”   “不答应?”老人叹道:“如果你不答应,我就只能杀掉那个胎儿,再带着他们俩一起跑,你追不上我们的......”   说着,老人抬起脚,轻轻点了点地面。   “刚才沙身者跟黑袍王的一战,从头到尾我都在看,没有遗漏半点。”老人说道:“同时我也做了点准备。”   话音一落,老人脚下的地面就蠕动了起来,不知道有什么东西潜藏在地下,我只感觉他附近的泥土都在翻腾,都在疯狂的蠕动着.......   但很奇怪的是......我在这时候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那味道是从老人身上散发出来的.......   好像是降气?   此时,老人还是那副没有任何表情的脸,直勾勾的看着自在师问他。   “你想试试吗?” 第八十五章 短暂交手的结果   自在师很警惕,那种情绪上细微的变化,是能够让人感觉出来的。   如果说自在师给人的感觉是一个疯子,是一头带着难以描述危险感的野兽,在他发怒时,气势更如巍峨不见顶峰的高山,有无穷无尽的压迫感.......   那么这个老头子给人的感觉就更加微妙了。   或许他没有自在师那么强大,但他那种难以言喻的自信,那种似是目中无人的淡然,给人的感觉就是一片大海。   虽不见波澜壮阔,但任谁都能感觉到暗流涌动。   特别是这老头子问话的时候.......那种莫名的压迫感就更浓重了.......   毫不夸张的说,在这种诡异的压迫感下,自在师都不得不露出一种如临大敌的姿态。   “常听说你自在师是顶了天的先生,在国内,无论哪门哪派的先生都不是你的个儿......”老头子面无表情的说道:“我见过你跟人动手,所以我知道,我不是你的对手,真的跟你生死搏杀,我的胜算很低,拼到最后也是我死你重伤的结局.......但是如果我避战,直接带着他们跑,你绝对追不上我们。”   “我想试试。”自在师不动声色的说道。   “好。”老头子从善如流的点点头,也没有退避的打算,很干脆的说:“那我就先杀了那个胎儿,再带着他们跑。”   自在师没吭声,看他那眼神也多少有些变化,似乎变得更紧张了。   我很清楚,对于自在师来说,黑袍王的分身极其重要,几乎重要到了不可或缺的地步。   他们在黑龙山苦心经营了这么些年,目的就只有一个,就是一心想让黑袍王的分身降临于后世。   现在分身被沙身者打残了大半,胎儿的活性也被减到了最低,基本上就跟被镇住没什么两样。   遇见这样的情况,已经彻底出乎自在师的意料了,如果再让这老头儿这么一拼.......   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几率会让那个胎儿死亡,自在师也不敢赌,脸面跟输赢相比,自在师肯定会选择后者。   他是真的输不起,也不能输。   “行。”   自在师死死的盯着那个老头子,说话的声音都变得低沉了起来,如同暴雨之前的寂静,那种沉闷的声调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威胁感,一字一句都能轻松的深入人心。   哪怕自在师的目光没有放在我身上,那种从他身子里散出来的危险感......真的像是一些实质性存在的东西,都在不断往周边蔓延,不断的影响着其他生物.......   北贡死死的将我挡在身后,似乎是感觉到自在师的气息有点不对劲,紧张得都有些发抖。   与此同时,那个老头子像是察觉到了自在师情绪上的变化,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半步,右手从兜里掏出来一枚类似核桃的东西。   轻轻抬起手,随便一抛,那枚像是生铁铸造的核桃就砸在地上,瞬间开了花。   没错,那应该算是开花了。   那玩意儿的构造应该极其的复杂,在碰触到地面的同时,表面就均匀的裂开了许多条缝隙,一根根似是黄金打造的“花瓣”,就这么从里面伸展了出来。   这些花瓣看起来很脆弱,刚从那个铁核桃里钻出来,下一秒就纷纷碎裂,变成了许多头发丝细的金色碎片。   碎片没有任何重量,伴随着微风,接连不断的飘到了半空中。   但奇怪的是,风还没有停下,这些碎片却在中途自己掉了下来,并且还是垂直降落,仿佛是忽然间自己加大了重量,掉在地上还发出了一阵噼噼啪啪的声响。   “一般的术法敌不过你,我知道。”老头子面无表情的说:“但是想要控制你,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自在师冷笑了两声,没说什么。   “我知道你在想一些不太好的事。”   老头子说着,随手一挥,那些掉落在地上的金色碎片瞬间有了反应,齐刷刷的竖了起来,像是飞禽发怒时竖起的羽毛一样,充满了一种未知的威胁感。   “别搞危险动作。”   老头子说着,脸上万年不变的表情,毫无预兆的出现了变化。   杀气。   几乎可以称之为实质的杀气,单纯而又纯粹,那不是普通人能够拥有的......连自在师跟他相比起来,杀气都没他这么锐利。   “我不怕死,能不能救他们,也看运气,反正我是无所谓.......如果你非得逼我,那咱们就鱼死网破。”老头子说道:“要么你现在走人,要么.......”   先前我在这个老头身上感受到的降气,此刻猛地从那些金色碎片里迸发了出来。   毫不夸张的说,那些降气的纯度跟量级,压根不比我们沈家的十八门落恶降差,甚至还犹有过之.......   这他妈到底是哪门哪派的东西?!   先前我还以为这老头儿跟自在师吴仙佛一样,都是跟那些旧日生物有所联系的人,但他使出的手段,看着跟后世的正统术法没什么两样啊........   难不成是我想错了??   “你到底是谁?”自在师皱着眉,看着那些渐渐开始摇晃的金色碎片,眼神很是疑惑:“国内的降术我都见过,但就没见过你这样的......有气无阵......你到底用的是什么手段?”   老头子没吭声,嘴唇轻微的颤动了几下,像是在念咒,但却没有发出半点的声音。   当他合上嘴,抬起手那么一挥,距离自在师最近的那些金色碎片,就像是受到了操使,毫无预兆的离开了地面,跟被射出的子弹一样,直冲着自在师的脑袋飞去。   那场面看着就跟电影一样。   飞在半空中的金色碎片,互相映衬着对方的光辉,看着金晃晃的一片,宛如一条黄金铸造的游龙。   这些碎片并不是直线冲着自在师去的,而是在这过程中还扭转了几下,似乎是在寻找更好下手的地方。   对!   刚才那个老头子甩出的铁核桃,就像是武侠小说里的暗器暴雨梨花针,那密密麻麻的金色碎片正是里面暗藏的杀招!   自在师的反应不可谓不快,我都没看清楚他的动作,那些直冲他脑袋飞过去的金色碎片就全打空了。   又是一阵噼噼啪啪的声响,那些金色碎片再一次掉在了地上,而且刚落地就竖了起来,跟有吸铁石指引它们似的。   “慢了点。”自在师冷笑道。   从他们俩短暂的交手就能看出来,无论是哪一个,实力都绝对在我之上。   反正平心而论,要是那些金色碎片冲我来,我肯定是躲不过的,只能硬碰硬的扛着。   “打死那具棺椁里的胎儿足够了。”老头子不动声色的说道。   听见老头子这话,自在师的身子颤抖了两下,很突兀的抬脚往前走了过去。   在这过程中,老头子不闪不避,就站在原地直勾勾的盯着他。   直到自在师停下脚,站在老头子身前,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老人。   “今天我退一步,但过不了多久,你肯定会死......”自在师咬牙切齿的说道,表情无比扭曲,畸形的脸此刻更显得狰狞,两颗往外凸出的眼珠子,此时都让血丝给布满了。   “那也不是今天。”老人面无表情的说道。   得到这个答复,自在师深吸了一口气,异常神经质的变了副表情。   没有笑容,没有杀气,眼神平静到了极点,几乎跟这个老人一样的平静。   下一秒,自在师不再犹豫,转身就向那具棺椁走去。   看样子胜负是分出来了。   这一局.......他跟这老人单独的一局........是这个老人赢了!   等自在师走到棺椁前,又回了一次头,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个老人,语气很是平静,但任谁都能听出来,自在师是动了真怒起了杀心。   “终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第八十六章 湘江鬼   自在师的肉身很不对劲,跟正常人相比,他浑身上下几乎都是凶器。   看似瘦弱没有半点力气的手掌,轻轻在那具女尸的肚子上一划,瞬间就在女尸的腹部刨开了一条大口子。   没有血,也没有正常胎儿该有的羊水等等。   自在师就那么把双手伸进去,从那具女尸的肚子里捧出了一个胎儿。   胎儿身上没有血迹,干净得犹如刚洗过澡一般,皮肤白嫩,看着跟正常人类的胎儿没什么两样。   “一个分身至于你们这么兴师动众吗?”那老人冷不丁的开口问了句。   “你不明白。”自在师头也不回的说道,没有回避这个问题,反而坦坦荡荡的说:“分身也不止是分身,它是真实的一部分。”   说着,自在师抱着胎儿,看了看那老人,又看了看我跟北贡。   在看老人的时候,他眼神还算是淡定平静,但在看我跟北贡时,那种发自内心的不甘,简直都快凝成实质溢出来了。   不过到了最后他也没做什么威胁我们的事,而是把目光移开,抱着胎儿,一步步向着俏仙姑的尸体走去。   等他肩上扛着俏仙姑的尸体,怀里抱着胎儿,那老人也就有动作了。   老头子的步伐很稳,不紧不慢,显得闲庭信步,一点没有把自在师看成威胁。   在这个过程中,他们俩也擦肩而过,但谁也没搭理谁,就这么分道扬镳各走各道。   “留个名报个姓。”   听见自在师的话,老头子站在北贡身边,简单的回了一句。   “湘江鬼。”   得到答案,自在师笑了两声,头也不回的说。   “终有一日,黑星将照常升起,它将加冕为王,我们头顶上的深空星海,也会变成它的王冠.......”   说完这番话,自在师已经带着俏仙姑的尸体以及那个胎儿消失了。   他下山的方向,恰好是跟袁老爷他们离开的方向相反。   看样子他是真打算避战........   等他走远了,彻底感觉不到那边的动静了,我这才开口。   “老前辈!我是沈家的沈世安!这次真是谢谢您了!我.......”   “走吧。”   他打断了我的话,转过头来,面无表情的看着我:“时间差不多了。”   “咱们现在就下山?”我问。   “对,现在就走。”他点点头。   其实这时候我心里也有点纳闷,因为这个老头子给我的感觉有些不对劲.......说白了,我根本捉摸不透他想干什么。   湘江鬼......这是外号还是法号?   国内有名有姓的先生我基本上都知道名号,但这个湘江鬼确实是没听说过。   不光是有底子本事大,似乎还知道许多旧日生物的事,就凭这点,他在国内就该混得......那也不对,吴仙佛不就是一个默默无闻的例子吗?   如今在国内扬名立万的先生不少,在这些先生里,有本事的也是大多数,没底子肯定混不起来。   但不可否认的是,除开他们,国内有本事的先生应该还有一部分,他们都在避世修行,变成一个个世外之人。   吴仙佛如此,湘江鬼也应该如此。   “您知道旧日生物的事?”我忍不住问了一句。   “知道。”湘江鬼点点头,虽然是他救了我,但他说话的语气还是那么冷漠,跟之前的语气没有半点差别。   不等我再多问什么,湘江鬼看了北贡一眼,拍了拍它的手臂。   “你跟我们一起走,留在外界是没有活路的,跟我回湘江,我给你一条路。”   听见这话,北贡也不知道听明白没有,迷迷糊糊的点点头。   “好。”   其实北贡对于我来说也算是一个难题,有它参战固然是好,绝对是如虎添翼,但要是战斗结束了,我们该回到城里了,北贡怎么办?   带着它大摇大摆的进城?   我操。   就是旧教的人也不敢这么干啊!   现在可好,听湘江鬼这语气好像都盘算好了,而且他也不像是坏人,北贡跟着他说不准还真有自己的路走。   “你也跟我走。”湘江鬼冷不丁的说道。   “啥子?”我一愣:“让我也跟着?”   “对。”湘江鬼点点头。   “行吧......”我说着,皱了皱眉,有些犹豫不决:“那您等我一下,我去跟老方他们打个招呼,顺便让我对象也一起.......”   没等我把话说完,湘江鬼就冷冰冰的打断了我的话。   “就你们俩,我不带别人。”   说着,湘江鬼一把拽着我胳膊,看似没怎么使劲,轻轻松松的转身就走,但我却能很直观的感受到,他手上那种不可抗拒的力量。   等我被他硬生生的拽出去几步,这才回过神来,忙不迭的跟他解释:“您就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回来!就是跟他们打个招呼!”   “你的包袱太多了,所以你斗不过他们。”湘江鬼头也不回的说道,继续拖拽着我:“你迟早会跟旧教拼个你死我活,就你现在这样,还远远不够格,别说是赢,想让他们输一步都很困难。”   湘江鬼不是那种话多的老头,但他现在冷不丁的说出这么一番话,确实是把我给堵住了。   “你想带我去湘江?”我问他。   他点点头,说,是。   “去那儿干什么?”我皱着眉,有些疑惑的问道。   “有人让我带你一把,我为了还人情,所以今天就来了。”湘江鬼说道。   听见湘江鬼这话,我也有点纳闷了,看样子他来黑龙山是受人所托啊.......让他带我一把?会是谁跟他提的要求?   忽然间,我想到了一个人。   世外之人,跟旧日的那些怪物有联系,并且还跟我关系不错......   “您认识吴仙佛?”我问。   “认识,就是他叫我过来找你的。”湘江鬼说着,也没有隐瞒我,回答得很是坦然:“我帮你们赶走自在师,只是顺手的事,说实话,我不想跟旧教杠上。”   话音一落,湘江鬼还叹了口气,语气不再那么冰冷,而是变得人性化了许多,似乎是有些无奈。   “旧教的人就是狗皮膏药,你招惹他们,他们就得粘着你一辈子,直到你死才能解脱,这次我算是把不该得罪的都给得罪了。”   “您跟吴仙佛是什么关系?”我满头雾水的问道:“是朋友?”   一听我这个问题,湘江鬼很突然的沉默了下去,一言不发的拽着我继续往前走。   过了会,他才开口。   “吴仙佛算是一个被我逐出门的徒弟,我算是他曾经的师父。”   “算是?”我一愣一愣的看着湘江鬼:“您竟然是他的师父?!”   别看吴仙佛的长相不老,看着跟我年纪差不多大,但说实在的,那龟儿子就是一个老妖精。   要是真的论起辈分来,他最次也是跟老爷子同一辈的。   现在我们遇见的这个湘江鬼,还是吴仙佛曾经的师父.......那么他得算是什么辈分?   且不说辈分,就说年纪。   吴仙佛有多少岁这个我不知道,他也没跟我说过,我问起来他也避而不谈,但从只言片语里也能感受到,他的年纪比普通人想象的还要大很多.......   像是这么一个妖精,他师父竟然还活着,而且精神劲儿跟壮年男人差不多......这他妈是一门的妖精啊!   “老前辈!您稍微等我两分钟!一分钟也行!我去跟他们打个招呼,要不然他们还以为我被........”   不等我把话说完,湘江鬼忽然停下脚,转过身看了我一眼。   见此情景,我还以为他是打算在原地等我,但我万万没想到的是,湘江鬼毫无预兆的抬起手来,拿着一根类似木锥子的东西,瞬间就插在了我的脖子上.......   我没有反抗的余地,意识也在迅速涣散。   只听湘江鬼叹了口气,拦腰抱住我,毫不费劲的往肩上一扛。   “该走了。” 第八十七章 湘江   我应该是昏迷了。   而且这一次我昏迷的情况有点诡异,肉身蛊到最后也没能让我醒过来,似乎它修复肉身的作用也消失了.......   这种事是不应该发生的。   因为在这之前,我受了再重的伤,哪怕是召请沙身者借力,之后紧接着而来的后遗症......这一切都能被肉身蛊修复过来。   可就是这样,肉身蛊还是对我的昏迷束手无策。   是蛊气的运行被阻滞了?还是出现了什么别的状况?   我根本不知道。   在昏迷的前一秒,我脑子里只有一句话,还是一句脏话。   你他妈急个屁啊好歹等我给陈秋雁他们打个招呼免得........   要是我就这么失踪了,陈秋雁他们会怎么想?   目睹了全程的人只有自在师,或许处在魂魄状态下的俏仙姑也知道,除了他们俩,也就湘江鬼本人了。   北贡被他带着一块走,让他回去给我报个信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唯一的办法就是等我醒过来,打个电话报个信.......   但是当我醒过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昏迷前的想法已经不太现实了。   我醒过来时,不知道已经过了几天,身上的衣服也被人换了,干干净净的一身渔夫打扮......   白汗衫,被挽着腿的长裤.......   “狗日的!!”   我猛地坐了起来,左右看看,只见四周尽是陌生的景象。   是在水上,也是在一艘竹筏上。   附近我所能看见的,全是连绵不绝的山脉。   山间那种翠绿的颜色充满了生命力,连这一条蜿蜒曲折平静无波的江道,也被映得泛着浅绿,似乎都变得活泛了起来。   我感觉脑袋上戴着一顶帽子,拿下来一看,是顶竹篾编成的斗笠,跟湘江鬼戴着的一模一样,只是看着新了许多,像是新买的。   看见我醒过来了,湘江鬼也没吭声,自顾自的撑着船,顺着江流而下......   “这是湘江?”我问道,揉了揉还有些酸疼的脖子,紧皱着眉:“我昏迷多久了?”   湘江鬼看着江面上的点点清波,面无表情的说:“七天。”   “您还真够狠的.......”我咬了咬牙,虽然这老头子救了我的命,但不可否认的是,他这种强行带我离开东北的举动让我有些气愤。   “如果我们不在那时候离开东北,那就没机会离开东北了。”湘江鬼说这话的语气依旧那么平静,像是江水那般,悠然自在,不紧不慢:“自在师只是暂时退走,他之后还上了一次山,为的就是找你们。”   “他又上山了?!”我着急忙慌的站了起来,满脸的焦急:“老前辈,那帮东北的同修没事吧??”   湘江鬼摇摇头,说没事。   “如果我们没走,那就有事了。”湘江鬼补充道,把手里用作撑船的竹竿放下,缓步走到我身边。   从一个破破烂烂的布袋子里,他拿出一个竹筒制作的水壶,打开盖子喝了两口,又随手将竹筒丢给我。   “在自在师跟我见面之前,帮你阻挡那个胎体残骸的时候,我就已经受伤了。”湘江鬼一边说着,一边挽起衣袖,示意让我看。   一条显眼的黑色经络,自脉门处鼓起,一直蔓延到手肘处才消失。   “黑袍王的气太过于强大,那具残骸才是重点,你们控制住的那个神子就是一个西贝货,没什么用。”湘江鬼摇摇头:“为了镇住它,我只能硬扛着黑袍王的气,到最后也没能及时散出去,只能撑着。”   “您的意思是.......”我一愣一愣的看着湘江鬼:“在跟自在师见面的时候,您就已经重伤了??”   “差不多吧,但也没有那么夸张。”湘江鬼如实说道:“如果我跟自在师以命相搏,我肯定是赢不过他的,就算我没有受伤都赢不过他,但要是想带着你们跑,这明显就是不现实的事,而且我没有半点把握可以击杀那个胎儿。”   “我操。”我忍不住骂了一句,倒不是在骂人,是觉得震惊,彻彻底底的震惊了。   这老头儿演技不错啊!   受伤之后硬撑着演戏,就这么把自在师给唬走了?!   “所以说,我们如果不走,麻烦会更大。”湘江鬼说道:“自在师在事后又回了一趟黑龙山,当时那些东北先生还没撤,只是打了个照面而已,并没有动手,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我满脸迷茫的问道。   “我的气息已经稳不住了,如果我还在山上,必然会被自在师察觉到我的状态不对劲,到那时候一切都完了。”湘江鬼摇摇头:“他事后回黑龙山是为了找你们,想抓住机会劫走你跟北贡.......”   “他这么做.....就不怕你会跟他拼命?”我试探着问道。   “单纯的劫走你们俩,不跟我对阵,他有什么好怕的?”湘江鬼叹道:“只要劫走你们,他直接远走高飞,胎儿应该被他安排好了,肯定不会随着他一起走,为的就是保证我不会抓住机会跟他鱼死网破。”   “打一枪就走?”我嘀咕道,点点头:“这作风倒是挺像旧教老大的。”   “但是我不在,他就没必要在黑龙山玩大了。”湘江鬼说道:“那帮东北先生也不是省油的灯,想解决掉他们,自在师也得花上不少时间,有我这个暗中威胁在,他不敢这么拼,要是打着打着我忽然冒出来帮忙,他能吃得消吗?”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湘江鬼就自顾自的点点头:“当然了,吃得消,不过他不知道我的具体情况,自然不敢冒险。”   “他最大的目的就是召来黑袍王的分身,现在他成功了,也就没必要再把事情闹大了,如果我没猜错,他下山之后肯定会尽最快速度离开东北,就怕被行里人联合起来伏击他。”   说到这里,湘江鬼摇摇头,补充了一句:“虽然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但他也有理智,分得出轻重缓急,自在师不是一个喜欢冒险的人,所以他能活到现在。”   “湘爷,您不是带着北贡跟我一块走吗?”我小心翼翼的问道:“北贡呢?”   “在山里,一会你就能看见它了。”湘江鬼说道。   说着,湘江鬼慢慢站了起来,走过去捡起竹竿,继续不紧不慢的撑着竹筏,缓缓在江流里行进着。   “这里是湘江?”我又问了一次。   “是湘江的支流之一,但是这里比较偏僻,也没什么名字,我都叫它小渡河......”湘江鬼说道:“这么多年了,除开吴仙佛还有几个老朋友,也就你来过这里,普通人进不来。”   小渡河?   这名字听着有点生啊.......我只听过四川的大渡河.......确实不知道什么小渡河......   看样子这里还真没那么出名,这个小渡河的称呼,估计都是湘江鬼自己喊出来的。   “我知道你急什么,所以我让吴仙佛去找你那些朋友了。”   湘江鬼一边撑着竹筏,一边悠哉悠哉的跟我说道。   “他们知道你没事,所以你不用担心。”   听见这话,我悬着的心也算放下来了,还算这老前辈想得周到,要不然我真得急死!   “湘爷,您带我来湘江干啥子?”我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也是从头到尾我都想不明白的问题。   湘江鬼执意带我离开东北,还带我来到湘江,那就必然有他的目的。   但他能有什么目的?   我想不到,也想不明白,所以只能问他。   可是湘江鬼却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撑着竹筏,不紧不慢的往前方划着,过了一会,他才慢慢开了金口。   不过也不是回答我的问题,反而是在问我。   “沈世安,你觉得......是我在渡河,还是河在度我?” 第八十八章 渡河,度我   不得不说,湘江鬼这老头儿给我的感觉有点微妙。   虽然我在黑龙山上见过他操使降气,但我的直觉告诉我,这老头儿不是降师,起码不是那种单纯的降师。   他到底算是哪门哪派的先生,这个我压根就找不到头绪,从他身上的细节来说,看着就不像是先生,完完全全就是一个普通撑船的老艄公。   但现在一听湘江鬼的这个问题,说实话,我感觉他有点像和尚。   什么渡不度的?   这种问题不就是和尚才会问吗?   要我说,这种问题都不该来问我,应该去跟闻人菩萨那种得道高僧探讨,找我来研究这问题......   “怎么?”   湘江鬼见我没吭声,便问我一句:“这么简单的问题反倒是犯迷糊了?”   “倒不是犯迷糊......主要是不知道怎么回答......感觉两个答案都是对的.......”我笑了笑,把手伸进兜里,习惯性的想抽根烟解解乏,但兜里空空如也,别说是烟了,就是我随身揣着的钱包都没了。   看见我的动作,湘江鬼似乎是猜到了什么,抬起手指了指。   “包里。”   顺着湘江鬼的指引,我这才反应过来,被他带下山的时候,我背上还背着行李包呢!   打开包一瞧,法器,钱包,一条烟,外带着几包压缩饼干.......   等我点上烟抽了两口,见湘江鬼不吭声,我心也就提着了。   不知道为什么,湘江鬼越是这么沉默寡言,我心里就越是慌得厉害。   在此之前他不是挺能说的吗?   还跟我聊那么多......话也不少......现在咋不吭声了??   “其实你回答的没错。”湘江鬼冷不丁的说道:“是河在度我,我也在渡河。”   我点点头,没吭声。   “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湘江吗?”湘江鬼问我。   “不知道。”我摇摇头,如实说道:“方便的话,您跟我说说?”   听见我的话,湘江鬼嗯了一声,忽然回过头来,眼神复杂的看了看我。   没等我多问什么,湘江鬼把手伸进衣领里,将脖子上悬挂的吊饰拿了出来。   看见那玩意儿,我几乎是下意识的把手伸进自己衣服里,发现悬挂在自己脖子上的沙身者法印还在,瞬间就傻眼了。   我操。   这是几个意思?   湘江鬼从衣领里掏出来的吊坠,不是别的东西,正是沙身者的法印,跟我的法印一模一样,无论是材质还是细节,全部相同,没有半点差别。   “你......你怎么会有沙身者的法印?!”我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湘江鬼:“这是吴仙佛给你的?”   “很早之前我就有了,不是他给我的,是沙身者自己给我的。”湘江鬼叹道:“但从那时候到现在,我只用过一次,那还是几十年前......”   说到这里,湘江鬼就没了声音,表情复杂的撑着竹筏,先前那种万年不化的冰山脸,此刻也变得近乎于常人了。   起码他多了一种表情。   “沙身者自己给你的?”我忙不迭的问道:“您也是沙身者的追随者??”   “不是。”   湘江鬼说道,看他脸上的表情,倒不像是骗我,认真的有点吓人。   “我从来没有动用过它的力量,只是几十年前不懂事,第一次冒险召请它,从那天开始我就.......反正这个法印没什么用,就当是一个纪念。”湘江鬼说着,把头转开,不再看我,似乎是刻意逃避着我的目光:“我也想提醒你,如果有下次,哪怕是死,也别把沙身者召请到后世来。”   “我也是这么想的。”我叹了口气,仰头一靠,懒洋洋的躺在竹筏上,看着头顶上这片纯净的天空,只觉得心情都平静了不少。   见湘江鬼不再说话,我有些无聊,便跟他聊起了我自己的想法。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有点偏激,但不可否认的是......沙身者的威胁太大了。”   我叼着烟,把右手放进河水里,轻轻晃荡着。   “像是北贡那样对人比较友善的旧日生物,我见过不止它一个,但是不能光从这点推论,沙身者是旧日的王,它的思维逻辑跟北贡它们相差很大,格局都不一样。”我笑道:“我不知道它的脑子里在盘算什么,但说真的,我感觉它很危险。”   没错。   哪怕它救了我,在黑龙山帮我平了一局,我依旧是这么觉得。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句话对于那些旧日生物一样顶用。   如果这一切都是我想多了,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那么我确实该骂,但假如我想的没错呢?   沙身者真的降临后世,那很多事都不是咱们能说了算的。   毫不夸张的说,在它面前,我们连翻盘的机会都没有,还别说翻盘,到时候连平等对话的资格我们都拿不到。   跟沙身者毫无底线的合作,不断的召请它,这是冒险,而且还是拿许多人的命跟自己的命一起冒险。   这种与虎谋皮的事........别人敢不敢做我不知道,但我肯定不敢。   “前段时间,吴仙佛找过我,跟我说沙身者给它托梦了。”湘江鬼冷不丁的说道,跟我聊起了这些吴仙佛没跟我说过的事。   “沙身者给他托梦?”我满脸的诧异:“那怪物又没死,托哪门子梦?”   湘江鬼没有过多解释,直接说:“沙身者在梦里告诉吴仙佛,后世会有一场劫难,能够解救后世人的,只有它。”   其实我也挺纳闷的,提起吴仙佛的时候,湘江鬼都是直呼其名,这点在我看来特别奇怪。   吴仙佛不是他的徒弟吗?   哪怕现在不是,曾经是,也不该这么生分啊........他们俩现在应该还打着交道吧?   如果没有半点交集,湘江鬼又怎么会去东北?   “沙身者想降临后世,这是事实,而且我们感觉它的目的不单纯,不是解救后世人那么简单.......”湘江鬼叹道。   说到这里,我大概也明白了。   湘江鬼跟吴仙佛也在怀疑.......跟我一样都开始琢磨了........难不成沙身者跟黑袍王有一样的目的?   就在这时候,湘江鬼毫无预兆的转开了话题,把胸前悬挂的法印取下来,拿在掌心里,表情复杂的看着。   “我去找你,是想让你度我。”湘江鬼喃喃道,像是自言自语一般,眼神让人很难理解:“我把你带来湘江,也是为了度你。”   湘江鬼嘀嘀咕咕的絮叨这么多话,说实在的,我一句也没听懂。   这怎么又牵扯到度不度了.......他到底是先生还是和尚?说起话来怎么神神叨叨的?   湘江鬼自言自语了一会,把法印收了起来,看了看我。   “无论是什么,终归都有结束的那天.......”   “湘爷,恕我愚钝.......您带我来湘江,究竟是为了什么?”我满头雾水的问道。   这一次,湘江鬼的回答没再那么神神叨叨,而是变得严肃了许多。   “沙身者的事,黑袍王的事,都得让你来画上句号。”   “啥子??”我一愣:“让我??”   “对,就是你。”   湘江鬼点点头,说话的语气很是认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你是最后一个接触到它们本尊的人,所以就该由你负责.......”湘江鬼跟疯了似的,说着一些我听不懂的话:“但我是第一个接触到它们的人,所以我得给你引路.......”   我正准备仔细问问,湘江鬼却忽然没了声音,把竹竿往旁边一放。   也是这时候我才注意到,竹筏已经靠着岸边停下了.......   “走吧,咱们回家。” 第一章 水猴   湘江鬼只对自己感兴趣的话题多说几句,不感兴趣的,他直接不开口。   我跟着湘江鬼上了岸,问他说的回家是几个意思?   这里又不是四川,也不在成都,我能回什么家.......   而且他神神叨叨嘀咕的那一堆话,搞得我迷迷糊糊的,怎么这事又得让我负责?   但我知道,这一切疑问最终都会有答案。   就算湘江鬼不给我,迟早我也会自己得到。   上岸之后,我们正对着的便是一条青石台阶。   这条台阶是直冲着山顶延伸的,一眼往上看去,我都觉得有点头晕。   不单单是陡峭那么简单,每一步台阶的落差还特别大,能让人用脚踩上的面积还有点小.......   毫不夸张的说,在这种台阶上走着,一个不小心就得从山上翻下来.......摔个筋断骨折都是轻的!   台阶落差大,陡峭不平,还特别的窄。   同一时间,只能让一个人通过,两个人根本没办法一起走。   湘江鬼走路的速度很慢,一步一晃悠的走在我前面,看他那摇摇晃晃的样子,我都担心下一秒他会从山上摔下去。   也许是走得累了。   爬到半山腰处,湘江鬼摆摆手,龇牙咧嘴的坐了下来。   “伤还没好?”我有些担心的问了一句。   湘江鬼点点头,说得养一段时间。   “要不我帮您看看?”我试探性的问道。   “不用了。”湘江鬼说话的时候,虽然表情还是那么冰冷,但语气听起来要缓和许多,似乎也在感谢我的关心:“后世的医术治不好我,你体内的肉身蛊也帮不了我,这种伤只能靠着自己的肉身慢慢恢复.......”   “您知道肉身蛊?”我一愣一愣的看着他:“是吴仙佛跟您说的?”   湘江鬼摇了摇头,说这倒不是。   “你体内的蛊我见过,见过两次,分别在两个不同的人身上。”湘江鬼叹道:“只可惜他们体内的蛊太弱,活了没几年,就让蛊把自己给折磨死了。”   “被肉身蛊折磨死了?”我皱着眉问道。   “应该是。”湘江鬼叹了口气:“我遇见他们的时候,他们体内的尸气挺重,那种气跟普通的尸气又不太一样,很难化解。”   “您能确定他们体内的蛊跟我一样吗?”我小心翼翼的问道。   湘江鬼没有急于回答,仔细回忆了一下,这才说:“至少有九成像。”   “照着你说的这情况来看........他们体内的蛊确实有可能是肉身蛊........”我皱了皱眉,心里也犯起了嘀咕:“当初我就差点让尸气给折磨死,要不是去湘西碰巧让人解了,我可能活不到今天。”   “其实你体内种下的这种蛊很厉害,就是入门比较困难,一步一个坎.......”湘江鬼说着,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能修到你这个境界,除开悟性之外,还需要机遇。”   我笑了笑,说,这倒是,没点运气确实修不到这一步。   想要稳稳当当的修肉身蛊.......确实是太难了。   就算你能耐得住性子,但肉身蛊能耐得住吗?   在先生刚入门的时候,这种蛊就像是催命鬼一样,那是一路撵在你屁股后面催命,你修行的进展不够快,它就能二话不说的弄死你。   只要想起当初我被肉身蛊折磨得半死那事........我现在都还觉得后怕!   有时候我都会问自己。   如果那一次我没碰见大脑怪,我还能不能安然无恙的活到今天?   当然。   对于湘江鬼说的,还有别人在修肉身蛊,这种事确实挺让我惊讶的。   我还以为就我一个会这玩意儿呢......难不成我们寻来的蛊经还有副本?   不过这都无所谓了。   我能运气好遇见蛊经,别人说不准也能运气好,碰见跟蛊经相似的东西,只不过里面记载着肉身蛊罢了。   “这是您住的地方?”   我好奇的问了一句,左右打量着两侧的山林。   这地方用世外桃源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   虽然树林茂密,但看着却不觉得阴森,反而透着一种说不上来的爽朗。   沿着台阶这两侧,也都长满了不知名的野花,空气里也弥漫着清淡的香气,让人心情都忍不住平和了下来。   这条奇长无比的青石阶,一头直通山顶,但却看不见山顶的景象,反而像是通往蔚蓝透彻的天空。   另外一头,则是沿着山道而下,直到河边......   陪着湘江鬼坐在台阶上,我看着这副景色,只觉得这条台阶就是连通天地的桥梁,有种莫名的不真切。   我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   “原来我喜欢云游四方,但过了那个年纪,我就想安定下来了.......”湘江鬼说:“这里就是我的家,我在这儿住了很久,都记不清住多少年了。”   话音一落,湘江鬼还拍了拍青石台阶。   “这条山道就是我自己开的,这些台阶也是我当初自己挑砖,一块块垒起来的。”   “您会的可真多.......”我咂了咂嘴:“这工程量可不小......您当初弄了多久?”   “几个月吧......还是几年?”湘江鬼自言自语似的嘀咕着,摇了摇头:“时间太久,我也记不清了......”   湘江鬼是哪年过来开山道的,这个我确实说不清,但看这条台阶古朴沧桑的样子,不经历很长的一段岁月......肯定不会显现出这么纯粹的感觉。   我这么想着,眼睛不由自主的盯着下方的河流发呆,忽然瞧见河面上猛地闪烁了几下,似乎是什么东西在反光。   看着像是镜子反射了太阳光一样,就是那么刺眼。   而且这些反光的东西,还在飞快的移动着,逆流而上,感觉不到半点阻力。   我本以为是河水在反光,但仔细观察了几秒,我却发现反光的地方是固定的,并且还在保持着匀速移动.......   看见这一幕,我也不禁有些好奇,手搭凉棚,很仔细的观察着那些东西的运动轨迹。   “这些是啥子东西......逆流而上还能移动得这么快........”   听见我嘀咕的话,湘江鬼也抬起头来,往河面上扫了一眼,然后给了我一个答案。   “水猴子。”   “这里还有水猴子?!”我睁大了眼睛,兴致勃勃的说:“我还没有亲眼见过水猴子呢,这必须得下去看看!”   我说着,刚站起身还没来得及往下走,湘江鬼一把就拽住了我。   “用不着下去。”湘江鬼说道,然后把手指放在嘴边,猛地吹了两声口哨。   嘹亮悠远的口哨声在山里极为突兀,几乎是一瞬间就打破了山林里的寂静。   还没等我搞清楚状况,只见河面上那几个反光的点,迅速在河水中间掉了头,直奔我们这边游动了过来。   当那几个浑身长满毛的小怪物从水里爬出来时,我眼珠子都快飞出去了。   我操!!这还真是水猴子啊!!   在湘江鬼的口哨声下,那五只水猴子齐刷刷的叫了几声,像是在给湘江鬼回应,之后就三步并作两步的往我们这里跑了过来。   跟老爷子他们说过的一样。   水猴子离开了水,自身就没什么能耐了,在山林里奔跑的动作看着也极为笨拙。   从山脚跑到我们这里,它们至少花了两三分钟。   “您......您跟它们挺熟的哈?”我试探着问了一句,看湘江鬼的眼神都变得高山仰止了。   “还行吧。”   湘江鬼说着,从包里拿出来一个水壶,拧开盖子,冲那几个水猴子招了招手。   看着湘江鬼给那些水猴子淋水,我也不禁好奇了起来,看他们这意思......貌似关系还不错啊。   我还没来得及多问,只见台阶两侧的山林都摇晃了起来,倒不是地震了,是那些树木在疯狂的摇晃。   “来,我带你见见咱们的这些邻居。” 第二章 邻居   树林里有很多东西在移动,应该是活物,我能听出来,那种声音就跟许多人在树林里奔跑一样.......   应该是人吧?   人在树林里移动的声音,跟动物移动的声音不太一样,多少都有一些差别。   “你们先回去吧。”湘江鬼说着,把水壶收了起来。   那几只水猴子听见这话,也点点头,像是野兽似的吼了几声,声音听着很尖锐,也有点类似于猴子的叫声。   不得不说,这是我第一次亲眼看见水猴子,挺有纪念意义的。   跟我想象中的水猴子不太一样,它们看起来明显要狰狞许多,起码长相是挺狰狞的,尖嘴猴腮,下巴两侧还有类似鲨鱼腮的东西,一边各有两道口子。   在胸部随着呼吸起伏的同时,它们脸上的腮也在不断的张合。   这些水猴子的身高比老爷子描述的还要高一些,跟七八岁的孩子差不多。   可能是这些水猴子发育得比较好,一个个都还有将军肚,看着那叫一个不协调。   想想也是。   四肢瘦的跟猴儿一样,肚子又圆又鼓,走起来还一颠一颠的.......能协调那才有鬼了。   它们身上长着的毛发大多比较黑,有些地方泛红,肚子这一圈的毛发比较稀疏,有些地方都能直接看见它们的皮肤。   不知道是水还是什么,它们身上一直都黏糊糊的,哪怕被风吹着,它们身上的毛发也没有发干的迹象。   “它们是用腮呼吸吗?”我忍不住问道,想凑上去看看,但又怕这几只水猴子挠我。   别以为我有肉身蛊护着就什么都不怕了,摸着良心说,我还是怕疼的。   水猴子的手指又尖又长,看着就觉得疼,但它们指间生长的蹼却看着软绵绵的,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挺想摸摸是啥手感。   “跟鱼一样,不能长时间离开水,但在特定的条件下,也可以短时间内离开水。”湘江鬼说着,指了指其中一只水猴子的腮:“看见这边上长着的毛没?”   我点点头,说看见了。   “跟鱼一样,你拿点水草打湿,放在它们腮上,都能离开水活一段时间。”湘江鬼说道。   “就跟咱们养螃蟹一样?”我笑道:“拿块湿毛巾盖着就行,是这意思吧?”   湘江鬼一挥手,那些水猴子叫了两声,纷纷转过身往山下跑去。   看它们跑下山的动作貌似还挺急的,比上山的速度快得多,跑到岸边也没犹豫,火急火燎的就蹦进了水里。   与此同时,树林里那些脚步声已经距离我们很近了,我的目光也就不在水猴子身上转悠,而是开始左右的扫视着。   很快,湘江鬼说的邻居就从树林里一个接着一个的走了出来。   没有靠我们太近,都站在树林的边上,小心翼翼的打量着我这个陌生人。   说实话,看见它们的时候,我脑子都是懵的。   我操。   这他妈都是些什么怪物?!   “湘爷爷......他是谁?”   说话的这个“人”,看身材应该还是个小孩子,但无论如何,我都不觉得它能跟“人”这个字牵扯上关系。   哪怕我能肯定它是活物,跟人类一样,都是靠着呼吸维持生命,但是它.......   它的模样太畸形了。   就像是一个浑身皮肤都被烧伤的小孩,皮肤鼓胀发红,许多地方都扭曲成结,不光是这样.....它的右手臂上还长着五只眼睛.......还他妈是人眼!   那些眼睛都是活动的,跟正常人的眼睛没什么两样,都能分别转动,眨眼,似乎都有着各自的意识,看得我头皮都在发麻。   至于其他的那些“邻居”,也都是这样的状况。   都是活着的,也都是人形的,但没有一个看着正常,全都是扭曲畸形的模样......几乎都能称之为怪物!   要么是脑袋扁的像一张饼,要么就是手臂上又生出了一只类似婴儿的手臂,要么就是脸上有两张嘴.......   我他妈是不是在做梦??   这到底是些什么东西?!!   “他好像不喜欢我们。”那个说话声音像是小孩的怪物,忽然嘀咕了一句,往后退了半步,很明显对我有一些敌意。   湘江鬼看了我一眼,说,别害怕,这都是邻居。   “邻.....邻居?”我尴尬的笑着,强行稳定住自己的情绪,不敢在脸上露出半点别的东西,很客气的看了看它们,打了个招呼:“你们好,我叫沈世安,是......”   “他是外界的人?”那小孩打断了我的话,问湘江鬼。   “是。”湘江鬼点点头:“他算是你们的朋友,不是敌人。”   听见湘江鬼这番话,站在树林边缘的这些“人”,眼神也多少出现了一点变化,起码敌意没有刚才那么浓了。   “湘爷,您去外界这么久,有没有给我们带什么好玩的回来?”那小孩问道,把目光从我身上移开,很期待的看着湘江鬼。   一听这问题,湘江鬼似乎也有点苦恼了,像是忘了这茬似的,表情都变得尴尬了起来。   不得不说,看见湘江鬼这种冰山脸忽然变得这么微妙,我确实挺想笑的。   “忘了。”湘江鬼挠了挠头,满脸的无奈:“这次的事太麻烦,没时间买那些小玩意儿,等下一次吧。”   得到这个答案,那小孩也显得有些失落,像是被重度烧伤的五官也扭曲了起来。   “湘爷,这么多年了,您才出去过一回.......下次得多久啊?”   没等湘江鬼再说什么,我把手伸进行李包里,在最外层那个小包里摸索了一阵,不一会就拿出了一袋巧克力糖。   这还是去黑龙山之前,陈秋雁塞我包里的,说是备用粮,嘴馋的时候专用来解馋的。   “湘爷,您不是买了这个吗?”我不动声色的说道,笑着给湘江鬼使了个眼神:“这不是您买的糖吗?你咋忘了?”   “啊......啊对!”湘江鬼一拍脑门,装出一副恍然大悟才想起来的样子:“这不是我买的糖么!”   说实话,湘江鬼是真的不会演戏,看着也不像是会撒谎的那种人。   从头到尾他的表情都透着一个“假”字,随便一个小孩过来都能戳穿他。   但奇怪的是,那些长得奇形怪状的人,却谁也没看出来他在演戏,反而都显得很兴奋,看我手里的糖袋子,都有种失而复得的意味。   那小孩貌似是胆子最大的,看见新奇的东西,他也不怕我这个陌生人了,几步跑到湘江鬼身边,小心翼翼的看着我,问道:“这是吃的吧?”   我笑了笑,拿出一颗巧克力糖,剥开糖纸,递到它面前。   “尝尝?”   这个长相怪异的小孩没有马上接过糖,而是先看了湘江鬼一眼,见他点头了,这才接过去凑到鼻子前闻了闻。   “很奇怪的味道。”小孩嘀咕着:“但还挺好闻的。”   紧接着,它就慢慢张开了嘴,把巧克力糖丢了进去。   在那瞬间,我很清楚的看见这小孩嘴里的牙齿不一般,跟野兽的牙齿差不多,甚至比兽牙还吓人,全是圆锥状的,顶端无比的尖锐锋利。   它嚼着糖,眼睛也越睁越大,似乎是舍不得咽下去,好半天都还含在嘴里咀嚼着。   “好吃吗?”我试探着问道。   它点点头,然后看着我手里的糖袋子,没出声。   “还想吃?”我笑道,把手里的袋子递过去,示意让它自己拿。   这小孩也不贪多,小心翼翼的拿了一颗糖,也没急着吃,攥在手心里,很认真的跟我说了一声谢谢。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它脸上那种畸形扭曲的笑容,我只觉得有点说不上来的心酸。   这小孩见我没说话,像是以为它道谢我没听见,于是就壮着胆子,把声音放大了一点。   “谢谢大哥哥......”   我看着它脸上的笑容,也不禁跟着笑了起来。   “不客气。” 第三章 六爷   这座山给人的感觉很是自然。   自山下起,直到山腰处,生长的树木都是一些常见的杂木。   但山腰往上,直到山顶,山的那头.......   所有我能看见的地方,长着的全是桃树。   在这个季节,桃树已经结果了,走在路上都能闻见两侧传来的桃香。   那是一种很自然的香气,不浓不淡,恰到好处。   湘江鬼还挺热心,帮我摘了几个桃子,说是让我尝尝。   不得不说还挺好吃的,特别的甜,还是那种我最喜欢的脆桃,吃起来很是解馋。   之后他就一马当先的领着我,顺着阶梯爬到山顶,赶到了他所说的住处。   那就是一个自建的老屋,只有一层,面积也就是二三十平方的样子。   这宅子的年纪肯定不小了......全是木头打的,压根就不是砖房。   屋子外面有一座土灶,炉火正旺,上面还放着一口大锅,里面咕嘟嘟的不知道在煮什么,反正闻着特别香,应该是汤吧?   湘江鬼带着我走过去的时候,屋门让人推开了,里面的人也走了出来,跟湘江鬼打了个招呼。   “老爷。”   听见他喊湘江鬼老爷,用这种略显旧社会风的称呼.......我不禁愣了一下。   跟湘江鬼打招呼的人年纪不算小了,看那面相,至少是六十岁朝上,头发有些花白,但还不至于像是湘江鬼那样白得吓人。   他穿着一身破旧的汗衫,头顶上也戴着斗笠,笑起来看着傻乎乎的,有种说不上来的憨气。   但也只是看着有点憨,实际上......我觉得这人的煞气很重,绝对不是普普通通的憨老头。   煞气,不同于杀气。   杀气是有攻击性的,有侵略性,而且是有目标的,但这种煞气,更像是一种被人长年累月修养出来的气质。   比杀气更让人恐惧。   那是一种不怒自威的......像是从死人堆里活出来的气势。   最让人难以忽视的,还是他腰间别着的那一把刀。   是一把牛皮刀鞘裹住的鬼头刀。   很长,很沉,像是古时候专门用来砍人脑袋的那种特制刑具。   刀柄上的鬼头图案异常狰狞,立体感非常强,如同活过来了一般,正冲着外界龇牙咧嘴。   “老六,做饭呢?”湘江鬼问道,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我目不转睛的看着湘江鬼,很仔细的看着他脸上的表情。   也许是目光太过于直接了,湘江鬼也不禁瞥了我一眼:“你看什么?”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您这么笑呢。”我咧了咧嘴。   看来湘江鬼也是一个挺正常的老头儿,不是不会笑,只是很少表露出自己的感情罢了。   “这位小哥是?”   “从外面带回来的后生。”湘江鬼说着,看了我一眼,跟我介绍道:“这是我老哥们,你叫他六爷。”   “六爷好。”我客客气气的跟人行了个晚辈礼,自我介绍道:“我姓沈,沈世安。”   听见我这话,六爷也笑了起来,眯着眼睛点点头:“好好好,既然老爷带你回来,那你就不是外人,一会让你尝尝我这个老头子的手艺。”   不知道是我的错觉,还是现实情况就是如此。   这个老头子在跟我说话的时候,目光很奇怪,总是在我脖子这一圈打着转,不知道是在看什么。   我还以为脖子上有脏东西,或者是沾着什么了,抬手摸了摸,也没发现有啥。   看见我这动作,六爷也显得有点不好意思,尴尬的笑了笑,转过身去看锅里的汤了。   “刚才那些邻居怎么不跟着来?”我好奇的问了一句,回头看看,完全找不到刚才那些“怪人”的踪影。   湘江鬼走到土灶前,一边看着锅里的汤,一边头也不回的说:“怕生。”   我也有点好奇,这口锅里煮的到底是啥?   什么东西做的汤能这么香?   等我凑上去一看,锅里的汤像是牛奶一样,都是乳白色的,而里面的主菜就是一些鲈鱼,没什么特殊的材料。   葱姜蒜这些倒是有,看着跟普通的葱姜蒜有点出入,规格稍微大一点,我估计这是他们自己在山里种的。   如果自己不种的话,等到要用的时候,总不能划着船去城里买吧?   但真的很奇怪.......   这锅汤所用的材料都很普通,可不知道为什么,熬煮出来的味道却出奇的香。   毫不夸张的说,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闻见这么香的东西,原本都不怎么饿,这一闻立马就饿了!   就在这时,一阵吱吱的叫声忽然从远处传了过来。   伴随着这阵叫声距离我们越来越近,我顺着看过去,也能模糊看见屋子后面的那片树林里有个黑影在移动。   很快它就从树林里窜了出来,直接跳到屋顶,居高临下的冲我们叫着。   那是一只小猴子。   如果我没看走眼的话,这猴子跟我在书上见过的滇金丝猴很像。   不算尾部,身子约莫有半米多高,尾巴跟身长差不多,也是半米左右的样子。   身上绝大部分的毛发都呈灰黑色,但也有一些地方的毛发是灰白色的,看着有极其强烈的对比。   刚开始我还以为这是一只野猴子,但只见六爷回过头,冲它一招手,那猴子嗖的一下就跳了下来,轻车熟路的爬到六爷背上,然后不停冲我嘶叫着。   看它那眼神,对我的敌意倒是挺强的。   “这猴子怕生?”我试探着问道。   六爷摇摇头,说,不怕。   “那它咋叫得这么厉害?”我满头雾水的看着这猴子。   “你身后有东西跟着,所以它比较害怕。”湘江鬼说道。   听见这话,我下意识的打了个冷颤,心也悬了起来。   我操。   有东西跟着我??这是几个意思??   难不成还真有脏东西一路跟着.......那也不对啊,一般魂魄状不可见的冤孽都没什么能耐,就算有胆子跟着我,也不可能有本事害我。   “您能看见不?”我小心翼翼的问道。   湘江鬼摇摇头,直截了当的说没看见,只是隐约能感觉到有东西跟着我,而且那些东西对我没什么恶意,所以他就没提。   在这时候,六爷似乎是听懂了猴子的叫声,憨笑着跟我说:“它说有很多奇怪的东西在你身后跟着,一共有十七个。”   十七个。   得到这个答案,我瞬间就松了口气,但也觉得有点奇怪......十七个不就是落恶子吗?   但为什么它们能被猴子看见,就不会被其他生物看见?   爩鼠,三翅虫,还有那些仙家......貌似都没见过我身后的落恶子啊,如果它们看见过,肯定会有所反应。   “这猴子不一般啊.......”我嘀咕道,仔细打量了它几眼。   无论再怎么看,这猴子也只是普通的滇金丝猴,压根就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除了眼睛莫名其妙的有些亮之外.......   “它是成了精的灵畜,但没有别的本事,就是眼力特别强。”六爷笑道,抬起手,轻轻摸了摸这只金丝猴的脖子,脸上的表情都变得微妙了起来,就像是在跟我介绍他的家人一般,眼神说不上来的温暖。   我正准备夸这猴子两句,但只发现六爷在盯着我看着,直勾勾的目光就在我脖子上打着转。   这是第二次了。   他的眼神跟表情很不搭配,有种很突兀的矛盾感在里面。   脸上依旧在憨笑着,宛如一个老农的笑脸那般单纯,可是眼神......却有种野兽看见了猎物的感觉......   危险。   真的。   我感觉这老头儿很危险。   “您到底在看什么呢?”我抬起手摸了摸脖子,很奇怪的看着六爷:“我脖子上有脏东西?”   六爷憨笑着,似乎有点不好意思,觉得这么做也挺尴尬的,于是挠了挠头,解释道:“那倒不是......就是感觉你这脖子挺好砍的.......” 第四章 刽子手   听见六爷的话,我确实是被吓了一跳。   我操。   “我脖子挺好看的?”我一愣一愣的看着六爷,心说这老头儿口味别致啊,竟然喜欢看人脖子,但为啥他刚才夸我脖子好看的时候口音比较.......   “不是不是!你别误会!”六爷忙不迭的解释道,拍了拍自己别在腰间的鬼头刀:“是砍!砍你脑袋砍死你的砍!”   说实话,就你这个解释......你还不如让我误会你呢.......   砍我脑袋砍死我?   您老到底在想啥呢?难不成是真准备给我一刀?咱俩也没仇啊!   无仇无怨的.......为啥你眼里全是跃跃欲试的味道呢??   “别怕别怕!我只是一时技痒!!”六爷见我表情有些变化,着急忙慌的解释道:“我不是真要砍你!!”   湘江鬼从头到尾都没吭声,站在边上,跟看戏似的看着我们。   “砍人还能一时技痒呢.......”我咧了咧嘴,笑得很不自然。   “可不么!”六爷尴尬的笑着,抬手摸了摸那只金丝猴,似乎是习惯性的,总是把手掌放在猴子的后颈上,轻轻的抚摸着。   看见这一幕,我猛地想起来老爷子跟我聊过的一个趣闻。   在中国古代的封建社会里,有一种职业算是吃皇粮但又折服折寿的,那就是刽子手。   别看他们的职业野蛮,只知道什么午时已到午门斩首,在古代,他们那算是有编制的正规职业。   由师父带出来的徒弟大多都比较业余,真正厉害的刽子手,多是家里一辈辈传下来的手艺。   举重若轻,举轻若重。   一刀下去可使全力,想要刀停在什么位置,那也能将大刀如臂使指,不往前推出分毫。   不光如此,他们还有一个特点,喜欢养猴儿。   猴子的骨骼结构跟人类比较相似,经常摸脖子的后颈,就能熟知从什么地方下刀比较合适。   是要一刀砍断脖子,让人尸首分家,还是一刀下去留一层皮肤挂着,勉强给人留个全尸。   这些都是硬功夫,都得慢慢磨练出来。   毫不夸张的说,像是有底子的刽子手,大多都是会功夫的,而且最擅长的就是使刀。   我记得老爷子的原话是这么说的。   稳,准,狠,这就是那些刽子手使刀的风格,比那些专门练刀的武术世家强多了。   拿刀稳,下刀准,不留情。   他们知道砍什么地方能让人死,也知道怎么砍下去能让人不得好死。   看他们使刀对敌,完全是一种享受,没有多余的动作,一切都行云流水,杀人斩首这种残忍的事,看起来也顺理成章。   他们手起刀落之间,直让旁观者如饮美酒,如痴如醉......   当然,我觉得老爷子说的这些都是扯淡,十有八九是在跟我说故事的。   但不可否认的是,像是这种刽子手,本事应该不小。   “您原来是干这个的?”我小心翼翼的问了句,抬起手掌,轻轻碰了碰脖子,做了个砍头的动作。   六爷倒是没有掩饰,对这个话题也不避讳,憨笑着说:“我原来就是吃皇粮的,只不过官家办事太缺德,我就从里面翘出来跳龙门了。”   吃皇粮......官家人?   自建国以来,我还真不知道哪儿会有刽子手这种职业.......   “您吃皇粮的时候是几几年?”我忍不住好奇问道。   “记不清了......好像是咸丰年间吧.......对!是咸丰年间!”六爷眯着眼睛,一脸的回忆:“当时我是在菜市口操刀,斩了不少犯人,其中最有名的是那个大臣,叫啥名我给忘了!”   咸丰年间......咸丰年间被推到宣武门菜市口杀头的大臣......最出名的不就是爱新觉罗肃顺吗?!   “您说的那个大臣,是不是让慈禧太后害死的肃顺?”我小心翼翼的问道。   六爷点点头,说,好像是,他的官还不小,记不清是朝里的辅政大臣还是啥了。   “您当年砍他脑袋的时候......您多大了?”我试探着问道,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六爷一笑,说这个他能想起来,因为砍肃顺头的那天,正好就是他诞辰,刚满四十岁。   得到这个答案,我没吭声,脑子里噼噼啪啪的打起了算盘。   肃顺死的那年是咸丰十一年,正是辛酉政.变的那年,也就是1861年.......妈的这跟现在相隔了一百三十一年啊!!   再加上他当时刚好年满四十岁,也就是在一百七十岁左右。   这老头儿竟然活了这么长??开玩笑呢?!   我如同做梦一般,不敢相信的打量着六爷,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但也在这时,我忽然想起了某个一直留存在我脑子里的问题。   “湘爷,吴仙佛的年纪应该不小吧?”我忍不住问了一句,看着湘江鬼说:“跟六爷比,他们的年纪谁大?”   湘江鬼没有迟疑,很坦然的回答道:“老六的年纪大。”   “那吴仙佛跟我比呢?”我又问。   “比你大好几轮。”湘江鬼摆摆手,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六爷,您也是咱们这行的先生吗?”我一脸好奇的问了句。   他摇摇头,说不是,他只会砍人,其他的本事都不会。   “我脑子笨,只学得会这一门本事,这把刀你看见了吧?”六爷哈哈大笑道,似乎是很久没有跟人这么显摆过了,一脸得意的将鬼头刀抽了出来:“当初我用来砍人脑袋的刀,就是这一把!”   鬼头刀在离开刀鞘的瞬间,发出了极其清脆的一声响,让人听着都会觉得毛骨悚然。   也不知道是这老头儿不爱保养刀,还是实在擦不干净.......   在刀身上,有许多类似血迹的斑驳污点,借着阳光一看,刀身似乎都带着血色。   还没等我说什么,六爷一转身,从土灶下面的箩筐里拿出来一把葱花,也不换刀,直接就着这把鬼头刀,刷刷的切了起来。   看见他把那些葱花都倒进了锅里,我忍不住有点恶心,小心翼翼的往后退了半步。   “熬得差不多了,可以起锅了。”六爷头也不回的说道,脸上还是那种憨乎乎的笑容:“你是新来的朋友,记住多吃点,别跟我这个老头子客气。”   说句真心话。   我是真想跟他客气,但就怕这老头子不高兴,我要是客气了,他跟我不客气,那我上哪儿哭去?   如果他是个普普通通的刽子手,可能我还没那么害怕,但他能是一般人吗?一般人能活这么长??   更何况他跟湘江鬼是一起的......肯定不是普普通通的刽子手那么简单。   “我刚才吃了不少桃儿......现在不怎么饿.......您们先吃!不用跟我客气!”   听见我这话,六爷皱起了眉,很突然的转过头盯着我。   “不喜欢我做的菜?”   “不是不是!是真的不饿!”我忙不迭的答道,丝毫不敢迟疑。   六爷叹了口气:“看不起我做的菜是吧?”   说着,他还把手放在刀柄上,整套动作都显得意味深长,再联系上他先前说过的看我脖子好砍,还他妈一时技痒......   “我吃!!我吃还不行么!!”我委屈的都快哭出来了。   但在这时候我才发现,湘江鬼就跟看戏似的,一直在旁边笑。   我还没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六爷最先憋不住,把刀收回鞘里,哈哈大笑了起来。   “我跟你开玩笑的!你看你急的!”   六爷说着,大笑不止:“这把刀不是砍人脑袋的那把,这是专门拿来砍柴切菜的,压根就没用它杀过人!”   听见这老头儿的一番话,他想不想对我客气,这不重要,我是真心想对他不客气了。   你个老东西!!   “你骂我呢?”六爷忽然不笑了,盯着我看着,似乎是听见了我在心里嘀咕的话。   我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咽了口唾沫,摇摇头,说没。   “我喜欢你还来不及......怎么可能骂你......六爷您真是多虑了.......” 第五章 大头   不得不说,这个刽子手做的汤确实不错,味道不重,有种说不上来的清香。   特别是这些被当做主菜的鲈鱼,更是鲜美无比,一口咬下去,似乎鱼肉都化了,顺着喉咙就下了肚。   这座老屋的布局极为简单,一个大厅,两个卧室,我找了一圈都没能找到厕所。   最后还是六爷给了我答案。   “方圆百里就咱们三个人,而且还都是大老爷们,你怕什么?”六爷跟我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笑容依旧那么憨厚,但不知道为什么,总给我一种猥琐到家的感觉:“只要你低头,遍地是厕所,记住刨个坑盖上,这样才能彰显你的素质。”   我他妈就日了。   老六啊老六......你跟湘江鬼走得这么近......但你这性子咋就不随他呢??   摸着良心说,无论我怎么看,都觉得六爷这人比较诡异,总让我感觉是老年版的七宝。   别看他一脸的憨厚,说起话来只有这么欠抽了。   “六爷,您说话还挺前卫啊......”我尴尬的笑道:“您是不是经常去外界溜达?”   听见这个问题,他摇了摇头,说那倒不是,隔个一两年才出去一趟,最多的时候也是一年出去两三次,在外面待的时间总共不超过一个月。   这时候,湘江鬼已经站了起来,拍了拍我肩膀,看着六爷说:“老六,你带他去山里看看。”   “好。”六爷点点头:“那您先歇着,我带他逛逛去。”   六爷这个人吧......性格究竟是什么样的.......这个我说不准.......但我能肯定的是,他绝对是个砍人脑袋成习惯的刽子手!   跟我走道的时候,哪怕是他要领着我在山里逛,他也是走在我后面。   这种领着人逛街反而走人后面的事,放在别人身上就很难理解,但在他身上,一切都显得顺理成章。   老爷子跟我说过,刽子手走路都不喜欢走人前面,就怕后面的人砍他脑袋。   哪怕是走人前面了,也不敢随随便便的把脖子露出来,都会用衣领挡着,或者是用别的东西作为遮挡......   但说句实话,六爷走我后面,我是一点意见都没有。   可他一边走就一边打量着我脖子,这就让我很费解了,你是真想砍我脑袋还是想吓唬我?   在当时我没问,事后我才问过。   他看人脖子不是挑衅也不是威胁,是一种说不上来的习惯。   如果有人像是他那样,从小拿动物练手,长大了还得长年累月的盯着死尸脖子研究,十有八九也能养出这样的习惯来。   走着走着,我也觉得有点无聊。   我不吭声,这老头儿就不说话,跟个闷葫芦似的,性格前后反差太大了,完全看不出他先前还嘴贱过。   无聊了一会,我便开始找话题,聊起一些我比较感兴趣的事。   “六爷,那些山里住着的邻居都是什么人?”   问这话的时候,我是差点就说错字了的,要不是及时把“冤孽”这两个字咽回去,又换成那个“人”字,我非得嘲讽到一帮子邻居不可。   虽然我看不见它们的身影,但我能够很清楚的感觉到那一道道从树林里传来的目光。   它们似乎是在打量我。   目光里倒是没那么多的敌意,像是在好奇。   “你是不是觉得它们长相挺怪的?”六爷笑着问我。   “那倒不是......”我尴尬的笑了两声:“我就是好奇随便问问......您要是不方便说那就不说了........”   “它们都是人。”六爷说道,语气很是认真,我能很直观的听出来,他没有跟我开玩笑的意思。   我也没敢吭声,只怕自己一不小心会说错话,安安静静的听着六爷往下说。   “别看它们长得奇怪,说白了,它们都是人,只是样貌跟正常人有很大的出入。”六爷说到这里,忽然停顿了一下,冷不丁的问我一句。   “你知道畸形儿吗?”   我点点头说知道。   六爷笑了笑,说:“它们就是那些普通人机缘巧合生下来的畸形儿。”   不得不说这个答案吓到我了。   我操。   这老头儿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那些长得比冤孽还像冤孽的活物.......还真的是人?!   “跟正常人一样,它们也有生老病死,而且寿命比正常人还短,只有极少数的人寿命会长些......”六爷唉声叹气的说道:“这些孩子都是可怜人啊。”   “六爷,我多嘴问一句,他们是怎么来到这儿的?”我忍不住问道。   “有些是我捡来的,有些是老爷捡来的,还有老爷的徒弟,他也送了不少过来。”六爷摇头苦叹道:“这些孩子的模样你也见过,跟传说里的怪物有区别吗?哪家人会生下来就好好养着?都是弃婴啊!”   听到这里,我忽然想起在山下那个小孩子吃糖的模样.......   那种眼神真的跟正常人没什么区别,而且看起来比大多数人都要单纯,那种纯粹到极致的眼神,都能让人忽视它的样貌。   “像是他们这样的身子都不好活,大多数孩子,刚生下来没多久就得咽气,被我们及时发现才有一线生机......”六爷叹道:“这些年来我们救了不少,但在山里也死了不少,都是自然身死,寿终正寝,命太短了,想帮他们也有心无力.......”   在这时候,一个硕大的身影忽然从树林里走了出来。   但还不等我们反应,这人像是步子没迈稳,扑通一声摔在地上,硬是一路滚到了我们面前。   “大头,你走路就不能小心点啊?跑这么快摔死你!”六爷无奈的看着那人,似乎已经司空见惯了,蹲下身把他扶了起来。   六爷叫他大头,这是真的没叫错。   这人的身高也就是一米七的样子,是个男人,身材还极为健硕,用浑身上下都是肌肉来形容也不过分。   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他的脑袋。   大。   那是真他娘的大啊!   脑袋的直径至少都有半米,眼睛外凸,嘴也大得出奇,笑起来的时候嘴角都能咧到耳根子上。   “六爷!”大头笑着,露出了满嘴如同野兽般的獠牙:“我听他们说有新朋友上山了,是这个大哥哥吧?”   六爷点点头,说是。   “你好!”大头笑着,把手伸出来,也是这时候我才看明白,这人的年纪也不大,应该是十七八岁的样子。   我没犹豫,笑着跟他握了握手。   “有时间就来林子里玩吧,还有好多人都想见见你呢!”大头笑道。   他的眼神跟之前那个孩子一样,很干净。   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有着我从来没见过的那种善意。   想起我之前还拿他们当怪物看......我他妈是真想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你愿意陪我们玩嘛?”大头很期待的看着我。   “愿意。”我点点头,发自内心的说:“等我闲下来了,我就去林子里看你们。”   得到我的答复,大头开心的笑着,跟我们告了别,转身就跑回了林子里。   看着他兴高采烈跑回树林的背影,我有些好奇,问六爷:“这些孩子怎么都往林子里钻?他们都住里面?”   “可不么,里面的房子不少,都是这些年来我们一起盖的。”六爷叹道:“他们能有这样的落脚地也算是福气了。”   “六爷,我说这话没别的意思,您别多想,就是有点想不明白问问您.......”我皱了皱眉:“在外界我听说过的畸形儿也不少,但还真没有他们这样的。”   “这些孩子是少数异类,你没听过也正常,更何况有很多都死在医院里了,剩下的都是些弃婴,要么自然死亡,尸体被人收走,要么就是被我们救走,再不然......”   说到这里,六爷皱起了眉,表情忽然变得凝重了起来。   “就是被他们捡走了。”   “他们?”我一愣。   六爷嗯了一声,表情越发难看:“对,他们。” 第六章 秘闻   “这些生来畸形的孩子,算是人,但在某些人眼里,他们算是另外一个族群。”六爷跟我聊起这些的时候,表情都变得复杂了起来:“源自于人,但又区别于人。”   说着,六爷指了指树林。   “像是这样的畸形儿,每一个都是单独存在的,而且体质也多少有些差异,只有极小的一部分很长寿。”六爷说着,跟我举着例子:“它们都有各不相同的能力,像是你们行里人说的阴阳眼,或者是魂魄出窍,要么就是天生神力.......”   “您没跟我开玩笑吧?”我试探着问道。   六爷笑了笑,没解释,把手指放进嘴里,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   “大山!!”   伴随着六爷这一声大喊,位于我们左侧的那片树林直接颤抖了起来。   不一会,连我们脚下的地面都开始颤抖了。   沉重的脚步声接连不断的响起,随着脚步声的临近,树林里的人也慢慢走了出来。   “六爷,您叫我?”   看见那人,我只觉得是自己见识少了。   那个名叫大山的畸形儿,长相倒是没什么奇怪的,就是很普通的男人样貌,大概三十来岁的样子。   但他的身高却足有两米多,不光如此,身材还极其的臃肿。   不是肥胖,是那种病态的浮肿。   我不知道是他没有皮肤,还是他的皮肤本来就是这个颜色。   从头到脚他的皮肤都是深红色的,有许多紫色像是筋脉的东西鼓在外面,最细的也有小孩手指那么粗。   “来,给六爷拔棵树看看。”   “哦。”   大山点点头,看着傻乎乎的,转过身环抱住一棵脸盆大小的树,看似没怎么使劲,轻轻松松的往上一拔.......   “我操.......这是鲁智深转世啊??”我瞪大了眼睛,看着那棵被他连根拔起的大树,只觉得说他鲁智深转世都是屈才了。   这附近几乎都是桃树,唯一的一棵槐树,也是体格最大的树,就这么被他拔出来了.....再怎么看这也比垂杨柳有说服力啊!   “行了,你回去拿俩铲子,再给栽回去吧。”六爷咂了咂嘴,说:“这棵树跟你无冤无仇的,杀生害命的事可不能瞎干!”   听见这话我都差点没憋住笑出来。   你个老头儿也是够不讲理的,拔树是你让拔的,现在又跟人玩说教,你的脸可够大的!   “哦,好!”大山傻乎乎的点点头,把树往地上一放,转身就走回了树林里,看那意思是真准备回去拿铲子栽树。   这时候,六爷也显得有些得意,冲我挤了挤眉毛:“信了吧?”   我算是看明白了。   这老头儿脸上的憨笑,只是固定性的表情,带着无比强大的欺诈作用......这老家伙的玩心大着呢!   “您刚才说的他们都是指谁?”我转回正题,问了他一句。   在这个话题上,六爷的兴致显然不高,叹了口气说:“他们也是一帮畸形儿,只不过本事比较大,拉帮结派的聚集了不少孩子,而且也没有避世的意思,就生活在你们的城市底下。”   “我们的城市底下??”我一愣一愣的看着六爷,心里也忍不住犯嘀咕。   这老头儿说话的语气不像是吓唬我,但听起来怎么这么不靠谱呢.......   “很深的地方。”六爷点点头:“大概距离地面有几十米吧,也可能更深一点,反正我没去过,只是听老爷说过。”   “那就是一个巨大的地底世界,无数条被挖掘出来的小道,就像是蜘蛛网一样互相连接,老爷说过,每个城市都有这么一个地方,城市跟城市之间是独立的,但城市之内,包括周边的一些小县城,都是相通的。”   听到这里我也忍不住好奇了,忙不迭的问:“出入口在哪儿??这么大的地下空间就没人发现过??”   “有。”六爷叹了口气:“被发现过不止一次,基本上每年都会有人碰巧发现地底通道的出入口,但这些发现出入口的人,大多都死了。”   我一愣,随即皱起了眉:“被那些畸形儿杀了?”   “应该是吧,我也不知道。”六爷笑了笑:“听老爷说,他们跟外界的人也打交道,好像还有一定的合作关系,不过更细的事我就不清楚了,你想知道的话,可以去问老爷。”   “合作?”我皱了皱眉:“不会是跟旧教合作吧?”   六爷摇摇头,说不是,是跟其他人。   这个话题就这么被六爷止住了,似乎他是不想谈及这些事,没等我多问,他就转开了话题。   “你跟小吴的关系很好?”   “还行吧。”我如实说道:“算是朋友。”   一听六爷提到吴仙佛,我也不禁好奇了起来,想起湘江鬼对吴仙佛那种冷冰冰的态度,我就忍不住想问。   “六爷,湘爷是不是跟吴仙佛的关系不怎么样?”我兴致勃勃的问道,满脸的八卦:“他们以前不是师徒关系吗?现在咋这样了?”   “因为一些事......一些选择.......”六爷皱起了眉,似乎是想起了以前的事,表情说不上来的复杂:“小吴跟老爷发生过很多次矛盾,最后是让老爷逐出师门了。”   听到这个答案,我也不禁愣了一会。   因为一些矛盾就被逐出师门了?那这些矛盾得有多大?   “在老爷看来,小吴已经变得很危险了。”六爷叹了口气:“他的很多选择,很多观点,就是老爷无法接受的。”   “比如?”我小心翼翼的问。   “小吴现在还喜欢借沙身者的力量吗?”六爷冷不丁的问道。   我一愣,没吭声。   “原来的他,很信奉沙身者,几乎都把它当成真神来看了,跟那些旧教的人信奉黑袍王没有两样。”六爷叹道:“不听老爷的话,依着自己的性子乱来过几次,他害死了很多人,老爷曾经劝过他.......”   话音一落,六爷没了声音,表情很是无奈,似乎是没有继续往下说的意思了。   “他现在已经变了很多了,不是你说的那性子了。”我低声道:“谁都有年少轻狂不懂事的时候,估计他当初是......”   “狗屁。”六爷笑道:“他当初办这些事的时候,年纪比你现在还大好几轮呢,屁的年少轻狂。”   一边说着,六爷摆摆手,意思是让我继续往前走。   “您对那些怪物好像也挺熟悉的哈?”   “你是说旧日时期的那些怪物?”   “可不么。”   “还行吧,原来我啥也不知道,都是老爷一点点跟我说的。”六爷笑道:“要是放在咸丰年间有人跟我说这些,我都得拿人当疯子看!”   在这时候,我发现四周的桃树变少了,这条蜿蜒崎岖的山道,也很突然的变得规整了起来。   我们所处的位置像是一个小广场,地下的泥土也变成了青灰色的石砖。   这个小广场是圆形的,而且看着还挺规整。   在广场的边缘都竖着一堆大石碑,全都是两米左右高,一米左右宽的那种。   石碑的质地看着很是普通,上面有许多凹刻的黑色图案,靠近角落的位置,还有许多密密麻麻的黑点,似乎是字。   不知道为什么。   隔着并不算近的距离,那些石碑给我的压迫感依旧是那么强烈,仿佛屹立在那里的不是石碑,而是一座座高山.......很莫名其妙的让我有点喘不上来气。   一开始我是想走上前看看的,但在这时候,我还是忍住好奇心,把步子停了下来。   这些石碑给我的感觉很危险......直觉告诉我不该上去.......   忽然,六爷慢慢走上来,跟我肩并肩的站着。   他左右扫视了一圈,然后拍了拍我肩膀:“这些碑都是前几年老爷寻来的,你去看看,应该会有收获。” 第七章 徒菌   这些石碑都是灰白色的,看着质地很是普通,但应该有些年头了,我能闻到那种很特殊的古朴沧桑的老物味儿。   那些凹刻的黑色图案,其实都不能称之为图案,凑上去仔细看了看,我发现它们都是一团一团的,毫无规则规律可言,完全就像是随意沾染上去的墨迹。   仔细研究了一阵,我还是觉得这些图案没什么意义。   先前我感觉到的危险感,或许是我的错觉。   毫无意义,毫无威胁,就是很普通的那种石碑。   但无论再怎么想,这些石碑如果真是湘江鬼一块块寻来的,那么肯定有它们独到的地方,可是这一切都得建立在六爷没跟我开玩笑的前提下。   “六爷,这些石碑上都写的啥啊?”我站在第一块石碑前面,满头雾水的问了句。   我已经在这里连着逛了三圈,但还是什么都没看出来,只能找场外援助了。   六爷没为难我的意思,轻描淡写的一抬手:“你把手掌按在石碑上,你就能看见那些东西了。”   听见他这么说,我不禁有点迟疑。   说实话,我的直觉告诉我,最好不要用肉身直接碰触到这些石碑,否则的话.......   “反正死不了,试试也不吃亏。”我安慰着自己,壮着胆把手掌放在了石碑上。   几乎是瞬间,许多类似金属制的黑色铁刺就从石碑里钻了出来,不等我有所反应,直接穿透了我的手掌......   这些铁刺似乎还是活着的,在穿透我的手掌之后,立刻出现了扭曲变形的情况,不断的弯折着自己的身躯,将我的手掌反扣在了石碑上。   说不疼那肯定是假的,不过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疼,就像是猛地被人用利器凿了几下,疼痛感来得快,去得也莫名其妙的快。   还没等我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我只发现脑袋变得有些沉了,像喝多了似的,变得晕晕乎乎的......   当我眼前彻底黑下去的时候,我还能依稀听见六爷的声音。   “你想得到的一些答案,现在都在你的眼前了,好好看看吧.......”   意识模糊,意识清醒。   这种翻来覆去的过程,不断折磨着我的脑神经,比起魂魄离体的感觉还要让人难受。   过了也不知道多久,那种恢复又涣散的意识,渐渐凝聚了起来,但我还是感觉有点神志不清,脑子昏昏沉沉的极其难受。   不过意识的模糊也只会造成我的思维受限,并不会影响到我看见一些东西并且记住它们,只不过是丧失了部分思考的能力罢了。   最开始我看见的是一片黑暗。   不同于陷入昏迷之后看见的黑暗,那是一种在极其清醒的状态下,能够清清楚楚看见的东西。   它们如同跗骨之蛆,似乎对于我这个活人很感兴趣,不断的往外这里靠拢着,我能感觉到它们从我的毛孔里钻了进去.......   就在我意识模糊,像是飞起来了似的,飘浮在一片虚无之中时,一阵刺眼而又璀璨的光芒,忽然在我眼前亮了起来。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色彩,它绝对不属于我们后世已知的任何一种颜色,无比的璀璨夺目,却又不会让人觉得刺眼。   那是一种洋溢着生命气息,似能让人欢欣鼓舞的光芒.......   就在我看着这些光芒发呆的时候,画面猛地一转,像是瞬间移动似的,我所处的地方不再是那片黑暗空间,而是在一片荒漠之中。   这片荒漠似乎是无边无际,一眼看过去,根本就看不见边。   我所能看见的沙漠,平整得就像是一幅画,看不见任何沙丘任何起伏,透着一种难以描述的诡异。   当我准备壮着胆,往外走出去看看时,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在距离我近千米远的位置,出现了一个直径上百米的巨大坑洞。   我还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一个个奇形怪状的生物,就这么从那个坑洞里走了出来。   那些生物的样貌几乎都是一致的,可以肯定它们是同一个族群的怪物。   说真的,我也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奇怪的玩意儿。   它们应该是活物,能够自由自在的行动,说是动物也不为过,但它们的身体样貌,却跟我印象中的动物相差甚远。   这些怪物最高的足有四五十米,最矮的也有二三十米。   它们的脑袋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赤红色蘑菇,在边缘还生长着一些像是菌丝的东西,如同斗笠上的帘子,遮住了它们的脸。   最让人移不开目光的,还是这些怪物的身躯。   它们的身子没有人形,跟任何一种动物的形态都不沾边,我根本分辨不出它们的四肢躯干,而且无论怎么看,它们的身子也比大脑怪那种生物还要怪异得多。   这些生物的身躯都是深绿色的,表面凹凸不平,整体看来,就像是一堆深绿色的植物根茎,靠近头部的位置较粗,尾部则比较细。   它们给我的感觉没有任何威胁,身上的气味也很独特,我能闻见那种像是野花的清香,从头到尾它们都洋溢着一种畸形的生命气息。   真的很奇怪。   仔细看了一会,哪怕它们的模样再扭曲,再怎么畸形,我也不会觉得它们是怪物,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是大脑怪北贡它们身上没有出现过的。   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冥冥之中,我听见了一个声音。   不是六爷的,也不是任何我听见过的。   这声音无比的陌生,分不出男女老少,语气更是平静得犹如死水,但听起来却透出了一种无法描述的亲切。   “徒菌,忠诚的追随者,距生命源头最近者.......”   听见这话,我先是一愣,之后就想到了很多东西。   难道这些怪物就叫徒菌??   估计没错了......它们那脑袋长得跟野菌子差不多,这不是名副其实么!   正当我琢磨着它们集体出现是想干什么,忽然间,天空中传来了一阵极其熟悉的号角声。   呜呜的声音很是沉闷,如同闷雷一样从天空上盖了下来。   那是沙身者的声音.......我记得它每次出现都会带来这种像是警告的号角声!   看样子这地方还是旧日世界......这些叫做徒菌的生物,也就是那些旧日时期的怪物吧?   但真的很奇怪啊......它们给我的感觉咋就这么无害呢?!   就在此时,狂风骤起,无数黄沙被这阵大风席卷上了天空。   呼呼的风声如闷雷般炸响,伴随着狂风跟黄沙,天空也渐渐的变了颜色,而那个巨大扭曲的人影,也走在黄沙之中随风而来。   沙身者还真来了?!   也不知道那些名叫徒菌的生物受到了什么刺激,沙身者刚出现还没多久,那一个个巨型生物就往这边奔了过来,如同飞蛾扑火一般,一个接着一个的扑在了沙身者身上。   徒菌的体格都不小,但要是跟沙身者相比,那也是仅仅才到膝盖的样子。   但这一群徒菌全扑上去还是有点吓人的,沙身者两条腿都挂满了这些玩意儿,看得我都有点头皮发麻.......   那些徒菌似乎是受伤了,在碰触到沙身者的瞬间,许多徒菌都疯狂的震颤了起来,还发出了一阵像是虫鸣的声音,嗡嗡嗡的响个不停。   身为一个旧日时期的王,被这么一堆怪物缠着,沙身者也怒了。   但真正让它愤怒的,似乎不是这些怪物无礼的举动,而是别的什么。   因为我清清楚楚的听见,沙身者几乎是咬牙切齿的低语了一句。   “背叛者.......该死!!”   话音一落,沙身者弯下腰来,随手一抓就捏住了四五只徒菌,看似没怎么使劲,就将那些徒菌捏成了肉酱。   无数深绿色的浆液从尸体里涌出,如同雨水一般从天空中倾泻了下来...... 第八章 远古者   那几十只徒菌就这么被沙身者虐杀了,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连逃跑的动作都......   为什么没有逃跑?!   按理来说,像是它们这种成了精的生物,趋吉避凶绝对是本能。   明知不敌还要跟沙身者玩命,看起来倒不像是要干掉沙身者。   如果是被沙身者追杀,被逼的走投无路才想搏命,它们却没有那样的气势,反而像是有别的目的。   背叛者?   这个称呼的涵义可不小啊......难道那些徒菌跟沙身者还有过关系??跟大脑怪一样是处在追随与被追随的关系??   就在我满头雾水的时候,地面忽然颤动了起来。   虽然我不知道地下发生了什么事,但直觉告诉我,这一切震颤的源头,都在那个巨大的坑洞里。   伴随着大地的震颤,天空中肆虐不止的狂风竟然慢慢停下了,无数被席卷上天的黄沙就这么掉了下来。   哗啦啦的声音,听着像是在下雨。   此时,沉默不语的沙身者,毫无预兆的开了口。   “远古者.......”   当这三个字出口,地面震颤的幅度也越来越激烈了,那个漆黑不见底的大坑里,也渐渐出现了许多绿色的光。   与此同时,坑洞的边缘也开始往下塌陷,洞口迅速被扩大了四五圈,而那种像是生命力凝结成的光芒也越发耀眼。   不一会,一个浑身被深绿色火焰笼罩的巨人,就那么不紧不慢的从坑里爬了出来。   直到走出坑洞,它才用手撑着地面,很迟缓的站直了身子。   这是一个人形生物,无论怎么看,它的四肢躯干都跟人类的很像,只不过身体表面都被一层绿色火焰给裹住了,我没办法看见火焰之下的景象。   “远古者.......”我喃喃道,一动不动的盯着那个巨人,心里没有半点惧怕,反而有种莫名的亲切感,像是遇见了久别重逢的故友亲人,心情说不上来的轻松。   原来这就是远古者.......是它们把沙身者黑袍王这些旧日生物赶出了这个世界........   但真的是它们吗???   为什么它看着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这个远古者,体格跟沙身者相当,但身材要魁梧不少,也许是因为那些不断涌动翻腾的火焰有视觉增肥效果,看着挺壮实的。   除此之外,我感觉这只远古者没有什么威胁力,就像是一棵绿莹莹自然生长的大树那般,对外界的一切都毫无威胁.......   这看着也太弱了吧?跟我想象中的远古者有很大的出入啊!!   跟沙身者一比,它简直就是个无害的绿色火巨人......   就在我对远古者有些失望的时候,这个被火焰环绕的巨人,冷不丁的开了口,而且它说话的声音,就是刚才给我介绍“徒菌”的那个声音。   没错!我能肯定就是它!   “沙身者......灾殃王.......”远古者喃喃道:“你竟然追来了.......”   “你跟你的族人,都将被我们埋葬......”沙身者一字一句的说道,语调平静得让人害怕,根本感觉不出来它情绪上的变化。   “当你们灰飞烟灭......我们依旧如新......你们的国度永远不会来临.......”   听见沙身者的这一番话,远古者抬起手来,似乎是在看自己的掌心。   哪怕我看不见它的眼睛,也一样可以感觉到那种复杂的目光。   “如今....世界已是荒漠.......而我们则是绿洲.......”远古者喃喃道,每一个字都透着发自肺腑的味道,听起来压根就不是在挑衅:“会被埋葬的......是你们这些荒漠中的迷途者.......”   说着,远古者缓缓摊开双手,张开双臂,平举了起来。   它手臂上燃烧的火焰,也在这时开始凝聚,似乎都变成了深绿色的液体,不断顺着手臂滑落下来,掉在了黄沙里。   被这些液体碰触到的黄沙,几乎都会在瞬间出现变化。   先是变成淡绿色,之后表面就会长出一片类似苔藓的东西,隔着很远都能闻到那种植物特有的气味。   这种黄沙变作“绿洲”的异象,并没有很快停止,而是如同传染病一般开始疯狂的蔓延。   短短数秒,以远古者为中心,方圆一公里内的黄沙,已经尽数变成了绿洲。   而且这种变化的蔓延速度越来越快,颇有要占据整片荒漠的意思。   “这里不属于你.......”沙身者低语道,但语气却不像是先前那么平静,出现了一些很细微的变化。   似乎是......有杀气了?   “这里属于我.......荒漠则是我的帝国........”   沙身者说到这里时,才停下不久的狂风,又一次呼啸着肆虐了起来。   但这一次,狂风却没有卷走黄沙,哪怕是一颗两颗都没能卷走,我能感觉到这阵风是从上往下吹的.......   伴随着这阵狂风出现,那种由远古者弄出来的奇异变化,也有了被阻滞的迹象。   那片绿洲蔓延的速度越来越慢了,但不可否认的是,它没有真的停止,只是蔓延的速度变慢了许多。   “我的帝国.......永远不会死去.......它存在于每一颗砂砾之中........”   沙身者说完这话的瞬间,它直接向那个远古者扑了过去,也在那时候,远古者身上的火焰开始愈演愈烈,火焰散发出的绿色光芒也开始变得刺眼。   当沙身者跟远古者发生碰撞时,那种绿光猛地变亮了无数倍,我能够看见的也就只有这些光了,其他的东西再也看不见半点。   等我闭上眼睛,使劲揉了揉再睁开,我发现自己所处的位置又变了。   我不再是身处万里黄沙之中,而是站在海边的一处悬崖上。   身后是绵延千里的山脉,身前则是一望无际的深黑色大海。   沙身者,黑袍王,大脑怪,北贡,尔彼身.......   许多我见过的,或是从吴仙佛嘴里听过的,那一个个旧日时期的怪物......它们都站在海里,或是悬浮在海平面上。   说实话,我看不清它们,因为它们距离我很远,只能通过模糊的背影辨认出来。   所有旧日生物都在往远离陆地的海洋深处走,而在它们身后不远处,则是成百上千被绿色火焰包裹住的巨人。   是远古者.......是它们在追赶那些旧日生物!!   我记得沙身者跟黑袍王都提到过“那场战争”,那是属于旧日生物跟远古者的战争,并且旧日生物是属于战败的一方,赢家则是这些远古者。   不过我也依稀记得它们提到过,沙身者好像跟远古者的关系比较微妙,不像黑袍王那样是被硬生生撵走的.......   我看着眼前的景象,刚清醒不少的意识,也忽然变得模糊,有种即将要苏醒的感觉。   “小哥。”   六爷的声音出现得很是突兀,毫无预兆的就在我耳边响起了,听他那语气似乎还挺紧张的,有种火急火燎的意味。   “沈小哥!!赶紧睁眼!!你的肉身要被毁了!!”   听见这话,我使劲摇了摇头,想要从这种状态里脱离出去。   但无论我怎么做,哪怕自己抽自己的大嘴巴子,也没能回到现实世界,依旧是处在这种不知道是做梦还是幻觉的状态里。   那些旧日生物已经离我越来越远了,似乎是跑到了海洋的另外一头,我已经看不见它们的身影。   而那些追赶旧日生物的远古者,也都纷纷停下了脚步,仰起头往上看着,不知道在看什么。   我没多想,下意识的顺着它们目光看去。   真的。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星星。   “他娘的!给老子醒过来!!”   “嘭!” 第九章 重铸   我能感觉到有人在我后脑勺上猛击了一下,而且不知道用的什么玩意儿,敲着还挺疼的,就像是用在锤子敲我一样。   疼还是其次,最让我觉得难受的,还是那种天旋地转的眩晕感。   不知道是眼冒金星还是幻觉如此,在醒过来之前,我很清楚的看见天空压了下来。   没错,像是整片天空都坠落了一般,头顶上的深空星海都向着陆地沉降,那种无以言喻的压迫力,似乎能够硬生生的把人压死。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魂魄开始分崩离析,那是一种近乎于直面死亡的感觉。   “醒过来!!”   这一次六爷的大吼就如同闷雷,轰的一下在我耳边炸响。   毫不夸张的说,我被他吓了一跳,那片天空垂落下来的压迫感,瞬间就被六爷给驱散了。   等我使劲眨了眨眼睛,发现意识渐渐清醒过来.......   我已经站在了最后一块石碑前。   在此之前我记得很清楚,我用手碰触的石碑是第一块,从左往右数的第一块,但现在我却莫名其妙的来到了最后一块石碑面前,还是直挺挺站着的........   手掌依旧放在石碑上,但我却找不到那些黑色铁刺的踪影。   我记得在昏迷之前,是它们把我手掌刺穿,这才跟我建立了一定的联系......   “你没事了吧?”六爷站在我身边,手里提着那把鬼头大刀,很担心的看着我。   “没事。”我低声说道,之后就感觉后脑勺疼得厉害,等我抬起手一摸,只看见掌心里全是血。   我操。   后脑勺上的伤口是凹陷下去的,很明显不是被什么利器弄出来,是让钝器砸出来的。   我摸了摸伤口,仔细感受了一下,然后一言不发看着六爷手里的鬼头刀。   伤口的规格跟刀柄一模一样,我都能摸到伤口底部,那些被刀柄“印”出来的图案。   六爷尴尬的看着我,不动声色的把刀柄上的血迹擦干净,憋了半天憋出了一个他自认为完美的解释。   “我急中生智,然后一时技痒,之后就把你给救了,你不用谢我。”   “六爷,我又没怪你,你紧张啥子?”我无奈道,感觉到肉身蛊在不动声色的修复伤口,我也稍微松了口气。   说真的,我不光是没怪六爷,我还特别感谢他。   哪怕他这一下子力度太狠,放普通人身上都能轻轻松松的置人于死地,我也不怪他。   如果我醒得再晚一点.......我都怀疑自己会死在那场类似于梦境的幻觉里。   那种天空渐渐塌陷下来的景象,确实是太真实了,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当时自己的感觉。   无法抵抗,无法逃避,只能直面那一场铺天盖地的浩劫。   “咱们回去吧。”六爷拍了拍我肩膀:“能撑这么久,你已经很了不起了。”   我苦笑着没说话,想起刚才在幻觉里看见的景象,我心里只有后怕。   跟在六爷身后,我一声不吭的走着,脑子里不断重复着那一幕幕画面。   哪怕我亲眼看见那些景象......我一样觉得很夸张.......甚至于是不切实际,从头到尾都夸张得过头了!   但我知道,那些画面应该是真实的,在很久很久以前,在时间长河的上游.......它们都真实存在于世。   当我们回到老宅时,湘江鬼就坐在屋子外的门槛上,面无表情的看着我们。   “老爷,我刚带他去后山了,该看的东西也都让他看了。”六爷走了过去,低声说道。   “都看完了?”湘江鬼不动声色的问道。   六爷点点头:“包括最后一块碑都给看了,但好像没能全部看完,还差一点。”   说着,六爷也显得有些惋惜,摇了摇头说。   “如果他的肉身跟内心能够再坚韧一点,可能还有机会撑过去。”   这时候,湘江鬼把头抬起来,将目光放在我身上,眯着眼睛问道:“你看到哪儿了?”   我没敢立刻回答,生怕自己会说错话,仔细回忆了一阵,我才说:“旧日者被远古者赶出陆地了,它们都在海里跑,然后天空就压下来了.......”   “到这儿你就醒了?”湘江鬼问我。   我嗯了一声,有些尴尬的看着湘江鬼。   从他们刚才的对话来看,我见到的内容并不完全,或许是因为我的肉身太弱,内心还不够那么坚韧,所以在那之后的内容,我没办法看见。   “跟他一样,到星云盖顶的时候就撑不住了。”湘江鬼叹了口气,眼神里隐隐约约有种失落的意味。   “他?”我愣了愣。   “吴仙佛。”湘江鬼摇摇头:“跟你一样,没能撑到最后。”   听见这话,我心里顿时就舒坦了不少,看样子不光是我一个人这样,连吴仙佛那么狠的角儿都没能撑过去,我撑不过去也不丢人啊!   “湘爷,那之后的内容是啥?”我好奇的问了一句。   “一个时代的覆灭,一个时代的崛起。”湘江鬼说道:“想知道都发生什么了,那就过段时间再去看看。”   “那我现在去呗!”我忙不迭的说道:“实在是撑不住了,六爷再叫醒我,应该没啥子问题!”   湘江鬼摇摇头,不动声色的说:“你看看你的手。”   听见湘江鬼的话,我没多想,下意识的抬起手看了看。   这不看还不知道......先前碰触过石碑的手掌,此刻已经有了一层污黑的印记,像是沾染了煤灰似的,看着倒不觉得害怕。   我双手合十,使劲的搓了搓,摊开手掌一看,还是一样的脏。   “短时间内,你看不见那些东西了。”湘江鬼叹道,对于我没有完整看完那些景象似乎很是失望。   “要不您先跟我说说?”我试探着问了句:“到时候有机会了,我再亲眼去看看。”   “有些东西是不能说的.......”   湘江鬼说道,向我伸出手,摊开手掌。   “把你身上的棺材钉都给我。”   听见这个极其突兀的要求,我不禁愣了一会,忍不住问:“您要这些棺材钉做什么?”   “都是好材料,让你这么用就是白瞎了。”湘江鬼说道。   我皱着眉,没吭声。   见我半天没动作,六爷轻轻拍了我一把,压着嗓子说:“老爷最擅长的就是做法器,你拿棺材钉给他,让他帮你加工加工,吃不了亏!”   一听六爷这番话我才幡然醒悟,看样子还是我狭隘了.......但不得不说湘江鬼这种说话方式很容易让人误会啊!   你把话说清楚行么.......   “对不住啊湘爷,我刚才就是.......”   没等我道完歉,湘江鬼面不改色的说:“拿来。”   接过那一把棺材钉,湘江鬼没有多做解释,掉头就往树林的方向走,也没回屋。   我看了看他的背影,最后还是咬着牙叫住了他,因为在这时候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湘爷!您留一根给我!”   “有用?”湘江鬼回头看了我一眼。   我点点头,笑容有些苦涩:“那是我爷爷第一次帮我找来的法器.......他现在走了.......我想留个纪念.......”   湘江鬼嗯了一声,没多说,随手就丢了一根棺材钉回来。   之后他就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缓缓走进了丛林里。   “湘爷这是要去哪儿?”我握着手里的棺材钉,问六爷一句。   “帮你做法器呗。”六爷笑了笑:“老爷愿意帮你炼制法器,绝对是你的福分。”   话音一落,六爷走到门槛边上,一屁股坐了下去,然后冲我招了招手。   “要是不困的话,就陪我这个老头子聊聊,我想问你点事。”   我点点头,走过去陪六爷坐着,拿出烟来,递了一支给他。   “老爷说你能度他,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六爷问这话的时候,右手很直接的放在了刀柄上,虽然他脸上还是笑呵呵的,但我却感觉到了一阵极其浓烈的杀气。   这阵杀气,似乎是冲着我来的。 第十章 远古气   我看着这个握住刀柄的老头儿,忍不住皱起了眉,如实答了一句。   “我不知道。”   真的,我就只有这个回答,哪怕这老东西一刀砍死我也是这么答。   湘江鬼自己说我能度他,但我要怎么度他,为什么能度他,这些他都没有跟我说,我他妈上哪儿知道去?   你个刽子手想知道答案也不该问我,有本事去问湘江鬼啊!跟我一个后生玩刀耍威风你还要不要脸了?   六爷见我回答得这么干脆,也不免多看了我两眼,表情变得有些复杂,似乎是在想什么,眼里充满了捉摸不定的意味。   在这个过程中,我也没有避开他的目光,很坦然的跟他对视着。   过了半分钟的样子,六爷松开了刀柄。   “老爷已经避世多年了,这一出山就带个陌生人回来,我肯定得帮老爷防着啊.......”六爷苦笑道,找我要去打火机,自顾自的点上烟抽了起来:“你不知道老爷现在的处境,之所以我会这么小心,也只是想护着老爷,你甭多想。”   我一脸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没说什么。   “在避世之前,老爷的仇家很多,但那些敌人都不是咱们这些后世人,全他娘的都是怪物.......”六爷唉声叹气的说道:“硬着打过,阴的也玩过,就是最后那一次,我们在黄山上遭到伏击,老爷被打成了重伤,到现在都没能恢复过来。”   听见这话我也不禁有点诧异,湘江鬼受重伤了??   我操。   他那样子不是挺正常的吗?!受重伤了还能跟自在师斗成那样.....竟然没露出半点破绽!   “不服不行啊。”我挠了挠头:“还是你们这些老前辈厉害。”   “还行吧。”六爷笑了笑,似乎也颇为得意:“这几十年来,想从外界偷渡进山的畜生也不少,但没有一个能上岸,全都在河里漂着呢。”   “是您干掉的?”我好奇的问道。   六爷摇摇头:“一半是我,另外一半,是山里的那些邻居。”   “那些想偷渡进山的......不会都是旧日时期的怪物吧?”我小心翼翼的问道,心里也不禁犯起了嘀咕。   如果真是尔彼身这类的怪物想偷渡进山,结果还偷渡失败被宰了......那么湘江鬼他们这帮人的实力究竟得多强啊?!   “后裔而已。”六爷笑着摆摆手:“算不得旧日时期的那些活祖宗。”   “我操??”我不敢相信的看着六爷:“后裔??”   说到后裔,我满脑子都是当初在海南遇见九螭神的景象,那个畜生可不是旧日时期的怪物,只能勉强算是后裔.......   就是那么厉害的玩意儿,放到现在,我单打独斗一样不是它的对手。   如果说大脑怪尔彼身这类的生物,强是强在那些玄妙未知的能力上,那么九螭神的强,绝对是最直观的。   肉身强横到极致,而且还力大无穷。   不光如此,它还有一些别的能力,比如说在水下召出一堆类似于章鱼的触手.......   “您知道九螭神吗?”我不动声色的问道。   听见“九螭神”这三个字,六爷愣了一秒,点点头:“前不久听过,好像在海南那边露头了,是那畜生吧?”   “可不么!”我一拍大腿:“它现世的时候,我就在岸上,差点没被那龟孙弄死!”   话音一落,我也忍不住好奇,兴致勃勃的问六爷,那些来攻山的怪物有多强?跟九螭神相比大概差多少?   “那十几个里,有两个的实力跟九螭神差不多,有一个比九螭神强,剩下的都比较弱,不值一提。”六爷笑道。   “您没逗我吧?”我一愣一愣的看着六爷,他给我的这个答案......太他妈出乎意料了!   比九螭神强的怪物??   那你们是怎么干掉它的??   六爷瞥了我一眼,似乎知道我心里在嘀咕什么,笑眯眯的问:“想知道我们是怎么赢的?”   “想!”我忙不迭的点头,如实说:“九螭神我见过,也跟它交过手,所以我知道它到底有多可怕,我不认为后世的手段能敌过它。”   六爷笑了一声,毫无预兆的把鬼头大刀抽了出来,直接插在了地里,示意让我看。   “如果我跟你说这把刀能砍死九螭神,你信吗?”   “信。”我点点头:“您这么牛逼,您说啥我都信。”   听见我这话,六爷白了我一眼,把大刀稍微转动了一下。   也不知道是光线折射的缘故,还是刀身的花纹就是如此。   在那瞬间,我隐约看见刀身上有许多雾蒙蒙的人脸。   看不清长相,只有模糊却又凸出的五官。   “旧日时期的怪物确实很强,强得连我都不敢去想象。”六爷叹了口气:“它们留存在世的后裔,哪个都不是善茬,所以用单纯的后世术法,根本没办法与之为敌,而且你应该能看出来,我不是你们这行的人。”   我点点头:“所以我才觉得纳闷呢,您又不是我们这行的人,但你的实力.......”   “你们是修道修法,我别的不会,只会按照老爷教给我的法子,练气。”六爷笑了笑,把背上趴着的猴子抱了下来,轻轻抚摸着它:“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当初的一个刽子手,一个快要沦落到去杀猪的糟老头子,竟然会有这么一天。”   “练气?”我满脸诧异的看着六爷:“您是要修仙啊?”   “不是修仙。”六爷摇摇头:“任何一个凡夫俗子都能做到这一步,前提是有人引路,像是我,就是老爷给我引的路,我的肉身跟正常人相比已经不一样了,跟你倒是有点相似,但是.......”   说到这里,六爷拔起大刀,面不改色的往自己手臂上划了一下。   几乎是在瞬间,两侧皮肤就翻卷了起来,我能够看见皮肤下的组织,但所有的一切都是黑漆漆的,像是被黑墨染透了。   很快,翻卷到两侧的皮肤就出现了收缩的迹象,并且还在向伤口中心靠拢,那种迅速自我修复的现象,跟肉身蛊帮我修复肉身几乎是一样的。   “我不懂你们学的那些阴阳术法,但我知道怎么把那些气存在肉身里,怎么让它们扩散到四肢百骸,之后又聚集回丹田,如同血液一般不断的在肉身里循环.......”   “你身上的这些气.....”我睁大了眼睛,很仔细的观察着他伤口处的变化:“我没见过,也没感受到过,不管是已知的气,还是那些旧日生物的气,好像跟你这个都不相符啊!”   六爷笑了两声,说,你再仔细看看。   闻言,我也不敢多想,往前又凑了凑。   但我看了半晌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直到伤口都快彻底愈合了,我也没找到答案。   “到底是啥子?”我忍不住问。   “看伤口的最深处。”六爷低声道。   我听见他这话也不免有点无奈,还伤口的最深处,你的伤口都快愈合完了,还有个屁的最深处啊........   可说来也巧,就是在六爷手臂上的伤口彻底愈合的前一秒,我看见了一道很微弱的绿光,如同流星一般,从六爷的手臂之中一闪而过。   我绝对没看错......那就是一道很显眼却又不刺眼的绿色光芒......   那道光像是自然的颜色,凝聚着语言无法描述的生命力......   我之前还见过!!绝对没错!!   “不可能吧?”我抬起头,惊疑不定的看着六爷,说话都有点哆嗦:“您体内的那些气,不可能是它们的吧?”   “有什么不可能的?”   六爷笑了笑,噌的一声,将大刀插回了刀鞘里。   “我体内的气,就是它们的气。”   听见这个答案,我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看着六爷:“还真是.......”   “是啊。”   六爷把烟头掐灭,笑呵呵的跟我说。   “是远古者。” 第十一章 气与肉身   我目前最感兴趣的事,只有两件。   第一就是报仇。   第二就是提高自身的实力,之后再去报仇。   我一直以来走的都是第一条路,但现在看来......第二条路似乎也能走了。   湘江鬼他们的出现就是我的一个机会。   就算他带着我来湘江不是为了帮我修行,我也得咬着牙从他身上挖出一点好处来,再怎么说也不能亏本啊!   “您身子里竟然有远古者的气......”我喃喃道,上下打量了六爷几眼,心跳得很快:“您是怎么做到的??”   毫不夸张的说,我也能做到让沙身者的气存在肉身里,但只能维持一时半刻,而且还有很大的风险。   说白了,我就算有肉身蛊护着,也算是凡夫俗子中的一员。   想让自己的肉身去承载旧日生物的气,这确实是有些难了,如果我真的这么做,很有可能那些气会反噬我,直接冲破肉身再散出去。   像是六爷说的这样,存气于肉身,可散至四肢百骸,并且还能将其作为血液一般的东西,在肉身里不断的循环流动。   这种存气运气的方式,堪称是神仙手段,那绝对是比阴阳术法还要高一层的东西。   普通的阴阳术法,只能借力使力,驱邪镇鬼,那更高一层的术法,则是以自身作为阵局或是“术”的一部分,用自己的肉身去斩妖伏魔。   就目前而言,我只能做到前者,哪怕肉身蛊对我肉身增强的作用很明显,也让我多少脱离了肉体凡胎的范畴,但要是跟六爷的境界一比......那就是天上地下!   “你知道我们是怎么来的吗?”   六爷说着,重新找我要了支烟,靠着门板坐着,眼神很是懒散,像是在跟后辈子弟随意闲聊一样的轻松。   “我们?”   “对,我们。”六爷点点头:“所有的人类,咱们的祖先是谁,你知道吗?”   我皱着眉没吭声,因为这一切对我来说答案都是模糊的。   曾经我以为人是从猴子变来的,但后来又了解到那一个个位于上古时期的历史.......   神与人,旧日与人,或是猿人与人........   想了一会,我忍不住看了看六爷:“您知道答案吗?”   六爷笑眯眯的抽了口烟,说。   “远古者。”   这时候,六爷似乎也来了兴致,说话的语气都明显兴奋了不少。   “老爷不是单纯的术士,他这些年也接触过你们所谓的科学,科学跟神学,其实都有一定的共同之处。”六爷兴致勃勃的说道:“人类的起源,那是连外界科学家都不敢确定的东西,但老爷就能确定。”   听到这里,我也不免哑然失笑。   外界的那些科学家倒是能确定,还能固执己见,都说自己的才是对的,像是他们搞这些科研,自己信不信不重要,前提是要能服众,能让别人相信!   如果六爷拿湘江鬼研究出来的东西去外界宣传,十个科学家有九个得骂死他,剩下的一个还得用“不跟精神病人计较”的眼神去看他。   “六爷,湘老爷是怎么确定人类跟远古者有关联的?”我好奇的问道。   “原因有三个。”六爷嘿嘿笑道:“第一,远古者体内也有近乎于人类的经脉,第二,远古者体内也有五脏六腑,并且分布的情况跟大小比例,都跟正常人类差不多,第三.......”   “远古者是有魂魄的!”   一听这话,我也不禁有些诧异,远古者有魂魄?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旧日生物不也应该有........   对啊!   旧日生物有魂魄吗??   “我知道你在嘀咕什么,我就明着告诉你,旧日生物有魂魄,也能有肉身,但每一个旧日生物都只能选择其一,黑袍王跟沙身者也不例外。”六爷说着,竖起一根手指,一脸认真的跟我说道:“有肉身的旧日生物,那是绝对不会有魂魄存在的,以魂魄状存在的生物,那是绝对不会炼出肉身的。”   听见六爷这一番话,我也忍不住问了一句:“有肉身就应该有魂魄吧?如果没有魂魄,那就只是一具行尸走肉,根本不会有灵智啊!”   “狗屁。”六爷冷笑道:“在你们这些先生眼里,尸若成孽,体内至少都存有一魄,但那些活在古墓里上千年的尸孽,没有魂魄存在,也有趋吉避凶的本能.......”   “对啊,那是本能,又不能算是灵智。”我嘀咕道:“有思维跟有本能是两码事。”   “如果本能再上一层呢?”六爷不动声色的问道。   我愣了一下,没能回答上来。   “旧日生物之所以那么可怕,就是因为它们能做到许多后世人想象不到的事。”六爷抽着烟笑了笑:“远古者跟它们相比,更像是正常人类,有魂魄也有肉身,哪怕肉身被毁,也能凭借着魂魄去作战。”   “远古者在赶走那些旧日生物之后,绝大部分的远古者都陷入了沉眠,只有一小部分远古者还在外界活动。”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远古者也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但它们的后裔还遗留在这个世界,跟那些旧日生物的后裔一样,继承了它们绝大部分的血脉........”   “从旧日时期,再到之后的上古时期,一切都在变化。”   “可惜的是咱们活人退化的速度太快,肉身根本不足以继承那些远古者的力量,只要稍多一点,就足以让人类的肉身出现异变。”   “老爷推测过,在上古时期,拥有远古者最多血脉的人,很有可能就是神话传说之中的盘古,因为他的力量不光是大,肉身也没有出现太过奇怪的变化,只是体格大了点。”   “在他之后,人皇伏羲,娲皇女娲,都是人身蛇尾之状,往远了说,还有三头六臂的蚩尤,牛首人身的炎帝.......”   “他们所处的上古时期,大多数人都有咱们这些后世人想象不到的力量,但他们的身子,也跟咱们有一定的区别,再往后推.......”   “到咱们古代,那些拥有绝对武力的猛将,哪个不是天生就异于常人?”   六爷说到这里,也忍不住怪笑了起来。   “比他们厉害的还有,不过都在民间野史,或者是当成传说记载了下来,就是那些古人遇见的怪物,或是人身双头,或是三头六臂,或是头大如鼎........”   不得不说,我听见六爷后面的这番话,只感觉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您的意思是......那些住在树林里的邻居.......都是继承了远古者血脉的后世人??”   “差不多吧。”六爷点点头:“但你的说法也不全对,因为往细了说,咱们也是远古者的后裔,只不过我们继承的血脉太过于薄弱,没有相应的法子,根本无法呼应那些隐藏在我们体内来自于远古者的力量。”   六爷说着,也叹了口气,表情有些失落。   “老爷研究出了一种法子,但成功率很低........除开老爷之外,这里原来住着五个人,现在就剩下我一个了。”   话音一落,六爷就沉默了下去,眼神很是无奈,倒是没有我想象中的那种悲痛。   我犹豫了一阵,试探着问他:“您是说其他人都死了?”   “可不么,肉身崩溃,魂魄湮灭,几乎是在失败的一瞬间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六爷叹道:“我能活下来,也是命数使然,都是运气啊!”   “您体内那些远古者的气,不是从外面引进来的,是自身一点点挖掘出来的......确定是这意思吧?您真的没跟我开玩笑?”我小心翼翼的问道。   六爷笑了一声:“我有骗你的必要吗?”   正当六爷要再说些什么,只听树林里哗啦啦的响了起来,某个熟悉的身影,也在这时从林子里窜了出来,三步并作两步就跑到了我身边。   不是别人,正是之前一直没出现的北贡。   但奇怪的是,北贡还是那个北贡,但它背上的那个大龟壳怎么......   “你更新换代了?”我一愣一愣的看着它。 第十二章 北贡的变化   北贡背负的龟壳原本是岩石状的,很自然也很不起眼,但在这时候,它背上的龟壳却变成了漆黑油亮的样子,像是金属铸造的一般,貌似能够反光。   “湘爷爷帮我弄的.......”北贡说着,指了指自己的龟壳:“我可以抵御更强的攻击......只要不超出界限太多.......我都能扛住........”   我笑着点点头,说那就行,要不然你以后也太危险了,处在旧日时期的食物链底端不说,旧教那帮龟孙子还盯着你,没点看家的宝贝可不成。   在这时候,树林里也影影绰绰的出现了许多奇形怪状的人影,但他们只是在远处看我,并没有凑过来的打算。   “六爷,既然这些邻居都继承了远古者的一部分血脉,那他们的生命也太脆弱了吧?”我压着嗓子,不动声色的问道:“出生不久就会死,寿数还不一定有正常人那么长,这是继承远古者力量的体现么?”   “在娘胎里的时候,远古者的力量就足以让它们的肉身变形,出现一系列的异变........”六爷笑呵呵的跟我解释道:“出生之后,肉身的状态也不能算是完全的稳定,几乎都处在随时崩溃的界限边上,老爷救他们回来,第一件事也是帮他们稳固肉身。”   话音一落,六爷也收起了笑容,表情变得有些失落。   “至于他们的寿数......这个真的很难改变.......力量强大之余,他们也得付出一定的代价,比如说肉身的迅速衰竭。”   听见这个答案,我点点头,没再追问。   六爷似乎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便岔开话茬,笑呵呵的问我:“力量的体现是不一样的,你肯定不知道吧?”   “我又不傻。”我笑了笑:“那些邻居的长相都不一样,能力肯定也多多少少都有些差别,就像是前不久给我们露一手的那个,力大无穷啊!”   听见我这么说,六爷也是笑,反问我:“你见过的邻居不算多,也就一个大头跟那疯孩子比较显眼,你知道大头的能力是什么吗?”   我摇摇头,满脸好奇的看着六爷问,是啥子?   “附身。”   六爷低声说道,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大头的灵魂无比坚韧,三魂七魄跟正常人都有很大差别,比普通的魂魄更强大,几乎相当于你们行里说的某些冤孽了,但它的魂魄只能用去冲身,只能对付活物,其他的事一概做不到。”   “您说的疯孩子......是我在山腰上遇见的那个?吃糖的那个?”我问。   “可不么。”六爷笑了笑:“那孩子的能力就是眼睛,他能看见许多生物都看不见的东西,比如你体内的经脉走向,地下的气脉分布,这些他都能一眼看出来。”   听到这里,我也不禁有些惊讶:“厉害啊,看这意思,他们个个都是身怀绝技,我就说他们长得不一般,本事肯定也不一般.......”   说着,我忽然想起先前六爷说的那个“法子”。   虽然心里有点悬得慌,但还是忍不住好奇,问了他一句。   “您觉得我这种肉身状态......可以达到您这样的境界吗?”   “难,也不难。”六爷笑道:“这都是看运气的事,其他的东西什么都靠不住,抛开运气不说,你的肉身应该是没问题的,当初我也只是个武夫,啥底子都没,就会点粗功夫,不也照样熬过来了吗?”   话音一落,六爷摸了摸下巴,很认真的看着我,似乎是在打量着什么。   “如果不谈肉身状态,只谈心性,你应该也没问题。”六爷低声道:“正气重的人,容易成英雄,煞气重的人,容易成大枭,但我看来看去,你身上只有一股子阴气.......”   六爷自言自语似的嘀咕着,不住的点着头。   “心性够绝,手腕够阴,这两点你应该都有。”   “在两点的基础上,你还有绝对的理智,能做出很多正确的判断,但你跟吴仙佛一样,差了一点东西。”   听到这里,我不禁愣了一下,忙不迭的问:“差了点什么??”   “莽夫的莽气。”六爷笑道:“太过理智的人,最终都不会走得太远,你啊,该莽的时候还是得莽,别想那么多有的没的,大不了就是死,有这样的心性,才有机会搏出更大的成就。”   “这些都是您看出来的?”我试探着问道。   “我这辈子什么人没见过?”六爷笑道:“眼睛是灵魂的窗户,我看你的眼睛就能知道你大概是什么样的人,我说的那些都没说错吧?”   我点点头,说没错。   就在这时,六爷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忽然跟我说:“你后面跟着的那些玩意儿,能主动叫它们出来现身吗?”   “您想看看?”我笑着问道。   六爷点头说想,这种奇怪的东西还是第一次遇见,当然想开开眼界了。   见他这么说,我也没有驳他的面子,按照上一次召出落恶子的步骤,有条不紊的走了一遍流程。   不得不说,照葫芦画瓢确实挺轻松的,这次我毫不费劲的就叫出来了两个,对身体的消耗也没有上一次那么大。   看见这两个由砂砾聚集成真身的落恶子,六爷也显得有些惊讶,啧啧有声的感慨着:“你这手段倒是玄妙得很,就是它们的实力差了点.......沈小哥,你一次最多可以召出来几个?”   “这.......”我皱着眉,仔细想了想,也没夸大,如实说:“五六个吧,这应该就是极限了,更多的我没试过,身体吃不消。”   六爷嗯了一声,看着这两个落恶子,眼神不断的变换着,似乎是在想什么。   过了两分钟左右,六爷这才开口。   “想要整体提升它们的实力,应该很困难吧?”六爷问我。   “那可不!”我笑道:“它们的实力应该怎么提升,我也想不到路子,六爷,要不您帮我出个主意?”   听见这话,六爷没吭声,把烟头一掐,说:“如果把这些怪物聚集成一个呢?你试过没?”   “没。”我摇摇头:“这玩意儿都是单独的个体,应该聚集不了。”   “等老爷回来,我让他帮你想想。”六爷笑道:“你不可能在这里呆一辈子,迟早有回外界的时候,就你这点能耐,肯定敌不过那些旧教的人。”   说着,六爷也显得有点感慨。   “他们的能耐也不咋样,主要是有黑袍王拉偏手,那.......”六爷顿了一下,忽然抬起头,看着我问道:“老爷跟自在师动过手了吧?”   “没真的动,只是随便斗了一下,算是平局吧。”我低声道。   “照着你这么说......自在师还挺厉害.......”六爷一皱眉。   “肯定啊!”我笑道:“听别人说,自在师的本事很大,在咱们国内绝对能排得上第一,就算排不上第一,也应该是在前三。”   六爷不置可否的笑了一下,说这倒是有可能。   “在不动用远古者力量的前提下,老爷跟自在师能斗个平手,要是双方都拿出压箱底的东西来斗,那还指不定鹿死谁手呢。”六爷叹道:“这人不能小觑,绝对是一个大敌,看来外界的人也是.......”   就在这时,只听嗖的一声尖鸣,一个长条状黑乎乎的东西,直接从树林里飞了出来。   像是猛然射出的弓箭,是直挺挺的往我们这里飞。   速度很快,我根本就来不及反应,但目测了一下,它飞行的轨迹跟我不搭边,我就没怎么担心,倒是六爷有了点动作。   稍微偏了一下头,那玩意儿就贴着六爷的太阳穴过去了,蹭的一下插进了门框里。   到这时候我才得以看清楚,飞过来的,是一把很陌生的刀。   从样式上来说,有点像是日本刀,但仔细看看却又觉得不是.......   “这是苗刀?” 第十三章 苗刀   苗刀跟日本刀的造型很像,恍惚一看,基本上都是一样的,没有太大的差别。   但要是仔细看看便能分辨出来,日本武士刀的刀身弧度较大,苗刀的刀身弧度较小,更接近于平直。   记得我在书上见过关于这种刀的描写。   苗刀初形定于明朝初期,到明朝末期,苗刀也被当做“御林军刀”使用。   刀身修长,大多是五尺左右,兼有刀、枪的特点,可以单手双手变换操使。   特别是在单手换成双手使用时,能够轻易发挥腰背的整体力量,并且结构优良,也擅劈砍,刀随人走,自然势如破竹.......   这把刀应该是标准的苗刀,总长度都在一米六左右了,跟书里记载的出入不大,应该是总刀长五尺,刀身长三尺八寸,刀柄一尺二寸.......   “这把刀可是老爷的宝贝,足足炼了五年才弄出雏形!”   六爷说这话的时候,目不转睛的盯着这把苗刀,眼睛都在放光。   就在这时,湘江鬼缓步从林子里走了出来。   跟他进林子之前相比,他现在显得要狼狈很多,衣服上全是乌漆嘛黑的污迹,像是刚从煤窑里跑出来的苦工一样,脸上满是疲惫不堪。   他手里也提着一把类似于刀的东西,但等他走近了我才看清楚,那好像是刀鞘。   应该是木制的,通体漆黑,表面共有三段铜绿色的纹路。   “你拿来的棺材钉都是好宝贝,我也找过,找了这么些年,只找到半两的料子,加上你给我的那些,刚好凑齐.......”湘江鬼走到我身边,抬起手,蹭的一下将苗刀拔了下来,竖着插进了地里。   门槛外可不是黄泥地,地上都铺着灰色大砖,但这把刀刚碰触到地面,几乎没有受到任何阻碍,很顺畅的就插进了地里。   那种景象,就跟烧红的刀片插进黄油一样,湘江鬼都用不着使劲,刀刃轻轻松松就破开地面插了下去,仿佛石砖都会为之融化........   “您这把刀用的是什么材料?”我忍不住问道,看着这把削地如泥的宝刀,眼里也开始冒星星了。   男人对于武器的喜爱,或是对一些工具的喜爱,绝对都是天生的,这就是作为雄性动物的一种天性。   “就是普通的钢材,只是被我留了点东西在刀身上,所以比较锋利。”湘江鬼答道。   “那些棺材钉都加进去了?”我半信半疑的看着湘江鬼,语气很是疑惑:“您才去几个小时啊?这么快就打完了?”   “这把刀早就是成品,你的那些棺材钉,只是一些引子.......”   湘江鬼说着,稍微扭转了一下刀身,示意让我看看。   这把苗刀看着极为简单,几乎没有任何花纹,刀柄就是刀柄,刀身就是刀身,没有半点作为装饰用的东西。   但等我仔细看了看,迎着反光面,这才发现刀身上有许多沙粒大小的黑点,像是墨汁被甩了上去,从头到尾都均匀的遍布其上。   “这些就是棺材钉。”湘江鬼说着,眼里难得的露出了一丝笑意,可见他心情确实不错:“棺材钉比一般的金属都难炼,我也是找了捷径才把它们给融了。”   “这把刀除了锋利之外,还有别的什么作用吗?”我小心翼翼的问道,眼里满是好奇:“它算是法器吧?”   “棺材钉能破开的,它都能破开,棺材钉破不开的,它一样能破开.......”湘江鬼不动声色的说道:“包括那些难以对付的旧日生物,你完全能用这把刀去破开它们的肉身。”   说着,湘江鬼看了我一眼。   “但有一点我要提醒你,这把刀是用来对付冤孽的,不能随便用来对付人,明白吗?”   “湘......湘老爷......是不是我多想了??”我一愣一愣的看着湘江鬼:“您这意思是准备把这刀送给我???”   湘江鬼面无表情的看着我,反问道:“要不然呢?如果我不打算送你,我还用得着跟你废话吗?”   一听到这里,我兴奋得差点没跳起来。   我操!!   这一趟湘江来得不亏啊!!且不说有没有学到别的东西,就这一把刀已经值了!!   “这把刀算是法器,但真的要追根究底......它应该是煞器。”   湘江鬼把玩着手里的苗刀,眼神异常的兴奋,仿佛是在欣赏自己长年累月才制作出来的艺术品,眼里就两个字。   满意。   “凶器伤身,法器伤魂,煞器则是两者皆伤。”湘江鬼似是自言自语的嘀咕道:“你是行里人,你应该知道,煞器大多都是凶器变来的,绝大部分都是刀剑匕首这类的玩意儿.......”   听见这番话,我忙不迭的点头:“我明白!煞器拿来对付活人的话不光能砍伤肉身,也能砍伤魂魄!”   “所以说,在使用这把刀之前,你得想清楚了。”湘江鬼说着,眼神忽然闪烁了起来,一种危险的光芒在他眼底一闪而过:“普通的先生受不住它一刀,三魂七魄,一刀就能砍去六成,基本上跟魂飞魄散没什么两样。”   一听湘江鬼这么说,我的表情也不禁凝重了起来。   煞器可不同于一般的凶器,特别是主攻魂魄的煞器,无论我砍人的时候是不是下死手,只要伤口深了一点,哪怕砍的是手臂,也照样能在一瞬间砍伤对方的魂魄。   湘江鬼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低声解释了一句:“对付普通人,砍哪儿都一样,对付你们这行的先生,越厉害的先生,越得照着死穴砍,像是旧教先知这类的角色,你砍浅了也没什么用。”   “明白。”我忙不迭的点头:“能破开他们的肉身就不错了!”   湘江鬼嗯了一声,随手把苗刀丢了过来。   在伸手去接苗刀的时候,我脸上的表情就跟朝圣差不多。   苗刀入手之后,我发现这柄刀比我想象的要沉。   别看它刀身没有多宽厚,拿在手里,也有二三十斤的分量。   不过好在我的肉身状态不同于普通人,在蛊气的作用下,我肉身的力量也变大了不少,拿这把小几十斤的苗刀一点问题都没有。   “会用吗?”六爷问我。   我摇摇头,如实说只会砍人,不会那些所谓的刀术,要不您教教我?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我脸上满是期待,只希望六爷能点拨我几下,能带我入个门,我就真的感激不尽了。   会砍人跟会功夫是两码事,像是六爷这样的刽子手必然有底子,更何况他自己也说了,有那么一些功夫底子在。   “刀术?”六爷怪笑道:“你是说功夫?”   “可不么!”我尴尬的笑着:“我又没练过那些东西,要是没点底子还敢玩刀,指不定得被人笑话成什么样呢,更何况这把刀又不是凡品,落在一个不会玩刀的人手里那不是暴殄天物吗.......”   “没有功夫。”   六爷说着,摇了摇头,表情很认真,听着不是跟我开玩笑。   “不会功夫的,不一定输给会功夫的,你能明白这个理吗?”   “啥意思?”我愣了一下:“为啥这么说?”   “武功讲究一个套路,一个把式,还有一些技巧,发力收力的手段等等......”六爷靠着门槛翘着二郎腿,笑呵呵的说:“但功夫越讲究套路的人,打起架来就越他娘的丑,什么狗屁套路拳法,往死里斗的时候,大家抡的都是王八拳!”   说到这里,六爷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不停的拍着大腿。   “再厉害的功夫高人,脑子里多少都还有功夫的框架在,俗话说得好啊,乱拳打死老师傅,要是被那些条条框框的东西束缚住了,那这些功夫不练也罢。”   话音一落,六爷竖起三根手指。   “杀人就三个点,稳,准,狠。” 第十四章 庆春风   六爷说的这番话,我曾经在常龙象的嘴里听过。   那个大胖子可是从小就修行武术的.......但他却说武术只是一种学会合理利用自己肉身的法门.......   发力技巧,格斗技巧,这些才是武功之中的精髓所在。   想要杀人就用不着那么多花架子,就做到三个点,稳,准,狠,之后一切都能搞定。   如果两个人对战,而且都是肉体凡胎的普通人,一个会武功,一个不会武功。   要是让那个会武功的人失手露出破绽,而那个不会武功的牟足了劲,一拳头砸在那人喉结上或是其他的死穴.......   这之后的结果就可想而知了。   为什么会有乱拳打死老师傅这句俗话,也是因为如此。   “你没底子,但也用不着学功夫,只需要学一些发力的方式,再学一些用刀的小技巧,这就足够你用了。”六爷笑眯眯的看着我,不住的点着头:“你的肉身比我见过的许多后生都要强,学会使刀,对付那些异教徒的胜算也会变大不少。”   “那我可得谢谢您了!”我忙不迭的说道:“要不我拜您为师?您多教点绝活儿给我?”   “别拜别拜,我没啥可教的!”六爷急忙摆手婉拒,笑得很是尴尬:“就是教你点小玩意儿,哪还用得着拜师啊。”   这时候,湘江鬼把刀鞘递给我,转身就回了屋,看那意思应该是去睡觉了。   将苗刀收回刀鞘之后,我如获至宝的抱着,时不时还用手抚摸几下,那表情甭提多兴奋了。   “这把刀叫啥?要不给它取个名字吧?”   就在这时,湘江鬼的声音从里屋传了出来,语气很是平静,但又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味道。   “有名字,看刀身。”   听见这话我心里有点犯嘀咕,心说刚才我已经看得够仔细了,怎么没看见有字呢?   仔细找了一会,这才发现在苗刀的背面,也就是一直没被我看见的那一面刀身,确实有三个凹刻的,发黑的字迹。   庆春风。   “庆春风?”我皱着眉,满头雾水的看着这三个字,忍不住回头问了一句:“湘老爷,这名字有什么涵义吗?”   湘江鬼没有回应我,似乎是睡下了,只能模糊听见他平缓的呼吸声。   最后还是六爷拍了我一把,低声说:“这把刀是几年前就铸造好的,开始铸刀的第一天,就是春节。”   得到这个答案,我也没再多问,点点头把苗刀插回了刀鞘里。   不得不说这把刀的名字挺诗情画意的,看来湘江鬼还有点诗人气质,这点在这之前确实没看出来.......   “走吧,回屋歇会儿,都熬了一宿了.......”六爷说着,长长的打了个哈欠,转身回了屋。   但我没跟着回去,因为我压根就没有半点困意,只想着放空精神,发会呆也就当是休息了。   这时,北贡似乎也不想走,盘腿坐在地上,跟我肩并肩的坐着发呆,似乎也在想什么事,我能感觉到它的情绪在不断变化,不断的出现起伏。   “你怎么了?”我怀里抱着苗刀,将头靠在刀鞘上,有些担心的看着北贡:“我感觉你不开心啊,是不是心里有事呢?”   北贡点点头,忽然又低下头,看着地面,头也不抬的跟我说:“就剩我一个了。”   “就剩你一个?”我愣了一下,只感觉北贡的情绪越发消沉。   此时此刻,北贡说话的声音都有了很大的变化,很突兀的变得沉闷,似乎还带着一丝哭腔,身子细微的颤抖着。   “那些住在森林里的朋友告诉我,这世上就只有最后一个北贡了,那就是我。”北贡低声说道:“我很久之前就发现这点了,但我一直不敢确定,我一直在寻找同类的气息.......”   我没吭声,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它比较好。   “在旧日里,我们北贡一族的生物是数量最多的,但很多敌人.......都拿我们当食物看待,不断的残杀我们,但它们都有个度!”   “它们不会把我们这一族逼迫到最不堪的境地,绝对不会让我们这一族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活下来的,我从山谷里苏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后世了.......”   北贡低声道,说话带着哭腔,颤抖着蜷缩了起来,抱着自己的膝盖,活像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你是什么时候苏醒过来的?”我问道。   “几十年前......具体的时间我也说不准.......”北贡摇了摇头:“我对时间的概念很模糊。”   话音一落,北贡看了看我:“沈世安,你觉得我以后该怎么办?”   “好好活着呗。”我笑了笑,抬起手指着自己的脑袋:“我这样的后世人,已经不算是人了,按照你的说法,这世上也只有我这么一个......你说我该怎么办?”   北贡摇摇头,没说话。   “活着。”   我说着,紧紧握住了苗刀的刀柄,眼神也略微有了些变化。   “只要活着,再怎么绝望的现状,总会想到办法去改变,就算这世上只有一个北贡了,你再也没有族人了,但你还有朋友啊!”我笑道:“大不了等我忙完手里的事,我陪你走南闯北找族人呗,国外你去过吗?”   “没去过。”北贡很实诚的摇摇头,又问我:“你去过吗?”   我尴尬的笑了一声,摇摇头。   “你是我的朋友。”北贡嘀咕道,自言自语似的点点头:“你这么跟我说,我的情绪好像稳定下来了。”   话音一落,北贡表情并不丰富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抹发自内心的笑容。   很灿烂。   “这里有很多强大的存在。”北贡闲聊似的跟我说道,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急忙补充一句:“我来之前他们还提醒我,让你有时间就进森林去看看,他们对你挺好奇的。”   “行啊,那就现在呗。”我笑了笑:“反正我不困,进去溜达溜达,也算锻炼身体了。”   北贡的性子直,倒不是雷厉风行那种,只是属于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   听见我这么说,北贡也不客气,点点头就站了起来,转身便往森林里走去。   我没墨迹,三步并作两步的跟了上去。   在这个过程中,不知道是我出现了幻觉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我总感觉身边有人。   真的,我一直都不敢确定,因为这种感觉很模糊,有种不真切,略显虚幻的感觉。   这一切都是从六爷回去睡觉之后开始的,但仔细看看,我身边就只有一个北贡......   别说是人了,就连那些在树林里时隐时现的邻居都没了踪影。   但转念一想......倒也有可能是他们。   这帮继承了大部分远古者血脉的后世人,多多少少都有些特异功能,能够让魂魄离体过来看我,或是通过别的什么手段窥探我,这都是有可能的事。   毕竟他们对我很好奇,这点从北贡说的话里也能感觉到。   但奇怪的是这种感觉在愈演愈烈,而且还越来越清晰,距离我越来越近......   似乎是贴身跟着我的,它跟我的距离很近。   “什么玩意儿......”我嘀咕道,心也提了起来,不禁有些紧张了。   我大老远跑到湘江来,人生地不熟的,要是遇见点意外......但也不应该有意外啊!这方圆百里可都算是湘江鬼他们的地盘。   有他们在,我能出意外吗?   退一万步说,就算有意外我也用不着害怕。   以前有肉身蛊,现在还得了一把神兵利器,我要是再那么怂,那得多上不了台面啊?   想到这里,我把刀鞘稍微往下放了放,右手不动声色的握住了刀柄。   就在这瞬间,那种有人贴身跟着我的感觉......忽然变得更强烈了! 第十五章 老祖宗的邀请   我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从哪里传来的,但直觉告诉我,那东西对我没什么敌意。   如果有敌意的话......我应该就不会这么淡定了。   但我真的有点想不明白......   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究竟是什么玩意儿发出来的?   我握住刀柄,做出了随时都会拔刀的姿势,应该是让它感觉到威胁了吧?   如果不是这样,它给我的感觉就不会这么强烈。   “哥们,我身边是不是跟着东西啊?”我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北贡身边,轻轻拍了它一把,有些担心的问道:“你能看见不?”   北贡回过头来扫了两眼,摇摇头,很干脆的说没有。   就在这时,只听一阵哗啦啦的声响,我们左前方的荆棘丛猛地颤动了起来,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里面钻行,脚步声都响成了一片。   这里应该没有敌人吧?   我在心里嘀咕着,看了北贡一眼,见它没什么特别反应,只是往那边看了看,我也就放宽心了。   应该没事,说不准就是那些邻......我操?!   荆棘丛里跑出了三个怪物,没错,绝对是怪物,比我之前见过的那些邻居更他妈怪。   天知道这算是它们还是他们,反正我是想不到正常人能够生出这样的畸形儿。   他们仨应该是三胞胎,长得一模一样,身材体格也一模一样。   这几个畸形儿都没有人形,身高最多只有八十公分,并且没有腿脚,奔跑的时候都是依靠两只短粗的手臂在地上爬动。   最让我觉得震惊的,还是他们的身体轮廓。   都是三角形的,边缘虽然看着不规则,但确实是三角形,还他妈是等腰三角形,脑袋就是最尖的那个部位。   面部五官是他们身上看着最正常的地方,虽然也有点扭曲变形,但总体来说,还能勉强算是人形。   “来客人了!!”跑在最前面的那个畸形儿大喊了起来,语气异常的兴奋:“他就是那个外界的朋友!!”   “哎呀你总算是来了!”第二个畸形儿开口喊道。   跑在最后面的那个,似乎跟上次见过的大头一样,有点愣,直冲冲的往我这边跑着,扑通一声就摔在地上,直接一溜滚到我的面前。   它一愣一愣的看着我,像是没反应过来,傻乎乎的把手抬起,似乎是想跟我握握手。   我看见这情况也不禁哑然失笑,对它们的恐惧也瞬间消失了,伸出手轻轻握住它,将它从地上拽了起来。   “谢谢。”他很客气的跟我道了谢,脸上的笑容无比灿烂。   我蹲下身,仔细看了看他,也不禁好奇了起来:“小家伙,你今年多大啦?”   “我三十一了。”他笑呵呵的回答道。   得到这个答案,我面不改色的点点头,说那可不小了。   妈的。   这家伙怎么看也是七八岁的样子,特别是五官面貌,再怎么看也不像是成年人啊......这老哥竟然都三十一了?!   “我叫山三。”他笑着跟我说道,看着我的时候,眼神都亮了起来:“那两个是我兄弟,山一跟山二。”   山。   还别说,这几个家伙的体型......确实挺像是山的。   都一座座的,全是三角形。   “老祖宗等你很久了,我带你们过去吧。”山三说道。   听见这话,我点点头说行,但心里也在嘀咕。   老祖宗?   看这意思......这个叫老祖宗的人,应该算是他们这帮畸形儿里比较有地位的,或许就是直接的领导者吧?   但我怎么没听湘江鬼他们说过呢?   心里嘀咕着,我带上北贡,小心翼翼的跟在山家几兄弟的后面。   不得不说,近距离这么一观察,我发现他们的行动力比我想象的还要强,翻山越岭的一点都不含糊,比我这个长了两条腿的正常人都要敏捷。   三四米高的坎子,这几兄弟嗖的一下就上去了,完全看不出他们手臂上的动作,像是没有使劲一样,轻飘飘的就能自己飞上去。   等我跟上去的时候,只发现四周的丛林更加茂密了,但奇怪的是走在这种本该阴暗的地方,我却感觉不到任何阴暗的气息。   树林茂密,外界的光根本透不进来,可是这里却不显得阴冷,反而有种莫名其妙的温暖感。   说句比较违心的话。   走在这个地方,我感觉有种像是要回家的感觉,说不上来的归心似箭,这种奇怪的现象让我很是费解啊.......   “山三,你刚才说的老祖宗是谁?”我不紧不慢的跟着,也觉得闲着无聊,不知道还有多久才能到目的地,便找着话题跟他们聊了起来。   山三头也不回的说:“老祖宗就是老祖宗,他是我们所有人的亲人,是长辈。”   得到这答案我也不禁有些纳闷了,心说你这不是废话吗。   就在我准备细问两句的时候,只听前方的树林里传来了蹭蹭的几声响。   那种悦耳的声音,有点像是拔刀声。   我之前在六爷身边听见过,刀离开刀鞘,就会发出那种宛如龙吟的响动。   没等我搞清楚状况,只见前方的树林里忽然窜出了两个人影。   没错,是正常人的身影,无论我怎么看,都只觉得他们的轮廓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   这两个人的身高都在一米八左右,穿着的衣服一黑一白,看着对比很是强烈。   当然了,我的注意力可不敢全放在他们身上,我的眼睛一直盯着的,是他们俩手里的双刀。   他们俩使的长刀应该都是一个样式的,颜色,规格,几乎都一模一样,看着像是古时候的雁翎刀。   刀身挺直,刀尖有弧度,带着犹如凝成了实质的劲风,劈头盖脸的就向我劈了过来。   北贡的反应很快,第一时间就撞开了那个穿着黑衣的人。   而我的动作也不慢,直接抽出苗刀横着一划,借用刀背挡住了白衣人使的双刀,在这个过程中,我也借力往后退了两步,跟他拉开了距离。   这一切动作都只是我的本能,也是这时候我才发现,自己的反应速度已经比原来强太多了,但有一点让我感觉很奇怪.......   我拔刀出来的瞬间,是想随手一挡的,可是等我抬起手臂时,刀却自己转了个弯,也许是巧合吧,刀背就正好挡住了那人手里的双刀。   事后想想我也挺庆幸的,如果用刀刃硬抗对方的刀刃,十有八九都得被劈出几个口子来,就算看不见缺口,也肯定会伤到刀身。   那俩人用的刀可不是凡物,光是用看的都能感觉出来,那上面带着的煞气不比六爷的鬼头刀弱。   “你们是谁?”我皱着眉问道,双手握住刀柄,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这两个陌生人,做足了迎敌的准备。   但这一看我才发现,他们俩好像也不是正常人.......似乎也是这些畸形儿中的一员。   穿着白色中山装的男人,把双刀插回刀鞘里,往后退了半步,似乎在表示自己没什么敌意。   另外一个穿着黑色中山装的男人,也做出了相同的动作,缓缓往后退去,跟身穿白衣的男人并肩站在了一起。   “文丑。”白衣男说道。   “武丑。”黑衣男说道。   听见这两个自我介绍,我都不禁愣了一下,文丑武丑??这地方还有戏班子在唱戏??   可是听他们俩的语气,好像这两个称呼就是他们的名字,不是在跟我开玩笑。   “你们俩也是.......”我欲言又止的看着他们,又看了看那三个一动不动的“山”,试探着问道:“是我的邻居?”   “算是吧。”文丑点点头:“老祖宗有命,特地让我们赶过来迎你。”   “刚才只是跟你打个招呼,没别的意思。”武丑面无表情的说。   我将信将疑的看着他们,把苗刀收回刀鞘,将双手背在身后,不动声色的揉了揉。   我操。   那孙子的劲儿够大的......虎口好像被震裂了吧?   “走吧。”   文丑说着,冲我点点头。   “老祖宗对你很感兴趣,咱们可不能让他久等了。” 第十六章 文丑武丑   这两个人是我见过的畸形儿里,最像是普通人的“人”。   除开面部五官之外,其他的身体细节都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   但不得不说的是.......他们俩最让人觉得诡异的,恰好就是面部五官。   文丑跟武丑都很不对劲,他们脸部的肌肉似乎是僵化了,从头到尾都只能维持一个表情,其他的表情变化压根就没有出现过。   穿着白色中山装的文丑,嘴角咧到极致,脸上一直都挂着这个略显扭曲的笑容,但我能够很清楚的感觉到,他根本就没有真的笑过。   他的眼神很冰冷,比起湘江鬼也不遑多让。   至于那个穿着黑色中山装的武丑,他脸上的肌肉似乎也僵化了,跟文丑一样,只能保持着一个表情。   不过与文丑恰好相反的是,他的嘴角不是咧着的,而是往下撇着,似乎是随时都会哭出来一般,怎么看怎么感觉丧得慌。   除开他们脸上的表情,唯一跟常人相比有些不一样的,那就只有两只手的指头了。   跟常人相比,他们的手掌略微有点不成比例的意思,手指几乎占据了整个手掌的六成还要多........   看着他们修长枯瘦的指头,我都有点怀疑,刚才砍我的那一刀......真是他们施展出来的?   那么细的手指头,能施展的力量有这么大吗?   “你跟他们好像不太一样。”文丑忽然开了口,说话的声音有些怪异,不知道是声带特殊还是故意为之,说话的声音听起来笑嘻嘻的,但我能很明显的感觉到他没笑。   “他们?”我跟在文丑身后,不动声色的问:“湘老爷他们?”   “对,还有那些外界的人。”文丑说:“你身上的力量很特殊,我也是第一次见,怪不得老祖宗对你这么好奇。”   就在这时候,武丑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看着那三个小矮人说:“你们先走,老祖宗说想单独见他一面。”   闻言,山三他们几个也没犹豫,纷纷跟我打了个招呼,之后就迅速离开了队伍,往旁边的树林跑了过去。   “湘老爷竟然把这把刀给你了........”武丑说着,目不转睛看着我手里的苗刀,眼神说不上来的羡慕:“我求了他好多年了,他一直没舍得给我,没想到你刚上山就能得到这件至宝,真他妈不公平。”   武丑的话是这么说,但他对我的敌意倒是没那么浓烈,只是单纯的在羡慕我罢了。   我现在也大概弄明白了。   满脸笑容的文丑,其实性子淡漠,话不多,给人的感觉就是冷冰冰的那种,与之相反的是武丑。   武丑这人特别有意思,表情丧得慌,但话跟六爷一样多,也喜欢抱怨,可无论怎么看都觉得他比文丑更好相处。   他们俩应该是同胞亲兄弟,至于是不是双胞胎,这个我真没看出来,因为我觉得他们俩只有六成像......也许是面部肌肉都变形了吧?   跟着文丑武丑走了一段路,也就是十来分钟的路程,他们俩这才停下脚步,转过身异口同声的对我说。   “你自己过去吧。”   没等我说什么,北贡忽然开了口:“我也想过去看看。”   “不行。”文丑嬉皮笑脸的说道,眼神很是认真,完全就是一种不给人商量的意思:“老祖宗说了,只见他一个人。”   “我就是想过去。”北贡寸步不让的说道,语气也变得认真了起来,似乎是要发怒了,我能感觉到它身上那种渐渐变得危险的气息。   文丑看着北贡没说话,双手放在两把雁翎刀的刀柄上,不动声色的握住。   “你过去试试?”文丑笑道:“你上山那天我就见过你了,但你给我的印象不怎么样,说实话我不喜欢你。”   北贡点点头,双手紧握成拳,盯着文丑说:“我也不喜欢你。”   “那就试试呗。”文丑笑了笑:“我就想看你能不能过得去。”   我拽了北贡一把,满头雾水的问:“你得罪过他?”   北贡摇了摇头,说自己根本没见过他,怎么会得罪他?   “那你为什么不喜欢北贡呢?”我看着文丑,不动声色的问道。   “看它这样子就烦。”文丑直接答道。   说实话,这他妈是我遇见过最不要脸的答案了。   你自己都是这种模样,人不人鬼不鬼的......你也好意思说看见北贡就烦?   武丑倒是没有插手,只是站在路边看着我们,也不吭声。   “要不咱们试试?”文丑说着,蹭的一下将两把雁翎刀拔了出来,看着北贡的时候,眼神都是那种跃跃欲试的:“我想看看自己能不能砍死你这样的旧日怪物。”   “把刀放下。”我说道。   文丑瞥了我一眼,说,你去见老祖宗,这里的事你别管。   见我没动作,文丑便转过身,目不转睛的盯着我。   “怎么了?你还想跟我动手?”   发现我握住了刀柄,文丑嗤笑了一声,说话的语气无比嘲讽。   “看你刚才耍刀的动作就是生瓜蛋子,你玩刀还没多久吧?这样就敢出来跟人叫板?”   与此同时,武丑也走了过来,虽然没有拔刀的动作,但还是将双手都放在了刀柄上,似乎是准备随时支援文丑。   “想以多打少?”武丑问了一句。   “是你的兄弟在找事,我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咧着嘴笑了笑:“谈不上以多打少欺负人。”   武丑嗯了一声,很直接的说,你敢拔刀,我就弄死你。   到这时候我也算忍不住脾气了,什么狗屁老祖宗,我压根就不想见了。   让人过来请我,我肯定不会拒绝,而且还得客客气气的去拜见他,这是规矩也是礼数。   但什么时候开始......上门请客的人都能这么不讲道理了?   他们俩是几个意思啊??   “你们真他妈.......”   我的脏话还没骂完,只发现右手就开始不听使唤了,这种情况是我之前没想到的。   就像是有人操控着我的手,直接将苗刀从刀鞘里抽了出来,如同操使长枪一般,直挺挺的往武丑心口捅了过去。   这一系列的动作行云流水,就跟事先准备过排练过一样,眨个眼的功夫,刀尖就临近了武丑的胸膛,他连躲闪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硬生生拔刀出来砍在苗刀的刀身上,借此让苗刀偏移了一下位置,顺着他腋下穿了出去。   别看我没戳中目标,在这个过程中,武丑身上的衣服也被我划开了一条口子,发黑的血液不断从伤口里往外流着。   但凭感觉来说,我砍的应该不深,对他们这样的怪物来说,只能算是皮外伤。   文丑见我拔刀动了手,还让武丑见了红,他也没有跟我拼命的意思,反而转过身冲北贡扑了上去,似乎是铁了心要跟北贡玩一玩了。   “你还真敢拔刀?!”   这句话是武丑吼出来的,如果我没猜错,他应该是急眼了,抬手冲着我脖子就是一刀,被我挡住之后,另外一把刀也劈头盖脸的冲我砍了下来。   我没有挪动步子,就像是耍功夫摆架势似的,只是借助着刀身的转动,不断用刀背挡住武丑的刀,并且还在本能般的寻找攻击的机会.......   在这时候,我的脑子也疯狂转动了起来,因为现实出现的某种情况......已经超出我的预料了.......我根本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   “妈的不对劲.......我怎么感觉是两只手自己在动呢........”   我心里不断的嘀咕着,操使苗刀跟武丑周旋时,也只觉得自己的动作越来越顺畅,甚至有些反击的动作都是我从未想到过的,也自然而然的施展了出来。   这种像是变成了提线木偶的情况......只让我想起了前不久在东北的所见所闻........   “难不成这把苗刀是邪器??!” 第十七章 邪刀   在跟武丑交手的时候,我发现自己使刀有一个习惯,当然这并不是我有意为之,而是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力量在操使我。   当刀刃跟对方的武器要出现无可避免的碰撞时,它总是会自己扭转一下,借用刀背横着划过去,完全就是在以力泄力.......   无论是刀还是剑,整个武器最脆弱的地方,其实就是刃面。   这一来二去的跟武丑人对砍,我的苗刀倒是没什么问题,武丑人手里的雁翎刀,则是出现了参差不齐的小缺口,迎着光看特别的显眼。   刀背应该是整把苗刀最为坚韧的地方,厚度比起刀刃就不是一个档次的,横着一抽,基本上就跟钢板差不多。   连着跟我纠缠了半分多钟,武丑人也意识到光靠蛮力是干不掉我的,于是就开始后撤,似乎是想玩点别的手段了。   说实话,我也没想到自己能跟他纠缠到这个地步。   武丑人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应该都远在我之上,最低也是方时良那个档次的,赤手空拳跟他玩命的话,我应该会被压着打。   但奇怪的是打了半天我也没有落入下风的意思,反而凭借着手里的这把苗刀,不断的抓住机会开始反攻。   越是这样,我心里越是没底。   真的,这点毫不夸张。   我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所以我发现自己能够凭借肉身压着武丑人打,这他娘的就让我有点郁闷了。   巫子祈天鼓,是我见识过的第一件邪器,但除此之外,我也听说过别的邪器,比如当初我用来给方时良他们举例子的民国斩马刀。   成精得道,其实就是一个从死物变作“活物”,灵魂从无到有的过程。   我不知道该怎么用行里的说法来解释这种事,灵魂应该都是固定的,都是不断投胎转世在为人为畜的路途中奔跑。   但一个死物,从无到有,凭空生出属于自己的魂魄来,这就有点玄学了。   连我这种行里人都会觉得玄学,可想而知这里面藏着的说道有多难解释。   言归正传吧。   这世界上所有的一切死物,其实都有可能产生自我的意识、自我的灵魂,从而得道成精。   野外的石头,家中的家具,或是刀剑这类的利器,又或是那些本该是法器的东西。   有灵性,有意识,这一切最基本的体现,就是那些死物出现了趋吉避凶的本能。   它们知道害怕,知道危险,所以会用某些特殊的手段,不动声色的保护着自己。   再往前进一步就是攻击性。   如同活人活畜一般,有脾气,有心气,知道什么是愤怒,什么是憎恨.......   在发现武丑人往后退去的时候,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跟疯了似的,不顾一切的就扑了上去,那种举动就跟飞蛾扑火差不多。   虽然是我一直压着武丑人在打,可是那种不顾一切的莽撞.......还是让我觉得自己有点像是在自杀。   不过现实却恰恰相反。   等我“手忙脚乱”的跑到武丑人身边,双手就像是被人操控住了一样,紧握着苗刀的刀柄,横着一挥,拦腰向武丑人砍了过去。   武丑人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刀刃都快贴到他身上了,但他的反应却比我手里的刀更快,几乎是瞬间就将两把雁翎刀竖了起来,硬生生的扛住了我这一刀。   伴随着一声金铁交击的声响,武丑人所使用的那两把雁翎刀,似乎也要到达极限了,被砍中的部位都顺着裂开了一条大缝,像是下一秒就会断掉似的,从里面都掉了许多碎屑出来。   如果说这把名叫“庆春风”的苗刀真有灵性,那么它比起我想象的还要冲动,因为在这之前它都只会防守,而不会这样莽撞的进攻......   一刀砍上去,绝对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要知道武丑人用的可不是普通兵器,论硬度,就算雁翎刀的刀刃被砍出缺口来了,也不可能轻轻松松的就被......这是怎么回事??   我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苗刀堪称镜面的刀刃,仔细再三确认上面没有损伤,我顿时就更诧异了。   这一刀砍下去的力道可不是轻飘飘的那种啊.......怎么连个印也没留下??   此时此刻,不光只有我惊讶,包括武丑人在内,他也无法相信眼前的这个现实。   能被他操使的雁翎刀,绝对不是凡品,轻轻松松的就让苗刀砍废了.......   “邪刀?”武丑人看了看手里的刀,又看了我一眼,眼神无比的惊讶:“你对这把刀做什么了??”   “我他妈什么也没干啊!”我忙不迭的答道,双手死死握住刀柄,强忍着那种从心底冒出来的攻击欲望。   虽然我不想继续跟武丑人开战,想缓一缓,但我的双手却不听使唤,在我极其强烈的压制之下,苗刀还是不紧不慢的举了起来。   “这把刀应该是法器,我曾经见过它,庆春风.......”武丑人喃喃道:“为什么它现在一身的邪气?是被你传染了?但你身上也没有邪气啊.......”   我咬紧了牙,见北贡跟文丑人都扭打到一起了,而且还是北贡单方面的压着文丑人在打,我想了一下,还是喊了一声:“别打了!过来帮忙!”   北贡的脑子不复杂,很单纯也很听我的话,这点跟常龙象是一样的。   一听我这么喊,估计它还以为我要招架不住了,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我身边,抬手一巴掌就向武丑人抽了过去。   “不是叫你打他!”我忙不迭的喊道。   巴掌在距离武丑人的脸不到一公分的位置停下了,北贡转过头看了看我,问我:“要怎么帮忙?”   在这个过程中,武丑人也没有闪躲的意思,直勾勾的盯着我看着。   “拽住我。”我咬着牙说道:“这把刀有点邪性,好像是在控制我........”   听见这话,北贡也显得有些担心,一左一右的拽住我胳膊,死死控制住我,嘴里还问:“要不要我帮你把刀弄断?”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北贡的话,武丑人抢先一步喊了起来:“别!!这把刀可是宝贝!!毁了太可惜了!!”   此时,文丑人也没有继续跟我们作对,几步走了过来,看了看我手里的苗刀,眼神也变得疑惑了起来。   “这把刀怎么变成邪器了?”   “我他娘的怎么知道.......”   我咬紧了牙,双臂的肌肉不断抽搐着,我能感觉到这把刀在蛊惑我引导我......它就是想一刀向武丑人劈头盖脸的砍过去。   “你们俩先走,我冷静一下应该就没事了.......”   一听我这么说,武丑人跟文丑人都面面相觑了起来,俩人的眼神都略微有了些变化,似乎是觉得被我侮辱了,语气都变得不善了起来。   “你骂我们呢?”武丑人问我。   “想打就来!”文丑人怪笑着说道,眼里尽是危险的光芒:“你个怪物别拽他!让他过来跟我们试试手!”   北贡应该是忍着火呢,我能感觉到它在强压着脾气,憋了半天也没跟他们动手,还算有点理智。   就在我想不到解决办法打算破罐子破摔的时候,一个深远悠长的叹息声,忽然从前方的树林里传了过来。   我不知道发出这声叹息的人是谁,但我能够很清晰的感受到那声叹息里携带的力量。   那是一种能够让人心境平和的力量......说不上来的奇怪突兀.......但又像是山中的微风那般自然.......似乎可以抚慰人心........   “文丑,武丑,你们给他让条路。”   听见这个忽然传来的声音,文丑人跟武丑人都愣了两秒,随后点点头,没有半分犹豫,也不跟我们纠缠,一声不吭的就掉头跑了。   这时,那个声音又一次响了起来。   “孩子,过来吧。” 第十八章 老祖宗   不知道是因为那俩龟儿子走远了,还是因为这个声音可以让人奇怪的冷静下来。   总而言之,这把苗刀对我的控制力忽然就消失了,我也恢复了自己对肉身的掌控力。   “你是谁?”北贡见我没事了,便转过身,往传来说话声的方向看了一眼。   此时,那个声音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来没出现过似的,林子里安静得诡异。   “那个声音......听着像是老人........”我自言自语似的嘀咕着,把苗刀收回刀鞘,也不敢再握住刀柄,捏着刀鞘的中间部位,心有余悸的往武丑人他们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那应该就是他们喊的老祖宗吧?”   “不知道。”北贡摇摇头:“我没见过他。”   我想了一下,轻轻在北贡手臂上拍了一把,低声说:“我去见他,你在这里等我。”   北贡没吭声,似乎是有些犹豫,毕竟文丑人给它留下的印象并不好。   “怕啥子嘛?”我笑了笑:“他又不会害我,你不用这么紧张。”   闻言,北贡也没说什么,点点头,盘腿就坐在了地上。   在这个过程中,我能感觉到北贡有多担心我,哪怕我走在前面头也不回,一样可以感觉到那种几乎是实质性的目光。   它很担心,毕竟文丑人刚跟我们动过手........这个老祖宗应该不会护犊子吧?   我走进林子里的时候,心里也不免在犯嘀咕,但无论我怎么想,这些邻居对我而言都算是比较友好的,除开文丑武丑之外,其他的邻居对北贡印象也不错,这点我从六爷嘴里听过。   往树林里走了四五分钟,我便来到了一片空地之上。   这里是一片草地,没有森林里随处可见的荆棘丛,也没有那些参天大树,只有一个三米多高类似于王座的石椅,不动声色的屹立在那儿。   王座上有一个鹤发白须的老人......当然,用老巨人来形容才是恰如其分的。   他坐在这个足有三米多高的石椅上,双脚可以踩在地面,身材很是魁梧,就像是经常锻炼的人一样,浑身上下都能看见壮硕的肌肉轮廓。   这老头儿的体质应该不错.......   我都感觉这天气还有点阴冷,可这老头子却赤裸着上身,裤腿也挽了起来,看着就跟刚从田里劳作回来的老农似的,说不上来的接地气。   在他的两条小腿上,往外延伸出了许多深褐色的,类似于树木根茎的东西。   这些玩意儿真的跟树根差不多,有不少“根茎”都发芽了,隔着几十米都能看见那上面绿莹莹的嫩芽。   我能够看见的这些植物根茎,都是从这老头儿小腿里长出来的,另外一端则是稳稳当当的连接在土地上,似乎都在这片地里扎下根了。   他身上最显眼的部分是在心口。   在心脏所处的位置,他的左心口上,有一条接近成人手臂粗细的血色触手,从肉身里延伸了出来,另外一头则是连接在了石椅的扶手上.......   除开这条触手跟那些根茎不谈,再抛开这老头儿奇怪的体格,总的来说,看着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   “您是老祖宗?”我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老头子笑了一下,抬起手来,动作略显迟缓,似乎是没力气了,冲我招个手都有些吃力。   “孩子,过来。”   听见这话,我也没多想,他说话的声音确实就是之前我跟北贡听见的声音。   等我几步跑过去,站在距离他差不多五米远的位置,这才看清楚这老人的长相。   很严肃。   这是他给我的第一印象。   哪怕这老头儿眼里透着一些笑意,但在他居高临下看着我的时候,我却莫名其妙的觉得他像是一个身经百战的老将军......   一言一行,不怒自威,处处尽显杀伐之气。   “您是老祖宗?”我又一次问道,声音放低了不少。   这个老头子很奇怪,跟湘江鬼有点像,我几乎感觉不到他体内气的流动......不对,不是感觉不到,是无法分辨出来那些流动的是什么气。   若有若无,若隐若现。   那是一种比自然还要显得自然的气息。   “我是老祖宗,可惜我不是你的老祖宗。”老人笑了笑。   听见这话,我也不觉得尴尬,因为他说话的语气就跟老人逗弄小孩一样,没什么恶意。   “前辈,听文丑武丑说您要见我?”我问。   “是啊.......我是想见见你.......”老祖宗点点头,语气说不上来的复杂:“老湘之前就跟我说过,他说你是来结束这一切的人,所以我也免不得有些好奇.......”   结束这一切?   我听见这话的时候,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到现在我都没弄明白湘江鬼到底想叫我做什么?   难道他就没有一个实质性的目标吗?   老是给我定一些虚无缥缈的目标.......搞得我很迷茫啊!   “这把刀.....是老湘刚送给你的?”老祖宗一边问着,一边打量着我手里的苗刀,眼神忽然变得奇怪了起来,似乎有种让人难以理解的欣慰:“看来他是真要把这一切都交给你处理了........”   “前辈,湘老爷什么都没跟我说......要不您跟我说说?”我试探着问道,脸上写满了疑问:“湘老爷究竟想让我干什么?要怎么去结束您说的这一切?”   “他没跟你说?”老祖宗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会是这个情况,但随即就释然了,冲我摆了摆手:“他这人话不多,可能是想让你自己悟吧。”   说着,老祖宗笑了笑,看我的眼神里尽是鼓励之色。   “黑袍王的事,你知道吧?”   “我知道。”   “这是其一。”老祖宗直截了当的说道,用手指轻轻点了点扶手:“你得阻止黑袍王降临后世,它如果来了后世,谁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我会尽力的。”我笑道,也没敢把话说满。   老祖宗嗯了一声,把手抬起来,轻轻放在膝盖上,眼神也变得凝重了起来。   “这其二.......你得结束这一切.......”   老祖宗说着,语气也变得越发低沉。   “在后世之中,第一个呼唤沙身者跟它产生联系......就是老湘,如果当初他没有惊动沙身者,现在它也应该还处在沉眠之中。”   老祖宗低声道,眼神也渐渐兴奋了起来。   “他是第一个,你是最后一个,沙身者跟你的联系在变得越来越深,这种速度连当初的老湘都比不上,你好像很受沙身者的看重.......”   听见老祖宗的这番话,我也只是苦笑。   走到今天这一步,是我以前从未想过的,如果可以的话.......如果老爷子他们谁也没出事......我宁愿不要这些狗屁联系.......但现在我却没办法离开它。   现实就是如此。   如果我离开了沙身者的力量,要不了多久,我就得让旧教的那帮龟儿子扒了皮。   什么叫做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不就是了?   我.......哎不对!结束这一切?!   “老祖宗,您说的结束,是想让我断开跟沙身者的联系还是?”我小心翼翼的问道。   老祖宗嘿嘿笑着,看我的眼神里充满了信心,冲我竖起了两根指头:“两个法子,两个目标,你可以任选其一。”   闻言,我咽了口唾沫,心里顿时就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您说。”   “要么封死沙身者前来后世的路。”   话音一落,还没等我说什么,老祖宗就紧接着开了口。   “要么,宰了沙身者。”   “您跟我开玩笑呢?”我小心翼翼的问道,指了指自己,都有些忍不住想笑了:“叫我去对付那些异教徒还行,让我去跟沙身者玩命?让我一个后世人去宰了旧日时期的王?”   老祖宗点点头,很认真的看着我。   “对,这事必须得你上,大家都对你有信心,放手去做吧。” 第十九章 手指   我觉得吧,这个老祖宗肯定是想玩我。   要不然就是在跟我开玩笑,存心找乐子。   要不然就是因为文丑人他们的事,故意找我的茬。   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到,让我去跟沙身者对阵,并且还只有两条路能走,要么宰了它要么封死它的路......这跟让我去送死有什么区别?   别说是让我上,就是让整个后世所有的先生集结在一起,再加上这些拥有奇异能力的畸形儿,我也不认为能够敌过沙身者。   对于翱翔在九天的神龙来说,集结再多的蝼蚁有什么用?   生命层次不一样,能够拥有的力量也不一样,我们跟沙身者之间的差距无法逾越,这就是现实。   “我办不到。”   站在老祖宗面前,我也没有任何掩饰,如实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语气很是无奈。   想让我去送死就明说,用得着这么玩我么?   “如果是普通的旧日怪物,可能我还有一点胜算,但那是沙身者啊.......别说是我这种后生小辈了,老祖宗,您能解决掉它吗?”我抬着头,不动声色的看着老祖宗。   这老头子也没犹豫,很坦然的摇摇头,说,解决不了。   “我知道你在害怕什么,在此之前,我也觉得让你去办这件事是送死,但老湘跟我说了很多........”   老祖宗自言自语似的说道,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有些复杂了,说话的声音也是越来越低,直到最后都沉默了下来。   他没再出声,一言不发的往前凑了凑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你是什么命格?”老祖宗问我。   我皱了皱眉,稍微犹豫了一阵,这才跟他说:“我爷爷找人帮我算过,就是普通的先生命,只是命途多舛,要么赢,能一直赢到底,要么输,输得家破人亡,连翻盘的余地都没有。”   “你这算是先生命吗?”老祖宗不动声色的问我。   我想了想,忽然笑了起来,不算,算是一条赌命。   “在你跟沙身者产生联系时,你的命格就被影响了,这是不可逆的变化。”老祖宗低声跟我说道,嘴里说的,尽是一些我完全想不到的事:“你现在的命格是一片迷雾,无论是堪舆门的先生还是窥天门的先生,都查不出你的具体命格,老湘私底下帮你算过很多次,你的命格就一个字。”   “什么?”我一愣一愣的看着老祖宗问道。   老祖宗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说。   “空。”   据他说,我这样的命格就像是一个透明人,仿佛被某种力量从这个世界剔除了出去。   八字不变,但命格推演每一次得出的结果都不同,几乎是混乱到了让人难以理解的地步。   湘江鬼用我的八字一共推演了九十多次,那就得出了九十多个关于我命格的答案.......   其实我也有点纳闷,湘江鬼又不是管户口的......就算他是管户口的,也不可能知道我详细的生辰八字啊!   难不成他是硬着推的?   这种本事我不是没从老爷子嘴里听说过,但能够使出这种手段的,几乎都是窥天门里的得道高人。   如果湘江鬼真是用这种手段推出我八字的,那么我是真得服气了,这老前辈会的东西不少......看这意思,他精通的也不少!   “你的命格是一片迷雾,有更似是无,这样的命格充满了不确定性,不说别的,就是活人该有的寿数,在你身上却推不出半点.......”老祖宗喃喃道:“命格可以推,寿数不能推,如果你不出意外的话,很有可能你会保持现在的状态,一直活下去。”   “长生不老?”我笑着问道。   老祖宗点点头,不像是开玩笑,很认真的说:“有可能你比我活得还要长。”   话音一落,老祖宗也笑了起来,问我,长生不老是很多人的心愿,你现在轻轻松松的就得到了,感觉怎么样?   “这不是我想要的。”我皱着眉头说:“如果只能独自一人活下去,我觉得死了比较好,顺其自然才是大道,硬着熬几百年几千年,那是一种折磨。”   听见这番话,老祖宗没吭声,脸上的表情也有些变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往事,眼里透着一种难言的痛苦。   过了两三分钟,老祖宗叹了口气,往后一靠,半睁着眼睛像是要睡着了。   “具体怎么做,要不要去做,这些都不是我关心的,我只是想见见你罢了。”   说着,老祖宗抬起手,不动声色的指了指我手里的苗刀。   “这把刀其实一直都挺邪性的,想要使出它的力量,你就必须承担一定的风险。”老祖宗似乎知道一些内情,特别是关于这把苗刀的事,说话的时候眼神里也透出了一丝担忧:“这把刀的杀气很重,你可得加把劲尽量压住它,如果你压不住庆春风,到那时候就是它操控你了.......”   “我尽量吧。”我笑了笑:“老祖宗,您跟其他人的关系.....真不会是一家子吧?”   闻言,老祖宗也没有过多解释,笑着摆摆手,只说是自己年纪大了,活得比其他人长,所以才落了这么个称呼。   又闲聊了一阵,见这个老巨人没什么正事跟我说了,我也就告了辞。   临别之际,他还特意叮嘱了我几句,让我小心老六。   “六爷?”我一愣。   “他这个人玩心重,老湘没带人的心思,这段时间应该是他带着你。”老祖宗笑道:“你可得小心点,他这人闹起来没轻没重的........”   话到这里就止住了,老祖宗也没有继续再说,我见他不吭声,也就没追问,点点头转身就回去了。   北贡很有耐心,从林子里走出去就能看见它还在原地等我,见我没事,它似乎也放下心了,没多问就跟着我回了老宅。   为了给我锻造这把邪器,估计湘江鬼也累坏了,我们回到老宅时已经是下午时分,六爷还在门口弄着晚饭,湘江鬼却没有起床的意思,依旧在屋子里睡着。   见我们回来,六爷看了我一眼,笑呵呵的问:“你去见那个老祖宗了?”   “见了。”我点点头,然后指了指手里的苗刀,很疑惑的问了六爷一句:“这算是邪器吧?我发现它好像能够操控我的动作啊!”   “狗屁邪器,这叫有灵性。”六爷嘿嘿一笑,看他的笑容,很明显就是在坏笑,颇有种幸灾乐祸的意思:“这把刀好使吧?”   我嗯了一声,说好使是好使,就是有时候不听我使唤.......   “你强它就弱,你弱它就强。”六爷笑道:“现在的你还镇不住它,但也不是没办法......想让我教你吗?”   “您教我?”我一愣,忽然想起了临别时那个老巨人的嘱咐,不禁把心给提了起来,小心翼翼的看着六爷:“您准备教我啥?”   “别的不敢说,就玩刀这事......我是祖宗!”六爷哈哈大笑道,然后冷不丁的收住了笑声,很好奇的盯着我:“听说你的肉身蛊能够生死人肉白骨,你就算是重伤垂危,它也能把你救回来,是有这回事吧?”   “没没没!”我忙不迭的摇头:“肉身蛊只能修复小伤,太严重的修复不了,您可别这么高看我!”   “哎呀,小哥你还跟我谦虚!”   六爷大笑着,几步走到我面前,拍了拍我肩膀:“我相信你。”   听见这四个字,我想起那个老巨人似乎也说过同样的话,但他们这样的相信......我压根就不想要啊!我宁愿你们别相信我!   “沈小哥。”   “咋.....咋了?”   六爷没再说话,脸上依旧带着那种憨厚的笑容,但他腰间别着的鬼头刀却无声无息的出了鞘。   在我根本来不及反应的时候,他横着一刀,毫不费力的就切掉了我右手的无名指跟小指。   “来,我教你怎么使刀。” 第二十章 教导   当我两根手指掉在地上的时候,我发现伤口处并没有那么疼,等了足足三四秒,伤口那里才很缓慢的传来疼痛感。   说真的,我怒了。   “你干什么呢?!”我瞪大了眼睛,如欲吃人的看着六爷,气得手都在发抖:“你没事砍我干什么?!”   北贡身子晃了一下,作势就要冲上去跟他玩命,但还是让我拽住了。   我能感觉到这老头子身上的杀气不重,对我也没有那么多的敌意,但我只是想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这时候,六爷只是笑,没回答我的问题,慢慢将鬼头刀抬起来,用手擦拭了一下上面的血迹,凑到鼻子前闻了闻。   “老爷没说错,你是个好材料。”六爷笑道:“你身子里流淌的血是绝佳载体,或许等你继承远古者力量的时候,你会比我更强。”   我没心情听他这么多废话,只想问他一句,砍我这一刀你心里特爽是吗?   “娘的......”我咬紧了牙,感觉到伤口处开始发痒,心里也不禁松了口气,这是肉身蛊帮我修复肉身的前兆,只要再给我一点时间,那两根断指应该就能自己长回来。   六爷也发现我的伤口止住血了,貌似还开始了自我修复,他啧啧有声的点点头:“你身子里养的蛊就是不一般,果然好使啊!”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咬牙切齿的问道。   “我就是在教你使刀啊!”六爷说着,表情还挺委屈的:“你这孩子怎么不领情呢?”   “行。”   我点点头,握住刀柄,缓缓将苗刀从刀鞘里抽了出来。   那个老巨人还真没说错,这老头儿的玩心很重,就是教人使刀这点事也能被他玩成这样。   说动手就动手,一出刀直接切了我两根指头。   就算六爷知道我有肉身蛊护着,切了指头也不碍事,但他这种说动手就动手,前一秒还笑嘻嘻,后一秒直接切人......他是真不愧是刽子手啊!   “砰!”   随着一声脆响,我挥出去的苗刀被六爷架了起来,他用的那把鬼头刀也不是普通兵器,看材质应该要比文丑人他们的刀强得多。   刀刃对刀刃,这一次谁也没留手,谁也没再想爱惜手里的兵器,都是玩了命的操刀子砍。   我生气,所以我有点失去理智了,硬碰硬的跟六爷对砍,这点应该可以理解。   但六爷的动作也不比我理智,不砍我别的地方,专门照着苗刀的刀刃砍,似乎是想把这柄刀给毁了,压根就没有留手的意思。   很快我就看出来了,他不光是想逼我,也是想逼这把刀。   “来啊!”六爷狂笑着,不断的用鬼头刀往苗刀上砍,力度越来越大,几乎刀刀都能震裂我的虎口。   硬着吃了他两下砍,我发现力度大得受不了,只能不断的开始躲闪。   我越是躲,六爷就越是追,步步紧逼的跟我交着手。   北贡站在一边急得不行,要不是我严令禁止叫它不许插手,估计这时候北贡已经扑上来了。   从头到尾我都是被六爷压着打,别看他瘦得跟猴儿似的,手上的力气比我大了不知道多少倍。   但过了一分多钟,我发现自己的动作也变得越来越自然,挥刀的角度,也在不动声色的调整着,渐渐出现了反击的趋势。   由于我是双手握刀,动作无可避免的有些大,跟六爷相比,也要显得僵硬许多。   但在苗刀的引导下,我实在是躲闪不过去的时候,它就会自己转过身子,借用刀背划过对方的刀刃,以此来泄走力道。   “沈小哥......你的底子太差了.......根本控不住刀.......”   六爷一边疯狂的挥舞着鬼头刀,一边语气平静的跟我说着话。   “想要控住这把刀,你就不能跟着它的路子走,不能它让你怎么打你就怎么打,要有自己的思维,多动动脑子!”   听见这话,我也没反驳,脑子飞快的运转了起来。   但很快我就发现六爷的话还不如一个屁。   我倒是想带着这把刀自己打,我也想掌握主动权,但它愿意听我的吗?   握住刀柄的时候,我稍微一使劲,想要调整一下出刀的角度,可是这完全就是无用功,根本控制不了手臂。   就在我琢磨着要怎么控制住这把刀的时候,六爷眼力刁钻,手上也没留情,很突然的抓住机会,一刀竖着劈了下来。   这次他下手可比刚才狠多了......被砍中的是我左手腕,还没有等我感觉到痛楚,整只手掌就在瞬间脱离了我的肢体,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我操!!你他妈还真的下死手啊?!”   我忍不住怒意,看见地上的那只断手,只感觉脑袋都快炸开了。   虽然肉身蛊能够修复我的肉身,但也不代表能够无限制的修复......像是这种被硬生生的砍掉一只手,至少都得花上几个小时才能慢慢长回来......   这老不死的就算想教我怎么操使苗刀,也不至于玩得这么狠吧??下手有必要这么绝吗??!   “放心,咱们只是切磋,点到为止。”六爷哈哈大笑着,对于砍掉我一只手的事,压根就不放在心上:“等我砍了你双手双脚,咱们就算是结束了,等你长回来咱再继续打!”   “老子跟你拼了!!”   我愤怒的咆哮着,不顾一切的向他扑了上去,但这种举动跟找死差不多,哪怕苗刀的自我意识在帮我,不断的调整着出刀角度跟挥刀的节奏.......我还是敌不过这个老刽子手。   在我扑上去的下一秒,他竖着往上一抽刀,轻轻松松的就砍下了我仅剩的右手掌。   随之,苗刀也不受控制的掉在了地上。   不等我求饶,也不给我任何躲闪的机会,眨个眼的工夫,我就发现自己失去了平衡,仰头栽在了地上。   六爷嘿嘿的怪笑着,把大刀收回鞘里,缓缓走到我身边,蹲了下来。   “今天是第一次上课,我留点情,给你剩一只脚,下次可就没这待遇了。”六爷说着,蹲在我身边,直视着我的眼睛:“沈小哥,既然你能把手长回来,你的脑袋......是不是也能自己长回来?”   我紧咬着牙,强忍住骂脏话的冲动,憋了半分钟也只憋出两个字。   “不能。”   “他娘的,这也太可惜了!”六爷叹了口气,显得很是失落:“要是你的脑袋能一直长,我平常也能拿你过过手瘾,一天砍你四五次脑袋,绝对过瘾。”   “你就是存心想玩死我?”我咬着牙问。   六爷摇摇头,说那倒没有,主要是老爷放话了,让我好好带你,所以......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明白吧?”六爷问我。   听见这话,我牙都快咬碎了,我明白?我明白你个六!   “你等着老子的.......”我咬牙切齿的看着他,说话的声音都在哆嗦,那是气的:“迟早我也得把你砍成我这样......”   “那估计困难了。”六爷大笑道:“你的反应速度不慢,力量也不小,就是协调性太差了,挥刀的手法跟杀猪似的,一个字,野蛮!”   “那他妈是两个字。”   “差不多差不多。”六爷摆摆手:“这把刀傻,你也不能跟着傻吧?”   闻言,我不禁沉默了一下,表情变得有些无奈了。   “我抵抗不了,它控制我的时候,我的手臂根本就不听使唤。”   六爷摇了摇头,低声跟我说。   “那是你心态没放好,所以镇不住它,下次你拿刀跟我对砍的时候,心态一定得稳住,就像是那种......假如你不听我的话,老子就毁了你,大不了一拍两散,你懂吧?”   “这样就行?”我一愣一愣的看着六爷。   “试试呗。”   六爷坏笑道,见我两只手臂的伤口都止住了血,他便转开目光,在我脖子上扫了一眼,眼神都变得跃跃欲试了起来。   “试试又不花钱,你能亏哪儿去?” 第二十一章 蛊惑   姓六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自打他跟我动手的第一天起,我基本上就没闲过,连着七天,每天都在被虐跟反抗之中度过。   满打满算的数下来,我这七天只睡了不到六个小时,吃饭跟上厕所的时间加在一起,估计也就是一两个小时的样子......   粗略一算,我发现自己处在被虐跟反抗的状态里,时间已经长达一百六十个小时左右。   这个数据让我有点惊讶,因为我压根没想到自己会撑得这么久。   每一次等肉身蛊修复完肉身,我都会在瞬间暴起,玩了命的操刀子砍六爷,等我再一次被他砍翻在地,硬生生剁掉四肢,那种感觉简直是他妈的度日如年。   刚开始的时候,北贡还觉得担心,甚至还替我觉得愤怒,但连着七天下来,它慢慢的也就看习惯了。   估计在它眼里我也不太正常,跟被虐狂一样,不厌其烦的让六爷收拾,难道就没被虐够吗?   但不得不说的是,这七天的煎熬对我来说还算有收获。   不管是反应速度还是肉身蛊的恢复速度,基本上都跳了一个台阶。   跟七天前的自己相比,不敢说是天差地别,但也能算是有一个大进步了。   特别是对于这把邪刀的掌控,我也是越来越得心应手。   苗刀庆春风,它确实是拥有自我意识的武器,跟成了精的巫子祈天鼓差不多,只是对于我的影响没那么大。   从某个角度来说,它控制人的能力,比不上巫子祈天鼓,但杀伤力却是差不多的。   在我眼里,苗刀就像是一个活人,也能说是一个专属于我的合作伙伴。   它就如一个刚踏入战场不久的新兵蛋子,所有的一切都是从头慢慢习来的,包括那些近乎于趋吉避凶本能的举动。   越是跟六爷对战,苗刀进化的速度就越快,我能感觉到它的能力在不断增强,倒不是说它控制我的能力变强了,变强的是刀的技法!   刚开始那几天的战斗中,它操控自己使刀的时间,大概占了六成,剩下的四成则是由我掌控主动权,自己顺着自己的想法,跟六爷继续缠斗。   往后的几天里,它掌控自己的时间越来越少,只有极少数情况下,在六爷砍我,我却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它才会出面操刀子反抗。   可以说我跟它的关系变得无比和谐了。   我能搞定的,它就不会出面,我搞不定的,它就算不为了自己,也会主动出面,这就让我有点欣慰了。   好孩子啊,孺子可教不就是这意思么!   这一切的变化都是在不知不觉中出现的,我也说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苗刀才渐渐变成这样。   或许是巧合吧?   还是苗刀看我天天被六爷砍,实在看不过去才仗义的跟我合作一下?   反正不管怎么想,我都觉得这跟自己有没有镇住它无关。   我都快让六爷砍成傻逼了,天天被撵着屁股砍,漫山遍野的跑,跟撵狗似的,那可不是一般的丢人。   就这样还能镇住它呢?   “今天不错,坚持了快一个小时才落败,你这进步相当可以啊!”六爷蹲在我身边,看着千疮百孔的我,笑得不是一般的灿烂:“身体素质不错哈?我发现你修复的速度变快了!是有我的功劳不?”   “有。”我躺在地上,斜着眼睛看了六爷一眼:“您最牛逼,您功劳最大,我对您是心服口服了。”   话音一落,我习以为常的撇了撇嘴,示意让六爷帮个忙,从我兜里把烟掏出来。   在等待肉身修复的时候,我的脑子也在飞速运转,不断琢磨着一会反击的套路,除此之外,我唯一的消遣就是抽根烟歇口气了。   苗刀安安静静的躺在一边,刀柄上还残留着我的断手。   这只断手看起来已经不新鲜了,皮肤已经彻底腐坏,像是结了一层蜡油,看着都有些反光。   许多带着恶臭的脓液都从伤口里流了出来,流出来的越多,这只断手腐坏的现象就越严重。   说实话,要不是六爷跟我折腾了这么几天,我也不知道自己的肉身会是这个情况。   那些离开了我肉身的肢体,腐烂腐坏的速度,会比普通人的断肢快上无数倍,短短数秒就能出现肉眼看见的变化。   就因为这点,六爷对我体内的肉身蛊评价又低了许多。   “你想想,要是你的肉腐烂得没这么快,你回外界了得赚多少钱?”六爷问我这句话的时候,一本正经,很严肃的跟我说着:“卖个人肉包子,你都用不着成本,肉不够了咔叽一下切一块下来,你现在的肉身恢复速度很快,而且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到那时候你.......”   还不等六爷把话说完,我先一步摇了摇胳膊,表示自己听不下去了。   我操。   我就算再堕落,也没堕落到跑去卖肉的地步啊,更何况还是卖我自己的肉!   你个老货出的这些馊主意不光是馊,还有点变态的馊,真不知道你原来是......不过也对,当了这么多年的刽子手,心里有点变态也很正常。   言归正传。   当我又一次被六爷砍翻在地的时候,一直对我避而不见,躲在老宅里修身养性的湘江鬼,很忽然的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这些天我不是没想去找他,关于庆春风的事,我有很多问题想问他,可是他却对我避而不见,不等我进屋就把我往外撵。   说是自己要休息,不能让外人惊扰。   各位想想,这话让我听着得多生分,啥子叫外人嘛?   “不错。”   湘江鬼走了过来,没等我说话,他先一步开了口,上下打量了我几眼,又一次点点头:“比前几天的气势要稳,看来你是入了门了。”   “湘老爷,这些天你都在干嘛呢?”我忍不住问道,躺在地上,侧着头看着他:“都有好几天没见您出来了。”   “养伤。”   湘江鬼说着,把袖子挽了起来,又挽起裤腿,自言自语似的检查着。   “黑袍王留在我肉身里的东西差不多都清除干净了,总算能出来溜达溜达.......”湘江鬼一边嘀咕着,一边又看了我一眼,问:“这把刀怎么样?”   我咧了咧嘴,答道:“牛逼。”   “老爷,这把刀可不是一般的牛逼啊,沈小哥可喜欢了!”六爷哈哈大笑道。   “喜欢不喜欢,这点不重要。”湘江鬼摇摇头:“只要好用就行。”   这时候,我也忍不住一直憋在心里的问题,直接问湘江鬼:“您是不是想让我做掉沙身者?还是想让我切断它跟后世的联系?”   “都行吧。”湘江鬼面无表情的说道,语气倒是很无所谓:“做得到最好,做不到也是命,命数都是天定,我也不想勉强你。”   话音一落,湘江鬼打了个哈欠,而且这哈欠还挺长,随着哈欠声,他眼底的疲倦也在瞬间涌了上来。   “这把刀算是我送给后生的见面礼,如果你真的打算跟沙身者拼一次,我可以再给你点别的东西。”湘江鬼揉着眼睛,疲惫不堪的说道。   没错。   湘江鬼没有勉强我,但他这很明显是在引诱我啊!   随随便便的见面礼就这么牛逼了,答应他之后,他给我的东西,还不得比苗刀好上百倍?!   就算没那么夸张,最少也要比苗刀强一个档次吧?   “我不逼你,也不想勉强你,你可以考虑一下。”湘江鬼说着,慢慢转过身去,看他那摇摇晃晃走去的方向,似乎是想要回屋休息了。   看着他的背影,我犹豫了一下,忍不住问了句:“如果我答应您尽力,您能给我什么?”   “力量。”   湘江鬼头也不回的答道,一字一句的说着。   “那些本就该属于你,但你却无法挖掘的......远古者的力量。” 第二十二章 抉择   湘江鬼离开后,六爷似乎也沉默了下来,很难得的把大刀收了回去,好像是没有跟我动手的心思了。   这情况对我来说是最好的,因为我也懒得动,只想就这么躺在地上,跟死尸一样不用动,看着头顶上清澈蔚蓝的天空发一会呆。   我想安静一会,因为有很多事需要我去想明白,也需要我去做决定。   这些事的容错率太低,所以我不能脑子一热就答应,必须要想明白......   “妈的。”   我看着天空上缓缓飘动的白云,忍不住骂了一句,语气万分无奈:“我怎么觉得选哪条都是死路呢?”   “那不一定。”六爷盘着腿坐在我身边,笑呵呵的说:“路都是人走出来的,没有所谓的死路,只看你能不能闯过去,过去了,那不就是生路吗?”   “六爷,您觉得我跟沙身者对战,胜算有多少?”我很直接的问了句。   六爷想了两秒,也没掩饰的意思,挠了挠头上的白发:“零。”   “如果我得到那些远古者的力量呢?”我又问。   “那就不好说了,但说句良心话,我觉得不怎么乐观,起码在我看来是这样的.......”六爷说着,语气也变得沉重了起来,看了看我,低声说:“不过老爷能给你这条路走,说明还是有一点把握的,如果胜算真的是零,你觉得他会做无用功吗?”   我摇摇头,没吭声。   “肯定不能啊!”六爷一拍大腿,满脸的知主莫若仆:“我老爷性子淡薄,对于什么事都能看得开,包括自己的生死命数,从我认识他的那天开始,我就没见过他做过无意义的事,你得相信他。”   我还是没吭声,很怀疑的看着六爷,不动声色的用眼神质问他。   你说的这些你觉得我能信吗?   就算是真的,也不足以说服我去送死啊,我目前的力量用来对付旧教已经足够,大不了就猥琐点,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慢慢跟他们耗着来。   但就是为了一些远古者的力量,我还得去对上沙身者,这不是闹着玩么?   想找死也不带这么找死的,这已经不算是冒险了,纯粹就是一件送命的活儿。   “得到那些力量,我能变得有多强?”我不动声色的问道。   “说不准。”六爷摇了摇头,也没骗我,如实说道:“但最差也比你现在强得多,至少是两倍以上吧?”   “到那时候,你觉得我能斗过自在师吗?”我又问。   六爷听见这问题也显得有些苦恼,很认真的想了一会,最后才给我回答:“说不准啊,因为我也没见过他,没跟他交过手,但要是说......他的实力跟老爷形容的差不多,那你至少都能跟他打个平手。”   “能打平手??”我一愣一愣的看着六爷,明显是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那老东西可是能找黑袍王借力的!这样我也能撑得住?”   六爷笑了笑,反问我:“远古者强,还是黑袍王强,你心里没点数吗?”   “那倒是.......”我喃喃道:“黑袍王是战败者.......这点确实比不上远古者.......”   这时候,我忽然反应过来一件事。   如果我取得远古者的力量就能跟自在师斗个平手,那么湘江鬼呢?   无论是底子还是经验,他都比我强得多,他取得了远古者的力量,不也没能斗过自在师吗?   “我知道你脑子里在想什么。”六爷看了我一眼,还没等我问出口,他先一步开口给了我答案:“老爷确实得到了远古者的力量,我也是如此,不过.......”   六爷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眉头也皱了起来,似乎是有些犹豫要不要跟我说接下来的话。   “我们只得到了部分。”六爷低声说:“肉身是我们最大的阻碍,我们的经脉跟体质早就定下来了,不像是你这样,年纪轻轻就练了一身邪功......老爷私底下跟我说过,你体内的蛊气浩荡犹如黄河之水,它们在修复你肉身的同时,也会进一步改造你的肉身,不断冲刷你体内的经脉,让你更加适应当前身处的境地.......”   “我怎么没感觉到?”我皱了皱眉,半信半疑的看着六爷:“我在后山研究那些石碑的时候,肉身不是差点崩溃了吗?肉身蛊也没有帮我修复肉身让我更加适应啊.......”   “我说的改造肉身,是内改。”六爷低声道:“远古者的力量就隐藏在每一个人的血脉里,当这些力量被激发出来,会在瞬间挤爆普通人的肉身,但你明显不是普通人......”   “在它们不断毁掉你肉身的过程中,你的肉身也在不断的自我修复......”   “那也就是说,你比我们更容易接受远古者的力量,就算不能全盘接受,也比我们能够承载的力量要多得多。”六爷苦笑道:“老爷当初获得远古者力量的时候,他的肉身还比较脆弱,没有自我修复的这种能力。”   听见这一番话,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也没吭声。   六爷看我不说话,也就没再解释什么,陪着我一起沉默了下来。   “黑袍王是我注定要面对的敌人,旧教跟我是死敌,所以黑袍王这一关......应该是绕不过去了.......”我喃喃道:“至于沙身者那边,它对我应该没有敌意,但我总感觉它有阴谋,如果它最终的目的也是降临后世,那么......我不一定会有麻烦吧?”   刚开始六爷听我说那些话,似乎还挺高兴的,估计是觉得我看清楚自己的处境了,难以解决的麻烦很多,所以我需要更多的力量才能去应对。   但听到我最后一句话,六爷也傻眼了。   “你啥意思?”六爷问我。   “如果我跟自在师一样,选择一个旧日的王去追随,去供奉它.......”我笑着,抬起刚长回来的右手,摸了摸下巴:“你觉得沙身者会杀我吗?”   “操!你他娘的想当汉奸?!”六爷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我:“你别忘了!远古者才是咱们的老祖宗!那些旧日生物就没有一个好玩意儿!”   一听这话,我还没什么反应,蹲在边上的北贡就不乐意了,很委屈的低吼了两声,像是在给自己辩解。   “至于黑袍王......我可以借用沙身者的力量去对付它,大不了就一起降临后世,黑袍王应该不是沙身者的对手。”我嘿嘿笑着说道:“到那时候,我就是沙身者最忠诚的追随者了,它可舍不得杀我。”   “你!!”   六爷只吼了这么一个字,没再说其他的话,抬手一刀就冲我脖子砍了下来。   伴随着一声金属碰撞的脆响,鬼头刀的刀刃被我用苗刀竖着挡住了。   “老六,你这心态不行啊。”我坏笑道:“跟你开几句玩笑你就急眼了?”   六爷紧握着刀柄,也没有把刀收回去的打算,满脸疑惑的盯着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如果只有我一个人,那么我选哪条路都行,我无所谓啊.......”   说着,我慢慢将六爷的刀顶开,有些吃力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揉了揉酸疼的虎口说。   “但我还有个媳妇,还有一些朋友,我活着他们死了,这点我不能接受。”   话音一落,我把苗刀收回刀鞘里,站直了身子,看着六爷一脸的笑容。   “走吧六爷,给我做顿好吃的。”   “你的意思是你想好了??真的决定了??”六爷睁大了眼睛,兴奋的看着我。   我点点头,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听见骨骼不断响起的咔咔声,只感觉解了不少乏。   “想明白了,一个字,干!” 第二十三章 古遗迹   对于我最终的决定,六爷表示很是欣慰,而湘江鬼的表现则要淡定许多,似乎早就猜到我会做出这个选择。   覆巢之下无完卵,这个道理我不可能不懂。   就算我投靠了沙身者,想要在堪称灭世的灾劫中独活,这就算能办到,也是我不愿意去办的事。   所有人都走了,就我一个人活着,这还有个屁的意思?   沙身者如果真的在后世开始撒野,将灾殃跟死亡带来后世,那么我能保住几个人?这点谁能说清楚?   不过我也不是一口答应湘江鬼的要求,我有自己的想法......   既然迟早都会对立,那我为什么不尽量榨取沙身者的作用呢?   更何况沙身者目前还算是我的盟友,帮了我好几次忙,也救过我的命,这冷不丁的掉头打人黑枪,无论是怎么说,我心里也有点过意不去。   阴险可以,卑鄙也可以,狡诈多疑,心狠手辣,这些都行,我都可以做到......   但要是说到欠债不还,这点我就办不到了。   从某个角度来说,我确实欠沙身者的人情,但相同的,这一次,我准备还它人情。   在饭桌上,我跟湘江鬼聊起了自己的想法。   “现在不是跟沙身者翻脸的时候,我们得等等,要慢慢的来......”我说着,也没有隐瞒湘江鬼,直截了当的说:“它救过我几次,我欠了它一些人情,而且它现在没有明确表示要降临后世,忽然翻脸有点说不过去。”   听见我这么说,六爷一边切着菜,一边回过头看了我一眼:“我还真没看出来,你小子还挺讲感情啊!”   “不是感情不感情的,抛开个人因素,从大局来说......”我叹了口气,感觉这局面确实让人有点头疼:“现在跟沙身者翻脸,基本上就是要葬送后世的未来。”   “你的打算呢?”湘江鬼问我。   “四个字,隔岸观火。”我低声道:“先尽可能的保存自身力量,等黑袍王跟沙身者斗个你死我活,在那之后再找机会切入。”   “到那时候,你就不会跟沙身者讲感情了?”湘江鬼追问道。   我想了想,点点头,说,是。   “与其选择击杀它,我更想把它跟后世的联系切断,起码这件事办起来要容易一些。”我叹了口气:“这算是还它人情了。”   “你知道怎么切断这些联系吗?”湘江鬼不动声色的问我。   我愣了一下,摇摇头说不知道。   “且不说别的要求,就第一点你都做不到。”湘江鬼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是无奈,但表情却依旧那么冷静,没有露出半点内心的想法:“需要杀掉后世所有跟沙身者联系过的人,这是抹除沙身者的印记,做不到这一点,其他的事就更别提了。”   得到这个答案,我不禁有些诧异。   我操。   如果湘江鬼没跟我开玩笑,那么这事就麻烦大了啊!   跟沙身者联系过的人?   我算一个,湘江鬼算一个,吴仙佛算一个,陈秋雁应该也算一个.......   “你自己就是一个被联系者,如果要抹除这些印记,你也得把自己干掉。”湘江鬼说着,轻轻摇了摇头:“你死之后,剩下的事交给谁去做?”   “这条道有点难走啊......”我自言自语的喃喃道,眉头越皱越紧:“想来想去,也就只有第一条路对吧?”   “其实你的想法我能理解,也很赞成。”   湘江鬼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轻轻点了点桌面。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规矩别人可以不守,但我们这些先生要是丢掉规矩做人,那跟外界的某些畜生有什么分别?”   话音一落,湘江鬼看了看我,又说:“我不是让你现在跟沙身者翻脸,我的想法跟你一样,先解决掉黑袍王那个麻烦,之后再解决沙身者。”   “在你们翻脸之前,沙身者肯定会主动提一些要求,比如让它降临后世这类的,到那时候你就可以挑明态度跟它谈判了。”湘江鬼说着,眼里闪过了一丝狡诈:“你就问它,能不能别降临后世?它要是说能,那这事就不用办了,它要是说不能,你翻脸也有理。”   “你本来就是咱们后世的人,在这种国家兴亡的大事上,你能主动跟它谈判,这就给足它面子,也还清楚它人情了。”   “它要是给脸不要脸,那你也别客气,知道该怎么做吧?”   “您这办法倒是不错.......”我嘀咕道,又点点头:“那就按照您说的办!”   “我能看出来你的本性,你不是什么坏种,所以我对你比较放心.......”湘江鬼低声说道:“在面对沙身者的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帮上忙,如果可以的话,我会陪着你一起跟沙身者玩命。”   在这时候,最后一道菜被六爷做好,慢慢端了上来。   “老六,过几天你带他去湖北。”湘江鬼把玩着手里的筷子,眼神冷静而又平和,看着桌上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头也不抬的说:“那些东西是怎么操作的,你心里有数,我还有其他的事要做,这次就不去了。”   一听到“湖北”这两个字,我不免有点好奇,怎么突然又让六爷带我去湖北了?不是要在山里继续修行吗?   “那就后天吧,明天我再准备准备。”六爷说道。   听见这话,湘江鬼嗯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湘江鬼吃饭的速度很快,没两分钟,他就放下筷子,先一步回屋休息了。   六爷见屋门被关住,脸上的表情这才轻松一些,似乎湘江鬼给他的压力也不小,刚才那种沉默的气氛,搞得他都不敢下筷子吃菜。   这时候我也忍不住问了一句,六爷,咱们去湖北干什么?   闻言,六爷瞟了我一眼,不动声色的说:“帮你寻找远古者的力量。”   “你不是说那些力量在血脉里吗?”我半信半疑的看着六爷,感觉有点迷茫了:“难道不是在自己的肉身里找?”   “当然是在肉身里找了,但要怎么去找,你想过吗?”六爷苦笑道:“媒介,容器,缺一不可,我之所以要带你去湖北,也是为了拿那些玩意儿帮你。”   “咱们是去湖北的哪儿?”我好奇的问道。   六爷笑了笑,说,神农架。   听见“神农架”这三个字,我脑子里瞬间冒出了许多关键词。   林区,荒野,还有传说中的野人!   我爷爷曾经跟我说过,神农架那边确实有野人存在,被附近居民发现的都是少数,更多的野人则是生活在那些未开发的林区。   当然了,他跟我聊这些的时候,我还没入行,所以这一切我都是当成故事听的。   记得前几年的报纸上也有过类似的报道,神农架野人现身,或是在林中发现奇异脚印等等........   “六爷,神农架里是不是真的有野人?”我忍不住好奇心,满脸期待的看着六爷,等着他给我答案:“您亲眼见过吗?”   “不止有野人。”六爷神秘一笑:“不止。”   “咱们是去神农架的哪个位置?”我兴致勃勃的问道:“是去那些林区还是哪儿?总不能是旅游观光的地方吧?”   “神农架林区的最深处,那是普通人无法踏足的区域,咱们的目的地就在那里。”   六爷说着,拿起筷子夹了菜放进碗里,慢吞吞的吃了起来。   “其实这个世界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虽然咱们的世界已经退化了,现在是后世,但还是有许多古老的东西残存在世界的角落里.......”   六爷说到这里,稍微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措辞。   “像是这样的密地,我们称之为古遗迹。”   “古遗迹?”   “对,那是由最古老的生物创造,是经历了时间的冲洗却依旧没有被损毁的遗迹。” 第二十四章 出山   六爷所说的这一切,都是我从未听说过的。   对我来说,这些就跟天方夜谭的神话故事一样,不光是震撼人心那么简单,更是透着一种难以描述的虚假.....不真切的感觉!   “别的地方我也不敢说,就咱们内地,像是神农架里藏着的那种古遗迹,至少还有两个,一个在长白山天池附近,一个在黄河壶口瀑布的附近。”六爷笑了笑,说起这事来似乎也挺兴奋的,眼睛都亮了不少:“那两个古遗迹已经被监控起来了,就是外界的那些官府人员,把那俩遗迹都盯得死死的。”   “神农架这个呢?”我小心翼翼的问道。   “也被那些官家人员发现了,但具体的位置他们找不到。”六爷摇摇头:“那地方有别的东西守护着,而且瘴气毒雾特别厉害,你们行里人所说的阴阳二气,在那里根本就分不出来,全都混在一起了,什么术法都不顶用。”   话音一落,六爷笑了两声,表情很是幸灾乐祸。   “想找寻神农架古遗迹的人不少,但真正能够见到古遗迹的,只有我跟老爷,这次我带你过去,你也能开开眼。”   关于那个古遗迹的事,六爷并没有跟我说太多,倒不是想故意隐瞒我,而像是在故意卖关子吊我胃口。   说实话,他所说的这一切,都是我没有从外界其他人嘴里听说过的,我压根就不知道会有这些玩意儿......   司徒是我接触过的官方人员里身份最高背景最硬的,陈秋雁他爷爷在这里不作数,因为没有打太多交道,算他进来也没有意义。   关于这种古遗迹的事,我从来没在司徒嘴里听说过。   陈秋雁也能算是一个内部人员,知道的国家机密也不算少,但关于这些遗迹的事......她也没提过啊!   他们知不知道这些事,这个我说不准,但就算是知道,也有很大的可能性会被上头要求保密处理。   陈秋雁跟我的关系自然不用多说,她如果知道这些事,肯定早就拿来当八卦小故事讲给我听了,估计她是真不知道,不过司徒那边就比较难说。   “对了六爷,这次就咱们俩去湖北对吧?”我问:“需要其他人跟着吗?”   “不用。”六爷摆摆手:“咱们是偷偷摸摸的去,免得被人跟上,能低调就尽量低调。”   “低调的话......刀是不是不能带了?”我试探着问:“那玩意儿有点麻烦,特别是我的苗刀规格超标太多,上飞机上火车都是麻烦啊!”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会去找车,咱们从国道走。”六爷笑道。   不得不说,六爷跟湘江鬼不同,哪怕他身处这种避世而独立的地方,对于外界的常识也照样了解得很透彻。   在出发的前一天晚上,六爷还特意跟我显摆了几句,说是他已经找好车了,就是最普通的那种小面包,绝对够低调。   其实我都有点纳闷,这老前辈一直都在山里冒着,就算有电话也不可能有信号,他是怎么跟外界联系上的?   我也问过他这个问题,但他给我的答案却很模糊,说是山里有信使,让他们把话带出去就成了。   仔细想想,山里除了我们之外,剩下的活物......不是动物的话,应该就是那帮畸形儿,难道六爷说的信使就是他们?   在出发的当天清晨,湘江鬼难得的从自己卧室里走了出来。   这两天他一直都在卧室里猫着,也不知道是在干什么,我估计跟养伤有关,因为我发现这两天他的变化很大,无论是脸色还是气息,都比前几天要强了许多。   特别是脸色,看着红光满面,就跟吃补药补过头了似的,看着有种说不上来的吓人。   临别之际,湘江鬼也特意嘱咐了我几句话,语气非常难得的亲切,就跟家里的亲人长辈送走小辈一样,我能感觉到他很担心我。   “神农架的最深处不比外界,进了山就跟着老六走,一切听他的指挥,别以为自己有肉身蛊保着就什么都不怕,那地方的危险不是你能想象的。”   “放心吧湘老爷,我一定会小心的!”我笑道。   送我跟六爷出山的时候,湘江鬼的话很明显要比前段时间多,可见他是真的在担心我们。   “我也不知道你能挖掘出自己多少潜力,但无论如何都得记住四个字,量力而为。”   “明白!”   “贪心不足蛇吞象,你聪明点,别学那些贪得无厌的废物,注意别把自己撑死,差不多够了就行。”   湘江鬼说的这些话很不客气,但我知道他是为我好。   有些事不是我想的那么简单,哪怕我现在能够想明白,能控制住自己对某些力量的渴望,但真到了那时候,我脑子一懵做出了不该做的决定,那就跟找死没什么区别了。   到岸边送别我们的时候,除了湘江鬼之外,还有北贡以及几个熟面孔跟着我们。   山家三兄弟,大头,还有那个跟小山包一样的怪物,以及我们初上山时就遇见的丑孩儿。   前不久跟我动过手的文丑武丑也在其中,不过他们站得比较远,只是站在树林边缘,远远的望着我们。   说实话,我也挺担心北贡安全的,毕竟文丑武丑跟它有过节,要是我不在他们又打起来,北贡说不准还得吃亏。   不过出现这种情况的可能性不大,文丑武丑他们顶上还有个老祖宗管事,那老头儿对我印象不错,估计文丑武丑再跟北贡发生矛盾,他也会出面调停。   “神农架那边一直都有人盯着,咱们得小心点。”   六爷撑着船,慢吞吞的在湘江里划动着,说起这事来,他眼里有种难以掩饰的兴奋。   “看起来您还挺高兴的?”我问。   “官家的人咱们不能动,也没必要动,跟我们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但我听外面的人说,旧教也盯上了神农架那边的古遗迹。”六爷说着,嘿嘿怪笑了起来:“前几年他们还算低调,办事都比较隐秘,我们也就没管,但我听说他们上个星期又派人进神农架了。”   “行啊。”我也笑了起来,点点头:“要是咱们赶到神农架的时候他们还在,那就算咱的运气好,直接就地埋了他们。”   六爷嗯了一声,撑着船在湘江里逆流而上,眼中尽是兴奋的光芒。   趴在他背上的那只金丝猴,也像是感觉到了六爷兴奋的情绪,吱吱的叫了起来。   从我们离开的那座山往上走,沿着湘江往上游去,两侧的山林也渐渐变得稀疏起来,我所能看见的景物,也不像是之前看见的那么自然了。   好像是生命的气息没有那么厚重,湘江鬼他们生活的地方,应该算是一处福地......   许多肉眼看见的黑色生物在水下钻行着,其中有几个是人形的,十有八九是上次我们见到的水猴子,至于其他的......大部分都是鱼。   它们一直都在水下游动,也没有出水面露头的意思。   直到我们的船往上走了近三里,像是要出湘江鬼他们生活的边界了,那些身处水下的生物才一个接着一个的露头。   那都是一些品种各不相同的鱼。   鲶鱼,鲤鱼,草鱼.......其实它们在普通人的生活当中也挺常见的,只不过它们的身体规格大了点,最小的一条都有近百斤重,像个小潜艇似的!   哗的一下就从水里蹦了出来,之后又落入水中,迅速潜入江底,再不露痕迹。   “它们是在跟咱们告别呢。”六爷笑道:“这些都是要成精的灵畜,但都没什么大本事,等这次回来,我再带你去见见那几个怪物。”   “怪物?”我兴致勃勃的问:“是成了精的鱼吧?”   “对,而且还不是一般的成精。”   说着,六爷露出了一个神秘的笑容。   “那些怪物可是这百里江河里最狠的角儿,老爷叫它们水精,它们自称是水之长(zhang).......” 第二十五章 白半闲   被六爷叫来接应我们的人,应该也是我这一行的人,是一个先生。   他开来的面包车就停在马路边,等我们把船靠边停下后,他就三步并作两步的从码头上走了下来。   这先生的年纪应该在三十岁左右,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看着斯斯文文的,胸前佩戴着一个小型的铜八卦,似乎也是一件法器。   “六爷。”他迎了过来,先是跟刽子手打个招呼,之后又看了我一眼,很客气的点点头:“沈家的阎王爷?”   我笑着嗯了一声,伸出手跟他握了握:“幸会。”   “这是前几年我在外面认识的小兄弟,咱们去湖北这一趟,估计要麻烦他的事也不少。”六爷笑着,拍了拍他肩膀:“你是道家的子弟吧?”   “六爷您是贵人多忘事.......”他尴尬的笑着,摸了摸鼻子,自我介绍道:“我姓白,白半闲,是道家一脉的子弟,不过上一辈师父是偏门先生,所以我这传承不够纯正。”   听见他的自我介绍,我不禁愣了两秒,白半闲......这名字听着耳熟啊。   “苏州的小半仙?”我试探着问了一句。   “沈兄弟,你可别这么叫我,那都是其他人胡乱喊出来的,做不得数.......”白半闲很尴尬的笑着:“都是虚名,含金量可比不得你这个阎王爷啊。”   我还在东北跟宋补天他们同行的时候,我就曾经在宋补天嘴里听说过这个叫白半闲的人。   白半闲,道家子弟,但最为精通的还是偏门术法,年纪不到三十,在苏州那片也混得风生水起......   记得他在十七八岁的时候,就被行里人称之为苏州那片最为出彩的后生,但我是万万没想到啊.......白半闲跟六爷竟然能认识??   就在我心里犯嘀咕的时候,六爷已经轻车熟路的坐在了副驾驶上,白半闲也上了车,靠着车窗冲我招了招手。   “走吧哥们。”   在车上,六爷显得要沉默寡言许多,或是说他现在只顾着看风景了,靠着车窗不停的往外张望着,兴致勃勃的样子,就跟被大人带出门的小孩一样,看什么都新鲜。   听湘江鬼说,六爷也不是完全避世的人,时不时的都会去几次外界,真要算起来,频率也不算低。   但六爷对外界的好奇心永远是那么旺盛,我光是看他表情都能看出来,比起遗世独立的那片桃花源,六爷更憧憬外界这种热热闹闹的氛围。   “前段时间你在东北可出了不少风头啊。”   白半闲开着车,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笑眯眯的说:“一个四川先生能在东北闯出名号,这点不服不行。”   “白哥,这段时间行里是不是乱套了?”我靠着椅背往外扫视着,看着不断掠过的路景,只觉得有种从监狱被放出来的自由感,说不上来的享受。   听见我的话,白半闲点点头,唉声叹气的说:“不止是乱套那么简单,都死了不少人了。”   “死人了?”我一愣:“死的都是咱们行里人?”   “东北死的那些先生就不提了,你应该都知道,这几天死的先生大部分都是山海关以南的......”白半闲无奈道:“包括我们苏州在内,就这短短几天,死了十一个先生,其中有六个都是行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话音一落,白半闲把袖子挽起来,露出了一截被纱布包裹着,隐隐约约透着血腥味的手臂。   “昨天晚上我让他们给堵了,就是那帮旧教的杂碎,他娘的.......”白半闲冷笑道,虽然说话的声音听起来挺平和,但眼里的杀意已经压制不住了:“要不是我反应快弄翻了两个,我非得被他们堵死在路上不可。”   “旧教?”我一愣:“那帮杂碎都找上你了?不会是你跟我们的关系暴露了吧?”   “不是。”白半闲摇摇头:“他们堵我的理由很简单,就是想拉我入伙,你是不知道啊......这段时间旧教的人都跟疯了一样,要么加入他们,要么就被他们弄死,压根就不在乎其他的东西。”   说着,白半闲也咬紧了牙,说话的声音都在哆嗦,似乎是被气的。   “规矩在他们眼里就是狗屁,别说是咱们这一行,就是那些混黑道的也不会把事做得这么绝........”白半闲冷笑道:“不加入他们就得死?这是逼着我们狗急跳墙呢!”   “现在局势是什么样的?”我皱着眉,有些担忧的问道:“是旧教压着行里人打?上风都让那帮杂碎占尽了?”   旧教的人不傻,他们做事应该都是按照计划来的,一进一退都有他们的涵义,不可能做些毫无意义的莽撞之举。   如果他们跟咱们这行的人撕破了脸,明着把态度摆明,不加入他们就得死,那么到时候的情况,肯定比我想象的还要不堪。   别忘了,旧教最终目的很是直接,绝对没有普通人想象的简单。   像是要扬名立万,或者一统我们这行的先生,都不是。   他们的目的单纯而又纯粹,就那么一个。   在后世成功的召请黑袍王,让它重临人间。   就因为如此,他们完全没有必要做出那些贸然的举动,甚至在我看来,都没必要玩得这么狠搞得这么高调。   得罪的人多,麻烦自然就多,这应该是旧教最不想看见的局面。   不动声色的把计划稳定进行,有条不紊的做好每一步准备,以至于让自身潜伏在外人的目光下........   这样低调才能办得成大事,我相信自在师他们也是这么想的,只是因为一些意外导致无法低调,所以才.......   但不管怎么说,他们现在玩得这么绝,肯定是有原因的。   “旧教算是占了上风吧,但咱们这行的人也不是吃素的,南方跟北方的局势都相差不远,刚开始都是让旧教压着打,几乎没有还手的余地,每天都会死大批的先生,可是到了现如今咱们也在打反击战啊。”   白半闲笑了起来,从上衣口袋里摸出烟盒,递了支烟给我,然后才慢吞吞的给自己点上。   “北方有袁绍翁那三位老前辈带头,但在四九城那片,是由闻人菩萨跟一些避世多年的老前辈扛旗,旧教在那边沾的便宜不多,两边打起来也都是有输有赢吧。”白半闲说着,也忍不住叹了口气:“主要是咱们南方......旧教还真是压着咱们在打!”   “咋?南方先生实力弱啊?”六爷瞥了白半闲一眼,有些诧异的问道。   “那倒不是。”白半闲摇摇头:“主要是这次旧教分派的人手不对劲,大部队都在南方,就算有那些老前辈带头领队伍,跟旧教干起来还是比较吃力。”   “你呢?”六爷好奇的问了一句:“你现在也站好队了?跟着谁呢?”   “我没跟那些老前辈,都是单干。”白半闲笑着说道,抽了口烟,表情也平静了不少,没有刚才那么愤怒了:“谁不让我活,我就不让谁活,既然旧教想把我们逼得狗急跳墙,那我就跳一次给他们看看。”   说完这番话,白半闲还抬起头看了我一眼,有些可惜的说。   “如果你早两天在行里露面,可能旧教的人还会多少有点顾忌,不敢玩得这么绝。”   “迟早的事。”   我笑了笑,低头看着手里的苗刀,心里渐渐有了种不为人知的兴奋。   “我跟他们迟早要分出个死活。”   就在这时候,六爷冷不丁的开口,问白半闲:“后面那两辆车你见过吗?”   “怎么了?”白半闲一脸的疑惑,似乎是不知道六爷为什么会问这个。   “从刚才那个山道口过来,那两辆车就一直跟着咱们。”六爷摇摇头:“不是朋友那就是敌人。” 第二十六章 遇袭   六爷说的那两辆车我也有印象,应该是在上一个路口,从山道的那头开过来的。   从他们开车的路线来看,貌似跟我们走的是一条线,都是奔着城里去的,但奇怪的是,我感觉不到他们的敌意。   从头到尾,我都觉得他们是碰巧跟过来的,要不是六爷忽然提起这茬,估计我都不会说什么。   “不会是巧合吧?”白半闲很诧异的问道,从后视镜里扫了一眼,表情很是疑惑:“好像是拉货的。”   “你们没闻到那股味儿吗?”六爷一脸疑惑的看着我们,那种表情似乎还带着惊讶,像是在跟我们说“连我都看出来了你们俩还没看出来?”。   但不得不说,六爷说的那股味儿实在是有点玄幻了,连我这种见过不少气的人,也照样摸不清他说的是什么。   “兴奋的味道。”六爷嘀咕道,整个人看起来比我们还要玄学,比神棍都要神棍一百倍,神神叨叨的念叨着:“像是野兽看见了猎物进圈套......就是那种兴奋!”   听见六爷的这番描述,白半闲跟我对视了一眼,半信半疑的都没吭声。   “要不我去试试?”六爷试探着问道。   “别。”白半闲说着,皱着眉有些为难的看着六爷:“您下手没轻没重的容易弄死人,要是搞出误会了,那两辆车只是普通的货车.......”   白半闲说的这些也是我所担心的。   六爷他以前的职业可是刽子手,就因为这点,他的煞气要比普通人重得多,下手的时候更喜欢下死手。   按照他的性子来说,如果我们真让六爷去试验......十有八九都会弄出人命来。   “斯文点吧,咱们先礼后兵。”我叹了口气:“老白,你靠着路边停车,看看那两辆车会不会停,如果他们停了,六爷您就尽管去试。”   “行。”六爷兴冲冲的说道:“我都好久没跟人动手了,一会你们俩别管,让我过过瘾!”   这时候,白半闲已经放慢车速,缓缓靠着路边停了过去。   车刚停下,后面的那两辆车还没动作,六爷拉开车门就走了,大刀阔斧的走下去,冲着那两辆车招了招手:“别开了!过来!”   白半闲靠着车窗,看见这一幕,表情跟我一样的无奈。   “六爷性子够急的.......”我苦笑道:“他喊这两句话......咱们直接试不出来啊......”   “看看吧。”白半闲叹道:“实在不行就咱们俩上,反正别让六爷乱来,他那脾气我是知道的......”   说着,白半闲停顿了一下,很认真的看着我说:“像是六爷这样的角儿,他杀人有瘾,绝对是错杀一千不会放过一个的。”   就在白半闲说完这话的时候,那两辆车已经靠路边停下来了。   这两辆货车的司机都戴着白色口罩,穿着打扮都是差不多的,一身的休闲服。   “两个?”我一愣。   “不对劲......”白半闲似乎是察觉到什么了,表情瞬间变得凝重了起来:“货车后面好像有东西!”   此时,六爷已经发现有点不对劲了,蹭的一下把鬼头刀拔了出来。   “可以啊,你们俩也够直接的,都不解释.......”六爷哈哈大笑道,脸上满是兴奋:“就你们俩也敢跟我们的车?车厢里装着什么呢?还有人没?一起喊出来吧!”   那两个司机下车后一直都很沉默,也没有挑衅,也没有反驳,就那么一言不发的走到六爷跟前。   六爷不是那种没脑子的人,但他现在的举动,在我们看来就是很不该做的......轻敌!   等那两个司机走到自己面前一两米的位置,六爷还是没有出手,依旧是紧握着刀柄,一动不动的看着他们俩。   “砍他们啊!”白半闲忍不住喊了一声,有些急切的催促道:“那俩孙子不大对劲!六爷有杀错别放过!弄他们!”   “催个屁!”六爷没好气的骂道:“等爷爷我先过过瘾!”   此时,那俩司机都停下脚步了,一动不动的盯着六爷,也不知道是在看什么。   “老沈,你能看出哪儿不对劲吗?”白半闲皱着眉问道:“我总感觉那俩司机有点奇怪,跟之前我遇见的旧教先生不一样。”   由于那俩司机跟我们之间的距离变近了,所以他们身上的某些细节,也被我一一观察了出来。   “少了点气。”我低声道:“生气的量很小,远低于正常人的水平,而且肉身的味道不对,透着一股子死人的气味儿。”   一听我的结论,白半闲也不傻,瞬间就明白了。   “你是说......那俩司机是尸?”   “说不准,但有很大的可能是这样。”我说着,想起前不久在东北遇见的尸群,只感觉头皮都有些发麻了:“在东北我见过类似的尸,都是让旧教操控住的,它们身上的气味儿跟这俩司机很像。”   就在这时,那两个司机的肉身忽然颤抖了起来,喉咙里发出了一阵奇怪的声响,像是沉闷且又模糊的水声,黏糊糊的声音,听着就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伴随着这阵异响,司机的脖子也都蠕动了起来,不断的往外凸着,鼓起了七八个鸡蛋大小的肉包。   看见这一幕,估计六爷也觉得有点恶心,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收了起来。   没等我们看清楚,六爷在瞬间就挥出去了鬼头刀。   刀是横着挥出去的,刀刃直奔左边那个司机的脖子砍了上去......   像是这种能够切金断玉的宝刀,砍人砍孽都是轻轻松松的事,砍这俩怪物也一样轻松,看起来毫无阻碍感,直接划破那个司机的皮肤,瞬间斩断了他脖子,让他人首分离了。   “为什么不躲啊.......”白半闲喃喃道,表情越发的疑惑:“这俩司机是不是脑子有病?又不攻击,也不防守,连闪躲的动作都没......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这时不光白半闲在纳闷,六爷自己也在纳闷,特别是看见那个司机倒地不起,跟真正的死了差不多.......   一看这情况,六爷也皱起了眉:“咋不还手呢.......”   六爷一边嘀咕着,一边又抬起手,照着另外一个司机的脖子砍了一刀。   跟上次一样,轻轻松松的就切断了那人脖子,让他躺在地上再起不能。   见此情景,六爷直接就愣住了。   “不攻击......不防守......还他娘的不躲.......被砍了也不吭声......你们俩到底想干啥?”   六爷骂骂咧咧的说道,似乎被这俩毫无威胁的敌人败了兴致,把刀往刀鞘里一收,拍打着衣服,表情跟吃了屎一样难看:“娘的!还不如不砍你们呢!白让你们溅老子一身血!”   那俩司机就算不是活人,肯定也是带着一定活性的尸首,或是冤孽。   被六爷砍掉脑袋之后,虽然血液不像是正常人那样会井喷出来,但也有一些带着恶臭的黑色血液从伤口断开处涌出。   六爷的身手确实好,但他跟那俩司机靠得太近,最终还是无可避免的沾上了一些血迹。   “有阴谋......绝对有阴谋.......”我咬紧了牙,低声跟白半闲说:“旧教不可能白白让人来送死,他们肯定有别的目的,比如有埋伏,要不然就是.......”   还不等我把话说完,只听嘭嘭的连着两声闷响,那两辆货车的后车厢,齐刷刷的都摇晃了起来。   我跟白半闲看见这幕都悬起了心,但六爷很明显的是兴奋起来,刚被那俩司机败掉的兴致,此刻也重新提起。   “什么玩意儿.......”白半闲低声问我。   我摇摇头:“不知道.......但好像是活的.......生气很强烈啊.......这是刚冒出来的生气!先前都没有!”   就在这瞬间,那两辆货车的后车厢里,不约而同的都响起了一阵兽吼。   对,是兽吼......跟普通冤孽发出的声音差别很大!   六爷大笑着拔出了鬼头刀,正要大踏步向货车走去,那两个被锁住的后车厢却出现异动,嘭嘭嘭的一阵闷响,后车厢的门一扇接着一扇飞了出去。   “这......这是什么怪物?!” 第二十七章 蜥蜴   从那两辆车后车厢里爬出来的,是两个类似于蜥蜴的生物。   这俩玩意儿绝对不是普通的蜥蜴.......从头到脚都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恶心感.......   它们身上的皮肤都是绿色的,而且全是褶皱,浑身上下都布满了带着腥臭的粘液,最让人觉得诡异的......还是这两只巨型蜥蜴的爪子。   是人手,绝对是人手。   无论是从结构还是从轮廓来看,都跟正常人的手掌没有两样,看这大小,应该是成年人的手掌。   手掌就那么大,但紧接着后面的手腕,手臂,却莫名其妙的粗壮,完全就不成比例啊!   它们的脑袋倒是显得比较正常,跟我原来在书上见过的科莫多巨蜥差不多,嘴部有点像是鳄鱼,不断往外喷吐的舌头,也跟蛇类动物的蛇信子很像。   从头到尾部的长度,至少是四米。   比起巨蜥而言,我觉得它们的模样更像是爬行的恐龙,只不过那些人类的手掌给它们更添了几分诡异。   “这是成了精的畜生??”白半闲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这两只怪物,眼珠子都快飞出来了:“怎么这么大??”   “这也算大?”六爷冷笑道。   确实,在六爷眼里,这种小蜥蜴跟山里的那些“怪物”比起来,确实不算什么。   但不管怎么想,我都觉得这俩玩意儿出现得太诡异了.......   用脚趾头都能想到,像是它们这样的怪物,只有旧教的先生能够鼓捣出来,但那些旧教先生的目的是什么?   我只想知道......它们是不是冲着我来的.......   难道我的行踪真的暴露了?这应该不可能吧??   在这时候,那两条巨蜥状的生物,似乎是找寻到目标了,纷纷转过头,盯着六爷嘶嘶叫着。   它们在发出这种怪声的时候,蛇信子也在不断的喷吐着,许多淡黄色油状的液体,顺着嘴角就流了下来,还发出了一种油腻腻.....类似于发霉的味道。   那些液体在碰触到地面的瞬间,只听嘶的一声,水泥地上就冒出了一阵白烟。   等白烟散去,只见地上出现了许多密集的小窟窿,似乎是被那些液体给腐蚀出来的。   “很奇怪的东西......竟然没有畜气.......”我自言自语似的嘀咕着,看着那两条巨蜥,只觉得旧教的手段太多,真是什么样的东西都能整出来。   白半闲点点头,表情也跟我一样疑惑:“之前它们的气没有变化,但现在好像活过来了,阴阳二气都在它们体内窜行,跟普通人差不多,气的量都不大,而且很稳定.......”   “这两个都是被人为炼制出来的异类,本体都是人.......”六爷叹了口气,似乎对于这样的怪物已经司空见惯了。   先前还趴在他背上的金丝猴,此刻已经跳了下来,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回车里,靠着车窗往外面看着。   看它的眼神,似乎很害怕这两个大蜥蜴。   “小白,这些孙子都是跟着你来的吧?”六爷头也不回的问道:“你是不是让人盯上了?”   “有可能.......”白半闲皱着眉,有些苦恼的说:“苏州那片能扛旗的先生不少,但大多都被旧教收拾过了,也有一些能够反打的,但是.......我是反打之后就跑了,不应该光盯着我一个人啊!”   “苏州那边的先生不少,能服众的就只有几个,你是其中之一。”我叹道:“枪打出头鸟,你敢跳出来反抗他们,那就跟扛旗了差不多,不盯着你还能盯着谁.......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了........”   我说着,嘿嘿笑了起来,眼神也跟六爷变得很相似,都出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   说句实话,我现在一点都不想甩掉旧教的人,反倒是希望他们多派点人跟着我,最好是一个接着一个的送货上门。   有六爷跟着我,安全性有多高,这点自然不用提,更何况现如今的我也不是当初的我了。   在术法这条路上,我这段时间进步的并没有多明显,但要是说到动手......凭借着肉身蛊增强过的体质,再加上湘江鬼送我的这把苗刀,我不觉得自己会随随便便栽在那些先生手上。   除开旧教的几个先知,其他人......我还真没有放在眼里。   在这时候,距离六爷最近的那只巨蜥已经扑了上去,六爷抬刀一挡,横着在那条巨蜥脖子上划了一下......   也就是在这瞬间,六爷发现有点不对劲了。   他手里握着的可不是一般兵器,那把鬼头刀是湘江鬼亲自为他锻造的,有多锋利就用不着说了,切金断玉都是随随便便的事。   可就是如此,那条巨蜥却没有被他把脑袋砍下来,刀刃刚没入脖子就止住了,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给阻碍了。   “怎么回事.......”六爷一愣神,都没想起把刀收回来:“怎么砍不进去.......”   此时,另外一只巨蜥已经扑了上来,一口就向六爷的脑袋咬了过去。   毫不夸张的说,看见这一幕的时候,我跟白半闲的心都是提起来的,要不是对六爷比较信任,看见这情况估计我们都跳下车帮忙去了。   不得不说,六爷的肉身堪比方时良,甚至比方时良那种刀枪不入的肉身更加夸张。   那条巨蜥张开嘴的时候,我能看见那一颗颗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利齿,我都怀疑它那一张嘴的牙全是人工一颗颗打上去的。   但奇怪的是,那些牙只能把六爷的脖子咬出一些凹痕,根本没办法破开六爷的皮肤,连擦破皮的情况都没出现过。   “力量很大......而且嘴里的这些粘液腐蚀力很强.......”六爷自言自语似的说着,也没有还手也没有抵抗,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凭那条巨蜥啃咬他的脖子。   那些从巨蜥嘴里流出来的粘液,有大半都粘在了六爷的脖子上,但这些东西对他似乎没什么影响,哪怕他的脖子都在滋滋的冒白烟,我也没看出来有被腐蚀的迹象。   “不对劲啊......”我低声道,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忙左右扫视了几眼,心情越发的紧张:“这里怎么没车了?”   听见我冷不丁的提到这茬,白半闲这才反应过来。   我们所处的位置是某条盘山公路,这里虽然偏僻,但多少都会有车辆驶过,在此之前我们就遇见了好几辆外地牌照的货车。   但在这时候,所有的车似乎都消失了,整条盘山公路都安静得诡异。   “有人封路?”白半闲嘀咕着,眼神也紧张了起来:“难道还有埋伏?”   与此同时,一阵急切的脚步声,已经从靠近公路的那片树林里传了出来。   我一言不发的往那边看了看,把背包丢在车椅上,点燃了白半闲刚发给我的烟。   “你看着车,我下去跟他们玩玩。”   “人不少啊.......”白半闲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问我一句:“你一个人能搞定吗?”   我笑着耸了耸肩:“试试呗,反正有六爷在这儿,咱们吃不了亏。”   话音一落,我提着苗刀就从车里跳了下去。   “六爷,那俩怪物给你,林子里的牲口给我。”   “放屁!”六爷着急忙慌的骂道:“都是我的!你赶紧闪开!别来这儿搅和!”   我嘿嘿一笑,把苗刀从刀鞘里抽了出来,双手紧握着刀柄,大笑着冲树林里奔了过去。   “谁动作快就是谁的!”   我能很清楚的感觉到那些在林子里移动的都是活人,而且他们身上都有那种旧教独有,能让我感觉熟悉的味道。   在我往那边飞速移动的时候,第一个从林子里冲出来的先生已经露了头。   他手里拿着一面硕大的黑鼓,似乎是金属铸造的,闪烁着很奇怪的光芒,只有鼓面是蛇皮绷出来的.......   看见我的瞬间,他抬起手,作势要往鼓面上敲打,但我的动作却比他更快。   没给他任何反应过来的机会,苗刀的刀刃已经贴在了他脖子上。   “妈的让你敲!” 第二十八章 镇人   棺材钉虽然无坚不摧,但它用起来确实没那么顺手,还是短了一些,挥动起来的手感有一些飘。   比起棺材钉,苗刀确实好使了许多。   无论是手感还是破坏力,都不是棺材钉能够媲美的。   横着一刀挥过去,那感觉就跟挥锤子砸人一样,特别能吃上劲儿。   在切断那人脖子的时候,我几乎没有感觉到任何阻碍,像是划过空气一般,轻轻松松就让那个先生的脑袋掉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剩余的那些旧教先生,也纷纷从树林里跑了出来。   在这群人之中,貌似还有几个认识我。   “沈家的小阎王??!你怎么在这儿?!!”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我笑了笑,把苗刀抬起来,随意甩了一下,将刀身上那些血迹都甩了个干净。   这时候,另外一个头发花白的先生走了过来,倒是没有显得那么惊慌,而是仔细的看了看我,眼神更是疑惑。   “你不是失踪了吗?”   当他打量我的时候,我也在打量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人总给我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好像在哪儿见过。   “前段时间,你是不是在东北?”我不动声色的问道。   他点点头,没说话。   “在东北的时候,你们运气好,跑掉了不少杂碎.......”我叹了口气,满脸的失落:“不过还好,你现在又给我送上门来了,有什么要求吗?”   “要求?”他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我想让你死,你愿意吗?”   听见这话,我急忙摆摆手纠正道:“我说的要求,你可以理解成遗愿。”   说着,我握紧了手里的苗刀,很认真的看着他。   “要不我给你留个全尸?”   从树林里走出来的旧教先生一共有八个,除开被我一刀剁了脑袋的那个,剩下的这七个先生都拿着相同的法器。   有点像是藏传佛教里用的金刚降魔杵,但却不是常见的铜制器具,看着通体是赤红色的极其醒目,尾部还拴着一串石制的人头塑像。   他们拿着这种看似凶恶的法器却没有攻击我,反倒是有条不紊的举了起来,嘴里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在念叨什么,应该是在念咒。   与此同时,六爷那边似乎是找到了窍门,将鬼头刀砍在了其中一条蜥蜴的下颚骨上,伴随着那阵骨骼碎裂的脆响,刀身也渐渐没入了蜥蜴的头部。   “我就说怎么砍不进去.......”六爷冷笑道:“看来你们身上最脆弱的死关就在这儿......怪不得这里的气淤积不散呢.......”   说着,六爷把刀抽了出来,抬起手臂,又是一刀砍在了相同的位置。   这一次六爷很轻松的就把那条蜥蜴的脑袋剁了下来,随后又转身跑了几步,跟另外一条蜥蜴拉近了距离,以相同的手段开始攻击那条蜥蜴怪。   “这是你们炼出来的怪物?”我随口问了一句。   那些先生没有回答我,依旧是嘀嘀咕咕的念叨着咒词。   这时候,白半闲也看不下去了,着急忙慌的喊道:“赶紧砍他们啊!别让他们起阵!那些降魔杵我见过!是布阵用的!”   “我知道!”我头也不回的说:“我能感觉出来!但我想试试!”   是啊。   几个联合起来布阵,这种事我也不是没见过,旧教的那帮龟儿子也没少在我身上用过,但我还是想试试......在湘江鬼身边待了这么些天,我也想试试自己有几斤几两。   在不依靠那些术法,仅凭着肉身......我想试试自己能不能扛住他们的攻击。   想到这里,我往后退了两步,半弯着腰弓着身子,肌肉紧绷,做足了扑上去砍死这帮王八蛋的准备。   “你们最好祈祷一下......要是你们布的这个阵镇不住我......我他妈就弄死你们.......”   看起来像是领头人的那个先生,听见我这么说,他冷笑了两声,把手里的降魔杵往外一抛,似乎是没用半点力气,但那把降魔杵却准确无误的插在了我脚边,直没入地里,只留下手柄在外面。   其他的几个旧教先生也作出了相同的举动,纷纷抛出手里的降魔杵,之后又双手合十,嘀嘀咕咕的念叨了起来。   此时,我能感觉到那些降魔杵传来的异动。   它们互相之间都有着连接,像是互相连接着,织成了一张肉眼无法看见的网,并且还是活着的,顺着我小腿就慢慢向上攀登,蔓延。   在这时候,我体内的蛊气略微受到了一些影响,但这点影响可以忽略不计,只有体内的阴阳二气受到的阻碍较大,运行极为缓慢。   如果我是个普通人,没有肉身蛊作为凭仗,那么在体内的阴阳二气受到阻碍时,很有可能会出现一些要命的“症状”。   比如头晕眼花,或者是使不上劲儿,想挪步子都是很困难的事。   气通力,当体内的气受到阻碍,力量也一样会受到阻碍。   “你们是怎么找到我们的?”我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做出一副被制住的样子,有些好奇的问了这么一句。   “从苏州一路跟过来的。”那个先前跟我产生交流的旧教先生,此时也开了口,冷笑着解释道:“没想到啊,竟然会在这里遇见你.......那个老头子是谁?”   “我说他是你爹,你会不会骂我?”我试探着问道。   顿时,这个旧教先生不吱声了,看他那越发凶险的眼神,我觉得这句话应该是嘲讽到他了。   “你们就这点能耐?”我笑了笑:“阻碍敌人体内的气,这就是你们的杀招?”   “老沈!你等着!我现在就过来帮你!”白半闲大喊道,听他那语气,貌似是真的在着急,估计他是真以为我被这帮龟儿子给制住了。   见我一动不动的还是那么站着,那些施法起阵的旧教先生们,也像是找到了自信,再没有先前那么慌乱的表现,一个个的都冷嘲热讽了起来。   “你不是想弄死我们吗?动一下试试呗?”   “沈家的小阎王就是嘴皮子厉害,这阵局可是后先知教我们的,他.......”   听见“后先知”这三个字,我想起了某个让我很是厌烦的人,妈的......很多事都是因他而起.......要是没有他的话.......   “这阵局是养九生教你们的?”我强忍着动手的冲动,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对啊!后先知养九生!”那个说话的旧教先生似乎还挺自豪,哈哈大笑道:“他最擅长的就是操使阵局,被我们七个弟兄用降魔杵镇住的先生可不光是你一个,还有.......”   这时候,他不再笑了,其他的旧教先生也是如此,纷纷往后退去。   “养九生......”   我自言自语似的念叨着,不断重复着这个名字,手里提着苗刀,一步步从那些降魔杵的牵制中走了出来。   那些降魔杵确实带着一种无法描述的力量,我站在那里还不觉得,等我开始往外走,我才发现那种力量像是磁力,能够不断的将我往回拉。   这点确实挺让我惊讶的,他们能用这个阵局收拾一些先生,也倒不是在夸大其词。   被他们这些二线先生施展出来都能多少牵制住我,要是由那些先知来施展呢?   毫不夸张的说,很有可能会把我困在那里面,只是困住我的时间有多长,这点谁也说不准。   或许是几秒,也有可能是几分钟,但不管怎么说,就目前而言,这阵局对我造不成威胁。   但是......这他妈是养九生教他们的??   是养九生那个龟儿子?!   “你......你是怎么走出来的?!这阵局不可能让你轻轻松松的出来啊!!你......”   “是养九生教你们的?”   我打断了那人的话,把手臂抬了起来,直勾勾的盯着那些先生,说话的声音都在不受控制的发抖。   “我他妈的弄死你们!!!” 第二十九章 争   在我扑出去的瞬间,那个领头的旧教先生没有犹豫,二话不说转身就跑。   其他的旧教先生反应比较慢,等我开始抬起苗刀横着挥过去的时候,靠后的那两个人根本没机会躲开。   不得不说的是,苗刀在群战里能够发挥作用比普通冷兵器更大。   牟足劲横着一刀挥过去,惯性再加上自带的力量,基本就跟用斧头劈人差不多。   更何况这把刀是十足的神兵利器,别说是切人了,就是切铁块都能达到削水果皮的效果。   那两个先生的后腰在碰触到刀刃瞬间,直接断裂成了两截。   我看得很清楚,他们俩的肠子跟其他内脏都流了一地,扑鼻而来的腥臭味特别提神。   毫不夸张的说,我能感觉到手里的苗刀很兴奋,就像是很久没有吃过饱饭的活人,忽然吃了一顿满汉全席似的。   它不光是兴奋那么简单,完全都兴奋到急不可耐的地步了。   在我跨过那两具尸体的时候,苗刀都在不停的催促我快点......再快一点!它还没吃饱!   “吱吱!!”   这时候,只听六爷饲养的那只金丝猴叫了起来,声音听着还挺着急的,我还没弄明白它在叫什么,六爷那边就真急了。   “你他娘的倒是慢点啊!一刀就砍死俩!你还能不能让我过过瘾了?!”   六爷大吼着,声音距离我越来越近,我用不着回头都能感觉到他在飞速接近我。   忽然,我发现有一阵劲风向我后背袭来,没敢犹豫,几乎是下意识的抬起苗刀,横着往后抽了一下。   这时候我才看清楚,刚冲我飞过来的是一个蜥蜴大脑袋,貌似还是第二条蜥蜴的脑袋,应该刚让六爷砍下来不久,我还能模糊闻见那股新鲜的血腥味。   不等我反应,六爷已经越过我,飞快的追了上去。   我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六爷跑到我前面,抬手一刀接着一刀的开始砍人,那动作之奔放,简直就跟刚逃出疯人院撒疯的病人一样。   “他娘的!让你们跑!”   六爷在骂出这句话的时候,已经连着砍掉了两个人的脑袋,虽然我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但可以肯定的是,六爷现在非常的兴奋。   跟我手里的苗刀一样,那种源自于嗜血的疯狂,简直让我都感觉有点不寒而栗。   很快,六爷就从我的视线里消失了,那些不断在前面夺命狂奔的旧教先生们,也纷纷钻入了丛林。   “你个老不羞的刽子手........”我苦笑着,提着苗刀往回走去:“跟我一个后生抢人也不觉得丢脸啊.......”   等我走回去捡起刀鞘,将苗刀擦拭了几下收了回去,白半闲这才从车里跳出来,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我身边,   “老沈,你够厉害的啊!”白半闲兴致勃勃的打量着我,眼里满是兴奋:“我只听说你的降术很厉害,但没想到你的身手也是......真他妈牛逼!”   说到最后,白半闲都大笑了起来,递了支烟给我,拍了拍我肩膀说:“现在咱们这一行的先生,都是被那些老前辈领着跟旧教干,有不少人都说呢,要是小阎王没失踪,他也是一个有资格扛旗的领军人物........”   白半闲一边说着,一边冲我挤了挤眉毛。   “你是不是干掉过旧教先知?”   我愣了一下,点点头,欢喜佛不是我干掉的,但俏仙姑这一笔血债能算我头上吧?   她可是被我硬生生用降术克死的,要不是有自在师把她魂魄收走,这娘们早八辈子就得下地府排队投胎去了。   “旧教的先生有多厉害,我是亲眼见识过的。”白半闲叹了口气,转过头往树林那边看了看,表情很是失落:“刚才他们施展的阵局是个杀招,我吃过亏,可知道那玩意儿多棘手......”   白半闲说着,偏了偏头,把脖子露了出来,只见上面密密麻麻的有几圈伤疤,都是很细小的那种,类似于烧伤烫伤留下的痕迹。   “前段时间堵我的是五个人,其中只有四个拿着法器,就是刚才那个阵局,轻轻松松的就把我制住了。”白半闲冷笑道:“要不是遇见熟人侥幸被救下来,我早就让那帮龟孙子送去投胎了。”   说到这里,白半闲稍微停顿了一下,看了看我,眼神有些疑惑。   “沈兄弟,容我冒犯一句,你刚才是怎么脱困的?”白半闲皱着眉头,很认真的问道:“那些玩意儿可以阻绝活人体内的阴阳二气,不仅是阻绝,还能让活人的生气衰败,我只是被制住了十秒不到,体力就被消耗了大半,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这个啊.......”我挠了挠头。   白半闲苦笑着说:“如果你不方便回答,那你就不说,我也不问,真的只是好奇而已。”   “我体内的气跟你们不一样,维持我生命运转的不是阴阳二气,是别的东西。”我摸了摸鼻子,给出了一个模糊的答案:“那个阵局确实厉害,但还不足以让我被制住,阴阳二气被阻碍对我没啥子影响。”   “那就怪不得了!”白半闲笑了起来,估计他也能看出来,我说的这些话不是敷衍,每个字都是实实在在的答案,压根就没有骗他的意思。   这时候,六爷已经提着鬼头刀回来了,脸上满是不乐意的表情。   看见我的时候,他还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   “你个后生真是不知道客气,有这些过瘾的机会,也不说留给我这个老人家!”   “六爷,不是我不留给你,当时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啊.......”我笑着解释道:“一个没忍住就上去了,也不能全怪我。”   “不怪你还能怪谁?你这小子就是不知道客气!”六爷说着,深深的叹了口气,不过脸上的表情却好看了许多:“但这次带你出来应该有不少机会能过瘾,你在外界的仇家不少吧?”   听见这个问题,我仔细想了想。   旧教的人,跟老爷子有仇的人,想借机踩我一脚的人.......   这么一数好像是有不少。   “没有几十也有几百吧.......”我笑道:“如果旧教拿我当首要敌人看,估计整个旧教的邪教徒都得盯着我,全算是我的仇人。”   “那感情好!”六爷听见这番话也不禁兴奋了起来,一脸的跃跃欲试:“咱们这次就用不着低调了,招摇过市,越嚣张越好,找你的仇家咱们二八分,我八你二。”   我笑着没吭声,转身向面包车走去,白半闲也紧随其后的跟上。   “二八不行?!那三七呢?!要不然四六?!五五也行啊!”   六爷着急忙慌的在后面喊着,带着金丝猴几步跑了回来,我刚坐上车,他从车窗外伸手进来,一把就拽住了我。   “五五行么,就当给我这个老前辈一点面子。”   “六爷,您就是要九一,我也不能说啥啊。”我无奈道:“更何况我这人又不好斗,有杀人的机会我都让给你,行吧?”   不得不说,六爷这人有时候真跟小孩子一样,听见我这么说,顿时就兴奋了起来,连连点头称好。   我看着他上了车,心里也不禁在嘀咕,像是这种老刽子手......杀人的瘾就这么大吗?他当初是杀了多少人才上的瘾?   白半闲的心情似乎比刚见面的时候要好,特别是看见那一群先生被我跟六爷干掉之后,说话的语气都轻快了许多。   “估计山道被旧教的人封了,所以来来往往的车辆都看不见,咱们还是继续走吧,此地不宜久留........”白半闲说着,把头伸出车窗外,前后看了看,然后问我:“那些尸体咱们不处理一下?就这么扔着?”   “不用处理。”   我笑了笑,拿着一块随身携带的毛巾,很细心的擦拭着手里的苗刀。   “这就是一个信号,六爷说的没错,咱们这一次去神农架......就是该招摇过市!” 第三十章 混乱的局势   白半闲够不够招摇过市,这个我说不准,但就这辆面包车而言,已经没有比这更招摇的东西了。   天知道白半闲是从哪儿找来的二手车,真的,这绝对是二手车才能有的素质......刚把车开进市区,我就发现后面出现了黑压压的一片浓雾。   那种雾气极其浓郁,如同飘散在空中互相纠缠凝结的墨汁一般,闪烁着诡异的光泽。   我都以为是旧教有人在埋伏我们,六爷都快把刀给抽出来了,结果开窗子一看,再那么一闻........   “你这车不会是要炸了吧?”六爷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不用六爷开口,我也想问这个问题,那股子汽油的味儿不光是大,还特别的齁嗓子,闻着都有种鼻子要烧起来的感觉。   “这是我找朋友借的.......好像都是老车了........反反复复的被卖了几次.......”白半闲很是尴尬的笑着:“等我朋友买到手,已经是四手了。”   “我操。”我忍不住心里的惊讶,使劲拍了拍车椅说:“那这车是不是得算古董了?”   白半闲尴尬的点点头,没吭声。   “我让你低调也不是这样低调啊.......你就不能开辆一般点的车过来?”六爷也无奈了,然后自言自语似的安慰着自己:“不过这样也好,绝对够招摇。”   这时候,我们的车已经开进了常德市区里,道路两旁也陆陆续续的多了不少行人,来往于市区之间的车辆也多了起来。   我们乘坐的面包车距离寿终正寝应该没几天了,说不准今天就得圆寂。   车屁股后面冒的烟越来越多,而且那股子汽油味也是越来越熏人.......   在进市区的时候,我们这辆车后面还跟着几辆小货车,由于白半闲开车的速度比较快,所以那几辆车一直没能超过去,估计也是懒得超。   但到了此时,他们一个个的都忍不住了,要是再不超车,我们车屁股后面的那些驾驶员都得被活生生的熏死.......   前几辆超过我们的货车都还算淡定,起码没开车窗骂我们,最后那辆车的驾驶员有点忍不住脾气,有可能这跟他一直没关窗户在抽烟有关。   他本人长什么模样我已经看不清了,脸上黑漆漆的全是煤灰一般的痕迹。   这驾驶员开着车靠近我们的时候,白半闲跟我倒是没什么反应,只要六爷挺警觉的,把手搭在了刀柄上。   货车距离我们不过一米,可能连一米都不到,是并着一起走的。   “有事?”六爷很警觉的问他。   那人看了看我们,慢慢竖起一根中指,似关切又似愤怒的问了句:“傻逼,车要炸了吧?”   “炸你祖宗!你可别咒.......”   没等六爷把后面的话骂出来,我只感觉面包车猛地“哆嗦”了一下,之后就不受控制的往路边撞了上去。   在这个过程中,我跟六爷倒是没觉得紧张,因为再怎么撞也不可能撞死我们俩。   但白半闲明显不是那种撞不死的人,发现方向盘失灵之后,他急得都叫出来了。   不得不说,他跟大多数人一样,别看长相斯斯文文的,到这种要命的时候还是那两个字。   “我操!!!”   在面包车即将撞上树的瞬间,六爷拉开车门,拽着还没来得及反应的白半闲跳了下去。   我则是没有这么好的命,等我想下车的时候已经晚了。   “轰!!”   伴随着一下剧烈的撞击,车头直接顶在了树干上,整个前车盖都凹了进来,可想而知这次的撞击有多猛。   就算我系着安全带,也被撞得七晕八素的,脑袋上破开了一条大口子,那是让车窗玻璃给划的。   “老沈你没事吧?!”   白半闲跟着六爷跑了过来,见我满头是血,表情也有些紧张了:“要不送你去医院看看?”   “不用,一会就没事了。”我低声说道,语气很是平静,左右一看,只见附近围过来了不少路人,为了避免暴露肉身蛊的秘密,我只能随手捡起一块擦汗用的毛巾,捂着脑袋从车里走了下去。   六爷皱着眉头,看了看面包车,又看了看白半闲。   “你个兔崽子是从哪儿借的车?”六爷很疑惑的问了一句。   “我朋友那儿.......”白半闲咬了咬牙:“这王八蛋.......什么车都敢往外借真他妈的........”   “不怪他。”我叹了口气,问白半闲:“在路上你停过车吗?”   白半闲一愣,没吭声。   “你有离开这辆车的时候吗?”我又问。   白半闲似乎是明白了什么,表情瞬间就变得难看了许多,甚至脸上还有种内疚的表情。   “用不着内疚。”我笑着拍了拍他肩膀:“谁都有大意失荆州的时候,更何况咱们又没事,怎么算也不吃亏啊。”   这时候,六爷已经回到车里,把我们的行李都拿了出来,随手将我的背包丢给我,有些无奈的看着我们。   “现在怎么办?”   “如果这里是苏州就好了.......我起码能联系一些朋友让他们过来.......”白半闲无奈道:“在湖南这边我没熟人,要不咱们去租辆车?”   “不着急。”我摇摇头:“先找地方打个电话,我看看能不能叫车过来。”   我的记忆力一向都很强,连书都能轻而易举的背下来,更别提几个电话号码了。   找到地方打电话后,我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给司徒打过去。   那家伙可是南北通吃的主儿,他给我的感觉就是全国上下他哪儿都有人。   或许这跟他的身世背景有关,或许这是他自己积攒下来的人脉.......反正这对我来说都无所谓,只要他能帮上忙就行。   电话很快就通了。   “谁?”   司徒的声音当即从那边传来,光是用听的都能感觉到他的疲惫,仿佛是之前在睡觉被我吵醒了似的,声音很是疲乏不堪。   “我,沈世安。”   “老沈??”司徒听见是我,声音顿时就有了些变化,但音量还是尽可能的压了下去:“你在哪儿呢??我听他们说你都失踪了!!”   “我在常德,没失踪,只是去办点事,过段时间就能露面了。”我笑道:“司徒哥,现在我遇见了一点麻烦,如果你方便的话,能帮我安排一辆车过来吗?”   听见这番话,司徒没犹豫,问出我所在的位置后,立马挂断电话帮我去安排车了。   过了半分钟的样子,他把电话打了回来。   “老沈,你准备去哪儿?”司徒直截了当的问我:“不会一直都待在常德吧?”   我想了想,说:“湖北。”   “哎呀我......妈的.......真他妈奇了怪了.......怎么都往湖北跑啊.......”司徒神神叨叨的说着,语气很是疑惑:“老沈,你准备去湖北干什么?”   “办点事,现在不方便说,办完了再告诉你。”我笑道。   “行,那我也不问,你自己小心点就行。”司徒叹了口气:“这段时间往湖北跑的先生可不少,不光是旧教的人,还有你们这行的先生......真的让我有点不明白啊,你们是准备大决战了还是怎么的?”   听见这话,我不禁愣了一下。   这情况是几个意思??   旧教的人跟我们这行的人都在往湖北跑??他们去湖北干什么??   “老沈,你是不是知道内情啊?”司徒小心翼翼的问道:“不用告诉我你准备办什么事,你就跟我说说,那帮先生跑湖北是想干啥?”   “我也不知道啊!”我满头雾水的说:“你要是不说,我都不知道这情况,这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事?”   “昨天。”司徒说道:“从昨天下午开始,往湖北赶的先生就明显增多了,你们这行的泰山北斗都去了好几个,里面还有你的熟人呢!”   “谁?”我急忙问。   “活钟馗袁绍翁,湘西的易大喜神,还有闻人菩萨.......”   说着,司徒停顿了一下,试探着问我:“你知道闻人老前辈的那个朋友吗?”   “他朋友多了去了,我上哪儿知道去?”我无奈道。   司徒听我的语气有点迷,急忙提醒了一句:“就是那个姓左的!” 第三十一章 被人盯上了   姓左的?   我仔细回忆了一阵,确实如司徒所说,闻人菩萨好像是有个姓左的朋友。   “我这里关于他的资料很少.......”   司徒一边说着,一边像是在翻动纸张,我能听见那种哗啦哗啦的声音。   “听说这人的本事神乎其神,是个标准的出世高人,这次要是你见到他,可以帮我多了解了解,尽可能的八卦一点,到时候记住跟我说,我这里也好做点登记工作.......”   听见司徒的这番话,我一愣神,忍不住反问了一句:“你是拿我当居委会大妈使?”   “狗屁。”   司徒也乐了,大笑着说。   “你是居委会大爷,你媳妇才是居委会大妈呢!”   又嘻嘻哈哈的聊了一阵,司徒这才挂断了电话,说是有别的事要忙,如果我有什么麻烦,及时联系他就行,一般的问题他都能帮我解决。   不得不说啊,司徒这人确实有本事。   如果说普通人是某个地区的地头蛇,那么司徒就绝对是中国的地头蛇,我现在算是领教到司徒的厉害了。   刚挂断电话还不到两分钟,一辆崭新的小轿车就从街口那边开了过来,悬挂的牌照貌似还是湖南常德的。   开到路边停下,车上坐着的司机就瞟了我一眼,似乎是认识我,拉开车门就下了车,转身就往另外一条街走了出去。   车钥匙还插着,后车座上也放着一个鼓鼓囊囊的黑色小包,等我上车打开一看,里面全是崭新的现钞。   “你这朋友还挺有钱.......”白半闲看着包里这堆百元大钞,并没有眼睛发亮反应那么大,只是略显惊讶的感慨了一句。   估计白半闲也是见过钱的主儿,随意看了两眼,很主动的就坐上了驾驶席。   倒是六爷对这些钱挺感兴趣的,不停的打量着,啧啧有声的说:“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多现钞呢。”   “您要是喜欢,您就随身带着吧。”我笑道:“这些钱就是拿给咱们应急的,毕竟出门在外得有现金打点,要不然麻烦很多。”   “你那朋友对你不错。”六爷笑了笑:“本事也够大的,打个电话就能叫车过来接你,速度还这么快。”   “他是官家的人,但跟咱们算是站在统一战线的,这种小忙拿给他解决,基本上都不算什么大事。”   在这时候,白半闲已经将轿车启动,缓缓向着前方路口驶去。   “咱们撞车那事.......”白半闲试探着问道,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你那朋友能帮咱们解决吗?我们撞完车直接就跑了,应该没人逮咱们吧?”   “没事。”我笑道:“我那朋友的脑子好使,而且他对我的行踪也很感兴趣,估计现在都知道咱们撞车那事了,他会主动帮咱们解决的。”   “那就行。”白半闲笑道,表情也轻松了起来:“你那朋友还挺热心,在官家那帮人里,这种朋友可少见啊。”   我笑着点点头,把话题转开,没在司徒身上多说什么,直接跟白半闲他们聊起了湖北的局势。   “湖北那边已经乱了。”我说着,从兜里摸出来一包口香糖,那还是先前在路边买的,六爷看见我嚼得津津有味,也没客气,直接跟我要了一颗。   “湖北?”六爷一边嚼着口香糖,一边问我:“有人在那边闹事?”   六爷问这话的时候,我完全听不出半点紧张,似乎他早就料到了这一切,语气淡定得让人害怕。   “您事先就知道这事有变故?”我小心翼翼的问了句。   “不知道啊。”六爷一愣,很奇怪的看着我:“你怎么会这么问?”   “我看你这么淡定......还以为你都收到风声了.......”我嘀咕道。   “有啥可着急的?”六爷笑了起来,摆摆手,说话的语气跟吃饭喝茶一样简单:“谁闹事谁就得死,我们是去办事的,也不想掺和到麻烦里,但要是有人敢挡住咱们的路,我非得剁了他脑袋不可。”   六爷说话的语气还是老样子,笑嘻嘻的,跟说笑一样。   但我很清楚的知道,这老货要是说想剁人脑袋,那么就是真的打算要砍人的头了。   “湖北的局势有变?”白半闲有些紧张的问道。   “自打旧教崭露头角开始,整个内地都乱了,上一场大战发生在东三省,这一次应该是换到湖北了。”我叹了口气:“且不说旧教有多少人开始潜入湖北,就是咱们这一行的先生,也有大部分开始向湖北转移。”   听到这里,白半闲皱紧了眉,头也不回的问我:“领队扛旗的人是谁?”   “这个我不太清楚,反正能叫上名号的前辈有好几个,湘西的易大喜神,东北的活钟馗袁绍翁,还有闻人菩萨跟一个姓左的道士.......”   说着,我也皱起了眉,摇摇头说:“姓左的那个人我不太了解,听他们说好像挺强的,跟闻人菩萨是老朋友。”   “姓左?”白半闲一愣,很迷茫的看着我:“在咱们国内出名的那些先生里,有姓左的先生吗?”   就在这时,一直嚼着口香糖没说话的六爷,冷不丁的开了口。   “他确实挺厉害的。”六爷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有些凝重,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眼神说不上来的复杂:“我见过他,老爷也见过他......老爷对他的评价挺高。”   说到最后,六爷也没有继续说下去,似乎不太喜欢这个姓左的先生,摇了摇头就沉默了。   白半闲也知道现在不是闲聊的时候,不再吭声,一言不发的将车速提了起来,直奔湖北而去.......   闻人菩萨算是我的忘年交,能跟他认识,也是我的人生幸事之一。   我有难的时候他能想到过来帮我,这点我一直很感激他,也一直承他的情.......   但在这时候,他莫名其妙的从四九城跑到了湖北,看这意思还是跟着旧教人走的,我就算不想蹚这摊浑水,也必须进去踩两脚了。   在北方的争斗之中,闻人菩萨他们只能维持平局,想要多赢一步都很困难,由此可见双方的实力悬殊并不大,甚至我方还有点压不住他们。   可是无论怎么说,北方都是我们的主场,因为在山海关以北的地界,聚集了目前国内最顶尖的一批先生。   连他们在天子脚下借力都搞不定旧教,更何况是一路迁移,将战场拖到南方?   “先办事,后办人。”六爷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轻轻靠着车窗,看着窗外不断飞速掠过的景色,低声提醒道:“你的力量越大,你能办的人就越多,现在去搅和浑水有点冒险,容易得不偿失。”   “如果抛开这个因素呢?”我试探着问道。   六爷回头看了我一眼,没吭声。   “有熟人,不帮忙不行啊。”我挠了挠头,一脸苦恼的说:“如果情况能稳住,咱们就先办事,如果他们打起来了......六爷,你不介意多砍几个旧教的龟儿子吧?”   “有过手瘾的机会,我怎么可能介意呢?”六爷嘿嘿笑道。   在这时候,我们的车已经渐渐驶出了常德,道路两旁可以看见的行人也越来越少,但不知道为什么,就算我坐在车里,也一样能感觉到车外传来的目光。   就像是有许多人站在路边盯着我们,那种直勾勾犹如刮骨刀的目光......让人很不舒服。   “我怎么感觉心里毛毛的.......”白半闲开着车,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我都能看见他手臂上起的鸡皮疙瘩:“路上也没情况啊.......这是怎么回事........”   “有人跟着咱们。”六爷低声说着,右手已经握住了刀柄,把头靠着车窗,表情很是凝重,不断左右张望着:“但我看不见人影,应该是藏起来了。”   白半闲也有点紧张,忍不住问:“难道是旧教的人?”   六爷皱了皱眉,摇摇头,说。   “不像。” 第三十二章 又见何息公   那种被人直勾勾盯着的感觉,持续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差不多有两三个小时,之后才渐渐消失。   在这个过程中,我们这一车人想尽了所有办法,不管是前后左右的看,还是靠边停车下去找人,我们还是一样的找不到半个人影。   但这种情况是明显不可能发生的.......就算我跟白半闲是后生,是没什么经验的晚辈,可六爷呢??   别看他不是咱们这行的人,跟随湘江鬼多年,他懂的东西说不准比我还多。   “狗日的......到底是啥子东西.......”我咬着烟嘴,眉头紧皱的打量着四周:“那种感觉好像消失了.......”   “会不会是错觉?”白半闲也在犯嘀咕。   “不可能。”六爷摇摇头:“如果是错觉,那只会一两个人有,怎么可能一车人都有?”   其实六爷说的没错,就算不拿这点来说,那种无比真实的目光......也不可能是错觉。   那种莫名其妙的冲着我们而来的目光,根本就是飘忽不定的,我们完全摸不清它所在的具体位置,仿佛是在不停的移动变更位置那般。   之所以我们找了半天也没能找到那阵目光的“发源地”,也是因为如此。   “如果是敌人,他迟早也会冒头的。”我叹了口气:“到时候咱们再慢慢收拾他,妈的,让他跟咱玩神秘!”   此时,我们距离湖北也越来越近了,正在207国道上飞速疾驰着。   就在我们开始逐渐无视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时,后面忽然开过来了一辆灰色的面包车。   它完全没有超车的意思,先是提速开到我们屁股后面,之后就慢慢稳定了速度,不紧不慢的跟着我们。   这辆毫无预兆开上来的面包车,顿时就吸引了我们的目光,特别是六爷,想都不想就握住了刀柄,作势就要拉开车门往下跳。   “别。”   我一把拽住六爷,说话的语气都着急了起来,忙不迭的劝他:“车开得这么快,你跳下去都没机会站稳,非得摔死你不可。”   “老子刀枪不入还怕这个?”六爷反问道。   “问题是你站不稳啊,刚落地就得被我们甩开,那辆车跑得也不慢........”我犹豫了一下,往后扫了两眼,只感觉那辆车不像是之前遇见的那些旧教车辆,我感觉不到那种莫名其妙的危险,也察觉不到半点敌意。   好像就是一辆普普通通的车,仅此而已。   就在我犹豫了一会,准备叫白半闲靠边停车的时候,那辆面包车很突然的提起了速度,不紧不慢的绕开我们,从左侧超了上来。   在这个过程中,我们所有人都没敢放松警惕,特别是我跟六爷,我们俩都不用开车,所以目光一直都是跟着那辆面包车走的。   之前我们只能模糊看见车里坐着的司机,看不见车厢里的其他人,但在这个时候,一眼看过去都能很直观的看见车里的景象。   除开司机之外,车里只坐着两个人。   一个人坐在最靠后的位置,脑袋是仰着的,所以我看不清他长什么模样。   另外一个人则是坐在中间位置,还故意靠着车窗,抬起手冲我挥了挥,跟打招呼差不多。   他跟我挥手的动作,怎么看怎么亲切,就像是久别重逢的故友一般,满含着热情。   我操。   怎么是他?   “你认识?”六爷见我表情有些复杂,便稍微收起一点敌意,问我。   “老熟人了。”我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白半闲的肩膀:“哥们,靠边停一下。”   白半闲看了我一眼,有些担心的说:“我感觉那人不是什么好玩意儿,你自己小心点。”   说着,他也没犹豫,按照我的安排,小心翼翼的放慢车速,靠着右边停了下来。   看见我们停车了,那辆面包车也随之靠边停下。   我拉开车门,拿着苗刀从车里跳了下去,几步走到那辆面包车旁边,轻轻敲了敲车窗。   “有事吗?”我直截了当的问道。   坐在里面的人摇开车窗,笑眯眯的看着我:“小阎王,咱们可有一段时间没见了。”   “跟了我们一路......你总不能是来找我叙旧的吧?”   我皱着眉问道,看他那嬉皮笑脸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何息公,你到底想干什么?”   没错。   一路跟着我们的人,就是那个曾经跟我“共患难同生死”的何息公。   我是打破脑袋也想不到竟然是他一路跟着我们.......这段时间一直没听见他的消息.......我都以为这老东西是死了!   “小阎王,说话别这么不客气啊。”何息公哈哈大笑道,还冲我挤了挤眉毛,看他这表现,心情似乎很不错:“听自在师说,你让一个世外高人给救了,不会就是车里坐着的那个老头子吧?”   “你说话客气点。”我皱着眉说,倒不是想威胁他,主要还是为他好:“车里坐着的那位脾气可不好,你要是不客气,他就真得跟你不客气了。”   一听我这话,开车的司机跟坐在后面的张三,顿时对我怒目而视。   “你吓唬谁呢?”张三问我。   “你没被我收拾够是吧?”我反问他一句:“皮子又痒痒了?”   “你他妈.......”   张三骂着,拉开车门就要下来跟我玩命,但何息公却死死拽住了它,压根就不给它下车的机会。   “我不是来跟你叙旧的,说正事。”何息公说着,把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   “刚才我一直觉得有人在看我,还他妈是在四面八方看我.......”我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一直停留在何息公脸上:“是你吗?”   何息公点点头,倒是没有解释也没有辩解,笑呵呵的说:“就是想看看你们车里有几个人,我也没想到会在湖南遇见你们,这都是巧合啊。”   “你现在是准备去哪儿?”我问何息公。   “湖北。”何息公毫不掩饰的说道,又问我:“你的目的地也是湖北吧?”   我想了想,点点头,说,是。   “看样子湖北的消息已经散出去了........”何息公喃喃道,眉头也不动声色的皱了起来,似乎很是苦恼:“这下子可麻烦了,本来好好的一碗汤,现在都被搅和成了一锅臭稀饭,真不知道这消息是谁传出去的........”   “你们旧教去湖北到底想干啥?”我忍不住问了一句。   “拿东西。”何息公说着,似乎是有意隐瞒,说着话还稍微停顿了一下:“本来一开始是没几个人去的,但不知道是谁把消息传出去,搞得天南海北的先生都往这边赶过来了。”   听见何息公的这一番话,我稍微想了想,又问,你们是想去湖北的哪一片?   “神农架啊。”何息公说着,也笑了起来:“你们要去的地方不也是这儿吗?”   我操。   他们还真他妈要去神农架?!   难道旧教的人已经在山里找到那个远古者的古遗迹了??   “这次估计要打,官家人已经开始清场了。”何息公不动声色的说道:“你们这边扛旗的人是闻人菩萨他们,我们这边扛旗的是旧教老二。”   旧教老二?   “你说的是真仙翁贾仙人?”我忙不迭的问道。   “可不么。”何息公叹了口气:“别看他是一个人过来,这老东西是有底牌的,没点把握他确实不敢露面,现在敢抛头露面了,那就说明.......”   闻言,我长长的叹了口气,表情很是无奈:“这事不好办啊.......”   “我来见你,主要是想让你帮我个忙,那........”   “你们要去的那地方叫啥?”我问。   何息公说着,随手递了支烟给我,最后才给自己点上。   “陷天山。” 第三十三章 奇怪的要求   陷天山?   听见这个陌生的地名,我也不禁愣了两秒,想起六爷跟我说过的那些事,只发现这些情况互相都有一些关联.......   据六爷说,那些远古者遗留下来的遗迹,位于神农架中某座孤零零的山峰上。   那座山很高,但常年被浓雾笼罩,从外界看过去,只能看见雾蒙蒙的一片,根本看不见其他的东西。   只有亲自踏上那座山才能感受到......那种近乎于“天坠”的错觉。   站在山上往外看,很奇怪的是看不见半点雾气,头顶上方的天空则是被无限制的放大拉近,似乎是要坠落下来似的,那种难以描述的压迫感足以让绝大多数人吓个半死。   “你说的那地方......是啥样的?”我试探着问道。   “我也不清楚。”何息公摇摇头:“这名字我都是刚知道,是自在师跟我们说的,好像是神农架里某座山的名字吧。”   我嗯了一声,没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结,转而问他:“你想让我帮忙?帮你什么?”   何息公没说话,上下打量了我几眼,笑容变得诡异了起来。   “把我打成重伤,有问题吗?”   我一愣,觉得自己是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何息公嘿嘿笑着,从车里走了下来,看着我的眼神越发兴奋。   “我想让你把我打成重伤,搞定了,就算你帮我的忙,搞不定.......”何息公叹了口气:“那这事就没完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一愣一愣的看着何息公,只觉得有点摸不清这老货的套路。   我跟何息公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过面了,这冷不丁的一见面,张嘴就让我把他打成重伤,这不是开玩笑吗?   无论我怎么想,我的直觉都在提醒我,这老东西肯定有阴谋,绝对没安好心。   什么叫黄鼠狼给鸡拜年?这不就是么!   “咱们俩是什么关系,这个我不用说你也清楚,你知道我的秘密,也知道我想干什么......”何息公说着,不断搓动着手掌,脸上的表情越发兴奋:“说白了,我需要一个不去陷天山的理由,你应该懂我。”   “你不想去陷天山?”我愣了一下,随后就皱起了眉,看着何息公问他:“你是想在这个节骨眼上避战?”   “对。”何息公点点头:“我算是看明白了,只要没有自在师去镇场子,旧教跟你们这帮人打起来,谁都赢不了,这是一个两败俱输的死局。”   听见何息公的这番话,我感觉有点头疼。   这老东西看事还挺透彻,但他怎么就没想过......这么大的局,自在师又怎么会不去参加呢?   就算自在师本人不去,他肯定也有自己的部署,以保住自己的成功率。   别忘了,那地方可是有远古者遗迹啊,对普通先生而言,那都是处在神话里的东西,谁也不会当真,但在我们这些知道内情的人眼里,那就是一个兵家必争之地。   所以说自在师不会容忍旧教的失败,而且说白了,旧教是输是赢无所谓,哪怕是拼到最后一个人都死光了,他也不一定会在乎。   他的目标很明确,就是山里的那片古遗迹。   “这不光是死局那么简单。”我叹了口气:“你选择退出,这点很明智。”   “可不是吗!”何息公唉声叹气的说:“自在师心里憋着事呢,我能看出来,他有自己的计划跟盘算,我要是去了就会变成一颗棋子,是死是活可说不定。”   “行啊,那你站着别动,我砍你两刀算了。”   我笑了笑,右手握住刀柄,缓缓将苗刀抽了出来。   在这个过程中,何息公的目光一直在苗刀上打着转,眉头也不动声色的皱了两下,眼神渐渐凝重了起来。   “开玩笑呢?”   何息公问我的时候,表情都有些难看:“你要拿这玩意儿砍我?”   “废话。”我没好气的说道:“是你让我把你弄成重伤的,现在又要后悔是吧?”   “你当我眼瞎呢?”何息公骂骂咧咧的说着,狠狠的一跺脚:“这他妈是煞器,你砍我一刀还能伤着我魂魄,肉身好恢复,过段时间就能修养回来,但魂魄很难啊.......要不你换个兵器??”   话音一落,何息公也忍不住好奇,仔细看了看我手里的苗刀,问我:“上次我跟你见面的时候,你用的还是棺材钉吧?自在师他们在东北遇见你的时候,你是不是还在用那玩意儿?现在怎么变成刀了?”   “老何,你到底让不让我砍?不让我砍我可就走了!”我有些不耐烦了,回头一看,白半闲跟六爷就跟看戏似的,一人叼着一支烟,嬉皮笑脸的看着我这边。   何息公犹豫不决的看着我,表情也有些纠结。   “要不是看在咱们俩关系还行,我都懒得帮你!”我没好气的白了何息公一眼,但心里却在暗爽。   心情烦闷的时候,有个你平常看得不太顺眼的人,免费送上门来让你砍,而且还是随随便便的砍,用不着负任何责任,这还不得爽飞了?   说着这话,我还往何息公他们的车里瞟了一眼。   “做戏得做全套,你本事这么大都让我砍了,你车里那俩总不能毫发无损吧?”   听见我这番话,何息公倒是没说什么,坐在车里的张三却忍不住开了口。   “你就是想弄死我们呗?”张三怪笑着,扶着车窗,慢慢走了下来。   它跟我说话的时候,眼神是跃跃欲试的:“临死之前我们怎么也得挣扎一下,要不然这出戏太假了,收拾我们这么多人,你也不可能全身而退,你说呢?”   我笑了笑,没吭声。   这时候,开车的司机拉开门走了下来,一脸无奈的看着我们。   “那就打一场吧。”司机叹道:“只用肉身打,别玩那些行里的手段,到最后你再给我们身上弄点降气,回去也好蒙混过关。”   这个司机看着确实脸生,以前从没见过他,但不得不说的是,他给我的感觉比何息公他们要好。   怎么说呢.......我感觉他没那么多花花肠子.......看着就属于那种比较老实的.......   “你上来干什么?”张三没好气的问道。   司机摇了摇头没说话,几步走到我面前,指了指自己的脸。   “下手狠点,能把我打晕最好,我.......”   没等他把话说完,我按照他的要求,抬手一拳砸在了他的鼻梁上。   由于他给我的印象不错,所以我是悠着力气的,没有下死手,但这时候我使出的力度也足以打晕普通人了.......他怎么没倒下??   “差一点。”司机笑了笑,擦了擦鼻子里流出来的血液,表情还是那么老实:“你再使点劲吧,要不然我晕不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诚恳,不像是在挑衅。   如果换个人,比如张三,它跟我这么说话,我早就一刀劈过去了。   “行。”我点点头:“那你可得受苦了兄弟。”   我说着,牟足了劲,几乎使出了八成力气砸在了这个司机脸上。   这一次他没能稳住身子,直接倒着飞了出去,砸在车门上,之后才落地。   “还差点啊.......”   他的声音依旧响了起来,躺在地上,他摸了摸自己凹陷的鼻梁骨,忽然笑了起来。   “看来你有点瞧不起我。”   司机说着,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直勾勾的看着我。   那种眼神很是平静,没有受伤之后的痛苦,也没有半点愤怒。   他说完那句话就不再吭声,一言不发的走到车后面,打开后备箱,拿出来了一根似是黄铜铸造的棍子。   这根铜棍应该是他的兵器吧?   我琢磨着,还没等我看清楚那根铜棍的细节,只听忽的一声,那司机已经跑到了我左边,距离我不过两米。   不给我反应的机会,他已经抬起手,横着用铜棍抽了过来。   “妈的!!你敢小瞧我?!!” 第三十四章 大生,张三   无论我再怎么想,也想不到这个看着老实巴交的司机会拿棍子抡我。   那根铜棍至少有小孩拳头粗细,普通人别说是拿着抡了,就是想拿稳都很困难,除非手掌比正常人的规格大上两号,要不然没戏。   “砰!”   随着一声金属碰撞的脆响,那根铜棍被我用苗刀的刀身挡了下来,说实话,这是我下意识的动作,不是苗刀操控我才出现的动作。   不管怎么看,那根铜棍都不像是凡物,我可不想拿刀刃去跟它硬碰硬.......   “手劲不小。”我笑道,但也只是表情轻松,心里都是绷着的。   我操。   这人的力气绝对比我想象的要大,几乎可以赶上常龙象那个怪物了,再加上这根沉甸甸似有上百斤的棍子.......   一棍子抡过来,我两只手的虎口都被震裂了。   幸亏我反应及时,没有双手握着刀柄,而是一只手握着刀柄,一只手呈掌状,紧紧的贴靠在刀身侧面往外顶着。   不这么做,那一棍子能直接把苗刀砸歪,因为我压根就顶不住那突然袭来的力量。   “想让我晕过去,你就使点劲,别这么.......”   还不等这司机把话说完,张三毫无预兆的就冲了过来,而且还特意绕到我背后,手里拿着一把类似于匕首的东西,连犹豫的意思都没,直接往我后心口就扎了过来。   光是用感觉都能感觉出来,张三这个龟儿子已经忍我很久了,拿东西扎我也是下了死手,压根就没有留情的意思。   既然它不留情,那我也就没必要心慈手软了。   在它还没扎到我的时候,司机手里的铜棍已经开始往下压了,他在不断的发力压制我,这点我看得很明白。   但不可否认的是,这司机的动作有点笨拙,我抬手往外一抽,斜了一些角度,很轻松的就将苗刀抽了回来,在这个过程中,司机为了躲避刀刃,只能往后退了一步。   也就是在这瞬间,张三用来扎我后心口的匕首,被我拦腰砍成了两截。   就在我想要顺势给张三开膛破肚的时候,司机手里的铜棍又砸了下来。   这次轮到我躲了,只能咬着牙收手,往旁边闪躲了几步。   他的力量不足以杀掉我,但想要短时间内让我失去战斗力,这点还是能做到的。   一次性砸断我的手,我的战斗力必然会受到影响,要是两只手都断了,那我就没机会玩刀了,只能用脚踹。   “欺负人啊?”白半闲说着,把车门拉开走了下来,看他那表情,很明显就是不乐意了:“两个打一个,你们算什么好汉?”   这时,六爷一把拽住了白半闲,嬉皮笑脸的将他拽回车上坐着。   “别管闲事。”六爷笑道:“小沈有把握,咱们用不着插手,要是他打不过了,我再上去帮忙,那也用不着你。”   话音一落,六爷哈哈大笑了起来,拍了拍白半闲的肩膀。   “你不适合跟人打架,玩阴的还行,跟人动手,你小子差远了!”   要是别人说这话,估计白半闲得急眼,但这一番话是从六爷嘴里出来的,所以他只敢偷偷翻个白眼,也不敢反驳什么。   “嘭!!嘭!!!”   司机是唯一一个跟我正面对战的人,他跟人动手的风格很硬,很像是方时良那种,浑身上下都透着不怕死的精神。   与此同时,张三就要猥琐许多了,不断的绕后,不断的找机会偷袭我。   刚被我砍断一把匕首,之后又拿出了另外一根武器......有点像是我原来使用的棺材钉,只是要粗一些,更像是凿子。   无论我怎么看都觉得它有别的心思,压根就不想顺着何息公的方案走,完全就是奔着弄死我来的。   “别逼我啊!”我死死咬着牙,一边躲闪着被司机挥舞过来的铜棍,一边还得注意张三的动向,实在是被弄得有点头疼了:“再这么逼我,我可要下死手了!”   无论我再怎么烦他们,我心里多少都有个度,不可能真的把他们俩给弄死。   但要是再这么打下去.......我不下死手就得被他们弄死,我还能怎么办?!   “妈的!”   见他们俩谁都没有停手,何息公也没有上来劝阻,我也忍不住脾气,尽全力催促着肉身蛊在体内的运行速度,不断修复着迅速流失的体力.......   又是嘭的一声闷响,司机手里的铜棍再一次砸了下来,不过这次我没躲闪,硬生生的用右肩扛了下来,而在那瞬间,我手里的苗刀也竖着劈了上去,毫无阻碍的在司机肚子上开了一条口子。   伤口挺深的,几乎都能看见他肚子里的肠子。   而在这时,张三也拿那把凿子扎了下来,准确无误的从我后背捅入,直接插进了我的心脏里。   我的第一反应是咬着牙,心里直叫疼。   第二反应才是握着苗刀往外跑,尽最快的速度跟他们俩拉开了距离。   右肩已经被那司机用铜棍砸凹了,如果我没猜错,里面的骨头也碎了不少,能劈出那一刀已经是极限,现在这只手也使不上劲了。   至于张三扎我那一下,除了疼之外,基本没对我造成影响。   估计也是这时候张三才看明白。   如果没有把握一击必杀,那就一定要选择好攻击的部位,照着普通人眼里的“死穴”下手是没用的,对付我最好的办法就是制住我。   要么攻击手脚,要么攻击眼睛等等。   “你......”那司机颤抖着,紧紧捂住了腹部的伤口,很勉强的没让那些肠子掉出来,但还是捂不住血,那股扑鼻而来的血腥味特别提神。   “你们逼我的.......”我咬着牙说:“都叫你们别逼我了......你们他妈的就是不信!”   司机没再说什么,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跟肚子疼似的,捂着肚子不停的抽搐着,嘴里也在往外冒血沫子。   “大生,你先挺住!”张三怒吼道,看着我的时候,眼里的杀意都快溢出来了:“老子先解决这个王八蛋再来帮你处理伤口!”   张三本来就属于那种容易冲动的人,现在看见朋友受伤了,还是伤在我手里,让我给开膛破肚了.......它能保持理智那才有鬼了!   看见它三步并作两步的冲了上来,我也不闪不避,单手操刀,直接迎了上去。   噗的一声,刀尖从张三的腹部穿了进去,几乎还不到一秒就从后背穿了出来。   我死死盯着张三,冷笑着正要往上抬刀,打算就此把张三的肚子给剖开,但我发现自己再怎么使劲,苗刀也无法移动分毫。   “行了。”何息公说着,双手死死按压着我的手臂,满脸无奈的看着我:“它本来就不是活人,你拿这刀剖它的肚子,跟直接杀了它没什么区别。”   我没吭声,寸步不让的跟何息公对视着。   “我让你帮忙,但你别帮过了啊.......”何息公苦笑着说:“饶它一命,别玩得这么绝。”   “既然我帮你了,你能帮我什么?”我没有打算罢休,反问了一句。   何息公想了想,说,我能帮你调兵遣将。   一听这话,我不禁愣了愣,问:“调兵遣将?”   “废话。”何息公无奈的摇摇头:“如果没有我把消息散出去,你觉得闻人菩萨他们能这么快跟上我们的人吗?”   “我操!?”   我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何息公:“你这是真准备当二五仔了??你不会是双向间谍吧??”   “各取所需而已,谈不上什么间谍。”何息公叹道:“我不想看见你们赢,也不想看见你们输,我想看见的是平衡,你应该清楚。”   我点点头,然后看了看被我握在手里的苗刀,头也不抬的问张三。   “服了吗?”   张三冷笑着没说话,但疼得已经开始打哆嗦了。   “行了行了,它服了,到我了,赶紧砍我。”   何息公着急忙慌的催促着,把我手腕往外一推,示意让我把刀收回来。   但就在刀身离开张三肚子的瞬间,张三的右手已经举了起来,直接把手里的凿子插进了我眼眶里。   “服你祖宗!!” 第三十五章 一刀   被凿穿眼眶的时候,我几乎是下意识的,直接往前一顶,把苗刀又捅了过去。   在这个过程中,我只是用右手握住刀柄,另外一只手则是握住了插在眼眶里的凿子,咬着牙拔了出来,使劲甩到了路边的灌木丛里。   受伤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东西了,完全就是一片黑,我只能凭借着另外一只眼睛去看......   何息公似乎想控制住局面,一只手拽着张三往后退,很快就让它从苗刀“手里”脱了身,另外一只手则拽着那个名叫大生的司机。   不得不说,那司机挺耐揍的,被我放倒之后也就是缓了一会,现在看见张三受伤了,二话不说就往我这里跑,看那意思是想跟我同归于尽。   “六爷你撒手!!你不帮我帮!!”白半闲在车里吼了起来,每一个字都透着发自内心的愤怒,似乎是真的急眼了,使劲推着六爷的手,想从车里下来帮我。   但六爷是什么人?   那老货可是连剁了我几十次的经验主义者,看见我只是被插穿了眼眶,自然不会着急,依旧是笑眯眯的拽着白半闲,说不急不急,他那边还能闹得住。   “老白,你别过来。”我抬起苗刀,冲着白半闲他们挥了挥手,表示自己没事:“我能解决他们,你安生歇着,一会就搞定。”   说着,我使劲眨了眨眼,感觉还是疼得厉害。   “姓何的......你是故意来找麻烦的吧??”   我捂着受伤的眼睛,硬挤出了一丝笑容,问何息公:“说是让我帮忙,现在就废我一只眼睛,你是几个意思啊?”   何息公脸上的表情也很难看,估计他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先是跟我道了歉,连着说了几次对不起,之后就拽着张三往后退了几步,似乎是想拉开张三跟我的距离。   “如果我是个普通人......这一凿子下去我肯定得瞎.......”我笑了笑,感觉眼眶里流出来的血渐渐止住了,便放下手,用双手握着刀柄:“张三下手太狠了......我不能就这么放它.......”   “小沈!小阎王!这他妈都是误会!我绝对不是针对你!也不想自找麻烦!”何息公着急忙慌的说道:“你应该知道我的立场!!刚才是张三脑子一懵所以.......”   “从头到尾,我处处留手,如果我想废了它,它也活不到现在。”   我说到这里,忍不住叹了口气,看着那个不断挣扎着要向我冲过来的张三,只觉得心中的愤怒在逐渐减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奈。   妈的。   麻烦的人。   做了它算了。   或许是感觉到我情绪的变化了,何息公顿时就变得更加紧张,火急火燎的说:“小阎王,这次的事真是个误会,我给你道个歉行吗?”   我想了想,反问道:“你让我一刀剁了张三,我再给你道个歉,你看行吗?”   不用何息公回答我就知道答案。   他觉得吧,不行。   “咱们之间是合作关系,你不欠我的,我也不欠你的,无论你想做什么,我能帮你的都会帮你,就像是这一次.......”我笑了笑,发自肺腑的说道:“你看看,如果张三死在我手上,这场戏是不是就变得更真了?”   何息公咬着牙没吭声,看他脸上的表情,已经沉重得都难以形容了,估计他也知道自己到了一个两难的境地。   为了跟我合作抛弃张三?   这不可能,因为张三跟他的关系,再加上他为人处世的方式,这些都注定他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如果他真的要走这一步,估计我都会觉得自己看错人了。   那要是为了张三跟我翻脸?   这倒是有可能,不过等他走到这一步,有些事的变化......可能就不能如他所愿了。   “它伤了你一只眼睛,我还你两只眼睛。”   何息公说着,松开了张三跟大生,然后瞪了他们俩一眼,似乎是在警告他们别上来。   在这之后,何息公就转身走到我面前,高举着双手,表示自己不会还手也不会反抗,直勾勾的盯着我问道:“你一只换我两只,怎么算你也不亏。”   “没看出来啊老何,你还挺重感情。”我笑道:“你为啥子不让张三来跟我换?我跟它的矛盾,跟你这个局外人有屁的关系?”   “你这把刀是煞器,就刚才那两下,已经让张三受不住了。”何息公叹道,也没有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坦坦荡荡的说:“你再给它两刀,它的眼睛可就没办法养回来了,我勉强能养回来,只是需要花点时间罢了。”   话音一落,何息公看着我,很认真的问:“一只眼换我两只眼,行不行?”   “我怎么觉得这生意有点亏呢.......”我叹了口气,也没答应,也没否定。   就在何息公又要开口劝我的时候,苗刀已经被我抬了起来,刀尖直冲着何息公的右眼扎了过去。   在这个过程中,何息公一动不动的站着,别说是躲闪了,连眨眼的动作都没有,就那么很淡定的看着我,想要借此来给张三还债。   最终我这一刀还是没能扎下去。   倒不是什么英雄惜英雄......应该是觉得没必要吧?   “动手吧。”何息公笑道,看着距离他眼球不过一公分,甚至连一公分都不到的刀尖,眼皮子都不眨一下:“我又死不了,你放心的扎,就当是给你出出气了。”   我没吭声,一言不发的看着何息公,沉默了一阵,这才把苗刀收回来。   “带着张三回去吧。”   说这,我捡起地上的刀鞘,用衣角擦拭了几下刀身,便将苗刀收了进去,头也不抬的跟何息公说:“这次算我让它,再有下一次,我不会留情。”   听见我这么说,何息公显得很是兴奋,脸上顿时就堆满了笑容,连声道谢。   而站在不远处,先前差点就冲上来救何息公的张三大生,也表现得有些诧异,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收手。   “你不动手我也不好交差啊。”何息公笑着说道:“来,我随便让你捅一刀,算是你帮我忙行不?”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坐在车里一直看戏的六爷就坐不住了,忽然拉开车门跳了下来,嬉皮笑脸的冲我们走来。   “沈小哥估计是没有动手的欲望了,但是我有啊,要不然咱俩试试手?”六爷问道。   六爷只是看着憨,实际上他精着呢。   说他会察言观色可能有些不恰当,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很有眼色,一看我脸上的表情就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   现在我确实没有跟人动手的心思了,说白就是疲了。   但比起我,六爷可不一样啊!   他这人最大的爱好就是砍人脑袋,现在有人送上门来让砍,他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抓住时机就得上!   “你?”何息公一皱眉:“你是谁?”   “我师父。”   说着,我笑了笑,提着苗刀走了回去,头也不回的说。   “我就是让他带出来的,你说他是谁?”   “别瞎说啊!我们俩可不是师徒关系!就是随便教你两手而已.......”六爷说这话的时候,很明显是在笑,似乎是觉得我这么介绍他挺合适,给足他面子了。   “行,那咱们俩就试.......”   还不等何息公把话说完,我只听见身后传来了噌的一声。   那是六爷拔刀的声音。   几乎是在下一秒,我就听见六爷将刀收回鞘里的声响了。   “心满意足了吧?”   六爷问这话的时候还是在笑,那种诚恳又老实的语气,很难让人反感。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何息公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不是因为害怕,应该是因为疼痛。   等我回头看去的时候,何息公已经变成了血人,衣服裤子都让血液给浸透了。   一条细长的伤口,从腹部起始,一直延伸到了何息公的喉结下方.......   “我就是个耍猴的。”六爷笑道,指了指自己背上的金丝猴。 第三十六章 传言   何息公已经失去战斗能力了,这点任谁都能看出来。   那条细长如同缝隙的伤口,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泄走了他大半的气,脸色已如死人般苍白,说话的声调都变得细不可闻。   没错,仅仅是一刀。   如果让我用苗刀去砍何息公,就算他不躲闪,我一刀砍下去也很难砍出这么标准的伤口来。   垂直的一条直线,深度似乎也是一致的.......像是六爷这种玩刀的水准,我短时间内应该很难达到,说不服那肯定是假的。   “你就是个耍猴的?”何息公苦笑着,也没有生气的反应,一屁股坐在地上,死死捂住了胸腹这两个要害:“你不会拿我当猴儿耍吧?”   “那不能。”六爷摇摇头:“你受我一刀没死,你就不能是猴儿。”   说着,六爷也显得有些无奈,深深的叹了口气。   “你们这种先生最难对付,所以我一直习惯于先发制人,刚才算是我偷袭,赢了也不光彩,你用不着多想。”六爷说到这里,也转身向我们这里走了回来:“我这一次算是帮你的忙,要是以后还想打,我给你还手的机会,咱们光明正大的斗一次试试。”   “行啊,那我等着.......”何息公笑着,仰头躺在地上,似乎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那般,连坐都坐不起来:“不对......是你等着!!”   这时候,六爷已经跳回车里,跟我肩并肩的坐着了,脸上笑嘻嘻的,跟之前的笑容不太一样,有点像是小孩恶作剧成功的表情。   “这老东西心眼够小的,估计是记恨上我了。”六爷笑道:“但不得不说啊,刚才我那一刀劈得真他娘的爽!”   “你下手够黑的。”我苦笑道,摇了摇头:“眨个眼的工夫就给人开膛破腹了,连点反应的机会都不给。”   “给个屁。”六爷没好气的骂道:“要是放在原来,他还得谢谢我呢,你自己想,要是我出刀不够快,那些被我砍了脑袋的人得多疼?估计他们一时半会都断不了气!”   “力度大点不就行了么,砍人脑袋要速度有啥用,你都用不着偷袭,大大方方的一刀下去什么都结了。”   “你懂个屁!”   就在我跟六爷说说笑笑的时候,张三跟大生已经跑到了何息公身边,手忙脚乱的给他包扎着伤口。   看见这一幕,我想了想,忽然开口喊了一声:“张三!”   听见我开口叫自己,张三稍微迟疑了一下,之后才抬起头往我这边看着。   “咱们两清了。”我说道,眉头皱得很紧,表情无比的认真:“下一次你别玩得这么绝,要不然......”   不等我把话说完,张三又将头低了下去,骂骂咧咧的说:“妈的我知道!咱们两清了!以后老子再也不会阴你了!”   得到这个答案,我点点头,也没有咄咄逼人的再威胁它什么。   “走吧,去湖北。”   我一边跟白半闲说着话,一边使劲揉了揉眼睛,心里也在嘀咕。   张三那王八蛋下手够狠的,也不知道它用的是什么法器,搞得我到现在还没恢复过来,眼睛只是比刚才好受一些,但视觉能力还是在丧失的状态之中。   这时候,白半闲发动了汽车,不紧不慢的沿着路边开了出去。   等车速渐渐提了起来,白半闲这才抽出空来,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   “老沈,你的肉身好像不大对劲.......跟我们不一样?”   “差不多吧。”我笑道,捂着受伤的眼睛,不断催促着肉身蛊尽快运行。   比这更重的伤我也受过,但我还是一样讨厌这种失去视觉能力的状态,感觉看东西都没有原来清楚了,这是我最难接受的。   “看样子那些传闻不是空穴来风啊......”   听见白半闲这冷不丁冒出来的话,我也不禁有些好奇,便问他是什么传闻?   “关于你的。”   “我?”   “对,关于你。”白半闲笑道:“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说你练了一门邪法,走的是邪路,自身都脱离了肉体凡胎的范畴,近乎于冤孽.......”   “屁的邪法。”我笑了笑,也没觉得生气,只觉得那些在背后嚼舌头传是非的人......太他娘的傻逼了!   看见我的肉身跟正常人不一样,就说我练了邪法?   那要是看见有人得道成仙了,还不得说他入了魔,靠的是邪门歪道才走到这一步?   但我还真有点好奇......最开始这些传言都是谁传出去的?   总得有个带头的吧?   “你不用想了,我也不知道是谁传的,反正大江南北的先生有很多都知道这事,就是这段时间传出来的。”白半闲耸了耸肩说道。   听见这话,我心里也不禁犯起嘀咕,难不成是我在东北的所作所为让人传出去了?   那也不应该啊......我记得自己受伤的时候外人还在树林里迷着路呢.......更何况他们也算是我的盟友,没有直接的矛盾关系,不可能把我的事这么传出去。   “狗日的,肯定又是那帮旧教的龟儿子!”我一拍大腿,哭笑不得的说:“这帮狗东西又开始跟我玩心理战了,这是想让我众叛亲离啊。”   “众叛亲离?”白半闲一愣:“应该还不至于吧?”   “起码现在已经闹得人心惶惶了。”我摇了摇头:“挑拨离间是其一,其二就是让人对我产生怀疑,倒不是让他们直接跟我开干.......在一场战争里,总是需要有人指挥的,对吧?”   一听我忽然转开了话题,白半闲也有些愣,像是没明白似的,迷迷糊糊的点点头。   “我比大部分人都了解旧教,我知道他们想干什么,也知道他们的弱点在哪儿,在东北那一次死战里,我就是指挥员。”   我说到这里,白半闲也明白过来了,眉头皱得很紧,表情说不上来的难看。   “有人说我练了邪法,肯定也会有人信,就像是你.......”我说着,直勾勾的看着白半闲,很认真的问他:“抛开六爷的因素不谈,你跟我见面,让你毫无顾忌的听我指挥,老白,你能办到吗?”   白半闲不吭声了。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我深深的叹了口气,感觉这事变得有些麻烦了,比东北那事还麻烦得多:“只要有一个人动摇,很多关乎全盘的计划就有可能出现漏洞,无论是谁,只要是参与进来的活人,都是一个不稳定的因素,更何况还是一个动摇的不稳定因素.......”   “有人会给你正名的。”白半闲说道。   “我知道,但也难免会有人多想,人心是最复杂的,一直都是如此......”   我往后一靠,感觉受伤的眼睛能渐渐看见光了,心里也不禁松了口气。   “靠别人正名不如靠自己,我得让那些怀疑我的人......欠我一个人情。”   “你的意思是?”白半闲一愣。   “咱们去湖北别露面,等到了关键时刻,再出手帮他们一把。”我笑道:“在生死攸关的时候能帮他们的人,在他们眼里都是好人,不是吗?”   听见我这番话,白半闲也不再多问,应该彻底明白我的盘算了。   六爷从头到尾都没吭声,嬉皮笑脸的坐在旁边听着,完全就是一个如同空气般的听众。   直到这时候他才开口。   “咱们还有多久能到湖北?”   “很快。”白半闲说着,打了个哈欠,似乎也是困得不行,揉了揉眼睛说:“你们俩先睡一觉吧,睡醒了差不多就到了,进了市区我得歇歇,都快熬不住了......。”   “行。”   六爷点点头,表情也变得兴奋了起来,不断抚摸着鬼头刀的刀柄,似乎是看见了那一个个即将出现的敌人,眼睛都在发光。   “快到了就行......这次咱们可得好好玩玩!” 第三十七章 倒栽葱   进入湖北省之后,我看白半闲实在熬不住,便将他换了下来,小心翼翼的往最终目的地开去。   路上所见的标识是有指路的作用,最重要的还是白半闲拿来的那张地图。   在六爷的帮助下,确定目的地的位置之后,按照地图指示,基本都能轻轻松松的过去,反正我是没迷路,走的还是最短最好走的一条路线。   六爷跟白半闲都睡着了。   听着他们俩的呼噜声,我开着车,心里也平静得不行,陷入了一种很奇怪的......类似于冥想的状态。   许多事都在我眼前浮现,但它们都是半透明的,我能看清楚前方的道路,只是它们不断的围绕着我,不断的盘旋着,仿佛是害怕我会忘掉它们一般,接连不断的叮嘱着我。   旧教不是善茬......哪怕自在师不露面我们也没有必胜的把握.......他在湘江鬼手里吃过亏.......肯定是变成惊弓之鸟了........   如果他是一个莽夫,那么我大可不必担心,可是看他一直以来的表现......这老货精着呢!   能把湖北的局势搅得一团糟......而且在这个过程中,他们旧教并没有在湖北本地闹事,却把国内不少先生都吸引了过......自在师肯定有阴谋......   他究竟想干什么??   陷天山,远古者......如果他也想得到那个遗迹里的力量......那就没必要把声势搞得这么大啊!   “快到了。”   六爷说这话的声音很轻,但不知道为什么,在我听来,简直就跟凭空炸响的闷雷一样,忽然将我从那种冥想的状态里拉扯了回来。   白半闲也让六爷给叫醒了,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左右看了看。   “这一觉睡得挺长啊......天都黑了.......”白半闲嘀咕着,又问我一句:“老沈,咱们现在到哪儿了?”   “应该不远了。”我说着,低头扫了一眼地图,笑道:“按照这个速度,估计还有一两个小时吧。”   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应该就是在前往目的地的某条山道之中。   说实话,这里看着也不算太过荒凉,虽然这一条路有些破烂,纯粹就是烂泥路,但不可否认的是这比真正的山路好走多了,起码还算平坦。   “好像有点不对劲啊。”六爷靠着车窗,一脸疑惑,不断打量着外面的路:“上一次我来这里......感觉没这么压抑.......有什么东西变了.......”   “是有点压抑......路上也看不见人......”白半闲嘀咕着,忽然拍了一下大腿,似乎是想起来了什么:“不会又是旧教要偷袭咱们吧?!”   “怎么说?”我忙不迭的问道,心里也不禁犯起了嘀咕,难不成是白半闲发现什么了?   在这时候,白半闲也摆出了一副认真的样子,说起话来也头头是道,一点点跟我们分析了起来。   “之前咱们遇见袭击的时候,路都让旧教的人封死了,而且气氛也诡异得不行,跟现在很像啊!”   “再说了,除了旧教那帮王八蛋,还有谁会封路?”   白半闲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车后空荡荡的路面:“看见没,从头到尾咱都没遇见车,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这倒是。”六爷皱了皱眉,似乎挺认同白半闲的观点:“那帮瘪犊子出现,必然要封咱们前后的路,他们好像是习惯了,就喜欢在大街上把路封了堵咱们!”   “不一定。”   我说着,开车的速度也放慢了一些,仔细观察了一下四周的情况。   不得不说,这片山道给人的感觉确实很压抑,但我却感觉不到那种由人散发出来的敌意......   仔细研究了一阵,我发现这里给我的危险感并没有那么强烈。   “这里本来就偏僻,不见来往的车也很正常。”我笑道:“再说了,有偷袭也不怕,只要不是自在师过来,其他的人不足为虑,打不过咱们肯定也跑得过。”   “对!”六爷点点头:“这地方本来就人烟稀少,还真不一定是旧教来堵咱们......他娘的,都怪他们迷惑住我了。”   说着,六爷也显得有些愤怒,骂骂咧咧的说:“连着被他们在公路上堵了两次,我都怀疑这些公路都是旧教开的,说封就封,还有没有王法了!”   “可能在他们眼里.....他们就是王法.......”   我笑呵呵的说道,只感觉越往山里走,这条山道就越是崎岖。   要不是我开车的速度比较慢,就前面遇见的那几个大坑非得把我们抖出去不可。   “六爷,你原来进山的时候路就这么难走?”我忍不住问了一句,原本就够慢的速度,现在又被我放慢了不少。   “没有啊.......”六爷嘀咕着,说起这话的时候也是满脸的疑惑:“虽然这条路都是烂泥,但上次我来的时候路都是平的,就算遇见雨天,也不可能这么难走,我都纳闷那些坑是怎么来的.......”   这时,只见前方又出现了一个直径约半米的大坑,我干脆不绕过去,直接在大坑的正前方停了下来。   六爷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在停车的瞬间,他拉开车门就蹦了下去,几步走到坑前,往里看了看。   在车灯的照射下,六爷脸上的表情有些阴晴不定,也不知道看见了什么,那种莫名其妙的表情有些复杂。   像是好奇,又像是凝重。   “咋了六爷?”我靠着车窗,好奇的问了句:“你看见啥了?”   六爷咧了咧嘴,忽然笑了起来。   “你来看看就知道了。”   听见这话,不光是我好奇,连白半闲也是如此,打着哈欠就跟着我下了车,几步走到坑前看了看。   等我们看清楚坑里的东西,六爷也蹲了下去,把鬼头刀抽出来,用刀尖戳了戳。   “看着应该死很久了......但怎么没味儿呢.......”六爷嘀咕道。   坑里藏着的不是别的东西,就是一具呈“倒栽葱”样式的死尸。   这具死尸是男性,年龄应该在中年左右,从他小腿的皮肤状态就能看出来,应该不是老人,但年纪也不算小。   他的皮肤颜色已经跟正常人不太一样了,跟刚死不久的人也不一样,所以六爷才会这么纳闷。   像是这样的死尸,死亡时间至少是在半天前,甚至是一天前.......   既然都死了这么久,身子上理应有一些味道,也就是所谓的尸臭,可它身上却没有出现这种状况.......   别说是尸臭了,连正常人该有的体味都没,完完全全就是一个毫无气味的存在。   这种情况我还是第一次遇见!   “谁啊这是.......”六爷嘀咕着,把刀放在一边,伸手下去拽了拽死尸的裤腿,也不嫌脏,还用手指戳了戳它的小腿:“尸首都硬成这样了,竟然还是没味儿.......”   “拽出来看看呗。”我笑道。   我这句话就是说给六爷听的,也算是自己主动往后退了一步,把这个大包袱丢到了六爷手里。   反正他的手都脏了,也就不在乎别的,拽个尸首也就是顺顺手的事,让我们来......说实话我心里还是有点膈应的。   它要是个冤孽,那我没话说,要是普通人的尸体......没事拽它总觉得晦气啊!   “你咋不拽呢?”六爷没好气的说道,白了我一眼。   估计六爷是真不拿尸首当回事,拽着它小腿,跟拔萝卜似的,噗的一声,硬生生把尸首从土坑里拽了出来。   等尸首被六爷甩到一边落在地上,我们这才看清楚那具尸首的真面目。   妈的。   看了等于没有。   这人也不知道是怎么死的,脑袋都变成花菜了,脸上的皮肤全都鼓胀了起来,颜色也跟普通死尸不太一样,都是那种奶白色的,密密麻麻的挤满了一堆疙瘩。   那脑袋怎么看怎么像是一个花菜,倒不是觉得恶心,只觉得有些诡异。   “这是怎么弄的?”白半闲皱着眉,一脸紧张的看着那具死尸:“这是旧教的人还是咱们这边的?总不能是普通人吧?” 第三十八章 精神的崩溃   死者的身份是不是普通人,这个我不知道,但我能够肯定的是,他的死法肯定不一般。   除开旧教那些专门搞邪门歪道的龟儿子,我实在是想不出还有谁会用这样的手段去杀人。   这具尸首的脑袋跟菜花差不多,都有些不规则的膨胀了,表面看起来并不坚硬,用东西去戳是带弹性的,但也算不上柔软......跟橡胶的触感很相似!   最奇怪的是,在这种情况下,死尸依旧没有发出半点气味,这是让我很难理解的一点。   “如果这是旧教下的死手,那么这具死尸很有可能是先生,跟咱们算是统一战线的.......”   我说着,表情也不由变得有些沉重。   看来旧教的手段我还没有全领教过.......就这种把人变成菜花脑袋的本事,我是怎么都想不明白,他们到底是咋做到的?   不光如此,地上的那个大坑又是怎么回事?   总不能是把人硬生生插进坑里,之后那人就变成菜花脑袋了吧?   “尸体先放着......靠着路边放.......”我说着,慢慢站了起来,左右看了一圈,语气也有些沉重:“这些尸首肯定不是旧教的人,不管是不是咱们这行的,先让它们去路边睡会,丢在坑里说不过去啊。”   听见我的话,白半闲也点点头,只有六爷显得很无所谓,呵欠连天的说去车上睡会,其他的事都懒得管。   有白半闲帮忙,我收拾尸体的进度确实快了许多。   先是倒车回去,把之前经过那些土坑里藏的尸首都弄了出来,一具接着一具的往路边摆放。   从头到尾,直到我遇见的最后一个土坑,被埋在里面的尸首共有三十七具。   这三十七具尸首,死亡时间几乎没有太大的差距,从肉身状态来看,都是在半天前或是一天前死的,绝对不会超过这个时间。   “短时间内死了这么多人.......旧教的那帮龟儿子不简单啊........”我一边开着车,一边跟六爷白半闲嘀咕着:“三十七个,就是杀猪也得费点功夫,更何况是人。”   “旧教来了多少人?”白半闲冷不丁的问道,看他脸上的表情,似乎也有些紧张:“刚才那个老头跟你说了吗?”   “来了不少,具体的数量倒是没说,而且带队的人里......有先知。”我低声道:“刚才那个老头儿的事你们别往外说,最好就别提,直接当没发生过,如果让旧教的人知道了,我怕他不得好死。”   “他是谁?”白半闲皱着眉问我:“看他那意思,好像在旧教里挺有地位的。”   我把烟头掐灭,从车窗扔了出去,压着嗓子说:“他也是旧教的先知之一,排行老四,外号尸老爷。”   “老四?”白半闲一愣,似乎是听过关于何息公的事:“就是那个擅长炼尸的?”   “对。”我点点头:“四老爷何息公,就是那老东西。”   得到这个确切答案,白半闲一拍大腿,差点没跳起来。   “我操!他就是何息公?!你刚才怎么不做了他??”   我摇摇头:“没必要。”   “他是卧底?”白半闲半信半疑的看着我,问道。   “算是吧。”我笑了起来,想起何息公的态度,也觉得他站队的方式有些复杂了:“他算是双面卧底,也能说是双面间谍,但一般来说,他不会出卖咱们,大家都是各取所需罢了,他不想让旧教赢,也不想让咱们赢。”   “他是中立的?”白半闲一皱眉。   “也不能算。”我叹了口气:“他想让自己赢。”   何息公的站队像是中立,但我很清楚,他并不是那种中立的角色,他有自己的想法与盘算。   如果按照他现在的路往后走,依旧保持着不想让任何一方赢的态度.......可能在彻底灭掉旧教之前.......我得先除掉他。   我的目的就一个。   赢,而且得赢到底,彻彻底底的把旧教从后世抹去。   他们教内上下就像是一个不稳定的巨型炸弹,哪怕有一个人逃脱在外......那都是一个麻烦.......   就因为如此,我必须赢,而在这个事上,何息公必然会跟我发生矛盾。   他不想让我输,也不想让我赢,矛盾的点就在这里。   “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世道变化得太快了.......有点接受不了.......”白半闲嘀咕着,表情有种说不上来的失落,还主动找我要了支烟,满脸愁容的抽着:“本来我以为咱们这行就够乱了,不是驱邪镇鬼,就是斩妖伏魔,但现在咱们面对的旧教.......他们比那些冤孽都要可怕得多啊!”   说到这里,白半闲有些失落的看着我,问道:“老沈,你说我是不是在做梦?”   “咋了?”我好笑的问:“让那些尸首吓着了?”   “那倒不是,我胆子没那么小。”白半闲叹道:“我只是觉得旧教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他们操使的力量,已经不是我们能够想象的了......不说别的,就咱们之前遇见的那些大蜥蜴,你觉得那是冤孽吗?还是成了精的畜生?”   我没吭声,默默的开着车。   “都是些怪物......他妈的.......”   白半闲说着,紧紧咬住了烟嘴,眼睛也有些发红的迹象。   “我在苏州混了这么些年,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都见过,但那些旧教操使的玩意儿,就不是咱们能够想象的,老沈,你知道吗?”白半闲说到这里,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说话的声音都变得颤抖了起来。   “半个月前,那些旧教先生就带着一个怪物去了苏州,跟人长得很像......不对,应该是一模一样!”   “但那个人不是人,跟石膏像似的,看着只有那么奇怪了......它也不会杀人,不会攻击别人,只会跟着那些旧教先生到处跑。”   白半闲说的这些事,是他之前没有提到过的。   “我遇见过它一回,但那次是偶然......碰巧才遇见的,跟它距离很远,所以我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但我那几个朋友跑得比我快,最先冲上去了.......”   在这时候,我已经把车停了下来,跟六爷面面相觑了一阵,表情都凝重了起来。   “别害怕,现在你很安全。”我低声安慰道,把白半闲嘴里的烟头拿下来,重新给他点了支烟放回去。   这个过程中,白半闲像是失了魂似的,自顾自的说着那些事。   “那些旧教先生没攻击我们,他们好像有别的事要做,都跑进山里忙活了,只把那个怪物留在外面......”   “那个怪物也没有攻击我们.......只是看了我们一眼......看了我那些朋友一眼.......”   话音一落,白半闲猛地抱住了头,身子剧烈的颤抖着。   “他们都疯了!!”   “疯了?”六爷一愣,下意识的问道:“咋疯的?”   “被那个怪物看了一眼就疯了......又是哭又是叫的跑走了.......我看见这情况也没敢贸然过去......”白半闲说着,眼睛通红:“我跑了。”   “你跑了?”   六爷也有些诧异,看着白半闲,半信半疑的问:“我记得你不是那么怂的人啊.......你直接就跑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很害怕.......那个怪物不是你们能想象的.......”白半闲抱着脑袋,表情痛苦的说:“那些发疯的先生都死光了,当天夜里就死了,全是哭死的,哭到窒息.....谁都没能抢救回来.......”   就在这时候,白半闲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身子颤抖的越是剧烈。   虽然我不知道他经历过什么,但从他现在的表现来看,应该是害怕到极致才会这样......   之前他怎么没有表现出来??   难道是一直藏着掖着,最终还是让那些尸首给“吓”出来了?   没等我想明白怎么回事,白半闲猛地抬起头,直勾勾的盯着正前方。   “来了!!它来了!!!” 第三十九章 怪人,怪物   白半闲的尖叫声比女人还要刺耳。   他冷不丁的这么一叫,别说是我,就是六爷也被吓得跟着叫了一声。   真的,我当时的第一反应是白半闲发疯了,绝对是被吓得发疯了,但等我转过头去,顺着白半闲直勾勾的目光一看........   那里确实站着一个人。   他穿着一身深蓝色的休闲服,皮肤白得如同石膏,面容五官有些中性化,分不出男女,头发也被一顶鸭舌帽遮掩住了,看着像是短发。   此时此刻,他所处的位置距离我们不过十米远,这是一个绝对不可能出现的位置。   为什么说这里绝对不可能出现?   十米不是一个很短的距离,但就我们的感知力来说,这跟一两米几乎没什么区别。   不管是人还是孽,亦或是那些莫名其妙的怪物,在冷不丁冒出来的时候,我跟六爷必然会有一个人察觉到。   可事实就是这样。   那人出现的时候连六爷都是一脸的惊讶,估计他也完全没察觉到那人出现的细节,换句话说,他那种无声无息就出现的方式,吓坏我们了。   如白半闲之前所描述的。   这个怪物跟人类没什么两样,并且我还能看见它呼吸时,胸腹出现的起伏动作。   但无论如何,我都觉得它跟人类这两个字联系不上,任谁来看都会得出跟我一样的结论。   它就是一个怪物。   皮肤僵硬的犹如塑料制品,白得很“假”,而且它的面容五官似乎都是固定死的,只能表现出那一种面无表情的姿态,嘴角略微上扬,露出了一个完全不算是笑容的笑容。   从头到尾,它的面部五官就没有动过,僵硬得如同石膏塑像,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也没有转动或是眨动。   就那么直勾勾的往我们这里看着。   它的右手拽着一个人的小腿,跟拖拽麻袋似的,一步步的拖着那人走了过来。   那人应该是死了,是尸首,根本就没有反抗的动作,皮肤颜色也跟正常人不太一样。   “什么鬼东西......”六爷眉头紧皱的看着那怪物,虽然表情还算平静,但从他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就能看出来,估计他的感觉跟我一样,都觉得有些瘆得慌。   仔细想想,我们为什么会感觉瘆得慌?可能答案就只有一个。   这怪物跟人太像了,却又跟人有着天差地别的区别。   它在人与怪物之间所处的平衡点,是我以往见过的冤孽怪物之中最诡异的。   往前一步,它就是人,最纯粹最普通的活人。   但要是退后一步,它就是孽,最诡异最让人难以理解的冤孽。   这时候,那怪物已经停下脚了,一动不动的看着我们,恍如变成了一尊雕像,连呼吸的动作都消失了。   也是在这时我才看清楚,它手里拖拽的确实是一具尸体,而且那具尸体还不一般,跟我之前遇见的那些很像,脑袋有一半是花菜头。   对,只有一半,剩下的一半还是正常人的样子,似乎是个老人,头发花白,看皮肤状态应该是刚死了没多久。   “我日?”六爷冷不丁的问道,表情很是凝重:“这种怪物我还是第一次遇见,你要是没把握的话就让我上。”   “别。”我说道,把车门拉开,提着苗刀走了下去:“您掠阵,我搞不定您再上。”   听见我这么要求,六爷也不再说什么,一言不发的慢慢坐了回去。   我虽然没回头看他,但也照样可以感觉到他那种充满了担忧的目光。   此时此刻,白半闲已经失去理智了,抱着脑袋,蜷缩在车椅的角落里,不断的哀嚎着。   但六爷也不打算听下去,一抬手,很轻松的就把白半闲给敲晕了。   与此同时,我也小心翼翼的走到了那怪物面前,跟它的距离不过一米的样子。   “你是旧教搞出来的?”   问这话的时候,我正不停的打量着它。   这怪物的肉身不像是血肉构成的,无论我怎么看,也觉得这怪物是塑料打出来的,那种死气沉沉还略带反光效果的皮肤.......越看越觉得诡异!   听见我的问题,它也没有给出任何回应,也没有攻击我的举动,就是那样一动不动的站着,用僵硬无神的眼睛跟我对视着。   噌的一声,我把苗刀从刀鞘里抽了出来,但没有急于攻击它,反而更加细心的打量了起来。   它的面部五官确实是僵硬的,但它的眼球还是多少能转动一些,虽然转动眼球的动作很是生涩,都像那种木制人偶转动眼球似的干涩,但是.......   不对!   这怪物的身上似乎没有水分......好像也不能这么说。   只是它的眼球很是干涩,感觉不到有水分的存在,完全就是一个类似塑料制品的情况,跟普通冤孽都有巨大的诧异。   在我凝视它的同时,它也在凝视我。   可能是我大意了,只图一时好奇解惑就忘了之前白半闲跟我说的那些事,在不知不觉中,我发现自己的肉身有些发冷。   仿佛被人丢进了冰柜,从头到脚都他妈凉透了。   不光如此,我对肉身的操控力也像是受到了什么阻碍,别说那些大动作,就是眨一下眼都觉得很僵硬,眼皮子都快合不上了。   没等这种现象进一步恶化,我急忙提起精神,猛地往后退了几步,尽最快速度跟它拉开了距离。   妈的不对劲啊!!这怪物明明什么都没干......为什么我会有种被人点了穴的感觉??   “你到底是什么鬼东西?!”我忍不住吼了起来,但在这时候,我的怒吼声听着很没底气,反倒像是在给自己壮胆。   那个怪物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忽然松开手里的尸体,将两只手平举起来,仿佛是要给我一个拥抱那般,直冲着我就跑了过来。   它奔跑的动作很奇怪。   也许是因为肉身太过于僵硬了,它奔跑起来时,动作显得很不协调,像是一个提线木偶那般跌跌撞撞的跑着。   我几乎是本能般的就握紧了刀柄,打算横着一刀挥出去,拦腰把这个怪物砍成两截,但让我绝望的是自己根本动不了!   一种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恐惧在瞬间笼罩了我。   那种恐惧是毫无理由的,跟死亡无关,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害怕,而自己害怕的又究竟是什么??   貌似就是因为这种莫名其妙的恐惧,我的手臂彻底僵硬住了,两条腿也跟灌了铅似的动弹不得。   “我来了!!”   六爷的声音忽然从我身后传来,随之响起的,就是他拉开车门的声响。   但在这时候那怪物已经跑到了我面前,一把将我抱进怀里,死死的抱着我,力度大得诡异,跟钳子钳住似的,那是一种无法抗拒的机械力。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肉身在越变越硬,不是那种被冻成冰块的感觉,是一种自己的肉身在迅速变化,从血肉变作岩石,生气也在迅速消逝.......   当六爷跑到我身边的时候,我的意识已经接近模糊,但还不等他拔刀,另外一个极其陌生的声音,却在不远处响了起来。   “总算是撵上你了!”   随着砰地一声闷响,怪物毫无预兆的松开了手,没等我们反应过来,它就连着往后退了七八步。   这时我才看清楚,它的脑袋让一把发黑的铜钱剑扎穿了。   从后脑插入,脑门穿出。   而那个甩出铜钱剑的人,也在飞速往我们这边跑着。   看起来......似乎是一个老人。   那怪物被伤了之后,像是感觉到威胁一般,直接将脑袋上穿插的铜钱剑拔了出来,随手往地上一扔,掉头就跑了出去。   它逃跑的速度可比刚才接近我的速度快多了,跟被狗撵了一样,头也不回的跑着。   在这个过程中,它也是第一次发出了声音。   声调很是尖锐,如同虫鸣。 第四十章 左老爷   那怪物逃跑的速度很快,但六爷跟那个老头子追上去的速度更快。   他们俩应该没见过,看对方的眼神都有些警惕,但在这个重要关头,他们俩却出现了一种难以描述的默契。   当他们俩撵上怪物的瞬间,一个攻击脑袋,一个攻击腰背。   攻击脑袋的人是六爷,他握着鬼头刀,先是劈头盖脸的往怪物后脑勺上砍了一下,发现怪物的身子比我们想象的要软,甚至还带着一种类似于橡胶的韧性,砍下去没给它造成太大的伤害,下一秒就换了个位置下刀。   第二次他砍的是脖子,这次他砍得倒是很顺畅,没有出现那种刀刃被血肉夹住的窘状,直截了当的把怪物脑袋给剁了下来。   什么叫熟能生巧?   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砍人脑袋砍多了,砍这种怪物的脑袋也一样顺手!   不得不说,另外那个老头子也不是普通人,他手里拿着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武器,看着跟痒痒挠似的,横着往怪物的后腰上一挠,直接给那个怪物开了一条大口子。   但也仅仅是如此了。   在攻击得手的下一秒,那件武器......或许是法器吧?   像是木制的,发出了很清脆的断裂声,当即就碎成好几截掉在了地上。   这老头儿似乎也不在意,把手里的半截武器一扔,直接蹦起来一脚踹在了怪物背上,这一下力度可够大的。   那怪物被斩首之后,还能很勉强的继续往前跑,但这一次让人顺势踹倒,它却没再从地上爬起来。   等我跑过去一看才发现,这怪物应该是死了。   到现在我也想不明白它到底是什么构造,倒地之后就融化了大部分,皮肤也变成了白色的橡胶状薄膜,身子里没有骨头跟血肉,只有一些淡蓝色,像是鼻涕一样的粘液,从伤口里不断往外流着.......   整个一个躯体,很快就变成了空壳子。   这一切变化都是在半分钟内,我跟六爷还有那个老头子,都是眼睁睁看着它一点点变成这样的。   确定这个怪物没有爬起来的能力了,我跟六爷都收起了刀,然后很警惕的看着那个老头儿,开始不动声色的打量他。   他的年龄应该在七十以上了,身材略显瘦弱,头发也都白得差不多了,穿着一身有些破旧的中山装,整体气质很难描述......反正怎么看也都不像是我们这行的人。   “老前辈,刚才谢谢你救我。”我冲着老人抱了抱拳,行了个晚辈礼,想起刚才自己身处的险境,也不禁有些后怕。   虽然六爷给我掠着阵,在关键时刻也必然能救我,但那种无以言喻的恐惧还是很难让人遗忘的.......   我好像知道为什么白半闲会这么害怕了。   如果我没有接触过这些东西,还是最开始那种入行的状态......让我遇见这种怪物,我肯定也会被吓出后遗症来!   “就算我不出手,你也不会有事。”老人蹲在地上,头也不抬的跟我说着话,一边还捡起枯树枝戳了戳怪物的躯壳:“这老哥应该能救下你,我出手那是多此一举,给他画蛇添足了。”   “骂人呢?”六爷皱着眉头,看着这老人,似乎有些不乐意了。   “夸你呢。”老人笑着,把头抬了起来,一双老眼炯炯有神,丝毫不显浑浊:“如果刚才是你出手,直接把它脑袋剁了,咱们也就不用追得这么辛苦了。”   听见这番话,六爷想了想,也跟着笑了起来。   “那倒是。”   “我知道你是谁,但不知道你是谁。”老人说着,慢慢站了起来。   他的前一句话是跟我说的,后一句话则是跟六爷说的,这点从老人目光停留的过程就能看出来。   在看我的时候,他的目光有些说不上来的复杂,反正不是看陌生人的眼神。   “您认识我?”我好奇的问了句。   “没见过你,但我能闻出来......你身上有那个老家伙的味道。”老人笑了笑:“练了你们沈家降术的子弟,身上都有这股味儿。”   “您还认识我爷爷??”我有些诧异的看着他。   “认识,但不算太熟。”老人摇了摇头:“我对他印象挺深的,要不是这样,我也不可能一眼认出你。”   说着,老人又看了我几眼,在这个过程中,眼神也不断变换着,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   “真像啊.......”   老人喃喃道,脸上也渐渐露出了笑容。   “眼神一样的坚韧......还透着一股子阴毒的味儿.......你这双眼睛跟你爷爷太像了.......”   “老前辈,您.......”   不等我把话问出来,他站直了身子,笑眯眯的拍了拍我肩膀。   “我姓左,也不知道你爷爷有没有跟你说过我。”   话音一落,左老爷把目光移开,停在了六爷身上。   “咱们俩是不是见过?”左老爷一脸疑惑的问道,似乎也在不断的回忆,眼神闪烁不止:“我好像见过你.......”   “见过,只是没打过交道。”六爷不动声色的回道。   “那就怪不得了......”左老爷笑了笑:“原来咱们俩还真见过,我就说呢,看你有点眼熟!”   六爷笑了两声,说,那你记性可够好的。   说完这话,六爷转身就回去了,似乎是想回车上歇着,止不住的打着哈欠,还说让我跟姓左的慢慢叙旧,他不着急走。   这时,左老爷走到我身边,递了支中华烟给我,然后拍了拍我肩膀,叫我陪他蹲会,前面跑得太累,他有点站不住了。   “你爷爷的事......我是之后才知道的。”左老爷说着这话,眼神也变得失落了起来:“他人不错,就是脾气太倔,还有点瞧不上我。”   “瞧不上你?”我一愣,完全没想到会有这事。   左老爷点点头,笑容也变得有些尴尬,跟小孩儿似的,挠了挠头说:“你爷爷说我太懒,还不爱管事,白瞎了这么一身本事,还说我玩心太大,迟早有一天要吃亏。”   我安安静静的听着这些话,没插嘴,一言不发的抽着烟。   “他瞧不上我,但我还是瞧得上他。”左老爷叹道:“你爷爷有本事,但脾气太倔,我当初就觉得他会栽在这上面,后来他金盆洗手了,我还以为他能........”   说到这里,左老爷稍微停顿了一下,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转开了话题。   “好好混吧。”左老爷拍了拍我肩膀,脸上的笑容很不自然:“你爷爷要是知道你这么有本事,就他那性子,肯定高兴得都睡不着觉,说不准哪天还得托梦给你夸你几句。”   “我倒是想。”我苦笑道,表情也有些失落:“都这么久了,我也没梦见过他,不知道是他不想我还是咋的.....”   左老爷沉默了一阵,摇摇头:“可能是怕你有牵挂吧。”   这时,白半闲似乎是从昏迷中醒过来了,只见他把车窗打开,伸长脖子往我这边看着。   见我回头,他还冲我招了招手。   “你来湖北的事有谁知道?”左老爷冷不丁的问了一句。   “目前来说,就你知道。”我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看着这老头儿:“您可得给我保密,现在还不是现身的时候,我得先藏着。”   听见我这么说,左老爷也显得挺意外的,但他的脑子似乎转得挺快,也没多问我什么,直接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老闻人他们都在山里,你不去见见?”左老爷看了我一眼,笑呵呵的说:“今天早上我们还说你呢,谁都没想到你会忽然跑湖北来,都以为你失踪了。”   “还不到时候。”   我笑道,把烟头掐灭,缓缓站了起来。   “我得先去办点事,办完了才能露面,要不然会有麻烦......” 第四十一章 左老头   在跟着我们上车之前,我对左老爷的称呼一向如此,都是客客气气的叫他老爷,但等他上了车,看见他跟白半闲他们勾肩搭背的.......   那种老流氓的姿态......我觉得叫他左老头比较合适......   他就属于那种自来熟的性子,不管跟谁,哪怕是白半闲这样的年轻后生,照样三言两语就能聊得起来。   一手搭着一人的肩膀,左老头嬉皮笑脸的跟我们一起抽着烟,那种模样简直跟地痞流氓没什么区别.......   但不得不说,他这样子跟老爷子倒是挺相似的,不过我爷爷没有这么自来熟,只是对熟人才会展露出这种类似老流氓的一面。   “小世安啊,你们这么开车过去可够招摇的,当心那帮瘪犊子跟上你们。”左老头跟六爷他们勾肩搭背的坐在后面,啧啧有声的说:“不过就你们这本事也用不着怕,一般的旧教杂碎都是些废物,算不得数。”   对于左老头的热情,白半闲倒是显得受宠若惊,坐在边上陪着笑,一直都没吭声,只有六爷表现得很不耐烦。   准确的说,他对左老头似乎不怎么感冒。   在此之前六爷就跟我聊起过他,对于这个姓左的高人,他好像是有种嗤之以鼻的意思,不知道是看不起他还是不喜欢他。   “别搭着我肩膀行么.......”六爷皱着眉头说道,斜着眼睛看了左老头一眼,说起话来也很不客气:“咱们俩可没那么熟,别这么亲近。”   “老哥,我怎么觉得你不喜欢我呢?”左老头很好奇的问了一句,倒也没有因为六爷的态度生气,只是很好奇。   如果是我,我也好奇。   两个人之间既没有发生过交集,也没有出现过矛盾,无论怎么说他们俩都不该有恩怨,但就是这么奇怪,六爷看左老头的眼神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倒不是说有仇那种,特别憎恨的看着他,只是单纯的不喜欢。   “还行吧。”六爷瞥了左老头一眼,面无表情的说:“就是原来被你得罪过一次,对你印象不太好,我这人心眼小爱记仇,你也别介意。”   听见六爷的这番话,左老头也显得有些意外,上下打量了六爷几眼,表情越来越迷茫。   “我什么时候得罪过你?”左老头满头雾水的问道:“我都没见过你啊,怎么可能阴你?”   “三年前,我接到老爷的命令,去奉天府杀一个人,顺便拿点东西。”六爷靠着车窗,说话的时候也没有去看左老头,半眯着眼睛,似乎是要睡着了:“那个人姓王,是奉天府当地挺出名的一个出马弟子。”   一听到这里,左老头猛地瞪大了眼睛:“沈阳的王不为?”   “好像是这个名字。”六爷点点头:“我当时刚到奉天府,找上王家的时候,是在当天夜里十一点多,我他娘的刚要进门,就发现你在那屋子里。”   左老头没吭声了,表情有些无奈,欲言又止的看着六爷,最后还是没说什么,摇了摇头沉默了下去。   “人是你杀的。”六爷叹道:“杀就杀吧,我让给你也无所谓,因为杀人只是我其中一个目标,我还需要王不为家里的某件古物,就是那个长得跟蘑菇似的,那尊石雕像。”   “你说的那个玩意儿我怎么没印象.......”左老头嘀咕着,满脸的疑惑:“长得像是蘑菇的石雕像?有那东西吗?”   六爷听见这话,忍不住回过头来,看了左老头一眼:“都他娘的摔碎了,尸体还躺在你脚边呢,你跟我装啥?”   “我啥时候跟你......哎对!好像是有那么个玩意儿!”左老头一拍大腿,似乎是才想起来这茬事:“我刚进门,那瘪犊子就拿这玩意儿砸我,好像是拿它当武器使,雕像屁股上还拴着一根黑色的铁链,跟流星锤似的!”   “然后呢?你干啥了?”六爷不动声色的问道。   “我也没干啥,就是抬手那么一挡.......”左老头说着,声音也变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我也不知道你要那玩意儿啊,再说了,我也不知道它能这么脆,跟石膏似的,碰一下就碎了一地.......”   闻言,六爷也显得有些无奈,摇了摇头说:“其实这些都不能怪你,你也不是有意的,只能说我运气不好,没赶上那时候......但我还是挺讨厌你的。”   说到这里,六爷皱起了眉。   “回去之后我让老爷骂了一顿,要不是因为你,我当初也不能这么憋气.......在道上混了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让老爷骂成这样。”   左老头嘿嘿一笑,很热情的搂着六爷肩膀:“没事,这次就当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有机会了我再还你。”   “是啊六爷,这又不是啥大事,左老爷也不是有意的,就当他欠你人情呗。”我笑道。   “他娘的......我也不是恨你怨你......就觉得这事太他妈冤了。”六爷叹道,似乎是看开了,拍了拍左老头的肩膀:“怪不得老爷常说我这人心眼小不利于修法,我算是看明白了,还真是这样!”   左老头笑了笑,从兜里摸出烟来,递了支给六爷。   这次六爷倒是没有拒绝,随手接过点燃,默不作声的看着车窗外,似乎是在想什么。   “老哥,我在咱们这行见过的能人异士也不少了,但还真没见过你这么一号......”左老头好奇的问道:“你不是行里人吧?身上的气味不像,更何况你还养了只猴儿.......”   说着,左老头往六爷肩上瞟了一眼,见那只金丝猴正蜷缩在角落里睡着觉,顿时就更好奇了。   “我多嘴问一句,你别见怪......老哥,你家祖上是吃皇粮的?”   “算是吧。”六爷不动声色的回道。   “那就怪不得了,看你使的兵器还有手法......跟我原来见过的一些老刽子手很像!”左老头大笑道:“你这把刀也是法器吧?普通的兵器根本破不开那怪物的肉身!”   六爷点点头,说,确实算是法器,只是比普通法器的煞气重了点,没什么稀奇的。   “刚才我听你提了一个老爷......你是混哪边的?”左老头又问。   “这个就不方便说了。”六爷笑了笑:“反正我跟我老爷已经避世了,外界的事我们都不想掺和,这次出山也是为了办点自己的事。”   “这样啊.......”左老头皱了皱眉头,表情变得有些沉重了。   从后视镜里看见左老头表情的变化,我也意识到了什么,不动声色的问了句:“局势比我想象的还艰难?”   “差不多吧。”左老头苦笑道:“反正我们是先头部队,最先遭到伏击的也是我们,就刚才那个怪物,我已经撵了它两天了,一直没找到它的踪迹,刚才也是碰巧发现它,要不然这事可麻烦呢。”   听见这话,我也不觉得夸张,事实应该就是如此。   那个怪物虽然没能逃掉,但它之前那种无声无息就冒出来的本事......我跟六爷算是心服口服的。   没有声音,没有动静,连四周阴阳二气的流动都没有变化过,仿佛是一片虚无般的存在。   “你们遭到伏击......死了多少人?”六爷问了句。   “四十多个,但旧教的人也死了不少,大概也有二三十吧。”左老头抽了口烟,表情越发沉重:“这四十多个先生,都是让刚才那个怪物干掉的,说出来我自己都不信.....死得太蹊跷了。”   “没什么可蹊跷的,刚才沈小哥不是差点也栽了吗?”六爷安慰道。   “不一样。”   左老头说着,眼里也隐隐约约闪过了一丝忌惮。   “那怪物根本没碰触到他们,只是跟他们对视了几眼,一个个的就发疯了.......” 第四十二章 肉馅   左老头的说法,跟之前白半闲说的不谋而合。   那些先生没有被怪物碰触到,直接就疯了,之后就往四面八方乱跑,左老头他们劝也劝不回来,还有其他的旧教先生牵制他们.......   “等我们把那帮旧教杂碎干掉了.......准备回头去找他们......一个都没找到......”左老头苦笑道:“都他娘的失踪了!”   说到这里,左老头忽然停顿了一下,回头往来时的路看了一眼。   “现在我算明白了,他们不是失踪了,是死了。”左老头表情复杂的说:“我翻过山来这边的时候,也碰见了几具尸体,倒栽葱被人埋在地里,脑袋都肿得跟个菜花一样了,但他们身上穿的衣服我能认出来,都是自己人。”   “左老爷,他们把尸体弄成这样,应该有自己的目的吧?”白半闲冷不丁的开了口问道,表情也有些疑惑:“如果没目的,不可能做这么麻烦的事。”   听见这个问题,左老头稍微沉默了一下,说。   “吃。”   这个答案是任谁都想不到的,包括我在内,跟旧教打了这么多次交道,我还真不知道他们还有这种手段。   “吃?”我一愣,忍不住问:“咋吃?是那些旧教先生吃?那帮杂碎没这么丧心病狂吧?”   “是那个怪物吃的。”   左老头说着,眼里也涌现出了难掩的恨意,跟我们说起这些事,身子都被气得发抖:“我一开始看见的时候,跟那个怪物距离还比较远,等我追过去,它已经跑远了......”   据左老头说。   那怪物之前所处的位置,有一具无头尸躺在地上,尸体脑袋断裂的部位,边缘有一圈类似泡沫的东西。   “菜花?”我一愣,忙不迭的问道:“是那种菜花脑袋的颜色吗?”   “对。”左老头苦笑道:“我从远处看的时候,那怪物的动作是抱着尸体,像是在啃一样,十有八九是被那瘪犊子吃了。”   “要是照您这么说......这怪物吃尸体应该是有目的性.......要不然就是为了饱腹维持能量.......要不然就是跟有些冤孽一样........靠着吃尸体增强自身的气.......”我苦笑道:“这也是一种修行手段吧?”   “应该是为了恢复力量。”左老头分析道,一边回忆着之前遇见怪物的细节,一边跟我们说道:“它刚才展现出的实力,好像比我们刚遇见它的时候要弱。”   听见左老头这么说,我不禁有些诧异,随后就兴奋了起来,急忙问道:“您的意思是它的力量被消耗了?”   “应该是。”左老头点点头:“咱们要对付别人也得消耗自身体力,这怪物应该也是这情况,杀了这么多人,不可能一点消耗都没有。”   “那就行.......有消耗就行.......”我松了口气,表情也轻松了不少:“如果刚才那怪物不会消耗体力,反倒是在不停的吃死尸增强自身的力量,那咱们可就麻烦了。”   “有什么可麻烦的?”六爷一愣:“那怪物不是死了吗?你还担心啥呢?”   “旧教又不是傻子,如果那怪物好使,他们肯定不会只炼这么一个。”我无奈道:“换个角度想,如果我能炼制出这么厉害的怪物,绝对是能炼多少炼多少,一招鲜吃遍天,这道理旧教又不是不懂。”   “左老爷,你们这次遇见的旧教杂碎,只有最开始那一批人?”白半闲好奇的问了句,表情也有些紧张:“旧教还有其他援兵吗?”   “应该是没有了。”左老头笑道:“反正我是没遇见。”   “旧教的先知呢?”白半闲不动声色的追问一句。   左老头愣了一下,摇摇头,说也没遇见。   见此情景,白半闲也没多嘴,看了我一眼,表情有些复杂。   不得不说左老头也是一个脑子转得快的主儿,见白半闲跟我有些眼神交流,瞬间就意识到了什么。   “不会吧??”左老头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问:“旧教还有其他人过来??这消息你们是从哪儿得来的??”   “这个不好说,但消息的真实性应该很高。”   我说着,表情也有些沉重,并没有隐瞒的意思,直接说:“这次来陷天山的人不少,领头的先知有几个不确定,但其中一个是旧教老二,真仙翁。”   听见我的话,左老头沉默了一下,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之后才问我:“旧教的二先知真仙翁?是姓贾的那个?”   “可不么,旧教里也就一个姓贾的,就是那个贾仙人。”   “那我心里有谱了。”左老头一笑,拍了拍掉落在衣服上的烟灰,头也不抬的说:“那王八蛋我以前遇见过,他还不是我的对手,只要旧教的老大没来,其他的先知都不足为虑。”   听左老头说这话的语气挺认真,应该不是跟我们开玩笑,但说实在的,我对于这个老头子的印象并不深刻,因为以前都没跟他接触过......   他的实力应该跟闻人菩萨他们是一线的吧?   “其他的先知都不足为虑?”白半闲皱着眉头,半信半疑的打量着左老头:“您不是跟我们这些后生开玩笑吧?”   “我没事跟你们开玩笑干啥?”左老头没好气的白了我们一眼,骂骂咧咧的说:“虽然老子不爱在行里出风头,但本事绝对不掺假,不就是一些老杂碎么,看他们能的!”   左老头说着,也不客气,自顾自的拿起一瓶矿泉水就喝了两口。   “更何况这次又不是只有我来,老和尚,老喜神,还有绍翁,他们仨都不是省油的灯,都跟着我一块来了!”   一听左老头这么说,白半闲也笑了起来,表情轻松了不少,似乎是觉得自己看见了希望的曙光,笑容都变得灿烂了许多。   “看样子您跟活钟馗挺熟啊?绍翁绍翁的叫这么亲切。”白半闲笑道。   “废话,他是我徒弟,我能不熟吗?”左老头笑嘻嘻的说道。   一听这话,白半闲不笑了,有些吃惊的看着左老头,又看了我一眼。   “真的?”我忍不住问道,虽然左老头的表情怎么看怎么像是在开玩笑,但那种很坦然很淡定的语气,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装出来的。   见我们谁也不信,都是将信将疑的打量着自己,左老头也觉得有些郁闷了。   “这种事可不是能瞎说的,你们觉得......我能拿这个随随便便的开玩笑吗?”   在这时候,车已经被我停了下来,这里就是山道的尽头。   前方的路已经被一堆枯树横着挡住了,我曾经听六爷说过,现场就是这样的,他第一次来的时候就有这些枯树枝了,貌似是很久之前,湘江鬼亲自封的路。   “得,我也不蹭你们的车了,那边还有事呢,我得回去看看......”   左老头说着,拉开车门作势要下车,白半闲为了让他,先一步跳了下去。   就在他跳出去的那瞬间,白半闲“哎我操”的骂了一声。   “咋了??”左老头有些诧异的问:“崴了脚了??”   “你们下来看看就知道了。”白半闲皱着眉说道。   “这还用得着下车?”我笑着,把头从车窗伸出去,往地上看了看。   这一看,我也不禁觉得有些恶心。   地上有许多肉馅状的东西,没有任何味道,但看着都带油光,说不上来的恶心。   无论怎么看,我都觉得它们像那种新鲜肉剁成的肉馅。   白半闲下车的时候没注意,跟踩了狗屎一样,两只脚都中招了,全踩在了那些“肉馅”上。   “妈的......有这么倒霉吗.......”白半闲强忍着恶心,咬着牙骂道。   左老头看见这些东西也没说什么,显得挺淡定,似乎之前就见过了,轻轻松松的就从车里跳了下去,踩在了干净的泥地上。   “左老爷,你来的时候有这些玩意儿吗?”白半闲皱着眉问道。   “有。”   左老头笑道,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对不住啊,这些都是我弄的.......” 第四十三章 心魔   据左老头说,这地上类似肉馅的物质,确实是真的肉馅,而且都是他亲手炮制出来的。   “谁的?”六爷蹲在地上,也不嫌脏,一脸好奇的用手蘸了点肉馅,很认真的闻了两下,又说:“这像是人肉啊。”   “可不就是人肉么。”左老头笑道。   “我......我操.......还真是人肉........”白半闲干呕了两声,捂着嘴走到一边,不停在地上蹭着鞋底子,看他那表情估计是要忍不住吐了。   如果是当初的我,遇见白半闲这种事,一脚踩进人肉馅里,我肯定也得吐。   “手艺不错。”六爷笑了笑,用手指戳着地上的人肉馅,眼睛都亮了:“你亲手剁的?挺会玩刀啊!”   “哎不是......老哥,你觉得我像是那种心理变态吗?”左老头哭笑不得的说:“这是被阵气反噬,自己炸成这样的,又不能怨我。”   据左老头说,他从林子里出来的时候,意外遇见了几个旧教的先生,那些先生估计也不认识左老头,看见他一个人孤零零的跑出来,二话不说就要用某些邪门歪道的手段去对付他。   “就凭他们还想镇住我,真是不拿我当盘菜了.......”左老头冷笑道:“刚起阵局还没多久,阵眼就让我破了,阵气不散而逆行其上,这帮杂碎直接就炸了。”   “是肉身崩溃了吧.......”我嘀咕道,看了看地上的那些肉馅,点点头:“阵气散至四肢百骸,不受控制自然会导致肉身崩溃,看来他们是玩大了。”   “得,咱们分头行动吧,你们去忙你们的,我也得回去看看了.......”   左老头说着,忽然伸了个懒腰,呵欠连天。   “还想着过几年安生日子呢,这帮子杂碎真是够闹腾的........”   这时候,左老头冷不丁的抬起手,往我肩膀上拍了一下。   “小世安。”   我愣了一下,笑道:“怎么了?”   “闻人跟我关系不错,关于你的那些事,他也跟我聊过,我知道你经历过什么.......”左老头说着,深深的看了我一眼。   眼里有同情,也有种难以描述的悲哀,他似乎能够感受到我曾经的情绪,或是说.....他也跟我经历过类似的事。   真的,很莫名其妙的,我感觉他与我同病相怜。   “年纪轻轻的就遭到这种大劫.......你能撑下来已经很了不起了.......”左老头叹道:“但生而为人,总得有些坚持,我能看出来,你心里藏着一只魔。”   听见左老头这么说,白半闲倒是显得有些迷茫,似乎是没听懂左老头的意思,但六爷像是知道内情一样,不动声色的点了一下头,但没说话。   “你爷爷一直把你当成沈家的未来,没有你,沈家就没有多少年能苟活了.......”左老头似乎很了解我们沈家的历史,说起这些事来,也是一脸的感慨:“当初你爷爷急流勇退,算是拼了命的保住了沈家,勉强给沈家保住了一条血脉,看来老沈头没赌错,沈家确实被你扛起来了......”   说到这里,左老头毫无预兆的停顿了一下,表情变得复杂了许多。   “但这一切都是建立在你是沈世安的前提下。”左老头低声说道。   听见左老头这么说,我不禁愣了两秒,然后就沉默了下去。   “人之初,性本恶.......每个人生来心里都有一尊魔.......哪怕是西天的佛陀也不例外。”左老头笑道:“不能控住魔的人,就是恶人,彻底被魔掌控的,就会变成一个活着的魔,如果你能控制住它,压制住你心里那些念头.......”   “你得到的成就,可以说比你想象的还要大,你想做的事,最终也都能做到。”   说着,左老头的笑容变得欣慰了许多,不断拍着我的肩膀:“当然了,你现在还能保持理智,还能按照自己的意愿去控制体内的力量,这点已经是很多先生拍马都赶不上的了。”   “您这算是夸我吗?”我好笑的问道。   “那肯定啊!”左老头大笑着,把身上的半盒烟丢给我,摆了摆手:“希望你能一直这样走下去,保持本性亦是保持本心,这才是得道的唯一方式。”   接过烟,我看了看皱巴巴的烟盒,低声说:“得道不是我的目标,我只想给我爷爷他们报仇,在他们之后的......才是沈家的未来。”   听见我这么说,左老头不禁愣了一下,眉头也皱了起来。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老爷子教给我的规矩。”我笑道:“如果我连这点规矩都遵守不了,都他娘的做不到,还谈什么振兴沈家。”   “就算入了魔失去了自我都不在乎?”左老头皱着眉问道。   “不在乎。”我点点头。   这时候,左老头不吭声了,皱着眉看着我好半天都没说话。   “看样子行里人说的没错......闻人也跟我说过这些.......”左老头叹了口气,问我:“你知道闻人是怎么说你吗?”   “怎么说?”我好奇的问了一句。   “闻人老和尚说你是个好孩子,但是自从你练了那些邪门歪道的东西,你的心就变得不一样了.......”左老头苦笑道:“倒不是说你变坏了,只是说你的兽性比普通人要强得多,特别是受到刺激的时候.......”   话音一落,左老头不再说话,沉默了两秒,表情越发的凝重。   “你很危险。”   “我也这么觉得。”我笑了笑:“但我还能保持理智,这点您大可放心。”   左老头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拍了拍我肩膀,转身向树林里走去。   “希望一直都能如此吧.......”   “你跟你爷爷很像......当初我们也觉得他很危险......”   我没再说什么,默默的看着左老头走进树林,从我们视线中慢慢消失。   这时候气氛也变得沉重了起来,六爷没说话,白半闲也没吱声,都在看我。   “走吧。”我抬起手,使劲揉了揉脸,感觉精神了不少,有些不自然的笑着,看了他们俩一眼:“六爷,现在咱们该往哪儿走?”   “进山。”   六爷说着,似乎是饿了,从兜里摸出来一块压缩饼干,丢进嘴里细细的咀嚼着。   “去遗迹的路比较绕,没我带着,你们找一辈子都找不到,那些旧教杂碎应该还没找到正确的路线,但这次他们的动作不小,肯定是有线索了,咱得抓紧时间。”   与此同时六爷也看了白半闲一眼,表情有些犹豫。   其实我知道他在想什么。   在来湖北之前,六爷就跟我私底下聊过,说是那地方不能带外人进去,这次能带我去已经是湘江鬼“法外开恩”了。   我跟他们接触的时间不长,按理来说,像是我这样的外来人,是不可能这么快得到湘江鬼他们信任的。   所以我只能算是个意外,但白半闲不是。   “算了,你跟着一起吧。”六爷叹了口气:“小白啊,不是爷爷我小气,一会进了山,我得拿东西把你眼睛捂住,这是我家老爷的规矩,我也得顾着啊。”   “没事没事......您怎么说我怎么做.......”白半闲也不清楚确切的情况,估计也是满头雾水,傻乎乎的看着我们:“实在不行,我就在外面等你们。”   “别废话,让你跟着就跟着。”六爷说着,咽下了最后一口饼干,擦了擦嘴:“我走前面开路,沈小哥你殿后,小白走中间,多帮我们注意一下四周的动静。”   六爷说完这话也不墨迹,直接把鬼头刀抽了出来,兴致勃勃的问我。   “路上遇见的旧教杂碎一个不留,前面归我,后面的归你,没问题吧?”   我点点头,说,没问题。   六爷哈哈大笑着,似乎很满意我给的答案,一马当先的就走进了树林里。 第四十四章 迷雾   我们进山的路线跟左老头不一样,他靠左我们靠右,而且进了树林之后,我们行走的路线也越来越偏,给我的感觉就像是在往山下走一样。   大部分时间,我们走的都是下坡路。   越是在树林里行进,我发现自己对于空间的把握感就越弱,因为树林里的景物相似度太高,有时候根本分不出区别来,都感觉自己是在原地打转。   不光如此,树林里那种阴暗潮湿的情况也让我们有点头疼。   走了还没半个小时,身上的衣服就湿透了,汗水只占小部分,更多的是那些弥漫在树林里的水汽。   “六爷,你不会是迷路了吧?”白半闲有些担心的问道:“我怎么感觉咱们是在树林里打转呢?”   “狗屁打转,咱们一直都在往前走呢,只是你们没发现而已.......”六爷走在最前面,头也不回的说:“神农架这一片未开发的野区太广阔也太危险,对于普通人来说,哪怕是你们这样的先生,进了山也不一定能找到出去的路。”   “开玩笑呢?”白半闲笑着反问道:“拿个指南针不就行了吗?”   “你不是随身带着罗盘吗?”六爷笑道:“你拿出来看看?”   听见这话,白半闲也没多想,从兜里掏出来一个小号罗盘,仔细的看了看天池中的指针。   这一看,他瞬间就傻眼了。   我也好奇,所以就凑到白半闲身边瞟了一眼。   天池中的指针正在不紧不慢的旋转着,一圈圈不停的旋转,仿佛永远都不会停止一般,一直保持着相同的速度.......   “磁场不对劲吧?”我好奇的问道。   “说不准。”白半闲也皱起了眉:“如果磁场不对劲,那么这里的阴阳二气流向也会发生改变,想要寻着气往外走都有点困难。”   “别瞎想了,不可能出去的。”六爷笑了笑,忽然停住脚步,左右张望了起来。   看见他这反应,我心里咯噔一下,也不禁有些紧张,心说难不成是有敌人来了??   但怎么看六爷的反应都不像是有敌人啊.......既不是发现猎物的那种兴奋.......也不是那种对敌的认真........   仔细看了他两眼,我发现他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我记得就在附近啊.......跑哪儿去了.......”六爷自言自语似的嘀咕着,忽然眼睛一亮,像是发现了什么,大步就往右侧的灌木丛走了过去。   我跟白半闲也没敢多想,忙不迭的跟着六爷走了过去。   “你们看!这就是我上次发现的那具尸体!”六爷说着,把灌木丛扒开,只见里面躺着一具彻底白骨化的尸首。   这人死时还穿着一身道袍,手里拿着一个圆形的木制品,看着像是罗盘,只不过腐朽的现象很严重,上面刻着的那些字已经看不清了。   “老爷说了,这人的死因是迷路,走刚才姓左的那条道没事,但这边的林子已经被古遗迹的气干扰了,别说是寻常人,就是你们这行的得道高人,都不一定能轻轻松松的出去。”六爷嘿嘿笑着:“要是我现在拔腿就跑,你们俩非得被困在林子里不可。”   不得不说,六爷这人的玩心很重,起码这一句话说出口,我都觉得他不是在开玩笑,是真的想这么试试。   那种跃跃欲试的眼神......确实让我头疼不已.......   “六爷,咱们能不能别在这个节骨眼上开玩笑?”我无奈道:“您要是真跑了,我跟白哥怎么办?要是咱们俩都饿死了林子里,你良心过得去吗?”   一听我这话,六爷倒显得挺认真的,想了一会,点点头说确实过意不去。   就在这时候,我隐隐约约听见了一阵风声。   那种呼呼的声音,比我以往听见的风声要更显得沉重,但却更加的虚无缥缈。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声音,本来就像是闷雷一样真实,一样的能够震彻人心,但却又透着另外一种相反的感觉。   “来了。”六爷低声道。   “谁来了??”白半闲忙不迭的问,表情有些紧张:“是不是有敌人来了??我怎么没感觉到他们的气呢??”   “算是敌人,但也不能算是人。”六爷笑道。   白半闲看见六爷的表情这么轻松,似乎也有了点底气,左右看了看,好奇的问:“这里除了旧教还有别的敌人?”   “是啊.......”六爷说着,从兜里掏出来三块黑色的方巾,又拿出三个医用口罩,把这些方巾叠着,放在了口罩里。   下一秒,六爷就把口罩分发给我们,自己也戴上一个,眼睛也眯了起来,一直都在往正前方看。   在戴上口罩之前,我特意留心看了一眼,那块被叠好的黑色方巾,上面有许多密密麻麻的绿色字迹,或是说是图腾,象形文字类的玩意儿。   看这样子,似乎是墨汁,不像是那种刺绣弄上去的。   等我戴上口罩,轻轻呼吸了几下,只发现口罩里有一股很淡的中草药味,不浓,没那么恶心人。   “六爷,这是干啥的啊?”白半闲戴上口罩后,声音也变得闷了起来,忍不住用手往上抬了一下口罩:“怎么有一股子药味儿?”   “防毒用的。”六爷笑了笑:“很快你就明白了......”   话音一落,六爷忽然转过头问我,带没带绳子?   “绳子?”我一愣:“您没说要准备这东西啊.......登山绳行吗?”   我记得买这个行李包的时候,店老板还特意送了我一根登山绳,也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估计就三四米长,没什么大用。   平常我都是放在行李包的最底部,压根没用过,都快想不起来有这东西了,要不是有六爷提起这茬,我非得忘了它不可。   “啥绳子都行,毛线绳都可以,赶紧给我!”六爷催促道。   听见这话,我没敢多问,着急忙慌的把登山绳从行李包里翻找出来,直接递到了六爷手里。   “我领头在前面走,你们自己拿绳子在手腕上拴个结。”   六爷一边说着,一边拿登山绳在腰上绕了两圈,然后结结实实的拴了个死结,看着都很难解开的那种。   我跟白半闲也没多想,按照六爷的吩咐,都拿登山绳在手腕上绕了几圈,拴了个结。   在这时候,我发现树林里也出现了一些变化。   似乎是......起雾了。   最开始起的只是淡雾,而且都是从地面升起来的,就像是土地冒烟了似的,但很快,一阵浓郁犹如牛奶那般的雾气,成群结队的就从前方树林里蔓延了过来。   毫不夸张的说,那种场面让我看着都觉得害怕。   那些雾气都不算是雾了,看起来就跟活着的怪物一样,不断侵吞着它们前方的所有物体。   “这些雾都是带毒性的......咱们能看见它们......已经说明这里距离陷天山不远了.......”六爷头也不回的说道,语气很难得的正经了起来,也在叮嘱我们:“别拿下口罩,那是保你们命的东西,特别是小白,你要是不想死就好好戴着,别瞎弄!”   听见这话,白半闲有些害怕的放下手,不敢再去拨弄口罩。   “跟着我走,抓紧绳子,在这片毒雾里迷路就麻烦了.......”   当六爷说到这里的时候,那些雾气已经不紧不慢的蔓延了过来,直接将我们笼罩在里面,似乎还在不停的往我们身后蔓延着........   这些雾气不同于我以往接触过的雾气,它们给我的实质感很浓。   被它们包裹住肉身,那种感觉就跟掉进了阴冷的潭水一样,从头到脚都说不上来的难受。   “跟紧我!” 第四十五章 突发状况   这阵白雾......似乎能发光。   那是一种极其微弱也极其自然的柔光。   在迷雾之中,我们似乎脱离了后世,来到了另外一个未知的世界。   毫不夸张的说,就算是有肉身蛊作为助力,我的视力比普通人都要强上很多倍,但身处这片迷雾之中,我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像是出现了幻觉,那种感觉很是奇特,能被我看见的,都是白色的浓郁雾气。   哪怕我把手举起来,放在眼前,照样看不见自己的手掌。   这种情况已经不是少见了,完完全全就是诡异得让人害怕。   “六......六爷.......您确定咱们这么走安全吗?”白半闲走在我前面,隔着一层口罩,说话的声音听着也有些沉闷。   “有啥不安全的?”六爷反问道。   “雾蒙蒙的什么也看不见......要是一会有人偷袭咱们........”   我能感觉出来,白半闲是真的害怕了,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抖,拴着他手腕的那根绳子更是被拽得死紧。   “白哥,你手上松点劲儿啊.......”我忍不住提醒了一句:“拽得这么紧,手腕都要让你给拽断了.......”   “不好意思啊!我有点紧张!刚才没注意.......”   在这时候,走在前面的六爷也开了口,算是安慰我们。   “没有正确的方法应对,这片雾谁遇见谁死,连我都不例外,这里面带着的毒性不是活人能够受得住的,你们所谓的冤孽也受不住.......”六爷说话的语气很凝重,估计不是糊弄我们,是在说真心话:“给你们戴口罩,也是为了保证你们的安全,倒不是想用口罩隔绝那些毒气.......其实你们已经吸进去了。”   听见六爷这话,白半闲稍微愣了一下,问:“吸进去啥?”   “毒气啊。”六爷笑道:“口罩里不是有股中草药的味儿吗?那就是解毒的东西,你们一边吸着毒雾,那个就能一边给你们解着毒。”   不得不说,本来我还不怎么害怕,一听六爷的这番解释,我头皮都快炸开了。   我操。   六爷你这是艺高人胆大啊??   一边让我们吸着毒气,一边给我们解着毒??   你就不怕口罩没戴好或者是那些解毒剂失效了??   连你都受不住的毒雾,要是让我们吸进去还他娘的吸收了,那可就.......   就在这时,六爷再一次开口,说出了一句让我更加胆战心惊的话。   “这口罩的解毒作用有时间限制,咱们得抓紧了.......”   “我操?!”白半闲直接惊呼了起来,听那口气似乎是要被吓哭了:“这还有时间限制呢??您没带备用的吗??”   “我肯定带着备用的......但是你敢换吗?”六爷无奈道。   听见这话,白半闲也不吭声了,估计是反应过来自己身处的是什么境地了。   在这个过程中,我发现六爷行进的速度也在渐渐加快,他说的那些估计不是吓唬我们,是真的得抓紧时间了.......   “还有多久?”我忍不住问了一句,心也悬了起来。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六爷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满是自信:“具体的时间我也说不准,但应该还有一会,反正我会提醒你们的,现在别废话,赶紧跟着我走!”   “六爷,其实我有点好奇啊.......”   我不紧不慢的跟在白半闲身后,百思不得其解的问了句:“六爷,在这么浓的雾里.....你是怎么看清路的?”   “我看不清,但猴子能看清。”六爷嘿嘿笑道:“你以为这只猴白养了?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就是这个理!”   一听六爷这话,我猛地反应过来......对啊!   这老货不是养了只猴儿吗??   刚才他还给猴子戴小口罩呢......怎么给忘了这茬.......不过也不能怪我,那只猴子的存在感太薄弱了,绝大部分时间都趴在六爷背上,跟吊死鬼趴肩膀一样,不声不响的就那么趴着,连个屁都不放。   “厉害啊......”白半闲也忍不住感叹了一句:“这猴子跟活地图一样,都能认路!”   “不光是认路,它还会带咱们绕着走,尽可能的避开那些风险地带,什么悬崖峭壁啊,被乱石枯木封死的小道啊,它都会带咱们绕开。”六爷大笑着说道,话里话外都是一种显摆的意思:“要是没我养的猴儿,谁来都没戏,除了老爷。”   听见这话,我跟白半闲也不禁笑了起来。   其实在作为一个老仆的角度上,六爷比谁都称职,那种忠心耿耿的气质可是由内而外散出来的,几乎在什么时候都能维护湘江鬼,或者是变着法的捧他几句拍个马屁。   当然,我觉得拍马屁的可能性不大,因为六爷给我的感觉很纯粹,他是真的服湘江鬼,也是打心底里拿湘江鬼当老爷看。   就在我们有条不紊往目的地行进的时候,四周的气温也渐渐出现了一些变化,比最初的时候要温暖不少。   说实话,这种感觉很微妙,变化也是极其的快。   在最开始的那段时间里,这种温暖如春的感觉让人异常享受,如同被丢在冰池子里又捞出来,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   但很快,这种温暖的感觉就变得不对味了。   也许是因为浓雾里湿度很大的缘故,在这种温暖的刺激下,那种阴冷潮湿的情况,迅速就变成了闷热潮湿......   摸着良心说,我宁愿是最开始的那种情况,真心的。   在这种二十来度的气温下,闷热感显得极其激烈,不一会就让我出了一身的热汗,再加上这里湿度过高,汗水根本没办法蒸发,只能停留在体表,慢慢渗透衣物.......   我还以为这是很自然的现象,所以从头到尾都没吭声,只是咬着牙忍耐着这种不适感,祈祷着赶紧到目的地赶紧了事。   可我没想到的是......六爷却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怎么回事.......”   六爷嘀咕着,语气也是万分疑惑:“我记得上次来没这么热啊.......冷得跟过冬似的......怎么现在热得这么厉害........”   没等六爷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只听趴在他肩上的那只金丝猴,吱的一声尖叫了起来。   那种叫声绝对不是普通的嘶鸣.......   我跟六爷也相处了几天,跟那只猴子也算认识了几天,虽然我听不懂猴子的叫声是什么意思,但从音调来判断,我还是能大概猜出来.......   它现在的尖叫声,就是受到了某些东西的威胁,或是感觉到了强大的危险,只有这样才会害怕得嘶声尖叫出来。   “妈的什么东西?!”   六爷刚吼出这句话,我就发现拴着手腕的那根绳子绷紧了,似乎是六爷有什么大动作,把绳子都给牵扯了起来。   不等我跟白半闲反应过来,只听噌的一声,那是鬼头刀离开刀鞘的声响。   在那之后,我很清楚的听见了两声呼呼的风声,如果我没猜错,那应该是六爷挥舞大刀的声音.......   “你们俩小心点!!我先把绳子松开!!”   六爷说这句话的声音很大,几乎是喊出来的,压根就不给我们多问的机会,瞬间,六爷的脚步声就响了起来.......   听他脚步声来判断位置,他应该是急速往我们右前方奔跑,而且这阵脚步声还离我们越来越远,直到最后就彻底消失了。   “开玩笑呢?”白半闲颤抖着问我:“把咱们俩留在这儿......这是不是有点不负责啊.......” 第四十六章 迷雾中的袭击   六爷是不是不负责我不知道。   但要是他真的不负责,就这么跑了,那我跟白半闲就真得哭了。   我操。   这是跟我们开玩笑呢??   “老沈......咱们现在咋办.......”白半闲哆哆嗦嗦的问我,应该是害怕了,急忙顺着绳子走到我身边,用手绷紧了登山绳,生怕我也跟六爷一样跑了。   “还能咋办?”我无奈道:“等着呗,咱们最好祈祷六爷别忘我们,要不然啊......”   说着,我左右看了看,能被我看见的,还是白茫茫的一片,其他的什么也看不见。   “要是他不回来,咱们俩就可以安息了。”   “你别吓唬我啊......我这人胆子小......禁不住你吓唬.......”白半闲颤抖着说道:“凭你对六爷的了解,你觉得他会回来吗?”   “你觉得呢?”我反问道:“我跟他相处的时间不长,你应该比我更了解他啊!”   “那咱们俩可以做点心理准备了.......”白半闲带着哭腔说:“那老头健忘,而且还特别粗心,指不定啥时候回来呢!”   听见白半闲给的这个答案,我不禁愣了两秒。   “这老货不会这么搞吧......如果真是这样.......我走得绝对不安详.......”   这时候其实我也有点纳闷,六爷到底是干嘛去了?   听他拔刀的声音......再联系上他那种如临大敌的语气......难不成是发现旧教的人了?   “老白,刚才你发现啥情况没?”我不抱希望的问了一句,白半闲的心理素质其实不算差,但好像是被先前遇见的那怪物吓出病来了,现在的胆子跟耗子差不多,我也不指望他能发现什么。   但不得不说,白半闲给了我一个惊喜。   “有东西过去了。”白半闲说着,语气也变得紧张了起来:“我不知道是什么,也看不见,只是感觉有个东西从六爷前面过去,那就是一瞬间的事,我还没反应过来,六爷就拔刀了.......”   “还真有敌人?”我一愣:“不会是旧教的人吧??”   白半闲沉默了几秒,似乎是在回忆先前的情况,之后才开口说:“应该不是。”   据他说,先前从六爷身前跑过去的东西,十有八九不是人,像是一只动物,嗖的一下就给窜过去了。   我正准备多问几句,忽然,白半闲就往我身边迈了一步,似乎是在闪躲什么,动作很大,显得很是急切。   “咋了??”我忙不迭的问道:“你发现什么了??”   “刚才有东西过去了......在我裤腿上蹭了一下.......是活的!”白半闲说话的时候,声音比之前颤抖得还厉害,估计是真的怕了:“你刚才没发现??就从我身边窜过去的!”   “我还真没发现.......”   我说着,将苗刀抽了出来,一只手拽着白半闲的胳膊,一只手握着苗刀,做足了迎敌的准备。   “刚才窜过去的那个是什么样的东西?”   “我也不知道......”白半闲着急忙慌的说:“雾气这么大,我看不见啊!”   “没事,你挨我近点,要是它再过来,我就一刀剁了它.......”   不得不说,我这句话纯粹就是在安慰白半闲,而且在这时候,我的紧张程度跟白半闲差不多,绝对谈不上冷静。   如果六爷不是晃点我们,那么这片毒雾,肯定比我想象的还要可怕。   就我这种脱离了肉体凡胎的先生尚不能承受毒气,普通的活物或是冤孽,那就更没什么机会了。   但听白半闲的意思,刚才窜过去的那东西是活物......最起码是能活动的!   能在这片毒雾之中自由活动......无论如何都不能小看它......   就这样,保持着最高的警惕性,我提着苗刀傻站了至少三四分钟。   “怎么没动静了?”我皱着眉问道,左右扫视了几眼,别说是看,连听都没听见其他的声音。   也是在这时候我才反应过来一件事。   如果真的有东西在迷雾里活动,那么或多或少,它都会发出一些声音。   迷雾只是迷雾,并不是一个独立出来的世界,我们所处的位置依旧在神农架的深山老林里。   这也就是说,我们脚下踩着的不是什么雾气,而是那些真实存在的草地,烂泥,碎石,枯叶等等.......   只要碰触到它们,无论是谁,哪怕是轻功最好的人,也避免不了发出或多或少的声音。   但刚才压根就没声啊!   仔细想想......这会不会是白半闲的错觉?   白半闲本来就让之前的怪物给吓出毛病来了,胆子还不如耗子大,一惊一乍都是正常的,他现在就是一只标准的惊弓之鸟!   在这种状态下,出现一点错觉,或是出现幻觉,都是很正常的事。   “老白,会不会是你弄错了......”我嘀咕道:“好像没什么动静......要不然就是那玩意儿跑远了.......”   “可能是跑远了。”白半闲很认真的说:“我绝对没弄错,那种感觉很真实,你要是体会一次就......”   在白半闲说到这里的时候,嘭的一声,我感觉自己的右小腿好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力度不重,还不足以让我感觉到疼。   这种感觉就是一瞬间的事,但我可以肯定,这他妈绝对不是我的幻觉。   哪怕撞上我小腿的东西瞬间消失,我根本没办法判断它的去向,我也不觉得这是我出现错觉了。   “我操.....你说的竟然是真的.......”   “什么真的?”白半闲很迷茫的问道:“你说什么呢?”   “刚才有东西撞着我了......你没发现吗??”我忙不迭的问道。   听见这话,白半闲显得更迷茫了:“什么时候??我怎么没发现??”   “就是刚才.......”   这时候我都有点迷糊了,甚至于都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出现了幻觉。   刚才那种撞击感就是一瞬间的事,没有前兆,也没有任何之后该有的迹象,撞上我的东西就像是一团空气,从头到尾没发出半点声音。   如果它没碰到我,估计我都发现不了它。   “它又来了??”白半闲这时候也有些紧张了,一把拽着我胳膊,颤颤巍巍的说:“老沈,你身手比我好,这玩意儿可交给你了.......”   “我尽量。”   握着苗刀,我咬了咬牙,细心感受着这四周的变化。   没有声音,没有动静,什么都没有。   刚才那玩意儿就像是凭空出现,之后又凭空消失,没有留下半点曾经出现过的痕迹。   就在这时候,我右侧小腿又让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几乎是下意识的,我瞬间就握着苗刀往地上插了下去。   我发誓自己绝对是插中什么东西了。   刀尖传来的触感很是坚韧,绝对不是插进泥土里的那种感觉,好像被刀尖碰到的是橡皮.....橡胶类似的东西,有一定的弹性!   没等我把刀抬起来,只听前方的迷雾里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光是从脚步声就能听出来,那人跑得很急,活像是后面有鬼在追他。   “沈小哥!!快跑!!往我这边跑!!”   六爷的声音随之传来,语气万分焦急,甚至于都是用吼出来的。   “那东西又跑回来了!!就在你们那儿!!快过来!!”   听见这话,别说是我,连白半闲的反应都是飞快,根本不带犹豫的,直接往六爷的方向跑了过去。   由于我们所处的位置是山林,路面难免崎岖不平,在奔跑的过程中白半闲还摔了一跤,得亏我及时把他扶起来.......   等我扶着白半闲继续开始跑的时候,一个类似于窜天猴的声音,毫无预兆的从我身后传了过来。   “嘶!!” 第四十七章 树藤   毫不夸张的说,我心里已经不是恐惧了,完全就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惊慌感。   真的,我不害怕,但不知道为什么会慌得这么厉害。   带着白半闲往前跑的时候,我两条腿都是哆嗦的,跟恐惧的反应几乎一致,可我的大脑很清楚的告诉我,这他妈不是害怕.......是着急!   “给老子滚开!!”   六爷几乎是吼了出来,在这时,我能很清楚的感觉到,他就在我身边,并且跟我们擦肩而过跑到了我们后面。   伴随着砰地一声闷响,六爷似乎是砍中了什么东西。   也是从这瞬间开始,我们身处的这片区域,雾气毫无预兆的变得淡了许多。   这种变化是肉眼可见的,雾气在迅速消散,但还残留着一部分,能见度也就在三四米那样子。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当时的感觉。   甚至于我都不知道在后面追逐我们的是什么。   可是那种大难不死得以幸存的感觉......是无比的真实.......   “他娘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六爷瞪大了眼睛,哪怕有口罩遮掩着,我也能看出来,他的表情简直就跟要吃人一般凶狠。   说话的时候,腮帮子上的肌肉也在带着口罩,不停的跳动着,拿着刀的右手都在不住的打着颤。   我能看出来,六爷是动了真怒,那是一种恨不得把人生吞活剥的愤怒。   顺着六爷面朝的方向,我往那边瞟了一眼,只见在迷雾之中,有许多类似于树枝树藤的东西存在。   那些玩意儿上长满了细小的叶片,像是竹叶一般,细长也狭窄。   它们是活着的,这点我可以肯定。   当我们看见这些玩意儿的时候,它们还在缓缓向后退着,似乎想要再一次隐藏在迷雾之中。   我能看见它们身上的叶片在晃动,但奇怪的是,它们没有发出半点声音,那是很奇怪的一种静默状态。   被六爷砍中的那条树藤,并没有彻底的被砍断,只是被砍出了一条口子,里面流出来了许多淡绿色的粘液。   很奇怪的,那些粘液给人的感觉并不恶心,反倒是有种清新自然的感觉。   闻起来那些粘液还带着一阵清香,像是花香,也像是水果的香气。   很快,那些树藤就消失在了迷雾里,但直觉告诉我,这些玩意儿并没有真的消失,只是暂时性的隐藏在雾气中,好像在等待什么。   “六.....六爷......这些是什么玩意儿.......”   白半闲颤抖着问道,一只手拽着登山绳,一只手拽着我衣服,眼里的恐惧已经显而易见了。   估计是因为这时的所见所闻都超出了他以往的认知,精神有点承受不住了。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从哪儿来的.......”六爷咬牙切齿的说道,在回答白半闲问题的时候,目光也游离不定的左右扫视着,眼神万分警惕,那种如临大敌的感觉任谁都能感受到。   “有危险?”我试探着问道。   六爷点点头,把袖子挽起来,露出了手臂上的一条伤口。   那像是被利器划开的,不过看不见血,只能看见两边刚长出来的粉色嫩肉,并且皮肤上还有种烧灼出来的印记。   “刚才不小心被碰了一下......那些叶子.......”六爷咬着牙说:“那些叶子能杀人!”   据六爷说,那些树藤上生长的叶片,其坚硬程度堪比钢铁,锋利度也不比他手里的鬼头刀弱。   不过是被树藤甩了一下,一个躲闪不及时,叶片就划开了他的手臂,伤口深可见骨。   如果是普通人受这样的伤,那么可以说很正常,就是稍微锋利一点的普通树叶,怎么也能把人皮肤给划开吧?   但别忘了,他可是跟着湘江鬼修道的六爷.......   就目前来说,我所遇见的,抛开旧教先生不谈,给我印象最深的,也是我觉得肉身强度最高的,应该是方时良。   而六爷的肉身强度,几乎跟方时良相当,甚至比方时良还要强。   因为他有一定的自我修复能力,那些远古者的气给他带来的作用,与我的肉身蛊异曲同工。   可就算是这样,那条由树藤叶片造成的伤口,却还是留在他手臂上,似乎修复的速度变慢了......像是被什么东西给阻碍了!   “那些树藤是什么?”我双手紧握着苗刀,小心翼翼的问道:“算是冤孽还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六爷咬着牙说:“应该不是后世的东西......它们给我的感觉就像是那些旧日生物.......身上一股子肮脏腐臭的气息.......”   听见这话,我也不禁好奇,六爷是怎么闻出来的?   我能够闻见的都是一些莫名其妙的清香,这怎么到他鼻子里,就变成肮脏腐臭的味儿了?   “现在不是跟它们缠斗的时候......咱们先跑.......”六爷咬牙切齿的说:“等咱们跑到了古遗迹......我再慢慢收拾这帮杂碎........”   “它们的攻击欲望好像没那么强,要不然就是被你吓住了。”我不动声色的说道,左右扫视了一圈,见没有那些树藤的踪迹,心也不禁往下放了放:“如果真是那种旧日生物,这片毒雾是不是起不了作用?”   “开玩笑呢?”六爷瞥了我一眼,说:“只要层次不高,一般的旧日怪物根本抵挡不了这些毒雾,它们在毒雾里存活的时间,可能比咱们多个一两分钟,但也不会太长。”   “那也不对.......”我忍不住嘀咕道:“如果这些树藤真的那么厉害,怎么现在又给撤了?我觉得旧日生物都不该这么怂啊.......”   听见我这话,六爷也显得有些意外,很诧异的看着我,问了一句:“你没发现吗?那些树藤都是活物,而且还会吸收毒雾。”   “六爷......都这时候您能别跟我们玩押韵吗.......”我苦笑着问:“您到底发现什么了?”   “那些树藤能够吸收毒雾,而且还有可能是以此为生,它们在毒雾里行进自如,根本就没有受到损害的迹象........”六爷叹了口气:“我以前来过几次,跟着老爷也来过几次,但还真没遇见这些怪物.......”   “你带路,咱们现在就走,尽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我咬着牙说道,心也提了起来:“我殿后,如果后面有情况,我会及时跟你们打招呼。”   闻言,六爷点点头,也不犹豫,拽起先前被他解开的登山绳,转身就往前方的迷雾跑去。   与此同时,我跟白半闲也不敢墨迹,着急忙慌的跟上,速度比六爷慢不了多少。   说实话,白半闲的身体素质很一般,这点从他之前跑得气喘就能看出来,但现在应该是被逼出潜能了,我能感觉到白半闲的求生欲望无比强烈。   看着很是轻松的就跟上了六爷,一边跑还在一边四处张望,跑得比我都灵活!   在这个过程中,我们正前方应该是没什么情况,但我总感觉身后有人在望着我们,这点应该不是我的错觉。   那种被人直勾勾盯着后背的感觉无比真实,几乎都让我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可是当我回头看去,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能被我看见的,只有一片似是无边无际的迷雾。   其实我心里也有点纳闷,一直在犯嘀咕。   之前湘江鬼跟六爷来这里没遇见过这些怪物,但这一次就遇见了,难免我会多联想一些东西.......   别忘了,在这里办事的可不光只有我们,还有左老头他们带着的一帮先生,以及旧教的那帮杂碎。   如果把这个怪物跟旧教联系起来,那么是不是就能说明......他们也来到这片地界了?也遇见了这片迷雾?   还是说.......他们已经穿过迷雾到达了陷天山?   没等我想出个所以然来,只听我们正前方的迷雾之中传来了一阵惨叫声。   那是撕心裂肺,似乎是生命遭受吞噬,正在不断被人折磨才会发出的惨叫.......   “救命!!救命!!!” 第四十八章 怪尸   听见那阵毫无预兆传来的惨叫声,不得不说,我们这一行人都被吓了一跳。   不被吓着是不可能的。   那声惨叫出现得极其突兀,而且音量非常高,几乎能够让我们耳膜产生刺痛感。   这样的现象是很不正常的。   六爷跟白半闲还没反应过来,我一把拽紧了登山绳,着急忙慌的说:“别急着过去,这人的叫声有点不对劲,不一定是人!”   没错。   正常人能够发出的音量绝对是有限制的,有那么一个极限存在,但这人发出的声音很不对劲。   我能够很清楚的感觉到“他”所处的位置,应该在距离我们二十来米远的地方,我可以隐隐约约的感知到他身上散来的气......   跟最普通的活人一样,气息很微弱,比不得修道有成的先生或是那些冤孽,如果他没有发出这样的惨叫,可能我都会认为那是一个活人,还是最普通最正常的活人。   可是这明显不是啊!   那声音听着是个男人的声音,年纪应该跟我差不多大,音调也跟我这个年龄的人很相似,就是音量大得有些离谱.......   “没事,过去看看。”六爷摆摆手,说道:“那里是咱们的必经之路,要是不往那儿走,我们还得绕一截山路过去。”   趴在六爷背上的金丝猴也叫了两声,似乎是在说“老六说的没错!”。   不等我再说什么,他拽着登山绳,一步步就往那个传来惨叫声的方向走了过去。   我跟白半闲没那么淡定,心都是悬着的,跟着六爷往那边走的时候,我只感觉如临大敌,白半闲更是不断放慢着脚步,尽可能的往后靠着。   很快,我发现六爷就停下了脚,白半闲也在这时候往后退了两步,跟我并肩站着。   “这他娘的是什么东西.......”六爷嘀咕着,语气满是疑惑,甚至还有点惊恐。   听见这话,我皱了皱眉,心说他是看见啥了?怎么感觉跟见鬼了似的?   我拍了拍白半闲的肩膀,示意他别害怕,也别乱跑,跟着我就行。   随后我就提着苗刀走了上去,站在六爷身后,稍微一侧头就看见了前面躺在地上的死尸。   尸体挺新鲜的。   从尸身的皮肤状态来看,死亡时间应该没那么长,估计就是一两个小时的事,而且这尸首从头到脚的打扮都跟旧教先生差不多。   “旧教的人?”   我皱了皱眉,语气也变得有些凝重了:“这帮王八蛋都找到这儿来了?动作还挺快.......”   “不该是他们啊......”六爷显得很是诧异,似乎是不敢相信这个现实:“如果没有相应的手段,旧教的人不可能深入到这里!他们是怎么进来的??”   “谁知道呢.......”我叹了口气:“情况好像比咱们预想的要糟.......”   等我凑近一看,他脸上也缠绕着许多旧教独有的绷带,只不过这些绷带已经被某些东西撕毁了。   面部,颈部,几乎都变了形状,像是被一些粗壮的绳索勒变形的,有许多这样的勒痕。   胸腔跟腹部则是被彻底剖开,脏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具空壳。   此时此刻,他的嘴部已经彻底变形了,下巴也脱臼得厉害,张开嘴的幅度已经超出了正常人的极限。   毫不夸张的说,他那嘴都能一次性塞三个大馒头进去。   尸体的喉咙是鼓着的,鼓了一圈,里面像是藏着什么东西.......   “刚才叫救命的就是他?”六爷嘀咕着,蹲下身仔细看了看这具死尸,眼神更是疑惑:“但不对啊......他喊救命的时候不是还活着吗.......这看着应该死了几个小时了........”   没等六爷研究出个结果来,这具尸体毫无预兆的震颤了一下,被外力强行撕扯开的嘴巴,也像是被操控了一般,不断的张合着。   “救命啊!!!救命!!!”   一阵熟悉的尖叫声,又一次从这具尸首嘴里传了出来。   由于这声音响起得极为突兀,在那瞬间,哪怕我们及时捂住了耳朵,也避免不了难受得要死。   真的,耳朵都快炸了。   连耳鸣的声音都没有,两只耳朵直接听不见任何声音,跟彻底聋了是差不多一样的。   与此同时,我发现白半闲正捂着耳朵,一脸担忧的看着我跟六爷。   从他的表情来看,似乎没感觉到疼,只是在担心我们而已。   “你没事吧?!”我大声问了一句。   当然,在这时候我连自己的声音都没办法听见,不过白半闲好像是听见我的话了,点了点头,张嘴回了一句。   我依旧听不见他的声音,只能从口型来判断,他说自己没事,还问我要不要紧。   在这时候,六爷像是缓过劲来了,横着一刀砍在了尸首的脖子上。   但刀刃只是没入了尸首的颈部,却没能彻底的砍断,反而被卡在了里面。   看见这一幕,我头皮瞬间就炸开了,没敢多想,上前一刀砍在了尸首的脸上,之后就瞬间将刀刃抽出来,从另外一边砍在了尸首的脖子上。   可就算如此尸首的脖子还是没断,我跟六爷一人一刀砍在两边,都被稳稳当当的卡住了,像是有什么东西挡在了里面,我能感觉到那种从刀刃上传来的阻碍感。   不是什么坚硬的东西,似乎有弹性。   但不得不说,虽然我们没能把它脑袋砍下来,但还是让这死尸住嘴了。   六爷第一刀砍进去的时候,它的嘴还在不断的张合,等我第二刀第三刀砍进去,它的嘴部就彻底僵住了,没再有别的动作。   肉身蛊跟我的联系已经越来越深,它应该是感觉到我的肉身受损了,在双耳受到重创的瞬间就开始全速运转蛊气,飞快的修复了起来。   在这时候,我的听力也渐渐恢复了正常。   四周安静得诡异。   除开我跟六爷的喘气声,几乎就听不见别的声音了。   “妈的......这他妈到底是什么东西.......”我咬着牙说着,哪怕这尸首没了动静,也不敢将苗刀随意收回来。   六爷应该也能听见声音了,紧皱着眉,跟我一样没敢把刀收回来。   “不像是你们说的冤孽.......它体内的气跟正常人很相似.......没砍它肉身的时候跟死尸一样........现在一砍就把它的气泄出来了.......”六爷似乎也有些纳闷,满头雾水的问我:“你见过这样的死人吗?”   “没见过.......别说是见了.......我听都没听过!”   说着,我回头看了白半闲一眼,忍不住好奇问他:“你刚才没受伤?”   “没啊。”白半闲点点头,也把手放了下来,满脸庆幸的说:“我刚看见死尸动就捂上耳朵了,好像比你们的反应快一点。”   “反应够快的。”我苦笑道。   看见白半闲一脸的庆幸,我也不禁有些羡慕,抬手一摸,耳朵边上全是先前流出来的血,现在都没能干掉,还带着温度呢!   “我操又动了?!”白半闲冷不丁的喊了起来,随即就捂上了耳朵,动作快得让我都反应不过来。   回头一看,只见死尸又有了动静,不过这次它的嘴倒是没动,是脖子鼓胀的那一圈在不断蠕动。   好像有什么活物潜藏在他的颈部,正在缓缓扭动着身躯.......   从它脖子上渐渐凸显的形状来看,好像是长条状,类似于蛇的活物。   “怎么回事.......”六爷紧握着手里的鬼头刀,睁大了眼睛,死死盯着这具尸首:“好像有东西要出来了!”   我没敢吭声,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分散自己注意力,双手紧握着苗刀的刀柄,做足了迎敌的准备。   就在我跟六爷警惕的目光之下,一条粗壮如蛇的树藤,不紧不慢的从死尸嘴里探出了头,保持着一定的速度,不断往外延伸着....... 第四十九章 疑惑   很久之前我就觉得......旧教的那帮王八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而且跟讨债鬼一样,你在哪儿他们就能莫名其妙的出现在哪儿。   说实话,我在很多时候都会自己默默祈祷,祈祷那帮王八蛋别出现在我面前。   你们没事干我可是有事干的......就算是想跟我玩命也得等我办完事再说啊!   刚看见这具旧教先生的尸首时,我就知道这事怕是要出岔子了,果不其然,一看尸首嘴里往外生长着树藤,我心里那叫一个绝望。   狗日的旧教......你们还真是不留情面啊??   六爷不是说了吗?   这地方普通人找不到,就算是行里人找到了也进不来,那意思就是,普天之下只有他跟湘江鬼能够进来。   你们又是怎么闯进来的??   如果说这是偶然闯进来的,那么打死我也不信。   这里应该是毒雾区域的正中心,别说是普通的旧教先生了,就是自在师没点准备闯进来,十有八九也得栽在这片毒雾里。   六爷的表情看起来还挺淡定,但我知道他也着急。   说白了,他只是脑子简单,并不是傻。   虽然他嘴里没说什么,但我很清楚他心里也在嘀咕,因为他知道,这里不应该出现除了我们之外的人。   六爷跟我都有些紧张,看着那条从尸首嘴里不断往外蔓延的树藤,只觉得这事超出了我们的预料,倒不是因为觉得树藤棘手,是其他的东西........   既然这里有一个旧教先生,而且看起来死亡时间也不是很长,那就足以说明,这片迷雾里十有八九还存在着旧教的人。   这种可能性在七成以上,绝对不是夸张。   “你往后退.......帮我注意四周的动静........”六爷咬着牙说道:“我先把这怪物剁了,要是有其他人过来玩偷袭,你保住自己跟小白,其他的交给我就行。”   “好。”我点点头,不动声色的将苗刀抽了回来,后退到白半闲身边站着,不断扫视着四周的迷雾:“那我就不跟您争了,你自己小心。”   此时,那条从尸首嘴里生长出来的树藤,已经足有小孩胳膊粗了,许多绿色嫩芽也都开始蠕动,似乎是要展开叶片开花结果。   我看见这一幕,心也是悬着的,但想想六爷的本事.......连九螭神那种级别的怪物都能做掉,弄掉这些小藤蔓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事实证明这些该死的藤蔓比我想象的更难对付,或许它的攻击性没有那么强烈,攻击力也不比那些旧日时期的怪物,不过它的防御力绝对是最顶级那一批的.......   当六爷劈头盖脸连着砍了三刀下去,依旧没能破开它的身躯,从这点来看,它似乎比之前我们遇见的树藤要更加坚韧。   “砍不进去??”六爷一瞪眼,估计是急了,反过刀刃,直接在自己脉门上划了一刀。   在那瞬间,血顺着伤口就流了出来,像是受到了招引一般,并没有流到地上,反而聚集在了一起,犹如活着的“一团生物”,不断在刀刃上开始蠕动。   很快,这团如同活物的血液就瘪了下去,似乎变成了一层薄膜,紧紧的笼罩在了六爷的刀刃上。   见此情景六爷便有了动作,连犹豫的意思都没,跟之前一样,劈头盖脸的一刀就砍了下去。   这一次他使出的力气跟刚才差不多,甚至还比刚才轻点,我能看出来那种差别,可就是这么轻飘飘的一刀,却直接将树藤斩成了两截,在这过程中压根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不等树藤再有什么异动,六爷又一次抬起手臂,一刀劈了下去。   在这之后,六爷连着劈了几十刀,那种疯狂挥舞大刀的样子,跟发了疯一样吓人。   不光是把藤蔓斩得支离破碎,连带着那具旧教先生的尸首也变成了一地碎肉,最大的肉块可能还没馒头大,连头骨都没能幸免于难。   “你娘的......不是挺耐砍吗........”六爷冷笑道,把大刀收回来,似乎是不嫌脏,直接用衣袖擦了擦上面沾染的血迹。   那些被他砍成碎块的藤蔓,此时也没了动静,如同一块块颜色花纹不一的橡皮制品,毫无动静的躺在地上,再也没有透出半点生气。   仔细观察了半分钟左右,我们也确定下来了,无论是死尸还是树藤,都不可能再活过来了,因为它们都陷入了一种急速衰败的状态。   死尸被剁成的碎块,树藤的残尸,都在以肉眼看见的速度变得干瘪,甚至于连颜色都在往灰白的方向靠拢。   在这时,那些树藤似乎也失去了韧性,六爷抬起脚轻轻一踩,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块树藤就变成了无数的小碎片......   像是干裂的黄泥,分裂出了许多干壳。   见此情景六爷也是越踩越起劲,跟跳舞似的,蹦蹦跳跳的就把地上的树藤碎块踩了个干净。   至于那具死尸的残骸,则没有出现这样的变化,它们只是干瘪到一定的程度就停下了,六爷也好奇的用脚踩过,结果那些碎块就跟装满水的气球一样,一踩就爆。   并且从碎块里爆出来的,还是许多带着腐臭味的脓汁浆液。   “走吧,我大概知道它们的极限了,没什么攻击力,就是身子挺硬实,一般的攻击对它们不会奏效。”   六爷说着,已经将鬼头大刀收回了刀鞘,脚不断在地上蹭着,估计是想蹭干净先前沾在鞋面上的那些脓液。   一听六爷这么说,我也不禁点点头:“您心里有谱就行。”   “但我觉得有点奇怪啊.......”六爷说着,眼神也变得疑惑了起来,似乎对于现状很是不解,满头雾水的跟我说:“这些怪物能在这片毒雾里生存,就这点而言,它们的本事已经独步当世了,甚至比我曾经遇见过的那些旧日生物都强,不过除了生存能力之外,这点攻击力也太弱了.......”   “生物跟生物之间是不一样的。”我耸了耸肩,对这情况倒是看得挺开:“它们可能就是一种依附毒雾而生的怪物,除此之外,它们没什么太大的本事,在这些树藤眼里,毒雾就跟咱们眼里的空气差不多。”   “估计是。”六爷点点头:“它们的攻击手段也很单一,就是靠着那些叶片割人,只要我反应快点,它的攻击手段完全就失效......不对啊!咱们是不是忘了这个?!”   六爷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神变得越发疑惑,低头看了看地上的那些残尸碎块。   “那条树藤是从它身子里钻出来的........而且还能让它发出惨叫.......”六爷说到这里,忍不住皱紧了眉:“这点不大对劲。”   “会不会是魂魄?”白半闲冷不丁的问了一句:“如果死者的魂魄没能离体,在遭受折磨的时候,有可能会冲入自己的尸身,之后才会发出那些声音!”   “不是魂魄。”   我很肯定的说道,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如果有魂魄,我绝对能闻见味儿,那种独有的阴气味儿很容易辨别出来。”   就在我们几个人嘀嘀咕咕聊着的时候,忽然间,我背上的汗毛竖了起来,那是一种毫无预兆的变化。   似乎是有一种我还没察觉到的危险,在瞬间就笼罩在了我的身上。   六爷的反应不比我慢,他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毫无预兆的抽出刚放回刀鞘的鬼头刀,转身向那片传来危险感的迷雾看了过去。   在那片迷雾之中,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但很奇怪的是,我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那片迷雾中移动着,而且还在不断的接近着我们。   “我......我操.......”   白半闲直勾勾的看着那片迷雾,身子都哆嗦了起来。   “这他妈是树精吧?!” 第五十章 树精   在迷雾之中隐藏的怪物,那个不断接近我们的东西.......很快就显露出了身躯。   之所以白半闲会发出那声惊呼,也是因为那玩意儿的样貌太过于吓人。   像是一个巨大的毛线球,真的,这点毫不夸张。   只不过这个巨型毛线球上缠绕的并不是毛线,而是一条条粗壮如同成人手臂的树藤枝蔓。   这些藤蔓不光是缠绕在毛线球上,其中有不少都支起了身子,耀武扬威的挥动着自己的身躯.......   它不像是真正的毛线球那样用滚着过来,而是呈一种很不规则的“半液体状”,不断的蠕动着身躯,缓缓往我们这里移动着。   这怪物的直径至少有十米左右,起码有三层楼那么高.......   打远了一看还不觉得有什么,但伴随着我们跟它的距离越来越近,那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也就变得越来越强了。   它是从迷雾中来,但在我们眼里,它就跟地狱里来的一样,虽然不比我以前遇见的那些怪物恐怖,但却能让人感受到最真实的恐惧。   在看见这只怪物的时候,六爷的反应也不淡定,估计他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玩意儿,眼珠子瞪得都快从眼眶里飞出来了。   “这玩意儿长得够奇特的........”六爷嘀咕着,眼神很明显的凝重了起来:“沈小哥,你以前见过这种怪物吗?”   “没。”我摇摇头,双手紧握着苗刀,那种如临大敌的紧张感不断折磨着我,脑神经都是绷紧了的:“但我感觉它有点像是那些旧日生物,只不过它的气......很奇怪啊!”   按理来说,越是强大的生物,自身的气息就越是强大。   就拿人类跟禽畜来比,无论是阴气还是阳气,亦或是生气,人类所拥有的气,绝对要比大多数普通禽畜强得多。   所以说通过气息也能判断一个冤孽的实力,只不过这点也只能起到借鉴作用,毕竟有的冤孽外强中干,只是气息比较强横,真要动起手来也是废物渣滓。   而有的冤孽......则是气息微弱,但实际上,它比谁都强,完全就处在一种扮猪吃老虎的状态里.......   这只由树藤枝蔓组成的怪物,它给我的感觉,恰好就是后者。   不等我们想出对策,白半闲忽然又叫了起来,那种语气就跟见了鬼似的,用惊慌失措都不足以形容他的表现了。   “我操!!咱们死定了!!还有!!那里还有另外一只!!”   听见他喊的这番话,不光是我,连六爷都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急匆匆的回头一看,只见在我们身后靠右的方向,又有另外一只毛线怪在蠕动。   那只毛线怪的体型、外观,都与最初的那只毛线怪相同,并且它也在不断的蠕动着身躯,正在不紧不慢的往我们这边靠着。   “一人一个?”六爷问我。   “行啊,试试呗,打不过咱们就跑,反正就它们这速度也追不上咱们。”我点点头。   六爷笑了两声,虽然眼神还是那么凝重,但他却没有丝毫胆怯,握住刀柄,大步就向我们正前方的那只毛线怪走了过去。   在这个过程中,我也没有犹豫,稍微观察了一下那只毛线怪的动作,确定它的速度就是这样了,信心也不由得足了起来。   可是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我准备上前迎敌的时候......越来越多的怪物,不断的从那些迷雾里蠕动了出来。   一个接着一个,仿佛无穷无尽一般,接连不断的往我们这里靠拢着.......   我发誓,我之前确实是有信心对付一只这样的怪物,但我的信心还不足以支撑我去对付这么多只怪物。   连六爷都有点看不下去了,还没来得及跟第一只怪物动手,就这么原路小跑了回来。   “他娘的......这怪物怎么有这么多.......”六爷咬牙切齿的说道,左右扫视了一圈,眼神越来越凝重:“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要不咱们先跑?”   能从六爷嘴里听见“跑”这个字,绝对是非常难得的事,所以我不敢犹豫,抓住这机会就点点头说那必须跑啊!   就算我们有本事跟那些怪物硬碰硬的干,但要是想一口气拦住它们,基本是不可能的事。   拦不住它们,白半闲也会有危险。   更何况现在的情况不容许我们冒险......哪怕雾气变淡了,毒雾依旧存在着,那也就是说我们的口罩还在数着倒计时。   时间到了,我会不会死,这个说不准,但白半闲一定是死定了。   “新生活,各顾各,咱们现在可不能一溜走了.......”六爷咬着牙说:“我在前面领路,你们在后面跟上,千万别被我甩开,在这节骨眼上迷路了可就麻烦了。”   一听这话,我们刚要点头答应,六爷还不等我们回答,刺溜一下就窜了出去。   那种无比自然万分敏捷的跑路举动,怎么看怎么透着一种轻车熟路的味道。   “走!”   我低吼道,直接把白半闲拦腰提了起来,就跟用胳膊夹着文件包一样,撒丫子就跟着六爷跑了出去。   六爷跑得没那么快,起码在最开始的时候,我能很轻松的跟上他,但还没一会,当我们即将跟那些怪物擦肩而过的时候,六爷猛地提速跑了出去。   真的,在这时候我也不敢犹豫,咬着牙拼了命的往前跑着。   距离我最近的怪物不过四五米远,这算的还是它们本体的距离,如果按照那些支起身子不断挥舞的藤蔓来算,它们跟我的距离估计就一米多的样子。   只要我动作慢一点,那些藤蔓十有八九就会抽打在我身上,生长在藤蔓上的那些叶片,也会在瞬间割开我的皮肤.......   那绝对不是什么好事,特别是在这种群敌环绕的情况下,被其中一只怪物拖住,基本上就别想跑了,只能硬着头皮去拼。   摸着良心说,我一点都不想拼,更何况还有一个白半闲在,我要是去拼了,这兄弟八成得死在怪物手上。   就在我提速奔跑,很敏捷的从一只怪物身边窜出去的时候,白半闲也喊了起来。   “老沈你快点!!它们跑起来了!!”   “啥子??”我一愣。   “我操!!它们竟然会跑!!”白半闲几乎是尖叫了出来,语气震惊之余,更透着一种难以掩饰的恐惧:“这帮怪物都他妈成精了!!”   听见这话,我也不禁有些担心,抽个空回头看了一眼.......   这不看还没事,一看差点没把我腿肚子吓软了。   那些巨大的毛线怪都在跑......不!准确的说是在无声无息的疯狂翻滚!   就跟充满气的气球一样,轻飘飘的在地面上滚动着,速度还越滚越快,最靠前的那几只怪物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追上来。   “六爷!!那帮王八蛋开始滚了!!”我扯着嗓子大喊着,语气也不禁变得慌了起来:“咱们得快点!!说不准出了这片迷雾咱就安全了!!”   如果说这些怪物跟我想象的一样,都是以毒雾为食,以毒雾作为栖息地......那么只要我们跑到外界,它们能不能斗得过我们都得两说,更何况......它们会追逐出来吗?   一种习惯于吞食毒雾的怪物,忽然回到了正常的外界......且不说外界的阴阳二气有变化,就是那种最为纯粹的空气,对它们而言说不准都是毒药!   “老沈!!快往右边跑!!右右右!!”   白半闲刚喊出这句话,我连反应的机会都没,左小腿瞬间就被一条藤蔓给死死缠住了。   与此同时,跑在最前面的六爷也掉头跑了回来。   “亲娘咧!!前面还有他娘的一群啊!!” 第五十一章 逃   如果只有单独几只怪物,那么无论是六爷还是我,恐怕都不会这么紧张,更扯不上那种惶恐了。   不过这他妈不止几只......就我能够看见的,都有十几只!!   还不止这些,越来越多的怪物都在往外蠕动,不断的从迷雾之中蠕动出来.......   毫不夸张的说,我们之前就算是有高昂的斗志,现在也消失的差不多了,包括六爷也是这样,都不说自己是战略性转移了。   直接就是跑!   但他刚迈出去两步,这才发现我的左小腿被一条藤蔓给缠住了。   “哎呀你个兔崽子!!在这节骨眼上还能掉链子!!”六爷忍不住骂了一句,也不叫我沈小哥了,一边骂还一边跑过来,扬起手一刀劈断了树藤,拽着我们继续往前跑去。   我估计吧,六爷已经很久没这么跑过了,像是这么丢人的事,他上一次遇见应该还是很多年前.......   用狼狈不堪这四个字来形容此时此刻的我们,简直是恰到好处。   不光是我跟白半闲显得很丢人,六爷也是这样,一边跑一边呼哧呼哧的喘着气,不时还转过头往后看一眼,那种惊慌失措的眼神我还是第一次在六爷眼里看见。   这时候我已经没办法抱着白半闲跑了,倒不是他影响我的速度,主要是我刚才被树藤缠绕了一下,小腿上破开了几条大口子,哪怕有肉身蛊帮我顶着修复,我现在也疼得厉害。   自己跑起来都费劲,更别提抱着一个大活人跑了。   无奈之下,只能把白半闲放着,跟六爷一左一右的拽着他胳膊,撒丫子往前跑着。   就这种情况,要是我跟六爷跑得快点,手上使的劲再大点,百分之百能把白半闲的胳膊给拽下来。   这兄弟被我们拽着跑已经很勉强了,如果不是生命受到威胁而激发了潜能,估计两条腿都得跑散架了。   “这些玩意儿不会都是旧教搞出来的吧?!”六爷火急火燎的问了一句,似乎很需要这个问题的答案,语气万分急切:“你不是跟那帮龟孙子打过交道吗?!他们有这本事吗??”   “说不准.......”我咬紧了牙,想起自在师他们搞出的那些动静,只觉得现在遇见的这些藤蔓状怪物......确实很有可能是旧教搞出来的。   那帮王八蛋什么不会?   连黑袍王的分身,一个堪称神子的生物,都能将其从星海之中引渡,让它降临后世......这些藤蔓状的怪物并不强大,只是数量多得离谱,这样的阵势,旧教是有可能折腾出来的。   “他娘的......要不是这片毒雾对咱们威胁太大.......我非得挨个劈了它们不可........”六爷咬牙切齿的骂着,眼里的杀意都快溢出来了,似乎是恨极了这些藤蔓状的怪物,恨不得将它们一个个的生吞活剥。   六爷这么恨它们是有原因的。   像是六爷这种心高气傲的人,被一群明明能打过却又不能打的敌人追赶,一路被撵得跟狗一样.......要是他不恨这些怪物那才有鬼了。   “如果这些怪物真是旧教搞出来的!他们的人肯定也进来了!”白半闲被我们拽着跑着,说话的声音一个劲的发着抖,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咱们得小心他们!那帮王八蛋比这些怪物的威胁大多了!”   不得不说,白半闲虽然害怕,但他多少还有一些理智残存,起码还能独立思考一些东西。   在这个过程中,他的精神状态也不是完全稳定了,说起话来,有时候也会出现一点前言不搭后语的情况。   仔细想想,还是旧教厉害,起码比我们这些正派先生厉害多了。   随便弄出来一个怪物,就能把白半闲这个层次的先生吓出后遗症了,连精神都被弄崩溃过好几次.......   如果回去之后白半闲没有得到一定的治疗,比如行内先生给他定魂、安魂......不这么做,他以后能不能自己恢复过来都是个未知数。   精神受损,说白了就是魂魄受损,这点比肉身受损更棘手,也更难医治。   要不是这样,我在进山之前就会给白半闲治一次,他这种精神状态确实很耽误事,但实在是没办法.......我已经没时间做那些事了。   旧教的动作比我想象的还要快,从那些怪物身上就能看出来,说不定那帮龟儿子已经穿过这片迷雾,到达他们口中所说的陷天山了。   时间不等人,我们现在唯一需要做的就是迅速到达目的地,赶在旧教出现之前.......把我需要的那些力量拿到手!   什么时候该打,什么时候不该打,这点我心里都盘算好了。   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等我变得再强一点......足够跟旧教先知分庭抗礼,能跟自在师斗个不分上下,那就是该出手的时候了,现在还不行。   慢慢来,这三个字就是我不停叮嘱自己的话。   老爷子他们走后,我一步都不能走错,一子落错满盘皆输,连翻身的机会都不可能有。   就因为如此,我必须沉住气.......如果沉不住气,那肯定会漏洞百出的。   “咱们别浪费时间......先去目的地......办完事再说别的.......”我咬着牙说:“如果一会遇见了旧教的人,不在必要的情况下,咱就别出手,最好是别让那帮龟孙子发现我们!”   “你说的没错......迟则生变.......咱们还是得........”   六爷说到这里的时候,我只发现四周的雾气变得越来越淡了,这种变化并不是忽然出现的,是随着我们的奔跑,不紧不慢的变换着。   似乎......我们要跑出这片迷雾了!   在此之前,虽然雾气也不是最初那么浓厚,但能见度还是会受到一定的影响,不过到这时候雾气已经很难阻挡我们的视线了。   十米,二十米.......   很快,也就是十几秒的事,四周的雾气彻底散尽,六爷也率先停下了脚,并且松开了白半闲的胳膊。   “他.......他娘的.......跑死老子了........”   六爷骂骂咧咧的说道,额头上满是跑出来的热汗,说话的时候也在不停的喘着气,估计是累得厉害了。   能把六爷这种身体素质的人跑成这样,可想而知我们前面逃得多快........   在这时候,六爷发现我一直看着他没吭声,忍不住瞪了我一眼:“你看个屁啊?”   “没.......”我气喘吁吁的说着,忽然笑了起来,肩膀也不停的随之抖动着:“妈的......就觉得我们刚才跑得太丢人了......哈哈!”   见我跟疯了一样蹲在地上笑个不停,六爷稍微愣了一秒,随之也笑了起来,甚至笑得比我还大声。   “多少年了.......都多少年没让人逼成这样了........”六爷哭笑不得的说着,指了指自己身上几乎成片状的衣服:“看看!都是让那些王八蛋给划的!这可是老爷帮我买的衣服!回去了我都不知道怎么交差呢.......”   “咋?”我好笑道:“就是一身衣服而已,湘老爷还能怪你?”   “可不是么,我们不经常去外界,身上都没多少钱,也没想过在外面赚钱,所以手头还是有点紧.......”六爷摸了摸鼻子,很尴尬的说:“我买衣服的钱,还是老爷几年前存下来的,过生的那天才拿来买衣服送我当礼物。”   “湘老爷对你不错啊.......”   “别说这么多了!六爷!您要是缺钱,回去我就给你拿一笔大数.......”   “车里有。”我指了指身后的树林,头也不回的说:“我朋友借给咱们的车里不是还有现金吗?到时候就让六爷拿回去,当是六爷跑这一趟的辛苦费了。”   说着,我慢慢站了起来,左右扫了一眼。   本以为这里只是另外一片树林,是刚才那片树林的出口罢了,但等我现在一看.......只觉得震撼到了极致。   我们所处的位置是在一片悬崖之上,左右也是如此,连绵不绝直到我们所处位置的正对面。   这一圈悬崖就像是圆的边线,在这个圆的中心,则是一个凹陷在下面的巨大原始丛林。   而在这片丛林之中,则耸立着一座巍峨高山......   那是陷天山。 第五十二章 天坑   像是这种特殊的地形结构,我从来没见过。   这么说吧。   我们所处的位置,就像是一座火山的火山口,中间凹陷下去的这个天坑,就像是火山口内部的样子。   从悬崖到底部的落差大概有一二百米左右,并且下山的角度还很刁钻,几乎是九十度垂直的.......   没点准备,别说是普通人了,就是行里的先生都不一定能下去。   如果没有六爷跟着,让我自己想办法下去,可能只会选两个法子。   要么就是仗着肉身蛊护体,直接从悬崖上往下蹦,哪怕是摔个半死也能慢慢恢复过来,要么就是召出落恶子,让它带着我下去.......   “咋下啊?”白半闲靠着悬崖边,满头冷汗的往下看着,似乎还有点恐高,身子都快趴在地上了:“要是一不小心掉下去......指定得摔死啊.......”   “你怕个屁?”   六爷反问道,猛地一巴掌拍在白半闲的背上,吓得他当时就叫了出来。   “我操!你干什么?!”白半闲脸色惨白得跟纸一样,似乎是气急了,恶狠狠的瞪着六爷。   “哎哟,你还敢瞪我?”六爷一愣,提着白半闲的脖子,指了指悬崖下面:“信不信我带你一起往下飞啊?”   在这时候,白半闲算是反应过来了,六爷还是六爷,心眼还是那么大......   “我刚才是急了......六爷你可别跟着急.......咱们不带急眼的啊.......”白半闲讪笑着说道,身子也细微的颤抖着,特别是往悬崖下面看的时候,身子抖得更厉害:“我就是一个后生小辈......您可是前辈高人.......大人不记小人过.......再加上咱们俩的关系这么铁.......”   听见白半闲这番话,六爷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把白半闲往后拽了一下,让他离开了悬崖的边缘。   在这个过程中,我一直站在边上没吭声,目不转睛的盯着天坑最中间的那座高山。   悬崖下的这个天坑之大,足以算是另外一个独立的空间。   在它的边缘,也就是我们正对着的那一侧悬崖,由于距离太远,再加上中间有陷天山的阻挡,看着都是雾蒙蒙的很不真切。   这座所谓的陷天山,其实比我想象的规模要小,当然,我是指这座山的横向面积。   最让我感觉震撼的......是这座山的高度!   我们身处悬崖之上,绝对不算是站在山脚下,要知道这里距离地面可有一二百米的高度,但就算如此,我一抬头,还是看不见山顶......   从半山腰的位置开始,陷天山就被许多白雾给笼罩住了,而且雾气还非常浓郁,想透过它们看见山里的景象基本上不可能。   就目前来说,我还没看见其他的人影,似乎这一片小天地里就只有我们三个人。   外加一只猴。   “吱吱!!”   趴在六爷肩上的那只金丝猴,此时也支起了身子,直勾勾的盯着陷天山,发出了一阵急切的嘶叫声。   听见这阵叫声,六爷好像是能听懂一样,表情忽然就垮下来了,眉头皱得很紧,就跟吃了苍蝇似的恶心。   “有生人的气味。”六爷皱着眉说:“那些人好像到山脚下了。”   一听六爷这话,我忙不迭的将目光转移过去,山脚下密密麻麻的全是丛林,反正我是没瞧见人影。   如果早知道会是这情况,说什么我也得带一副望远镜过来。   “走吧,咱先下去。”六爷说着,找我要了支烟,点上抽了两口,表情也渐渐轻松了起来:“这地方我来过好几次了,也算是半个本地人,那帮旧教的杂碎要是想来坏事......老子非得玩死他们不可.......”   在这时候,一阵凄厉的惨嚎,忽然从距离我们很远的天坑底部传了上来。   那可不是一个人的声音,是许多人一起发出来的惨叫声。   听见这声音的时候,我心里也在嘀咕,难不成是那帮旧教的杂碎?   如果真是他们......他们惨叫个什么劲?还是说姓左的那帮先生已经追上来了?   闻人菩萨,左老头,再加上袁绍翁等人......如果堵住了那帮旧教的龟儿子,倒是有很大的可能会让他们这么叫出来。   可不么......被堵着揍了一顿,还是往死了揍,要是不叫那才有鬼了!   但奇怪的是,六爷的反应很是微妙,听见那阵突然传来的惨叫声,也只是笑了笑,没说什么。   “咋回事?”白半闲最先忍不住好奇,见六爷笑得这么贼,急忙问:“您知道那边是啥情况吗?”   “让本地居民给堵了呗。”六爷嘿嘿笑着说:“这片地界可不光只有活人,还有很多被古遗迹生养出来的灵物,看样子他们是遇见那帮小家伙了。”   与此同时,天坑那头传来的惨叫声也越发凄厉,听得我们都是一身的鸡皮疙瘩。   “行,有人帮咱们拖住他们,这事靠谱了!”   六爷大笑着,忽然抬起手来,一把拽住了白半闲的胳膊,几步跑到悬崖边就要往下跳。   “爷!!我叫你爷爷还不行吗?!这他妈使不得啊!!”白半闲跟撒泼一样,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死活不跟着六爷往下跳。   一边磨蹭,他还一边往我这里看,似乎是想让我帮他。   “走呗。”我笑道:“咱们要是不下去,还怎么上那座山?”   听见我这么说,白半闲算是绝望了,但还是拼死抵抗着六爷,打死也不想往下跳。   说句实话,我之所以没帮白半闲说话,还是因为心里没谱。   可不是没谱么!   这么高的悬崖想跳下去倒是容易,但要是想不死,或者是不受伤,那就是犹如登天一般的难事了。   我实在是想不到合适的办法下去,所以只能借着六爷这个机会,准备来一次照葫芦画瓢......   “你也跟着。”六爷瞥了我一眼,冲我点点下巴:“你的肉身还不足以抵抗掉下去的伤害,等你恢复过来还得花时间,费事!”   一听六爷这番话,我没犹豫,直接走到六爷身边,把胳膊抬了起来。   但他没想拽着我们的胳膊起跳,而是直接搂住我们的腰,脸上露出了一个慈祥万分的笑容。   “你的肉身比小白强,所以一会我得多顾着他,你要是疼就稍微忍忍,缓过劲就没事了。”   我愣了一下,有些不解的看着六爷:“疼?”   “对,可能会有点疼,但也就是一会的事.......”六爷笑着,蹲下身,毫不费劲的把白半闲拦腰抱了起来,死死的夹在胳膊下面。   白半闲已经彻底的绝望了,紧闭着眼睛,脸色白得吓人,估计他在面对那些妖魔鬼怪的时候都没这么害怕。   反过来想想,我难道就不怕吗?   要不是有肉身蛊护着我,能给我带来一些底气.......我可能表现得比他还怂!   “深吸一口气,然后憋着,屏住呼吸。”六爷不动声色的说道,也算是在提醒我们:“不落到地上,那就不能呼吸,知道吗?”   我点点头,按照六爷的指示深吸了一口气,白半闲也是如此,一边哆嗦着一边深呼吸。   “走着?”六爷问道。   话音一落,还不等我们给他任何回应,六爷就像是那些拔牙的医生一样,压根不给人反应的机会,扑通一下,带着我跟白半闲就跳了下去。   如果十层楼是在三四十米左右,那么悬崖跟天坑底部的落差......至少都他娘的有五六十层楼那么高!   往下急速坠落的时候,山里的风呼呼往脸上刮着,跟钢刀似的,刮得人脸上生疼.......   “我操!!!” 第五十三章 天坑之下   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尖叫,哪怕六爷刚叮嘱我们不能呼吸,我也快忍不住了。   但现实却不给我尖叫的机会。   被那些风刮着脸,我连嘴都张不开.......只感觉心脏都要从嗓子眼里挤出来了!   除了风声,依稀还能让我听见的,就只有六爷发自肺腑的狂笑......他好像很开心。   妈的。   要是一会看见我们摔得脑浆迸裂,他估计会更开心。   天知道六爷是什么样的恶趣味,看见我跟白半闲吓个半死,他显得比谁都开心,这点并没有夸张。   从悬崖跳下去,直至落到地面,整个过程中六爷一直在笑,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这点的。   要知道垂直降落的时候,那些山风可是直接往嘴里灌的,但六爷的笑声还是那么爽朗,似乎一点都没有受到这些影响,就这点来说,不服气不行。   在落地的瞬间,白半闲是什么感觉,这个我说不准,但我真的是要疼死了。   那种身子猛地一顿,浑身上下的骨头都像是被抖散架了,比直接摔在地上还难受。   胃里翻腾不止,连控制的机会都没有,哇的一声就吐出来了。   此时此刻,我吐出来的可不光是普通的呕吐物,还有许多深颜色的血,以及某些像是内脏碎块的东西。   被六爷放在地上的时候,我已经动不了了,身子不住的痉挛着,只觉得被他用胳膊夹住的那一截,内脏应该是严重受损了.......   姓六的你可真够狠的........要知道你带人跳悬崖的技术这么垃圾.......傻子才愿意跟你一块跳呢!   我让落恶子背着我,慢慢从悬崖上往下爬行不行?   那就算再刺激,也不可能像是现在这样受重伤吧??   比起我而言,白半闲的表现就要好受许多,只是一个劲的蹲在地上大喘气,看着不像是受伤的样子。   这时,六爷像是没看见我的窘状,哈哈大笑着,叉着腰往山顶上看,嘴里还说:“真他娘的有意思!下回咱们继续蹦!太刺激了!”   “刺激个屁......”我咬牙切齿的躺在地上,催促着肉身蛊的运行,尽最快速度开始修复自己的肉身。   听见六爷的这一番感慨,说真的,要不是我使不上劲儿,要不是我打不过他,我非得跟这个老东西拼出个你死我活不可.......   太气人了!   “难道不刺激吗?”六爷看了我一眼,很失落的问我:“要不咱们再跳一次,我再让你好好感受一下?”   “六爷,你能别玩我了吗?”我欲哭无泪的说:“我他妈都快被你玩死了,你还有心思问我刺激不刺激,这说得过去吗?”   听见我说得这么直白,六爷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尴尬的笑了两声,很没底气的解释着:“我只能勉强护住一个人,跟小白比起来,你的肉身更容易承受接下来的伤害,所以我只能选他护着,大不了下次我护着你呗!”   我叹了口气,摇摇头说别,下次你还是护着老白吧。   其实我也不是那种搞不清状况的人,我知道六爷做出的这个选择是最正确的,所以我也没说什么,心里也不怨他,只是被他刚才的表现给气个半死罢了。   缓了大概有两分钟左右,我发现自己渐渐能使上劲了,于是就咬着牙坐了起来,在这个过程中,白半闲跟六爷就像是看戏似的,蹲在旁边一直在观察我肉身的变化。   当他们看见我的凹瘪的胸腔慢慢鼓起来的时候,这俩战友竟然发出了看戏似的惊呼声,满脸都是四个字。   我操,牛逼!   “现在咋走?直接上山?”我揉着还有些酸疼的肩膀,只发现肩胛骨好像还没恢复过来,疼得厉害,估计是摔断了。   “上山吧。”六爷说着,左右扫视了一眼,笑容满面:“这附近没什么敌人,咱们先上山再说别的。”   听见这话,我点点头,拿出烟点上,一言不发的抽了起来。   如果我没猜错,旧教的人肯定进来了,说不准就在陷天山的山脚下,正想往山上赶呢。   是真的绕开他们直奔目的地?还是趁着闻人菩萨他们没在,打旧教那帮杂碎一个措手不及?   如果是第二种,起码也能消耗一点他们的战力,让闻人菩萨左老头他们不会觉得那么棘手。   但要是真的这么做,变数就太多了,说不准还得冒出一些出格的事。   旧教不会打没把握的仗,更何况这一次还是旧教的真仙翁带队,要说他们没点准备肯定是不可能的........   在我心里琢磨着这些事的时候,六爷已经拍了拍裤子,带队出发了。   对于我们所处的这一个硕大无比的天坑,六爷似乎很是熟悉,颇有种回了老家的感觉,哪怕树林茂密都把外面的景物给遮住了,他还是能够轻车熟路的找到最短路线,直奔陷天山而去.......   这片树林给我们的感觉并不诡异,这是实话。   就算林子太过于茂密,里面的光线异常昏暗,到处都是黑漆漆的景象,也还是能给我们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   这点真的让人很难理解,本以为是我的错觉,但一问白半闲,他好像也是这么觉得的。   “这片树林对咱们没什么敌意......好像是咱们这边的.......”白半闲嘀咕着,神神叨叨的说:“这里比外面的野山区好多了,真的,我第一次来,但感觉就像是回了老家似的!”   在这片树林里,虫鸣鸟叫不绝于耳,哪怕远处的惨叫声依旧持续着,我们的感觉还是那么轻松。   从惨叫声传来的方向看......那帮旧教的杂碎距离我们应该挺远的。   “小白,这次你能跟着我们进山也是机缘,虽然你在这儿得到的东西没小沈那么多,但也够你用了。”六爷在前面带队跑着,头也不回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白半闲还挺迷茫的,一愣一愣的问:“我能得到啥?”   “气。”六爷笑道:“那些远古者的气,虽然你不能彻底吸收,但多少也能淬炼一下你的肉身.......”   听见这番解释,白半闲挠了挠头,估计还是没搞清楚状况。   “反正是好事。”我一拍他肩膀,笑着说:“你就当捡了个便宜吧!”   “六爷,您说的淬炼肉身......大概能让我到什么地步?”白半闲兴致勃勃的问:“能比得上老沈吗?”   六爷没有犹豫,很直接的说,比不上。   “他的肉身状态跟我们都不一样,有另外一股力量潜藏在肉身里,他还没接触那些气都能这么强了,等他接受了那些远古者的气,可能会.......”六爷说着,稍微停顿了一下,笑容有些无奈:“可能会比我都强。”   “您可别瞎说啊!”我忙不迭的接过话茬,表情有些尴尬的说:“只是肉身会变得强一点,要是真跟你动手,十个我加在一起也不是你的个儿!”   “他娘的,还跟我谦虚?”六爷没好气的骂道,回过头来白了我一眼:“虚伪!”   就在我们一边聊着天一边往陷天山赶的时候,趴在六爷背上的那只金丝猴,也慢慢支起了身子,似乎是发现了什么,直勾勾的往我们正前方盯着。   “咋了?”六爷也注意到了这点,渐渐放慢脚步,不动声色的问了句。   猴子吱吱叫了两声,还透出了一种人性化的语气,似乎很疑惑。   六爷应该是能听懂猴子的话,冷不丁的停下脚,皱着眉问:“有人?”   闻言,金丝猴低声叫了两声,点点头。   六爷像是听出了什么侮辱人的信息,毫无预兆的冷笑了起来,把鬼头大刀从刀鞘里抽了出来.......   “有人想埋伏咱们。”六爷冷笑道。   我点点头,抽出苗刀,几步走到六爷身边。   “行,这是他们找死,可不能算咱们多事。” 第五十四章 埋伏的人   六爷说,猴儿已经感觉到前面有人了,而且那些人的气息跟之前遇见的旧教尸体很相似。   不光如此,那些人似乎是在刻意隐藏自己,所以表现出的气息都很微弱,不仔细观察,根本发现不了他们。   “他们估计是在埋伏别人,要不然就是在躲.......”六爷说着,往地上吐了口唾沫,跃跃欲试的看着前方的树林:“这一片有那些灵物罩着,如果他们是在躲藏......肯定是在那些灵物手里吃大亏了。”   “有几个?”我问道。   六爷没吭声,看了一眼猴子,只听那猴子吱吱的叫了起来,爪子还高举着,不停比划着一些手势,应该是在跟六爷交流。   “左边两个,右边四个。”六爷说着,不等我吭声,似乎是怕我不听安排,先一步做出了决定:“人少的归你,人多的归我!”   话音一落,六爷嗖的一下就窜出去了,只留我跟白半闲傻愣愣的站在原地没动。   我操。   你说左边人少,所以这边的敌人归我,这我一点意见都没有.......但你好歹给我个准确坐标啊!   你有猴子领路,我靠谁引路?让白半闲充当猴子给我导航去??   “老沈,你有谱吗?”白半闲小心翼翼的问道,看他那表情,似乎对我很没有信心:“要不咱们在这儿等六爷回来?”   “用不着。”我摇摇头:“除了旧教先知,我现在谁也不怵,两个旧教先生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一听我这么说,白半闲显得更担心了,但也没说什么,而是小心翼翼的跟在我身后,一脸的如临大敌。   对付旧教先生其实没什么难的,他们那些旧教的秘术确实厉害,但还不足以干掉我,除非是旧教先知出手.......   我提着苗刀走在前面,时不时还皱起鼻子闻一闻,希望能借此闻到那些杂碎的味道。   但不得不说,他们隐藏得确实好,不光是没有发出声音,连气味也掩盖住了,至于他们身上的气,似乎都被一些特殊的手段隐藏了起来。   想随随便便的找到他们......确实有点困难啊!   当然了,我也不是没办法。   “老白,你会钓鱼吗?”我不怀好意的问道。   白半闲愣了一下,说,不会。   “那你想学学怎么钓鱼吗?”我不动声色的又问了一句。   白半闲似乎是察觉到什么了,干笑着没说话,身子还故意往后缩了缩。   “你走我前面,咱们拉开距离,大概......十米吧。”我说着,将苗刀收回刀鞘,又拿之前已经报废的口罩戴着,往后退了几步:“十米之内,我保你没事。”   “老沈......你这是想拿我当诱饵啊?”白半闲干笑着说:“咱们能换个招吗?比如风险小点的.......”   我没吭声,笑眯眯的看着他。   白半闲跟我对视了几秒,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壮着胆走到我前面去当诱饵了。   如果这边的敌人比较棘手,我相信六爷肯定会选这边,但既然他让了我.......这就说明左边的敌人没什么能耐。   按照先前六爷所指的方向,白半闲在前面带着路,我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四周的风吹草动。   连续走了两分多钟,四周还是没什么动静,连我都以为自己是找错地方了,当然,也有可能是那些旧教先生比较有耐心,谁都没有出手的意思。   这种平静的状态持续了很长时间,至少又持续了三四分钟的样子,我都感觉自己再这么走下去要迷路了。   此时,我都忍不住开始琢磨了,要不就这样回去吧?   走太远了.......六爷能不能找到我们跟我们会合都是另外一回事。   就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只听噌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从树林里飞出来了,那种破空的尖鸣来得很是突然。   不过好在我反应及时,几乎是本能的往前窜了出去,竖着抽出苗刀,不偏不倚的砍在了那个冲白半闲袭来的暗器上。   那是一把匕首状的暗器,当然,也能说是法器,尾部连着一条铜链子,上面穿插着几个类似铜钱的器物。   跟传统的铜钱不一样,虽然也是天圆地方的造型,但上面没有刻字,反倒印着许多类似弯曲线条的图案。   不用想都能猜出来.......这不就是旧教那帮杂碎最喜欢的手段吗?   那些偏离了后世的术法,那些在后世几乎没有人懂的图腾.......   “找到了!”我兴奋道。   在那人掷出暗器的瞬间,我能够很清晰的感受到,那边忽然冒出了一些陌生的气息。   跟我以前遇见的旧教先生很相似,那种只有他们才会散出来的气味......   不等白半闲反应过来,我已经提着苗刀冲了上去,在之前发现气息的那个位置,是一片很茂密的灌木丛。   我没有闯进去,直接仗着苗刀的规格大,站在荆棘丛外横着一刀砍了下去。   没有感觉到任何阻碍,像是砍了空气似的,轻飘飘的就连带着里面的人外加荆棘丛砍成了两截。   内脏混合着鲜血流了一地,那种扑面而来的腥臭味,只让我脑子更加清醒了。   说实话,我只发现了这么一个,另外一个先生的位置我还无法确定,但这都不要紧,因为那人会自己告诉我的。   恐惧绝对是一种对付敌人的利器。   哪怕是旧教的先生,在经受绝大的恐惧时,一样会显得漏洞百出。   我这一刀刚砍下去,还没看清楚被我砍死的人长什么样,距离我大概六七米远的那个灌木丛里,直接又窜出来一个人。   那人没有跟我缠斗的意思,或是说,连反抗的举动都没有,掉头就往树林的深处跑。   发现这个龟儿子,我心里也在感慨......六爷养的那只金丝猴还真是厉害.......隔着这么老远都能发现有人在这里潜伏着.......到底是眼睛好使还是闻见味儿了?   不得不说的是,这个旧教先生跑得飞快,想要在短时间内撵上他根本不可能,唯一的办法就是照葫芦画瓢,用前不久六爷才教给我的那个损招。   “妈的让你跑!!”   我骂了一句,抬起手,直接将苗刀当做标枪投了出去。   也算是我运气好,本来就是想试一试,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一次性扎中那个龟儿子,就算扎不中我也没损失,大不了追上去弄死他。   但我万万没想到,那个旧教先生在我投出苗刀的那一瞬间,竟然毫无预兆的转过身,从兜里抓出一把蓝色的粉末状物质,回头撒了一下。   那些玩意儿是干什么的,这个我确实不知道,估计是用来阻拦我或是拖延我的吧?   但就是因为他这个冷不丁的动作,苗刀直接扎在了他的胸腔上,没入刀身,只留下一个刀柄在外面。   “你......你是谁.......”   那个旧教先生瞪大了眼睛,被扎穿胸腔之后,依旧没有断气的意思,反而问我话的时候还显得中气十足。   “你是不是跟他们一伙的?!”   听见这个问题的时候,我已经跑到他面前了,用手握着刀柄,但没有急于把苗刀抽出来。   “他们?”我皱着眉,有些好奇的问:“你说的他们是指谁?”   在这时,被我扎穿胸腔的旧教先生气息渐渐变得微弱了,说话的声音也变得小了一些。   “闻人老和尚他们.......你不是跟他们一伙的.......那就肯定是跟那个怪物一伙的.......”   这个旧教先生颤抖着,眼神也从先前的凶狠,缓缓转变成绝望,似乎已经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开始流逝了。   “不过仙翁已经要得手了.......你们都得死.......谁也活不下来.......你们还有那些怪物......都会.......”   没等他把话说完,只听距离我不远的树林里,忽然传来了六爷的怒吼声。   “你们敢跟我玩阴的?!!” 第五十五章 马失前蹄   六爷那边肯定是出状况了,不用想都知道。   一听他吼出那句话,我没敢犹豫,直接将苗刀从旧教先生的胸腔里抽了出来。   横着一刀,在他脖子上划了一下,几乎是瞬间,他眼里就失去了生命的光彩,本就死气沉沉的眼神,此刻更显得空寂。   白半闲也感觉到不对劲了,几步跑到我身边:“咱过去看看!”   “那肯定啊.......”我咬了咬牙,有些担心的看着白半闲:“能让六爷气成这样,估计情况比咱们想象的还难,你小心点,实在不行就找个地方躲着,现在不是逞能的时候。”   “放心,我心里有谱!”白半闲说着,表情也有些紧张:“我不会给你们添乱的,需要我帮忙就说话!”   “那你小心点........”   我说着,左右扫视了一眼,确定四周没有其他人存在的迹象,便转身向着六爷发出怒吼的那片丛林走了过去。   在这种时候我只能走,压根就不敢跑,还得尽可能的压低自己的脚步声,生怕让那帮旧教的杂碎发现我。   越是往那边跑,我发现林子里的味道就越难闻,不知道是死尸还是什么玩意儿,那种味道特别的腥,而且还有点齁嗓子。   白半闲跟在我身后,走路的时候还得一个劲的捂鼻子,估计是被熏着了,那味儿还不光是齁嗓子,更辣眼睛,搞得他两只眼都睁不开。   很快,我就听见了树林里隐隐约约的一阵奔跑声,距离我还算近,但更之前六爷发出怒吼声的位置,明显有了些变化,估计是六爷移动位置了。   与此同时,那阵脚步声也越变越急促,似乎是在逃跑,也有可能是在追逐。   脚步声不是一个人的,听起来很杂乱,他们奔跑的方向就在我们正前方。   当我发现他们距离我们越来越远的时候,我稍微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咬着牙带白半闲撒丫子追了上去。   不得不说,那阵脚步声还挺快,我就犹豫了一秒不到,那阵脚步声都快从我耳朵里消失了。   等我带着白半闲追上去时,还是没能拉近距离,只有不断的提速,直至我拽着白半闲开始全速奔跑,我才能勉强拉近双方的距离。   “老子让你们跑!!”   六爷的怒吼声又一次从正前方传来,听他的声音,似乎还挺有底气,不像是受伤的样子。   那么从这情况来看.......应该是他在追杀那帮旧教的先生。   但很奇怪啊,我们这一路过来,别说是尸体了,连血迹都没看见。   难不成是六爷失手了?没能搞定那帮杂碎?   那也不应该啊......就六爷那么大的本事,见了面肯定一刀就过去了,任谁都不可能反应过来,包括我在内。   六爷出刀的速度绝对是超过人类极限的,这点我可以肯定.......我跟他交过手,我可知道他手里的刀子有多可怕。   哪怕肉身蛊增强了我的体质,也提升了我的反应力,但这点能力还不足以抵抗六爷全力挥出的大刀。   就在我心里犯嘀咕的时候,前面的脚步声渐渐变慢了,不等我们多想,一连串的惨叫声就从前方树林里传了过来。   “成了。”我说着,渐渐放慢脚步,也松开了白半闲的胳膊,忍不住笑道:“看样子是咱们多虑了。”   一听那阵声响,我就知道六爷算是撵上目标了。   果不其然,等我带着白半闲赶过去时,已经是横尸遍野的局面了,几乎我能看见的地方都沾着血迹跟残缺的尸块。   六爷正站在树下,不停擦拭着手里的鬼头大刀,背对着我们,没有回过头来。   “你们那边搞定了?”六爷头也不回的问道。   “搞定了。”我点点头:“您这边也收拾完了吧?”   六爷沉默了一下,苦笑道:“出了点小意外。”   “什么意外啊?”白半闲着急忙慌的问:“我们还以为你出事了!刚才到底是什么情况?你被人伏击了?”   “没错,被他们伏击了。”六爷咬牙切齿的说:“这帮杂碎还真是狗胆包天啊......蹲谁不好......非得他娘的来蹲我.......”   这时,我忽然发现六爷身上少了一个东西。   “猴儿呢?”我有些诧异的问道,左右看看,依旧没有找到那只金丝猴的踪迹:“六爷,你养的猴跑哪儿去了?”   六爷没回答我的问题,把手放在嘴边,冷不丁的吹响了口哨。   很快,树林里就传来了哗哗的声响,那是从我们右侧树林里传来的,不一会,浑身是血的金丝猴就在树冠上冒了头。   只见它从树上爬下来,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六爷身边,吱吱的叫着。   在这时我才看清楚,它身上有五六条筷子粗细的伤口,并且皮肉都翻卷了过来,看着有点吓人,不过血好歹是止住了。   “我倒是没什么事.......就是它受伤了.......”六爷咬着牙说:“要不是我反应快把这猴崽子丢出去,它非得被那些旧教先生弄死不可。”   听见六爷的这番话,我也算搞明白情况了。   之所以先前他会那么愤怒,恐怕就是因为这只猴子被阴了,受了伤。   不得不说,能把这只猴子伤成这样,那些旧教先生的手段绝对不一般,因为我见过这猴子的“身手”,不光是在平底奔跑,就是在某些极其特殊的情况下,它的反应速度也足以避开大多数的攻击。   我也问了问之前六爷遇见的情况,听他说,那些先生好像是把六爷当成普通人了,似乎还拿他当成闻人菩萨那边的人.......   看见这个老头儿从自己地盘上过,他们能按着性子不动手吗?压根不可能啊!   六爷还没跑到他们身边,这帮旧教先生就极其有勇气的从灌木丛里钻了出来,直奔着六爷就跑了过去。   毫不夸张的说,当时六爷都愣了,只觉得惊喜来得太突然,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那些先生更是有备而来。   不等六爷出手,他们就把手里的法器扎进了土地里。   “就是这个。”六爷说着,蹲下身捡起一根像是棍子的东西。   那件法器足有一米长,造型跟筷子一样,有一头要稍微尖细点,尾部拴着一串大铜铃,足有九个。   “这是什么法器.......”白半闲皱着眉看着,又问我:“你见过吗?”   “还真没见过.......”我嘀咕道。   这根棍子似乎也是铜制的,但颜色泛黑,有些地方已经生出铜锈了,表面密密麻麻的有许多复杂的图案,像是一些有规律的几何图形。   “他们把这棍子插进土里,我就没办法动了,真的,我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诡异的事.......”六爷一边回忆着当时的场景,一边跟我说:“像是被点了穴似的,连指头都动不了,但猴儿没受影响,我当时也开不了口,本来想让它跑,但它.......”   说到这里,六爷叹了口气。   “它估计是感觉我有危险了,直接扑到人堆里,把其中一个杂碎的脸给抓烂了。”   “其实在它出手的时候,我就发现自己的手指能动了,再多等一会,我肯定能自己恢复过来,都用不着它帮我.......”六爷叹道:“那帮杂碎下手够狠的,要不是我及时把它拽回来,丢进树林里,恐怕还不等我动手砍人,它就得先让那帮旧教的先生弄死。”   话音一落,六爷也显得很是内疚,蹲下身不停抚摸着猴子,眼神那叫一个悔恨。   “还是得怪我太轻敌了.......”六爷自责道:“如果我当时没那么招摇,是直接过去砍人,恐怕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   “没事,谁都有马失前蹄的时候,更何况你还是一匹老马。”我笑道:“猴儿也没死,也没重伤,就是擦破点皮,等我给它处理一下就能恢复过来了。”   六爷刚要点头,还不等他说话,只听我们头顶上方的天空之中,忽然传来了一声脆响。   没错,那声音很是清脆,有点像是庙宇之中和尚敲打木鱼的声音。   “我佛慈悲.......” 第五十六章 灵物   我敢肯定,那绝对是闻人菩萨的声音。   跟他打过这么多交道,我佛慈悲这四个字,我也经常在他嘴里听见。   无论是语气还是腔调.......都只有闻人菩萨能发出这个声音。   那种发自灵魂深处透出来的慈悲感,不是普通和尚能有的,或许这就是闻人菩萨跟一般的佛家修士最大的区别。   就我遇见的这些和尚里,他在我看来,似乎是最为慈悲的一个。   这种慈悲感,不是从他做的事,或是说的话里表现出来,而是一种很奇怪的,能够让人直通内心感受到......   当这阵声音响起的时候,六爷跟白半闲也都抬起了头,表情疑惑的看着头顶上的天空。   那只金丝猴也高高的仰着脸,对于这个陌生的声音,它显得很是好奇,似乎都忘记了疼痛,不停的眨着眼,嘴里也发出了吱吱的叫声。   按照以往我给人处理伤口的方式,二话不说,直接在脉门上拉了一条口子,又用酒精棉在伤口上蘸了蘸,小心翼翼的给这只猴儿涂抹了起来。   也就是一两分钟的光景,它身上的那些伤口都被我涂了一遍,最先被我涂抹血液的那几道伤口,此刻也开始了飞速的愈合。   从这点来看,它受伤的程度并不算严重,可能真的只是皮外伤,感觉对它都没什么影响。   在我给它处理伤口的同时,我的耳朵也算支了起来,一直都在注意着四周的动静。   闻人菩萨只说了那么一句话,在那之后,他就沉默了下去,反正我是没再听见他的声音了。   他之前发出声音的位置很是诡异,像是在天上说话一样,听起来距离我们那叫一个近,不过直觉告诉我,闻人菩萨应该距离我们很远.......   “估计是打起来了。”   六爷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握紧了手里的鬼头刀,没有将其收回刀鞘的打算,头也不抬的笑着说:“有他们帮忙牵制,我们的麻烦也能少点。”   话音一落,六爷左右扫了一眼,表情也凝重了起来。   “以后可不敢这么大意了。”六爷叹道:“他娘的,什么叫大意失荆州,这不就是么,如果我刚才遇见的是自在师,恐怕我就真得栽了。”   说实话,我能看出来六爷不是在说笑,他是真的有点后怕了。   或许被那些旧教先生阴一次也是好事.......起码他不会再这样轻敌。   确定猴儿没什么大事,六爷也放下心了,把猴子往背上一甩,转身就向树林里走去。   我跟白半闲没有多问直接跟上,在这个过程中,天空上传来的木鱼声也没停下,持续不断的保持着相同节奏,缓缓敲打着。   “六爷,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跟着六爷跑的时候,我忍不住问了句:“您是不是说过这里有灵物?”   “是啊。”六爷头也不回的在前面跑着,说起这事来,也是一脸的笑容:“那些小家伙可有意思,对外人都是凶巴巴的,但对我还算友好。”   “左老头他们算是外人吗?”我不动声色的问了一句。   听见这话,六爷瞬间就愣住了,直接停下脚,回过头看着我:“他娘的......我怎么忘了这茬?!”   如果我没记错,六爷肯定说过,那些灵物的排外意识很强,对于外界的一切生物都会抱着相当强烈的抗拒感。   在它们眼里,我们这些外界的生物,基本上就跟敌人差不多。   哪怕我们不会主动攻击它们,它们也一样会主动攻击我们,不为什么,只因为我们在它们眼里是侵略者。   这片山脉,这座陷天山,就是它们的家。   “完犊子......这次绝对完犊子.......”六爷咬着牙说:“如果那些灵物不分目标的出手了,你那些盟友肯定得遭到重创啊!”   说着,六爷的表情也变得有些绝望了。   “如果往最坏的方向想,那些灵物没有遇见旧教的人,直接遇见姓左的那帮先生,这他娘的不是自相残杀吗?”   “要不您想想办法,给那些灵物打个招呼??”我着急忙慌的问道。   虽然我没有见过那些所谓的灵物,但从六爷的表现来看,那些灵物的实力绝对比我想象的要强。   很有可能,那些东西就是类似于旧日生物一般的存在。   让闻人菩萨他们去对付旧教的人,这点都有些勉强,毕竟他们没什么靠山,而那些旧教的人被逼急了,还能让黑袍王这个老大哥拉偏手.......   如果再加上这些灵物,闻人菩萨他们都用不着打,干脆点回去算了,要不然就是死啊!   “想办法......办法倒是有.......”   六爷咬了咬牙,左右看了几眼,然后一拍猴子屁股,问它:“能找到那些灵物吗?”   猴子吱吱叫了两声,点点头。   “带我们过去,就去找那个距离咱们最近的.......”   一听六爷这话,猴子吱的叫了一声,直接从六爷肩上跳下来,,连窜带跑的开始在前面带路。   六爷没有多跟我们解释,撒丫子就在后面追着,我们也没敢多问,着急忙慌的跟了上去。   大概在树林里跑了一分多钟,跑在前面的猴子才停下脚,回头冲我们叫了几声。   听六爷说,我们现在距离陷天山的入口也不远,估计也是一分多钟的路程,算是深入目标腹地了。   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我们想找的,是六爷口中所说的灵物。   在猴子停下脚冲我们叫的时候,我的目光也游离不定的四周扫视着,但却什么都没看见。   四周还是一片茂密的树林,不过这里的光线明显要比刚才要好许多。   借着这阵光,我不停的扫视着,嘴里也在问六爷,那些灵物呢?   “那不就是吗?”六爷笑呵呵的回答道,指着最前方的那棵巨树说:“看见没?就站在那儿呢!”   一听这话,我顿时就更迷茫了,那不就是一棵长满了青苔的树吗?   他是从哪儿看见有人站在......我操??   在我心里犯嘀咕的时候,那片覆盖在巨树上的青苔,毫无预兆的蠕动了起来......不,应该是移动!   我从一开始就看错了!   那根本就不是什么青苔,其实就是一个绿莹莹的人站在那儿,只不过它把树给挡了,再加上周围有些树叶遮掩着,所以整体看来就是一片青苔的模样!   当六爷指着它说话的时候,那个所谓的灵物也转过头来,看了看我们,随后就抬起脚,大步向我们这里跑了过来。   它距离我们越近,我心里的惊讶就越大。   这个类人形的生物,看着跟传统的生物不太一样,似乎从头到脚都是由液体构成的,而且还是那种极其浓郁粘稠的绿色液体。   整体看起来黏糊糊的,面部扁平,没有任何五官存在过的迹象,看着那叫一个诡异。   但不得不说的是,这个灵物的身上隐约带着一股清新。   那是很自然的香味,光是闻一闻,都会让我觉得莫名的精神起来。   等它跑到我们身边停下脚,我也不禁后退了半步,下意识的就想跟它拉开距离。   “我操......这么高........”白半闲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跟在我身边,不动声色的让六爷挡在了自己身前。   这生物确实有点高,而且还高得过分了,站在我们面前这么一对比,比我跟白半闲加在一起都高得多。   至少有六米,这还是至少!   “它就是您说的灵物?”我小心翼翼的问了句。   “对,它是灵物,也算是那些远古者遗留下来的......”   六爷笑了笑,说起这番话来,似乎也颇有感情。   “算是它们遗留的后裔。”   “后裔.......”我喃喃道,抬起头又看了看这只怪物的脸,不得不说,现在的它,看起来倒是没那么诡异了,反而有种大傻大傻的感觉。   没等我们再问什么,六爷抬起手,重重的在它小腿上拍了一下。   “去!把你那些兄弟都给我叫来!” 第五十七章 陌生的熟悉感   那只所谓的灵物,其模样并不是丑陋,而是略微显得有些诡异。   它就像是一个由深绿色油状物质凝聚而成的人形生物,在最外层的皮肤下,貌似还有一些荧光类的物质。   我不知道是它的身子反光,还是它的身子能够自己发光。   在此时,我很清楚的看见它身体表面有一层柔光,不刺眼,但却显得无比真实。   听见六爷的话,这只灵物没有动作,反而像是好奇似的,不停的打量着我跟白半闲。   “自己人。”六爷解释道。   灵物呜呜的叫了两声,那种奇怪的声音,听着似是野兽在低吼,但从语气来说,还是挺温柔的,不像是对我们有敌意的样子。   与此同时,它还忽然往前迈了一步,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对,肯定是看着。   哪怕它的面部无比光滑,没有任何类似人类的五官存在,就是一个光滑如同鸡蛋壳的表面,但我还是能够感受到它的目光。   其实仔细想想,我也挺好奇的。   这怪物明显是没有五官的,包括它刚才发出声音的时候,面部也没有任何动作,平静得都让我怀疑,刚才是它发出的声音吗?   就在我小心翼翼观察它的同时,它又呜呜的叫了两声,弯下腰,轻轻用手指在我右肩上点了一下。   在它抬起手的瞬间,我下意识的就想往后退,但直觉告诉我,它对我并没有什么敌意,与之相反,它对我的感觉似乎还挺不错的。   像是.......同类??   没错!   它看我的感觉,跟看其他人的感觉不一样,这点连六爷也注意到了。   “你们认识?”六爷很疑惑的问我,又看了看灵物,满头雾水的说:“我怎么感觉它看你的眼神不对劲啊.......你们见过吧?”   “没见过。”我摇摇头:“这是第一次见面。”   没等六爷再问什么,灵物忽然嚎叫了起来,呜呜的声音也变得有些悠远,不再像是野兽的吼叫声,反而像是有人在吹动号角。   它嚎叫了几声,没有跟任何人再有眼神接触,也没跟六爷打招呼,转身就往树林深处跑了进去。   六爷一愣一愣的看着它跑远,又看了看我,很疑惑的问:“你以前真没见过它?”   “没有啊!”我哭笑不得的说:“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种生物呢!”   “这就怪了.......”六爷忍不住嘀咕道:“它们对于后世人的印象都不怎么好.......可以说是有些憎恨后世人......但它看见你的反应明显不对劲啊.......”   在这时候,树林里已经此起彼伏的响起了许多灵物的嚎叫。   不止是一个两个,我已经没办法分辨出有多少灵物潜藏在树林里了.......那种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音浪.......听得我都开始有些头疼。   六爷对于这些嚎叫声似乎还挺熟悉的,笑眯眯的点了支烟,一边抽着,一边四处张望,像是在等待什么。   “妈的,那灵物可真够吓人的。”白半闲凑到我身边,满脸后怕的跟我嘀咕着:“这怪物都有两层楼高了.......战斗力应该挺强的吧?”   “那肯定啊。”我笑道:“虽然我也没见过那些灵物动手,但看它们把旧教先生撵得跟狗一样,绝对是有实力的。”   其实在这时候我心里也差不多有谱了。   这些所谓的灵物,实际上就跟古遗迹的守护者差不多,它们因古遗迹而生,但会不会因古遗迹而死,这点就说不准了。   对于它们这样的存在,我几乎没什么了解,它们是以什么样的手段维持生命延续,这点才是最让我觉得好奇的。   通过先前跟那只灵物短暂的接触,我发现它的身体结构,跟传统的旧日生物不同,不是实物也不是虚物,像是一种单纯由能量构成的生物。   至于那些被我所熟知的“气”,则没有在它身上感受到,或是说,它的肉身上根本就没有气的存在。   这点是最让我诧异的。   因为在我看来,像是这些跟远古者有联系的生物,身上必然都会携带着远古者的气,就像是六爷这样。   这时,白半闲也好奇的跟六爷聊了起来。   “看样子您跟它们挺熟的哈?”   “那肯定啊。”六爷嘿嘿笑道,说起这些事来,也是一脸的回忆:“不打不相识啊,我当初也是被它们撵得满山跑,要不是爷爷我还有点本事,早八辈子就让这帮混球弄死了。”   就在六爷要跟我们聊起他那些光辉岁月时,伴随着一连串的脚步声,附近的树林忽然摇晃了起来。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树林里窜行,不断碰撞着那些树木,霎时间,闷响声不绝于耳,我能感觉到有许多活物在迅速接近我们.......   不得不说,在这种情况下,白半闲跟我都显得有些紧张,只有六爷还是那么淡定,悠哉悠哉的抽着烟,不动声色的等待着那些东西露面。   过了大概十来秒的样子,最先从林子里跑出来的,是三只几乎一模一样的灵物,在那之后,潜藏在山中的灵物们,一个接着一个的从树林里跑了出来.......   说实话,那种成群结队的压迫感真的挺吓人,连我都觉得有些喘不上气了。   粗略一数,在这里露面的灵物,至少都有六十多个,而且这些还都是先露面的,后面慢慢冒出来的那些灵物都没算进去。   “我操......这他妈是千军万马啊........”白半闲看见这一幕,眼珠子都快飞出来了,一边说着话,还一边往我身边退,估计是被吓住了。   见此情景,六爷笑了笑,主动走上前去,跟那帮最先露面的灵物开始交流。   “是不是有外敌入侵了?”六爷直接问了一句。   许多灵物都在点头,嘴里还发出了呜呜的声音,它们能够表现出的情绪跟正常人很相似,我能感受到它们的愤怒。   “有一部分人是敌人,有一部分人是朋友,那些朋友是不会危害到古遗迹的。”六爷很有耐心的跟那些灵物解释着:“敌人跟朋友的气息不一样,那些敌人,身上有旧日的气味,就是那种你们最讨厌的味道。”   听见这一番话,我也不禁有些诧异,难道刚才那个灵物会这么看我,也是因为我身上有旧日生物的气息?   这也不应该啊.......如果真跟六爷说的一样,那么它应该是敌视我,而不会表现得跟遇见了久别重逢的朋友一样。   与此同时,许多灵物都呜呜咽咽的叫了起来,并且叫声的节奏还各不相同,似乎是在跟六爷说些什么。   而最让我难以相信的.......就是六爷能够听懂这些怪物的话!   我发誓这绝对不是我想多了,六爷虽然一直都在说人类的语言,但他却能听懂每一只灵物所说的内容。   一会又是跟这个解释,那些朋友对古遗迹无害,一边又是跟另外一个灵物解释,说是那些敌人不是什么好玩意儿,你们遇见了可得小心点。   “如果可以的话,你们就找个机会,把那些王八蛋都弄死在山里。”六爷笑着。   他脸上的那种笑容堪称是慈祥,绝对不带半点杀气,让人看了都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就是顶着这一张脸,六爷说出的话,可没有半点留情。   “无论是吃了也好,掐死他们也好,尽可能的多杀一些吧.......”六爷叹道:“虽然我也想去玩玩,但这次的事不能冒险,只能让给你们了。”   话音一落,六爷嗯了一声,点了点头,然后看着那个一直冲自己呜呜叫的灵物。   “对,那些敌人身上的气味跟旧日怪物很像,就是那些被远古者憎恨的东西.......”   说着,他又问了一句:“你们能分辨出来吧?”   听见这话,众多灵物都点点头,表示自己能分得清。   “那就行,你们去吧。”   六爷笑着摆摆手。   “把这消息散出去,告诉你们所有的兄弟姐妹,千万别误伤了友军!” 第五十八章 一步之遥   毫不夸张的说,六爷在我们眼里,已经跟山大王没什么两样了。   他那种举手投足之中带着的匪气,简直就不是我们能随便学来的。   而且那些灵物还出奇的听话,一听六爷招呼,它们纷纷就退回了树林里。   等这一阵脚步声由近至远,彻底从我们耳朵里消失,四周的灵物就走得差不多了,只有零零散散的七八个站在树林边缘,似是好奇的打量着我们。   “六爷,现在咱们干啥去?”白半闲小心翼翼的问了句。   六爷没吭声,把烟头一掐,指了指身后的树林。   “咋?”白半闲愣了愣:“去林子里猫着?”   “狗屁猫着,我现在带你们上山!”六爷笑道。   陷天山距离我们不远,特别是上山的地方,那个六爷所说的入口,应该就在这片树林的附近.......   由于这里的树林太过茂密,几乎都把光线遮住了七成,想要透过树林往远处看,基本上是不可能完成的事。   但我记得陷天山挺高的,如果距离这里很近,那么林子里的光线应该会更昏暗才对。   当我想到这点的时候,六爷已经带着我们在林子里跑了两分多钟,那些没有退走的灵物,也不紧不慢的跟在我们后面,跟监视我们似的。   “六爷,它们干嘛呢?”白半闲不动声色的问道。   在问这话的时候,白半闲都不敢放大声音,几乎是凑到六爷耳边问的,声音还特别的小,要不是我碰巧听见,压根就听不清。   六爷听见这问题也没犹豫,坦坦荡荡的说:“它们就是想跟着看看,看咱们搞什么鬼。”   “这是在监视我们啊?”白半闲一愣。   “不算吧。”六爷笑道,对这情况看得还挺开:“这片山林就像是它们的家,咱们进别人家了乱溜达,有人跟着看看也能理解。”   “说白了还不是不信任咱们.......”白半闲哭笑不得的说:“看来这些灵物对咱们的信任度不高,得小心点别让它们误会啊.......”   “它们对我的信任度挺高,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听话,主要是你们俩.......”六爷说着,瞥了白半闲跟我一眼,很无奈的说:“你们是生面孔,也难免被它们盯上,说实在的,让它们跟在屁股后面,我也不舒服啊,跟做贼似的......”   当六爷说完这话时,我发现本就昏暗的树林,此刻更显得昏暗,像是天黑了一样,越是往前行进,四周的光线就越昏暗。   “他娘的,跟得够紧的......”六爷回头看了看,无奈的表情也稍微缓和了一些,因为他也发现了四周的变化。   白半闲没想那么多,小心翼翼的跟着我们跑着,嘴里也在嘀咕:“怎么忽然就天黑了......刚才还亮着呢.......”   “快到了?”我问六爷。   六爷嗯了一声,没有多做解释,只是奔跑的速度渐渐加快了。   此时此刻,我们所处的树林比起最初经过的那些,树木更显得茂密,似乎连天空都被树冠枝叶给彻底封死了。   如果这种情况是之前就出现的,那么我们肯定察觉不到光线的变化,但现在却是在光线明显的变化之后,四周树木才显得越来越茂密.......   “这里就是入口。”   六爷在前面跑着,头也不回的说。   “小白,一会进了山,我得把你眼睛蒙住,你别介意啊。”   “您随便蒙,我不介意。”白半闲笑了笑,很无所谓的说道。   其实我觉得六爷是过分小心了,就算他不蒙住白半闲的眼睛,在这件事之后,白半闲想要自己找到这地方,那也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连我都想不到办法记住路线,更何况是白半闲?   且不说我们来到这个天坑里之后,就在那之前,我们在山里转悠那么久,还经过了一片能见度几乎为零的迷雾.......   这他妈要是还能让白半闲找到准确路线,那就真是有鬼了。   当然,绝对不能让外人进入陷天山,或是带着外人进山,带必须有相应的措施应对。   像是这一系列的事,也可能是湘江鬼给六爷下的死命令,要不然就他这么懒散的性子,能记住这事才怪了。   又往前跑了一分多钟的样子,六爷忽然喊了一声。   “停!!”   在这瞬间,我跟白半闲很轻松的就止住了脚步,举着手里的手电,左右扫了一圈,只见四周尽是茂密到极致的丛林。   “小白,你过来。”六爷说着,从包里拿出来一条厚实的长布片,看那意思,应该是事先就准备好的。   白半闲笑着没说话,走过去,任由六爷蒙住他的眼睛。   在这件事上,六爷也没有随便应付,很仔细的用长布片在白半闲眼睛上缠绕了几圈,打了个死结,这才放下手。   “成,咱们进山!”六爷笑道。   说着,他牵住白半闲的手,就跟老爷爷带孙子遛弯一样,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慈祥。   牵着白半闲走在前面,六爷领着路,走得并没有之前那么快。   在这个过程中,我一直没说话,只是在脑子里琢磨,这附近貌似都是丛林,而六爷所说的入口,又不像是一般上山的地方......   别看陷天山就杵在这儿,它跟普通的山峰应该是有区别的,不可能随随便便就能从山脚爬上去。   就在这时,我发现前面忽然亮起了一阵柔光。   光是白色的,很柔和,在黑暗之中看着一点都不觉得刺眼。   最开始,那团柔光只有拳头大小,距离我们还挺远的。   但随着我们往里走,跟它的距离越来越近,这团白色柔光也就变得越来越大了。   直到六爷停下脚,这团柔光已经有近三米高了,宽也有一两米的样子。   其实到这时候我才看明白,它不算是什么莫名其妙的光团,就是一些带着光的浓雾。   跟之前我们遇见的那片毒雾很像,不过它给我的感觉却没有那么危险。   站在这片浓雾前,六爷头也不回的说:“这是唯一的入口。”   “唯一的?”我好奇的问:“山脚下其他的地方上不去吗?”   “不可能上去。”六爷笑了笑:“那一圈都被毒雾挤满了,普通人根本穿不过去,而且老爷说过,那里还有一些特殊的阵局,进去了就会莫名其妙的绕出来,跟鬼打墙一样。”   “厉害啊.......”我满脸的惊讶:“这是远古者弄出来的禁制吧?”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六爷摇摇头:“现在那些毒雾应该是挡不住入侵者了,不过好在有那些阵局,应该能保住万无一失。”   说着,六爷也显得有些纳闷。   “其实我到现在都没想明白,那些旧教的杂碎跟咱们的友军.......他们是怎么穿过毒雾的?”   “可能是摸索到一些诀窍了吧?”   “狗屁诀窍......这玩意儿是不可能有诀窍的.......”六爷神神叨叨的嘀咕着:“这次回去我得跟老爷说说......有些事已经超出我们的预料了.......这不是好兆头.......”   当六爷说到这里时,他已经抬起脚,往这片发光的浓雾走了进去。   我没犹豫,紧随其后的跟着。   下一秒,我所看见的一切,就已经不是我能够想象的了。   “这......这是到山腰上了?!”   我看着眼前的一切,只觉得脑子都不够用了。   这不对啊!!   在前一秒,我们不是还在林子里吗??连山都还没上啊!!   怎么一转眼就跑到半山腰了?!   “好玩吧?长见识了吧?”   六爷嘿嘿笑着,对眼前的景物,应该已经司空见惯了,说起话来,语气里还透着一种显摆的味道。   我咽了口唾沫,只感觉说话都有点不利索。   “长.....长见识了.......” 第五十九章 陷天山   我所处的位置,应该是在陷天山的半山腰处。   眼前所见的一切,尽是站在高山之上能够看见的景象。   我能够一眼看见天坑边缘,悬崖之上的那些东西,也能看见天坑下面密密麻麻的树林。   如果我没有记错,在悬崖上往这边看的时候,陷天山几乎都是被雾气彻底遮住的,雾蒙蒙的只能看见一大团雾气。   但奇怪的是,当我站在陷天山上,却发现四周看不见半点白雾。   仿佛是从未出现过似的,山里干干净净,能见度极高。   “那些雾呢?”我忍不住问了一句。   听见我的话,六爷笑了笑说:“那些是陷天山使出的障眼法。”   据六爷说,陷天山有没有自我意识,这个说不准,但可以肯定的是,那些雾气就是陷天山最大的防护罩。   鸟飞不进,人望不透。   隔着一层浓郁如液体的白雾,任何人都别想看见陷天山内部的景象。   “古遗迹就在山顶,咱们现在过去,用跑的话......大概还得几分钟吧。”六爷笑道,似乎也觉得大局已定,点了支烟笑眯眯的抽着,表情那叫一个悠闲。   不得不说,当我亲自踏上陷天山,我的心情也变得跟六爷一样,反正没那么紧张了。   那种感觉很奇怪,似乎这座山能够给我带来安全感。   来到这座山上,那感觉就跟回了家一样,说不上来的亲切,有种很奇怪的归属感。   到这时候,六爷也把白半闲的眼罩拿下来了。   白半闲不算傻,知道自己一时间适应不了这么强的光线,便半眯着眼,不断转动着眼球。   之前我们在树林里几乎都看不见光,而在此时此刻,四面八方都极其通透,没有任何能够遮掩阳光的物体,头顶上的天空也蔚蓝到了极致,看不见半点云彩。   就目前的气温而言,至少要比山下的树林里高出十度左右,站了一会,我就感觉浑身都是热汗,心里也燥热得不行,就跟三伏天在外面晒太阳一样,那叫一个要命!   “我操.....这太牛逼了.......”白半闲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左右扫视着,眼前的一切,给他造成了极大的震撼:“咱们啥时候爬山的??我感觉一直都在走平地啊!!”   “飞上来的呗。”我叹了口气。   说实话,像是那些旧日生物给我的震撼,恐怕也不会比这次遇见的事大多少。   明明是走在平地上,只是往雾气里迈了一步,瞬间就跑到了陷天山的半山腰处,这一点无论如何都是想不明白的。   或许这已经不是玄学的范畴了........这不就是传说中的瞬间移动吗??   我记得上学的时候还听导师们聊过,所谓的瞬间移动,其实就是指瞬间的空间跳跃,能在空间的缝隙弯折处,从入口跳至另外一个入口.......   这一切应该都只是理论,或是算科学里的玄学,就目前我所经历的这些,似乎已经跟那些空间跳跃的说法搭边了。   但很奇怪啊,从那里走出来之后,我几乎没有感觉到任何异常,就像是普普通通的在平地漫步一样。   没有不适感,也没有突兀感,就那么毫无征兆的走到了陷天山上。   “想什么呢?”六爷递了支烟给我,好奇的问道。   “我们是怎么上来的?”我接过烟,满头雾水的嘀咕着:“这已经超出我认知的范围了......这不应该啊.......”   “你们这一辈的后生不是提倡科学吗?”六爷好笑道:“你觉得这用科学该怎么解释?”   听见六爷这么说,我也不免觉得有点尴尬,心说自己都是行里的先生,讲科学还不如跟我讲玄学.......再说了,让我一个神棍用科学解释这些,说出来你信吗?   “空间跳跃吧?”我试探着说道。   “那不就对了。”六爷笑了笑,说:“老爷说过,这跟你们外界传的空间跳跃差不多,再说了,你也不想想,如果没有这一类的捷径,黑袍王那些旧日的生物,又是怎么从深空星海回到后世的?”   “这倒是.......”我叹了口气,有些苦恼的说:“我也不该想这么多,咱们大事都没办完呢,就别费心思去钻研这些玩意儿了.......”   话音一落,我点上烟,缓缓抽了两口。   这时,六爷见白半闲缓得差不多了,便招呼着我们,带我们往身后的山道走去。   陷天山上也有一些树林,但比不得山下那么茂密,而且最外面这一圈,有很长一条螺旋状,一直向山顶处延伸盘旋的山道。   这条山道看着不像是自然形成的,应该是人工修建出来的,地上全是坚硬的岩石,大多都呈黑色,但不反光,看着有种亚光的感觉。   我也问过六爷这条山道是谁弄出来的,六爷给我的回答则让我震惊了很长一段时间。   “这条山道是老爷一点点开出来的,你想不到吧?”六爷哈哈大笑道,表情也无比骄傲,说起湘江鬼的这一桩壮举,他似乎也觉得与有荣焉:“开这条山道可费了老爷不少工夫呢,不过他是怎么开出来的,这点倒是没跟我说。”   “不可能是一个人挖出来的吧?”白半闲试探着问道。   “那肯定不能啊!”六爷好笑的说:“如果让老爷一个人开山道,他得开多少年去?累都得累死他了!”   “难道有别人帮忙?”白半闲又问。   六爷想了想,摇摇头说不会。   “这地方不是能让外人来的,除了老爷跟我,目前知道这地方的只有你俩。”六爷笑道,然后皱了皱眉:“山下那帮杂碎不算。”   在往山顶处行进的过程中,我时不时的会听见一阵隐约的风声。   最初我以为那是山风,但很快我就反应过来了,这座陷天山像是被从后世中抽离出来了,是一个独立的空间。   这里除了阳光跟外界一样之外,风这种东西是完全没有的。   从头到尾,我都没发现这座山上刮风,那种如同死寂一般的情形,只让人觉得诡异。   但我确实是听见风声了,所以我真的很纳闷,这阵风声是从哪儿传来的?   停下脚,仔细听了一会,我忽然发现这阵风声有些不一样的沉闷,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给阻隔了.......   “好像是这里面的声音......”   我嘀咕着,寻着这阵风声,慢慢走向山道的石壁,用耳朵凑上去仔细听了听,瞬间就确定了下来。   不知道是我感觉出错了还是什么情况,这座山似乎是中空的,里面不是实心的,我能听见山体内部传来的呼呼风声。   见我依靠着石壁,满脸认真的听着山体内部的声音,白半闲也忍不住好奇,走过来跟我一样用耳朵凑了上去。   “怎么回事.......这里面有声音啊.......”白半闲一边听着,一边也在嘀咕,满脸的疑惑:“这座山不会是空心的吧?”   “怎么可能是空心的?”六爷好笑的说着,拍了拍山体石壁:“这里面都是实心的,只不过有一些暗藏的脉络,你们听见的声音,是从那些脉络里传出来的。”   “脉络?”白半闲一愣。   “别忘了,这座山可不是普通的山,它是由远古者而生,是从古至今都一直存在的,而且它一直都活着.......”   六爷说着,轻轻用手抚摸着石壁,满脸的笑容。   “如同活人一样,它体内也有脉络,但不走活血,而是走气,走的就是那些远古者的气......”   说到这里的时候,六爷转过身,抬起手,向山下比划了起来。   “这一片地界,都是由这些远古者的气供养,山是主体,其他的只是衍生物,没有这座山流传出去的气,这片地界也早就变成荒芜地了。” 第六十章 阴魂不散   “没有远古者的气,山下的那些树林就活不下来?”我满头雾水的问道,半信半疑的看着六爷,心想是不是他在故意夸张?   没有了远古者的气,普通的树木也不可能受到影响啊,怎么又会变成一片荒芜呢?   “这片地界原先都是砂砾,跟附近的神农架野区不同,这里的死气很重,普通的生物......别说是生物,就是那些树木都没办法活下来。”   六爷解释道:“是远古者的气给了这片土地生机,但也只是暂时的,只有不断持续的维持着,才能驱散那些死气,如果这座山停止了运转,没有往外再输送那些远古者的气.......”   说到这里,六爷笑了笑。   “用不了多久,天坑下的那些树林就会随之死去,这片地界也会慢慢恢复到荒芜的状态。”   听见六爷的这番解释,我都不禁有些诧异,心里也直犯嘀咕,这些远古者的气怎么跟阴阳二气一样?   如果远古者还活着,还存在于后世,那么它的气源源不绝这是有可能的,问题是这里没有远古者存在啊!   由古至今........   甚至是由旧日时期直到如今.......   经历了时间长河的冲刷,就算当初远古者使用了某些手段,将部分的气遗留在这儿,那也不该敌得过时间。   就我看来,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是无敌的,也没有什么东西是能够持续存在的。   唯一能让所有生物,哪怕是死物,都毫无招架之力的,只有一样东西。   时间。   “六爷,这里有远古者吗?”我忍不住心里的疑惑,问了一句。   “怎么想到问这个了?”六爷一愣,反问道。   “远古者的气又不是阴阳二气,并不是这个世界自然生出来的东西,生生不息肯定是谈不上了........”我皱着眉,满头雾水的看着六爷:“这些气是从哪儿来的?这么多年就没断过?”   六爷没说话,似乎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模糊的说:“等你接受那些东西,自然就知道这一切是为什么了。”   话音一落,六爷转身带着我们就继续往山顶走,也不再说话,整个人都显得异常沉默。   很快气氛就僵持了下来,也不能说是凝重,就是透着一种很奇怪的味道。   “老沈,你是不是问啥不该问的了?”白半闲小心翼翼的看着我,又看了看走在前面的六爷,压着声音问我:“你刺激到他了?”   “没有啊.......”我嘀咕道,也是满头的雾水:“我没事刺激他干啥?”   听见我这么说,白半闲也显得有些纳闷,不过他没再问什么,而是跟好奇宝宝似的,不停打量着四周的景物。   虽然我们这里很平静,除开那些隐隐约约的“风声”以及我们的脚步声,其他的声音都失去了踪影,但我可以肯定,山下百分百打得如胶似漆了。   且不说那些灵物跟旧教打成了什么样,就闻人菩萨一群人,十有八九已经撵上了旧教的先生,说不准都开始交手了!   要说不担心,那肯定是假的,一想起山下打成一锅粥的情景,我心都是悬着的。   闻人菩萨他们打赢了还好,皆大欢喜的结局谁不喜欢?我也喜欢啊!   但要是输了呢?   我现在身处陷天山里,跟外面几乎是两个世界,在不清楚情况的前提下,让我及时下去帮忙基本上不可能的事。   “别操心了。”   六爷走在最前面,并没有回头看我,但似乎是感觉到我情绪的变化,头也不回的安慰道。   “姓左的还有那个闻人和尚,都不是善茬,旧教的人如果想随随便便的干掉他们,绝对是不可能的。”   “我怕的不是这个。”我叹了口气:“我怕的是靠山。”   一听我这么说,六爷反倒是笑了起来。   “你觉得旧教跟旧日生物有联系,所以就怕那些友军搞不定他们?”   “对啊!”我点点头:“你我都知道那些旧日生物有多可怕,更何况还有一个未知的黑袍王.......”   说着,我眉头也是越皱越紧。   “上次湘老爷去山里救我,为了保全大局,他只能放走黑袍王的神子,虽然那个神子没什么能耐了,但怎么想也是个祸患啊........”   “那个你用不着担心。”六爷笑道:“迟早它得栽在咱们手里,只是时间问题罢了,而且老爷说了,他也打着自己的算盘,搞不好还用不着咱们,老爷就想办法把黑袍王的神子给做了........”   保持着这种不紧不慢的速度,我们缓缓往山顶上走着。   其实我也有点纳闷,为什么六爷不带我们跑着上去呢?   想要尽快把事办了,那肯定是越节省时间越好,但还不等我问出自己的疑惑,我就发现这座山有点不大对劲。   走了也就是一两分钟的样子,我发现自己抬脚都有些无力,脚上像是灌了铅似的,重得直往下坠。   “老沈......是不是我没休息好啊.......”白半闲冷不丁的开了口,似乎也注意到了这点,很疑惑的跟我说:“怎么走了还没一会我就腿软了.......体力消耗得不该这么快啊.......”   “我就是想到你们体力耗不住,所以才没敢跑,如果是我一个人,早八辈子就窜到山顶上了........”六爷叹了口气,回头看了看我跟白半闲:“小白的身体素质差也就算了,怎么看你也有点闹不住呢?”   我很疑惑的看着六爷,又低下头往地上看了一眼,试探着问:“是这座山的原因?”   “废话。”六爷好笑道:“这里的重力是外界的好几倍,咱们走了这么一会,体力消耗得肯定比外界快。”   一听六爷这个解释,白半闲都忍不住惊呼了一句,厉害啊,竟然这么高端??   “看来这座山还真是奇地了........”白半闲啧啧有声的说道:“重力跟外界的悬殊这么大,简直就是一个独立的小世界啊!”   “可不是么,这里........”   六爷后面的话并没有说出来,很突兀的就停顿住了,随即,他脸上的表情也有了细微的变化......   “怎么了六爷?”我见六爷沉默得很突然,忍不住问:“你咋了??”   “有人。”   六爷说着,噌的一声,将鬼头大刀拔了出来,几步走到我们身边,往我们来时的山道看着。   “有生人的味道。”   我相信六爷是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的,更何况他脸上的表情也不是能够装出来的,那是一种从内心深处透出来的凝重。   没敢犹豫,我将白半闲往旁边拽了一把,之后又将苗刀抽出来,跟六爷肩并肩的站在一起。   “你闻见了吗?”六爷皱着眉说道:“味道有点远......但一直在移动.......好像跟咱们一样都在往山上走!”   我皱着鼻子闻了闻,很仔细的闻了几秒,然后摇了摇头。   见我没什么发现,六爷便转过头去,不再问我。   “越来越近了。”   六爷低声道,手里握紧了鬼头刀,眼神凝重之余,也透着一股子杀意。   这地方算是湘江鬼的密地,如果有外人闯进来,还让六爷这个刽子手碰上......哪怕对方是友军,说不准六爷都会玩一次大义灭亲,当然,也能说是杀人灭口。   能够自己闯进陷天山,这种本事可是六爷跟湘江鬼都不想看见的。   所以在某些特殊情况下.......对六爷而言,杀人灭口也未尝不可。   就在我心里犯着嘀咕,小心翼翼往山道那边看的时候,六爷也在这时候有了反应。   他毫无预兆的低吼了一声,不等任何人反应过来,直接提着刀窜了出去。   “是旧教的人!!” 第六十一章 真仙翁的徒弟   说实话,我当时根本就没能反应过来。   因为这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了,六爷是怎么发现有外人侵入的......这点我确实没能想明白。   但不可否认的是,六爷是说动手就动手,我刚看见他窜到前面,几乎是下一秒,我就听见了一个陌生人的惨叫声。   那人刚喊出声音来,瞬间就没了声音。   “你们是怎么上来的?!!”   六爷的咆哮声里充满的疑惑,甚至于还有了种惊慌的味道,似乎这一切都超出了他的想象。   在他眼里,这座山应该就是绝对安全绝对隐秘的地方,不可能有外人进来。   现在忽然冒出来一帮旧教的先生,他要是不慌,那才是怪事。   这时候,我也着急忙慌的跟了上去,白半闲也不敢在原地逗留,小心翼翼的跟在我背后四五米远的地方。   他很清楚接下来会遇见什么样的麻烦事,也有一定的自知之明,不会随便上去送死,所以在这时候,他很明智的选择在远处观望。   跑过前方的山道拐角,一眼看去,只见十几个人站在山道上,正在跟六爷对峙。   “你们是怎么进来的?”六爷左手掐着一个旧教先生的脖子,右手则是紧握着鬼头大刀,如欲吃人那般,恶狠狠的瞪着那些旧教的人。   六爷绝对是急眼了,这点任谁都能看出来,但此时的状况却让我有点纳闷,因为六爷不是那种能耐着性子跟人聊天的人。   只要他急眼了,那什么都不用说,见面就是干。   但他现在却很奇怪的没动手,甚至还有种耐着性子跟人聊天的意思,这就让我很难理解了。   我能看出来六爷在强压着脾气,但他眼里却很明显的透出了一种屈辱.......像是被人侮辱了一般.......那种眼神我还是第一次在他眼里看见。   “啥子情况?”我几步跑到六爷身后,小心翼翼的看了那帮人一眼。   在这时候,那些旧教先生也没有动手的意思,全都靠着石壁那一侧站着,远远的看着我们。   没有跟六爷动手,也没有过来营救六爷手里的人质,完全都跟没事人一样站在一边。   “有点不对劲.......”六爷咬着牙说道。   由于我是站在六爷后面的,所以那些旧教先生没能看见的东西,我能够一眼看见。   六爷的背上有血。   而且那些血看着还挺新鲜,似乎是刚流出来的,都还没有彻底的干掉,六爷背上的衣服几乎都被渗透了。   我操。   六爷受伤了?!!   在这时,站在最后面的那个旧教先生,忽然往前迈了一步,远远的看着我问道:“沈家的小阎王?”   “是我。”我点点头,然后扫了他们一眼,很疑惑的问:“就你们这些人进山?其他人呢?都他娘的死绝了?”   “说话客气点。”那个旧教先生干咳了两声,语气有些不善:“逞一时嘴快可不是好事,当心一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滚你祖宗的.......”我冷笑道:“跟你们还用得着客气?”   “按照辈分来算,我算是你的长辈,你这么说话可有点不规矩。”那先生怪笑道。   “狗屁。”我没好气的骂了一句,说起这些话来,满脸的认真:“按照辈分来算,应该是我比你大吧?真以为我不懂行里的规矩?”   我这一番话确实是在诚恳发问,但估计他们听着有点像是嘲讽。   其实这也不能怪我.......我倒是想客气,可是他们有什么资格让我客气?   就凭他们是旧教的先生?   这不能。   按照行里的规矩来算,能跟我平起平坐的,在旧教里只有那几个先知。   更何况我曾经跟他们的先知动过手,还灭掉一个俏仙姑,虽然她的魂魄之后被自在师带走了........但我的战绩还是很真实的!   从某种角度来说,战绩也能算是资历。   现在出现的这一个个旧教先生,穿着打扮几乎都是相同的,或许他们也有实力,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不是那种能在旧教里说得上话的人......只能算是中流砥柱吧?   所以说,跟他们说话,用不着客气,更何况这帮龟儿子都是敌人,说不准下一秒就得跟他们拼个你死我活。   既然大家都抱着恨不得刨了对方祖坟的心,那么又何必跟他们客气呢?   “你是这一次的行动领头人?”我问那个旧教先生。   他愣了一下,没敢迟疑,直接摇摇头说不是。   “谁领头的,让他自己出来跟我说,咱们阶级不对等,你滚一边去。”我说着,不动声色的往前走了一步,将六爷稍微往身后挡了挡。   现在的六爷只是看着跟平常一样,但我能感觉到,他的状态有些不大对劲,好像是没以往那么有底气了,说话的声音有些发虚。   这跟他身上的伤有关,不用想都能猜到。   “领头的还在山下呢。”那个旧教先生冷笑道:“等他来了,你们可就得哭了。”   “跟我们开玩笑呢?你是瞧不起我们还是怎么的?”我皱着眉头,很疑惑的看着那人:“来的人里有谁?有自在师吗?”   听见我这个问题,那旧教先生下意识的说没。   “有那个叫真仙翁的老东西吗?”我又问。   “放肆!!”旧教先生瞬间就急了眼,几乎是吼了出来。   我跟他说的这话,似乎是刺激到他了,那表情就跟要吃了我似的。   还没等我调侃他几句,这先生忽然往前走了两步,远远的指着我鼻子说:“你说谁是老东西??你他娘的.......仙翁老爷是你能侮辱的??你是不是活腻歪了??”   看见他这副反应,我也不禁愣了一下,好笑的问他:“怎么这么激动?他是你爹啊这么护着他?”   “他是我师父!”这先生咬牙切齿的看着我:“早就听说沈家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看来还真是这样.......牙尖嘴利的口上不留德........”   不得不说,他这一番话倒是让我有点惊讶了,真仙翁是他师父??   这人的声音听着也就三十岁左右,绝对不算是老一辈的人,如果他真是那个老东西的徒弟,那么现在他主动站出来跟我说话,确实是有道理的。   说不准他就是这次行动的二号领头人,除开旧教先知之外,搞不好就是他最大了。   “先放人。”他指着六爷手里的那个旧教先生,眉头紧皱的说:“这次我不想跟你们斗,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最好是.......”   听到这话,我忍不住打断了他,好奇的问了一句:“上面的命令是什么?”   他愣了两秒,没吭声,也没有回答我的意思,直接沉默了下去。   “你们来这里有别的目的吧?”我不动声色的问道,笑容也变得诡异了起来,不停的打量着这些旧教先生:“上头的命令里肯定有一条,让你们别节外生枝,麻烦事能避就避,是这情况不?”   这先生皱紧了眉,一字一句的问我:“你都知道些什么?”   “知道的很多,足以让你们杀人灭口了。”我笑了笑,缓缓用双手握住苗刀,身子略微往前倾斜,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   他沉默了几秒,看着我的时候,眼神极其的复杂,充满了不解。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因为要等你们.......”我笑了一声,握住刀柄的力量渐渐加大,只感觉手臂的肌肉都开始微微颤抖。   “你是为了来堵截我们?!”他满头雾水的看着我,语气更是疑惑:“那我之前怎么没看见你??你没跟闻人菩萨他们一起走??”   “这个你就别管了,我的事也懒得跟你说,那什么......六爷!”   “咋?”   我笑着,看了看那个被六爷掐住脖子的先生。   “做了他。” 第六十二章 赵三鼎   六爷杀人有瘾,这点我在之前就察觉到了。   在他结束别人生命的时候,虽然看起来就跟吃饭喝茶一样简单,表情都极其的淡然,可是他眼里的满足感跟享受感,这是没办法掩饰住的。   如果说普通人是人,那么六爷绝对算是野兽。   只有在结束他人生命的同时,他才会真的吃饱,才会露出那种发自内心的满足。   以往六爷跟人动手都爱使刀,但这一次,六爷却没有动用任何兵器,赤手空拳的掐着那个旧教先生,缓缓使劲,只听见一阵那种类似骨骼碎裂的声响.......   被掐住脖子喊不出声的旧教先生,现在是真的喊不出声了。   “你还真敢??”   真仙翁的徒弟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掐死他们友军的六爷,但却没有上来救人的打算,从这点来说......如果他不是单纯的薄情寡义,那么就肯定另有图谋。   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友军被人弄死.......从头到尾都不出手.......就这点来说,他比我强。   “我师父说过......他提到过你.......”真仙翁的徒弟喃喃道,虽然他自言自语的话里是在说我,可是他的目光却一直停留在六爷身上。   “真仙翁提到过我?”我一愣,忍不住有些好奇:“他说我什么?”   “他说你继承了沈阎王的本事,也继承了沈阎王的心性,下手狠毒不说,还喜欢把事做绝.......”   说到这里,真仙翁的徒弟很突然的笑了起来:“所以说,对付你这样的人,最好就是斩草除根,要不然你就跟发了疯的野狗一样,能一辈子咬着人不撒口。”   我嗯了一声,点点头:“你师父还挺了解我的,不过话说回来......你贵姓啊?”   听见我忽然这么客气的问他,这先生也不禁愣了一秒,下意识的说,姓赵。   “赵三鼎。”他说道。   “我听别人说真仙翁是道家子弟,既然你是他徒弟......你有道号吗?”我不动声色的又问。   赵三鼎点点头,说有道号,还是他师父亲自给取的,是.......   在他说到这里的瞬间,我已经窜到了他身前,手里的苗刀也高高的举了起来,劈头盖脸的一刀就砍了下去。   我发誓自己绝对没留手,虽说刀刃是奔着头盖骨去的,不是奔着脖子这个要害去的,但苗刀的锋利程度绝非头盖骨可以阻挡。   再说了,就算凿不开他的头盖骨,最次也能打他个脑震荡,如果是横着一刀往脖子上砍的话.......我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在瞬间完成这一系列动作,赵三鼎有一定的可能会反应过来。   但不得不说的是,我好像低估他了。   这龟儿子的反应比我想象的要快,在我一刀砍下去的瞬间,他不知道是下意识的还是怎么回事,身子稍微一倾斜,刀尖几乎是贴着脸劈了下去。   没有伤害到他自身,甚至连皮肤都没能砍破,唯一被苗刀破开的,只有他脸上缠绕的那一圈圈绷带。   当这些绷带被苗刀劈开,纷纷散落在地上时,赵三鼎的真实面目,也在这时映入了我的眼里。   也许是烧伤,也许是其他伤害造成的。   总而言之,赵三鼎脸上的皮肤都扭曲得不成人样了,并且那些鼓起来的皮肤还有些透明,看着跟水泡似的。   见自己偷袭没能得手,我笑了笑,似乎没觉得尴尬,站在赵三鼎面前,冲他点点头,然后的大摇大摆就了回去。   等我走回六爷身边,众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如同在做梦一般,都是很迷茫的看着我,包括先前差点让我一刀劈死的赵三鼎。   我假装什么都没发生,拿出烟来点上,缓缓抽了两口,这才问赵三鼎:“你这脸上是怎么搞的?”   “你.......你刚才想偷袭我??!”赵三鼎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我,也许是我斯斯文文的样子太有欺骗性了,他倒现在都还表现得半信半疑,像是不敢确定一样,不住的打量着我。   “放屁!”我皱着眉说:“我可不是那种下三滥的人,没事我偷袭你干什么?刚才只是一时技痒,想跟你试试手,你能理解吧?”   赵三鼎没吭声,像是被人骗了似的,表情那叫一个惆怅。   “没看出来啊,你身手还真不错........”我啧啧有声的说道,冲着赵三鼎竖起了大拇指:“没让我一刀劈死,你功夫硬是要得!”   这时候,六爷忽然抬起手,在我肩膀上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   “行了,别跟他们废话了,让老子过去刮了他们........”六爷咬牙切齿的说:“跟我玩阴的.......你们这帮杂碎........”   如果是跟这些先生正面交锋,我觉得六爷不会落入下风,更不会受伤。   可能还不等他们还手,其中就有一大批人得倒在六爷的刀下。   他的动作可比那些旧教先生使用术法快多了,有之前在树林里吃亏的教训,六爷不可能轻敌。   那么他之所以会受伤,很有可能这就跟旧教的人阴他有关。   刚才六爷不是都在骂了吗?   旧教的人跟他玩了一次阴的。   “六爷,你到底是被咋阴的?”我忍不住好奇,满脸的求知欲:“你刚才不是主动出击吗?怎么又被他们阴了?”   “我他娘的刚冲过来制住那个人,下一秒他们用的那些歪门邪道的东西就镇住我了,别说你纳闷,我都有点纳闷,跟准备好的一样!”六爷咬牙切齿的说道:“老子是一头撞进他们的圈套里了。”   “你觉得吃亏?”赵三鼎冷笑道:“我们还觉得吃亏呢!”   “你还要脸不?”六爷忍不住反问道。   “我们这阵局是用来对付那些怪物的,就是山下的那些玩意儿,没想到啊,最后是让你进来了........”赵三鼎咬着牙说:“你进来不打紧,死了也不打紧,问题是我们用来起阵的那些东西都极为难得,你破开阵局之后,那些玩意儿就没用了,只得用新的,你以为我们就不吃亏吗?”   “起阵的东西你还有吗?”我不动声色的问道。   赵三鼎点点头,说还有好几套。   听见这个答案,我顿时就不吱声了,表情那叫一个失落。   “等等......你刚才说用来对付山下的那些怪物??”六爷一瞪眼:“你说的是那些灵物??”   “灵物?”   赵三鼎皱了皱眉,似乎是刚听说这个称呼,有些不大习惯。   “反正我们叫它们怪物,一个个绿油油的,看着还挺吓人。”   “这个阵局能对付它们??”六爷皱着眉问道,眼里隐约闪过了一丝担忧:“你们试过?”   “你这不是废话吗?”   赵三鼎怪笑道,抬起手揉了揉脸,眼神里满是自豪。   “这个阵局是我师父跟自在师一起研究出来的,对付那些怪物可谓是无往不利,就算不能一次性击溃它们的肉身,最次也能让它们重伤。”   赵三鼎说着,还瞥了六爷一眼。   “上山之前,被我们用这个阵局干掉的怪物就有六个,说来也怪了,它们不怕普通的阴阳术法,也不怕那些教内秘术,就怕这种阵局.......”   话音一落,赵三鼎还特意跟我们比喻了起来,嬉皮笑脸的说。   “就跟普通人害怕硫酸一样,碰见这玩意儿立马就不行了,一点都不带掺假的。”   “你们已经干掉六个灵物了?”我问道,脸上的表情有些难看。   “对啊,六个!”赵三鼎大笑道:“我这人不爱撒谎,干掉了几个就是几个,绝对不吹牛!”   得到这个确切的答案,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六爷的怒吼声已经乍然响起。   “我他娘的弄死你们!!!” 第六十三章 旧教的援兵   其实六爷这个人有点让我难以理解。   他给我的感觉是那种看淡了生死,除了湘江鬼之外,可以不跟任何人讲感情的......但从之前猴子受伤的事,再加上那些灵物被灭掉的事,我意外发现了更多的东西。   六爷没我想象的那么冷漠,对他来说,有些时候还是得讲感情的。   我不知道他跟那些灵物有什么渊源,或许他们之间的感情很深,就跟六爷和猴子的感情一样........   总而言之。   此时此刻的六爷,已经压不住杀气了。   哪怕我们还没能摸清楚对方的底细,六爷还是选择提着刀冲了上去,我也不敢多想,生怕六爷一个人上去吃亏,只能咬着牙硬着头皮跟上。   白半闲似乎也知道自己帮不上忙,满脸担忧的站在远处看着,手里拿着一叠像是黄纸的东西,估计是想找机会给我们拉拉偏手。   但事实却是用不着他拉偏手,那些旧教先生们没有犹豫,掉头就往山下跑。   是他们没有跟我们一搏的能力吗?   我觉得可能不是,相反,在我看来,真仙翁带出来的这个徒弟,肯定还藏着什么杀招。   毕竟他在掉头逃跑的时候没有惊慌失措的表现,脸上只有无比的冷静。   或许连六爷都能看出来,他们不是怕了,只是在刻意的避战,似乎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跟我们闹起来。   当然了,也有可能是因为他们不怀好意,想在故意避战的过程中寻找机会反杀我们。   不过这点的可能性不大,因为六爷撵上去砍人的速度,绝对是这帮旧教先生反应不过来的。   除了那个看似身手最好的赵三鼎,其他人都跑在后面,还不到五秒,就有第一个先生栽在了六爷手里。   六爷不管是急没急眼,只要是跟敌人动手,那他就绝对不会留情。   撵上那个先生的瞬间,六爷扬起手就是一刀,直接砍断了那人的脖子。   还不等这个旧教先生的脑袋落地,六爷已经撵上了第二个人........   我估计吧,到这时候旧教的那帮人才知道害怕。   别说是他们,就是我这个跟六爷站在同一战线的先生,也有点心里发虚。   六爷的状态如同疯魔,不,准确的说,应该用疯狗来形容他更为恰当。   跟不怕死的一样,玩命的撵人追人,只要让他追上,绝对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几乎是瞬间就会掉了脑袋。   “沈世安!!这条老狗你是从哪儿找来的?!!”   跑在最前面的赵三鼎已经急了,先前的冷静消失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法掩饰的慌乱感。   “你想知道啊?!”我大声回道:“那你跑慢点!!过来我告诉你!!”   一听我这么说,赵三鼎只是冷笑了两声,继续领着队伍往前跑着。   其实在这时候我已经想收手了。   最起码也不要这么追下去,穷寇莫追这四个字可不是说着玩的。   更何况这帮龟儿子明显是有预谋的,他们在逃跑的过程中,似乎也在筹划着什么,互相靠拢却又像是分散,整体队伍看着有一定规律,并不是在散乱的瞎跑。   就在我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他们的同时,我发现这帮龟儿子奔跑的速度越来越快了,等六爷砍倒第三个旧教先生,其他人就远远的跑在了前面,那种突兀提升的速度让我都看直了眼。   我操。   他们是打鸡血了还是吃药了??   咋突然跑这么快了?!   “不对劲啊.......”六爷一边玩命的追着,一边也在纳闷,头也不回的问我:“我怎么感觉他们跑的速度有点过分了?”   “要是不跑这么快,让你撵上去砍死他们......这帮王八蛋会觉得你更过分.......”我哭笑不得的说道,但还是忍不住叮嘱了六爷一句:“他们应该是有什么阴谋.......咱们还是小心点比较好........”   六爷冷笑着说,管他们有什么阴谋,等老子撵上去,非得把他们脑袋挨个剁了不可。   听见这个回答,我没说什么,因为我知道六爷已经急了眼了,估计是什么劝也听不进去。   说实话,这态度可不是什么好事,最容易在阴沟里翻船的就是这样的心态。   但六爷很明显不想再多说什么,也不想再听我劝他,紧握着手里的鬼头大刀,咬着牙又提了些速度,大步冲了上去。   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六爷跑得这么快,真心的,估计是拼上全力了。   我再怎么努力,自己奔跑的速度也有个极限,只能跟那些旧教先生奔跑的速度持平,但六爷很明显要比我们都快。   只见他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了上去,也就是两三秒的样子,我就看见他再一次举起了手里的大刀。   一刀砍下去,又有人掉脑袋了。   “妈的!!你真是一条疯狗!!”赵三鼎的骂声忽然从前方传来,听他的语气,估计是被吓得不轻,说话都是抖着的。   与此同时,白半闲的声音也从我们身后传了过来,只听他气喘吁吁的喊着:“你们小心点!!穷寇莫追啊!!”   听见他的声音,我下意识的一回头,但根本就看不见他人在哪儿。   想想也是.......白半闲跑得再快也只是个普通人.......他的身体素质还不足以支撑他跟上我们。   “你甭跟着!!我跟六爷追上去就行!!你自己小心!!”   这句话是我吼着喊出来的,因为只怕自己声音太小白半闲听不清。   但我没想到的是,就在这时候,一路夺命狂奔的旧教等人,毫无预兆的停下了脚步,而六爷却没有停下脚的意思,冲上去又是一刀,把靠后的那旧教先生脑袋劈了下来。   从头到尾,那些旧教的人都没有还手,只是在一个劲的逃跑,但现在他们为什么会停下,这点让我心里有些没谱.......   难不成是打算还手了??   “咋的?”六爷看着那些旧教先生,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变得有点警惕了,没有急于冲上去动手,反而停下脚,借着死人的衣服擦了擦刀刃:“你们准备好上路了?”   听见这话,赵三鼎笑了笑,说话都有点不利索。   “是你准备好上路了吧?”   赵三鼎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一直在发抖,但很明显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单纯的跑累了,有点喘不上来气。   六爷没吭声,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左右看了看,表情都变得疑惑了起来。   其实我也发现了.......赵三鼎他们所处的位置,恰好就是我们之前走出迷雾后,第一时间所处的位置。   如果用科幻点的说法。   那个地方,就是天坑底部与陷天山之间的传送点。   这帮旧教的牲口之所以会在这里停下.......可能就跟这个地方是陷天山的入口有关........   不知道为什么。   看着那几具被六爷砍在地上的死尸,我发现自己并没有占据上风的感觉,相反,我心里慌得厉害。   好像局势要超出我们的掌控了........妈的.......这不对劲啊!!   “三鼎,怎么回事啊?”   这时候,一个极其陌生而又苍老的声音,忽然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那个声音并不大,甚至可以说还有点轻,但它却有种深入人心的功效,每一个字似乎都能敲打在人的心脏上。   “师父你可算来了!!”   赵三鼎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兴奋,如同找到了救星那般,眼睛通红。   “师父!姓沈的也在这儿!他还带着一条老狗跟咱们干呢!我们的人都被干掉好几个了!”   听见赵三鼎说的这些话,我不禁愣了一下。   师父?   赵三鼎的师父不就是.......真仙翁?! 第六十四章 真仙翁   说话的那个老人距离我们不远,准确的说,还他娘的挺近,只不过他的出现让任何人都会觉得突兀。   因为他就跟凭空出现的一样,毫无预兆的在人群里露了头,而且就站在旧教的阵营当中。   “完犊子......”六爷皱紧了眉:“怎么是这个老货.......”   “咋了?您认识?”我小心翼翼的问道,同时也在不停的打量着那个忽然出现的老人。   他的年纪不小,看起来似乎还比我爷爷大一些,脸上长了许多老年斑,胡子拉碴的样子看着有些邋遢。   但不可否认的是,这老人给我的感觉很不好,主要是眼神.......总感觉他眼神里阴嗖嗖的不知道在盘算什么,反正那叫一个不怀好意。   “我见过他。”六爷说着,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半步,站在我身边低声说:“这人的实力不一般,我虽然没跟他交过手,但我能感觉出来,他身子里藏着后世不该有的东西。”   听见这话,我不禁愣了一下,急忙问:“跟自在师一样??他体内是不是有那些旧日生物的力量??”   “说不准。”六爷皱着眉说:“反正他给我的感觉不大好,跟北贡的气息有点像,估计跟那些旧日时期的玩意儿脱不开干系。”   在我们小心翼翼打量他的时候,这老头儿也在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我们,那种眼神既阴冷又诡异,让人很是不舒服。   最开始,真仙翁的目光一直在我身上打转,之后又转移到六爷身上,这才开口问他:“你是谁?”   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老头子,六爷还是保持着绝对的警惕性,既不说话也不吭声,当然,这种反应也让我心里有点没底。   要知道六爷可是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在他眼里,什么敌人都是纸老虎,包括什么狗屁自在师在内,都不足为虑。   可是在真仙翁面前,六爷却表现得无比警惕,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对别人露出这样的神态。   从这点来说,真仙翁的实力应该比我想象的还要强。   别忘了,自在师可是一个比真仙翁还要可怕得多的存在,如果连真仙翁都让六爷如此的忌惮.......可想而知那个旧教真正的掌舵人有多棘手。   但不得不说啊.......如果六爷真的连九螭神那种怪物都不怵.......那么此时此刻他的这种反应只说明一个问题。   真仙翁比九螭神还要可怕,而且还可怕得多。   “我师父问你话呢!”赵三鼎大喝道,颇有种狐假虎威的意思,先前被六爷撵得跟狗一样的事似乎是忘了,那表情别说是六爷,连我都想抽他。   六爷也没跟那牲口置气,瞥了他一眼,然后又看了看真仙翁,表情越发凝重。   “你不是我们这行的先生,我能看出来........”真仙翁目不转睛的盯着六爷,眼神很是诡异,倒谈不上有敌意,只是那种冷冰冰的眼神让人很不舒服。   真仙翁说着,忽然往前走了一步,眼里涌现了一抹好奇。   “你到底是谁?你身上的气味不一般........我好像在哪儿闻见过........咱们是不是见过面?!”   一听真仙翁这么说,六爷也忍不住冷笑了起来:“你还真是属狗的啊,靠着气味就能认人,看样子你这门功夫要比你修术法厉害!”   “你骂谁呢?”赵三鼎眯着眼睛,看着六爷时,已是一脸杀意:“你骂谁是狗?”   还不等六爷说什么,我先帮他回了一句:“现在轮得到你插嘴吗?”   赵三鼎一愣,没吭声。   “你的意思是......你有资格说话?”真仙翁不动声色的看了我一眼。   虽然他眼神挺吓人的,但说实话,在没跟他动手之前,我对他的恐惧确实没那么深,所以毫不客气的就反问了一句:“你他妈管我呢?”   真仙翁冷笑了两声,说起话来也一点都不客气:“不懂规矩的玩意儿,等一会爷爷就教你做人,非得把你舌头拔下来不可。”   “你试试?”我寸步不让的看着真仙翁。   我估计真仙翁也是个脾气不好的主儿,被我这么一激,抬腿就往我这边走了过来。   赵三鼎他们下意识的就想跟上,但都让真仙翁叫住了。   “我办事你们别插手,谁要是多事谁就别想没事.......”真仙翁跟自己“队友”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依旧是那么不善,谁也不敢说他现在是开玩笑。   那种表情跟神态,明摆着就是会随时翻脸。   “你闪开。”六爷轻轻在我肩上推了一把,之后一抖右肩,让金丝猴也跳到了边上去,尽可能的远离了战场。   我皱着眉没挪步子,低声问六爷:“现在还跟他讲江湖规矩呢?咱可不能犯傻,能群殴的时候就别玩单打独斗。”   除开真仙翁不谈,其余旧教先生肯定算是厉害的那种,不过他们还不足以让我感觉到棘手。   只要我跟六爷联起手来,再加上我召出的落恶子,能一口气灭掉除真仙翁外旧教这一帮人的成功率大概在九成。   不......甚至是十成!   让六爷拖住真仙翁,我跟落恶子去对付其他人......在短时间内,我应该能凭借手里的苗刀把他们挨个剁了。   这时候,六爷也开了口,一脸凝重的看着慢步向我们走来的真仙翁。   “不是这意思......我又不傻........跟他玩玩而已.......我得摸摸他的底子.......”   与此同时,在距离我们三四米的位置,真仙翁停下了脚,赤手空拳的就站在那儿,似乎是在等我们先动手。   如果真仙翁是个普通先生,跟他动手之前,我们说不准还会招呼一声“得罪了”。   但他是普通先生吗?明显不是啊!   “你娘的.......”   六爷刚骂出这话,身子已经窜到了真仙翁面前,我还没看清楚他的动作,鬼头刀就已经劈头盖脸的砍了下去。   在那瞬间,我很清楚的看见真仙翁脸上的表情出现了一些变化,似乎是没想到六爷的动作能这么快。   那种眼神很明显就是被吓了一跳的眼神,我能看出来。   但万万没想到的是,真仙翁的身体素质远比我想象的强悍,在刀刃即将碰触到他的瞬间,这老东西忽然往后撤了半步,身子往后仰了一下。   就是这十几公分的差距,六爷砍下去的这一刀就落了空。   如果换个角度,让我站在真仙翁的位置挨这一刀,恐怕我的反应还不足以让我全身而退,就算是不受重伤,至少肩膀或者胸前也会被划一道。   “你身手不错.......刀也不一般.......还不是普通的煞器........”真仙翁咬着牙说:“你个老东西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在他问话的过程中,六爷没有吭声,依旧是一言不发的沉默着,不断挥砍着手里的鬼头大刀........   也许是进入属于自己的状态了,六爷的表情越来越冷静,机械式的挥舞着大刀,速度也是越变越快。   真仙翁从一开始的勉强躲闪,过了还没半分钟,就落入了被压着打的境地,要不是他自己也有些底子,估计早就让六爷给砍死在这儿了。   就在这时候,真仙翁一个躲闪不及,让六爷在他肩上划了一刀,虽然没能彻底砍进去,但还是成功的破开了他的肉身,血不断的从伤口往外流着,扑鼻而来的全是他的血腥味。   “师父!!”   赵三鼎看见这一幕也忍不住急了起来,抬腿就要往我们这边跑,但他却没想到真仙翁的脾气依旧那么倔。   “滚!!”真仙翁怒吼道:“我还用不着你们帮忙!!”   当真仙翁吼出这句话的瞬间,一种难以言喻的危险感,毫无预兆的从真仙翁身上散发了出来........   从伤口里流出来的血很快就止住了,并且那种浓烈的血腥味,也在迅速变得更加腥臭。   在躲闪六爷攻击的同时,真仙翁不动声色的从腰后掏出了一条类似铁链的东西.......   “六爷闪开!!!” 第六十五章 奇怪的法器   那条铁链绝对是法器的一种,我能很清楚的看见铁链上附着了一层黑雾,但那层黑雾的浓度并不高,看着很淡,有种若有若无的味道。   而在这层黑雾之中,又有许多蓝白色的光芒,星星点点的闪动着。   那是一种很熟悉的东西.......连隐隐约约散出来的气味都让我毕生难忘,也不敢忘!   我敢肯定......那是黑袍王分身.......从深空星海降临后世的神子.......是那个王八蛋的味道.......   六爷的反应比我想象的要快,似乎他也感觉到危险了,忙不迭的收回大刀,向左侧闪躲了一步,很勉强的躲过了这一次反击。   没能击中六爷,但铁链也不算打空,贴着六爷的裤腿抽了出去。   几乎是在瞬间被抽中的地方就开始发黑了,像是被火烧焦了那般,碎成了许多小碎块,风一吹就飘散了出去.......   “反应倒是挺快。”真仙翁冷笑了一声,也没有急于进攻。   他手里握着铁链的三分之一处,面无表情的盯着六爷,那种饶有兴致的眼神,完全没有刚才被压着打的意思。   好像之前的一切都是我们的幻觉,从一开始占据上风的不是六爷,是他。   “这是什么鬼东西?”六爷皱着眉头看了看自己破损的裤腿,又看了看那条铁链,表情很是凝重:“有那些旧日生物的气味.......但不是一般的生物.......好像是更上层的........”   “是神子。”   我说着,咬紧了牙:“那个被自在师救走的神子,这是它搞出来的。”   听见这话,真仙翁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没说什么。   一看他这种反应,我心里顿时就确定了下来,妈的还真是。   早知道如此,当初还不如想办法跟自在师拼了,就算是死......也不能让神子苟活于世!   那玩意儿活下来就是一个天大的麻烦,而且还不是一个能够随便解决的麻烦.......哪怕是让湘江鬼顶上,我也觉得成功率不高。   全盛时期的神子,可比我们当初刚遇见的神子强多了。   它那时候是从深空星海而来,刚降临后世不久,实力自然会受到些许的影响,就湘江鬼事后跟我说的,那时候的神子实力也不算弱,但比起全盛时期,恐怕还不足三成。   “其实这也不算是神子弄的........我也用不着瞒你们........它现在还没能苏醒.......但肉身还是能被我们多少借用一部分........”真仙翁笑道:“这条链子就是拿它肉身的部分炼出来的,里面存留的,全是神子的气........”   听见真仙翁这番话,我心里稍微轻松了一些,只要神子还没苏醒过来,那一切都好说......   不得不说,湘江鬼当初把神子弄得还是挺惨的,都过了这么久了,还没能醒过来.......这手段不服不行!   “借用它的肉身?”六爷冷笑道,说起话来也有种冷嘲热讽的意思,眯着眼,直勾勾的盯着真仙翁:“它不是你们最崇敬最爱戴的真神么?拿真神的身子炼化法器,也不怕犯了它的忌讳?”   闻言,真仙翁摇摇头。   “那倒不会。”真仙翁的笑容很是得意:“这是真神的旨意,是它让我们利用神子肉身,得到那些常人无法想象的力量。”   真仙翁说到这里的时候,眼神里已经不是得意了,完完全全就是一种自豪。   似乎得到真神的旨意进而获取这样的法器,已经足以让他无憾终生了。   “你这件法器......好像有点不对劲啊........”六爷侧着头,往真仙翁的腰后看了一眼,表情瞬间就变得更凝重了:“这是连着你肉身的??”   听见这话,我没多想,顺着六爷的目光看了过去。   只见真仙翁手里握着的铁链,另外一头是连接在他腰部的......但那地方却看着平平无奇,没有鼓囊的现象,根本看不出他腰上缠绕着铁链。   而且在他身上,特别是那个连接铁链的位置,更有一股难闻的血腥味,闻起来还特别的新鲜......   “你能看出来?”真仙翁很好奇的反问了一句,眼神也有些惊讶,似乎是没想到六爷能看出某些细节。   一听真仙翁的话,六爷也只是冷笑了两声,没解释什么。   说真的,真仙翁这人还是挺讲究的,见六爷识破了自己,也没有掩饰,反而坦坦荡荡的把上衣掀了起来,跟耍流氓差不多。   但不可否认的是,他衣服下面的东西,确实是吓了我一跳。   我宁愿他是老不羞的耍流氓。   “你这是什么情况......”我小心翼翼的打量着真仙翁,说话的时候,语气里满是百思不得其解的疑惑。   真仙翁手里拿着的那根铁链,确实如六爷所说,是连接在他肉身上的。   这里所说的连接可不是拴在腰上,是彻彻底底的融入了肉身之中........   在真仙翁的后腰处,有一个很显眼的血窟窿,窟窿边缘的皮肉都彻底翻卷了过来,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内往外冲破似的,都是向外一侧翻卷。   被他拿在手里的法器,就是从这个窟窿里出来的。   我不知道这种情况应该怎么解释,因为这跟陷天山出现的空间跳跃现象几乎一样,都他妈的无解。   刚才被真仙翁甩出去的铁链,最短也有近一米八长,但现在被他收回去之后,遗留在体外的只有近一米的长度,剩下的八十公分全都缩回去了!   我倒不是因为那八十公分的消失而觉得惊讶,要是让我硬塞肯定也能塞回去。   但问题是这八十公分长的铁链堆叠起来,也是一个不小的体积。   可是真仙翁的肉身却没有任何异状,瘦弱得跟骷髅架子一样,天知道那些消失的铁链去哪儿了,总不能是变成空气了吧?   越是看这条铁链子,我心里就越是后悔,真的,想起当初没有拼了命的弄死神子,我现在后悔得肠子都是青的。   如果那个神子死在黑龙山,那么这一切可能都会变得这么糟。   “这条链子不光能当成法器用,斩妖伏魔都只是小道,这还能用来对付活人,包括你们这种超出了肉体凡胎的活人........”   真仙翁一边说着,一边展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眼睛都笑得眯了起来。   “我倒是想试试。”六爷笑了笑,忽然把鬼头刀举起来,横着在自己脉门上划了一刀,之后又凑到嘴边一吹,刀身瞬间就发出了嗡嗡的声音。   “你们俩一起上吧。”真仙翁嘿嘿笑着,眼神里满是兴奋:“别瞎费劲,单打独斗你不是我的对手。”   “骂人呢?”六爷冷笑道,猛地一甩刀身,将刀刃上的那些血都甩在了地上。   我往真仙翁那边的阵营瞟了一眼,不动声色的问:“六爷,您打算一个人跟他玩?”   “试试呗。”六爷笑道,头也不回的说:“输人不输阵,大不了跟他拼个鱼死网破,反正咱们是不会吃亏的。”   听见六爷说这话这么有自信,真仙翁那边的人顿时就不乐意了,直接开口问他,是不是太小瞧人了?就你这样的也敢说跟仙翁拼个鱼死网破?你有那资格吗?   “这位爷有没有那资格,还轮不到你们说。”   我咧了咧嘴,双手紧握着苗刀,跃跃欲试的看着赵三鼎那帮旧教先生。   “六爷陪你们的先知玩,你们也别闲着,来陪我玩玩呗?”   见我开口挑衅,真仙翁倒是没什么表现,他徒弟赵三鼎则是忍不住脾气,上前一步恶狠狠的瞪着我。   “你小瞧谁呢?还陪你玩玩?你就不怕被我们扒了皮?”   “就凭你们这几个酒囊饭袋.......还不足以干掉我.......”   我说着,笑容里也透出了一阵杀意。   “你别跟我嚣张,等一会打起来,我非得把你嘴撕了不可。” 第六十六章 断掌   双方的敌意都很浓,而且还不止是浓到了要拼出你死我活的地步,简直是浓到了恨不得刨了对方十八辈祖坟的地步。   我知道这帮龟孙子都是铁了心要跟我们作对,如果给他们半点机会,这帮旧教先生绝对不会留情,肯定是往死了收拾我们。   与之相同,如果我能找到机会,也绝不会对这帮龟儿子留手。   既然大家都是敌人,还是不死不休的仇敌,那就说什么也没用了,到现在这份上,只有硬着头皮对着干。   但说实话,我不是很想跟他们拼到这地步,起码目前不想。   如果能让我有选择的权利,我肯定会选先去古遗迹,得到某些力量之后,再跟真仙翁他们硬碰硬的干。   到那时候我还有什么怕的?非得弄死这帮王八蛋不可!   可是现在我却没得选,只能拼了命的跟他们干,赢了还好,输了必然会死,甚至于连个全尸都留不下来,这是让我最无奈的。   这时候,正跟六爷对视的真仙翁忽然开了口,似乎是在叮嘱提醒他们。   “你们不是小阎王的对手,他前不久才干掉俏仙姑,现在的实力肯定比以往更强,最次也能跟当时的他齐平,你们搞不定的。”真仙翁笑道:“我来对付他们,你们都滚边上看着,别过来插手。”   “这里还不是你说了算........”六爷冷笑道:“对付你,有我就够了。”   真仙翁笑了笑,说,那可不一定。   当他话音落下的时候,已经弯着腰,直冲我这边跑了过来,手里的铁链也在瞬间甩出。   在空气之中,铁链似乎能够自己绷直身躯,如同钢叉铁矛一般,直冲我脑袋扎。   幸亏我早有防备,在真仙翁刚抬脚的时候,我就往左侧连着跑了好几步,但真仙翁的准头也不差,那条铁链硬是擦着我头皮过去的,也就是一公分左右的距离.......   我都能感觉到铁链上携带的那种潮湿阴冷的气息,跟前不久我遇见神子时,与它身上散出的气息几乎一致。   没能扎中我,那条铁链也没停下,直冲着山壁上的岩石就扎了进去。   别看铁链的那头是圆的,还极其的圆润,像是被打磨过似的,看不出半点危险,但它这么一扎......我操!   它扎进岩石的瞬间,根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如同热刀切黄油一样,毫无阻碍的就进去了。   这他妈还是铁链吗??   在这时,六爷已经冲到了真仙翁身边,横着一刀向他脖子砍了过去,但无奈真仙翁的动作太快,反应也快得惊人,硬是在紧要关头把铁链抽了回去,很勉强的挡住了这一刀。   随着那一声金属之间碰撞的声响,铁链与刀刃的交击处,冒出了许多泛着蓝光的火星子。   下一秒,六爷跟真仙翁都齐刷刷的后退了一步,拉开了双方之间的距离。   “你那是什么刀??”真仙翁很凝重的盯着六爷手里的鬼头刀,眼神里满是警惕,甚至于还透出了一种很明显的惶恐,似乎是觉得事态超出他的预料了。   到这时候我才看清楚,真仙翁收回去的铁链上,有一道很明显的刀痕,那是刚被六爷用鬼头刀砍出来的。   而六爷手里的大刀,则没有受到丝毫损伤,甚至连刀口都没卷刃,看起来跟最初的样子差不多,并没有在之前的交击中吃亏。   “你的法器带着黑袍王的力量,我的刀当然也不会差到哪去。”六爷笑了笑:“在旧日时期的时候,黑袍王是败在谁的手里,不知道它跟你说过没,但现在它搞出来的法器.......看样子还得再败一次啊。”   “神神叨叨的不知所谓.......”真仙翁冷笑道。   六爷说的那番话,看样子真仙翁是没听明白,也没去想那么多。   黑袍王当初是败在了那群远古者手里,这把刀是湘江鬼给他铸造的,很有可能在这之中就藏着远古者的力量。   当初黑袍王就败在那群老大哥手里,现在到了后世,它整出来的法器还伤不了这把大刀,可不是又得败一次吗?   “我挺讨厌你们的。”六爷说着,握了握刀柄,目不转睛的盯着真仙翁:“你们这帮王八蛋都不是好玩意儿,而且还特别难对付,但不杀你们不行啊.......都是些祸患。”   真仙翁冷笑着说,那你试试呗。   “我倒是想看看,今天在这儿你能杀几个人!”真仙翁说。   “那就说不准了,这不能看我,得看沈小哥......”六爷大笑着,头也不回的指了指我:“看他抢我多少人,要是一个不抢,你们都得死在我手上,没跑啊!”   六爷说着,笑声听起来无比豪放,但在那些旧教先生的耳朵里,估计这阵笑声显得不是豪放,是嚣张跟狂妄。   可惜六爷压根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如同疯魔一般,毫无章法的挥舞着手里的鬼头大刀,直冲着真仙翁就扑了上去.......   如果说六爷之前的攻击是有套路的,看着有一定的“韵律”感,如同随着伴奏翩翩起舞那般自然。   那么此时此刻,他就抛弃了所谓的韵律跟套路,完全跟个不会耍刀的人一样,毫无章法的挥舞着大刀,基本上逮哪儿砍哪儿,绝对不会去选择所谓的死穴。   手臂,肩膀,小腿,胳膊.......   不管这一刀砍下去是不是致命伤,六爷都在拼了命的劈砍,一边砍一边还在大笑着,看着真跟疯了一样。   但说真的,六爷如同疯子一般的举动,确实让真仙翁有些猝不及防了,几乎是在瞬间就落入了下风,只能一个劲的躲闪格挡,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   看见真仙翁被压着打,那些站在旁边观战的旧教先生也不禁有点紧张了,特别是他徒弟赵三鼎,更是跃跃欲试的要按耐不住的冲上来帮忙。   我左右看了看,很快就放弃了真仙翁这个目标。   现在的战斗节奏都是六爷把控着,我要是横插进去,说不准就得画蛇添足坏了六爷的事。   与其冒险横插一脚,那还不如选择换个目标,先做了那帮旧教先生再说。   想到这里,我一咬牙,握着苗刀就冲真仙翁冲了过去。   看见我要上去帮忙,赵三鼎也忍不住了,直接往我这边跑来,看样子是想拦住我。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我的目标换了,在距离真仙翁一米左右的位置,我猛地调转方向,反过身向那些旧教先生跑了过去。   还不等他们反应过来,我已经抬起手中的苗刀,几乎不费半点力气,横着一刀就把距离我最近的旧教先生拦腰砍成了两截。   当赵三鼎跑回来救场的时候,我已经放弃了眼前的下一个目标,抬起苗刀,猛地转过身,如同使用棍子抽打那般,往后面甩了一下。   动作快,力度足,再加上猝不及防的转身,这一切联系在一起就让赵三鼎吃了大亏。   随着砰的一声闷响,赵三鼎的右手掌脱离了手臂,直接摔在了地面上。   “你敢!!!”   真仙翁也发现了这边的变故,如同看见自己的狮群受欺负,陷入了暴怒的老狮子一样,疯狂的咆哮了起来。   “姓沈的!!我非.......”   还没等真仙翁把后面的话说出来,我叹了口气,满脸失落看着地上的断掌,又看了看捂着伤口嘶声惨嚎的赵三鼎。   “还想着一刀把你脑袋剁下来.......可惜了.......”   话音一落,我往前走了一步,赵三鼎也随之退了好几步。   惨叫的同时,他的目光也没有移开,直勾勾的盯着我,眼神里尽是刻骨的恨意。   “没被我一刀砍死也好。”   我笑了笑,抬起腿,重重的一脚踩在了断掌上。   脱离了肉身的手掌,此刻更显得脆弱,听见那阵骨骼碎裂的脆响,我脸上笑容更是灿烂。   “别跑啊,我不是说了么,老子今天非得把你嘴撕了不可!” 第六十七章 意外的反扑   那些旧教先生别说是给我造成威胁,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从头到尾都在被我压着打。   而唯一能给我造成威胁的真仙翁,则是被六爷死死的牵制着。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只要真仙翁没有使出那些旧教独有的秘术,仅依靠肉身跟六爷近战,他应该是占不了上风。   其实我现在挺庆幸的,真的,有这一把趁手的凶器,我感觉比什么法器都好使。   做法与敌人搏斗,那固然是行里先生该做的事,也是一个能确定彼此“江湖地位”的途径。   甭管单打独斗玩肉搏对方有多厉害,只要斗法能斗过对方,那就代表自己比对方要强,这点是毫无疑问的!   不过我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甭管是斗法还是肉搏,只要实用就行。   至于外人会怎么看我,这点我并不在乎,我只想赢,最好是一路赢到底,因为只要我输一次就不可能有翻盘的机会。   “妈的你跑什么.......我不是说了要好好跟你玩么........”   我一边笑着,一边握着手里的苗刀,直冲着赵三鼎追了上去,至于其他的那些旧教先生都被我暂且放下。   在这帮人里,稍微厉害点的,有一定底子的,貌似就只有赵三鼎。   更何况他是真仙翁的徒弟,只要我优先解决掉他,其他人都不足为虑,迟早得挨个死在我手里........   不得不说的是,赵三鼎这人还是挺冷静的,哪怕是被我踩烂了断掌,他也没有丧失理智扑上来跟我玩命的冲动,反而掉头就跑,一点都没有犹豫。   他这次奔跑的路线是往山顶上跑的,不知道是慌不择路还是怎么的,反正是不给真仙翁搭救他的机会。   还别说,赵三鼎这次逃命的速度比之前快多了,比狗都要快,甚至比六爷撵着他跑的时候还。   追了不到十秒,这龟孙子就跑没影了。   但就我观察,他的肉身还处在肉体凡胎的状态,并没有像是那些旧教先知一样,能够在短时间内止住血,甚至是生死人肉白骨。   或许是因为他还不够格吧?   像是真仙翁他们这一流的先知,所得到的力量,都是真神黑袍王赐予的。   而赵三鼎这一流的旧教先生,应该还没有资格接触到黑袍王,甚至连那些普通的旧日生物都不一定能接触到。   可我也只是这么想,依旧不敢大意.......在阴沟里翻船,这种事我不是没经历过。   既然赵三鼎有真仙翁当师父,说不准在私底下,真仙翁也教给他了某些绝活,这是很有可能的事.......   虽然我不信他能干掉我,但想要彻彻底底的除掉他,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从现在的情况就能看出来,赵三鼎这龟孙子藏着底牌呢!   被我剁了一只手,捂着伤口一路流着血还能跑这么快.......这会是普通先生能有的实力吗?   与此同时,其余的那些旧教先生也渐渐追了上来,他们没有去帮真仙翁掠阵的意思,反倒是一个劲的撵着我屁股,似乎是想把赵三鼎给保住。   我回头看了一眼,见那些旧教先生一个不落的都跟上了,那感觉就跟过年似的开心。   行啊!   这帮旧教的先生果然讲究!都开始买一送二三四五六了!   加上赵三鼎,一共有七个旧教的先生,只要我在山里把他们都给做掉,之后再回去帮六爷一把......很有可能真仙翁就会栽在这儿!   想到这点,我心里更是兴奋,追逐赵三鼎的脚步也越来越有力了,似乎是因为自己情绪上的变化,我发现在奔跑的同时,自己就跟突破了极限似的,跑得也越来越快。   就在我估算着还得多久才能撵上赵三鼎时,过了山道拐角,我只看见赵三鼎站在悬崖边上,手里拿着一块黑色的布片,不断的挥舞着。   “你干什么呢?”我忍不住好奇,问了一句。   在问出这话的瞬间,我已经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了上去,压根就不想给赵三鼎反应过来的机会,直接一刀就照着他心口捅了过去。   这一刀要是捅实在了,那都不用想,绝对是身死魂飞的下场......不过那时候他还能不能有魂魄这都得两说。   每一次使用苗刀对付敌人,我都会分出一定的注意力,去观察他们魂魄的变化。   记得湘江鬼跟我说过,这把刀可不是一般的凶器,更是煞气,无论是对付活人还是冤孽,都能以刀刃伤及魂魄。   要是捅入肉身的位置刁钻一点,或者是捅得狠一点,很有可能,对方会被这一刀直接把魂魄打散。   不光能杀人,更是能杀魂。   这把刀最阴毒的地方也是在这一点上。   之前那些被我用苗刀杀掉的人,我也观察过他们魂魄的变化,虽然我无法直观的用眼睛去看,但我能很清楚的感觉到,他们死后,魂魄的气息是由盛转衰,并且这种变化只发生在短短的数秒内。   衰竭到极处,我就完全察觉不到魂魄的气息了,很有可能是直接被苗刀给弄散了。   不过这样也好.......对付旧教先生这种诡异的存在.......光是击杀肉身是不够的.......最好是连他们的魂魄一块处理掉。   我当初就是没想到这点,所以才侥幸让俏仙姑的魂魄遗留下来,还让自在师给带走了。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旧教内部肯定是有一些借尸还魂的秘法,说不准俏仙姑现在都活过来了......只是她活过来之后还是不是普通的人身,这就不知道了。   “呼!!!”   就在我脑子里想起杂七杂八的这些事时,只听一阵风声响起,山里毫无预兆的就出现了一阵向我席卷而来的狂风。   没错,这阵风的目标就是我,绝对不是其他人。   那阵风几乎都是迎着面向我砸过来的,那种风力都不能说是吹了,完完全全的就是玩了命的砸!   由于我没有防备,冷不丁的被这阵狂风一吹,顺势就倒着退了几步,这还算是我反应快控制住平衡了,要是我反应慢点,非得倒着飞回去不可!   “你这是什么手段.......”我皱着眉问道,很疑惑的打量着赵三鼎。   在这时候,我也不敢贸然的上去砍他,因为那阵风已经给我提示了,现在的赵三鼎应该是在施法,要么是为了护住自己,要么是想跟我拼个鱼死网破。   临死前的反扑通常是最棘手的,哪怕赵三鼎的实力不如我,我也不想在这时候无意义的去冒险。   最起码我也得看出他的死穴在哪儿.......要是就这么贸贸然的过去......不就是一脚踩进陷阱里了吗?   “我还以为你会死呢.......”赵三鼎冷笑道:“没想到啊,肉身还够硬的......”   听见这话,我也不禁有些无奈,抬起手指了指自己。   “你就这么瞧不起我吗?想凭着一阵风把我弄死?我又不是纸糊的!”   说到这里的时候,我眼睛余光忽然看见了一些之前没有的东西。   这不抬手还不知道........一抬手我就发现手臂上出现了许多密密麻麻的黑色小疙瘩.......像是许多碎石子嵌进了肉身里似的.......   我原本就比较害怕这种密密麻麻的东西,现在还他娘的出现在自己的肉身上,那种感觉甭提多刺激了!   几乎是瞬间,我头皮就麻得不行,浑身上下都窜起了鸡皮疙瘩。   “这是你弄的?!!”   我咬牙切齿的问道,越是看手臂上那些黑疙瘩,我说话的声音就颤抖得越厉害。   那些黑疙瘩最大的不过黄豆大,最小的也有米粒那么大,粗略一数,至少有好几百颗!   “别着急啊,这还只是一个开始.......” 第六十八章 危机   说实话,我真不急,怎么想我都没觉得着急。   那些黑色似岩石似铁块的东西,嵌在我的肉身里,似乎能够起到泄气的作用,我能感觉到肉身里有许多蛊气从手臂上流逝了。   但在流逝的同时,肉身蛊也在飞速运转,几乎是在瞬间又把那些流逝的蛊气又补了回来。   就因为如此,这些玩意儿对我来说似乎没什么威胁,只是能让我觉得膈应,能让我头皮发麻罢了。   就在这时,那些撵着我上山的旧教先生们,也纷纷追了上来,但却没有攻击我的打算,都停在了距离我大概十米左右的位置。   他们在停下脚的瞬间,也都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来了一块黑色布片。   但与赵三鼎手里挥舞的黑色布片不同,他们拿出来的这些,在四个角上,都拴着一枚发绿或是生满了绿绣的铜铃。   一时间,山里就回荡起了这种叮叮当当的声音。   铜铃声还算是清脆,如果是单一的去听,或许也会觉得悦耳,但这么多声音混杂在一起,并且还没有节奏感可言,彻彻底底都是杂乱无章的响动......   真的,听得我头疼。   “别他妈晃了。”我皱着眉,看着那些旧教先生,眼神里已经满是威胁的味道:“老子还没死呢,你们是想给我招魂还是怎么的?再晃一下我就过来砍.......”   还不等我把话说完,赵三鼎就接过话茬,先一步问我:“你动一下试试?”   听见这话,我心里咯噔了一下,顿时就感觉有些不大对劲。   我也没敢多想,下意识的抬了抬手.......这时候我才发现,自己抬手已经变得很吃力了,手臂里像是灌了铅似的沉重。   而且不光是手,比起双手更严重的,是我的双腿。   别说是往前迈步子,就是稍微动一下,微微颤动一下,像是这样的动作都做不到!   除了我的脑袋还算正常,脖子以下的部位都陷入了僵硬的状态,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动不了了?”赵三鼎笑眯眯的问我。   这时候他脸上的笑容已经无比灿烂了,那是一种即将得到胜利,充满了自信的笑容。   在说话的同时,他慢慢停下了挥舞黑布的动作,蹲下身,直接将黑布摊开放在地上,又从兜里掏出来一块月饼大小,看似半透明的黑色圆形饰物压在上面。   其他的旧教先生也是如此,都做出了跟赵三鼎相同的举动。   此时,我脖子以下的部位都彻底没了知觉,不是操控不了的僵硬,是彻彻底底的没了感觉,像是自己的身体被人分割开了,只遗留下了脑袋这个部分。   那种感觉真的很折磨人。   “呵呵......一只手换你一条命.......这买卖也不算亏吧??”赵三鼎一边问我,一边向我走了过来。   虽然他的步伐很稳健,不紧不慢,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自信感,但我还是能看出来,这龟儿子还是在怕我,眼里依旧有种小心翼翼的警惕。   “用你的爪子换我的命,你可是赚大了!”我笑道。   “那就行那就行.......”赵三鼎自言自语似的嘀咕着,不住的点着头:“赔本买卖做不得,做了我师父还得骂我,不过这一次肯定是赔不了本,说不准我师父还得夸我呢!”   虽然肉身被暂时性的控住,但我发现身子里的肉身蛊依旧在运转,而且像是我受了重伤似的,肉身蛊在以最极限的速度运转,似乎是在拼了命的修复什么.......   就我对肉身蛊的了解来看,如果我没猜错,它现在应该是在给我解围.......   无论是什么样的阵局术法,亦或是那些源自于旧日时期传下,被后人渐渐改进的旧教秘法,都有一个时间的持续性。   或许是一分钟,或许是两分钟.......   只要再熬一会,等我从这个窘状里脱了困......到那时候就得有人哭了!   不过这些我都没打算表露出来,不动声色的按着心底的想法,瞥了赵三鼎一眼,问他:“这是你师父教给你的东西?是旧教独有的秘法吧?”   “那当然了!”赵三鼎大笑道:“一般的阵局对你起不了作用,哪怕我没有跟你交过手,我都觉得那些阴阳术法不足以干掉你。”   “这些黑色的小碎块都是啥子东西?”我好奇的问道。   “那些阵眼,连通你跟阵.......”   说到这里,赵三鼎停顿了一下,没有将后面的话全说出来。   “你问这么多干什么?”赵三鼎眯着眼睛,看着我的眼神,也迅速变得警惕了起来:“你不会还想着反击吧?”   “那倒是没有,我就觉得这玩意儿挺厉害,竟然能这么快就把我镇住.......”我咂了咂嘴,啧啧有声的说:“看来你师父对你不错,教给你的这门本事,也算是压箱底的绝活了吧?”   赵三鼎冷笑了两声,没说话。   “既然落在你们手里,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嬉皮笑脸的说道:“我这个人大气吧?什么叫愿赌服输?这不就是么!”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自吹自擂?”赵三鼎很疑惑的看着我,上下打量了两眼,表情更是变得迷茫:“你就不怕死吗?”   “怕。”我点点头,如实说道:“我这人胆子小,比谁都怕死。”   “那你怎么没表现出来?”赵三鼎又问。   “如果我表现出来了,你就能放我一马?”我不动声色的反问道。   赵三鼎想了想,说,不能。   “那不就是了!”我哭笑不得的说:“既然横竖都是死,那我还不如选择死得有点尊严,起码不能让你那么舒服。”   听见我的这番话,赵三鼎脸上的笑意也变得更浓了。   “你想怎么死?”   赵三鼎笑眯眯的问我,又忽然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断掌的伤口,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变得扭曲起来。   “我?”   说着,我很认真的想了一会,至少有半分钟吧,最后才说:“随便你们折腾呗,反正我觉得自己命挺硬,想弄死我怕是有点不容易啊!”   “我知道.......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   赵三鼎笑了笑,眼神也变得有些危险了,脸上写满了跃跃欲试这四个字。   “教内都传开了,说你这个沈家的小阎王不简单,肉身已经超脱了常人的范畴,拥有很强的恢复力,一般的手段根本杀不了你,短时间内你都能恢复过来........”   话音一落,赵三鼎冷不丁的转过话题,问我。   “你没发现那些阵眼在泄走你的气吗?”   我笑着点点头说发现了,然后呢?这点并不足以威胁到我啊!   “肉身是一个整体,你的肉身之所以能够自我修复,是因为一些奇异的气在起作用,那些气都是围绕着你的肉身而生.......”赵三鼎嘿嘿笑着,语气里满是兴奋:“如果在短时间内牵制住那些气,再把你的肉身大卸八块剁成肉泥,我就不信你还能恢复过来。”   一听到这里,我脸上的笑容顿时就僵住了。   “在东北一战后,你就在我们教内出名了,我们也拿你当过假想敌.......”   赵三鼎说着,见我脸上的表情这么难看,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这个法子是我师父说最靠谱的法子,对付你这样难死的怪物,只能这么干!”   “我之所以把你带这么远,就是害怕有别人来搅和,现在一切都成定局了,任你有天大的本事也翻不了身!”   “姓沈的......沈阎王......沈世安.......”   赵三鼎咬着牙,露出了一个残忍而又阴毒的笑容。   “你输了!” 第六十九章 阴沟里翻船   “我输了?”我一愣。   “难道不是吗?你现在还觉得自己能赢?”赵三鼎不动声色的反问道。   听见赵三鼎的话,我也在问自己,我是输了吗?   不对啊.......我不可能会输啊!   无论从什么角度来说,赵三鼎他们这帮旧教先生都不足以杀掉我,连俏仙姑我都能弄死,更何况是他们几个杂碎?   或许赵三鼎还算是有点实力的先生......但除了那些先知之外,我还用得着怕谁?   不过就是一个赵三鼎......我怎么可能会输??   想法虽好,但现实却让我有些无奈。   天知道赵三鼎他们用出的是什么阵局,不光是在极短的时间内就镇住了我,而且还像是故意一样,把我肉身里的蛊气给阻碍住了。   流通循环蛊气的经脉,仿佛变成了一条条蜿蜒崎岖,凹凸不平的山道,蛊气根本没办法顺畅的从经脉里通过。   蛊气无法循环,自然就没办法流通到四肢百骸......蛊气并没有彻底的被镇住,但它们流通运行的速度已经不足以修复我的肉身了。   我操。   这他妈是要在阴沟里翻船了?!!   不......肯定不会这样.......我应该还能想到别的办法......虽然肉身没办法继续修复.......但落恶子应该还能召出来吧?!   想到这点,我刚变得沉重的心,此时又轻松了不少,想起落恶子曾经展现过的那些威风,我只对这场战斗充满了信心。   不过很快我就真的绝望了。   落恶子毫无反应,任凭我再怎么努力的召唤它们,也没有给我任何反应,似乎是在蛊气被阻碍之后,它们也随之消失了一般,连我自己都没办法感知到它们的存在。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你们这次赶来陷天山,肯定是有自己的目的吧?”我不动声色的问道,强忍着心里害怕的情绪,很勉强装出了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据我所知,你们应该只是大部队的一部分,还有其他人跟着你们来了,对不对?”   听见我这么说,赵三鼎也不禁愣了一下,眼里闪过了一丝很明显的慌乱,但随即就死死的隐藏住了。   “谁跟你说还有其他人的?”赵三鼎问我。   “我有自己的消息渠道,只是偶尔听来的.......”我笑了笑:“我知道你们想要的是什么,在这座山里,有一个古遗迹,那应该就是你们的终点了。”   闻言,赵三鼎的表情也越发凝重,皱着眉看着我,沉默了足足半分钟的光景。   “知道这么多,对你来说不是好事。”赵三鼎冷笑道。   “跟你们一起来的人都有谁?”我笑着,一脸好奇的问道:“自在师?还是别的先知?”   赵三鼎估计是真的认为我快死了,也觉得我是单纯的在好奇,所以没有隐瞒,笑眯眯的跟我说:“自在大王没来,但后先知来了,他还带着不少的旧教弟兄呢!”   后先知?   我得到这个答案时,表情明显僵硬了一下。   难道是养九生来了??   “听说后先知跟你有仇,你们之间有矛盾.......”赵三鼎问我这话的时候,也是一脸的好奇,像是在八卦:“是有这回事吧?”   “是啊。”我笑了笑,眼里也露出了难以掩饰的杀意:“没想到竟然是他......我还以为是自在师来了.......”   赵三鼎嘿嘿笑道:“自在大王有别的事要办,像是陷天山这种小活儿,还用不着他老人家出手,我们就能帮他料理了。”   这时候,赵三鼎似乎也发现了我的窘状,应该是早就料到会变成这样,所以表情依旧是那么的平静。   “没办法还手了吧?”赵三鼎问我。   “还行吧.......”我很无奈的笑道,声音有些轻,像是没力气了似的,说话都断断续续的:“我是真没想到.......在行里混了这段时间.......我也遇见过不少危险.......没死在那些旧日生物手里.......也没落在自在师他们手里.......反倒是让你们这帮王八蛋给收拾了........”   话音一落,我问赵三鼎,你说我这算是阴沟里翻船吗?   赵三鼎想了想,说,不算。   “你确实是翻船了,但我们可不是阴沟,我们是大海!”赵三鼎说到这里,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脸上满是大仇得报的快意,那表情比过年都喜庆。   说实话,要是把赵三鼎换成我,我可能比他还喜庆。   在收拾一个刚砍掉自己手掌的仇人,还有什么事比这更爽呢?   不过他倒是爽了,我简直是要多郁闷就有多郁闷,因为我已经想到了从这里脱困的方法,虽然有一定的风险,但还是有成功率的,失败率不会那么高。   但要是真的那么做了,我可能会失去很多东西。   比如说,肉身。   踏入这一行的时间越久,我就觉得“死亡”这两个字越复杂。   寿终正寝,或是飞来横祸,无论是怎么死,最终魂魄都会脱离肉身,落入轮回,继续投胎转世遵循着世界生命的运转规则。   肉身的死亡并不是真的死,只有当魂魄也随之消亡,那么这个人才算是真的死了。   我说到这里,应该有的朋友已经明白了。   没错,肉身蛊,这就是唯一能助我脱困的法门。   如果我的肉身蛊还是处在老一层的境界,恐怕现在让我想破脑袋我也想不出脱困的办法。   但现在可不一样,我的肉身蛊已经进到了顿窍身,也就是说.......我的魂魄是可以离开肉身的.......并且还不是一般的离开!   在使用顿窍身将魂魄导出体外时,我会在瞬间进入普通人难以想象的世界。   在这个世界里,别说是普通的先生,就是那些有灵性的动物,或是有阴阳眼的人,都无法直观的看见我,甚至都很难察觉到我的存在。   毫不夸张的说,只要我的魂魄离开了肉身,那么在维持魂魄状态的前提下,我几乎是无敌的存在。   反正我是不认为赵三鼎他们能用这个阵局,连带着我的魂魄一起镇住。   只不过......如果我真的选择顿窍,让魂魄从肉身里逃出,我以后该怎么办?   总不能一直维持着魂魄的状态吧?   更何况魂魄之所以会保持这种特殊状态,也是因为肉身的存在,如果肉身被毁掉.......我回归现实世界的大门就彻底关上了。   这种说法并没有夸张,我的肉身,其实就是一扇大门。   当这扇门被外力摧毁,我的魂魄很有可能就会一直待在那个难以理解的世界里。   在那种极端的状态下.......没有人能够帮我.......甚至都没有人能够看见我,或是听见我说话!   想到这里,我不禁打了个冷颤,因为这些事是之前没想到的,直到我要使用顿窍身的前一秒我才想到这些。   魂魄是不会困的,也不会饿,不会疲倦,更不会自然消亡。   一直保持着顿窍身后的魂魄状态,我完全能算是永生不死的存在。   但要是让我在那个世界里永生不死,这跟永无休止的折磨有什么两样?   我不想死。   我也不想落到那种如同炼狱一般的境地。   妈的......这他妈到底该怎么选?!!   “我师父说过,对付你这样的人,想杀你那就必须下死手,先砍脑袋泄气,之后再砍你身上的其他部位.......”   赵三鼎笑了笑,从兜里摸出来一把细长的匕首,轻轻将匕首的刃面抵在我脖子上。   “沈世安,你没想到会有这一天吧?”赵三鼎饶有兴致的问了一句。   我没吭声,也没搭理他,自言自语似的嘀咕着。   “问你话呢.......”赵三鼎手上稍微一使劲,匕首便割破了我的皮肤,他说话的语气也变得满带威胁:“我问你,是不是没想到自己会有这天?”   我没回答他的话,猛地抬起头,死死的盯着赵三鼎。   “我还不想死!” 第七十章 意料之外的变化   听见我的话,赵三鼎愣了一下,笑着问我:“你这是在求饶吗?”   “不是,我只是在说心里话。”我咬紧了牙,说话的声音很明显的有些颤抖:“我绝对不会求饶......我说的这些也只是说给自己听.......你他妈要动手就动手.......别跟我墨迹!”   这时候,那些旁观的旧教先生们,也纷纷开了口,跟看戏似的热闹,一个个的对我开始了冷嘲热讽。   “没想到啊!沈家的阎王爷竟然会害怕!”   “哎哟!沈家阎王爷竟然会怕死啊?!”   “今天咱们真是开了眼界了!”   听见他们的嘲笑声,我也不觉得丢人,因为我知道自己不是怕死,是单纯的不想死,而且我真正害怕的,是自己死了之后没办法去完成那些该我完成的事。   “这样吧,沈世安,你叫我一声爸爸......不!叫爷爷!”赵三鼎哈哈大笑道,用匕首在我脸上划了一刀,笑容越发的灿烂:“叫我一声,我就放你一马,当然了,你也不傻,我是不会让你继续活着的,只是会给你一个痛快,你说呢?”   闻言,我愣了一下,心里倒是没有愤怒,只觉得自己有些悲哀,这他妈是什么事啊?!   如果我小心一点,别落进这帮龟孙子的圈套里,哪儿还轮得到他们这样跟我说话??   还叫爷爷??   “你知道我爷爷是谁吗?”我问他。   “知道啊!”   赵三鼎说着,抬起手指了指自己:“不就是我吗?”   “你他妈找死!!”我咆哮道,愤怒的情绪在瞬间就笼罩了我,除了想马上干掉赵三鼎之外,我脑子里几乎没了其他的想法。   见我开始暴怒,赵三鼎他们笑得更是开心,似乎觉得与其杀掉我,还不如这样一直羞辱我更有趣。   “怎么了?还想还手啊?”赵三鼎大笑着,那种笑声已经开心到有些病态,眼神里也闪烁着常人难以理解的光芒:“就你这样,凭什么跟我们斗?”   “你给老子等着.......只要这次你没能弄死我......我迟早.........”我咬牙切齿的瞪着赵三鼎,恨不得一口生吞了他。   还没等我把话说完,赵三鼎笑了笑,说:“不用迟早,你放心,我他妈今天就弄死你。”   就在这时候,我正准备回他一句,但没想到的是,我忽然发现身上佩戴的某个东西有了反应。   察觉到这点变化的瞬间,我表情僵硬了一下,然后试探着问赵三鼎,你用来镇我的这个阵局,是借用了那些旧日时期的力量吗?   我前后的情绪变化天差地别,就像是玩四川变脸一样,刷的一下表情就变了。   连赵三鼎都没能反应过来,只是下意识的回答我,如果不借用那些力量,我拿什么对付你都不靠谱。   得到这个还算是确切的答复,我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你怎么忽然问这个?”赵三鼎很疑惑的看着我,语气都有些迷茫了:“你不会还想着怎么反击吧?”   我摇摇头,说这倒是没有,我不想反击,也用不着反击。   “那你想干什么?”赵三鼎更迷茫了。   我笑着没吭声,只发现自己肉身里的蛊气渐渐运转了起来,并且速度也是越来越快,虽然还不及正常状态的三成,但也足够用了。   在这个过程中,被我佩戴在胸前的沙身者法印,也在不断的散发着热量,从一开始的略带着温热,到现在都变得跟火烧一般,烫得我都感觉有些疼了。   不过被烫的地方再疼,我也感觉心里无比的舒爽。   谢谢了。   “你嘀咕什么呢?”赵三鼎有些疑惑的看着我,低声问道。   我笑着。   一开始只是无声的笑,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就那么笑着,盯着赵三鼎。   但很快,我就忍不住心里的情绪,彻底放开声音狂笑了起来。   “谢谢了.......”   我大笑着,猛地一弯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苗刀,从下往上,斜着一刀将赵三鼎的右胳膊劈了下来。   当他的胳膊落地时,我毫不犹豫的转过身,如同挥舞长兵器一般,双手握着刀柄,使劲甩了那么一下。   距离我最近的那几个先生,直接让我把脑袋给砍了下来,直到死的时候都没能反应过来,头颅摔落在地面上时,他们眼里还满是惊讶,都来不及害怕。   “妈的!!谢谢了!!!”   我狂笑不止,大声嘶吼着,只感觉自己的肉身已经被蛊气迅速修复了回来,先前被破开的伤口也已经彻底愈合。   在接下来的半分钟里,我挨个儿剁下了那几个旧教先生的脑袋,只有赵三鼎,我砍掉他胳膊之后,又顺势砍掉他一条腿,这就停住了,没有继续对他动手的意思。   他还不能这么死了。   “妈的......就差一点啊........你差一点就能弄死我了......”我笑呵呵的抬着手,用手背擦拭着脸上的血迹,笑容无比灿烂:“老赵,刚才跟我玩得这么绝,现在就躺在地上装死,是不是有点不厚道啊?”   赵三鼎失去一条胳膊一条腿之后,几乎就丧失了所有的反抗能力。   其实别说是反抗,就是想爬着走都很困难,他连身体最基本的平衡都掌握不了。   我能看出来,赵三鼎已经彻底的陷入了恐惧,但他似乎还没有彻底从先前的情况缓过神来,脸上还残留着一种惊魂未定的表情。   其实他这样我也能理解,如果是我遇见这种情况......明明什么事都搞定了,敌人也被自己彻底制住了,胜利已经近在眼前了.......   但就是忽然之间,敌人毫无预兆的恢复了行动力,并且还在极短的时间内,把自己这一方所有的人都给干掉了,还他妈被敌人顺势卸了一条腿跟一只胳膊。   要是让我遇见这情况,我也得懵!   “老赵,你别干坐着啊!”   我一脸和蔼可亲的笑着,弯下腰,蹲在了赵三鼎身边,没有拿刀的那只手,也顺势搭在了赵三鼎的肩膀上。   “你.......你怎么从阵局里挣脱出来的.......这不可能!!”赵三鼎睁大了眼睛,似乎都把恐惧给暂时遗忘了,满脸不解的看着我:“你到底使了什么手段?!为什么阵局会忽然失效?!你到底做了什么?!”   “我什么也没做。”   给出这个答案后,我稍微停顿了一下,笑容更加灿烂。   “但是我的求生欲太强了,强得老天爷都想帮我一把,连它都不愿意让我死在你们手里,那可怪不得我啊!”   “不可能.......这是不可能的.......这阵局就算是用来镇压那些旧日生物........一般的旧日生物都会被镇住!!”   赵三鼎说着,声音渐渐变大,如同受到剧烈刺激之后疯了一般,歇斯底里的吼了起来。   “这阵局还被我师父他们改良过!!是专门用来对付你的!!”   “它还能镇住你体内的那些气!!你不可能从大阵里脱困!!这绝对不可能!!”   被他贴着我耳朵一直吼,我也有点受不了,忍不住用手在他肩上拍了一下:“你能不能小点声?”   赵三鼎愣了一下,没吭声,看起来倒是挺听话的。   “行了,六爷那边应该没什么问题,估计还跟你师父玩着呢。”我笑着,慢慢用手握住他肩膀,凑到他耳边说:“旁人都死光了,这里也清净了,现在轮到咱们俩好好聊聊了。”   赵三鼎颤抖着,紧捂着身上的伤口,没敢吭声。   “来,跟我说说你们旧教的计划,如果不说........”   我说着,笑了一下。   “我现在就活扒了你的皮!你要是认为我在跟你开玩笑那你就试试!” 第七十一章 胶着的战况   不得不说,比起那些普通的旧教先生,赵三鼎的嘴是真的硬,任我再怎么逼迫他,这个被吓坏了的邪教徒还是不开口。   我不知道是他对旧教太过于忠心,还是说因为旧教里有他的师父在,所以他宁愿死都不会吐露旧教的信息。   跟我足足耗了三分多钟,赵三鼎哪怕是遍体鳞伤,也没有吐出半个字来,只是一个劲的在喊疼。   为了六爷的安全,我也没敢多跟赵三鼎墨迹,有些无奈的看着他,问他,是不是真的不打算说出来?   “你要是说出来,我可以给你一个痛快。”我不动声色的说道。   赵三鼎躺在地上动弹不得,唯一能动的就只有脑袋,除开这个部位,其余的身体部件都让我挨个卸了下来,包括两侧嘴角,都让我硬生生的扯开了一条大口子,但这点并不影响他说话。   在此之前,赵三鼎准备怎么对付我,我现在就是怎么对付他的,只不过还是心太软,一直想着跟他做个交易,所以我才没有直接干掉他。   但现在看来,交易应该是做不成了。   这人的心眼太死,虽然他也挺怂的,看起来还挺怕疼,可是在这种节骨眼上,他还是咬死了牙关,宁死都不肯说一个字。   也是从这时候开始,我才觉得赵三鼎比我想象的要强一些,就这种宁死不屈的心性,我还是挺欣赏他的。   不过欣赏归欣赏,该下手的时候.......还是得下啊!   “你是真不打算说了?”我有些无奈的看着赵三鼎,问他。   赵三鼎颤抖着,嘴里不断翻涌着血沫子,身子也在细微的抽搐着,似乎是因为疼,现在已经说不上话了。   我叹了口气,慢慢站起身来,将苗刀抵在赵三鼎的脖子上,竖着苗刀,紧紧握住了刀柄。   “在行里混这么久,我吃过的亏也不少,但这一次.......我是真的尝到阴沟里翻船的味道了.......”我双手紧握着刀柄,苦笑着说:“这次的事我能记一辈子,算是你们给我上了一课,以后啊.....”   说着,我握着刀柄,轻轻横着一划,直接将赵三鼎的脑袋从他脖子上割了下来。   霎时间,赵三鼎颈部的伤口血如泉涌,几乎都是迸发出来的。   但不可否认的是,在此之前我已经让赵三鼎流了太多的血,所以很快颈部伤口的血就止住了,或是说,接近于流干了。   站在赵三鼎的尸体旁边,我默不作声的看了一会,又看了看掉落在旁边,到死也没有闭上双眼的脑袋,心情有些说不上来的复杂。   赵三鼎不是什么好玩意儿,但说实话,我挺佩服这先生的,到最后也还是紧咬牙关,守住了他自己的秘密。   要是放在其他旧教先生身上,恐怕我的逼供还没进行到一半,他们就要被我逼出心里的话了........   我揉了揉手臂,只听哗啦啦的一阵响,先前还镶嵌在我皮肤里的那些金属粒,此刻就像是下雨一样,不断从手臂上滑落下来。   在肉身蛊修复肉身之前,这些玩意儿镶嵌得还是非常结实,但肉身蛊修复之后,这些粒状物底部的血肉就开始不断的生长,直至把它们都从皮肤里顶出来。   现在我两只手臂看着倒是不吓人了,但上面那些密密麻麻的红印子,看着还是有点恶心人。   我确定自己的身体状态恢复得差不多,这才点上一支烟,提着苗刀开始往回跑。   赵三鼎是条汉子,我挺欣赏他的,所以在某种程度上,我想完成他的心愿。   他不是想一直跟随真仙翁吗?   我回去之后,跟六爷联手,尽快将真仙翁弄死,让他落到跟赵三鼎一样的境地,那不就行了?   估计赵三鼎还得谢谢我呢!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都是赵三鼎没有魂飞魄散,只是单纯的死了,不过这种情况压根就不可能发生。   不一会,我就按照来时的路线,跑回了之前六爷跟真仙翁交战的现场。   但让我有些手足无措的是......那地方已经没人了!   无论是真仙翁还是六爷,都已经失去了踪影,像是从来没出现过似的,周遭看不见半个人影,只有现场留下的一地狼藉说明这里曾经发生过战斗。   我操......人呢?!!   “六爷!!”我扯着嗓子大喊道,情绪已经不受控制的紧张了起来,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六爷不见了,真仙翁也是,连带着一直躲在远处观战的白半闲......他们仨怎么一起消失了?!   火急火燎的四处找了一圈,依旧没能找到他们的身影,整座山似乎都只剩下我一个人,安静得让我有些不习惯。   这不应该啊.......难不成六爷失手了?!   如果真是这样,真仙翁肯定不会玩消失,早八辈子就跑上去堵我了,说不准还能把他徒弟给救下来.......但我怎么没看见他的人影??   总不能是大家都同归于尽了吧??   活不见人,死了总得见尸啊.......如果都同归于尽了,那么尸首呢?   如果都不是这些情况,那么这俩老家伙会不会打到山下去了?   这地方悬崖峭壁的本来就不平整,一个不小心,连我都有可能会顺着悬崖边掉下去,但白半闲是不该跟着下去的,除非是真仙翁故意拖着白半闲一起走.......   这种种疑问,直接让我陷入了迷茫,站在悬崖的边上,我感觉脑子乱成一团,根本什么都想不明白。   但俗话说得好。   当你找一件东西,死活找不到的时候,你别去找它,总有一天它会自己冒出来。   东西如是,人也是如此。   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正琢磨着要不要下山找一圈的时候,我意外听见了六爷的咆哮声。   “你不是牛逼吗?!来啊!!”   六爷的咆哮声中充满了愤怒,但除愤怒之外,我察觉不到半点落入下风的征兆,似乎都没有受伤的意思。   与此同时,我也通过传来声音的方向准确判断了一下,他们确实没在山里,而是在山下。   没错,就是在陷天山的山脚下!   不得不说六爷的这一声吼给我带来了无比的信心,看这意思,他肯定是没受伤,起码没受重伤.......就算真仙翁没事,只要六爷还活着,这就足够了!   “六爷!!你没事吧?!!”我扯着嗓子大喊了一声。   很快,也就是两三秒的样子,六爷在山下给了我回应。   “我们没事!!只是从门里出来了!!你别下来!!直接去山顶找古遗迹!!我们这里还有点麻烦没解决!!”   在说完这话的瞬间,我只听见山下响起了一阵轰隆隆的雷声,传来声音的那片树林,也像是被狂风肆虐了那般,不断的摇晃着。   看见这一幕,我有些犹豫,因为我不知道自己这一走,下面会打成什么样子.......   虽然我跟六爷相识的时间不算太长,但他给我的印象确实不错,而且也帮过我不少忙,就这么一走了之,如果六爷陷入危险我没能及时去救他.......   说实话,六爷比我了解他更了解我。   哪怕他身处山下的密林之中,隔着至少几百米远,照样能猜到我在想什么,也知道我没有按照他的吩咐赶往山顶。   瞬间,六爷的咆哮声又一次响了起来,语气之中满是催促的味道。   “想个屁!!赶紧滚!!!”   听见六爷的声音,我咬了咬牙,也不敢再犹豫,掉头就往山顶跑去。   在这个过程中我头也不敢回,几乎是提到了全速,只想赶紧办完事赶紧下山,心里也在一个劲的祈祷六爷能撑住。   此时,山下的闷雷声已经响成了一片....... 第七十二章 久违的敌人   陷天山比我想象的还要高,而且越是靠近山顶,山里的重力就越是让人难以忍受。   之前我在山下还能勉强控制住平衡,但跑到陷天山的三分之二处,我只发现自己的双腿有些不听使唤了.......   别说是全速跑动,就是想抬起脚往前迈一步都变得有些困难。   到最后我都放弃奔跑的想法了,只能稳稳当当的,以极慢的速度,一步步向着山顶走去。   毫不夸张的说,我现在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心说六爷他们也是够牛的,这座山这么难爬,他们竟然还来了好几次.......   就目前的情况而言,如果我只能维持目前的速度,那么想走到山顶,至少得需要半天,甚至是一天。   如果早知道会变成这种状况,傻子才会选择现在上山,肯定先选下山支援六爷他们啊!   正当我犹豫不决要不要继续前行的时候,很突然的,我发现胸前佩戴的沙身者法印有些发烫......   那种温度的变化是极其微小的,如果不是碰巧注意到,恐怕我都不会发现法印的温度有所变化。   难道是又有敌人??   想到这点,我急忙停下脚,握紧了手里的苗刀,心也提了起来。   现在我已经自顾不暇了,别说是攻击别人,我就算想闪躲也很困难,如果对方从远处偷袭我........我根本没办法躲开!   但我仔细观察了一会,我发现四周并没有动静,也没有生人出没的迹象。   可是法印确确实实是在发烫,而且温度只持续在一个点上,并没有继续升温,这种情况我也是第一次遇见。   我继续小心翼翼的观察了半分钟,确定没有情况,这才用手提着绳子,将法印从衣领里拽出来。   也就是在这瞬间,我发现那些死死压制着我的重力,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就消失了。   “哎我.......”   但还不等我反应过来,那股才消失不到两秒的重力,又一次笼罩了我。   这种变化让我有点迷茫。   只感觉有个看不见的开关被敌人按住了,开关打开,我就得被这股重力压制住,当它关闭时,我才能随之脱困。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忽然又恢复了.......”我忍不住嘀咕了两句,左右看看,依旧没有发现什么。   我没多想,将法印提起来,准备塞回衣领里。   因为我检查过了,法印没什么问题,至于它为什么会发烫,这点我确实研究不出来。   但说来也巧,又是在这个时候,那股刚恢复不久的重力,再一次消失了。   我一愣一愣的左右扫了一眼,又看了看手里的法印,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难道......这里的重力跟法印有关??”   当我想到这里的时候,手指已经松开了,将法印直接塞进了衣领里,紧贴着胸膛。   也在这时,消失的重力又一次恢复过来。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重力忽然变得这么夸张........”我喃喃道,表情也不禁变得兴奋了许多。   为了确定自己的猜测,我提着绳子,将法印又一次拿了起来,重力也随之消失,等我放回去,重力又一次恢复......   我算是弄明白了。   法印跟重力,这之间有必然的联系。   我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多少也能猜出来一些.......   这里距离六爷说的古遗迹已经很近了,也就是说,这里跟远古者的关联也越变越多了。   远古者跟沙身者绝对算是阶级敌人的关系。   且不说它们当初发生过什么矛盾,就我看来,它们互相之间应该是敌视的,对于对方的气息都很敏感。   沙身者的法印绝对是沙身者气息凝聚的一个点。   我不知道这座山里有没有远古者的存在,但可以肯定的是,那些被远古者遗留下来的气,绝对是有一定思维能力的,起码能记住,自己曾经的敌人是谁,敌人的气息又是什么样的。   对于敌人的气息,它们必然会采取一定的措施,哪怕不能消灭,也会出现一定的抗拒,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如果这个分析没错,那么我之前遇见的异象就能够解释了。   突然出现变化的重力,其实就是那些远古气的防御手段。   它们是想让带着旧日生物气息的东西远离这里,远离那座位于山顶处的古遗迹。   想到这点,我将沙身者的法印从身上摘下,将其拴在刀柄的前端,让它尽可能远离我的肉身,以免让那些远古气再度误伤我。   如果这样还不行,那我就只能把沙身者的法印暂时抛弃,就地找个地方埋了,等事后再找时间过来取。   但事实证明用不着那么麻烦,法印离开我的肉身之后,那些重力就自然消散了,根本没有为难我的意思。   “还是我冰雪聪明啊.......”我一脸自豪的嘀咕着,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要是脑子转得慢点,肯定得头疼死。”   “那不一定。”   这时候,一个久违的声音,忽然从我身后不远处传了过来。   毫不夸张的说,听见那声音时,我握着刀柄的右手都颤了几下,那是兴奋的。   “是你?!”   我兴奋得咬牙切齿,转过身看向那个跟我说话的人。   说话的那人就站在距离我大概二十来米的位置,跟我当初第一次遇见他时没有两样,身上依旧穿着麻袍,但脸上却缠绕了许多赤红色的绷带,只露出了嘴部跟眼睛。   我能肯定刚才听见的声音是养九生发出来的,但此时此刻我看见的人,却跟当初的养九生有一定差别。   身材要更消瘦一些,下巴上的皮肤也没了,能很直观的看见皮肤下的血肉组织。   由于没有皮肤的遮掩,牙龈也直接暴露了出来,看着就像是一具骷髅架子,那双赤红色散发着柔光的眼睛,更是将他从“人”这个字上拉得越来越远。   此时我看见的养九生,像是怪物,不像是人。   不光如此,他现在给我的感觉也不大一样了,气息也有所变化,比原来还要微弱,几乎到了细不可闻的地步。   也就是因为这点,从头到尾我都没发现他在后面跟着,要不是他开口说话,我都没办法先一步察觉到他的存在。   当然,他的这个举动也说明了一点。   这龟孙子没想偷袭我,他忽然搭腔,基本上就等同于跟我打招呼了。   “养九生?”我皱着眉头,小心翼翼的盯着这人:“你怎么变成这副鬼样子了?”   听见我的问题,养九生嘿嘿笑了两声,肩膀细微的抖动了两下,声音跟以前相比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哪怕嘴部这一圈看不见皮肤,似乎也影响不到他说话。   “这都得拜你所赐啊.......”养九生一边笑着,一边直勾勾的盯着我,那种隐藏着暴虐却又要强装冷静的眼神,直让人起鸡皮疙瘩。   “拜我所赐?”我一愣,有些疑惑的看着他:“你是说在海南的时候?”   养九生笑着摊了摊手:“不是,但也算是。”   “什么意思?”我皱着眉问:“有话就说明白了,什么叫也算是?”   养九生沉默了两秒,忽然笑了起来。   “就因为你.......就因为我当初没在海南干掉你.......九螭神又被镇住了.......我们的行动又失败了.......”   “从那时候开始.......你就一直跟我们旧教作对.......还杀了我们那么多同胞.......坏了我们那么多事........”   话音一落,养九生猛地揭开了脸上的绷带,露出了那副比怪物还要令人恐惧的脸。   “这是真神对我的惩罚!” 第七十三章 骷髅相   养九生脸上的皮肤似乎被人剥去了,我能够看见的,只有那布满了斑驳印记的脸。   由于没有皮肤的遮掩,我能一眼看见他脸上那些暴露在外的肌肉组织,在血肉之上,更有许多发黑的印记,看着像是墨汁浸染上去的,有种说不上来的诡异。   养九生的那番话我差不多听懂了,貌似在那些旧教高层看来,我跟他们之间发生的那一连串冲突,实际上都是因为养九生。   追根究底,只因为他当初没有干掉我,留下了我这个祸患,所以旧教现在才会有那么多麻烦........   但我确实没想到,像是养九生这种身份,不敢说太高,但在旧教里也是受人尊敬的先知之一,可以说是几人之下万人之上.......   别说是自在师了,就是其他先知联合起来要打压他,恐怕都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更何况养九生说话的语气里没那么多怨恨,只有对我无穷无尽的愤怒。   这点我能很清楚的分辨出来,他的愤怒不是冲旧教,而是冲着我,似乎是将这一切都怪在了我身上。   当然了,我也不是给自己脱罪,从某个角度来说,旧教后期遇见的这一连串麻烦,确实跟他有或多或少的关联,不过再怎么有关联也不该.......   “你们够狠的。”我皱着眉,目不转睛的看着养九生:“他们这是把你的皮给扒了?谁动的手?”   养九生笑了笑,说这个你就不用管了。   “是自在师下的命令?”我不动声色的又问了一句,心里满是好奇。   养九生没有犹豫,很直接的摇摇头说不是。   “之前我就说了,这是神的旨意,是神子让我变成这样.......”养九生说着,慢慢抬起手,看着已经没有皮肤遮掩的手掌,脸上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不过这样也好,起码我变强了,能办成以前我办不成的事。”   我没说话,双手紧握着苗刀,缓缓后退了几步,尽可能的跟养九生拉开了距离。   在这个过程中,他一直没有动手的意思,我也没有急于抢攻,双方都在互相观察。   原先养九生的眼神就够阴毒了,没想到现在他看我的时候,那种锐利的眼神更加阴毒,就像是一把带着剧毒的钢刀,正在不断往我身上刮着......   几乎是在感觉到他目光的瞬间,我背上的汗毛就全竖了起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危险感......刹那间就笼罩了我。   毫不夸张的说,这种被我感受到的危险感,只比当初的自在师弱一些,比起真仙翁还要强得多!   “你.......你他妈吃仙丹了?”我忍不住心里的疑惑,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这句话听着像是在调侃他,但养九生不傻,能够听出来我语气里的惊讶。   “算是吧。”养九生笑道。   他那张犹如血骷髅的脸庞,此刻更显得扭曲,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比鬼还可怕得多。   就在这时候,养九生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很突然的问了我一句:“沈世安,你知道我们旧教有几个先知吗?”   “如果把死了的也算上,那就是六个。”我皱着眉说:“你排行老六,是垫底的那个,没错吧?”   养九生嗯了一声,用手摸了摸下巴,眼珠子转动着,许多似是血液的东西,顺着下巴就流到了手臂上。   “在我们旧教里,先知的排名是很严格的,资历什么的都是狗屁,实力才是第一位。”养九生喃喃道,仿佛是在感慨,眼神都变得悠远了起来:“自在师永远都是首席,就因为他跟真神走得近,修的法脉也跟我们不同,肉身也早就超脱凡胎.......他娘的,想想都觉得郁闷,为什么真神不愿意多提携提携我呢?”   听见养九生的这番话,我没吭声,一言不发的听着。   “不过现在也好。”养九生怪笑道:“自在师只是比我活得长久一些,说不准再过几年,我也能赶上他。”   “挺有自信啊。”我嘀咕道。   “不是自信,是事实。”养九生说着,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抬起手指着自己的脸:“真神跟我的联系很深,我现在都能听见它在跟我说话。”   养九生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认真到了极点,但无论我怎么看,都只觉得这龟孙子疯了。   没错,他疯了,那种疯疯癫癫却又强装冷静的语气,我在某些发了疯的人身上见过。   “真神说什么?”我不动声色的问道。   养九生把手指竖了起来,放在嘴边,嘘了一声,示意让我安静。   之后他有举起手,放在耳朵旁边,眼珠子疯狂的转动着,那种神神叨叨的姿态更让我确信他是疯了。   这种情况持续了半分多钟,当养九生把手掌放下来的时候,他看着我笑了起来。   “真神说,你得死。”   听见这个答案,我嗯了一声,冷笑道:“我还以为黑袍王能放什么闲屁呢,它就算不说这话,你不一样得弄死我吗?”   这时候,养九生忽然抬起手指,挠了挠脸。   “刚才我跟你说那些旧教先知排名的事,你是不是不知道为什么?”   “可不么。”我笑道:“你没事跟我抱怨这个有啥子用?别说是自在师了,还有这么多人排在你前面,你不得.......”   养九生笑着耸了耸肩,打断了我的话。   “我是第二了。”   “你是第.......你说什么?”我一愣,满头雾水的看着养九生,表情都变得有些迷茫了:“你是第二了??”   见我一脸的惊讶,养九生也忍不住大笑了起来,估计对于我这种反应他已经期待很久了。   “我是昨天晚上出的山,今天才赶到这里......虽然别人还不知道,但自在师已经在私底下跟我说了,单论实力,我稳坐旧教第二的宝座,真仙翁已经不是我的对手了。”养九生的笑声很是畅快,之前他所表现出的那种怨恨愤怒,也在这时一扫而空。   不得不说,养九生是真的吓到我了。   他说的这个消息很是突然,在此之前,何息公压根就没有提到过!   在我看来,关于养九生提升实力的事应该是被保密了。   知道内情的人,满打满算也就那么几个,甚至还有可能就那么一个。   “真仙翁他们知道这事吗?”我不动声色的问了句,旁敲侧击的求着证。   养九生摇摇头,说他们倒是不知道,只是接到密令,说是有我来帮他们一把,但自在师没有给他们透露太多的消息。   “一路上我都跟着.......包括你刚才干掉赵三鼎他们的时候......我也在暗地里看着.......”养九生说到这里,也不住叹了口气:“本来我还以为赵三鼎能干掉你,正准备出面救你,但事实证明你跟我想象的一样棘手,是个大.麻烦。”   “你还想救我?”我好笑的看着养九生:“不会是进了佛门想要普度众生吧?”   “那倒没有。”养九生说道,很认真的看着我:“你只能死在我手里,其他人不能杀你,你的命是我的,明白吧?”   我摊了摊手,然后好奇的问他,为什么不出面救下赵三鼎他们?   “这是自在师的命令。”   养九生说着,忽然转过头,往山顶处扫了一眼,语气也变得凝重了起来。   “自在师说了,我这次的任务不是当援军,不管你们跟真仙翁斗成什么样,哪怕他们全军覆没了,也用不着我出面帮忙,我带来的那批旧教先生会去解决的......”养九生自言自语似的说道,目不转睛的盯着山顶那头:“我的任务只有一个。”   话音一落,养九生稍微停顿了一下,身上隐隐约约散出了一阵杀气。   “先五马分尸的宰了你,再把你的肉身带回去,这就是我的任务。” 第七十四章 实力的飞增   说实话,我是打心底里不想跟旧教为敌。   如果不是发生了这一系列的事,我宁肯默默无闻的待在四川,过着属于自己的安稳日子。   旧教的人心眼小不说,还特别喜欢记仇,办事又阴险又毒辣,反正是不干人事。   只要有人得罪他们,再让他们吃过一次亏,那这事就算没完了。   除非大家分出个死活来,不然的话,这些恩怨只会变成利滚利的旧账,不断的往后翻着,直到双方有一方死去,另外一方活着的才肯罢休。   我现在就是这样,除非是我死......否则的话,旧教的人绝对不会把注意力转开.......   为了干掉我,自在师还玩这么多花里胡哨的招数.......他娘的!倒是挺看得起我啊!   “之前你身边一直有个老头子跟着,那人我看不透,不管是实力还是来路......”养九生嘀嘀咕咕的说道:“为了保证我的成功率,我只有等到这时候才能现身,有那个老头子保你,我没有十成的把握干掉你。”   “你咋就这么怂呢.......”我咬了咬牙:“有本事就一打二啊,单打独斗算什么好汉!”   听见我这话,养九生也不禁愣了一秒,然后嘿嘿的笑了起来,问我是不是没把握对付他?   我没有回答他的这个问题,转而问了句:“在旧教你排第二,说明你比自在师弱,这点没错吧?”   “对。”养九生点点头,回答得倒是干脆坦然,没有半点掩饰:“单打独斗,我不如自在师,这是事实,没必要跟你胡吹大气。”   “那你就扯淡了.......”   我说到这里的时候,没有再继续犹豫,提着苗刀就直奔养九生冲了过去,几乎是在眨个眼的时间内,我就窜到了养九生身前,照着他心口一刀扎了下去.......   不得不说的是,养九生的反应速度比我要快,我在动手的瞬间,已经将速度提到了最高的档次,完全算是极限发挥了,但就算如此,养九生还是略显轻松的挡了下来。   我都没看清他从哪儿抽出来一把刀,横着一挡,稍微再往上那么一抬,苗刀的刀刃就被他抬离了威胁区。   在这个过程中,我手上也在不断的施加压力,可是我肉身的力量跟养九生相差甚远,完全没有半点可比性。   他抬刀使出的力气,近乎于一种不可抗拒的机械力。   发现自己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我没敢继续跟他缠斗,连着几步后退,跟养九生拉开了距离。   其实在这时候我的心都是悬着的,养九生的动作明显要比我快,真的动起手来,他发起的攻势必然迅猛无比,我别说是找机会还手,连躲闪的成功率都不乐观。   但奇怪的是,养九生没有趁机反扑的举动,反而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不停的回头张望着。   他所张望的方向,就是山顶古遗迹所在的方向。   “你看什么呢?”我忍不住问了一句,小心翼翼的盯着养九生,又往后退了两步,做足了迎敌的准备。   “自在师跟我说山上有片古遗迹,但遗迹里有什么东西,他没跟我细说.......”养九生自言自语似的嘀咕着,语气很是疑惑:“刚才真神好像说话了,它说它讨厌山顶上的那些东西,你知道那上面有什么吗?”   听见养九生的话,我不禁愣了一下,心里也不免犯起了嘀咕。   如果这龟儿子没骗我,在此之前,他确实没有得到过关于古遗迹的详细情报,那么我真的有点怀疑了.......难道他跟黑袍王真的有联系?!   “刚进山的时候我就发现了......山里的气息很奇怪.......跟以往的接触过的气都不一样.......”   养九生喃喃自语道,语气也越发的疑惑:“这些气给真神造成了困扰,我得想办法除掉它们才行。”   “就凭你?”我冷笑道:“别说是你了,就是自在师来了也搞不定!”   “你知道这些气是什么?”养九生问我。   我没回答这个问题,转而反问他一句:“既然你跟黑袍王都有这么深的联系,你还不知道这些气是什么?”   养九生沉默了一阵子,没有说话,稍微侧着脑袋,颇有种侧耳倾听的意思。   看他那种动作,就像是黑袍王真的站在他身边似的,说不上来的诡异。   “是不可遗忘的敌人,生活在远古源头的敌人。”养九生冷不丁的开口说道。   养九生的种种表现都在告诉我,要么这龟孙子是在装疯卖傻逗我玩,要不然就是他跟黑袍王之间的联系确实加深了。   不过怎么想我也觉得奇怪,既然你都是旧教的先知了,怎么会不知道那些远古者的存在?   “你对旧日时期的事了解多少?”我试探着问了句。   “挺多的,从真神的诞生再到.......”   还不等养九生把后面的话说出来,我急忙摆摆手打断,又问他:“那些旧日生物为什么会被镇压,为什么会被驱逐出这个世界,这些都是谁干的,你知道吗?”   养九生点点头,说知道啊,不就是那些远古.......   “远古者?!”养九生忽然惊呼了起来,似乎才反应过来这回事,眼珠子都差点没从眼眶里瞪出来:“这些是远古者的气?!”   从养九生那种惊讶的表现来看.......似乎不像是装的.......他应该是真的没联想到那些远古者的可能性......   养九生正要再说些什么,忽然间,我们脚下的地面......不!!   是整座陷天山!!   整座山都开始疯狂的摇晃了起来,如同地震了似的,连我们脚下的地面都被震得裂开了无数条食指宽的缝隙。   这种异象出现得极其突然,别说是我,就是那个半人半怪物的养九生,也照样被吓了一跳。   在这瞬间,只听扑通一声闷响,养九生毫无预兆的跪在了地上。   力度极其的重,膝盖下的地面,直接被他跪出了两个凹坑。   “怎么回事.......有什么东西在压制我.......”养九生喃喃道,语气里倒是没有惊慌,只是疑惑得不行。   看见这一幕,我只联想起先前的异象。   我拿着沙身者的法印,只要让它贴近我的肉身,我就会感受到一种难以抵抗的重力,但只要我拿开,这些重力自然就会消失。   重力针对的并不是我,也不是单独针对沙身者,它针对的,或是说想防备的,只是那些曾经生活在旧日时期的生物。   在这些需要防备的旧日生物里,自然有那个屹立在旧日时期食物链顶端的黑袍王。   “养九生,你的肉身变成这样,体内走的气应该也变了吧?”我不动声色的问了一句,只发现自己能够感受到的重力都很正常,还不足以影响我的行动力。   养九生没回答我的问题,直勾勾的盯着我,反问一句:“你想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你的肉身里,是不是有很多旧日生物的气?”我说着,忍不住笑了出来,表情那叫一个幸灾乐祸:“黑袍王的气总有吧?”   “有。”养九生毫不掩饰的答道:“我的肉身就是真神帮忙炼出来的,自然有它的气。”   “那就行了.......”   我说着,不禁长长的吐了口气,表情从未有过的轻松。   “你动不了吧?”我试探着问道,一边问他,一边开始往他那里移动:“还能还手不?”   养九生没吭声,似乎是发现情况不大对劲了,眼神里隐隐约约透着紧张。   “不能动了哈?”   这时候,我已经走到了养九生身前,满脸笑容的举起苗刀,瞄准了他的脖子。   “那我就不客气了!”   话音一落,我正要将苗刀劈砍下去,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山顶上就跟洪水冲垮了堤坝一般。   无数凭空出现的深绿色液体,沿着山道,疯狂的向我们席卷了过来....... 第七十五章 山顶之上   那种景象已经不是吓人那么简单了,完完全全就带着一种虚幻的感觉,怎么看怎么像是出现了幻觉,没有半点真切的味道。   毫不夸张的说,看见那一幕,我压根就没想到要跑,也没有想到要躲闪,只觉得整个人都懵了,傻愣愣的站在原地。   看着那些疯狂从山道上涌动下来的绿色液体,脑子都是迷迷糊糊的根本不觉得害怕。   这一瞬间出现的变故,已经让我跟养九生慌了神,无论是他还是我,谁都没想到要逃跑,就那么待在原地看着。   那些夹杂着草木香,疯狂向我们席卷而来的绿色液体,聚集在一起,看着就如同一阵滔天的海啸。   “浪潮”最高的地方,看着足有七八米,基本上就是三层楼左右的高度。   那种巨浪铺天盖地的席卷过来,其压迫力是外人根本想象不到的。   但奇怪的是,这些液体似乎有意识,可能也有一定的粘性,它们聚集在一起从山道往下翻卷时,没有半点顺着悬崖流落下去。   哪怕这些液体都是贴着悬崖边缘走的,也没有发生半点意外。   我不知道是它们故意避开悬崖,控制住了方向跟平衡,还是这些玩意儿粘性太强,聚集在一起就如同一个整体。   就像是一个人走在悬崖边缘,只是把手往悬崖外探了探,怎么可能掉下去?   但这一切都不重要,对我来说,命才是最重要的.......   本来我还打算往山下跑,但也就是三秒不到的样子,最靠前的那些绿色液体已经涌了上来,压根就不给我半点机会,瞬间就将我吞噬在了其中。   养九生跟我相比,他距离那些液体要稍微远一点,但也不多,就是一两米的样子。   不过这一两米算是救了他的命了。   天知道这个王八蛋是用了什么方法,在那些绿色液体吞噬我的瞬间,他哇的一声吐出了许多带着块状物的血液。   那些块状物看着有点眼熟,似乎是人体内脏,带着一股难闻的腥臭味,大大小小的也有六七块。   吐出这些东西之后,养九生似乎就从那种极端重力压迫的情况下脱身了,没有回头,也没有半点不舍,直接抛弃了我这个重要目标,掉头往山下跑去。   这些绿色液体席卷的速度凶猛,几乎跟我提起全速时一样快,但追了也就是七八秒的样子,我发现养九生就彻底的没影了,跑得比狗还快。   这一切都不是我的臆想,在那些半透明的绿色液体之中,我的神智还是很清醒的,虽然我已经没办法呼吸了,但对于外界的变化,我还是处在比较敏感的状态下,而且这些液体对我视线的阻碍并没有那么大。   就像是戴着一副有颜色的眼镜,只是颜色变了,其他都还好。   我不知道这些绿色液体是什么东西,但直觉告诉我,它们很危险,比我以往见过的东西都要危险,但奇怪的是......我的肉身好像并没有受到损伤。   只是被它包裹住了,仅此而已,除开不能呼吸之外,其他的不良反应倒是没有。   没有刺激性,没有腐蚀性,这些液体给我的感觉就跟普通的水一样。   但那种犹如跗骨之蛆缠绕在我心里的危险感,却越来越浓。   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感觉这团液体似乎是活物,而且是一个活物,并不是许多液体聚集起来.......   就像是一只处在液体状态下的旧日生物,很危险,也有自己独立的意识。   我之所以没有被它攻击,只是被它控制住,似乎也是有别的原因。   在不知不觉中,我发现有一道近乎于实质性的目光,正在我身上不停的打着转。   目光里透出的眼神很是人性化,像是活人。   它似乎是在打量我,那种审视的目光,如同刮骨刀一般,不断的在我身上扫视着,剥开了我一层层的“伪装”。   血肉,骨骼,经脉,乃至于藏匿在其中的蛊气,似乎都没能逃脱它的眼睛,那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根本没办法描述,明明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我却能感觉到它看见了一切。   它的目光游离不定,不断变换着位置,在我身上扫视着,最后才将目光定在了我手里的苗刀上。   准确的说,是拴在苗刀尾部的沙身者法印上。   一瞬间,我就感觉它的眼神变了。   憎恨,仇视,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愤怒。   不等我反应过来,握住苗刀的整条手臂就传来了一阵剧痛,似乎皮肤跟血肉都被硬生生的撕裂开了,肉身上出现了许多类似于割伤的伤口。   刚开始这些伤口都只有筷子宽,但很快,它们就被一股肉眼看不见的力量撕扯开了,我都能一眼看见隐藏在血肉之下的骨头。   很快,我身上的其他部位也出现了相同的情况,就像是有一个看不见的透明人在冲我挥舞砍刀。   在它面前,我没有半点还手的余地,只能凭借着最后一丝理智,硬生生的松开了僵硬的手掌,让苗刀带着沙身者的法印一起摔了下去.......   这些绿色液体似乎只能包裹住我,并不能包裹住苗刀跟法印,我看得很清楚,它们没有受到半点阻碍就摔在了地上。   由于蛊气运行受阻,再加上我受了这些莫名其妙的伤,意识也不由得模糊了许多,看东西也不敢说能看得极其清楚。   但在隐约之间,我确实见到了一些如同筷子粗细的线条,发着淡绿色的柔光,或是说荧光,急速向摔在地面上的苗刀跟沙身者法印冲去。   它们不断的撞击在沙身者法印上,苗刀也多多少少的受到一些波及,发出了一阵嗡嗡的声音。   可也仅仅是如此,不管有多少那种带着绿色柔光的线条撞击上去,苗刀跟沙身者的法印都没有被损坏的迹象。   就那么安安静静的躺在地上,不反抗,也没有受到影响。   线条对于沙身者法印的攻势持续了一段时间,大概是一两分钟的样子,在这个过程中,我没有再感觉到半点痛楚,似乎它已经不打算攻击我了.......   在肉身蛊极其缓慢的修复下,我肉身上的那些伤口开始慢慢愈合,血也渐渐的止住了。   对我来说,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起码我暂时从危险中脱离出去,短时间内没什么性命之忧。   在那些线条攻击沙身者法印的时候,包裹住我肉身的这些绿色液体也停止移动,不再继续顺着山道汹涌席卷而下,就停在了半山腰的位置,似乎是跟法印卯上了。   但卯到最后,它们还是放弃了法印这个目标,转而卷带着我,开始迅速向山顶处退去。   发现这情况的时候我脑子都是懵的,我操,你就算要带着我走,也得等我拿着苗刀一起走啊........   就这么把它们扔在山道上,这不是闲着没事找人捡么!   要知道,养九生那龟孙子可在山里猫着呢,要是让他把这两件宝贝捡走了,以后绝对是个麻烦!   在我着急忙慌想要从这片“海浪”里抽身出去时,忽然间,我发现四周的情况有些变化,似乎是起雾了,能见度不动声色的开始降低,但也有一个限度,只是薄雾,比不上树林里那种要命的雾气浓度。   这些绿色液体往山顶退去的速度很快,似乎它没有受到那些重力的影响,比起我全速奔跑都要快上几分。   还没等我搞清楚状况,这片由绿色液体构成的海浪,已经很突兀的停了下来。   而陷天山最高处的景象,也在瞬间映入了我的眼里。   我看见了许多我想象不到的东西。   也亲眼见到了,那个被湘江鬼跟六爷称之为古遗迹的地方。   不......或许称其为古宫殿更合适! 第七十六章 极近的天空   陷天山山顶处的能见度不比山腰处,这里的能见度要低一些,四周都弥漫着一层乳白色的雾气。   说实话,这片位于山顶雾蒙蒙的密林,给我的感觉却没有那么诡异,相反,我还能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神秘感。   无论是这里的花草树木,还是那座被雾气遮掩了大半的宫殿,甚至于是地上的碎石尘土,都透出了一种来自于时间长河源头的沧桑古朴。   或许不止是那座宫殿,这山顶上所有的一切,都经历过我难以想象的沧海桑田。   那些绿色液体似乎是有意带我来这里,卷带着我来到山顶后,那些绿色液体就将我甩了出去。   真的,那绝对是甩,整个人就像是弹射起步的轿车那样,嗖的一下就从液体的包裹中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如果我的身体素质差点,或者换个人来,比如白半闲。   就这么猛地一摔,绝对能给他摔出个终生残疾!   刚落到地上,我就听见身上咔嚓咔嚓的响了几声,肋骨跟右胳膊肯定是折了,右腿也是最先着地的部位之一,伤得也是不轻,就算骨头没折,听那动静也是受到损伤了.......   “你他娘的倒是轻点啊........”我咬牙切齿的说着,每一个字在说出口的时候都在抖,那是疼得实在受不了了,还忍不住的倒吸着冷气。   听见我的这番抱怨,那些液体也没什么反应,似乎是开始慢慢溶解了,以肉眼看见的速度开始迅速变少.......   那种诡异的变化很是突然,刚开始我还以为它们是融进地面了,就跟水一样渗透到了泥土里,但很快我就发现地上没有被渗透的迹象,那玩意儿看着跟风干了差不多,不像是渗到地下的样子。   也就是半分钟左右的光景,那片诡异的绿色液体全都消失了,没有遗留下半点痕迹,就跟从来没出现过一般,消失得干干净净。   要不是我身上湿漉漉的还有点潮气,我都会怀疑自己之前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它们出现得突然,消失得也突然,比幻觉还要更显得不真实.......   我躺在地上缓了几分钟,哪怕自己一开始就能爬起来,我也没有这么做,因为我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了。   既然它们之前要攻击我,那么现在为什么又要带我上来??   我不认为它们是拿我当成自己人看,我能很明显的感受到它们身上的敌意。   那些绿色液体在消失之前,它们遗留在我身上的目光是那种很警惕的目光,绝对不是看待朋友的眼神。   等我缓了一会从地上爬起来,左右看看,这才发现四周安静得有点过分,似乎只有我一个人,我能够听见的声音,也只有自己的呼吸声。   抬头一看,我却见不到雾气,只能看见一片湛蓝透彻的天空。   不知道是这里地理环境特殊的缘故,还是因为天空太过于清澈,明明是大白天,但看不见太阳,只能看见许多零零散散的星星。   这些星星看着并不黯淡,哪怕是白天,我也能看见它们身上闪烁的光辉,如同万里无云的夏夜一般透亮。   在登上山顶之前,我一直觉得陷天山很高,但我怎么都没想到陷天山能够这么高........   能被我看见的这些星星,比我以往见过的都要大,仿佛都在同一时间被放大了几十倍,看着足有乒乓球大小,像是一个个月亮那样散着光。   好像是天空跟我之间的距离被拉近了,轻轻一抬手,似乎都能触摸到天空,甚至都像是能摸到天上的星星。   陷天山之所以叫陷天山,很有可能也是因为这点。   这种近乎于“天坠”一样的景象,仿佛连天空都陷落了下来,深空星海也被随之放大拉近,像是随时都会掉下来似的........   除了压迫感外,我能感受到的,还有难以用语言描述的震撼。   我眼前所见的景象并不诡异,也不会让人感觉恐惧,相反,我觉得这一切看着都是那么的美不胜收,或许这世上最美的景色也不过如此了。   我一言不发的仰头看着天空,不知道呆呆的站了多久,或许是一两分钟,也可能是半个小时,反正很长时间我才缓过神来。   当我揉着眼睛,打算转身去另外一头看看那座宫殿时,只见地上多出了两个熟悉的东西。   苗刀庆春风,还有沙身者的法印。   “我操.......谁给我捡回来的.......”我忍不住嘀咕道,左右看了看,也见不到别的身影,只觉得莫名其妙。   这里除了我不会有别人,这不是我看出来的,是直觉告诉我的,这里不是凡夫俗子能来的地方........   但如果不是别人给我捡来的,那么这俩玩意儿是咋回来的?   难道是自动追踪跟着我上来的?有这么科幻么?   还是说.......是刚才那些绿色液体送上来的?   这些玩意儿没那么好心吧........我感觉它们挺敌视我的........能把我带到这种机密要地就不错了........还能给我送武器上来?   但不管怎么说,我还是挺谢谢它们的,要是没它们忽然出现帮忙,我虽然有一定的几率能干掉养九生,可我还是没有十足的把握........   更何况在那个情况下,那种忽有忽无的重力也是一个大威胁。   可是有一点不得不说.......我还是挺遗憾的.......没有在那些绿色液体来袭之前跟养九生试试手.......   那龟孙子就是躲闪的速度比较快,力气也比较大,但他的肉身有多强,这点我还没能印证。   如果他的肉身强度跟方时良差不多,那我绝对有把握一刀把他脑袋砍下来。   这不是开玩笑,庆春风的锋利度绝对是普通的肉身无法抵抗的。   想到这里,我也不禁叹了口气,但没再说什么,整理好情绪,将刀鞘别在腰上,转身向那座宫殿走了过去。   不知道为什么,越是往宫殿靠近,我就发现这地方越是奇特。   如果说陷天山是一个活物,那么这座宫殿,绝对是它的大脑跟心脏。   与其他地方不同,这里给我的感觉比活物还像是活物。   穿过山顶上那层薄薄的迷雾,我距离宫殿也越来越近了。   忽然间,我感觉有一道若有若无的目光,正从宫殿里探出来,似乎是在打量我这个来客,我能感觉到它的眼神很是好奇。   距离宫殿越近,那种目光的存在感就越是强烈,仿佛是跟我面对面站着一般,正在直勾勾的盯着我.......   我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左右扫了一眼,喊了声:“有人吗?!”   也许是山顶上太过于寂静,我这一声喊,听着就跟轰隆隆的雷响一样,连我自己都觉得吵得不行。   喊声也没有立刻消失,回荡了半分钟左右的光景,这才逐渐变小,我才能勉强听见别的声音........   嘭。   嘭。   宫殿里没有人回应我,但那种莫名其妙而又细微的闷响,似乎就是对我的回应。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响动,不像是东西碰撞或是嘴里发出来的,听着倒有点像人类的心跳声。   与此同时,被淡雾遮掩的宫殿,也逐渐在我眼前现出了本身。   这是一座由巨石垒成的宫殿,没有任何装饰品,甚至于连装饰用的花纹都没有,就像是随手被人乱盖出来的大房子,破破烂烂的样子,找不到半点出彩的地方。   唯一还能够吸引人眼球的,就只有大殿之外,跌落在地上的巨型匾额。   那也是石制的,貌似还是后人制作,因为那上面用的是繁体汉字。   “古王宫。” 第七十七章 星图   如果那块匾额没有掉在地上,而是悬挂在它应该身处的位置,那么我肯定是看不见了。   宫殿高得有点过分了........   整座宫殿都是由深灰色的巨型石砖垒出,每一块石砖的规格都很标准,看起来像是机械加工的,全都一模一样,每一块都有近三米长两米宽,那可不是一般的壮观。   从底到顶,这座宫殿差不多有二三十层楼的高度,虽然我没办法透过这层薄雾看个仔细,但大概的轮廓阴影应该是不会看错的。   要是匾额悬挂在门框上面,无论如何我也不可能看见它,有那层雾气挡着呢,连看出它的轮廓都会很勉强。   但现在看来,那块匾额倒是挺结实,比我想象中的质量要好许多。   从它身下的那个凹坑来看,这块巨型匾额很可能是从门框上掉下来的,也是幸亏这里的土质比较结实,要不然它非得把自己砸得陷进去不可。   这座宫殿的大门死死关着,门也是由两块巨型石板构成,应该是两块整体未加工过的石板,看着无比平整,没有拼接的痕迹。   匾额的长度,就跟这两扇门加在一起差不多,有十来米的样子。   如果我没猜错,匾额上的那三个字,应该就是后世人留下的,反正我是不相信那帮远古者会使用后世的汉字。   古王宫?   这里恐怕就是湘江鬼他们说的古遗迹吧?   想到这点,我心情也有些亢奋,对于这里的诡异也不再敏感,反而觉得这地方比山下安全得多,起码没有旧教的那帮王八蛋冒出来阴我。   “不对劲啊......刚才我还感觉有人偷看呢.......”   我嘀咕着,左右扫视了一眼,之前还在我身上打转的目光,此刻已经没了踪影。   消失得速度极快,甚至连我自己都开始怀疑,之前感觉到的那个目光.....会不会是自己的错觉?   此时此刻,站在古王宫外的我什么都没察觉到,只觉得这里安静得诡异,仿佛万物都失去了声音,彻底陷入了一种病态的死寂。   我不光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连心跳声也能听见,并且这种声音还在越变越大,听着那叫一个难受。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也许是感觉自己的听觉能力不正常了,我发现脑子有点眩晕的征兆,头沉得不行,看东西都是模糊的。   但这种奇怪的现象持续时间很短,大概就是半分钟左右的事,很快就恢复过来了。   一开始我还以为这是肉身蛊起到的修复作用,但仔细想想,我发现这跟肉身蛊关系不大,最重要的是那种眩晕感忽然撤走了.......   没错,是它主动停下,从我身子里退出去,而不是被肉身蛊修复过去。   “怎么回事.......”我皱着眉说着,忍不住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只感觉先前的那种眩晕感很是真实,在它面前,肉身蛊似乎也没能起到什么作用,只是等它自己退出去罢了。   就在这时候,我面前这两扇紧闭的大门,忽然颤动了起来,发出了一阵轰隆隆如同闷雷的声响。   看见它们有动静时,不得不说,我心里除了惊讶之外,还有种欣喜。   如果没遇见这情况估计我还得头疼,要怎么样才能把这两扇门给推开?   来之前湘江鬼跟六爷可没说那么多细节,只说要带我过来接受一点远古者的东西,并没有说要怎么接受,更别说进门的方法了,他们压根就没提过!   但现在一看,我发现情况远比我想象的要好,起码古王宫的大门自己开了,这对我来说绝对是好事。   见大门慢慢的现出了一条缝隙,我也没有急于靠近,反而小心翼翼的往后退了几步,细心观察着门后的情况。   宫殿里有亮光,这点我能肯定,因为一眼就能看见那些星星点点的光芒,似是太阳的光辉,但看着却带着一种说不上来的冰冷.......   大门开启的速度很慢,那种沉闷的声音持续不断的响着,当它开到一半的时候,我大概能确定下来,这里面没有威胁,没有危险,似乎也没有活物。   里面跟外界差不多一样安静,死寂的气氛,更让这座破败的宫殿平添了几分凄凉。   宫殿内部都是铺满了地砖的,每一块地砖都是最标准的正方形,应该是一米左右的长,一眼看进去无比的规整。   仔细看了一会,我发现这座宫殿的顶部应该不是密封的,很有可能存在天窗一类的东西。   在宫殿靠中的位置,光亮度极其的高,从顶上散落下来的自然光,几乎都凝聚成了光束,如同聚光灯那般投射在地上。   这片光芒真的很耀眼。   哪怕它看着冰冷得如同死了那般,也一样万分璀璨。   宫殿里没有雾气,但有它们的阻隔,我依旧看不见宫殿那一头的景象,只能等待大门彻底开启,之后再进去一探究竟。   等得也不久,就是两分钟左右的样子,大门彻底打开后,只听咔的一声,似乎是某种机械力在作祟,直接让开启到极限的大门僵住了,仿佛是吸在了两边似的。   看见这幕,我稍微犹豫了两秒,只觉得湘江鬼跟六爷不可能害我,特别是六爷,既然他让我一个人赶紧上来,那肯定有他的道理。   危险或许会有,但不应该致命,可能这也不该叫危险,应该叫风险,但这其中的细节六爷他们并没有跟我多说,所以我这时候心里也有些没底。   想了想,我使劲摇了摇头,算是说服了自己,大步就向宫殿之中走去。   奇怪的是,在我踏入宫殿的那一瞬间,我心里毫无预兆的冒出来了一种情绪。   悲伤。   毫无逻辑,毫无原因,从这种情绪出现的那一秒开始,我整个人都被它笼罩了。   可能是宫殿里的气氛太怪异了,我来不及抵抗就被它影响了。   在这座苍老的宫殿之中,除开那些冰冷的石砖外,我找不到半点其他的东西,除了那些从顶上洒落下来的光。   当然,我宁愿不要这些光。   本就显得苍凉的大殿,此刻被那些冷光投射得更是冰冷,仿佛连空气中随风飘散的灰尘都死去了........   我哆哆嗦嗦的抬起手,搓了搓胳膊,又将手掌放在嘴边哈了口气。   “温度够低的啊........”我嘀咕着,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这不会把我冻感冒吧.......”   往前又走了两步,我眯着眼睛,抬头看了看,想要看清楚这些光都是从哪里投射下来的。   但这一抬头我就发现.......宫殿的顶部似乎是玻璃铸造的........不,不应该是玻璃,只是一种类似于玻璃的物质,难不成是水晶?   总而言之,宫殿的顶部是全透明的,但有许多像是墨汁一样的东西浸染在上面。   这些黑色的墨迹都有规律可寻,不是毫无逻辑而存在的东西,全是点跟线的连接图案。   那些点很圆,像是被人细心勾勒出来的,大小各不相同,而那些平直不见弯曲的线条,粗细却是相同的。   一部分线条跟一部分的黑点互相连接,一片一片的聚集着,每一片图案都在互相依靠,却又互相独立,在并不算刺眼的光芒下,这些图案看着更显虚幻.......   我刚开始还没看明白这些都是什么东西,但当我看见几个熟悉的图案,特别是那七个黑点连接在一起,呈勺子状时,我总算看明白这些是什么玩意儿了。   星图。   宫殿的穹顶之上,其实就是一副巨大的星图。   这其中几乎包含了所有常见的星座,而星座之中,亮度越高体积越大的星星,在星图里就看着越是明显。   那些极其自然的光芒,就是透过星图空白的地方,零零散散的洒落在了宫殿之中...... 第七十八章 王座   星图的结构极为单调,都是由漆黑的颜色勾勒连接而成,但在这片光芒的照射下,图中的那些星星,似乎也缓缓转动了起来。   不得不说的是,在星图之中,群星运行的轨迹都是有一定规律的,看起来并没有杂乱无章的感觉。   说白了,就是那么多星星再怎么转,我看着也不觉得晕。   在朦胧的白光之下,那些不断旋转移动的星辰看着更是迷幻,仿佛都变成了真正的星星,让我不禁看直了眼。   站在宫殿里仰望着穹顶,我不知道看了多久,可能是几分钟,也可能是几十分钟,等我渐渐回过神来时,这才发现宫殿里的气氛又变了。   之前在观看星图时,这里的氛围如梦如幻,让人只觉得自己身在梦境之中,一切都充满了不真实的感觉。   可是在我回过神来后,慢慢移开目光,气氛瞬间就降至了冰点。   宫殿里还是那么苍凉,充满了破败与衰落的气息。   之前那种震撼人心的氛围已经彻底消失了,我所能感觉到的,只有如同残阳般的死气。   就在这时,一个沉重犹如闷雷的声响,由远至近......不!应该是由小变大!渐渐在宫殿里回荡了起来!   嘭。   嘭。   那种声音是我之前在陷天山里听见的怪响,真的,很像是活物的心跳声。   虽然声音听着过于沉闷,但我还是能感觉到那种充斥在其中的生命力。   很快我就确定下来了,那个声音传来的位置,就是在我正前方......被光线遮掩住的宫殿那一头。   我深吸了一口气,壮着胆,小心翼翼的穿过光雾,走向了那个传来心跳声的地方。   真的很奇怪......虽然我不知道那个心跳声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但凭感觉来说,它似乎对我没有威胁,因为我并没有感觉到恐惧跟害怕,只是有种即将面见长辈的紧张。   没错,这个比喻差不多就是那感觉!   怀着心里的疑惑,我默不作声的穿过那片光雾........   那片由自然光构成的光雾,其实就像是一条分界线。   当我跨越这条线的瞬间,我便看见了某个我意想不到的东西。   巨人。   像是这样的生物,前不久我才见过。   那帮怪物的领头人,文丑武丑嘴里喊的老祖宗,也是一个巨人。   但那个巨人在这个巨人面前,完全就是小巫见大巫,连比都是没得比的。   宫殿是长方形的,在宫殿外我倒是没看出来,进来之后,我也没察觉到,因为视线都被那层光雾给阻隔住了。   直到我现在穿过光线构成的分界线,这才看清楚,宫殿是一个规整的长方形,而且还不是一般的长。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从宫殿入口那里算过来,直到宫殿的另一头,这距离跨度足有一百多米。   与这个拥有透明穹顶的地方不同,往前走几步,天花板就变成了灰暗的石砖,整体看过去,这里更像是一条走廊。   穿过长长的走道,在宫殿的尽头,那里屹立着一座巨型石椅。   当然,也能说是王座。   在那个王座上,铺盖着一层似是带绒的深红色毯子,上面绣着许多不知名的金色图案,借着从穹顶上透下来的余光去看,那些金色的图案都有些反光的迹象,看着很是耀眼。   一个硕大无比的黑色金属王冠,就躺在距离王座不远的地上。   王冠的构造很是简单,几乎没有任何装饰品,只有一些似是绿松石的物质附着其上,显现出了一条条弯曲的纹路。   那个巨人,就倾斜着身子,用手托着下巴,像是睡着了一般,静静的屹立在王座之上。   也许它就是那个王冠的拥有者。   巨人长什么模样,这点我是真没看清楚,准确的说,任谁来看都看不见它的脸。   它从头到脚都身披着一身金属长袍。   没错,是金属长袍,细密的金属片如同鸟类动物的羽毛一般紧实,从头到脚都将它裹在了里面。   由于它是用手托着下巴的,似是陷入了沉睡,所以我能够直观看见它肉身的部位,也就只有它的手掌。   这个生物的手掌呈灰黑色,带着一种难以描述的死气,不是单纯的那种枯瘦,是完全像是一具枯尸!   而它的脸庞,或是说,它的脑袋,完全就是不存在的。   金属长袍之中,特别是帽子那个部分,应该是被它的肉身撑起来了,不可能是空着的,但我左看右看都看不见它的脑袋。   毫不夸张的说.......它看起来就像是一具无头尸,但我怎么都想不明白,如果是无头尸的话,它的帽子怎么可能被撑起来?   无论从轮廓还是从鼓囊的程度来看,里面都应该有个脑袋才对!   虽然它是坐着的,但从它整体的轮廓来看,这个巨人的身高应该在二十五米左右,这点并没有夸张,只会多不会少,也就是八层楼高的样子。   “嘭。”   又是一声闷响,让我不禁打了个冷颤。   现在已经可以确定下来了,心跳声确实存在,而且发出声音的位置,就在这个巨人身上。   换言之.......它似乎是活着的。   我无法形容自己的脑子在想什么,很杂乱,几乎没有自己的思考能力,好像是有一个声音不断的提醒着我。   跪下去。   在这尊王的面前,任何维度任何世界的人或是生物,都该俯首称臣。   这种奇怪的感觉是我没有在沙身者或是黑袍王身上感受过的,也许是因为我没有见过它们的真身吧.......反正在我看来,这个巨人比我遇见过的任何旧日生物都要可怕得多。   就在我被那些声音不断折磨,膝盖渐渐弯曲的时候,忽然间,我眼角余光发现巨人脚下的石砖缝隙里,隐隐约约有一抹绿色。   仔细一看,那像是一小撮野草,也有可能是还未绽放的野花。   这玩意儿是忽然冒出来的,绝对是!   在这之前我根本没看见它.......但要是说凭空出现又有点不切实际了.......因为它确实是从石砖缝隙里生长出来的。   那种澎湃的生命力,通过枝叶互相连接,又相连大地.......   忽然,我感觉一阵微风拂过,风是从巨人所在的方向刮过来的,力度不大,轻轻吹着,说不上来的舒服。   也是在这时候我才看清楚,有许多像是灰尘一样的绿色荧光小点,正从巨人的小腿上洒落下去,那些绿色的荧光点非常细小,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在此之前,我还在湘江研究那些石碑,陷入了那个远古时期的幻境时......   那些击败了旧日生物,将它们驱逐至深空星海的远古者,身上就是被这些颜色的光雾所笼罩。   不过那些是光,连绵不绝,充斥着无穷无尽生命力的绿色光芒。   但这个巨人身上散出来的,却只是一些如同灰尘般的光芒,虽然有生命力潜藏在其中,可是我却觉得这种生命力已经支撑不了它的身躯了。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个巨人应该就是远古者真实的样子,当然,也有可能是那些远古者里比较特殊的存在,反正那种绿色光芒我是不会认错的。   可惜的是,它不像是幻境里那些远古者,没有那么庞大的身躯,也没有那么强大的生命力。   只是如同一堆即将熄灭的篝火......是在苟延残喘,仅此而已。   那些近乎于灰尘的光点,对它自身而言似乎没什么用,但对于后世的这些植物,作用倒是挺大的。   被那些光点碰触到,就像是被打了催生剂,原本还是刚冒头的小野草,很快就开了花。   但当那些光点消逝时,这株野花却又急速陷入了消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枯萎败落...... 第七十九章 监视者   那些从巨人小腿上洒落下来的光点消逝了,似乎是停止了散落,霎时间,这个巨人身上的死气更甚,连心跳声都变得细微了起来。   我咬着牙,强忍着跪下去的欲望,一步一晃的向着那个巨人走去。   说实话,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靠近它,也不知道自己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只是有一个很奇怪的念头在引导着我,像是催眠我了一样。   它让我过去,靠近这尊王,好好让它看看后世人的模样。   不知道为什么,我在逐渐靠近这个巨人的时候,我对它的感受也变得越来越深,像是出现了一种特别怪异的感同身受.......   身躯在衰败,生命在消亡,如同一堆燃烧了千万年甚至亿万年的篝火,哪怕是不死的存在,也会逐渐步入死亡......   死亡是唯一不可抗拒的东西。   曾经在吴仙佛嘴里也听过,死亡最为可怕,因为连时间都无法逃脱死亡。   至于那些亘古永存的旧日之王,它们只是还没到那一步,生命还没有走到终结罢了。   当我小心翼翼的走到巨人身前十米左右的位置时,我意外发现,四周多出了许多人影。   那些人影很模糊,而且还不全是人形,也有许多奇形怪状的轮廓。   有像是大脑怪一样的东西,也有一些像是人头鱼身的影子........   这些奇形怪状的身影都像是蒙着一层厚纱,只见其轮廓,却不见其真身。   那些分不出身躯轮廓的异物,具体是在做什么动作,这个我确实看不出来,但那些人形的,能被我分辨出来的.......我能看出它们是在跪下行礼。   没错。   它们都在对这个巨人行礼。   我此时的状态也有点不对劲,像是刚睡醒那样,脑子迷迷糊糊的,没有再继续向前走,而是一脸迷茫的左右打量着那些人影。   “远古之众......众选之人.......生命传承的源头.......万物都应俯首称臣........”   一个声音骤然响起,但比起我以往听见的那些人声,这个声音更让我愿意接受。   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听起来年纪不大,跟我差不多,而且声调很是自然,温柔到了极处......   直觉告诉我,她应该是在跟我说话,普通话比我都标准。   至于她嘴里说的这一番话,在我看来,应该是指这个巨人的来历,它是远古者之一,也是远古者们挑选出来的人,似乎还是什么生命传承的源头.......   “它是谁?”我试探着问了一句。   那个温柔的声音就在我身边响起,距离我很近,比刚才要近得多,而且这声音也不像是之前那么陌生了,听着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   我好像在别的地方听见过这声音!   “它是泯灭死亡之人,唯一的不死之王.......”那个声音极其温柔的跟我解释道:“也是远古之众挑选出来的,深空星海的监视者。”   泯灭?   这个词的意思应该跟灭绝差不多.......它是一个能够灭绝死亡的人?还是唯一的不死之王??   对于这个巨人的描述,怎么越听越觉得熟悉呢.......好像跟沙身者它们也有点相似啊!   还是说到达它们这个层次的生物,力量跟能力都是大同小异?所以描述才会这么相近??   不过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让我好奇的,也是最耐人寻味的,就是那句描述。   深空星海的监视者。   如果我不知道远古者的存在,不知道远古时期发生的那场战争,那么我必然会对这个描述有些迷茫,完全是不知所云。   但现在我一听就差不多明白了,用脚趾头猜也能猜出来。   远古之战后,旧日之王们纷纷战败,带着自己的眷族或是随从,离开了这个世界,前往广阔无边的宇宙之中,找到了各自的落脚点。   它们都是在深空星海里苟延残喘的战败者,也是一群极其危险的生物,如果没有人去监视它们,没有人观察它们的动静,那么这些麻烦很可能会卷土重来.......   现在的旧教,不就是这么个情况吗?   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那帮龟孙子就开始在国内肆意发展,直至发展到现在这种盘根错节,难以根除的地步。   甚至于潜藏在深空星海里的那些旧日生物也在蠢蠢欲动,特别是黑袍王那个不安分的家伙,更是想借着旧教的手重返阳世.......   所以说,监视旧日生物是一件必须要做的事,但不是每个人都能有这样的能力。   像是我们这种先生,别说监视那些生物了,就是想监视旧教的那些先知,都是极其困难的事。   “深空星海里的那些战败者,都无法逃过不死王的眼睛,当它们透过星空直视世界时,王也在直视着它们,警告着它们.......”那个温柔的声音继续说着话,似乎是知道我的疑惑,不紧不慢的跟我说道:“但死亡可以杀死一切,没有人能够真正的泯灭死亡,不死王,也终究难逃生命之火熄灭的灾劫.......”   “是时间杀死了它?”我忍不住问道。   “不是时间,是敌人。”那个温柔的声音继续说道:“时间无法让不死王死去,因为它既站在时间长河的源头,也是生命传承之始........”   一听是敌人杀死了这个巨人,我也不禁好奇了起来,难不成是那些旧日之王?   但也不对啊,这个巨人应该是从大战之后才开始监视深空星海的,在那段时间里,大部分的旧日之王都受到了重创,正潜藏在一些星辰之中养伤,不可能有这个能耐,也不敢随意回到后世.......   “无面目的黑袍者,带来死亡与混乱的沙身者,身处混沌之中的深海之主.......”那个温柔的声音,说到这里的时候,语气也变得沉重了许多:“旧日之王都联合了起来,在几千年前就曾经试过入侵这个世界,只不过它们失败了.......”   这个消息算是吓着我了,真的,这点毫不夸张。   几千年前就尝试过入侵后世???   还他娘的是一帮旧日之王联合起来搞入侵??   沙身者跟黑袍王竟然会站在统一战线??看样子沙身者还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啊......   不过这事我怎么没听说过?   就我已知的那些讯息,黑袍王等旧日之王,应该是在离开后世之后,就没有再次返回过后世。   更何况是在几千年前.......它们要是打起来绝对是天翻地覆的大战,一个不小心就能引来灭世的灾劫。   如果它们真的入侵了后世,那么......历史书上怎么一点记载都没有?   “它们打起来了?”我问。   那个女人嗯了一声,说,是的。   “战场在哪儿?”我忙不迭的问道。   那女人答道:“深空星海。”   得到这个答案,我顿时了然。   如果是在天上打,那么充斥着肉体凡胎的这个世界,自然不会受到什么影响,更何况看这意思.......应该是打赢了。   要是输了的话,也就没我们后世人什么事了。   “当时与王交战的旧日之王,一共有十二个。”那女人说着,语气里透出了无比的崇敬,似乎也在为这个巨人而自豪:“其中四个,被不死王消灭,剩余的旧日之王也都受了重伤,无法再战,只能逃回深空星海......”   话音一落,她很突兀的沉默了。   过了一会她才开口,语气里透着低落,还有种难言的悲伤。   “不死王没有战友,只有自己,独自对抗十二个旧日之王,无法保全自身生命的延续......”   “也是从那一战开始,它的生命之火开始逐渐熄灭,身躯也渐渐开始衰败.......”   “不死王的灾劫,也就此来了。” 第八十章 不死王   说实话,这个巨人的身躯虽然庞大,但还没有沙身者本体的身躯大。   就因为如此,我看见它的瞬间,依旧不觉得它能有多强。   就算是再厉害,也不可能敌得过沙身者吧?顶多平手啊!   但在我听见这女人的一番讲述后,我心里也不禁犯起了嘀咕,震惊之余,还有点怀疑。   它真有这么大的本事吗?   旧日之王可不是一般的角色,放在后世,它们随便来一个,都是能轻轻松松灭绝人类的,自身都比世界末日还要可怕得多。   就是这么狠的角色,十二个联合在一起,都没能弄过一个巨人。   而且还让它顺手干掉了四个,其他的全都身受重伤,看那意思是短时间内恢复不过来了,起码到如今也没能恢复过来。   虽然在此一战之后,这个巨人也身受重伤,不断的开始衰亡,但它的战绩已经足够让我惊讶了。   “为什么只有它一个?”我仰着头,看着这个如同小山一样高的巨人,满头雾水的问:“其他的远古者呢?”   “其他的远古者,自知无法敌过生命的进程,在时间长河起始之时,它们选择主动消逝,将生命之火传承给了不死王。”   听见这番话,我不禁愣住了,因为这个消息是我怎么也没想到的。   远古者选择主动消逝??那跟自杀也没什么区别吧??   它们将生命之火传承给这个巨人,应该就跟把力量传承给它一个意思。   如果那么多的远古者都做出了相同的选择,并且这个巨人也接受了这么多的力量,那它能敌过那十二个旧日之王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了。   别忘了,旧日生物都是战败者,它们在远古时就输给过远古者,只不过后来又输了一次。   “为什么?”我忍不住问道,心里也满是疑惑:“这么多远古者的力量还不足以对抗那些旧日之王?竟然会被打得两败俱伤?”   “远古者与旧日之王不同,它们的身体结构与后世人很相似,虽然时间不能杀死它们,但会让它们变得虚弱,就像是风烛残年的后世人一样.......”   说到这里,那女人叹了口气。   “所以在第一场大战之后,它们就做出了选择,必须挑选一个深空星海的监视者,将众人的力量汇聚在它一个人身上,以此来对抗那些星空之中的威胁。”   “不对......这说法不成立.......”我紧皱着眉头,满头雾水的问:“如果它们跟后世人一样都会衰老,那么就无视衰老,好好繁衍后代不就行了?”   “不断有新的远古者出生,也就不断的有新生力量去对付那些威胁,像是它们这样选择自我消逝,这跟因噎废食有什么区别?”   听见我的这一番话,那女人叹了口气,很无奈的说:“远古者是无法繁衍后代的,它们没有繁衍的能力,最初出现在远古的那些远古者,它们就是唯一的,没有后代,也没有父母......”   “原来是这样.......”我皱紧了眉。   “不死王也会衰老,但它衰老的速度会比远古者慢上许多,所以在几千年前,才能跟那十二个旧日之王战斗,可惜的是这么多年来,它的力量也变弱了不少,如果再早一点,它肯定不会受伤。”那女人叹道。   我嗯了一声,想了想,又说:“黑袍王打算重返这个世界,我们后世人很难敌过它,基本没有什么抵抗的能力。”   说着,我稍微停顿了两秒,试探着问:“我有两个朋友来过这里,他们说这里可以发掘出体内的一些力量,所以我来了......你知道这回事吗?”   一听我这么问,那女人也不禁笑了起来。   “知道,所以我才会引导你来这里。”   闻言,我不禁想起之前被那些绿色液体带来这里的事,还想到了丢失的苗刀跟沙身者法印意外捡回.......   “姑娘,敢问你是谁?”我忍不住好奇,低声问:“你也是后世人吗?”   她没有丝毫迟疑,直接回答我。   “我是。”   “那你是谁?”我忙不迭的追问道。   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直接沉默了下去,似乎是在思考怎么回答我,也可能是不想回答。   在这个过程中,我一直都在寻找她所在的位置。   从她刚才发出声音的方向来看,这姑娘应该是在我的右手边,而且距离我不算远,应该就是一米左右的位置。   但我左看右看都没能找到她,而且四周都没有半点气息存在,比透明人更像是一个透明人。   “我是第一个追随远古者的后世人。”她说道,声音有些低落:“但我无法生存那么久,生命的延续有限制,所以我只能以魂魄的状态存活,而且我只是魂魄的一部分。”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在靠近我,我虽然看不见她,但能清晰的感觉到她距离我越来越近了,恐怕就是半米的样子。   很快,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渐渐显露在了我的眼前。   跟其他人影一样,她的身子被许多类似雾气的东西包裹着,但她身上的这些雾气却是绿色的,充满了生命的气息。   “你只是魂魄的一部分?”   “对。”她说道:“不死王喜欢遵守规则的人,我既追随它,自然要变成遵守规则的人,生死轮回是天地间的规则之一,所以我之后还是入了轮回,继续在阳世里投胎转世,只不过借用了不死王的力量,从三魂七魄里抽离了一部分,留存在了古王宫里。”   话音一落,她忽然笑了起来,语气也有些无奈。   “但我也快消失了。”   我一愣,下意识的问:“你要消失了?为什么?”   “因为我的魂魄是被不死王抽离出来的,与它之间有着联系,如果它消亡了,我也没办法独自存活下去,只能跟着一起消失。”   在说这话的时候,这姑娘的声音越来越轻快,似乎是早已看开了,语气都没有之前那么沉重。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连不死王都会死去,更何况是我们这些后世人?”   说完,还不等我发问,她忽然转开话题问我:“你是来这里寻找力量的?”   “对。”我点点头:“我现在还不足以对抗那些旧日生物,所以我想找远古者帮帮忙,希望能增加一点自己的力量。”   “这个我知道,你也会得偿所愿的。”姑娘笑道。   这时候,她似是雾气构成的身躯,忽然转动了一下,遮掩脸庞的雾气,也开始渐渐变薄变淡.......   “当初我追随不死王也是因为这点.......我想得到力量........也是为了对付那些残留在世界上的旧日怪物........”   我听到这里,顺嘴问她,得到了吗?   “当然得到了。”她笑道:“我还把多余的力量分给了十二个老朋友,直到我投胎之前,它们都还在追随我。”   此时,遮掩她脸庞的雾气已经越来越淡了,轮廓越发清晰,五官也渐渐透了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我这么一看她,总觉得极其的熟悉,好像在哪儿见过......   “我走了之后,不知道那些小家伙过得好不好。”她叹了口气:“没我照顾它们,希望不会被欺负吧。”   “小家伙?”我好奇的问:“你把那些力量分给小孩儿了?”   “不是小孩,是小动物。”她笑了笑。   话音一落,遮掩在她脸上的最后一缕雾气,随之散去。   这姑娘本来的面目,也在霎时映入了我的眼里。   毫不夸张的说,我脑子死机了,瞬间就失去了所有的思考能力。   哪怕我想破了头也想不到,一直跟我说话的人会是她!   “秋.......秋雁?!!你怎么在这儿!!?” 第八十一章 熟悉的脸   站在我身边,一直跟我说着话的姑娘,不是别人,正是前不久才跟我在东北分别的陈秋雁。   当我惊呼出声的时候,她也在好奇的打量着我,眼神绝对不是看熟人的那种,完全就是在对一个陌生人好奇的眼神。   “你......你不是秋雁.......你到底是谁.......”我说话的声音都不利索了,小心翼翼的看着这个处在灵魂状态下的女人,忍不住向后退了半步。   现在我算是反应过来了。   她只是跟陈秋雁长得很像,样貌有九成相似,但看起来......她比陈秋雁要显得成熟许多,年纪似乎也要大上一些,或许这是气质的原因吧?   “秋雁是谁?”她皱着眉问我。   “我女朋友。”我忙不迭的答道,见她还是一脸的迷茫,便解释了几句:“妻子夫人娘子,你懂吧?”   她听见我这么说,便恍然大悟的一拍额头,说,明白了。   “我长得很像她?”   “像.......”我下意识的点点头,坦然道:“至少有九成像!”   闻言,这姑娘忽然凑了过来,睁大了眼睛,好奇问我:“那她一定很美吧?”   见她如同孩子般清澈的眼神,我也不禁哑然失笑,心中的紧张也瞬间消失了大半。   “美,特别美。”我笑道,心说这姑娘也够有意思的,跟小孩儿一样,问我这问题,是在变着法的夸自己吗?   得到这个答案,她心满意足的笑了起来,歪了歪头:“没想到这么巧,我在世上见到的最后一个人,竟然会是你.......”   “什么意思?”我一愣。   “你的妻子......是普通人吗?”她笑眯眯的问我:“她的体质应该跟正常人不一样,比凡夫俗子更容易接受那些旧日或者远古的能量,这点你发现过吗?”   不得不说,她这一番话倒是把我搞迷糊了。   我操。   她是怎么知道的??   但这也不能确定啊,陈秋雁只是跟旧日生物有过接触,得到了一些不属于后世的力量而已.......   就这点而言,不足以说明她的体质要比普通人特殊吧?   “在后世,每个人的血脉都各不相同,有的人与远古旧日的生物联系深一点,有的人则是要浅一点。”她笑眯眯的说道:“联系越深,越容易接受那些旧日远古的能量,如果联系太浅,那些能量只会害死人,不会给人带来什么确切的好处。”   话音一落,她叹了口气。   “血脉是很重要的,虽然我们是人,但那些远古时期的生物,则是一切生命的源头,我们继承了它们太多东西,但也失去了许多.......”   “你的意思是......能跟旧日生物产生联系的,能承受它们能量的,都是异人?”我皱着眉,满脸疑惑的问道:“普通人根本没办法承受?”   “不光是肉身无法承受,连精神也是。”她摇了摇头:“随意跟远古时期的生物发生接触,一个不小心就会精神崩溃,变成你们所谓的疯子。”   说着,她上下打量了我几眼,点点头,显得挺满意的。   “你的肉身是我见过的最佳载体之一,虽然强度不高,但好像有一种特殊的能量,可以帮你维持肉身的稳定........”   “咱不说这个,我就是好奇,你怎么知道我女朋友可以接受旧日生物的能量?”我皱着眉追问道。   她稍微愣了一秒,笑了笑,说,因为我也是这样呀!   “因为我留了一缕残魂在这儿,所以她的身子肯定不一样,特别是魂魄,对于上一世甚至是前几世.......都有可能会有印象。”她笑道:“魂魄不全,投胎之后不会消失掉全部记忆,经历了这么多世,她的魂魄必然会受到锻炼,所以说肯定要比普通人的魂魄强大得多。”   “魂魄的强度足够,肉身的强度也必然足够,因为那些联系远古的血脉,都是随着魂魄走的,无论投胎变成什么,都会有相同的血脉.......”   她这一番话倒是说得我云里雾里,但很快我就注意到了,她开头那句话......貌似蕴含着很多东西。   “你留了一缕残魂在这儿.......你是说........”   “对呀。”她笑得无比灿烂,看着我的眼神,也略微出现了一些变化:“或许有跟我长得像的人,但肯定不会有跟我长得像,还拥有对远古血脉亲和力的人。”   “你.......你就是秋雁的前一世??”我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这个姑娘:“你是她说的那个纸鸢??”   “什么纸鸢?”她一愣神,很迷茫的看着我。   “她说她对自己的上一世有印象,好像就是叫什么纸鸢.......”我喃喃道。   “不是不是,你说的肯定是我后几世,我才不知道她们叫什么呢。”她笑道:“我应该是你妻子的第一世。”   “你叫什么?”我下意识的问道。   “我叫........”   说着,她忽然愣了愣,随即表情也变得迷茫起来,自言自语似的嘀咕着:“我叫什么......我怎么想不起来了.......”   听见这话,我也没再追问。   “可能是很久没有人叫过我名字,忽然想不起来了。”她无奈道:“这么多年了,我在这里只见过九个人,你是第九个。”   “湘江鬼跟六爷你都见过?”我不动声色的问道。   闻言,她嗯了一声,反问我:“你说的是那两个老人吧?我见过的九个人里,只有他们是年纪最大的,其他人的年纪跟你差不多。”   “你.......我没想到你跟秋雁还有这样的渊源.......”我咧了咧嘴,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也不禁变得有些复杂:“早知道会遇见你,我就带着秋雁一起来了。”   她笑着点点头,看那意思,似乎比我都放得开,大大方方的问我:“能让我的转世看上你,你也挺有本事......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我正要回答她的问题,忽然间,我感觉心里咯噔一下,这才想起山下还有那堆天大的麻烦。   “外面有麻烦,我得抓紧时间回去,等解决了那帮追随黑袍王的邪教徒,我再跟你聊我和秋雁的事.......”   一边说着,我一边挠了挠头,表情有些尴尬。   “我要怎么接受远古者的力量?”   “你跟其他人的路数不一样,他们能用的法子,你未必能用上。”她笑着,眼睛里放着精光,不断打量着我,问我:“你是想接受不死王的力量,还是那些残余的远古气?”   “当然是不死王了!”我毫不犹豫的答道,又好奇的问了句:“湘老爷他们接受的力量,也是不死王的?”   “不。”她摇摇头:“他们的肉身比你要弱,虽然强度比你高得多,但潜力不如你大,无法在运行远古气的情况下稳定肉身。”   不得不说,听见这一番话,我心跳得那叫一个飞快,简直是兴奋得要蹦起来了。   肉身蛊可以啊!!有它潜藏在我的肉身里.......难不成连我的根骨也改了??   “你的魂魄比普通人强大很多,而且你对远古生物的联系,肯定要比普通人深。”她笑着说道,眼睛眯了起来,如同两个小月牙:“有你这么好的身体条件,只是接受远古气岂不是浪费了?”   “这话说得在理!”我忙不迭的点头:“那我就接受不死王的力量吧!”   她点点头,回过身子,看了看那个陷入沉睡中的巨人。   “你的运气真好,在不死王生命之火将熄的时候,你赶过来了。”她叹道:“再晚一段时间,不死王也得真正的死去了........” 第八十二章 苏醒的巨人   据她说,自打那一战后,不死王的生命就开始迅速流逝,直到如今,已经是最后时刻。   最长也撑不过一个月,要是往短了说,那就说不准了。   “不死王一直想要将生命之火传承下去,但一直都没能找到合适的继承人。”她无奈的说道,表情颇有些感慨:“但还真没想到,在即将步入死亡之前,竟然会遇见你......可能这就是巧合吧.......”   她一边说着这话,一边凑了过来,几乎是跟我面对面的站着,然后皱着小鼻子,似乎是在闻什么。   忽然间,她的表情变了一下,有些惊讶的看着我问:“你怎么有紫薯的味道?”   “紫薯?”我一愣:“我这几天没吃那玩意儿啊,怎么会有它的味道?”   “我说的是子鼠,子丑寅卯的子,小老鼠的鼠.......”她说到这里,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眼睛都笑得眯了起来:“它过得还好吗?”   不得不说,我听见她的这番话,直接就傻眼了。   我操。   难道她说的子鼠......是爩鼠??   对了!!   之前她就说过,自己将多余的能量分给了十二个老朋友.......   十二。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数字应该跟十二地支不谋而合。   而这个数字,也跟爩鼠它们这个群体有关。   爩鼠身上戴着一个铜铃,上面刻的字就是一个“子”。   在海南的时候,身处深海之中镇压九螭神的黑龙,我记得它也有这么一个玩意儿.......   十二地支,十二生肖,一共有十二个.......   她之前说自己的十二个老朋友,不会就是它们吧?!!   “爩鼠是你养的?”我试探着问道。   “什么养不养的,它是我的朋友!”   说这话的时候,她眉头也皱了起来,显然有些不悦,又问我:“你只见过子鼠吗?其他的你见过没?”   “见过辰龙。”我叹道:“但它好像被困住了,为了镇压一只上古生物九螭神,被迫留在了海底深渊里。”   “九螭?”   听见这个名字,她冷笑了一声,眼里满是鄙夷:“就这种生物也是辰龙的对手?”   “我不知道它是怎么回事,但我觉得吧.......”我无奈道:“连不死王都会有死去的那天,更何况是一般的生物呢?”   闻言,她愣了一下,表情也渐渐变得低落起来。   “是啊.......能忽略时间流逝的生物.......恐怕就只有那些旧日之王.......”她苦笑了两声,摇了摇头:“时间已经过去了太久,辰龙的力量恐怕也十不存一,还有可能更低,对付九螭确实有些勉强了。”   “其实我很好奇啊.......”我忍不住问道,一脸的求知欲:“这十二只动物你都是在哪儿找的?连龙都能找到?”   “在我生活的那个年代,龙不算什么稀罕的生物。”她笑道:“只不过这条小黑龙确实比普通的龙要强。”   “我多嘴再问一句.......”我低声道:“这十二个动物,都是按照十二地支来排的,实力最强的是不是爩鼠?”   她想了一下,摇摇头,说,都差不多。互相之间的实力差距不大。   “你身上子鼠的味道很浓,它应该跟你生活一段时间了吧?”   “对。”我笑道:“它过得很好,这点你不用担心。”   “那就好.......”   话音一落,她像是松了口气似的,表情都随之轻松了起来。   “接下来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我们?”   我一愣一愣的看着她,有些诧异的问:“这里不就只有我吗?”   听见我这话,她忍不住笑了起来,往我身后看了一眼,说。   “还有它。”   毫不夸张的说,在听见这话的瞬间,我浑身上下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还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只觉得自己陷入了某种未知的危险之中。   不等我多问,她的身影渐渐模糊了起来。   此时出现变化的也不只有她,还有其他跪伏在地上给巨人行礼的人影,都有了逐渐变淡,以至于渐渐透明的现象。   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直觉告诉我,有麻烦来了。   当我壮着胆转过身看去的时候,只见坐在王座上的那个巨人,手指细微的颤动着。   虽然我看不见它的脸,但我能感觉到,它跟之前不太一样。   似乎是从沉睡中苏醒了。   我能很清晰的感觉到它投在我身上的目光,那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跟有人盯着我看不太一样.......   如果说别人的目光投在我身上,只能看见我的肉身,那么这个巨人的目光,则是直接投在我的灵魂上。   没错。   我感觉它没有看我,而是在直视我的灵魂,在探究着我体内的一切。   “我.......我现在要做什么.......”   小心翼翼的看着巨人,我心跳快得不行,忍不住压着声音,开始求助:“要不我跪下给它磕一个?”   俗话说得好,好汉不吃眼前亏,更何况这个不死王也是远古者之一,甚至于可以说是所有远古者的聚集体。   它们本就是人类生命传承的源头,也是旧日时期最接近于后世人的生物。   给这种类似于老祖宗的存在磕个头,说白了也不丢人。   “不用行礼,不用磕头,只需要拔出你的刀,拿起武器迎战就好.......”   那姑娘已经变作透明人了,完全看不见她在哪儿,而且声音也忽远忽近的,根本就不好判断她的位置。   但她在哪儿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最重要的还是她刚说的话。   不用行礼磕头,只需要拿起武器迎战.......这他妈不是拿我的命找乐子吗??   让我跟这个巨人对战??这是开玩笑呢??   十二个旧日之王放在它面前都不算一盘菜,要知道,不死王可是那种单打独斗近乎于无敌的存在,连一直被我视为末日的黑袍王都敌不过它.......更何况是我?!   “姐姐啊.......都这时候了你就别拿我开玩笑了.......”   我欲哭无泪的说道,看着那个不断活动着手指,渐渐苏醒过来的巨人,只觉得头皮都快炸开了。   “别说是我一个人,就是一百个一千个我,加在一起也不是它的对手啊!”   听见这话,她也不禁笑了起来,估计也怕吓着我,便跟我解释。   “不是让你赢它,是让你展示一下你的能力,如果不死王能够看上你,觉得你作为传承者够格,那它自然会给你那些力量。”她说着,语气里带着一种蛊惑的味道:“你想要的一切,都在这里,就看你有没有本事拿了。”   伴随着她说话的声音,原先还陷入沉睡的不死王,缓缓放下托着下巴的左手,默不作声的坐直了身子。   此刻,我能感觉到它的目光越来越炙热了,那是一种能让我毛骨悚然的兴奋。   “差距这么大.......我还有什么必要展示.......”我颤抖着说道:“要是它一个不小心,失手把我弄死了,我不是亏大了吗?”   “风险与机遇并存。”她坏笑道:“这是那个养猴子的老头儿教我的话,我觉得挺在理。”   在理个屁!   六爷说这话就跟放闲屁一样,一点营养都没有.......还风险与机遇并存?   这他妈算是风险吗?   直接就是让我送死啊!   “大姐,不死王跟我动手的时候,会手下留情吗?”我怀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了句。   在这个时候,我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   那个巨人越是盯着我看,我心里就越是发毛,总感觉它下一秒就会活吞了我。   听见我的问题,那姑娘沉默了两秒。   之后她开了金口,声音毫无底气,似乎说出来的话连她自己都不信。   “应该.......会吧?” 第八十三章 关门   跟我说完话后,那姑娘的声音也渐渐消失了,似乎是想把战场留给我们。   霎时间,硕大的宫殿里就只有我的呼吸声,以及那个巨人缓缓跳动的心跳声。   我不知道它想干什么,但直觉告诉我,它即将要做的事很危险。   这种危险对我来说威胁很大......但无论怎么看,它都不是那种即将要攻击我的样子。   它身上的长袍都由金属片互相连接所构成,在它有所动作的时候,身上也会发出咔咔的声响,有点像是骨骼碎裂的声音,与金属摩擦的声响不大一样。   坐直了身子,它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帽子里还是空空荡荡的景象,完全看不见它的脑袋,但那种实质性的目光却无比锐利,不断在我身上扫视着。   那是一种审视的目光,哪怕我没有做什么亏心事,也照样觉得心慌,总有种做贼心虚被人抓现行的感觉。   宫殿里的气氛,依旧是苍凉犹如寒冬,哪怕穹顶之上的光芒看着是那么温暖,可我却觉得四周的温度渐渐变低了。   有什么东西要彻底觉醒了,我能感觉到........   那是一种强大的不可抵挡的气息,比我见过的任何一种怪物都要更加的夸张,哪怕是当初在黑龙山上见到的黑袍王残影,也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感受到这种气息时,不光是我的肉身在颤抖,连灵魂甚至于难以用语言形容的生命,都会为之颤栗。   这个巨人......它的身躯虽然就这么大,看起来似乎还有种压迫力不足的感觉,跟当初的九螭神以及深海黑龙相比,也差了不止一筹。   但那种气息,那种屹立在生命层次顶端,可以睥睨任何一种生命存在的气息......九螭神恐怕连它一根头发丝都抵不上吧??   让我跟这种巨人玩搏击......还让我拔刀迎战.......这他妈不就是让我去送死吗??   要么能让它看上我,要么就得死。   这种赌局我是一点都不想参与,怎么想都觉得怎么亏。   我就算不走这条路,也有一定的可能会找出其他得到力量的捷径。   像是这种要么赢要么死的赌局,给我一万次选择的机会,我也会选择不参加。   但我现在能后悔吗?   这巨人能给我后悔的机会?   等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遇见一个看着比较合心意的,身体素质也勉强过关的......   自己刚要苏醒过来,给这孩子面面试,结果他掉头就跑......这是不给我面子呢?   真的。   这巨人不管会不会这么想,我敢发誓,只要我跑了,它绝对会很不乐意的。   说不准我前一秒刚跑,后一秒它就扬起手,直接一巴掌把我拍死在这儿。   肉身蛊很厉害,但无论它再怎么厉害,我也不觉得能敌过这个巨人。   修复肉身虽然是现实,可它也有一个极限,我就不信它还能在这个巨人手下,把我肉身一点点修复过来。   就在我琢磨着要怎么解决这个麻烦时,那个巨人忽然发出了一个类似于活人叹气的声音。   不......那应该是吐气的声音!   我并没有在它的声音里听出失望失落这一类的情绪,相反,我还觉得这个巨人的兴致来了.......   那种跃跃欲试,很是隐晦的兴奋,确实让我察觉到了。   “以大欺小可不行啊.......”我咬着牙说道,强忍着直接认输投降的欲望,小心翼翼的看着这个巨人:“我肯定是打不过你的.......你可不能下死手........”   说着,我双手紧握着苗刀,摆出了一副迎敌的架势。   跟这种体型夸张的敌人战斗,一定得找到窍门,硬碰硬的跟它干,那就跟找死没什么两样。   比力气我能比得过它吗?   要是我拿苗刀对上它的拳头,十有八九,我都得让它一拳砸成个肉饼,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   “要不你先让我三招吧?”我试探着问道。   巨人并没有给我回答,而是直接举起了右手,并且还握成了拳头,往前一弯腰,直接向我这里砸了下来。   它的速度比我想象的要慢,这点毫不夸张。   起码在旧日生物这个行列里,我遇见过的那些大型生物,它们在攻击敌人时,动作都是无比的敏捷,完全看不出它们有半点迟缓的感觉。   但在这个巨人身上,那种迟缓的现象很是明显,并且在它使出攻击的同时,我还能听见它体内咔咔作响的声音。   似乎是这冷不丁的攻击也伤着它自己了,骨骼根本承受不住这突兀而来的动作,再加上它沉睡了这么些年,肯定跟刚睡醒的活人一样,别说是动作了,就是脑子都有可能是迟缓的!   发现这一点的时候,我心里别提多兴奋了,就像是寻到了属于自己的生路,眼睛都在发光。   可是这种情绪持续的时间很短,几乎就是眨个眼的工夫,当巨人的拳头落地时,我只感觉浑身上下的毛孔都打开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差点没蹦出来。   这巨人的动作很是迟缓,包括它挥出拳头往下砸的时候,动作都慢得不行,是个正常人都能够躲开。   但在拳头碰触到地面的瞬间,无数绿色犹如树藤的东西,就这么凭空出现,从它拳头底下钻了出来。   那些树藤最细的只有筷子粗,最粗的,至少都有成人的胳膊那么粗。   在齐刷刷冒头的下一秒,它们就像是被人操控了一般,如同蛇类动物一样,不断扭动着身躯直冲我窜了过来。   我连回头的动作都不敢有,别说是正面迎敌,让我抽空回头砍一刀,这种举动对我来说都是要命的事。   向我窜过来的这些树藤,都散发着一种如同巨人本体的危险感,那种似乎能够吞掉一切的气息,只让我毛骨悚然。   虽然我逃跑的速度很快,反应也不慢,在巨人的拳头落下来之前就跑远了,但那些从它拳头底下钻出来的树藤,动作竟然比我还快得多!!   最先追上我的,是一根只有筷子粗细的藤蔓,没有给我任何反应的机会,连反抗的机会也不打算给我,蹭的一下,直接从地上跳了起来,几乎是瞬间就钻进了我的胳膊里。   我连疼痛都还没能感觉到,只听砰地一声闷响,右胳膊上忽然炸开了一个血窟窿。   窟窿有成人拳头那么大,深可见骨,而且从外面往里看,窟窿里的血肉都被一层深绿色的粘液盖住了。   没有疼痛感,也没有别的任何感觉,就跟平常的时候一样,不痛不痒的。   但这种情况才是最让我害怕的。   骨头虽然没被炸断,只是出现了一个大缺口,但我能够很清楚的看见,骨骼上有许多被炸出来的裂缝,里面尽是那种跟藤蔓颜色一样的液体。   我不知道它是在腐蚀我的肉身,还是在做别的什么事,总而言之,这种奇怪真的能让人发疯........   此时此刻,我的右手臂已经使不上劲儿了。   但奇怪的是,它还是一样的拥有知觉,拥有触感,只是使不上力气。   无奈之下,在逃命的同时,我也只能把苗刀换到左手。   原本我是打算跟这个巨人打拉锯战的,想的是先往外撤,之后再跟它分个胜负,但没想到的是它竟然能玩得这么绝!   我刚跑到宫殿的正中间,也就是那片穹顶之下,只听轰的一声巨响,殿门毫无预兆的重重关上了。   看这情况我算是明白了,它是想跟我好好打,而且是往死里打。   在那时,巨人已经站起来了,它那意思,应该是要亲自动手。   “你有必要玩这么绝吗!!”   我欲哭无泪的喊了一声,没敢犹豫,掉头又绕着大殿的一边跑了出去...... 第八十四章 得手   巨人站起身时,身上也发出了哗啦哗啦的声响,那是它身上金属长袍与石椅摩擦的声音。   很奇怪,那种清脆的响声说不上来的悦耳,甚至于还有点像是风铃的声音。   它在站起来的一瞬间,似乎是往我这里看了一眼,刚好我也是猛地一抬头,只感觉跟它的目光产生了交汇。   我很难形容自己看见的是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我看见的不是空空荡荡的帽子,也不是虚无缥缈的空气。   那是一双实质存在的眼睛。   比我以往见过的任何一双眼睛都要让人颤栗。   我不知道它在眼里藏着什么的东西,很隐晦,像是那些绿色的生命之光,隐隐约约透着柔和的光芒跟色彩。   可惜它的眼睛并没有让我觉得温暖,没有接触那些绿色光芒时那么自然,相反,那种如同藏着一片深空星海的眼睛,充满了未知的危险。   与此同时,那些不断向我这边移动的深绿色藤蔓,也在巨人站起身的下一秒有了异动。   它们没有再继续追杀我,而是安安静静的趴在地上,如同变成了最普通最常见的那种藤蔓,看着完全没有之前的威风。   这些玩意儿似乎在跟巨人行礼,我能感觉出来,它们那种很是人性化的恭敬。   不等我想明白那个巨人打算干什么,只听一阵哗啦啦的声响,那巨人很突然的将右手放到腰后,像是在摸索什么似的。   很快我就发现,它的手貌似不是伸到腰后,而是伸到了那一座石椅的背后!!   毫不夸张的说.......看见它这番动作的时候.......我浑身上下的汗毛都起立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危险感瞬间就笼罩了我。   看它这意思......伸手到背后肯定不会是挠痒痒.......而且它是把手伸到了石椅背后!   我怎么感觉它是在掏刀子准备捅我呢?!   就在我火急火燎琢磨着要怎么办的时候,只听一阵咔嚓咔嚓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东西裂开了.......   伴随着这阵声响,巨人也缓缓抬起了手臂,将置放在石椅背后的东西慢慢举了起来。   那是一把刀。   准确的说,只能算是一把造型类似于刀的武器。   刀身并不是由金属制成的,相反,看着是由很脆弱的白色砂石构成,在刀身的三分之一处,有一团扭曲变形的东西存在,那是镶嵌在刀背上的,似乎是装饰品。   刀柄就被巨人握在手里,看起来比一般的刀柄要长。   至于刀刃......这把刀貌似没有刀刃啊!   应该是刀刃的地方,却是一块块凹凸不平的粗糙砂石,无论我怎么看,也看不出半点锋利的感觉。   没有刃的刀,能用来杀人吗?   这个问题放在普通的情况下,只能回答有可能,但可能性很低,除非对方站着不跑不还手,还任由你收拾......在那种情形下,捅不死砍不死,怎么也能勉强的砸死吧?   但在此时此刻,无论是谁站在这儿,看见这把武器也会觉得头疼。   随便跑随便躲,也可以任意的还手,但这把刀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别以为没刀刃就砍不死人.......   这玩意儿要是砸在活人脑袋上,别说是把人砸得脑浆迸裂了,就是直接把人砸成肉饼,这都是轻轻松松的事!   如果这把刀的规格是最普通的那种,那么我肯定不会怕,说不准还会在心里笑这个巨人傻逼,但事实呢?   这把刀足有巨人的半身高!!   看它那造型,说它几千斤重都是轻的,搞不好都是上万斤起步。   重量如此,再加上这个巨人的力气,挥舞大刀时的惯性.......   我偷偷的咽了口唾沫,看着手里如同竹竿一样身子细长的苗刀,只感觉心虚得不行。   别想着硬碰硬的干了.......也别想像是以前那样,借着刀背去泄力啥的.......   只需要碰到一下,哪怕苗刀没事,我的胳膊都得断了!   之前被藤蔓炸出窟窿的右胳膊,此刻刚被肉身蛊修复过来一些,那些在骨头上不断蔓延的裂缝,也渐渐开始收缩了。   挤在缝隙里的那些绿色液体,差不多消失了六成。   从这情况来看,想要彻底把右胳膊的伤势修复好,至少还需要一分钟到两分钟的样子。   如果放在普通的情况下,这一两分钟倒也不算什么,咬着牙硬着头皮熬一熬,也就这么过去了,但问题是......那巨人压根不想给我恢复的机会啊!   “好好表现吧。”   这时候,那姑娘的声音又冷不丁响了起来,看她这意思,似乎从头到尾她都躲在一边观战。   “表现个屁啊!刚才那些玩意儿就差点整死我了!”我欲哭无泪的说道:“大姐,要不然你帮我劝劝它??”   “怎么劝?”她叹了口气,似乎也有点无奈:“都到这份上了,你要么就让它认可你,要么就坦坦荡荡的死在这儿,反正不死王的生命也即将终结,你给它陪葬,它也算是给你陪葬,怎么算你都不亏。”   听见她这么说,我眼泪都快下来了,这生意这买卖可不能这么算啊!   就算我不来,不死王迟早也会死,现在是临死前要拽我一个当垫背的,虽然能给这样的生物当垫背的也不辱没我,可是我压根就不想死!   我活得好好的,干什么不行?非得陪着它死在大山里?   这时,巨人提着手里的长刀,忽然抬起脚向我走了过来。   步伐不紧不慢,似乎也不怕我跑,但奇怪的是,原本就应该很沉重的脚步声,此刻却听不见半点。   没有声音,甚至于地面都没有颤动,要知道它那个吨位的角色,轻轻迈一步都得地动山摇,但这里却安静得诡异,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   看见这一幕,我没有再跟那姑娘说话,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了起来。   虽然右手臂还不能像是平常那样使上力气,但多少也能用点劲,起码能握住苗刀了。   “来吧......妈的老子跟你拼了.......”   我紧咬着牙,看着那个不断向我靠近的巨人,心跳快得不行。   跑是没用的,而且那姑娘也说了,我需要的不一定是赢,或许只要让它认可我就行。   与其丢人现眼的到处瞎跑,那还不如堂堂正正的跟它干一架。   后世的这些术法对它肯定不起作用,因为生命层次不在一个层面上,能对付后世这些生物的手段,可能在这种屹立于生命源头的生物身上连挠痒痒都不算。   至于硬碰硬的跟它打......想赢肯定是没机会的,但可以试试。   想到这里,我没再犹豫,不等那个巨人先出手,我便决定抢占先机打个先手。   在用双手握紧了苗刀后,我没有丝毫迟疑,提上全速,弓着腰向那个巨人的左脚边跑了过去........   它是右手握刀,有一定的可能跟后世人一样,多习惯于用右手。   与之同理,用脚也是。   如果它真的习惯于用右手右脚,那么它左脚的反应必然会慢一些。   不知道是我赌对了,还是碰巧撞了运气,在我跑到它左脚旁边的时候,巨人也才刚把大刀举起来,正准备像是渔夫叉鱼一样叉我。   还没等它出手,我已经靠着它脚背举起苗刀砍了下去。   除开露在外面的部分,其余的地方都让如同盔甲一般的长袍遮住了,攻击那些被长袍保护的地方应该没什么用。   与其去冒险,那还不如直接在它肉身上动刀子。   “我只是跟你砍着玩的......你可别急眼!”   我大喊着,刀身已经破开了不死王的皮肤,迅速没入了进去。   而在那瞬间,一股如同药草般的清香,也从它脚背上的伤口里扩散了出来....... 第八十五章 肉身蛊的变化   不太对劲。   我在得手之后,没敢犹豫,抽出苗刀就绕到了不死王的身后,只感觉头皮都要炸开了......   那些从它伤口里透出来的草药香,跟以前肉身蛊修复我肉身时的香味几乎一致,都是那种近乎于中草药的味道。   不光如此,在伤口里,那些原本还被我切出来的光滑伤口,很快就出现了许多肉芽,如同蠕虫一样扭动着,不断互相纠缠集结在一起.......   我能看出来,那是它们在给巨人修复肉身,而且这种修复的动作,跟肉身蛊给我修复时也很相似......   肉身蛊,不死王,远古者。   这三个东西,似乎之间都有一些联系.......哪怕我没有借用过那些旧日生物的力量,最纯粹的肉身蛊,其大概的情况应该也是这样的。   它们之间有联系,我对此并不会觉得恐惧,但那种在巨人面前,肉身蛊自己停止修复我肉身的情况,怎么会吓不到我?   我遇见过很多次肉身蛊失去效用的情况。   在那些时候,肉身蛊要么是被镇住了,要么是被阻碍,总而言之,那都是被动不能修复的,肉身蛊本身还是很想帮我这个宿主的!   可是现在呢?   当巨人的伤口里透出那些中草药香时,肉身蛊仿佛是找到了自己的亲人旧友,那种人性化的兴奋,是我第一次从它身上感受到的。   下一秒,肉身蛊就莫名其妙的停滞了。   完全不去运行,也不再继续修复我胳膊上的伤口,就那么傻愣愣的停住了,连点预兆都没有!   还没等我想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不死王忽然侧过身,竖着一刀向上劈开,照着我身上就划了过来。   它现在的动作明显要比最开始快上许多,甚至于都是天壤之别,不能同日而语了。   如果说前几秒它的速度还很慢,完全是慢到普通人能够轻松躲过的地步,那么现在它的速度就快多了,反正我是不信普通人能够躲过去。   但就算是这样我也不敢小看它,这巨人不是一般的旧日生物可以比拟,它之前只是睡迷糊了没有彻底清醒过来,所以动作会有一些迟缓,但是就目前的情况来说.......   它距离彻底的清醒也要不了多久了,动作也是越变越快。   在我躲开那一刀的瞬间,这巨人的另外一只手也抬了起来,握成拳头,照着我身子就砸了下来。   看它那意思是不准备留手了,隔着很远,哪怕我躲过了,也能感觉到它拳头上带着的劲风。   且不说挨这一拳会不会被打成肉饼,能够肯定的是......我挨了它一拳,在没有障碍物的前提下,我至少能飞出去几十米,甚至上百米远。   就它手上的力度来看,这绝对不是危言耸听。   在这个过程中,我一边躲闪着不死王的攻击,一边在心里咆哮着,不断催促肉身蛊赶紧运行起来。   虽然在它没有运行的时候,我也能保持远超常人的速度跟力量,但要是没有它帮忙,我的肉身根本就负荷不了多久。   说白了,我就像是一个在跑马拉松的人,而肉身蛊则是我的作弊机器。   正常人跑个马拉松,没一会就撑不住了必须得歇歇,但那些经过训练的人,则是能跑得更长远也更快一些......   不过到了最后,他们也必须得歇着,因为肉身的负荷是有极限的,不可能无限制的支撑下去。   但像是我这样有肉身蛊的帮助,几乎可以无条件无限制的一直全速奔跑下去......这就是它除了修复肉身外最大的作用!   当然,像是这种情况,也算是变相的在修复肉身。   不过现在我算是倒血霉了。   我就是那个没了作弊机器还在全速跑马拉松的人,跑得越快,时间越长,我的肉身就会变得越虚弱,因为我在不断消耗肉身的能量。   但要是不这么干,找个时间抽个空偷偷懒,我倒是也能缓一下,不过缓着缓着,我十有八九就得让它砸成肉饼了。   巨人可不会给我这种机会,我只要停下奔跑,甚至是躲闪的速度再慢一点,它手里的大刀可就砍下来了。   “妈的!!动啊!!!”我咬牙切齿的躲闪着,已经不敢再有攻击巨人的举动了。   在躲闪的同时找机会攻击它,这么做只会让我死得更快。   我没有半点把握能够一刀砍死它,甚至于砍伤它,给它造成一些实质性的伤害,想做到这点都很困难。   与其过多的消耗体力去攻击它,那还不如继续躲闪,找到机会了再出手也不迟。   “你要是再不动......我可就得死了!!”我着急忙慌的在心里吼着,急得满头大汗:“我是你的宿主!!我要是死了你也活不了!!你再这么继续下去咱们都得玩完!!”   不知道是我的这番话起作用了,还是肉身蛊也自己慢慢清醒过来了。   在这时,我发现它开始了缓慢的运转,跟平常的运转速度不太一样,慢了差不多七成,但我也能接受。   只要它动起来了,那就什么问题都没了,起码我死在巨人手里的几率会变低一些.......   “嘭!!”   这时,巨人劈砍一刀落空后,又是一拳砸了过来,但好在我躲闪及时,这一拳只是砸在了墙壁上。   那声闷响很大,听着有点吓人,但奇怪的是,这座宫殿似乎是不可破坏的。   天知道当初建造宫殿的时候用了什么手段,不死王一拳头砸在墙上,别说是把墙砸塌了,连半条缝隙都没能砸出来!   “跑得挺快啊.......”那姑娘的声音远远传了过来,听她说话的语气,完全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那种,估计在她眼里,我跟不死王的交战就跟唱大戏差不多,她看得可不是一般的爽......   “我要是跑得慢点不就死了么!”我大吼道。   “那倒不会......”她嘻嘻笑着说:“我相信你能撑住!”   一听她这么说,我眼泪都快下来了。   大姐你还真是我亲姐啊.......老爷子估计都不敢对我有这种信心.......你对我信心还挺足!   就在我准备回她一句的时候,忽然间,我眼角余光看见了某个东西。   那是在巨人背后,它身披的长袍之上.......巨人腰间有一条很明显的裂痕......或是说一条类似于被劈砍出来的痕迹。   凹痕应该只存在于长袍上,挺深的,看着已经透了,能从那条细长的缝隙里看见不死王的皮肉。   “这很像是外力造成的.......难不成是那一战留下的?”   我皱着眉看着,心里也在犯嘀咕。   从左到右,那条凹痕差不多有四米长,之前都只顾着逃跑了没注意,这碰巧一看见......   这里不会有它的旧伤吧??   当我想到这点的时候,兴奋得都快笑出来了,没有半点犹豫,抓住机会直接从巨人胯下跑过去,借着力在它小腿上一踩,整个人就跟离弦的长箭一般,不偏不倚的冲着它腰间那条凹痕窜了上去。   苗刀几乎在瞬间就被我捅了进去,没有受到任何阻碍,只有伤口两侧的金属长袍给我传来了一些摩擦感。   得手之后我还有些高兴,正打算看看不死王是什么反应,但还没等我搞清楚状况,整个人就倒着飞了出去,直接砸在了墙壁上。   这下力度还算轻的,并不是它直接用手打飞我,所以我在落地之后也只是断了几根骨头,还能勉强接受。   我也纳闷啊......是什么玩意儿把我弄飞出去的??   抬头一看,不死王背后的那条凹痕里,毫无预兆涌出了许多黑色的粘液状物质。   看着有点眼熟。   好像是在某些旧日怪物身上见过,连气味也是那么的熟悉....... 第八十六章 解救   那些液体带着难以忽视的恶臭,仿佛是腐烂在深渊里的尸体,腐臭味悠远而又诡异,若有若无的从伤口里往外扩散着。   与此同时,那些液体还聚集成团,变成了许多足球大小的不规则状态物,但却没有攻击我的意思,反倒是纷纷靠着巨人的后背,像是舍不得离开它。   看见这一幕的时候,我心里莫名其妙的紧张了起来,但还不等我搞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之前还意气风发要拿大砍刀劈死我的巨人,此刻却毫无预兆的蹲下了身,用手捂着后背上的那些黑色粘液,不断的颤抖着。   它没有发出半点声音,但我能感觉到,它非常的痛苦,远比我想象的还要痛苦.......   “怎么回事??”   我没有继续逃跑,反而停下脚,回头喊了一声:“你还在吗?!不死王怎么了??”   不管我怎么想,我都不会认为它之所以痛苦,是我那一刀造成的。   我不是傻子,自知斤两,我那一刀能对它造成多大的伤害,怎么算也都有个极限存在。   现在的巨人这么痛苦.......完全就不是我能够造成的。   那个凹痕十有八九是以前它遗留下来的伤痕,很有可能,就是那一场与十二个旧日之王的战斗中留下的。   虽然我想通过这个巨人的考验,想让它认可我,但无论如何我都不认为.......乘人之危是能够通关的捷径......我觉得这么做能不能成功得两说,我心里这个坎都过不去!   “那是它一直压制的东西.......”   回答我的时候,那姑娘说话的声音也在颤抖,似乎跟这个巨人一样,在同一时间都感受到了痛苦,每一个字听着都在发颤。   不光如此,在这个过程中,宫殿的四周也开始了剧烈的震颤,无数肉眼看见的灰尘都从墙上抖落了下来。   连地面也开始了剧烈的摇晃,仿佛是要崩塌了一般,那种诡异的情况直让我头皮发麻。   我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事,起码就目前来说,不死王像是因为我的缘故,被暂时性的压制了,但它这种反应有点过于激烈了啊!   “不应该......你的力量不应该破开那层封印........那些东西怎么会被你释放出来.......”那姑娘颤抖着说道:“你闯大祸了!!”   “我闯大祸了??”我回过头,满头冷汗的看着那个传来声音的方向,只感觉汗毛都是竖着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些旧日之王留下来的残秽.......可以腐蚀掉不死王的生命之火......”她颤抖着跟我解释道,声音也变得虚弱了许多:“如果那些东西脱离了不死王的压制......后果不堪设想.......”   她解释到这里,我也差不多听明白了。   这些黑色的液体就像是一种毒液,能够腐蚀掉不死王的生命力,换言之,它们能够让重伤之后的不死王,真正的陷入衰亡.......   在此之前,不死王一直在压制它们,让它们陷入了一种被封印的状态,以此来延续自己脆弱的生命。   但苟延残喘也只是暂时的,看这意思.......我好像真的闯祸了。   “你们早说啊!!早点跟我说那地方不能砍不就行了么!!”我欲哭无泪的说道,心里只有后悔。   早知道自己这一刀下去会惹来麻烦,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轻易砍这一刀下去。   且不说这一刀下去,不死王会不会急眼弄死我,于情于理,我冷不丁的下个死手.......这有点说不过去啊!   我跟它又没仇没怨的,还不至于玩到这一步。   更何况我来这里的目的还没达成.......如果不死王就这么死了.......我想得到的那些力量该找谁去要?   我知道,这么说可能有点绝情,但事实就是这样.......不是为了这些力量,我从湘江一路赶过来又是为了什么?   “那些东西要怎么控制住??”我扯着嗓子问道,心也提了起来,有种说不出的紧张:“我该怎么办??能不能帮上忙??”   “你......你可能帮不上什么.......那些残秽只会听从旧日之王的命令........因为它们都是由旧日之王而生的.......我们已经.......”   那姑娘说到这里时,声音已经彻底的消失了,从头到尾,声音都是越变越低,到现在应该是没力气再继续说话.......   我得想想办法,要是就这么下去,恐怕得出大事!   “旧日之王的命令......旧日之王.......”   我喃喃道,目光缓缓移开,放在了胸前佩戴的沙身者法印上。   记得前不久那姑娘才说过,几千年前,跟黑袍王结成联盟,打算一起侵略后世的十二个旧日之王里,沙身者正在其中。   这么说来,那些遗留在不死王身上的残秽,十有八九也沾染了沙身者的气息.......   现在也没别的办法,我只能试试.......   如果成功的话,一切好说,如果是失败了,那么也没办法,尽力而为就好。   “沙身者.......你都帮了我这么多回.......不介意再多帮我一回吧.......”   我念念有词的嘀咕着,右手紧握着法印,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法印上面。   既然那些东西跟旧日之王有关,那么我用法印去接触它们,会不会出现不一样的情况?   我记得沙身者的法印作用很多,其中有一种,就是能够切断旧日生物与后世的联系......换言之,它应该能够驱逐一些不好的东西。   比如这些残秽。   如果沙身者的法印有意识,那么它肯定不会帮忙,说不准还会帮助那些残秽一起对付不死王......但这些都只是猜想,全是纸上谈兵,能不能成还得现实试一试。   “你别攻击我!!我现在来帮你!!”我扯着嗓子大喊了一声,也不知道巨人听见没有。   它现在的状态很不乐观,连蹲在地上的动作都有些不稳,身子不断的剧烈颤抖着,气息也在逐渐的衰弱。   听见我的话,它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依旧是那么的沉默,痛苦到极点也不愿意吭声。   见此情景,我深吸了一口气,右手紧握着法印,弓着身子就窜了出去。   这时候巨人倒是没有攻击我,哪怕我踩在它的长袍上,不断向它背后攀爬,它也没有反手攻击我的意思。   或许是它已经没有攻击的能力了,也有可能是它听懂了我之前的话,并没有攻击,而是在配合我。   在高压之下,我也不敢想那么多,手脚并用的在它背后攀爬着,不一会就爬到了它的后腰处,也是最接近那些黑色液体的位置。   最近的黑色液体,距离我不过两米远,它们看着没那么诡异,就跟凝固在不死王背上的黑色沥青一般,动也不动,只是鼓起了许多大包,看着让人有点头皮发麻。   当我壮着胆子,握着沙身者法印向前爬行时,那一片距离我最近的液体,很突兀的蠕动了起来。   它们身上不断的出现气泡,而且散发出的腐臭味也越来越浓厚,当我意识到它们是在向我移动时,我心里咯噔一下,没敢多想就往后退了几步。   果不其然,那些遍布在不死王背后的黑色液体,都如同浪花一样,不断向我这里翻卷了过来.......   似乎在这时候,它们的目标从不死王变成了我......   事实证明,将目标转变成我,这或许也是一件好事。   起码不死王能够暂时脱离危险,只要我跑快点,那些液体应该也威胁不到我.......   抱着幻想,我跟坐滑梯一样从不死王背上滑了下去,一边跑一边也在回头看,生怕那些黑色液体不来追我。   但等我落地之后,这冷不丁的一回头,我发现自己好像危险了。   “我......我操!!救我!!!” 第八十七章 残秽与法印的联系   我喊救命不是因为我胆子小,是现实情况有点吓人。   那些液体在离开不死王之后,之前被它们附着的位置,也都渐渐的暴露了出来。   短短一分钟不到的样子,不死王的后背,已经让这些液体弄得千疮百孔。   那些东西似乎不光能消耗不死王的生命力,还能腐蚀掉它的肉身,甚至于可以腐蚀它身披的金属长袍!   不死王的后背上,有许多大小不一,形状也极其不规则的窟窿。   窟窿里都是漆黑如墨的景象,虽然那些黑色液体状的残秽被我引走了,但那些窟窿里,似乎还有一些黑漆漆的东西残留。   应该不是残秽,但气味也有点相似,不过就目前的情况来看,那应该不会对巨人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   当我引走那些残秽之后,巨人几乎是在瞬间就停止了颤抖,我能感觉到它身上有种人性化的兴奋。   但你兴奋归兴奋,你好歹帮帮忙啊!!   我救你一次,你怎么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我死吧?!   那些黑漆漆的粘液被我引下来之后,翻腾移动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就在我喊救命的同时,从金属长袍上滑落下来的粘液,几乎差一点就能碰触到我的脸。   妈的.......这些鬼东西连不死王的肉身都能腐蚀掉.......更别提我这样的肉体凡胎了.......   只要我被它们碰触一下,说不准我的命都没了!   就在这时候,那姑娘忽然开了口,声音也没有之前那么颤抖了,痛苦的语气也变得轻松了许多。   “你别害怕!那些液体不会对你造成伤害的!”   虽然她的话是这么说,但我的求生欲已经主导了我的身体,连犹豫的举动都不敢有,掉头就往宫殿大门的方向跑了出去。   我知道这么做有点丢人,可无论我怎么想,那些黑色液体都是要命的东西,我......   噗。   伴随着一声奇怪的响动,我的右手臂毫无预兆的被一团黑色粘液包裹了进去,它的粘性大得离谱,压根就不给我反应的机会,硬生生的就拽住了我。   与此同时,其余的黑色残秽也一拥而上,直冲我翻腾席卷了过来,但很奇怪的是,它们在扑向我的下一秒,都聚集在了我的右手臂上。   准确的说......好像是聚集在了沙身者的法印上。   没有痛苦,没有任何奇怪的感觉,就像是有许多粘稠冰冷的液体裹住了手臂,虽然让我有点恶心,但除此之外倒也没什么危险。   “怎么不疼.......”我嘀咕道,停下脚没有继续奔跑,看着这些裹住我手臂的黑色残秽,只感觉满头的雾水。   难道那姑娘没骗我??   这些东西真的对我没什么影响??   但也不应该啊......连不死之王都被折腾得半死不活就差咽气了.......我又何德何能可以毫发无损?   在这时,那些黑色粘液像是受到了沙身者法印的召唤,很突然的往里钻了进去。   没错,是钻进了沙身者的法印里。   那种景象我根本没办法用语言描述,因为在我自己这个当事人看来,这种情况都是很不符合逻辑的。   沙身者的法印看似是铜制,但造型结构跟一般的玉佩差不多,没有窟窿眼,也不是中空的,就是一块普普通通的牌子罢了。   但那些呈黑色粘液状的残秽,却在碰触到法印的瞬间就消失了,而且还不是凭空消失,是很明显的钻进了法印里.......   我不知道它们是怎么了,但直觉告诉我,这似乎不是什么坏事。   当最后一团残秽钻进法印时,之前还陷入透明状态的“她”,也在距离我不远的地方,渐渐显露了身形。   “你手里的那东西......很厉害.......”她满脸好奇的打量着我手里的法印,似乎将之前的危险都给忘了,兴致勃勃的问我:“这是从哪儿弄来的?是旧日之王的法印对吗?”   “是。”我点点头,身子也在这瞬间失去了力气,一个没控制住平衡,扑通一声就坐在了地上,狼狈不堪的擦着头上的冷汗:“这是沙身者的法印。”   听见这个答案,她微微皱了一下眉头,问我:“你跟沙身者有联系?”   “有点。”我笑道,也没隐瞒这些事:“沙身者想让我追随它,还想给我一些属于它的力量,好让我帮它办事,但我还没答应呢。”   “从你没答应沙身者这事来看,你还挺明智的。”她笑道。   或许她的长相跟陈秋雁有一两分出入,但这种发自内心的笑容,却如出一辙。   温柔,灿烂,只让我看直了眼。   见我半天没说话,她缓步走到我身前,轻轻用手指在我额头上点了一下。   “看什么呢?”她问我。   “没,就觉得你笑起来挺好看的......”我尴尬的解释道。   一听我这么说,她也露出了一脸的好奇,不怀好意的问我:“是我笑起来好看,还是你的秋雁笑起来好看?”   我看着她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没敢犹豫,坦然说:“都好看。”   其实我心里也在嘀咕,这他娘的不是废话吗?   你笑起来跟陈秋雁有什么区别?   我要是说她好看,指不定你就得生气,要是说你好看,那也说不过去啊......   “沙身者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最好小心一点,尽可能的少跟它接触。”   她说这话的时候,几乎是凑到我耳边,很认真的叮嘱着我。   “在那些旧日之王里,它跟黑袍王的心思是最多的,也是最阴险的。”   “可不是么,我都觉得它憋着坏呢......”我叹了口气,又问她:“黑袍王打算降临后世,沙身者也是这么打算的,但它们之间好像不和睦,还干过一次架,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她愣了一下,摇摇头,说谁知道呢,可能它们之间的关系变了,互相看对方不顺眼吧。   “你说会不会它们联合起来了?”我不动声色的问道,转过头看了那个巨人一眼,语气也变得有些迷茫:“只是看着像是闹翻了,但实际上,它们还是站在一条战线的,最终的目的都是为了一起降临后世。”   “有可能。”她点点头:“但很不容易。”   “什么意思?”我一愣:“是降临后世不容易?”   “我们所处的世界,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她笑道:“除了不死王在监视深空星海之外,还有其他的力量在阻隔后世跟深空的接触,更何况它们当初战败的时候,各自都受到了一些我们无法理解的制约,算是封印吧?”   话音一落,她歪着头想了想,又说。   “反正它们想突破屏障回归后世的成功率不是很大,最多只在五成左右。”   “五成?”我一皱眉:“这是抛开了不死王的因素?”   “没。”   她摊了摊手,很无奈的说:“如果不死王离开了后世,那么它们的成功率,应该会到七成,甚至是八成。”   “如果我得到了力量呢?”我忍不住问:“能不能把这个成功率往下压点?”   说着,我猛地一拍脑门,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跟巨人之间还有些事没解决完。   “还要继续吗?”我问她,语气有些无奈:“不死王到底要怎么样才愿意认可我?总不能让我真的跟它拼出个你死我活吧?”   听见这个问题,她笑了笑,回头看了巨人一眼,又点点头,像是在跟不死王无声的交流。   这种诡异的静默,持续了大概半分钟的样子。   在这之后,她才开口说:“还差一步。”   “差一步?”我一愣。   “对,不死王说了,你的肉身不错,足以承受住那些力量,但它还想见识一下别的东西....”   一边说着,她一边抬起手,指了指我的左胸。   “它想看看你的心脏。” 第八十八章 认可   不死王想看看我的心脏?   听见这话,我不禁愣了一会,心里虽然没觉得害怕,但也有些莫名其妙的疑惑。   如果说不死王的话是“想看看你的心”,那么我可能还会感觉正常点。   不就是想看看我心里想什么吗?最多就是看看我心里的想法呗?   但一说到“心脏”这两个字.......有点不对劲啊!   说是要看我的心脏,总不能真的刨开我胸腔看心脏吧?   我就算有肉身蛊护着......也不能让你们这么玩啊!   “你在害怕什么?”她冷不丁的问道,似乎是从我脸上看见了害怕的表情,也能大概猜出我的想法,便解释道:“不是真的要看你心脏,也不会伤害到你。”   “那要怎么看?”我试探着问道。   她笑了笑,往后退了两步,给我让开了路。   “不死王会告诉你的。”   话音一落,她还给我比了个手势,意思是让我走过去,跟不死王近距离接触一下,好像它有话要跟我说似的。   我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危险性肯定不大,但也难免有些紧张.......   看了看不死王,见它缓步走回了王座,我也没再犹豫,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当它坐回王座之后,我也走到了它跟前,小心翼翼的看着它,略微弯了弯腰算是鞠躬行礼。   也许是看见我这么懂礼貌,巨人不动声色的点点头,往前弯了一下身子,似乎是想凑近点看看我。   那种压迫感别提多强了。   就像是一座大山往脑袋顶上压一样,黑漆漆的瞬间就盖下来了,虽然我知道它不会害我,但我还是下意识的想往后退。   “别害怕,它不是你的敌人。”   那姑娘远远的站在一旁,见我表情有些紧张,便安慰了一句:“在不死王面前,你用不着这么紧张,它是后世人的朋友。”   “我知道.......”我头也不回的答道,声音也放得很小,生怕因此触怒不死王。   当它把头凑过来的时候,我也不敢再退,硬着头皮站着,也不敢去看它。   很快,不死王就坐了回去,但它的右手却忽然抬了起来,竖起一根食指,缓缓往我这边指了过来。   在那瞬间,我很突然的有了种不祥的预感,但我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只感觉自己的肉身被人控制住了,别说是动弹,连呼吸都有些不畅。   包括我肉身里的蛊气也被一些无形的力量阻碍住了,全都陷入了僵硬,几乎是在瞬间就停止了运转。   就目前这情况,能在一瞬间做到这一切的,只有不死王。   “别害怕......很快就好了........”那姑娘的声音又一次远远传来,似乎是在安慰我,语气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功效,温柔到了极处。   与此同时,不死王的手指也凑到了我面前,没给我任何反应过来的机会,直接按在了我的胸腔上。   几乎是在眨个眼的工夫,指尖就穿透了我的胸腔......不,应该是没入!   没有伤口,没有血液,也没有半点疼痛感。   但它的指头确确实实进入了我的肉身,这一切我都看得很清楚,绝对不是什么幻觉。   很奇怪.......我此时能感受到的......真的都很奇怪......   它的手指在我的胸腔里活动着,那种异物感极其明显,我能感觉到它的触碰我的内脏,但却不觉得疼痛........   就在我满头雾水的感受着这一切时,一个陌生却又亲切的声音,毫无预兆的在我脑海里响了起来。   “世界......不真实.......”   说话的这个声音,应该是个男人声,年纪约莫在四五十左右,嗓子有些沙哑,而且说话有些不利索,像是刚学会说话一样,吞吞吐吐的很是奇怪。   不用想我都知道,说话的这个人绝对是不死王。   这时候我也没多想,几乎是下意识的反问了一句:“真实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能量无处不在.......它们也无处不在........”   不死王说到这里的时候,声音有些颤抖,但我能感觉出来,它不是害怕,只是有些紧张.....或是说有点凝重。   “灾劫.....它们要来了........”   听见这话,我也急忙趁热打铁,在心里回了句:“黑袍王即将要降临后世,沙身者也有所图谋,好像也跟黑袍王有一样的打算。”   “这个世界......经受不了灾劫........”不死王说着,语气变得有些低落:“太脆弱了......这个世界脆弱不堪.......”   “不光是这个世界脆弱,这个世界的人也一样脆弱.......”我苦笑道:“只要灾劫一来,后世人绝对没有还手之力,整个世界都会变成炼狱.......可能还会比炼狱更糟。”   对于我的这番描述,不死王似乎挺认同的,嗯了一声,之后就沉默了下去,似乎是在想着什么。   过了半分钟左右的样子,它才又一次开口,语气更显得沉重。   “远古的能量已经消散......这个世界不会再有可见真实之人.......”   不死王说着,声音忽然变轻了不少。   “我也即将死去......肉身化作尘埃......灵魂归于星海.......”   “如果你死了,还有谁能保护我们?”我忍不住问道。   原本我还以为不死王能给我出出主意,起码也能帮我想一想办法,但我却没想到,不死王的回答直接无比,压根就不给我幻想的机会。   “无人可救。”不死王答道:“当它们踏足后世,这世界便会迎来灾劫,没有逆转之力,一切都将归于尘埃。”   “如果在它们回到后世之前就阻止它们呢?”我皱着眉问道。   不死王没有急于回答,想了想,这才说:“有生机,但很难。”   “我需要力量。”   说着,我也语气也变得认真了起来,没有再拐弯抹角的跟不死王聊天,而是选择开诚布公的跟它谈。   “我想试试,看看自己能不能拯救后世,既然不反抗会死,那还不如拼死一搏,哪怕成功率再低我也认了。”   听见这话,不死王又嗯了一声,没入我胸前的手指,也忽然动了几下。   “你的心脏很干净,充满了后世人的味道,没有被旧日生物污染的迹象。”不死王说这话的时候,貌似还显得挺满意:“可以承受我的力量......勉强可以.......”   不得不说,听见不死王这番话,我兴奋得都快叫出来了。   我操。   从湘江到神农架,大老远的拼了命赶过来,为的不就是这个吗??   “我要怎么配合你?”我着急忙慌的问道,眼神里也变得满是兴奋:“需要我怎么做?”   不死王说,别乱动,站好就行。   “如果你早点来......早几年过来见我......或许你能得到的力量会更多.......”不死王叹道:“可惜了.......这几年我的身体都在不断被侵蚀........体内的能量损耗了太多........”   “没事没事!就现在这点也够用了!”我忙不迭的说道。   闻言,坐在石椅上的不死王点点头,说:“接受了我的力量,记住快些跑。”   这冷不丁的一句话,倒是把我给弄糊涂了。   “快些跑?”我满头雾水的问道,看着不死王的眼神也变得疑惑起来:“为什么我要跑?”   “当我把力量给你,生命之火会随之熄灭,我会在瞬间死去.......”不死王说道:“没有我的能量作为支撑,这座宫殿会很快崩塌的......”   话音一落,它稍微停顿了一下,忽然笑了起来。   “你在接受了我的力量后,肉身会很虚弱,如果一不小心出现了意外,你就会被这些巨石当场砸死,明白吗?” 第八十九章 星海之中   不死王应该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体质,它的眼力绝对不比我想象的差,所以说......能让它说出这样的话.......可能情况真的会变得超出我预料.......会糟糕得更多......   在这时候,我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下意识的问了句:“你会因为我而死?”   “不.......”不死王喃喃道:“就算没有你,我也会很快死去,那些旧日之王给我留下的烙印太深了.......我无法摆脱那些来自深渊的诅咒.......”   当它说到这里的时候,我发现眼前忽然黑了下去,似乎是视觉能力受到了影响,但还没过两秒,眼前又亮了起来。   但此时此刻能被我看见的,已经不是之前所处的宫殿,而是在一个奇怪的地方。   似乎是一片草原,但四面八方的绿草却已经陷入了枯萎的状态,一望无际的草原上,已经布满了死气。   它给我的感觉,就如同一片死气沉沉的沙漠,甚至比沙漠还要荒凉得多。   在这个地方,奇怪的不仅如此,还有我头顶上的星空。   比起站在陷天山上,这里的天空似乎更加纯粹,距离地面也更近一些。   抬头一看,万里长空之中满是璀璨的星宿,但它们本该拥有耀眼的光芒,此刻看着却无比的晦暗。   毫不夸张的说,在这时候,我的直觉告诉我,这里曾经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这是很久之前.......我的故乡.......”   不死王的声音再一次在我脑中响起,语气与普通人没什么两样,充满了回忆跟温暖的感觉,缓缓跟我叙述着它脑海中的记忆。   “我们这个族群有很多成员.......也有许多追随我们的眷族......但它们都没办法敌过时间的流逝.......包括我在内。”   说到这里,不死王也显得有些失落,说话的声音都变得小了许多。   “如果没有同族的帮衬,我也活不到今天。”不死王说道:“但这一切都是无意义的,如果给我一个选择的机会,我会随着它们一起死去.......你能理解我的感受吗?”   听见它的这番话,我想了想,说:“我可以理解,你应该感觉很孤独吧?”   不死王沉默了一会,忽然笑了起来。   “可能是吧。”   孤独。   这种情绪不光是后世人能够拥有,或许任何一种活着的东西,或是有意识的东西,都会或多或少的感受过这样的情绪。   与自己同属一类的同族全灭,追随自己的眷族也渐渐灭绝......   在这片天地之间,伴随着时间长河的流逝,能够跟不死王产生联系的对象也越来越少。   没有同类,没有能够了解自己的眷族,没有跟自己生活在同一时代的朋友.......当时间不断流逝,当这个世界变化飞快,日新月异的不断改变着.......   不死王必然会觉得孤独,也会觉得自己跟这个世界彻底脱离了联系。   “我很想念当初的日子.......”不死王一边笑着,一边跟我说:“我的同族都是好伙伴......它们在临近归于尘埃之前,都将希望寄托在了我身上,可我还是让它们失望了。”   说实话,不死王对于后世语言的理解能力真的不错,我不知道是它刚开始不会说话,还是沉睡的时间太长,很久没有说过话了,所以显得吞吞吐吐不大正常。   到这个时候,它说话已经可以用字正腔圆来形容了,而且说话的方式跟后世人很像,跟近代人也很像!   “我能看见你的肉身,你的灵魂,还有你的记忆.......”不死王笑道,没等我多问,自己先一步解释道:“现在的世界变化太大了,跟我沉睡前的世界简直是两个样子。”   “时间可以改变一切。”我笑道:“这个世界变化很快的,再过几年,可能又会变另外一个样子。”   不死王的笑声很是爽朗,跟那种开朗的中年大叔差不多,听起来说不出的亲切,完全没有现实看见它的那种压迫感。   “陷天山里好像有黑袍王的追随者。”不死王说道:“我闻到它那种让人讨厌的味道了,该死的东西.......真是无孔不入........”   “没事。”我笑道:“等我们这边完事了,我出去收拾他们。”   将力量传承给我,之后自己就会死亡,这种事要是放在其他情况下,可能我会过意不去,或者压根就不会选择这条路走。   但现在呢?   我什么都能想明白,也都能看得开。   不管给不给我那些力量,不死王都会死,那还不如物尽其用,将残留的力量传承给我,之后有我去对付那些旧日的存在。   “得到您的力量之后,我能变得多强?”我问道,有些忍不住的好奇:“跟黑袍王相比,我跟它还差多少?”   不死王没有犹豫,直接回我一句:“差得远。”   说完,它还特意补充了一句,也像是在提醒我。   “如果是正面战斗,那么你对上它.....绝对毫无胜算!”   一听不死王这么说,我也有些诧异,心里都不禁嘀咕了起来。   这不应该啊!   不死王就算是再弱,它不能像是当初那样对付十二个旧日之王,再怎么差劲,也能对付一个两个吧?   这样的力量传承给我,我怎么会连个黑袍王都搞不定??   退一万步说,怎么想也不该是毫无胜算,至少得五五开吧!   这时候,不死王也开了口,似乎有读心术,知道我心里在嘀咕什么,便解释道:“你的肉身有极限,虽然那些力量还不会把你的身子撑爆,但你能够接受吸收的力量,也只在少数,大部分都会流失出去。”   “没有办法全盘接收吗?”我忍不住问。   “没有。”不死王笑道:“但你能吸收的这点力量,只要你彻底的掌握了,在后世也足够你用了。”   当不死王说到这里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的身子渐渐飘浮了起来,距离身下的这片草原也越来越远,而头顶上的那片星空,则是距离我越来越近.......   五光十色的奇异光芒,不断在我身边掠过,闪烁,但很快这些光芒就归于虚无,我四周则是被无数黑暗给笼罩住了。   说实话,我看见自己所处的这个地方,都感觉自己这一趟没白来,就算没有得到不死王的力量,我也亏不了本。   我不在地上,不在天空上,而是在宇宙里。   真的,这点毫不夸张,我能分辨出来.......自己所处的位置,绝对是广阔宇宙之中的一个角落里,距离地球应该很远,反正我没看见它。   我能看见的,只有四周远近不一的星辰。   在深空星海之中飘浮游荡,其实就跟在深海之中潜水一样,都有一种常人难以忍受的压迫感。   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哪怕星辰上的光芒再怎么耀眼,黑暗也无法被驱散。   “放松......”   不死王说着,声音变轻了许多,如同在催眠我一样,声音里带着无穷无尽的悠远,声调也是平稳到了极致,让人听着都有种想睡觉的冲动。   “想得到我的力量......你的生命层次.......就必须再跨越一个幅度........”   “你在自己所处的世界里.......无法接受我的力量.......只有在这个最真实的世界.......你才能吸收我的能量......”   话音一落,不死王冷不丁的问我:“看见这团火了吗?”   我没有急于回答,左右扫视了一眼,只见我右前方的黑暗之中,隐隐约约有一片呈深绿色似火焰状的柔光。   “看见了。”我点点头。   “过去吧......”   不死王说道。   “在火焰里死去,亦能在火焰里重生,你想要接触真实的世界.......门,就在这里!” 第九十章 火焰   那团绿色的火焰,给人的感觉毫无温度,仿佛燃烧的不是火焰,而是生命.......   当我离那片火焰越近,我就发现这团绿色的火焰,体积远比我想象的要大。   仿佛连整个空间都在随之燃烧,原本还遍布四周的那种黑暗,此刻也被这些绿色火焰尽数吞噬了进去。   这里似乎都变成了一个由火焰构成的世界,方圆千里万里,都充斥着这样的火焰.......   不死王的声音已经消失了。   我也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没有半点紧张,我迈着步子,缓缓向前方火焰最盛的地方走去。   几乎是在瞬间......这些深绿色的火焰便吞噬了我.......连同深空星海之中的黑暗.......都被它一一吞噬殆尽.......   最初出现变化的,是肉身。   当然,我也不知道自己这个状态的身子算不算肉身,总而言之,它变得透明,但肉身内部的经络却还维持着原状。   那些火焰从指间深入,之后又沿着体内的经脉,不断往四肢百骸里流通运行着。   与此同时,在我心脏的部位,那些绿色火焰还没有蔓延到的这个位置,忽然涌现出了一抹淡绿色的柔光。   它的颜色.....不,应该是感觉,虽然它不是火焰这样的形态,但它给我的感觉,与这些深绿色的火焰如出一辙。   我知道这是什么......   是肉身蛊!   它们给我的那种感觉绝对不会有错,无论从形态还是感觉来说,都跟我体内的肉身蛊没有两样。   看来远古者它们的力量......似乎跟肉身蛊之间有些联系.......   很奇怪啊.......后世的东西竟然能跟远古时期的生物联系上??   不过想想也是,从某个角度来说,肉身蛊就是最为纯粹的生命体现。   生命的生生不息,都充斥着肉身蛊的每一处,它们就是生命的至高表现之一。   记得是在谁的嘴里听过,真正的生命,其实早就离开这个世界了,我们这个世界上充斥着的都是伪生命。   真与伪的区别,就是真正的“生命”,永远不会消亡。   说白了,就是不会死。   它们或许没那么强的抵抗能力,能够抵抗住那么多的伤害,但它们的自生能力,绝对不是其他东西能够比拟的。   生命层次越高,这种特征就越是明显,所以从某个角度来说,肉身蛊跟远古者......倒是有一些共通的地方。   连我这样的后世人都能跟它有血脉传承,更何况是虚无缥缈的蛊气呢?   伴随着那些深绿色火焰冲入我的肉身,我发现自身的意识也渐渐涣散了起来,但感觉还是没那么坏,反而挺舒服的,有种疲惫了很久,总算能好好睡一觉的感觉。   也许我是做梦了吧?   我发现自己回到了陷天山,不过却没有待在那个宫殿里,反而是站在半山腰上,似乎是在上山的入口附近.......   那种感觉显得很是虚幻,包括我自己,根本就没有实实在在的感觉,仿佛是从这个世界独立出来了,这其中发生的一切都与我无关。   不管是风吹日晒,还是别的什么,我都感觉不到。   对!   像是在看电影!   意识比之前要清醒一些,起码我看见眼前的景象后,脑子能缓缓运转起来,能够思考一些东西.......   我操。   山下那连绵不绝的树林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不断蔓延的滔天大火.......   那是最纯粹,也是最普通的火焰。   哪怕我感觉不到温度,也能看出来,这下面......都他娘的热透了!!   这不对劲啊!!怎么会起火??!   这地方本来就够潮湿了,就算是有山火,也不该是这个季节这个时间段出现的事.......除非是旧教他们搞的鬼!   想到这里,我急忙往山下跑,打算从入口的那地方再退出去,但没想到的是,任由我再怎么转悠,也没寻道最初的那个入口。   也是到这个时候我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还没有苏醒过来.......我应该还在宫殿里.......   “传承还没结束吗??”   我扯着嗓子喊了一声,打算问问那个巨人进展如何,可是没有任何声音给我回应,仿佛我是真的被这个世界独立出来了,没有任何对象能够跟我交流。   发现这点,我也不再多想,掉头就往山顶跑了上去。   不得不说的是,身处在这种诡异的状态下,我奔跑的速度比之前用肉身快得多,比我在东北的时候用顿窍身还快!   在我尽全力奔跑的时候,四周景物都开始变得模糊,也就是十秒左右的样子,我直接就跑到了山顶上的宫殿之外。   跟之前不一样的是,宫殿大门并没有关上,而是大开的,我毫无阻碍的就走了进去。   穿过大门,经过那片画满了星图的穹顶,我找到了不死王的本尊,也找到了自己。   给我传承的巨人,依旧是一动不动的端坐在王座之上,但跟之前不同,我在它身上感觉不到半点生命的气息。   它似乎是死了。   两只手臂轻轻依靠在扶手上,虽然看着跟之前没什么差别,但我能感觉出来,那种难以言喻的无力感.......好像是永远都抬不起来了.......就那么死气沉沉的瘫在扶手上.......   与此同时,我的肉身也是如此,没有半点生命存在的迹象,毫无声息的躺在一旁的角落里。   其他地方有衣服跟裤子的遮掩,所以我一眼看不见,但我能够一眼看见的那些部位,皮肤已经变得透明了起来,几乎看不出我本来的面目,看着就跟个血骷髅似的.......   由于皮肤是透明的,我能很清楚的恐惧,有许多深绿色犹如血液的东西,不断在我肉身里流淌,仿佛是真的血液一般,不动声色的循环着。   但奇怪的是,这种现象并没有给我带来半点真实的感受,我感觉躺在这里的不是一个活人,而是一个死人.......我不会真的死了吧??!   当我想到这里的时候,一种无法抑制的慌乱,瞬间就占满了我的心。   想要得到这个巨人的力量,那就必须付出一定的代价,或是说,风险。   我不可能毫发无损的得到这一切,也不可能轻轻松松的就继承了巨人的力量.......难道是我倒霉点子低......死了??   “你想什么呢?”   这时,那姑娘的声音悠悠传了过来,但我无法分辨她的方位,因为这声音好像是从我脑海里传来的。   “我不会死了吧??”我下意识的问道。   “怎么可能?”那姑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像是听见了好笑的笑话,嘻嘻哈哈的跟我说:“你已经接受了不死王的力量,怎么还不回归肉身?你在等什么呢?”   “怎......怎么回去?”我满头雾水的问道。   “魂魄回归肉身还不会吗?”她哭笑不得的说:“钻回去不就行了?”   听见这话,我也反应过来了,看样子我现在还真是跟肉身分开了,想要醒过来就必须自己回去,跟使用顿窍身的时候一模一样。   走到我自己的肉身前,我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照着自己的肉身倒了下去。   接下来的感觉就跟贫血一样,眼前瞬间就黑了下去,一阵天旋地转,脑子都变沉了不少。   等我慢慢缓过劲来,睁开眼一看.......   “它走了。”   说话的同时,她走到我身边,缓缓蹲了下来,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似乎是悲哀,但却又有一丝解脱的意味。   听见这话,我冷不丁想起之前她说过的.......   “你是不是也要走了??” 第九十一章 全新的肉身   我不知道她这样算是什么状态......   一缕残魂?或许是吧。   但可以肯定的是,她与这个巨人之间,有性命攸关的联系。   能够以魂魄残缺的一小部分存在,经历了千年也没有随着时间消亡.......如果她不借助巨人的力量,必然是做不到这些的。   现在不死王走了,没了力量的来源.......   “你还能撑多久?”我下意识的问道。   “一会吧。”她笑了笑:“你现在的状态不怎么好,赶紧歇歇,恢复点体力再出去。”   听见这话,我也是才想起来......之前不死王就说过,它跟这座宫殿好像也有一定的联系,当它离开了这个世界,宫殿也会随之倒塌,好像还能砸死我?   “我操......这宫殿是不是要塌了?”我忙不迭的问道:“要不咱们一起跑吧??”   闻言,她翻了个白眼,那动作跟陈秋雁简直如出一辙,完全分不出她们俩谁是谁,几乎都是一样的。   “你是不是傻?”她好笑的反问道:“我是魂魄又不是活人,石头就算砸下来也砸不到我啊,真正需要小心的人是你!”   我愣了一下,挠了挠头,说,这倒也是。   “放心吧,现在宫殿还塌不了,你趁着现在歇会,免得一会跑不动。”她笑道。   此时,她就跟我面对面的坐在地上,双手托着下巴,仿佛是舍不得移开目光那般,一脸笑容的盯着我的眼睛。   “怎么了?”我有些疑惑的问:“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她笑眯眯的摇摇头:“只是觉得很神奇......或许这就是缘分吧?你竟然跟我的转世认识......她竟然还是你的妻子!”   话音一落,还不等我说什么,她毫无预兆的转开了话题。   “你仔细感受一下,看看自己的肉身有什么变化。”   一听她这么说,我也不再多说,一边打量着自己的肉身,一边细心的感受着体内蛊气的运行........   很快我就发现有点不对劲了。   各位应该也还记得,在种下肉身蛊之前,我体内还被种过十七个落恶子,虽然那些东西很快就跟肉身融成一体了,但在接受传承之前,我还是能够很轻松的找出它们的位置。   但现在却找不到了.......不对,准确的说,应该是消失了。   之前埋藏落恶子的那十七个关口,每一个我都能记得很清楚,都知道在哪儿,但在这时候,那些关口里空空荡荡的,完全没有埋藏落恶子的迹象。   感受到这点的瞬间,我整个人都懵了。   我操。   难不成落恶子被不死王弄出来了?   那些东西怎么不见了.......这不应该啊!   不光如此,我发现自己的肉身也出现了一些其他的变化。   很干净,只能这么形容。   在此之前,无论肉身蛊再怎么修复我的肉身,我体内,特别是五脏六腑所在,大多都残留着一些秽物。   有些是与人交战时,被敌人在肉身上破开口子,一不小心掉进去的,但伤口愈合太快,也就没能及时清理出来。   灰尘,砂砾,还有一些别的东西。   由于有肉身蛊的存在,所以这些东西基本上没有影响到我,只是有一些轻微的异物感,所以我就没清理过.......   当然了,自己把肚子剖开,把那些东西清理干净......想想确实有点变态。   我之所以会说自己的状态很干净,就是因为我意外发现肉身里没了异物感,说不上来的清爽舒畅。   一切都像是回到了最纯粹的时候......那种感觉真的很奇怪!   好像我的五脏六腑都被换成了新的,如同初生的孩童那般,每一个脏器都是未经污染的。   但也仅仅如此。   除开这些变化之外,我没有半点变强的感觉。   起初我还想过,接受传承之后必然是一步登天,说不准都能到白日飞仙的地步,但是......我怎么没这种感觉呢??   “真的成功了?”我忍不住问了一句,有些怀疑的看着她,又看了看那些已经没了声息的巨人:“我怎么感觉没变强呢.......”   “要怎么样你才会觉得自己变强了?”她反问道。   “起码身体素质会变得更强吧?”我嘀咕道:“再不然就是肉身里的气.......我发现自己的肉身跟气都没有变化,是不是传承失败了?”   她笑着摇摇头,说当然不会失败,只是你现在还没办法调用不死王的力量罢了。   “至于肉身.......”她低声说:“当你调用了那些力量,你的肉身自然会产生变化。”   “真的?”我半信半疑的看着她。   “我有必要骗你吗?”她哭笑不得的说:“我能感觉到你体内隐藏着那些远古者的力量,只是你不熟悉,根本发现不了。”   “我要怎么使用这些力量?”我小心翼翼的问道。   “跟传统的运气差不多,这些力量就是一种独特的气,它们都寄居在这里.......”   说着,这姑娘抬起手,轻轻在我左胸前点了一下。   “心脏?”我问。   她点点头,说,对,心脏。   一听她这话,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我确实察觉到了什么。   在心脏这一块,隐隐约约我能感觉到有一团气裹住了脏器,像是裹住了心脏的表面,连跳动的声音都变得轻了许多。   就在这时,她忽然站了起来,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回头看了看端坐在王座上的巨人,脸上的笑容无比怀念。   “结束了。”她笑道:“可能它也没想到,最后自己会落到这个结局......传承力量给后世人,放在原来都不敢想!”   我没吭声,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   也是这时候我才发现,自己的身子有些过分的虚弱了,连站起来都是摇摇晃晃的,要不是借着苗刀当拐杖使,估计我都站不直身子。   看样子这巨人没骗我.......在接受了它的力量之后.......我的肉身确实会出现一个虚弱期.......   “走吧。”   她往前走了两步,头也不回的跟我说道。   “再不走,你就真的走不掉了。”   “你呢?”我皱着眉问道:“在这里待着?”   “对于我来说,这就是我的家。”她笑了笑:“在这里待了这么多年,我也有感情了,让我走我还真的舍不得走。”   “咱们一起走吧。”我叹道:“让你在这儿等死,我心里过意不去。”   “在你眼前死,你就过意的去了?”她头也不回的反问道。   我笑了两声,摇了摇头,说,那也过意不去。   话音一落,没等她再说些什么,我咬着牙,几乎使出了浑身的力气,往前颤颤巍巍的走了几步,之后就扑通一声跪下,冲着这个已经没有了生命气息的巨人磕了三个头。   “谢谢.......”   我低声道,如同在自言自语一般,说话的声音只有自己能听见。   “你给了我一条路走,也给了我另外的选择,谢谢........”   看见我这番表现,她也不禁愣了一下,随即脸上就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你还挺懂礼数。”她笑道。   我叹了口气,用手握着苗刀,像是杵着拐杖一样,慢慢站了起来。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虽然它不是我的师父,但它所做的这些,跟师父没什么两样......”   说着,我忽然伸出右手,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臂。   跟我想象的一样,她虽然是个灵魂体的存在,但摸着还是实心的,跟正常人没什么区别,只是体温比较低,摸着跟冰块差不多。   “走吧。”我叹道。   “去哪儿?”她没有甩开我的手,歪着头,好奇的问道:“陪你一起出去?”   我点点头,说。   “你在这里待了太久,是时候出去看看了。” 第九十二章 崩塌的宫殿   在我跟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宫殿已经开始摇晃了起来,并且摇晃的幅度还越来越大,几乎都有种随时都会彻底崩塌的征兆。   她听见我的话后,也没有犹豫,点点头说好呀,那就出去看看。   说完,她就想过来扶着我,但事实证明,她扶着我并不能帮我走得更快,因为这个远古者的离去,她体内的能量也开始了急速的消散。   如果是自己走的话,她还能保持普通人的行走速度,但要是加上我,仿佛我的肉身都变得有千斤重,她连挪步子都很困难。   当然了,她是没有实体的,是一缕残魂,哪怕是遇见危险,也不足以威胁到她。   要是就这么硬着头皮扶着我走,那这速度肯定是能快上一两分,但我却不想这么做。   我在行走时,消耗的只是体力,但她呢?   她消耗的,可是实打实的生命力.......消耗得越快,她离开这个世界的速度也就越快。   我还不想让她就这么走了,如果可以的话........   我希望她能一直活下去。   说实话,我跟她之间没打过多少交道,也没有什么感情可言,但她确确实实跟陈秋雁有关联........从某个角度来说,她就是陈秋雁。   “其实我很羡慕你的运气。”   她走在我身边,脸上的表情很是享受,仿佛是在花园中游走那般,闲庭信步的跟着我,说话的语气都悠闲到了极致。   “羡慕我?”   我苦笑着,指了指自己一瘸一拐的右腿:“就这样你还羡慕呢?”   “起码你得到了远古者最为纯粹的力量,而且你还没有付出太多代价,我能不羡慕你?”她无奈的说道,似乎也有些气愤,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你知道我当初跟随不死王的时候有多辛苦吗?”   “有多辛苦?”我好奇的问道。   “得帮它管理这座山,还得负责山内远古气的运转,要保证绝对的平衡,这样才能让万物滋生。”她无奈道:“辛苦了这么多年,还是没能敌过时间,如果我一直活着,得到不死王传承的人十有八九就是我了。”   听见这番话,我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才好,只能沉默了下去。   说实话,我也觉得挺对不起她的。   我来这里寻找力量,一切都是运气,能得到不死王的传承,更是让我撞了大运。   在这个过程中,虽然也辛苦,也遇见过一些危险,但要是跟她的付出相比,我简直就是不值一提。   虽然我的这些想法颇有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味道........   但我真是这么想的!   “不过......我也不算吃亏。”她忽然笑了起来,很满意的点点头:“你是我转世的相公,也不算辱没我。”   我脸皮不算薄的那种,但一听她这话,硬是给我整了个老脸通红。   不知道是害羞还是别的什么,反正我觉得脸上都烧得慌,烫得厉害。   也许是气氛比较轻松的缘故,在这时候,我并没有感觉那么紧张,相反,我还觉得挺惬意的,完全没有那种逃命的感觉。   宫殿依旧在持续不断的摇晃着,并且这种摇晃的幅度还越来越大,仿佛是地震了那般,要不是我尽全力控制住了身体平衡,早就得摔几次狠的了。   当我们走到那片穹顶之下的时候,宫殿终于是支撑不住,接连不断的开始崩塌。   最先崩塌的地方,是这座宫殿的尽头,也就是王座所在的位置。   那些往下砸落的巨石,根本就不会避开目标,只要是在它们坠落的路线上,任何东西都会被砸得稀烂。   包括不死王的尸骸。   或许是因为它失去了本来的力量,在此时此刻,它的尸骸就跟普通人的尸骸没有两样,脆弱到了极点。   被那些巨石砸中的瞬间,尸骸就变了形状,不光如此,连看似坚硬万分的王座也难逃一劫,连抵抗的能力都没有,即刻被那些巨石砸得稀烂。   最让人害怕的,莫过于宫殿地面上的变化。   不是因为那些砸落下来的巨石,而是它们自己在陷落......在塌陷!!   从王座所在的那个方向开始,地面毫无预兆的开始塌陷,并且它们塌陷的程度还让我有点理解不了.......似乎地下都是空心的.......塌陷出来的那些坑洞伸手不见五指,根本就看不见底!   可以说我完全看不出坑里有多深,但从那些掉落下去的巨石来看.......应该深到了我无法想象的地步。   一块巨石至少有几千斤重,它们掉下去之后,发出的声音却犹如蚊子叫,不仔细听根本就听不出来,可想而知坑底距离我们这里有多遥远。   “这是怎么回事??咋塌了?!!”我忙不迭的问道,心里已经开始慌了:“这底下不会是空的吧??”   “当然是呀!”她笑道:“这座宫殿下面就是山的气脉,贯通了整座山,现在不死王的生命消逝了,气脉里没了支撑的源头,很快就会彻底崩溃的。”   听见这话,我心里咯噔一下,小心翼翼的问:“你的意思是......气脉会炸?”   “那倒不是。”她笑着摇摇头:“只是会塌陷而已。”   “山呢?”我怀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小心翼翼的问道:“也会塌陷?”   听见我的问题,她嗯了一声,说,那是自然,没了气脉的支撑,这座山肯定会塌呀,你是不是还不知道呢?   “这座山是空心的。”她说道。   得到这个确切的答复,我迈步子的动作都僵了一下,差点没控制住平衡扑在地上。   我操。   看样子上山的时候我真没看错......这座山还真是空心的!!   “我还有多久的时间?”我火急火燎的问道:“要是赶在这座山崩塌之前跑出去,是不是就能幸免于难了??”   “应该是。”她笑了起来,点点头说:“如果跑不出去,可能你会被摔个半死,或者直接被活埋在山里。”   陷天山......这他娘的干脆改名叫陷人山得了!   这不是明摆着坑人么!   我这边刚得到传承,兴高采烈的还没来得及跑出去大展雄风,结果一转眼就让这座山给坑了,重伤都还算是最好的结果,起码我的肉身蛊能帮我慢慢修复过来.......   但要是说直接被活埋死了,或者被砸死摔死.......这得多冤啊!   我就算是死,也不可能闭眼瞑目,绝对是咽不下这口气!   这时候,她回头看了一眼,表情瞬间就变得凝重了起来。   “快跑吧.......”   她低声催促道,语气已经有些紧张了:“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我没吭声,一门心思都放在了逃命上,借着苗刀当拐杖使,一瘸一拐的往前迈着步子。   身后犹如末日一般的景象,不断往我们这边蔓延着,速度还飞快,几乎是在拼了命的追逐我们.......   听着那轰隆隆的巨响,我连害怕的情绪都不敢有,整个人完全就是放空的状态,已经竭尽全力的提高了速度,所有精力都放在了这上面。   此时此刻,我已经跟她越过了穹顶那片,宫殿的大门已经距离我们不过十来米了,胜利伸手可得.......   但我没想到的是,天塌地陷的速度,也在不动声色的变快。   就当我们即将跑出殿门的时候,在那前一秒,我发现脚底空了一下,整个人就失去了平衡,失重感也在霎时笼罩了我......   几乎是下意识的,我抬起手中的苗刀,将全部力气都放在了上面,直接插在了身旁的石壁上。   也是那时我才看清楚,被我用苗刀插入的这片石壁,已经布满了裂痕,正在不动声色的崩裂着....... 第九十三章 救星   看见石壁开始碎裂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是崩溃的。   我操。   这他妈是真要出意外啊!   就这情况,我要是掉下去......连重伤的机会都不可能有,直接就得摔死在坑里!   但在这时候我也没别的办法,别说是借着力爬上去,就是双手紧握着刀柄,勉强保持着自己的平衡吊在这里都有些困难.......   对了!!我还有它!!   在石壁不断碎裂的时候,我忍不住喊了出来:“帮我!!”   听见我的声音,她二话不说,直接从上面跳了下来,也是这时候我才看出来,她跟活人的差异确实很大,哪怕看起来她跟活人没什么两样,但正常人怎么样也不可能飞啊!   没错。   她是飘着下来的,跟鬼一样.......当然了,她也能说是鬼。   不过我喊的话可不是冲她喊的,是冲着另外的东西喊。   没等她用手拽我,只见我手指尖上冒出了许多砂砾,但跟从前的砂砾相比,现在的砂砾似乎更具有活性,似乎还带着荧光,隐隐约约的透着一股子绿意。   它们没有随着惯性往下落,而是聚集成一片,在石壁上蔓延开来.......   当落恶子的手臂从砂砾中伸出来时,飘在我身边的她也被吓了一跳。   不得不说,落恶子真是一个救命的法宝。   现身之后都用不着我吩咐,拽着我手臂就开始往上攀爬,一只手拽着我,另外一只手则是扣在石壁上借了一下力,毫不费劲的就从坑里窜了出去。   等我离开这个深不见底的大坑才发现,天塌地陷也是有一个界限的,崩塌跟陷落的现象,只在宫殿之中出现,到宫殿大门的这个位置就止住了。   但我能感觉到,脚下的地面隐约也有些晃动......或许晃动的不是宫殿,而是整座陷天山。   “我......我操.......差点就死了........”我瘫坐在地上,不停的大口喘着粗气,满头的冷汗:“要不是我反应快.......要不是塌陷的规模止住了........他娘的........”   这时候,她也凑了过来,满脸担忧的看着我。   “你还好吧?”她担心的问:“有没有受伤?还能走得动吗?”   我原本还有些惊魂未定,但一看她脸上的表情,很突然的,心情就平复了下来。   “没事。”我笑了笑:“我好着呢!”   听见我的答复,她也不禁笑了起来,轻轻在我肩膀上拍了一把,一脸坏笑的问我:“是不是吓坏了?”   “有点。”我坦然道,说起这话,也是一脸的后怕:“就差没尿裤子了。”   “都这时候了,还有心思耍贫嘴!”她好笑的说:“幸亏有这个家伙救你,要不然你就真危险了,反正我是拽不住你的,只能跟着你一起往下掉。”   说着,她看了看站在我们身边的落恶子,表情也有些好奇。   “这是你养的?”   我嗯了一声,笑道:“算是吧。”   落恶子有些变化,这点光是用看的都能看出来。   它的身子依旧是瘦长型的,又瘦又高,看着跟竹竿差不多,但它的皮肤外层,却变得星星点点,有了许多从未见过的荧光。   那些荧光都是深绿色的,看着并不刺眼,而且在我这个密集恐惧症患者眼里,那些星星点点的荧光并不会让人觉得恶心。   相反,看它们就像是在看夜空中的星海一般,有种说不上来的璀璨夺目。   落恶子似乎是因为很久没出来了,这冷不丁的被我叫出来,它脑子都还有点懵,傻愣愣的杵在一边,特别迷茫的站着,好像是在发呆。   “谢谢了。”我笑道,发自内心的跟它道了个谢,用手拍了拍它小腿,说:“要是没你出来帮忙,我可就死定了。”   落恶子呜呜咽咽的叫了两声,貌似还有些不好意思,弯下腰轻轻在我肩上拍了拍,不知道是在跟我客气还是在安慰我。   “好奇怪的生物......感觉像是活着的.......但看着又不像.......”她兴致勃勃的打量着落恶子,围着它转了几圈,问我:“它是从你肉身里钻出来的吧?”   我嗯了一声,说那可不么,它一直都寄居在我肉身里,我算是它的寄主。   就在这时,我发现地面摇晃的幅度渐渐变大了,虽然还不至于像是地震那样,能够影响到我们的活动,但这种现象是绝对不能忽视的。   “带着我们下山。”我咬着牙,有些吃力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头也不抬的说:“到半山腰的时候停一下,那里是通向外界的出口,跑到山脚是出不去的。”   听见我的话,落恶子似乎也能明白其中的意思,点点头就走了过来,一左一右的拦腰抱着我们,撒腿就开始往山下跑。   有人带着跑跟自己跑完全就是两种感觉,说白了,让落恶子带着跑,那感觉就跟坐车似的,虽然没那么舒适,但也绝对算是轻松。   顺着山道奔跑的时候,我的目光也放在了山下的密林里。   很奇怪啊........我记得之前处在魂魄状态中.......我所看见的这片山下密林.......已经让大火给围住了!   但现在看着却还是那么正常,没有一点变化。   “怎么回事.......”我忍不住嘀咕了起来,满头雾水的扫视着山下:“怎么没火呢.......”   “火?”她似乎听见了我的话,好奇的问:“什么火?”   我也没瞒她,直接将先前看见的那些景象,一一跟她描述了起来。   听完我的描述,她也显得有些纳闷,问我会不会是看错了,或者是出现幻觉了?   “你之前确实处在魂魄的状态,但你能够看见的东西,跟现实的没什么两样,如果你真的看见了那些火,那么现在肯定是火海连天了。”她低声说道:“会不会是你的魂魄都出现了幻觉?”   闻言,我不禁沉默了下去。   回想起当时我所见的景象,只觉得那无比真实,似乎真的发生过一般,但现在我所看见的现实,却在不断的提醒我,那都是假的,这里一切都好,根本没有什么大火。   “希望吧。”我叹道:“如果那只是幻觉,那肯定是最好的结果。”   虽然我看见的那片火海都只是最普通的火焰,但不知道为什么,一想起来,我都会有种大难不死逃出生天的感觉,有点庆幸,也有些后怕。   或许真的是我想多了.......希望是这样.......   很快,落恶子就带着我们跑到了半山腰上,被我叫停之后,它便放下了我们,跟个保镖似的寸步不离守在我身边。   “我现在没什么战斗力,一会你看着点,要是有人想偷袭我们,你就别跟他们客气,直接弄死......”我拍了拍落恶子的手臂,很认真的叮嘱道:“不管你是吃了还是杀了,都由你开心,这没问题吧?”   听见我的这番话,落恶子愣了一下,然后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出口在哪儿来着.......”   我嘀咕着,左右看了看,还没等我想起来出口的具体位置,她就拽着我的胳膊,向右前方走了过去。   到最后我也没看清楚出口在哪儿,或许那玩意儿就是隐形的,所以想用肉眼找到确实很困难.......   没等我有所反应,只感觉脑袋沉了一下,眼前也瞬间黑了两秒。   当我回过神来,我跟她还有落恶子,已经站在了陷天山之外的山下密林里。   “真他娘的是高科技啊.......”我喃喃道,回头看看,也忍不住满脸的感慨:“要是这玩意儿能被科学运用一下.......绝对比坐飞机都方便!”   “坐飞机?”她愣了愣,下意识的问我:“什么是坐飞机?”   “坐飞机就是.......”   我还没来得及给她答案,只听嗖的一声,落恶子瞬间就挡在了我身前,右手则拽着一根似是长矛的兵器。   那件兵器最锋利的头就冲着我,看它飞行的轨迹,似乎是冲着我脑袋来的。   “还真有人跟我玩阴的?!” 第九十四章 痛苦的落恶子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落恶子就先一步冲了出去,速度之快,连我都看不清它的动作。   只听砰地一声,它似乎在树林里撞到了什么东西,过了还没两秒,落恶子就原路跑了回来,手里还提着一个鲜血淋漓的人头。   “就是他?”我问道。   落恶子呜呜的叫了两声,点点头,表示刚才偷袭我们的人就是他,绝对没错。   跟我哼唧完,落恶子还随手把人头丢给我,那姿势无比轻松随意,就跟给我抛了个篮球似的。   接过脑袋,仔细一看,这人脸上缠绕绷带,一看就是旧教那帮龟孙子的打扮,但有点不对劲的是.......这些绷带上不光有血,还有些烧焦的痕迹。   “不对........这些烧焦的痕迹看着还挺新鲜........好像是刚烧出来的........”我嘀咕着,手捧着人头,略微翻转了一下。   在这人的后脑勺上,隐约能看出来一个凹陷下去的坑洞,但幅度不大。   “你弄的?”我问落恶子。   它摇摇头,表示自己没干过这事,并且还手舞足蹈的比划了一番,看它那意思,应该是说.....   过去找到这人之后,它动手干脆利落,直接把他的脑袋拽下来了,其他的事一点都没干。   “那应该是别人弄的........”我皱了皱眉头,心说这地方自己弄出来的可能性不大,而且怎么看怎么像是被人用钝器砸出来的。   想到这里,我也问落恶子,周围还有其他人吗?   落恶子点点头,呜呜的叫了两声。   “你发现他们了,但你没攻击他们,是因为你觉得他们对咱的威胁不大?”我试探着问道。   落恶子想了一会,点点头,表示是这样没错。   “咱们过去看看。”我说道。   在这个时候,我们身后也隐隐约约传来了一阵轰隆声,那应该是陷天山上传下来的声音。   不大,甚至于可以说很小,不仔细听都听不见,但我可以肯定,用不了多久.......陷天山崩塌之后,这里也会开始陷落。   覆巢之下无完卵,就是这个道理。   陷天山再怎么诡异,再怎么与世隔绝,它也处在这个空间里。   当它崩塌陷落之后.......如同能触摸到天空一般的高耸大山倒塌下来.......这方圆几里都别想落个好。   现在我的初步计划是找到其他友军,特别是六爷跟白半闲,带上他们先从这个片区撤离出去.........   反正我想得到的东西已经得到了,就算旧教再一次登上陷天山,也什么都找不到,唯一对他们还有点意义的,莫过于那具远古者不死王的尸骸。   但我已经找她求证过了,不死王在熄灭了生命之火后,肉身会急速腐朽,差不多也就是几分钟的事,便会彻底崩溃,以极快的速度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它身上穿着的金属长袍,其实也是它肉身的一部分,无法存留下来,也会跟着肉身一起消失。   所以说,对外人能起作用的,对旧教能有诱惑力的,几乎都被我拿到手了,其余的东西他们就算想拿,也没机会拿到。   就因为如此,我们压根就不用再防着他们。   旧教那帮龟孙子想上去,那就上去好了,最好是成群结队的一起上去,再一起死在陷天山崩塌的“自然灾害”里,那结果就是最好的。   如果真是这样,我非得买几十挂鞭炮在陷天山的山脚下放了不可。   这简直比过年还让人高兴!   “你护着我们过去,但别急着攻击别人,主要是防守.......”我左手牵着她,右手握着苗刀,小心翼翼的跟在落恶子身后,低声跟它说道:“这里还有咱们的友军呢,你可别杀红眼弄错人,知道不?”   落恶子呜呜的叫了两声,看它那意思应该是听懂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的落恶子看着有种迷迷糊糊的感觉,好像是特别的迷茫。   “你咋了?”我忍不住好奇,准确的说,是有点担心它:“感觉你状态不对啊?一直没出来闷傻了?”   它听见我的话后,很突然的停下脚,转过头看着我。   感受到它那种奇怪的目光,我也不禁停下了脚,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它。   落恶子有点不对劲.......虽然我能如臂使指的操控它.......命令它........但它现在给我反馈过来的感觉却很奇怪。   很杂乱......不对,好像是落恶子变得复杂了,反馈给我的感觉特别乱,像是许多丝线互相纠缠在了一起,我有种看不懂它的感觉。   忽然,它右肩上往外“凸”了一下,毫不夸张的说,那冷不丁的一下子往外凸,确实是吓着我了。   凸出来的东西,是一个类似于圆球的物体,往外凸的那一刹那,我很清楚的看见那玩意儿有人脸的轮廓,貌似还有模糊的五官。   我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两步,有些诧异的看着落恶子:“你怎么了?刚才那是什么东西?”   落恶子没有给我任何答复,抬起手捂住右肩,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身子不断的抽搐着,嘴里也发出了呜呜咽咽的呻吟,似乎很是痛苦。   那种痛苦绝对不是伪装出来的.......   我是第一次在落恶子身上看见这样的情绪,近乎于普通人的痛苦到极致的疯狂,身子剧烈的痉挛着,抽搐着,嘴里还不断发出痛苦的呻吟。   不光如此,它身上也依次鼓出来了许多大包。   每一个大包都是人头的模样,刚凸出来不到两秒,又凹了回去,反反复复的,不断重复着。   但这些人头大包鼓出来的位置都是固定的,都在同一个位置起伏,粗略一数......有十七个!   十七个人头......十七个........我操?!!   种在我肉身里的落恶子不就有十七个吗?!!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有些紧张的看着它,只觉得眼前的这个生物不是落恶子,因为它给我的那种反馈,我总算是想明白了。   不是它复杂,是因为它根本就不是落恶子,所以才给我那种复杂到陌生的感觉。   “它一直寄居在你的肉身里?”她冷不丁的问道。   “可不么!”我忙不迭的点头:“不光是它,还有其他的,一共有十七个!”   “那不对啊........”   说着,她皱了皱眉,对于眼前的这个怪物,似乎并不觉得害怕,反而走上前去,好奇的打量了起来。   “它的身子里有十七个.......十七个很相似却又互相独立的气息........”她低声说道:“这种变化之前没有?”   “没有。”我摇摇头。   “是接受了不死王传承之后才出现的?”她又问。   我仔细想了想,说,是。   这一切的变化,在此之前别说是有了,就是让我想,我都想不出来。   “那会不会是这种可能.......那十七个怪物互相都有相似的地方.......可以说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她低声说着,跟我分析道:“但它们都寄居在你的肉身里,在接受不死王传承的同时,它们没能及时逃出来,只能接受那些远古气的冲洗,所以那十七个就变成了.......”   “一个。”   话音一落,落恶子忽然抬起双手,紧紧的捂住了头,嘴角毫无预兆的裂开,直撕裂到耳根的位置,露出了满嘴犹如野兽般的利齿。   它疯狂的嘶吼着,发出的那种吼叫声只让我想起了东北黑龙山上,神子的哭嚎。   那声音有多大?   站在它身边,我耳膜瞬间就被震裂了。   同样的,她也有些经受不起这样的声音刺激,捂住耳朵,也露出了一脸的痛苦。   落恶子的身躯不断鼓动着,翻涌着,整个身躯已经脱离了砂砾的那种变化,看着犹如深绿色液体构成的那般,从头到脚都变了个彻底。   从不透明,到现在变成半透明.......   它的身躯不断的变化着,一种我从未感受过的气息,就这么从它身上散发了出来........ 第九十五章 老友   落恶子原本是由砂砾中钻出来的,可以说它的肉身极其干燥,带着一种砂砾特有的属性,起码看起来没有其他旧日怪物那么恶心。   这种变化,应该是北贡给它带来的,而且在这个过程中,它的力量也有所变化,至少要比原先的状态强好几倍。   但我却没想到.......本来一切都好好的........落恶子看着也没那么恶心了.......但现在怎么又变成这样了??   从头到脚,它的身躯都在不断的融化,几乎呈现出一种液体胶状的形态。   我能感觉出来,它想尽可能的维持住自己的人形,但似乎很难,身躯的变化并不在它的掌控之中。   落恶子痛苦的嘶吼着,哪怕自己的身躯已经变成了一团粘液,五官......不,连头颅都没了形状,全都融化在了这团粘液里........就算如此,它的声音还是没受到半点影响,嘶吼声依旧是大得吓人。   这时候我已经忍不住疼,死死捂住了耳朵,但这种动作貌似不足以抵挡那些声音。   在那团诡异的液体中,一只粗壮的手臂,缓缓伸了出来,那绝对不是落恶子的手臂,起码不是我以往见过的落恶子能有的手臂.......   手臂极其粗壮,比起玩健身的那些成年人都要夸张得多,至少都有脸盆那么粗了,并且看不见丝毫多余的肉,全是绷紧如同岩石般一块块连接的肌肉。   皮肤通体都是深黑色的,但在这些深黑色的皮肤之上,又有许多似是经脉,似是图腾的东西盘绕在上面,而这些东西,则又是深绿色的。   跟远古者身上的那些深绿色液体或是远古气相同,颜色如出一辙,甚至于感觉都是一样的。   手指跟之前的变化也很大,不再是瘦长枯干的样子,相反,手指极其的粗壮,但指尖依旧维持着锥形,看着就像是戴了一副手套,分不出指甲跟指头的区别。   在阳光之下,它的指尖都还闪烁着金属的光泽,不用想都知道有多锋利。   它极其痛苦的嘶吼着,慢慢将两只手臂都从那团粘液里伸了出来,然后用手掌撑着地面,将身子一点点从粘液之中拔出来。   毫不夸张的说,我现在看见的落恶子,已经超出我能够想象的极限了。   它不是落恶子,准确的说,它不是任何一种应该出现在后世的怪物。   虽然它有着类似于人类的身躯,但它确实是壮硕过头了。   双手不光像是凶器那般,双足也是如此,肌肉绷紧到极致,指头全是锥形的.......   从身高来说,它似乎又变高了一些,应该是在三米五左右,整个身躯异常壮硕,每一处都彰显着肌肉跟暴力。   就像是一个被放大之后的健身狂人,没有一点瘦弱的地方,也没有一点赘肉存在,浑身上下只有近乎于铁块岩石的肌肉。   它在彻底脱离那团粘液之后,似乎变得好受了一些,没有再那么痛苦的嘶嚎,而是喘起了粗气,貌似想从那团液体里钻出来很不容易。   唯有一点还像是原来的落恶子。   它的嘴。   在落恶子发生上一次异变之前,或是更久之前,它的嘴也是这样,嘴角撕裂到了耳根的位置,仿佛是在狂笑一般,永远保持着这个龇牙咧嘴的笑容。   但不得不说的是,它的眼睛已经脱离了人形的范畴,是个不规则的形状,比成人拳头还大,呈深绿色,通体都是这个颜色,分不出眼白跟虹膜的区别。   “这......这是什么怪物........”   她似乎也有些害怕了,小心翼翼的躲在我身后,抬头打量着我们身前的这个生物,眼神都变得警惕了起来。   “你是落恶子?”我皱着眉,问它。   听见我的声音,它嘴角高高的往上咧着,像是在笑。   它没有给我任何回应,就那么诡异的笑着,让我都不禁有些紧张,心说这玩意儿不会是落恶子聚集后生出来的异物吧.......   如果它是落恶子,那么无论它有多么可怕,看起来有多么狰狞,我都不会觉得害怕。   因为从某个角度来说,落恶子就是我的一部分,并且还听从指令,能够被我如臂使指,但是它.......   我感觉自己跟它的联系很弱,完全没有以前操控落恶子那么顺手,甚至于都觉得有些陌生了.......这不是什么好兆头,绝对不是。   但我没想到的是,这个怪物忽然抬起手,轻轻用手指在我肩上点了点。   它的力度不大,也没有用最锋利的地方碰触我的肩膀,似乎是怕伤着我。   “你是落恶子?”我忍不住又问道。   它点点头,又摇摇头。   “你是那些生物的聚集体?”她冷不丁的开口问它。   一听这问题,这怪物也愣了一会,最后点点头,嘴里还呜呜咽咽的叫了两声,像是在表达着什么。   说来也巧,就在这时候,我们前方的树林里忽然悉悉索索的响了起来,貌似有什么东西在树林里活动。   那声音由远至近,不断向我们这边靠近着,目标很是明确,就是我们。   但奇怪的是,这个怪物......不,它应该还算是落恶子,只是那些落恶子都聚集成一体了,所以才会给我造成那么奇怪的感觉。   它在发现树林里有东西飞速接近我们的时候,并没有迎敌的表现,反而站在我们身边,耐心的等着那人现身。   不一会,那个声音停在了距离我们十几米远的位置。   “我操......这是什么怪物........”   树林里躲藏的人,说话的声音也不做掩饰,似乎压根就不怕被我们发现。   听那人的声音,年纪不大,应该跟我差不多。   “喜神老爷,你确定没认错吧?”那小年轻又开了口,嘀嘀咕咕的说着:“那人真是沈世安?我怎么觉得他来者不善呢.......”   “狗屁的来者不善!”一个老人开口,大笑着说:“那不就是沈家的小阎王吗?”   听见他们的对话,我差不多猜到潜藏在树林里的人是谁了。   不是别人,正是原来帮了我一把的易大喜神。   记得司徒跟我说过,这次的神农架一行,不光有左老头跟袁绍翁闻人菩萨他们,还有湘西的这尊易大喜神........   “易老爷!是我啊!”我大笑着喊了一声,冲他们所在的方向招了招手:“是我!沈世安!”   一听见我的喊声,那边的树林里又悉悉索索的响了起来。   没一会,一个背着布袋子的老头儿,带着一个年轻后生从树林里走了出来。   领头的那个老人不是别人,正是以前跟我打过交道的易大喜神。   “听他们说你在东北失踪了,我就知道,你小子福大命大,肯定不会出事!”易大喜神大笑道,满脸的笑容,如同久别重逢的故友一般,跟我打招呼的时候特别亲切,让我听着都不禁觉得心里暖暖的。   “易老爷,别来无恙啊。”我笑道。   这时候,易大喜神已经走到了距离我们两三米的位置,然后停下脚,有些警惕的看了看站在我身边的落恶子。   “这是?”   “落恶子。”我毫不掩饰的答道。   得到答案,易大喜神显得更迷茫了,迷茫之后,还特别的诧异。   “落恶子?”   易大喜神说着,一脸的不敢相信:“我记得沈家落恶子不长这样吧......你这个落恶子有点特别啊!”   “是有点特别,就是长得比较夸张,其他还好吧........”我笑道,看了站在易大喜神身边的那个年轻人一眼,有些好奇的问:“这位是?”   “我我我!”   他说着话,脸也变得有些发红,似乎是不好意思,但眼里却满是兴奋。   “我是四九城的徐小三!!” 第九十六章 徐小三   他说话的时候,语气特别的激动,而且看着我的眼神也有种说不上来的热切。   整体来说,他是个很奇怪的人,起码在我看来是这样。   “你好啊。”我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   “沈.....沈哥!我能跟你握个手吗!”徐小三双眼放光的看着我。   我没犹豫,直接抬起手,跟他握了握。   “小三儿,你用得着这么激动吗?”易大喜神笑道,轻轻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你的沈哥又跑不了,等这事过了,以后找机会让沈哥带带你。”   听见易大喜神这番话,我也有些迷茫,满头雾水的看着他。   “什么情况?”   “他啊,四九城的徐小三,是近几年刚冒头的后生,也是你们降门的子弟。”易大喜神笑呵呵的说道:“他原来是除了你爷爷之外,谁也不服,但东北那事过后,他就只服你了,简直是崇拜你崇拜得死去活来啊。”   “东北?”我一愣一愣的看着徐小三,只感觉有点懵:“我在东北的时候,你也在?我怎么没看见你呢?”   “当时我跟其他人出任务了!”   徐小三说这话的时候,颇有种给家长汇报考试成绩的感觉,看起来那叫一个正经。   “我们上山的路线不一样,所以您没看见我很正常,那什么.......”徐小三讪笑着,小心翼翼的问我:“沈哥,回去之后咱们一起照张相呗?”   “行......没问题.......”我摸了摸鼻子,感觉有些不好意思。   看见我一脸的尴尬,徐小三似乎是猜到我在想什么了,便跟我解释道:“沈哥,你是不知道啊.......可能你是没闲工夫关注行里的事吧?在行里,特别是咱们降门里,你现在就是首屈一指的领头羊啊!”   一听徐小三这么说,我也不禁诧异了起来,没敢犹豫,急忙摆摆手:“领头羊可不是我,就我这辈分,怎么排也轮不到我!”   “有啥轮不到你的!”徐小三着急忙慌的说,似乎还怕我不信,跟我举着例子:“不说别的地方,就咱四九城那一片,有哪个降师不服你?”   徐小三说着,双手还拽住了我的胳膊,眼睛直放光。   “听说你还是半路出家的降师,不像是咱们这种从小就勤学苦练的......你那天分,我们可不是一般的羡慕啊!”   说实话,除开徐小三之外,还真没有别人这么夸过我。   哪怕是我亲爷爷,也没这么夸过。   虽然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老脸也有些发红,但不可否认的是......心里确实挺爽的!   “特别是东北那一战,别的不说了,就两个字,霸气!”徐小三说到兴起,还不停的用手比划了起来,双眼放着精光:“别人我不知道,那时候我可是偷摸着窜上山的,你跟旧教先知斗法的时候,我还躲在山里看着呢,我用望远镜看,比谁都看得清楚!”   一听他这么说,我也不禁有些吃惊,心说这哥们是真不怕死啊?   自己就敢偷摸着窜上山?听这意思......好像还跟大部队分开了?   拿望远镜观战?   我又不是唱歌唱戏的......至于么........   就在这时候,徐小三又看了看站在我身边的落恶子,眼里的兴奋更甚。   “早就听说沈家养着的落恶子厉害,没想到啊........这是真厉害!”徐小三说着,声音都有些颤抖,也不知道是兴奋还是在害怕,说话的时候还哆哆嗦嗦的:“太他娘的霸气了!就这体型,啥冤孽都比不上它!”   “看看这肌肉!看看这体格!看看这.......”   还不等徐小三把话说完,落恶子蹭的一下窜了出去。   它这个动作没有任何征兆,包括我在内,都被它弄得愣了一下。   还没等我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落恶子就从我们的视线里消失了,窜进林子里之后,瞬间就没了影。   我操。   这是什么情况??   “哎......它干嘛去了........”徐小三一愣一愣的看着树林,满头雾水的问我:“沈哥,它是不是发现什么了?咋窜得这么着急呢?”   “等一会。”我不动声色的回道,强压着心里的疑惑,低声说:“等它回来你就知道了。”   有个这么崇拜我的人站在身边,我自然要矜持一点,就算是装,也得硬着头皮装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   世外高人是什么样的?   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这就是我装的方向!   说实话,不光是他们疑惑,连我都是万分的纳闷,心说落恶子这冷不丁的一窜.......应该是发现敌人了吧?   果不其然,跟我猜想的差不多。   落恶子刚消失不久,在它窜出去那个方向的树林里,忽然传来了一个陌生的惨叫声。   惨叫声持续的时间很短,几乎是戛然而止。   过了十秒左右,可能还不到十秒,落恶子很突然的原路跑了回来,手里提着一个没脖子的人大步跑到我身边。   它低吼了一声,晃了晃手里提着的死尸,颇有种邀功的意思。   仔细一看,那具死尸的穿着打扮跟旧教先生一模一样,可以肯定他就是旧教的人。   “鼻子挺灵啊.......”我忍不住笑了起来,只觉得落恶子给我长脸了,拍了拍它大腿,以示鼓励:“这人的脖子是你弄的?”   我之所以说这是一个没脖子的人,就是因为我看不见他的脖子,脑袋往下塌着,下巴都能顶在胸口上。   落恶子听见我的话后,它点点头,抬起另外一只手,比划了一个握着拳头往下砸的动作。   不得不说......落恶子是真厉害.......   能一拳头把人脑袋砸下去,这点确实厉害,但更厉害的是.......能在砸下去脖子,还保持着敌人头颅的完整,没把人砸个脑浆迸裂,这一点就有很大的技术含量了。   “有人跟着我们?”易大喜神看着那具死尸,表情也变得凝重了起来:“我们一路过来怎么没发现他.......是刚来的?”   落恶子像是听懂了易大喜神的话,点点头,意思是它也刚发现这人。   “牛逼啊!”徐小三惊叹道,看着落恶子的眼神里,都已经变得满是崇拜了:“你够厉害的!直接秒杀!”   我估计吧,落恶子是能感觉出来徐小三夸它,所以在这时候,它嘴角咧了咧,原本还满带着暴戾的笑容,此刻也显得柔和了许多。   不等我们再问什么,落恶子忽然提起那人,把脑袋塞进了自己嘴里,咔嚓一声,直接咬断了死尸的脖子,将脑袋含在嘴里,大口大口的咀嚼了起来。   脑浆混合着血液流了一地,腥臭的味道,让我都不禁觉得有些恶心。   “能不能站远点吃?”我无奈的看着落恶子,摇了摇头:“这东西弄衣服上特别难洗,你好歹注意点啊。”   听见我的话,落恶子也是顺从无比,提着死尸走到一边开吃了。   在这一点上,它看着就跟冤孽没什么两样,照样吃人,而且还吃得特别带劲。   徐小三看见这一幕的时候,脸色都有些发白了,易大喜神也是如此,皱着眉看着落恶子,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魔性很重。”易大喜神看了我一眼,叹道:“希望不是一把双刃剑。”   “没事。”我笑了笑:“我能控制住,这个您大可放心。”   徐小三咽了口唾沫,脸色惨白的别过头,没有继续去看落恶子,反而在“她”身上打量了起来。   从头到尾,徐小三跟易大喜神都没注意到“她”,似乎直到现在他们才看见我身边站着这么一个人。   徐小三上下扫了几眼,这才开口问我。   “这是嫂子吧?” 第九十七章 惨败   徐小三这话一说出口,我跟她瞬间就尴尬了起来。   但很快我就发现,觉得尴尬的人貌似只有我,并不包括她。   “对呀。”她笑眯眯的说道:“我就是你嫂子。”   这时候,我偷偷拽了她一把,小心翼翼的问她,知道什么叫嫂子吗?   她点点头说自己不傻,脑子再不灵活,也不可能对这个称呼一无所知。   其实仔细想想,她给出的这种回答倒也没错,她跟陈秋雁其实就是同一个人,只是各自的记忆不同罢了。   一个有肉身,是活着的,一个没有肉身,是死了的。   “我记得在东北的时候见过你.......嫂子!你这穿着打扮挺新潮啊!”徐小三笑道。   如他所说,被他叫做嫂子的女人,穿着一身长袍,要不是颜色比较淡雅却不灰暗,恐怕看起来跟旧教的也没什么两样了。   “小沈,这是你媳妇?”易大喜神好奇的问了句,似乎也有点八卦。   我正犹豫着要不要点头,只见易大喜神忽然变了副表情,眉头都皱了起来,似乎是在她身上看出了什么,眼神已经不是诧异了,完完全全就是迷茫。   但易大喜神没说什么,而是看了我一眼。   “挺好的。”易大喜神笑道,虽然笑容有些不大自然,但我能看出来,他说这话是真心的,并不是客套话。   与此同时,落恶子已经把那具死尸啃食得差不多了,几步走到我身边,跟个保镖似的站在我身旁。   “这里的局势怎么样了?”我问道,把手伸进兜里,正准备掏烟给易大喜神发一支,但没想到徐小三的动作更快。   嗖的一下,拿出一包软中华,轮着给我们发了支烟。   “局势......”   易大喜神点上烟,皱着眉抽了两口,语气也变得凝重起来。   沉默了半分钟的样子,他才开了口。   答案就三个字。   不乐观。   “我们之前也跟旧教的人打过交道,他们给我的感觉......虽然很难对付,但整体来说,还是能想方设法的解决掉。”易大喜神说着,笑容都变得苦涩了起来:“可是这一次我们遇见的对手,比我想象的要可怕多了,哪怕没有旧教的那个自在师出面,想解决他们也是天方夜谭。”   “您们已经交上手了?”我忍不住问道。   “可不是么!”徐小三火急火燎的跟我说:“那些旧教的人太凶悍了,虽然人数不多,但他们使用的那些秘术都不是我们见过的,连听都没听过,其中是一个旧教的先知打头,领着队伍硬生生把我们的人冲散了!”   “先知?”我一愣,下意识的问:“是养九生还是真仙翁?”   “好像是养九生。”   易大喜神说着,皱了皱眉:“我听别人叫他养先知,但他看着不像是活人,倒像是一个变异的冤孽......”   “没错!”   徐小三似乎也想起了养九生的模样,说起这些话来,声音都微微颤抖着,像是怕极了养九生。   “他......他看起来就是一个怪物!我们用的那些阴阳术法对他根本不起作用!”徐小三说到这里已经是一脸后怕,脸色也惨白了下来。   我轻轻拍着他的肩膀,低声安慰道:“一个养九生而已,有我去对付他,你用不着害怕。”   也许是因为徐小三比较信我,听见我这番话,他点点头,表情稍微缓和了一些。   “沈哥,我相信你!”   “放心吧,对付养九生我还是有把握的。”我笑了笑,然后问了一句:“照这情况来看,你们应该都被冲散了吧?来神农架的先生一共有多少?现在还剩多少?”   “一共来了三百多个......这是至少,就我知道的人差不多是这个数。”易大喜神叹道:“但在被旧教的人冲散之前,我们只剩下几十个人了。”   听见这个答案,我不禁皱紧了眉,心说这情况怕是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   在此之前我就分析过,跟旧教的争斗之中,行里的这些先生必然会落入下风,因为双方的整体实力相差太多了,基本上是不可能有胜算的。   但就算是输,也不至于让人灭掉一大半的人吧?   要知道,这次带队来神农架跟旧教死磕的,不光是易大喜神,还有闻人菩萨,袁绍翁,以及那个高深莫测的左老头.......   哪怕斗不过,跑也应该能跑过啊,毕竟还有六爷白半闲那边在牵扯真仙翁......哎不对啊!!   如果是养九生领队,那么他跟闻人菩萨这些老前辈加在一起.......胜算不是五五分也是六四分,不可能压着他们打。   “你们到底是咋被冲散的?”我皱着眉问道:“闻人菩萨他们呢?这么多人也没能顶住?”   听见这话,易大喜神叹了口气,脸上也有些自责。   “我们这边领队的人只有我,打了这么一场败仗......我有很大的责任。”   “您用不着这样.......这事不怪你.......”我忙不迭的安慰道,怕这老头儿继续郁闷,紧接着说:“那些旧教的人确实有点门道,一个人领队是不可能顶住的。”   没等他再说什么,我急忙转开话题,问他:“其他人呢?”   “追真仙翁去了。”易大喜神叹道:“我都感觉这是旧教的调虎离山之计,他们前脚刚走,后脚养九生就带着人冲过来的.......养九生确实厉害,正面冲突我敌不过他,也阻止不了他,只能尽可能的牵制这个王八蛋,给其他人争取时间,但也没能争取到多少.......”   听见易大喜神的这番话,我心里咯噔一下,急得差点没蹦起来。   我操。   这不对啊!   真仙翁不是让六爷他们给拖住了吗??难不成六爷跟白半闲出意外了??   “真仙翁是一个人来的?”我试探着问道。   这时候,易大喜神的表情也显得有些疑惑,摇摇头说没,有另外两个人跟着他。   “一个是老头儿,另外一个是小年轻,好像也是咱们这一行的先生.......”易大喜神一边说着,一边回忆着当时的细节:“那个老头子在后面追着,像是在追着真仙翁打,他手里拿着一把大砍刀,看起来身手不错,真仙翁一路让他撵着屁股跑,另外那个小年轻没动手,一直跟着那个老头跑,好像跑着还挺吃力的。”   听见这话,我不禁松了口气。   拿着大砍刀的老头子,外加一个跑着都有点吃力的小年轻,不是六爷跟白半闲还能是谁?   看这意思,他们应该没事,貌似还在跟真仙翁的争斗之中占了上风,起码是他们追着真仙翁到处跑。   “看见真仙翁落在下风,虽然我们不知道那俩人是谁,但也能感觉出来,他们那是真打,不是装出来演的戏,所以老左跟其他人就追上去了。”易大喜神苦笑道:“在那个时候,养九生他们还没露头,如果他们露了头,肯定不会只让我一个人领队。”   “旧教的伤亡呢?”我不动声色的问道。   “死了四分之一,重伤了一部分,但很多都是轻伤,甚至是毫发无伤。”易大喜神叹道。   这时,他掐灭手里的烟头,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眉宇之中满是疑惑。   “小沈,你是什么时候进的山?”   我笑道:“刚进来没多久,只是没跟你们碰面,一直在林子里转悠。”   “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易大喜神很好奇的问道,看他那表情,也不像是要深入探究,只是好奇的问问。   “拿点东西,顺便杀点人。”   我说着,抬起手拍了拍落恶子的手臂。   它像是能感受到我情绪的变化,低下头看了我一眼,嘴里发出了阵阵低吼。   “旧教欠我的东西太多,今天也该还点利息了。” 第九十八章 仇人相见   我来陷天山的目的,这点我并不想让外人知道,虽然易大喜神跟我算是朋友,但这种事还是得该瞒就瞒,包括闻人菩萨也是,最好是一起瞒住。   不是因为我想独占什么,也不是因为别的小心眼小气什么。   说白了,我很害怕,但我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害怕。   可能是因为自己距离“人”这个字越来越远了,所以在跟其他人接触时,我会刻意隐瞒自己肉身的变化......   我不想让其他人用有色眼镜看我,哪怕他们不会,我也一样有这样的担忧。   “现在你准备怎么办?”易大喜神问我:“有什么计划吗?”   “找人呗。”   我笑着,左右扫视了一圈,脸上也出现了一种跃跃欲试的表情。   “这地方的林子比较诡异,一不小心就会迷路,估计跟你们来的那些先生,还有那些旧教先生,有不少人都被迷在树林里了。”我说道:“咱们一路找过去,遇见自己人就救,遇见旧教的人就拿来喂它。”   说着,我指了指站在我身边的落恶子。   它似乎也听懂了我在说什么,咧开嘴露出了一个残忍的笑容,舌头也微微翻卷起来,唾液顺着嘴角就开始往下流。   “能不能讲究点?”我无奈的看了落恶子一眼,指了指嘴角:“又不是饿了千八百年了,怎么看着跟饿死鬼投胎似的.......”   就在这个时候,我忽然想之前发生在密林中的事,不,准确的说,是那些生活于密林之中的存在。   那些人形的灵物。   在我进山之前,我记得那些灵物都受到六爷的指使,纷纷去找那些旧教先生的麻烦了,但听易大喜神说的这些情况.......怎么没提到它们?   “易老爷,生活在这片树林里的那些灵物,你们遇见了吗?”我试探着问了一句,又提醒道:“就是那些绿油油的人,看着跟冤孽似的。”   “见过啊!”易大喜神说道:“它们还帮我们牵制过旧教的人,但不知道为什么,在我们遭受到冲击的时候,它们忽然都消失了.......”   说到这里,易大喜神也显得有些疑惑,满头雾水的说:“看起来像是爆炸了一样,身躯直接被炸成了许多绿色液体,而且没办法像是原来那样复原.......我见过它们修复自己的肉身,但这次没有。”   “这不能吧.......全消失了??”我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易大喜神,只感觉这事已经超出我的预料了:“那些老大哥的实力可不俗啊,旧教的人应该对付不了这么多灵物吧?!”   “我知道它们厉害,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厉害,如果它们没有忽然消失,我们也不会直接让旧教的那帮杂碎冲散。”易大喜神叹道:“之所以老左他们能放心我带队,也是因为周遭有十几个你说的那种灵物,但.......他娘的,谁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呢。”   在这时候,站在我身后一直没吭声的“她”,忽然拽了拽我的衣角,之后她的声音就在我脑海里响了起来。   绝对不是从耳朵里听来的,是直接在大脑里响起的。   “那些小家伙已经死了。”   “死了?”我一愣,忍不住在心里问她:“咋死的??你怎么知道它们是死了??”   “从某个角度来说,它们就相当于不死王的一部分,是不死王气息的衍生体,现在不死王化作了尘埃,它们也没了生命力的来源,自然会死。”她叹道:“那些小家伙是不能独立存在的,因为它们跟不死王一样,不属于这个世界。”   说着,我还看见她抬起了头,看着天空说。   “深空星海才是它们的归宿。”   就在这时候,易大喜神也忍不住开了口,问我们。   “你们俩挤眉溜眼的干啥?”易大喜神问道,表情也很疑惑:“是不是知道什么?”   “不是......哎对了!”我忙不迭的转开话题,问易大喜神:“养九生在哪儿?把你们的人冲散之后,他没有过来追杀你?”   养九生不是傻子,在那种情况下,他十有八九都会选择干掉易大喜神。   就因为他是领队的,也是外界行内最出名的泰山北斗之一,干掉他绝对算是功劳一件,百分之百能够给旧教再次扬名。   但我觉得真的很奇怪.......易大喜神看起来有些狼狈,但似乎没有受到重伤.......   “那个王八蛋没有追杀我,也没有追杀任何人,好像有其他事等着他去办,跟我们交上手还没一会,直接就跑了。”易大喜神说起这事,也显得满头雾水:“我刚开始还以为他有什么阴谋,但到最后他也没回来,好像是真的跑远了。”   “是啊!”徐小三也忍不住插了一句,一脸的百思不得其解:“看他那样子,好像还挺着急的,像是家里着火了似的,跑得贼快!”   听见这情况,我不禁沉默了两秒,跟她面面相觑着。   “那个龟孙子跑的时候,是在那些灵物消失之前,还是在消失之后?”我试探着问道。   “应该是......消失之后吧?”徐小三低声答道。   这时候,还是易大喜神给了我比较确切的答案,跟我说:“是在消失之后,而且是那帮灵物刚消失,他掉头就跑了。”   “会不会是因为他觉得没有灵物帮忙,所以旧教的人就胜券在握了?”徐小三满脸疑惑的分析着。   “这就不知道了。”易大喜神摇摇头,问我:“你觉得呢?”   “可能是吧。”我低声道。   其实我差不多搞明白了。   时间,空间,这一切都是有关联的。   陷天山内部的变化,从头到尾都在影响着外界的局势。   特别是在不死王归于尘埃后,对外界局势的影响更大,它的死导致了那些灵物的死亡,也导致了易大喜神他们顶不住旧教的冲击........   为什么养九生会跑?   答案很简单,他应该是察觉到什么了。   他来陷天山自然有他的目的,或许除开旧教的任务之外,还有一些属于他自己的私心。   就因为如此,他在发现陷天山出现异变之后,才会显得那么着急。   我估计吧,就算养九生的家里着火了,那龟孙子也不会撤的这么快,必然是先干掉易大喜神才会撤走。   “走,咱进林子逛逛,看看能不能逮住几个旧教的.......”   我说着话,刚伸了个懒腰,打算带队进树林寻找旧教人的踪迹,但我话还没说完,一个极其熟悉的气息,毫无预兆的从我左前方传了过来。   那个方向,就是我来时的方向,也是陷天山入口所在的方向。   落恶子的反应很快,刚察觉到那股气息的同时,它一抬腿就准备冲上去迎敌,但还是让我及时拽住了。   “别着急。”我笑道:“咱们先礼后兵,刚见面就见血,那可不太吉利。”   话音一落,还不等易大喜神他们多问,养九生就在我们前方的树林边缘冒了头。   在看见我的瞬间,养九生愣了一下,瞪大眼睛,直接惊呼了起来。   “沈......沈世安?!!你竟然还活着?!!”   我冲养九生笑了笑,没有急于动手,而是不动声色的将易大喜神跟徐小三拽到我身后。   “我这人命硬,想活着简单,想死可不容易。”   说着,我握住苗刀的刀柄,眼里的杀意都快溢出来了,但还是保持着一脸的笑容。   “但你是死是活,这个可就说不准了。”   在看见养九生的时候,徐小三已经害怕得说不出话了,脸色惨白如纸,似乎是被养九生吓出了后遗症,连动手的欲望都看不见。   倒是易大喜神还算淡定,问我:“咱们一起上?”   “别。”   我摇摇头,双手握住刀柄,直勾勾的看着养九生。   “这人的命得让我来收,他欠我的东西太多了.......拿他这条命赔我才够本!” 第九十九章 占上风   养九生还是那副鬼样子,脸上没有缠绕绷带,没有皮肤遮盖的脸庞,看起来犹如恶鬼一般狰狞。   但奇怪的是,在看见我的时候,养九生显得很是高兴,貌似都高兴到了故友重逢的地步,就差没走过来给我一个拥抱了。   “你果然没死!”养九生瞪大了眼睛,一边惊呼着,一边露出了一个兴奋的笑容:“我就知道你命大!肯定不会死在山里!”   听见他这话,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只不过跟他相比,我的笑容要包含着更多的杀气。   在这个王八蛋面前,我压根就用不着掩饰自己的杀意......我比任何人都想解决掉他。   我跟旧教的接触是因为他起始,可以说这一切巨变的源头,都在这个龟孙子身上.......   “陷天山崩塌了.......这事你知道吗?”养九生不动声色的问我。   “你说呢?”我反问了一句。   养九生没吭声,眯着眼睛看了看我,嘀咕道:“既然你是从那里出来的,那你自然知道,只不过......我怎么感觉这事跟你有关联呢?”   “怎么说?”我问他。   “你身上多了一些我不喜欢的味道......像是被雨水浸透的泥土.......那些刚从土里钻出来的嫩芽.......”养九生神神叨叨的说着:“这些味道我之前没在你身上闻见过,是在你被那些东西带走之后我才闻见的。”   话音一落,养九生没有等我回答,直接又问:“你是不是得到了什么东西?”   “试试不就知道了。”我笑道。   在我刚说完这话的瞬间,落恶子似乎是感觉到了我情绪的变化,知道我在想什么,所以在养九生开口之前,它直接像是推土机一样冲撞了过去。   别看它体格大就觉得它迟钝,在跟人动手的时候,落恶子的速度比任何一种我见过的冤孽都要快。   几乎是在瞬间就冲到了养九生面前,一抬手,就向他脖子掐了过去。   不得不说,养九生的反应速度比我想象的快得多,当落恶子的手掌即将碰触到他的刹那,养九生往后仰了一下脖子,看似有些勉强的躲过了这一次袭击。   但很快,落恶子就有了下一步动作。   它没有再用双手去攻击养九生,而是选择猛地弯下腰,一口向他脖子咬了过去。   落恶子动作的变化毫无预兆,包括出手的速度,也是远超于我的想象,如果将我放在养九生的位置,让我去躲开这一次攻击,恐怕我都有些勉强.......   养九生也是如此,勉强到了极点,保住脖子的同时,右手臂还是让落恶子给咬住了。   伴随着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嚎,我发现养九生倒着窜了几步,尽最快的速度跟落恶子拉开了距离。   “你.......你是什么东西?!!”   养九生紧捂着右手臂上断裂的伤口,恶狠狠的瞪着落恶子,又看了看我,表情就跟要吃人似的凶狠。   “沈世安!这是你从哪儿找来的帮手?!”   没错。   养九生重伤了,而且是在一瞬间就让落恶子将手臂咬断成两截,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只能捂着伤口冲我发问。   看见这一幕,说不开心肯定是假的,但更多的......是诧异!   落恶子已经变得这么强了??   要知道养九生不是普通的角色,他在接受了“真神的惩罚”后,实力飞增,几乎都到了跟旧教老二并驾齐驱的地步。   但就是这么一个狠角儿,却让落恶子一口咬断了手臂,貌似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根本就看不出他有反击的意思.......   “我说过,你的命得给我,但是先让它陪你玩玩也行.......”我笑了笑,握着苗刀,缓缓往前走了几步。   在这个过程中,养九生的目光一直都放在我身上,似乎是害怕我突然出手,看我的眼神都变得警惕了起来。   “我操!牛逼啊!”徐小三惊呼道,眼睛都开始发光了:“沈老大,你叫出来的这个落恶子够狠啊!连养九生的胳膊都能卸下来!”   “确实厉害.......”易大喜神皱着眉,有些惊讶的看着落恶子:“养九生的体质很奇怪,肉身似乎能够刀枪不入,连法器都砍不进去,竟然能让它咬下来........”   听见这话,落恶子冷不丁的回过头来,似乎是想说什么,嘴里发出了嘟嘟囔囔的低吼声。   就在这个时候,养九生的身子忽然颤抖了几下,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别的什么,颤抖的幅度很是明显。   他被落恶子咬下手臂的时候,血根本止不住,颜色也有些泛黑,带着一股子难闻的恶臭,不断顺着伤口往外流淌着。   但在这时,他伤口里的血却止住了,并且还在以肉眼看见的速度开始飞快的愈合。   不过他这种愈合伤口的现象,跟肉身蛊帮我愈合伤口的现象作对比,还是有一些区别的。   我也不知道他愈合伤口修复肉身是依靠什么力量......或许是黑袍王的力量吧?   在伤口愈合的同时,伤口之中也钻出了许多条类似于触手的东西,看起来血淋淋的很是恶心。   那些东西在不断往外延伸,纠缠,最后聚集成一团,不断涌动着,扭动着,无声无息的聚集出了一条手臂的形状。   “这......生死人肉白骨也不过如此吧........”徐小三看见这一幕,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说话的声音隐约有些发颤:“这种怪物还能杀死吗.......”   闻言,易大喜神在他肩上拍了一下,低声说,没有什么是杀不死的,只是好杀与不好杀的区别罢了。   “没错,易老爷说得对,没有什么敌人是杀不死的,只是好杀跟不好杀的区别......像是养九生这种杂碎确实难杀,但也不是搞不定他。”我笑道。   说起肉身的自我修复力,养九生跟我比起来可是差远了,连我这样比较难死的人,都有好几次遭遇过几乎丢掉性命的危险,更何况是他?   或许在他的生命之中,最大的灾劫不是别的,就是我跟落恶子。   “宰了他。”我低声说道。   话音刚落,没给任何人反应过来的机会,我提着苗刀已经冲上前去,横着一甩,将刀刃对准了养九生的脖子,重重的挥砍了下去......   养九生的反应不慢,我事先就想到了,他必然能躲过我的攻击,但我的目的可不是击中他,而是让他有躲避攻击的这么一个动作。   当他弯下腰向左侧躲闪的时候,落恶子也在那边迎上了他,张大了嘴,一口又照着他脖子咬了过去。   比起落恶子,我施展出的力量跟速度,都差了不止一筹,但这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接受不死王的传承后,我的肉身陷入了一个极其衰弱的状态,虽然肉身蛊也在拼了命的帮我修复肉身,但身体的恢复速度还是有点不乐观,短时间内想要恢复到最佳状态,基本上就是不可能的事。   但这点力量也够用了,至少在落恶子的帮衬下,我们可以压着养九生打。   “沈世安!!你找死!!!”   养九生愤怒的咆哮道,在又一次勉强躲过我们的攻击后,他似乎是动了真怒,说起话来,每一个字都透着难掩的杀气。   说真的,他咆哮的语气还是挺吓人的,很有一种威慑力,但这点对我们没作用。   “动手的时候注意点,最后一刀留给我,你可别一口把他咬死了.......”   我大笑着,紧握着苗刀,不断跟养九生纠缠着。   可就在这时,一种难以言喻的危险感,瞬间就笼罩了我。   “沈老大!!小心背后!!!” 第一百章 目的   在徐小三喊出这句话之前,我已经做出了相应的动作,直接往前扑了出去,就地滚了几圈,狼狈不堪的躲过了背后未知的突袭。   当我回过头看去,却没看见刚才偷袭我的东西,只发现地上有个拳头大小的窟窿眼。   这个窟窿是之前没有的,我记得很清楚。   此时,落恶子依旧毫不畏惧的跟养九生纠缠着,也看不出战场里的变化,但易大喜神他们脸上的表情,却有些说不上来的紧张。   “刚才是怎么回事??”我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们是不是看见偷袭我的东西了??”   听见我的问题,他们齐刷刷的点了点头,表示确实是看见了。   “好像是蛇......不对,好像不是蛇!”徐小三一边回忆着,一边小心翼翼的跟我说:“刚才那东西是从地里钻出来的!”   “不像是冤孽。”易大喜神紧皱着眉,说:“但它好像是活着的,而且身上的气息跟养九生有点相似。”   “不是相似,是完全一致。”   在这时候,她也开了口,表情很是淡定,似乎是看出之前攻击我的东西是什么了。   “那人的体质已经变了,跟旧日时期的生物有些类似,肉身可以分离,甚至还可以独立的存在.......”   她说着,轻轻皱了皱眉,像是在回忆什么。   “刚才那个.......应该是旧日生物特有的触手.......如果我没看错的话.......”   得到这个答案,我不禁想起当初在东北黑龙山上遇见的事。   神子.......脐带........那些从地底出现的攻击.......   “嗖!!”   随着这阵破空声,一条粗壮犹如成人胳膊的触手,毫无预兆从地底钻了出来,而且它钻出来的位置就在我脚边。   在它发起攻击的瞬间,我很清楚的感觉到地下有种莫名的气息在钻动,所以在它破土而出的时候,我几乎是下意识的抬起苗刀,横着一刀就砍在了它身上。   刀刃碰触到它之后,没有受到任何阻碍,甚至于连阻力都没能感觉到,像是劈砍空气一样轻松,仅一刀就把那条触手给砍成了两截。   靠上的这一截,被砍断之后就失去了活性,跟死鱼似的,直接躺在地上不动弹了,而下面那部分则是飞快的缩了回去。   看见这情况,我不禁笑了起来,看了看正怒视着我的养九生。   “凭这点本事还想杀我?”我笑呵呵的问他:“你这点手段可比不上当初的神子,我连它都不怵,更何况你了。”   “陷天山里的那些东西......是不是都被你拿到手了........”养九生恶狠狠的瞪着我,一字一句的问道:“那些东西都在你手里??”   我笑着耸了耸肩,没说话。   “肯定是这样.......你的肉身变化太大了.......”养九生自言自语似的嘀咕着,在躲避落恶子攻击的时候,也显得越来越勉强,好几次都险些被落恶子咬中。   与此同时,被我砍下来的那条触手,也有了逐渐变得干枯萎缩的迹象,与本体失去联系之后,它也失去了本应该有的生命力。   “没看出来啊.......普普通通的一个先生.......竟然都能玩这些把戏了.......”我说着,低头看了看地上逐渐干枯的触手残肢,表情有些感慨:“你这是在往旧日怪物的那个方面靠拢,距离人的范畴越来越远,你觉得这样值得吗?”   听见我这个冷不丁的问题,养九生也不禁愣了一下,反问我有什么不值得的?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那些旧日生物的层次很高,是在我们这个生命层次之上,还得更上好几层,甚至于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角色。   能让自己的存在变得跟它们一样.......不一定伟大,却也一定强大。   可以达到这一点的话,有什么不值得的?   这一番话都是养九生跟我说的,而且跟我解释的时候还极其耐心,像是怕我不理解他似的。   但说句实话,我压根就不关心他的回答。   那句话不是在问他,是在问我自己。   “玩够了吧?”我提着苗刀,远远看着养九生跟落恶子,不动声色的问了句。   听见我的问题,养九生当即怒吼了起来:“玩?!你觉得这是在玩?!”   跟他相比,落恶子的语气倒显得轻松了许多,连着低吼了好几声,从语气我都能听出来,它还没玩够。   落恶子最真实的实力.......或是说它的十成力量,会是什么样的?   这点我不知道,但就凭感觉来说,它在跟养九生对战时,似乎未尽全力,看着都还有种游刃有余的味道。   “是不是玩......你很快就会得到答案了........”   我笑了笑,正准备提着苗刀上前,但没想到的是,先前才消失的危险感,此刻又从我心底冒了出来。   很危险.......好像是能够危及性命的那种危险.......   但很奇怪啊!   这种感觉不是养九生散发出来的,也不是潜藏在地下的那些触手散发出来的,好像是其他的东西。   没错。   其他的东西。   “哎......易老爷,你感觉气温变了没??”   在这时,徐小三毫无预兆的开了口,满头雾水的问易大喜神:“好像气温变高了,还有点燥热.......是我感觉错了吗?”   话音一落,徐小三也皱紧了眉头。   “气温不可能变化得这么快啊.......刚才还那么潮湿呢........”   “好像是有点变化。”易大喜神皱了皱眉,语气也有些疑惑:“跟之前不一样.......貌似变干燥了.......”   就在他说完这话的瞬间,落恶子猛地举起拳头,照着养九生的脑门就砸了下去。   但这一次养九生却不闪不躲,抬起右手,看似没费半点力气就接住了这一拳。   “他们总算搞定了.......”   养九生说着,回过头往树林深处看了一眼,之前还残留在他脸上的愤怒,此刻也没了踪影。   取而代之的是那种发自内心的笑意,我能看出来,养九生现在很高兴,而且是那种“总算松了口气”的高兴。   被他接住这一拳,落恶子也显得有些诧异,忙不迭的把手抽回来,往后退了两步,很疑惑的打量着养九生。   我不知道是落恶子察觉到了危险,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它没有继续去攻击养九生,而是几步走到我身边,跟保镖似的肩并肩站在了一起。   “你.......你搞什么鬼?”我皱着眉,小心翼翼的盯着养九生,只感觉这事怕是要出岔子了。   听见我的话,养九生冷不丁的回过头,笑着看了我一眼。   “我不知道你在山里经历了什么,但我能感觉出来,你很强。”养九生笑道:“如果我跟你拼死一搏,胜算恐怕也在五五之分,不可能超出这个数。”   我皱着眉,一言不发的盯着养九生,没吭声。   “当然了,我不是怕你,只是这么一说.......”   养九生说着,抬起手揉了揉颈椎骨,发出了一阵骨骼活动的脆响。   “我不是傻子,我还记得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所以我之前不能好好跟你打,只能尽可能的让着你。”   说到这里,养九生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真仙翁带走了一批老东西,我的任务,就是带走你们这帮王八蛋。”养九生一边说着,一边在我们身上扫视着,笑容极其的病态,让人看着就心里发冷。   “你们想要把先生牵制住?”我下意识的问道。   养九生嗯了一声,然后伸了个懒腰,笑眯眯的说。   “你们的命不重要,我们的目的.......那才是最重要的。”   “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我咬着牙问他。   养九生瞥了我一眼,笑道:“我们只是来拿点东西,但现在看来......东西是拿不到了,只能带着你回去了。” 第一百零一章 分头行动   在这个时候,养九生的眼神已经有很大的变化了,跟之前完全是判若两人,天知道这个龟孙子刚才是怎么演出来的.......   “你这演技可以啊。”我皱着眉说道,有些凝重的打量着养九生:“不去当演员可惜了。”   养九生笑了笑,说:“没办法,这次的事太大,不好好演可过不了关。”   说着,养九生抬起手,轻轻在脸上挠了两下。   “要不是自在师下了死命令,就今天......就现在.......”养九生冷笑着:“我真想跟你分出个你死我活啊.......”   我嗯了一声,说,我也是这么想的。   “你知道我这名字是怎么来的吗?”养九生冷不丁的问道。   我摇摇头:“这还真不知道。”   “原来我不叫这个名字,但后来遇见我师父,他说我命格特殊,养了九世的福气,所以这一世必然能飞黄腾达.......”养九生嘿嘿笑道:“所以我才会用上这名字,但不得不说,我一直都觉得自己运气挺好,这辈子什么事都挺顺,直到遇见你。”   话音一落,养九生沉默了两秒,语气毫无预兆的变得冰冷。   “你是真的该死......老子九世的福气都让你给乱了.......你个王八蛋........”   “要是照着你这么说,我也该骂你一句龟孙子吧?”我冷笑道:“老子在行里混得好好的,也没有跟那些旧日生物发生过太多接触,就他妈因为你,我现在只能跟着它们.......沈家还让你们旧教给灭了满门。”   “没错。”养九生点点头:“你就该骂我一句,也该跟我拼出个你死我活来,但这点我做不到。”   养九生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我,眼神变得诡异了起来。   “你得活着,好好活着.......”养九生喃喃道:“起码你还不能现在就死.......你必须见过自在师才行........”   “想生擒我?”我问。   养九生嗯了一声,说,对,必须活捉你,要不然这事没完。   “那我心里有谱了。”我笑道:“就算我敌不过你,我也肯定会自裁,想活捉我,做梦呢?”   听见我这么说,养九生似乎也有点头疼,用手揉了揉太阳穴,说话的语气都变得无奈了起来。   “你看看,就你这种不识大体的后生,也没资格活着,看着你就烦.......”养九生说着,语气忽然变得兴奋了许多:“但是呢,等自在师见过你,把那些东西拿出来之后,你就得交给我收拾了。”   说到这里,养九生稍微停顿了一下,眼神也变得危险起来。   那种跃跃欲试的残忍,只让人毛骨悚然。   “我会让你后悔活着的。”   在这个时候,易大喜神跟徐小三都走了过来。   他们不傻,知道这事是出岔子了,所以他们的表情也有些凝重。   特别是徐小三,更是一脸的害怕,但他还是硬着头皮跟了过来,从这点来说,我还是挺看得上他的。   “小三,易老爷,你们俩先走。”我头也不回的说道,紧握着苗刀庆春风,做好了随时扑上去乱刀砍死这个王八蛋的准备。   “不合适吧?”易大喜神笑道:“让我这个老头子走,把你一个小年轻丢在这里扛雷,这传出去多丢人啊?”   徐小三也点点头,颤抖着开了口:“那......那啥.......沈老大你别担心......我们不会拖你后腿的.......”   “小三,当哥的跟你说话,你愿意听吗?”我不动声色的问道。   徐小三没有犹豫,点点头说,听。   “带着易老爷走,尽可能的从这片林子里退出去,最好是直接离开神农架.......”我笑着,回头看了他一眼:“这地方保不住了,用不了多久,这里就会变成一地废墟.......可能连废墟都不如。”   听见我这么说,徐小三也显得有些迷茫:“为啥啊?”   “那座山要塌了。”我叹道,抬起手指了指被迷雾笼罩的陷天山:“这玩意儿倒塌下来可不是小事,里面藏着的气也会随之爆发出来,威力应该跟巨型炸弹差不多吧。”   易大喜神他们应该能看出来,在说这话的时候,我的语气很是认真,完全就不是开玩笑的语气。   “真的?”易大喜神皱着眉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刚从那座山下来,肯定知道啊。”我叹了口气:“你们在往外跑的时候,最好带上其他的先生一起跑,这玩意儿倒下来可不是开玩笑的,连我都得避开,更何况是那些先生?”   我不是看不起那些赶来助战的先生,只是在说实话。   普通的先生,肉身也就比普通人强点,但要是跟我比起来那可就差远了。   就我身子骨这么硬朗的人,照样顶不住倒塌下来的陷天山,可想而知当那些先生遇见这麻烦的时候有多少的生存率。   不开玩笑的说,几乎是零。   如果没能及时从这里逃出去,不光是他们有危险,我也一样会遇见生命威胁。   “你一个人在这里能搞定吗?”易大喜神有些担心的问我。   “放心。”我笑道:“就算我杀不了他,他也甭想杀我,想活捉我就更是天方夜谭了。”   得到我的答案,易大喜神似乎是松了口气,因为他能听出来我的自信,也从之前的战斗中,多少看出一些端倪来。   打不过,我还不能跑吗?   “你小心点。”易大喜神低声说:“实在搞不定就撤,命才是最重要的。”   “我心里有谱。”我笑了笑:“您带着小三先走吧,路上小心点,别让其他的旧教杂碎阴了。”   徐小三听见我跟易大喜神的对话,他也没吭声,但看他脸上的表情,似乎有点矛盾。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是因为担心我们,所以不敢走,但说真的,他们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   相反,在某些时候,我还得刻意去护住他们,这才是最要命的事。   倒不是嫌弃易大喜神跟徐小三,我只是担心在关键时刻护不住他们,别发生什么无法挽回的事就行。   “我还在这儿呢。”   养九生见我们嘀嘀咕咕的在说话,忍不住开了口,抬起手指了指自己:“当我不存在是吗?”   “你滚一边去。”我不客气的骂了一句:“我们说话你插什么嘴?”   听见我这么说,养九生似乎也动气了,眼睛微微眯着,一种危险的气息缓缓从他身上扩散了出来。   “走吧。”我头也不回的说道:“你们俩再不走就没机会了。”   易大喜神倒是挺果断的,没等徐小三再说什么,拽着他就往树林里跑。   在这个过程中,徐小三还忍不住冲我喊:“沈哥!让嫂子跟着我们一块逃吧!这里危险啊!”   不等我解释,易大喜神就先说了句,用不着,他们有自己的打算,你就甭担心了。   从这点我就能看出来,易大喜神应该是确定了,她并不是真的活人。   哪怕看起来她跟活人没什么两样,但像是易大喜神这样的老前辈,必然能从她身上发现一些细节.......   “来,你跟我好好玩玩,至于其他的事你就甭想了。”   一听我这话,养九生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你怕我去收拾大喜神他们?”   说着,养九生摇摇头。   “他们是死是活,我也不怎么在乎,我在乎的只有你.......”   当他说到这里的时候,身影已经从原处消失了,我能感觉到身后有一阵劲风向我扑了过来。   落恶子的反应比我快一些,还不等养九生碰触到我,它一转身就挥拳砸了出去。   这次,养九生轻轻松松就躲开了落恶子的拳头,脸上还满是笑容。   “你才是我的目标.......而且他们从这里逃出去.......也活不了!” 第一百零二章 裂缝   这句话被他说出口的时候,我能很清楚的感觉到,他是在说一个事实,而不是逞一时口舌之快。   可能我这么描述有些模糊,就是那种.......他一说,你就知道他是在说实话,哪怕自己还猜不到他们的动作,也能感觉到这不是开玩笑的事。   联想起之前易大喜神他们说的话,他们发现的那些细节......   气温的变化,空气也随着变干燥了,而且这些都不是从养九生身上散出来的。   “其他人呢?”我不动声色的问道,虽然心里已经开始紧张了,但也没敢在脸上表露出来。   之前我一直没注意到.......我记得养九生好像说过这么一句话,像是在感慨。   他们终于准备好了。   这句话绝对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养九生所说的“他们”,十有八九就是旧教其他的先生。   这一次的神农架之行,旧教派出的领队只有两个,一个是在明的真仙翁,一个是在暗的养九生。   他们现在都有各自的任务,真仙翁牵制住了大部分的先生,而养九生则是堵住了我,貌似还准备将我生擒活捉.......   那么其他人呢?   其他隐藏在树林里的旧教先生,都在干什么?   排除一部分蹲在树林里准备阴人的旧教杂碎,绝大部分的旧教先生,应该都在准备着一些不为人知的东西。   “很快你就知道了。”养九生笑着,没有直接给我答案。   很明显的,养九生是想隐藏其他先生的动向,他越是这样,我心里就越是没谱。   连养九生这种不拿我当回事的人,都会刻意去隐藏那些动向.......他连自己的计划,自己准备活捉我,这一切都说了出来,却隐藏了那些。   不对劲。   这里怕是要出大事了!   就在这时,她冷不丁的开了口,语气变得有些紧张,之前的轻松淡定完全没了影子。   “地脉里有别的东西。”她说着,还低着头,不停的扫视着地面:“有一些奇怪的东西在吞噬原先的远古气.......”   听见这话,反应最大的却不是我,是养九生。   对于她能够发现地脉里变故这一点,养九生表示很是诧异,甚至可以说是震惊。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养九生眼里满是疑惑与不解,似乎根本就想不到会有人一眼看出来这些情况:“你是闻出来的??”   “我又不属狗,怎么可能闻出来?”她白了养九生一眼。   得到答案,养九生皱紧了眉,很疑惑的看着她。   “别人看不出来,但我可不傻,你不是活人.......好像是魂魄吧?”养九生说着,忽然笑了起来:“你就不怕在这里待着会魂飞魄散?”   闻言,她歪了歪头,看养九生的眼神,就跟在看孩子一样。   “你是威胁我?”她问。   “不是威胁,是事实。”养九生冷笑道:“如果我没看错,你就是沈世安的姘头吧?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死的,但是.......”   “你还不足以杀掉我.......”她笑了笑:“魂飞魄散?就凭你?”   养九生不笑了。   我估计吧,在养九生看来,她说的这一番话完全就是在侮辱人。   行内的先生最擅长对付的就是魂魄,哪怕是养九生这种精通旧教秘术的人,在对付魂魄的时候也有自己的办法......   可以说比起有肉身的对手而言,魂魄是最好对付的,因为无论是多么强大的灵魂,能够承载的力量都有一个极限。   如果没有肉身作为容器,那么想要强横到某种地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在这个过程中,养九生也没有急于动手攻击我,我也没敢随便攻击他,因为有一些事我还没弄明白。   “远古气被吞噬掉了?”我压着嗓子,不动声色的问道:“这对我们有什么影响吗?”   “按照常理来说,应该不会对外界造成太大的影响,顶多只是草木枯萎,生机全无。”她说着,也皱起了眉:“但那些吞噬掉远古气的东西有点不一般,我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东西,有旧日生物的气味,可是这种气味很淡,更多的是那种干燥的气息........”   这时,我忍不住看了养九生一眼,见他背着双手,悠哉悠哉的站在一边看着我们,完全没有动手的意思,我心里更是纳闷。   “你不是想活捉我吗?”我满头雾水的问道:“不过来跟我试试手?”   “不着急。”养九生笑了笑:“我之前就说过,我跟你之间,胜负应该在五五分的样子,没有谁高谁低,但是.......”   没等养九生把话说完,我只感觉地面猛颤了一下,几乎是在瞬间,许多闪烁着红光的裂缝,就这么在地面上龟裂开来。   那些裂缝只有筷子那么宽,有多深我倒是看不出来,只能模糊看见里面布满了赤红色犹如岩浆的物质。   它们并不是静止的,而是真的像是岩浆那般,都在缓缓的流动。   “就是这些东西!”她瞪大了眼,语气很是激动:“就是它们把远古气给吞噬掉了!”   “这些又是啥子东西.......”我皱着眉,忍不住嘀咕道:“看着跟岩浆差不多.......好像温度还挺高的........”   如我所说。   自打地面上出现这些裂缝开始,树林里的温度就有了急速上升的趋势,并且空气也在迅速变得干燥。   我的身体素质远超于常人,就算如此,在这时候我也觉得有些呼吸不畅,肺部也隐隐约约有些发痒的迹象,忍不住想咳嗽。   “最重要的东西被你拿走了,但数量最多的东西,还是得落入我们旧教手里。”养九生笑眯眯的说道:“这是自在师研究出来的秘术,借用旧日生物的力量来布阵........不敢说远了,就这个天坑里,这一片树林,全都被罩在了里面。”   养九生说着,揉了揉脖子,似乎是做好出手的准备了。   “地脉被逐渐吞噬,你们体内的气也会被吞掉,只是时间问题罢了。”养九生笑道:“在这种场地里跟我斗,你的胜算恐怕到不了五成吧?”   听见这话我算是明白了,怪不得养九生之前没对我出手,他是在等。   没有十足的把握,他就没有急于出手。   但这点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养九生在我眼里,威胁并没有那么大,哪怕他还没有展现出自己的实力,我也觉得没什么好怕的。   他再强,能够强过自在师吗?   得到不死王的传承后,自在师都不一定能杀了我,更何况是他?   我现在最担心的......是不久前在魂魄状态下看见的那一切。   火。   滔天的大火。   那种连绵不绝,翻腾不止的火海,不光是能够毁掉这片森林,也能毁掉许多身处这片树林的活物。   “我就说有火!”   说着,我看了她一眼,表情有些无奈:“还真让我猜中了!”   “是巧合吧?”她也觉得有些诧异,看了我一眼,嘀咕道:“还是你觉得自己能预见未来?”   “我能不能预见未来,这点我也说不准,但现实情况就是这样........”我叹了口气:“你帮我想想办法,凭你的经验来说,这还有挽救的余地吗?”   她愣了一下,问我,你想救那些先生?   我苦笑着点点头,没说话。   可不是么。   就现在这情况来看,恐怕还不等陷天山彻底崩塌,赶来神农架的这批先生就会让这些东西弄死。   于情于理,我都得想办法救他们。   “办法你先想着,我跟落恶子先去解决他。”   说着,我握紧了手里的苗刀,正准备向前冲去,只见养九生的右手忽然抬了起来,许多类似于赤红色砂砾的东西,不断从他掌心里涌出,然后散落.......   在这时候,养九生笑得很是灿烂。   我不知道他都干了些什么,但我的肉身很明显受到了影响。   僵硬。   从头到脚,都出现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僵硬,而且僵硬的程度还在不断提升,仿佛被人石化了一般.......   “安生点,别反抗了,乖乖跟我走吧。” 第一百零三章 瞬间消失的落恶子   我很讨厌那种受人控制的感觉,从头到脚,都像是凝固住了,死一般的僵硬。   但在这个过程中,肉身蛊也在不断修复着我的肉身,我能感觉到它们在飞速的运行,以抵抗那种莫名其妙的僵持状态。   也在这时,我发现胸口的沙身者法印隐隐约约有些发烫,跟之前它帮我抵抗其他力量的时候一样。   可是这一次.......它发烫的程度有些吓人,几乎都把我胸前的这块肉给烫烂了。   “帮我拿下来!!”我忍不住大吼了起来,疼得额头上全是汗水。   不用我多说,她都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在我喊出这话的瞬间,她一步上前,拽着我脖子上用来悬挂法印的绳子,硬生生的帮我“取”了下来。   当然,也能说是撕扯。   在拽下法印的同时,它几乎带下来了我的一块血肉,胸前也随之出现了一个有半厘米左右深的血窟窿。   也是这时候我才看清楚,被她拿在手里的法印,已经彻底变成了赤红色,像是被火烧红的铁块一样吓人。   “它对远古者的力量有抵触。”她皱着眉说道:“你再戴这玩意儿,它会害死你的。”   养九生远远的看着这一幕,眼神也略微出现了一些变化。   “那是法印吧?”养九生皱着眉问道:“我能感觉到那上面有旧日生物的气息......而且还不是一般的旧日生物........跟黑袍王赐予自在师的法印很像,但又不太一样。”   说来也怪,当沙身者法印离开我之后,我发现体内肉身蛊运行的速度更快了。   或许这之间真的有联系。   我是接受过远古者力量的后世人,体内的肉身蛊,应该多多少少被那些远古气改动过,而沙身者跟远古者又是死敌.......互相之间,力量都会有所制约。   别以为沙身者的法印就是好东西。   当旧日生物跟远古者的力量共存于一体时,这不是一加一那么简单,完全就是互相抵消,互相牵制,互相制约!   “姓养的,你这一招挺狠啊。”我说着,忽然发现右手能动了,便抬起手来,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要不是有点底子,我非得被你阴了不可。”   这时,养九生的眼睛都瞪了起来,不敢相信的看着我。   “你.......你竟然能动?!!”   “我不是说了么,想干掉我可不容易,我这人命硬啊.......”我笑道:“要是不拿出真本事来对付我,养九生,你会死得很惨的。”   说着,我给落恶子使了个眼神,意思是让它看着点,玩心别太大。   它点点头,低吼了两声。   在之前,落恶子跟养九生动手时,它根本就没有拿出全部的实力,完完全全就是在跟养九生闹着玩。   当然,养九生也没有亮出自己的底牌,所以说.......接下来的战斗跟之前相比,恐怕会出现很大的差别。   这个时候,养九生把高举的右手放了下来,但他掌心里流出的赤红色砂砾依旧没有止住。   从某个角度来说,养九生使出的这个手段,跟我以前召唤落恶子时有点相似。   都是肉身上出现一个个窟窿,然后流出了无数的砂砾。   养九生的右手掌上,就有一个鸡蛋大小的黑色窟窿,那些赤红色砂砾就是从这里流出来的,但也是粗略一看像是砂砾。   具体的说,那是一些比较细碎的,半透明晶体状物质。   就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从养九生掌心里流出来的这些“砂砾”,已经在他脚下厚厚的盖上了一层。   虽然我不知道这些东西是用来干什么的,但直觉告诉我,最好别碰到那些玩意儿。   没等我再说什么,落恶子已经扑了上去,没有撕咬养九生的意思,而是直接挥出拳头,照着他身上砸了下去。   这一次,养九生没能抵挡住落恶子的拳头,可见之前的落恶子没有使出全力。   在碰触到拳头的瞬间,养九生直接倒着飞了出去,接连撞断了十几棵树才堪堪止住。   落恶子的动作也是飞快,几乎是在养九生飞出去的同时,它就迅速跟了上去,那龟孙子刚落地,又让落恶子拽住了脚踝,横着砸飞了回来。   光是用看的都知道,养九生很疼,还不是一般的疼。   落恶子力量太大,就这么一砸,硬生生的把养九生嵌进了地里。   等它跑回来打算再拽起养九生继续收拾他时,动作毫无预兆的僵住了,如同被点住穴道了一般,一动不动的僵持在原地。   “不行啊.......这样可不行........”养九生咬牙切齿的说着,慢慢从地上的凹坑里爬了出来,眼神万分凶恶,看起来就像是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身上的煞气无比浓重。   这时,我握着苗刀就准备冲上去,但却让她冷不丁的拽住了。   “不对劲。”她皱着眉说:“那些红色的砂砾好像是气的凝聚物。”   “气的凝聚物?”我一愣:“气都可以凝聚成实物了?”   她没有跟我再多解释,似乎连她自己都还没弄明白那些是什么。   “你的进步太快了.......快得让人觉得可怕........”   养九生盘腿坐在地上,没有站起来攻击我们的打算,一边说着话,还一边抬起手伸进嘴里,轻轻一掰,就掉了两颗牙出来。   “力气够大的。”养九生说道,抬起头看了落恶子一眼,冷笑着说:“现在该我出手了吧?”   当养九生说到这里的时候,我发现落恶子的双腿隐约散出了赤红色的柔光。   也到这时候我才反应过来,落恶子所处的位置,恰好就是之前养九生所在的位置,地上铺盖的全是那些赤红色砂砾。   它就赤着双足站在那上面,从最先接触到那些砂砾的位置开始,肉身不断出现星星点点的赤红色柔光。   仿佛身体上布满了红色的星辰一般,那些柔光从弱到强,慢慢开始变得刺眼。   虽然这片红色光点看起来就如星空一样璀璨,但无论如何,它们给我的感觉就只有两个字。   危险。   “单论实力而言,我跟你差不多,如果加上这个怪物,可能也会生出一些变数,但是呢......”   养九生笑了起来,没有皮肤遮盖的脸庞,看起来就如同带血的骷髅一样吓人。   他此刻的笑声很是爽朗,如果看不见他本人,光是听这阵笑声,简直是让人如沐春风,感觉不到半点威胁。   但我很清楚,这龟孙子是觉得胜券在握了,所以在此时,他表现得很是嚣张,根本就不拿我们当回事。   “在这片地界,别说是你,就是你让那帮老头子一起过来,再加上这个怪物.......收拾你们,对我来说也是易如反掌。”   此时此刻,落恶子身上出现的那些红光,已经跟土地裂缝之中的岩浆变成了同一种颜色。   它们肯定有一定的联系.......不光是颜色相似,连亮度也在不断的靠拢。   原本那些岩浆透出的火光还比较柔和,此刻也变亮了许多.......   这不是什么好现象。   “陷天山.......它只是一个空壳........我们现在夺走的是它的血液......但它的灵魂已经落到了你的手里!”   养九生咬牙切齿的说着,忽然抬起右手,在落恶子的大腿上轻轻拍了一下。   “但你很快就会把那些东西交出来了。”   话音一落,只听轰的一声巨响,落恶子庞大的身躯,瞬间被炸裂成了无数散发着刺眼红光的光点。   “怎么使用远古者的力量.......快教我.......”   我说着,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一步,额头上满是冷汗。   “快!” 第一百零四章 远古者的力量   在我见过的生物之中,抛开旧日生物不谈,最强的肉身,应该当属九螭神。   但在变异的落恶子面前,九螭神的肉身或许还算是弱的.......   经过不死王的传承,落恶子也不可避免的接触了那些远古者的力量,从这个角度来说,它也得到了一个意外变强的机会。   就因为如此,它的肉身也比以前要强了许多,别说是普通的法器了,就是旧教的那些东西,那些极其特殊的武器,也不足以影响到落恶子的本体。   我可以接受落恶子被人破开肉身,我也可以接受它会受伤等等现实.......   但我绝对不会相信,落恶子会在一瞬间被人击溃肉身。   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绝对不可能!   “你知道吗?”   养九生说着,把双手背在身后,在地上扫视了一眼,笑声异常的爽朗。   “我很欣赏你这样的后生,跟我比起来,你也只能算是后生,但你进步的速度......还有你掌控那些诡异力量的方式......都让我有点不寒而栗啊。”   话音一落,养九生把头抬了起来,直勾勾的盯着我:“从某个角度来说,我很害怕你,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我冷笑道:“但不可否认的是,你害怕我是对的。”   养九生点点头,对我说的这话倒显得深以为然。   “你很危险,是一个变数。”养九生笑了笑:“我的任务,就是把你这个变数带回去,免得你到时候给我们折腾出一堆麻烦来。”   在这时候,她走了上来,轻轻将右手放在我的后背上。   “气存于心,能显于形,它一直都存在于你的心脏里,只是凝固了,无法流动罢了。”她低声说道。   不知道是她说话的声音好听,还是因为她会催眠,在这个过程中,我只感觉头皮麻麻的,莫名其妙的感觉有些享受。   “它们像是气.......但更像是你的血液........它们在第一次启动之后将会替代血液.......维持你的生命........”   “从那一刻开始.......你的生命之火将熊熊燃烧.......生生不息........”   当她说到这里的时候,养九生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很警惕的看了我一眼,然后就像是小孩子撒泼一样,抬起脚,猛地踹起了一片赤红色的砂砾。   看见这些砂砾铺天盖地的向我袭来时,我第一反应是躲闪,但我却没想到,自己的身躯莫名其妙的被定住了。   无法移动分毫,连眨眼的动作都无法完成。   “别害怕。”她低声说道:“旧日生物不过是残阳之种,远古者才如群星一般璀璨,有不死王的力量护着,这些砂砾还无法伤害你。”   在她说这番话的过程中,已经有无数砂砾撞击在了我们身上。   准确的说,是撞在我身上,因为她只是看着像是活人,但在砂砾碰触她的瞬间,一下子就穿透了出去掉在地上。   魂魄的特质就是如此,更何况她还不是一般的魂魄。   说实话,在砂砾碰触到我的瞬间,我还是挺害怕的,几乎是全心全意都想着一个字,躲!   从落恶子被毁掉肉身这点就能看出来,这些赤红色砂砾的力量,绝对不是我能够想象的。   我的肉身强度绝对比不过落恶子,只是自我修复的能力较强罢了。   要是在一瞬间被击溃肉身,我根本就没办法修复,有九成几率会扑街。   哪怕不死,也得让养九生活捉了。   可奇怪的是,那些砂砾在碰触到我的时候,给我的感觉就是普普通通的沙子,根本没什么危险的地方。   有多少砂砾碰触到我,就有多少砂砾随之摔落在地上。   看见这一幕,养九生都傻眼了,似乎是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连落恶子都承受不住的这些砂砾,我又是凭什么毫发无伤?   “这......这不可能啊!!”养九生忍不住大吼了起来,愤怒之余,语气里都充满了慌乱的味道,似乎是有些手足无措了:“它们连地脉里的东西都能蚕食干净......你的肉身又凭什么能抵挡得住?!”   “旧日之法,终究只是下乘。”她笑道,缓缓将手掌从我背上移开,往后退了两步,笑着跟我说:“你好好感受一下,当你开始掌握这些力量,那个丑得跟鬼一样的人,就奈何不了你了。”   听见她这么说,养九生也忍不住瞪了她一眼:“你骂我?!”   在这时,我对身体的掌控力也渐渐恢复了过来,只感觉双肩有些忍不住的酸痛,便抬起手揉了揉。   “骂你又怎么了?”我冷笑道:“别说是骂你,老子还要打你呢!就你这模样,说你是鬼,那都是侮辱鬼!”   如之前她所说的,远古者在我体内遗留的力量,确实跟气很相似,但又跟气有一定的区别。   它们给我的感觉就是两个字,真实。   像是血液在身体里流淌一样真实。   它们带着源源不绝的生命力,不断在我肉身里流淌,循环,连带着肉身蛊的气,都被它们纳入其中,并不是被吞噬了,而是融合。   “好像......肉身有变化.......”我喃喃道,握住苗刀的刀柄,横着一挥,只感觉刀刃在瞬间划破了空气,刀身所携带的劲风,也如同实质性的存在一般,照着前方飞了出去。   只听忽的一声,在我右前方的那块巨石上,瞬间就出现一道像是被刀刃劈砍出来的凹痕。   “我操!!这他妈不会是刀气吧?!”我瞪大了眼睛,如同做梦一般看着巨石上的刀痕,又回头看了看她:“是我武侠小说看多了还是怎么的??”   “什么刀气?”她一脸迷茫的看着我:“那不就是被风刮出来的吗?”   闻言,我也冷静了下来。   仔细想想,确实啊......那应该是被风刮出来的,我挥动苗刀的速度太快,力度也达到了一个常人难以企及的境界。   普通人挥舞棍棒长枪时,前端也会发出一阵阵劲风,但那只是呼呼的听着吓人,并没有实际的杀伤力。   但我这个就不一样了.......如果那里站着的是一个活人,再往我这边靠近一些.......   毫不夸张的说,我有九成把握,能直接把人砍成两截。   在远古者力量的作用下,我能清楚感觉到,肉身在飞速的蜕变,力量跟速度的极限也在迅速向上攀升。   那种看不见摸不着,但又无比真实的变化,每一步,每一点......都能让我清清楚楚的感受到。   如果自在师来了,还站在我面前,要跟我单挑,我绝对不会像是原来那样疲于奔命。   或许是这些力量的驱使.......我的心态很莫名其妙的产生了变化。   看着之前还在耀武扬威的养九生,我只觉得他像是即将熄灭的火苗一样弱小。   “弱不禁风。”我低声道,如同在喃喃自语。   “你说什么?”养九生眯着眼睛,似乎是没听清,问我:“你刚才嘟囔什么呢?”   我握着苗刀,低头看着犹如镜面一样的刀身,头也不抬的跟养九生说:“我觉得你有些弱不禁风.......你的力量没问题.......但你的生命之火太过于弱小.......风一吹都能给你吹灭了.......”   “你疯了?”养九生问我,语气渐渐透出了一股子杀意:“姓沈的,是不是想让我教你怎么做人?”   我摇摇头,没有在乎养九生的挑衅,表情冷静到了极致。   哪怕我握着苗刀冲了上去,在挥出苗刀的那一刻,我说话的声音依旧是那么的平静。   “怎么做人,不是你教我,是我教你。” 第一百零五章 压制   几乎是在瞬间,养九生的右胳膊就被我用苗刀砍了下来,先前才恢复的肉身,现在又变成二缺一了。   这也是养九生躲闪及时,反应还比较快,要是他反应再慢一点,我这一刀砍下去就不是剁胳膊,而是斩首。   养九生已经被吓傻了,我能看出来,他完全想不到我体内还会存留着这么多的力量。   其实我也很诧异。   在接受不死王的传承之后,我的肉身陷入了一个绝对虚弱的状态,虽然之前也恢复过来一些,但绝对没有恢复到我全盛的状态。   可是这些隐藏在我心脏里.......在我心底扎根的东西,却能在瞬息之间改变我的肉身。   毫不夸张的说,在这个状态下,我的肉身强悍得可怕。   当养九生要继续躲闪时,我双手握住刀柄,如操使长矛般,竖着刀身,直向养九生的心脏处扎了过去。   养九生下意识的往后一闪,堪堪躲过这要命的一刀,但我的反应也不慢,瞬间翻转刀身,将刀尖上挑,在他胸前划开了一道足有筷子长短的口子。   得手之后,我停下脚,握着苗刀,默不作声的看着养九生。   这一刀划出来的伤口不浅,最深的位置足可见骨,腥臭的血液不断往外流淌着,与之前不同的是,养九生似乎恢复不过来,伤口里的血根本就止不住。   “我以为你不会流血呢。”我笑了笑。   养九生跟之前的状态完全不一样,他现在能感受到痛苦,也能感受到生命的流逝,因为他体内的能量,根本无法给他修复肉身。   庆春风是一把凶刀,也是一件邪器,不光能斩破肉身,还能斩伤人的灵魂。   此时此刻,养九生能够感受到的疼痛,或许不止是肉身上的,还有三魂七魄被凶器斩伤的痛......   养九生紧捂着伤口,如同受伤陷入绝境的野兽一样,疯狂的冲我咆哮着。   但奇怪的是,他没有反击,或许是因为他没胆子反击了,只是一个劲的往后退着。   “其实我能理解你,我知道肉身恢复不过来,魂魄又受伤是什么感觉.......”   我说着,将刀尖插在地上,很好奇的打量着养九生。   “很疼吧?”   养九生没说话,身子不断的抽搐着,似乎都快要站不稳了。   “四肢百骸都像是被锤子砸过了吧?脑袋应该是最疼的地方吧?”我说着,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撕裂一样的疼,我经历过,所以我知道你有多难受。”   “你到底是得到了什么东西.......我知道山里有那些远古的气.......但你吸收了它们也不可能变得这么强.......那些气都能被我们吞噬掉!!你又凭什么跟我斗!!”养九生疯狂的咆哮着,没再继续后退,反而向我这边逼近了一步。   我能感觉到养九生体内有什么东西正在流动,恍如血液一般,正在他体内飞速循环着。   那不是什么好东西,起码对我来说.......那应该是隐藏在养九生体内的力量,或者说是某种气状的物质。   养九生不知道是疯了还是对我毫无畏惧了,忽然间,他抬起右手,毫无预兆的掐住了我的脖子。   力度很大,放在以前,掐死我易如反掌。   但奇怪的是,我感觉不到疼痛,准确的说,我的肉身已经强横到了外力难以伤害的地步。   被他掐住的这个位置,没有多少被掐的感觉,连脖子都没能变形,好像从血肉之躯变成了钢铁之躯,养九生对我的攻击就跟挠痒痒似的没什么区别。   “你凭什么......凭什么比我强.......”养九生的眼里已经满是血丝,疯狂闪烁的眼神之中,更透出了一种由绝望增生的愤怒:“你知道我为了得到这些力量付出了多少吗?!你知道我受了多少苦吗?!”   我没有还手,也没有掰开他掐着我脖子的手,很冷静的看着他,直视着他的双眼。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我不算什么正人君子,但我算是一个好人........”我面无表情的说着这些话,看养九生的眼神,也不禁变得有些同情起来:“你走错路了。”   “我没错......我的路一直都是正确的........就是因为你!!”养九生疯狂的嘶吼着:“你才是我的变数!!是你影响了我的命格!!我这辈子就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什么自在师什么狗屁旧教.......能够得到真神力量的人只有我!!我现在已经得到了!!”   听见他的话,我皱了皱眉,问他:“但这点力量够用什么?你觉得那些旧日之王真正的力量就只有这么点?”   养九生的表情忽然僵了一下,嘶吼的声音也冷不丁的停住了。   “你不是旧日生物,你只是人,而且跟我们一样,都是最普通的后世人.......”我叹了口气,轻轻用手握住他仅剩的手臂,语气也变得同情了起来:“后世人,就得遵守后世人的规矩,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做了多少坏事,就得被老天爷记下多少坏账。”   我感觉都没怎么使劲,就将他掐住我的脖子的手给掰开了。   在这个过程中,养九生一直颤抖着,双眼也神经质似的不停转动,我知道他内心的精神殿堂正在急速崩塌。   “当初你确实牛逼,把人一个好端端的村子折腾成那样,在那之前你可能还做了更多的坏事,一直顺风顺水,还当上了旧教的先知.......”   “但这些事老天爷都记着呢,别人或许会忘,但它是不会忘的,一切没有标上价格的东西,在暗地里,都是明码标价的,只是你看不见罢了........”   我说着,轻轻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没有使劲,就是安慰似的拍了一下,但养九生扑通一声就坐了下去,瘫坐在地上,显得无比狼狈。   “说实话,我不想得到这些力量,因为我知道,力量越大,责任就越大,特别是跟这些旧日远古时期的力量接触.......”   “我宁愿当一个市井小民,普普通通的过完这一辈子,这就是我最大的心愿,但我办不到了........从沈家被灭门开始我就办不到了。”   我一边细声说着,一边走到了养九生的背后,缓缓蹲了下来。   “这都是被逼的......如果不是被逼.......我也不想对上你们这样穷凶极恶的对手.......”   在我说这些话的时候,养九生傻愣愣的瘫坐在地上,根本没有动作,也没有给我任何回应。   “为什么我会顺风顺水的得到这么些力量?真是一切的顺顺利利的?你觉得可能吗?”   养九生没有说话,动作僵硬的转过头,很迷茫的看着我。   “我看不见自己的未来。”   话音一落,苗刀的刀尖瞬间就穿透了养九生的心脏,在那瞬间,我能很清晰的感受到,有无数的气顺着伤口迸发出来,迅速流逝。   “报仇雪恨之后,我会落得一个什么样的下场,我不知道.......”我说着,平静的表情里,隐藏着一丝不为人知的绝望:“我只想安安分分的当一个普通人.......但你觉得.......我现在还能算是人吗?”   心脏被刀尖穿透之后,养九生的魂魄应该也受到了重创。   但他这一次却没有发出惨叫,也没有怒吼,没有咆哮。   相反,他疯狂的大笑了起来,仿佛听见了什么最让他高兴的事,那种畅快到极致的笑声很能感染人。   “哈哈哈!!对!你已经不算是人了!!就算你想当一个好人!!拯救那些普通人!!那些最底层的生物!!他们也只会拿你当怪物看!!”   “在所有人眼里你都是一个怪物!!一个彻头彻尾的怪胎!!别说是普通人!!就是咱们这行的人又有多少拿你当正常人看?!!”   “他们在暗地里还指不定怎么说你呢!!就这样你还想救他们?!哈哈哈哈!!”   养九生的笑声很是刺耳,在这个过程中,我发现自己握着苗刀的双手隐约有些发颤。   “闭嘴.......”   我睁大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养九生,握着苗刀,猛地往前一推。   “我他妈叫你闭嘴!!!” 第一百零六章 梦与幻   在苗刀彻底没入养九生的身子时,不知道为什么,我眼前所见的一切都变了。   几乎是在瞬间,我就从原先的位置,穿越到了一个未知的空间里。   那是在一处黑暗之地。   我悬浮在空中,身边飘荡着许多大小不一的彩色气泡,那种绚烂到极致,甚至于闪烁着生命光辉的颜色,只让人看迷了眼。   “幺儿。”   忽然间,一个消失了很久,但我几乎每天都会梦见的声音,毫无预兆的在我身边响了起来。   听见这个熟悉的称呼,我如遭雷击的僵住了,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等我转过身去,只发现自己又一次穿越了.......不!或许之前的一切都是幻觉!现在才是真实的!!   “老沈,你想什么呢?”   七宝跟以往一样,嘴里叼着烟,拿着筷子给自己拌着火锅蘸料,脸上的表情就跟二流子似的,痞气十足。   说完,他把手里的蘸料小碗递给我,笑呵呵的问我:“你刚才发什么愣呢?”   我一脸迷茫的接过料碗,看了看七宝,又看了看在座的其他人,整个人瞬间就懵了。   此时此刻,我所处的位置,就在已经被旧教烧毁的药铺里。   跟往常一样,到了饭点,大家都围坐在餐桌前,有说有笑的聊着。   七宝,常龙象,陈秋雁.......老爷子。   所有人都在。   “幺儿,你咋了?”老爷子皱着眉看着我,眼里有些担忧:“是不是最近修行太累了?要我说,你就好好歇一段时间,我们........”   没等老爷子把话说完,七宝啪的一下,在我肩上猛地拍了一把。   “沈老爷,你不用想那么多,看老沈这样子就知道,他肯定是睡觉睡迷糊了!”七宝说着,还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挤眉溜眼的看着我:“老沈,昨天晚上又熬夜看书了吧?”   “看书.......”我一愣一愣的看着七宝。   此时,我脑子里也涌现出了一些过去的记忆,好像昨天晚上.......我确实是在看老爷子给我的书,就是那本讲解降术的后世通解。   “哥,你别那么刻苦啊!”常龙象头也不抬的吃着火锅,嘴里还包着一口菜,吐字不清的冲我说:“早上五点多才睡,睡到晚上六点多才起床,你脑子不迷糊才有鬼了!如果是我这么睡,我脑子都得变成浆糊!”   “别说了,先吃饭。”老爷子笑道:“今天这牛肉可是我去买的上等货,绝对够嫩够新鲜,幺儿你也多吃点,补补身子,别为了学习把身子累垮了。”   我笑着点点头,说好,还不等我夹菜,陈秋雁已经帮我夹了一大块牛肉放进料碗里。   “世安,今天你就乖乖的,早点睡觉,别那么晚睡了。”陈秋雁低声说着,似乎也有些生气,还有些担心:“你又不是考生,至于那么拼命的学习吗?”   “放心吧,我一会就去睡,今天绝对不看书了!”我笑道,低下头看了看碗里的牛肉。   热气腾腾,香味扑鼻,放进嘴里轻轻咀嚼,确实嫩滑到了极点。   “明天秋雁她爷爷就来了,你们俩的婚事也该定了。”老爷子说着,端起酒杯,眯着眼睛喝了一口,脸上的笑容无比灿烂:“你个兔崽子成了家,我这个当爷爷的,也就放心了。”   听见老爷子这话,我也猛地想了起来,好像是这么回事,之前就跟陈秋雁她爷爷谈好了,明天他来四川跟老爷子见面,之后就定我跟陈秋雁的婚事。   “怎么感觉跟做梦似的.......”我忍不住嘀咕道。   “怎么啦?”陈秋雁轻轻在我胳膊上掐了一下,有些委屈的看着我:“后悔了?怎么看你是这副表情?”   “不是后悔,我是太高兴了!”我傻笑道:“简直就跟做个了美梦一样!”   在这时候,我心里真的只有兴奋,还有那种对未来的无尽憧憬。   仅仅用幸福这两个字来形容,我觉得都有些不够,我只觉得自己得到了一切想要得到的,但在这过程中.......我是不是忘了什么?   好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我忘了.......但我却想不起来是什么了........   在这时候,爩鼠吱吱的叫了两声,蹭的一下从椅子旁边窜到我怀里,仰着头看着我,然后扑通一声倒在我怀里,把小肚子露了出来,示意让我揉揉。   “小胖,我怎么感觉你变小了......”我揉着爩鼠的肚子,有些疑惑的问道:“最近没吃好变瘦了?”   “屁!”老爷子忍不住骂了起来:“这小畜生吃得比你都多,它要是莫名其妙的能瘦下来,我跟你姓!”   “哎!沈老爷!你这话不在理啊!”七宝哈的一声笑了出来,肩膀不停的颤动着:“你跟老沈姓,那也是姓沈,怎么说你也不吃亏。”   “咋的?”老爷子一瞪眼:“要不然老子跟你姓?”   七宝看见老爷子那种威胁性的眼神,暗暗咽了口唾沫,不敢吭声了。   常龙象坐在一边憋着笑,看见这一幕的时候,他可不是一般的幸灾乐祸。   饭后,老爷子出门溜达去了,七宝跟常龙象则是跑去看电视,只有我陪着陈秋雁收拾碗筷,爩鼠还在旁边吱吱的叫着,似乎是在催促我们赶紧弄完好陪它玩。   “世安,如果上次所里的行动我没跟来,或许咱们都不会认识.......”陈秋雁说着这话,俏脸有些发红,有些害羞的说:“我真的好庆幸能遇见你。”   “秋雁,你啥子时候变这么肉麻了?”我好笑的说道,感觉老脸也有些发烫,但一想起我跟陈秋雁结识的往事,也不禁感慨了起来:“但咱们能够认识,这确实是缘分,能走到这一步更是缘分。”   “以后呀,我天天给你做好吃的,把你养的白白胖胖的!”陈秋雁拿着筷子,带着我往厨房里走去,头也不回的说着,语气之中满是对未来的憧憬:“小胖也是,感觉它总是吃不饱,它那饭量都快赶上大胖了。”   “哎别说,我还真有点担心,它那饭量越变越大,以后不会把咱们俩吃穷吧.......”   就在我跟陈秋雁聊着的时候,老爷子忽然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见我在厨房门口探出头,他还冲我招了招手,示意让我跟着他上楼。   见他偷偷摸摸的样子,我也不禁好奇了起来,等我跟他回了房间,老爷子随手就把信封递到我手里。   打开信封一看,里面是厚厚的一叠百元大钞。   “这段时间没接到活儿,你身上估计也没什么闲钱了,这些钱是爷爷以前存下来的,先支援你点.......”   老爷子说着,点上烟,跟我肩并肩的坐在床边。   “明天秋雁的爷爷来了,你表现得大方点,别让人觉得咱们沈家都是穷鬼,知道不?”   “爷,这钱你留着吧,我身上有钱!”我好笑道。   “让你拿着就拿着,废什么话啊.......”老爷子瞪了我一眼,硬生生的把信封塞到我手里,语气很是强硬,根本不给我反驳的余地。   在台灯昏暗的光线下,老爷子脸上的皱纹沟壑,更添了几分沧桑。   很真实,很温暖。   “爷,我......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废话。”老爷子没好气的笑着:“你个兔崽子都睡一整天了,做的梦能不长吗?真是比猪还能睡!要不是秋雁不让我们叫你,我非得........”   说着,老爷子忽然止住了声音,有些疑惑的看着我:“不会吧?我说你两句你就哭了?”   听见这话我才反应过来,用手在脸上一擦,手掌上已经满是泪水。   “不是......不是你说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我说着,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但没有哭出声音,跟小时候受了委屈一样,紧紧的抱住了老爷子。   抱得很紧不敢松开,似乎一松开,老爷子就会离开我。   发现我情绪不大对劲,老爷子也显得有些担心,但没有声张,轻轻拍着我的后背。   枯瘦的手掌上带着无尽的温暖,他轻声安慰着我,但我的眼泪却是怎么都止不住。   “爷.......我真的好想你.......真的好想你们........” 第一百零七章 身体异变   夜深了。   老爷子已经早早睡去,常龙象也睡了。   刚开始陈秋雁还陪我们聊着天,到后来也困得不行,便回屋休息,只有七宝还陪我坐在店门外面聊着天。   “老沈,我感觉你今天的情绪有点不大对。”七宝嘴里叼着烟,躺在属于老爷子的躺椅上,表情满带着痞气,看着就跟个二流子似的:“你咋了?是不是有啥子心事?”   说着,七宝还凑过来,用手搭着我肩膀,挤眉溜眼的问。   “是不是有婚前恐惧症了?”   “什么狗屁婚前恐惧症.......”我没好气的笑着,在他肩上拍了一下,眉头也皱了起来:“就是感觉......好像在做梦一样.......”   “我操,那你做梦也不说做好点?”七宝一瞪眼:“这段时间咱们累得跟狗一样,你做梦就做这个啊?”   话音一落,七宝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猛地凑到我耳边,试探着问我。   “你不会是在做一个加长版的春梦吧?”   我没吭声,抬腿一脚,连人带躺椅都给他踹翻了。   “狗日的流氓!”我哭笑不得的说:“要是让老爷子他们听见你这话,非得给你几个大嘴巴子不可,一天到晚你脑子里都想什么呢?”   七宝坏笑着从地上爬了起来,但还没等他起身,我就走过去拽起他,一起到门槛边坐了下来。   这是我们的老位置。   小时候我跟七宝就喜欢坐在这儿玩,长大了也是,两个人凑在一起,就喜欢嘻嘻哈哈的聊天........   但在这时候,我却觉得嘻哈不起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七宝我总感觉有些对不住他,好像是做过什么很对不起他的事.......那种感觉真的很奇怪。   “七宝,如果我干了什么挫事......导致你受牵连了,你会怪我吗?”我试探着问了一句。   说实话,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但在这时候,我的直觉告诉我,这是最应该问的,也是我内心深处一直想问的问题。   “会啊。”七宝下意识的点点头,说:“老子心眼这么小,你要是干什么挫事,把我牵连进去,我要是不怪你我还是七宝哥吗?”   “妈的不是这个.......”我好笑道:“不开玩笑啊,要是我办了挫事,把你牵连进去,你还让我害死了.......你会怪我吗?”   七宝愣了一下,似乎是看出来我不是跟他开玩笑了,是很认真的在讨论这个问题,便将笑容收了起来,摇摇头。   “不怪你。”七宝说道。   说着,七宝抽了口烟,轻轻掐灭烟头,笑了起来。   “我的朋友很多,但真正的兄弟就你一个,你干什么挫事我都不怪你,要是不能帮你擦干净屁股,被你牵连到死我也无所谓。”七宝嘿嘿笑道:“反正你又不会故意害我,肯定都是无意识的,所以我怪你干什么?”   说着,七宝凑到我耳边,低声问我:“你问我这些,是不是跟你做的梦有关?”   我嗯了一声,但表情也渐渐变得疑惑起来,因为我都不知道自己具体梦见了什么,只感觉这日子都要过糊涂了。   “哎对了,老沈,你这眼睛咋还没好?”七宝冷不丁的问我。   听见这话我也有些迷茫,下意识的问:“我的眼睛怎么了?”   “这里。”七宝说着,抬起手指了指我的右眼:“今天你起床的时候我就感觉不大对劲,都是血丝,现在好像还变多了。”   说到这里,七宝也显得有些担心,试探着问我,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眼睛这器官又不同其他位置,比较脆弱,要是真出了什么毛病,以后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但奇怪的是,听见七宝这么说,我心里也不觉得担心,似乎都没拿这玩意儿放在心上,根本就不在乎。   跟他聊了一会,见天色晚了,七宝也懒得回家,直接在客厅的沙发上凑合一晚。   在睡觉之前,我去洗了把脸,也在这时候我才从镜子里看见,我的右眼确实有点不对劲,虹膜里出现了许多血丝,看着跟蜘蛛网似的,特别吓人。   而且在这些血丝之间,隐隐约约还能看见一些绿色的斑点.......   不知道是我看错了还是反光的原因,在镜子前,我发现这些处在虹膜之中的绿色斑点......竟然在发光!   “怎么回事这是.......”我喃喃道,看见这情况,心里也不免有些慌乱,生怕自己得了什么绝症。   但接下来的一切,都让我有点想不明白。   按理来说,看见这么诡异的情况,我必然会有紧张的反应,十有八九还得把老爷子叫起来,或者直接去医院一趟,但是.......那些绿光像是有抚慰人心的效果,看见它们,我渐渐的不觉得恐惧了。   相反,我还觉得熟悉,说不上来的熟悉。   似乎它们就是我身体的一部分,看见它们,就像是看见自己的手脚一样熟悉。   但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我站在镜子前发愣的时候,一种难以抑制的疼痛感,忽然从我大脑深处传了出来。   在那瞬间,我根本没办法保持住平衡,踉踉跄跄的往后退了几步,用手拽着旁边的木架子,这才勉强稳住身子没摔下去。   “怎么......怎么有点头疼........”我咬着牙说道。   此时我眼前已经开始发晕了,想看清楚东西都很难,那种撕裂般的剧痛不断折磨着我的神经.......   那种疼痛感异常剧烈,忍受了还不到两秒,我就想惨叫出声来,但脖子就像是被人掐住了似的,别说是发出声音,连呼吸都开始变得困难。   我能感觉到,眼眶里有什么东西涌出来了,那绝对不是疼出来的眼泪,我能感受到它们带着的那种黏糊糊的感觉。   不光如此,它们似乎还是活着的,那种缓缓往外流淌的动作,更像是在自主往外爬行。   我发现这情况的瞬间,没敢多想,火急火燎的跑到镜子前看了看。   这一看,我顿时就愣住了。   镜子里的我已经变了模样,准确的说,是已经完全失去了人形。   我的脸上布满了深黑色犹如沥青的物质,它们在我脸上厚厚的覆盖了一层,只露出一双眼睛,其余的五官都被遮了个严实。   在这些沥青状的粘液上,还出现了许多星星点点的绿色斑块,它们跟我眼里的那些绿色斑点一样,似乎都能散发出绿色的光芒。   这些粘液覆盖着我的皮肤,不断扭曲着我的脸,别说是外人,连我自己都觉得镜中的人是个怪物。   “怎么回事......我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颤抖着,看着镜中的自己,只感觉脑子都要炸了。   无论我怎么想,都想不到自己会莫名其妙的变成这副模样,这已经不是人类该有的样子了.......   就在我精神紊乱,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办的时候,厕所的门忽然让人敲响了。   “老沈!!你没事吧?!”   七宝着急忙慌的敲着门,声音很大,能听出来他很着急:“我刚听见厕所里哐哐的乱响!你怎么了?!”   听见他的话,我几乎是下意识的隐瞒住了自己肉身上的变化,强忍着痛苦,大声回道:“我没事!!你别担心!!”   这时,楼上的陈秋雁他们似乎也被七宝的声音引下来了。   伴随着一阵火急火燎的脚步声,陈秋雁他们也赶到了厕所外面。   “世安你怎么了?!”   “他好像不对劲,对!好像是摔了!”七宝说着:“刚才听见里面叮叮当当的,声音特别大!”   老爷子也有些着急了,上来使劲敲了两下门,催促道:“幺儿,你先开门!”   “不......不行!我不能开门!” 第一百零八章 怪物   在这个时候,覆盖在我脸上的那层沥青状物质,忽然出现了一种莫名其妙的腐蚀性。   这点毫不夸张,我能很清楚的感受到那种由腐蚀带来的剧痛。   但在这个过程中,我却不敢叫出声来,这是本能反应,一想到外面还站着那么多人,我根本就不敢出声!   “世安!你先开门!”陈秋雁急得都快哭了,连说话的声音都隐约带着哭腔:“你别这样!我们很担心你!你先把门打开啊!”   “我没事......真的没事.......”   我咬紧了牙,每一个字都是从牙缝里硬生生往外挤的,根本没办法控制住声音的颤抖,只能强忍着惨叫出声的欲望,很勉强的安慰着他们。   “你们先回去睡觉......我就是拉肚子了.......都他娘的拉裤子上了.......”   “我操?!”七宝一愣,直接惊呼了出来:“你狗日的不会这么挫吧?!老沈!你还真拉裤子上了?!”   “我就说嘛,沈哥不会有事的。”常龙象憨笑着说道,还打了个哈欠:“咱们先回去睡觉,他一会就出来了。”   “不对。”   老爷子冷不丁的开了口,语气已经凝重了起来,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在说话的同时,还重重的敲了几下门。   “你个兔崽子是不是出事了?!我怎么感觉你体内的气紊乱了?!”   “我真的没事.......”   这时候,老爷子的语气已经变得认真起来,光是用听的都能听出来,他不是在跟我开玩笑。   “你再不开门,我就把门踹开了,你别逼我。”   听见这话,我彻底陷入了慌乱,那可不是一般的手足无措。   我这辈子有几次这么慌过?   脑子里根本想不到别的东西,整个人都被一种恐惧笼罩在其中.......我知道老爷子用这种语气说出来的话,那是肯定会做到的。   我只感觉到害怕,真的,我不想让其他人看见我这模样。   “爷......你们先回去睡.......我马上就........”   还没等我把话说完,只听嘭的一声巨响,厕所门瞬间就让老爷子给踹开了。   本来这扇门就属于老式的那种木门,已经腐朽到了脆弱的地步,别说是踹,就是使劲一推,搞不好都能把门的合页给推下来,哪里还经得住老爷子这牟足劲的一踹?   当厕所门被踹开的同时,外面站着的人,也在瞬间看见了我的模样。   我知道他们吓坏了,肯定是这样。   因为我从他们脸上看见的表情只有一种,恐惧。   那是一种比见鬼了还要严重得多的恐惧。   最先尖叫出来的人是陈秋雁,其他人倒是没有尖叫,不过显得都如临大敌。   “这是什么东西?!!”七宝脸色惨白的大吼了起来,声音很大,也很颤抖,仿佛是故意放大嗓门给自己壮胆:“你是谁?!我兄弟呢?!!”   “沈.....沈哥呢.......”常龙象颤抖道,满脸恐惧的看着我:“你为什么穿着沈哥的衣服......你是什么东西.......”   “是我啊!”我忙不迭的解释道,抬起手指着自己的脸:“我是沈世安啊!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   听见我的声音,他们看我的眼神更是恐惧,甚至于都恐惧到了陌生的地步。   “你......你到底是什么怪物.......”七宝颤抖道:“你为什么说话的声音是这样.......你把老沈怎么了?!”   “妈的!!这肯定是被上身了!!”常龙象怒吼道,虽然眼里依旧充满了恐惧,但他还是冲了上来,照着我脑门上砸了一拳,似乎是想制服我。   我不想还手,一点都不想,只打算往后撤一步躲开他的拳头,可是我的身子却不停使唤,稍稍一弯腰,右手瞬间就伸了出去。   手指没有收起来,呈爪状,伸出去的速度很快,力度似乎也很大。   几乎是在瞬间就碰触到了常龙象的肉身,也是一刹那的事,指尖就穿透了皮肤,没入了他的身子里。   常龙象还来不及有任何反抗就倒下了,鼻子里,嘴里,都在往外流淌着黑色的粘液,整个人已经没了声息。   “大胖!!胖子!!”我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这一幕,又看了看自己沾满了血迹的右手。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想还手啊!!我也没有攻击常龙象的打算!!这他妈到底是怎么了?!!   “龙象!!”老爷子两步跑到常龙象身边,红着眼大吼着:“你给老子起来!!别躺在地上装死!!”   “对.....对不起......”我颤颤巍巍的说道,缓缓往后退了一步,身子不停的颤抖着:“我不知道会变成这样.......爷........”   “别叫我爷!!”   老爷子几乎是咆哮着吼了出来,右手拿着一根棺材钉,仿佛是要将我生吞活剥似的,眼里满是凶光。   “都是你!!你他娘的把我孙子还给我!!把龙象还给我!!”   “不......不是我.......我就是你孙子啊!”我说着,精神状态越发不稳定,脆弱得就快哭出来了:“爷!我是世安啊!”   就在这时候,老爷子已经毫无预兆的扑了上来,棺材钉直冲我心口扎,看样子是真准备弄死我了。   我只想躲闪,绝对不想反击,但肉身还是不受我的控制,往外一步就迎上了老爷子。   在我挥出右手往老爷子胸前挠的时候,七宝的反应极快,硬生生将老爷子拽到了一边,但他的右胳膊却让我挠出了几条大口子。   漆黑如墨的粘液,带着扑鼻而来的腥臭,瞬间就从七宝胳膊上的伤口涌了出来,而七宝也惨叫了起来,仿佛是失去了所有力气那般,软瘫瘫的坐在了地上。   “沈......沈老爷.......你快跑.......”七宝脸色越发惨白,说话的声音都在迅速变低,生命力流失的速度远超外人的想象。   “七......七宝.......”   老爷子看见这一幕,手里的棺材钉瞬间就向我扎了过来,根本没有逃跑的意思,看那动作,应该是想跟我同归于尽,给七宝他们报仇。   在棺材钉扎中我的瞬间,我的右手也穿透了他的胸膛。   手掌就握在他的心脏上.......我能很清晰的感受到他每一下的心跳.......   “爷......我不是故意的.......”   我紧抱着软瘫瘫的老爷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身子不停的颤抖着。   老爷子就像是一个漏了气的气球,体内的生气顺着我戳开的伤口,迅速流逝着。   他已经没办法彻底睁开眼了,几乎是半眯着眼睛,嘴里不断往外涌着血沫子。   “爷!!你别闭眼!!你快醒过来啊!!”   我紧紧抱着老爷子,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着,整个人陷入了一种绝望的状态之中。   不......不该是这样.......为什么一切都变了?!!   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模样?!!   “沈爷爷!!!七宝!!大胖!!”   这时候,陈秋雁已经拿着武器跑了回来,站在厕所外看见这一切,她瞬间就哭了出来,但比起悲伤而言,她情绪之中更多的,应该是恐惧。   “你.......你杀了他们.......”   陈秋雁紧握着手枪,枪口直冲着我的脑袋,说话的同时,不光是声音在颤抖,连双手也在颤抖。   “你为什么要杀他们......我的世安呢??你还给我!!你把他藏到哪儿去了!!”   “不是这样的......秋雁你听我解释.......”   我说着,跌跌撞撞的往前走去,但陈秋雁却毫不犹豫的开了枪。   “砰!!砰!!砰!!”   直到打完弹匣里所有的子弹,陈秋雁发现我毫发无损,她这才尖叫着,一脸绝望的从药铺里跑了出去。   我抬起手,紧紧捂着脑袋,不停的摇晃着,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歇斯底里的状态。   “不......不该是这样.......秋雁!!你回来!!” 第一百零九章 高悬空中的黑星   看见陈秋雁跑出了药铺,我几乎是下意识的追了出去。   老街上空空荡荡的,看不见行人,安静得诡异,只有远处能隐隐约约听见脚步声,陈秋雁应该是往那边跑了。   按照常理来说,我现在应该回药铺看看,至少得去检查一下老爷子他们的伤势,看看还有没有抢救的机会。   但奇怪的是,我的身子似乎不受控制,连脑子也是,唯一想的事就是赶紧追上去。   越过老街,我跑到了前街的街口,也看见了陈秋雁。   她被许多人护在后面,看那些人的打扮,有普普通通的路人,也有穿着制服的警察,还有一些类似于跟陈秋雁出任务的那种军人。   大概有二三十个人,就那么跟我隔一条马路互相看着,除开那些普普通通的平民之外,其他人都拿着枪。   “秋雁!!我真的不是有意杀他们的!!”我颤抖着喊了一声,喊声里都透着一种哭腔,想起之前自己做出的那些事,真的,我恨不得自己一死了之。   我的解释有些苍白无力,别说是其他人,就连我自己听了都觉得,这他妈是在狡辩。   “我的世安呢.......”陈秋雁泪流满面的看着我,几乎是吼了出来:“你把我的世安还给我!!你这个怪物!!”   “我就是沈世安啊!!你为什么就不信呢!!”我欲哭无泪的解释道。   “你自己看看你这模样!哪像是我的世安?!你连人都不是!!”陈秋雁大骂道。   就在这时候,不知道是谁丢过来一面小镜子,就掉在我脚边。   等我捡起来一看.......   镜子里看不见我自己的模样,能被我看见的,只有一个彻头彻尾的怪物。   我脸上的那些黑色粘液似乎是凝固住了,从镜子里看,完全就是一只表皮漆黑的怪物,脸上全是皱褶与沟壑,唯一没有被粘液遮盖的眼睛,此刻也透出了一股柔和的绿光。   或许之前真的没注意。   在这时,出现变化的不光是我的脸,还有我身上的任何一个部位。   双手也被这些黑色物质给裹住了,指尖呈圆锥形,光是用看的都知道很锋利。   就是这双手......是它们杀掉了老爷子他们.......   “大家都往后退点!离这怪物稍微远点!别靠近他!”   “我已经请求支援了!很快就会有人过来了!”   “那怪物还说自己是人呢!他是不是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模样??”   越来越多的声音传进了我的耳朵里,很杂乱,也让人很烦躁,就像是一群苍蝇嗡嗡嗡的在我耳边盘旋。   在这个时候,我心里不受控制的生出了许多烦躁的情绪,我很想让那些声音消失,哪怕自己要亲手掐死那一个个出声的人,我也毫不在乎。   但我知道我不能这么做,我是人,我不是怪物,我有自己的底线.......   在无意识中,我已经伤害了许多人,我现在还能控制,我就得控制住情绪,不能再.......   “砰!!!”   不知道是谁开了第一枪,在那瞬间,我只感觉有一发带着温度的子弹碰触到了我的额头,但它好像没能破开我的皮肤,只是单纯的碰了一下,随之就掉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我的肉身也像是出现了应激反应似的,根本不受我大脑的控制,直接冲进了不远处的人群里.......   接下来的一切就犹如噩梦。   枪声,惨叫声,怒吼声,哭喊声.......   无数声音都掺杂在了一起,混合成了一种凄厉绝望的声调,不断在长街上回荡着。   等我恢复意识,再一次控制住肉身,四周已经没有能站起来的人了。   绝大部分都让我活生生的扭断了脖子,或者是用手掌穿透了胸膛,那仅剩下没咽气的小部分人,也都是重伤垂危,躺在地上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我看着躺在血泊里的陈秋雁,大脑都是懵着的,跌跌撞撞的走到她身边,像是忽然失去了全身力气那般,瘫软的坐在了地上。   陈秋雁半睁着眼睛,胸前,腹部,都沾满了血迹。   她的气息很弱,生命力也在迅速的流失,整个人有八成像是死人,几乎都没了呼吸。   “为什么.......”我喃喃道,看着眼神渐渐灰暗的陈秋雁,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着,但眼里的迷茫却越来越多:“这.......怎么忽然就变成这样了........”   就在这时,陈秋雁像是回光返照一般,猛地拽住了我的右手,眼里满是绝望,语气里尽是哀求的意味。   “把我的世安还给我......你不是他.......你把他还给我.......”   “对不起......对不起.......”我反反复复的道着歉,紧紧握着陈秋雁冰凉的手掌,身子止不住的颤抖着:“我不想这样.......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陈秋雁嘴里不断往外涌着深色的血液,再也发不出别的声音,身子本能般的痉挛着,眼神也渐渐的失去了神采。   过了一分钟,或是两分钟,陈秋雁彻底没了声息。   长街上也没了其他的声音,安静得就像是死去了一般,沉重灰暗的气氛笼罩着长街的每个角落。   怀里抱着陈秋雁的尸体,我半睁着眼睛,身子不断的摇晃着,仿佛是坐不稳了一般,大脑都陷入了一种迷茫的状态。   可能她说的没错。   我不是沈世安,起码现在不是,虽然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我真的是个怪物......对,绝对是这样!   如果不是怪物,我又怎么会伤害老爷子他们.......又怎么会忽然发狂害死了这么多人.......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我脑子里忽然出现了一个想法。   我要报仇。   我也应该报仇。   就算这么做我自己会死,那也无所谓了,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就是老爷子经常教我的规矩,更何况他们都走了,在这世上......我还有什么可牵挂的?   当我脑子里冒出这个想法的瞬间,很突然的,我发现自己手里握着一把长刀。   刀身修长,刀柄也很长,似乎是一把传统的苗刀。   在昏暗的月光下,这把苗刀的刀刃就像是一条银色的线,那种锋利的光芒,只让我如获至宝。   或许是我自己的想法,也可能是我脑子已经不听使唤了。   在这时,我用右手握住刀柄,缓缓将苗刀抬了起来,将刀刃抵在了我的脖子上。   感受到苗刀那种冰凉刺骨的温度,我不觉得害怕,只感觉解脱了。   一切的罪,一切的债.......   等苗刀切断我的脖子,我多少也能还上一些了。   想到这点,我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手上略微一使劲,刀刃就切开了我的皮肤,不紧不慢的往里深入着。   应该是因为死亡将近了,我看见了许多之前看不见的.......   老爷子,七宝,常龙象,陈秋雁,爩鼠。   他们都站在一边,满脸快意的看着我,都像是在等着我还债。   “爷......七宝......大胖.......秋雁.......小胖.......我很快就来了.......等我一下.......很快就.......”   当我念念有词的说到这里时,我的动作忽然僵住了。   不对......爩鼠怎么在这里?!   我记得在出事之前,它就跑出去玩了,中途根本就没有回来,我也没有看见过它......哪怕我失去了理智发狂杀人,我也能记住自己都杀了谁。   它是怎么死的?!!   想到这点,我脸上的表情越发疑惑。   “快动手!!”老爷子忽然吼了起来,语气里满是愤怒,不断的催促着:“你杀了我们这么多人!!你就不该还债吗?!”   “爷.....”   “沈世安!!你别废话!!动手啊!!”老爷子继续嘶吼着,脸上的表情都变得狰狞起来,仿佛变成了一只恶鬼,那种充满暴戾的眼神,似乎是想将我生吞活剥。   我听着这些话,看着变成这模样的老爷子,只觉得无比的陌生,心里也顿时迷茫了起来。   很奇怪的。   在这时,我忽然感觉天上有什么东西在看着我。   等我抬起头看去,只见天空中所有的星星都消失了,月亮也不声不响的变了副模样。   那是黑色的月亮。   不过比以往的月亮要小,更像是一颗高悬在天空中的黑星。 第一百一十章 回归现实   这颗黑星给我的感觉很是熟悉,我好像在哪儿见过它.......   黑星......黑星之城??   那是什么地方??   想到这点的时候,我已经听不见外界的声音了,脑子里涌出了许多陌生的词......   黑星之城,天府之国,拉弗特萨......黑袍王??   远古者......不死王......还有灾殃之地.......灾殃之主沙身者?!   越来越多的词涌现在我的脑海深处,而我的精神状态也在瞬间分崩离析,陷入了一种无法控制的不稳定状态。   毫不夸张的说,我感觉自己要疯了。   或者说......我已经疯了......只是我自己没感觉出来.......   在这个过程中,我听见了许多很清脆的碎裂声,那些在我体表凝固的黑色液体,此刻都变成了干壳,缓缓碎裂着,接连不断的掉在地上。   渐渐的,我恢复了本来的面目。   曾经作为一个普通人的我,又恢复了原样,再也看不见之前的那种凶相。   “差一点。”   我说道,将手中的苗刀放下,随手丢到了一边。   看着站在不远处的老爷子等人,我眼神也变得陌生起来,摇了摇头,苦笑道:“只差一点你们就成功了。”   “你......你说什么?!”老爷子咆哮道:“你这个大逆不道的忤逆玩意儿!!你杀了这么多无辜的人就不该死吗?!!”   “不是这个问题。”   我摇摇头,眼底也涌现出了一抹难以抑制的悲伤,头慢慢垂了下去,不再看任何人。   “我爷爷不会像你这样说话,哪怕因为我的原因,导致他死了,他也不会怪我,更不会看见我自杀还一脸的快意.......”   “但是我得谢谢你们。”   我说着,感觉眼眶渐渐湿润了起来。   此刻我能感受到的泪水,比之前要真实一千倍一万倍。   “我很久都没有见到他们了,在梦里倒是见过,不过没有你们这么真实.......真的,谢谢你们,谢谢.......”   话音一落,我擦了擦眼睛,等我抬起头看去,老爷子他们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而我所处的位置也不再是那条长街,是在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   很快我就看见了一些光,红色的,像是火焰的光芒,正在不远处缓缓燃烧着,而且还在往我这边蔓延......   “不可能......这不可能啊!!”   养九生疯狂的吼叫着,眼神里的恐惧再也掩盖不住,大吼着问我:“你为什么不动手?!”   此时此刻,我所处的位置,依旧在陷天山下。   养九生还是保持着掐我脖子的动作,我也只是稍微愣了几秒,很快就明白了过来。   在陷入幻觉之前,我记得养九生已经被我推开了,还让我用苗刀插了一次,但现在看来,那些应该都是幻觉。   真实的一切,只停留在他掐我脖子的时候,也就是说从那时开始,之后我所见的一切,所经历的一切,都是虚幻的。   “我还以为你醒不过来了!”她欣喜若狂的笑了起来,像是刚哭过一样,眼睛红红的:“我想救你,但我没办法救你,他根本就不怕我.......”   “不怪你。”我笑道:“相反,我还得谢谢你没救我,要是早早的就醒过来了,可能......我还没这么高兴。”   说着,我轻轻用手一掰,养九生瞬间就松开了手,踉踉跄跄的退了几步,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养九生已经没有反抗的欲望了,我能看出来,他现在别说是反抗,连逃命的欲望都没有。   “你......你是怎么醒过来的........”养九生颤抖着说道,看我的眼神,简直就跟见鬼了差不多,神经质的摇晃着头,自言自语似的说着:“不可能......自在师传给我的这种秘术......连那些旧日生物都能困住.......你区区一个后世人.......你不可能脱困!!你不该醒过来!!”   “你这话倒是挺有道理的,我也觉得自己不该醒过来,因为在那个幻境里.......我好像都失忆了,都感觉那一切都是真的!”   我说着,走过去蹲在养九生面前,兴致勃勃的跟他聊了起来。   “疼也是真的疼,那些东西从我眼眶里钻出来的时候,我真感觉疼得要死过去了.......”我一边说着,一边抬起苗刀,轻轻在养九生身上戳了两下:“哎你说,那感觉你是怎么给我模拟出来的?”   刀尖很锋利,哪怕我不怎么使劲,也轻轻松松的在他身上开了几个窟窿眼。   “老养啊,我真有点想不明白你,既然我都陷入幻境了,你咋不杀我呢?”我很好奇的看着养九生,又低下头在身上扫了几眼。   确实,我身上看不见任何伤口,而且也感觉不到疼,舒服得就跟刚睡醒一样。   “他是杀不了你,如果能杀你,他早就动手了。”   她跟我说着这些话,也嘻嘻哈哈的走过来,肩并肩的陪我蹲在一起。   据她说,养九生用双手掐住我脖子,使我陷入了幻境,打那时候开始,养九生也不能动,只能掐着我脖子,维持着所谓的秘术。   也幸亏周遭没有敌人,只有个处在灵魂状态下的她。   要不是这样,养九生早就让其他人给收拾了,哪还等得到现在?   “他还说这种秘术是杀招,哪怕你是远古者亲临到此,让他借着地脉里的气施展秘术之后,你也一样会死。”她笑眯眯的说道:“虽然这话听着怪夸张的,但我能感觉到他借来的那些力量有多可怕。”   话音一落,她歪了歪头,嘀咕道:“很像是那些旧日之王的力量。”   “就这样?”我一愣:“这也算是杀招?一直让我沉浸在幻觉里就算是杀招了?”   “不是不是。”她笑道:“养九生说了,因为你的肉身太过于强横,所以在幻境之中,没有别的力量能杀死你,除非你自身有了死意,开始撤除抵抗的力量,到这时候幻境才会开始吞噬你.......”   “怪不得.......我就说大家怎么催着我自杀呢.......”我蹲在地上,笑呵呵的看着养九生:“看样子这都是有原因的.......如果我在幻境里自杀了,幻境就能成功的吞噬我了,对吧?”   养九生没说话,一个劲的颤抖着。   他应该是知道自己接下来将要面对什么,所以在这时候,他眼里只有恐惧跟后悔。   恐惧是因为怕死,后悔.....可能是在后悔为什么要来陷天山吧?   “不属于你们的东西,你们也拿不走,你死了之后,我会去慢慢料理其他人的.......”   说着,我握着苗刀,慢慢往前挪了两步,挪到了养九生的背后。   在这时候,养九生已经放弃所有的抵抗了,也不再出声,但身子还是止不住的颤抖着,那种恐惧的情绪都快凝成实质从他身子里溢出来了。   当我用苗刀横着架在他脖子上时,我瞟了她一眼,低声说:“把眼睛捂上。”   “我又不害怕.......”她说着,有些委屈的看着我,但还是照着我的吩咐捂住了眼睛。   “我是怕脏了你的眼。”我笑道。   话音一落,苗刀的刀刃瞬间就破开了养九生的皮肤,缓缓往里推动着,切割开了所遇见的一切血肉组织。   “我得谢谢你......真的.......我能再遇见那么真实的他们.......我真的很开心.......但是你做错了一点.......”   我说着,手上使出的力气渐渐增大了起来。   在这个时候,我能很清楚的感觉到刀刃碰到了他的颈椎骨。   “你不该让他们死在我面前.......眼睁睁看着他们死.......你知道我有多难受吗.......”   我咬牙切齿的说着,眼神也渐渐变得残忍起来,但脸上还是笑容不减,使劲往后拽着刀身,不紧不慢的切开了他的脖子。   “你他妈的知道我有多难受吗?王八蛋!” 第一百一十一章 飞来的六爷   养九生已经死了,而且是死得不能再死。   被我割断脖子之后,养九生不光是肉身失去了所有生命力,连魂魄也是如此,几乎是在苗刀的摧残之下消失得连渣都不剩。   这把堪称邪器的庆春风,既能杀掉肉身,亦能灭掉灵魂,拿它来对付这些旧教的杂碎,倒也相得益彰。   魂飞魄散才是他们应有的归宿。   像是上次那样,我一个不留神,没能把俏仙姑的魂魄灭掉,现在她不就又活过来了吗?   “感觉怎么样?”她蹲在我身边,兴致勃勃的打量着我:“利用不死王的力量杀掉敌人,是不是感觉还不错?”   “还行吧。”   我笑道,把养九生的尸体推到一边,揉了揉自己的胳膊,只感觉握住刀的这只手臂有些酸疼,而且肉身蛊修复的速度还很慢,看这情况,应该不是普通的肌肉酸疼。   “不死王的力量跟那些旧日生物的力量不太一样,生命力远超于破坏力.......”我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手,轻抚着手臂上的经脉:“它的力量也不像是气......更像是血液.......很温和......能比气更好的融入肉身.......”   “对!”她兴奋道:“旧日生物毕竟是化外生灵,它们的力量就算能借给后世人驱使,也会给后世人带来极大的负荷,而且想要全部发挥出它们的力量也是一件难事。”   话音一落,她表情也变得疑惑起来,看了看养九生的尸体,眉头紧皱着说:“这些人很奇怪,他们利用旧日生物力量的手段很独特,我从没见过这样的。”   “这些王八蛋确实厉害,利用那些旧日生物力量的手段也挺独到,可惜了.......”我苦笑着摇了摇头:“就是不走正道,明明是后世人,还非得为黑袍王谋点福利。”   听见我这话,她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笑着耸了耸肩,说人各有志,每个人心里的大道是不一样的,可能是咱们无法理解他们吧。   “说起来......我一直都以为你挺坚强的。”她歪了歪头,有些好奇的看着我:“前面你哭了,陷入幻境的时候,哭得还特别伤心。”   一听她提起这茬,我也不禁感觉有些尴尬,老脸通红的把苗刀收起来,揉着肩膀说:“咱们还有其他事要干呢,这些就先不聊了。”   “说嘛说嘛!”她拽着我手臂,眼睛睁得大大的,表情可不是一般的好奇:“我还听见你喊我名字了!”   “喊你名字?”我一愣:“啥时候?”   “秋雁啊。”她笑眯了眼。   “那又不是你.......”我尴尬的笑着。   她笑眯眯的说:“她跟我就是一个人,只不过记忆不同罢了,我也可以叫陈秋雁呀。”   “我操,这可不能乱说,要是.......”   没等我把话说完,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在距离我们大概三四百米的位置,一道足有水缸大小的火柱,毫无预兆的从地下钻了出来。   从这瞬间开始,四周的温度再一次开始往上攀升,空气也变得愈发干燥。   地上出现的那些充斥着岩浆的裂缝,此刻也渐渐变得更亮,似乎是因为温度更高的缘故,许多裂缝里都开始往外跳出火星子了。   “差点忘了这茬.......”我咬了咬牙:“这问题咱们还没解决呢!”   虽然养九生死了,但这些异象的出现,与他并没有太大的关联,就算我搞定了他,这个原始森林之中的麻烦事也解决不了。   要是想不出办法把这事搞定,可能用不了多久,这里就会变成我在梦境中看见的那一片火海。   “你陷入幻境的时候,我大概也看清楚这些地脉的路数了,这些火焰其实都是凡火,但它们的源头,好像跟旧日生物有关,我能隐约感觉到它们的气息.......”她低声说道:“如果我的感觉没出错,这股气息,跟千年前出现过的黑袍王很像。”   “那就没错了。”我叹道:“这帮龟孙子追随的就是黑袍王,也只有它借来的力量才能搞出这么大的声势。”   话音一落,我左右扫视了几眼。   “有办法解决这麻烦吗?”   “去源头处。”她说道:“把源头灭掉,这些火没了源头的支撑,会很快就熄灭的。”   得到这个答案,我心里还是有点说不上来的慌,这些火都只是凡火,如果把源头灭掉了,地下不再往外冒火星子固然是好事,但这些已经开始燃烧的树木呢?   它们身上沾染的火焰,应该跟源头没什么关系吧?   “要不咱们找点人救火?”我试探着问道:“这附近有水源吧?”   “不用那么麻烦。”她笑了起来,抬起手指了指天空:“这地方经常下雨,有时候还一天下两三次,都是暴雨,看这风向......水气很重,应该要不了多久就会下雨了。”   “有雨就行......”   说着,我轻轻握住她的手臂,笑道:“走吧,带我找那个源头去。”   “往左一直跑,大概距离咱们有两里路。”她笑了笑:“也不算远,你跑快点一会就到了。”   得到这个答案,我没再犹豫,拽着她就开始往左边跑。   不得不说,这些从地下冒出来的火焰,虽说是凡火,但看着还是很吓人的。   整个森林都像是被火光给笼罩住了,每一个角落都是红彤彤的,带着一股子热浪,让人待着都觉得难受。   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些火焰的出现也有一定的好处,起码树林里那种阴暗潮湿的味道消失了,而且血腥味也没那么浓烈,几乎都闻不见了。   一路上跑过来,时不时的我都能看见一些死尸。   有旧教先生打扮的,也有普通人打扮的,整体来说,旧教的尸体少些,更多的死者,貌似是外来的先生。   “够惨烈的.......”我不时左右看看,忍不住感慨了一句:“这他娘的死了多少人啊.......”   “这有什么惨烈的?”她笑着说道,在看见那些尸体的时候,表情比我都要平静得多,好像已经司空见惯了:“我还活着的时候,遇见这样的大战不在少数,特别是有旧日生物从沉睡中苏醒,每一个怪物醒来,都会给我们这些后世人带来一场大难。”   “说起来我还没问你......你是哪个朝代的?”我好奇的问道:“总不能是近代的吧?唐宋元明清你是哪个?”   “这些对于我来说算是后世。”她笑道:“我生活的时期,比你们所说的秦朝都要久远得多........”   一听她这么说,我也不禁有些诧异,下意识的问:“夏商周?”   “比它们还得早一些。”她笑眯眯的说道。   “这还不够啊?”我瞪大了眼睛,只觉得她是拿我在找乐子:“再往前可就是三皇五帝的时期了,你总不能是那时候的人吧?”   她笑着耸了耸肩,正要说些什么,只感觉一阵劲风从右前方袭来,没等我们来得及反应,一个黑乎乎像是人影的东西,毫无预兆的砸断了十几棵还在燃烧的大树,砰地一声,落在了距离我们十来米远的石坎子上。   等我拔出苗刀,走上前去一看......我操。   六爷??   此时此刻,六爷浑身都是血口子,像是被利器割开的一样,虽能看见皮肤下的血肉组织,但流出来的血并不多。   脖子上,右脸上,都有一些黑色像是墨迹的东西。   虽然他的气息还算稳定,没有重伤垂危的迹象,但奇怪的是,六爷像是昏过去了一般,翻着白眼躺在地上,压根就不动弹。   “六爷.....你没事吧??六爷!!”   任凭我再怎么喊他,他也没有醒过来的意思,而在我们右前方的树林深处,则传来了好几个熟人的怒吼声。   如果我没听错的话,那应该是闻人菩萨,还有其他几个先生的声音....... 第一百一十二章 疑惑突生   “贾仙人!!你他娘的疯了是吧?!”袁绍翁咆哮着,语气之中满是要杀人的怒意:“拿这么多人填进去......你就不怕遭了天谴!!”   “徐小三!!叫人撤出去!!快!!”   易大喜神的声音也随之传来,语气之中的愤怒任谁都能感受到,但隐隐约约的,还透出了一股子惊恐的味道。   “老闻人!你攻左我攻右!先封住了这个大阵的气脉!镇住了气脉咱们再慢慢收拾他!”左老头也喊了一声。   在这个过程中,我没有听见真仙翁的声音,也没有听见其他先生的声音。   除开这几人说话声之外,我唯一能够听见的,那就只有一种咕嘟咕嘟的声响。   那种奇怪的咕嘟声若有若无,声音很小,但给我的感觉却无比诡异,让我根本就无视不了它。   “他娘的,那老头儿也是够没用的,连贾仙人都拖不住.......”左老头又骂了起来:“那个小后生!你就别往那边跑了!刚才我看他气息挺稳的,肯定死不了!”   左老头嘴里骂的老头儿肯定是六爷,至少有八成的可能是他,至于那个小后生.....我估计吧,应该是白半闲。   看样子他们那边已经打起来了......这么一堆先生围住了贾仙人,就算赢不了也不可能随随便便的就败了。   “很强......那里旧日生物.......不!是旧日之王的气息!!”她冷不丁的开了口,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可不是一般的凝重,简直是如临大敌:“那边有黑袍王的气息!”   “是它的本体吗?”我试探着问道:“应该不是吧?”   “不是。”她摇了摇头:“跟本体的气息几乎一致,但强度不到那份上,应该是后世人借来的力量.......”   “先不管那些了,咱们先救人。”我咬了咬牙,看着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六爷,只感觉脑袋都有点大了。   六爷的肉身强度堪比旧日生物,但在这时候,他的肉身却被弄得千疮百孔,虽说气息还算稳定,但这种昏迷不醒的情况还是让我有些担心。   普通人昏迷大多都是闭着眼的,谁像他这样翻着白眼昏迷啊?   这时候,她蹲在我身边,伸出手去,轻轻用手指按在六爷的脑门上,似乎是在检查着什么,不停的上下打量着六爷。   “气被堵住了。”她低声说道:“有淤积的症状,特别是在心脏这一块,要是不能及时把气泄走,淤积存留在这一部分的气,会让他心脏陷入崩溃的。”   “心脏陷入崩溃?”我一愣:“会死??”   “肯定啊。”她无奈道:“火药你知道吗?那些气就跟火药一样!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心脏就会被那些气炸成肉沫,变成这样了,人还怎么活?”   “我操......那这事有点麻烦啊.......”我表情也凝重了起来,试探着问她:“那些气能用外力泄出来吗?”   “恐怕不行。”她摇摇头:“用外力去泄走那些气,基本上就跟用火去点火药一样,十有八九都会炸。”   话音一落,她看了我一眼,先前还有些紧张的表情,也轻松了起来。   “但也不是没办法。”她笑道:“如果你没得到不死王的传承,恐怕这情况让你来处理也会有点棘手,那些气不能随便疏通,但可以用更强的气息去同化它们,然后再从他体内慢慢抽走.......”   据她描述,在六爷心脏这一块,有部分外来的气潜藏在其中,应该跟真仙翁操使的旧日力量有关。   那些气聚集成团,将六爷体内所有的气都给堵住了,阻碍了气脉的运行,让所有原本属于六爷的气都陷入了停滞。   从某个角度来说,这些气其实都有自己的意识,发现有外来者之后,那些“土著”就开始不断往心脏处蜂拥,企图将那些外来者挤出去,或是直接冲散。   但这样的举动,却给六爷带来了更大的危险。   “往这里挤压的气越来越多,气脉承受不住就会崩溃,换言之,也就是忽然炸开。”她叹了口气:“这条气脉是挨着心脏的,在炸开的一瞬间,心脏也免不了分崩离析。”   说着,她轻轻握着我的手臂,用看似圆滑的指甲,在我食指上划了一道。   伤口很浅,但很奇怪的是,血像是止不住的往外流着,任凭肉身蛊再怎么修复肉身,也封不住食指上的这条伤口。   随之,她又用指甲在六爷心口上划了一道,也划出了一条浅浅的口子,但没见血。   她轻轻握着我的食指,将我的伤口按在了六爷的伤口上。   “放松。”她笑道:“慢慢催动你体内的气,从食指这里往外流出去,尽可能往他的伤口里灌。”   听见她的这番话,我也不敢迟疑,按照她教我的法子,不动声色的催动着体内的气,缓缓往六爷体内输送着.......   毫不夸张的说,从这时候开始,六爷就变成了一个橡皮人。   特别是心口这一块最为夸张,不断的往外鼓着,鼓出了一个比篮球还要大的包,但很快又瘪了回去,并且皮肤没有褶皱,完完全全的恢复如初。   反反复复的往外鼓了十几次,我很明显的感觉到,六爷体内的气像是开始流动循环了,翻着白眼的眼睛,也缓缓闭了起来。   过了半分钟左右的样子,她抬起手,轻轻用手指按着六爷的脑门,像是在检查进度。   “可以了。”她笑道;“把气收回来吧。”   说实话,往外放气就像是放屁,那可不是一般的简单,但要是想把体内的气如臂使指,让它回来就回来,这确实有点难度。   我翻来覆去的试了几次,还是没什么进展,最后是她看不下去了,用手轻轻在我胳膊上掐了一下。   随着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我发现有许多近乎于液体的东西,从六爷体内蜂拥到了我的指尖处,迅速往我肉身里钻着。   等这种感觉消失,六爷的眼皮子也颤动了起来,嘴里也发出了一阵痛苦的呻吟声。   “六爷!”我趴在六爷耳边,低声喊着:“现在可不是睡觉的时候!你赶紧起来!那边还打着呢!”   不知道是我这句话刺激到六爷了,还是他自己醒了过来。   只听忽的一声,六爷就跟诈尸似的,直挺挺的坐起了身子,眼睛瞪得老大,跟看不见我们似的吼了一句。   “我操.你祖宗的真仙翁!!你个老不死的敢阴我?!”   从六爷骂人的声音来看,应该是没什么大碍,骂起人来比我底气都足,远在战场之中的真仙翁都听见了。   “你个老东西竟然能醒过来?!”真仙翁的声音很明显充满了诧异,估计在他看来,六爷一时半会是醒不过来的,而且很有可能会直接睡死过去。   六爷握着手里的鬼头大刀,三下五除二从地上爬了起来,转过身就要往战场那边跑。   也是在这时候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身边还站着两个人。   “沈小哥?”六爷满脸惊讶的看着我,又上下打量了我几眼,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嘿!看样子你还真成了!”   话音一落,六爷又看了她一眼,有些疑惑的问:“这位是?”   “你不认识她?”我一愣:“你既然去过那座宫殿,你应该见过她啊,是她给我引路,要不然我都得不到不死王的传承。”   听见我这么说,六爷的表情更是疑惑,满头雾水的看着我。   “什么宫殿?那上面不是废墟吗?”   我一愣一愣的看着六爷,又回头看了看她,脑子都快死机了。   “你.....你们没见过?”   我说着,表情都变得迷茫了起来,只感觉大脑都有些不够用......这他娘的是怎么回事??   “当然没见过。”六爷摇了摇头,很奇怪的看着我问:“还有啊,刚才你说的不死王是什么东西?” 第一百一十三章 看不见的宫殿   不得不说,六爷的这番话把我给搞迷糊了。   据他们自己说过,很久之前,他们也去过那座宫殿,并且还取得了一些属于远古者的力量。   但现在六爷说的这些话却让我有点迷茫.......   他没见过不死王,甚至都不知道不死王是谁,而且他也没有见过她。   不光如此,那座宫殿.......是废墟??   我记得六爷原来跟我说过,那里确实是一座宫殿,但没提到过废墟啊。   “六爷,你取得远古者力量的那个地方......到底是不是宫殿?”我试探着问道。   “当然是了,但也不算是。”六爷笑了笑:“那里早多少年前就是一片废墟了,说白了,你去看根本看不出那里曾经是一座宫殿,就是一片乱石地。”   “不死王是谁......这个您真不知道?”我小心翼翼的问了句。   六爷听见这个问题也显得有点迷茫,皱着眉看了我一眼,说:“我真不知道啊,他是谁?”   “它是.......”   “不用问了,他们是看不见我们的。”她冷不丁的开口说道。   从头到尾,她的表情都显得那么理所当然,似乎六爷说的这些她也认同,事实的确如此,他们看不见不死王跟她。   “不是啊......你们到底在说啥?”六爷满头雾水的看着我们:“什么看得见看不见的?”   我没吭声,看了她一眼,她点点头,意思是随便我说。   “事情是这样的,我长话短说.......”   在山顶上那座宫殿之中的经历,我粗略的删减了一些内容,跟六爷说了个大概。   听完我的讲述,六爷就跟做梦似的看着我,已经不是半信半疑了,完完全全都陷入了迷茫。   “你跟我说故事呢?”六爷问我。   “我骗你干什么!”我苦笑道,抬起手指了指自己:“如果没有不死王传承力量给我,你觉得我能变成这样吗?”   六爷愣了一秒,想了想,说,那倒也是,不过你说的这些太他娘的玄了,我都不信啊。   “你接触过远古者。”她冷不丁的说道,看着六爷的眼睛,喃喃道:“所以你能看见真实的世界,能够比常人多看深一层,对不对?”   六爷下意识的点点头,说是。   “但在你们眼里的世界,就是最真实的吗?”她笑着耸了耸肩:“唯有屹立在生命源头的生物,它们才能看见真实的世界,也能让自身跟周遭环境融入那个世界。”   “所以说......我看不见?”六爷疑惑道:“其实都在那一块地界,只是我看不见你们,是这意思吗?”   “对。”她点点头:“但我们都能看见你,我记得你上一次来都是很久之前了,还有另外一个老头子跟你一起,他好像姓湘吧?”   “那你们说的不死王.......”六爷似乎也信了八分,睁着眼睛问道:“就是远古者的头子??那座宫殿的主人??”   “差不多是这样,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六爷,你刚才是咋回事啊?”我皱着眉头,有些紧张的问道:“你怎么让人给秒杀了?”   “放屁!”六爷一跺脚:“老子是让真仙翁那个老王八给阴了!”   据六爷说,他之所以会被真仙翁下黑手,跟那个姓左的老头子脱不开干系。   那老货跟六爷联手对付真仙翁的时候,也是毫不客气,直接出了个主意,意思是让六爷绕后偷袭真仙翁,他再从正面想办法去镇住他。   结果呢?   六爷倒是偷袭得手,还砍了真仙翁一刀,但他也没能落个好。   “真仙翁背后就是阵眼所在,我刚偷袭得手,真仙翁就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瞬间就把我给弄晕了。”六爷叹了口气:“说起来也是丢人败兴,昏迷之前我什么都没察觉到,只隐约看见一股黑雾往我脸上撞,但雾气的浓度不高,几乎都是透明的,所以我还以为自己是出现幻觉了.......”   “白半闲呢?”我问:“他一路都跟着你呢?”   “那兔崽子?可不是么!”六爷苦笑道:“他运气不错,一路上都没出什么岔子,到头来,我这个有本事的被人干晕了,他那小后生屁事没有,还在旁边给那些老先生加油助威呢,真不知道他是哪边的。”   “没事就行。”我松了口气,握着苗刀,转身就准备往战场那边走:“那就回去看看吧,我应该能帮上忙。”   “别!”   六爷猛地拽住了我的胳膊,很认真的看着我说:“他们那边能控制住局面,就算赢不了真仙翁,至少也能多活一阵子。”   “啥子意思?”我皱着眉问:“那我们呢?躲在林子里看戏......是不是有点不合适啊?”   “小沈,我觉得你的思想觉悟有问题啊,什么叫躲在林子里看戏?我是那种人吗?”六爷骂骂咧咧的说:“虽然我不喜欢他们,特别是那个姓左的,但我还不至于在这个节骨眼上把他们卖了。”   说着,六爷揉了揉眼睛,似乎是刚醒过来感觉眼睛不太舒服,使劲眨了几下。   “大阵是虚的,但那里确实有一个阵局,是用来增强真仙翁体内的气。”六爷低声说道:“在昏迷之前,跟真仙翁近距离交战的时候,我就发现地下不大对劲了,好像有另外的一股力量在往这边涌动。”   “你的意思是?”   “那股力量才是最重要的。”六爷咬着牙说;“很明显要比真仙翁体内的气强横很多,而且那些气的目标不是我们,是在不断往四面八方蔓延,就像是蜘蛛网一样。”   “他们想做的事还没做到。”她冷不丁的说:“真仙翁之所以带走那么多人,很有可能就是想转移注意力,那些黑袍王的力量还蛰伏在地底.......”   “那我明白了。”我笑道,低头看了一眼,指了指地上的那些裂缝:“咱们去源头,先把源头给灭了,之后再慢慢收拾真仙翁。”   六爷虽然不太清楚状况,但也听出个大概,点点头说,这计划靠谱。   “我跟她去就行,您不用跟着,那边还得劳你费心呢。”我笑道:“帮那几个老前辈掠掠阵,这忙能帮吧?”   我能看出来,六爷的表情有些不大乐意,但也没拒绝,点点头说行吧,别的人我帮,那个姓左的帮不帮就不好说了。   “他娘的,让他卖我!”六爷没好气的骂道,话里的怨气还挺重:“明明我都拖住真仙翁了,这老东西竟然为了躲刀子,掉头就跑,你说他气不气人!”   一边骂着,六爷一边垂头丧气的往战场那边走,看他那语气,是打心底里不想过去帮忙,要不是情况不允许,六爷早就掉头走人了。   “走吧,咱们把源头灭掉,这场灾劫很快就会停止了。”她笑道。   我点点头刚要说些什么,只见她的身躯忽然闪烁了几下,就像是电视机有问题出现了雪花屏一样。   “你......你还能撑多久?”我试探着问道,心也提了起来。   虽然我知道她最终的结局,但要真让我去面对.......我却莫名其妙的会感觉到害怕。   “可能没有多久了。”她歪了歪头,笑眯眯的看着我,脸上的笑容依旧是那么单纯,似乎对于自己的结局并不会感到惧怕,反倒打趣的问我一句:“怎么啦?是不是舍不得我?”   我没吭声,拽着她手臂,照着之前的方向走了出去。   是舍不得她吗?   也许是吧。   因为她跟我最爱的人......不.......不是长得像,完全就是一个人。   “是啊,舍不得你。”   我说着,揉了揉鼻子,有些尴尬的问她:“会不会觉得我是花心大萝卜?”   “花心?”她笑了笑:“怎么可能?我跟她不就是一个人吗?你既然喜欢她,也应该会喜欢我才对!”   说着,她嘿的笑了一声,毫无预兆的扑到我背上,意思是让我背她。   “唔......开始有点困了.......”她打了个哈欠,把头靠着我肩膀,喃喃道:“要是睡了一觉还能醒过来.......那该多好.......” 第一百一十四章 烧焦的尸体   她就那么安安静静的靠着我肩膀,仿佛是想记住我的味道似的,时不时的会吸一下鼻子,然后用脸在我肩上蹭一蹭。   我从头到尾都没说话,享受着这片刻的寂静。   树林里的温度越来越高了。   最开始出现的那几道似乎要冲破天空的火柱,此刻也多出了七八根,并且地面的那些裂缝也有不断扩张的趋势,变得比最初要宽许多。   潜藏在裂缝之中的那些岩浆,亮度也渐渐变高了,甚至于看着都有些刺眼。   在这些火光的衬托下,整片森林都像是变成了一个火的世界。   此时,我也不敢怠慢,生怕这事会迅速发展到无法收场的地步,所以我也慢慢跑了起来。   从遇见六爷的地方到目的地,我背着她跑了不过一分多钟,很快就到了所谓的源头处。   “我操,这阵势够大的啊.......”   看见眼前的这一切,不得不说,我只觉得旧教不出动则以,一出动还真喜欢玩大动作。   如果不是她确认了这是源头处,可能我都会误以为找错了地方。   这里跟其他地方没什么两样,除开遍地烧焦的尸体外,根本看不出比较奇特的地方。   但就这些尸体而言,已经足够让我觉得震惊了。   被烧焦的尸体一共有三十具,这点我绝对没弄错,是一具一具数出来的。   不光如此,这些尸体也不是外来先生的,很有可能都是旧教的人,至于我是怎么认出他们身份的......应该是从衣服跟姿势就能确定吧?   真的很奇怪。   这些尸体都是跪在地上,双手合十的围成了一圈,那种姿势绝对不是硬生生被摆弄出来的,而是发自内心做出来的姿势......哪怕它们都是死尸,我也能感受到它们生前的那种虔诚。   它们身上都披着旧教的长袍,脖子上也悬挂着许多相同的铜制饰物。   按理来说,旧教的长袍只是看着奇特,实际上还是后世的物品,并且都是最普通的料子,所以我不认为它们能抵挡住火焰的烧灼。   这些长袍......很有可能是死者被烧死之后,等身上的火焰熄灭,之后才披上去的。   “如果这些死尸真是旧教的人.......那么他们是怎么死的??”我皱着眉头,看见这个诡异的场景,头皮也有些发麻:“被那些阵气弄死的?被反噬了?”   “不是。”   她说话的时候,也没有从我背上跳下来,反倒是靠着我肩膀,像是说梦话似的,声音嘟嘟囔囔的。   “这是一种活祭的法门,他们是被自己人烧死的,而且也没有反抗,都是心甘情愿的为黑袍王献身........”   “妈的还真是邪教啊.......”我咬了咬牙,虽说这些都是旧教的先生,无论怎么算,他们也是站在了我的对立面。   但追根究底,他们都是后世人,像是黑袍王那样的旧日生物,才是我们真正的敌人。   为了一个生活在深空星海中的怪物献身.......这他娘的值得吗?   “这些人真的很可怕,虔诚得让人恐惧。”她叹了口气,似乎也有些感慨:“在黑袍王眼里,后世人都是食物或是可有可无的生物,连宠物都算不上,更何况是真真正正的追随者,那些眷族?”   “你的意思是.......黑袍王根本就不拿后世人当回事?”我试探着问道。   “差不多是这样。”她苦笑道:“黑袍王是什么德行,不用我说你也清楚,在旧日时期,它为了填饱肚子,连自己的追随者跟眷族都能杀,你想想这些身为后世人的追随者会落个什么下场?”   说着,她深深的叹了口气,把头靠在我肩膀上,低声说:“这种做法真的太愚蠢了,哪怕是追随沙身者,也没必要去追随黑袍王。”   “可能他们喜欢吧。”我叹道。   走上前去左右看了看,只感觉这个所谓的源头隐藏得不错,起码我是真的没感觉到它在哪儿。   但我大概也能猜出来。   这些跪在地上双手合十似乎是在祈祷的死尸,它们是围绕成一个圈的。   在这个圈的中心,应该就是所谓的源头处了。   “你看不见吧?”她笑着问我一句。   “看不见,也感觉不到。”我低声说:“是不是在地下?”   她嗯了一声,没有过多解释,很突然的从我背上跳了下来,一马当先的走到了这个圈的中心。   在这个过程中,我发现她的身躯比起之前变得透明了许多,有种即将要变到半透明的趋势。   这不是什么好现象。   自从不死王离开后世之后,它的肉身崩溃了,灵魂也是如此,自然,它的力量也无法存留于世。   她是依附着不死王的力量维持残魂的形态,现在不死王没了,她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事了。   我知道她用不了多久就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但是.......   “傻愣着干什么呢?”她一脸疑惑的问道,见我站在圈外半天没动作,只是傻愣愣的看着她,这也把她给搞迷糊了:“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我干咳了一声,装出一脸的淡定,向她走去:“就是感觉这地方挺隐秘的。”   她笑着蹲下身,用右手掌轻轻盖在地上。   一缕缕犹如丝线般会发出柔光的绿色线条,就如同被风吹起,自她掌心出现,又开始绕着手掌,不断的盘绕起来。   这些线条的数量并不多,也就是十几根的样子,但它们好像能无限制的延伸,从一开始的只有筷子长短,很快就变到了近四五米长的样子。   它们就像是在夜风中摇曳的野花,动作幅度非常的轻柔,互相之间就算是碰触,也会在下一秒分开,并没有互相纠缠的迹象。   直到它们延伸到近十米长的样子,这才止住不断延伸的动作,并且调转方向,头朝下的扎进了地里。   “这些是什么东西?”我忍不住好奇问道。   “远古者遗留的气。”她笑着说:“没有我帮忙,估计你也翻不开这片土。”   与此同时,那些散发着绿色柔光的线条,已经尽数没入了地面,像是钻到了地下似的,我能感觉到三尺黄土下有什么东西正在钻动,或是说蠕动。   “你别这么干啊!!先让我试试啊!!”   发现她的身躯越发不稳定,时不时还会出现闪烁的情况,我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那种难以描述的恐惧,瞬间就笼罩了我。   这些被她施展出的力量,十有八九都是不死王遗留在她体内的,也是支撑她身躯保持稳定的重要因素......   “时间不多了.......如果不抓紧时间.......它们就得把这方圆百里的远古气都给吞噬干净......这里也会变成一片火海.......”   她笑着,脸上的笑容就如同孩子一样单纯。   “你不是想把这片森林救下来吗?我可以帮你呀!”   她说这话的语气,跟陈秋雁简直一模一样。   我能感觉出来,她是发自内心的这么说,无论我想做什么,可能她都会抱着这样的态度,无条件的帮我。   “帮个屁!”我火急火燎的跑到她身边,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臂:“你疯了是吧??!比起这片森林,我更不想你早一步消失!!”   “但是......但是我迟早会消失啊。”她仰着头看着我,灿烂的笑容之中,也隐藏着些许的无奈:“与其自己消失,我还不如多帮你做点事,物尽其用嘛。”   我咬紧了牙,只感觉身子有些颤抖,那种情绪很是复杂,说不上来是生气还是难受,心里堵得慌。   “虽然我跟她是同一个人,但我们的记忆是不同的,我们也都是独立的,都有各自的想法.......”她温柔的笑着。   伴随着她的笑声,地面上也出现了一条条闪烁着绿色光芒的裂缝。   “我希望你能好好待她,也希望你......”   后面的话她并没有说出来,因为她的身躯已经支撑不住了,比半透明的状态还要严重得多。   “别说了。”   我低声说道,声音也隐约有些颤抖。   “我不想让你死。”   她笑着没说话,只是身躯越发显得透明,而地上的那些裂缝,也渐渐的开始增多...... 第一百一十五章 肉瘤   那些泛着绿光的裂缝,从一开始的筷子粗细那么宽,很快就变化到了有尽十几公分宽。   原先那些被岩浆填满的裂缝,也不动声色的让它们给遮盖住了,或是说,被同化了。   “用你的刀......把地上的这些岩石泥土撬开.......从裂缝伸进去撬开.......”她颤抖着说道,似乎也感觉到了疼痛,说话的声音都有些不大对劲了。   我没再多说什么,咬着牙,将苗刀伸进了那些裂缝之中。   不知道是绿光映射的,还是别的原因,在碰触到那些绿色物质时,苗刀的刀身,也隐隐约约透出了一股绿意。   仿佛是春天到了,万物生机勃勃,又到了生气盎然的时候......   “庆春风,这把刀的名字还挺应景。”她忽然笑了一声,像是在强忍着身子上的痛苦,脸上的笑容看起来都有些不自然。   “都这时候了......你管它应不应景干什么.......”我颤抖着说道:“你稳住身子,千万别在这时候崩溃了,能多活一秒是一秒啊!”   听见我这么说,她也只是笑。   撬动地面这些岩石泥土的时候,其实比我想象的要轻松很多,因为地面就像是凝固了一层似的,从裂缝往外撬动,基本撬出来的都是一块块的壳子。   不一会,地上残留的泥土碎石都被我撬得差不多了,连我脚下踩着的都不再是地面,而是一层类似于深绿色水晶的物质。   如果不是她保证这一层晶体状物很稳定,我肯定不敢把自己脚下的这一块都给撬了。   “你能看见吗?”她低声跟我说,抬手往地上一指:“那就是源头。”   透过这层半透明的绿色水晶,我能很清楚的看见,在距离地面大概四五米深的位置,有一个跟水缸差不多大的,深红色像是肉瘤的东西。   那玩意儿看着很是恶心,表面凸起凹陷的沟壑似乎有一定的规律,看着就像是人类大脑的样子,只不过是放大了很多倍的。   在这个肉瘤的表面,还长着许多筷子粗细,但长度未知的触手。   之所以说触手的长度未知,就是因为我能够看见的地方,几乎都被这玩意儿占满了,其他地方的地表我没有撬起来,所以看不见下面是什么情况。   “这些触手就是它运输气的通道,几乎遍布了整个森林的底部,你得摧毁它才行。”她说起这话来,表情也变得有些凝重:“你得下去一趟,有一定的风险,所以你必须注意。”   “它会攻击我?”我试探着问道。   “那倒不会,但你在摧毁它的时候,一定要找准位置。”她很认真的看着我,一字一句的叮嘱道:“在它的身上,应该有一个凹陷下去的气门,那是它的死穴,也是唯一一个能够摧毁它的要害,但你先不要攻击那里,用你的刀,在它底部划开一条口子.......”   “这是第一步,之后再去攻击它的死穴,明白吗?”   “明白。”我点点头;“我现在要怎么下去?挖个坑下去?”   “不用,我可以帮你打开一扇门.......”她说着,用手掌轻轻盖在地上,嘴里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念叨什么,像是在念咒。   伴随着她的这些动作,地面上的这层绿色水晶,渐渐亮了起来。   像是在回应她。   亮度从柔到强,很快就变得刺眼起来,并且还开始了不断的闪烁。   其实我也对这些绿色水晶挺好奇的,因为它们给我的触感是实物,但凭感觉来说,它们更像是一种气体凝固的状态。   我知道这种说法听着有点玄,但它们给我的感觉就是如此。   的确是实实在在的物质,都是实体,可是它们给人的感觉却是那么的虚无缥缈。   很快,我身前的地面就出现了许多裂痕,而且是直接出现在这层绿色水晶上的裂痕,互相都连接着,不断的蔓延着。   随着一阵咔嚓咔嚓的碎裂声,地上缓缓出现了一个凹陷下去的坑洞......不对,准确的说,是表面破开了一个坑洞,在坑洞之中,则是一些透明的液体。   “什么玩意儿.......看着不像是水.......”   我嘀嘀咕咕的说道,蹲下身去,用手在这些液体里蘸了蘸。   触感跟普通的水差不多,但温度极低,甚至我都分不清是因为它太冷还是别的原因,碰触到液体的手指,很快就传来了一种奇怪的刺痛感。   “旧日之王的气太过于强大,而且像是这么操使,利用度也不高,所以有很多气会溢出来,变成这样的液体.......”她低声说道:“这些东西是能要人命的,不过你有不死王的力量护身,它们倒也奈何不了你。”   话音一落,她又一次嘱咐我,千万不要在第一时间攻击死穴,要先在那个源头的底部划开一条口子泄气。   如果不给它创造一个多余的出口,在它被我干掉的瞬间,里面储存的那些气就会炸出来。   “你有六成的可能性会重伤,有四成的可能性会直接被炸死,所以一定要小心!”   不得不说这番话吓到我了。   在得到不死王的传承后,我敢说我的肉身绝对够硬,而且恢复力也不是以往的肉身蛊能比的。   这些她应该都知道。   既然知道,还说得这么严重,那就很有可能......情况就是这么严重。   再三嘱咐之后,她才放下心让我往“水”里跳。   如果不是情况紧迫,再加上也没有其他合适的人选,那绝对是打死我也不愿意往下面跳的。   这些液体只是看着普通,但实际上,它们能对我造成的伤害也绝对不小。   之前碰触到它们的手指已经出现腐蚀的症状了,皮肤略微有些溃烂,但很快就止住,并且被我肉身蛊的力量修复了过来。   要是准备不够充分,跳下去就乱了阵局,我都有一定的可能会死在这些液体里面。   肉眼是没有保护措施的,并且这个部位比其他地方更脆弱,抵抗腐蚀的力量也不比身体的其他部位。   可能只需要两三秒的功夫,那些液体就能让我失去视觉能力,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   所以说,在跳下去之前,我几乎拼尽全力的开始运行肉身蛊。   在我的四肢百骸之中,肉身蛊的蛊气不断飞速运转着,犹如血液一般循环着。   只有这样才能勉强抵抗住那些液体对我肉身的腐蚀。   “小心。”她有些担忧的看着我:“遇见麻烦就上来,千万别逞能。”   我嗯了一声,虽然在我如此的肉身状态下早已不需要呼吸,但我作为一个“人”的习惯依旧没有改掉。   深呼吸了几下,憋了一口气,这才砰地一声跳进水里。   在入水的瞬间,我只有一种感觉。   疼。   从头到脚,几乎每一个毛孔都在痛苦的尖叫着。   那些液体都像是活物,在我肉身上不停的撕咬着,不断腐蚀着我的血肉。   但不可否认的是,在我全速运行肉身蛊的状态下,它们无法伤害到我的肉身,几乎是刚被伤害瞬间就被修复了。   我强忍着疼,跟在水里游泳一样,头朝下向那个所谓的“源头”游了过去。   到这时候我才发现,它跟水面的距离不止四五米,应该在十米左右,并且它的体积也比我之前推测的大许多,几乎有一个篮球场那么大。   不光如此,它的整体轮廓也不是一个完整的球形,更不是我之前猜测的“大脑形”。   就像是一团被小孩随意揉捏过的橡皮泥,形状很是奇特,从正面看过去,近乎于一个不规则的矩形。   当我慢慢靠近它的时候,只见它的表面颤动了起来,出现了一条条筷子长短的裂缝。   不对......那些好像是眼睛! 第一百一十六章 铁像   这个不规则的肉瘤子身上,长满了许多类似于人类眼睛的器官。   也是在这瞬间我才发现,它不是那种死气沉沉的阵眼,不是我想象中的那种源头,而是一个活物!   它身上的那些眼睛,绝对都是能看见东西的,并且还能透出那种人性化的眼神.......   当它看见我的时候,我能很清楚的感受到,那些眼睛里携带的那种警惕,那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敌意。   这生物绝对不简单。   它透露出的那种敌意,能让我觉得紧张,就这点而言,它对我应该是有一定威胁的。   我的第六感应该不会有错......这怪物可能没我想象的那么简单!   “远离我。”   忽然间,一个陌生的声音,冷不丁在我大脑里响了起来。   那声音像是带着回声,是一个成年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嗡嗡的响,语气也是阴冷得让人发毛........   难不成是这玩意儿在跟我说话??   “我操,你还会说话??”我在脑子里回了一句,很诧异的看着它:“你是什么玩意儿??是旧日生物还是啥??”   它似乎被我这一连串的问题给问懵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远离我。”它重复了一边。   我没给它回应,反而向它身边游了过去,在距离它大概两米远的位置,缓缓停了下来。   “你是在求我还是威胁我?”我嬉皮笑脸的问了一句。   它没说话,但它身体表面的那些眼睛却转动了起来,似乎是在打量我,之后就把目光停留在了庆春风身上。   对于这把凶器,它似乎有所忌惮,那种看似冷冰冰的眼神之中,透着一股子警惕的味道,我能看出来。   “我是黑袍王的子嗣......你........”   还不等它把话说完,我已经调转方向,朝着这个肉瘤子的正下方游了过去。   “黑袍王的子嗣?你是它的分身还是当初降临东北的神子?”我在脑子里不动声色的回道,跟闲聊似的,一边跟它说着话,一边游到它底部扫了一眼。   看样子这怪物的底部跟其他地方不太一样。   这下面没有眼睛,但有一条像是筋脉鼓起来的东西,整体是赤红色的,而且红得还特别纯粹.......   看着像是一条完整的膏状物,真的,不像是它身上长出来的东西。   “应该是在这里下刀子吧......”我嘀咕着,抬起右手,将苗刀的刀尖抵住了赤红色筋脉的一端,慢慢往里推动。   在这个过程中,肉瘤子又开口跟我说话了,话里话外都是威胁的意思,但它的语气却透出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   似乎它知道我想干什么。   “远离我!!不许接触我!!!”   “嘿,看你这话说的......”我嬉皮笑脸的说道,将苗刀的大半刀身都捅了进去,之后就横着游动,慢慢拽着苗刀开始划。   不得不说这地方挺好动刀子的,因为它身子的周围一圈,不光是长满了眼睛,还长着许多密密麻麻的触手。   但那些触手应该没有攻击人的能力。   它们都是绷紧的,绷成了一条条直线,另外一端则是连接着远处看不清的位置。   虽然它们不会攻击人,但往下游动的时候我就发现了,那些触手极其的坚韧,不像是这怪物本体这么好欺负。   想破开它们......好像是有点难。   可是当我用苗刀插入它的肉身时,我意外发现,这玩意儿比我想象的要好切,或许是我找好位置了。   一刀切过去,几乎没有任何阻碍感,比切豆腐都顺畅。   伴随着伤口逐渐变大,这个肉瘤子跟我说话的语气也没那么冷漠了,相反,还无法抑制的表现出了一种惊慌失措的感觉。   此时此刻,我也大概弄清楚它的身份了,当然,我没有直接证据,只是凭感觉来说......它跟当初出现在东北的神子一样,气息跟黑袍王本体非常相似。   可是它能施展出来的力量,却跟神子相差甚远,或许是隔行如隔山吧,我感觉这玩意儿的战斗力不强,最强的应该是吞噬地底那些远古气的本事。   “你离我远点!!别碰我!!”   听见这话,我给它开刀做手术的动作就越麻利了,脸上的表情跟过年一样,兴高采烈的划着刀子。   伤口大多都翻卷了过来,能看见“皮肤”底下,那层像是白色橡胶的组织。   这生物似乎是没有血液的,哪怕伤口已经这么长这么宽,也没有流出任何类似于血液的玩意儿......但我隐隐约约的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顺着伤口往外流。   应该不是血,是气。   等我将苗刀拔出来,翻身向上方游去,只见那些之前还绷紧的触手,此刻都有些干瘪的迹象......   就跟风干了似的,每一根触手上都满是褶皱,而且也绷不紧了,许多地方看着都有些弯曲,软瘫瘫的透着一股子病态的味道。   这个奇怪的生物不断哀嚎着,最开始还能跟我用语言交流,到后来就直接是惨嚎了,那是一种比野兽的嘶嚎更具有野性的嚎叫声。   虽然这个鬼东西没办法给我造成实质性的攻击,但我还是有点受不住,这龟孙子惨嚎的声音太烦人,就差没把我脑子搅成浆糊了。   再加上我的肉身不断被周遭的液体腐蚀,疼得也不是一般难受,这里外夹击凑在一起......   “你他娘的!!没完了是吧!!”我紧紧咬着牙,眼泪几乎是本能的往外流着,身子也隐隐约约有种痉挛的意思,细微的抽搐着。   我强忍着疼,迅速游动着,在这个怪物身边绕了一圈。   果不其然,跟她说的一样,在这个怪物的侧面,确实有一个凹陷下去的坑洞。   在坑洞的底部,则隐隐约约散发着红光,而且这阵红光看着并不刺眼,甚至于可以说是微弱,不仔细看的话根本就看不见,似乎是在故意隐藏着一样。   找到这怪物的死穴,我咧开嘴一笑,抬起苗刀,对准坑底就戳了进去。   这不戳则以,拿苗刀往里一戳,我瞬间就僵住了。   一种难以言喻的麻痹感,从我小腿处迅速蔓延开来,那种感觉就跟被电打了一样,甚至比那个还严重,麻到了疼的地步。   等我低头看去,我的小腿已经被十几条筷子粗细的触手扎穿了,一头进另外一头出,并且还有更多的触手从这个怪物体内伸出来,像是要跟我玩临死一搏。   “来......你他娘的能扎死我就算你狠.......要是扎不死我.......你就死定了.......”我咬牙切齿的在脑子里骂着。   但这只怪物却不为所动,依旧在惨烈的嘶嚎,并且还不断的操控那些触手扎我。   说实话,这些玩意儿对我造成的实质性伤害有限,最多就是让我难受一阵子,并且对我的动作造成一些阻碍......   不过这一切都晚了,它根本没办法阻止我。   在我全力操使下,苗刀迅速没入了它的死穴,而这个大凹坑,也渐渐出现了崩溃的现象,仿佛是丢进沸水里融化的糖块,从凹坑边缘开始,直至蔓延全身。   看见这一幕,我心里也不禁松了口气,但让我怎么都想不到的是.......在它肉身崩溃的同时,它死穴气门的深处是什么情况,也渐渐暴露了出来。   在它肉身之中,凹坑之底,那里放着一尊黑铁铸造的小型人像。   而在人像前面,又放着一张崭新的......彩色的照片。   那是真仙翁的照片,而且是刚拍不久的,照片卷起的一角能看见日期。   没等我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一阵刺眼的红光,瞬间就在那个小铁人像上亮了起来。   摆放在人像前的照片,也在瞬息之间开始燃烧,哪怕四周都是液体,真仙翁的照片也一样被烧成了粉末...... 第一百一十七章 久别重逢   当肉瘤子彻底崩溃成粉末的时候,我已经回到了地面上,看着天空中弥漫的红色雾气,表情也不禁变得凝重了起来。   我能很清楚的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肉瘤崩溃之际,偷偷的溜走了.......那应该不是被肉瘤吞噬的远古气,是其他东西。   “刚才......刚才是不是有东西飞走了.......”我试探着问道,见她也是一脸的凝重,便追问了一句:“这不是什么好兆头吧?”   她皱着眉没说话,似乎是在想什么,眼神也变得疑惑了起来。   “不是气,像是一个活物。”她喃喃道,貌似也没确定下来,说话的语气都带着一种不确定的味道:“但不成形.......没办法确定那是什么.......”   “你确定是活物?”我小心翼翼的问道。   之前在水下对付那个肉瘤子的时候,我根本没感觉到其他的东西,只是在那玩意儿溜走的一瞬间,我隐约察觉到有什么东西溜了,但也无法确定那是气还是实体存在的东西。   “有生命存在的迹象。”她低声说道:“看它飞去的方向,像是在战场那边。”   听见这话,我不再多问,将在水下的发现都跟她说了一遍。   特别是那尊人形铁像以及真仙翁的照片。   “你得回去看看。”她说着,声音渐渐变得细小,不仔细听都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不光如此,她的身躯透明程度也到了八成,隐隐约约能看见人形,但还能勉强保持实体,起码用手能碰触到她。   “你......你还能坚持多久.......”我强忍着难受,尽可能保持着一种平定的语气:“应该还能坚持一会吧?”   她略有些迷茫的看着我,忽然展颜一笑:“我尽量。”   就在我准备把她扶起来的时候,只听我们右前方的树林里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几乎是下意识的,我就拔出了苗刀,做足了迎敌的准备。   “有人......不止一个........”她低声说道,眼神有些疑惑,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但感觉不是敌人,有一个气息我很熟悉,很久很久以前........我应该遇见过!”   听见她这么说,我也不禁有些迷茫了,有让她感觉熟悉的气息?   她可不是近代人啊,如果是古时候的朋友,到这个年代,估计死得连渣都不剩了......难不成是湘江鬼来了??   还没等我想明白,只见一道黑影从树林里窜了出来。   看见那玩意儿的瞬间,我跟她直接就傻眼了。   我操。   爩鼠!??   “你怎么来了??”我忍不住喊了起来,睁大眼睛看着那小家伙,只感觉它出现得有点毫无预兆啊!   爩鼠还是老样子,看见我的瞬间,没有犹豫,直接冲过来扑到了我怀里,嘴里吱吱的叫个不停。   下一秒,它就发现了站在我身边的她,眼神顿时就迷茫起来。   “子鼠?”她又惊又喜的看着爩鼠,眼眶都隐隐约约的有些泛红,语气无比的兴奋:“真的是你!?”   在这瞬间,爩鼠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凄厉的叫了两声,小眼睛里顿时就流出了一颗颗黄豆大小的泪珠。   我能很清楚的感受到,爩鼠心中那种悲痛的情绪,仿佛是委屈到极致,孤苦伶仃的硬生生熬了千万年.......   很快,爩鼠就控制不住情绪,几乎是哭嚎着扑到了她的怀里。   抱着爩鼠,她的眼睛也红了起来,轻轻抚摸着爩鼠的后背,嘴里也在细声安慰着。   在这个过程中,我意外发现她身躯的透明度降低了,比刚才要好许多,现在只是半透明。   与此同时,跟随爩鼠而来的人,也一个个的从树林里跑了出来。   领头跑在前面的人是方时良,之后就是宋补天跟陈秋雁。   在看见我的瞬间,他们仨都愣在了原地,谁也没有往我这边走来。   相反,他们看我的眼神还有点陌生,似乎是不认识我了,过了几秒,他们才慢慢缓过神来,像是刚认出我似的。   “我操!老沈!你手里那把刀打哪儿买的?!”方时良瞪大了眼睛,极其兴奋的看着我手里的苗刀:“太他娘的威风了!”   在这时,陈秋雁已经控制不住情绪,轻咬着嘴唇,大步向我走来。   但她只是哭,却没有哭出声音,走到我面前,很认真的从头到脚打量了几眼,确定我没什么问题,不像是受伤的人,这才张开双手抱住了我。   “没事就好.......”陈秋雁喃喃道,将脸埋在我肩上,身子不停的颤抖着,应该是在抽泣,因为我感觉肩膀渐渐的变湿了。   陈秋雁没有哭诉我的不辞而别,也没有哭天喊地的那么激动,相反,她表现出的这种平静才是最让我心疼的。   “放心吧,我的命硬着呢,想死都难。”我笑了笑,轻轻拍了拍陈秋雁的后背安慰道。   此时,她抱着爩鼠站在旁边,很好奇的打量着陈秋雁。   而方时良跟宋补天也注意到了这个半透明的魂魄,先是很淡定的看了一眼,之后就齐刷刷的愣住了,立马又将目光转到陈秋雁身上。   “不会吧......”宋补天瞪大了眼睛,喃喃道:“咋这么像??”   “老沈,这魂.....哦不,这姑娘是谁啊?”方时良皱着眉问我。   到这时候,陈秋雁也稍微冷静了一些,借着我肩膀蹭了蹭,将眼泪擦干净,然后握紧了我的手,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她。   “世安,她是谁?”   “简单来说,她就是你的上一世......也不对,应该是你很久之前的一世。”我解释道,声音有些细,像是做错事了心虚一样,但我还是控制住了情绪,强行装出一副淡定的样子:“她跟你就是同一个人。”   “那也不对啊!”方时良反驳道:“投胎转世之后,魂魄不就跟着走了吗?咋可能又多一个出来?”   “我是一缕残魂。”她主动开了口,笑着解释道:“三魂七魄,我都抽离了一部分,之后主魂魄才去投胎转世。”   “这......这应该是不可能实现的事.......”宋补天紧皱着眉,表情很是认真:“魂魄如果出现残缺,那么在投胎转世之后,脑子十有八九都会出问题。”   “那是后世人的说法,我在抽离魂魄的同时,借助了远古者的力量,用远古气填补了魂魄缺失的部分,我也被填补了。”她笑着,轻轻抚摸着爩鼠的头:“所以说我跟她都没事,对了,你叫陈秋雁,对吧?”   她说这话的同时,陈秋雁也在打量她。   “你好,我叫陈秋雁,请问你是.......”陈秋雁点点头,虽然眼里很明显有一丝警惕,但说起话来还是挺客气的。   没等陈秋雁把话说完,她也知道陈秋雁想问什么,便笑着耸了耸肩:“过去这么些年,我也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了。”   “现在不是闲聊的时候,我们先去办正事!”   说着,我回过头,往战场那边看了一眼。   虽然那边没有任何声音传过来,也没有出现任何异象,但不可否认的是,那个方向的树林渐渐透出了一种未知的诡异。   这种感觉是我之前没有发现的,应该是刚出现不久。   “旧教的真仙翁就在那边,咱们行里有不少老前辈都出面了跟他斗呢,但局势不太乐观,再加上刚才出了点岔子.......”我皱着眉说:“我得过去看看。”   “你一个人去?”方时良笑道,几步走过来,用手搭在我肩上,嬉皮笑脸的问我:“狗日的是不是看不起我们?也不叫我们跟着是吧?”   “哪能啊!”我哭笑不得的说:“那我求你们两个哥哥跟着一块走,就当帮小弟一个忙,行吧?”   宋补天比方时良斯文儒雅多了,但在这时候,他也透出了一股子蔫坏蔫坏的味道。   “成,弟弟叫帮忙了,我们这些当哥的能不出面吗?” 第一百一十八章 局势突变   宋补天跟方时良的实力大概是什么样的,我心里有数。   单论斗法这方面,宋补天应该跟方时良差不多,但要是说到让方时良近身了,那宋补天可就没得玩了。   但这一切都是在与人相搏的前提下,如果对方不是普通先生呢?   比如......真仙翁。   连六爷跟那帮行里的泰山北斗都不一定能胜过他,更何况是宋补天这一批后生.......   说实话,我不是瞧不起他们,我是打心底里害怕他们出事。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去跟真仙翁玩命,那是得拿命往里赌,胜算有几成都不好说呢。   别看养九生说自己的实力是旧教第二,那龟孙子给我的感觉还不到那份上,起码在这个时候,我觉得真仙翁要比养九生麻烦多了。   我确实想把他们支走,但我知道,这就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既然他们能从外界深入到这个天坑里,还穿过了那一片迷......哎不对。   “你们是怎么进来的?”我忍不住问道,想起弥漫在天坑之外的那片迷雾,只觉得他们能穿过迷雾到达这里确实有点不可思议。   “耗子带路呗。”方时良说着,表情也有些凝重,甚至于是后怕,估计是想起那片要命的毒雾了,小心翼翼的说:“那片雾可不是一般的毒,要不是耗子用自己的气罩住我们肉身,可能我们都没办法进来。”   “这兔崽子这么厉害??”我有些诧异的看着爩鼠,心说这只耗子吐出来的都是煞气,那玩意儿能顶得住那片毒雾?开玩笑呢?   爩鼠见我看它,也不禁觉得有些骄傲,高高的仰起头,连着叫了好几声。   “子鼠虽然只能吐煞,但它的煞气跟普通煞气不同,别忘了它是跟过我的。”她笑眯眯的说道,似乎也觉得爩鼠给她争脸了,颇有种跟着一起自豪的意思。   不得不说,被她这么一提点,我也反应过来了.......这耗子的第一任主人就是她,而她又跟远古者有联系。   有一定的可能,爩鼠也沾染过远古者的力量,或是气息,要不然就是别的什么,反正我感觉爩鼠跟她这么多年,没捞到好处是不可能的。   她是打心底里喜欢这小家伙,也是真心的拿它当朋友,甚至于是当家人去看。   这一切都能从她的眼神里看出来,绝对不是那种能伪装出来的。   “它跟过你?”陈秋雁有些疑惑的看了看爩鼠,又看了看她,问:“什么时候跟过你?”   “我还活着的时候。”她笑道。   “妹子,你到底是哪年生的人?”方时良兴致勃勃的问了句:“是百来年前的还是?”   “别问了,比夏商周还早,你知道了也没用.......”   说着,我带着他们向真仙翁所在的方向走了回去。   在这个过程中,我意外发现天空上弥漫的红雾开始移动了,最初我以为这是被风吹走的,但很快我就发现了......这地方压根就没风,而且它们移动的速度不是一般的快!   红雾移动的方向,恰恰就是真仙翁所在的位置,也就是那个战场的方向.......   这不是什么好现象,绝对不是。   这些红雾之前是压根没有的,在我去灭掉源头之后,它们才莫名其妙的出现。   要说它们跟黑袍王的力量没点关系,那是打死我也不会信的。   不过现实情况也不算太糟。   源头被灭掉后,那些遍布地面的裂缝之中,岩浆依旧存在,不过颜色却变得发黑,仿佛是被冷却了一般,不带半点温度。   树林里的温度很快就降了下来,这是很明显就能感觉到的,并且在降温的同时,那些弥漫在树林中的火焰,似乎也被潮气所阻挡。   那些从林子里冒出来的白雾,应该都带着水分,对那些山火有一定的牵制作用。   “老沈,那些红雾是什么东西?”宋补天仰着头,往天上看了一眼,似乎也察觉到了危险,问我这话的时候,语气都很是凝重:“感觉不大对劲,好像是一种独特的气。”   我没吭声,看了她一眼。   她抱着爩鼠摇了摇头,意思是自己也不知道。   “旧教的东西。”我简单的解释道:“但我也不清楚它们是什么,不过绝对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话说回来,你被那个老爷子掳走之后,你都经历了什么?”宋补天好奇的问了一句,上下打量了我几眼,笑着说:“好像长高了点,气质也不太一样了。”   “有吗?”我一愣。   “有,特别是气质的变化。”宋补天点点头:“之前的你就像是一条躲在暗地里的毒蛇,逮谁都想咬一口,给人的感觉很危险,但是现在......你看着很自然。”   宋补天说到这里也皱起了眉,似乎是想不明白我为什么会有这些变化。   “自然得让我都有点不敢认你。”宋补天叹道:“而且气质都变得无害了,感觉不到危险,这种变化太他娘的明显了。”   闻言,我差不多也弄清楚了,为什么之前他们看见我的时候,会愣那么一会。   气质变得自然?   这种变化,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到,绝对不是湘江鬼带给我的,应该是在接受了不死王的传承后,我才会变成这样。   “他带你去哪儿了?”方时良也问了一句:“听小道消息说,他带你去修行了,是有这回事吗?”   “算是吧。”我笑道,拍了拍苗刀:“这把兵器就是湘老爷给我打的,砍人砍孽都是一样的好使!”   “要不你让他也给我打一把?”方时良试探着问道:“我可以掏钱啊,自费都行!”   “等会你就能见到湘老爷的老弟兄了,想要兵器可以去问问他,但我估计有点困难。”我叹道:“湘老爷这个人性子淡薄,被他带去湘江之后,他基本都没怎么管我,大多时间都是我跟另外一个老头儿修行。”   就在这时,我感觉身子忽然颤了一下,就跟嘘嘘打冷颤似的,感觉说不上来的爽快。   还没等我弄清楚怎么回事,我右手的五根手指头,迅速开始发黑,并且有许多胶状物质从我指尖钻了出来,直接窜到了地上。   从它们出现,到聚集成一个水缸大的胶团,不过用了五六秒的样子。   “我操,差点把你给忘了!”我有些无奈的看着它:“你够丢人的啊,直接让养九生那龟孙子秒杀了。”   落恶子就藏身在这团胶状物里,我能很清楚的感觉到它的存在。   当我说起这事,胶状物也开始了不断的鼓动翻涌,很快落恶子就从里面爬了出来.......   等落恶子彻底现了身,宋补天他们就跟见了鬼一样,纷纷往后退了几步,万分警惕的盯着这个犹如巨人般的黑色怪物。   “这是落恶子?”方时良小心翼翼的问我。   “是啊,就是最近吃胖了,有点发福。”我笑道。   正当方时良打算再问的时候,一声凄厉的惨叫,瞬间就从战场的方向传了过来。   惨叫声很大,哪怕不用看见本人,我都能感受到他的痛苦。   “是我听错了?”宋补天一愣一愣的说着,看了我一眼:“这声音有点熟啊,怎么像是闻人菩萨的?”   “好像真是他。”陈秋雁也有些紧张。   我没吭声,握着苗刀,一马当先的就寻着声音跑了过去。   能让闻人菩萨惨叫成这样.......妈的!!真仙翁到底干什么了??   与此同时,我发现天空很突兀的黑了下来,就跟老天爷忽然关了灯一样,树林里也变得极其昏暗,要不是方时良他们打着手电,我根本就看不清路。   没等我们来得及反应,只听轰隆一声巨响,闪烁着紫红色光芒的雷电从云层里钻出,瞬间就划破了长空。   当雷霆撕裂天空的同时,大雨也随之倾盆而下.......   “赶紧跟上!!快!!” 第一百一十九章 侥幸逃生的二人   在狂风骤雨之中,任何人都会觉得奔跑是一件吃力的事。   天知道这里是怎么了。   就跟天空被戳开了窟窿,天河之水倒灌而下一般,那都不是下雨,完完全全就是在往下倾泻大水........   原本树林都被那些火焰给烘烤得干燥了,气候都变得跟荒漠差不多,就差没刮大风起沙尘暴.......现在可好,完全变化到了另外一个极端。   阴冷潮湿都是次要的,最让人头疼的,还是地面的变化。   由于雨水过多的缘故,地上几乎随处都是烂泥,一脚踩下去,能下陷二十公分左右,抬脚往外拔都有些费劲。   我的体质还算不错,起码有肉身蛊帮我撑着,哪怕我跑得再拼命,也不会觉得累。   但其他人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了,没有肉身蛊帮他们恢复体力,连方时良都感觉有些吃不消。   “狗日的......这天气变化太快了吧?!”方时良跟在我后面跑着,一边跑还一边骂着街:“刚下山的时候就跟到了三伏天一样.......这他娘的一下雨比寒冬腊月还冷啊!”   “老方,你是怎么下来的?”我跑在前面领着队伍,好奇的问了一句,心说从外面的原始森林穿过迷雾,再到这个深陷在山中的天坑,那可不是一般的困难。   特别是那个要命的悬崖,一般人还真下不来。   “跳呗,反正我这身体素质你是知道的,跳下来也摔不死我,顶多崴个脚疼一阵子......”方时良嘿嘿笑道:“我带着老宋往下蹦的时候,你是没看见,这龟孙子叫成什么样了,就差没尿裤子了!”   “你他娘的.......”宋补天咬牙切齿的瞪着方时良,要不是方时良跑得比狗还快,宋补天非得抬脚踹他一个狠的。   “秋雁,你是怎么下来的?”我回过头,好奇的问了一句。   这时我才意外发现,陈秋雁跟她一直都牵着手,跑起来似乎是不觉得累,还一路跑一路嘀嘀咕咕的细声聊着什么。   陈秋雁看她的眼神,从一开始的警惕,已经变得亲近了许多,这是显而易见的。   听见我的话,陈秋雁看了我一眼,说:“小胖带我下来的。”   “耗子带你下来的?”我一愣,表情顿时就迷茫起来,心说爩鼠还有这功能呢??   “小胖让我抱着它,它又用爪子插在悬崖上,一路划着下来。”陈秋雁笑了笑:“除了声音让人听着难受之外,基本上没有别的缺点了,挺刺激的。”   在这时候,我们已经临近战场,距离那边也不过百来米远。   如果不是有树林阻挡,从我们这个位置一眼看过去,绝对能把战场中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   但不知道是雨声跟雷声太大的缘故,还是战场那边又出现了别的变化,此时我们听不见其他声音.......   之前只听见闻人菩萨惨叫了一声,之后就没了下文,连打斗的声音都没有,这点是最让我们觉得怪异的。   在一块巨石的后方,我停下脚,给其他人比划了一下手势,意思是先停,别急着过去。   “你们先在这儿等我,我溜过去看看。”   说着,我小心翼翼的探出头,往前方打量了几眼,依旧没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行。”宋补天也对我的提议很是赞成,点点头说:“一股脑的冲过去有点不理智,先摸清楚情况再说。”   “我跟你一起吧。”方时良笑道:“你让落恶子陪着他们,出了岔子,它也能拖住敌人,给咱们争取时间。”   我嗯了一声,没有多想,握着苗刀慢慢向前方走了过去。   在这个过程中,我也觉得这场雨来得真是时候,雨声跟雷声不断交织在一起,恰好能掩盖住我们走动的声音。   甚至于连我们散发出来的气,都会被雨水里携带的阴气盖住一部分,没那么明显。   “那边不会是死人了吧?”方时良跟在我身边,嘴里也嘀嘀咕咕的跟我分析起来:“惨叫声就那一阵子,之后一点声音都没有,会不会全死光了?”   “不是我骂你,老方,你狗日的咋就不能说点好话呢?”我苦笑道:“你一张嘴我就感觉丧得慌,能不能好好说?”   “你觉得这种可能性没有?”方时良反问我。   我没吭声,但心里早就有了答案。   如方时良所说,要是从源头里溜出来的那玩意儿,真来到了战场这边,那么这一切都能跟闻人菩萨的惨叫声联系上。   全军覆没?   虽然可能性很小,但不是没有。   想到这点,我脸上的表情也变得难看了起来,心跳也快到了极致,毫不夸张的说,我有点慌了。   如果连那一批泰山北斗都死绝了,那么接下来就是我们独自面对真仙翁。   我有把握能保住自己不死,但要想保住所有人,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就在这时候,我猛地被人拽了一下,力度很大,而且拽的是我小腿,再加上天雨路滑,我硬生生的被他拽了一个趔趄,差点没当场扑在地上。   方时良从头到尾都跟在我身边跑着,不可能忽然蹲下去拽我,就算是想恶作剧,我也能及时反应过来,但这明显不是他。   所以说,在刚稳住身子保持平衡的瞬间,我猛地反握苗刀,毫不犹豫的向拽我那人扎了过去。   这几乎都是下意识的反应。   拽我小腿的人就趴在地上的草丛里,我一低头就能看见他。   也是幸亏我多看了一眼,及时把苗刀收回来,硬生生止住了动作,要不然这孙子脸上非得多一个窟窿眼不可。   “我操?!怎么是你?!!”   趴在草丛里的一共有两个人,而且还都是熟面孔。   白半闲,徐小三。   拽我的人就是白半闲,他见我及时收回了苗刀,一脸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妈的!你可算来了!”白半闲咬着牙说道,身子不断的颤抖着,眼睛通红,似乎是哭出来了,但在大雨倾盆的情况下,我也分不清那些是雨水还是泪水。   徐小三也是这样的反应,双眼通红的看着我,身体不停的发着颤,也许是因为害怕,因为我能在他眼里看见恐惧这两个字。   方时良不认识他们,这也算是第一次见面,他瞥了我一眼,没吭声,陪着我蹲了下来。   “到底怎么回事??”我皱着眉问道:“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他们俩的反应很不对劲,似乎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眼里的恐惧就如同跗骨之蛆,根本就消散不了。   “真......真仙翁疯了.......不.......是我们疯了........”徐小三颤抖着说道,自言自语个不停,有些神经质的颤抖着,不停的摇着头:“我们竟然想要对付他.......这就是不该出现的想法!他就是一个怪物!!”   听见这话,我心里咯噔了一下,瞬间就明白,那边真出大事了!   “老白,你跟我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火急火燎的问道,心里就跟被火烧着一般,又急又燥,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看看那边发生了什么。   但我很清楚,这样莽撞的举动,并不能给我们带来确切的好处,而且还很可能会坏事。   “你来晚了.......”白半闲颤抖着说道,似乎对于我晚到的事有些生气,瞪着我说:“六爷已经栽了,闻人菩萨也让那个怪物打成了重伤,那边的泰山北斗都栽了个干净,只怕现在已经........”   说着,白半闲没有继续说下去,痛苦的咬着牙,一言不发。   “死的人很多.......我们也差点栽了.......”徐小三有些迷茫的抬起头,看了我一眼:“是左老爷及时给我们开路,把我们送了出来,要不然.......”   我轻轻在他肩上拍了一下,又看了看白半闲,低声说:“我现在过去看看,就算我救不了人,也得让那老王八给那些前辈偿命。” 第一百二十章 红雾,怪物   “你?”   白半闲咬着牙说:“老沈......不是我小瞧你.......是那怪物太厉害.......厉害得诡异!”   “什么怪物不怪物的?”方时良似乎是忍不住好奇了,虽然他也明白事态的严重性,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真仙翁不是道士吗?跟怪物有啥关系?”   “他变成怪物了。”徐小三冷不丁的说道,语气很突然的变得冷静许多,甚至是透出了一种阴森森的感觉:“从人变成了怪物,所以我们才会输。”   “从人变成怪物.......是肉身上出现的变化?”我试探着问道。   “对,肉身的变化。”白半闲说着,眼里也隐隐透出了一股后怕的味道:“本来一切都好好的,我们就算赢不了,在那些老前辈的牵制下,我们也能保证所有人都可以全身而退,但真仙翁的变化太突然.......”   据白半闲说,在出现变故之前,场中形势可谓是一片大好。   在六爷的近身牵制下,真仙翁已经让左老爷跟其他老前辈们联手镇住了,虽然没能弄死他,但也可以保证在短时间内,让真仙翁动弹不得,完全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当时所有人都聚在一起,都在商量着要怎么除掉真仙翁这个心头大患。   “就在那时候,天上冒出来了很多红雾。”白半闲咬着牙说。   一听他提到“红雾”两个字,我心里咯噔了一下,只想起我灭掉源头时,天空中出现的那一片片红色的雾气。   “那些红雾就飘在天上,任凭山风再怎么吹,也没有移动的迹象,而且还在不断往真仙翁的方向靠拢......”   “六爷当时就发现不对劲了,刚给其他人打了招呼,一大坨像是烂肉的玩意儿,直接从天上掉下来砸在真仙翁脑袋上。”   说到这里,白半闲的声音渐渐颤抖了起来,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眼里已经满是恐惧。   “那玩意儿不大,看着跟面饼一样,还有点稀烂,是深红色的.......”白半闲一边回忆着,一边跟我说道:“真仙翁在碰触到它的时候,不等我们任何人反应过来,直接就把那些老前辈布下的大阵冲破了,六爷跟他的距离最近,所以第一个受伤的就是六爷。”   话音一落,白半闲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这里让真仙翁破开了一个大窟窿,两边都是透着的,对穿了。”白半闲咬着牙说:“六爷刚倒下,闻人菩萨就被真仙翁抓住了,那老前辈穿得比较凉快,敞开的汗衫,肚子都是露在外面的。”   “他是不怕冷还是怎么的.......”方时良嘀咕道。   我没吭声,瞪了方时良一眼。   “真仙翁就拽着闻人菩萨的肚子,往外一撕,直接扯下来一张报纸那么大的人皮......”   听到这里,我算是知道闻人菩萨之前为什么叫得那么惨了。   要是我被人硬生生扯下来一张皮,我也得叫,说不准叫得还比闻人菩萨惨得多。   “那时候左老爷就发现不对劲了,急忙把我们这些后生往外送,不过最后跑出来的只有我跟小徐,其他人都被困住了........”白半闲咬着牙说道,恐惧的颤抖个不停,眼里也已经满是血丝:“那地方都被一层红雾罩住了,而且外人进不去,我们试过了,就跟有一堵看不见的墙一样。”   “真仙翁已经不是人了.......”徐小三颤抖着说道:“我看得很清楚.......那老家伙脸上都钻出来好多触手.......跟章鱼一样........而且身子都肿起来了.......那绝对不是真仙翁!!是另外一个怪物!!”   “没事的。”我蹲在徐小三身边,低声安慰道:“我现在就去收拾他,其他人也会没事的,你相信我。”   徐小三很害怕,这点任谁都能看出来,而且他的年纪要比我小一些,看他的时候,我就跟看自己的弟弟一样,虽然我也没有绝对的把握,但该做的安慰一定要做好。   他吓坏了,真的,这点绝对没夸张。   那种精神几乎随时都能崩溃的表现,我之前还从白半闲身上看见过,如果不能及时帮他们控制住情绪,事情的发展可能会超出我的预料.......   陷入了恐惧而导致精神崩溃的人,会做出什么样的事都是有可能的。   如果他们被彻彻底底的吓疯了,那么想要把他俩再“抢救”过来,难度可就不是一般的高了。   “沈哥......我相信你.......”徐小三猛地握住我的手,红着眼睛,颤抖着说道:“你一定能打败那个怪物的.......你是我们降门的顶梁柱........一定能做到.......”   徐小三说这话的语气倒显得清醒不少,但他一直都在反反复复的嘀咕着,眼珠疯狂的转动个不停.......   看见他这模样,我也不禁觉得有些难受,原本还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老白,你带着小三往后撤,那边有人会接应你们。”我低声说道:“剩下的事你就别管了,相信我,我会处理好的。”   在这个时候,白半闲也恢复了不少理智,看了看我跟方时良,表情有些担忧。   “老沈,实在搞不定就撤吧,那老怪物真不是一般人能对付的。”   “我们是一般人吗?”方时良冷不丁的说道,笑呵呵的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我:“要是   没点把握,我们是不会过来送死的。”   听见方时良这番话,白半闲也没再劝,拽着神神叨叨还在自言自语的徐小三就走了。   等他们走了,我这才站起身来,借着倾盆而下的大雨擦了一把脸。   说不害怕肯定是假的。   但在这个节骨眼上,就算我怕得要死,也必须顶上去。   有些事是不能避的.......这道理我不可能不明白......   “好像情况比咱们想象的要糟。”我叹了口气。   其实这一切我都能联系上了。   源头处的那尊铁人像,那张真仙翁的彩色照片.......还有那个从源头处溜走的玩意儿。   或许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旧教布好的一个局,就算源头被外人灭掉,真仙翁也能从中获取一些不为人知的力量。   就凭借着这点力量,真仙翁已经可以完虐那帮老前辈了,包括能刀斩九螭神的六爷。   我能敌过他吗?   这个问题一直在我脑海里盘旋着,我想给自己一个自信点的答案,但我确实给不了。   不死王的传承确实厉害,但这点必须要建立在我能完美运用远古气的前提下。   我能做到这点吗?明显不能啊!   从接受传承到现在,我根本没有学习的机会,完全就是被不死王填鸭式的教育了,能勉强运用一部分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当我琢磨到这点的时候,方时良已经跟着我走到了距离战场二十来米的位置。   如之前白半闲所说的,这附近已经被一层红雾给罩住了。   雾气的浓度很高,能见度差到极点,而且这层红雾真的跟防护罩一样,用手碰触的时候,会有一种橡胶类的触感,根本进不去。   “咋办?”方时良看着我,似乎是在等我给他一个答案:“咱们是硬闯进去还是智取?”   “你有办法智取?”我满怀期待的看着他。   方时良毫不客气的说,没有。   “那你说个屁!”我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苗刀,叹道:“得了,咱还是硬闯进去吧,智取都是虚的。”   说着,我抬起手,直接将苗刀劈在了身前的红雾上。   不得不说,这玩意儿用来对付红雾倒是挺好使,刀刃刚碰触到红雾,我就听见了一种类似于气球漏了气的声音。   很快,我们身前这片浓郁的红雾上,就出现了一个近半米宽的缺口。   方时良这时候倒是不客气了,嬉皮笑脸的说还是你有办法,说完就钻了进去,我也忙不迭的跟上,生怕这龟孙子一个不小心让真仙翁给阴了。   红雾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厚,可能就十公分左右的样子。   跨过去之后,树林里再也看不见半点雾气,似乎那些红雾只是起了一个阻隔的作用。   “我......我操.......这也太惨烈了吧.......” 第一百二十一章 血池中的浮尸   在红雾之后,便是之前的那片树林。   跟起雾前相比,这片树林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当然,我指的是本体。   至于树林里的气味,那变得不是一点半点。   或许是那层红雾屏障的阻隔能力太强,站在红雾外,我是没闻到半点气味,但穿过红雾之后,扑鼻而来就是极其浓烈的血腥味。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隐隐约约透着的.......像是什么东西腐烂的味道。   在距离我们十来米远的位置,有一个凹陷下去的大坑,面积差不多有篮球场那么大,深度则看不出来。   大坑就像是一个水池,不知道是雨水太大的缘故把这里填满了,还是这里本就是这么满。   整整一个坑里,全装满了类似于血液的液体,其中还夹杂着深绿色脓浆。   但这些像是鼻涕一般的绿色液体,竟然没有被那些血色液体同化,而是零零散散的漂浮在水面上。   在水里,有许多浮浮沉沉的人类残尸,而且大多都呈现出了一种深度腐烂的状态。   头颅,躯干,四肢,这一切都是分离开的,完全看不见一具完整的尸体。   粗略一数,光是能一眼找到的人头,都有二十多个。   可以肯定的是,在这些人类头颅里,有旧教的人,也有那些外来的先生。   旧教的先生脑袋都是用绷带缠着的,而且他们占了大部分,几乎占了八成的样子,剩下的两成都是没绑绷带的,十有八九都是外来的先生。   不幸中的万幸,这些人里没有我认识的。   他们虽说腐烂的迹象很严重,但轮廓五官倒是没有多大的变化。   而且这些尸体泡在水里的时间应该不长,还不至于被泡肿,所以通过大概的面部轮廓就能看出来他们原本的模样,八九不离十。   “死这么多人.......这看着不像是斗法.......倒像是被人宰了之后丢进去的........”方时良嘀咕道,眼神也变得警惕了起来,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这个怪异的池子。   “为什么要丢进去?”我皱着眉问道:“这池子很明显就不是咱们自己人弄的,看这个规模,也就旧教那帮丧心病狂的龟孙子能搞出来,他们之所以会这么做,绝对有他们的目的。”   在这个过程中,我跟方时良的表情都是越变越紧张,因为我们都能感觉到这片树林的诡异。   看不见我们熟悉的那些人,也看不见真仙翁的踪影。   别说是人影了,连声音都没有,仿佛万物都陷入了静止的状态,一切都处在死寂之中。   唯一能被我们听见的声音,就是我们自己的呼吸声以及心跳声。   “我喜欢安静,但不喜欢这么安静.......”我皱着眉说道,心里也渐渐有些发虚,只感觉这事的危险程度比我想象的高多了。   这里不是一个应该安静的地方。   在此之前,那帮行里的老前辈还跟真仙翁在这里打生打死,就差没跟他同归于尽了,声势必然浩大,就算没人骂街没人惨叫,多多少少也能听见一些打斗声。   但奇怪的是.......这一切都没有!   “过去看看?”方时良试探着问我,似乎是在征求我的意见,不该随意行动。   我左右扫了几眼,确定没什么可见的危险,这才点头。   带着方时良绕过水池,我们便小心翼翼的靠着树林边缘,一边左右扫视着树林,一边迈着轻缓的步子往前走。   不得不说,这一池血水看着可真够吓人的,特别是凑近了看......   血水里浮浮沉沉的残尸,都像是还活着一样,别的地方我不敢说,除了头颅没什么动静,其他的身体部位,尤其是手脚,都还在本能反应般的痉挛着。   这他娘是最吓人的.......   之前站的比较远,再加上池水表面还有一层薄雾,所以很多细节都没察觉到。   凑近一看,这才发现那些残尸都有种细微痉挛的表现。   虽然痉挛抽搐的幅度不大,但仔细看的话,还是会觉得比较明显。   我知道这些残尸肯定是死得不能再死了,但我真的没办法解释它们为什么会动。   是有气在作祟?   这点我也想过,但无论我怎么去观察,都感知不到任何气的存在,包括这摊池水在内,都没有透出半点气来。   毫不夸张的说,从气的角度而言,这池血水比自来水都还自然,管道里的自来水多多少少还带着阴气呢,但这池血水却是什么气都没。   空空荡荡的,仿佛是不存在一般,带着一种虚无缥缈的味道。   发现这点的时候,我跟方时良都有点诧异,但也没敢多研究,只感觉此地不宜久留,急匆匆的就往前走了。   越过最靠前的这片小树林,我们便走进了一片极其茂密的树丛中,也能说是荆棘丛。   高的树几乎没有,但四周都长满了灌木,不光是影响视线,更是让我们头疼得要命。   那些树枝上长着的荆棘倒钩还算是小事,最让人难受的,还是灌木丛里随处可见的残尸,不,准确的说,是死尸的内脏。   心肝脾肺肾,基本上你能想到的这里都有,而且只有内脏,没有其他的东西。   时不时的,我一脚踩下去,就陷进了几乎要烂成泥的内脏里,方时良的运气比我还差,最恶心的一次还是他往前走的时候,两只脚都踩在了某人的肠子上。   不知名的粘液,还有被雨水淋到稀烂的大便.......   在方时良瞪着眼睛要骂街的瞬间,我眼疾手快,直接扑上去捂住了方时良的嘴。   但就算是这样,方时良也还是骂了出来,但声音确实是小了许多。   “我操!!这他妈是哪个缺德玩意儿的肠子?!!能不能收好了?!!你他娘的.......”   被我捂住嘴还骂了一会,方时良也没了脾气,只是一脸的恶心,看着自己皮鞋上的不可描述物,那种眼神.......都恨不得把自己两条腿给剁了!   “小点声。”我咬着牙说:“咱们尽可能的低调点,别打草惊蛇。”   “这他娘的还怎么低调啊.......”方时良特别委屈的看着我,被我捂住嘴,说话的声音也闷闷的:“那老东西都给咱们布下陷阱了,一踩一脚屎,我们还低调个屁啊!”   没等我再说什么,方时良掰开我的手,骂骂咧咧的蛊惑着我。   “再这么下去,那老东西非得蹲在咱们头上拉屎不可,不就是一个老彪子货吗?办他!”方时良握着手里的山河剑,拍了拍剑身:“听,这就是他一会要哭出来的声音,咱们俩就算打不过,绝对也跑得过。”   方时良说着,语气也渐渐变得无奈起来。   “能让咱们选择跑路,那就说明情况坏到了不能再坏的地步,那帮老前辈肯定全军覆没了,咱也就没必要继续跟他拼命,跑就行。”   就在方时良说完这番话,我跟他齐刷刷的陷入了沉默时,一个极其轻微的呼吸声,冷不丁的从我们左前方传了过来。   那个声音距离我们很近,所以我们能凑巧听见那比蚊子叫还细的呼吸声。   虽然我们顿时就警惕了起来,但很奇怪的,我觉得发出呼吸声的那人不是敌人.......   那种弱到无声几乎要呼不出气的声音,不应该是真仙翁发出来的。   别忘了,他可是在这里大展神威的老大哥,逮谁干谁,怎么可能发出这种重伤后才会有的呼吸声?   更何况要是真仙翁在这里,他肯定第一时间就扑上来了,就我对他的印象而言,真仙翁绝对不是那种阴嗖嗖躲在后面阴人的主儿。   “自己人?”方时良问我。   我没吭声,勾着腰,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   很快我就见到了躺在残尸内脏之中的熟人。   说实话,我没想到他会伤成这样,哪怕我想象力再丰富,也想不到.......   “六......六爷??” 第一百二十二章 树人   毫不夸张的说,地上的这些内脏掺杂在一起,看着就跟猪下水一样,简直要多恶心就有多恶心。   无论是谁,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不会愿意躺在这上面,特别还是在自己清醒的前提下。   六爷还是醒着的,眼睛瞪得很大,看见我的瞬间,他眼神里有羞辱,也有难以掩饰的羞愧,似乎觉得自己落到这个下场很是丢人,眼睛都有些发红。   在他的腹部,有一棵黑色的小树生长在那里,我发誓那绝对是一棵树,不是假的东西。   那棵树就在他皮肤上生根发芽,有近半米高,虽然它通体是黑色的,但我也一样可以感受到它树干中生命的悸动。   风吹过时,这棵树上的细长树叶也会随之摇晃,发出哗哗的声响,听着无比自然。   在这种状态下,六爷动弹不得,仿佛是变成了一个真正的植物人,除了眼皮子能动还能呼吸之外,其余的地方都动不了。   “六爷你没事吧??”   我压着嗓子,不敢喊出声来,蹲在六爷身边,仔细打量了一下。   六爷的气息极其微弱,抛开这棵树来说,肉身上看不见什么硬伤,最多就是普普通通的擦伤,而且连皮都没破。   “这是怎么回事??”方时良皱紧了眉头,看见这诡异的一幕,似乎也紧张了起来,说话的声音都隐隐发着颤:“活人身上竟然长出树来了.......这是十年树木百年树.......”   没等他把话说完,我瞪了他一眼,示意让他闭嘴。   都这个节骨眼了,你他娘的还跟我说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要是六爷没事能爬起来,非得拿他的大砍刀教你什么叫做方树人。   “六爷,您现在是不是说不了话?”我试探着问道:“如果说不了,您就眨眨眼睛,连着眨两下就行。”   闻言,六爷眨了两下眼。   “真仙翁把你们全给放翻了?”我又问。   六爷没犹豫,很屈辱的又眨了两下眼。   “咱们的人......全都死了?”我紧皱着眉,小心翼翼的问道。   这一次六爷没再眨眼,相反,他是直勾勾的盯着我,眼神里透出了一股子庆幸的味道。   “都还活着??”我睁大眼睛,忍不住兴奋了起来:“如果都活着,您就眨眨眼。”   六爷使劲眨了两下眼,看见这情况,我心里也算是松了口气,方时良估计也是这感觉。   “真仙翁在哪儿?他要干什么?”我继续问道。   问完之后,我也觉得这问题超纲了,且不说六爷知不知道答案,就是知道,光凭眨眼的动作也不能跟我说出来。   “这棵树我能移走吗?”我试探着问道。   让六爷陷入瘫痪状态的元凶,十有八九就是这棵树,但我不敢乱来,毕竟这玩意儿在六爷身上扎了根,随便拔下来倒是轻松,就怕把六爷给拔死。   既然它能在肉身上生根发芽,那就代表它有自己的方法,能让自己稳稳当当的停留在肉身上。   不敢说远了。   心脏算是活人体内生气最重的位置,如果我是这棵树,我也一定会选择心脏作为扎根的地方。   如果它真把根须扎在了六爷的心脏里,那么想要一下子把这棵树拔下来,无异于在谋杀六爷。   肉身强度高是一回事,心脏的强度再高,又能高到哪里去?   果不其然,六爷一听我准备拔树,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那种紧张的神色足以说明,这棵树拔不得。   “把你放在这儿也不是事啊......”我低声道:“六爷,这棵树在吸取你的生命力,你应该能感觉到吧?”   六爷眨了眨眼,表示自己能感觉到。   或许蹲在一边用看的确实看不出来,但要是给六爷把脉,这就能很清楚的感受到了。   六爷体内的气在迅速流逝,而且流逝的方向,让它们流出去的缺口,就在这棵树的下面。   六爷能撑多久,这个我说不准,可是有一点能够肯定,六爷肉身自我修复的速度,绝对赶不上这些生气流逝的速度。   如果不及时阻止这一切,不用真仙翁动手,六爷就会自然陷入肉身衰竭的状态,直到死亡。   “把你放在这儿,危险性有点大,但我可以冒冒险,给你做手术......”我低声说道,也算是在征求六爷的意见:“最多两分钟,我就能把这棵树弄下来,但你肯定会流很多血,肉身会在短时间内虚弱到无法动弹的地步,也有可能会出其他的岔子,不过我有肉身蛊,能够勉强帮你止住血.......你想试试吗?”   如果躺在这里的是其他先生,恐怕我都不敢这么冒险,但六爷的体质异于常人,有远古气在他血液里作为支撑,他应该能在短时间内慢慢恢复过来.......   哪怕他单打独斗敌不过真仙翁,但对我来说,他也能算是一大助力。   六爷不是那种胆子小的先生,听见我这么说,毫不犹豫就眨眨眼,意思是让我随便整,只要有一定的把握就行。   在这种时候也容不得我们犹豫了,用一圈绷带缠住苗刀的刀身,握住之后,直接就拿它当手术刀使。   拿这么长的兵器来动手术,可能古往今来我也算是第一人了.......当然,这是建立在六爷命硬的前提下,遇见一般人我可不敢这么做。   在苗刀碰触到六爷的瞬间,那棵通体漆黑的小树,也冷不丁的颤了一下,似乎是感觉到了危险,无风自动,身躯不停的摇晃着。   但这些都影响不到我,在这时候,我的注意力都在刀尖上。   顺着黑树的根部,我小心翼翼切开了六爷的皮肤,事实证明这棵树扎根的能力有点吓人,将两侧的皮肤切开一看,只见密密麻麻的全是树根,像是蜘蛛网似的。   等我拿着苗刀慢慢切开六爷的血肉时,只见大部分根茎都缠绕在了骨头上,只有一根小指粗细的根茎,直直的扎在了六爷的心脏上。   在这个过程中,六爷的伤口在不断扩大,血是越流越多,也是倒这时候我才反应过来,着急忙慌的切开自己脉门,忙不迭往六爷的伤口里“加药”。   手忙脚乱了一阵,这才稳住六爷的伤势,以保证他能进行一场“无血”手术。   我是第一次在活人心脏上动刀子,说不冒险肯定是假的,我只能保证他不会大出血,至于破开心脏之后还能不能恢复如初.......这还真没有十成的把握。   “心脏上的血脉太多,你要是不知道位置,一刀子下去就得把人戳死.......”方时良蹲在我身边,有些紧张的看着我给六爷做手术:“你真有把握吧?”   我没吭声,也没搭理他,不紧不慢的动着刀子,一点点将那些根茎剔除了出来。   很快,黑树遗留在六爷体内的根茎就只剩下一条,也就是扎在心脏上的那条。   “你想好了啊。”方时良咬着牙说:“实在不行就把根茎切断算了,反正大部分都让你弄下来了,多了这条也不碍事。”   “不行。”我摇摇头:“刚才把那些根茎弄下来我就发现了,这些根茎就是活着的,你没有伤到它还行,反应不会太大,要是伤到它本体,它会往死了搅的。”   我这番话并不是危言耸听,之前在剔除其他根茎时,我一个不小心在某条根茎上划了道口子。   也就是一瞬间的事,那条根茎就像是上了岸的死鱼,疯狂的就开始扑腾,跟绞肉机似的在六爷的身子里搅。   它看着像是普通的树藤根茎,最多只能看出一点韧性,似乎没什么威胁,但在开始搅动的时候,它的杀伤力却远超我想象。   只要它碰触到的骨头,或是血肉,几乎在一瞬间就会被“撞”成渣。   我不知道它在六爷的心脏里扎了多深的根,但我真的不能冒险,要是把六爷的心脏给弄烂了,不说全烂,只要烂了三分之一,我都没把握能将六爷救回来。   就在我鼓着勇气,小心翼翼的将苗刀伸下去时,一种很奇怪的声音,悠悠从前方树林里传了过来。   那声音很沉闷,像是一个人在拖拽着什么重物行走.......   没等我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六爷的眼珠疯狂转动了起来,眼神也变得惊慌失措,不停给我使眼色,像是在催促我赶紧......跑?! 第一百二十三章 瞬息万变   雨水变小了,淅淅沥沥的落在地上,但任凭大风肆虐,空气里的血腥味却没有变淡,反倒是愈演愈烈.......   在这时,我没敢多想,直接将苗刀插进了六爷的心脏里。   六爷很明显的颤抖了一下,眼神顿时就变得灰暗起来,仿佛死了一般,看不见半点神采。   不得不说,六爷的这番表现算是吓着我了,看见他眼神的变化,我第一反应就是完犊子,六爷算是栽在我手上了。   他纵横江湖这么些年,没栽在旧日生物手里,也没栽在旧教人手里,反倒是让我这个友军给一刀插死了。   如果我是他,我肯定会感觉很冤。   “我操!!他让你拿刀戳死了?!”方时良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我:“老沈,你狗日的下手这么狠呢?!”   与此同时,那个拖拽重物的声音,渐渐向我们这边开始靠近。   它跟我们之间的距离应该不远,感觉也就是二十来米的样子,这还是往远了算的,如果抛开雨声风声的因素,可能它发出的声音会更大。   听见那个怪声在不断靠近我们,方时良也没再多说,握着山河剑站了起来,向传来怪声的那边看了过去。   “我过去看看,你抓紧时间办事。”方时良目不转睛的看着那边,说话的声音也渐渐凝重起来:“实在搞不定就算了,没必要把自己赔进去。”   我头也不抬的嗯了一声,小心翼翼的用自己的血给六爷稳定伤势,一边剥离着扎根在他心脏里的根茎,一边跟方时良说。   “一分钟。”   得到回复,方时良没再多说什么,嗖的一下就窜了出去,速度飞快,连犹豫的意思都没有。   也就是不到两秒的样子,方时良似乎是迎上了那个带来怪声的东西。   “这.......这是什么玩意儿?!”方时良惊呼道。   就我对方时良的印象而言,他绝对是个胆大包天的主儿,也是我见过胆子最大的人。   在他惊呼出声的瞬间,隔着几十米远,我都能感受到他语气里透着的恐惧。   可以肯定的是,在这个世上,能让他这么恐惧的东西应该不多。   还没等我搞清楚那边是什么状况,只听嘭的一声闷响,方时良顿时就闷哼了起来,声音里满是痛苦。   “妈的!!有种你过来啊!!”方时良一边大吼着,一边开始往我左前方移动,并且还在不断往外跑,尽可能的在拉远我们之间的距离。   就在这时,一种类似于野兽嘶吼的声音,忽然从我前方传了过来,那声音在传来的过程中也再不断移动,看它移动的方向,应该是跑去追逐方时良了。   我不敢多想,生怕因为自己的原因,导致方时良所做的一切白费。   此时此刻,我的任务就只有一个。   把六爷救过来,给我们增加一个助力,仅此而已。   “他娘的......”我紧咬着牙,将仅剩在六爷心脏里的根茎挑了出来,因为我知道这些根茎的厉害,所以我不敢大意。   别说是一不小心切断它们,就是划出一道小小的口子,对六爷而言都是致命的事。   不过现实还是挺让人满意的。   或许真跟老爷子说的一样,我有当医生的天赋。   从我在六爷心脏上动刀子开始,直到现在将那些根茎彻底剔除,我都没有误伤过那些根茎,并且还不断利用自己的血液去帮六爷稳定伤势。   在保持伤口暂时不能愈合跟及时止血之间,我找到了一个合理的平衡点。   当我将那棵黑树彻底从六爷身上移除后,在我的血液帮助下,六爷身上的伤口进入了一个飞速自我愈合的状态。   过了不到十秒,六爷的眼睛里就隐隐约约散出了神采,说话的声音也变得正常起来。   “沈......沈小哥........”   “六爷您能说话了?!”我瞪大了眼睛,忍不住凑上前问他:“能动吗??还有哪儿不舒服吗??”   六爷咧着嘴,很勉强的笑了笑。   “大难不死。”   话音一落,六爷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有些苦涩:“沈小哥,辛苦你了。”   “我没事。”我忙不迭的摇头:“六爷,我朋友刚才把那玩意儿引开了,咱现在得过去支援他,要不然容易出事啊!”   “不着急。”六爷叹道:“等我先缓个半分钟的,有点没劲儿。”   说着,六爷用手撑着地面,很艰难的坐了起来,不停揉着自己的大腿。   看见他能自己爬起来坐着,我心里也不禁松了口气。   看来我的猜测没错,六爷的身体素质远超常人,短时间内都能恢复大半的体力。   “没想到啊.......旧教的手段竟然能这么厉害.......”六爷说着,颇有种咬牙切齿的意思:“真仙翁那个狗杂碎.......拿自己的弟子门人当成活祭不说.......还想拿我们这些老东西当祭品供奉黑袍王.......”   “你们全栽了?”我试探着问道:“都是咋栽的?”   “别人是咋栽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自己......”   “那你是咋栽的??”我好奇的问道。   听见这个问题,六爷似乎觉得羞于启齿,老脸通红的看着我,良久之后,才长长的叹了口气。   “丢人败兴啊.......我他娘的都没脸说!”六爷叹道:“就是一分钟不到的事,我就让真仙翁放翻了,而且还是近身搏击,硬生生把我揍得没脾气,刚被揍倒在地上,他就拿手指戳进我肚子里,放了一颗树种。”   “之后呢??”我着急忙慌的问道:“其他人没来帮你??”   “不太清楚。”六爷皱着眉说:“我当时都晕过去了,直到你靠近我,我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到那时候才慢慢醒过来。”   一听六爷这么说,我心里也开始有些紧张了,连六爷都被真仙翁弄成这样,其他老前辈十有八九也得栽。   “现在的真仙翁有多强?”我试探着问道。   六爷想了想,表情越发凝重:“不好说,反正比我强。”   “我们联手,有多大的把握能做掉他?”我又问。   “这个就更不好说了。”六爷苦笑道。   此时,六爷的体力也恢复了不少,慢慢从地上爬起来站着,使劲锤了锤自己的后腰,脸色颇有种疲惫不堪的感觉。   “都多少年没这么窝囊了.......”六爷叹道:“真仙翁算是教我做人了。”   话音一落,六爷转身就向树林里走去,我也忙不迭的跟上。   我们所去的方向,正是方时良逃窜的方向,现在都还能隐隐约约听见方时良大喊大叫的声音。   他似乎是觉得时间差不多到了,在我们往那边行走的过程中,他也掉头跑了回来,飞快的拉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   这时候我能很清楚的听见,除开方时良的脚步声外,还有另外一个更加沉重的声音,不紧不慢的跟在方时良后面。   不到十秒,方时良就从前方的树林里窜了出来,脸上满是惊慌失措的表情,看见我跟六爷迎上他,就跟看见了救星似的,连眼睛都在放光。   “我操!你们可算是整完了!!我.......”   方时良脸上的笑容还没退去,话还没能说完,只听砰地一声闷响,他胸前毫无预兆的出现了一个血窟窿。   无数似是内脏的碎片混合着鲜血,顿时就散落在了地上,而他本人也在瞬间倒在地上没了声息,眼睛灰暗得犹如一个死人。   躺在地上的泥浆里,方时良一动不动,胸前的窟窿也在不断往外喷洒着血液。   我愣愣的看着这一幕,身子止不住的颤抖着,眼睛渐渐红了起来。   雨水变小了,淅淅沥沥的落在地上。   但任凭大风肆虐,空气里的血腥味却没有变淡,反倒是愈演愈烈。   “老方!!!” 第一百二十四章 肉山   方时良有几斤几两,这点不用我说大家也知道,不光是在我们这批后生里,就算把那些老前辈也算上,方时良凭着个人能力也能排到前列。   抛开旧日怪物跟远古者这些因素不谈,他体内的山河气,也是我见过的所有气里最霸道的。   虽然没有肉身蛊这么强的修复力,但它能给方时良带来的好处依旧数不胜数。   光是能让方时良的肉身强横达到刀枪不入的效果,这就足够牛逼了。   但这一切在那个怪物面前都没什么用。   几乎是在瞬间,方时良用来护身的山河气就被击散了,肉身也没能扛住那个怪物的“冲击”。   我能很清楚的感觉到他体内的生命力流逝大半,几乎到了濒临死亡的地步。   再这么下去,顶多一分钟,方时良就得气绝当场。   “有办法给他止血吗?”我问六爷。   “有,短时间内他应该死不了。”六爷如实说道。   “我去缠敌人,你去救老方。”我跟六爷说道。   不等六爷答应,我握着苗刀就向前冲了出去,哪怕我心里再怎么紧张,也不敢表现出来半点。   我知道这事只能这么办,如果我没有及时缠住对手,反倒是让六爷上去堵它,最后的结果很可能是大家一起死。   六爷不是那玩意儿的对手,他自己都说过。   至于我是不是它的对手,这就得两说了,起码得试试才知道。   在越过方时良的同时,我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方时良是怎么受的伤,这是最让我疑惑的地方,因为在他受伤的时候,我只是看见了一个模糊的黑影,撞在了方时良的背上。   就是那一瞬间的事,方时良就倒了,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而那个黑影也在瞬间消失.....不,准确的说,好像是收回去了。   越过方时良之后,我也没能看见目标在哪儿,但我隐约感觉到,身前的这片丛林之中好像藏着什么东西。   感觉到不对劲,我便停下脚,没再继续往前走。   就在这时,躲藏在树林里的东西像是发现我没有继续往前的意思了,便主动走了出来。   伴随着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藏匿在树丛里的怪物,总算是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它确实是真仙翁,这点没错,长相样貌根本没变化,所以一眼就能认出来。   但它的整体外观.......已经跟“人”这个字相差甚远了。   我算是明白方时良看见它的瞬间,为什么会恐惧的叫出声来。   这怪物就是一座肉山。   有两米左右高,宽也有一米七八那样,几乎是一个形状不规则的大圆球,有点偏柱形。   皮肤是半透明的,臃肿的样子,就像是浑身上下都鼓出了一个大水泡,透过皮肤都能看见底下的橙黄色液体。   我无法理解它是怎么移动的,因为我根本就看不见它的腿在哪儿,或许都让自己的肥肉给挡住了。   看不见四肢,连脖子也看不见,唯有真仙翁那属于自己的脸,高高挂在这座肉山的顶上。   他只有半张脸是好的,维持着最初的模样,另外半张脸则被许多筷子粗细的触手占据了,如同一群蚯蚓那般,互相纠缠着,不断蠕动着。   我不知道现在的真仙翁还有没有神智,反正就我看来,他的眼神极其空洞,比雕塑都还要空洞得多。   看不见神采,也没有任何活物该有的特征,一切都显得那么死气沉沉。   那看似正常的半张脸没有半点表情,目光也极为呆滞,空洞的直视着前方,但它的另外半张脸......应该是好的吧?   我能感觉到,有一道令人不寒而栗的目光在直视着我。   在这时,它忽然往前移动了几步,也是这时候我才明白,它为什么会发出那种拖拽重物的声音。   它在拖拽的,就是它自己。   由于我看不见它的双腿,所以在它移动的时候,看起来就跟在蠕动一样。   对!!像是蜗牛!!   就是那种带壳的软体动物移动的方式!!   在我打量它的同时,我感觉它也在打量我。   或许是因为我的肉身里有远古者的气息,所以它没有直接攻击我,而是透出了一种警惕的感觉。   发现这点的时候,害怕之余,我心里也不禁暗喜,只要它觉得自己没把握搞定我,那我就有更大的可能性拖住他,以此给六爷他们争取时间。   这时候,真仙翁忽然张开了嘴,嗓子里发出了一阵怪物的吼叫声。   声音不大,但很低沉,充满了威胁的味道。   还不等我来得及反应,只见眼前黑影一晃,我握着苗刀的右手臂,瞬间就被它弄出了一个大窟窿。   窟窿眼就在手臂上,有核桃那么大,虽然没有方时良伤得那么夸张,但也够我受了。   感觉到手臂疼痛的同时,我不敢多想,用左手握住了刀,生怕武器掉在地上陷入赤手空拳的状态。   骨头断裂,血肉分离,这种种疼痛感都不断的折磨着我,但却不至于影响到我。   因为在这个时候,肉身蛊修复的速度也是飞快,不过短短数秒,那个窟窿就让新生的血肉给填满了。   大概在半分钟左右,连皮肤都重新长得差不多,起码看不见疤。   也是被它偷袭得手之后,我才切身体会到它的可怕。   这玩意儿的攻击力很强,它刚才弄我的一下,要是放在方时良身上,很可能又是一个那么大的血窟窿。   就是因为我的肉身比方时良更强,而且还有远古者的气保护着我,这才勉强将伤害降到了最低。   此时,六爷已经跑过来将方时良抱了回去,左手拿着三根类似于树枝的东西,接连不断往方时良的心口上扎着。   我不知道那些树枝是什么,但凭感觉来说,好像是一种独特的法器,用来止血的功效异常显著。   不过数秒,方时良的伤口就不再往外流血,而六爷的表情也变得痛苦起来,当然,准确的说应该是心疼。   那几根像是树枝的法器很可能是消耗品,自打方时良的伤口止住了血,它们就接连不断的开始发黑,并且还发出了一种木材断裂的声响。   见此情景,六爷抬手就把那些树枝逐一丢在了地上,表情可不是一般的心疼。   在这时,我只感觉眼前又有个黑影晃了一下,但这次我的反应要快很多,不等它偷袭得手,我就握着苗刀直奔正主窜了过去。   以进为退,这也是计策的一种,如果效果好的话,它很有可能会被我砍个措手不及。   几乎就是眨个眼的工夫,我便窜到了它身前,没等它反应过来,我手里的苗刀就被我往前推去,彻底没入它的身子之后,只留下刀柄在外面。   很奇怪.......真的很奇怪........   我用苗刀戳它的时候,触感就跟戳空气一样,而且这怪物似乎不觉得疼,既不躲闪也不反击,就那么傻愣愣的待在原地,低下头看了看我。   没有犹豫,我咬着牙将苗刀抽了回来,并且还是竖着从它身子里退出刀身。   按照常理来说,我这一刀退出来,最起码也得给他开膛破肚,但让我意想不到的是.......   当苗刀离开了它的肉身,几乎是瞬间,它身体表面的伤口就消失了。   仿佛从来没受过伤一般,也没有感觉到疼痛,依旧是低着头,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就在我发现苗刀对它不起作用的时候,一种难以描述的危险感,瞬间就笼罩了我。   嘭的一声闷响。   有什么东西撞在了我的后背上,瞬间又从前胸穿出.......   “沈世安.......你总算是来了.......”   怪物毫无预兆的开了口,声音带着莫名的回响,那种阴森森让人不寒而栗的语气,只让我有了种往后撤的冲动。   这是真仙翁的声音......绝对是! 第一百二十五章 弃子   这个怪物似乎是有理智的,它应该还残留着真仙翁的意识。   但在说话时,真仙翁的那半张脸却没有动,有动作的是另外半张,也就是被许多像是蠕虫一样的触手死死缠绕的那张脸。   不可否认的是,在听见真仙翁的声音时,我没有之前那么紧张了,反倒是冷静了不少。   未知的恐惧才能让我感觉到害怕,但现在......我丝毫没有了畏惧。   “你还能变回去吗?”我冷不丁的问了一句,连我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会问他这个问题。   真仙翁也被我问得愣了一秒,说,有什么必要变回去?   “我现在不是挺好的吗?”真仙翁笑道,声音嗡嗡作响,似乎是带着一种在密室里喊话的回响,听着让人有些压抑。   说着,真仙翁缓缓蠕动起了身躯,又向我靠近了一步。   “我已经超脱生死,我的存在已经不容于后世.......你知道吗?我对这一天已经期待了多久?”   真仙翁说起这些话来,似乎还挺感人的,语气无比诚恳,完全就是发自肺腑在跟我聊着自己的人生理想。   “我本是修道之人,驱鬼镇邪只是旁门左道,也只是积攒修行,添补阴德的手段,最终的目的还是得道成仙.......”真仙翁喃喃道:“但这条路太长了......长得我没有耐心走下去......”   “然后呢?你就愿意堕落成这样?”我反问道:“就你这心性,你觉得你能得道成仙吗?”   真仙翁没有回答我,只是在一个劲的笑,似乎觉得我这番说辞很可笑一般,完全没有反驳的欲望。   在这时候,六爷跟方时良已经远离战场了,我能很清楚的感觉到,六爷带着方时良在飞速的移动。   接下来的一切都得我来面对,貌似也只有我能想办法对付他。   “我能感觉到.......我的体内充满了力量.......”真仙翁喃喃道:“得道之后的白日飞仙也不过如此了.......”   真仙翁的身躯臃肿不堪,仿佛是一团充满了脓液的烂肉,哪怕走得再远一点,我也能闻见真仙翁身上那股子腐臭的气息。   他现在并没有急于攻击我,而是陷入了一种想跟人分享快乐,还想跟人好好显摆的状态之中。   我能看出来,真仙翁语气里的兴奋很真挚,像是孩子得到了期待已久的玩具,高兴得不能自己。   就在这个时候,真仙翁兴奋的话语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板得像是机器人一样的冷漠。   “把东西交出来吧。”   我笑了笑,按照之前催动远古者力量的方式,不断催促着潜藏在心脉里的远古气,希望它们像是之前那样运行起来。   但奇怪的是,那些气仿佛都陷入了一种僵硬的状态,压根就不听我使唤。   不过这一切都像是被外力造成的,那些气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压制住了,在不断的挣扎。   “你想要什么?”我问道,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一步。   “这座山里有什么,我就要什么。”真仙翁冷笑道:“远古者的力量就潜藏在山里,我不是养九生那种傻子,所以该知道的,我心里都有数。”   我嗯了一声,握着苗刀的右手掌已经满是冷汗,但表情还是保持着冷静,没敢将最真实的一面表现出来。   “养九生死了。”我不动声色的说道,打算来一记敲山震虎:“前不久才被我弄死,他说他挺惦记你的。”   在我的想象中,真仙翁得知了养九生的死讯,就算不会崩溃,至少也会吃上一惊,对我心生忌惮。   但我万万没想到的是,真仙翁只是很淡定的嗯了一声,说他早就知道了。   “你知道??”我一愣:“有人给你通风报信了??”   “养九生不过是一件人形法器,他被外力消灭了,我这里自然能感应到。”真仙翁笑了起来,言语之中,没有半点吃惊的意味,似乎觉得这件事稀松平常。   跟我说完这番话,真仙翁也沉默了一秒,摇了摇头。   “很久之前我跟自在师就察觉到了,他的野心太大,而且极其的自私,如果有一天他站在了旧教的顶点,其余教众都不会得到好处,很有可能还会死在他的野心上。”真仙翁说道:“在海南吃亏的那件事,只是一个引子。”   真仙翁的思维逻辑很是清晰,完全没有那种变成怪物之后的浑浑噩噩。   这一点在之前是没有的,而且他最初表现出的那种状态,也不像是装出来的,难道是自我意识慢慢复苏了?   “九螭神是我们旧教的一大助力,没想到到最后还是功亏一篑,没能让它离开那片海域......就凭这一点来说,我们杀了养九生也有理,更何况我们早就想除掉他了。”真仙翁喃喃道:“不过俗话说得好,物尽其用,他就算是死,也得死出一点价值来。”   听见这话,我心里不禁紧张了起来,只觉得有些事没有我看见的那么简单。   “他觉得自己的实力很强,仅次于自在师,在旧教里排行老二,没错吧?”真仙翁问我。   我点点头,没吭声。   “但你觉得他有我强吗?”真仙翁又问。   “好像没有。”我皱着眉,如实说道。   “养九生只是一个小小的助力,而且他已经发挥自己的作用了,所以他的死活我并不关心,哪怕你没能弄死他,迟早有一天,他也会死在我跟自在师手上。”真仙翁冷笑道。   就在这时,我意外感觉到有人在靠近我们,而且还不止一个。   他们没有发出脚步声,也没有散出任何会暴露自己的气,但我就是感觉到了,而且这种感觉还无比强烈。   真仙翁应该也察觉到了这个情况,忽然转过头,往左边的树林看了过去。   还没等真仙翁做出什么反应,一条只有筷子粗细的铜链,毫无预兆的从树林里射了出来,直奔真仙翁的脑袋扎了过去。   但在即将碰触到真仙翁的前一秒,铜链就跟活过来了似的,忽然转了个弯,嗖嗖的几下,死死缠绕在了真仙翁的脖子上。   当然,铜链缠绕的地方只能说位置算是脖子,但看起来跟胸腹腰部的规格没什么区别,臃肿得吓人。   被铜链缠住之后,真仙翁也没有太大的反应,依旧是直勾勾的往那边看着。   “他娘的......你下手够狠啊.......”   拽住铜链另外一头的人骂了起来,一边骂着,一边摇摇晃晃的走出了树林。   “左.....左老爷??你还没死??”我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那人。   “咋的?”左老头瞥了我一眼,没好气的骂道:“看见老子还活着你不高兴啊?”   没等我再说什么,其他几个被我认定栽了的老前辈,也接连不断的在树林边缘冒了头。   袁绍翁,易大喜神,还有......闻人菩萨!   在看见我的瞬间,闻人菩萨也显得有些诧异,随后展颜一笑,双手合十的冲我点点头。   “小沈施主,别来无恙。”   记得在之前我就听他们说过,闻人菩萨已经重伤,其状态比六爷还要差,很有可能已经死在这片林子里了。   但我怎么都想不到,闻人菩萨竟然能满面红光的从树林里走出来,并且说话的声音语气都正常到极点,无论我再怎么看,也看不出他是一个受过重伤的人。   “怎么可能??!你们怎么会没死?!!”   真仙翁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大声惊呼了出来,语气之中的震惊任谁都能感受到。   估计他也觉得现实状况超出他的预料了。   “我们不光没死,还找到了你的死穴......”   闻人菩萨笑道,慈眉善目的脸庞之下,隐约透出了一股杀意。   “贾施主,你之前可把贫僧害惨了,现在......也该一报还一报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诡异的石碑   闻人菩萨很生气,这点哪怕他隐藏得再好,我也能从他的眼里找出蛛丝马迹。   像是这样一个近乎于老好人的胖和尚,能让他眼里透出这么锐利的杀意,足以说明真仙翁是把他逼到了什么份上。   在这四个老头子里,精神状态最好的,貌似就是左老头跟闻人菩萨,袁绍翁跟易大喜神多多少少都有些萎靡的状态,脸上满是疲惫,看着灰头土脸的。   “闻人前辈,你们发现了他的死穴??”我忙不迭的问道。   怎么对付这个怪物,我是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想到,真仙翁化成的怪物攻击力有多强暂且不知,就防御力而言,他比我想象的可怕多了。   尽全力一刀捅进去,又抽出来划了一条大口子,但他却没有受到半点影响。   别说是受伤了,他压根就不觉得疼!   “真仙翁是被另外一种生物附身了,他不是自己变成了怪物,是被那种生物吞噬,将他融入进了自己的肉身.......”   闻人菩萨有条不紊的说道,看真仙翁的眼神之中,虽有警惕,但更多的还是难掩的杀意。   听见这番话,真仙翁的反应比我想象的要大,甚至都猛地转过身去,打算往闻人菩萨那里移动。   “最好的办法,就是将他跟那个生物分离开,真仙翁本人好对付,但那个生物几乎是不死的存在........”闻人菩萨冷笑着说道:“不过它也有弱点,只要离开了活人的肉身,那么它很快就会陷入衰亡,无根之木是活不下去的。”   “你从哪里知道这些的??!”真仙翁几乎是吼了出来,声音隐约发着颤,似乎是有种秘密被人揭开的慌乱,说话的语气都带着心虚的味道。   闻人菩萨笑了笑:“在你还没有变成这样之前,咱们斗得也算旗鼓相当,而且我们是越战越勇,你是慢慢走到了下风.......”   真仙翁没有继续听下去的耐心,缓缓向前移动着。   但奇怪的是,这个力可拔山的怪物往前走了几步,立马就停住了。   看起来应该不是他自己想停住,任凭他再怎么使劲,也无法向前移动分毫。   是那条铜链的作用。   说实话,我实在是想不到有什么法器能对付这样的怪物,除开那些跟旧日有关的物品,其余的后世法器用来对付冤孽还行,要是用在这种怪物身上.......能管用吗?   “左老爷威武啊!”我兴奋道,虽然也有些无法理解这是什么情况,但还是止不住的兴奋了起来。   左老头听见我的话,似乎也觉得挺自豪的,挤眉溜眼的冲我使了个眼神,说这是他刚改良好的法器,对付这王八蛋绝对好使。   我刚开始还觉得挺诧异的,心说后世的法器再厉害,也不可能是这个怪物的对手。   但仔细一看我才发现,在铜链的另外一头,也就是被左老头拽住的那部分,尾部拴着一块类似于秤砣的东西。   那玩意儿像是石质的,但通体发绿,不像是长青苔的样子,而是本体就是那样,比绿松石还要绿一些。   看见那个秤砣,我也不禁愣了一会,因为我仔细观察的时候才发现,那玩意儿带着一种让我感觉到熟悉的味道.......   像是陷天山中,不死王身上的那种气味。   若有若无,充满了生命力.......   “左老爷,这秤砣你是在哪儿找到的?”我忍不住问了一句。   “十分钟之前,我在树林那头的一块石碑后面拿到的。”左老头说这话的时候,透着一种轻描淡写的意味,但也不像是敷衍我,应该是在说事实。   这时候,闻人菩萨也笑了起来,笑声畅快无比,颇有种大仇得报的感觉。   “那块石碑就埋在树根旁边,只露出了半个角,要不是贾施主把我打了个半死,将我扔出去之后,凑巧又落在那里.......”闻人菩萨说着,双手合十,仿佛是在感谢上苍:“可能我们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要怎么对付它。”   与此同时,真仙翁也不再挣扎,像是一个被人充着气的气球,身子不断的鼓胀着。   原以为这是左老爷手里的法器起了左右,要把真仙翁给弄炸了,但我看了一阵,却发现这是真仙翁自己的动作。   伴随着他开始鼓胀自己的肉身,勒住他脖子的铜链,却意外的没有变紧,反而慢慢松开,像是要从他身上滑落下来似的........   “小沈施主,如果我们没有遇见你,可能还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对付他,但现在有了.......”闻人菩萨笑道,跟我说话的时候,目光不断移动,最后停留在了我手里握着的苗刀上。   “在那块石碑上,有这把刀.......”闻人菩萨说着,也在不停的打量着苗刀:“对,就是它,无论是样式还是刀把的造型,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石碑上有庆春风?”我一愣一愣的看着闻人菩萨:“那块石碑上到底有什么?”   这时,易大喜神跟袁绍翁忽然转过身子,走到了身后的灌木丛里,然后伴随着一阵拖拽重物的声响,他们从灌木丛中拖出了一块足有一米五高的石碑。   “你自己看看吧。”   石碑就是最普通的那种,由整块深灰色岩石铸造,不算厚,看着挺薄的。   在这块石碑上,我看不见半点文字记载,只有一个图案。   那幅图就像是画出来......不!应该是看着跟照片一样!   图上有四个人站在树林口,虽然面部五官的描写很模糊,根本看不出他们的长相,但从衣着打扮还有各不相同的姿势来看,应该就是闻人菩萨他们一行人没错了。   在图里,两个人靠后站在树林边缘,一个人双手合十的像是在念咒诵经,另外一个则是迈开步子,手里拽着一根类似于绳索的东西,使劲的往后拽着。   就在这条绳索的尾端,则悬挂着一块像是秤砣的玩意儿。   除开这四个人物之外,图上还画着一个犹如肉山般的怪物,怪物脖子的位置,就被那条绳索死死缠绕着。   而在怪物的正面,还有另外一个人。   他手握长刀,双脚离开了地面,仿佛是向前扑去一般,刀尖直冲着怪物的心脏处........   如闻人菩萨所说,那把刀看着.......确实跟庆春风一模一样!   但不得不说,握住长刀的那个人一点都不像是我,因为他的肉身跟正常人不太一样,特别是手指的描绘,更像是落恶子那样的怪物,都是呈圆锥形的。   “如果只是看图......可能我也不知道这是正确的方法.......说不准就只是一个现世存在的画面呢.......”闻人菩萨笑着,眼里满是兴奋:“但在第一次触碰这块石碑的时候,我们四个人都看见了一些画面,还看见了你,小沈施主!”   “我?”   “没错,就是你,虽然很模糊,只是一瞬间就过去了,但我们都看得很清楚,那个人绝对是你!”闻人菩萨笑道:“而且在那个时候,我们还听见有个声音跟我们说话,说这个怪物的来历不简单,是从群星之中掉落下来的,它的本体藏匿在一块陨铁之中.......”   陨铁??   这是说陨石吧??   闻人菩萨笑着,抬起手向怪物的肉身上一指。   “就在那儿。”   他所指的位置恰好就是怪物的心口处,也是石碑上,苗刀所直冲的位置。   如闻人菩萨所说,在那里确实有一块黑乎乎的东西,之前我也注意到了,只不过那是在皮肤内部,只能看出一个大概的轮廓,看不清它的本体模样,我还以为那是它的心脏呢.......   “这怪物是从群星来的?”我问。   “对。”   闻人菩萨点点头,说起这话,眼神似乎也有些迷茫。   “它好像是叫......欢宴之人。” 第一百二十七章 赴宴   不知道是远古者遗留在我体内的力量作祟,还是我曾经听见过这个名字。   欢宴之人,这个称呼我好像在哪里听过......而且不像是错觉!   就在我陷入短暂的迷茫时,一个突兀而来的声音,不,应该是文字,如同实质性的画面一般在我脑海里冒了出来。   在旧日时期,世界上不光有黑袍王跟沙身者两个旧日之王,还有其他同尊为王的存在,欢宴之人就是其中之一。   它在旧日时期出现,生于灾厄之下的混乱,又名为臃肿的欢宴之人,深空星海中的遥远者,贪婪者。   与其他的旧日之王不同,它最大的爱好不是灭绝什么生灵,也不是需要别人的追随或是信仰。   它最喜欢的,就是赴宴。   无论是因为人类的内部战争或是旧日生物的入侵,这一切造成的混乱,对它来说都是绝妙的宴席。   哪怕它身处于深空星海,一样可以成为那个遥远的欢宴之人。   自不死王击退那些旧日之王后,它也有数次想方设法的降临人间,并且在这个世界上吸取了许多因混乱而死的魂魄。   不得不说,它也是一个极其特殊的旧日之王,绝对算是一个合格的赴宴者。   吃完就走,绝对不当泼皮耍赖。   不主动制造混乱,也不会主动参与后世人的事,可以说是唯一一个对后世几乎没什么威胁的旧日者。   当然,这得抛开那些被它吸走的魂魄来说,对我们这些活人而言,它确实没什么危险的地方。   “黑袍王跟欢宴者是两个独立的旧日之王.......你既然追随了黑袍王.......你是从哪儿得来的这些力量?!”我忍不住问道。   “你......你竟然知道欢宴者的来历??”真仙翁有些诧异的问我,似乎觉得我能问出这个问题,已经出乎他的意料了。   “欢宴者,臃肿的欢宴之人。”我皱着眉说道:“以它的性子,它不该参与这场战争,怎么又跑去帮黑袍王了?”   真仙翁没吭声,但我能感觉到,他似乎打算对我下手了,那种如同实质般出现的杀气,铺天盖地的就向我席卷了过来。   但还不等他出手,我已经握着苗刀,直冲他心口扑了上去。   这一次突袭我是尽了全力的,速度几乎都提到了极限,虽然肉身内的远古气有些运转迟缓,不过也足够我用了。   没有任何一个人反应过来,包括真仙翁在内,他都没能有任何反应的动作。   几乎是在瞬间,我手里的苗刀就破开了他的肉身,稳稳当当的插在了他的心口上。   这时候我已经兴奋得不能自已了,只觉得自己太牛逼,轻松无比就找到了这王八蛋的死穴,并且还能一刀戳死他。   可我万万没想到,虽然刀尖确实戳进了他的肉身,但我可以透过皮肤清楚的看见,在距离那块黑影二十厘米左右的位置,刀尖的停住了。   刀身反馈给我的感觉,就像是戳在了一块橡皮上,虽然没有那么坚硬,但却柔韧得可怕。   我没敢犹豫,二话不说就将苗刀抽了出来,打算往后撤。   但真仙翁却没想放过我,在我往外抽刀的时候,他臃肿不堪的肉身上,竟然出现了一张巨嘴。   没错,那绝对算是巨嘴,宽度都有一米左右,而且还跟人类的嘴很像,轮廓跟细节,都跟正常的嘴没有两样。   嘴唇有些厚,两侧的嘴角微微上翘,似乎是在笑。   我没能一下子抽出苗刀,也是因为这张嘴毫无预兆的咬住了刀身,嘴里的牙齿平整齐全,跟人类的牙齿一模一样。   不过就是因为这点,一张正常人的嘴被放大之后,出现在这种臃肿的怪物身上,比任何情况都要诡异得多。   之前在我脑海里出现的那些讯息,里面就有描述过欢宴之人的外貌特征。   似乎跟我所见的这个怪物一样,像是一团臃肿的肉山,但在皮肤表层,则是长满了许多嘴,而且那些嘴的模样,跟人类的很相似。   欢宴之人就是依靠这些嘴来汲取灵魂,吞噬那些它喜爱的食粮.......   “你是不是没想过自己会这样死去?”   真仙翁的声音忽然响起,没等我有任何反应,他的身子上忽然钻出了一条触手,粗壮得犹如水缸。   在触手的顶端,还长着一张类似于人类才有的嘴。   我根本就反应不过来,一切都在瞬息之间,连疼痛感都还没能传到我的脑子里,我瞬间就失去了左手。   不,准确的说,是整条左手臂。   那张嘴里长着的牙齿,跟人类的牙齿一样平整,看不出半点锋利的感觉,但它丝毫没有费力就切断了我的手臂.......这他娘的就让我有点难理解了。   我的肉身强度已经不同以往,哪怕跟方时良那种有山河气护体的怪物相比,我也不弱分毫。   在肉身之中,更有远古气护着我,这玩意儿怎么可能一口就咬断了我的整条手臂?!   “小沈施主!!”闻人菩萨看见这一幕,着急忙慌的就冲了过来,看样子是想从这怪物手里救下我。   但还没等他跑几步,我一声大喊就叫住了他。   “别过来!!”   说着,我强忍着伤口上传来的剧痛,松开刀柄,顺势就掉了下去。   由于失去了一条手臂,所以在短时间内,我很难保持以往的那种平衡感,落地的时候都有些勉强,差点没把脚给崴了。   真仙翁没有再继续攻击我,那条触手上的大嘴也带着笑容,两侧嘴角高高的咧着,不断咀嚼着被它咬断的手臂。   血肉被咀嚼的声音不明显,只有在咀嚼我手臂里的骨头时,才发出了咔嚓咔嚓的声音。   “好吃吗?”我笑着问道。   话音刚落,那张嘴就不笑了,也停下了咀嚼的动作。   下一秒,那张嘴就发出了一阵干呕的声音,几乎跟人类的干呕声没什么区别。   “沈世安!!你做了什么?!!”真仙翁毫无预兆的大吼了起来,但他吼叫的声音有些发颤,隐隐约约透出了一种慌乱的感觉。   我笑了笑,低头看着自己的伤口,又问了一次:“好吃吗?”   有远古气作为靠山的肉身蛊,其修复力已经不是常人可以理解的了,哪怕是这种整条手臂断开,被人硬生生的咬下,也能在短时间内修复回来。   伤口的截面先是发红,之后又出现了许多绿色的浆液,但看着不恶心,就像是刚榨出来的果汁一样,晶莹剔透。   浆液能凝固成实体,不断蠕动着,翻腾着,一点点恢复出了之前手臂的形状。   “小沈施主......你的肉身是........”闻人菩萨欲言又止的看着我,眼神诧异之余,还能看出些许的警惕。   我知道那不是冲着我来的,那种警惕,应该是冲着我肉身上出现的变化。   “你超脱了肉体凡胎,我也是,但你的力量是借来的,我不是。”   我抬起头,笑容满面的看着真仙翁。   “肉身很难破开,想要一刀插死你有点困难。”   真仙翁颤抖着,似乎感觉到了极致的痛苦,连苗刀都咬不住了,直接松开苗刀,痛苦的低吼了起来。   苗刀就掉在我面前,弯下腰一捡,重新将其握在了手中。   “欢宴之人应该可以跟你分离开,是这样没错吧?”我笑着说道,没有丝毫畏惧,大步走上前,用手指戳了戳真仙翁的肉身。   “你想干什么.......”真仙翁颤抖着问我。   我笑了两声,说,当然是喂你吃个饱啊。   说着,我猛地抬起苗刀,在他肉身上划开了一条口子,还不等他来得及反应,我又是一刀划开了自己的脉门。   在我的刻意控制下,伤口恢复的速度极慢,血像是止不住的往外流着。   “我好像听说过,欢宴之人最讨厌的,好像就是远古者的血肉。”   我笑道,眼神越来越兴奋。   “我之蜜糖,彼之毒药.......来,别客气,慢慢吃!” 第一百二十八章 佛光   不死王给我的传承,似乎不止是力量那么简单,还有许多我现在无法理解的知识,以及某些我急切需求的讯息。   比如说,那些旧日之王的特点,或是弱点。   在旧日时期,欢宴之人是远古者最不需要担心的敌人,因为它会刻意避开远古者,尽可能的跟远古者免去冲突,几乎是站在中立的角度,并不是在远古者的对立面。   就因为如此,它后几次降临后世时,不死王才没有出面去收拾它。   这一切的原因,或许是因为欢宴之人不喜欢与他人争斗,但也有可能,是因为欢宴之人无法与远古者为敌。   欢宴者的攻击手段,几乎都是用嘴去撕咬吞噬敌人,所以说在对付敌人时,那是必须会用上嘴的。   恰巧,远古者的血肉,甚至是气,都是欢宴者最讨厌的东西。   吃上一点,欢宴者都会有极其强烈的不适感,呕吐都是最基本的状况,更让它恐惧的,是肉身的渐渐消亡。   这么说吧,欢宴者吃了远古者的血肉,那情况就跟普通人喝了百草枯差不多,前者不一定会真的死,但绝对会生不如死。   我不是远古者,但我的肉身,绝对跟远古者有许多相似的地方。   这一点在之前就得到印证了。   “你到底是怎么把欢宴者请来帮忙的.......我真的很好奇啊.......”我笑着问道,虽然脸色有些发白,但可以肯定的是,真仙翁的反应比我更加不堪。   我脉门里流出来的血,绝大部分都顺着伤口,流进了真仙翁的肉身里。   他的反应很是激烈,身躯就像是要炸了一样,不断鼓胀着,出现了一个个有脸盆那么大的鼓包。   而在这个过程中,真仙翁的嘶吼声也没有停下过,他痛苦的惨嚎在我听来比任何音乐都要美妙。   “如果我不在这儿......说不准你就赢了.......”我冷笑道:“老王八,你是不是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   真仙翁怂了,怂大了。   听见我的这番话,他连反驳的意思都没有,倒是大声冲我嘶吼了起来。   “把你的手拿出去!!”   “这么着急?”我好笑的看着他:“肉身状态稳定不住了吧?是不是快要崩溃了?”   “你是不是要逼我鱼死网破??!”真仙翁咆哮道:“我就算会肉身崩溃!也得拉着你们给我陪葬!!”   听见这话,我瞬间就有了种不祥的预感。   像是真仙翁这样的老东西,临死反扑绝对不是闹着玩的,说不准还真能带着几个人一块走。   我倒是不怕他能弄死我,就怕其他人会出意外,毕竟他们.......   “嘭!!”   几乎在瞬间,闻人菩萨就陷进了地里,仿佛泥土都活过来了一般,毫无预兆的就吞噬了闻人菩萨半个身子。   “快跑!!!”   当我吼出这两个字的时候,袁绍翁跟易大喜神的反应不慢,掉头就往树林里跑去,而拽着铜链的左老头,则往旁边走了几步,继续绷紧了铜链。   从他这举动就能看出来,左老头是真没有打算逃跑,估计是牟足劲要跟真仙翁死磕了。   现在最危险的人就是闻人菩萨。   陷进地里之后,他倒是没有受到真仙翁的攻击,但我能看出来,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呼吸也是越变越不顺畅。   似乎是要窒息了似的,脸色红得发紫,有出气都没什么进气。   在这时我才发现,闻人菩萨陷下去的那个坑,貌似在不断的收缩,不紧不慢的挤压着闻人菩萨,像是要把他活活给挤死。   还没等我有下一步的动作,我发现自己伸进真仙翁肉身的手臂,忽然让人给慢慢的推了出来。   那股将我往外推的力量很大,带着一种不可抗拒的味道,根本不让我还手。   将我推出去的下一秒,那条之前还在呕吐的触手,直接就撞在了我身上。   力度很大,瞬间就将我撞飞了出去,但它却没有撕咬我,估计是知道厉害了。   “如是行佛法,此地化佛国,尊拜摩诃萨,既是阿逸多......”   就在这时,闻人菩萨毫无预兆的诵起了咒,虽然已经快要呼吸不上来了,但念咒的声音却依旧沉稳。   我能看得出他很勉强,伴随着他诵咒的声音,脸色也是越变越难看,我都害怕他会忽然窒息过去。   “百苦千劫,不离婆娑,正法浩荡,立地成佛......”   最开始闻人菩萨诵的咒还是汉语,但从这一句起始,接下来的都是梵语了,反正我是没听懂他在念叨什么。   但不得不说,从这时候开始,他的脸色就渐渐恢复了正常,气息也不紧不慢的变得平稳起来。   原本那些还在挤压他的泥土,此时也像是受到了什么作用力,都在反方向的移动,渐渐将闻人菩萨松开,还跟他拉开了不少的距离。   在这时,许多金色的光点都从闻人菩萨嘴里飘了出来,那些应该是气的一种表现,带着虚无缥缈的味道,不断在空气中飘散着。   原本还很昏暗的树林,也是因为这些金色光点的出现,渐渐变亮了起来。   我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这么强的气了。   抛开那些旧日怪物不谈,连当初的自在师都没有表现出这么强的气息。   或许自在师比闻人菩萨要强,但从气息而言,此时此刻的闻人菩萨,已经甩了当初的自在师不止三条街。   那些飘散在空中的金色光点都有一定的运动规律,它们没有胡乱飘散,而是在不动声色的聚集,如同光团一般,就悬浮在半空之中。   随着闻人菩萨从坑里爬出来,又盘腿坐在地上,拿着佛珠拨动着,不断念诵咒词。   那个飘浮在空中的金色光团,其亮度也在不紧不慢的增加,从刚开始的柔和,很快就转变到了刺眼的程度。   “佛......佛气.......”真仙翁喃喃道:“这么纯正的佛气.......竟然还能在后世见到........”   闻人菩萨没有搭理他,依旧在不紧不慢的诵经念咒。   在这个过程中,从他嘴里飘散出来的光点也越来越多,而悬浮在半空中的那个光团,也是越变越大。   到最后,几乎都变成了一个小型太阳,足有一个篮球场那么大,一动不动的悬浮在离地近百米左右的位置。   别说是我们这个小小的战场,就是这方圆几里的树林,也被它的光芒照的犹如白昼。   我一直以为旧日怪物在后世先生面前是无敌的,因为后世的术法根本就奈何不了它们,但事实证明我错了。   在这团刺眼的金色光芒下,别说是真仙翁,就是我这个拥有远古者力量的人,也照样会觉得压抑,甚至连体内的气都无法流畅运行,像是被这团金光镇住了似的,说不上来的难受。   “你这是要跟我搏命了?!”真仙翁咬牙切齿的问道。   这时,闻人菩萨停下了念咒诵经的举动,笑眯眯的看着真仙翁,语气无比诚恳。   “蝼蚁尚且偷生,我又不是傻子,当然想活了。”   “那你为什么要泄走自己的气??”真仙翁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是疑惑:“你现在的肉身就是无根之木,没有那些气作为支撑,你又能活多久?”   闻人菩萨双手合十,笑着对真仙翁说,活得比你长久就够了。   “小沈施主,咱们联手吧。”闻人菩萨冷不丁的对我说道。   我点点头,没有推辞,捡起掉在地上的苗刀,往脉门上一划,将血液均匀的涂抹在刀身上。   “那就麻烦闻人前辈牵制他了......我得找个好机会挖了他的心......”   闻人菩萨大笑着站了起来,抬手一抛,将手里的念珠抛向了天空中的金色光团。   “那就上吧!” 第一百二十九章 破肉身   在天空之中,那个金色光团看着犹如太阳,念珠被闻人菩萨抛向天空时,在金色光辉的映射下则变成了黑铁的颜色。   不知道是绳索自己断开,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那串念珠毫无预兆的分离开了,并且还是有规律的,往四周飞去。   每一颗念珠砸落在地面,都像是有陨石掉在了地上,那种轰轰的巨响,震得地面都开始不断的颤动。   按理来说,就手指头那么大的念珠,砸在地上别说是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想在雨声的遮掩下发出一些明显的声音,都是极为困难的事。   天知道那些声音是怎么被它们砸出来的.......   “小沈施主,你知道吗?”闻人菩萨说着,拍了拍自己脏兮兮的僧袍,脸上满是笑容:“后世的术法确实不好对付这些怪物,但如果我们的信仰足够虔诚,佛祖能借给我们的力量,那也是这些怪物想象不到的。”   听见闻人菩萨的这番话,我不禁愣了一会,心里也有了些迷茫。   难不成后世的术法还真有能对付这些旧日怪物的??   它们应该是无敌于后世的存在......怎么又会惧怕后世的术法??   “无论是佛还是道,只要走的是正路,那就一定有办法对付它们,要知道邪不胜正.......”闻人菩萨笑着,身上穿着的僧袍也鼓动了起来,仿佛有狂风不止在吹一般,僧袍猎猎作响,而闻人菩萨的笑声则是越来越大。   我不知道他在笑什么,或许是觉得胜券在握了?   但从他肉身的状态而言,确实有那么点可能性.......很奇怪啊!   我能感觉到有一股未知的力量占据了闻人菩萨的肉身,而且这股力量,并不是我以往见过的佛气,或是其他后世的气。   那种力量对我而言是未知的,而且它透露给我的感觉,也极其的怪异,堂堂正正,浩浩荡荡.......   可以肯定的是,这种气绝对是正面的,貌似还是一种能够力压万邪的力量!   就在这时,一阵仿佛是九天之上传下来的佛音,隐隐约约在天空中回荡了起来。   有人敲打木鱼,有人奏响乐器,还有无数个僧人在诵念佛经。   我听不清那些人在诵念什么经文,但他们的声音,混杂在悠远的仙乐之中,听着却异常的和谐。   死板的诵经声,轻灵悠远的仙乐声........   这一切都是从那团金光里传来的。   “这不可能.......你明明已经濒死了.......你怎么可能发挥出这样的力量??”真仙翁的身躯颤抖着,说话的声音都变得痛苦起来。   或许他跟我的感觉一样。   在这片金灿灿的佛光之下,浑身血液都像是被冻结住了,脑子也是晕沉沉的,仿佛背上有一座大山压着,连腰都忍不住要弯下去。   我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况.......比当初遭遇黑袍王的残影更要让我吃惊。   遇见那玩意儿,我只会觉得恐惧,觉得害怕。   但在这片佛气浩荡的金光之下,我就像是一只无所遁形的妖魔,只能认命伏诛。   连那些远古者的力量,也被这阵金光所影响,死死被控制在了心脏这个位置,根本就没办法向四肢百骸流通循环。   当这阵金光越发变得刺眼时,那个光团也在不断的扩大面积,几乎都有了要遮盖住整片天空的趋势。   “我的肉身不过是一具皮囊,它再怎么受伤,也不会影响到我本体的存在。”闻人菩萨笑眯眯的说道。   “你修的到底是哪门子的禅??”真仙翁颤抖着问道,我知道那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痛苦:“你修的法门不该是佛家的法门.......你到底修的是什么佛?!”   闻人菩萨笑着,肉身上渐渐浮现出了一条条金色脉络,双眼之中的虹膜,也在不紧不慢的变换着色彩。   他之前的眼睛是黑色的,但现在看起来却有种泛金黄的趋势。   “能在五浊恶世之中轮回不止的......是魂魄.......不是肉身.......只要魂魄不死.......肉身总会有恢复过来的法子........”   闻人菩萨笑着,使劲握了握拳头,身上的肌肉瞬间绷紧。   “贾施主,你应该觉得可惜,因为你不该给我缓口气的机会.......现在你要是想杀我,那可就难了。”   话音一落,天空中的那片金光忽然大盛,亮度毫无预兆的在瞬间变高,几乎都让我丧失了视觉能力。   在那种情况下,我根本看不清场中发生了什么,眼前尽是金光,脑袋也像是被人砸了一锤头似的,疼得几乎都要裂开。   “找死!!”   真仙翁的咆哮声也在这时响起,但我只能听见随之而来的碰撞声,却什么画面都看不见。   过了半分钟左右,天空上的金色光团才慢慢暗了下来,虽说还是有些刺眼,但亮度多少能让我接受了。   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往场中一看,只见真仙翁的肚子上出现了一个大洞,许多犹如人体脂肪的东西,不断往外流淌着,腥臭味顿时扑鼻而来。   闻人菩萨就站在真仙翁身前,右手还握着拳头,左手则结了一个法印,横眉竖目,看起来颇有种不怒自威的味道。   许多像是绳索一样的金色线条,就这么缠绕在闻人菩萨的手臂上,仿佛都是活着的一般,还在扭曲着身子,不断往天空上延伸着。   记得闻人菩萨在之前就曾念过,如是行佛法,此地化佛国。   没错。   此时此刻,这片阴暗潮湿的森林,确实被那些金光映射得犹如佛国,仿佛在不知不觉中,就蜕变成了西天的灵山深处。   原先还弥漫在这片原始森林之中的不详之气,此刻也被那些佛光所净化。   安逸,祥和,这种种不该出现在树林里的氛围,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出现了。   “死贼秃......你就这点本事吗?!”真仙翁咆哮着,语气中满是愤怒,但我也能够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他那愤怒之下藏着的恐惧。   真仙翁的肉身有很强的恢复力,甚至比我的肉身蛊还强,借助远古者的力量使用庆春风,我也不能轻易伤他分毫。   但这一次,闻人菩萨给他造成的伤害却是实实在在的,肚子里的窟窿就那么大,里面的液体也在不断往外流着,压根就止不住。   从这情况来说,都用不着我帮忙,闻人菩萨一个人都能把真仙翁给办了。   “小沈施主,你现在再去试试.......”   闻人菩萨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隐隐打着颤。   “我上?”我一愣:“闻人前辈,你需要我怎么帮你?”   “砍他。”闻人菩萨简单的答道。   这时,真仙翁也怪笑了起来,之前还带着恐惧的语气,也在瞬间恢复了正常,他似乎是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   “老贼秃,这样的攻击你还能施展几次?”真仙翁大笑着:“刚才那一下就损失了这么多气,怕是拿寿数全烧了,也不够你消耗吧?”   “放心吧......”闻人菩萨寸步不让,慈悲的脸上,也透出了一股子狠劲:“就算是死,我也得拉着你陪葬,咱们一块去西天净土,岂不美哉!”   “还是老道我先送你上西天吧。”真仙翁冷笑道:“就你们那破地方,我还真不稀得.......”   没等真仙翁把话说完,我已经握着苗刀扑到他背上,劈头盖脸的砍了下去。   那一瞬间,我发现苗刀传来的触感有些不一般,似乎跟之前砍他的手感有点不一样。   很实在,就跟砍人似的。   “嘿,老东西,你的肉身不顶用了吧?”   我兴奋的大笑着,握着苗刀,又一次向着他扑了上去。   这次很轻松的就在他背上划开了一条足有一米多长的口子,而且还愈合不了,伤口就那么大大的敞着。   许多橙黄色的油状液体,带着腥臭味,不断往外流淌着,仿佛是血液一般,从真仙翁的体内带走了无数的生命力....... 第一百三十章 胃酸   真仙翁就像是一个装满水的大桶。   原先这个桶还极为结实,随便我们怎么戳,都没办法把真仙翁这个桶给戳个窟窿,但现在可不一样了。   天知道闻人菩萨使了什么手段,硬是把这个桶的“防护罩”给解除了,我拿着苗刀一戳就是一窟窿。   “真仙翁,你跟我们横了这么久,还是闹不住我们啊.......”我大笑着,一边说着话分散这个老东西的注意力,一边又提着苗刀冲了上去。   但这次还没往前迈出几步,我只发现自己握着苗刀的右手,传来了滋滋的声响。   低头一看,自己手臂上的皮肤已经被那些液体腐蚀得差不多了,但奇怪的是根本不觉得疼。   渐渐的,我才发现这只手使不上劲儿,有种酥酥麻麻的感觉。   “我真的很讨厌你们......你们这些不怕死的混账东西......”真仙翁咬牙切齿的骂道:“你们以为这就结束了吗.......”   闻人菩萨一愣,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眼神瞬间就变得紧张了起来。   他几乎是用吼的冲我喊道:“小沈施主!!快挖了他的心脏!!快!!”   在这瞬间,真仙翁被我们破开的那些伤口,就像是决了堤似的,无数仿佛是脂肪一样的液体从里面狂涌了出来。   也是在这时候我才发现真仙翁的肉身有多不对劲,无论他的身子里流出来多少那样的液体,整体的形状,体积,完全就是不会变化的。   “没想到你们会把我逼到这份上.......”真仙翁说着,身躯不断的蠕动着,那些从伤口里涌出的液体,也变得越发粘稠。   不一会,我们四周的草地都被这些液体给铺盖了一层,那些玩意儿对于外界的一切都带着腐蚀性。   我还好,跑得比较快,没等那些液体碰触到我就窜远了。   最难受的还是左老头跟闻人菩萨,他们俩在闪躲的时候动作慢了点,脚上穿着的鞋子也让那些液体腐蚀了一层,发出了极其浓烈的焦臭味。   “哎他娘的!这条老狗竟然还能玩反扑?!”左老头大呼小叫的躲闪着,但由于他手里还拽着铜链子,所以无论他怎么躲闪,都是在围着真仙翁绕着圈跑。   此时,地上的草地已经被腐蚀得面目全非了,甚至于泥土岩石都没能逃过一劫,只是被腐蚀掉的速度慢了一些,仅此而已。   我倒是想过抓住机会扑上去弄他,但地上的这些液体,对我的威胁却没那么小。   它们不光能腐蚀掉肉身,貌似还能腐蚀掉肉身里的气,就刚才那么几滴落在我的手臂上,已经让我有些脱力了。   如果在没有计划的前提下,硬着头皮冲上去办他,很有可能我会直接被他反杀,而且连还手的机会都不一定有。   “小沈施主......我能撑住的时间不长.......还能再博一次.......”闻人菩萨咬着牙说道:“我给你创造机会,你试试近他的身。”   真仙翁的耳朵没毛病,自然听见了闻人菩萨的这番话,顿时就冷笑了起来:“近我的身?你是想让他来送死呢?”   我没吭声,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这些液体,直觉告诉我,这些玩意儿不像是黑袍王的东西,十有八九都跟欢宴之人有关。   而且奇怪的是,这些液体刚出现的时候,都带着一股子腥臭的气味,但现在我能闻见的,却只有刺鼻的酸味。   仔细想想,这味道貌似我在哪儿闻见过.......   酸臭酸臭的,让人闻见就想吐.......对了!!吐!!   我记得以前跟七宝他们出去吃饭,他们喝多了吐,吐到最后就是这味儿!   “真仙翁,你弄出来的这些玩意儿.......不会是欢宴者的胃酸吧?”我忍不住问了一句。   一听我这话,真仙翁也表现得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   “那就是了。”我叹了口气,又上下打量了几眼,问他:“你现在还能移动吗?”   真仙翁没吭声,看他那反应我就有了答案。   貌似不能。   无论是多么强大的旧日之王,哪怕是真心诚意的借给后世人力量,那也绝对有一个限度。   真仙翁的极限应该也就是如此了。   自打那些液体从他体内蜂拥而出,真仙翁就不再移动,最多就是说话时转一转脑袋。   不光如此,那些液体从他体内涌出来的量也渐渐变小了,像是一个被人慢慢关掉的水龙头,那种变化很是明显。   就在这种状态下,我没动作,真仙翁也没动作,互相僵持了近一分钟,他肉身上涌出来的液体总算是止住了。   以他为中心,地面已经下沉了近两米,但他却没有沉下去,因为那些液体在腐蚀掉一定的泥土砂石后,就停止了腐蚀的举动,跟普通液体一样,积攒在了这个深陷的大坑里。   真仙翁就漂浮在水面上一动不动,看来胖子不容易被水淹死.......这话还是有道理的。   与此同时,我发现天空中的那片金光似乎变得暗淡了起来,看着不再刺眼,反倒是显得有些柔和。   当它出现了变化,我肉身里的远古气也不再被压制,缓慢的开始运行,随着肉身蛊一起在我的四肢百骸的循环着。   在这个过程中,我脑子里想起了许多东西。   特别是之前他们让我看的那块石碑。   记得在石碑上,我握着苗刀,直扑真仙翁的心脏就攻了过去,但在那个画面里,我不像是我,四肢比例有些不太均衡,更像是一个类似人形的怪物。   不说别的,就手指头奇长这点我就符合不了。   但如果那真的是我......我又是怎么变成那副模样的?   唯一的解释,就是远古者的力量。   我没有尽全力施展过,也没有彻彻底底的发挥过,所以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使用远古者力量时,肉身会变成什么模样。   想要对付这样的怪物,我就必须借用不死王传承给我的那些东西,如果将这跟石碑上的画面联系起来,那还真有可能.......   “给我一点时间。”我说道:“这老东西只能防守不能进攻,那一池子硫酸就是他的保护伞,但不一定能防住我。”   真仙翁跟我的距离大概在三十米左右,我最多往前推进十米,就得碰触到那一池子欢宴者的胃酸。   也就是说,在接下来二十米的距离内,我不能在地上跑,但我也不会飞啊,所以就只能试试.......   经过了远古者力量的洗礼,我的身体素质肯定不同以往,尽全力的玩一次跳远,说不准还真能跳到真仙翁的身上。   想到这里我也不再犹豫,尽最大的努力,开始催促起那些远古气的运行。   成败在此一举,但能不能成,都得看天意。   “在我攻上去的时候,你跟着我一起,尽全力掩护我.......”我咬着牙说道,也不怕真仙翁听见,大大方方的说:“如果这老王八还手,你就帮我抽他。”   闻人菩萨笑着点点头,说没问题,这事就包他身上了。   在这时,远古气在我四肢百骸内流通循环的速度渐渐加快了,虽然我知道它们不会害我,但它们全速运行时,还是给我带来了一阵难忍的疼痛感。   就像是有人在撕扯我的肉身,想让我的骨头彻底散架一般,硬生生的向着四面八方拽着。   许多深绿色的雾气,凝聚成条状,不断从我脚底钻出,慢慢开始围绕着小腿盘旋,缠绕.......   “你......你究竟在山里得到了什么?!”真仙翁略有些紧张的盯着我,问话的时候,声音都紧张了起来,似乎是感觉到不妙了:“地脉里的远古气也没你身上的纯粹.......你到底是......”   “远古气是远古气,那都是虚的,我是实实在在的.......”   我笑着,紧握着苗刀。   看着渐渐变细变长的手指,我只觉得自己运气不错,还真的蒙对了。   “真仙翁......就这一刀.......能不能挡下来就看你本事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胜负分   深绿色的雾气就像是我的保护罩,从脚裸开始,不断往身上的其余部分盘绕着,直到将我整个人都笼罩在其中。   在这个时候,我看起来已经脱离了人身,完全就像是一个被拉长的雾人。   这不是正常人该有的形态,别说是闻人菩萨他们了,就是真仙翁看见我变成这样,也愣了好一阵子。   “沈......沈世安!!你这些远古气是从哪儿来的?!”真仙翁几乎是咆哮着问我,语气之中的惊慌失措,任谁都能感受到。   此时,闻人菩萨也有些紧张的看着我,但更多的是担心。   “小沈施主,你肉身里的气........跟之前又变了,你没事吧?”   “我没事。”   握着苗刀,我头也不抬的说道,目光一直在身上扫视着。   看着自己的肉身渐渐变成这样,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真仙翁那样获得了力量的兴奋,只是觉得有种莫名其妙的悲哀。   修行后世的术法,再怎么厉害,也不会脱离作为一个“人”的范畴。   但跟这些远古之前的力量产生接触呢?   无论怎么看,我这模样都已经不算是人了。   “真仙翁,你获得这些力量的时候......开心吗?”我忍不住问了一句。   “开心,怎么可能不开心。”真仙翁如实答道,冷笑着说:“我一生追求的就是这个,超脱生死,白日飞仙,甚至于传说里的仙,现在也不一定是我的对手吧?”   “你能移山倒海?”我问他。   “不.......暂时还不能........”真仙翁低声答道。   “那你能偷天换日?撒豆成兵?”我又问。   这一次真仙翁直接不吭声了,似乎觉得这问题把他弄得有点尴尬,干脆不搭理我。   “抛开力量不谈,你对自己变成这模样,满意吗?”我皱着眉问道,语气很是诚恳,没有半点嘲笑他的意思:“你觉得开心吗?”   真仙翁似乎陷入了一种沉思的状态,一言不发的沉默着,没有给我任何回应。   “其实咱们都是一样的,我不想变成这样,你也不想。”我说着,握紧苗刀,慢慢往前走去:“哪怕我们都有追寻力量的理由.......但我们终究是人,还有一颗作为人类的心脏,自然不想变成怪物。”   在说到这里的时候,我已经飞速奔跑了起来。   跑到岸边,我没敢踏进那装满了胃酸的池子,纵身一跃就扑了上去。   不得不说远古气对我肉身的增强作用极其明显,在我尽全力运转远古气时,纵身一跃的感觉就跟飞起来了似的。   没有那种刚跳起来就往下掉的感觉,仿佛地球引力都被我免疫了,轻轻松松的就照着真仙翁心口处扑了过去.......   果不其然,在这个时候,真仙翁也有了反击的动作。   虽说他无法移动自己的身躯,但某些攻击方式还是能用的。   只见他腹部钻出来两条粗壮如水缸的触手,看着就跟长出了两条手臂一样,每一条触手的顶端处,还长着一张跟正常人类几乎一致的“嘴”。   在钻出来的瞬间,那两条触手就跟鞭子似的,直冲着我甩了过来。   如果在平地上我倒是好闪躲,而且这两条触手的速度也不算太快,我有绝对的把握能应付住。   但问题是,现在情况不大妙,我身处半空中,根本没办法随意躲避真仙翁的攻击。   被它们击中,我肯定是死不了的,但要是被它们击中掉在了下面的那一池胃酸里,我能活下来的几率就不大乐观了。   远古气虽强,但我毕竟不是远古者,而且接受了这些力量后,我也没有练习过怎么去运作它们,所以我能发挥出来的实力绝对有限。   直觉告诉我,那些胃酸不是简简单单带着腐蚀性的液体,是真能要我老命的东西。   “给和尚我停住!!”   就在这时,闻人菩萨大吼了一声,伴随着他的声音响起,天空中的那片金光再一次提高了亮度,但比起之前的声势很明显要弱了不少,不过这已经足够了。   在这片佛气浩荡的金光之下,那两条触手甩来的动作,很突兀的变得迟缓起来,由于其中一条触手是从我下方甩上来的,现在它的动作变慢了,恰好能为我所用。   几乎在瞬间,身子就按照我的控制往下掉了半米。   使劲一蹬,双脚踩在那条触手上,借着力就加速窜了出去,比起之前的速度还要快得多,也就是眨个眼的工夫,我手里的苗刀就扎进了真仙翁的心口。   不,准确的说,应该是扎在了那颗陨铁构造的心脏上。   或许那不是真的陨铁,因为触感不像,更像是一团橡胶构成的固体,带着一股子韧性,肯定跟普通的陨石差别很大。   在苗刀的刀尖插入陨石的瞬间,一种气球漏了气的声音,瞬间就响了起来。   应该是从真仙翁身上传来的,那种声音很真切,我能感觉到有数不尽的气,在伴随着这种声音流逝。   之前从他身上蜂拥而出的那些胃酸,此刻也伴随着滚滚白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蒸发。   “这......这不可能.......”   真仙翁喃喃道,语气之中,没有应该出现的恐惧或是惊慌,反而显得极其迷茫,似乎是以为自己在做梦一般,迷迷糊糊的嘀咕着。   “你不可能会有这么强的力量......我是不可能输的........”   松开刀柄,我顺势落在地上,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悬起来的心也放了下去。   还好.......看来这地方还真是他的死穴.......   破掉那块怪异的陨石,欢宴之人的力量自然就离开了他。   在没有这些外力的帮助下,我觉得真仙翁是不可能敌过我的,这就是现实。   过了近半分钟的样子,真仙翁的肉身也迅速干瘪,直到恢复最初的人形。   但在这时候,他看着已经不像是人了。   浑身上下都像是没了骨头似的,血肉软瘫瘫的塌了下去,脸上的皮肤也像是被绷大了一样,眼眶深陷,双眼之中的眼白,也被一种病态的橘黄色液体占满了。   那些液体就像是眼泪一般,带着一种难闻的腥味,缓缓往外流着。   看真仙翁这样子,没了一身本事,距离咽气也不远了。   左老头便放下手里的铜链,仿佛是瞬间虚脱了似的,一屁股坐在地上,白着脸,不停的大喘气。   闻人菩萨的警惕心比较强,估计他是打定主意要盯死真仙翁了。   只要真仙翁不咽气,他就不可能把心放下来,依旧是一动不动的站在远处,做足了出手的准备,警惕万分的往我这边看着。   “你......你不可能击败我.......”真仙翁说着,声音很细,比蚊子叫都要细得多。   我估计他已经没有说话的力气了,在发出声音的时候,连动嘴皮子的力气都没有,活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   “你已经输了,这是现实。”我叹道。   庆春风就那么稳稳当当的插在真仙翁心口上,我也没有拔下来的意思,盘腿坐在真仙翁身边,听着这个老邪教分子的临终遗言。   “黑袍王的力量.......都让自在师借走了.......如果不是这样.......你是不可能赢我的.......”真仙翁说着,极为勉强的露出了一个笑容:“看来欢宴者毕竟是外人.......它借给我的力量很有限.....”   “你到底是怎么跟它勾搭上的?”我忍不住好奇问道:“欢宴者也是你们旧教供奉的真神之一?”   “不......我们只是存留了它的一块法印........”真仙翁喃喃道:“没想到我纵横天下这么多年......最后会阴沟翻船败在你这个后生手里.......”   说着,真仙翁很是吃力的转动了眼球,斜着眼睛看着我,良久才叹了口气。   “斗不过啊........” 第一百三十二章 反噬   在这个时候,天空中的雨点渐渐变少了,不一会就停了雨。   原本还被乌云遮掩的长空,此刻也露出了属于太阳的光彩。   按照时间来看,现在应该是太阳初升的时候.......   “老贾,你也是够厉害的。”我坐在他身边,忍不住笑了起来,说话的语气很诚恳,没有半点讥讽嘲笑的意思:“差点就把我们搞得全军覆没了。”   真仙翁也能听出来我说的是真心话,他哑着嗓子,有气无力的笑了两声。   “还不是输了么。”   “我们也差点输了。”我叹道:“要不是运气好得到一些属于远古者的东西,我也敌不过你啊。”   这时候,闻人菩萨也意识到局势稳住了,冲我笑了笑,毫无预兆的就瘫坐在了地上。   随之,天空上的那片金光迅速散去,而闻人菩萨的身上也瞬间笼罩了一层血雾。   仔细一看我才发现,那些血雾都是从他体内涌出来的,似乎是肉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往外喷吐血液。   整体看来,就像是活人被血雾罩住了,看着很是吓人。   但等我想要爬起来过去看看时,却发现自己的肉身有些不听使唤,貌似使不上劲儿了,连最基本起身的动作都做不到。   “看来你也是强弩之末........”真仙翁略微歪着头,有些无奈的看着我:“只要我再坚持一会.......说不准赢的人就是我了.......”   “不会的。”我咬着牙说:“你不死我是不会倒下的。”   就在这时,左老头忽然从地上爬了起来,我本以为他是要上前照顾闻人菩萨,但没想到的是,左老头转身就往树林里跑,压根就没有帮闻人菩萨的意思。   毫不夸张的说,看见这一幕的时候我都愣了。   左老头不像是那种贪生怕死的人啊,更何况现在也没什么危险,连真仙翁都被我放倒了,他怎么不去救闻人菩萨呢??   不过好在闻人菩萨浑身喷血的情况只持续了十秒左右的样子,慢慢的就止住了,而且闻人菩萨的气息还算稳定,虽然跟重伤的人差不多,但总比死了强。   “闻人前辈!你还能坚持住吧?!”我大声问了一句,有些担心的看着他。   此时此刻的闻人菩萨,看起来就跟一个血人似的,浑身上下都沾满了血迹,隔着很远我都能闻见那股子人类的血腥味。   “我没事.......”闻人菩萨瘫坐在地上,冲我摆了摆手,笑声有些无奈:“就是不知道他们有没有事.......”   这边闻人菩萨的话音刚落,之前跑进树林里没了影的左老头,扶着袁绍翁跟易大喜神就走了回来。   那俩老前辈在之前就跑没影了,我刚开始还以为他们想找机会出来偷袭真仙翁,但事实却不是这样,从头到尾他们俩都没露面。   要不是我深知他们为人可靠,都不是那种贪生怕死的先生......我肯定得以为他们俩是临阵脱逃了!   不过现实情况貌似比我想的还要复杂。   易大喜神,袁绍翁。   这两个老前辈的状态,跟之前我见过的他们,完全是天差地别。   无论我怎么看,他们都是一副重伤垂危的样子,身上都沾满了血迹,呼吸更是不稳,几乎是有出气没进气。   这种情况是我意想不到的。   他们俩都是有实力的人,不是那种普普通通的先生,而且这片树林里最大的威胁一直都在被我们牵制,真仙翁根本不可能分身出去对付他们.......   “易老爷!袁老爷!你们俩没事吧?!”我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他们,满头雾水的又看了看真仙翁:“是你动的手??”   真仙翁没吭声,但从他的眼神来看,貌似也有点惊讶,似乎是没想到会是这么个情况。   “不是他。”左老头扶着那俩老伤员,往我这里看了一眼,皱着眉说:“是自己弄的。”   “自己弄成这样?”我一愣。   易大喜神跟袁绍翁都处于半昏迷的状态,哪怕听见了我的声音,貌似也给不了回应,都在一个劲的垂着头,身子细微的抽搐着。   在这时,我意外发现他们俩的手腕上都有割伤,而且是双手都有,脉门处都被利器划了一道,深可见骨。   从这情况来说,被外人划伤的可能性不大,手腕上,脉门上......   像是行里人有这样的伤势,十有八九都是自己弄出来的。   当然了,割脉门不像是普通人那样为了自杀,而是为了施展某些术法。   “是我的原因。”   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闻人菩萨忽然叹了口气,双手搭在膝盖上,盘腿坐着,说话的语气都很是内疚。   “之前贾施主偷袭我,让我重伤,还断开了我体内的气脉.......”闻人菩萨说这些话的时候,也没有刻意隐瞒的意思,都不拿真仙翁当回事,坦然的说道:“我没办法施展术法......哪怕我想方设法的恢复了肉身.......我也没有那么多气作为支撑.......”   说着,闻人菩萨停顿了一下,摇了摇头。   “我也想不到别的办法,只有一招可用。”   “什么招?”   “借气。”闻人菩萨说道,语气更是愧疚:“袁施主跟易施主都是行里的泰山北斗,他们自身的气比普通先生强得多,如果两个人同时借气给我.......在极短的时间内,我能发挥出堪比自己全盛时期的力量。”   “所以说......现在阵气破了,你才会受到反噬,袁老爷跟易老爷也是这样?”   “他们俩的伤势比我重。”闻人菩萨叹道:“得抓紧时间回去,不及时给他们调养回来,怕是要落病根。”   在这时候,一阵急切的脚步声,很突然的从树林深处传了过来。   凭借着我跟落恶子的感应,我能断定来的就是陈秋雁他们,六爷貌似也跟着,我隐约能察觉到他的气息。   “沈世安......你们只赢了一步棋.......”真仙翁冷不丁的说道,声音渐渐变大了起来,颇有种回光返照的意思:“我们赢的......是一局棋.......”   “屁。”我笑道:“养九生挂了,你也死在我手上了,整个旧教,满打满算能跟我对阵的,也就只有自在师一个,其余的那些废物不值一提。”   “不......不是这个........”真仙翁笑了起来,看我的眼神没有仇恨,只有许多难掩的嘲弄:“我们旧教从未想过与你们为敌........哪怕做不成朋友......也不是一定要做敌人.......我们有自己的目标.......”   听见这番话,我猛地醒转过来,旧教最大的目标还真就是一个。   让黑袍王降临后世。   “自在师那边的事应该办完了.......”真仙翁喃喃道,仿佛是在自言自语一般:“该准备的东西.......应该都备齐了........黑袍之王来临后世的路.......就在咱们眼前啊!”   说完这话,真仙翁冷不丁的转过头来。   由于他动作太大,此刻的肉身又极为脆弱,脖子发出了咔嚓一声脆响,应该是骨头断了。   “小阎王,你觉得我怕死吗?”真仙翁直勾勾的看着我,问道。   我摇摇头,说看出来了,不怕。   “不......你猜错了。”   真仙翁笑道,每一个字都透着发自肺腑的诚恳。   “我比谁都要怕死,但我现在的死只是暂时的,当黑袍王降临后世之后,我也会从阴间回归阳世,到那时候........”   说着,真仙翁咬紧了牙,脸上的肌肉不停抽搐着,恶毒的眼神直让我头皮发麻。   “我一定会将你生吞活剥......挫骨扬灰......” 第一百三十三章 食尸   真仙翁说话的眼神很是恶毒,简直就像是在叙述未来的事实一样。   那种语气完全就不是威胁,是在说一些即将会发生的现实.......   用毛骨悚然都不足以形容我的感觉,心也随之提到了嗓子眼,一种不祥的气息渐渐从真仙翁身上透了出来.......   他的肉身在迅速干瘪,仿佛血肉都消失了,只剩下了一层人皮。   看见真仙翁的这种变化,在场众人的表情都不禁凝重起来,小心翼翼的打量着真仙翁,生怕这老东西来一记临死反扑。   但现实还是挺让人安心的。   真仙翁已经没有反抗的力量了,哪怕他再有别的心思,肉身也不足以支撑他的想法。   随着肉身渐渐的干瘪,真仙翁的眼神也越发黯淡,干瘪的眼球上已经变得满是褶皱,整个人肉身的水分都像是彻底的蒸发了。   不一会,真仙翁就没了声息,肉身也彻彻底底的失去了人形,只留下一具看似风干多年的皮囊在这里。   看着他的尸体,确定他没了声息之后,我心里依旧不安。   自在师到底干什么去了........他到底去办什么事??是为了黑袍王的降临而做准备??   “不对劲。”   闻人菩萨说着,很勉强的站起身,有气无力的走到我身边,看着地上的这具皮囊。   “好像咱们只抓住了一头,自在师那边.......”   “能堵一头是一头,自在师不好堵,那老东西警觉性很高,而且行踪飘忽不定,咱们能把养九生跟真仙翁做掉,已经是万幸了。”我叹了口气,抬起手使劲揉了揉太阳穴,只发现脑袋晕晕沉沉的,有种下一秒就会吐出来的感觉。   闻人菩萨不傻,一看我这反应,自然就知道我遇见的是什么情况。   不是反噬就是脱力,只有这两种可能。   “这次真的太险了.......只要出一点岔子.......咱们都得没命........”   我揉着脑袋,忍不住闭上眼,腮帮子上的肌肉也开始不停跳动,感觉自己看什么都是晕乎乎的,说话都有点犯恶心。   “佛祖保佑,咱们还是赢了。”闻人菩萨笑着安慰道:“你好好歇歇,回去之后跟他们一样,都得调养。”   “我没啥子大事,睡一觉就好了。”我笑道,但说着,眉头也皱了起来,喃喃道:“但是我好像忘了什么.......”   自打真仙翁彻底咽了气开始,我这颗心一直都是悬着的,根本就放不下去。   我感觉有什么事被我忘了.......而且是要命的事.......肯定很重要!可我就是想不起来了.......   看见我这副表情,闻人菩萨也不禁有些担忧,试探着问我:“小沈施主,是不是你多虑了?这片树林里最大的威胁应该就是真仙翁吧?”   “对。”我点点头:“其他的旧教先生应该都死绝了,养九生也早就栽在我手里了,不可能还有其他隐藏的旧教威胁。”   “那你还担心什么?”闻人菩萨有些迷茫的看着我。   我摇摇头,没有说话。   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落恶子已经从树林里跑了出来。   估计它也是故意在等后面的人,如果不是这样,就它那速度,早八辈子从林子里窜出来了。   紧随其后的就是陈秋雁与她,还有宋补天,白半闲徐小三等人.......   “世安!!”   “老沈!!你没事吧?!”   “这狗日的能有个屁事。”   方时良的声音冷不丁响起,一边被六爷搀扶着,一边从树林的另外一头走了出来,满脸不服气的看着我。   “老沈,你狗日的不够意思!”方时良没好气的骂着:“都不说让我砍他两刀出出气,你好歹等等我啊!”   “不是我不给你机会,是情况不允许.......”我无奈的解释道,见方时良能走动了,也就稍微松了口气:“再等你一会,那老东西非得反扑我们,这又不是开玩笑的事.......”   此时,陈秋雁跟她已经跑到了我身边,一左一右的蹲了下来,拽着我胳膊开始做检查,表情都显得有些惊慌。   “世安你还能撑住吧?!”陈秋雁红着眼说:“刚才外面都被红雾阻隔开了......别说是我们.......连落恶子都闯不进来.......我们来晚了.......要是能早点闯进来........”   “这样就可以了!”我忙不迭的安慰道:“要是你们早点进来,说不准变数更多,现在不是挺好么,我歇歇就能缓过来,真仙翁他们全挂了,咱们是大获全胜啊!”   “你是不是强行操使不死王的力量了?”她冷不丁的问道,似乎看出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我嗯了一声,也没有隐瞒她,苦笑道:“真仙翁借来的力量太强,我凭借自己.......根本搞不定他,只能玩命了。”   “你这么做跟找死没什么两样。”她有些担心的看着我,但话里话外还是一种警告的意思,冷冰冰的说:“使用一部分不死王的气还行,要是像你这样弄得动静这么大,能不能把肉身里受损的经脉修复回来都得两说。”   “你.......你什么意思?”我小心翼翼的问道:“经脉受损了,我的肉身蛊应该能把它修复回来吧?”   “那不一定。”她哼了一声:“经脉是被不死王的力量冲破的,想要修复回来,你的肉身蛊就得达到不死王的境界。”   毫不夸张的说,她这一番话算是吓着我了。   我操。   这事有点超出我的预料啊........如果肉身蛊修复不过来.......经脉一直保持这个状态,我是不是就得一直这样下去??   “我......我还能调养回来吗........”我颤颤巍巍的看着她,有些害怕的问道,心里还抱有最后一丝期望:“大姐,你有办法,对吧?”   “当然有。”她嘿嘿一笑。   “什么办法?!”我忙不迭的追问道。   “就是以后别干这么傻的事。”她冷哼了一声,有些无奈的看着我:“你这一次赢了,但你能保证每一次都能赢吗?抛出一切下注是最愚蠢的行为,要么能一直赢到底,要么就输,而且连翻盘的机会都没有。”   听到这里我算是明白了,这傻妞明摆着就是吓唬我呢!   “你能不能别吓我.......”我哭笑不得的看了她一眼:“差点没被你吓死,我还真以为自己回天乏术了!”   “你胆子都这么大了,还怕被吓?”她笑嘻嘻的说道。   就这么一小段时间没见,陈秋雁跟她的关系似乎变得铁了起来,在这种时候,毫不犹豫就跟她站在了一起。   “他就是欠揍!”陈秋雁冷哼了一声:“要不是我打不过他,他早就挨我收拾了!”   “哎?你们打过?”她愣了一下,有些诧异的问陈秋雁:“他敢还手?”   “不是还不还手的问题,是.......”   在这时候,我感觉肩膀上被人按了一下,抬头一看,落恶子就蹲在我身后,嘴角大大的咧着,似乎心情不错,能感觉到它的那种兴奋。   “你咋这么高兴?”我有些好奇的问了句。   落恶子低吼了一声,歪了歪头,又往真仙翁的尸首上看了一眼,其意思不言而喻。   “想吃?”我一皱眉。   落恶子点点头。   “对你有用?还是单纯用来填肚子?”我又问。   落恶子低吼着,抬起爪子,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嘴里发出了一阵模糊的声音。   它就说了两个字。   有用。   “那你吃呗。”我笑道:“反正丢在这儿也是浪费,那老东西都魂飞魄散了,倒也不用担心犯忌讳。”   听见我这么说,落恶子毫不犹豫的窜了上去,抓起那具皮囊就开始撕咬,看着就跟饿死鬼投胎似的,吃得不亦乐乎。   就在那瞬间,一股股肉眼看见的红色雾气,直接从皮囊的七窍之中钻出,直奔落恶子的嘴就蜂拥了进去。   那些雾气带给我的感觉很是熟悉。   好像是之前.......欢宴者的气?! 第一百三十四章 崩塌   看见那些雾气的瞬间,她的反应比我还大,似乎她能辨别出这些红雾跟外面那些红雾的区别。   “这气息有点熟悉.......好像是欢宴.......是那个胖怪物!”她惊讶道,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那一道道雾气往落恶子嘴里钻。   但在这个过程中,她却没有表现出制止那些雾气的想法。   相反,她是很冷静的看着这一切,并且还拽着我的胳膊,意思是让我别乱来。   “这不会有危险吧?”我小心翼翼的问道。   见落恶子蹲在地上一动不动,任凭那些雾气往嘴里钻,我也忍不住有些紧张,但回头想想,这也没什么可紧张的。   落恶子是不死的。   只要我这个宿主还活着,它就能无休止的重生,除非是我死了,这一切才会终止。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它是一个无敌的存在,也是一个不死的存在,所以分身死了又能有什么大碍?   很快,那些从真仙翁皮囊内钻出来的雾气,尽数都钻进了落恶子的嘴里,被它一点不剩的全部吃掉了。   在那之后,落恶子也没有别的反应,就像是发了一会呆,之后又回过神来了似的,继续蹲在地上,撕咬啃食着真仙翁的残躯。   所有人都在看它,除开我们这些知根知底的人外,其余人都是一脸的警惕。   “这怪物......是你养的?”左老头隔着老远问我一句,表情很是凝重:“不是冤孽,也不是你们沈家的落恶子,气息的差异太大了,更像是传说里的魔.......”   “不是魔。”闻人菩萨很肯定的说道,半眯着眼睛,仔细打量着落恶子:“我见过魔,这怪物身上没有魔气,而且它的气息......好像在变化!”   如闻人菩萨所说,落恶子身上出现的变化很是明显。   气息原本还很纯正,起码没有掺杂其他的东西进去,会让我感觉到熟悉,甚至是亲切。   但在这时候,它的气息里好像混入了什么东西.......   那东西对我们没有太多的敌意,也没有很强的攻击性,这些都是它很直观透露给我们的感觉。   当落恶子埋头苦吃的时候,在这过程中,它两条胳膊上的肌肉也在不断扭曲着,好像所有的肌肉都在移动自己的位置。   过了大概十来秒的样子,它双臂上的异动止住了,但在胳膊上,一左一右各裂开了一条缝隙........   我刚开始还以为那是它肉身抵抗不住了,所以才会被之前那些气破开肉身,但事实证明,我想的还是太简单。   那两条出现在它胳膊上的缝隙,其实就是两张嘴。   虽然我没看见它们动过,但无论从轮廓还是从隐隐约约露出的利齿来看,这就是两张嘴无误了。   “那是欢宴者弄出来的?”我皱着眉问道,看见那两张毫无预兆冒出来的嘴,我只觉得怎么看怎么别扭。   “应该是,但意义不大。”她低声说道:“我感觉落恶子体内的变化更大,但我暂时还没看出来它跟之前有多大的区别。”   “变强了?”我小心翼翼的问道。   她没吭声,默默看着落恶子吃掉最后一块属于真仙翁的残躯,然后点点头:“应该是。”   吃饱喝足之后,落恶子打了个饱嗝,这才心满意足的站起身跑回我身边。   在这个过程中,许多人的目光都在跟着它走,看它的眼神依旧是那么警惕。   “小沈施主,你养的这玩意儿不一般啊。”闻人菩萨叹道:“要是没能控制好,恐怕又是一场灾劫。”   如果是其他人这么说,恐怕我还会觉得絮叨,因为这样的话我从很多人嘴里都听过。   但闻人菩萨说这话的时候,那完全就是自家老人跟后生嘱咐,我能感觉到他的那种担忧,那种发自肺腑的真诚。   这时候,落恶子忽然用手在我肩上按了一把,似乎是听见闻人菩萨的话了,嘴里呜呜咽咽的叫了两声,像是在反驳他。   “你到底能不能说话啊?”我皱着眉,有些无奈的看着落恶子:“之前你不是还能说话吗?现在咋又开始叫了??”   落恶子愣了一下,咧了咧嘴,很快就发出了一阵模糊的声音,就像是有人含着一口水说话,听起来支支吾吾的。   “那......那东西......要倒了.......”   一听这话,我也不禁迷茫起来,它不是因为闻人菩萨的话才开口??   那东西要倒了??   “啥东西要倒?”方时良下意识的问道,似乎对于落恶子说的话也有点好奇。   落恶子又低吼了两声,看它那表情,貌似是准备跟我们解释,但还不等它再说什么,我们脚下的地面,很突兀的就摇晃了起来。   而且摇晃的幅度还很大,跟地震了差不多,要是没点东西拽着,连站都站不稳。   遇见这情况的时候,我都有点迷茫了,心说难不成又出岔子了??死了养九生跟真仙翁,旧教还有后招??   但很快,也就是几秒的样子,我脑子里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我操。   我好像知道之前忘记的是什么了。   “救......救个鸡毛的火.......”我颤抖着,猛地回过头,向高耸入云的陷天山看去:“这他娘的是要塌了啊!!”   “啥子东西要塌了??”方时良也被弄得满头雾水,顺着我的目光回头看了一眼,脸色也有些慌张了:“你别告诉我是这座山要塌下来了。”   “沈小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六爷也迷茫了,看着我问道:“那座山好好的怎么就要塌了??”   我颤抖着,强忍住心里的恐惧,尽可能用平静的语气跟他们长话短说。   “远古者是那座山的支撑点,也是这片原始森林的支撑点,如果远古者消逝了,那么这一切都会随之湮灭......”我咬着牙说道:“陷天山会直接倒塌,这片森林也会失去大部分生气,方圆几十里,甚至是百里,都会受到波及!”   “我操?!不是吧?!”方时良急得都快蹦起来了,表情可不是一般的委屈:“老子玩了命的刚把伤势控制住,现在又给我来这套?!”   “跑吧。”   我叹了口气,左手揽着陈秋雁的腰,右手则揽着她的腰,抬头看了看落恶子:“带着我们一起走,所有人都带上。”   听见我这么说,落恶子显得有些为难,用手指挠了挠头,没动作。   “对......人太多了.......”我摇了摇头:“分开走吧。”   话音一落,我左右扫了一眼,开始有条不紊的安排。   “左老爷,闻人前辈,袁老爷,易老爷,你们四个跟落恶子一起走,抱着它大腿,要不然就趴它背上拿绳子拴着,怎么样都行。”我咬着牙,忍不住催促了起来:“老方,你也一起,五个人落恶子应该能带上。”   方时良呸了一声,直接说,老子不走,我要跟你们一块。   “屁的一块,你现在走路都勉强,还有什么能力跑路?”我哭笑不得的说:“其他四个老前辈都已经是强弩之末了,跟你差不多,没有逃跑的余力,你们五个人一块走,互相都有个照应。”   听见我这么说,方时良还打算再反驳几句,但让宋补天跑过来拽住了,使劲在他肩上拍了一把:“狗日的别找事,你们先走,我们随后就来!”   “其他人都还能动,那就别废话了,跑吧。”   我苦笑道,咬着牙开始催动体内的远古气,尽最快的速度在恢复着肉身。   就在落恶子站起身,开始绕场一个个接乘客“上车”的时候,只听高空中传来轰隆一声巨响。   高耸入云的陷天山.......塌下来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逃出生天   天崩地陷是什么样的情况,我没有经历过,所以我不敢肯定.......但对于我来说,此时此刻经历的这一切,就已经算是天崩地陷了。   几乎是在瞬间,天空上就开始洒落无数由砂砾灰尘构造的雨点,而我们脚下的地面,摇晃幅度也在不断攀升。   别说是跑了,就是想保持身体平衡都有些困难。   往外跑出去的时候,几乎每隔开两三步,就会踩空一步,那种失重感还是很吓人的,几乎跟跑楼梯踩空了一样。   所有人都在逃命,谁也不敢吭声,除了轰隆隆宛如雷声的闷响之外,只能听见各自的脚步声.......   不得不说落恶子还是挺能干的,带着一堆人跑路,跟背孩子一样,嗖嗖的就往前窜着,跑得比我这个主人还要快得多。   看见那道黑影掠过我们,瞬间窜到了前面去,我也不禁有点后悔了。   早知道是这情况,既然落恶子还留有余力,那还不如让它带着陈秋雁一块跑呢。   “沈世安,你回去了准备干什么?”她冷不丁的说道。   由于我一手提着一个人实在不好跑,所以最后还是变换了一下位置,让她趴在我背上,陈秋雁则被我抱在怀里。   其实我本来是打算背着陈秋雁的,毕竟她只是魂魄,再怎么抱着也不会太沉,不过俗话说得好,男女授受不亲啊,哪怕她是个鬼,我也得注意着这个理。   更何况当着自己对象的面去抱另外一个姑娘,虽说她们都是同一个人,但再怎么想也觉得有点不对味.......   “回去之后?”我愣了一下,也没多想,毫不犹豫的答道:“找自在师呗,然后做了他。”   听见我这个答案,她笑了起来,又问我:“做完这一切呢?大仇得报之后,你还有自己的计划吗?”   在这个时候,我意外发现陈秋雁也在盯着我看,眼神里有些好奇,也有一丝隐隐约约的期待,像是在等着什么。   “找个地方安家落户吧。”我笑道,但情绪也不禁变得有些低落,想起以前自己过的那种热闹日子,只觉得即将到来的未来更让我陌生。   当我还没有安定下来时,我整个人都还算是正常,因为有报仇雪恨这个目标可以让我用,可以借助这个目标让我去逃避现实,去躲开很多已经发生的事。   说白了,就是那个道理。   只要你真的忙起来,很多事就变得不是事了,因为你的注意力不在那上面,能够很顺利的转移到其他事上........   如果我把一切想要做的事都做完了,我还能干什么?   去面对现实,带着陈秋雁一起好好的生活下去?   也就只有这条路能走了吧?   “按理来说.......你接受了不死王的力量......你就应该担负起它的责任.......”她低声说道:“保护后世不被那些旧日时期的怪物侵略,谁敢踏足后世,就该由你出面杀了它。”   “我没那个能力。”我苦笑道。   “就算你有那能力,我也不愿意让你去扛那个雷。”她叹了口气:“做这种事可不是好玩的,你一个人的力量再强,也不足以抵挡那些潜藏在深空星海的怪物,而且它们动则以,不动就会蛰伏很长时间........”   说着,她沉默了一阵,苦笑道:“你终究只是个后世人,我也是如此,生老病死才是我们应该遵循的大道,活得太长了并不是好事。”   “要按照你这么说.......我是不是已经不会自然老死了?”我试探着问道。   她嗯了一声,说,差不多吧,在没有遇见意外的前提下,你几乎是不可能自然死亡的。   “那她呢?”我又问:“她应该接触过沙身者的力量,肉身跟正常人也有一些区别。”   “活得时间长点,但比不过你。”她笑道:“可能也就是几十年上百年的样子,超过这个时间,沙身者的力量也顶不住。”   “几十年就够了。”陈秋雁笑道,把头靠在我胳膊上,笑眯眯的说:“我的心态还是很普通的,做个正常人就足以,但如果世安会一直活下去,我肯定会想方设法的陪着他。”   其实在这种时候我很想问一句,有没有让陈秋雁也变得跟我一样的方法?   但我也就是那么一想,根本就不会问出口,因为我知道,对于一个普普通通的后世人来说,心态决定一切,抱着后世人的心态无休无止的活下去.......   那不是什么好事,绝对是一种折磨。   “别,咱们没必要活那么长。”   我说着,尽全力催动着远古气,抱着陈秋雁背着她,急速向天坑的边缘奔跑着.......   “没必要活那么长?”陈秋雁仰着头看着我,表情有些迷茫:“世安,但你的寿数不是.......”   “老天爷结不了我的寿数,但我可以了结自己的命。”我笑道:“如果你想一直活着,我也能陪你。”   “疯了吧你?”陈秋雁瞪了我一眼:“老天爷弄不死你,你就打算自裁?本事见长啊!”   我嘿嘿笑了两声,没在这个话题上停留,继续带着她们跑着。   虽然我现在的身体状态很虚弱,但好歹远古气也能帮我撑着点,赶不上状态奇佳跑得比狗还快的落恶子,不过也照样把其他人甩在了后面。   就在我带着陈秋雁她们跑到天坑的边缘时,只听轰的一声巨响。   随之,一阵极其强烈的气浪,瞬间就从陷天山脚下传了过来。   我还算是反应快,很勉强的稳住了身体平衡,不过在我所能看见的范围,几乎所有的树木,都被这阵气浪给刮倒在地。   那种感觉真的很奇特,就像是有连绵不断的冲击波在后面追着,不断往我身后撞击,就像是铁了心要把我撞倒似的.......   “落恶子呢......”我嘀咕着,左右扫了一眼,依旧没看见落恶子的身影。   这孽畜跑得够快啊.......真是跑起来连头都不带回的!这么一会人就没影了?!   但我没想到的是,这边我心里还在嘀咕,一道黑影瞬间从天而降,直挺挺的就落在我面前。   它根本就不给我反应的机会,一把抱住我的腰,带着我跟陈秋雁加上她,双腿一蹬就往天上窜了上去。   那感觉跟坐飞机没什么两样,当然,比起坐飞机,还是这个更刺激。   落恶子也不愧是一个肌肉精,身上的腱子肉都没白长,凭借着肉身的力量,硬生生带着我们从天坑底部,一跃而上蹦到了悬崖的顶端。   等我们落了地,落恶子也没犹豫,嗖的一下就跳进了天坑里,继续去接应其他人。   神农架的日出很美,特别是在这种晴朗的天气,天空清澈之余,也有零零散散的朝霞作为点缀。   就是在这种如诗如画的美景下,陷天山轰然崩塌,原本该是末日一样的场景,此刻看起来却只显得壮观,并不会让人觉得恐惧。   之前我只顾着逃命,根本不敢回头看,所以陷天山倒塌的瞬间,那最是震撼人心的一幕.......我他娘的压根没看见!   到现在我一看,陷天山都倒塌了大半,剩下的那一部分,也在摇摇晃晃的往天坑里砸。   “哎,这里的生灵是遭了涂炭了........”闻人菩萨盘腿坐在一边,说这话的时候,也是一脸的悲天悯人:“真不知道旧教那帮人是怎么弄的,竟然连山都弄塌了,这是造孽啊!”   听见闻人菩萨的话,我也没好意思吱声。   说实话,陷天山崩塌跟旧教没什么直接关系,最主要还是因为我.......不死王在肉身崩解之后,陷天山没了支撑点才会倒塌,旧教完全就是替我背锅扛雷了。   “小沈施主,你是打算回家还......对不起!”闻人菩萨说着,忽然止住话茬,很内疚的看着我,表情可不是一般的尴尬。   “没事。”   我笑了笑,虽说“回家”这两个字听着有点难受,但我也没放在心上。   “我回湘江。” 第一百三十六章 别离   看着陷天山崩塌,我心里也是感慨万千,只觉得自己有时候挺傻逼的,明明陷天山要不了多久就会倒下来,天坑下的这片森林也注定不会幸免于难.......   我他娘的跑去救火干什么??   当然,我的那些举动也不是无意义的,起码把源头灭了,没能让旧教的那帮龟孙子得逞。   在我们看着这末日一般的景象时,落恶子已经将所有人都接到了悬崖上,看它大气不喘的样子,应该是没累着,这些活儿对它来说很是轻松。   “我......我操........”宋补天几乎是趴在悬崖边上的,脸色惨白如纸,说话都哆嗦:“这一趟老子算是找刺激来了........都没遇见过敌人........全他娘的跑路了.......还差点让大山给压死.......”   宋补天上半身看着还算正常,但下半身,特别是小腿那一截,几乎随处可见破了皮的伤口。   看那样子,不是被树枝荆棘划破的,就是让那些砸落下来的石子破开的,大多都是擦伤也不碍事。   “老沈......”白半闲瘫坐在边上,宛如梦醒一般,特别迷茫的看着一片狼藉的天坑,又回头看看我:“咱们遇见的那些东西.......应该是真的吧?不是我做梦吧?”   我笑了笑,仰头倒在地上,只觉得睡意瞬间向我袭来,眼皮子沉重得不行,躺在草地上困得慌。   “你就当是做了一场梦,梦醒了,就什么事都没了。”   清晨的风格外凉爽,再加上我们位于高处,风一刮那可真是凉飕飕的,好些人都随之打起了喷嚏。   “小沈,你回湘江之后,还准备出世吗?”左老头走过来,蹲在我身边,一脸好奇的打量着我:“你不同于我们这些先生,对付那帮怪物,你出面是最好使的。”   “我知道。”   说着,我往天空上看了看。   神农架这一片原始森林没什么污染,哪怕天都亮了,长空中依旧能看见一些星星。   或许是跟那些怪物接触得太多了,我对于头顶上的这片星空,已经没了以前的那种好感,哪怕它们再美,也会让我联想到那些潜藏在深空星海之中的生物........   我记得有人跟我说过,当你在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你。   那么此时此刻,亦如这句话所说。   当我小心翼翼的打量着那些星星时,我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看着我,打量着我。   可能是那些星星,也有可能是潜藏在星宿上的怪物。   或许它们一直都在看着我们,观察着地球上的风吹草动,我们的一举一动都逃不出它们的眼睛。   “把旧教那帮龟孙子解决完,咱们也能好好休息了。”左老头说着,丢了支烟给我,自己笑眯眯的点上一支抽着:“他们是最大的麻烦,但解决了一切都好说,目前看来,咱们也不算落入下风。”   “不一定。”   我叹了口气,拿着左老头丢给我的烟,慢慢坐了起来。   “什么不一定?”闻人菩萨一皱眉:“还有其他麻烦?”   我没吭声,转动着手里的卷烟,表情有些复杂,因为我不知道该不该给他们说实话。   就我已了解到的那些情况,说实话,我自己想想都会害怕,甚至会发自内心的恐惧,绝望......   曾经的我无法想象,竟然还有那么多怪物在未知的地方蛰伏,而且还不止黑袍王一个,还有更多的......或是比它更强的存在,都在觊觎着后世。   我不知道地球为什么会对它们有那么强大的吸引力,但在跟不死王发生接触时,也就是得到了关于欢宴者这一类旧日生物的讯息时,我有了答案。   那些蛰伏在奇妙万古之中的旧日生物,它们大多都有自己的生存方式。   像是黑袍王,就喜爱黑暗,像是沙身者,就向往着混乱。   但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点,也是所有旧日之王都有的特点,它们喜欢同化,当然,也能说是征服。   后世就是它们最大的目标,因为在这漫长的万古岁月之中,它们也曾经想过要放弃有远古者守护的后世。   但在广阔无边的深空星海里.......它们意外发现,只有我们这些后世人所处的这个世界,才有它们喜爱的花红草绿,才有生机勃勃的这一切生命体现。   就因为如此,它们才会这么执着于降临后世,它们都想同化这个世界,让世界变成它们喜爱的样子。   在古代,也有不少古人追随过远古者,但他们在了解过这一切后,大多数人都疯了。   不用旧日生物出面,最美最是平常的一切,都足以让他们陷入恐惧。   春日的鸟语花香,夏日的万里晴空。   秋季的叠翠流金,冬季的银装素裹。   这些在正常人眼里美轮美奂的景色,在那些古人眼里,却犹如诛心毒药。   他们很清楚,就是因为这些,那帮旧日生物才会依依不舍的执着于回归后世。   “还有其他麻烦?”闻人菩萨又问了一次。   “应该没了。”我笑道,颤抖着把烟点上,抽了两口:“旧教就是最大的麻烦,解决掉他们,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接触了这么多的怪异生物后,我的想法也发生了许多转变。   在我看来,这个世界最为慈悲的地方,就是让人类跟其他生物之间产生了隔离,普通人会接触到旧日生物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虽然它们一直存在,都潜藏在黑暗的深空星海之中,但是我们人类却没有生活在“海里”,而是在深空星海中的一座孤岛上。   当人类不了解它们的时候,会生活得很幸福,而且会惹来麻烦的几率也很低,但是......   当人类真的了解他们,陷入恐惧,或是变成旧教邪教徒那样的人,去追随崇拜它们,麻烦自然会接踵而至。   旧教引来黑袍王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如果从头开始,谁也不知道那些生物的存在,那么也就没有如今的麻烦。   “世安。”陈秋雁忽然拽了我一下,眼神有些难过:“她好像撑不住了。”   还没等我说什么,闻人菩萨他们忽然站起身来,一个个的招呼着方时良他们下山。   “小沈施主,我们下山等你们。”闻人菩萨说道,似乎也能看出来她的状态不对劲,没再多说什么,带着其他人转身就走。   六爷跟白半闲是最后走的,他们在临走前也没说话,只有六爷走过来,沉默着拍了拍我的肩膀。   “您先下去,我晚点来。”我说道。   六爷点点头,表情复杂的带着白半闲走了。   很快,悬崖边上就只剩下我们三个人。   她的状态很不稳定,身躯几乎都透明了九成,只能模糊的看见一个人形轮廓。   “撑不住了?”我皱着眉,蹲在她身边,声音说不上来的沉重:“真的没办法补救?”   “当然没有呀。”她笑着说道。   虽然我看不见她的笑脸,但从声音就能听出来,她的笑声很自然,不是装出来的。   对于生离死别,她看得很轻,也比我看得清。   “其实我也不算死了,因为我就是你。”她说着,看了看陈秋雁,轻轻用手搭在她的手背上,那种亲切的语气,就像是在跟自己的妹妹说话:“沈世安人还不错,就是脑子木了点,你以后可得盯着他,他如果经常做冒险的事,迟早有一天会栽进去,只是时间问题罢了,到那时候你可就是寡妇了。”   “你不也是寡妇了?”陈秋雁红着眼睛说道。   “这么说倒也是。”   她一笑,缓缓回过头,看着一片狼藉的天坑,她沉默着,良久才叹了口气。   “没想到最后会变成这样.......不过这也好.......一切都结束了.......”   这时,太阳已经变得越发刺眼了,阴暗潮湿的森林也被映射得温暖了起来。   但无论阳光再怎么灿烂,照在她身上,始终有种灰暗的感觉。   “其实我挺后悔的。”她喃喃道:“傻乎乎的,一个人就在这里待了这么些年,刚能回到外界,没想到就得走了。”   陈秋雁红着眼睛,轻轻挽着她的手臂,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但这不是还有你么!”   她冷不丁的大笑道,就像是小孩子的恶作剧,前后情绪的反差大得离谱,像是故意装沉重给我们看似的。   还不等我们说什么,她忽然扑了过来,紧紧的抱了抱我跟陈秋雁。   在这个过程中,我发现她的身子有些颤抖,像是在哭。   等她起身,背着我们摆了摆手,我发现她的笑声依旧那么爽朗,不像是刚哭过的人。   “你们两个小家伙,实在斗不过那些怪物就逃吧,天下之大,总有能避开它们的地方。”   说着,她身躯开始逐渐崩溃,由双腿开始,迅速化为淡绿色的烟雾,随即就被风吹散。   自始至终她都没再回头,背对着我们,一动不动的望着陷天山曾经存在的方向。   “真想再好好看看这个世界.......可惜没有时间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六爷的担忧   她离开的时候没有不舍,也没有表现出多么悲痛。   就是一种很平静的感觉.......好像这千年岁月的流逝让她看透了许多.......生死别离对她而言已经不是什么大事了。   当身躯被山风吹散时,我能看出来,她有一个想要转身,却又忽然止住的动作。   或许她是想再看看我们,或许是有别的话要说,但终究她没有转过身来。   不管怎么说,亲自送走她之后,我发现自己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过。   相反,我还觉得有些释然。   因为对她来说,除开安然无恙的回到后世之外,另外的一个好选择,就是死亡。   可能她自己也想过,无休无止的以魂魄状态留存在世上,还只能在陷天山内活动......这种日子已经过了无数年,她不想再这么继续下去了。   说实话,对于不死王而言,她有多虔诚,这个我说不准,但就我看出来的,她的确很重视不死王,也很尊敬它。   不过追根究底,她也只是个后世人,有些煎熬不是她能受得住的。   在这种情况下.......死亡对她来说只是一种解脱,并不是什么坏事。   “世安,我就是她,她就是我.......她应该不是真的死了对吧?”陈秋雁红着眼睛,凑到我身边低声问道:“只是消失了对吗?”   “不是死,也不是消失。”我笑道,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是回家了。”   听见我这么说,陈秋雁也没再吭声,紧紧抱着我的胳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表情看着有点迷茫。   等我带着陈秋雁下山时,这才发现山上的那些毒雾也消散了,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连半点痕迹都没留下。   六爷他们所有人都早早的下了山,在我们走出树林时,这帮伤员已经在地上刨好坑准备弄饭吃了。   一连三个,都是刚刨出来的火坑,里面堆满了枯柴。   我们走过去的时候,方时良还跟个二傻子一样,撅着屁股趴在地上,拿打火机一个劲的往里点。   估计方时良点火点得太用心了,我们走到他身后,他都没能发现我们,一直重复着点火,失败,骂街,这个简短的过程。   看见他这样,我忍不住抬起脚在他屁股上踹了一下,哭笑不得的说:“你找点引火物不行吗?直接点木桩子多费劲啊?”   “关你屁事。”方时良白了我一眼,揉着屁股,骂骂咧咧的说:“要不是你在背后影响老子,就刚才那一点,准燃!”   “燃个鸡毛。”宋补天蹲在边上,恶狠狠的瞪着方时良:“你再浪费时间我们可要揍你了,那几个老前辈都还饿着呢!”   方时良咂了咂嘴,没说话,随手把打火机丢给宋补天,拍了拍屁股就站起来了。   “搞定了?”方时良问我。   “嗯,她走了。”我点点头,又看了一眼地上的锅碗瓢盆,只觉得有些惊讶:“这些装备都是谁带来的?野炊呢?”   方时良没吭声,抬起手指了指陈秋雁。   “我......我就是想着那些压缩饼干太难吃了.......而且在路上弄点饭菜也不是什么难事.......”陈秋雁俏脸一红,有些尴尬的解释道:“随便煮点东西吃也比饼干强,难道不是吗!”   “哎别说,我还有个问题忘了问......”我好奇的看着陈秋雁,低声问道:“你们是怎么知道我要来神农架的?”   听见这个问题,陈秋雁跟方时良面面相觑了一阵,表情都有些哭笑不得。   “蒙的呗。”方时良嘿嘿笑道:“一开始我们压根没想到你会来,只是听说神农架这边有情况,好多先生都在往这边赶,我们也就过来凑凑热闹。”   “这次的事听说跟旧教有关,我就想着.......说不准你也会赶过来。”陈秋雁抱着我的胳膊,笑眯眯的说道:“没想到还真让我猜中了!”   “肯定能猜中啊!”方时良笑道,递了支烟给我,一脸的不出我所料:“老沈这脾气咱们还能不了解?旧教玩出这么大的动作,他百分之百得来,上次在东三省丢的场子,这一次不就找回来了吗?”   这时候,六爷给我使了个眼神,示意让我过去,像是有话要跟我说。   我也没声张,随便找了个理由走开,几步凑到六爷身边问:“咋了六爷?”   “你打算回湘江?”六爷皱着眉问我。   “要不然呢?我还能去哪儿?”我苦笑道:“您不会是不欢迎我吧?”   “狗屁的不欢迎,只是有点担心你......”六爷说着,表情也变得无奈起来,仿佛是想起了什么陈年旧事,唉声叹气的说:“我当初吃过的亏,可不想让你再吃第二次。”   “啥意思?”我一愣一愣的看着六爷,心也提了起来,就算我再傻也知道,六爷说的这不是什么好话,他之所以表现得不想让我回湘江,肯定有他的道理在里面。   六爷想了想,最后还是凑到我耳边,低声说了起来。   “山上的那帮邻居你知道吧?那都是跟远古者关系最近的人,咱们来的这个地方,还是它们最先发现的,这里对它们来说就是圣地,要不是老爷苦口婆心的劝着.......一听旧教要来这边闹事,它们肯定得赶过来搅局。”   “所以说呢?”我试探着问。   “当初我跟它们不怎么熟,所以得到了一些远古气之后,一回山,它们就想方设法的要做掉我,说是我夺取了它们祖先的力量.......”   说到这里,六爷显得颇为无奈,哭丧着脸说:“你看看,我这是招谁惹谁了?要不是六爷我有两把刷子,早就让那帮龟孙子弄死了。”   “湘老爷呢?”我疑惑的问道:“他没帮你?”   “老爷那时候闭关呢,压根就不知道我出事了,也是后来因为一些机缘巧合,我才跟它们把关系修缮回来,当然了,后来那帮孙子也懂事多了,都不怎么爱闹腾。”   六爷叹道:“在它们眼里,你算是外人,不过那个老东西挺看得起你,所以老爷一说你要来这地方取走一些东西,它们也没为难你。”   此时此刻,六爷嘴里说的“老东西”,十有八九就是那些畸形儿嘴里的老祖宗。   还别说,要不是六爷跟我透露这些消息,我都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过这么些矛盾。   但我也有点纳闷,忍不住问六爷,那些畸形儿不都是你们捡回来的吗?怎么一到远古者这事上,又跟你们喊打喊杀呢?这是大逆不道还是要大义灭亲呢?   六爷没客气,毫不犹豫的在我后脑勺拍了一巴掌。   “当然是大逆不道了!”六爷哭笑不得的说:“但说实在的,我们捡回来的那些孩子都没对付我,跟我闹起来的都是一些外来的成年人。”   “这就是生活环境不一致的恶果啊!”我叹道:“六爷,你说实话吧,回了湘江它们是不是得收拾我?”   “你说呢?”六爷白了我一眼,表情也有些担忧:“虽然它们不可能弄死你,但你肯定不好受.......你个兔崽子把这座山都给弄塌了,还想有什么好果子吃?”   闻言,我也不禁沉默了下去。   “这座山对于它们来说就是祖坟,你进坟包里拿了金银财宝不说,还把人祖坟给刨了,你说说.......”六爷哭笑不得的看着我,重重一拍我肩膀:“当然,你回去之后我肯定会保你的,但能不能保住就得两说了。”   “其实也没啥事......我感觉这局面应该能控制住.......”我嘀咕道,抽了口烟,感觉脑袋也渐渐清醒了过来,语气都变得轻松了许多:“反正它们打不过我,大不了就干呗,它们连远古者的后裔都不算,我可是实打实的徒弟,不死王的徒弟!” 第一百三十八章 桃花源   六爷是当局者迷,听见我这么说,他也松了口气,拍了拍我肩膀不说话了。   饭是宋补天做的。   真的,那是打死我都没想到,宋补天竟然会随身带着火锅底料,还就着原始森林里一些野菜给我们开了锅。   就是没有新鲜的肉,只能借着军用罐头里的牛肉下去涮。   方时良倒是有心去林子里打猎,不过闻人菩萨却叫住他,死活不让他去,说是能凑合就凑合,别在这儿杀生害命的,多积点阴德才是正道。   “老沈,这段时间你都顾着修行了是吧?”方时良吃着火锅喝着二锅头,坐在我身边跟我聊着,脸上还莫名的兴奋:“那个老头子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把你带成这样,我都想让他去带带我了。”   “你?”   没等我说话,六爷瞥了方时良一眼,笑道:“你不用老爷带,自己修行就成。”   “咋?”方时良有些纳闷的看着六爷,挠了挠头:“你老爷看不起我?不想带我?”   “那倒不是。”六爷笑了笑:“只是你修行的道跟我们不一样,隔行如隔山,胡乱带你就是误人子弟,更何况我老爷也说过,近些年来最出彩的后生里,就有你一个。”   “有我??”方时良顿时就兴奋了起来。   “对。”六爷说着,扫了在场众人一眼,说:“虽然我跟老爷不怎么入世,但行里的这些事,我们心里门清,你算是近些年来最有才气的后生,如果能顺着山河门闯出一条大道,你的成就不会比其他人低。”   “真的假的?”方时良貌似有点怀疑这话,虽然表情挺兴奋的,但话里还是有点不敢相信的意思:“我就是一个野路子,没师父也没长辈教,都是靠着自己修行......不走歪路都算好了,还能闯出大道呢?”   “所以说你这个人有才气。”六爷笑道。   “你老爷就是那个湘江鬼?”左老头坐在边上,跟听八卦似的,满脸好奇的问六爷:“你们现在都躲哪儿修行呢?”   “不可说不可说。”六爷摇头。   “带我们去参观参观呗。”左老头嘿嘿笑道,挤眉溜眼的跟六爷说:“我也不让你们吃亏,等我去参观了过过瘾,我也带你们去别的洞府看看。”   “都这个年代了还洞府呢?”闻人菩萨瞥了左老头一眼,有些无奈的摇摇头:“就是一些破山洞,气都散得差不多了,算个什么洞府?”   被闻人菩萨这么一堵,左老头也显得很纳闷,反问他能不能别拆台啊?这不是正忽悠着么!   “小沈施主,你这一去湘江......大概需要去多久?”闻人菩萨试探着问了一句:“如果外界出了什么麻烦事,你能及时赶过来吗?”   “去不了多久,就是跟湘老爷告个别,没什么事我就回来了。”我说着,夹了一筷子野菜在碗里,细嚼慢咽的吃着。   得到这个答案,闻人菩萨也像是松了口气,表情都轻松了不少。   “有时候不服老不行啊.......”   易大喜神坐在边上,眼神有些失落,虽说他的伤势暂时被稳住了,但看气色而言,恐怕还得调养一段时间才能养回来。   他叹了口气,表情复杂的看了我一眼。   “小沈,行里的麻烦太多,说句不嫌丢人的话,旧教这个麻烦......我们有点搞不定。”易大喜神叹道:“按理来说,天塌下来,应该是我们这些老不死的给你们撑着,但实在是没办法了.......只能让你来前面顶着了。”   “都是自己人,甭客气。”我笑道:“更何况旧教跟我还有血海深仇,不用您说我都得干死他们。”   大家围坐在一起,吃着火锅聊着天。   不得不说,气氛变得让我有些熟悉,似乎是原来那种回了家一样的温馨。   但感觉到这点的同时,我心里也不禁有些失落,因为我想起了许多人.......   如果养九生还在,我还真想试试,再进一次他给我制造的幻境。   虽然幻境里许多事都挺残酷的,但好歹大家都还活着,还能跟我说说话,上一次我梦见他们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也许是感觉到我情绪的变化,陈秋雁小心翼翼的看了我一眼,轻轻往我身上靠了靠,眼里有些担心。   “没事。”我低声道:“就是觉得太素了,还是家里的火锅好吃。”   说着,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看着碗里的饭菜,眼睛渐渐有些酸涩。   可能是困了吧,我长长的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   “他娘的......还是家里的好吃......”   吃完这顿饭,大家也没有继续在神农架停留的意思,纷纷告别,按照来时的路线往外撤了出去。   方时良跟宋补天是单独走的,他们进山的路线跟我们都不一样,貌似是迷路了绕着进来的。   六爷,白半闲,我,陈秋雁,再加上爩鼠。   我们回去的路线还是那条,按照原路返回,让落恶子代步背着我们跑,没多久就找到了我们的车。   说真的,回湘江的时候,我感觉比来神农架的速度要更快,可能这也是所谓的归心似箭吧。   我只想找个安稳的地方好好睡一觉,自打我接受了不死王的传承后,我的脑子一直都是绷着的,哪怕是在回湘江的路上,我也没有放松下来,生怕又遇见什么意外。   在这一路上,六爷跟白半闲一直都睡得跟死猪似的,呼噜声震天响。   陈秋雁还好,抱着爩鼠坐在副驾驶,时不时才睡一觉,醒了就找我聊天。   当我开着车回到湘江边上的码头时,六爷跟白半闲都还睡得跟死人一样,叫都叫不醒。   “啊??到地方了??”   六爷被我摇晃醒了之后还特别迷茫,连流出来的口水都忘了擦,跟二愣子似的,迷茫了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   白半闲的表现比六爷好不到哪去,他下车之后发了会呆,这才帮我们把行李提下车。   到码头上,六爷给白半闲告了别,先一步提着行李跳上船,陈秋雁紧随其后,抱着爩鼠也跟了上去。   “沈哥,有机会咱们再并肩作战吧。”白半闲握着我的手,看我的眼神也有些复杂,似乎是有种欲言又止的味道。   我一回头,见六爷他们没注意我们这里,便凑上前低声问了句:“咋了老白?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   白半闲犹豫了一下,最后像是下定决心似的,凑到我耳边跟我说:“我不想跟他们斗了。”   “啥?”我愣了愣,没反应过来。   “我不想跟那些旧教的人斗了。”白半闲叹道,没等我说什么,他摇了摇头:“你说我丢人败兴也好,骂我怂也罢......沈哥,这一次我是真的怕了,倒不是他们吓着我了,是我之前睡觉的时候梦见了一些东西。”   “梦见啥了?”我忍不住问道。   “天上的星星......还有很多奇形怪状的生物.......”白半闲说着,声音隐约有些发颤:“那些玩意儿看着太夸张了,连我自己在梦里都觉得它们看着不现实.......”   说到这里,白半闲没有再继续往下说,也没说自己究竟是为什么要避战。   总而言之他就是一句话。   就此一别后,他也不准备回家了,直接南下去大陆边境,或者去别的国家暂时避一避,反正他是不准备蹚这摊浑水。   用他的话说,他知道什么叫害怕了,也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对不起。”白半闲叹道,跟我握了握手,转身就向着汽车走了回去。   在这个过程中,我也没说什么,目送着白半闲离开码头。   等白半闲的车开远了,我这才转身上船。   “他跟你说啥呢?”六爷好奇的问了一句。   “没什么。”我笑道:“走吧六爷,回山!”   六爷摆摆手,说回个屁的山,既然都出来了,我带你去看点新鲜的。   “什么新鲜的?”我问。   “咱们从另外一头上山,就是桃树林那边.......”   六爷笑着,慢慢撑着船逆流而上。   “沈小哥,你听说过桃花源吗?” 第一章 旧址   “晋太元中,武陵人捕鱼为业,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   在六爷提到“桃花源”的时候,我脑子里就冒出来了这么一段话。   我不知道六爷为什么会忽然提到这个,但直觉告诉我.......他似乎想跟我显摆什么。   那种挤眉溜眼明摆着就是要卖关子的表情,我简直太熟悉了。   湘江鬼他们所处的那座高山,实则是在一个硕大的岛屿上,以往我们上山的路线都在正面,也就是紧靠着湘江的这一侧。   但六爷现在却撑着船带我们绕了一圈,直绕到岛屿的后方。   那里有一条直通山里的小溪,起码看起来是这样,宽度约莫在两三米左右,水很浅,不到一米深。   小溪两侧,则是上百米高的悬崖峭壁。   这条小溪里的水是由山里往外流的,似乎在山中有它的源头。   在入口处,就是小溪与湘江的分界线,水流的方向不同,清澈度也完全不一样。   我没见过这么干净的水......不,不仅仅是干净那么简单,完全就是清澈到极致,不含半点其他的成分。   毫不夸张的说,这条小溪里的水几乎是透明的。   船只在上面行驶,看着就像是飘浮在空气中,那种如梦如幻的场景,真的能把人给看呆了。   顺着小溪进入山中,两侧的悬崖陡峭之余,其坡度也在慢慢变缓,高度随着我们的船只行驶慢慢往下降着。   不一会,两侧就不是悬崖峭壁了,而是两片茂密的桃树林。   桃树并没有开花,此时绽放花朵的,只有那些连绵不绝的野草野花.......   又过了十来分钟,六爷将小船撑到了小溪的发源处。   小溪的水应该是从地底涌出来的,我们上岸的地方,看着就是一个不起波澜的水潭。   没有风浪波纹,但又显得生机盎然,并没有死水潭那种诡异的感觉......   最让我吃惊的还是不远处的高山。   说实话,这座距离我们不过百米远的高山,我应该是见过,而且还觉得有些熟悉。   “我操,这不就是对面那座山吗?!”我忍不住嘀咕了起来。   我跟湘江鬼六爷所居住的地方,是在一座高山之上,而那座山正对面的山峰,就是我看见的这一座。   我不敢肯定,但十有八九就是这样。   因为那座山的特征很是明显,山上几乎只有桃树,而且很多地方都暴露出了灰白色的岩石。   “可不么,走,六爷带你见见世面。”   在这座山的山脚下,有一个不太明显的山洞,里面隐约能看见光,像是从山洞的另外一头照射进来的。   六爷笑眯眯的带着我们走进了山洞。   很快我就发现这个山洞其实是一个喇叭口的隧道,入口处狭窄,只容一人通过,往里走一段路,隧道就变得开阔了许多,至少变得有两三米宽了。   隧道其实也不长,走了没一会,我们就走到了隧道的出口。   “这......这真是桃花源?”   在走出隧道之前,我心里也嘀咕过,恐怕六爷不是跟我开玩笑,这地方十有八九就是桃花源了。   从最初的那条小溪,再到两侧的桃树林,最后再加上这条山中隧道......   湘江,湖南,这一切都能跟桃花源记里的那个故事联系上。   但当我走出隧道看见眼前的景物时,我不禁诧异了起来。   记得在《桃花源记》之中,对于桃花源的描述有这么几句话。   “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中往来种作,男女衣着,悉如外人。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   说简单点,就是有一片整整齐齐的房屋,还有许多肥沃的农田,有美丽的池沼,以及桑树竹林之类的景物.......   可是这里没有......当然,可能是曾经有过。   我能看见的只有一片房屋的旧址废墟,其他地方,全是杂草丛生的乱石地,根本就看不出桃花源里那种美轮美奂的景象。   “老爷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他说这里已经没人了,现在咱们看见的是什么样,他来的时候就是什么样。”六爷点上烟跟我聊着,左右扫了一眼,似乎也觉得有点失落:“关于桃花源的传说不少,我年轻的时候也听过,当时还想着.......如果能亲眼看看桃花源是什么模样,此生无憾啊。”   话音一落,六爷耸了耸肩,无奈道:“结果呢,现在就住桃花源的正对面,还是觉得没啥意思。”   “我还以为桃花源是一个虚构的地方呢.......”陈秋雁睁大了眼睛,好奇的打量着这片破落废墟,虽然没能看见书中所描述的那种桃花源,但她也没觉得失落,依旧是兴致盎然。   六爷就跟带客人参观自己家一样,叼着烟很随意的领着我们走了上去,一边领着路,一边嘴里也在跟我们闲聊,大多都是在说自己当初第一次来这里有多么失望。   在桃花源旧址溜达了一翻,除开碎石砂砾之外,我们也没发现其他东西。   至于这里是不是真的像桃花源记中描述那样,都是一些躲避秦时战乱的难民修建的,我们也没办法肯定。   没有找到能证明这些废墟年代的物件,别说是古物了,就是最普通的锅碗瓢盆,或是一些雕塑饰物,一概都没有。   “这些人有可能是迁走了......”陈秋雁一边打量着这片废墟,一边跟我说着:“在这里自然灭绝的可能性不大........”   “屁的不大。”我笑道:“你是不知道这附近有多少危险的家伙,不说远的,就水里都有不少要命的活祖宗。”   “那些都是后来才有的,一开始没有。”六爷说道:“其实这丫头也没说错,她的推测跟老爷以前说过的一样,这帮人十有八九是迁走了,说不准就跟发现桃花源的那个渔民有关,那孙子前脚发现这里,他们后脚就撤出去了。”   “那也不对啊。”我满头雾水的说:“之后不是又有人找过来了吗?那个渔民还留记号了,但找到最后也没找到。”   “这个就说不清了。”六爷笑了笑:“谁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呢?”   就在这时候,我意外发现前方冒出了一个人影。   那人在出现的瞬间就止住步子,远远看着我们,等着我们过去。   “湘老爷!”我笑着抬起手冲他招了招,热情的打了个招呼。   湘江鬼似乎早就知道我们会从这里上山,看见我们的时候,他显得并不意外,还很难得的露出了一个笑容。   等我们走过去,湘江鬼上下打量了我几眼,笑容更是灿烂。   “不错。”湘江鬼拍了拍我肩膀,满意的笑着:“看来这一趟你的收获不小。”   “还行吧。”我笑道,想起被我弄塌的陷天山,我忍不住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的说:“就是办了点挫事。”   湘江鬼一愣,似乎是不知道陷天山的事,反问我一句:“什么挫事?”   “您不知道??”我也有些诧异。   “可能消息还没传回来。”六爷低声说:“咱们回来得比较赶,可能消息传递的速度还没跟上,这是好事啊!”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湘江鬼皱着眉问道:“遇见旧教的人吃亏了?还是没斗过他们跑回来了?”   “老爷,你看看你这话说的.......”六爷无奈道:“我们是那种打不过就跑的人吗?”   闻言,湘江鬼点点头,深以为然的说这倒是,如果你们没斗过旧教的人,肯定就回不来了。   “先回去歇歇吧,这一路你们应该也累了。”   话音一落,湘江鬼看了陈秋雁一眼,笑道。   “小丫头,你是这么多年来,第一个不请自来的客人。”   听见湘江鬼这么说,陈秋雁也显得有些尴尬,但还不等我们说什么,湘江鬼就转身走了回去,头也不回的冲我们摆摆手。   “但我们欢迎你,跟着一起来吧。” 第二章 讨债的来了   湘江鬼能说出这么热情的话,说真的,我有点意外。   因为在我的记忆之中,湘江鬼绝对属于那种冷冰冰棺材脸还特别淡漠的人。   表现得这么热情这么亲切......就跟大人欢迎后生小辈来家里玩一样.......   “怎么回事?”我不动声色的拽了六爷一把,试探着问道:“我怎么感觉湘老爷有点不对劲呢?”   “很正常。”六爷笑道:“老爷高兴起来就是这样。”   “真的?”我有些不太相信。   “如果你这次去神农架把事弄砸了,屁也没捞到一个,你看看老爷还会不会这么热情。”六爷啧啧有声的说道:“就算不收拾你,也会让你滚得远远的,他最讨厌那种烂泥扶不上墙还浪费他精力的人。”   话音一落,六爷看了陈秋雁一眼,说,老爷对你印象不错,这点很难得。   陈秋雁腼腆的笑了笑,没说话,看她那样子,似乎还是有点拘束。   跟在湘江鬼身后,我们直接回到了居住的地方。   在这个过程中,我没有遇见任何一个“邻居”,那些拥有远古者血脉的畸形人似乎都失去了踪影,别说是露面了,我都感觉不到他们在暗处窥视的目光。   这点是最让我诧异的,因为他们是什么德行,我很清楚,对于外来者,特别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陌生人,他们是很戒备的。   对于他们来说,陈秋雁就是一个陌生人,但很奇怪啊.......这帮邻居都没有出来看看情况,像是消失了似的,完全都是无影无踪。   不过这样也好。   自打六爷跟我说了那些话后,我下意识的就想避开他们,能不见面就最好别见面。   就目前我已知的讯息来看,后世的远古者已经死绝了,最后一个存留在世上的远古者,就是不死王。   结果呢?   为了把力量传承给我,让生命之火继续以另外一个方式延续,不死王提前挂了。   虽然它不这么做也会死,但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让它提前消失了,这个锅想甩也甩不掉。   从某个角度来说,不死王就是这些畸形人的祖宗。   我让他们的祖宗提前挂了,他们能不恨我才有鬼了。   追根究底的说,我也不是他们的一员,起码在他们眼里,我是一个正常人,不属于他们这个特殊群体。   原来他们给我的感觉就挺排外的,现在可好,说不准还得跟我杠上......所以说,对于他们,我是能避就避,最好一辈子都不见,免得大家尴尬。   如果他们铁了心要收拾我,而且我还认错认打不还手,说不准就得死在他们手上,如果还手了吧......这说出去也不好听啊!   “怎么了世安?”陈秋雁有些担心的看着我,她还不知道那些畸形人的事,所以一看我唉声叹气的,顿时就紧张了起来:“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我苦笑着摇摇头,也没多做解释。   当我们跟着湘江鬼回到居住的地方时,已经差不多到了中午时分,六爷也没歇口气的打算,直接将行李往屋里一扔,掉头就跑进树林里找食材了。   “老六咋变得这么勤快了?”湘江鬼看见这一幕,似乎有些诧异。   “六爷不是一直都这样吗?”我反问道。   湘江鬼皱了皱眉,没说什么。   他也不嫌脏,很随便的坐在了门槛上,把门外的两个木墩子留给我们当椅子坐。   “来,跟我说说吧。”湘江鬼笑眯眯的看着我,眼神很是热切,有种越看我越满意的趋势,说话的语气都比原来亲切得多:“你找出自己血脉里的远古气了?”   “没有。”我摇摇头,低声说:“但我得到了不死王的气。”   跟六爷不同,湘江鬼似乎知道不死王的事,所以一听见这三个字,湘江鬼的表情都变了。   “不死王?”湘江鬼皱着眉看着我,表情很是认真,像是觉得我在逗他,不停的打量着我:“你是从哪儿知道这个名字的?”   “名字?”我苦笑道:“我还见着它了!”   一听这话,湘江鬼更是惊讶,急忙问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对于湘江鬼这个给我引路的老前辈,我没有丝毫隐瞒,原原本本的将陷天山上发生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在我讲述的过程中,湘江鬼的表情也阴晴不定,前一秒还显得挺高兴,后一秒又显得很紧张,反正就是翻来覆去的变。   等我说完,湘江鬼都没吭声,一言不发的沉默着,似乎在消化我说的这些内容。   过了几分钟,湘江鬼这才缓缓开口。   “看来你在山上是得了一场造化......”湘江鬼说着,笑容之中,透出了一丝无奈:“那地方我去了无数次,但每一次我看见的宫殿都是那样,破破烂烂的,也找不见传说里的远古者头领,那个蛰伏在后世的不死王.....”   “反正基本情况就是这样。”我叹了口气:“陷天山塌了,那一片地界也被毁了,什么都没了。”   “这都不重要。”湘江鬼笑着安慰我:“不死王的传承胜过一切,你能得到这些,比什么都值!”   话音一落,湘江鬼还让我跟他说说山下发生的事。   旧教都干了什么,这点是他最好奇的。   既然连不死王的事都说了,其他的事我更没有必要隐瞒,于是就照着现实情况,大概跟湘江鬼说了说。   听见六爷被阴,湘江鬼的表情顿时就变了,那是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他娘......老六是真不拿我的话当回事啊!”湘江鬼气得骂了起来,虽然他的脏话点到即止,只是犹抱琵琶半遮面,但我还是听出来了。   不等我解释什么,湘江鬼就跟学生考试没考好,被气个半死的班主任一样,唉声叹气的絮叨了起来。   总而言之,不是絮叨就是骂,反正他的表现让我大吃一惊,因为这跟我记忆中的湘江鬼不太一样,看来我还是不了解他......   但不得不说的是,我算是明白六爷为什么这么殷勤的跑去找食材了,他跟我一样,都想着一个避字。   不过他想避开的是湘江鬼,不是那些畸形人。   “你现在能运用多少不死王的力量?”湘江鬼冷不丁的问我。   “两成吧。”我皱了皱眉,也没夸大其词,如实说道:“我能把所有的气都运行起来,但要是想融进四肢百骸,我只能用上两成,其他的都吃不消。”   “这样啊.......”湘江鬼叹了口气:“对付旧教应该是够了,但要是想阻挡沙身者跟黑袍王,这点力量还是弱了一些。”   “解决一个是一个吧。”我笑道:“现在的旧教不怎么样了,抛开黑袍王不说,先知都死得差不多,就剩下一个自在师,一个刚死而复生的俏仙姑,其他人都不足为虑。”   湘江鬼想了想,最后还是摇了摇头:“难,自在师应该还有......”   就在这时,还没等湘江鬼把话说完,一个充满了愤怒的声音,毫无预兆的从树林那边传了过来。   “沈世安!!拿命来!!”   当我听见这声音的时候,我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娘的,该来的还是来了。   “找我有事啊?”我问道,站起身往那边看了过去。   最先从树林里跑出来的人,穿着一身白色中山装,双手各握着一把出鞘的刀,满眼血红的死盯着我。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以前跟我发生过冲突的文丑。   很快,武丑也紧随其后的跑了出来,手里也拿着武器,看样子是打算跟我动手了。   正当我犹豫着要不要跟他们解释时,越来越多的脚步声,渐渐的从树林深处传了出来......   我能感觉到,有数不清的人在往我这边跑。   湘江鬼看见这情况,表情也变得有些凝重,嘴里还嘀咕一句。   “麻烦大了......” 第三章 轻松的胜利   此时此刻,我的感觉就像是躲债的时候被债主找上门了,不仅是心慌那么简单,还觉得特别尴尬。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要是你把熟人的祖宗提前送上西天了,你肯定也得尴尬。   从树林里跑出来的人,只有文丑武丑,其他人都躲在树林边缘,要么只露半个头,要么就躲在树后,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我们。   “湘老爷,你觉得这事还能解释得通吗?”我试探着问道,左手拽了陈秋雁一把,让她站在我身后,右手则不动声色的搭在苗刀的刀柄上。   如果这事解释得通,还有周旋的余地,那么我就干脆点放低姿态,直接跟人好好道个歉完事。   如果这事跟他们说不通,那我就不浪费口舌了,要么带着陈秋雁离开这里,要么直接跟他们干一架,帮他们泄泄火。   当然了,不发展到最坏的地步,我是怎么也不会选后一条路的。   以和为贵才是正理,打打杀杀的闹起来......哪怕最后被劝和了,心里也多少有个疙瘩。   现在有旧教那帮龟孙子盯着我就够麻烦了,要是再加上这些畸形人,我不一定会死,但肯定会很难受。   “应该还能解释一下......”湘江鬼皱着眉说道:“你别冲动,这时候不能胡来,他们也没什么坏心思,闹大了怕不好收场。”   我嗯了一声,没说什么,但手指还是止不住的在苗刀上弹动着,心里也渐渐有些警惕了。   杀气。   而且是很锐利,是直冲着我来的杀气。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文丑武丑对我已经不是愤怒了,而是完完全全的起了杀心。   我能感觉到他们是真的想干掉我,只要有一个机会,他们二话不说就能操刀子砍了我的头。   “沈世安,你在神农架做了什么事,你心里有数吧?”文丑人很直接的问了一句。   他还是老样子,面部五官一直都保持着僵硬的状态,脸上虽然维持笑容,但眼神里只有刺骨的寒意。   在这时候,文丑人已经握紧了手里的雁翎刀,身子微微向前倾着,似乎是做好了随时冲过来的准备。   “如果我说那是误会......你信吗?”我试探着问道。   文丑人不吭声了,但武丑人却开了口。   “信你妈。”   简单明了的回答,没有任何多余的语言,直接给我造成了心理伤害。   我算是看明白了,这俩孙子说什么都说不通,只能打。   俗话说得好,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除了他们的头领那个老祖宗之外,身份地位最高的那一批人里,应该就有他们俩。   “湘老爷,您先别管,我陪他们泄泄火。”我说道。   不等湘江鬼阻止,我轻轻一拍陈秋雁的肩膀,示意让她后退,之后就握着苗刀走上前去。   我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一开腔直接骂娘的,你是要死啊?老子都这么客气了你还咄咄逼人......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想到这点,我眼里也渐渐透出了敌意,虽说没有必杀他们的打算,但我已经下定决心了,得好好教这俩孙子做人。   “想动手?”武丑人瞥了我一眼,双手握刀,丝毫没有畏惧。   文丑人连话都懒得说,握住雁翎刀,先一步向我扑了过来,武丑人也紧随其后的跟上,看他们那意思,是铁了心想弄死我了。   从这个角度来说,我确实挺佩服他们的,因为他们俩很明显可以感受到我体内的远古气,也能察觉到我的肉身今非昔比。   在明知我已经变强的情况下,他们俩也能毫不犹豫的扑上来干我,确实令人敬佩。   但我最讨厌的,恰恰就是这样的敌人。   迎上他们的瞬间,我先是一刀横着挑开文丑人的双刀,之后又弯下腰往旁边闪了一步,抬起腿一脚就踹在了武丑人的屁股上。   跟文丑人相比,这个一直哭丧着脸的武丑算是丢大人了。   被我踹个狗吃屎不说,屁股上还凹下去了部分,受的应该算是硬伤。   看他趴在地上撅着屁股,那个凹陷下去的伤痕可不是一般的引人注目。   也是这时候我才发现一件事。   我的肉身已经被不死王的力量改变了八成,且不说强度有多少,光是反应速度跟力量,都比之前的我翻了不止两倍。   “你们以前就打不过我,更别提现在了。”我叹道,见武丑人趴在地上没起身,我也没了乘胜追击的兴致,反倒往后退了几步,跟他们拉开了距离。   文丑人的实力跟武丑人相差不大,在以一敌二的情况下,我有绝对的把握能在半分钟内解决战斗。   就目前的情况来说,在这帮畸形人里,除开那个老祖宗外,几乎没有一个人能够给我造成威胁。   “你别得意!”文丑人怒吼道,哪怕自知不敌,也毫无畏惧的扑了上来,劈头盖脸的就冲我挥了两刀。   见此情景,我也没跟他客气,用苗刀的刀背挑开雁翎刀之后,照葫芦画瓢,往旁边闪了一步就送了文丑人一脚。   下一秒,地上就多了一个撅着屁股起不来的敌人。   “何苦呢?”我无奈的问道,把苗刀收了起来,走到文武丑人身边,蹲下身很苦恼的看着他们俩:“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得打打杀杀的?”   在这时,我忽然想到了什么,抬起头看了看那些躲藏在树林里的怪人,又看了看他们俩。   “没人帮你们......这不应该啊.......”我又气又好笑的看着他们问道:“你们老祖宗是不是说过,让你们不许跟我动手?”   “老祖宗是糊涂了!”文丑人不服气的吼着:“你不过是一个外人!他不该这么信你!”   “我看糊涂的人是你吧?”我叹道:“我们都是一样的人,都有后世人这个背景,咱们不该这么敌对,你说呢?”   武丑人也忍不住吼了一句:“你跟旧日生物有勾结!”   “屁的勾结。”我苦笑道:“老子这叫身在曹营心在汉,你懂什么叫曲线救国吗?”   武丑人倒是很直接,没有不懂装懂,很干脆的回了一句:“懂你妈。”   “哎不是......”我用手按着武丑人的脑袋,使劲往地上磕了两下,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你最近是学了些什么玩意儿?怎么动不动就张嘴骂人呢?”   要是依着我原来的性子,说不准武丑人就得死在我的手上,但在接受了不死王的传承后,我发现自己的性子多少有了一些变化。   没那么愤世嫉俗的事事做绝,相反,脑子清醒了不少,能悠着脾气了。   当然,不起杀心,我也照样生气。   见武丑人还是一脸的不服,我也气得直咬牙,拽着他脑袋不停往地上撞着,嘴里还嘀嘀咕咕的骂着:“你妈你妈你妈........”   就在这时候,树林里跌跌撞撞的跑出来一个大头孩子,也是在山里跟我关系不错的少数畸形人之一。   大头。   “大哥哥!老祖宗叫你去见他!”大头一边往我这边跑,一边还往自己嘴里塞着果子,看着像是桃儿。   看看。   眼见着武丑人被我拽着脑袋按在地上摩擦,大头都没有生气的表现,更别提上来帮忙了,照样一边吃着东西一边传着话,可见这俩龟儿子在他们阵营里有多不受待见。   “老祖宗要见我?”   我点点头,手里也没闲着,拽起文丑人的脑袋,一块往地上撞着。   “行,我马上就去!”   大头的脑袋大,但智商却跟不上体积,愣得跟个二傻子一样。   一听我的答复,他刺溜一下,就地转了个圈,跌跌撞撞的又开始往回跑了。   在这个过程中,他兜里装着的果子也一个接一个的往外掉,看得我那个心急啊......   见文武丑人都不吭声,估计是让我撞懵了,我也没犹豫,松开手一溜烟的就跟了上去,一边跑还一边帮大头捡果子。   “湘老爷!你跟六爷先吃饭!我一会儿就回来!”   这时候,还不等我说什么,陈秋雁已经抱着爩鼠跟了上来,表情那叫一个兴奋。   “你要跟着去?”我一愣。   “废话。”陈秋雁白了我一眼,然后兴致勃勃的跟我说:“反正又没什么危险,我跟着你去见见世面呗!” 第四章 怪人   说实话,我原本是不想带着陈秋雁的,因为这事只是说着轻巧,谁知道之后会发展到什么地步呢?   要是我见到老祖宗,三言两语说不到位,他忽然跟我翻了脸要干我,这风险不就来了吗?   虽说我有打不过也能跑的十足把握,但对于那个老而不死的巨人.......我心里还是有点惧怕的。   说白了就是心里没底。   那老家伙给我的感觉跟不死王很相似,或许他的体内,真有不死王的血脉也说不定。   在我带着陈秋雁往树林深处走的时候,我发现她比我想象的要冷静许多,甚至于都还能莫名其妙的兴奋起来,跟看大熊猫似的,不停左右打量着那些畸形人。   当然,这不是抱着有色眼光看他们,在神农架的时候,我就跟陈秋雁聊过这里的事,所以她对于这些畸形人只是单纯的好奇罢了,并没有恶意。   不过这时候我也意外发现了一点。   藏在树林里的畸形人比我想象的要多,前段时间我在山里也见过不少了,但现在看来,熟面孔只占这些畸形人的两成,或许还不到两成。   更多的,是那些陌生的面孔。   其实我也挺惊讶的,越往树林深处走,我心里就越是惊讶,因为我发现这地方藏着的畸形人,貌似实力不弱。   光是从气息就能判断出来,至少有十几个畸形人,是文丑武丑那个档次的。   还有那么几个未露面,貌似比文武丑更强。   可能有的人会好奇,单纯从气息就能判断一个人的实力,这是不是有点不靠谱?   但说句良心话,这比任何一种方式都要靠谱得多。   气息是一个概念,里面包含了很多东西。   活物跟死物的气息不同,但只要是活着的东西,无论是什么物种,气息都或多或少的有一些相似之处。   就拿这些畸形人来说,他们体内也有阴阳二气,实力越强的人,阴阳二气呈现给人的感觉就越是浓厚。   如果说普通人只是一团火苗,那么像是文武丑这样的角色,他们的气息就如同一堆熊熊燃烧的篝火了。   很直观,也很容易分辨。   “世安,你不是说北贡跟着你来这儿了吗?”陈秋雁靠着我的胳膊,很小声的问了一句:“怎么没看见它呀?”   陈秋雁不提还好,这冷不丁的一提我才想起来。   是啊!北贡呢?!   它在这座山里可以说是唯一的异类,几乎所有畸形人都会仇视它,因为这就是血脉之中代代相传的仇恨,想随便解开可就难了。   前段时间有我在这儿,文武丑都还会或多或少的针对北贡,没事都会找它挑事.......那后来我不是去神农架了吗?   在这个时间段,我跟六爷这个爱管闲事的都不在山上,湘江鬼十有八九也在闭关养伤,那就是说,北贡几乎变成了一个“孤儿”。   虽然他们的老祖宗明令禁止过对付北贡,但再怎么严厉的命令,也顶不住有刺头啊!   文武丑来找我挑事,这不就是一个还热乎着的例子么!   “我操......北贡不会被他们偷偷弄死埋了吧......”我忍不住嘀咕着,头上都出了一层冷汗,心慌得不行。   虽然北贡跟我没什么血缘关系,打交道的时间也不算长,但无论怎么说,它既然离开了东北来了湘江,还有一部分是我的原因,我就必须对它负责。   更何况它身为一个旧日生物,却没有普通旧日生物那么残暴,能完完全全的跟我还有某些友好的畸形人打成一片。   就这点而言,我要是不把它保住,我还算是人吗?   “我觉得他们不该那么卑鄙啊........”陈秋雁也有些犯嘀咕,小心翼翼的说:“要不然咱们去找找北贡?”   “不用找。”   说这话的人,距离我们不远,但却在高处。   这声音有些陌生,应该是第一次听见。   抬头一看,树枝上站着一个很陌生的小孩子,年纪约莫在十四五岁,身上穿着一件亚麻色的长袍,有种说不上来的气质.......   这么说吧,他看着很自然,但那种气质却无法忽视......   阴冷残酷得就像是一条正在寻找猎物的毒蛇,让我有种心里发毛的感觉。   当然了,我之所以会觉得心里发毛,也有可能是他的长相引起的。   这个小孩的四肢躯干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但脸上却没有鼻子,从上到下,一共长着三对人眼。   没错,算起来就是六只眼睛,而且全是正常人类拥有的那种眼睛。   “为什么不用找?”   我小心翼翼的看着他,都开始做心理准备了。   如果他下一句话是“北贡已经死了让我们埋了甭找了”,那么我就真的绝望了。   “它没危险,在老祖宗那里待得很好。”这小孩说道,一边说着话,一边打量着我跟陈秋雁,语气很是阴冷:“你们去了就能看见它了。”   “那感情好!”我松了口气,忍不住笑了起来。   “蛛童子,你跟他说那么多干什么?”   这时候,另外一个陌生人从树林里走了出来,有些不满的看了那孩子一眼。   毫不夸张的说,看见这人走出来的瞬间,我顿时就犯起了恶心。   这人赤着上身,穿着一条棉麻裤子,暴露在外的皮肤,几乎都是溃烂不堪的,有很多地方还能看见窟窿眼,但没有血流出来,跟个成精的蜂窝煤一样。   他身高约莫在两米五左右,身材很是魁梧,能看见的地方都有肌肉,嘴里长着犹如野兽獠牙一般的利齿,看着就吓人。   听他喊那个孩子“蛛童子”,我心里也不禁嘀咕了起来,这名字挺熟......好像从六爷嘴里听来过。   在这片山林之中,实力最为强大的畸形人,貌似就那么几个,文武丑人勉强算在其中,但他们俩肯定不是最强的。   老祖宗之下,应该还有几个强人,其中一个,貌似就叫蛛童子。   “姓沈的,说实话,我不喜欢你。”   那个两米五的大个子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我,眼里满是凶光。   但这种凶恶的眼神,很明显又跟我以往遇见过的强敌不同.......那是一种近乎于野兽看待猎物的眼神。   被他这样盯着,确实让人很不舒服。   “站远点。”我笑呵呵的说道,右手不动声色的握住苗刀。   在这个距离,我有把握能一刀解决战斗,百分百能够拦腰将他砍成两截。   可是很奇怪......这人貌似不害怕我手里的兵器,也不害怕我。   “要不是老祖宗说了,不许跟你动手,我现在就想活撕了你。”他咧着嘴笑道。   他说这话的语气像是开玩笑,但不知道为什么,他透露给我的感觉,就是在说一个事实。   那种感觉......像是他原来就真的撕过人一样。   “试试呗。”   我笑道,握紧刀柄,右手肌肉紧绷,死死的盯着他。   “我觉得你肯定撕不了我,但我一定能砍死你。”   “试试?”他笑道。   “行啊,我让你先动手。”我冷笑道:“留个名儿,等你死了我好给你立碑。”   听见我这么说,他眼里凶光更甚,笑容也变得扭曲了起来。   “杀生鬼。”   他说着,怪笑了起来,猛地伸出右手作势要掐我脖子,我也在这瞬间拔出了苗刀。   但还没等他碰到我,也没等我挥刀砍中他,只听一个陌生的老人声音,幽幽从树林深处传了出来。   “住手,别乱来。”   这几个字就像是催眠咒,瞬间就让杀生鬼止住了动作,他也没吭声,猛地收回手,往树林里看了一眼,很是不甘的咬紧了牙。   “鲛儿爷,这人不是什么好玩意儿,你就让我弄死他呗!”   之前说话的那老人慢慢从树林里走了出来,看了他一眼,一字一句的重复了一遍。   “住手,别乱来。” 第五章 又见老祖宗   蛛童子,杀生鬼,鲛儿爷。   这三个畸形人都是我从未见过的,但应该在六爷嘴里听过,特别是那个鲛儿爷,好像是这帮畸形人里水性最好的一个。   跟他的名字很像,这人的畸形之处,就在于身体的某些细节上。   毫不夸张的说,他跟传说里的鲛人相似度高达九成,手脚都有一层薄膜连接着指头,看着像是蹼,两侧腮帮子上也各有三条裂缝。   那应该是一种类似于鱼鳃的器官。   在空气之中,那些呈裂缝状的“鱼鳃”依旧不显得干燥,相反,他的鱼鳃上一直都显得湿漉漉的,但却没有往下滴水。   除开鱼鳃跟蹼之外,他的眼睛也是极其的特殊。   跟猫的眼睛很相似,他的眼睛比正常人类多出一层眼睑,说白了就是多了层眼皮子。   在眨眼的时候,两层眼睑的对比很是强烈,最外层是皮肤的颜色,最里层的内眼睑,看着像是黑色的。   他眼里的虹膜也跟正常人不太一样,不是纯色,而是一圈一圈的白色,一共有三四个圈。   被他盯着看的时候,我只感觉头皮有点发麻......   这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在此之前我都没有感受到,杀生鬼跟蛛童子只会让我觉得怪异,让我警惕,但不会这么慌张.......   虽然我不太了解他们,但直觉告诉我,这个老人鱼不大对劲,跟那些畸形儿好像有区别。   “老祖宗说了,这人是我们的朋友,不是敌人,所以不能动他。”鲛儿爷一边说着,一边上下打量着我,又将目光移到陈秋雁身上扫了几眼,点点头算是跟我打招呼了。   从他对我的态度来说,应该还算是友好,起码没有杀生鬼那样的剑拔弩张,而且我从他身上并没有感受到敌意,这是实话。   “前段时间我在山上见过你。”鲛儿爷说着,面无表情的盯着我的眼睛,似乎想从我眼里找出什么,那种像是审视犯人的目光,让我有点不大舒服。   “我没见过你。”我不动声色的回了一句。   “你在神农架那边得到了不少东西,我能感觉出来.......”鲛儿爷叹道:“看样子我们一直追寻的目标,都被你拿捏在手里了。”   我没吭声,仔细观察着鲛儿爷的表情,确定他没露出杀意,我试探着问了一句:“如果我说这是一个意外,你信吗?”   “意外?”鲛儿爷一愣,点点头,很直接的说:“我信啊!”   见他回答得这么认真,压根就不是开玩笑的语气,我也傻眼了。   我操,这你都信?   当然了,从某个角度来说,我能得到不死王的力量,确实是机缘巧合。   就在这时候,文丑武丑已经从树林那头跑了过来,看那意思是准备对我追杀到底了。   他们屁股上凹陷下去的伤痕,此刻已经恢复如初,估计是缓过劲来了......这俩龟孙子一脸的杀气,应该是还没打算罢休。   “你们俩没完了是吧?”我皱着眉问道。   对付他们,我已经没有动用武器的欲望,因为我发现他们俩还不值当我用苗刀,赤手空拳就能轻轻松松的撂倒。   但说句实话,我挺烦这俩龟孙子的,这还真是没完了.......我又不是杀了你父母,也没抱着你孩子跳井,老是盯着我一个人追杀有意思吗?   “沈世安!!你别嚣张!!”文丑人大吼道:“刚才是我们一时失手!!有种再来啊!!”   “来你妈。”我学着武丑人的回答方式,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就在我准备着上去迎敌时,鲛儿爷的动作却比我更快,连犹豫的意思都没,轻轻往前一跃,照着文丑人武丑人的肚子一人赏了一脚。   动作快还是其次,最主要的是力气大。   别看鲛儿爷瘦的跟猴儿一样,踹人的力度可不小,那俩龟孙子被踹中的瞬间人就没影了,倒着飞出去砸断了十几棵树,当即从我视线中消失而去。   “说了不听,这是不拿老祖宗的话当回事?”鲛儿爷往那边看了一眼,确定文武丑人短时间内爬不起来了,这才叹了口气:“还是欠教育。”   话音一落,鲛儿爷回头看了我一眼。   “跟我走吧。”   他说着,转过身领着路,缓缓向树林深处走去,然后冲其他畸形人摆摆手:“你们别胡来,老祖宗已经下死命令了,别让爷爷我难做。”   听见鲛儿爷的话,所有露面的畸形人都没吭声,纷纷都往树林里走去,尽可能的跟我们拉开了距离。   在鲛儿爷说完话后还敢跟着我们的,只有杀生鬼跟蛛童子。   不过他们俩还算淡定,哪怕看见了文丑武丑跟我发生的冲突,也没有翻脸的意思,默不作声的跟在我们身后不远处。   在这个距离跟着我们,说实话我还是有点担心,如果这俩孙子忽然发难,特别是杀生鬼,我倒是能反应过来,但没有绝对保住陈秋雁的把握。   “不用担心。”   这时候,鲛儿爷冷不丁的说道,远远的走在前面,头也不回。   “我说的话他们还算听,这时候他们不敢乱来。”   毫不夸张的说,我都怀疑这老人鱼会读心术,头都没有回过来,连看都没看我,但他好像知道我在想什么......   早就听六爷说过这些畸形人的能力各不相同......甚至可以说是千奇百怪.......   但他还真没说过有谁会读心术。   在我犯嘀咕的时候,那老人鱼也没吭声,一直走在前面带着路,连说话的意思都没。   就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下,我们慢慢走进了树林的最深处,也就是他们口中的老祖宗所处的位置。   老祖宗还是老样子,坐在草地之中唯一的王座上。   不过在见识过不死王的威风后,这三米多高的石质王座,对我的冲击力也没有最开始那么大了。   当我们从树林中走出来时,老祖宗也在瞬间转过了头,一动不动的望着我们。   那种目光很是纯粹,只是单纯的好奇,没有掺杂别的东西。   “老前辈,许久不见,别来无恙。”我笑着说道。   听见我的话,老祖宗点点头,脸上也满是笑容,看不出半点敌意:“孩子,你在神农架做的事我都听说了......真的不错,很不错!”   在这个老巨人面前,别说是陈秋雁了,连我都觉得有些拘束。   虽然他脸上满是慈祥的笑容,但一想起我在神农架陷天山做的那些事.......我操,这不会是传说中的笑里藏刀吧??   “老前辈,我在神农架做的那些事......真是个意外啊!”我苦笑道:“我也不知道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您要是生气,干脆点抽我一顿消消气。”   “我有什么可生气的?”老祖宗笑道,抬起手指了指自己:“你看我这样,像是生气的样子吗?”   我没吭声,但心里却更紧张了。   “神农架我们去过不少次,而且每一次都试着寻找隐藏在神农架里的力量.......”老祖宗叹了口气,说起这些话时,表情都显得失落起来:“但我们只能找到一些能够汲取的远古气,至于其他的东西,我们找不到。”   “湘老爷他们提到过的那个......能从血脉里寻找远古者力量的法门呢?”我试探着问了句。   “那个对于寻常人有用,对我们用处不是很大。”   老祖宗说着,看我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都变得有些复杂。   “别人感觉不到,但我能感觉到,在那座山上,有一个无以名状的存在蛰伏其中,它的力量是我无法理解的........而且它的气息,很像是远古者。”   一听老祖宗这些话,我顿时对他佩服万分。   不死王不是蛰伏那么简单,它给我的感觉,就是单独存在于另外一个空间中,但这个老巨人竟然能发现它......   “孩子,你身上的气息跟那个存在很相似......”老祖宗说着,往前凑了凑身子,直勾勾的盯着我:“这些力量是从它那里得来的?”   我想了想,说,是。   闻言,老祖宗展颜一笑。   “能给我看看吗?” 第六章 请求   听见老祖宗这个冷不丁的要求,我也不禁愣了一下,随后心里就犯嘀咕了。   想看看不死王的力量?怎么看?   除了交手之外,还有其他的法子吗?   “如果不介意的话,你过来点,咱们握握手就行。”老祖宗笑道:“我只是想感受一下那些力量,对你并没有恶意。”   一听他这么说,我心里也有点谱了。   如果这个老巨人想收拾我,也没必要用这么猥琐的手段,而且光是用看的都能看出来,他不是那样的人。   但看他这要求......听他说要握手,我脑子里顿时就浮现出了,老前辈跟后生握手,然后手上一使劲教育后生做人.......   这种例子可不少,我小时候老爷子就没少这么收拾我。   可是无论我怎么看,老祖宗脸上的表情都只有诚恳,甚至于可以说是一种近乎于祈求的表情。   他很想切身感受一次不死王的力量,这点我已经看出来了.......貌似真的没什么恶意。   想到这里,我走到老祖宗面前,缓缓将手高举了起来。   看见我的动作,老祖宗也笑了笑,弯下腰勾着身子,轻轻握住了我的右手。   在我跟他手掌碰触到一起的瞬间,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从他手掌上传了过来,像是一股实质存在的热浪,不断从他掌心往我肉身里灌输着。   也是从这时候开始,我跟他的手掌紧紧黏合在了一起,哪怕我下意识的想收回手,也无法从他手掌里将手抽出来。   我能肯定的是,他手上没有用半点力气,而那种无法脱离的感觉,也不是他给我带来的,似乎是别的什么东西。   “这......这不可能........”   老祖宗像是发现了什么,睁大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我,那种眼神就跟见鬼了似的,都透着一种恐慌。   “这是远古者的力量.......不.......比远古者的力量更纯粹!”   说到这里,老祖宗的眼睛都红了起来,倒不是要杀人才红眼,只是单纯的激动起来,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   “沈......沈小兄弟!!你遇见的到底是谁??那座山上是不是还有远古者存在?!”   我默不作声的看着他,想了一下,确定这事没什么隐瞒的必要,这才点点头。   “在山峰崩塌之前,确实有一个远古者蛰伏在山顶上的宫殿里,但它的生命之火已经要熄灭了,肉身也在不断的枯萎。”   “它不是一般的远古者对吗?!”老祖宗忙不迭的问我。   我想了想,嗯了一声,说确实不是。   “它是万古之中实力最强的远古者,是唯一一个能够泯灭死亡的人,所以它又有个名字,不死之王.......”我低声说道:“那些旧日之王都潜伏在深空星海之中,它也是我们后世的保护神,是深空星海的监视者。”   “不死之王.......”老祖宗喃喃道:“这个名字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是在古遗迹里?”我不动声色的问道。   老祖宗没吭声,仔细回忆了一阵,点点头:“好像是。”   “既然都是自己人.......那这些事我也不瞒你们了.......”   我说着,自顾自的拿出一根烟点上,任凭老祖宗跟我握着手,我也悠哉悠哉的抽着烟,闲聊似的跟他说了起来。   关于陷天山上发生的事,我是借着春秋笔法删删减减了大半,只是跟他说了个大概的内容,但关于不死王愿意给我传承的事,我还是着重“描写”了一下。   概况下来的总体思想就一句话。   不死王看得起我,我的肉身最适合接纳它的力量,所以我就是它的继承人。   “原来是这样.......”老祖宗喃喃道,随之松开了手,目光复杂的看着我:“你竟然继承了它的力量.......”   “只是运气好点罢了。”我笑道:“我也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才会被不死王看上,跟做梦似的。”   “如果是我,我也觉得像是做梦。”老祖宗叹道,说着还摇了摇头,表情既羡慕又嫉妒,像是忍不住骂了一句:“老子也想做一次这样的美梦啊!”   话音一落,老祖宗坐直了身子,靠着椅背,高高在上的看着我。   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目光不停的闪烁着。   “你知道我这一生最想做的事是什么吗?”老祖宗冷不丁的问了一句。   我摇摇头,直说不知道。   “我想给他们提供一个安全又自由的居住地。”老祖宗笑道。   他口中的“他们”,应该就是其他的畸形人了。   不得不说这老前辈挺让人佩服的.......他跟那些畸形人没什么血缘关系.......但他对待那些畸形人真跟对待自己子孙一样!   “这地方还不能让你满意吗?”我忍不住问道。   “风景不错,也足够安全,但你觉得自由吗?”老祖宗反问我。   我想了想,没吭声。   “说白了,其实大家都是人,只不过是长相面貌,或者是肉身各有区别,在外界人眼里,我们就是怪物.......”老祖宗说着,长长的叹了口气:“但我们终归还是人,最普通的人。”   “您想说什么?”我试探着问道。   “你应该听老六说过,在外界,也有一群像是我们这样的人,而且他们就居住在城市的附近.......当然,也能说是下水道里。”老祖宗冷笑道:“他们的要求太低了,像是蛆虫老鼠一样苟活在地下,这是人该过的日子吗?”   “那您是想......去城市里?”我小心翼翼的说道:“这可能有点危险......倒不是我歧视你们......主要是大众观念还是有一定杀伤力的.......”   说着,我也忍不住皱紧了眉。   “要是你们轻易踏足外界的社会......那是会出大事的.......”   “我知道。”老祖宗笑了笑:“这一切我早就知道,也体会过,所以我的目标到现在都没能达成。”   我抬起头,满脸无奈的看着老祖宗,问他:“您跟我说这么多,是不是想让我帮忙?”   “对。”老祖宗点头:“但我不是让你带他们去外界,我是想拜托你一件事。”   “您说。”   老祖宗没有说话,沉默着,一言不发的看着我,又抬起头看了看四周的树林。   “我的时间不多了。”   听见这话从老祖宗嘴里说出来,我也不禁愣了好一会,因为从头到尾我都没想到他会说这些........   时间不多了??难不成是.......   “您也要撑不住了?”我皱着眉问。   “连不死王那样的存在都会被时间杀死,更何况是我?”老祖宗笑道,表情很是坦然,对于即将到来的死亡也毫不在乎。   无论是谁都能看出来,这老头儿是真不怕死,他眼里没有惧怕跟恐慌,只有对那些畸形人同类的担忧。   虽然我不太了解他们,但光是猜都能猜出来,老祖宗应该是他们这个族群里最厉害的角色,也是他们头顶上最大的那把保护伞。   当他倒下,这些畸形人就失去了一个大靠山,很有可能还会陷入群龙无首的境地.......   “您想让我帮你做什么?”我不动声色的问道。   “照顾他们。”老祖宗笑道:“我走了,他们就没靠山了,以后遇见麻烦也没人帮他们解决了.......他们是人,但又不被外人接纳,所以他们的麻烦会比你想象的要多。”   “这样啊.......”我喃喃道,有些犹豫的看着老祖宗,倒不是说我不想帮这个忙,主要我现在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能不能把旧教那帮龟孙子熬死都得两说。   老祖宗似乎知道我在担心什么,也没强求,反倒是笑了起来宽慰我。   不,准确的说,是诱惑我。   “如果你答应我,那么在接下来......你对付那些邪教徒的时候,我就可以帮你。”   老祖宗说着,手指也在扶手上弹动了几下,眼里满是笑意。   “对付活人,我比老湘要强。” 第七章 想不到的客人   老祖宗的话确实让我动心了。   在我此时的处境之中,旧教几乎都盯死我了,我可以说是他们的头号大敌。   虽然我已经比之前变强了很多,但在那个自在师面前......我好像没有感觉到十足的把握。   其实这里面有个很简单的道理。   自在师有靠山,我没有。   在此之前,就算我斗不过他,也能玩命的请沙身者帮忙,但现在我的肉身状态跟原先完全是天差地别.......   如果沙身者真的借着我肉身降世了,它会收拾我的敌人,还是收拾我这个拥有远古气的二五仔,这都是说不准的事.......   我缺少强援,特别是老祖宗这种等级的强援。   虽说我没有见他动过手,但凭感觉都能感觉出来......这老家伙的实力应该不低于湘江鬼,甚至还会高出一部分。   那种每分每秒都不由自主散发出来的气息......已经不是其他畸形人能够相比的了.......   “除开那些邪教徒,我也能帮你对付很多人,或者是那些残存于世的旧日怪物.......”老祖宗靠着椅背,略微抬着头,看着清澈湛蓝的天空,笑容满面:“你不用担心其他的,哪怕你让我去送死都行,反正我的时间不多了,能换来你这个盟友......值得。”   “老祖宗,您这话说得......”杀生鬼冷笑道:“跟这个外人做交易,还让他以后保着咱们,这交易怎么算都是咱们低人一头啊!”   与此同时,蛛童子跟鲛儿爷都没吭声,很平静的站在一边,听着杀生鬼这番话,他们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他比我强。”老祖宗叹道:“虽然他现在还敌不过我,但迟早......那些远古者的力量会带领他走上大道,到那时候,他就是比我更强大的靠山了,你们也能活得滋润点。”   听见这话,我忍不住抬起头看着老祖宗,这个明明已经是风烛残年的老巨人,此刻传达给我的感觉,却像是刚到壮年一般,浑身上下都透出了一种难言的力量感。   直觉告诉我,这老头儿不像是开玩笑,此时的我,很有可能还真的敌不过他。   就算他只剩下一口气了,也照样能发挥出我难以想象的力量......   “能跟您合作才是我的荣幸。”我笑道。   “这么说,你是答应我的请求了?”老祖宗笑着,眼睛似乎在发光。   我摇摇头:“这不是请求,是咱们之间的合作,没有谁求着谁,谁也不欠谁。”   话音一落,我冲老祖宗伸出了手,很诚恳的说道,这一次合作算是我占便宜了,以后有机会一定还你这个人情。   老祖宗愣了一下,也笑了起来,跟我握了握手。   杀生鬼看见这一幕,嘴角一动,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让鲛儿爷一眼瞪了回去。   “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外人不外人的,大家都是人。”老祖宗笑道:“小鬼,你的看法太狭隘了,得好好改一改。”   “我.......”杀生鬼咬了咬牙,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说,明白了。   就在这时候,树林那头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听着像是有什么人在树林里奔跑。   不一会,北贡就在树林边缘露了头,手里还提着一串不知名的野果子,头顶上也戴着不知道从哪儿得来的草帽,看着就跟一个刚去采摘农产品的果农一样。   见着我的时候,它显得特别兴奋,蹦蹦跳跳的就往我们这里跑。   “北贡!”陈秋雁喊了一声。   听见有人喊它,北贡转过头看了看,然后冲陈秋雁点点头,表现出了极大的善意,估计是认出来陈秋雁了,毕竟前段时间才在东北见过。   等它跑到我们身边,第一件事就是跟献宝似的,把手里的野果子递给我,又递了一串给陈秋雁,虽然我看不见它的面目,但我能很清楚的感觉到,它很愉悦。   “老前辈,这段时间多亏您照顾北贡了。”我叹道。   其实在这时候我已经看出来了,老祖宗是故意把北贡留在自己身边,为的就是保住它不被其他畸形人伤害。   这座山的地界可不小,没有我跟六爷在这儿,湘江鬼又一直闭关.......要是北贡在这荒山野地里遇见某些比较极端的畸形人,那十有八九都得出事。   “这个用不着谢我,咱们是朋友,不是吗?”老祖宗笑道。   在这时,伴随着一连串的脚步声,六爷疯狂的从树林里跑了出来。   看他那着急忙慌的样子,估计是以为我要出事,赶得飞快。   但很奇怪的是......他脸上的表情有点微妙啊!   不是那种担心人的表情,相反,他脸上的表情无比兴奋,就跟捡了金元宝似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上了。   “我操!!沈小哥!!出事了!!大事!!”   六爷一边大喊着,一边疯了似的向我跑来,眼神兴奋得让我难以理解,根本不作解释,拽着我的手就要往回跑。   “咋了?”我有些迷茫的看着六爷,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示意他冷静点:“到底发生啥事了?旧教的那帮王八蛋来攻山了?”   “不是!”六爷忙不迭的说:“山里来客人了,还是你的老朋友,具体是什么事回去再说,你先跟我走!”   六爷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比过年都还喜庆,挤眉溜眼的给我使着眼神,说起话来都有种卖关子的感觉。   但不管怎么说,六爷是不可能害我的,看他这么着急,肯定是有正事要说。   不过山里来客人.......还是我的老朋友?   难不成是闻人菩萨他们来了?   但这也不对啊,六爷对于那帮先生可没这么热情,到底会是谁呢?   我心里嘀咕着,没多想就带陈秋雁准备随六爷回去。   临别之际,老祖宗还特意嘱咐我,要是有什么需要他的就直接开口。   “如果你要跟旧教的人动手,需要我就说一声,跟你去哪儿都可以。”老祖宗笑道。   听见这话我急忙道谢,告辞之后,随着六爷就走了。   北贡也没落下,一直屁颠屁颠的跟着我们,对于这个类人形的旧日生物,陈秋雁貌似还挺喜欢它,时不时还会低声跟它说两句话,无非是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等等.......   说白了,陈秋雁看它的眼神,就跟看大号的爩鼠一样,都开始拿水果糖喂它了,惹得爩鼠吱吱的叫个不停。   “六爷,到底是谁来了?”我跟着六爷跑着,忍不住问了句:“是你朋友还是我朋友?咋感觉你这么兴奋呢?”   “不算朋友,但也是我的熟人。”六爷嘿嘿笑道:“没想到他竟然回来了。”   回来了?   听见这三个字,我脑海里顿时就浮现出了一个人名。   我操......难不成是他??   等我们回到山顶,湘江鬼已经没了踪影,不知道去哪儿了,只有两个熟人坐在老屋的门槛上聊着天。   看见我的时候,他们俩都站了起来,嬉皮笑脸的冲我招着手。   “你们俩怎么搅和到一块了??”   毫不夸张的说,这俩人绝对属于八竿子打不着的那种,我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到,他们俩是怎么凑到一起的?   跟我之前猜测的一样,来的人是吴仙佛,但另外一个.......   “司徒哥,你这是来公干?”   跟吴仙佛一起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以前跟我打过不少交道的官家人,司徒。   他不是先生,也不是吴仙佛这样,追随什么旧日生物的人。   说白了他就是一个官差.......没事他来这里干什么??   “公干个屁。”司徒笑道,手里拿着一个信封,轻轻晃了晃:“这是遇见点情况,特别来给你汇报一下。”   “又有情况了?”我皱了皱眉:“是旧教那帮孙子又有动作了?”   “不是。”   司徒摇了摇头,看我的眼神也变得复杂了起来。   “是你爷爷的事。” 第八章 消息   我爷爷的事?   听见司徒这么说,我也不禁愣了一会,脑子就跟死机了似的一片空白,根本反应不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最后还是陈秋雁轻轻拽了我一下,我这才回过神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低声问道,声音有些不太自然,细微的颤抖着:“老爷子他们的尸体不是被你们保住了吗?不会是让人把他们的坟给刨了吧?”   说实话,如果有人说旧教的人跑去刨了我家祖坟,我绝对信,因为他们真能干出这种事来。   什么江湖规矩,什么做人的底线,都他娘的是狗屁。   但渐渐的我就反应过来了,应该不是那么回事,因为司徒的表情没那么难看,相反,还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有点像是兴奋,高兴,但也有许多显而易见的疑惑。   “你看看就知道了。”司徒说着,把手里的信封递到了我手里。   接过信封拆开一看,里面是一张卷了角的彩色照片。   照片拍摄的地点很陌生,看着像是一片荒无人烟的草原,但左上角停着一辆越野车,在越野车的边上,则站着两个人。   这张照片不算清晰,但无论如何,我都在第一时间认出了那两个人。   站在越野车边上抽烟的人,体型很是瘦弱,一边抽着烟,他一边在向另外一个人讲着什么,透着照片都能感觉到那种眉飞色舞的样子。   另外一个人则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儿,他背着双手,直勾勾的盯着拍摄照片的这个人。   我绝对没有认错。   那瘦子是七宝,化成灰我都认识,这老头子.......不就是我爷爷吗?!!   “我.....这.......”我拿着照片,止不住的颤抖着,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就在司徒苦笑着准备开口时,我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臂,红着眼问他:“这照片是在哪儿拍的?!是什么时候拍的?!”   “这是半个月前拍的照片,拍摄照片的地点靠着西藏羌塘。”司徒有条不紊的解释道,然后咧了咧嘴,有些尴尬的说:“老沈......我这只手还有用呢.......你能先松开吗......”   在这时候我才反应过来,司徒被我捏着的位置,已经开始发白了,估计疼得厉害,但他没有叫出声来。   我急忙松开手,火急火燎的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果这张照片不是假的,那么在照片里的人......肯定是老爷子他们!!   要是有人说,这照片只是一个巧合,那么为什么会巧合得连七宝都在??   “拍这张照片的人是我们的线人,他当时正在出任务,羌塘那边有不少麻烦事等着他处理,所以那段时间,他一直都在羌塘附近转悠.......”司徒揉着手臂,苦笑道:“拍这张照片也只是一个巧合,当时他只是好奇,为什么会有人来到无人区的腹地........”   “无人区?”六爷一愣,似乎是第一次听见这个名词:“就照片上的这地方?”   “对。”司徒点点头:“羌塘无人区,在羌塘的西北部高原上,也靠着昆仑山,那里方圆千里都荒无人烟,无人区的面积至少有四五十万平方公里。”   “听着还怪有意思的.......”六爷嘀咕道。   “拍照片之后呢??”我急忙追问道:“他没上去看看??”   “没。”司徒摇了摇头:“当时的情况比较紧急,那边还有急事等着他去处理,所以就没多想,等事后他把照片洗出来,这才发现照片上的人是沈阎王。”   “他认识我爷爷?”我一愣。   “不认识,但是见过好几次。”司徒笑道:“老沈,这可真是你的运气好了,要不是他碰巧照了这张照片,估计咱们都.......”   没等司徒把话说完,我沉默着摇了摇头。   “不对......这不应该.........”我皱着眉说道:“如果照片上的人真是我爷爷跟我兄弟,那么他们为什么不见我?”   听见我的问题,司徒也摊了摊手,表示自己并不清楚其中的内情。   在这时候,我脑子已经乱了.......因为我压根就想不到,已经死去了老爷子他们,竟然会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西藏!   他们当初是死于旧教先生的袭击,有许多人都在场,事后我也找到了他们的尸体.......死而复生?   这种事倒是有可能。   但无论我怎么想,这种奇迹都不可能发生在老爷子他们身上。   且不说那些虚无缥缈的传说,就现实点来讲,能够让死人重返阳世......应该就只有旧教的自在师能做到。   除此之外,我没有听说过谁能让死人复生。   想让死人复活,那就必须拥有他们的魂魄,俏仙姑之所以会被自在师折腾得活过来,就因为她的魂魄没有散掉,是让自在师给收走了。   不过从这点而言.......倒是有可能啊!   我当初给老爷子他们招过魂,但无论我怎么招,连带着闻人菩萨也试过,根本就招不来老爷子他们的魂魄。   最初我以为老爷子他们被打得魂飞魄散了,因为这种事旧教肯定能干得出来,但现在一看这情况........   难不成是有人敛走了他们的魂魄,之后又让他们活转回生?   就在这时候,一直沉默的吴仙佛冷不丁开了口,直接问我一句:“谁亲眼看见他们死了?”   “这.......”我愣了愣:“你怀疑我爷爷他们没死??”   “你觉得这不可能?”吴仙佛笑道:“你别忘了,当初你爷爷他们死后,有多少人想要取走他们的尸骸?”   我没吭声,安安静静的听着。   “老吴,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司徒皱着眉问:“你是怀疑那些官方干部都跟旧教的人有勾结?”   “我没这么说,只是跟你推测,而且你不是早就怀疑他们是旧教的人吗?”吴仙佛笑道:“尸骸是验证死者身份的重要证据,如果真的有人亲眼看见你爷爷他们死了,又何苦非得去找寻那些尸骸呢?”   “会不会是巧合?”我问。   “谁知道呢。”吴仙佛耸了耸肩:“如果这一切跟我说的一样,你爷爷他们只是假死,并没有真的栽在旧教先生手里,那一切都能解释通了。”   “既然他们没事,为什么不出来见我??”我忍不住问道。   吴仙佛跟司徒面面相觑了一阵,谁都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看他们那表情,似乎也是疑惑得很,估计都没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一点头绪都没有......   “不管怎么说,我得去看看。”   说着,我把照片放回信封收了起来,着急忙慌的问司徒:“照这张照片的具体位置在哪儿?我现在就赶过去看看!”   “你糊涂了?”司徒哭笑不得的说:“赶过去看看?你以为你能瞬间移动啊?再说了,这都是多久之前的照片了,如果这照片上的人真是你爷爷他们,那么到这时候,他们肯定没影了........”   话音一落,司徒还跟我说,拍照的那个先生在洗出照片后,也带人回去看过,还想顺着车胎印记找出越野车行驶的方向......   “他们是往无人区走的,但具体去哪儿,我们也没线索。”司徒叹道:“原本我是想让人在那里进行地毯式的搜索,可想来想去,我也不敢打草惊蛇,所以干脆就过来,看看你打算怎么办。”   我死死的捏着信封,没有丝毫犹豫,直接说:“我得去找他们。”   “这会不会是一个陷阱啊?”六爷嘀咕道:“沈小哥,现在旧教的人都盯着你呢,当心他们玩阴的。”   “不管这是真是假,我都得去看看。”   我咬紧了牙,一字一句的说。   “哪怕这是陷阱,我也得往里踩!” 第九章 吴仙佛的过去   我从来没想过自己还会遇见这样的事,也没想到久别重逢的司徒,会给我带来这么一个消息.......   老爷子没死??   “话说回来......我不会是在做梦吧?”   我嘀咕着,有些怀疑的看了看身边的这些人。   “还是说我又陷入幻觉了?但不对啊.......我这毛病不是已经被治好了吗.......”   听见我的嘀咕声,吴仙佛跟司徒都显得很无奈,纷纷表示自己不是假的。   “再说了,我们又不是你的梦中情人,你没事梦我们干什么?”吴仙佛坏笑着说道。   “哎老吴,谁是老沈的梦中情人来着?”司徒一脸迷茫的问了句,但那表情怎么看怎么假,明显就是装出来的。   吴仙佛挤眉溜眼的一笑:“你说呢?”   “我不知道啊!”司徒急忙摇头,然后看着陈秋雁问:“秋雁,你知道谁是老沈的梦中情人吗?”   如果放在原来,陈秋雁可能还会脸红一阵子,但现在的陈秋雁可不一样,跟我在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事,她也没以前那种小姑娘家家的气质了。   听见司徒的问题,陈秋雁反倒是坏笑了起来,戳了戳我肩膀。   “世安,谁是你的梦中情人呀?”   我现在的脸皮也不薄了,不动声色的搂着陈秋雁肩膀,很淡定的说除了你还能有谁?反正不可能是他们俩。   笑闹了一阵后,我的情绪也渐渐缓了过来。   这还真不是我做梦或者出现幻觉,老爷子他们确实是有消息了。   当然,就目前的情况来说,还真没办法确定那到底是不是老爷子他们。   看着确实很像,但照片比较模糊,某些面部的细节还是看不清.......   但不可否认的是,照片里的某些细节还是挺靠谱的。   比如,除开车外站着的两个人之外,车里还有两个模糊的身影,其中一个极为宽大浑厚,另外一个则瘦弱得跟猴儿一样。   不用想都知道,如果这真的是老爷子一行人,那么车里坐着的,绝对是常龙象跟苗武人。   “六爷,湘老爷呢?”我好奇的问了句,心里也在嘀咕,这吴仙佛好歹是湘江鬼曾经的亲传弟子,现在他上山了,湘江鬼怎么没露面?   听见我的问题,六爷也显得有些尴尬,看了看吴仙佛,没吭声。   “我师父不想见我。”   吴仙佛叹道,脸上满是苦笑,眼神里除了无奈跟愧疚之外,还有些说不上来的失落。   就像是离家已久的孩子,回到家中,父母却不想见自己一般。   “当初我做了不少错事,理应被我师父逐出师门,甚至连回到桃花源的资格都不该有.....”吴仙佛苦笑着说:“这次能回来看看,还没被我师父撵走,已经是万幸了。”   正当吴仙佛说起这话的时候,湘江鬼的声音,忽然从树林里传了出来。   “我不是你师父,你也不是我徒弟,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   说完这话,湘江鬼的声音就消失了,看他那意思,貌似也不准备露面。   不得不说湘江鬼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简直冰冷得像是另外一个人,但也没有透出别的情绪,像是仇恨或是愤怒这一类的情绪都没有。   仿佛是在说一件自己毫不在乎的事,每一个字都不带任何感情。   “唉.......”   六爷长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吴仙佛的肩膀,没说什么,转身向树林那边走去。   等他走后,我们也沉默了一会,气氛也变得有些尴尬。   过了近两分钟,还是吴仙佛先开口。   “大家傻站着干什么?坐呗!”   吴仙佛笑着,自顾自走到门槛边坐下,脸上的笑容很真诚,不像是装出来的。   司徒看了看他,也随之笑了起来,拿出烟递给我一支,又丢了一支给吴仙佛。   “老吴,你跟你师父到底是怎么回事?”司徒好奇的问道,见吴仙佛表情有些僵硬,便补充了一句:“当然了,你不方便说就别说,我只是问问。”   吴仙佛沉默了几秒,忽然转过头看了我一眼,直接问了句:“我师父是不是跟你说过我的事?”   “一点点。”我耸了耸肩:“我也不太了解你们当初发生了什么。”   吴仙佛点上烟,狠狠的吸了两口,表情有些难看:“那些事......倒不是不能说,但我怕你们听了会怪我。”   “怪你?”我一愣:“你是跟湘老爷发生的矛盾,又不是跟我们,怪你干什么?”   吴仙佛抽着烟,把头低了下去,说话的声音很细。   “如果说......现在你们要面临的灾劫,都是因我而来呢?”   听见吴仙佛冷不丁的这么说,我们谁都没能反应过来,很迷茫的看着吴仙佛,问他说的是什么灾劫?   “旧日之王的降临,那些异教徒的崛起.......”吴仙佛喃喃道:“如果不是因为我,事情也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当吴仙佛说到这里的时候,我跟司徒已经意识到情况不对劲了,面面相觑的看了看对方,谁都没在这个节骨眼上吱声。   吴仙佛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没有在乎我们的反应,头也不抬的说了起来。   “我师父是第一个跟沙身者发生接触的后世人.......但他比任何人都要清醒.......借助沙身者的力量了解了许多不为人所知的秘密.......”吴仙佛喃喃道:“那些秘密就是运用某些力量的手段......他用这些手段切断了自己跟沙身者的联系.......凭借着一己之力切断联系.......”   “真的??”我睁大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吴仙佛:“凭借咱们后世人的力量,能够主动切断那些联系?”   吴仙佛点点头,说,可以,但据他所知,只有他师父办成过这事。   “在我师父切断沙身者联系的时候,黑袍王根本就没有露头的迹象.......咱们国内也没有旧教这个组织,或许黑袍王的追随者都还没有出现。”   一听吴仙佛这么说,司徒也瞪大了眼睛,半信半疑的看着吴仙佛,问他:“据我所知,旧教已经建立很多年了,在自在师之前,旧教已经有了个雏形.......你师父到底活了多少年啊?”   “这个你甭管,反正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吴仙佛摇摇头:“就是在沙身者跟我师父断开联系之后,我才进了我师父的门,开始修行那些最基础的道家术法。”   说到这里的时候,吴仙佛稍微停顿了一下,表情变得复杂起来。   “那段时间,是我人生当中最美好的时候,虽然我没现在的这些能力,但好歹我还算是个人,我师父跟我的关系也跟父子一样.......”吴仙佛苦笑道:“我从小就是一个孤儿,你们不知道有个像是父亲一样的师父,对我来说有多好。”   据吴仙佛说,当初的湘江鬼还不是现在这样,性格没那么淡漠,可以说是和蔼可亲到了极点,无论是对待自己人还是陌生人,都是和和气气的,脸上经常带着笑容。   “我师父什么事都会跟我说,包括那些旧日生物的事,他说那些,只是为了警醒我,让我了解自己的渺小,或是说我们这些人类的渺小.......”吴仙佛叹道:“在那些不可名状的生物面前,我们连最低微的尘埃都算不上。”   “但也是因为这点,我才有了一个不该有的想法。”   吴仙佛说着,转过目光,看着夹在手指间的烟头,语气里满是悔意。   “我想变强......因为在我看来那些都是不稳定因素.......”   “沙身者只是被切断了联系......但它肯定会因为这事盯上我师父.......总有一天它会卷土重来.......我师父也这么说.......”   “所以呢?”我小心翼翼的问道。   吴仙佛沉默了两秒,忽然抬起头,表情复杂的看着我们。   “我做了一个不该做的决定.......我想学我师父借助那些旧日时期的力量......但我没有他那样的定力.......在寻找力量的过程中.......我迷失方向了。” 第十章 罪魁祸首   吴仙佛最初联系的一些旧日生物,大多都是北贡这个级别的,因为他也不傻,没那么大的胆子去寻找旧日之王。   连续几年下来,吴仙佛虽说没有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没能脱离肉体凡胎,但凭借着他的聪明才智还是获取了不少源自于那些生物的能力。   “跟你修行的肉身蛊很像。”吴仙佛笑道:“当时我的肉身也能自己修复,不过修复的程度跟速度都比不上你。”   说着,吴仙佛脸上的笑容渐渐变得苦涩起来。   “越是跟那些旧日生物接触,我发现后世的术法就越是脆弱,真的.......”吴仙佛低声说道:“跟它们的力量比起来,我们修行的术法简直就是旁门左道,明明有更好的方法去利用自然的气,但后世人就是想不到。”   “然后呢?”我皱着眉问道:“你就吃了猪油蒙了心,认定那些旧日生物修行的大道才是正路?”   听见我这么说,吴仙佛想了一会,苦笑着点点头。   “算是吧。”   吴仙佛一边说着,一边重新给自己点上支烟,脸上已经没了笑容。   “我不知道是自己的原因,还是真的被那些旧日生物的力量迷惑了,我发现自己为人处世的观念渐渐变了,到最后,我跟我师父那种淡泊名利的观念完全是背道而驰.......”   “就在那时候,沙身者联系了我。”   话音一落,吴仙佛不再说话,拿着烟的手一直在发颤,眼神里满是自责。   “它应该是通过某些生物联系上我的.......但它不知道我跟我师父的关系.......”吴仙佛自言自语似的说着,眼睛渐渐变得通红:“我知道它是沙身者,但我没能拒绝它的提议。”   “什么提议?”我忍不住问道。   “去昆仑山的一个密地,把破碎的星门拼凑完整,那道门是它赐予我力量的道路。”吴仙佛说道,狠狠的吸了口烟:“当时我根本没多想,因为我本来就身处昆仑山,距离那地方也就是十几里路.......”   “你把星门拼凑好了??”我瞪大了眼睛,有些着急的看着吴仙佛。   星门这个概念我曾经在不死王的传承中见过,那是一个极其模糊的概念,相当于两个空间互相连接的通道门。   如果星门的另外一端位于阴间,这一端就在阳世,那么只要穿过星门,就能到达另外一个出口所处的世界。   沙身者让吴仙佛去打开星门,十有八九就是想通过星门来到这个世界。   但就目前的情况来说......它应该是失败了,如果它很久之前就来到了后世,那么这个世界肯定早就乱套了。   “星门是什么样的?”我好奇的问了一句。   吴仙佛想了想,一边回忆着,一边跟我描述道:“就是一块很大的石碑,上面没有什么图案也没有文字,中间镶嵌着一颗磨盘那么大的蓝色宝石。”   “这么大的蓝宝石?!”司徒兴致勃勃的问道:“你没想着给它撬下来?”   “撬下来?”吴仙佛冷笑道:“要是我敢把那颗宝石撬下来,沙身者就能把我脑袋拧下来,那一扇星门最重要的地方就在那颗宝石上。”   “宝石是完整的?”我问。   吴仙佛摇摇头说,不是完整的。   “等我辛辛苦苦的把那扇碎裂的石门拼回原样,我才发现那颗宝石边缘有很多缺口,应该是被摔碎了。”吴仙佛苦笑道:“连沙身者自己都没想到那颗宝石会碎,所以那扇星门几乎是失效了。”   “几乎?”陈秋雁一皱眉:“按照你这意思......那扇星门多多少少还是发挥了作用的?”   “差不多吧。”吴仙佛叹道:“如果它没发挥作用,也就没有现在的我。”   据吴仙佛说,沙身者发现星门宝石碎裂之后,也没那么生气,反倒是兑现了它的诺言,将自身分离出来的一丝气,从残缺的星门中传递给他......   “就是那么一点点气......你们敢信吗?”吴仙佛说到这里,也苦笑不止:“换算成咱们这些活人的气,也就是呼吸一下带出的能量,就这么点......几乎在瞬间就让我脱胎换骨了。”   听到这里,我也不禁感慨万千,心说一丝气都能有这么大的功效,那些旧日之王的本体又得有多可怕?   不过比它们厉害的主儿我也见过,就算它们再狠,照样敌不过远古者。   蛰伏在陷天山中的那一位,可是凌驾于所有旧日之王的存在。   “在我脱胎换骨的时候,我脑子都是懵的,脱离了肉体凡胎的那种兴奋,彻底冲散了我的理智......”吴仙佛喃喃道:“如果我没有失去理智,没有跟沙身者合作,那么就不会出现之后的那些麻烦。”   “之后的麻烦......你是说黑袍王跟旧教?”我问。   吴仙佛嗯了一声,说起这些话来,脸上都带着一种羞耻的表情,连头都抬不起来:“穿越星门的气不光是沙身者的,还有一股黑色的气息,像是雾气,跟闪电一样速度快到极点,我根本来不及反应,它刚冒头就没影了。”   听到这里,我也没再吭声,看吴仙佛的眼神都不禁变得复杂。   “我一直以为沙身者挺老实的.......它不光是让我脱胎换骨.......还让我学会了许多后世人意想不到的秘法.......”   “再后来,我师父知道了这事,直接跟我翻脸了。”   吴仙佛喃喃道,紧咬着烟嘴,身子不住的颤抖着。   “他说我给后世带来了灾劫.......还有无穷无尽的苦难会降临后世.......”   我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骂吴仙佛傻逼的冲动,问他:“那股黑雾,应该就是黑袍王的气息对吧?”   “没错。”吴仙佛叹道:“自打那股气息逃出星门,许多黑袍王的眷族生物,都渐渐从沉睡中苏醒了过来,而且还有许多咱们这一行的先生开始崇拜它,追随它.......”   我很勉强的露出了一个笑容,颤抖着点了支烟,看着吴仙佛问道:“如果没有你这么一档子事,黑袍王也就不会出现在后世,旧教自然也会不复存在,是这个理吧?”   “对。”吴仙佛点点头。   话音一落,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陈秋雁跟司徒,把头垂了下去。   “对不起。”   说实话,我是千算万算都没想到会是这么回事。   黑袍王跟旧教竟然是因为吴仙佛才出现的?!   要不是这王八蛋吃了猪油蒙了心,利欲熏心的做那些挫事,黑袍王压根就不会现世.....这他娘的不是坑我们吗?!!   “我知道现在说对不起没什么用了......但是我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合适.......”吴仙佛说着,脸上满是愧疚:“我一直都在竭尽所能去弥补自己犯下的过错,但一直以来都没有太大的成效,不过快了.......”   吴仙佛说着,冷不丁的拽住我手臂,满脸希望的看着我。   “老沈!有咱们联手!我们一定能把旧教给灭掉......说不准还能想办法斩断黑袍王跟沙身者与后世的联系!”   “不用你说我也会这么做。”   我叹了口气,拍了拍裤子,慢慢站了起来。   “但是在此之前,我得去西藏,其他的事我都得放一放。”   说完,我看了司徒一眼,试探着问他:“司徒哥,能麻烦你帮我安排一下吗?”   司徒点点头,也随着我站了起来,然后想都不想,一脚就踹在吴仙佛肩上,将他给踹了个人仰马翻。   “你他娘的......虽然我知道怪你没用.......但老子还是想踹你!”   吴仙佛苦笑着爬了起来,说你踹吧,我干了这么多挫事,确实该......   “嘭!”   这次不是司徒踹的,是我踹的。   踹完这一脚,我脸上才露出一个由衷的笑容。   “妈的,现在心情爽多了!” 第十一章 吴仙佛的无奈   现在我们所面对的一切麻烦,几乎都是因为吴仙佛才来的,可以说他就是罪魁祸首,而且这点也没得辩,他承认得也很干脆......   说不恨他,这绝对是假话,但无论怎么说,他在追寻力量的过程中,为了避免湘江鬼知道这些事而阻止他,吴仙佛应该都是独自一人......   没有人引路,也没有人指导,哪怕他被那些旧日的力量蛊惑了,也无法从中依靠自己清醒过来。   能自己清醒并且保持理智,这样的事不是没有人能做到,湘江鬼不就是一个例子吗?   但前提是,少数。   在这个少数人里,应该不包括吴仙佛。   “其实我都不敢跟你说这事.......好早之前就想跟你道个歉了.......”吴仙佛唉声叹气的坐在地上,也没拍衣服裤子上的脚印,就那么坐着:“但我怕你发飙......真的怕......”   “咋的?”司徒有些无奈的看着他,问道:“你做挫事还怕被人收拾啊?”   “这倒不是怕......主要是现在大敌当前.......要是老沈跟我拼出个你死我活来......这不是吃大亏了么!”吴仙佛苦笑道:“说真的,不是跟你们吹牛,要是老沈想杀了我祭天,我保准不还手,但我觉得自己应该发挥更大的作用。”   “更大的作用?”司徒皱了皱眉,似乎想到了什么:“你是说.....对付那些王八蛋?”   “可不是么!不是我跟你们吹,旧教那帮龟孙子除了自在师之外,谁都不是我的个儿!”吴仙佛一拍大腿,很认真的看着我们,虽然语气很诚恳,没有半点显摆嘚瑟的意思,但在我们听来感觉是一样的。   “你看看你这话说的.....你不嫌丢人啊?”我没好气的笑着:“你要说旧教全不是你的个儿我也服气,张嘴就说除了自在师,你也觉得自己搞不定他?”   “那倒不是......反正他干不掉我,我也干不掉他。”吴仙佛皱起了眉,倒也没有夸大其词的意思,很客观的说:“在这段时间里,我也跟他打过几回交道,我如果拼死一战,有十成把握让他重伤,但我一定会死。”   “这是考虑到黑袍王的因素?”我不动声色的问道。   吴仙佛想了想,摇摇头说:“就目前我能感受到的力量来说是这样,如果加上那些蛰伏在深空星海的王八蛋,那就谁也说不准了。”   “那都是不稳定因素呗?”司徒问。   吴仙佛嗯了一声,然后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笑道:“不过如果真的斗起来,我们的赢面还是很大的,老沈现在的实力可不同以往啊。”   见我苦笑着没吭声,吴仙佛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我肩膀。   “你小子别谦虚,虽然我不知道你这段时间吃了啥仙丹,但我能感觉到你体内气的变化,你跟以前不一样了.......”吴仙佛说着,看了我一眼,笑道:“说实话,要是让我跟你单打独斗,我现在真的没把握了.......”   话音一落,吴仙佛猛地在我肩上捏了一下,表情也忽然变得认真起来。   “如果真的到了跟旧教一决生死的时候,你甭担心,有我在前面顶着,你跟我一样.......你需要一个机会。”   “机会?”我笑道,看了看吴仙佛:“你这么了解我?”   “自在师不可怕,最让我们头疼的是黑袍王,如果它来了,或者把一部分力量都借给了自在师......”吴仙佛摇了摇头:“瞬息之间是分不出胜负的,没有合适的时机,咱们都不可能战胜它。”   一边说着,吴仙佛一边用手指在我肩上点了点。   “就跟咱们这行的先生布阵一样,布阵需要时间,而我就是你的时间。”吴仙佛笑道:“我会给你争取你想要的一切,不过话说回来,那位老前辈应该被你搞定了吧?”   吴仙佛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不住往树林那边瞟着。   “老祖宗?”我问。   吴仙佛点点头:“在这座山上,除了我师父跟六爷,我就服他一个。”   “不是搞定了,是交易。”我笑道:“大家互帮互助达成共识,没那么复杂,但我很好奇啊.....老吴,你是怎么知道我把他搞定了?”   “这就不足为外人道了。”吴仙佛嬉皮笑脸的耸了耸肩,卖了个关子。   不等我多问,吴仙佛就转开了话题。   “有他帮忙,咱们的胜算会大很多。”   “其实我有一点没想明白。”我说道,见吴仙佛没有在那个话题上多说,我也顺着转开了话茬,反问他一句:“远古者是怎么回事?”   “远古者?”吴仙佛一愣神,但表情却没有诧异,应该是早就知道远古者那些事了。   “你师父是怎么了解到远古者的?”我忍不住好奇的问。   “那是在我出事之后。”吴仙佛叹了口气:“被他逐出了师门,我有一段时间都没了他的消息,也不知道他跑哪儿去了,我还以为他出事了来着......应该是过了大半年吧,我师父又在湘江附近露面了。”   说到这里,吴仙佛也显得很疑惑,似乎到现在都没弄明白,湘江鬼究竟是怎么得到那些远古者传承的。   陷天山的密地,远古者的那些气息......想要了解这种种一切,都不是大半年能够搞定的。   像是我这样的情况只是个例,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就是这么个理。   是有前人给湘江鬼引路?   我觉得不是......他应该是通过别的途径了解到了远古者的消息。   “现在你还跟着沙身者混呢?”我问吴仙佛。   “有啥办法?”吴仙佛也显得很无奈,摊了摊手:“我曾经想过寻找远古者的踪迹,希望那些人族之祖可以把我引上一条大道,可惜我没有这样的福气,哪像是你啊.......而且我师父也没有重新带我上路的意思。”   吴仙佛说到这里,眼里也没有怨恨,很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他的选择也对,我跟沙身者的联系太深,如果让远古者跟我发生接触......沙身者会在第一时间感应到,很有可能会干掉我。”吴仙佛说着,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笑得很是灿烂:“我可是标准的二五仔,要是沙身者发现了我是卧底,指不定它要怎么收拾我呢。”   就在吴仙佛说到这里时,六爷忽然从树林里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挽袖子,说是要给我们弄顿像样的晚饭。   “我师父呢?”吴仙佛小心翼翼的问道,眼神有些期待,但他似乎知道自己是什么处境,所以说这话时,很明显没抱什么希望。   但还不等六爷回答他,树林里毫无预兆的就走出来了一个人。   “师......师父??!”   吴仙佛睁大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他,说话的声音都在哆嗦:“您....您愿意见我了.......我不是做梦吧??”   湘江鬼面无表情,一句话都没说,沉默得像是一座冰山。   而六爷就在这时候插了一句,帮湘江鬼解释道:“你们要吃饭,老爷就不用吃饭了吗?”   “啊.....对对!大家一起吃!”吴仙佛忙不迭的说道。   在这时,我能感觉到吴仙佛的情绪有很大的变化,似乎是处在了一种惶恐的状态下,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惹得湘江鬼不开心拂袖而去。   “是爷爷吗?”陈秋雁轻轻挽着我的手臂,低声问我。   我低下头,看了看手里的信封,心情也变的患得患失起来。   “希望是吧......如果真是他们.......”   我说着,把信封放进兜里,脸上也露出了一个由衷灿烂的笑容。   “咱们又有家了。” 第十二章 四九城的局势   在饭局上,吴仙佛一直都显得诚惶诚恐,就跟陪领导吃饭的小职工似的,从头到尾都没动过几次筷子。   而司徒就不一样了,这老哥很明显要放得开很多,吃饭的时候都不用别人招呼,自顾自的吃得那叫一个带劲。   六爷倒是挺喜欢招呼人吃饭的,特别是看见我们吃得香,他也觉得脸上有光,填肚子都是其次的。   湘江鬼吃饭就是单纯的吃饭,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从头到尾也没说过一个字,似乎什么声音都不会发出来,不管是吃饭的声音还是呼吸的声音,全都没有,安静得让人害怕。   饭后,吴仙佛帮着六爷收拾碗筷,湘江鬼则是一言不发的回了屋子,说是要睡觉了。   “老吴这师父挺吓人啊.......”司徒嘀咕着,用手指抠了抠牙缝,压着嗓子跟我说:“他那气质太可怕了.......看我一眼.......我就感觉要被他冻死了.......”   听见司徒这么说我也只是笑,心说你刚才吃饭不是吃得挺带劲么,没看出来你有半点害怕的意思啊。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我问司徒。   司徒拿出烟递给我一支,然后自己叼着一支点上,默默的抽着。   想了一会,他说:“明天一早就走,我给你们安排飞机,先去拉萨落脚,出了机场就有人接你们了。”   说着,司徒也显得有些无奈,看了我一眼,摇摇头。   “其实我挺想跟着你们去的,但现在我算是看明白了,我对于你们来说就是一个累赘,带着我危险系数太大,干什么都得顾着我,遇见旧教那帮孙子......打起来不方便。”   “其实我可以不顾着你。”我笑道。   司徒拿着烟的手颤了一下,有些害怕的说,还是顾着吧。   “不管我能不能找到他们,我都欠你一个大人情。”我很诚恳的说道,没有虚伪的跟司徒客套:“谢谢了。”   “谢个屁,我还得谢谢你们呢。”司徒大笑了起来:“你们在国内打得不可开交,连四九城那边的旧教先生都被你们引走了不少,官家内部的那些二五仔也没盯我了,现在的我可不是一般自在。”   “嘿,这就嘚瑟上了?”我好笑的看着他。   司徒摇了摇头,说不是嘚瑟,是事实。   “四九城那边已经有大清洗的势头了,这一次是官方行动,也是我们顶上的那批人开始打击旧教的信号........”司徒嘿嘿笑着:“国家机器出手,且不说能不能搞死那些旧教先生,就是蛰伏在我们这一行的二五仔,绝对是一个都活不了。”   “包括那两个?”我试探着问。   “哪两个?”司徒显得有些迷茫。   “就是能在旧教说上话的那两个白道神仙.......”我说着,仔细回忆了一下,又补充了句:“好像一个是叫王爷一个是老太爷......你们查出来是谁了吗?”   听见我这个问题,司徒忽然间就变了一副表情,很为难的看着我,眼神说不出来的复杂。   “咋了?”我一愣,有些诧异的看着他:“查不出来?”   “说实话,我也不清楚。”司徒说着,声音渐渐压了下去,最后还是凑到我耳边说:“我感觉应该是查出点眉目了,因为上一次他们开会的时候,我从我上司嘴里听见过一些小道消息.......”   “那两个人是谁?”我兴致勃勃的问道,一脸的好奇:“能被旧教那么多人尊崇,他们的地位肯定不低吧?”   司徒摇了摇头:“这个问题我也问过上司,他给我的答案就是三个字。”   “啥?”   “不能说。”司徒皱着眉道:“十有八九,这两个人的身份比我们想象的还要高,我听他们聊的时候,好像说查出来也不能动,如果想动那两个人,就得有无数人跟着陪葬。”   “没事,我不怕。”我笑道:“要不你让你上司把那俩人的资料给我,去西藏之前,我顺道先走四九城,帮你们把那俩老鼠屎做了算了。”   “别。”司徒毫不犹豫的拒绝道:“你是先生,我是官差,从古至今这两个行当都得分清楚了,如果随便往对方的行当里踩浑水,那是要出大事的。”   “你觉得我怕事吗?”我反问道。   其实司徒他背后的官方势力有所担忧,我想来也是正常的,因为白道不比我们这一行,许多事都要复杂得多,也有很多我们难以理解的潜规则。   那俩白道神仙的地位不一般,其实不光是他们,只要其他的旧教二五仔地位高到了某一个程度,跨过了那条界限,那就不是司徒他们说抓就能抓的人了。   说白了,其实要抓也能抓,只不过有些事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莽撞的行动只会给司徒他们招来更多的麻烦。   “我们都在等。”司徒叹道:“我上司说了,还不到时候呢。”   “这他娘的还不到时候.......”我摇了摇头:“你们这得等到猴年马月去?”   司徒听见我这么说,也不禁笑了起来,耸了耸肩:“这都得看你们了,如果你们把旧教的势力消灭得差不多了,我们也就没那么多顾忌,一网打尽也是分分钟的事。”   说着,司徒仰头躺在了草地上,看着天空中美轮美奂的银河,似乎是呆住了那般,良久没有出声。   过了一会,司徒才开口,叹了口气:“说实话,现实挺残酷的。”   我盘腿坐在他身边,看着一脸疲倦的司徒,自己也忽然感觉有些累了。   “这就是一局棋,但分出胜负之后没有握手告别,谁输了谁就得死,我都知道.......”司徒喃喃道:“你们要是输了,全天下的人都得跟着你们一块死,你说说这叫什么事啊!”   我笑了笑没说话,抬起头往天上扫了一眼。   原本是想看看头顶上的这片星空,但这冷不丁的一看,我却发现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鱼。   “我操?!!”司徒也看见了那些东西,跟诈尸似的坐了起来,睁大了眼睛问我:“老沈你看见没?!”   “看见了......”我说道,眯着眼仔细打量着那些“鱼”。   不得不说,那场面真的挺震撼的。   我们看见的鱼几乎是半透明的状态,能够看见一个硕大的轮廓,但看不见血肉之下的骨骼内脏,只有一个边框似的轮廓。   从头到尾算起来,每一条鱼几乎都有二十米长,看身体轮廓,也跟常见的鲤鱼很相似,一共有十八条。   那些鱼是从树林的尽头“游”出来的,都浮游在离地百米的天空之中。   它们游动的姿势跟普通鱼类没什么两样,速度不快,而且看起来还有点悠闲,跟散布遛弯似的,慢吞吞的游着。   当它们从我们头顶正上方游过去时,天空上也随之下起了淅沥沥的小雨,不过很快就随着它们离去而止住。   “这些是什么玩意儿??”司徒一脸惊讶的看着那些鱼。   “是一种灵畜。”   我目送着那些鱼划过天空,渐行渐远,之后才跟司徒解释道。   “我听六爷说过,这好像就是湘江里的灵畜,水之长(zhang)......长江之南,有水之长,其身若鲤,玄而有灵,随风扶摇而上则隐,人不能见也.......   司徒听着我的讲述,表情也变得悠远起来,跟我一样目送着那些鱼远去,似乎都看呆了。   “睡觉去吧,明天还得早起呢。”   我笑道,拍了拍他肩膀。   “对!明天还得帮你找爷爷呢!”司徒也笑了起来。   话音一落,司徒见我没吭声,便安慰了一句,肯定能找到,你就甭担心了。   “希望吧.......”   我紧紧攥着兜里的信封,心情也变得有些复杂......或是说,害怕。   那种患得患失的心情,比什么都要更折磨人。   我曾经失去了一切,现在却又有找回的机会.......但如果这一切真是妄想呢?   想到这里,我心跳也渐渐快了起来,恐惧的情绪更在瞬间笼罩了我。   “妈的.......希望老天爷别再拿我找乐子了........” 第十三章 索巴   第二天一早,我们就拜别了湘江鬼,一行四人坐上六爷撑着的小船,离开了桃花源。   在这个过程中,六爷不止一次提起过,他想跟着我们一起去西藏,但到最后我们也没答应。   主要是因为我。   去陷天山找寻远古者的力量......在那事上就弄得我很不好意思了,结果刚休息没几天,又让人跟着一起跑西藏?   六爷虽说已脱离了肉体凡胎的范畴,但归根结底他也是个老人......   让一个老头儿跟着我跑大江南北,为的还是私事,说真的,无论怎么想我心里都觉得过意不去。   更何况现在我的实力也有飞跃式的提升,哪怕遇见自在师,我也能保全自身跟陈秋雁的安全。   不敢说能胜过他,但要是想保住性命远走高飞,基本上是没什么问题的。   六爷将我们送上码头后,还是有点担心的拽着我,试探着问了我一句,真的不用他跟着去帮忙?   “六爷,您就安安心心的歇着,等我忙完了就过来看你们,这事我心里有谱,绝对不会出岔子的,就算遇见那帮龟孙子,我打不过也能跑得过啊。”我轻轻握着六爷的手,笑道:“您放心,我不是那种愣头青,情况不对保准撤退。”   “希望你说的都是真心话。”六爷叹了口气:“你这人脑子有点死,就怕你到时候.......”   说到这里,六爷摇了摇头,没再继续说。   我能感觉到六爷很关心我,他表现出的那种关心是真心诚意的,不是跟我假客套。   又嘱咐了几句小心,六爷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回到船上,目送着我们离开码头。   “世安,我感觉六爷是真的关心你,看起来你们关系不错呀。”陈秋雁低声说道,轻轻挽着我的胳膊,似乎也很开心:“还有湘爷爷,别看他严肃得跟冰块一样,今天早上嘱咐咱们万事小心的时候,那表情跟沈爷爷一模一样!”   “可不么,他们俩的性格都特别像,面冷心热嘛。”我笑道,想起六爷昨天夜里跟我说的那些话,我心里也不禁有些感慨。   六爷的性格一直都比较开朗,但湘江鬼不同,他是真的属于那种淡漠无情的老头儿,对于许多事都能毫不在乎。   这一切的变化,都是从吴仙佛被逐出师门之后才发生的。   打那时候开始湘江鬼就变了,不再过问世事,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可能有三百六十四天都待在深山老林里修行。   除开那些奇形怪状的邻居之外,湘江鬼几乎没有其他可接触的对象。   避世的时间越是长久,湘江鬼就越不像是一个正常人,反倒真的像是一只生活在湘江边上的游魂野鬼。   但在我上山之后,渐渐的跟湘江鬼产生接触,而且在某些事上,我也给他争了不少气。   所以说湘江鬼之前就开始尝试着接纳我,到现在,他也算拿我当自己人看。   除了六爷,我在湘江鬼眼里,应该就是最亲近的人了。   当然了,跟湘江鬼关系模糊不清的逆徒吴仙佛不算其中,他们俩之间的矛盾很复杂,真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清楚的。   在这个时候,我们已经走上公路。   只见路边停着一辆黑色的小轿车,司机就站在车旁,一脸好奇的打量着我们。   这个司机的年纪不大,看起来最多比我大几岁,应该不到三十,而且他的面容相貌让我觉得并不陌生,似乎之前在哪儿见过他......   “老沈,我跟你介绍一下。”   司徒领着我们走过去,拍了拍那司机的肩膀,嬉皮笑脸的说:“这是我的藏族朋友索巴,你们去西藏就是有他帮忙引路,要不然这事可麻烦.....索巴!他们就是我经常跟你提到的那些朋友!”   索巴?   这应该是个藏族名字吧?   “你好,索巴兄弟,我叫沈世安。”我很客气的伸出手,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然后万分诚恳的跟人道了谢:“真的很感激有你帮忙,这次去西藏还得你多多关照了。”   “不用谢不用谢!”索巴似乎有些害羞,摆了摆手说:“司徒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不用谢我!”   “他是西藏那片的活地图,能帮你们大忙。”司徒说道。   据司徒说,这个名叫索巴的藏族同胞是他一个老朋友,跟他相识了已经有近十年。   他跟司徒一样,也是在官家内部吃皇粮的主儿,不过真要算起来,他比司徒要活得滋润多了。   “在西藏,不管是宗教界还是我们官方,都有他的朋友。”司徒说这些话的时候,也是一脸的自豪,不断拍打着索巴的肩膀,笑容很是得意:“说白了,这个老实巴交的兄弟就是西藏的地头蛇,你们有什么需要跟他说,保准把事都给你们办得明明白白的。”   索巴的脸皮比司徒薄得多,听见司徒这么说,他也是老脸通红的摆着手,说没有那么夸张,只是自己的朋友比较多,大家可以互相帮忙而已。   “上车吧,时间不早了。”司徒看着手表,表情也变得认真起来,似乎也不怎么放心我,一脸担忧的看了看我,倒也没再说什么。   与此同时,索巴也嗯了一声,说飞机已经安排好了,现在赶过去机场刚好来得及。   “别担心那么多,老沈不是一般人,不会有事的。”吴仙佛笑道。   “行,那你们先走吧。”司徒笑道,冲我摆了摆手:“老沈,一路顺风。”   “你也是,自己万事小心。”   互相道别之后,我带着陈秋雁坐上了索巴开来的小轿车,而吴仙佛跟司徒则回到码头上歇脚,似乎是在等另外的人来接他们。   听吴仙佛说,他之后的计划很简单,旧教在哪儿冒头,他就去哪儿找麻烦。   给旧教制造麻烦,不断给他们阻碍,一直等到我回来再做其他打算。   “沈兄弟,你们这次去西藏,好像是为了找人?”索巴开着车,忽然问了一句,看他那好奇的表情应该不是装出来的,估计是司徒没跟他细说我的事。   “对。”我点点头:“西藏那片我实在是不熟,索巴哥,可能有很多时候需要你帮帮忙。”   听见我这么说,索巴也是不好意思的笑着:“你别跟我客气,既然是我带着你们去西藏,我就不可能放着你们不管,想要找人的话,其实不是很难。”   话音一落,索巴忽然皱了皱眉,像是想起了什么。   “但在羌塘无人区里找人.......我没有十足把握能帮上你们.......但我尽力!”   说着,索巴不动声色的看了我一眼,说话的语气变得有些小心翼翼。   “沈兄弟,听说你跟旧教的那帮邪教徒斗过很多次,也挺了解他们的,我能多嘴问一件事吗?”   “你说。”我点点头。   “藏区一直都是鬼怪妖魔的禁地,因为那里的人们信仰无比虔诚,佛陀会保护我们不受伤害........”索巴低声说道,语气有些紧张:“但在几个月前,我们发现了一些邪教分子的踪迹,他们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潜入了藏区,发现他们的位置是在布达拉宫附近.......”   索巴说着,稍微停顿了一下,问我,旧教是不是对于藏区也有想法?那些邪教徒会不会也开始在藏区发展下线了?   “他们不敢。”我说道。   “不敢?”索巴半信半疑的看着我:“旧教都敢玩得这么大,还有什么不敢的?”   “他们之所以敢玩得这么大,无非是因为他们拥有坚定又虔诚的信仰,而且他们还能像是传染病一样蔓延,让越来越多的人自愿加入他们......”我笑着耸了耸肩:“我曾经听某个旧教先生说过,藏区是鬼怪的禁地,也是旧教人眼里最麻烦的荆棘之地,因为在那里,有无数跟他们一样虔诚的人,而且这些人都有相同的信仰。”   我看着索巴,很认真的解释道。   “旧教厉害不假,但他们要是想在藏区披荆斩棘开疆扩土......其难度犹如登天。” 第十四章 到达西藏   在接触旧教之后,其实我很快就明白过来一件事。   想要抵抗旧教的侵蚀,那么自身就必须有相当坚定的信仰。   如果在这个世道生活的人都有信仰.......旧教又怎么会在短时间内发展得这么迅速?   老爷子没说错。   这个时代,其实就是一个丧失了信仰的时代。   倒不是说信仰必须是信奉某种宗教,或是神明等等......   说白了,信仰只是一个概念,也能换种说法,底线,界限,道德观念。   许多人都不知道什么是对的,不知道什么是错的,也不知道身为一个“人”,应该怎么去跟其他同类相处。   生活之中,没有任何的思考,做人也极其矛盾。   有不少信奉科学的人,对于玄之又玄的存在一样畏惧,在遇见某些特殊的麻烦时,或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时,一样会将自己的期望寄托于宗教,乞求着神明能够垂怜自己.......   如果他们亲眼见到了“奇迹”,比如,某些旧教先生当着他们的面,耍了一些杂活儿,我敢说最少有八成的人,会在瞬间崩塌掉自己对于科学的信仰。   在不少人看来,这样的变化是理所当然的,但我觉得不是,因为我听老爷子说过,真正信仰科学并且无比虔诚的人,无论自己遇见了什么样的怪事,都会往科学的方面想,而不是摒弃掉科学观念。   比如说遇见了鬼,他们就会用科学的方式去解释它们,了解它们.......   随随便便就从无神论的科学信仰者变成有神论者,这才是最不该出现的情况。   而宗教界的人呢?   在我们这一行,几乎每个人都会对自己信奉的神明敬畏有加,但究竟有多听自己祖师爷的话,这就不好说了。   追名逐利是常态,但这也是违背了大部分神明意志的事。   每个追名逐利的先生在这一点上,都会不动声色的透露出自己是双重标准,别的什么事都好说,就这一点遵守不了。   不求名不求利,活在这一行得多累啊?   总而言之,跟藏区同胞们比起来,我们这些生活在城市里的人,信仰力几乎都要丧失干净了。   他们那些藏区人民对于佛教的信仰才是真虔诚,这点真的没得辩。   以前何息公跟我闲聊时,就透露过这么一个讯息。   在十年前,旧教就有了踏足藏区的打算,有许多旧教先生都潜入了藏区,打算慢慢侵蚀掉一些藏民的信仰,好让旧教在藏区扎下根。   但那一次的行动是以失败告终,而且是彻头彻尾的大失败。   “当时我就在西藏......你是不知道那些藏民究竟有多虔诚.......”何息公说起这些话时,表情都变得有些钦佩,每个字都透出了一种心服口服的意思:“威逼利诱,蛊惑人心,所有法子我们都试过了,还是没能在藏区扎下根,反倒是被藏民联合起来往外赶。”   那时候的旧教还处在发展时期,所以办事不敢高调,被藏民们撵出藏区,他们也只当吃个哑巴亏回去了。   在那之后,旧教又尝试过好几次,但每一次都是以失败告终。   也是在三四年前,自在师彻底对藏区同胞们的“冥顽不灵”绝望了,放弃了在藏区发展下线的打算,转而一心在内陆城市发展。   这个选择是极为明智的,我估计自在师也清楚,在藏区发展下线其实就是浪费时间,与其拖慢旧教发展的步伐,还不如选择其他地区去扎根发芽。   言归正传。   就是因为这种种原因,我对于这次的西藏之行还是挺放心的,因为那里不比其他地区,旧教的势力在那儿几乎为零,真正强盛的还是藏传佛教的势力。   据索巴自己说,他跟其他藏民没什么两样,也是一个虔诚的佛教徒,所以对于旧教传播的那些诡异思想,他是怎么都不会信的。   近段时间旧教玩的可不小,他们发展下线都开始往普通人身上发展了,有不少旧教先生被分派到各地,充当着传教者,给普通的社会群众散播着福音。   黑袍王被美化成了一个救世主,还说它是这世界上唯一的真神,连道家三清跟佛家的诸佛菩萨,都莫名其妙的被说成黑袍王的身外化身。   在内地,特别是农村县城等知识水平较低的地区,旧教已经蛊惑到了不少的追随者。   这些消息我也是前不久才从司徒嘴里了解到,不过就索巴说的,在藏区也有旧教先生出没的踪迹,但他们没能蛊惑到人,反倒是让那些藏民给偷摸着举报了。   一共发现了十一个旧教先生,跑了两个,剩下的人一个不落,全都让热情的藏区同胞们做掉了。   不得不说,听见这个消息时,我还是很吃惊的。   旧教的先生让藏民做掉了?这他娘的是开玩笑呢?   但很快,索巴就给了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除掉旧教先生的那些人不是一般的藏民,都是有道行的佛家修士,也就是普通人印象中的那些喇嘛........   我们一行三人坐上飞机已经是下午的事了,这还不是普通的客机,听索巴说,这是去往拉萨运输军用物资的货机。   正好这几天有一批物资要往西藏走,我们也就顺带着蹭了一趟机。   坐上飞机后,陈秋雁很快就睡着了,估计是困得厉害,抱着爩鼠睡得很熟,只留下我跟索巴还兴致勃勃的聊着天。   说实话,我跟索巴打交道的时间不长,但还真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索巴是我见过的人里最耿直的,也是最热情的,他给我的感觉很是真挚,完全是真心诚意的在跟我打交道,而不是因为我的身份特殊,这才对我热情。   这些我都能凭借着种种细节辨别出来,所以我对他的印象也不错,确实是个能当朋友的人。   他只是看着大傻大傻的,但脑子不笨,在细节上也做得挺到位的。   上飞机之前,他就提醒我跟陈秋雁要注意高原反应,并且还让人在飞机上准备了不少应对高原反应的药物。   但从上飞机开始,直到飞机在拉萨的贡嘎机场降落,我们都没觉得有哪儿不舒服。   那些胸闷气短恶心呕吐的高原反应,我们一概没有,觉得这里跟其他城市没什么两样,只是空气要清新不少。   当我们走出机场,在索巴的带领下,正准备找个地方落脚吃点东西时,意外的事就来了。   索巴指着街边的一辆轿车说:“那是我安排的车,我们先去歇歇脚,之后再换车去羌塘,这种小轿车可不敢往那边走.......”   还不等索巴再说什么,几个穿着红色袈裟僧袍的喇嘛,毫无预兆的就从街边一辆货车里跳了下来。   看见他们直冲我们走来时,索巴也显得有些诧异。   “你朋友?”我不动声色的问道,看着那些陌生的面孔,心里也下意识的有些警惕。   索巴点点头:“是朋友,不是敌人,但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来这里。”   话音一落,索巴就走上前去,迎上了那些喇嘛。   不知道那些喇嘛跟他说了什么,很快,索巴就一脸沉重的走了回来,脸上的表情不是一般的难看,眼神里隐隐约约透着一种恐惧。   “老沈,他们说上师要见你。”   “上师?”我一愣:“哪个上师?”   索巴见我一脸迷茫,便凑到我耳边解释了几句。   他口中所说的上师是官方的人,也是一个避世修行者,好像叫丹增......   “上师说,他感觉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即将要降临在这片佛土之上,而且他还预见了你的到来。”   “预见我的到来??”我一愣一愣的看着索巴。   索巴点点头,轻轻在我胳膊上拍了一下。   “请你吃饭可能得晚点了,走吧,我们先去见上师。” 第十五章 排斥   藏族人取名大多都带有宗教的涵义,这点在很早之前我就听老爷子说过,像是索巴跟丹增,这两个名字都带有佛教的色彩。   索巴象征着藏传佛教所说的安忍之意,丹增则是指持法之人。   持法......无非是指持佛家法,修佛家的道。   但不得不说,这个名叫丹增的上师,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可能也是因为自己不怎么了解藏区的形势,所以没听过这个名字。   据索巴跟我介绍,那个丹增上师,是受到国家特邀入世的高僧,也是藏区之中,少数能吃上真皇粮的主儿。   虽然他入了世,却不像是普通宗教领袖那么抛头露面,可以说低调得毫无存在感。   他的门下就那么几个徒弟,所有人都在拉萨附近的某座山里潜修,除了日常用品的采购之外,不会随随便便的出山。   来迎接我们的人,就是丹增上师的几个徒弟,他们是坐藏民朋友的货车来的,我跟陈秋雁则是坐在索巴安排的轿车里。   “藏区的得道高僧很多,丹增上师就是其中之一。”索巴一边开着车,一边跟我们介绍着那个召见我们的高人:“他驱邪镇鬼的本事倒是不出名,可是他能够预见未来的能力.....那是最让我吃惊的!”   “算命啊?”我好笑的问道。   “不是算命。”索巴皱了皱眉,有些严肃的看着我:“他能够看见任何人的未来,但就他自己说,看得并不长远,只能看近些时日的事,但每一分每一秒的细节,他都能记得很清楚,并且告诉你。”   “这.....这不太可能吧?”陈秋雁一脸惊讶的看着索巴,似乎是觉得他在吹牛,有些不信的说:“他真能看见任何人的未来?”   “我跟丹增上师打过交道,这点我是亲自验证过的,不会拿这个跟你们开玩笑。”索巴很认真的答道。   话音一落,索巴皱了皱眉,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低声说:“丹增上师的能力还不止如此,他是一个全心全意的修佛者,除了修佛之外,其余的事他都不怎么上心。”   “你见过丹增上师降妖伏魔吗?”我试探着问道。   索巴摇摇头说没见过,也没听过。   “还真是够诚心的......除了修佛啥也不干啊.......”我嘀咕道。   听见我这么说,索巴也只是笑了笑,没有反驳。   从拉萨出去,连着开了近一个小时的车,我们在某片山区的边缘停了下来。   进山没有公路,只能靠着两条腿自己走。   说实话,在带着陈秋雁辛辛苦苦爬山路的时候,我心里还是有点不爽的。   好歹我也是一个有名有姓的先生啊......刚到拉萨也不等我歇歇脚,二话不说就把我给叫过来了,要不是索巴跟我聊得还行,我不好驳他面子,鬼才来这地方爬山呢。   “别生气了。”陈秋雁牵着我的手,细声说:“他又不是平白无故叫我们过来拜见,看他徒弟带来的那些话,肯定是有麻烦事要发生,这么一把年纪的高僧,不可能拿咱们俩后生开玩笑。”   “我没生气,就是有点上火。”我苦笑着说:“这也太赶了啊,刚下飞机还没喘口气呢,连水都没能喝上一口,直接就让咱们俩过来,你说说,我能不上火吗?”   陈秋雁细声安慰着我,趴在我背上的爩鼠,也不断用小爪子拍着我后背,似乎是想帮我顺顺气。   不得不说,自打在陷天山告别了它的第一任主人后,爩鼠就变得懂事多了,没以前那么闹腾。   感觉它的脾气性格都有很大变化,跟原来的孩子气不同,好像是......成熟了?   跟着那群喇嘛,我们慢悠悠的在后面爬着山,越是往上爬,我发现自己的呼吸就越不顺畅,这种变化在山下是没有的。   我爬过的山不在少数,比这座山高的,也有好几座。   但那些山爬起来却没这么费劲.......起码不会让我呼吸这么困难。   我知道什么是高原反应,但那只是针对普通人而言,我的肉身构造跟普通人差的太远了,这种病症不该出现在我身上啊.......   与此同时,我发现爩鼠跟陈秋雁也有点不对劲。   爩鼠一直都趴在我背上,压根就没动过,所以也不会觉得累,但它渐渐的,也有种呼吸不上来的感觉,鼻子里发出了呼呼的声响。   陈秋雁也是如此,脸色很难看,呼吸时也跟我一样,有种喘不上来气的意思。   我低声问了她几句,确定她的不适感与我相同,这就让我更迷茫了。   除开我跟陈秋雁爩鼠,其他人都显得很正常,甚至还一边爬山一边用藏语聊着天,表情可不是一般的轻松。   如果说只是那些喇嘛有本事才能这么淡定,那索巴呢??   他可是一个正正经经的普通人啊!   我发现这些情况后,也没敢声张,自己在心里琢磨了起来。   呼吸不畅,似乎是一种莫名的压力带来的,那种压力不是如同泰山压顶一般,而是在横向从我身前压过来.......   像是准备将我从山上推下去,那种奇怪的压力,还不如说是排斥力。   对......好像是在排斥我们!   “这座山在排斥我们?”陈秋雁听完我的分析后,有些疑惑的看着我问:“这座山不是死物吗?它还能排斥人?”   “说不准。”我摇摇头:“连石头都能成精,更何况是山了,爩鼠算是冤孽灵畜,你我都有跟正常人不一样的气息,像是索巴那样的普通人,或者是那些喇嘛,只有他们那种人,才会被这座山接纳。”   说白了,这座山只接纳人类,或者是普通的动物。   像是接受了远古者传承的我,带着旧日气息的陈秋雁,成了精的爩鼠,都不在它的接纳范围里。   “这他娘的是种族歧视啊.......”我无奈的说道。   不过好在这座山的排斥力对我影响不大,只是让我呼吸不太畅快,有些不舒服罢了,其他的影响倒是微乎其微。   过了没一会,在那些喇嘛的带领下,我们爬到了接近山顶的一个红砖瓦房外。   这屋子挺破的,总面积可能还不到二十平,大门不动声色的半掩着,留出了一条巴掌宽的缝隙。   那些喇嘛没有推门进去的打算,纷纷给我让开了路,站在了大门两侧,跟门神似的站着一动不动,像是在等我进去。   索巴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那些喇嘛,也没吭声,双手合十的嘀咕了几句藏语,缓缓往后退了两步。   “老沈,你们进去吧。”索巴低声说道:“丹增上师应该在等你们。”   闻言,我也没客气,点点头就带着陈秋雁走了上前。   正要推开屋门,我的动作却忽然僵住了,因为在手掌碰触到门扇的瞬间,我毫无预兆的听见了一阵诵经念佛的声音。   那不是一两个僧人发出来的,是成千上万的僧人一同敲打木鱼,齐齐的诵经念佛......   “世安?”   陈秋雁轻轻拽了我一下,瞬间让我回过了神来,而那些奇怪的诵经声,也在刹那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没有说话,皱着眉看着自己推动门扇的手掌,心也不禁提了起来。   这个丹增上师.......好像还真有一点门道.......   “沈小友,请进来吧。”   听见这个苍老而又慈祥的声音,我心中的警惕莫名其妙去了八成,那种温润祥和的语调,似乎有安慰人心的作用。   我不太自然的笑着,推开门带陈秋雁大步走了进去。   屋子里尽是贡香的气味,除此之外,还有种类似于花香的味道混杂其中。   在狭小的里屋,一个老和尚就披着袈裟盘腿坐在地上,笑眯眯的往我们这里看着......不,他应该是看不见了。   这个老和尚没有眼睛,眼皮子下面是凹陷不平的,应该是没有眼球。   “前辈,打搅了。” 第十六章 丹增上师   丹增上师是我见过最奇怪的僧人。   他就那么盘腿坐在地上,左手拿着一串念珠,右手掐着法印,虽说身材枯瘦,但却能给人一种活力无限的感觉。   不光是没有眼睛,双腿自膝盖之下,两条小腿也没有踪影。   看见他这模样,我心里之前的一点火气,也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反倒是觉得有些惭愧。   “沈小友,请恕我没有亲自去迎接你们。”丹增上师笑着,那双紧闭的眼睛,仿佛也能放出实质性的目光,我能感觉到他眼神里的那种歉意:“无论是按照你们行里的规矩,还是按照我们藏区的说法,有朋自远方来,我都得亲自去迎接,但我确实是身体不便.......”   不得不说,丹增上师说起普通话来,比索巴都要高几个档次,不带半点藏区同胞常有的口音,那种纯正的普通话,听着就跟播音腔没什么两样。   “看您说的.......”我苦笑道,老脸有些发烫:“我是后辈,您是前辈,理应是我上门来拜见您。”   在这时候,我心里也不禁犯起了嘀咕,这个老前辈给我的感觉很是奇怪,不像是闻人菩萨那样的高深莫测,而是一种纯粹的生命体现。   没错。   那种澎湃犹如江海一般的生命力,正在他体内不断流转着。   “闻人是我的前辈,我跟他比起来,不过是一个孩子。”丹增上师说道。   听见这话,我下意识的回了句:“您太谦虚了,我.......哎??”   之前关于闻人菩萨的那些话,我都只是在心里嘀咕,并没有说出口来,这老头儿是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的??   “您会读心?”我忍不住问道。   丹增上师只是笑着,并未给我回答。   但站在门外的那些喇嘛,却有好几个开了口,异口同声的说:“上师神通广大,五眼六通之中,已开了三眼,悟了三通。”   这个答案让我很是吃惊,因为我对佛家的了解不算浅薄,知道这所谓的五眼六通修行起来有多难。   五眼是指,凡人的肉眼,天人可见神鬼的天眼,能分别二乘开悟的慧眼,可辨清万千佛法的法眼,以及功德圆满,知晓一切的佛眼。   六通则比五眼更难修行,分别是天眼通,天耳通,他心通,宿命通,神足通,漏尽通。   修行五眼六通是不可能跳着修行的,就跟我的肉身蛊一样,都得按照顺序来一个个的修行,功德圆满之后才能进入下一个阶段。   也就是说,此时此刻的丹增上师,已经开了慧眼,悟了他心通。   怪不得他能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也怪不得失去双眼的他可以透出那种实质性的目光......   “沈小友,时间不多,我们长话短说吧。”丹增上师说着,抬起手冲我招了招,示意让我靠过去点。   在这种情况下,我跟陈秋雁也有些拘束,小心翼翼的走到丹增上师身边坐下,没敢乱说话。   “我无法知晓过去,但能看见不远的未来。”   丹增上师说话很是直接,根本没有浪费口水的意思,直接切入了正题。   “不久之后,会有一个极其可怕的怪物降临,它出现的地方,应该是在羌塘附近。”   “您看见那个怪物了?”我试探着问道:“长什么样您看清了吗?”   “它潜藏在黑暗之中......我无法看清它的样貌.......”丹增上师叹道:“但我能感觉到那种比魔更甚的力量!”   话音一落,丹增上师把头转了过来,似乎是在打量我。   “你的肉身里也有类似的力量,不过跟那种气息不同,你的气息.....似乎没有那么强的侵略性。”   “那个怪物都做了什么?为什么要来这里?”我小心翼翼的又问了一句。   丹增上师想了想,摇摇头说不知道。   “但在它出现的时候,我看见了你,还有这位姑娘跟这个小家伙。”   这时候,我的心也悬了起来,因为我感觉这老头儿不像是吹牛,他说这些话的同时,语气都变得有些后怕。   似乎是被那个怪物吓着了,说话的语气都有些不太自然。   “在教内经典古籍之中,有不少关于远古上古的记载,我多少也了解过一些,再加上最近虎视眈眈想要入侵藏区的旧教.......”丹增上师叹了口气:“沈小友,听说你是对抗旧教的领头羊,是有这么回事吗?”   我嗯了一声,说领头羊算不上,但他们确实是盯死我了,在那些异教徒眼里,我可能就是头号大敌。   “真是辛苦你了......”丹增上师苦笑着说道:“曾经我跟旧教的自在师见过一面,但我们并未交手,那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当时的他就比我要强,肉身也跟我们不太一样,有许多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充斥在其中。”   “您能感觉出来那些力量不属于后世?”我有些惊讶的问道。   “没错,可以感觉出来。”丹增上师点点头:“因为这个世界在排斥它们,那些力量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   话音一落,丹增上师忽然沉默了下去,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表情都变得复杂起来,仿佛是在回忆。   “那种力量是我第二次见到,第一次见到......好像是在一九三九年.......在尼泊尔。”丹增上师喃喃道:“当时我正在尼泊尔与几位同修论法,意外遇见了那个怪物,不过它没有为难我们,也没有伤害任何人,发现我们之后,自己就莫名其妙的凭空消失了。”   “那怪物长什么模样?”我好奇的问了句。   “像是一只大蟾蜍,光是身躯就有三四丈长,不过它的身子是半透明的,很多身体上的细节我都没办法看清楚。”丹增上师叹道。   听到这里,我也沉默了下去,想了一会,我直接问丹增上师,除开那个怪物之外,这次他看见的还有什么内容?   “我只看见了开始,却无法看见结束。”丹增上师说起这话来,表情都变得有些凝重,似乎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况,不住的摇着头:“我能够预见未来时,自身就像是一个灵体,飘浮在天空之中,能看见我想看见的一切。”   话音一落,丹增上师停顿了一下,声音隐约颤抖着。   “但这一次我无法看见后面的事。”   “为什么看不见?”我忙不迭的问道。   “它杀了我。”丹增上师说道,摇了摇头:“好像是一团雾气......也可能是有东西潜藏在那些黑雾里......它在瞬间就杀掉了我.......抹除了我的所有意识......我也只能被动醒过来。”   “您的意思是......在未来,那个怪物发现你在偷看它,然后它就直接把你弄死了?”   “对,是这样没错。”丹增上师点了点头:“我虽然没能看见它的真面目,但我一样可以感觉到它的强大,那个怪物是我有生以来见过的......最可怕的存在......”   说着,丹增上师忽然攥紧了手里的念珠,情绪也变得激动起来。   “沈小友,它的降临对于我们藏区来说就是一场灾劫,但这场灾劫能不能被化解掉,主要还是看你。”   “看我?”我愣了一下:“您就对我这么有信心?”   “只有你......”   丹增上师说着,缓缓拨动起了念珠。   “那个怪物很忌惮你身子里的力量,因为在那时候,我听见你说了,好像是什么......远古者胜过你们一次,那就有第二次?”   丹增上师说着,忽然抬起手,摸了摸额头。   “对,还有一句,不知道是你的咒语还是什么。”   “还有一句啥?”我问。   丹增上师回忆了一阵,说。   “黑星永远不会闪耀。” 第十七章 出人意料的消息   丹增上师所说的这一切惊着我了。   说实话,如果不是丹增上师刻意了解过这些事,那么他所看见的这一切,很有可能就是即将要发生的.......   我在陷天山的时候,不也看见了那些火海连天的幻象吗?   预知未来虽然听着玄幻......但实际上真是很有可能的事!   黑星永远不会闪耀,这句话听着倒是很像我说的,因为黑袍王居住的地方是在天府星,也是那些异教徒嘴里所说的拉弗特萨,黑色的星辰。   他们时不时的就会说一句,黑星永垂不朽,黑星永远闪他娘的耀等等......我也只能反着跟他们说啊!   “沈小友,我活得已经够长了,很多不可思议的东西我都见过.......”   丹增上师叹道,双手搭在膝盖上,犹如自言自语似的说着,略低着头。   “在抗日战争的时候......我跟许多同修都奔赴前线........当时是在南京.......我也见过一个类似于这种浑身黑雾的东西......”丹增上师喃喃道:“但它给我透出来的气息很微妙.......仿佛是不存在一般.......空洞得让人害怕........”   一边说着,丹增上师一边抬起手,跟我们比划着那个怪物的模样。   “它身上裹满了黑色的浓雾,像是披着一件长袍那样,有许多雾气成块连接,铺在它身后的地面上......”   “它的脑袋也有一个被帽子盖住的轮廓.......”   说着,丹增上师也有些后怕,跟我们比划的时候,手指轻微的颤抖着。   “它的身躯很庞大......是我有生以来见过最夸张的身躯.......足有上百丈高!”   上百丈高??   那不是得有三四百米高?!   这么算下来......如果普通的一层住宅楼是三米高,那么这个浑身裹着黑雾的怪物,就是有至少百层楼高的巨物!   我现实见过的旧日生物不在少数,甚至于连远古者也见过,但还真没遇见过这么夸张的玩意儿。   不过就丹增上师描述的这些细节,那个浑身裹满了黑雾的玩意儿,十有八九就是黑袍王,当然,这不可能是它的本体,应该是分身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它在那里干什么?有其他人看见它吗?”我试探着问道。   丹增上师摇了摇头,很无奈的说:“除了我跟另外一个道家同修,其他人谁也看不见,没有任何人能够看见它。”   说到这里,丹增上师脸上的表情也变得疑惑起来,似乎想起了什么,觉得有些不解。   “我也不知道它在干什么,它没有动作,就那么一动不动的站在战场里,没有人能够触碰到它,无论是人还是机器......它就像是虚无一样的存在。”   听见丹增上师的这番话,我也不禁愣了一会,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了他说的那一幕景象。   在灰暗的天空之下,战场上充满了死尸与军人,血腥味跟火药味都混杂在一起,将这个后世都映照得犹如人间地狱。   但黑袍王的出现......却又让这种恐怖的景象,更添了一抹未知的恐惧。   如果说另外的那个旧日之王,从深空星海而来的遥远欢宴者......是为了吞噬这个世界的某些东西,才会出现在后世,那么在抗日战争时期,黑袍王又是为什么而来?   我不相信它是无目的出现,既然它来了,那就肯定有它的目的......   “对了!我想起来了!”丹增上师冷不丁的说道:“当时看见它的时候是在夜里,我没有发现什么,但我那个道家同修,他说自己感觉不大对,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迅速的流逝.....”   “流逝?”我一愣:“是气?”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丹增上师摇了摇头:“那位同修也没看出什么门道来,就说了那么一句,之后又觉得是自己多想,也就没再跟我说。”   话音一落,丹增上师忽然抬起头看着我,紧闭的双眼之中,透出了一种近乎于实质化的眼神。   “沈小友,关于这些怪物的事......你能跟我说说吗?”   丹增上师说这话的语气很诚恳,颇有种向人请教的意思,搞得我都有点脸红,忙不迭的说您想知道什么,我就跟您说些什么。   “但有些事是不能说的......起码就现在这个阶段.......还不能随便跟人乱说.......”我心里也嘀咕了一句。   但嘀咕了之后,瞬间我就感觉不大合适了。   这老头儿可不是一般人,他会他心通啊!   “不方便可以不说,沈小友,你就说点你方便说的........”丹增上师微笑道。   说实话,我是真的有点害怕跟这样的得道高僧打交道了,特别是这种修成了他心通的和尚,太可怕了......跟他说话都不能分神,脑子都得尽量的放空,要不然他就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想点好话还行,要是在心里嘀咕,或者看人不爽骂他,那就尴尬了。   “您看见的那个黑雾巨怪,有可能就是旧教追随的那个真神,在咱们后世现出的分身......当然了,可能连分身都不算,我也无法解释那是什么。”   在这时候,爩鼠也睡醒了,打着哈欠,跟蠕虫一样慢慢爬着,懒洋洋的都不想站起来。   等它爬到我膝盖上趴着,这才停下,然后也没继续睡觉的打算,一动不动的盯着丹增上师看着。   “我不是坏人。”丹增上师冷不丁的说道,抬起手摸了摸爩鼠的额头。   很奇怪的是,爩鼠一直都很认生,普通人要是想碰它,那难度就跟登天差不多,可是这一次爩鼠却没有避开,很淡定的让丹增上师摸了摸。   “您知道它在想什么?”我好奇的问了句。   “它在心里嘀咕,说我看着不是普通人,还说要小心一点,免得我是个坏人。”丹增上师哈哈大笑道。   爩鼠吱吱的叫了两声,有些不乐意的看着丹增上师,然后把头转过去,趴在我膝盖上一闭眼睡着了。   “沈小友,关于旧教的真神,你了解多少?”丹增上师问我。   “不算多。”我很坦诚的说道:“但我了解的这些东西,肯定是一般人了解不到的,您想听我就说说。”   丹增上师点点头:“那就劳烦沈小友多说几句,对于旧教的真神......我还真是有点好奇,因为在我看来,这个世道就不该出现这么可怕的存在。”   关于黑袍王的事,我也算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因为这些都没必要瞒着丹增上师。   让他了解一下我们“共同”的敌人,这也是一件好事。   当我说起关于黑袍王的那些消息时,丹增上师一直都没吭声,很安静的听着,站在门外的那群喇嘛跟索巴,他们也没敢出声,都靠着屋子,小心翼翼的听着我说的这些话。   等我说完,众人都还在沉默着,每个人的表情都如出一辙,难看得要命。   “它是超越了诸佛菩萨的存在?”丹增上师问我,语气有些不敢相信,但倒是没有质疑我的意思:“那在它眼里,我们是蝼蚁,诸佛菩萨又算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摇摇头。   “诸佛菩萨应该是开天辟地一般的存在......在时间之起源处.......也存在于时间之尽头.......”丹增上师喃喃道:“难道真正能够遨游时间长河......穿梭于星海之间的是这些怪物??”   “对咱们来说,它们是怪物,对旧教的先生来说,它们是真神。”我苦笑道,摊了摊手:“咱们只是看待的角度不同,但不可否认的是,那些生物很强,而且是近乎于无敌的强大。”   这时候,丹增上师忽然沉默了下去,身子细微的颤抖着,似乎在想着什么,表情凝重到了极点。   过了两三分钟的样子,丹增上师冷不丁的问我。   “你是来找人的?”   “对。”我点点头。   “不.....准确的说......你要找的人是你爷爷,还有你的朋友。”   “您知道他们的消息?”我不抱希望的问了句,因为在我看来,这一切讯息都是他从我心里读出来的。   但我没想到的是,丹增上师却说了一句让我不敢相信的话。   “不久之前我见过他们。” 第十八章 老友   “您见过他们?!什么时候?!”我直接站了起来,一脸激动的问道。   但很快我就冷静下来了,因为丹增上师预见过不久后发生的事,他看见老爷子他们,很有可能是在“预见”的过程中看见的。   可是我没想到的是,丹增上师接下来的话,却让人大吃一惊。   “你爷爷很早之前就跟我认识,只是打交道的时间不长,再加上他身处四川,我定居西藏潜修,所以很长时间没有联系过.......”丹增上师笑着,说起这些话来,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慈祥了不少:“你爷爷跟我见面的时候,聊了许多,其中有八成都是在聊你的事......”   “他......我.......”   看着丹增上师,我脑子已经彻底的乱了,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   在来西藏之前我都还在怀疑,这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会不会真是旧教给我下的套?   刚开始我是比较激动,所以我想问题的时候想得很简单,再加上那张照片太真实了,无论怎么看都是老爷子他们......   但这一切都只是猜测,在来西藏的路上,我心里也一直在嘀咕,心都是悬着的,连喘气都觉得不顺畅,那种患得患失的感觉比什么都要折磨人。   可是现在,丹增上师却直接说老爷子他们来找过他,在不久前就见过一面,这.......   如果这不是真的,那么只有两个解释。   要么是有人想跟我开玩笑。   要么是旧教把索巴他们全都买通了,演了一出戏给我看,不过就我对旧教的了解,他们还没必要这么玩。   旧教动手的方式大多直截了当,更何况掌权的自在师风格如此,他不算是那种阴险小人,想要对付我,必然是轰轰烈烈的跟我打一场硬仗。   别忘了,他们可是追随者旧日生物的邪教徒,在他们眼里,我们这些人的地位跟臭虫差不多。   有必要跟臭虫玩阴谋诡计吗?   不过这也不是没可能的事,在神农架里,旧教连着栽了两位先知,养九生跟真仙翁,他们俩都是栽在我手里的......   “我爷爷跟您聊什么了?”我不动声色的问道。   其实我现在已经有些紧张了,因为在之前我心里嘀咕的时候,我就发现丹增上师一直在打量我,虽然脸上带着笑容,但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那种笑容跟之前的相差很大,完全就是一种阴谋诡计得逞的坏笑。   我操。   如果他真是旧教的人......那么我嘀咕的这些话肯定让他知道了!这是要出大事啊!   “别怕,我知道这一切的变化让你很不敢相信,但事实就是如此.......”丹增上师笑道,像是恶作剧成功了似的,大笑着拍了拍我的膝盖:“你是被我吓到了吧?你爷爷说的没错!你这孩子胆小心细!是优点也是缺点!”   “那什么......”我小心翼翼的看着丹增上师:“我爷爷为什么来找你?”   丹增上师笑了一会,轻轻拍了拍我的膝盖,算是安慰我,让我别害怕。   在这之后,丹增上师坐直了身子,表情也变得认真了起来。   “其实你爷爷找上我的时候,我也觉得有点不敢相信,因为你爷爷的死......不,你沈家被灭门的事,早就传的沸沸扬扬了,连我这种躲在深山潜修的老和尚也知道个大概。”丹增上师叹道:“当时我知道这消息还打算去四川一趟,但藏区这边还有别的事要我处理,我就一直被拖着......直到你爷爷找上我,我都还在处理这些事。”   丹增上师说到这里的时候,抬起手往后指了指。   在屋子的角落,放着一个被麻绳缠绕了一圈圈的瓦罐。   说实话,那个瓦罐看着并不起眼,甚至于可以说是很普通,就是一般农家用来装东西的破罐子。   但奇怪的是,罐子的表面有许多裂痕,能看见填充裂缝的那些黑色胶状物质,而那些缠绕在瓦罐上的麻绳,似乎也是为了固定瓦罐的表面,以免它继续开裂......   或许是感觉到我们直视的目光了,那个瓦罐很突然的颤动了一下,发出了砰地一声。   “里面有东西?”我皱着眉问。   “那是一个异种,是死畜跟冤魂交.媾的产物。”丹增上师叹道:“官家人是在长白山天池附近发现它的,但那时候许多先生都忙着跟旧教交手了,根本无暇顾及这只异种,而且官家内部的先生也没能力处理它,最后就送到我这里来了.......”   “您是想除掉它?”我好奇的问道。   “不.....它生来就在荒郊野外.......既没杀人也没作恶.......我除掉它那是造孽!”丹增上师苦笑着说:“我需要做的是管着它,起码要让它身上的邪气蜕尽,之后它是想回到野外生存还是去哪儿修行,都不是我要关心的事了。”   话音一落,丹增上师摇了摇头,没再继续跟我说这些,回到了正题上。   “你爷爷来找我的时候,身边还跟着两个年轻人,还有一个年纪很大的蛊师。”   听见丹增上师的这番描述,我心中一紧,竖起耳朵,强忍着兴奋继续听着。   “当时我都不敢相信,因为我得来消息的渠道很可靠,所有人都说你们沈家被灭门了,只留下了你一个独苗。”丹增上师说着,似乎是回忆起了那天的景象,表情也略微有些变化:“你爷爷还是老样子,见我吃了一惊,他笑得比花都灿烂,还问我,怕不怕他是鬼。”   “然后呢??”我忍不住追问道。   “我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你爷爷没有给我解释,好像是在刻意隐瞒什么......”丹增上师说着,眉头皱了一下:“我用慧眼观察外界,所见的一切跟你们肉眼看见的肯定有区别,但那时候我确定没看错,你爷爷的两条腿上缠着两条蛇,跟老红军绑腿一样,缠在小腿上扎得死死的,还打了个结。”   “蛇?”我一愣。   “没错,而且那两条蛇都是活物,但样子很奇怪,我从没见过那样的蛇......”丹增上师嘀咕道:“可能是腿上绑着蛇,他走路的姿势都一瘸一拐的。”   “走路?!”   我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丹增上师,心里也不禁有了点怀疑。   “对,走路的姿势不对,颤颤巍巍的,像是没力气。”丹增上师说道:“我问他这是怎么回事,他没有跟我多解释,就说这是蛊师在帮他治病,不这么做就站不起来。”   听到这里,我跟陈秋雁面面相觑了一阵,两人的表情都是半信半疑的。   自打老爷子瘸了腿之后,整个人就彻底失去了走路的能力,苗武人也不是没想过办法,但他从来没成功过。   “你爷爷的性子你也清楚,他是属于那种雷厉风行的,跟我见了面还没客套几句,直接就谈起了正事......”丹增上师苦笑道:“他来西藏,是为了找一个地方,而那个地方在哪儿,整个藏区也就只有我知道。”   “我爷爷来找一个地方?”我皱了皱眉:“他找的是什么地方?动机是什么?”   丹增上师没有多想,直接回答道:“他说你过得太累,想帮你一把。”   “我?”   丹增上师笑了笑,语气也变得有些感慨。   “没错,是你。”   我没吭声,直勾勾的盯着丹增上师,问他:“您有他心通,应该知道我爷爷他们心里在想什么吧?”   “知道。”丹增上师笑着点点头:“你爷爷想帮你,蛊师想治好你爷爷的病,那个瘦瘦的年轻人想回家看看,那个胖墩想去找你。”   听见丹增上师这么说,我愣了两秒,鼻子忽然有些酸涩。   “上师,我爷爷他们找的地方在哪儿?”我不动声色的问道,强行控制着语气,没让其他人发现我情绪的变化。   丹增上师没有立即回答我,似乎有些犹豫要不要给我答案。   就这么沉默着,他犹豫了足足几分钟,脸上的表情一直都很矛盾。   “你爷爷不让我说......他说要我帮他保密.......因为我原来欠过他的人情所以.......”   “怕啥子嘛!”我忙不迭的说:“我跟他是一家人!你跟我说也算保密!”   丹增上师苦笑着摇了摇头,轻轻拨动了两下手里的念珠。   “他们想找的,是位于羌塘深处的灵山。” 第十九章 小灵山   “灵山?”   听见丹增上师提到的这个词,我不禁愣了两秒,有些没反应过来:“您说的是西游记里的那座灵山?”   “不是不是。”丹增上师摆摆手,似乎也看过西游记,笑着解释了一句:“猴子去的那座灵山,只在传说之中,我这一生还从未见过那样的佛土净地,可能只有往生极乐之后才能踏上那座山......你爷爷他们寻找的灵山,是一座真实存在的山峰,就在羌塘的深处!”   “真实存在的?”我皱着眉,有些疑惑的看着丹增上师。   “你没听说过也很正常,因为关于那座山的一切,都只存在于藏传密教的典籍之中,而且还是被归类于传说的典籍,我敢说这世上知道这座山的人不超过一千人,但拿它当做神话来看的,就有九百九十人.......”丹增上师笑道:“剩下的十个人中,只有一个人找到过那座山。”   听见这话,我没多想,下意识的问丹增上师。   那个找到了灵山的人应该就是你吧?   “没错,就是我。”丹增上师点了点头:“我能找到那座山只能说是巧合,因为我在羌塘苦修的时候,根本没想过寻找那座圣山。”   “丹增大师,那座灵山究竟是什么地方?”陈秋雁忍不住好奇,开口问道:“那座山里不会真的有佛陀苦修参禅吧?”   “我也不太清楚,但按照传说来看.......”丹增上师说着,抬起头想了想,露出了一脸回忆的表情,缓缓跟我们讲述着密教典籍关于灵山的记载。   据那些古籍里记载,在藏区某个荒无人烟的地方,有一条由金沙铺成的小路。   那条道路不过几丈宽,遍地的砂砾,都是纯金所铸......   这条路的一头从无起始,另外一头,则通向传说中的小灵山。   “山里有什么,这点记载得并不清楚,每一本古籍对于山里藏着的东西都写得不一样,有写藏着古佛尸骸的,寻到尸骸,便能取得古佛的舍利子,早登彼岸佛国,也有写藏着修行法门的,总而言之就是千奇百怪......”   丹增上师笑道,轻轻拨动着念珠,跟我们说道。   “但这些记载都有一个共同点。”丹增上师说着,表情渐渐认真起来,一字一句的说:“灵山之中,藏着能让人成仙成佛的力量,而你爷爷应该就是为这点才去的。”   听到这里,我咬了咬牙,忍不住问丹增上师,您不是找到过那座山吗?对于那座山应该很了解才对......那里究竟有什么东西?   “我只是找到了那座山,但我没有进去。”   丹增上师皱着眉说道,似乎也有点无奈。   “当时的我正在苦修,而且没有修行本门的东西,是在参悟苦禅的小道,我凑巧遇见那座山的时候,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往前踏一步了......”   “没力气进山?”我一愣,对于这个答案有些意外。   见我一脸的诧异,丹增上师无奈的笑了笑,问我:“你知道什么是修苦禅吗?”   这时我才反应过来,他口中所说的苦禅,应该跟我了解的苦禅差不多。   苦禅就是一种以折磨自身受尽苦难,进而获得顿悟法门的一种修行方式,用剑走偏锋已经不足以形容它了。   踏雪山,行火中,饥肉身,渴不饮.......这些都只是苦禅的入门手段。   拔发,炙肤,剔肉,剁骨,卧冢.......   这些才是苦禅的万妙之门!   从古至今,修行苦禅的和尚虽然不多,算不上大流,但也绝对不在少数,可是在这些和尚里,又有几个人真的修行有成?   “您是怎么想到修苦禅的?”我忍不住问道,很诧异的看着丹增上师,只觉得这老头儿比我想象的要狠得多,连苦禅这种东西都敢用在自己身上.......   “到我这种境界,想要更进一步难如登天,除开行善积德之外,应该还有别的法门能够让我进步,所以我就想试试苦禅.......”   丹增上师说着,抬起手指了指自己凹瘪下去的两只眼睛。   “可是我什么都没有得到,反而失去了自己的双眼跟双腿,这就是妄图一步登天的恶果。”   话音一落,丹增上师脸上的表情都变得无奈起来,苦笑着说:“我这辈子没吃过亏,因为我不贪婪,所以一直都过得顺风顺水,但这一次.......我是栽在了自己手上。”   听见丹增上师的这番话,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看他的时候,眼神里都不禁有些同情。   这老前辈一看就知道,不是偷奸耍滑的那种人,他仅仅是因为一次贪婪,就付出了如此的代价.......有时候老天爷确实挺无情的。   “我发现灵山的时候,正是我失去双眼双腿的时候.......”丹增上师叹道:“当时的我已经濒临死亡,别说是踏进灵山,就是想动一动手指头都很困难,没一会我就昏迷了,等我再醒过来,我发现灵山已经消失了。”   “灵山消失了?”我满头雾水的看着丹增上师:“怎么消失的?”   “凭空消失,就像是从来没出现过一样,消失得连点痕迹都没留下,到现在我都怀疑,我看见的灵山究竟是真的还是幻觉.......”丹增上师喃喃道:“但无论怎么想,我都觉得那是真实的,那一切都........”   说到这里,丹增上师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表情都变得惊恐起来,不住的颤抖着。   “大师,您没事吧?”我小心翼翼的问道。   “不......你不知道那座山有多么雄伟........万里长空都被山里的佛气占据了.......那里就犹如一个真实存在的佛国!”   “我不知道那座山里有什么......但我知道.......那里对于我们这些修佛之人来说就是圣地.......”   丹增上师说着,情绪渐渐平复了下来,脸上的笑容无比坦然,似乎是想通了什么,语气里满是一种解脱的感觉。   “但我对那里已经没有念想了。”丹增上师笑道:“曾经我也想过,既然灵山出现在那里,那么附近必然有一些线索,十有八九能找到通往灵山的路,但我现在想明白了,有些事是不能强求的。”   “不能强求.......”我喃喃道,若有所思的看着丹增上师。   “我是个修佛之人,不是好勇斗狠的武士,自身实力都是次要的,最主要是悟通那些佛经禅理。”丹增上师说着,双手合十的念叨了几句藏语,应该是在诵念佛号,表情也平静了许多,笑着说道:“如果我早点想明白这些,或许我也不会受此劫难,更不会丢了这双眼睛。”   一边说着,丹增上师一边拨动着念珠,语气也渐渐变得有些内疚。   “几年前,你还没有入行的时候,我跟你爷爷见过一面,当时我们聊得尽兴,也就把这事顺嘴给他说了,没想到他还记上了.......”丹增上师叹道:“我是怎么都想不到,他会千里迢迢的从四川跑到西藏来.......见我还只是为了这件事........”   我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情绪迅速平复下来,看着丹增上师,我直接问:“大师,您是不是告诉我爷爷他们灵山的位置了?”   丹增上师点点头。   “那附近有什么危险吗?”我又问。   “不清楚。”丹增上师叹了口气:“我当初在羌塘修行的时候没遇见什么危险,但现在可说不准。”   我皱了皱眉,没吭声。   其实我明白丹增上师的意思,按照常理来说,羌塘里应该没什么危险,但现在可不一样,他预见的那个黑雾状生物......不就是潜在的最大危险吗?   “我爷爷他们已经进羌塘多久了?”我问。   “一个月吧?”丹增上师嘀咕道,似乎也想不起这事了,回答的语气都带着一种不确定的感觉。   “从这里出发,到您说的那座灵山,需要多久?”我又问。   丹增上师想了想,说,坐车的话,可能也就是两三天,但要想找到那个位置......很难。   “从我们这座山往羌塘走,一路往西北方,那里就是灵山所在。” 第二十章 进入羌塘   “西北方?”我嘀咕道,点点头问:“附近有什么路标吗?”   丹增上师摇摇头,直接说,没有。   “那里有什么地名吗?比如什么山什么路口啥的.......”我满怀期待的问道。   听见我的问题,丹增上师又一次摇摇头,说,都没有。   “我操......什么路标都没这可咋找.......”我喃喃道。   “所以说很难.......那地方距离这里有多远我也记不清了.......但至少是在几十里开外.......”丹增上师无奈道:“你爷爷他们早就进了羌塘,但他们找没找到地方,这个我不敢保证。”   话音一落,丹增上师也笑了起来,轻轻在我膝盖上拍了拍。   “但你别怕,你爷爷他们到现在都没露面,只有两个可能,要么是没找到地方,要么是遇见危险出不来了,我觉得前者的可能性大点。”丹增上师笑道:“当初我也找了几天,但没找到任何一点灵山出现过的蛛丝马迹,你爷爷他们想要轻易登上灵山......恐怕难了。”   “希望如此。”我叹道。   羌塘无人区是普通人类的禁地,别说是在羌塘里生存一段时间,就是驾车想穿越无人区,恐怕都得冒不小的风险。   但老爷子他们明显不怕这些,有老爷子跟苗武人在,我并不认为羌塘能够威胁到他们。   除开旧教带来的危险,其他的都不算什么。   “丹增前辈,最近有人出入羌塘无人区吗”我问了一句。   丹增上师没有犹豫,直接摇了摇头说:“在我们这个方向,方圆百里之内,都有我的弟子盯着,没有人靠近过羌塘,但其他方向的羌塘入口就不太好说了,羌塘太大,哪怕多十倍百倍的人也盯不过来。”   “我得进去看看。”我说道,抬起手冲丹增上师抱了抱拳:“前辈,谢谢您给我引路,等我找到老爷子他们,回头再来拜谢您。”   丹增上师叹了口气:“谢我倒是不必,就是希望沈小友能够帮我们一个忙,如果我预见的那个怪物真的降临藏区,希望你能帮我们抵挡一阵.......”   “没问题。”我忙不迭的应道。   “我很想去帮你,可惜我的身子不争气。”丹增上师苦笑道:“如果让我这种瘸子跟着,反倒是会坏了你们的事。”   说着,丹增上师抬起手来,双手合十诵念了两句佛号。   “沈小友,灵山不比凡俗地,希望你切莫大意,万事多加小心。”   见此情景,我跟陈秋雁急忙站起身来还礼,又听了丹增上师的几句嘱咐后,这才告辞。   走出这个破旧的砖瓦房,我发现门外站着的人已经不见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一群人就跑到了山边悬崖处,远远的避开了这座老屋。   等我带着陈秋雁走过去,那些喇嘛纷纷绕开了我们,回到了老屋里。   只听砰地一声闷响,屋门被他们关上了,颇有种闭门谢客的意思。   “我没得罪他们吧......这些喇嘛怎么看着有点不客气呢.......”我回头看着紧闭的屋门,忍不住嘀咕道。   索巴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丹增上师最近的身体状况很差,他为了见你,耗费了太多的精力,对身体的损耗短时间内弥补不回来,所以他那些徒弟......挺讨厌你的。”   一听索巴的解释,我也没了火气,反倒有点脸红了。   “走吧兄弟,我带你们下山。”索巴笑道:“看你这么着急,应该是等不及要进羌塘了吧?”   “对啊,咱们往这座山的西北方走,直线走过去。”我忙不迭的说道,但一想索巴还没吃饭也没休息,急忙又补了一句:“索巴哥,要不你先回去歇歇,等你缓缓咱们再走。”   “没关系。”索巴笑着说道:“你是我的朋友,朋友的事比天大,咱们现在就走!”   话音一落,索巴也不跟我们客套,领头就往山下走去,匆匆忙忙的步子看着还挺着急。   “车就在山下,那些进入无人区必备的东西,我也准备好了。”索巴头也不回的说道,然后问了我一句:“我们往西北方走?你已经问出你要找的人在哪儿了吗?”   一听索巴这话,我顿时就明白过来一件事。   之前我跟丹增上师在谈论灵山的时候,那些喇嘛跟索巴,应该都没能听见,而且十有八九是喇嘛带着索巴避开的。   既然丹增上师不想让外人知道这些消息,那么我就没必要说出来.......   “对,在西北方,具体在哪儿......得到了地方再看。”我点点头。   “车里的食物跟水只够咱们一个月用的,希望咱们能在这段时间里找到你要找的人,如果找不到,咱们就得退出来重新补给了。”索巴说道。   “一个月......应该够了.......”我点点头。   索巴叫来的车是一辆越野车,车就停在我们来时停车的位置,后备箱里装满了东西,车顶上也捆着一些类似于帐篷的物件。   拿出指南针,确定了方向,索巴开着车就带我们往羌塘无人区赶。   不得不说,这哥们也是够雷厉风行的,说走就走,一边开着车,一边招呼着我们吃点东西垫肚子。   “在去之前,我得先跟你们说好,羌塘不比外界,气候变化很大,而且情况多变,经常会遇见一些野生动物.......”索巴跟导游似的,有条不紊的嘱咐着我们:“没有绝对的把握,千万别离开咱们的车,就你们穿的这些衣服,再加上我带的那些,也不够羌塘冻你一晚上的,遇见棕熊跟其他动物更危险,那些都是能要命的敌人。”   听见索巴的这些话,我跟陈秋雁也都笑着点点头,说是自己记住了,一定不会乱来。   我估计吧,索巴还是拿我们当普通的先生看,但不可否认的是,他说这些话时那种一本正经的表情,确实挺让人感动的。   我能感觉出来,他是真心诚意的在为我们着想。   “很美吧?”   忽然,索巴问了我一句。   此时此刻,天色已经渐晚,在万里无云的长空之中,能被我们一眼看见的星宿数不胜数。   漫天星宿璀璨万分,壮观之余,更平添了些许的诗情画意。   而这里也是高原的一部分,抬眼看出去,几乎没什么能够阻碍视线的东西.......   “确实很美......”我靠着车窗,看见这一幕幕让人难忘的景色,原本焦急的心情也平复了不少,只感觉整个人都安静了下来。   也许是因为这里没有红绿灯,也没有其他车辆,索巴踩油门的劲儿可不是一般大,开车都跟开飞机似的,没一会就带着我们来到了羌塘的边缘。   与之前不同,在不远处的这片荒原上,我不光能看见杂草黄沙,还有许多干涸的河床以及动物的尸骨。   原本还挺浪漫的气氛,此刻也被这一幕景象映得有些苍凉。   在进入无人区之前,索巴又拿出地图跟指南针确定了一下路线,反反复复的确认了几次,确定没什么问题了,这才发动汽车,载着我们往羌塘无人区驶去。   感受着扑面而来的这种荒凉,我脑子里也不禁天马行空的想了起来。   老爷子他们为什么要来找这座小灵山?   是为了治好自己的腿?   我觉得不是。   可能他们想的......不.......老爷子想的只有一件事。   他知道如今是什么样的局势,所以想帮我,却也不想成为我的累赘。   “世安!”   这时,我忽然听见陈秋雁叫我,转头一看,她正一脸担忧的靠着车窗,往天空上看着。   “怎么了?”我问。   说着话,我也靠着车窗,跟陈秋雁一样抬头往上看了看。   这一看我才发现,不知从何时开始,我们头顶上的这片天空就被许多鸟占据了。   它们没有发出半点声音,但就是不想离开我们,不断在天空中盘旋着。   “啥鸟啊.......”索巴也看见了这一幕,满脸疑惑的嘀咕着:“看着不大......”   我把目光收了回来,只觉得这事有点不对劲。   这成千上万盘旋在空中的,不是普普通通的鸟,看着像是.....乌鸦? 第二十一章 鸦群   盘旋在我们头顶上的这个乌鸦群很是诡异,它们从头到尾都没有发出半点声音,仿佛这只是海市蜃楼,并不是真实存在的。   如果不是我们用肉眼看见,肯定发现不了它们。   看着头顶上这片安静到诡异的鸟群,我们谁也没吭声,表情都变得有些凝重了。   “索巴哥,咱们在羌塘无人区里遇见这情况......正常吗?”我试探着问了一句。   “当然不正常了。”索巴皱着眉说道:“我进过羌塘的次数不算少,而且身边也有许多经常在无人区里工作的人,做科研什么的.......谁也没遇见过这样的事。”   “这些乌鸦看着挺正常的.....会不会是咱们多心了?”陈秋雁小心翼翼的说道:“原来我在山里也遇见过这样的情况,都是乌鸦在天上盘旋着飞,黑压压的跟乌云一样。”   “那时候你能听见声音吗?”我直接问道。   陈秋雁愣了一秒,摇摇头,说听不见。   “那不就对了。”我苦笑道:“这些乌鸦不大对劲,我感觉不到它们应该有的气息......乌鸦又不是没见过,阴气重是它们的特点,可是这些鸟别说是阴气了,连半点生气都没有,跟死物一样。”   话音一落,我拍了拍索巴的肩膀:“你先停车,我下去看看。”   索巴没多想,很快就把越野车停了下来。   我拉开车门下去的时候,索巴从车座底下拿出来一把手枪,随手就递了过来,还准备着跟我一起下车。   “你在车里等我,别下来.......”我没有接过枪,低声说:“如果情况不对,你开着车就往回跑,我不让你下来你就别下来.......”   说完,我关上车门,往旁边走了几步,抬头看着这密密麻麻的鸦群。   这些乌鸦飞行的高度是一致的,约莫在离地七八十米高的地方,而且它们的飞行轨迹都很有规律,都在不断的绕着圈,并没有往远处飞或者降落的打算......   就在我犹豫着要不要找索巴借枪,往天空上来一梭子,只听呜呜的两声怪响,天空中不断盘旋的鸦群,就像是瞬间被炸药炸开了似的,毫无预兆的分头往四面八方冲去。   但在往外飞出一段距离后,鸦群又调转方向,往原先所处的位置飞了回来。   乌鸦不断的聚集着,而且比之前还要更甚,几乎都聚集到了肩并肩的地步,我都怀疑它们在飞行时会撞上“自己人”,但很奇怪.......   当这些乌鸦聚集到了犹如一团浓雾的程度时,我已经分不出每只乌鸦的轮廓了,仿佛都互相同化,融成了一体。   看着这团漆黑如墨的浓雾,我脸上的表情顿时就变了。   没敢多想,我几步跑到越野车后面,打开后备箱,将苗刀从里面取了出来,紧握在手里。   “怎么了世安??”陈秋雁见我反应这么大,忍不住问:“是不是有敌人??”   一边说着,她一边就要拉开车门下来,但被我劝住了。   “小问题。”我笑道:“一群杂毛鸟而已,解决它们就一会的事。”   也许是被我的解释说服了,陈秋雁抱着爩鼠,一只手搭在车把手上,满脸担忧的看着我,倒是没有下车。   此时此刻,那团黑雾已经有往下压的趋势了,与之前不同,它没有停留在半空中,而是垂直往我们这里下降着......   越是往我们这里靠近,我能闻见的那种气味就越浓。   那是旧教的气息......类似于阴气的味道却又潮湿很多......还带着死鱼烂虾的那种咸腥味。   最开始这种气味并不浓烈,甚至我都没能闻出来,直到那些乌鸦聚集成这团硕大的黑雾,我才渐渐的闻出这种熟悉的味道。   但不可否认的是,这团雾气给我的感觉只是有点危险,并不能真的威胁到我,所以站在车外我也丝毫没有担心,仰着头就等着这些玩意儿往下降。   在肉身蛊以及远古者力量的作用下,我的肉身已经脱离了肉体凡胎的范畴,不敢说大了,起码跳跃力是有了飞一般的提升。   不过这点提升也是有限度的,当黑雾降落到离地三四十米时,我也没敢随便蹦跶。   按照我对自己的了解,平地起跳,我能蹦起来的高度应该是在四五层楼的样子,也就是十五米左右......   “老沈,你真的能搞定吧?”索巴一脸担忧的看着我,估计他也察觉到情况有些不对了。   见我绷紧了浑身的肌肉,半蹲在地上跟扎马步一样,索巴看了两眼,表示有些迷茫,试探着又问我一句:“你这是准备干什么?”   “跳高。”我不动声色的回答道,双眼紧盯着那团缓缓下降的黑雾,一边估算着它跟我之间的距离,一边跟索巴聊着:“在读大学的时候,我就是我们班跳的最高的.......现在我跳得更高......一会你别被我吓着......”   索巴听见我这么说,也不禁笑了起来,估计是认为我在开玩笑:“老沈,我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就算是小孩,你跳的再高也吓不住我啊,我的胆子那是.......”   还不等索巴把话说完,我确定距离差不多了,毫不犹豫的就原地起跳,直冲那团黑雾扑了上去。   在那瞬间,我隐约听见身下传来了索巴的惊呼声。   “我操.你腿上装弹簧了?!”   几乎就是一瞬间的事,连眨个眼的工夫还不到,我跟那团黑雾就发生了近距离的接触。   在碰触到它们的时候我就明白了,这些玩意儿不是雾,也不是我之前看见的乌鸦,而是一种触感很像是纸的东西。   对,就像是那种揉皱了的卫生纸,不算粗糙,也有些说不出的柔软。   冲到这团黑雾里的感觉,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有力无处使,而这团黑雾也没有攻击我的意思,反倒是将我纳入其中。   我没有往下掉落,直接让这团黑雾给裹住了,虽然还算是行动自如,但那种难以描述的腻歪感.......真的让人很不舒服。   雾气里就是一片黑,完全没有半点光线,什么都看不见。   我握着手里的苗刀警惕着,左右挥动了两下,依旧没有发现别的东西。   就在这时,不远处忽然亮起了一团红光,不算刺眼,但那点光亮在我看来很是突兀。   当红光亮起时,我的肉身上,几乎每一处都传来了难以忍受的剧痛,跟开水烫伤的感觉很相似,但这点疼我还是能忍住的,对我没造成什么实质的影响.......   我能感觉到,肉身里的蛊气在飞速运转,而那些遍布四肢百骸的远古气,也渐渐的运转循环了起来。   它们好像是在修复我的肉身.......我应该是受伤了。   只听呜的一声怪响,那团散发着红光的光团,也在刹那间变亮了十几倍,这猛地一变,刺得我眼睛都睁不开了,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着。   根本不敢犹豫,我紧握着苗刀,直冲那团红光所在的方向跑了过去。   一边奔跑着,我一边挥动着长刀,但劈砍到的全是空气。   直到我往正前方又劈了一刀,刀身在半空中就止住了,像是砍中了什么东西,刀刃传来的触感......有点像是岩石。   没等我搞清楚状况,我发现自己的肉身就不受控制的开始坠落了,眨个眼的工夫就砸在了地上,疼得我直咬牙。   “这他娘的.......咋摔得这么突然.......”我忍不住骂着,揉了揉眼睛,只感觉没那么难受了,便缓缓睁开眼看了看。   苗刀依旧被我握在手里,而刀刃上,则有一个拳头大小的乌鸦石像。   石像被我劈开了一条缝隙,刀刃就镶嵌在这条缝隙里。   抬头一看,天空中的黑雾也渐渐开始消散了,风一吹就散了三成,剩下的也在急速消散......   “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第二十二章 乌鸦石像   这个不过拳头大小的乌鸦石像,看着颇有种粗制滥造的嫌疑,不光是石像的质地普通,连雕刻手法也显得马马虎虎,怎么看怎么觉得敷衍。   只有一个大概的轮廓,细节则没有雕刻出来。   但不得不说,这个石像最引人注目的,还是这只乌鸦的眼睛。   它只有一只眼,而且这只眼睛上嵌着一颗黄豆大小的红色宝石,虽然我对宝石这一类的东西不太了解,但无论我怎么看,这颗宝石都不像是普通的东西,透着一股子邪性。   “我.....我操......老沈你还是人吗??”   索巴拉开车门跳了下来,几步跑到我身边,一脸震惊的看着我:“老沈!你是怎么跳到那么高的??”   “找个好的体育老师教你,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总有一天你也能跳这么高。”我头也不抬的回答道,将石像从刀刃上取下,拿在手里翻看着。   不得不说,这一看我还真有点意外发现。   在石像的底座下,有许多凹刻的痕迹,看着像是一些未知的文字,密密麻麻的挤在一起,蜿蜒扭曲的样子说不上来的抽象。   “旧教的东西?”陈秋雁也走了过来,蹲在我身边看着我手里的石像,问我:“旧教也进羌塘了?”   “十有八九。”我点点头:“除了他们,我觉得没有谁能搞出这么大的阵势,而且这些文字也像,我在旧教的一些法器上见过类似的。”   说着,我把石像放在地上,缓缓站了起来。   “真他妈的阴魂不散啊.......”   我自言自语似的喃喃道,看着这个石像,心里止不住的翻涌着杀意。   进羌塘我不为别的,只是想找到老爷子他们,但旧教这帮王八蛋还真是够绝的,这意思是想从中作梗??   “这帮臭虫.......”我咬紧了牙,抬起手,一刀将这个石像劈成了两半。   没等陈秋雁他们再说什么,我不断挥动着手里的苗刀,将这个质地普通的石像砍成了许多小碎块。   这种举动其实跟泄愤差不多,不可否认的是,这么一做,我心情确实好多了。   “旧教的人也在羌塘?”索巴有些紧张的看着我,又看了看地上的石像碎块,表情都有些难看,估计是被之前的景象吓着了。   想想也是,正常人要是看见那么诡异的黑雾,肯定也会被吓得不轻。   “应该是在......但我不能确定他们是之前就进了羌塘.......还是之后跟着咱们进来的........”   我说着,左右扫视了一圈,还是没能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肉眼看不见他们,这点很正常,想要在这种荒原之中躲藏起来,彻底隐匿自己的身形......虽说困难,但也不是办不到的事。   可是我却闻不见他们的气味,这才是最让我觉得费解的。   在此之前,我每一次遇见旧教的人,必然或多或少都能察觉到蛛丝马迹,在深山老林里就能察觉到,更别说这种一眼能看见几里外的荒原了。   如果放在原来,我闻不见旧教先生特有的气味,那是情有可原,毕竟我不属狗,但在接受了不死王的传承后,我对那些跟旧日生物有关的东西还是挺敏感的。   “这是那些异教徒施展出的邪法?”索巴小心翼翼的问道。   “可不么......但是很奇怪.......”我自言自语似的嘀咕道:“按理来说......想要操纵这种东西肯定不能太远........可是找不见他们人.......”   “那就守株待兔呗。”陈秋雁笑道。   我嗯了一声,说也只有这个法子了。   不管他们是跟着我们进的羌塘,还是在我们之前就进来了,既然那帮龟孙子在这儿,那就肯定不会避开我,跟我见面交手也是迟早的事。   但说句实话,我是真的不想遇见他们,如果他们能在这时候主动撤出羌塘,我肯定得感谢他们八辈祖宗。   我来这里又不是为了跟他们交手,我是想来寻找老爷子他们,其他的事都是次要的。   可是这帮孙子一来,这事十有八九都得出现变数,而且敌人在暗我在明,只要他们一直不露面,我这颗心就得一直悬着。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道理谁都明白。   自打陷天山一战,我算是给旧教上了一课,而且该死的人也都死得差不多了,整个旧教能喊上名号的先生,也就只有自在师本人,以及那个死而复生还未重逢的俏仙姑。   别的我不怕,我就怕自在师看明白局势,变得理智清醒了,二话不说就盯着我要搞死我。   哪怕我有远古者的力量,在这时候,我对上他也没有必胜的把握,更何况在如今的局势下我也不想跟他打。   老爷子他们就在羌塘,要是我们玩大了,自在师急了眼,弄不死我就去弄死老爷子他们,最终吃亏的还不一样是我吗?   我已经失去过老爷子一次,我不想再失去第二次了.......   “你们先回车上。”我说着,把苗刀竖着插在地上,左右看了一眼,确定没有任何旧教人出现的迹象,心情顿时就更烦闷了。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但好在我们现在是目标,老爷子他们应该还没被旧教发现,这就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贸然往无人区里冲,不管不顾的跑去找老爷子他们,这种做法,基本就跟送老爷子他们上路差不多,所以我只能把这事解决了再走。   “妈的非得弄死你们不可.......”   我一边说着,一边开始不动声色的召出落恶子。   此时,索巴跟陈秋雁已经回到了车上,看见那些从我体内分离出来的黑色粘液,索巴看我的眼神之中除了惊讶,还有毫不掩饰的恐惧。   召唤落恶子,这种事对我来说已经轻车熟路了,连十秒还没到,落恶子就聚集成形,安安静静的蹲在我身边,等着我的指示。   “有敌人在附近......他们想偷袭我......”   我轻轻拍了拍落恶子的胳膊,说话的同时,眼神也不住的在平原上扫荡着。   “帮我把他们找出来。”   听见我的话,落恶子大大的咧着嘴,仿佛是在笑一般,很高兴的点了点头。   没等我再说什么,嗖的一下,落恶子直奔我正前方冲了出去,速度之快,连我都没能看清它的动作。   本以为它是发现了旧教先生的踪迹才跑这么快,但仔细一看我才发现,落恶子跑出去没一会就转了方向,应该也没确定那些旧教先生在哪儿.......   “老......老沈.......”索巴颤抖着,小心翼翼的看着我:“刚才那是什么怪物......是你召唤出来的??”   我嗯了一声,没多做解释,拿出烟就点了一支,耐心的等着落恶子回来。   说来也巧,就在我抬手点烟的时候,意外发现自己的手臂上还有一些没被修复的伤痕。   像是烫伤。   “那些玩意儿杀伤力还挺大啊.......”我嘀咕道,用手指在伤痕上蹭了两下,没什么特殊的感觉,也没觉得疼。   这时,陈秋雁忽然从车窗里伸出手来,拽了我一把。   “世.....世安......看天上......有别的东西过来了.......”   一听这话,我也没多想,抬头就往夜空中看了一眼。   这一看我就愣住了。   越来越多的乌鸦,就是之前见过的那种......跟疯了一样,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不断的从四面八方往我们这里飞过来.......   与此同时,距离我们大概有一公里左右的落恶子,也发出了一阵凄厉的嘶嚎。   “坏了!” 第二十三章 坑里的敌人   天上的鸦群就如同乌云一般,不断往我们这边聚集着,而落恶子在远处也不断的开始惨嚎。   这种事我还是第一次遇见,因为之前落恶子出来跟人动手的时候,它从头到尾都表现得很淡定,压根就没有这么狼狈的表现。   但这一次,它嘶嚎的声音里满是痛苦,很明显就是遭遇了什么危险。   奇怪的是......当我转过头往它那边看过去的时候,我什么都看不见,落恶子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根本看不见它的影子。   陈秋雁没有犹豫,直接拉开门跳下车,几步跑到我身边。   “落恶子怎么了?”陈秋雁问我,表情隐隐约约有些慌乱,她不是外人,自然知道落恶子是个多狠的角色,能让落恶子叫成这样......它遇见的对手肯定不简单!   天空上聚集的鸦群越来越多,到最后都连接成一片,如同雷云那般,高悬在天空之中。   这一次找上门来的鸦群有多少?   聚集在一起,罩在我们头顶上方,这朵由鸦群聚集而成的乌云,至少都有两三平方公里。   抬头一看,漫天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老......老沈......”索巴坐在驾驶位上,颤抖着从胸前掏出一串佛珠,一边拨动着珠子,一边颤颤巍巍的问我:“这是旧教搞出来的......他们应该盯上咱们了.......要不咱先撤?”   我犹豫了一下,没多想,转头对索巴说:“现在最好别往外撤,既然是旧教的那帮杂碎盯上来了,那么就不能瞎跑,越是乱跑,咱们就越是被动......要不我先把你送出去,等我解决他们了你再回来?”   “你不走我也不走。”索巴很直接的说道:“我要是就这么走了,那算什么事?我可不是那种丢下兄弟自己跑的小人!”   听见索巴这话,我也不禁苦笑起来,心说这哥们头够铁的,不过这样也好,让他一个人在外面等着......风险也不算小。   在这里,我多少还能顾着他,在外面我可管不上了,旧教想弄死他很容易,花费的时间也就是一眨眼的事,我怎么可能赶得上?   “丫头,你先进车里等着,我需要帮忙的时候再叫你。”   “你一个人能搞定吗?”陈秋雁有些担心的问道。   “放心,对付这些玩意儿我还是有把握的。”我笑了笑,抬起手指着自己的头说:“我的第六感很灵敏,如果这里藏着危险,它会在第一时间提醒我。”   闻言,陈秋雁没再多想,转身就回到了越野车上。   爩鼠倒是跳下来想跟着我,但被我一个眼神给甩回去了。   这小家伙的战斗力不弱,让它跟着陈秋雁他们,也算多一重保险。   “这帮龟孙子到底在干什么呢.......”我往传来落恶子惨嚎的方向看着,表情很是疑惑,脑子不停的转动着,但怎么想也没想出头绪来。   如果这事是自在师整出来的,那么我表示可以理解,他确实有那个实力,但直觉告诉我......这一切都跟旧教的自在师无关。   我想了一会,有些犹豫的往落恶子那边看着,从它传来的声音来看,它的位置一直都没有发生过变化,如果我现在跟过去看看,应该能发现别的东西。   但这个想法很快就被我否决了。   要是我前脚刚走,陈秋雁他们后脚就遭遇袭击,那我想哭都找不到地方哭去。   可是我万万没想到,就在我想着办法解决这事的时候,落恶子毫无预兆的出现在了我的视线里。   它是从地里钻出来的。   在距离我大概五百米左右的位置,随着嘭的一声巨响,荒原上出现了一个大洞,而落恶子就是从这个洞里钻出来的。   它手里抱着一条类似于活人肢体的物件,愤怒的咆哮了几声,之后就掉头往我这里跑了过来.......   “我操.......你干什么去了.......”我一愣一愣的看着落恶子,又看了看它手里抱着的人腿,满脸的迷茫:“这是谁的腿?”   落恶子的状态可以说有些狼狈,左手臂已经消失了,看着断开的地方,像是被硬生生撕扯下来的,伤口参差不齐看着有些吓人。   而两条大腿上,也布满了许多被啃咬出来的凹坑,许多像是血液的绿色粘液不断往外流着,闻起来没有以往的味道,反倒是多出了许多不该有的腥臭味。   听见我的问题,落恶子像是受尽了委屈想要倾诉一般,如同野兽一样嘶吼着,抬起手指了指那个大窟窿,吼叫声里充满了滔天的怒意。   “是敌人的?”我皱着眉问:“有几个人?”   落恶子张了张嘴,发出了一个模糊的人声:“三个。”   “有自在师......说了你也不认识,那三个人里最强的有多强?”我试探着问道:“你能感觉出来吗?”   落恶子摇了摇头,但又看了一眼自己的身躯,张嘴说:“比我强一点。”   得到这个答案,我不禁沉默了两秒,心里也开始犯起了嘀咕。   旧教里稍微有点本事的人,现在就剩下自在师跟俏仙姑了。   自在师绝对要比落恶子强,而且不止是强一点,至于俏仙姑.......那娘们的实力应该不足以把落恶子折腾成这样,除非她在死而复生之后,变得比以前更强。   “那三个人里.....有女的吗?”我试探着问道。   落恶子又一次摇了摇头,说没有。   “三个人......有两个人很强......弱的那个被我一口咬死了......”落恶子咧开嘴,露出了一个畅快的笑容:“这条腿就是他的........”   “有两个人很强......他们是单独算起来就比你强?还是加在一起比你强?”我忍不住好奇问道。   听见我的问题,落恶子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很认真的想了一会,之后才答道:“每个人都比我强。”   “不对啊......旧教里又冒出能人来了??”我睁大了眼睛,不住的打量着落恶子,看它眼神不像是跟我开玩笑.......   此时,天空上的这团乌云已经开始往下压了。   我正准备再一次扑上去,跟之前那样破掉这片乌云,却没想到那边地上的大窟窿里,传来了一个陌生的男人声。   “沈世安,你过来。”   从这个男人的声音来看,他的年纪应该跟我差不多,听着挺年轻的。   不管怎么听,他说话的声音都不像是大喊,就是心平气和的那种凑到跟前说话,语气很是冷静,音量也恰到好处。   但不能忘了,他跟我的距离可有五百米左右,这龟孙子别的功夫不好说,就千里传声这点我是挺佩服的。   娘的......我都没学会!   “老子不过去。”我毫不犹豫的回了一句,没好气的喊道:“有种的你过来!”   他笑了两声,反问我:“沈世安,你没胆子过来吗?”   “不是没胆子,只是懒得过去。”我冷笑道:“要是你不打算露面,那就好好当个王八在下面憋着吧,旧教里的能人不少,但还真没你这种臭不要脸让人过去的主儿。”   被我夹枪带棒的怼了几句,那人不吭声了,随即,另外一个男人的声音,也跟着传了过来。   “滚出羌塘。”   他没有多跟我说点别的,只说了这么四个字。   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也透露了某些讯息给我。   滚出羌塘?   难道他们的目标不是我??也不是跟着我们的车进来的??   “你上去一趟。”   我说着,拍了拍落恶子的手臂,此刻它的身躯已经开始自我修复了,只是速度比以往要慢上许多。   看样子那俩旧教先生的手段不一般啊......竟然能把落恶子伤成这样........   “这团黑雾里有一些石像,规格很小,长得跟鸟差不多,你自己上去找,找到一个捏碎一个........”我低声说道:“我在这里守着,免得那帮龟孙子过来搞偷袭。”   听见我的话,落恶子没有丝毫犹豫,绷紧双腿的肌肉,纵身一跃就扑到了正在往下降落的乌云里。   与此同时,那两个人也有了声音,不过不是跟我说话,而是在互相对话。   “他好像不打算出去,有点麻烦啊。”   “麻烦什么?弄死他不就行了?” 第二十四章 徒弟   不得不说,这俩王八蛋的对话确实有点气人。   怎么听都觉得他们俩不拿我当回事......说弄死就弄死?你们有那本事吗?   不过就比落恶子强一点......看把你们能的.......   有本事咋不出来弄死我?   听他们俩躲在坑里嘀咕,我心里那可不是一般的火大,要不是情况不允许,我还真打算过去教教他们做人。   就在我强忍火气的时候,我们头顶上传来了砰砰砰的闷响。   许多石像的碎块,就如同下雨那般,稀稀拉拉的从天空上落了下来。   抬头一看,那片往下沉降的乌云,其规模正在迅速缩小,四面八方都在往中心处收缩着。   “你们的手艺不行啊.......这招对我的效果太差了......”我笑了笑,看着遍地的石像碎块,脸上的笑容无比灿烂:“你们是怎么想的?拿这种招数来对付我?这不是白费力气吗?”   “那可不一定。”那个话多的人说着,渐渐笑了起来:“我们本来就没打算用这招除掉你,只是吓唬吓唬你而已,而且......这么做也能顺带着布个局。”   “布局?”   我一愣,抬头看了看那朵急速缩小的乌云,心里莫名的有点紧张,好像......是不是遗漏了什么东西?   也许是我的注意力集中在了这片乌云上,某些很隐秘的细节,渐渐被我察觉到了。   这朵乌云的绝大部分都在自我收缩崩溃,而很小的一部分,则是变成了许多银针粗细的雾针,飞快的往地面上倾泻着。   它们没有往我们身上扎,而是扎向了四面八方的地表。   在碰触到地面的瞬间,那些由雾气形成的黑针就这么消失了,像是被地面吸收了似的。   当乌云彻底收缩到消失的时候,落恶子也随之从天空上坠落了下来,不过它落地的姿势明显要比我强。   在落下来之后,轻轻松松就保持住了平衡,走到我身边,它咧着嘴拍了拍手掌,将手掌里的砂砾灰尘都拍落了下去。   这时候,那两个躲在坑里的人,也冷不丁的从大窟窿里爬了出来。   看见他们俩的瞬间,我只觉得陌生,其他的感觉倒是没有,也没觉得他们有多危险。   这两个人的脸上都缠着绷带,只露出了眼睛,其余的部分都被遮盖得严严实实,仿佛是见不得人一样。   他们向我走过来的时候,看不出他们紧张,悠闲得就像是在后花园里散步,压根不拿我跟落恶子当回事。   当我们之间相隔的距离只剩下四五十米时,他们不约而同的停下了脚,远远的看着我。   此时,落恶子仿佛是想起了之前的事,愤怒的低吼着,往前迈了一步,似乎是要忍不住脾气跟他们动手了。   在这个过程中,落恶子也在不住的打量我,似乎是想看我的眼色行事。   “上。”我低声说道:“我看看他们俩到底算是什么层次的先生,你搞不定就撤回来。”   闻言,落恶子很是兴奋的点点头,跟脱缰的野狗一样冲了出去。   其实我想得很明白,落恶子也不傻,估计它也能明白这点。   只要我还活着,那么它就是永生不死的。   无论它被这俩龟孙子打成什么样,哪怕被弄得肉身崩溃,意识涣散,我也能散去它的身躯,重新把它召请出来。   只是这个过程需要一点时间,仅此而已。   “还真是不死心.......”   走在前面的那人说着,没有丝毫犹豫,带着另外一个蒙着脸的人,直接迎上了落恶子。   他们俩的动作异常整齐,几乎每一个动作,举手投足之间,全都是相同的,只不过是左右相反。   就像是一个人照着镜子在做动作一样,看得我都是一愣一愣的。   没等落恶子用手抓住他们,这俩旧教先生就一左一右的迎了上来,看见落恶子挥来的手臂也毫无躲闪的意思,反倒是抬起双手,紧紧抱住了落恶子的手臂。   下一秒,他们俩就猛地一甩身子,一人一脚踹在了落恶子的心口上。   我不知道这俩龟孙子的力气究竟有多大,但据我观察,落恶子挨了这两脚后,貌似有点不好受了。   它痛苦的低吼了两声,如同疯了一般,胡乱的挥动着手臂,想要将这俩孙子甩开,但到最后还是没能得逞。   他们就跟狗皮膏药一样,死死粘在了落恶子的手臂上,任凭落恶子使出再大的力气,也没办法将他们俩甩出去。   我没再多想,握着苗刀,大步向前冲去。   其中一个先生见我冲过来了,也没犹豫,松开落恶子的手臂就冲我迎来。   他奔跑的速度跟我一样快。   当我们的距离急速缩短,直到相隔两米左右时,我已经举起了手里的苗刀,劈头盖脸的向他砍了过去。   本以为我挥刀的速度够快,但没想到这龟孙子比泥鳅还滑,刀刃几乎是擦着他的脸过去的,只要往前一厘米......不对,也许半厘米就够了,非得劈他一个满脸桃花开!   “你这把刀很危险.......”他喃喃道,有些警惕的看着庆春风,这种眼神是之前没有的,也就是说,在他眼里,我还不如这把刀厉害。   “你他娘的是真不拿我当回事啊?”我忍不住问道。   他看了我一眼,说,当了。   “如果不是对付你,我们也不用这么麻烦。”他叹道:“旧教的先知几乎都栽在了你手里,就凭这点我们也不敢小看你。”   话音一落,他往后退了半步,没有急于攻击我,反倒是露出了一种诡异的眼神。   “但是......我们只是重视你.......还没有惧怕你.......”   我冷笑着没吭声,举起苗刀,再次冲上前去。   他一边躲闪着我的攻击,一边诡异的笑着,跟我说:“你除掉的先知里,最强的不过是真仙翁,但他跟我们比起来还是差了点.......”   “你们也是旧教的先知?”我问道,在挥刀的过程中,猛地一转手腕,刀刃瞬间就换了个方向,直接在他衣服上划开了一条大口子。   吃了这个小亏,他眼神里的笑意就消失了,冷冰冰的盯着我,继续跟我缠斗着。   “差一点.....你要是闪躲的慢点......我就能把你的心给挖出来了......”我冷笑道,心里大概有了点底。   这龟孙子的反应速度不慢,但真要跟我玩近身战,他是不可能赢的,而且有一定的几率会输。   说白了,我跟他的身手都差不多,可是在这个基础上,我却有苗刀的帮助.......   缠斗的时间越长,我能让他吃的亏就越多。   “我们不是旧教的先知,但我们在旧教的地位,不比先知低。”   他说这话的时候,瞅准时机,躲开苗刀的瞬间就扑了过来,一拳砸在我的胸口。   当时我就听见了骨骼碎裂的脆响,眼前也黑了一下,但这种物理攻击对我造成的伤害有限,没过几秒我就感觉不到疼了。   “你们到底是谁??”我皱着眉头,在跟他缠斗的过程中,脑子里也在飞快的回忆着。   旧教里本事最大的,不就是那几个先知吗?   难不成这俩龟孙子是刚冒头的,只是还没上位?   “你们是那些先生说的......先知的候补?候选人?”我好奇的问了一句。   也不知道这句话是怎么刺激到他了,在听见我这个问题的瞬间,他眼里就多了一丝难掩的杀意。   “别拿这种称呼来侮辱我们......我们根本就不想当先知.......”   他说着,一把拽住我的左手,用膝盖撞在了我的腹部,而在这瞬间,苗刀也划破了他的大腿,腥臭的血液顿时就涌了出来。   “先知又能算什么?!我们是自在大王的徒弟!!”   “自在大王?”   我愣了两秒,有些惊讶的看着他们。   “你们俩是自在师的徒弟??” 第二十五章 行厄行难   虽然我跟自在师已经打了这么久的交道,但我对于他的了解,只能算是冰山一角。   无论是从官方人嘴里得来的消息,还是我旁敲侧击,从何息公嘴里得来的消息,几乎都很片面......   真正的自在师是什么样的人?   这一点我没能弄明白,或许这世上能够深入了解他的人,也就那么几个,其中绝对不会包括我。   就像是这俩龟孙子,我从来没听说过自在师还有徒弟......   不可否认的是,我曾经听何息公说过,有人追随过自在师,并且成为了他的门徒,但在我们这行,门徒跟徒弟之间还是有区别的。   “你们是自在师的徒弟?我怎么没听过?”我小心翼翼的看着他们俩,只觉得这俩人出现得太突然,根本就是毫无预兆。   这时,我忽然想起何息公跟我说过的那些事,一拍脑门,兴奋道:“想起来了!你们俩是那些跟随自在师混饭吃的门徒?是不是?”   听见我这话,他们俩也算是受到刺激了,身上顿时就现出了一种难言的杀气。   那些杀气是直冲着我来的,任谁来看都会觉得......他们俩是动杀心了。   “沈世安,你就这么目中无人吗?”跟我距离最近的那人说着,抬起手解开了自己脸上缠绕的绷带,说话的声音也随之变得清亮起来。   与此同时,另外一个先生也松开了落恶子的手臂,往后退了几步,也开始解开自己脸上的层层绷带。   在这个过程中,落恶子没有上前攻击,反倒是向我这边走来,小心翼翼的盯着他们俩,暴戾的眼神里透着些许警惕。   很快,缠绕在他们脸上的那些绷带都被解了下来。   他们原本的面目,也映入了我们的眼中。   出人意料的是,这俩龟孙子看着跟正常人一样,完全没有那些旧教先生诡异莫测的气质。   无论从哪里看,他们都是最普通的正常人,长得还挺帅的,清秀斯文的就像是古时候的秀才。   但最让我吃惊的,还是他们长相的相似度。   不是七八成相像,是十成像!   这俩旧教的先生竟然是双胞胎!   “我操,你们俩是怎么想的?”我很好奇的看着他们,忍不住问:“一个人堕落也就算了,两兄弟一起投在自在师门下,你们俩的脑子都让狗给啃了?”   这对双胞胎的长相几乎一致,完全分不出谁是老大谁是老二,看着就跟重影了似的。   “我是行厄。”   “我是行难。”   听见他们自我介绍,我左右看了看,好奇的问了句:“你们谁是哥哥?”   “我。”行厄说道。   这时,落恶子像是发现了什么,忽然从他们脸上移开目光,貌似是将目光放在了他们的头顶........   他们都戴着一顶麻布做的帽子,而且这帽子还极为简陋,简直就是粗制滥造的典范,好几处都能看见明显的线头。   也许是感觉到落恶子的目光了,行厄跟行难都不约而同的抬起手,挠了挠头顶上的帽子。   “感觉很奇怪......”落恶子喃喃道,虽然声音听着模糊不清,但好歹能分辨出来它说的每一个字:“他们的身上还有别的气息......寄居了别的东西.......”   听见这话,我不禁警惕起来,小心翼翼的打量着他们,表情也变得有些凝重了。   如果他们俩真是自在师的徒弟,还是为了堵我才过来的,那么他们敢露面,必然就有他们的道理。   我不知道他们俩有什么底牌,但直觉告诉我......接下来的一切都会变得很麻烦。   “好几年前,我们就随着师父去了昆仑山,从那时候开始,我们就一直潜心修行,并没有在外界抛头露面.......”   行厄说着,似乎是觉得头皮有些瘙痒,忍不住抬起手在帽子上挠着。   “没想到啊,我们这一出山,就发现外界冒出来你这么个玩意儿.......”行难嘿嘿笑道,脸上的笑容无比扭曲,就像是一头即将要撒疯的野兽,目光里满是残酷暴戾的色彩:“沈世安?你算是什么东西?”   落恶子嘶吼着,猛地一步迈上前去,打算扑过去跟那俩龟孙子动手,但还是被我及时拽住了。   “你先回去。”我拍了拍落恶子的手臂,很平静的说:“你去守着秋雁他们,别让其他人靠近越野车。”   落恶子的身子不断的颤抖着,我能感觉到,它现在有多么的愤怒。   或许它跟我真是一体的。   落恶子因我而生,从某种角度来说,它与传统的落恶子不同,简直就是天差地别的差距。   传统的沈家落恶子,那是集聚了沈家先祖魂魄的一部分,从而在后辈子孙的身上生根发芽,追根究底,它们也是因为先祖的代代传承才会出现。   但现在陪着我的这只落恶子,明显就跟那些落恶子有区别。   别看它是由那些原先的落恶子聚集而成,但说到底,它的肉身能维持成这样,并且聚集十七只落恶子与一身,还诞生了自己的独立意识.......这一切都跟我脱不开干系。   我不知道落恶子是怎么看我的,或许在它眼里,我如同父亲,或是主人,总而言之我能感觉到它对我的感情很深,也很真挚。   当行厄行难在言语上刺激我时,落恶子显得比我还要生气,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撕碎他们。   “他们......该死.......”落恶子颤抖着说道,但也没有反驳我的话,看了看行厄行难,转头就向越野车走去。   此时,坐在车里的陈秋雁跟索巴,已经显得如临大敌。   陈秋雁还好,勉强还算是冷静,但索巴就不行了,之前他所经历的这一切,看见的这些景象,都让他有点接受不来。   特别是看见落恶子一步步走到越野车旁,蹲在他的车窗下,索巴就更不淡定了。   “老.....老沈......要不我下来帮你吧?”索巴颤颤巍巍的说道,声音紧张得不行:“我觉得崩他们两枪,他们应该就能老实了.......”   听见这话,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落恶子就在车顶上拍了一下。   “安静。”落恶子说道。   从没有凹陷的车顶来看,落恶子肯定是悠着力气,没有傻乎乎的往死了拍。   就这种越野车,估计也受不住落恶子的两成力道,拍凹下去都是轻的,要是拍塌了,连带着索巴一起拍成了肉饼.......   幸亏落恶子还算是冷静......我觉得索巴得谢谢它。   “不用帮忙,我心里有谱。”   说着,我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然后打量了行厄行难几眼。   “除了你们俩,旧教应该还有别的人进入羌塘了对吧?”   他们俩没吭声,跟没听见我的问题一样,没有任何反应。   “你们师父应该没来。”   我笑了笑,说这话的语气很自信,仿佛是在说已知的事实一样。   “你怎么知道?”行难皱了一下眉头。   “自在师不是傻子,虽然他自傲,但他还不至于自负。”我握住刀柄,学着六爷的手法,轻轻抖动了两下手腕,甩了一个漂亮的刀花:“想要对付我,除非他亲自过来,如果他没来,你们上门就跟送菜没什么区别。”   一听我这话,行难顿时就想张嘴反驳,但却被行厄打断了。   “他说的没错。”行厄叹了口气:“能在神农架灭掉养九生跟真仙翁,他的能力可见一斑,咱们俩必须小心才行。”   当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地面上的沙土已经抖动了起来,而且不止是他身边的沙土,方圆近百米的地表都出现了这种异动。   “平心而论,没点准备我们赢不了你。”行厄忽然笑了起来,看着我说:“但别忘了,你身在局中。”   我嗯了一声,没搭理他,反问一句:“你师父是不是说过,让你们别找我麻烦?因为在这个节骨眼上,他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行厄愣了一下,没说话,但看他的表情,很明显就是这个情况。   “他不是想息事宁人......他是想让你们活得长久一点.......”   我说着,握紧苗刀冲了上去,体内的远古气,也渐渐的运转了起来。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今天我就替自在师教教你们怎么做人.......” 第二十六章 异人   当远古气开始渐渐运转,直到飞速在我肉身里循环时,我的肉身状态跟之前完全不能相提并论,差距太大了。   在我扑到他们身前的时候,这俩人谁也没能反应过来,直到我用苗刀劈开了行厄心口,他这才回过神来往后撤,很勉强的避开了往心脏处划去的刀尖。   不得不说,这孙子反应速度也挺快的。   我本来是想一刀把他的心脏挖出来看看,但现在貌似不行,让这孙子闪过去了,只能找他弟弟下刀子。   行难的身手要比行厄差点,哪怕我是先攻击行厄,给了他一定的缓冲时间,他也没能彻底躲开我的刀刃。   从胳膊上竖着下去,他整条手臂至少被我切了半斤肉,连带着衣服碎片一起掉在地上。   闻着这阵扑鼻而来的血腥味,我感觉脑子清醒了不少,远道而来硬闯无人区的疲惫,也被冲淡了不少。   换个说法就是......他们俩的血腥味挺提神醒脑的。   一击得手,我没有后撤的意思,更不想让他们有还手的余地,直接提着苗刀再次扑上去乘胜追击。   但奇怪的是,这一次的攻击从开始就失败了,因为我发现自己的脚步很不顺畅,像是踩在了烂泥里被拽住了,往前迈步子的时候,双脚沉重得吓人。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行厄没再躲闪,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了一件凶器,像是生铁铸造的匕首一样,黑漆漆的还长着铁锈,照着我心口就扎了过来。   别看那玩意儿的头是圆的就以为是钝器,在碰触到我肉身的瞬间,那件凶器就破开了血肉的防御,准确无误的扎在了我的心脏上。   什么叫扎心了?   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光听师父说你厉害......你这种渣滓.......”行难捂着手臂上的伤口,身子不住的颤抖着,应该是被苗刀庆春风伤到魂魄了,疼得直哆嗦:“现在不一样要死吗!你有本事就躲开啊!”   得手之后,行厄跟行难不同,他没有开口嘲讽我,反倒是一脚踹在我的腹部,将我直接踹飞了出去砸在越野车的边上。   疼,那是真的扎心一样的疼。   血就像是止不住似的,顺着伤口就往外流着,要不是有这把凶器堵住了大部分伤口,我非得变成人形喷泉不可。   落地之后我也没有急着爬起来,虽然疼得厉害,但我自己清楚,这点伤害还不足以杀掉我。   “不是我说......你们俩到底是修什么法脉的?怎么动起手来跟野路子一样?”   我一边大笑着问了一句,一边往外吐着血沫子,身子也时不时的抽抽两下,看得陈秋雁他们都是一脸的惊恐。   “世安!你......”   “我没事,你别下来。”我笑道。   “老沈!你都让他们扎个透心凉了还没事呢?!”索巴着急忙慌的说道,打开车窗,拿枪对准行厄行难,作势就要扣下扳机了。   但就在他即将扣动扳机的瞬间,落恶子无声无息的拽住了他的手臂。   “别插手。”落恶子说着,嘴角大大的咧着,唾液顺着尖利的牙齿,不断往地上滴落,有不少也流在了索巴的手臂上:“你安静!”   听见这话,索巴也冷静了不少,估计是吓的,嗖的一下就把手收了回去,又将车窗重新摇上表示自己绝不插手。   “你还能撑住??”行难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我:“那可是神子给我们炼出来的法器.......有旧日的烙印.......你一个后世人怎么能撑得住??”   我没客气,呸了一声骂道:“狗屁烙印。”   说着,我慢慢坐了起来,右手握住这把类似于匕首的兵器,轻轻往外一抽,心口上的窟窿里顿时就涌出了血液。   跟我之前猜想的一样,这些血液涌出来的景象跟喷泉差不多,但持续的时间也不长,可能就是两三秒的样子。   远古气增强过的肉身蛊可不是普通的东西,像是这样透心凉的伤口,最多两三秒就能给我堵上并且开始修复。   我拿着这把匕首正要打量几眼,没曾想就在这时,它却莫名其妙的出现了变化。   从类似铁制的物件,眨眼之间就“散开了”,变成了许多黑色的细沙,顺着我手指间的缝隙就掉在地上,瞬间又融进了地里。   下一秒,行厄脚边的沙土上,慢慢就钻出来了一个黑色的物件。   他面无表情的弯下腰,将那东西从沙土里拔出来,轻轻把玩了两下,又看了看我。   “我师父说你这人的要害应该是心脏跟脑袋,但现在看来......你的心脏受损对本体的伤害不大。”   “别说是心脏了,你扎我脑袋也是这么回事。”我哈哈大笑道,一只手揉着胸口,慢慢握着苗刀站了起来。   行厄目不转睛的盯着我,似乎想从我的脸上找出一些答案。   “你体内有很奇怪的东西.......”行厄喃喃道:“是它们在帮你修复肉身.......”   话音一落,他冷不丁的问我,你体内的那些气不是后世的东西,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你不知道陷天山的事?”我反问道。   闻言,行厄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看来你在陷天山的收获不小。”   从行厄的这个反应来看,他应该是知道旧教在陷天山的行动,但他却不是很清楚陷天山内发生了什么。   看来陷天山下的那一场恶斗.......确实是把旧教的人赶尽杀绝了......   如果不是这样,旧教的人回去了必然要报信,他们现在还能不清楚陷天山的事?   “我记得他们是去陷天山寻找远古者的力量.......”行厄一边说着,一边很警惕的打量着我,语气很是疑惑:“我没有见过远古者的力量.......但看你这样.......应该就是拿到那些东西了.......”   我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又一次握着苗刀就要扑上去。   但在这时候,行厄的动作,却让我下意识的停下了脚。   他的头皮似乎又开始瘙痒了,抬起手挠了挠,但还是不解痒,索性就把帽子摘了下来,使劲在脑袋顶上挠了几下。   说实话,看见行厄头顶上的那些东西,我没觉得害怕,只觉得恶心,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行厄的天灵盖上,长满了许多拇指头大小的人眼。   不光是眼球,那些眼睛都有人眼的所有特征,包括眼皮子眼睫毛等等.......   当我看着它们的时候,许多眼睛也在往我这里看着。   应该就是这些东西让行厄痒痒了,他在摘下帽子之后,又一次挠了挠,没有避开那些眼睛的打算,胡乱的挠着。   那些眼睛的反应不慢,在行厄的手指碰触到自己之前,它们就闭上了眼睛,等行厄把手挪走才慢慢睁开。   “你们这是怎么搞的.......”我皱着眉看着行厄。   “这是师父跟神子赐给我们的眼睛,师父说了,眼睛越多,看见的世界就越真实,能从中获取的力量也就越多.......”行厄自言自语似的嘀咕着,不断的挠着头皮,表情很是感激:“原先我们都是跟着师父修佛参禅,但现在才明白.....这样的道才是正道!”   “你们疯了。”我说道,握紧了苗刀的刀柄,如临大敌的看着他们:“变成这样的怪物值得吗?”   “我们是怪物,难道你就不是怪物?”行厄笑了笑,又抬起手,指着我身后的越野车:“他看你的眼神,跟看我们是一样的,只不过你比我们好看点,没这么多眼珠子,说到底你跟我们又有什么区别呢?”   当行厄说到这里的时候,地面震颤的异象已经停下了,但沙土上都出现了许多黄豆大小的窟窿。   数不清的黑色蠕虫,就这么从窟窿里钻了出来,不断往行厄身边聚集着。   我紧握着苗刀,面无表情的看着行厄:“我不是怪物。”   行厄笑了笑,把玩着手里的黑色匕首,跃跃欲试的看着我。   “你是不是怪物......很快你就知道了.......” 第二十七章 虫海   在羌塘边境的这片荒土沙地上,有许多黑色蠕虫类的生物在地上爬行着,密密麻麻的聚集成群,不断在地上蠕动......   不知道行厄使用了什么法子控制这些蠕虫,那些玩意儿压根就不会攻击他们,相反,还在他的指示下做出了种种整齐如一的动作。   或是如同海浪一般,在沙土上翻滚席卷,弄出了一道足有三米多高的“黑色浪花”。   或是整齐划一,不断围绕着行厄绕着圈.......   “耍杂技呢?”我皱着眉问道。   行厄听见我的话,也不觉得生气,笑呵呵的看着我,同时行难也摘下了头顶上的麻布帽子,露出了满头的眼睛。   看见他们俩这种恶心人的模样,说实话,我是真的提不起跟他们动手的心思,只觉得他们俩也太恶心了......真是癞蛤蟆不咬人膈应人........   要是我被别人整成这模样,别说像是他们这样感激了,我不找那人玩命都是轻的。   “何必呢。”行厄忽然叹了口气,很无奈的看着我:“虽然我们迟早会有一战,但我不希望在这里,羌塘不是你能来的地方,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这道理你不明白吗?”   “别跟我扯淡了。”我忍不住笑了出来,看着一脸慈悲为怀的行厄,越看越觉得喜感:“都他娘的变成异教徒了,还跟我说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你也不怕释迦摩尼显了灵一巴掌拍死你!”   行难的脾气明显要比行厄暴躁,听见我这一番话,他抬起手,指着我鼻子,如欲吃人的瞪着我:“看来教内的那些废物还真没说错,你这种人就是该死留不得,再跟我哥这么说话,别怪我.......”   没等行难把话说完,我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我跟你哥说话,你插什么嘴?”   这时候,最靠前的那一片黑色蠕虫已经蠕动了过来,成百上千的蠕虫就死盯着我,估计已经认出我这个目标了,爬到我脚边就打算撕咬我。   说实话这些蠕虫的长相有点吓人,虽然身躯像是蚯蚓,但它们的嘴却是圆形的,长着两三圈锐利的牙齿。   我闪躲的还算及时,轻轻松松的就往后撤了两步,并没有被这些玩意儿咬中。   虽然我觉得它们对我没什么威胁,但看它们那模样,我是真不想被它们咬.......傻子才愿意疼呢!   但奇怪的是,我明明没有被它们碰触到,可我的双腿却有些不听使唤,像是被冻僵了一般,感觉说不上来的难受。   就在这瞬间,那群黑色蠕虫已经如同浪花一般向我席卷过来。   我没敢犹豫,下意识的就想往外撤,但双腿不听使唤,哪怕我再怎么使劲,动作也异常迟缓。   “你跑不掉的。”行厄看着我,脸上露出了一种灿烂的笑容,仿佛是看见猎物落入了陷阱那般,兴奋之中还透着一种难言的得意。   “谁说我要跑了?”我反问道,尽全力催动着远古气,让其不断加速在肉身内循环。   也就是两秒左右的样子,我便从那种肢体僵硬的状态里恢复了过来,虽然双腿还是有点不得劲,但也够用了。   行厄行难都被这些黑色蠕虫给围住了,毫不夸张的说,打远了一看,他们就是陷入了一片黑色的海洋。   想要凑到他们跟前,那就必须踏着这些黑色蠕虫过去.......   现在我不怕死,这是事实,但不代表我不怕疼。   “妈的你们别逼我.......”我咬紧了牙,握着手里的苗刀,开始做心理准备了。   听见我这么说,行难还以为我是怂了,脸上的表情都变得讥讽起来,笑着问我:“逼你又怎么了?有本事你过来!”   “这些听骨虫是师父传给我们的,用来对付那些一般的旧日生物都没问题,更何况是你了.......”行厄笑道:“我知道你比我们强,但你再强,也强不过那些怪物吧?”   “那得看你说的怪物是什么档次的。”我忍不住笑了出来,行厄的这番话一说,倒是让我有自信了。   “放心吧,我说的那些生物,肯定会比真仙翁他们强得多.......”行厄笑道:“听骨虫是我师父起的名字,但它们可不是后世的东西。”   闻言,我不禁愣了一下。   “神子是活物,它的肚子里跟人一样,都是有寄生虫的.......”   行厄说着这话,表情也变得有些疯狂,头顶上的那些眼珠不断的转动着,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   “你会死的。”   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已经不顾一切的催动起了远古气,尽最快的速度,向他们俩冲了过去。   这些虫子的反应速度不慢,在我向他们奔袭过去的时候,许多虫子都聚成了波浪,紧随其后的追着我。   但不得不说,这些虫子追我的速度还是慢了点,最多只能勉强跟上,却不足以威胁到我。   行厄跟行难也没想到我会主动出击,我能看出来,他们眼里那种不敢相信的诧异。   也许是被我吓住了,在我奔袭的这短短两秒之中,行厄行难都没有逃跑的打算,连躲闪的动作都没有,直到我扬起手一刀砍下行难的手臂,他们俩这才反应过来。   “你怎么没被听骨虫的气牵制住?!这不可能!!”   行难几乎是惨叫着喊了出来,看我的眼神里,已经隐隐约约的透出了一种恐惧。   行厄也是如此,但他还算有些理智,在行难被我砍掉手臂之后,他拽着行难就打算往外跑。   说起来行难这龟孙子也是倒霉,之前他就被我从手臂上削下来一块肉,但这也不算硬伤,因为我发现他们俩都有一定的恢复能力。   可就是在即将复原,伤口都在由红转至自然肤色时,这条手臂是彻底的没了。   在庆春风面前,他的肉身再怎么强悍,也如同豆腐一样,砍他的时候我都没感觉到半点阻力。   就是一瞬间的事,整条手臂直接断开掉在了地上,伤口处也极其的光滑平整,看着都有种莫名的艺术感。   得手之后,我也没敢迟疑,追着他们俩就开始挥砍苗刀。   在这片由听骨虫形成的汪洋大海之中,我不敢停留,就是因为我没有飞行的能力,所以我只能踩着那些虫子,尽最快的速度不断移动着。   被我踩中身躯的虫子,肯定下意识就要咬我,但只要我跑得够快,它们的嘴就跟不上我......   哎别说,这么一想,我跑得还挺诗情画意的。   很快我就追上了行厄行难,没有半点犹豫,我又一次举起了手里的苗刀,照着行厄的脖子就砍了下去。   但我没想到的是,行厄像是感觉到了我劈砍的方向,猛地一侧身,直接让我擦着他的肩膀劈了下去。   苗刀能切肉,也能断骨,之前行难被我一刀砍掉手臂就是如此。   在碰触到行厄肩膀的时候,我也没有感觉到任何阻力,直接从他肩膀上削了一块带骨的肉,疼得他直接惨叫了起来。   “招数挺多的......但都不怎么顶用.......你们俩还是稚嫩啊.......”   我继续撵着他们俩疯跑,大笑着说道,语气里满是长辈对晚辈的关心,那种孜孜不倦的教诲也不知道他们听进去没。   这种追逐的情况持续了约莫半分钟,在我又一次撵上他们时,行厄很突然的停了一下脚,原地转身,拿着那把黑色匕首就照着我心口扎了下来。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匕首在破开我的肉身时,我感觉不到疼,但整个人就像是瘫痪了一般,无法控制自己的肉身,仰头就倒了下去。   那些不断撵着我屁股追的听骨虫,也在这瞬间铺天盖地的向我席卷了过来....... 第二十八章 血液   只在瞬间,我就让那些铺天盖地的听骨虫给淹没了。   但很奇怪的是.......我的肉身似乎被麻醉了.......根本就感觉不到疼......连最基本的触觉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在这种情况下,我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极端平静的状态。   当触感消失之后,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虚无......   我知道那些听骨虫在啃食我的肉身,但我什么感觉都没有,也许是因为感觉不到疼,所以就没觉得害怕.......   这种状态持续了十秒左右的样子,我失去的触感,疼痛感,渐渐的又恢复了过来。   说实话,我宁愿它别恢复。   那种突然向我袭来的剧痛,简直让我没办法忍受,疼得我扯着嗓子就喊了出来,但这一喊我才发现,自己已经失声了,根本发不出半点声音。   不光如此,我的听力似乎也受到了影响,耳朵里嗡嗡嗡的响个不停,眼前更是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   我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在这个过程中,我可以很清楚的感受到,有数不清的黑色蠕虫从我身上掉了下去。   疼还是其次,那种生命不断被蠕虫吞噬的恐惧才是最折磨人的。   它们不光是能够啃食我的肉身,连我肉身里的生命力,都被它们在短时间内蚕食了大半,以至于我现在根本没办法修复身躯,只能很勉强维持着现在的状态。   但有一点我想不明白,这些听骨虫已经占尽了上风,应该对我乘胜追击往死里折腾才对.....   可是当我站起来之后,那些附着在我肉身上的听骨虫,几乎都在瞬间掉下去了八成,剩下的也在迅速掉落。   “这......这不可能.......”行厄的声音忽然传进了我的耳朵里,从声音来判断距离的话......他跟我相隔应该在十米左右。   这个距离绝对不算远,如果我是他,肯定会在这个时候冲上来落井下石,但他跟行难都没有动手的意思,我也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也许是因为那些听骨虫不再攻击我了,在肉身蛊跟远古气的作用下,我的身躯也开始了自我修复。   最先恢复的是眼睛。   当我的视觉能力恢复时,我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围绕在我四周却没有攻击我的听骨虫,而行厄跟行难,则就站在距离我不远的地方。   我看他们的时候,他们也在惊慌失措的看着我。   行难还是捂着伤口,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就是行厄......他的右手掌不知道被什么东西侵蚀了,血肉已经彻底消失,只留下森森白骨暴露在空气里。   “还是没能弄死我.......是不是觉得挺可惜的.......你们两个龟孙子......”我咬牙切齿的说道,也许是因为受伤的缘故,说话的声音异常沙哑,跟平常的声音区别很大。   话音一落,我这才想起检查自己的伤势。   说实话我还不如不检查,起码眼不见心不烦.......看见自己肉身的状态,我倒是没觉得害怕,就是由衷的觉得恶心。   那些听骨虫已经啃食掉了我体表绝大部分的皮肤,也许是因为它们都有固定的目标,或是特别喜欢下嘴的地方,所以我身上有毫发无损的位置,也有惨不忍睹的位置。   被它们啃食的部分就三个,胸膛,腹腔,以及脖子。   这三个部位的皮肤已经被啃食干净了,皮肤下的血肉也消失了大半,特别是腹腔,我都能隐约看见藏在肚子里的内脏器官,要是那些虫子的动作再快点,我体内的脏器肯定是难逃一劫了。   看着血肉模糊的自己,我也不禁有些无奈。   行厄这个龟孙子还真没说错......我这样的还能是正常人吗?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怪物?   “但还别说,我挺开心的。”   听见我这冷不丁的话,行厄行难都愣了愣,谁也没吭声,有些惊恐的看着我。   “如果我是一个正常人,那还怎么跟你们这些怪物斗?”我笑着,蹲下身将苗刀捡了起来,使劲挥动了两下。   也是这时候我才发现,在我的手臂上,有一些深绿色像是染料墨水的痕迹,而在四周的地面上,零零散散的也有这些印记.....   按理来说,我四周都是听骨虫组成的汪洋大海,地面都被遮严实了,应该看不见这些印记,但现实情况却不是如此。   听骨虫对于这些印记有些抵触,它们在地上蠕动时,都会刻意避开那些绿色印记存在的位置.......   发现这点,我忍不住抬起手,闻了闻手臂上的这些绿色印记。   有股很自然的清香味,像是森林的气息,但在这之中,还有一股极其浓烈的血腥味。   这种血腥味应该是我自己的,我能闻出来。   “你......你的血怎么活过来了.......”行厄颤抖着说道,之前的冷静,此刻也烟消云散。   他脸上那种惊慌失措的表情,更让我莫名畅快,没想到啊......你个龟孙子也有害怕的时候!   “我的血活过来了?”   我看着行厄,听他那么说,也不禁有些诧异,心里都在犯嘀咕.....刚才到底发生什么了?   一边想着,我一边回头看了看,希望从陈秋雁他们那里得到答案。   此时,索巴跟陈秋雁就站在越野车外,一左一右的被落恶子拽着手臂......   看他们那动作,应该是之前见我吃亏了,想过来帮我,但有落恶子在,他们的想法也没能付诸于行动。   落恶子做得很对,在这一点上,我必须夸它。   要是陈秋雁他们过来了,十有八九都得出岔子,且不说行厄行难两兄弟有多麻烦,地上的这些听骨虫,就足以让他们面临灭顶之灾。   “世......世安.......”陈秋雁颤颤巍巍的看着我,脸色煞白,应该是被吓得不轻:“你应该没事吧.......”   我点点头,笑着安慰道:“放心,这点小麻烦不算啥子,还威胁不到我。”   “老沈......你到底是不是人类??”索巴像是忍不住心里的疑惑,忽然问了我这么一句话。   “应该还算是。”我耸了耸肩答道。   这时,我感觉胸前有什么东西在往下滴落。   等我低头一看,只见一些深绿色的液体从我伤口里流了出来,像是血液一般,贴着我正在不断愈合的皮肤,往地上流淌着。   由于我脚边围满了听骨虫,所以那些从我伤口里流出来的绿色液体......有大半都滴在了它们身上。   这些液体对听骨虫而言,就像是活人遇见了硫酸。   几乎在瞬间那些听骨虫就被腐蚀掉了身躯,而腐蚀掉它们的绿色液体,则没有被沙土吸收,反倒像是活过来了一般,聚集成团,缓缓向前蠕动着。   被它碰触到的听骨虫没有例外,尽数被腐蚀掉了身躯,而那些听骨虫也像是不知道害怕似的,不闪不避的让它腐蚀着。   每当它腐蚀掉一些听骨虫,它的体积就会随之缩小一部分。   渐渐的,它越变越小,直至从所有人的视线里彻底消失。   “你的血液不应该有这样的腐蚀性.......如果你的血液这么厉害......你的肉身就不可能这么弱.......”行厄自言自语似的说着,眼神里满是不解,似是神经质一样的冲我喊了起来:“你的肉身应该被腐蚀掉......你凭什么承载这些力量?!”   我笑了笑没说话,看着他被腐蚀得只剩白骨的手掌,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刚才是不是想趁机偷袭我?吃亏了对吧?”   行厄没说话,身子不断的颤抖着。   “没事,不用怕......”   我握着苗刀,向行厄行难慢慢走了过去。   “我现在再让你吃个大亏.....王八蛋......” 第二十九章 求救   在陷入那种失去触觉的状态后,我不知道自己的肉身究竟出现了什么样的变化,那些血液又是怎么活过来的.......我到现在都没想明白。   我知道不死王给我的生命传承很是繁杂,不仅仅是传承了肉身修复力那么简单,还有许多别的东西,但绝大部分的能力都还没有被我发掘出来。   或许这种血液的变化就是能力的其中之一。   当我向行厄行难走过去时,地上的虫海也随之为我开道,似乎是害怕我身上的血腥味,不断往两侧散开,给我让出了路。   行厄跟行难都没有逃跑的意思,或许他们也看出来了,在这种状态下的我,虽然看着跟活死人差不多,但体力是没有半点消耗的。   只要他们敢跑,我绝对能在短时间内追上去,一刀一个剁了他们。   别看之前是他们占了上风,但在此时此刻,他们俩的战斗力绝对不如我,体力也不是能够相提并论的。   “跑啊!”我笑着说道,看着行厄行难两兄弟,眼里的杀气都快盖不住了,说话都有种咬牙切齿的味道:“你们俩怎么不跑了?”   听见我的话,行厄颤抖了一下,几乎是下意识的就要拽着行难往后退,但行难的状态很明显支撑不住这样的动作。   当行厄拽他的时候,行难一个趔趄,直接摔在了地上。   失去了一条手臂,行难能够保持站立的平衡就很不错了......现在还想跑?   “你他娘的.......”我笑着骂了一句,红着眼把苗刀举起来,照着行厄的右手砍了下去。   我能看出来行厄想要躲闪,但他的体力已经消耗了大半,更何况他还受了伤,速度自然比不得我。   也许是因为他的手臂已经让我的血液腐蚀了,在苗刀的刀刃刚碰触到他的手臂时,没等我继续深入,他的手臂就彻彻底底的断开了。   像是自己撕裂开的,断开的部分很不平整,有许多撕裂残留的痕迹。   但奇怪的是,他的手臂被我斩断之后,并没有流出血来,而伤口断开的位置,隐隐约约能看见一些绿色的粘液。   那种颜色跟那种熟悉的气味......很像是我体内的血液。   “你.......你的血液有毒........竟然能够腐蚀掉我们的肉身........”行厄颤抖着说道,看了看自己的伤口,眼神里的恐惧更甚:“这不可能.......我们的肉身有神子赐予的力量保护........堪比普通的旧日生灵........你为什么会拥有这样的力量??”   “你们有靠山,我自然也有。”我笑了笑,感受到肉身里力量的涌动,我说话的语气越发兴奋,对于早已逝去的不死王,也有了更多的尊崇。   也怪不得远古者能够胜过旧日生物了,它们的肉身构造完全跟旧日生物相反。   如果说旧日生物是伴随着黑暗而生,或是随着死亡而来,那么身为人类始祖的远古者,就真正是生命的纯粹体现了。   它们就是因为生命才会诞生,自身就拥有最纯粹的生命力,我们后世人体内流转的生气,都很有可能是它们流传下来的.......   这些生命力跟生气是我们的生存之本,但对于某些旧日生物而言,这些东西很可能就近乎于毒药。   我不知道黑袍王算是什么样的生物,只凭我对它的印象来说,那个龟孙子喜爱黑暗,也生存在黑暗之中。   传说里关于黑袍王的记载,大多都与深空星海之中的黑暗有关。   那里没有传统的生气,也没有任何能被我们理解的生命存在,所以说有一定的可能,它对于远古者来说就像是鱼......   而远古者,则是对大多生命都无害的空气。   当这条鱼暴露在空气之中,并且离开了水,那它十有八九都得出问题......   且不说它会不会死,它会难受那是肯定的。   在不死王给我的传承中,就有这么一段讯息,这点也是我事后才发现的。   说是旧日生物能够正视死亡,融入死亡,化为死亡.......而远古者最纯粹的力量,却又能给它们带来生命。   对,给死亡带来生命,这种如阴阳一样对立的力量,才是对付旧日生物的制胜法宝。   “俗话说得好,良禽择木而栖,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站在行厄行难身前,很好奇的看着他们俩,问:“按理来说,你们再蠢,自在师也不可能跟着你们一起蠢,那老东西可精着呢......他为什么会带你们去跟随黑袍王,你们知道吗?”   听见这个问题,行厄跟行难就像是被洗脑了似的,异口同声的回了句:“因为这世上只有黑袍王一个真神,其他的都是伪神。”   我握着苗刀,不动声色的看着他们俩,脑海里也在不断回忆着那些关于自在师的事。   虽然这个问题我一直没得到答案,但就我推测......假设我是自在师,因为一些机缘巧合接触了黑袍王,得到了它的力量,那么我肯定会奉它为真神。   可是越在这条道上走,我接触的东西肯定就越多,当我了解到还有远古者这么一种生物时........我会继续追随黑袍王吗?   沙身者跟我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半路跳槽这种事才是聪明人该做的。   就在我心里嘀咕的时候,行厄冷不丁的抬起手,拿着之前扎我的黑色匕首又捅了过来。   但这一次我没能让他如愿,下意识的挥了一刀,很轻松的就把他仅剩的那条手臂给剁下来了......   没等他反应过来,我一脚又踹了过去,让他躺在地上陪着自己弟弟。   “你是真不讲规矩啊?”我哭笑不得的看着行厄:“偷袭一次就不说啥了,每一次你都这么玩,是不是有点下三滥了?”   行厄没回答我的话,身子不停的颤抖着,眼神里已经满是恐惧。   这时候我也不急着动手,兴致勃勃的蹲在他们身边。   “自在师就你们俩徒弟?”我问。   行厄没反应,行难下意识的点点头,说是。   “那就不对劲了.......你们师父那么狠,本事够硬招数够多,连养九生都能被他改造成那种怪物,更何况你们两个亲徒弟。”我皱着眉,很疑惑的打量着他们俩:“你们比我想象的要弱啊,除了这把匕首厉害,其他的本事倒是稀松平常。”   话音一落,我很诧异的看了看他们,又将目光移开,打量着他们俩头顶上的那些眼睛。   “别说是真仙翁......我感觉你们俩连养九生都比不过.......都是靠着法器才能跟我拼到这份上.......”我说着,忍不住用手戳了戳行厄头顶上的眼球,他疼不疼我不知道,但凭手感来说,这些眼球要比人类眼球更硬,摸着像是一颗颗珠子。   “你放屁!”行厄似乎是被我刺激到了,也不顾自己身处什么样的境地,直接张嘴破口大骂起来:“我们比那些狗屁先知强多了!你什么都不懂!!”   “我不懂?”   我摸了摸下巴,很好奇的问他们:“你们说前几年一直在潜修,我能问问吗?你们那几年都在修行什么?”   “当然是吃各种各样的灵丹妙药!要不然我们怎么会脱离肉体凡胎!我们是半路被师父带进门的!你以为我们修行很容易吗?!”行厄就跟疯了似的,歇斯底里的跟我吼了起来。   但不得不说,听见他说的这些话,我只觉得这事有猫腻......真的,没我刚开始想的那么简单。   就在我准备多套几句话的时候,只听忽的一声,一阵夹杂着沙尘的狂风,从荒漠深处突然往外刮了过来......   我还没搞清楚状况,行厄却毫无预兆的喊了起来。   “俏仙姑!!快过来救我们!!” 第三十章 老相识   俏仙姑。   听见这三个字的瞬间,我不禁愣了几秒,心说这老妖婆怎么来了??   “嘻,小阎王,咱们可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啦!”   俏仙姑的声音远远传来,无论是说话的声音还是语气,都跟我记忆中的俏仙姑一模一样。   想起旧教内部传出来的那些消息,我心情也有些沉重了。   这女人可不一般,跟其他被我杀掉的先知不同,她在被我除掉之后,又让自在师给借尸还魂了.......   要说她的实力跟“上一世”没点区别,那是打死我也不会信的。   不是变得更强,就是变得更弱,这都用不着想。   总而言之,现在的情况有点麻烦,比我预想的还要麻烦一些。   “俏仙姑!快过来救我们!”行厄就跟傻子一样,当着我的面,毫无顾忌的向俏仙姑求救,完全就是拿我当空气看。   “你们两个小后生真是不懂规矩呀!”俏仙姑嘻嘻笑着说:“跟姐姐我说话,一定要客气一点,怎么说我也是你们的长辈,知道吗?”   “别废话!”行难毫不客气的骂了一句:“让你过来就过来!”   不得不说我对他们俩的印象又一次翻转了,我是怎么也没想到,他们俩的真实面目竟然是这样.......   不懂规矩,嘴上不留德,脑子也不够用,只是看着聪明,实际上就是俩彻头彻尾的傻逼。   我是真的有点想不明白了......自在师是怎么看上他们俩的?这些年是怎么教的他们?都教到狗肚子里去了?   虽然我跟俏仙姑是敌对的关系,但听见他们俩这么跟俏仙姑说话,我都替她生气,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但我万万没想到的是,俏仙姑只是嘻嘻笑了几声,说马上就来,之后就没了下文,压根就没生气的表现。   这是最让我闹不明白的。   俏仙姑虽然是旧教先知里排名靠后的,但她怎么说也是一号人物,再尊敬自在师,也仅限是自在师。   他的徒弟可不在受人尊敬这个行列,而且按照江湖规矩来说,她算是这俩龟孙子的长辈,像是他们这样跟俏仙姑说话,那是要被抽大嘴巴子的。   难道是因为自在师救活了俏仙姑?   这么想倒是有一定的可能性,从这个角度来说,自在师就相当于俏仙姑的再生父母,她让着这俩龟孙子也是情有可原的。   在这时候,那阵从羌塘无人区深处刮来的狂风,也渐渐的变大了不少。   由于它是夹杂着黄土沙尘一起过来的,那种感觉就跟沙尘暴差不多,顶着风站在这里很是折磨人。   风沙一个劲的往眼睛里灌着,虽然还没有让我眯了眼,但那种干涩的异物感,却让我忍不住的揉着眼睛。   “听你们跟她说话,好像有点不客气啊。”我一边揉着眼睛,一边跟行厄行难说道:“她不是你们的长辈吗?”   “长辈个屁!”行厄骂骂咧咧的说,一改以往斯文儒雅得道高僧的风范,活像是一个刚从山里跑出来的地痞流氓:“我们的长辈就一个,那就是我们的师父!”   “对!”行难点点头。   “至于其他人算个屁。”行厄冷笑道。   “那我呢?”我好笑的问了一句:“现在你们俩的命都被我捏在手里,跟我说话也不知道客气点?”   闻言,话多且脾气暴躁的行难忽然闭了嘴,与之相反,性格冷静的行厄却骂骂咧咧个不停。   “你算个屁,要不是你手里的那把刀好使,你能赢过我们?”行厄骂道:“有种你把刀放下再跟我们斗,没了这把破刀,你还有什么本事?”   我笑了笑没吭声,将苗刀抬起,横着一挥,直接切断了行厄的右腿。   顿时,血就跟喷泉似的涌了出来,而行厄说的话也被自己的惨叫声打断。   “说话注意点,这可不是什么破刀,这是你们俩的命。”我笑道,想起之前他对我做过的那些事,再一看这孙子满脸的不服气.......   我一直在心里压着的火气,终究还是压不住了。   “妈的.......老子教你做人你不学......非得让我弄死你.......”   我一边骂着,一边挥砍起了手里的苗刀,跟剁肉馅似的,不断在行厄身上动着刀子。   最开始的几刀,我都是在切除他的肢体,断了两条腿才把他肚子给剖开,不过两三秒的样子,行厄就断了气,到死还瞪着双眼,像是不相信我敢杀他似的.......   当然,也有可能是在诧异,为什么俏仙姑还不冲过来救他们?   “你......你还真敢杀我哥........”行难就躺在一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哥让我剁成肉馅,也没上来救他的意思,只是颤抖着,满脸恐惧的看着我:“你是不是也得杀我.......”   “放心,我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你们俩兄弟今天肯定不会分开,保准让你们团聚得圆圆满满.......”   我说着这话,一刀砍断了行厄的脖子,将他的脑袋踢到边上。   “俏仙姑!!快来救我!!”行难几乎是尖叫着喊了出来,眼里已经不是恐惧了,全都是死一般的绝望:“我师父不是说过要你保证我们的安全吗?!你为什么不过来救我们!!”   “嘻嘻,我只是答应要保证你们的安全,又没说一定会保证你们的安全。”俏仙姑坏笑着说道。   听她的声音,距离我们应该不远,就是几十米的样子,在风沙的遮掩中,我也看不见她的身影,只能模糊闻见一阵类似花香的气味......   从这情况来看,俏仙姑应该是故意不救人,从头到尾她都在不远处看着,哪怕我把行厄剁成了肉馅,她也没有出手相救的打算。   “俏仙姑,不上来跟我玩玩?”我笑道,往传来她声音的那个方向看着:“咱们都是老朋友了,没必要玩神秘吧?”   俏仙姑嬉笑了两声,问我:“跟你玩?你想玩什么呀?”   “你说呢?”我不动声色的反问道,没等行难叫喊出声,我一刀就扎穿了他的右腿。   伴随着他的惨叫声响起,俏仙姑的笑声也变大了许多。   “你是男人,我是女人,咱们能玩的不多.......我还真想尝尝你是什么味儿!”俏仙姑笑嘻嘻的说道:“小阎王,要不你过来?”   如果是只有我一个人,那么我肯定会调侃她几句,可是现在......陈秋雁就在那边的越野车里坐着呢!   当着她的面跟俏仙姑在这里“打情骂俏”,我是不想活了还是存心找死呢?   “玩个屁!”我忙不迭的骂道,一脸的义正言辞:“你个妖女说话可得注意点!别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你就是不想现身是吧?”   我说着,拔出苗刀,又往行难的另外一条大腿扎了下去。   “真不打算救人了?”我冷笑着问道:“自在师的这俩徒弟全死了,你回去怎么交代?”   “我不用交代,我就想看着他们俩死,谁让他们跟我不客气!”俏仙姑说这话的语气就像是撒娇,哼了一声:“再说了,自在师也不在乎他们的死活,你想弄死他们就随便呗,我还得谢谢你呢!”   听见俏仙姑这么说,行难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但还不等他说什么,我抬手一刀就切断了他的脖子。   就着行难的衣服,我擦了擦刀刃,回头往沙尘里望去。   “俏仙姑,你不过来我可就过去了。”   一听我的话,俏仙姑嘻嘻的笑了几声,语气里透着一种成熟慵懒的媚意。   “好呀,那我在这里等着你,咱们俩可得好好叙叙旧了.......”   感受到俏仙姑后几个字里的杀气,我笑了笑,握紧苗刀,大步踏进了狂风卷来的沙尘之中。   走了几步,我便看见前方有一个模糊的人影,正在缓缓的靠近我。   但那个人影不像是俏仙姑......像是个男人! 第三十一章 实力飞增的赵仙洪   记得上一次跟俏仙姑交手的时候,她身边还跟着一群野仙。   那帮东北仙家有男有女,无论实力如何,身上都或多或少的有些“畜气”。   但这个向我走来的男人却没有任何气息,别说是畜生的气味了,就是人味儿,或者是那些旧教先生的味道,一概都没有。   毫不夸张的说,如果我没有看见他,而是背对着他,那么我是绝对感觉不到有其他人存在的.......   比空气还要自然,仿佛能融入在任何情况下,自身毫无存在感。   这男人是谁?   我脑子里也在琢磨,飞快的回忆着任何一个可能的人。   按照以前的情况来说,能随时陪着俏仙姑以身犯险的.......貌似就只有赵仙洪一个仙家。   但那龟孙子早就归西了,在东北黑龙山的时候,它就死在神子的手里,还是让神子给活活勒死的......   除了他之外,能被我记住的,跟随过俏仙姑的......还真没有别人了......   “怎么了?”俏仙姑笑嘻嘻的问我:“是不是不敢过来啦?”   俏仙姑问这话的语气很明显就带着嘲讽,估计她是发现我走路的步伐变得有些慢了。   其实这也正常,遇见一个没有任何气息还在不断靠近的怪人,我要是跟个傻子一样闷头往前冲,那就真是愣头青愣到家了.....   “你姘头啊?”我好奇的问了句。   俏仙姑只是笑,并没有回答我,而那个向我走来的男人,也没有任何反应,仿佛是没有听见一般,依旧是保持着低头向前走的动作。   到这时候,他距离我只有二十米左右了,并且还在迅速靠近。   我感觉不到危险,但不可否认的是,那种诡异的未知感,比危险还要让我觉得更应该警惕。   俗话说得好,咬人的狗不爱叫,向我走过来的这个男人沉默得诡异,看见他这样,我总觉得心里有点慌......   就在这时,卷着沙土不断肆虐的狂风,毫无预兆的停下了。   而那个向我走来的男人,也在瞬间加快了速度,几乎是眨个眼的工夫就跑到我身前,二话不说就抬起腿,横着冲我腹部踢了一脚。   我的反应绝对不比他慢,在他还没踢中我的时候,我的双手都抬了起来挡在身前,但我却没想到他的力量大得可怕。   他踢过来的腿就像是一根铁棍,再加上他的力量不弱于我,那猛地一踢,直接踢折了我的两只手臂,骨骼碎裂的声音瞬间响起。   其实也怪我自己傻,明明手里有家伙,还非得赤手空拳的挡他一下,这不是找事吗?   但在我后悔的时候,我意外发现踢我的这人......是个熟人。   赵仙洪。   跟我上一次见面的时候没什么差别,这龟孙子还是穿着一身黑西装,脖子上挂着一条粗壮的金链子,但脸上的表情却没那么暴戾......很冷静......冷静得不像是赵仙洪本人。   “我操......是你?!”我皱着眉头,也没觉得害怕,看见早已死在神子手上的赵仙洪,我只觉得这事太他妈蹊跷了。   当初我可是看得很清楚,赵仙洪的真身都让神子给灭了,说白了就是魂飞魄散,死得不能再死......   旧教有让死人借尸还魂的法子,也不可能让一个消失的魂魄重新复原回来......这种事根本就不可能办到!   从无到有,由死而生,别说是那些旧日生物,就是让屹立在生命源头的远古者来办这事也搞不定.......   “你是怎么活过来的?!”我看着赵仙洪,忍不住问它。   听见我的问题,它没有给我任何答复,抬起手就照我脖子抓了过来。   但这次我的反应不慢,蹲下身往旁边一闪,顺手将掉在地上的苗刀捡起,竖着一刀劈了上去。   不得不说赵仙洪的反应很快,我这一刀是冲着它脖子劈过去的,但这龟孙子硬是往旁边闪了一步,只能擦着它肩膀过去......   在那瞬间,刀刃上传给我的触感,很像是坚硬无比的顽石,没有半点韧性,硬邦邦的堪比钢铁。   不.....我曾经试过用苗刀去削铁块,跟削苹果的难度差不多,根本不会感觉到阻力,哪像是现在啊.......   “拜你们所赐,它已经死了。”   在这时,俏仙姑的声音幽幽从远处传了过来,到现在她也没有露面的打算,只是远远的跟我交流着。   “又是自在师干的好事??”我一脸疑惑的打量着赵仙洪,在跟它交手的过程中,我意外发现这孙子有进步,不管是力量还是速度,跟以前的赵仙洪都不能相提并论。   如果按照它以前的实力来说,这龟孙子跟我动手,不出十秒就得让我把脑袋剁下来。   但这一次它却能跟我斗得旗鼓相当,在双方都只动用肉身力量的前提下,我们还分不出胜负来,谁也占不了上风。   “是......确实是自在师帮了它.......”俏仙姑笑道,但我能听出来,她的笑声有点勉强,听不出半点开心的意味,相反,还透着一种沉重。   “照你这么说......自在师挺有本事啊.......”我冷笑道:“不光是让你死而复生了......还让这个魂飞魄散的玩意儿重回阳世.......”   俏仙姑笑了两声,说自己并没有活过来。   “借尸还魂只是暂时的,你可以理解为......我诈尸了,跟活过来还有一定的区别。”俏仙姑说着,语气里也渐渐透出了一种期待的味道:“不过也快了,只要我们把一切都准备好,我们所想的一切都能完成,黑袍王可以实现我们的所有愿望。”   “你们最好别这么想.......到时候黑袍王不管你们.......我看你们上哪儿哭去.......”   我一边说着,一边催动着远古气,将自己的速度又提了起来,不等赵仙洪来得及反应,苗刀已经砍在了它的腹部,但却没能一刀斩断它,而是卡在了它的肚子里。   这种情况是绝对不该出现的......   “俏仙姑,你们是给赵仙洪嗑仙丹了还是怎么了?这王八蛋挺耐揍啊!”   我咬紧了牙,在赵仙洪拳头砸中我之前,抬手就将苗刀抽了出来,往后连退了好几步。   “小阎王......在东北你可欠我不少债.......”俏仙姑嘻嘻笑着,也没回答我的问题,转而说道:“现在不是跟你玩的时候,我们还有正事要办,等办完正事再来找你玩玩........如果你有胆子就别离开羌塘,我们好好说道说道。”   “别啊!”我忙不迭的说:“就现在说!你出来我不跑!我给你们一个以多欺少的机会!”   听见我这么说,俏仙姑笑了笑,忽然开口:“去把东西拿回来。”   这句话很明显不是对我说的。   在俏仙姑下达命令的瞬间,赵仙洪就放弃了我这个目标,转而向行厄行难的尸体冲了过去。   见此情景,我急忙跟上,心说这些王八蛋还真是贼心不死.......都到这份上了,还想着带走他们俩的魂魄?看俏仙姑这意思,是准备让他们俩跟自己一样,试试借尸还魂是什么滋味!   但仔细一想也不对劲......他们俩的魂魄已经被我用苗刀砍散了,这点俏仙姑绝对能察觉到。   她到底想干什么??   还没等我想明白,赵仙洪就跑到了那俩人的尸首边上,蹲下身一手一个的捡起人头,压根就不跟我纠缠,掉头就往俏仙姑的方向跑去。   看见这一幕我算是傻眼了,我操,她让赵仙洪捡人头干什么?   “小阎王,姐姐我还有正事,就不陪你玩了。”俏仙姑嬉笑着说道:“别想着跟踪我们,这次有那位跟我们一起来羌塘......你跟上来就是找死,别怪姐姐不提醒你。”   当她说着这话的时候,我已经撵着赵仙洪的屁股追了上去,但没想到狂风骤起,卷着一阵黄沙就冲我扑面而来。   在这种情况下,我也不免被迷住了眼睛,等我揉了揉眼,打算继续往前追的时候,赵仙洪已经失去了踪影。 第三十二章 麻烦的局势   “王八蛋真是属狗的......跑得跟狗一样快.......”   我咬紧了牙,望着之前传来俏仙姑声音的方向,本打算过去看看,但仔细一想,现在根本察觉不到她跟赵仙洪的气息,贸然过去跟自找麻烦没什么分别。   说实话,我是真没想到俏仙姑会变成这样,不说别的,就隐藏自身行踪的这门本事,我是第一次遇见这么狠的.......   别说是露出蛛丝马迹了,就是连自身的气息,也能够掩盖到完美无缺,哪怕我打起十二分精神,全神贯注的在四周进行“人肉扫描”,照样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   其实我从一开始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俏仙姑说话的时候,从她的声音可以判断,她距离我应该是在百米之内,甚至更近。   但奇怪的是,在这个距离,别说是一个成年人了,就是一个小孩子也找不到地方藏啊!   这里可是一望无际的荒土野地,如果说之前是因为风沙的缘故,我才没能看见俏仙姑的身影,那么确实情有可原,但在我跟赵仙洪动手时,四周可是没有风沙的。   俏仙姑在说话的时候,我也往传来声音的方向看了,但一样的看不见人!   这又得怎么解释?   那婆娘隐形了?还是我眼瞎了?   想到这些,我也不禁觉得郁闷起来,转身便向越野车走去。   在经过行厄行难的残尸时,我看了一眼,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他们俩还是那副死样,除了脑袋被赵仙洪取走之外,其余的部分都还在这儿。   真是奇了怪了......这俩人都是自在师的徒弟,但我怎么觉得自在师不喜欢他们呢?   如果真喜欢他们俩,真拿这俩徒弟当回事,那么俏仙姑也不可能大胆到这个地步。   且不说这个,刚才俏仙姑嘴里说的“那位”。   那位是谁?   是自在师?还是别的什么人?   不过从俏仙姑尊崇有加的语气来看,那人的地位不可能比她低,十有八九就是自在师了。   “世安你没事吧?伤口都愈合好了吗?”   我刚走到车边,陈秋雁就拉开车门从里面跳了下来,着急忙慌的拽着我手臂检查着,再三确定我没什么问题,这才松口气。   “事情变麻烦了。”我叹道:“旧教好像有什么大动作.......这里怕是要出事啊.......”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陈秋雁也有些紧张,很担心的看着我问:“沈爷爷他们不会有事吧??旧教会不会是为了对付他们才来的??”   “不可能。”我摇摇头:“如果真是为了老爷子他们,俏仙姑刚才说话就不会是那语气了,更何况听她那意思,旧教应该有大动作,有什么大事要办。”   “这样啊......”陈秋雁皱了皱眉:“难道他们也知道灵山的消息?”   “说不准。”   我苦笑着说道,点了支烟,又将烟盒递给索巴。   “羌塘有座灵山,这事我从来没听别人说过,要不是因为老爷子的事,我这辈子都不一定能接触到这消息。”   我叼着烟,靠着越野车歇着,看着黑压压的无人区,我的心情也越发沉重。   我不想在寻找老爷子他们的过程中遇见意外,出任何一点岔子,都会让这件事的最终结果变得不可捉摸。   放在前段时间,旧教如果想跟我玩,还是往死了玩,那我也无所谓,大不了就是你死我活,大家一起玩完。   可是现在不一样......最起码我也得找到老爷子他们,把他们送出无人区,之后的事再慢慢跟旧教先生们论。   我可不信只有俏仙姑一个人来了羌塘。   他们是什么时候进入羌塘的?   这点恐怕谁也说不准,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避开了所有人的目光,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偷偷摸摸的就潜了进来.......   这帮异教徒越是这么干,越是说明他们想要做的事是我们不想见到的。   连我这种旧教的头号必杀目标都给放过了,还说得先办正事......   “老沈,要不然我们撤出去找支援吧?”索巴抽着烟,表情比我还凝重,愁眉苦脸的说:“旧教的人来了西藏,肯定不会轻易离开这里,说不定就跟以前一样,要在这片佛土上闹出一些大事。”   我想了想,说,不行。   “旧教既然是偷偷摸摸潜入的羌塘,那就说明他们不想让外人知道这事......”我说着,抖了抖烟灰,目光游离不定的在四周扫视着:“如果我们现在往外撤,很有可能会被旧教的人堵住后路,当然了,我肯定没事,你们俩就难说了.......退一万步说,咱们撤出去了,把消息带到了外界,你说说.......”   我看了索巴一眼,很认真的问他:“能对付俏仙姑他们的强援,得需要多久才能赶过来?”   索巴愣了愣,没吭声。   “再说了,有出去找强援的工夫,咱们还不如以进为退,撵着那帮孙子往里走。”我咬了咬牙:“别的事咱管不了,说不准他们很快就会找到灵山,所以我们的速度一定要快,尽可能的要赶在他们之前找到。”   听我说到这里,索巴也大概明白我的意思了,看着我摇了摇头:“你是害怕在咱们出去的时候,灵山被旧教找到,你爷爷他们会有危险,对不对?”   我嗯了一声,也没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说是。   “曾经我以为我爷爷他们都死了,现在有机会重新见到他们,我不会放过的......”我叹了口气:“索巴兄弟,如果你想撤出去,我可以送你一程。”   “去你的吧。”索巴哭笑不得的说:“早就从司徒嘴里听说过,你这人犟得很,头跟锤子一样铁,到这份上你是打死也不会退的,我能猜到。”   话音一落,索巴拍了拍方向盘。   “走吧兄弟,咱们找灵山去。”   听见索巴这话,我上车的时候也是笑个不停,心说找灵山这话听着怎么这么丧呢?跟上西天的味道差不多啊......   当越野车发动的时候,落恶子也随之散去了身躯,看见它消失了,索巴的表情也比之前轻松了许多,他似乎挺害怕落恶子的。   “世安,刚才跟你说话的那个女人就是俏仙姑吧?”陈秋雁靠着我肩膀,睁大眼睛看着我,很好奇的问道:“听她跟你说话还挺客气,不像是有深仇大恨的。”   “笑里藏刀你还不知道吗?”我哭笑不得的说:“那婆娘凶得很,这次她借尸还魂了,估计第一件想干的事就是弄死我。”   听见我这么说,陈秋雁也显得忧心忡忡,似乎是在为我担心。   但她冷不丁问我的一句话,却把我给问愣住了。   “世安,俏仙姑这人长得漂亮吗?”   “我咋知道.......”我下意识的答道,把烟头往外一弹,很无奈的说:“上回见她,这婆娘脸上都蒙着东西,到死了我也没见她是什么模样,但感觉还行,要不然也不能叫俏仙姑。”   “那你就不想看看她有多漂亮吗?”陈秋雁不动声色的又问。   “还别说.....我还真有点好奇.......”   说着,我忽然打了个冷颤,只觉得一种难以言喻的危险在靠近我。   抬头一看,索巴正从后视镜里看着我,不停的给我使着眼神。   “你说说,那婆娘长得再好看,跟你比也差远了,她是得多厚的脸皮才能给自己取名叫俏仙姑?”我不动声色的转了个弯,表情如常的说道,还拍了拍陈秋雁的肩膀:“我就好奇她的脸皮能有多厚,你不好奇吗?”   听见我这么说,陈秋雁忍不住笑了起来,轻轻在我脸上掐了一把:“我好奇的是你的脸皮能有多厚!”   就在这时,索巴像是发现了什么,忽然喊了一声。   “老....老沈......前面有光!”   索巴说这话的语气,很明显是被吓住了,但不是恐惧,像是被什么东西震惊了似的。   “什么光?”   我好奇的问道,顺着索巴看的方向望了过去,这一看我也愣了。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远方的天空之中出现了许多金色光点。   而伴随着这些光点的出现,还有隐隐约约的阵阵雷声.......   像是要下雨了。 第三十三章 拦路的枯枝   许多金色的光点聚集成团,有的还呈现火焰状,或多或少的聚在一起,飘浮在天空之中。   在一望无垠的无人区中,这些金色光点更是耀眼,仿佛是天空都坠落下来了,那片光点比星空更要璀璨得多。   不得不说的是,看见这一幕,我们一行人并没觉得有什么危险。   且不说我跟陈秋雁了,就是索巴也是这么个感觉,看见那一片恍如星空般的金光,我们只感觉到震撼,并未恐惧。   “这......这些都是佛光.......我曾经喜马拉雅山下见过.......上师们都说是佛祖菩萨显圣.......这是吉兆啊!!”   索巴睁大了眼睛,一脸震惊的看着这些金光,脸上都露出了朝圣般的表情。   不等我们说些什么,索巴忽然掏出随身带着的佛珠,一只手开着车,一只手拨动着佛珠,嘴里念念有词的嘀咕起来,听着应该是藏语。   看他这意思,要不是情况不允许,他都得下车跪着匍匐前进。   “佛光?”   我皱了皱眉,有些诧异的打量着那些金色光点,虽然这些光点的颜色极为璀璨,看着也有种说不上来的神圣感。   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些光点给我的感觉很虚无缥缈,说白了就是两个字,空洞。   跟我以前见过的那些佛气不同,佛气聚集成光,虽然也是金色的,但它们看着非常有质感,就像是重若万斤的实物,让人看着有种说不上来沉甸甸的感觉。   与之相比,这些金光的感觉就要虚无缥缈很多了。   “世安,你觉得这些金光是什么?”陈秋雁低声问我:“是佛光吗?”   我皱了皱眉,没吭声,沉默了一阵才说:“且不说这是不是佛光.......这些玩意儿为什么会忽然出现........我想弄明白的是这点.......”   如果说它们是旧教搞出来的,那么旧教弄出这些金光的意义在哪儿?   与此同时,从天空中传来的阵阵闷雷声,也在逐渐加大。   我们能听见的这阵雷声非常沉闷,像是被蒙在鼓里打出来的雷,声音不如以往听过的那些雷声透亮。   但比起那些普通的雷声,这样的闷雷更让人心情沉重,也更让人心慌。   “俏仙姑撤走的路线咱们确定不了,但从她出现的方向来说,跟咱们现在赶路的方向是一致的.......”   我一边说着,一边拿出瓶矿泉水,大口的喝了两口,擦了擦嘴。   “咱们得小心点,要是有人在路上设伏,我们怕是要吃亏。”   在这时,索巴开车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毕竟之前我们才见过俏仙姑,也见过她整出来的那些幺蛾子,估计索巴有些害怕,不敢开快车,哪怕天空上都是他所认为的佛光,他也没有半点安全感。   “老沈......之前俏仙姑来找你的时候.......那些狂风是她弄起来的吗?”索巴开着车,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试探着问道:“那个女人能够招风?”   “招风?”我一愣,想了想也没答案,只能说:“也许能招风吧,但那招没什么杀伤力,不过还真别说......我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手段......”   说着,我仔细回忆了一下,在跟赵仙洪交手时,我并未看见俏仙姑的影子。   也许是她不想露面,所以才刻意躲我,也有可能是她分身乏术.......如果她真的能够招风......那也不是举手投足就能办成的事。   在我的印象中,无论是沈家还是不死王给我的传承,其中都没有招风引雨一类的术法。   如果那阵狂风真是俏仙姑凭借一己之力弄起来的.......那她是怎么做到的?   十有八九都是借用了黑袍王或者神子的力量吧......也只有这种解释........   “老沈,这是什么情况......怎么光打雷不下雨啊?”   索巴开着车,不断往车窗边靠着,似乎是想看看外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但无论他怎么看,也是一脸的茫然,估计在西藏这么些年,他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   “天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云层里.......”   我说着,抬头打量着天空中布满金色光点的这团云雾。   跟雷云雨云不同,这团云雾给人的感觉很奇怪,沉重之余,又透着一种不真切的感觉,好像连它自身都是假的,真实的只有那些光点.......   “这些光点还挺多啊.......”索巴嘀咕道:“把天空都要挤满了.......”   “你发现没,这团云雾是呈长条状的,它的尽头咱们看不见,但看它延伸的路径......就是咱们要找的灵山方向。”   我说这话的时候,几乎是下意识的握紧了刀柄,肌肉也绷得很紧,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如果这些金光不是旧教搞出来的,而是因为小灵山才出现的异象,那么老爷子他们会不会出事了??   “没事的。”   陈秋雁似乎感觉到我情绪的变化,轻轻握住了我的手,低声安慰道:“沈爷爷他们肯定不会有事,你就别担心了。”   “希望吧。”我叹了口气。   在无人区里,没有红绿灯,也没有拥挤的车流,比起我原来去过的荒山野地,这地方更要畅通无阻一些。   虽说我们一路上都在提着心,警惕万分的观察着四周的动静,但不得不说,车速还是挺快的,路况很是不错。   往无人区的深处开了近一个小时,我们依旧没遇见任何麻烦,旧教的人也不知道去哪儿猫着了,从头到尾都没有露面。   而天空上的这一片金光,也没有发生任何变化,还是一动不动的高悬在空中。   这团夹杂着金光的云雾极其庞大,具体有多大我还真说不清,因为我只看见过它的一个边缘,也就是我们进入的地方。   左右两条边倒是能看个大概,这团长条状的云雾大概有三四公里那么宽,但它的尽头我还是没能看见在哪儿,仿佛是蔓延到了天边......   就在我们渐渐开始放松警惕的时候,忽然间,我发现路上似乎多了些什么东西。   “停车。”   我不动声色的说道,拍了拍索巴的肩膀:“你们在车里别下去,我过去看看。”   索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下意识的放慢车速,按照我的指示停了下来。   “怎么了?”陈秋雁有些担心的看着我,又往我所看的方向望了一眼。   这一看,她也有些诧异。   “那是什么东西.......”   在距离我们约莫有百米远的位置,有许多类似枯树枝的东西,横七竖八的躺在道路上。   那些玩意儿看着就像是刷过黑漆的树枝,但我知道,它们只是看着普通,实际上都是一些麻烦。   我能很清楚的感受到那些枯树枝上夹杂着的气息......那种独特的气息只让我感觉万分熟悉.......   “神子.......”   我握紧了苗刀,拉开车门走了下去,没等陈秋雁跟下来,我顺手就将车门给关上。   “你安生点,别下来添乱。”   在东北的黑龙山上,我跟神子见过面,也跟它交过手......它身上那种独特而又纯粹的气息.....我是不可能记错的!   “你小心点!”陈秋雁紧靠着车窗,一脸担忧的嘱咐道:“那些枯树枝给我的感觉很危险!应该不是善茬!”   我点点头,一言不发的转过身,握着苗刀向越野车正对的方向走了过去。   在我们前方的道路上,遍地可见粗壮如同手臂一般的黑色枯枝,那种不详的气息没有随风飘散,而是在渐渐聚集着......   “妈的......我就说你们这帮龟孙子不肯消停.......感情是在这儿等着我们呢.......” 第三十四章 球中人   说实话,像是旧教这样的对手,如果可以的话,我肯定不会选择跟他们成为死敌。   这帮王八蛋又阴又黑,且不说他们有多厉害,就那种狗皮膏药一样死粘着你的德行,我算是真的服气了。   在遇见行厄行难之前,那是打死我都不会相信旧教也在羌塘,而且看他们这意思,还是先我一步进入的无人区。   “你们这些龟孙子........”   我咬牙切齿的提着苗刀,一边往前走着,一边左右扫视着,不断寻找其他旧教人的身影。   奇怪的是,这里除了那些黑色枯枝之外,根本就看不见其他旧教先生的踪影。   无论是之前出现过的俏仙姑赵仙洪,还是其他的人,或是神子本体,我都没看见.......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们隐藏得太好,我这点洞察力还不足以发现他们。   越是靠近前方的这片枯枝,我不由自主的反应就越大,那种如同跗骨之蛆向我袭来的危险感,仿佛在不动声色的侵蚀着我的身躯,每一个毛孔都像是被冻住了,冷得我有点打哆嗦。   没一会,我就走到了这群枯枝的前面,到这时候我才看清楚,这些枯枝都是扎根在地上的,分布得极为不均匀,毫无规律可言。   但成百上千的枯枝散布下来,也占据了近足球场那么大的面积。   这些枯枝的造型都各不相同,有单独扎根在地上,仿佛一截树木残肢,也有呈一个弯曲的形状,一头一尾都扎进了地里。   它们唯一相同的地方就是外观。   都是成人手臂粗细的枯树枝形态,表面有许多黄豆大小的凹坑,黑漆漆的颜色很不自然,像是被人为刷漆上去的。   我仔细观察了一会,也没发现什么危险,便抬起苗刀,轻轻在我面前这一截枯枝上戳了两下。   这一戳我才发现,刀刃传来的触感跟我想象中的不同,它们像是柔软的胶状物,里面似乎还有液体或是气体存在,我一戳都能戳出个凹坑。   被苗刀戳中的地方凹下去之后,旁边又会鼓出来些许,但刀尖似乎戳不破它们,把苗刀收走之后,那个凹坑很快就复原了。   “怎么回事.......”我嘀咕着,又用苗刀戳了几下。   这次我是使上劲的,别说是橡胶状的东西,就是金银铜铁锡,我也能一戳一窟窿。   但戳了之后,情况跟之前还是一样,没能破开它们的身躯,拿走苗刀之后,凹坑又很快的复原了。   我不知道这些玩意儿究竟是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它们跟神子有关........不过仔细看看,它们这模样也不像我以前见过的神子脐带。   就在这时候,我忽然听见陈秋雁喊了一声:“世安!看天上!那些金光有点不对劲!”   我没敢多想,抬起头便往天空上看了一眼,这一看我才发现.......   在我头顶上的这片金光,其颜色跟其他地方的金光不太一样,要黯淡许多,而且一些稍大的光团上,还有零零散散的一些黑点。   黑点很圆润,几乎都是规整的圆形,在金光上看起来很是突兀。   我仔细看了一阵,又低下头看了看四周的黑色枯枝。   出现黑点并且颜色暗淡的这些金色光团,全都分布在这些枯枝群的上空,也可以说,有这些黑色枯枝存在的地方,光团都无法像是其他的那样璀璨.......   “这些到底是什么玩意儿.......”我嘀咕着,猛地举起苗刀划破了自己的脉门,将血液均匀的涂抹在苗刀之上。   借着血开了刃,我双手握住刀柄,牟足劲照着黑色枯枝上一挥.......   只听砰地一声闷响,被我砍出一条缺口的枯枝发出了气球爆炸般的声音,许多带着鱼腥味的液体,就这么从枯枝的伤口里流了出来。   也许是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刺激到它们了,没等我反应过来,几乎我所能看见的黑色枯枝,全都疯狂的震颤了起来。   不光如此,它们还发出了嗡嗡嗡类似耳鸣的声音。   “我操......还真他妈是活的.......”我咬着牙看着,没敢多想,当即召出了落恶子,紧随着我站在一旁。   对于这些黑色枯枝,落恶子的反应很大,像是受到了威胁一般,身子略微向前倾斜着,做足了迎敌的准备。   我跟落恶子的联系很深,特别是近期跟它交流比较多,所以它的内心活动并不能瞒过我。   毫不夸张的说,在这个时候,落恶子传达给我的情绪就两个字。   恐惧。   那是受到了极大的威胁,不由自主产生的情绪。   “四周有人吗?”我问落恶子,在找人这个方面,它应该比我在行。   落恶子听见我的话后,忽然直起身子,左右扫视了几眼,很沉闷的说,没有。   “看样子那帮王八蛋还真是走远了.......”我嘀咕道。   就在这时候,最先遭受我攻击的那截黑色枯枝,如同活物一般,蠕动着身躯,迅速钻入了地里。   而其他的那些枯枝也都有了相似的动作,纷纷往地里钻着,只留下一个个黑漆漆的窟窿。   不等我们上前查看,一股股犹如喷泉一样的黑水,就这么从那些窟窿眼里喷了出来,最高的都能喷到两三米。   但很奇怪,那些玩意儿似乎会自己迅速蒸发,被喷出来的黑水几乎都没能落地,在碰触到地面之前就蒸发完了,许多窟窿眼旁边的沙土到现在都还是干着的.......   这种诡异的现象持续了近半分钟,之后那些从窟窿眼里喷出来的黑水就变得浓稠了,跟胶水差不多,粘性很大,也没蒸发的意思,滴滴答答的落了一地。   在窟窿眼喷吐黑水的异象停止后,遍布沙土之上的这些黑色粘液,几乎都互相连接在了一起。   它们都像是活物,全在自我蠕动着,慢慢跟其他的黑水拉近距离,互相连接,融合........   看见这一幕,我只想起原来召出落恶子时,我身边出现的那种种异象。   真的跟现在这情况太像.......我都怀疑这些玩意儿是不是用来召落恶子的.......难不成旧教的人也开始研究沈家术法了?   “不对劲。”   我说着,忍不住抬起头,看了看天空上的这片遍布金光的云。   之前还隆隆作响的雷声,此刻已经停下了,那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正如大山一般往地面上压着.......   在这个过程中,地面上的那片黑色液体,已经聚集成了一个足有水缸大小的圆球。   圆球彻底成型之前,它的表面还是挺润的,像是铺盖着一层粘液那样恶心人,但在这时候它的表面已经发干了,出现了许多类似气孔一样的窟窿眼。   枯干的表面,就如同之前我见过的那些枯枝,看着死气沉沉,毫无生命力的可言,比死尸都还像是一个死物。   “轰!!!”   就在我提心吊胆的打量着圆球时,一阵震耳欲聋的雷声猛地炸响,天空中的那些金色光点也在瞬间提高了亮度。   毫不夸张的说,我仿佛在这一刹那穿越了,原本还处在深夜之中,此刻像是穿越到了白日正午时分。   整个天地都被这阵忽然亮起的金光照了个通透,还不等我们从这种异变中缓过神来,那个硕大的黑色圆球,咔嚓地一声就从中间裂开了。   像是被人用利器斩断了似的,裂开的缝隙非常规整,两边都光滑得像是被人打磨过。   圆球内部是一个单独的小空间,它并不是实心的。   在它裂开之后,我看得很清楚......   在那个黑色的圆球里........蜷缩着一个人! 第三十五章 奇异的生物   蜷缩在黑色球体之中的生物猛然一看像是一个人,但仔细观察后才发现它只是轮廓跟人类相似,在肢体上的一些细节,跟普通人类相比还是有很大的差异。   皮肤几乎都是呈干枯的树皮状,并且在皮肤下,肌肉还紧绷着,呈一圈圈盘旋的状态,就像是有一条粗壮的蟒蛇缠绕在四肢上。   “麻花成精了?”我看着那怪物,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整体看来,那生物还真跟麻花成精了一样,浑身上下的肌肉都有些畸形,像是硬生生缠绕在肢体上的一样。   它的面部五官都很模糊,脸上几乎是一个平面,嘴部也显得有些畸形。   仿佛是被人用胶水封住了嘴,之后又硬生生的撕扯开,上下的嘴皮有一部分都还粘在一起,拉长成一条条黑色的线。   从头到脚,它的体表都像是裹着一层黑色沥青,并且这些东西并没有凝固,也没有脱离它肉身的打算,仿佛是活着的生物一般,不断依附着它的皮肤流动着......   我看不见它的眼睛,但我能很直观的感受到那种痛苦不堪的眼神。   没错,是痛苦。   我不知道它在黑色球体内都经历了什么,但就我感觉,它经受的应该是一种折磨,那种无以言喻的痛苦,仿佛如实质一般,从它身上散了出来。   “这是什么东西.......”我小心翼翼的打量着那个怪物,又看了看那个分成两半,摔在地上如同岩石般安静的黑球,心里顿时就疑惑起来。   不得不说这玩意儿很像是鸡蛋,而从蛋壳里蹦出来的怪物,也像是一只还未生长成熟的小鸡崽子。   虽然我不清楚它的来历,但它从头到脚透露出来的感觉就两个字,稚嫩。   可能是第六感在作祟吧.......我就觉得它不该出现得这么早.......从头到脚都透着一种没发育完全的感觉.......   但不可否认的是,它身上那种旧日生物独有的气味,已经浓烈得让我心颤了。   就在这时,落恶子低吼了两声,似乎是准备上去收拾它,但我没敢让它轻举妄动,死死拽住了它的手臂,示意别着急。   从破壳而出直到现在,它都没有攻击我们的打算,双手高举了起来,仿佛是在跟上苍做着祷告,又像是无声的呐喊着........   附着在它皮肤上的那些如同沥青一样的物质,此刻也在迅速的流动着,发出了哗哗的水响。   “轰!!!”   忽然间,天空中又传来了一声震耳欲聋的雷鸣,而那些飘浮在空中的金色光团,也在瞬间变得刺眼起来。   这一次出现的异象跟之前不同,不止是那些金色光点提高了亮度,还有一道粗壮犹如水缸般的雷电,撕破了云层从天空上击打了下来。   通体泛着紫光的雷电,其打击目标距离我们不远,就在那个怪物身上。   毫不夸张的说,当雷电击打到怪物的瞬间,我们脚下的地面都跟着颤了一下。   这是我第一次亲眼看见雷电劈人......不,是劈怪物。   那场面甭提多刺激了,但我却不觉得兴奋,只觉得害怕。   雷电落地的位置,距离我不过十来米,在雷电落下来的同时,我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跑,跑得越远越好,不跑就是死路一条!   哪怕我拥有不死王的传承,在面对自然的力量时,我依旧会产生一种无法抵抗的恐惧感。   或许这就是人类的天性。   位于生命层次中靠下的位置,人类一样会受到自然的牵制,也会惧怕自然的一切力量。   狂风骤雨,打雷闪电,地震海啸.......这种种自然现象都能让人类产生恐惧感。   因为在远古时期,人类科技水平还不发达的时候,这些自然现象都能危及人类的生命,所以说在许多神话传说里,这些现象都会被牵扯到神明的头上。   完全可以说对于自然现象的恐惧.......是深深刻入了人类的基因之中........哪怕我脱离肉体凡胎的范畴也一样无法避免.......   当雷电击中那个怪物时,我的心脏也随着猛地一跳,那种恐惧感就像被击中的人是我,我都能替那个怪物感受到痛苦。   那一道天雷能够毁掉很多东西,特别是生命......它能够杀掉那个怪物,我对此深信不疑。   对于天雷的这种信任是毫无根据的,很快我就反应过来,这一切都是我想多了。   当雷光彻底散去时,怪物依旧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受伤的迹象,还是一动不动的维持着高举双手的姿态,冲着苍天无声的呐喊着。   看见这一幕,我除了不解之外,也就只有恐惧了。   这他妈太诡异了.......就算它的肉身能够抵抗雷击,能够在面对天雷时毫发无损,但四周的地面呢??   地上没有任何痕迹,哪怕之前的天雷声势再大,撞击在地面也像是空气一般,对这普普通通的沙土都没能造成半点伤害。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天雷呢.......”我看着没有遗留任何痕迹的地面,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难不成那道天雷只是纸老虎??压根就没什么作用??只是吓唬人用的??   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落恶子冷不丁的开了口,说话的声音很模糊,也隐隐的颤抖着......   “被吃了.......”落恶子说道,虽说脸上的表情还是那么凶恶,但我能感觉到它情绪已经出现了变化。   倒不是害怕......是紧张。   在面对这个怪物时,它已经有了种如临大敌的感觉,根本不敢像是以往那么放肆。   “雷.......被它吃了........”落恶子颤抖着说道,两只锋利的爪子,也隐隐约约的抖动着:“它在吸收这些东西........”   听见落恶子这么说,我先是一愣,因为我完全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   落恶子不是那种喜欢胡说八道的生物,在这种情况下,它要是没有把握,那是绝对不会说这话的。   雷电被吃掉了?还被吸收了?   忽然间,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走进了一个误区,雷电确实能毁掉大部分后世的东西,连那些得道成仙的高人不也一样要遭雷劈渡劫吗?   但别忘了,这个怪物,很明显就不属于后世。   也许它是在后世被创造出来的,可是它的肉身却超出了后世的范畴.......   “它吸收那些雷电干什么??”我看了落恶子一眼,希望它能给我一个答案。   落恶子没吭声,很沉默的观察着那个怪物。   不得不说,它对于这些另类生物的感知力,似乎比我要强。   就像是现在,我根本就感觉不到那个生物所做的一切,但落恶子就察觉到了。   “它在成长........”落恶子说着,两只爪子猛地握紧成拳,仿佛是按耐不住了,浑身肌肉紧绷像是随时都会冲上去。   我跟落恶子的联系很深,我能很直观的感受到它心里的情绪。   它很紧张,似乎是在畏惧着什么,之所以它会显得按耐不住要冲上去,就是因为它要等不下去了......   那种情绪很像是活人站在悬崖底下,头顶上方有一块摇晃着的巨石,随时都会掉下来砸死自己.......   在那种情况下,谁也不会冷静的站在原地毫无动作,一定会躲闪。   而落恶子想做的却不是躲避,而是攻击......   联系到它之前说过的,那个怪物像是在吸收雷电继续成长,那么这一切都能解释通了。   落恶子不想让它继续成长下去,且不说它未来是什么模样,就此时的状态,已经足以对我们造成威胁了。   “快杀了它。”   落恶子冷不丁的说道,手臂上的肌肉不断跳动着,嘴大大咧着,露出了犹如野兽般的獠牙。   “它体内的力量在聚集.......它变得更危险了........”   听见这话,我没敢犹豫,直接松开了落恶子的手臂。   在那一瞬间,落恶子就冲着那怪物扑了上去,而怪物也注意到了落恶子的动作,忽然低下头来,冲落恶子发出了凄厉万分的嘶嚎。   天空上的雷声不断回荡着,那些金色光点也在疯狂的闪烁,似乎要不了多久,第二道天雷就得砸下来了....... 第三十六章 吞食   落恶子的体型比那个怪物大了不止一倍。   那个怪物的身材极其瘦弱,几乎就是一副皮包骨病恹恹的样子,身高恐怕还不足一米七,整体看起来别说是有战斗力了,简直是弱不禁风一吹就倒的典范。   不过我可不敢小看它,从它之前能够轻松抵抗雷电就能看出来,这龟孙子的肉身强悍得不行,绝对不是普普通通的那种角色。   虽说它看着很弱,但说不准这就是在扮猪吃老虎.......   “嘭!!”   随着一声闷响,那怪物被落恶子一拳砸飞了出去,直飞出去十几米才开始往地上掉落。   落到地上的瞬间,它也没有爬起来反击的意思,而是痛苦不堪的躺在地上惨嚎着,活像是被落恶子一拳打成了重伤。   看见这一幕,不光是我愣了,连落恶子都有些诧异,不敢相信的看了看自己的拳头,又回过头来看了看我。   “我操,你藏得挺深啊!”我惊呼道,忍不住喜形于色:“没想到你这么厉害.......你原来是故意藏着底牌不外露是吧??”   听见我的话,落恶子很迷茫的摇了摇头。   “它不该这么弱.......明明体内的力量那么强大.......怎么会弱小成这样........”   “别傻愣着了!干死它啊!”我着急忙慌的说道,不断催促着:“你懂不懂趁热打铁落井下石!赶紧上!别给它喘息的机会!”   闻言,落恶子也没再发愣,很迷茫的又追了上去,跑到那个怪物的身边,试探性的又在它身上踹了一脚。   这一脚看似没怎么用劲,轻飘飘的根本不带杀伤力,但被踹中的瞬间,那怪物还是一样的飞了出去,重重的砸在地上继续惨叫着。   到这时候我跟落恶子算是反应过来了,这个怪物压根就没我们想象的那么可怕,就是一个外强中干的货!   虽然我不知道它是怎么吸收掉那些雷电的,但从它的这一切表现看来,纯粹就是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   此时,我也不再犹豫,兴高采烈的提着刀就追了上去,那种兴奋劲儿就跟赶着回家过大年一样,甭提多高兴了。   但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在我跑到那怪物身边举起刀就要劈下去的时候,它忽然从地上爬了起来,像是疯了一样,扑到落恶子的身上就开始撕咬。   毫不夸张的说,它这个举动算是吓着我了,到最后我手里的刀也没能落下去。   刚被那怪物咬住的时候,落恶子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就像是有蚊子在咬自己,抬起手很不耐烦的就要将它拍下去。   可是还不等它把手掌落下来,一阵剧烈的疼痛感就让它忍不住惨嚎出声。   我都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落恶子已经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一边痛苦的嘶嚎着,一边用双手掐着这怪物的腰,拼了命的将它往外推。   见此情景,我几乎是下意识的冲过去照着怪物后背劈了一刀。   只在瞬间我就斩断了怪物的身躯,但它肉身复原的速度却不是我能想象的,刀刃刚离开它的肉身,它断开的部位就迅速愈合到了一起。   看不见伤口,也没有流血,什么都没有。   “我操?!这到底是什么怪物?!”我瞪大了眼睛,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苗刀,觉得这怪物的身体构造太诡异。   仔细想想,它的肉身不像是肉身,更像是许多小个体组合在了一起。   当我用苗刀劈下去时,刀刃冲着的那些“小个体”就开始躲闪,分别往两侧挤了过去,在我的刀刃离开它的身子后,那些玩意儿又跑了回来,恢复了原状。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或许是我想多了.......   咬紧牙关,我又一次举起苗刀,对准了这怪物的脖子,使出了十成力道劈砍下去。   这次我是集中了所有的注意力,就盯着它脖子看,所以在苗刀即将碰触到它的瞬间,我看见了许多我想象不到的变化。   我真的没猜错,它的肉身不是一个整体,而是无数分离开的个体。   肉身之内,像是由一个个黄豆大小的黑色珠子组成的.......   当我劈砍下去的时候,那些珠子就开始疯狂的蠕动,往两侧拼了命的挤着,毫无压力的避开了刀刃。   直到苗刀离开它的身子,这些黑色珠子才迅速回到原位,继续维持着这个怪物的肉身。   我从未遇见过这样的存在,它的肉身构造已经不是我能够理解的了.......   与此同时,被怪物撕咬的落恶子也不再出声,连继续推搡怪物的力气都没了,两条手臂软瘫瘫的垂在一边,瘫坐在地上,任凭这怪物再怎么撕咬也不反抗。   我是第一次遇见能吞食落恶子的怪物。   落恶子的肉是什么味道?我不知道,但凭我的记忆来说,它的肉一定是又硬又柴,吃起来绝对不算是美味。   但这个怪物似乎很喜欢落恶子的味道,压根就不管我这个一直砍它的敌人,一门心思的扑在落恶子身上疯狂的啃食着。   跟我想象中一样,落恶子的皮肤之下是没有内脏的,看起来就是黑乎乎的一片,但也有一些深绿色的液体存在其中。   我就是砍它两刀而已,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它已经将落恶子的心口剖开了,一边啃食着落恶子的肉身,一边还用嘴吸着那些深绿色的液体,毫不夸张的说,我都能听见它吸食液体的声音.......   落恶子已经失去抵抗能力了,肉身一点点让这个怪物啃食着,而那怪物也丝毫不在意我,对于我手里的苗刀也视若无睹。   不管怎么看,我觉得它也用不着在意我,因为我对它产生不了半点威胁,哪怕我用自己带着远古气的血液开了刀刃劈它,也照样是无用功。   它的身躯不能说是坚硬强悍,但从某个角度来说,对于物理攻击真的是能够彻底免疫的。   我是第一次遇见它这样的怪物.......简直就他妈不可理喻!!   “妈的!!老子就不信砍不死你!!!”   我大吼着给自己壮着胆,双手紧握刀柄,疯狂的劈砍着这个怪物。   在这个距离,我出刀的速度应该不会比子弹慢,因为在我尽全力挥动苗刀时,我已经看不见苗刀本体了,而两条手臂也只有模糊的虚影。   但我的速度快,这怪物肉身变化的速度更快。   从头到尾,我至少劈了它五六百刀,但每一刀能够劈砍到的都是空气。   在这个过程中,它没有回头看我,也没有躲闪反击,就凭借着肉身的特性,完全不拿我这个敌人当回事。   落恶子身躯就算再庞大似乎也不够它吃的,在我劈它的同时,这王八蛋就当着我的面,硬生生啃食掉了落恶子三分之二的躯体。   当我感觉到有些累了,挥刀的频率开始下降,这怪物基本已经啃食掉了落恶子的躯干,就抱着落恶子的脑袋继续啃着,还不断吸食它头颅里类似脑髓的深绿色粘液。   就在这时,天空上的雷声忽然变大了不少,这怪物也扬起了头,看了看遍布金色光团的天空。   我能感觉到它的情绪变化.......它好像在渴望着什么.......   像是穷凶极恶的饿鬼,那种畸形病态的饥饿感,所有人都能很直观的感受到。   它是想吃什么东西......比如落恶子.......比如天空上的雷电.......   忽然,只见天空猛地亮了起来,所有光团都被云层整体的亮光给遮掩了下去,在雷霆带来的白光之下,它们也会显得黯淡失色。   在我惊慌失措的目光中,一道比之前还要粗壮得多的天雷,直冲着这怪物劈了下来。   如落恶子之前说的。   这个怪物,渴望着成长。   “轰!!!” 第三十七章 打不死的怪物   当天雷往地面劈落时,我也不敢犹豫,几乎是下意识的往后撤了回去。   雷电下落的的速度比我想象的快得多,哪怕我之前已经有了预感,开始迅速躲闪,但在我刚与这个怪物拉开的距离还不到两米,那道泛着紫光的雷电就落在了地上。   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我咬着牙捂住了耳朵,见雷光没有蔓延的趋势,便停下脚回头看了一眼。   那个怪物就屹立在雷光中,只不过它的身躯已经溃散,许多黑色圆珠都飘荡在空气里,只能勉强给它保持住人形的轮廓。   整体看来,它就像是一个分崩离析的雾人,依旧是高举着双手,像是在冲苍天呐喊,也像是在祈求着什么.......   当雷光散去,这个怪物的身躯也在瞬间恢复原状,其恢复速度之快,连我都没能看清。   “他娘的......这龟孙子........还真能吞食雷电.......”   我紧握着苗刀,颤颤巍巍的看着它,心里的凝重正在不紧不慢的转换成恐惧。   打不死,伤不了.......我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对付它?!   看它之前攻击落恶子.......应该是有一定攻击力的.......起码在对付落恶子时可以毫不费劲.......如果是对付我呢?!   我的肉身很坚韧,但也是比起普通生物而言,跟落恶子相比,我的肉身也差了不止一筹,因为我最擅长的是恢复能力,而不是擅长落恶子那样的物理防御力。   要是在短时间内我遭到极强的外力摧毁肉身,我能不能及时恢复过来,这都是未知数。   毫不夸张的说,在面对这个怪物的时候,我真的感觉不到半点必胜的把握。   不死王牛逼吗?   但问题是它传承给我的这些力量,真正能被我调用的只是九牛一毛......如果我能够把不死王的力量尽数发挥出来,别说是这怪物,就是黑袍王亲临后世,我也能让它跪下叫爷爷。   看着眼前的这个怪物,我脑子都是乱的,压根就想象不到要怎么样才能除掉它。   它能够完全防御物理攻击,就这一点,它都能死死的克制住我,因为我最擅长的就是......   不对。   我又不是落恶子那种只会硬碰硬的生物,我是一个先生,我最擅长的应该是术法......对付活人,肉搏战比术法有用还见效快,但对付这种生物,说不准只能靠那些手段了!   “差点忘了我还是个降师.......”我喃喃道,将苗刀缓缓举起,紧贴在自己的脉门上。   对付这样的怪胎,用降气明显是不好使的,哪怕它也算是一种活物,降气也不足以影响到它的肉身。   但我的脑子可没有其他降师那么死板,老爷子也曾经跟我说过,懂得变通才能应付那些让人束手无策的难题。   降气是好东西,不过也有用不上它们的时候,但降阵就能说是一种万金油了。   老爷子就跟我说过,他在国内走南闯北时,也有数次利用降阵引来其他的气。   例如阴气,阳气.......   虽说在沈家传承的这些降术之中,能够利用上其他气的降术屈指可数,但也有那么几个。   “轰.......”   天空上的闷雷声连绵不绝,看这意思,应该是还有其他的天雷会劈下来。   但我对于那些天雷已经不抱期望了,哪怕它们的规格再大,对于这种怪物也不可能造成太大的伤害。   在彻底吞食掉落恶子后,那怪物也没有继续无视我,而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盯着我看着,仿佛是在打量我。   也是从这时候开始,它才愿意正眼看我。   不过它那种看待食物的眼神还是很让人毛骨悚然的,不是那种敌视,也没有那种威胁性的眼神........   就像是普通人看见了一盘美食,眼里有饥饿,有渴望,如果它的面部五官再具体一点,或许我能看出更多的东西。   “落恶子......还得麻烦你再去顶一阵.......”   我自言自语似的喃喃道,尽最快的速度召出了落恶子,但这个过程也持续了差不多十秒,比起平常来说,这要显得困难多了。   而且在落恶子彻底被摧毁肉身后,再将它召出来,对于我自身的损耗也是一个大数目。   随着落恶子缓缓集聚肉身,我也有了种难以描述的疲乏感,像是被人强行抽走了身上的力气,眼皮子也止不住的打着架。   不过现实情况还是挺不错的,那怪物没有攻击我,反倒是显得非常安静,一动不动的打量着我。   它在看什么?   这点我一直都在琢磨,因为它的目光从头到尾都有一些变化,如果说一开始是看待食物的眼神,那么现在就是彻头彻尾的疑惑了。   “它发现你体内的气了........”   落恶子出现之后,小心翼翼的站在我身边,吃了之前的一个大亏,它也变得冷静不少,没敢再有任何莽撞的举动。   其实我能感觉到落恶子挺后怕的,要不是我这个寄主还活得好好的,它被那怪物吃掉之后就得真死,想活也活不过来。   “你有办法对付它吗?”我不动声色的问道。   落恶子摇摇头,很直接的说,没有。   “它的肉身比我更厉害......既能够主动的分开.......又能很快的聚集.......”落恶子很凝重的说道:“我的攻击对它没有作用.......但它的攻击对我很有效.......能够很快的让我失去力量.......”   就在这时,那只怪物忽然冲着我们嘶嚎了一声,如同巨蟒一般缠绕在手臂上的肌肉,也迅速鼓动了起来,像是要冲破皮肤脱离它的肉身.......   “它成长了。”   落恶子冷不丁的说道,语气都变得有些惊慌失措:“跟之前不一样......它体内的气息好像更强大了.......”   “它确实是成长了。”我点点头,表情也变得凝重起来:“之前它又吞掉了一些雷电,我没办法阻止它.......”   话音一落,我紧握着苗刀,贴着脉门划了一刀。   这一次我割破的伤口很深,手掌在瞬间就失去了知觉,但很快,肉身便开始自己修复,伤口也不紧不慢的愈合着。   在这过程中,我将血液均匀的涂抹在苗刀上,又转过刀柄,向落恶子递了过去。   看见我的动作,落恶子不禁愣了一下,很迷茫的从我手中接过苗刀。   “你上去牵制它,不用跟它死拼,只要牵制住就行.......”我说道,看着迅速愈合的伤口,心里已经有了主意:“给我争取时间,我换个法子收拾它。”   落恶子握着苗刀轻轻挥动了两下,嗯了一声,说,好。   不得不说,这把苗刀在我手里挥动有些勉强,因为它的刀身实在是太长了,别说我现在的身高,就算我两米高,拿着也显得有些别扭。   但在落恶子的手里,这把刀看着就是刚刚好,跟正常人拿着一把西瓜刀似的,轻松愉快还特别的顺手。   这时,那个怪物已经不再对我好奇,抬起脚,一步一晃悠的向我们走了过来。   “上!”   我咬着牙说道,转身向越野车跑去,要是让不知情的人看见,指定会认为我要当逃兵了。   落恶子不害怕吗?   我觉得它是害怕那个怪物的,但不可否认的是,它的胆子很大,该动手的时候也不会怂,笨拙的挥舞着苗刀,跟疯了一样就冲那怪物迎了上去。   听着从我身后传来的咆哮声,我不敢回头,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回越野车旁,打开后备箱翻找着行李。   “你们别下来。”我一边翻着行李,一边跟陈秋雁他们说:“要是我这一次搞不定它,咱就直接跑,尽最快的速度去找到灵山。”   “老......老沈.......你对付它是不是没什么把握啊?”索巴小心翼翼的问我一句。   我苦笑着没说话,将自己的背包拉开,从里面拿出来一条红绳,头也不回的又向战场中跑了过去。 第三十八章 孽镜降   把握?   在这个怪物面前,什么人敢保证自己有绝对的把握?   别看越野车距离我们不远,场中发生的一切车里的人都能看见,但我清楚,索巴还不知道这事的严重性,陈秋雁应该是知道。   她刚才看我的眼神很明显就充满了担忧,只是没有说出口罢了。   如果我没有表达出“打不过咱就跑”这点态度,恐怕她会毫不犹豫的拉开车门跟下来。   她知道我是什么德行,所以才会担心我死倔着不回头。   与此同时,落恶子已经跟那个怪物纠缠到一起了,不过一个打一个逃,并不是你来我往的那种缠斗。   这怪物似乎是没什么战斗经验,只会拼了命的往前扑,想要去撕咬落恶子,而且动作显得很笨拙,虽然速度快但不会转变方向,直愣愣的跟僵尸差不多。   像是这种攻击,对付普通先生应该挺好使,那速度一般人还真躲不过去,但想要对付落恶子,这就有点勉强了。   落恶子也不傻,知道那怪物的攻击方式单调有限,所以就没有跟它正面冲突,而是拿着沾染了我血液的苗刀挑拨它,左闪右避的极为敏捷,跟斗牛士有点像。   看见这一幕,我也稍稍放下心,找了个距离它们二十米左右的平沙地,我盘腿坐在地上,拿起红绳有条不紊的往食指上缠绕着。   在沈家十八门降术中,能够操使其他气而行阵的降术,只有两门。   一是孽镜降,又称阴镜散身降,二是磔地降,也是唯一一个我至今也无法修行的降术。   跟普通的后世术法不同,沈家的十八门降术,似乎更讲究传承。   传承之中的纽带,便是最初植入我肉身的十七个落恶子,每一个落恶子就象征着一门降术。   在我这一代,十八落恶子的种子也只剩下十七个,最后那个在我父亲那辈就用完了,所以我到现在也没办法修行最后那门降术。   别看我养出来的这只落恶子生猛无比,战斗力跟老爷子他们养的落恶子比起来是一个天一个地,可就算如此,传承纽带的作用,却没办法被我的落恶子发挥出来。   所以说沈家最狠的那门降术我至今没学会,现如今我也只能退而求其次,使用孽镜降来对付那个怪物。   按照老爷子的说法,孽镜降是以水作为阵局,从而将地下的阴气招入阵中,再以阵局将阴气化为降气.......   降师体内的降气是有限的,降气越多,气越是纯粹,能够发挥出降术的威力也就越大。   从某个角度来说,孽镜降也是一个对降师战斗力有明显增幅的降阵。   当然,这个阵局最大的作用也是用来抹杀敌人的。   如果对方是冤孽恶鬼,那么孽镜降就会寻出它们的真身,并在刹那间击溃真身,让它们彻底的灰飞烟灭。   如果对方是活物,那么最先分崩离析的,则是肉身,之后才是魂魄。   想想上一次使用降术是什么时候?   似乎跟那些旧日生物产生接触,之后又去了陷天山.......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捡起老爷子教我的那些降术了,而且这段时间也没有机会再去复习它们........   老爷子还真没说错,修行一道就如同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就仅仅是这段时间没有练习,手就已经开始生疏了。   更何况我也是第一次使用孽镜降,布置降阵的时候,也显得有些笨手笨脚的,光是绕红线都绕了差不多两分钟。   红线一端要紧紧拴在施术者的食指上,另外一端则要互相缠绕,就如同麻花那么缠绕,拴成六股线。   作为这些基础的准备工作,便要将靠近食指的这一段抽丝剥茧,拉出来一条极限的红色丝线........   剩余的红绳,则要浸透施术者的血液,之后便将其放置在地上,绕成一个最小三尺三的圆圈。   画符设咒的地方,就在这个圈里。   正当我准备给这些红绳浸点血时,突然发现苗刀还在落恶子的手里,我没有其他可以破开自己肉身的东西。   用嘴咬?   估计刚咬出一条口子来还不到一秒,伤口就得自己愈合回去,流出来的那些血根本不足以浸透红绳。   就在我要跑回去拿棺材钉时,只听嗖的一声,一枚棺材钉稳稳当当的插在了我脚边的沙土里。   转头一看,陈秋雁正坐在车里冲我招手,嘴里还问我要不要多丢几枚棺材钉过来。   “不用了!一枚够用!”我大声回道。   在我入行不久的时候,陈秋雁就已经跟着我走南闯北的接活儿了,虽说曾经沧海难为水,现在的我们跟以前不太一样,都变得跟正常人相差了太多,但她还是一样的了解我,知道在这种局势下我需要什么。   苗刀没了,唯一能用上的只有棺材钉,她深知这一点。   “祖师爷保佑........”我祈祷着,拿起棺材钉,使出浑身力气往自己的脉门上扎了下去。   原以为棺材钉想破开我的肉身很困难,但没想到的是,棺材钉只是在破开皮肤时被挡了一下,就跟戳皮球似的。   下一秒,棺材钉就戳了进去,从另外一面穿透了出来。   不等伤口开始愈合,我用上了操使苗刀的手法,疯狂的往手腕脉门上扎着。   毫不夸张的说,那场面肯定很刺激,连深知我肉身恢复力有多可怕的陈秋雁,看见这一幕都显得有些害怕。   索巴还很担心的问了陈秋雁一句:“老沈是不是受刺激了?我怎么看着他不像是施法,像是在自残呢.......”   还别说,从某种角度来说,我所做的这一切都等同于自残。   肉身拼了命的恢复,我也拼了命的破坏,算是人民内部矛盾彻底激发了。   血流得很慢,哪怕我再怎么玩命的破坏肉身,也足足用了近三分钟才把红绳浸透。   此时,落恶子那边也有了变化,那怪物扑向落恶子的速度越来越快,而且在这过程中,它也学会了转向,不断的从各个角度攻击落恶子。   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落恶子的右大腿上就缺失了一块肉,看伤口很不规整,像是被撕扯出来的,应该是那怪物之前的攻击得手了........   见此情景,我也提着心,着急忙慌的将红绳在地上铺好,用棺材钉猛戳了一下脉门,借着自己的血在圈里画起了符,嘴里也细声念起了咒。   “天惶惶,地惶惶。”   “五方鬼帝,坐镇五方,洞玄气至,以化儿郎,点金衍水,辟法压殃.......”   从古至今,镜子都是辟邪的一种重要器具。   镜乃是金水之精,内明而外暗,哪怕是最普通的凸面镜,也都有辟邪的功效,更别说是这种以阵局构成的异镜。   伴随着我画符念咒而来的便是气。   红绳构成的这个圆圈里,地面沙土很快就变得湿润了起来,许多漆黑如墨,但又夹杂着一些深绿色粘液的东西,从地底不断往地面翻涌.......   围在四周的红绳就是界限,这些液体没有逾越它们,安安稳稳的就聚集在阵中,看着像是一个死水潭。   等它们差不多积了一厘米深,靠外围着的这一圈红线,就不断的膨胀起来,似乎都能主动伸缩自己的身躯,都在不断的拉长,变粗.......   最开始这个圈的直径只有一米的样子,到现在已经变得有两米多了,那种让红绳质变的异象让人很是费解。   似乎这也是老爷子说过的,是十八门降术中最难解释的现象之一。   “好了!”   我念完咒词,猛地将棺材钉插在了距离我最近的红绳上,被拴住食指的右手也抬了起来,紧紧的绷住了红绳。   “快带它过来!让它进阵我就能收拾它!” 第三十九章 镜子   从地里翻涌上来的液体,大多都呈深黑色,只有少数液体才是我想象中的深绿色。   红绳围绕而成的圈此刻也不再扩大,彻底停了下来,直径约莫在九米左右的样子。   听见我的招呼声,落恶子没有犹豫,掉头就往我这边跑了过来。   而那怪物也丝毫不惧,可能它也看不出我在布置阵局,见落恶子跑了,它也紧随其后的跟了上来。   落恶子倒是聪明,没有傻乎乎的往我这个红绳圈里跑,而是在红绳圈的边缘一跃而起,直接从阵局的上空飞了过来。   跟在它后面的那个怪物,则没有落恶子这么多花花肠子,傻乎乎的踩着阵局就进来了。   很快,它就停下了步子,似乎疑惑了起来,左右打量着地上的这些液体,没有再往前移动半步。   “它能被你消灭掉?”落恶子问我。   我没吭声,右手紧握着棺材钉插在面前,感受着棺材钉自己细微的颤动,我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当我念完咒词,这个红绳圈也彻底的停止扩大时,孽镜降就已经算是成功了。   跟以往的降术不同,这种降术要更加灵活一些。   可以利用对方的身体发肤一切媒介下降,也可以守株待兔下套子,等敌人主动踏进阵局的范围,随之才开始起作用。   感受着棺材钉的颤动,我很清楚,这个阵局已经起了。   “气在流动.......”落恶子说着,忽然转过头看着我,语气很惊讶:“它在吸收你的气......也在排斥其他的气........”   “我知道。”   说着,我目不转睛的盯着阵中的那些液体,见越来越多的黑色液体在转变成深绿色,我的心情也随之轻松了不少。   最先出现转变的,是那些紧靠着绿色液体的黑水,它们像是被绿色液体染上了色一般,正在不动声色的改变着自身........   在起阵之前,我也担心过,利用后世的术法去操使那些远古时的气,这能成功吗?   会不会像是电器那样出现负载过高,无法操使的情况?   不过事实证明,我还是多虑了。   在降局的作用下,我肉身里的远古气正在不断被抽走,而那些不小心从地底吸出的杂质,也在不断被降局自身排斥出去。   但不可否认的是,有一点我没有想到。   降局之中的远古气有八成是来自于我的肉身,但剩下的两成,似乎是从别的地方吸取过来的.......   好像是从地下?   发现这情况的时候,我也有些迷茫,心里也嘀咕着.......难不成到了后世还有远古气潜伏在地底?   这些玩意儿不是早就该消失了吗?   还是说......它们跟阴气阳气地气一样.......可以在地下流通窜行.......只不过很难被人发现.......   之所以它们会让我用阵局吸取上来,十有八九就是因为我体内有远古气,有它们作为引子才会造成这样的结果。   在阵局之中的液体逐渐变色时,那怪物嘴里也发出了阵阵低吼,像是受到了威胁一般,身上的肌肉紧紧绷着,似乎随时都会扑出去迎敌。   当怪物出现这个反应的时候,落恶子也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两步,跟阵局拉开了距离。   “怎么了?”我一愣,有些诧异的看着落恶子:“你退什么?”   “很危险.......”落恶子颤抖着说道,又小心翼翼的走到我身后,似乎是想让我挡着它:“那些水里有危险的东西........”   听见落恶子这么说,我也不禁疑惑起来,这不就是一个阵局吗?再危险也不可能威胁到阵局外的东西。   落恶子不是那种怂孽,一般的情况还真吓不住它,但现在看来......它好像是真的怕了。   不等我再问什么,只听嗡嗡的一阵怪响,像是有一群蜜蜂飞过似的,持续时间也很短,就是一秒左右的样子,随即就消失了。   等我顺着发出声音的方向回头看去,只见那怪物的身子已经开始下沉,那些液体也淹没到了它膝盖的部位。   像是陷入了流沙一般,那怪物疯狂的挣扎着,想要从这些液体里脱身而出,但无论它再怎么努力,也没办法将双腿拔出分毫。   看见这情况,我兴奋得都快蹦起来了,这是真的没想到啊.......利用降术操使远古气竟然能有这么大的功效?!   难道我之前所做的修行,对于后世术法的那些偏见,都不过是我目光短浅?   想想还真有这种可能......我只是运气好得到传承而已.......但我却没有多少真正能够利用它们的地方......   “有东西在拖拽它!”落恶子猛地蹲了下来,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让它恐惧的东西,说话的声音都在细微的颤抖着:“水里有东西!”   “有东西?你是说活物还是死物?”我忙不迭的问道:“会不会是那些阵气?”   落恶子颤抖着摇了摇头,说不是,是活着的。   “它马上就要上来了.......它的气息在往水面靠近.......”落恶子颤抖道:“它不像是我们的朋友.......”   一听落恶子这话,我下意识的警惕了起来。   如果没有特殊情况,落恶子是不可能跟我这么说的.......活物?   这里哪儿来的活物??   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原本还如同死水一般毫无波澜的水面,此刻却咕嘟嘟的冒出了无数气泡。   跟热水烧开了一样,水面上都还出现了许多蒸汽,而冒气泡最明显也是气泡最大的位置,就在那怪物身边。   当我壮着胆继续观察那片水面时,怪物已经痛苦的嘶嚎了起来,两只手臂胡乱的挥舞着,仿佛是疯了一般,发出了极其尖锐的声音。   在这时,水面上的热蒸汽开始迅速消散,而那些气泡也不再往外冒,一切都陷入了最平静的状态。   但越是这样的平静,我提到嗓子眼的心就跳得越快.....   我的第六感一向很准......真的跟落恶子所说的一样.......我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迅速接近水面......   这一切本来就是违背了常理的。   被红绳困在阵中的这一摊深绿色液体,其深度根本就没那么夸张,最多就是一两厘米的样子,甚至还要更浅。   在这片液体之下,只有干涸到极致的荒土。   我不知道这个阵局到底是出什么问题了.......是把水下的一切物质都变成了液体??还是发生了别的什么异变??   就在我疑惑时,只听哗啦一声水响。   一只粗壮犹如脸盆粗细的手臂,毫无预兆的从水里伸了出来。   手臂跟液体的颜色一样,都是深绿色的,而且它的手掌还极其宽大,一把都能握住那怪物的腰。   当然,这也跟那怪物的腰肢太过“纤细”有不小的关系。   发现自己被手掌握住时,怪物嘶哑的惨嚎了起来,肉身上也传出了一阵咔嚓咔嚓的怪响,比骨骼碎裂的声音更要清脆......不,那应该是类似玻璃碎裂的声音!   我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怪物的手臂,但无论我怎么看,它都不像是朋友,因为哪怕我看不见它的真面目,也能感觉到它身上极其强烈的敌意.......   那不光是冲着怪物去的,也是冲着我们来的,对于所有外界的生物,它似乎都有强烈的敌视感。   发现这点的瞬间,我就知道这事麻烦了......   “快......快让它回去!!”落恶子几乎是吼了出来,从它嘴里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在颤抖,那种恐惧到极致的情绪,是我以往完全没有见过的。   但就在这时,原本还处在液体状态下的水面,毫无预兆的凝固了起来。   从内到外,凝固的现象迅速扩散着,也就是眨个眼的工夫,水面就变成了实实在在的地面。   不对......准确的说,是变成了一面深绿色的镜子。   在镜子之中,倒映着一个巨大的生物。   那不是我以往见过的东西,绝对不是。 第四十章 镜中的远古者   孽镜降施展出来是什么样的,这点我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也从老爷子嘴里听说过。   被降师勾出来操使的气,会先呈现液体状,之后又会迅速凝固,阵局之中的液体会凝结在一起,仿佛是一面躺倒在地上的镜子。   冤孽或是活物进入阵中,看见自己在镜子里扭曲的模样,要么会发呆发愣,要么会受到惊吓陷入恐惧。   当它们被情绪左右时,魂魄不稳,容易被趁虚而入,那些潜藏在阵局中的气,会以极快的速度摧毁它们的肉身.......   肉身渐渐的开始分崩离析时,就算它们想往外逃,也没有半点机会了。   但这一切都只是老爷子说的,无论是利用降气,还是利用阴气阳气,都是这么个情况。   可是我用的不是这些气......是远古者的气.......这俩玩意儿都不是一个等级的........   利用远古者的气来作为引子起阵,我还真不知道阵局最终会变成什么样子。   “它要上来了.......”落恶子颤抖着说道,看着那只从镜子里伸出来的手臂,它又往后退了一步。   位于阵中的这一片液体已经彻底凝固了,表面光可鉴人,如同真正的镜子一般。   但这只是假象。   在这个“镜子”里,我看不见倒映出来的东西,这一面镜子就像是另外一个世界的入口,只不过一切都是颠倒的。   在那只手臂伸出来的地方,我能很清楚的看见,镜子里有个倒着的生物。   它双脚踩在天上,不,在镜子那边是颠倒的,它踩着的应该是另外一个世界的地面。   这生物就蹲在地上伸着手,穿透了镜子的屏障,一把握住了之前还近乎于无敌的怪物。   我无法想象它拥有什么样的力量。   按理来说,那怪物应该是免疫所有物理攻击的,倒不是说它肉身够硬耐揍,问题是它能躲闪啊!   这龟孙子是由无数个单独的个体组成,无论是什么样的攻击,它都不会选择硬抗,而是会迅速的闪躲开。   但这次我不知道它为什么没躲开那只手臂的攻击,其实那玩意儿攻击的速度不快,比我挥刀的速度都要慢得多.......但它为什么不躲呢?   还是说它觉得没威胁,所以就懒得闪躲了?跟之前落恶子对它的拳打脚踢一样?   “啊啊啊!!!”   那怪物疯狂的嘶吼着,被那生物握住了腰后,一直都在玩命的挣扎,但不管它再怎么挣扎也没作用,依旧被握得死死的。   蹲在镜中的生物具体长什么样我看不清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它也是一个人形生物。   从手臂跟镜中倒映的身影来看,它的身高应该在三四米的样子,绝对算是一个小巨人。   在我跟落恶子小心翼翼的观察它们时,那只手使上的劲儿越来越大,完全把那怪物都捏变形了。   与此同时,镜中的生物也有了别的动作,它又往下低了低身子,将头靠着镜面,不动声色的往外挤着。   想到落恶子说的它要出来了,我心里咯噔一下,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瞬间就笼罩了我。   如果这个生物真的不是朋友.......它透出来的那种敌意也是冲着我们来的.......那么我们所要面对的麻烦会不会变得更大??   对付刚才那个近乎于不会死的怪物,我已经觉得有些乏力了,要是再对付一个比它更强的生物,我们还能有几成胜算??   但很奇怪的是.......这只手臂给我的感觉非常奇特.......跟旧日生物没有半点关联.......反倒是很像远古者的味道........   不过这种味道跟以前我见过的不死王相比,还是有一些区别的。   更锐利,更带着攻击性,也更加的古老。   很快,那个奇怪的生物就从这面镜子里把头伸了出来,看见它脑袋的瞬间,我头皮都开始发麻了......   是远古者。   绝对是!!   当它从镜子里探出脑袋的时候,一片深绿色的火焰就从手臂根部蔓延了出来,眨个眼的工夫就彻底包裹住了手臂。   而它的头颅,也被这些深绿色的火焰包裹着。   它从镜中爬出来的时候,我跟落恶子谁都没敢吭声,扑面而来的恐惧让我们都不敢有半点动作。   跟我猜想的一样,这生物的身高约莫在四米的样子,身躯极其的魁梧,体表还包裹着一层深绿色正熊熊燃烧的火焰。   当它彻底从镜子里爬出来,紧靠着阵局的荒漠沙土,也纷纷开始变得湿润,长出了许多青苔状的东西。   像是苔藓,但气味不大一样,有股很淡的香气,清新自然,仿佛让人置身于丛林之中。   在这时,我忽然想起在湘江,六爷他们带我去看的石碑.......   石碑之中的那些幻象,那些深刻于石碑之中的历史,我记得很清楚.......远古者在面对沙身者时,就说过这么一句话。   世界已是荒漠,而我们则是绿洲。   对.......荒漠.......砂砾.......   “这怪物不是黑袍王搞出来的.......只是看着像.......它的气息跟黑袍王眷族的气息不同.......我早就该明白这点.......”我说着,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看着那个被远古者握在手心里的怪物,只觉得毛骨悚然:“这难不成是沙身者搞出来的?!!”   在接触远古者之前,我对沙身者的印象还不错,它也救过我那么几次,但当我了解得越深,我对沙身者印象的变化就更大。   说白了,它只是一个看似无害的旧日之王,藏在这张无害皮囊下的沙身者,野心也不会比黑袍王小。   它也想侵占后世,它也尝试过,只不过让不死王给打败了.......   跟黑袍王相比,或许它对后世的影响要更弱一些,因为它发展的下线很少,不像是黑袍王还整出来一个旧教。   “我的帝国......永远不会死去.......它存在于每一颗砂砾之中........”   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在那怪物的口中响起。   毫不夸张的说,听见它这话,我小腿肚子都有些发颤了。   我操。   羌塘到底是什么地方?!怎么会把沙身者都吸引来了?!!   在这时候,远古者握住怪物的力度越来越大,彻底将它的躯干给捏变形了,不等怪物再继续挣扎,远古者又伸出了另外一只手,拽住了怪物的脖子,开始不紧不慢的撕扯。   或许是发现无力反抗从而认命了,怪物不再挣扎,任凭远古者撕扯自己的头颅,也一动不动的站着。   当然,它的嘴却没有闲着,从它嘴里传出的声音,完完全全就是沙身者的声音。   我不会记错,因为我在石碑幻象里听过沙身者说话,无论是语调还是语气,都完全的一致。   “当这副躯壳灰飞烟灭.......我会依旧如新........”怪物很平静的说道,从它的语气里,根本就感觉不到它情绪的变化。   在这时,这个从镜中走出的远古者,也第一次开了口,说话的声音异常清晰,完全能算是字正腔圆。   “你不会如愿的........”   远古者说道,将那怪物的脖子撕扯得越来越长,似乎下一秒就会断成两截。   “你们这些荒漠中的迷途者........被驱赶于深空星海的失败之人.......终将被我们埋葬........”   话音一落,只听砰地一声闷响,被远古者死死控制住的怪物彻底炸开了,而且是炸成了漫天的黑色雾气,看不见半点实质性的东西存在。   那些黑色的珠子也仿佛从未存在过似的,消失得无影无踪.......   “跑.......”   落恶子颤抖着说道,一把拽住我的手臂。   “它对我们有杀意.......快离开这里!!” 第四十一章 翻脸   这个远古者绝对是真实存在的,只不过它的体型比我想象中要小得多,我记得在湘江的石碑幻象里见过的远古者,其身躯可以说是顶天立地.......   当然了,它只是身子小,给人的危险感可不小。   从它能够手撕那怪物的情况来说,这个远古者的战斗力应该远胜于我,起码要比我这个不会运用远古者力量的人强得多。   其实这么一想,我也觉得挺惭愧的,不死王可是这帮远古者的头头,它将自己的力量传承给我,让自身力量在我的生命之火中延续.......这一切可都不是虚的。   但问题是我能够运用它多少力量?   这么多力量放在我身上,无法运用,跟浪费又有什么区别?   “跑.......”落恶子颤抖着说道:“再不跑就没机会了.......”   我摇摇头,不是机会不机会的,问题是现在根本就跑不了。   在远古者面前,我跟落恶子的移动速度恐怕都只能算最普通的那种,不说是龟速,但它也能轻轻松松的跟上。   生命的层次阶级还是很明显的,就目前的我们而言,还无法跨越这条鸿沟。   更何况远古者还没攻击我们,只是对我们透露出了敌意,如果在这时候我们冷不丁的掉头就跑,那怪物还不得红了眼往死了追?   别以为我拿远古者当狗看,看见有人跑就要追,说白了,任何一种生物都会这样,当自己有绝对的实力压制对方时,一点敌意,就足以让自己追上去。   “别担心.......我的肉身里也有远古气的气.......从某个角度来说我跟它算是同族........”   说这些话的时候,我的语气还算淡定,但只有我自己知道,在这时候,我心里还是有些慌张的。   如果是真实存在的远古者,那么它们对我是不会有敌意的。   因为远古者本就不是那种危险的生物,它们是屹立在生命源头的物种,对于死亡跟杀戮,它们没有半点兴趣,甚至会厌恶这样的行为。   这一切都是不死王传承里透露的小道消息,貌似也是因为这些特点,远古者才会跟那些旧日生物杠上。   但这个远古者给我的感觉有些微妙,虽然它的气息跟我印象中的远古者相同,但对外的敌意很强,而且还透着一种很复杂也很锐利的杀意。   最重要的一点,是它出现的方式异常特殊。   它是从镜子里走出来的,而且镜子的那一头,仿佛有一个真实存在的世界,只不过跟我们的这个世界是对立的,一正一反罢了。   难不成远古者没有彻底灭绝,只是有的远古者生活在另外一个世界,所以才不为人所知?   不过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因为不死王自己都说过,远古者早在很久之前就灭绝了,如果远古者没有彻底灭绝,它也没有必要变成如今的模样。   退一万步说,远古者真的没有灭绝,不死王也早就该找到它们了。   像是不死王那种比旧日之王更强的生命,它所能看见的不仅仅是深空星海,还有许多不为人所知的空间,也就是所谓的,那一个个真实的世界。   联系上这一切,那么我们遇见的这个远古者,有很大可能都是虚假的,从体型上多少也能判断出来.......   就在我心里犯嘀咕的时候,对我们有强烈敌意的远古者,也忽然抬起了步子,不紧不慢的向我们走了过来。   看见它的动作,我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想跑,落恶子也是如此,直接站了起来拽着我胳膊,作势就要后撤。   “你是谁?”   我看着远古者,忍不住问了一句,强压着想要掉头逃跑的冲动,很认真的看着远古者问道:“远古者一族应该早就灭绝了,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听见我的话,远古者的步子也不禁僵硬了一下,那种从它身上散出来的强烈敌意,也变得复杂,似乎是因为我的话疑惑了起来。   “族人......已经灭绝了.......”远古者喃喃道:“我也是如此......无法逃脱灾劫.......只能消失在无法逆转的万古之中........”   “你是魂魄??”我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远古者,心说这应该更是不可能出现的事,因为在我的记忆中,远古者灭绝后别说是魂魄了,连残躯都没能留下,全都让时间长河冲了个干净。   这时候,远古者已经走到了距离我们不过一米的位置,低下头看着我,没有攻击我们。   “肉身归于星空,魂魄也无法独存。”   “那你到底是什么??”我满头雾水的问道。   在这个距离,它有绝对能弄死我们的把握,而我们也不可能有反抗的机会。   但很奇怪,我一点都不觉得害怕.......   只有落恶子还处在恐惧之中,见我没动作,它也没敢跑,因为它很清楚,自己再怎么死也能活过来,但我要是死了,它就真死了。   “我是什么?”   远古者听见我的问题,抬起头想了一会,说,不知道。   话音一落,它猛地伸出了右手,紧紧拽住我的左手臂,弯着腰,不紧不慢的将脸凑到了我面前,似乎是想凑近了好好的打量我。   “你身上有同族的味道.......”它说道,语气很疑惑,百思不得其解的看着我:“但你的身躯之中......还有许多敌人留下的气息.......有灾殃王.......而且联系还不浅.......”   不得不说这个远古者的鼻子很灵,它就只是拽着我看了看,竟然能看出这么多东西来.......但有一点我不敢苟同。   灾殃王?   它说的不就是沙身者吗?我跟它的联系很深?   但我跟它已经断开联系很久了.......也很久没有跟它的力量有过接触.......   “是力量。”   它冷不丁的说道,握住我手臂时,也渐渐加大了力度。   “你的身躯潜藏着同族的力量.......你是怎么得来的?”   远古者身上的火焰似乎只是虚影,起码在碰触到那些深绿色的火焰时,我感觉不到疼痛,只有它使劲捏我的时候,我才会感觉到疼得厉害。   “这个我可以解释!!”我紧咬着牙,忍着疼没喊出声,忙不迭的跟它说道:“这些力量都是我接受了.......”   不等我把后面的话说出来,只听咔嚓一声,我的整条手臂就被它捏得变了形。   在这个过程中,我体内运行流转的气也出现了阻滞的现象,无论是肉身蛊本体的力量,还是不死王传承给我的远古气,都像是被阻隔了一般,无法对我受伤的这条手臂进行修复。   那种只有普通人才会感觉到的.......骨骼碎裂肢体变形的剧痛.......我已经很久没感觉到了.......所以疼的那一下,我直接忍不住叫出了声。   “我操!!你能不能等我把话说完?!!这些力量是不死王传承给我的!!是你们族人公选出来的领头人!!那个承载了所有远古者力量的不死王!!”   我着急忙慌的解释了一通,但我发现,这个远古者对我的解释并没有反应,或是说,它压根就不在乎这些。   “同族的力量.......不该留在你这种生物的体内......还给我.......”   它说着,又抬起了另外一只手,缓缓向我伸了过来。   “你他娘的.......”   我咬紧了牙,捡起落恶子之前丢在我身边的苗刀,没有半分犹豫,直接贴着肩膀,一刀斩断了自己被它握住的手臂。   与此同时,落恶子也有了动作,一把搂住我的腰就往后跑,连头都不敢回。   这时候我算是看明白了.......这根本就不是什么远古者.......起码它不是远古者的本体!   如落恶子之前说的一样。   这怪物.......对我们的威胁太大了.......它不是想跟我叙旧......是想杀人! 第四十二章 一败涂地   壁虎能够断尾逃生,我照样也能,只不过我断的不是尾巴,是整条手臂。   这倒不是我对自己心狠手辣,如果我没有把握能让这条手臂恢复过来,那是打死我也不可能这么果断的。   与此同时,索巴也发动了汽车,直奔我们这边冲了过来,看样子是想接应我。   “你们走!!”我忙不迭的大喊道:“你们开车跑!!落恶子带我跑的速度不比你们慢!!快走!!”   听见我的话,索巴也毫不犹豫,直接来了个漂移甩尾急转弯,掉了个方向,往我们来时的路跑了回去。   但就在落恶子带着我追上去时,只听嘭的一声闷响,落恶子毫无预兆的停下了脚步,身躯摇晃了两下,没等我反应过来,它直接就跪在了地上。   “快.......”落恶子的声音很细,比蚊子叫都大不了多少:“快跑.......”   当它说完这话,只听它后背上又传来了嘭的一声,等我抬头看去的时候,落恶子的心口上已经出现了一个对穿的窟窿。   而另外一个对穿的窟窿,就在它的两眼之间,有核桃那么大,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击穿的,里面布满了刚粘上的深绿色粘液。   “我操。”   没敢迟疑,我撒丫子就往越野车的方向跑,而在这时候,落恶子也步上之前那怪物的后尘。   像是肉身里藏着一个炸弹,无声无息的就炸成了漫天黑雾,在它消失的前一秒,依旧在催促着我赶紧跑。   “你他妈疯了是吗?!!我们是自己人!!!”   我一边夺路狂逃,一边嘶哑着大吼道,但我的这些解释对那个远古者来说,还他娘的不如放一个屁。   之前击穿落恶子肉身的东西,貌似就是从远古者身上钻出来的,那是一股由深绿色火焰聚集而成的武器,像是绳索一般,跟核桃差不多粗。   它没有从阵局里走出来,就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仅凭着这条能够伸缩的绳子,不断找着机会攻击外界的我们。   不......它的目标好像很纯粹.......对疾驰的越野车没有半点兴趣........就是一个劲的死盯着我不放!   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十有八九就是不死王传承给我的那些力量。   这生物不是真正的远古者.......它对于远古者族群内部发生的那些事........貌似只是模糊的有印象,而不能了解其中的深意。   而且还有一点.......它叫我把力量还给它??   凭什么啊!   这力量再怎么说也是属于不死王的,你个狗日的何德何能让我还给你??   “嘭。”   就在我心里嘀咕着骂街的时候,又是一声熟悉的闷响传来,我的左腿当时就没了知觉,整个人也在瞬间失去平衡扑在了地上。   低头一看,我的左大腿上,已经让那股犹如绳索的火焰洞穿了一个窟窿,而且伤口愈合的极其迟缓,连血都没能彻底止住。   “你他娘的.......你是真想让我死啊........”我颤抖着说道,紧握着苗刀插在地上,撑着自己慢慢爬了起来。   那条洞穿我大腿的火绳就在我身旁,距离我不过半米,如同眼镜蛇一般,高高支起了前端的身子。   在我爬起身的这个过程中,它没有攻击我,直到我站稳了,这条火绳才以极快的速度向我袭来。   就目前我的身体状况来说,连保持平衡都很勉强,更别说是躲闪了,所以我只能抬起苗刀,横着向火绳砍了上去。   本打算将这条绳子砍断了事,但事实证明我还是太年轻,它本身就是由气构成的,并不是真的拥有了实体。   苗刀劈砍过去,能感受到的只有空气,压根就阻止不了它。   这一次被它击中的位置,是我的右大腿。   被击穿之后,我这条腿也没了知觉,跟下身瘫痪的病人一样,完全没有半点行动能力,瘫坐在地上都有些绝望了。   这王八蛋是真的没打算留情........它是铁了心要杀我........这算是什么事啊!   为了除掉一个怪物,我召出来了一个比怪物还要可怕的生物,并且它对我的仇恨值还很高,甚至比怪物对我的仇恨值都高得多。   没等我想出对策,那条裹满了深绿色火焰的绳子已经缠了上来,就缠在我的腰部,貌似还打了个死结,下一秒就拖着我往阵局那边走。   在被拖拽的过程中,我没敢犹豫,扯着嗓子冲索巴他们大喊了起来。   “你们别回来!!抓紧时间先跑!!我有办法脱身!!”   说实话,这个生物比起之前的怪物还要危险,如果索巴他们回来了,说不准又是一绳一窟窿。   他的肉身只在普通人的范畴,要是被那绳子洞穿一次,还洞穿在大动脉这一类危险的地方,那他绝对死得没商量。   至于陈秋雁.......她虽然有一定的肉身恢复力,但这怪物弄出的火绳可不一般,如果被击中要害,她肯定也得死。   这股火绳似乎有烧灼魂魄的功效,我能感觉到肉身深处有一种奇怪的刺痛感。   传来疼痛感的位置虽在肉身之中,但有种莫名的感觉,似乎疼的地方跟肉身是独立的。   这种奇异的疼痛感与老爷子原来跟我说过的一样,十有八九都是魂魄受损了........   “世安!!”   听见陈秋雁的声音,没敢迟疑,拼了命大声喊道:“我有办法脱身!!你们别来搅局!!”   虽然在面对这个生物时,我没有必胜的把握,但我也有六成把握能保住自己的命.......   不死王的力量还存留在我的体内,它就是我最后的底牌,也算是一张护身符。   如果我落到必死的境地,我就不信那些力量还能继续沉默,就算是不愿意为我所用,怎么的也得保住我的命吧!   这时,我已经被远古者拖拽到了阵局的边缘。   由于后背一直跟地面摩擦,现在已经血肉模糊了,火辣辣的疼,上衣也烂成一片一片的,看着可不是一般狼狈。   “把力量交出来.......”它弯着腰看着我,绳子也使了使劲,想将我往阵局中拖拽。   但奇怪的是,我的身子就像是被钉在了地上,任凭这条火绳再怎么使劲,也无法让我移动分毫。   这种诡异的现象,不光是让它觉得奇怪,连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阻隔.......”它自言自语似的说着,语气满是疑惑:“有东西阻隔了我们之间的联系.......”   话音一落,它抬脚便向我走来,似乎是要走出阵局来收拾我。   但等它走到阵局边缘,再往前一步就要走出红绳围成的圈........就在这时候,奇怪的一幕出现了。   砰地一声,它身子摇晃了两下。   那瞬间我看得很清楚,就是在它即将走出来的时候,它像是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墙,直接被撞回去了。   见此情景,我心里也不禁犯起了嘀咕。   难道......这个龟孙子走不出阵局??它离不开这一面镜子?!   当我想到这里时,眼角余光忽然看见地上插着的棺材钉。   阵局还没有结束。   如果我主动破掉阵眼......这怪物会不会被我赶回去?   想到这里,我用仅剩的那只手猛地握住棺材钉,但我却没想到,这生物的动作比我更快,它似乎知道我要做什么,直接用火绳洞穿了我的胳膊。   “把力量还给我........”   它说着,慢慢弯下腰,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这些力量不属于你.......我是最后一个生命至高的体现........它们应该是我的........”   “你连自己同族人的意愿都不顾吗?”我咬着牙问道。   它摇了摇头,不紧不慢的伸出手,用手指在我心口上点了点。   “我跟它们是同族,但我不是远古者,我是更高的生命体现。” 第四十三章 由气而生   在它的手指触摸我的心口时,我并没有感觉到疼痛,反而有种困倦疲乏的感觉,像是困了一般,眼皮子不停的打着架。   半梦半醒之间,我脑子里多出了许多信息。   那些信息出现的感觉......就像是我忽然想起以前看过的一些书,很具体。   “在远古者将那些旧日生灵驱逐至深空星海时,地下的气息也随之被远古者改变,那些跟旧日气息有联系的气,都会被净化掉。”   “当地下恢复到崭新的状态,远古者又将各自的气灌入其中,从而衍生出了许多后世的气.......”   “气的本体是没有灵性的,就像是路边的石头,野外的一潭死水,都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毫无思维可言的东西,但只要经历时间长河的冲洗.......一切都有可能。”   这种事并不是空穴来风,因为以前我就听老爷子说过一些异闻,比如哪儿的阴气不散,自己成了精有了意识,变成了一种没有魂魄但又拥有真身的冤孽。   由于这种冤孽是由纯粹的阴气构成,所以它们的本事,一般来说都会比普通冤孽高出许多.......   “你是从那些远古气里衍生出来的?!”我睁大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这怪物:“那你为什么要攻击我?!”   听见我的问题,它也没吭声,用手指搭在我的脑门上,似乎在通过手指读取着我的记忆,当然也可能是我想多了。   因为在那个时候,我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像是被人扒光了在一点点的检查,浑身上下都觉得有些发毛。   “我只有它们残留的气息......但这些气息是不变的........万古以来我一直都是这样.......无法变得更强........”它喃喃道,似乎有些失落,很人性化的叹了口气:“很多年前,我找到过一具远古者的尸体,当时我发现那具尸体里有我一直追寻的东西,或许是力量.......我慢慢吸收了它......将它彻底跟我融为一体。”   话音一落,它沉默了一下,说:“我好像变得更强大了。”   听到这里我心里已经觉得不妙了,它不是远古者,只是由远古气而生的异物.......它对于远古者似乎没那么重的感情,而且有一颗想要继续进化变强的心。   这对我来说,绝对是致命的。   上次它变强是因为吸收了远古者的尸体,那么现在呢?   如果它要变强......会不会直接吸收掉我?或者是先弄死我,再处理我的尸体?   “你一直都潜藏在这个世界?”我强忍着恐惧问道。   它想了想,说,不是。   “远古者的气一直潜藏在地心,那里是另外一个世界,比这个世界更高一层,两者无法接触交融。”它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很是坦诚,没有半点隐瞒:“只有一些极少数的地方,才能连通那个世界。”   它这种说法还是挺真实的,因为在此之前我也想过,地底的气脉之中,只有后世人常见的这些气,但也拥有极少数,甚至都接近于“无”的远古气。   这些气没有消散,经历了万古岁月,依旧存在于地脉之中。   它们跟阴气阳气传达给我的感觉不一样,似乎这种气息,更接近于地底,距离地面无比的遥远,想要感知到它们的存在都得耗费许多时间。   而且在寻找它们的时候,我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似乎在地底更深的地方.......在那些我触及不到也无法感知的位置,有更多的远古气存在。   那里是否有另外一个世界,这点我也说不清,但可以肯定的是,那里已经距离地心非常近了.......   “你应该把力量还给我。”它低声说道,语气很是诚恳:“我是远古者存在过的证明,我也是它们的未来,希望你能够理解。”   希望我理解??   我操,这说法比官方还官方......你都要弄死我了.......还想让我理解你?!   就在这时,我忽然想到一点,假装毫不在意的随口问了一句。   “你为什么不在这个世界生活?在后世的许多古遗迹里,都有跟远古者产生联系的东西,你应该能找到更多的力量。”   “这个世界?”它愣了一下,摇摇头:“我无法在这个世界生存,它一直都在排斥我,所以我只能通过那些门来到这里,而且很快就得回去。”   说着,它想了想,又回头看了一眼。   “我的时间不多了,必须尽快取走属于我的力量。”   “这样啊.......”我点点头:“行,我可以把这些力量还给你,但你必须保证我能活着。”   它似乎觉得我这个要求有些强人所难,犹豫了一阵,它说:“我做不到,想要取走你的力量就必须摧毁你的身躯,所以希望你能理解我。”   “如果我有办法能够解决这个难题呢?”我不动声色的说道。   这话一出口,它顿时就愣了一秒,下意识的问我:“你有什么办法?”   “远古者的力量都聚集在我肉身的脉络内,它们不断的流通运转,在我心脏处汇聚,又再一次散开.......”我笑道:“如果你强行摧毁我的肉身,那么它们会在瞬间消散掉大半,你只能取走很小的一部分。”   “这样不行!”它着急忙慌的说:“我需要很多!”   “所以说,咱们只有一条路可走。”我笑了笑:“我主动将这些力量引出体外,你再趁机引入自己的身躯,这么做的话一切都没问题了,我不会死,你也能获取全部的力量。”   这个生物似乎能读透人心,但也仅限于此。   跟丹增上师打过交道后,我对于自己脑子里想的事都会有一定限制。   这么说吧,在我刚冒出一个念头时,我会迅速打消它,而且还会在脑子里嘀嘀咕咕想别的事。   这一点对付别人管不管用我不知道,但用来对付这个怪物,貌似还挺好使。   它不知道我的真实想法,不知道我的计划。   特别是在它的手指收回去之后,那种被人从头到脚检查的诡异感,也随之消失了。   “帮我一把。”我笑道,一脸诚恳的看着它:“我需要恢复自己的肉身,还得做一点准备工作,很快就能做完。”   听见我的这个要求,它没有迟疑,用手指在我受伤的地方轻抚了几下。   在这个过程中,我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从伤口里溜走,像是液体一样,那种流逝的感觉异常真实。   很快我就发现自己的肉身出现了变化,先前丧失的肉身恢复力,也随之回到了我的身上。   伤口在飞速的愈合,我的体力也慢慢回到了正常水平。   但我从头到尾都没有爬起来的意思,依旧瘫坐在地,双手搭在膝盖上,笑呵呵的看着它。   “你现在可以把那些力量引出来了吗?”它着急忙慌的问我,显得很是急切:“我很快就要回去了......这个世界的排斥力很强大.......我还抵御不了它们!”   “要不你先回去休息,过一会再来取走这些力量?”我试探着问道:“我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里等你。”   它愣了一下,很干脆的说,不行。   妈的这龟孙子还真是不上套啊.......   “行吧。”   我很无所谓的耸了耸肩,缓缓抬起手来,将肉身里的远古气飞速运转,直达指尖。   “我现在开始引导,你放空一切,好好的感受。”   “放空一切?”它愣了愣:“我要怎么做?”   “不看,不听,不想,让自己陷入虚无的状态。”我不动声色的说道:“只有这样才不会引起远古气的排斥。”   得到这个答案,它没再犹豫,很干脆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学着我摆出了一副打坐的架势。   我笑着,也没吭声,很小心的看了一眼插在阵局边缘的棺材钉。   “对,放松,就是这样........” 第四十四章 逃脱   在我欺骗它的过程中,我说话的语气从来没有这么温柔过,完全就像是在哄小孩子睡觉。   不得不说这怪物也挺好骗的,当然,也能说是太过于单纯,没怎么跟后世人打过交道,哪知道人心险恶这四个字怎么写?   斗力我是斗不过的,但要是斗智.......我觉得还是有一定的把握能搞定它。   骗一个小弱智而已......虽然有一定的风险,但要是不赌这一把,我就真的死定了。   这龟孙子没什么耐心,必须尽快解决掉这个麻烦,要是它等不及了一口吞了我,我上哪儿哭去?   “思想陷入空寂之后.......自身就会慢慢变成虚无.......能够接纳一切.......能够容纳百川.......”   我随口胡诌着词,跟那些神棍一样,蛊惑着这个单纯的孩子。   它似乎对我很是信任,我说什么它就是怎么做,在这时候,它已经彻彻底底的安静了下来,如果不是我能看见它,或许我都感觉不到它的存在。   现在我打算做什么?   很简单,拔出棺材钉,破掉这个阵局的眼,让地上的这些液体都他娘的消失。   如果这么做我还失败了,那就是我真的该死,老天注定让我死得心服口服。   但要是成了.......我就算是捡条命回来了。   在这个时候,我也不敢轻举妄动,继续往指尖输送着远古气,而另外一只手,则是慢慢绷紧了肌肉,缓缓往前伸了半寸。   它并没有察觉到我的动作,但也有可能是被我指尖的远古气迷惑了。   此时,许多深绿色犹如雾气的东西,正通过我的指尖慢慢往外溢出,然后升腾,像是被它吸走了一般,直接往它的脸上飘了过去。   在碰触到它的瞬间,那些绿色雾气就随之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消失得非常彻底,看样子是被它一点不落的吸收了.......   下一秒,它就传达给我一种很舒畅的感觉,像是饥饿已久的灾民吃上了饱饭,还他娘的是美食,舒服得不能自已。   “放松,慢慢吸收我引导给你的远古气,这些都是好东西,可不能浪费了.......”我压着嗓子,用很轻的声音说着这些话:“千万不要分神,分神会让你错失很多力量........”   当我说到这里,我的手已经慢慢伸了出去,不等它来得及反应,我一把握住棺材钉,使劲往外一拔。   很快,我就听见阵局中传来了一种类似于玻璃碎裂的声响。   声音很清脆,也很引人注目。   “你在欺骗我?”   听见它说话的声音,我没敢犹豫,直接掉头就跑。   破阵之后,被它发现那是必然的事情,这一切都早在我的预料中。   如果成了那就皆大欢喜,如果没成我就死无全尸,就这么两个结果。   “你敢骗我?!!”   它的咆哮声在我身后响着,我不敢回头,只能咬着牙一个劲的跑,在这时候,我身后又响起了一种类似水流声的哗哗怪响。   没有给我任何反抗的机会,我的右腿直接被它之前抛出的火绳拴着,飞速往阵局的方向拖拽而去。   “操!!松开!!!”我大吼着,疯狂的用苗刀劈砍着火绳,但这一切都是无用功,我劈砍火绳就跟砍空气一样,没什么区别,根本就碰触不到它的实体。   在这时我才看见,阵局之中的那些深绿色液体已经开始缩小范围了,现在的面积恐怕只有最初的三分之一,并且还在继续缩小。   那怪物就站在仅剩的绿色液体之中,就如同站在大海里的一座孤岛上,双手紧紧拽着火绳,拼了命的把我往阵局里拽。   现在要发疯的人不是我,应该是它。   难得一次才能遇见我这样的人,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以后它再遇见我的几率就等同于零了,它不可能轻易放过我。   “你敢欺骗我!!!”   它疯狂的大吼着,说话的语气都是颤着的,可想而知它被我气得多惨。   这龟孙子也是傻得不行,我说什么信什么,比小孩子还好骗,但要不是这样,我也找不到机会脱身。   在挣扎的过程中,我也试过将苗刀插进地面,以此来抗衡那怪物拖拽我的速度,但效果几乎是零,一瞬间就给我拉脱臼了。   “你他娘的.......”我紧咬着牙,心里慌得不行。   眼看着自己距离那怪物越来越近,最多不过二十米,就是两三秒的事.......对了!!   “落恶子!!帮我拖住它!!!”   我着急忙慌的大喊着,尽最快的速度将落恶子召了出来。   不得不说,人类的潜能还真是无穷的,在我刚喊出“落恶子”的时候,之前才被那怪物击溃了肉身的落恶子,几乎是在瞬间就钻了出来。   没有半点迟疑,它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入阵中,直接扑在了那怪物身上,如同八爪鱼一般死死缠着它。   它想摆脱落恶子的纠缠,左右挣扎了两下,但没能甩脱它。   在它挣扎的同时,拖拽我的速度也相应变慢了许多。   此时,阵局里的那些绿色液体也在急速缩小范围,现在仅剩的那一小块,只够这怪物勉强站在里面,想转过身都很困难。   “我不会放过你.......你逃不掉的!!!”   它近乎绝望的嘶吼了起来,语气中的愤怒,不甘,任谁都能感受到。   在它嘶吼的时候,火绳的表面钻出了无数条火蛇,最粗的也不过筷子粗细,不等我有所反应,那些火蛇疯狂的就向我袭击过来。   跟拿针扎人一样,这些东西不断在我肉身上扎着,每扎一下,都能将我的肉身扎出个对穿的窟窿眼。   那是真的疼,比粉身碎骨还要疼一万倍。   不知道那些玩意儿是不是带着毒性,被它们扎中的时候,疼得我直抽抽,甚至意识都变得模糊起来,挣扎的都没力气了。   但这一切对我来说都没什么影响,我知道最后赢的人是我。   因为我很清楚的看见,那怪物的身躯在往地下沉没,仿佛是陷入了流沙一般,沉没的速度很快,像是被什么东西拖下去的。   “我不会放过你的.........”   它说的这些话,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那种仇恨怨毒的语气,让我听了都觉得毛骨悚然。   我能感觉到它有多恨我,如果我真的落在它手里,绝对是不得好死的下场。   “终有一天.......我会回来找你........”   它一字一句的说着,已经没了继续拖拽火绳的能力,仅留在地面以上的,只有它高举的双手还有头颅。   我看不见它隐藏在火焰之下的眼睛,但那种残酷的眼神已经透过火焰传了出来。   “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我咬牙切齿的看着它,虽说被它这么盯着有些害怕,但我很清楚它已经威胁不到我了。   听见我的话,它只是冷笑着,没有再说什么,像是放弃了我一般,瞬间散去了火绳。   我小心翼翼的看着它往地底沉没,直到它彻底沉入地下,那些深绿色的液体也彻底消失........   确定没什么危险了,我这才松口气。   “妈的.......差点就栽了........”   我瘫坐在地上,颤抖着点了支烟,想起刚才自己经历的那些事,我脊梁骨都还在冒寒气。   但说来也怪,在不知不觉中,天空上的雷声已经消失了,好像是从之前那个怪物被“远古者”手撕后才消失的。   “我就说它有危险,你还不信。”落恶子几步跑到我身边,怨气很大的说道:“它不是我们的朋友。”   “我知道,但我当时没想到这么多,谁知道它会........”   正当我跟落恶子解释时,一阵像是野兽嘶嚎,也有点像是龙吟的牛吼声,毫无预兆的在无人区深处炸响。   落恶子的反应最快,瞬间就转过头,往传来怪声的方向看了过去。   这一看,它也被吓了一跳。   “那是什么东西?!” 第四十五章 迷雾中的巨虫   一眼望去,在空荡荡的无人区深处,不知从何时开始,弥漫起了一阵雾气。   这些雾气并不浓郁,但从我们这个距离看过去,根本看不见雾气的尽头,那应该是最普通的白雾,似乎还是从地面升起来的。   借着天空上连绵不断的金光,我能看见那片迷雾之中,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正在蠕动着。   那东西似乎是活着的,呈长条状,但不像是蛇,头尾与身子都是一样的粗细。   从头到尾,我能够看见的部分,至少都有近百米长,身子更是有水缸那么粗,隐隐约约的出现在迷雾中,不断扭动着身躯,做着一些奇怪畸形的动作。   一会又如同蛇类动物一样,支起身子,不断的转动着头颅。   一会又像是蠕虫那般,瘫在地上,缓缓蠕动。   “这是假的吧?”我皱着眉头,看见这一幕景象,倒是没觉得害怕,只觉得疑惑。   像是它这种体格的生物,无论是做出了多大的动作,肯定都会传出来一些声音。   但在它活动的这个过程中,我听不见半点声音,安静得诡异,地面也没有丝毫震颤感,哪怕它支起身子之后又重重的摔在地上,我也感觉不到动静。   “不是......它是活着的.......”   落恶子说着,大大的咧开了嘴,满嘴獠牙都闪烁着寒光,对于那个潜伏在迷雾之中的东西,它表现出了很大的敌意。   听见它说的这么肯定,我也不敢怀疑,毕竟它的感知力要比我强一些,就像是之前它对那怪物的态度,一眼就能看出来那龟孙子对我们有危险,有敌意。   “它是活物?”我小心翼翼的打量着那片迷雾,很担心的问落恶子:“它身上的气息你见过吗?是不是那些旧教杂碎的?”   落恶子想了想,说,不像。   “它身上的气息我没有见过......跟以往接触过的气息都完全不同.......”落恶子说道。   “那是敌人?”我又问。   落恶子没吭声,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似乎是在观察那个生物的一举一动,过了快一分钟才开口说:“不是。”   “它对我们没有敌意。”落恶子说道,身上紧绷的肌肉也随之放松下来。   与此同时,那片迷雾也渐渐开始消散,随着迷雾消散的,还有那个庞然大物的身躯。   它倒不是凭空消失,而是有一个往地下钻的动作,像是钻入了无人区的沙土之下,很快就没了踪影。   在这个过程中,它的动作很大,但一样的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当它彻底消失之后,迷雾还持续了一段时间,大概是三四分钟左右,这才彻底的消失干净。   这时候我觉得也没什么危险了,便坐在地上抽着烟解闷,等我缓过来劲儿,忽然想起还有一茬子事没解决。   我操。   “咱们是不是把他们给忘了?”我忍不住嘀咕着,左右看看,也没见着越野车的影子,天知道他们跑哪儿去了。   就这么一会,我觉得他们开车都能开出无人区去。   “要是真跑出去了还好.......他们在这儿确实有些危险........”我站了起来,一边扫视着被金光笼罩的无人区,一边跟落恶子说道:“这里的局势已经变得复杂过头了,黑袍王,沙身者,还有刚才的那种怪物.......天知道这里还会冒出些什么玩意儿。”   就在我跟落恶子嘀咕的时候,在我们来时的方向,一个熟悉的小黑点冒了出来。   那个黑点由远到近,移动的速度飞快,不一会就来到了距离我们百来米的位置。   “世安!!”   陈秋雁大喊着,从驾驶席旁边的车窗探出脑袋,很兴奋的冲我招着手。   看见我安然无恙,陈秋雁也松了口气,将车停在我身边,直接拉开车门从里面跳了下来,扑进了我的怀里。   “我没骗你们吧?”我笑道,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我说了有办法对付那怪物,那就一定有法子收拾它,你都没必要这么担心。”   “我不是怕么......”陈秋雁低声说道:“你的脾气死倔.......就怕你傻乎乎的给我们殿后.......”   在这时,我意外发现车里安静得不行,完全看不出有其他人存在的迹象。   “索巴呢?”我有些疑惑的看着陈秋雁,满头雾水的问:“他跑哪儿去了?是不是回去找支援了?”   听见我的问题,陈秋雁显得有些尴尬,指了指越野车:“在后座躺着呢。”   得到答案,我也是一头雾水,几步走上去看了看,嘴里还嘀咕着:“都这时候了还躺着?他也不是那么懒的人啊.......是不是受伤了?”   在我走向越野车的时候,陈秋雁抬了抬手,似乎想要阻止我,但最终还是没拦我。   等我走上前一看,这才发现索巴躺在后座上安然无恙,呼吸很是平稳,跟睡着了似的。   “还真睡着了.......”我嘀咕着,正要打开门看看,只见索巴啊的一声坐了起来,那反应就跟诈尸差不多。   “你搞什么鬼?!吓我一跳!!”   索巴诈尸之后也没彻底清醒过来,像是刚睡醒还迷糊似的,一脸痛苦的揉着脖子,好半天都没说话。   过了差不多半分钟,索巴这才抬起头来,仔细的看了看我:“你没事?”   “我能有啥事?”我笑道。   “你看吧!我就说老沈不会有事的!咱们要相信他啊!”   索巴说这话是冲着陈秋雁说的,语气很是委屈,就跟随时都会哭出来一样,颤颤巍巍的抬起手指着陈秋雁:“你这姑娘下手够狠的,说打晕我就打晕我,抢车也不是你这么抢的啊!”   还不等陈秋雁解释什么,索巴就跟告状似的,三下五除二把陈秋雁之前干的事全说了出来。   在之前,也就是我陷入危险的时候,索巴开着车正要带着陈秋雁往远处跑,但陈秋雁明显不愿意,就让索巴先停车,她想回来看看我。   但索巴不傻,他知道我叫他们走是有原因的,所以死活不愿意停车,打算强行将陈秋雁带出无人区。   见此情景,陈秋雁也急了,生怕我出事她赶不及帮我,于是一不做二不休.......   “你看看!”索巴委屈的把头转过去,让我看他脖子上的伤:“这就是你对象打的!你看她下手多狠!”   索巴的后颈上有一个大红印,看着是巴掌形状,应该是让陈秋雁一巴掌糊上去的.......   “我当时也有点着急.......但是我控制好力度了!”陈秋雁跟犯错的小孩一样,一边解释着,一边拽着我的衣角,可怜巴巴的看着我:“他只是晕过去了!又不是真的受伤!就当是睡了一觉呗!”   “这话你别跟我说,你得跟他说。”我苦笑道。   闻言,陈秋雁转过头看了索巴一眼。   虽说她的眼神很委屈,但索巴貌似被打出后遗症了,一脸害怕的往后缩了缩身子,压根就不敢直视她。   “先别说这个,后备箱里还有水吧?我有点渴了。”   “我帮你拿!”   从陈秋雁手里接过水,我仰头连着灌了几口,感觉好受了不少。   “刚才你们是没看见.......”我拿着水瓶,指了指之前迷雾出现的方向:“那里起雾了,雾里还有一条蛇......不对,那玩意儿看着像是虫子,头尾身子一样粗,至少都有上百米长!”   “是旧教弄出来的?”陈秋雁有些担忧的问我。   “应该不是。”我摇摇头:“它是活物,但是没有旧教的气味。”   在这时候,索巴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揉脖子时,表情都变得疑惑起来。   “上百米长的虫子.......难不成是那个.......” 第四十六章 死亡蠕虫   看索巴这反应,似乎知道那条如同蠕虫般的巨型生物是什么。   “你见过那玩意儿?”我好奇的问道。   “没见过,但我听过。”索巴皱了皱眉:“你看见它的时候,有听见其他的声音吗?”   我仔细回忆了一阵,摇摇头,说一点声音都没有,安静的特别诡异。   “那就不对了.......我记忆当中的那东西......每一次出现都会有声音.......”索巴低声说道:“那种怪物出现时,会带来电流的声音,噼噼啪啪的特别响,甚至于是雷声。”   “这怎么又跟电流声雷声扯上了.......”我满头雾水的看着索巴:“你说的到底是什么怪物?”   索巴看了我一眼,说。   “蒙古的死亡蠕虫。”   “死亡蠕虫?”我一脸诧异的看着索巴:“啥东西?”   索巴递了支烟给我,然后给自己点上一支,慢慢跟我说了起来。   据说在很久以前,蒙古的游牧民族之间就有一种传说,说的是在戈壁滩沙漠中,沙土之下生存着一种怪异蠕虫。   蠕虫最小有半米,最长可达到一米五,通体呈深红色,或棕红色,皮肤表面有一圈圈不规则的凸起,有些像是马陆那种环状分布的样子。   打远了看,它的头尾没有任何区别,似乎哪一端都可以当做它的头颅,而且身子的整体粗细是一致的,与我之前看见的那怪物很像。   在行动的姿态上,它们也比普通的蠕虫要诡异一些,要么是侧着身子不停翻滚,要么是向着身子侧面蠕动,而不是向正前方。   但有一点得说明。   这种蠕虫不是妖怪,也不是冤孽,只是一种极其罕见的危险动物。   它们在沙土下钻行的速度很快,并且还能口吐腐蚀性液体,最夸张的地方是........   “它们能放电。”索巴说道,脸上还隐约有种后怕的表情:“好像是眼睛里能放出蓝白色的电光,普通人碰见就得死。”   “还能放电呢?”我一脸惊讶的看着索巴。   听见我的问题,索巴笑了笑,把右手袖子挽了起来,指着手臂上略显扭曲的一块伤疤说。   “它确实能放电,但我没被电到,只是被一些腐蚀性液体粘上了,要不是有医务人员尽最快速度帮我洗掉,我这只手也保不住。”索巴苦笑道:“它们放电的时候我距离比较远,只是看见了,没能碰到,我的队友都是穿着防护服的,也不知道那些电到底有多大的威力,所以他们就想试试........”   说着,索巴抽了口烟,表情有些后怕。   “那时候大家都是年轻人,谁的胆子都不会小,初生牛犊不怕虎就是这么个道理。”索巴说道:“我有几个朋友想要近距离观察一下,给蠕虫释放出来的电测试一下电压,当时他们穿的防护服还是老款,特别的厚,穿上去手指头也不灵活,根本没办法操作,所以就把衣服脱了,戴着两个胶皮手套弄........”   话音一落,索巴比划了一下,指了指自己的手臂。   “就是一瞬间的事,他们的手臂就被击穿了,烧出来一个窟窿眼,骨头跟血肉都没了。”   “这动物也是够厉害的.......”我忍不住嘀咕道:“但你说了,那是蒙古戈壁滩,咱们这是大西藏的无人区.......而且我看见的那怪物也不止一米五啊。”   “西藏也有。”索巴说道,表情很认真,不像是跟我开玩笑:“但在西藏的死亡蠕虫,只存在于传说里,当初为了调查死亡蠕虫的生活区域,国内大部分的荒漠都有我们的足迹,不过除了蒙古,其他地方都没发现过它们,西藏也是,只有传说,没有确切的证据。”   “传说?”我皱了皱眉,试探着问:“你听说过的传说是什么样的?”   索巴抽着烟,仔细的回忆了一阵,最后才说。   “这个传说还是丹增上师跟我聊过的,在很久以前,藏区曾经出现过一次劫难,无数妖魔从天而降,在藏区疯狂肆虐,屠戮生灵,在那些妖魔之中,最厉害的就是一群巨虫.......”索巴说道:“那是一种魔虫,长得很像是蚯蚓,身躯有上百米长,每当它们出现,世间就会响起雷声........”   说到这里,索巴的表情也悠远起来,似乎是回到了那个年代,表情都隐约透出了一种恐惧的味道。   “在那些魔虫面前,菩萨不敌,连诸佛也要退避三舍,最终还是释迦摩尼以大愿力杀死了这些魔虫,但在魔虫的巢穴中,还存有一颗虫卵........”   “虫是魔,虫卵亦是魔卵,但释迦摩尼有慈悲心,不忍杀害还未出生的幼虫,便让大鹏金翅鸟衔走虫卵,镇压于灵山之下,只希望那片佛土净地能够将这条魔虫引回正道。”   “我一直都以为这些只是传说,可是丹增上师藏有一副唐卡,在那副唐卡上,很清楚的就画着死亡蠕虫的样子,一模一样!”   说着,索巴的表情也渐渐激动起来。   “你知道吗,神话传说里的魔虫,竟然就是现实世界里的死亡蠕虫,这一切要是联系起来.......”   “联系个屁。”我苦笑道:“如果这神话传说是真的,那咱们的麻烦也不小啊。”   一听我这么说,索巴也顿时反应了过来,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我看见的那条巨虫,虽然没声音,但无论是体型还是大概的轮廓,都能跟神话传说里的那条魔虫对应上。”   我抽着烟,越说这事越觉得头疼。   “如果神话传说是真的,释迦摩尼杀死了所有的魔虫,只因为慈悲心留下一颗虫卵,那么这颗虫卵.......会不会孵化了?”   “你的意思是......这条巨虫是从灵山下跑出来的?!”索巴睁大了眼睛看着我,手里紧紧攥着佛珠,一直摇着头:“不可能,灵山上有诸佛菩萨坐镇,一条魔虫还翻不了天,肯定不会逃出来。”   “真正的灵山上有诸佛菩萨,这个我信,但羌塘深处的那座灵山......上面有没有诸佛菩萨,这就是一个未知数了。”我摊了摊手;“如果大鹏金翅鸟是把虫卵镇压在这座灵山下呢?”   索巴不动声色的颤抖了两下,没说什么。   “不过咱也用不着担心,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都有黑袍王跟沙身者这两个麻烦了,一条小虫子而已......”我笑着拍了拍索巴的肩膀:“有我在,你甭担心。”   “你不懂.......”索巴颤颤巍巍的说:“在神话传说里,魔虫的力量近乎于一个菩萨,如果这是真的,咱们就有麻烦了!”   索巴对于佛家有最纯粹的信仰,在他眼里,诸佛菩萨就是一切,力可通天,也是唯一能够保护后世人的神明。   一条能跟菩萨相提并论的魔虫,它的力量得有多大?   想到这一点,索巴算是绝望了。   “不要掉以轻心。”   落恶子的声音忽然在我脑中响起,它说这话时并没有开口,似乎是想避着索巴跟陈秋雁。   “那条虫子的力量很大.......而且它的气息是我从未见过的.......比起我们之前的敌人都不会弱多少........”   听见这话,我不禁叹了口气,只感觉这一趟羌塘之行跟西天取经似的,路途艰辛且多难。   黑袍王,沙身者,还得算上潜伏在地底的“远古者”........   现在又多了一个不知道底细但肯定不会弱的怪物。   这他娘的是老天爷逼着我们死呢?   我叹了口气,抬起手使劲在脸上搓了两下,感觉精神了不少。   “走吧,咱们距离灵山应该不远了。” 第四十七章 电击   坐在越野车上,我们一行人都显得有些沉默。   索巴是因为担心,在他眼里,那条巨虫是比旧日生物更难解决的东西,一旦出现,那就是无法抵挡的灾劫。   而陈秋雁担心的不是这些,而是之前那个由远古气而生的怪物。   “它会一直盯着你吗?”陈秋雁问我。   “谁知道呢。”我无所谓的笑了笑,将手搭在陈秋雁的肩上,细声安慰道:“只要我自己注意一点,别干那些作死的事,它就不可能找到我。”   陈秋雁没说话,默不作声的靠在我肩上,眼里满是担忧。   落恶子一直在跟着越野车跑,也不觉得累,时不时的还侧过头看看我们,显得很是悠闲。   就在这时,索巴冷不丁的开了口。   “咱们马上就要到你说的迷雾区了,刚才迷雾就出现在这一片,没错吧?”   闻言,我抬起头左右看了一眼,说没错,就是这里。   在我们驶入这片区域的时候,所有人都能感觉到这里的气温有点不大对劲。   不......气温的变化倒是不大,是湿度的变化最为明显。   这里干燥得吓人。   空气里的水分似乎都莫名其妙的消失掉了,打开车窗吹风的时候,迎面而来都是一种干燥到极致的感觉。   呼吸都随之变得困难,连嘴唇也在刹那间干裂起皱,喉咙里更像是火烧一般的难受。   “怎么回事........”我皱着眉,说话的声音也变得有些沙哑:“咋这么干呢.......你们觉得这里干燥不??”   陈秋雁点点头:“这里的湿度好像很低。”   开车的索巴连话都没说,抬起手指了指后备箱,表情很是着急。   不用猜我都知道他想说什么。   等我转身过去拿了瓶水,帮索巴打开瓶盖递到他手里,连着灌了几大口,索巴这才满脸后怕的说:“这里肯定有鬼,跟前面的气候相差太大了,干燥得都呼吸不上来,嗓子疼得难受!”   联系上之前出现过的迷雾,用脚趾头都能想到,这里的气候变化肯定跟那个怪物有关。   一条蠕虫的出现,就能够改变当地的气候,让温度开始上升,湿度也降到比沙漠还要干燥的境地,这可能吗?   还别说,真有可能。   像是这样的壮举,一般的冤孽自然是做不出来,但有极少数的冤孽,特别是阳气重底子厚的那种.......就如神话传说里的旱魃。   旱魃一出,赤地千里,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但这一切都得建立在冤孽本身阳气厚重的前提下,之前那怪物出现的时候,我仔细观察过,它身上的气息为零,完全就如同空气一样,毫无存在感,也没有气息涌动的征兆。   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越野车冷不丁的停了下来。   这个急刹车来得无比凶猛,要不是我反应快拉住扶手,非得从车窗里飞出去不可。   “差点.......”索巴紧握着方向盘,脸色惨白,身子不停的颤抖着,眼里满是后怕:“差点咱们就进去了.......”   听见他这话,我将脑袋从车窗探了出去,往前一看才发现,地上有一个显眼的大窟窿。   这个窟窿的直径至少有二十米,窟窿的边缘也极其规整,看着像是人为被机器弄出来的......   “对了!就是这儿!”我睁大眼睛,左右看了看四周的地形,彻底的确认了下来:“咱们越野车走过的路程.......跟我看见那条巨虫的位置差不多,它应该就是从这里钻入地下的!”   说着,我把车门打开,小心翼翼的走了下去。   在这个过程中,落恶子像是受到了威胁一样,浑身上下的肌肉都绷紧了,嘴也大大的咧着,露出了满嘴的獠牙。   但让我没想到的是,爩鼠这一次倒显得极为主动,没等我反应过来,它就从车里蹦了出来趴在我肩上,如临大敌的盯着地上的窟窿。   陈秋雁没吭声,一言不发的就跟了下来,索巴虽说害怕,但也是没犹豫,小心翼翼的跟在我们身后。   走上前一看,地上的这个大窟窿很深,里面伸手不见五指,黑漆漆一片。   为了看清楚下面的状况,我找索巴要来强光手电,往下面照了照。   哪怕强光手电的能效范围是两百米,还是一样的看不见底。   “这他娘的得有多深啊.......”我蹲在坑洞边缘,一边看着下面,一边搓着牙花子:“那条虫还挺能钻.......这种打洞的本事我是佩服的........”   “要不我跳下去看看?”落恶子试探着问道:“我跳下去肯定摔不死,但要是遇见那个生物......这就得两说了。”   听着我们的对话,陈秋雁睁大眼睛,很惊讶的看着落恶子:“你现在说话越来越流畅了,学得很快呀!”   “还......还好吧........”落恶子似乎有点羞涩,尴尬的挠了挠头。   “还别说,你这语气跟你这动作.......真像老沈!”索巴也笑了起来,对于落恶子,他似乎没有那么惧怕了。   在这个过程中,爩鼠一直趴在地上,用耳朵靠着地面,似乎是在聆听什么。   “咋了?”我好奇的问道,轻轻用手指戳了戳爩鼠:“你听见啥了?”   从进入无人区一直到现在,爩鼠都显得无比失落,像是觉得自己什么忙都帮不上,有种莫名的愧疚感。   但到了现在,爩鼠却显得有些亢奋。   没错,是亢奋。   那是一种有机会帮上忙,能有机会证明自己能力的亢奋。   “吱吱!!”爩鼠忽然站了起来,一边兴奋的叫着,一边用小爪子跟我们比划着。   当然了,它说的我一句都没听懂,只能靠猜。   就在我准备分析爩鼠叫声的内容时,落恶子冷不丁的开了口,说:“下面有许多活物,还在不停的活动。”   “你能听懂爩鼠的话?”我忍不住问道,一脸诧异的看着它。   “能。”落恶子点点头:“我又不是活人,自然能听懂那些非人的语言。”   在这个过程中,爩鼠依旧在嘶叫着,而落恶子也断断续续的翻译起来。   “下面有许多空洞.......像是被挖掘出来的........有许多活着的东西在里面爬行.......我能听见那些奇怪的声音........”   “你真的听见了??”我一脸惊讶的看着爩鼠,急忙趴在地上,用耳朵紧贴地面,小心翼翼的听着,但听了半天也没别的声音。   看样子爩鼠这耳朵够好使的,连落恶子都没发现的声音竟然能被它听见!   “滋......滋滋.........”   在这时候,我紧贴在地面的耳朵忽然听见了一些声音。   像是信号杂音,那种刺耳的电流声。   就在这瞬间,爩鼠毫无预兆的大声嘶叫了起来,落恶子二话不说,拦腰抱起陈秋雁跟索巴,三步并作两步的开始往回跑。   没等我反应过来,被我听见的那阵电流声,已经距离我越来越近,像是在我耳边响起的一样。   “妈的!!它来了!!”   我火急火燎的爬起身,将苗刀竖着,往下狠狠一插。   在刀刃穿透沙土的瞬间,我能很清楚的感觉到戳中了什么东西,但一种痛彻心扉的撕裂感,也顺着我握刀的手臂蔓延开来。   “狗.......狗日的........”   握住苗刀的手臂已经开始发黄发黑,皮肤表面还出现了许多像是蜘蛛网一样的纹路,整条手臂都渐渐的冒起了白烟,闻着有股烤肉的香气。   到这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件事........   妈的.......苗刀是金属......这他娘是导电的!! 第四十八章 金砂   如果不是我有肉身蛊跟远古气护着,我很有可能会变成第一个让动物电死的先生。   我操。   被我用苗刀插中的那个生物.......绝对是高压电成精了!!连我这样的肉身都抵挡不住,让它在瞬间电了个半死,可想而知那玩意儿的威力有多大。   被电的过程中,我身上不断冒着白烟,就跟要白日成仙了似的,伴随着噼噼啪啪的电流声开始腾云驾雾........   握住刀柄的右手已经彻底僵硬了,我倒是想松开刀柄,但无论我怎么使劲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手.......   “我操!!”   索巴的大吼声忽然响起,没等我反应过来,只见索巴一记凌空飞踢,照着我的右手就踹了过来。   在骨骼发出断裂声的瞬间,刀柄也离开了我的右手,被电击的感觉当即就消失了大半。   等我倒在地上时,沙土下噼噼啪啪的电流声也随之消失了。   “狗......狗日的.......这还是我这辈子第一次触电.......”我一边痉挛着,一边跟索巴说:“幸亏你来得及时.......再晚点我非得被它电熟了不可........”   索巴对我受伤的事毫不在乎,估计他也看明白了,再重的伤势对我来说都是毛毛雨,没一会就能自己恢复过来,根本就用不着担心。   “我没骗你吧?”索巴小心翼翼的站在我身边,盯着还插在地上的苗刀,脸上满是警惕:“它们这种生物能够释放出来的电压很大.......一般人瞬间就会被电死.......你还算是运气好体格硬的.......”   “就我还运气好?”我苦笑着,掉头跑回越野车上,找来一双之前在后备箱里看见的胶皮手套,戴在手上之后,这才跑回去准备拔苗刀。   在那瞬间,索巴死死拽住了我,很认真的说,别。   “胶皮手套不是绝缘的吗?”我一愣一愣的看着他。   “你是没学过物理还是怎么的.......”索巴无奈的说:“胶皮手套虽然能绝缘,但也顶不住这么高的电压啊,要是被击穿了,你还得让它电个半死。”   话音一落,索巴把脚抬起来,示意让我看他的鞋底子。   他穿的是那种户外登山靴,鞋底子异常的厚实,但在脚掌靠前的部位,有许多密集的小圆孔,像是被针戳出来的。   “这些就是刚才被电打出来的,要不是我鞋底子厚没被它瞬间打穿,我也得陪着你挨电!”   就在索巴跟我说这些话的时候,我意外发现沙土下的电流声好像止住了。   那种噼噼啪啪的声响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像是......   “索巴哥,你说的那种死亡蠕虫,是不是只有活着的时候才能放电?”我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索巴嗯了一声,说是。   “那就对了。”我笑道:“这玩意儿好像是死了。”   没等索巴说什么,我一步上前,尽最快的速度握拳砸在了刀柄上。   在那瞬间,我确实没有触电的感觉,而且苗刀也像是变成了跷跷板,直接被我砸倒在地上,让另外一头插着的东西跷了起来。   妈的,还真是这玩意儿......   怪不得刚才爩鼠说坑洞下面有许多生物爬行的声音.....就是这些玩意儿发出来的!   看见那条被苗刀穿透的蠕虫,索巴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几步,脸上满是后怕。   “对......这就是我们以前在蒙古见过的死亡蠕虫.......”索巴说话的声音隐约发着颤,压根就不敢靠近苗刀:“长得一模一样.......但好像身子要长点........比我以前见过的规格要大......”   这条蠕虫接近一米八长,通体是血红色,有成人胳膊那么粗,身躯上布满了环状物,看着跟放大版的变异蚯蚓一样。   但仔细一看我才发现,它的头尾形状是不一样的,尾部有两颗尖刺,头部好像更圆润一些,近乎于蚯蚓的头部。   不过最让人害怕的还是它的环状巨嘴。   它的嘴就是一个圈,不,应该是三个层层相叠的圈。   在每一个圈上,都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牙齿,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这种虫子本来就够厉害了.......要是跟那些东北的仙家一样得道开了灵性........”我看着一动不动的蠕虫,只觉得有些后怕:“可能就真的变成传说里的魔虫了。”   就在这时,我们脚下的沙土忽然翻腾了起来,像是有许多东西在地底钻行,沙土的表面就犹如波浪,不断的翻滚着,拍打着.......   我没敢犹豫,从那蠕虫的身子里抽出苗刀,拽着索巴就往越野车跑。   刚一上车,陈秋雁一脚油门踩下去,直接掉个头往左侧溜了出去。   陈秋雁的反应不慢,在索巴过来救我的时候,她就发动了汽车,也提前找好了逃跑的路线。   “那些死亡蠕虫的活动范围不大.......它们好像没打算散开.......”陈秋雁一边开着车,一边跟我们分析道:“那个窟窿说不准就是它们的巢穴,我们绕过去,用不着管它们。”   “对.......”我点点头,躺在车椅上,身子还在小幅度的痉挛着,手臂麻得厉害:“等咱们有闲工夫了再来收拾它们.......”   在这个过程中,索巴一直探着头往车窗外看着,确定那些蠕虫只在窟窿附近活动,他便松了口气,慢慢坐了回来。   “好像不对劲。”   索巴说着,声音有些低沉,表情说不上来的凝重。   “我总感觉这事没这么容易解决。”   “啥意思?”我一愣。   “你觉得那些蠕虫算不算变数?”索巴低声问我。   “变数?”我皱了皱眉,心情也变得有些沉重:“应该算吧......我也没想到会遇见这些虫子.......”   话音一落,我愣了两秒,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在丹增上师跟你说过的传说里,那一颗古时候遗留下的虫卵,就被镇压在灵山之下。”我皱着眉,小心翼翼的分析着:“如果那座灵山就是咱们寻找的小灵山,那么这事就能联系上了.......说不准魔虫早就孵化出来了.......但就算孵化出来,应该也被镇压着,如果它很早之前就逃出了灵山,你们也应该有所察觉才对。”   “你是说.......”索巴睁大了眼睛,很惊讶的看着我:“你爷爷他们把这条虫子放出来了?!”   “不是放,我只是跟你分析。”我叹了口气:“如果不出意外,我爷爷他们应该就在灵山上,无意中破掉封印,让那条大虫子重见天日,也不是没可能。”   “你爷爷这是犯了大错啊!”索巴满脸通红的说:“那条虫子就是灾劫,现在.......”   “也不一定是我爷爷。”我苦笑道:“自家人自己清楚,我爷爷只是脾气直,但他的脑子不笨,知道有些事能做有些事不能,说不准这条虫子不是我爷爷放出来的,是那些旧教的杂碎折腾出来的,他们一向都是唯恐天下不乱........”   没等索巴再说什么,趴在陈秋雁肩上的爩鼠,忽然吱吱的叫了起来。   这时,陈秋雁也冷不丁的喊了一声:“前面有光!”   “光?”我一愣,抬头向前看去。   在我们正前方,约莫距离我们一两公里的地方,地面上出现了一片刺眼的金光。   那片金光是铺盖在地上的,像是地毯一般,在黑夜里看着极其刺眼,说不上来的突兀。   这些金光的面积很大,呈长条状,距离我们最近的这片金光,就是长条其中的一端。   等陈秋雁踩着油门把车开近点,我们也看出了其他的细节。   铺盖在地上的东西,好像不是单纯的金光,是数不尽会发光的金色砂砾....... 第四十九章 徒步行,灵山现   地上遍布金沙,犹如地毯一般,从我们这一头蔓延到远方。   我不知道那些金色砂砾上的光芒是自己散发出来的,还是从天空中的那些金色光团上倒映下来的.......   看起来这些砂砾上的光芒要更显得刺眼,让人有种无法直视的感觉,多看几秒,眼睛都会开始不自然的酸涩。   “这就是通向灵山的路。”   我说着,身子微微颤抖着,心情说不上是兴奋还是激动。   总而言之,那种发自内心的愉悦我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了。   据丹增上师说,通往灵山的路上布满了金沙,每一颗砂砾,都是由纯金所铸,小道不过几丈宽,一头从无起始,另外一头则直接通往灵山。   “咱们现在过去?”索巴小心翼翼的问道,看他脸上的表情,似乎对于开车驶入灵山有点抵触,表情很不自然。   “过去呗。”我笑道,轻轻拍了拍索巴的肩膀,细声说:“开车上路,又不是开车上山,你用不着觉得对佛祖不敬,咱们到了山下,走着上去不就行了?”   索巴叹了口气,倒是没说什么,默默的发动越野车,向那条遍布金沙的路上驶去。   在这个过程中我也将脑袋伸出窗外,不停的左右张望着。   如果不出意外,旧教来羌塘必然也是为了灵山。   此时灵山大道现,金沙所散出的光芒也能照亮这片长空,方圆几十里都能看见这一幕........   往遍布金沙的道路上驶入百米,我便发现道路两侧的景物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我记得很清楚,在我们身处的这个位置,四面八方都是一望无际的大平原,全是毫无生机的荒漠沙土,但在这时候,我们看见的景物却与之不符。   由金沙构成的道路两侧,随处可见茂密的丛林,虽然这些树木大多都枯萎败落,但我们也能感受到它们曾经拥有过的澎湃生机。   但很快我们就反应过来一件事。   我们驶入灵山后不久,两侧的景物就开始不断重复了,哪怕我们将越野车开得再快,也没办法跑出这个死循环,就跟鬼打墙似的。   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怎么回事.......”我皱着眉,看着车窗外不断重复的景物,只觉得心里毛毛的:“难不成有人在搞鬼?!”   “会不会是佛祖生气了?”索巴开车的时候一直都小心翼翼的,不时还左右张望几下,那种心虚的样子就跟做贼似的。   “佛祖再怎么生气,也不可能让咱们鬼打墙啊,这手段也太.......”   没等我把话说完,索巴像是忍不住心里的恐惧,缓缓将越野车停了下来。   “我下去念念佛经,跟佛陀道个歉,说不准咱们就能过去了。”索巴细声说道,拽着佛珠就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也就在这时,索巴脸上的表情巨变,仿佛是看见了什么震撼人心的东西,身子止不住的颤抖着,嘴都合不上。   “灵......灵山!!”   听见这话,我们没有多想,打开车门跟着跳了下去。   这一下车我们才发现,四周的景物又变了。   原先还枯萎败落的丛林,此刻尽显生机,花红草绿透着难掩的生气。   在树林之中,还有美妙如仙乐一般的虫鸣鸟叫,我们脚下的金沙大道,其上散出的金光也变得柔和起来.......   用脚踩在上面,感觉如同地毯。   沿着这条大道向前看去,在几十里外,有一座顶天立地,比陷天山还要雄伟壮阔的高山。   这座高山的面积不小,光是山脚处的横向直径,都是陷天山的数百倍。   而它的顶端则隐入了云层之中,一眼看去,根本就看不见山顶在哪儿。   看不见植物,也看不见山里常见的岩石等地貌。   从头到脚,这座山都被一层柔和的金光笼罩着,仿佛万里长空都被这座山给感染了,头顶上所见的一切云彩,都洋溢着神圣祥和的金色光彩。   那不是普通的金光,这点我可以肯定,因为那些金光散出来的气息,我曾经在闻人菩萨身上感受到过。   那是佛气。   毫不夸张的说,此时此地,已然犹如佛国。   看见索巴满脸虔诚的跪在地上诵经念佛,我瞬间意识到了什么,急忙回到了越野车上。   这刚一上车,四周的景物又再度变化,又一次回到了最初那死气沉沉的样子。   等我再次从车里下来,只在瞬间,周遭的景物既变得生机勃勃,佛国之景也莫过于此了。   “开车不行。”   我皱着眉说道,心跳的很快,两只手不住的颤抖着,倒不是因为害怕,而是被那种莫名的佛国之景给镇住了。   再怎么想我都没能想到,这世上还真有灵山这种地方.......要说这里没有佛陀修行,我肯定是不信的。   无论我怎么看,四面八方除了佛气之外,已经没了其他东西。   那种庄严肃穆又透着神圣祥和的气息.......只有真正染了佛性的大山才能展现出来。   “前方就是灵山,这是灵山之下的大道.......”索巴跪在地上,双手不断拨弄着念珠,一脸认真的说:“我们只能徒步前行,如果不够虔诚,我们是寻不到那个佛国净地的。”   在这时候,我脑子里也是乱得不行,因为我们现在经历的一切,都在推翻我以往对后世宗教的认知。   佛教的神话传说也许不仅仅是传说.......而这座小灵山.......也不是普通的宗教圣山,或是藏着秘宝类似陷天山的重地。   想要登上灵山,那就必须虔诚恭敬,不这么做,就无法靠近灵山。   这点是让我最想不明白的。   如果这里有禁制,有阵局,不让外人随意靠近灵山,那么我可以理解,但要是通过虔诚与否来抉择对方能不能靠近灵山.......这种说法会不会太过于玄幻了??   什么样的阵局才能有脑子判断对方的虔诚度?   与其这么说,我还更愿意相信山上有人操持阵局,而且操持阵局的人,应该跟丹增上师一样有他心通这种本事,可以看透人心.......   “很强......有一种很强的气息在山里弥漫......它在压制我们......”落恶子跟在我身边,说话的声音听着有些勉强,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身子也不停的颤抖着,似乎在这种情况下很是难受。   “那是佛气。”我无奈道:“说不准在灵山眼里,你就是那种该被镇压的妖魔,搞不好它们还得排斥你呢。”   听见我这么说,落恶子也显得有些委屈,很无辜的说,我又没得罪过这座山,凭什么排斥我?   “世安,这里会不会真的有佛陀菩萨?”陈秋雁小心翼翼的问道,声音都压得很低,似乎害怕别人听见:“如果他们都在山里,应该会帮咱们对付旧教的人吧?”   “谁知道呢。”我叹了口气。   在这时,索巴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手里紧攥着佛珠,一脸虔诚的看着我们说:“我带路,你们跟在后面,大家都诚心一点,佛陀菩萨肯定会让咱们进山的。”   听见索巴这么说,我愣了一下,因为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落恶子一直都在跟着我们的越野车奔跑,它可是徒步走上的金沙大道,但在它眼里,刚开始四周都没什么变化,直到我们这些人下了车,它才看见周遭真实的样子。   “你是怎么看见这些东西的?”我忍不住好奇,问了落恶子一句:“之前你都没看见?”   “没有。”落恶子摇摇头:“他下车的时候我也没看见,是你下了车我才看见的。”   “难不成是因为咱们俩的联系太深了?”我皱着眉,若有所思的看着落恶子。   想了想,我也没再执着于这个问题,从后备箱里取出来行李,又拿了一些粮食跟水,索巴跟陈秋雁也是如此,大包小包的开始做准备。   等我们收拾完行李,远在几十里开外的灵山之上,悠然响起了几声钟鸣。   “那是敲钟的声音.......”   索巴一脸朝圣般的表情,眼睛都在发光,一动不动的看着那座灵山。   “山里真的有菩萨佛陀.......一定有!!” 第五十章 菩提树下人   这世界上真的有菩萨佛陀吗?   如果有,那么我一直以来对于宗教神明的观点就得被推翻了。   在我看来,每一个宗教里信奉的神明,大多都是一些拥有极致思想的人类。   他们的思想,他们的道德观念,他们所传达给世人的知识、道理,这些比移山倒海的本事更值得让人追寻。   就算这么说,我也没办法否认神明有可能存在。   他们是比普通人类更高一级,是从普通人类的生命层次蜕变到更高一层的生物。   但他们再高,也不可能比旧日时期的那些生物更高,不过我现在却觉得有些怀疑.......   这座灵山给我的感觉很强大,哪怕它是一个死物,也会让我觉得难以抵挡,比起我遇见过的那些奇异生物都要强大得多。   什么神子,什么怪物,全都不如这一座山的气息强大。   跟在索巴身后,我们默不作声的走着,脚下踏着这些看似纯金铸造的砂砾,脸上的神情也不禁变得严肃起来。   这座山有改变活人情绪的功效,我深信这一点。   在我们一步步向灵山走去时,我原先还有些着急的心情,也莫名其妙的平静了下来,那种不急不躁的感觉,让我大脑都清醒了许多。   每走一步,我们脚下的砂砾便会沙沙作响。   除此之外这里就没有别的声音了,似乎连我们的呼吸声,心跳声,都随之消失了。   跟以往的情况不同,这种近乎于死寂的气氛,并不会让人觉得不安,相反,会觉得宁静到极致也是一种享受。   说实话,我们行走的速度并不快,基本上跟普通人慢走的速度是一致的。   但奇怪的是,我们跟灵山的距离,竟然在莫名其妙的迅速缩短。   按照我们行走的速度,想要到达几十里外的灵山,那可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做到的,更何况我们这一行人中,索巴的身体素质还是普通人的水平。   持续不断的走几十里路,大气不喘,脸不红心不跳,这种表现根本就没办法解释。   在我看来,我们徒步行走的路程很短,恐怕还不到两里路,但往前一看,灵山跟我们的距离已经缩短到了一半.......   难道是山上的佛陀菩萨看我们走得太累不落忍?所以才故意缩短了灵山跟我们的距离?   想到这里,我更觉得茫然。   但不可否认的是,我们距离灵山越近,我对于这座山的看法就越具体。   它跟普通的圣山福地不一样.......很难形容.......如果用伪科学且毫无根据的解释来说......它所在的空间维度,跟我们人类所处的空间维度不同。   这么说吧。   当普通人看不见这座灵山的时候,哪怕自己站在灵山所处的位置,也不会有任何奇怪的感觉。   它与这个世界是互相独立的。   当然,这些也不是让我觉得最夸张的地方。   在我看来,最让我觉得难以理解的,还是这座灵山给我的感觉。   任何人第一眼看见灵山,恐怕都会感受到那种古老悠远的气息,但再一看,又会觉得那些气息消失了,而且灵山给人的感觉会更真实,没有半点虚无缥缈的味道。   再过一会,抬头一看灵山,又会有不一样的感觉。   就像是第一次看见灵山似的,没有半分熟悉感,崭新的像是刚从地里长出来的一样。   这种种感觉结合起来......没错.......好像真的是这样!   虽然这种解释有点难以服众,但我自己却深信这点.......灵山不光是坐落在我们眼前,它还坐落于古,今,未来,三个时空之中。   或许你第一眼看见的灵山,是千年前的灵山,之后又看见了今时今日的灵山,最后还会见到未来的灵山.......   记得佛教有个说法,佛不止一尊,而且其中还分过去佛,现在佛,未来佛。   难不成灵山也有这种类似的说法?   过去山,现在山,未来山?   当我想到这点的时候,我们距离灵山恐怕只有一里路了,虽说这种顶天立地的庞然大物杵在地上有些影响视线,但我们却没觉得压抑,反而觉得很自然。   “前面有人!”   忽然,落恶子低声喊了一句。   这冷不丁的有人开口说话,瞬间就打破了寂静,犹如惊雷一般把我们叫回了神。   “有人?”   顺着落恶子所看的方向,我们纷纷抬眼望去。   如它所说,前面确实有个人坐在那里,而且那人所处的位置,恰好就在灵山脚下。   “旧教的人??”我皱紧了眉,忍不住握紧苗刀,做好了迎敌的准备。   盘腿坐在地上的人,背对着我们,并没有回头的打算,而他身上的气息也近乎于无,仿佛是一片空气那般,毫无存在感。   在他身边,则长着一株古树。   那株古树似是菩提,枝繁叶茂,根茎粗壮,树干犹如有龙攀附,一根根树藤虬结其上,透出了无尽的生机。   “菩提树.......那是菩提树!”索巴睁大了眼睛,指着那株古树说:“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大的菩提古树!那在外面肯定算是圣物了!”   “别管什么圣物不圣物了.......树下那人是谁?”我握着苗刀,有些疑惑的打量着那个背对着我们的人:“我感觉不到他的敌意,连气息也感觉不到。”   就在这时,灵山上再度传来了撞钟声,比起之前我们听见的还大,接连不断的响着,我数的很清楚,它足足连响了九十九声。   “上去看看。”我低声说道,没等索巴说什么,一步上前,走在了众人前面。   落恶子没有跟上,它是走在队伍的最后面,我跟它的分工很明确,一个开路,一个殿后,无论遇见什么样的麻烦,我们多少都能反应过来,不至于让人偷袭。   往前走了一阵,在距离那人差不多五十米的位置,我们停下了脚。   在这个距离我就能看得很清楚了,那人是短发,似乎还是卷发,双手搭在膝盖上,似乎是在打坐。   他身上穿着的长袍有点像僧袍,但比僧袍还要素一些,看不见任何装饰图案。   这时,微风拂过,吹得菩提古树缓缓摇动起来,无数落叶也随之飘零。   但那人依旧没有动作,像是雕像一般,没有声音,没有气息,一动也不动的打着坐,哪怕我们这些外人都快走到他背后了,他也没回头的意思。   就在这时候,索巴像是看出了什么,眼睛忽然睁大,像是要从眼眶里飞出来一般,身子剧烈的颤抖着,上下牙不停的碰撞,发出了一阵清脆的声响。   “怎么了?”我有些诧异的看着索巴:“你冷啊?”   “不.......这不可能.......”   索巴颤抖着,如同疯魔了一样,使劲的摇着头,自言自语似的说道:“这不可能是他.......但是上师厅堂里挂着的那副唐卡就是.......不......这不可能!!”   “这只是羌塘.......这不是真的西天佛国净土.......绝对不可能是他.......”   没等我们反应过来,索巴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速度之快,简直到了人类的极限,连我都看得一愣。   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在这种不知道对方底细的情况下,贸然往前冲......这种行为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但我觉得索巴不是那么没脑子的人,他既然跑了上去,肯定有他的理由.......   “索巴!你小心点!!”   当我准备追上去看看怎么回事时,索巴已经跑到了那人身前,睁大眼睛看着他,然后颤颤巍巍的跪了下去,说话的声音都在打颤。   “释......释迦牟尼佛祖?!!” 第五十一章 又见福子伯   听见索巴的话,我跟陈秋雁也是彻底的愣住了。   难不成盘坐在菩提树下的这个僧人.......就是传说之中的佛教始祖释迦摩尼?!   我的理智告诉我,这一切都是不可能发生的事,但索巴脸上那种发自内心的激动却是装不出来的。   如同看见了自己信仰的宗教真神现世,只有这样才会露出如此激动的表情。   在这时候,我也有些理解旧教的那帮先生了。   可能信仰这个东西真的没那么复杂,相反,还极其的纯粹。   当有一个近距离接近信仰真神的机会时,像是索巴这样拥有理智的人,也会忍不住激动的跪伏在地上。   我跟陈秋雁面面相觑了一阵,最终还是忍不住心里的好奇,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去,满怀着恭敬看了看盘坐在地上的人。   不,不是人......是一尊石像。   从正面看过去,它就是一尊很普通的释迦摩尼坐像,身上的衣服也变成了石头,双手掐着手印,半眯着眼睛,默默看着通往灵山之上的道路。   这种奇怪的现象让我有点迷茫,是我出现幻觉了,还是索巴出现幻觉了?   前一秒从背后看,盘坐在地上的这个不是石像,很明显就是真人,但现在一看.......怎么又变成死气沉沉的石像了?!   发现这诡异的情况,我跟陈秋雁不约而同的后退了几步,从石像的背后看了看。   这一看我就傻眼了。   从背后看起来,完全看不出石像的轮廓,而且那些没有被衣服遮盖住的皮肤,像是脖子这一块......都是正常人类的肤色.......   但要是往前一步,从侧面或者正面去看他,盘坐在地上的人又会再次变成石像。   他究竟是人还是石像?   这一点我到现在都没弄清楚......还是说大家都出现幻觉了?   从头到尾,这个盘腿坐在地上的人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哪怕我们走到他身边不停的打量着他,也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就像是一尊真正的石像,看不出半点生命该有的光彩。   “索巴,你到底看见什么了?”我忍不住问道,见他还跪在地上不停的诵念佛号,只觉得心里毛毛的。   听见我的问题,索巴面朝石像跪在地上,头也不抬的说:“佛祖......这是佛祖.......你们为什么还不跪下?!”   还不等我们说什么,索巴就自言自语似的嘀咕起来。   “对了......你们不是佛教徒.......自然不用礼佛.......老沈你们先去一边.......我先........”   索巴说话的时候,语气跟腔调都显得有些神神叨叨的,但不可否认的是,他这种近乎于癫狂的反应,压根就不吓人,不像是旧教先生表现出自己信仰时那么可怕。   他给我的感觉,就是一个字,愣。   “怎么办?”陈秋雁站在我身边,压着声音,小心翼翼的问我:“索巴哥貌似被迷住了,一时半会走不了吧?”   “要不我先进山?”我试探着说道:“你跟索巴在山下等着,我让落恶子陪着你们,出现意外它也能及时带你们往外撤。”   还不等陈秋雁说什么,落恶子先一步拒绝了我的提议。   “不......我不想待在这里........”   落恶子说这话时,头一直低着,似乎是不敢去看那座诡异的石像,说话的声音隐约有些发颤。   “怎么了?你为啥不想待在这儿?”我很诧异的看着它,在我的记忆中,落恶子还是第一次这么直接的拒绝我。   “危险。”   落恶子说着,不动声色的抬起头,看了看那尊石像。   “我不想待在这里.......我们一起上山吧.......”   在说这话的同时,落恶子透露出的情绪也毫不掩饰,它似乎很害怕这尊石像。   “沈世安?”   忽然,一个陌生的声音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从那人说话的语气来看,似乎是认得我,而且他说话的声音只是最初觉得陌生,仔细听了一阵.......好像原来在哪儿听见过。   等我回过头往那边一看,在距离我们约莫四五十米的位置,一个似曾相识的中年男人就站在那里,身边还跟着十几个穿着旧教服饰的先生。   那个让我觉得有些眼熟的男人,貌似就是这帮人里领头的,穿着一身黑西装,尖嘴猴腮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咱们是不是见过?”我皱着眉头,远远的看着那个中年人,脑子飞快的转动着,不停的开始回忆.....   这人看着是真的眼熟......我绝对见过他.......   “小阎王,你还真是贵人多忘事。”那个中年人笑嘻嘻的看着我,隔着几十米远,我都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的敌意......对,还有恨意。   “你谁啊?”我皱着眉问道。   站在我身边的落恶子,似乎也感受到了那人毫不友善的目光,便往前走了一步,似乎随时都会冲上去撕碎他。   “还真的不记得我了?”他愣了一下,像是受到了侮辱一般,身子颤抖了几下,应该是被气的。   这时,他忽然将目光从我身上移开,看了看陈秋雁。   “没想到陈家的大小姐还真跟小阎王搅和在一块了......”他怪笑道,眼神里有些讥讽,笑声听起来充满了嘲弄的意味。   “关你屁事。”陈秋雁白了他一眼,毫不客气的说道。   “我跟她的事不是早就传开了吗?你跟我装什么呢?总不能是刚知道这消息吧?”我皱着眉说道:“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   他咬牙切齿的看着我,声音都变大了起来,几乎是吼出来的。   “老子是福子伯!你他娘的以为我是谁?!”   听见这个自我介绍,我还是有些迷茫,左右看了看,见陈秋雁跟索巴都是一脸茫然,便小心翼翼的问了句:“咱们以前见过面吗?”   “我.......”福子伯死死的咬着牙,身上的敌意已经变成了杀气,很明显是动了真怒:“姓沈的......你别欺人太甚!你全家被烧死的时候,我们还在四川见过一面,你忘了吗?!”   “放你.妈的屁。”我没好气的骂道,想起前不久才进入灵山的老爷子他们,心里也不禁骂了起来。   全家被烧死?你全家才被.......哎不对,好像是有这么个人。   当时我跟司徒的上司发生了一些矛盾,正准备宰了那王八蛋泄愤的时候,有一个四九城的能人跳出来搅了局。   那人就是他,福子伯。   据司徒说,这人不光是四九城里的先生,也是官方内部的先生,在古代绝对算是吃皇粮的那种宫廷术士。   当初我跟他之间也发生了不愉快的事,具体有多不愉快.......这么说吧,我跟他不愉快的程度,几乎都到了恨不得扒光对方十八辈祖坟的地步。   “是你啊.....你个狗日的二五仔.......”我很诧异的看着福子伯,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忍不住笑了出来:“没想到你还跟旧教的这些杂碎混在一起了,真是鱼找鱼虾找虾,屎壳郎喜欢臭粑粑.......还别说,你跟他们的气质挺像,都挺让人觉得讨厌的。”   “没想到你还真的把我忘了........要不是我提醒你.......你是不是都想不起来我了?”福子伯咬牙切齿的瞪着我。   “可不么。”我笑道:“你这种小鱼小虾,还不值得让我记住你,但对你来说这也是好事,起码我没记你的仇。”   “谁是小鱼小虾?”福子伯瞪着我问道。   我往前走了一步,将落恶子拽到一边,示意它别插手,让我来。   “我看你还真就是小鱼小虾了。”   话音一落,我抽出苗刀直奔福子伯跑了过去,想起跟他见面时发生的那些事,心里的怒气也一个劲的往上翻涌着。   “今天非得把你剁碎了喂狗不可.......” 第五十二章 金火   福子伯是旧教的人,这点我已经看出来了,但让我觉得好奇的是,他是什么时候加入的旧教?   如果他一开始就是旧教的人,潜藏在官府之中当宫廷术士,也只是为了卧底,那么这点我可以理解,当然,还有一种可能。   被我跟闻人菩萨联手收拾过一次,福子伯觉得自己颜面扫地,从而加入了跟我敌对的旧教.......   这种可能性很大,因为在我看来,这个龟孙子的心眼不是一般的小,那种面相就不是大气的人。   这可不是以貌取人,是有科学依据的,俗话不是说相由心生吗?   在我往那边奔袭的同时,福子伯也有了动作,手里拿着一把类似匕首的凶器,上面连着一串打着死结的麻绳,毫不躲闪,直接向我迎了过来。   我觉得福子伯是真的活够了。   他看见我挥刀,不闪不避,抬手就想用手里打着死结的麻绳挡住刀刃。   没等他反应过来,刀刃瞬间就切断了麻绳,只听砰地一声,跟他手里的匕首发生了碰撞,不出意外把他的匕首砍出了一个缺口。   但说句实话,他手里的匕首不是凡物,竟然能挡我一刀,而且还没被苗刀斩断......   “看来教里的人没说错.......你跟以前简直是判若两人........”   福子伯没有觉得恐惧,脸上的表情除了愤怒跟仇恨之外,还有种我无法理解的冷静。   那种冷静,就像是他有把握对付我,已经胜券在握了。   “你也是判若两人,没想到还能挡我一刀.......”我冷笑道,将苗刀往后一抽,双手握住刀柄,直冲福子伯的丹田捅了过去。   这一次福子伯没敢硬抗,也不敢再用手里的兵器抵挡,往侧面闪躲了一步。   在我转过身打算乘胜追击的时候,忽然间,我发现自己的右手有些不听使唤,在操使苗刀的同时,手臂都有种被人死死压着的感觉,重若万斤,根本抬不起来。   看见我的动作有些僵硬,福子伯也不由得愣了一秒,随即就反扑上来,像是要抓住这机会一举弄死我。   但就在他拿着匕首往我心口上扎的时候,我很清楚的看见,他握住匕首的那只手,忽然沉了一下,随后就僵硬住了,没有继续往前扎我的意思。   发现这情况,我顿时才反应过来,自己遭遇的这种突发状况,貌似跟旧教的人没什么关联,因为福子伯也遇见了这种怪事。   可是这也不对啊.......如果不是旧教下我的黑手.......还能有谁在故意阴我?   “俏仙姑呢?她没跟你一起走?”我问道。   说着,我皱着眉头,使出了浑身力气,这才缓缓将握着苗刀的右手收了回来。   在这时候,我就发现了另外一个奇怪的现象。   当我将右手收回来,还不到两秒,手臂上那种沉重的感觉就消失了,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是我出现了幻觉。   发现这点的时候,我脑子里也有些迷茫,但冥冥之中,我的第六感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指引着我慢慢回头......   “谁在搞鬼?!”福子伯大吼了一声,恶狠狠的瞪着我说:“没想到你这么看得起我,跟我动手还让人拉偏手来阴的?”   我瞥了他一眼,没吭声,回头往石像那边看了看。   盘坐在菩提树下的释迦摩尼坐像,此刻依旧是背对着我们,而且从我这个角度看去,那明显就是一个活人坐在那儿,而不是一尊石像。   “俏仙姑呢?”我头也不回的问道,看着释迦牟尼坐像的背影,只觉得心里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是怀疑?应该算是。   我的第六感一向挺准,特别是在它自己发挥作用的时候,那种冷不丁冒出来的提醒,大多都是准确无误的。   在这时候,我的第六感就告诉我,刚才阴我的不是别人,正是盘坐在菩提古树下的释迦摩尼......是那尊石像在搞鬼!   “对付你还真的省不了.......到头来还是得用这些东西.......”   这时,福子伯冷不丁的说了一句。   等我回头看去,他已经开始往后撤了,一边往其他旧教先生的位置跑,一边头也不回的往地上撒着东西。   那些被他抛撒在地上的,似乎都是一些金属制的小物件,跟黄豆差不多大,造型也跟黄豆差不多。   粗略一数,这短短数秒的时间,他已经撒出了四五十颗这样的金属豆子。   用脚趾头都能想到,福子伯撒在地上的这些豆子,十有八九都是用来对付我的......在这些豆子上,我能很清楚的感受到旧教独有的那种气息。   在这时,最先被他抛撒在地上的豆子已经开始生根发芽了,豆子的本体上延伸出了许多像是触须的东西,跟头发丝差不多粗细,深深扎在了地上。   这些豆子长出来的触须,从头到尾都是活着的,能够自由自在的扭动身躯,并且互相纠缠,从而连接在一起。   过了大概四五秒的样子,被福子伯抛撒在地上的这些豆子便开始聚集,仿佛相互之间都有感应,像是磁石跟铁器一般,互相靠近,碰在一起时还会发出砰砰的脆响。   到这时看起来它们已经不像是豆子了,反倒像是一个个毛线团。   等它们彻底聚集在一起,那就不是毛线团了,是毛线团精。   没错。   那些“毛线团”聚集在一起,并且还死死纠缠着对方,聚成了一个人形的怪物。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玩意儿,但直觉告诉我,这怪物我能应付,可是我目前的状态却不足以应付它。   在我抬起苗刀准备迎敌的时候,跟之前一样,我的手臂又一次沉重起来,硬生生把我抬起来的手又给压了回去。   “怎么回事.......我又不是坏人......压制我干什么........”   我心里犯着嘀咕,想要回头看看那尊石像,但也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只能不动声色的往后退着,在心里催促落恶子上来替补我。   “别想了,这是自在大王借给我的法器,是专门用来对付你的。”   福子伯怪笑道,远远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解恨的快意。   “我何德何能啊.......让他对付我都能这么下本.......”我咬牙切齿的笑着。   此时,落恶子已经几步跑到了我身边,看着不远处的毛线团精,它表现得很平静,似乎一点都没有感觉到压力。   “原本我们是想来羌塘办大事的.......压根没想到会遇见你.......”福子伯说着,眼里放着光,兴致勃勃的跟我说:“既然咱们这么有缘,新仇旧恨就在今天一并算了吧!”   “行啊。”我笑道:“等它解决了毛线精,咱们俩再慢慢玩。”   “你想得太简单了,这个法器是养着........”   没等福子伯把话说完,只听忽的一声,那个毛线团精的脚下瞬间涌出了一片金色火焰。   可能连两秒都不到,火焰迅速蔓延,直蔓延到它的腰部。   在这片金色的火焰中,它也像是失去了反抗能力,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也没发出声音,默默的燃烧着。   看见这一幕,福子伯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语气里的震惊任谁都能感觉到。   “这是你搞出来的?!你不是降师吗?!这些佛气你是从哪里借来的?!”   我一愣一愣的看着那些金色火焰,正要回头看看情况,只听我身后,在那棵菩提树下,传来了一个陌生的男人声音。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灵山净土........”   说到这里,那个声音便极其突兀的消失了,而那个毛线团精,也在瞬间被那些金色火焰燃烧殆尽。 第五十三章 上灵山   看见这一幕,福子伯跟我都不约而同的愣住了。   他应该是反应过来,这一切变化都跟我无关,那些所谓的佛气,都是从菩提树下蔓延过来的.......   “你是谁?!”福子伯又惊又怒的大吼着,虽然话里话外都很不客气,但我能从他脸上看出一种很明显的恐惧。   我不知道他搞出来的这个毛线团精有什么本事,但从他的反应来看,这个由法器而生的怪物绝对不简单.......   如果不是那种强得离谱的东西,自在师也不会交给福子伯用来对付我。   经过上次的神农架一战,真仙翁跟养九生纷纷死在我的手里,我有几斤几两,自在师应该能猜出个大概。   但就是这么一个用来对付我的怪物,竟然莫名其妙的被一片金色火焰给烧没了......别说是福子伯,就是我也觉得很纳闷。   那片金色火焰像是由佛气构成,产生的气息给我们的感觉并不陌生,这里随处可见,而且它的颜色跟天空上的云团也很相似.......   当然,最让我诧异的,还是那个从菩提树下传来的声音。   那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但听不出具体的年纪,你可以说他二三十,也可以说四五十,那种奇怪的情况我还是第一次遇见。   不光如此,他说话的语气也是出奇的祥和,仿佛能够平定人的心神,说出的每一个字都能刻在对方的脑子里。   难不成真是释迦摩尼显灵了?!!   但等我回头一看,那尊石像依旧是背对着我,完全看不出他有说过话的样子,而陈秋雁跟落恶子也显得很迷茫,似乎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看了看石像又看看我,表情满是茫然。   “你他娘的竟然敢多事........”   福子伯咬牙切齿的骂着,从他那个角度,能够看见的不过是石像背影,也就是跟真人背影差不多的那面。   估计在他的想象中,刚才自己是被菩提树下打坐的和尚阴了.......   “福先生,好像情况不大对劲.......”站在福子伯身边的旧教先生,忽然开了口,语气隐约有些惊慌失措:“咱们身上带着的那些阵眼都失效了,布不下去,里面的气都散了.......”   “阵眼失效了?”福子伯一愣,很明显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   那个旧教先生也没多想,似乎是不怕被人看见,从兜里掏出阵眼的时候也不顾忌我们,拿出来递到福子伯手里,眼神越来越慌。   他从兜里掏出来的是一块类似镜子的物件,只有巴掌那么大,貌似还是金属铸造的,整体发黑。   福子伯拿着那面镜子,不停的左右翻看着,嘴里还自言自语似的嘀咕:“这不可能啊......这阵眼怎么可能失效......”   就在这时,只听嗖嗖的两声尖鸣,福子伯已经在瞬间甩出了两根类似筷子的物体。   由于速度太快,我只能模糊看见它们的影子,并且抬手用刀背挡掉一根,至于另外一根,则是冲着那尊石像去的。   估计福子伯还不知道那尊石像是死物,真把它当成活人看了,耍的阴招也都是针对活人的。   冲我来的那根筷子瞄准的是我丹田处,而冲石像去的,则是直奔它的脑袋。   被我挡住的那一瞬间,筷子瞬间掉在地上,头部顶端也毫无预兆的炸开成了“刺梨”状。   上百根金属制的针刺全都透了出来,毫不夸张的说,看着就疼。   要是让这玩意儿扎在我的丹田里,还顺畅的炸开.......哪怕威胁不到我,也能让我疼得生不如死。   当然了,这种类似暗器的物件能不能威胁到那尊石像,我对这事还是挺好奇的。   由于筷子被甩出去之后飞行速度太快,我这边刚挡住一根,另外一根就飞到了石像的后脑勺上。   但就在它即将要扎进去的时候,让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却出现了。   那根筷子像是扎在了一堵看不见的墙壁上,直接停住了所有的动作,近乎于悬浮一般,就那么飘在空气中。   而在下一秒,它的本体也开始迅速崩溃,以肉眼看见的速度分解成黑色的细沙,不断往地面上流着,直至彻底消失。   福子伯是个聪明人,从他自言自语时偷偷甩暗器就能看出来,这龟孙子的心黑着呢。   可再怎么黑,他也知道什么叫害怕。   在没有自在师借给他力量的前提下,福子伯压根就不是我的对手,让落恶子跟他对阵,都能轻轻松松的活撕了他。   “走。”   当福子伯说出这个字的时候,他已经掉头跑了出去,压根就没有等其他旧教先生的意思,自顾自的就跑出去几十米.......   我刚想要追上去,一种莫名其妙的压迫感瞬间向我袭来。   如果我的感觉没出错,这种奇怪的压迫感,应该是从我全速运行远古气的时候开始出现的。   它对于我的远古气有很大的排斥,哪怕那种压迫感显得虚无缥缈,我也照样能感觉到它是直冲远古气来的.......似乎还透着一种人性化的情绪。   厌恶。   在我咬牙切齿的目光下,那些旧教先生也紧跟着福子伯跑远了,他们奔跑的速度不慢,但要是我想追,应该也能追过去,只是那种莫名的压迫感让我有些不适,四肢百骸都出现了一种酸酸麻麻的感觉。   等他们彻底从我视线中消失,我也慢慢缓过了劲,揉着还有些酸麻的胳膊,转身走了回去。   “刚才说话的人是他?”我走到陈秋雁身边,很好奇的问了一句。   在这过程中,我也很仔细的观察了一下,石像还是石像,并没有转变成活人的趋势。   “应该吧.......”陈秋雁低声说道,表情也是有些复杂,像是震惊过后的疑惑:“声音是从他嘴里发出来的......但我们没看见他的嘴动......”   “就是他。”落恶子说道,语气有些惊慌,似乎对于这尊石像还是很惧怕:“我本来想去帮你追他们,但我被他压制住了......根本就动不了!”   “算了,咱也用不着在乎这个。”我笑道:“那帮小鱼小虾还不值得咱们玩命。”   虽然我对这尊释迦摩尼的石像很是好奇,但我知道现在不是好奇的时候,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我去做。   看着眼前的这条山道,我的心跳也不由得快了起来,当然了,兴奋之余也有些害怕。   如果不出意外,老爷子他们肯定是上山了,只希望他们没什么意外.......   “走吧。”我拍了拍还跪在地上的索巴,笑道:“你不会打算在这里礼佛一辈子吧?”   “当然不会......我只是在给你祈福!”索巴回了一句,虽然他说话的时候还是有些神神叨叨的,但从眼神就能看出来,索巴清醒了许多,起码能够保持住理智了。   我伸了个懒腰,将苗刀收入刀鞘,大步向山道走去。   其他人也没犹豫,只有索巴冲着石像拜了拜,随后就跟上了我。   “邪魔外道,终不成正法.......”   听见这个熟悉的声音,我不禁愣了一秒,然后忙不迭的回头。   此时此刻,盘坐在菩提树下的石像,已经变换了位置,从之前面对我们,到现在变成了背对我们。   “邪魔外道不成正法?”我皱着眉,细声嘀咕着刚才听见的话。   “怎么了世安?”陈秋雁忽然问我:“你看什么呢?”   一听陈秋雁的声音,我脑子嗡的响了一下,眼前的景物也变得模糊起来,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只不过......那尊佛像还是保持着面朝我们的姿势.......而且陈秋雁跟索巴好像都没听见刚才的说话声.......   就在我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出现了幻觉时,落恶子冷不丁的开了口,用只有我能听见的声音低声说。   “我也听见了。” 第五十四章 灵山之上   踏入灵山之前跟踏入灵山之后,完完全全就是两个世界。   穿过最初的那片丛林,我们眼前的一切都是金晃晃的。   毫不夸张的说,我都怀疑这座灵山是由一块巨大无比的黄金铸造的。   地面上光滑如镜,透着一种真金才有的质感,用指甲轻轻一戳,都能戳出个显眼的印子来。   我操。   “你们谁带铲子了?”我兴致勃勃的问道,看了看陈秋雁跟索巴:“后备箱不是有一把工兵铲吗?你们带了没?”   索巴点点头,说,带了。   “拿给我。”我伸出手,双眼放光的看着索巴:“咱们这一次算是发大财了!”   听见我这话,索巴没什么动作,皱着眉看着我,试探着问了句:“你不会是想挖吧?”   “废话。”我兴致勃勃的说道:“咱们难得来一次,带点纪念品回去很合情合理啊,再说了,这些只是山里的土,我随便挖点又不会影响什么。”   “不行不行!”索巴急忙摇头:“这里是佛国净土!咱们绝对不能乱来!随便挖走地上的黄金是会遭天谴的!”   “谁跟你说会遭天谴?”我不动声色的问道。   索巴一愣,很坦诚的说,我猜的。   “算了,咱不说这个,先把正事忙完咱们再说纪念品的事。”我说着,看了看地上金灿灿的泥土,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我不是那种贪财的人,但也不是清心寡欲的术士,看见这么多黄金怎么可能不动心?   从小到大,我的生活一向都过得很滋润,完全没有感受过拮据是什么感觉。   但就算如此,我也有正常人该有的本能.......   谁不想自己以后的日子能过得更好点?   倒不是说我赚不来钱,问题是地上的这些黄金都能随便捡,这可是标准的不劳而获,比出去降妖伏魔拿工钱可轻松多了。   “没想到你这么贪.......”索巴一边走着,一边声讨着我:“这些便宜是能随便捡的吗?那都是佛祖的东西,咱们这些凡夫俗子可不能私自拿!”   “我又不是凡夫俗子.......”我嘀咕道,忍不住反驳了一句:“你是佛教徒,所以你没起贪心,我也能理解,但只要是个正常人,肯定都会.......哎?”   就在这时候,我忽然看见前方的地面上有大大小小的七八个凹坑。   那些凹坑分布的很不规律,在金晃晃的地面上看着颇为显眼,不像是自然形成的,反倒像是被人为挖出来的。   “那不会是被人挖了吧?”我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说着,我左右看了看,见没什么异常,便带着他们走上前去,仔细看了看。   这些凹坑绝对是被人挖出来的,用铁锹挖坑的痕迹非常明显,而且在旁边的地面上还散落着一些垃圾。   有巧克力糖的包装纸,还有六七个中华烟的烟头.......   “这是遭贼了??!”索巴睁大眼睛喊了起来,那种惊慌失措的表情,就跟自己家里遭贼了一样,甚至还犹有过之。   “之前有人来过?”我嘀咕着,心里已经有了种莫名的感觉,满脸期待的在四周扫了一眼,但却没能找到我希望看见的身影。   我们所处的位置是一处平原,根本就不像是在一座山上,因为地面的平整度令人发指,就像是被人刻意调整过一样,是处在一个绝对的水平面。   抛开地上这几个人为挖出来的坑洞,金晃晃的平原上不会有倾斜跟凹凸的地方,抬头往远处看,大概在几公里外才有连绵不绝的树林。   说不准他们就在那里.......应该是........这四周都没能找到他们的影子.......肯定是进树林了!   “老沈,你不是说你爷爷他们先进山了吗?”索巴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便问我:“这些东西都是你爷爷他们留下的?”   “我也不知道,但很有可能。”我说道,缓缓分析了起来:“胖子爱吃巧克力糖,我爷爷跟七宝都爱抽中华烟......如果不是他们,那也肯定有别的人进了山。”   “旧教的人?”索巴皱了皱眉。   “说不准。”我笑了笑:“但我觉得是我爷爷他们的可能性很大,因为我那兄弟抽烟的时候喜欢咬烟嘴,你看看这些烟头上的牙印子.......”   就在我跟索巴解释的同时,落恶子已经不声不响的蹲在地上,背对着我们,嘴里发出了咀嚼食物的声音。   “吃东西小点声,别吧唧嘴!”陈秋雁说着,似乎又有些好奇,从旁边走过去,凑到落恶子身边看了看:“你吃什么呢吃得这么香........”   很快,我就听见陈秋雁嘀咕了一句,貌似还挺惊讶的:“这个还能吃?”   “好吃。”落恶子答道,傻笑着说:“里面有气,能滋养我的肉身。”   这时候,我跟索巴也忍不住好奇,三步并作两步的凑上去看了看。   落恶子吃的不是别的东西,正是遍布大地各处的......金子!   “你还能消化这个?”我惊讶的问。   “你不吃这个能死啊?”索巴气急了问。   落恶子看了看我们,答,馋。   按理来说,索巴是挺害怕落恶子的,无论是外观样貌还是对敌人出手的风格,落恶子都能给索巴带来极大的恐惧。   但在这个时候,索巴根本就不怕落恶子,冲上去用双手抱着落恶子的手臂,使劲的拽着,不让它继续在地上“打洞”。   落恶子瞥了他一眼,压根就不拿他当回事,继续蹲在地上吃着,就像是吃蛋糕一样,轻轻松松的用手抓着吃,听它的声音貌似还很满足。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忽然从几里外的树林里传了出来,音量很大,听着有些像是爆炸的声音。   “走!过去看看!”   说着,我一马当先的跑了出去,陈秋雁跟索巴也紧随其后的跟上,落恶子是最后一个跟上我的,嘴里还包着一堆黄金,咀嚼吞食的时候,眼里都能透出一种幸福的神色。   其实在最开始......也就是我们刚进入灵山的时候,我就意外发现这座山有压制外人的功能。   不管是我体内的远古气,还是落恶子体内的气,都有大幅度被压制从而运行僵硬的趋势.......   说实话,这种情况对我们的影响非常大,几乎是一种能要我们命的负面状态。   且不说落恶子,单说我。   如果在没有远古气的状态下,我意外遭遇了俏仙姑的袭击,那么我会栽的几率高达八成。   当然了,既然我在山里会失去对远古气的控制,那么他们也应该会失去某些力量,不可能像是在外界那样发挥出十成的功力。   福子伯不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吗?   在我运行远古气受阻时,他使出的手段也一一被化解掉了。   其实就跟这个水平的草原一样,我们之间很公平,不存在谁被针对的问题,大家都是一起变弱。   忽然间,落恶子大步从后面追了上来,跟我肩并肩的跑着。   “树林里有人。”   落恶子说着,蹲下身猛地拽了一块金子,塞进嘴里继续咀嚼着,又一次跟了上来。   “都是活人,我能闻见他们的气味。”   “是我爷爷他们??”我忙不迭的问题:“你原来应该见过我爷爷,肯定有印象吧??”   “记不清了。”落恶子如实道:“但树林里确实有几个活人,气息跟那些旧教的人不同,比较干净。”   当它说完这话时,我的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一定是他们.......能来这座山的人除了我们一行人跟旧教的人.......也就只有他们了!   就在我如同疯了一般往树林狂奔时,落恶子猛地拽了我一把,并且还死死的将我拽到地上趴着。   没等任何人反应过来,落恶子已经开了口,嘶声大吼道。   “快趴下!!有东西要撞出来了!!” 第五十五章 老僧   不得不说,在这种极端情况下,任何人的反应都极其迅速,包括索巴在内。   当落恶子喊出声音时,它毫不犹豫的跟着我们一起扑在了地上。   下一秒,我就感觉树林那边刮来了一阵狂风,不.......那应该是一种类似冲击波的东西。   看不见它们的形态,但却能清楚感受到它们的存在,就像是一群陷入疯狂的野牛群,丝毫不顾前方有没有障碍物,发了疯似的向四面八方横冲直撞。   我们运气不错,不光是反应及时,也幸亏落恶子提醒的及时.......   在落恶子给我们提醒的下一秒,大家就齐刷刷的趴了下去,谁也没在这阵冲击之中受伤,而树林里的那些树木,也是略微弯曲了一下,并没有被折断的迹象。   按理来说,像是这种让我都觉得危险的冲击,绝对不是树木可以抵挡的,别说是被冲击折断,就是被连根拔起冲飞出去都是很有可能的事。   不过这里也不是外界,那些树木自然不能以常理论之。   “什......什么东西.......”落恶子颤抖着说道,似乎很后怕,就算那些冲击波消失了,它也依旧没有爬起来的意思:“好像有一个活物.......它体内的气发生了冲撞.......好像炸开了一样........”   “活物炸开了??”我睁大眼睛,着急忙慌的问落恶子:“是不是你之前感受到的那几个人??”   “不是......是另外一个刚冒出来的......”落恶子说话的语气很是凝重,似乎那个活物让它感觉到了威胁:“它没有死.......在往我们这边靠近........”   当落恶子说完这话时,树林之中,已经缓步走出了一位僧人。   他与藏地的修佛者不同,穿着打扮很是随意,就是一身棉麻质地的长袍,年纪至少在六十岁以上,脸上满是沟壑,但笑容却让人觉得亲切无比。   此时此刻,我们跟他的距离不过百米。   但就算隔得再远,我也能感受到他的真实,他的笑容之中有一种由内心深处散出来的慈悲感,说不上来的佛性。   无论我怎么看,都能感受到他的那种气质。   哪怕我丝毫没有了解过他,也会觉得他是一个好人。   当我们看见他时,落恶子显得有些疑惑,说话的语气也变得有些迷茫:“好像是他.......”   “刚才体内的气发生碰撞的人.......是他?”我皱了皱眉:“看着不像啊,这和尚的气息跟普通人差不多........”   在说这话的时候,其实我也很清楚一点。   我们所处的位置不是在外界,是在羌塘无人区深处的灵山之上。   在这个佛国净土,普通人存在的可能性极低,更何况落恶子说的话也能证明一点,这和尚的气息跟之前的异象能对应上,但是他看着确实很普通.......   就在这时,那个从树林里走出的老和尚冲我们招了招手,脸上满是慈祥的笑容,但在这个过程中,他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安静得诡异。   “那老和尚看着不像是坏人。”索巴慢慢爬到我身边,见我跟落恶子没起身,他也不敢站起来,依旧是狼狈不堪的趴着:“会不会是外界的得道高僧?”   “可能性很低。”我低声说道:“灵山上面有和尚是很正常的事,但这个和尚.......”   说到这里,我没有再继续往下说,因为我此时的感觉有些莫名其妙,没有确切的证据,我也不好说出来。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跟这个老和尚的目光对上时,我浑身上下都有了种汗毛竖起的感觉,只觉得受到了一种莫名的威胁,心慌得厉害。   可能是我太过于敏感了,这种奇怪的危险感转瞬即逝,还没等我细细感受一下,几乎是瞬间就消失了。   “老沈,他好像叫咱们过去呢。”索巴低声说道。   “那就过去呗。”我笑道,握着苗刀,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想着镇守灵山大门的那尊释迦摩尼石像,心里也有了点底气。   这不是别的地方,是灵山,也是有佛家神明罩着的佛国净土。   在这里,我们遇见的危险应该只会来源于旧教,至于其他的.......灵山上还能有啥危险?   当我们走到那个老和尚跟前时,他双手合十,无声无息的跟我们打了个招呼,脸上满是惭愧的笑容,还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喉咙。   “您说不了话?”我试探着问道。   他点点头,又抬手比划了几下,但我没看懂他的手语是什么意思。   在这个过程中,落恶子对他的警惕性一直都很高,浑身上下的肌肉都绷紧着,丝毫没有放松的趋势。   与此同时,那老和尚也是很无奈的看了落恶子几眼,似乎能感受到落恶子那种毫不友善的目光。   他绝对不是普通人,这点完全可以肯定......在这么近的距离都没被落恶子吓住.......这再怎么想也不可能是正常人的反应吧?   “老前辈,您是怎么来这里的?”我忍不住好奇问了一句。   按理来说在这个节骨眼上,能闯进灵山的无非是三拨人,要么是老爷子他们,要么是我们一行人,或者是旧教的那帮龟孙子。   老爷子他们跟我们一行人,人数跟成员都是固定的,这点应该没得变,旧教那帮龟孙子跟普通人区别很大,从气息就能很明显的分辨出来。   这和尚的气质很独特,干净的一尘不染,完全不可能是旧教的那种异教徒。   言归正传。   听见我的问题时,老和尚笑着摇摇头,没有给我任何答案,转身就向树林里走去。   走出几步,他还回头看看我们,抬手比划两下,示意让我们跟上。   之前落恶子就说过树林里还有其他人的气息.......难不成这和尚见过老爷子他们了?这是要带我们去见他们?   想到这点,我也不由得兴奋起来,跟在老和尚身后,大步走进了丛林之中。   忽然,落恶子的声音在我大脑里响了起来。   声音很沉闷,有种受到了威胁,似乎随时都会暴起的感觉。   “脖子上。”   听见这三个字,我不禁愣了一下,因为我完全没想到落恶子说的是什么,等我反应过来,抬头往老和尚的脖子看去时,他也正好回过头来看了看我。   我们两人相视一笑,他转过头继续领路,而我则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我操......这老和尚不会是妖精吧.......”我心里嘀咕着,不动声色的又看了看他的后颈,心里的疑惑顿时变得更重。   老和尚的后颈之上,长着大拇指甲盖差不多的一块鳞片,看着很像是蛇类动物,或是蜥蜴一类的鳞片。   鳞片呈黑色,虽说在光线下可以反光,但整体看着还是跟哑光黑差不多,打远了一看,跟自然生长的黑痣很像。   无论我再怎么想,都觉得人类不可能长出这样的东西,这块鳞片绝对不是正常人能够长出来的......   “他很危险。”落恶子在我脑子里说着话,语气越发凝重:“但他对我们没什么敌意,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就在我准备跟落恶子继续分析时,老和尚冷不丁的抬起手,似乎是觉得痒了,便挠了挠后颈上的那块鳞片。   等他挠完痒,那块鳞片的大小也出现了缩减的迹象,而且还有点像是融入肉身之内了。   “他到底是不是人类?”我在脑子里问了一句。   落恶子没吭声,仔细观察着老和尚的背影,过了十来秒才开口。   “不像,他的本体,应该更庞大才对。” 第五十六章 魔   在这个和尚身上,抛开后颈处的异常,无论怎么看都是正常人,而且那种自然祥和的气息,更是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说白了,他让我们感觉跟他相处很舒服,也能很放松。   但我在这时候却暗自警惕起来,因为那块鳞片明显就不是正常人该有的,更何况那不是我出现幻觉看错了,是真实存在的,只不过现在被他收入了体内。   跟在老和尚身后,我们缓缓向树林深处走去。   这片树林的环境跟其他地方不同,地面恢复了泥土的本色,而不是外面那种金晃晃的样子。   我不知道是泥土的本味还是树木的清香,在树林里行走的过程中,我发现这里面有股特别的味道,虽然不是那种香气,但是却能平定人的心神。   原先我还挺紧张的,可是闻了一会这种气味,现在就觉得轻松了不少。   大概在树林里走了近十分钟,我们便来到了一处空地上,这里有座破落的寺庙,通体都是由深灰色的岩石构成,有点像是砖砌的那种。   这座庙宇已经不知道经历了多长的岁月,左边已经彻底倒塌下来了,右边看着也有点倾斜,庙门就是两扇普普通通的木门,已腐朽得看不出原本的样子。   从头到脚,这座庙宇都透着一种破落衰亡的气息,门上也没有匾额,如果不是隐约看见里面供奉的佛像,可能我都不知道这里会是一座寺庙。   在寺庙之前,老和尚停住脚,回头冲我们笑了笑。   “老前辈,您带我们来这里干什么?”我不动声色的问了一句,右手放在腰后,紧紧握住苗刀的刀柄。   在灵山之上我无法动用远古者的力量,只能凭借自己的肉身来与人战斗,不过还好,我有苗刀这把能够替我披荆斩棘的凶器.......   老和尚跟我的距离不远,只在一米左右,在这个位置,只要情况有变,我能一瞬间就把苗刀抽出来劈在他脸上。   索巴跟陈秋雁就站在我的身后,自然也看见了我的动作,但谁也没吭声。   也许这个和尚感受到了我的敌意,见我把手放在身后,他也无奈的笑了起来。   其实从一开始我们就该理智一点,不该随随便便的跟着他过来,之所以会跟来,那也是因为落恶子在这片树林里感受到了别人的气息。   有可能是老爷子他们,但我并没有看见这里有其他人存在。   就在这时,老和尚的脖子侧面,很突然的冒出来了几块鳞片,但这一次他没有去挠,也没有将那些鳞片隐藏起来,而是任由它们往外钻。   看见这一幕,我没再犹豫,扬起手一刀劈了过去,而落恶子也在瞬间扑在了老和尚的身上,一口咬在了他的颈部。   导致我突然出手的攻击的原因,不是他脖子上的变化,而是那种如同毒蛇一般,让人浑身发毛的杀意。   他想杀了我们,我能够很清楚的感受到这点。   “你们俩快跑!往树林外面跑!”我低吼道:“我跟落恶子殿后!”   一听我这话,最先跑出去的不是别人,正是陈秋雁。   在这过程中,她还怕索巴反应慢拖后腿,拽着他就往林子外跑了出去。   陈秋雁怎么会跑得这么果断?   答案很简单,她能从我的语气里听出来,我并没有恋战的意思,而是透露出了一种退缩的感觉。   在这种诡异的地方,我压根就不想跟老和尚拼个你死我活,能逃出去就逃,傻乎乎的跟他交手才是最没有意义的事......   被落恶子咬住了颈部,老和尚脸上依旧带着笑容,丝毫没有害怕的意思,但也没有还手。   看见他的反应,我心里有种不安,只觉得这和尚怎么笑得这么假.......就跟戴了一层人皮面具似的.......笑容跟眼神都跟他身上的敌意对不上号。   不等落恶子来得及反应,老和尚瞬间挣脱了右手,看似毫不费劲的就扎穿了落恶子的腹部,从后腰上穿透了出来。   落恶子没有退缩的意思,估计它也看清楚局势了,反倒以进为退,使出了双手双脚紧紧抱住老和尚,拼了命的将他锁死在地上。   “跑。”落恶子咬着牙说道,听它说话的语气,似乎是觉得有些痛苦。   我没敢多想,掉头直接跑了。   说实话,我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给老和尚补刀,我要是凑过去,那就指不定是谁补谁的刀了。   我逃命的速度不慢,也就是跑了半分钟的光景,便追上了之前往外逃的陈秋雁他们。   看见我来了,他们先是表现得松了口气,似乎还放慢了速度,故意想等我一下。   但还没等我追上去,他们又一次加快了速度,看我的眼神都变得紧张起来,跑得也越来越快。   我还没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只听陈秋雁忽然喊了一声:“世安!!你身后!!”   身后?   我没多想,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这一看,头皮都快炸开了。   不知道那老和尚是什么时候挣脱了落恶子的束缚,正不紧不慢的追在我们身后,而且他的动作异常诡异。   并不是奔跑,而是迈着一种看似平稳的步子,像是小碎步一般的追了上来。   他左手拿着一个像是铜制的钵盂,当我回头看他时,他还抬手轻轻在钵盂上弹了一下,发出了嗡嗡的声响。   那种奇怪的声音很难形容,它响起之后,声音持续的时间很短,大概就是一两秒的样子,但等它安静下来,我的耳朵里依旧在嗡嗡的响个不停,像是耳鸣了似的。   就在他迅速接近我们的同时,这个一直没开过口的老和尚,很突然的开口出了声。   很沙哑,像是嗓子受过伤一样,听着让人很不舒服。   “灵山败落.......回头是岸.......你们随我去吧.......”   感受到他话里的疯狂跟杀意,我跑得越来越快,不一会就赶上了陈秋雁他们,没敢犹豫,拽着他们俩的手就继续跑。   “这和尚......不......不是怪物.......”   由于在灵山之中远古气受阻,肉身蛊的恢复力也减弱了许多,此刻全力奔跑起来,还真有种久违的疲乏感,跑得我上气不接下气,说话都不利落。   “不是怪物是什么?!”索巴忙不迭的问我,从他说话的声音就能听出来,这哥们也怕了,估计是让那和尚吓得不轻。   “魔。”   我说着,看了一眼自己腰间别着的苗刀,只觉得这事有些棘手。   之前我劈他那一刀并没有劈中,而是被他往后一退,及时闪躲开了,所以我也不知道这把刀能不能破开它的肉身。   此时,老和尚沙哑的声音又一次响起,而且距离我们也越来越近。   “在山下.......释迦牟尼没有让你们回头吗?”   “是你们不愿意回头?”   他说话的语速很快,疯疯癫癫的有些神经质,一直都在自言自语,压根就不给我们插话的机会。   “既然不愿意回头.......就随我一起在这里成佛成圣........让我来度化你们吧......”   当他说到这里,从声音来判断,距离我们也不过一两米远了。   等我再一次回头看,老和尚的脸上已经布满了黑色鳞片,眼珠子也变得有些发黄,貌似还不断往外流着腥臭的油状液体.......   “这是魔......他原本是人......但现在已经成魔了!!”我咬着牙大吼道,尽可能的提快了自己的速度,拽着陈秋雁他们疯狂的逃窜着。   在这时候,老和尚的声音距离我已不过半米,那种癫狂的笑声,让我的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随我去吧.......” 正文 请假条   今天身体实在不舒服.......熬不住了请个假休息一天........   另外天气太热大家都要注意身体........千万别逞强........更别中暑........否则真遭罪........   明天恢复更新........姓易的在这里感谢大家的理解与支持.........原谅我吧........ 第五十七章 目犍连   魔,其实是一种泛称。   在宗教内,有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生物都能称之为魔。   但在佛教内的魔,大多都有一个属性,那就是夺人性命,成为别人做善事或是修行的障碍,是恶的一种体现。   像是自在师曾经修行的自在大道,供奉的真神应该就是佛家的魔之魁首,第六天魔王波旬。   除开神话传说之外,在现实世界中,也出现过各式各样的魔。   曾经闻人菩萨就跟我聊过,在后世,最常现世的魔大多都属于妖魔,真正意义上符合宗教典籍记载的魔只在少数,特别是佛教所说的那些魔,更是少见稀奇。   “我修行了这么些年,见过的魔只有三只,其中最厉害的那只,就是由我们佛家弟子所化,因修行神通不成,求佛一生而不得善果,最终悲愤而死之后化成的魔......”   据闻人菩萨说,那种由佛教徒化成的魔,应该算是外相魔的一种,名为怨恨魔,又称之为阿罗旬。   这种魔非常少见,因为它形成的条件极为苛刻。   必须由心志坚定者,对某种事物或是信仰有强烈追求者,只有这样的人因怨恨不满而死,才会有极小的几率化成阿罗旬。   阿罗旬是什么样的?   这个问题,我也问过闻人菩萨,他给我的答案很简单。   “双目泛黄,有浓烈的恶臭味,身上长着很细的鳞片,像是蛇类的鳞片一样,密密麻麻的遍布全身.......”   当初闻人菩萨跟我说过的这些细节,每一项都能跟我们遇见的这个怪物对应上,而且那种比阴气更加阴冷,被暴戾疯狂充斥在其中的气息.......   妈的,一模一样。   “你到底想怎么样?!”我扯着嗓子大吼道,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因为我很清楚自己面对的是什么。   阿罗旬有多厉害,这点我也不清楚,反正闻人菩萨遇见的那只阿罗旬让他丢了半条命,而且还没能被他消灭掉,只能勉强镇住。   就我遇见的这只阿罗旬来说.......它跟闻人菩萨遇见的那只相比,绝对的只强不弱。   生长环境都不一样,这还有什么可比性?   这只魔出现的地方是在灵山,释迦摩尼的坐像就在山口.......在灵山里生长的阿罗旬,几乎就相当于从警察局里混出来的高智商罪犯,跟普通的同类相比,破坏力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   我不知道落恶子是怎么被他灭掉的,因为在落恶子肉身崩溃的同时,我也远在逃跑的路上,根本没机会去看。   不过他解决掉落恶子的时间,只在短短数秒,这个绝对没错。   虽然在灵山里我跟落恶子都有被压制的趋势,但也不是这么压制啊.......这老东西收拾我们怎么跟屠鸡宰狗似的轻松??   “随我走吧......灵山已经枯萎衰败.......这片佛国净土已经不能度人.......让我来度化你们......”老和尚不紧不慢的追在我们身后,说话的语气很是祥和,压根就不是那种要杀人的样子,完完全全就是一种慈悲的作态。   但不得不说,他的语气越是这样,我越觉得毛骨悚然。   那种犹如跗骨之蛆缠绕在我心里的危险感.......比我之前遇见的那些怪物更甚。   “快停下.......”   他轻声说道,像是在慈悲为怀的劝阻我们,但无论怎么听,都觉得这老东西说的话算是威胁。   我知道他是个威胁,但也不是没有办法对付他,在灵山的压迫之下,想收拾他我就必须使出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手段。   如果没有旧教在暗处作为威胁,那么我随便收拾他也不怕,大不了回去修养个三五天,这样的结果我都能承受,可是现在........   “跑。”我咬着牙说:“这片树林很有可能就是他的活动范围,不管是环境还是别的气息,这里跟外面都不一样,我之前就注意到了,但没放在心上......他娘的.......”   树林之外的便是金色佛土,别看那些金晃晃的颜色俗气,跟外界不同,那里的土壤里流通的只有佛气,而这片树林则不同,里面没有半点佛气,只有最普通的阴阳二气........   这情况我在最开始就察觉到了,但那时候我没在意,只觉得这情况或许是正常的,毕竟这里只是看着普通,跟外界一样拥有阴阳二气,仅此而已。   如果说这里魔气冲天,傻逼才会选择跟着那和尚进来。   为什么那和尚要把我们引诱进树林?   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可能。   在这片土地上,他是自由的,不会受到任何约束跟压制,但也无法踏足外面的佛土净地。   要是他从头到尾都是自由的,可以在灵山内随意活动,那么他得多牛逼?又为什么站在树林边缘驻足不前?还要特意把我们引过来?   想要干掉我们,对我们进行所谓的度化,那就直接上来不就成了?何必拐着弯把我们往林子里引呢?   就在我拼了命带着陈秋雁他们往树林外逃跑时,只听嗡嗡的一阵怪响,在我们的左前方,有一道显眼......不,是极其刺眼的金光飞了过来!!   那道金光足有水缸那么粗,离地约莫有百米左右,像是认准了我们身后的老和尚,压根就没有落地的意思,一个劲的追着他。   看见有别的东西在追逐自己,老和尚似乎放慢了脚步,我能感觉到他跟我们的距离慢慢拉开了........   没等我搞清楚状况,只听轰的一声巨响,追逐在我们身后的老和尚瞬间就惨叫了起来,那种痛苦到极致的嘶嚎声,不光是听着凄惨,还特别的折磨耳朵。   陈秋雁跟索巴的反应不慢,在老和尚嘶嚎出声的同时,他们俩就自顾自的把耳朵捂住了,只有我这个两手不得闲的人在硬扛着。   回头一看,老和尚已经让一座似是纯金铸造的佛像压住了。   那尊佛像只有巴掌高,上面刻画的佛陀我只觉得眼熟,但又一下子想不起来是谁了......总之我以前肯定见过!   在这个时候,索巴似乎也冷静了一些,抽空回头看了看,这一看,他脸上的表情顿时就变得诧异起来。   他的目光一直都停留在那尊金身佛像上,有很明显的崇敬,但更多的是一种惊讶。   “目犍连尊者?怎么是他......”   听见索巴提到的“目犍连”,我脑子里顿时就转了过来,只想起原来在某本讲解佛教历史的古籍上见过这尊佛像。   而且这尊佛像在书里的名字,也是目犍连。   据古籍记载,目犍连尊者不是一般的佛陀菩萨,他在佛教内的地位无比崇高,是佛陀释迦摩尼的十大弟子之一。   最让人无法忽略的还有一点。   目犍连尊者在佛教诸天菩萨之中,神通堪称第一。   通俗来说,在佛教的神明里,战斗力最强的不是什么斗战胜佛,而是神通第一的目犍连。   此时,化为阿罗旬的老和尚已经没了人形,浑身上下都被一层黑色鳞片包裹在内,双目泛黄,腥臭的液体不断往外流着。   但无论他怎么挣扎,那尊目犍连的佛像就那么一动不动,哪怕它只有巴掌大小,也能稳如泰山的压着这只魔。   比起我们而言,老和尚对于这尊佛像的惊讶更甚,似乎从未想过这尊佛像会来到他的面前。   “目犍连?!怎么会是你?!!”   当老和尚问出这话时,压在他背上的那尊目犍连坐像,也渐渐散出了金色光晕。   在那瞬间,我隐约听见有人在附近诵经念佛,但那声音转瞬即逝,很快就消失了。   本以为是我出现了幻听,但我万万没想到.......   不过几秒,树林中就回荡起了阵阵念佛诵经的声音,而且不止一个。   是成百上千的诵经声。 第五十八章 久别重逢   这座山里有诸佛菩萨吗?   我想应该是没有,就算是有,那也是曾经的事,不可能在后世之中还有佛陀菩萨留存于此。   但很多事......很多迹象.......都已经玄异到了外界不可能有的地步。   山门之外的释迦摩尼坐像,漫山遍野的金色土壤,还有如同空气一般无处不在的佛气.......   此时此刻,我们遇见的情况更让我茫然。   那些诵经念佛的声音无比真实,无论我怎么听,都觉得是真有成百上千的和尚在念诵经文。   庄严肃穆,佛气盎然。   在略显昏暗的树林里,这些念诵经文的声音就像是一抹刺眼的阳光,瞬间就映入了所有人的心里。   原本我们还有点害怕,哪怕老和尚被目犍连坐像压住了,我们也在一个劲的逃跑,但这阵念佛声却让我们冷静了下来,不由自主的停下脚回头看去。   被目犍连坐像压住的老和尚,此刻已经开始不断的挣扎,原本还略显瘦弱的身躯,此时也疯狂的鼓胀了起来,像是现出了真身。   但就算是这样,目犍连的坐像也没有动过,如同粘在老和尚的背部一般,稳稳当当的停在那里不动如山。   与此同时,树林里念诵经文的声音越来越大,每一个字都能敲进我的心里,仿佛连心脏都会随之猛地一颤。   那种让人忍不住要顶礼膜拜的声势,是我在外界从未见过的。   “目犍连.......你不是遭劫了吗.......为什么你的力量还在........”   老和尚疯狂的嘶吼着,见挣脱不成,便开始用双手锤击地面,像是要把心里的愤怒全部发泄出来,每一拳都使出了浑身的力气。   嘭,嘭,嘭。   那种沉闷的声响,听着比闷雷声还要吓人,地面被锤击了几拳之后,便开始迅速的龟裂,出现了一条条筷子一般的裂缝。   到这时,老和尚的身躯已经停止了鼓胀,比起最开始而言,他现在看着更危险。   身高至少也有三米的样子,浑身上下的肌肉都鼓胀着,看起来简直跟落恶子健美的身材没什么区别。   “目犍连!!你放开我!!灵山已经败落!!你凭什么还能压住我!!”   就在老和尚绝望的嘶吼时,一阵熟悉却又显得陌生的笑声,忽然从树林深处传了出来。   “嘿,是你自己没本事让佛像压住了,又不是目犍连亲自来压你,叨叨叨的做啥子嘛?”   听见这个声音,我颤了颤,满脸不可置信的往传来声音的方向看去。   而陈秋雁的表现也是如此,睁大了眼睛,看着跟我相同的方向。   伴随着一阵脚步声,树林里走出来了一个脸上蒙着麻布的男人,他脸上都被这层麻布蒙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   妈的......他化成灰我都急得.......光是他那种吊儿郎当的样子我就不可能忘!!   “狗日的!!七宝!!!”   在走出树林看见我们的时候,他的眼神也有些变化,像是愣住了一般,动也不动的看着我们。   直到听见我喊他,他这才回过神来。   “我操,你们怎么在这儿?!”七宝惊呼道,从他那种震惊的眼神就可以看出,他是真的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我们。   没等他反应过来,我已经飞速冲了过去。   七宝叹了口气,张开双臂想要迎接我,给一个属于兄弟的拥抱,但我没给他这个机会,冲上去照着他肚子就是一脚。   倒地之后,七宝也不犹豫,直接扫了一下腿,也把我撂地上了。   “你他妈踹我干嘛?!”七宝没好气的问我。   “你他妈还敢还手?!”我没好气的反问道。   得到这个答复,七宝挽着袖子就要上来抽我,我也没客气的意思,骂骂咧咧的伸手就掐了上去。   七宝抬手给了我一拳,但基本上没什么作用,还是被我掐住脖子不断的摇晃着,没过两秒就连忙告饶。   “停停停!哥!我错了!”   “你他妈的........”   我咬紧了牙,忍不住红着眼睛,颤抖着说:“我还以为你们真的死了!”   “命大。”七宝笑了笑,把脸上的麻布解下来,露出了饱经风霜唇红齿白的.......我操?   这狗日的这么久没见,怎么脸色比我都好?!   看他珠圆玉润的这模样,平常可没少吃吧?!这精神头比我好太多了!   “妈的。”   我骂着,紧紧抱住了七宝,拍了拍他的后背:“有啥子话回去再说,你个龟孙子......想死我了!”   “我也想你啊。”七宝大笑道,紧紧的抱了抱我,然后冲着陈秋雁一招手:“嗨!嫂子!这么久没见你还是这么漂亮啊!”   听见这话,陈秋雁眼睛一红,走过来在七宝脑袋上使劲揉了几下:“这么久没见,你还是这么贫!”   “别揉别揉!我这发型是新做的!揉成鸡窝可不好打理!”七宝着急忙慌的说道。   这时,那个被目犍连坐像压住的阿罗旬,嘶吼的声音也越来越大,七宝瞟了他一眼,表情也变得有些不耐烦。   “咱们等会再叙旧,我先干掉这个王八蛋再说。”   七宝说着,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还抬手揉了揉后腰,万分没好气的说:“之前他就偷袭过我们一次,谁也没中招,就我被他阴了.......我回来就是为了报仇的!”   到这时候我才反应过来一件事。   七宝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这点我一开始没有察觉,都让久别重逢的喜悦给蒙住眼了,压根就没发现。   但现在一看.......七宝的肉身跟正常人不大一样,有种说不上来的味道。   不像是方时良那么坚硬强横,也不像是我这样生机盎然.......   “老沈,对付他还用不着你帮忙,你安生歇着。”   七宝说这话时,我正要站起来走过去帮他,一听他这么说,我也停住脚,没再往前走了。   “行,那就交给你了。”我笑道。   七宝笑着没说话,从腰后抽出一把像是由纯金打造的降魔杵,上面镶嵌着一些石头,有难得一见的宝石,也有比较常见的绿松石。   “这把降魔杵呢,是我从目犍连坐像底下刨出来的,我感觉质量还行.......”七宝把玩着手里的降魔杵,慢慢走到那老和尚身边蹲下,问他:“你觉得我这一杵下去,你是死是活?”   老和尚已经陷入了彻底的疯狂,嘴里只吼着放开他,让他来度化我们。   “妈的,要不是之前跑得快,我的腰子可就保不住了......”七宝唉声叹气的说道:“你也是够狠的,把我们勾引进来,二话不说就要动手,太阴了吧?”   “你放开我!!让目犍连移开!!”老和尚疯狂的嘶吼着:“我要度化你们这些凡夫俗子!!灵山衰落至此!!已经无人可以镇我了!!”   七宝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紧握着降魔杵,抬手一杵就砸了下去。   按理来说,降魔杵的造型跟匕首有点像,扎下去应该是穿透性的伤害,但七宝这么一砸,看着却跟铁锤一样。   一瞬间,老和尚的头就被他砸了个稀烂,而他也没有停手的意思,不断的抬起手往下砸着,嘴里还念念有词的骂着街,看样子他对这个老和尚的仇恨值不是一般的高。   每砸一下,老和尚的身躯就会猛地颤一下,到后来就没动静了。   连砸了七下,见老和尚彻底没了声息,七宝这才慢慢站起来,看着像是贫血一样晃了一下,似乎是没站稳差点摔了。   估计他身上还是不大舒服,不停的倒吸着冷气,龇牙咧嘴的走了回来,还一个劲的揉着后腰。   准确的说,是隔着皮肤血肉揉自己的猪腰子。   “妈的,疼死爷爷了.......” 第五十九章 过去的事   跟我记忆中相比,七宝已经改变了许多,无论是他的身手,还是他说话谈吐的一些细节。   比以前的七宝而言更加成熟,虽然还是透着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但确实是稳重了许多。   从他满是疲惫的眼神就能看出来,在跟我分开的这么一段时间里,他过得也不轻松。   等七宝走了回来,我递了支烟给他,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问:“到底是怎么回事?老爷子他们呢?”   “沈老爷在治腿,胖子跟苗前辈在帮他护法。”七宝笑了笑,说道:“我这个人闲不住,让我在一个地方待着还不如杀了我呢,所以我就出来看看,顺便报个仇。”   话音一落,七宝点上烟,随便找了一个干净点的地方坐下,见索巴也走了回来,便很友好的点点头,打了个招呼。   “这就是你一直找的兄弟?”索巴问我。   “对,亲兄弟。”我大笑道,重重的在七宝肩上拍了一把。   七宝嘿嘿一笑,跟他握握手,也递了支烟给索巴。   “七宝,路上的那些大坑是不是你挖的?”我好奇的问道,看着七宝手里的中华烟盒,只觉得这一切都能对应上了。   “可不么。”七宝叹了口气:“只可惜那些土只是看着上档次,我还以为是纯金的呢......结果一挖出来就变成普通的泥土了。”   “那我们怎么没看见土呢?”索巴一愣。   “挖出来的土都有用,被沈老爷带走了,说是有办法打开灵山的大门。”七宝说着,长长的打了个哈欠,脸上满是疲惫。   没等爩鼠反应过来,七宝一伸手,掐着爩鼠脖子后的那块皮,轻轻将它提了起来,嬉皮笑脸的问它:“这么久没看见你宝哥,想不想我?”   爩鼠吱吱的叫了两声,然后一扭身子,在七宝脸上踹了一脚,又跳回了陈秋雁的怀里,吱吱的叫个不停,看它的表现倒是挺开心的。   “七宝,到底是怎么回事?”陈秋雁坐在我身边,百思不得其解的看着七宝:“你们当初不是遇害了吗?最后是怎么逃出来的?”   说着,陈秋雁稍微停顿了一下,表情更加疑惑。   “最让我们想不明白的.......你们既然都活得好好的.......为什么不联系我们?”   这个问题我曾经是想不明白的,但后来慢慢的就想通了,特别是来到了西藏,听丹增上师说老爷子在寻找灵山.......   或许在老爷子的眼里,别人都好说,自己绝对是我的累赘。   双腿残疾的老爷子实力下滑得厉害,别说是面对旧教先生可能落入下风,就是面对普通的先生,那也是一样没有以往的威慑力。   自打我跟旧教结仇之后,完全可以说是四面楚歌,随处都有敌人,而且是黑白两道都有。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我是老爷子,我也有可能会选择假死,起码这样可以降低一定的风险。   “这是有原因的。”   七宝说着,慢慢抽着烟,盘腿坐在地上的时候,表情都变得有些悠远,似乎是回忆起了这段时间的事,笑容都有些苦涩。   “当初我们被旧教的人堵上,确实......就差那么一点就挂了.......”七宝说着,抽烟的速度明显加快了不少,慢慢的低下了头:“如果不是沈老爷跟苗前辈底牌尽出,拼了命的把我们拽走,可能你今天也见不到我,或许不光是我,所有人都会死。”   话音一落,七宝也嘿嘿的笑了起来,揉了一把脸。   “老沈,咱们这些年遇见过的危险也不少了,但没有一次让我这么害怕,真的......到现在我都有点后怕,时不时还会梦见那天的事。”   我坐在七宝身边抽着烟,没吭声,想要开口安慰他,却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不过这样也好,因为这件事,我们倒是因祸得福了......”七宝说着,把袖子挽起来,拍了拍自己瘦的跟竹竿一样的胳膊:“看见宝哥的肱二头肌没?”   “哎不是......别扯什么二头肌括约肌......我就有点好奇啊。”   我问着七宝,脸上满是疑惑。   “宝哥,你这段时间跳跃得有点厉害啊,是吃仙丹了还是怎么的?我咋觉得你的身体素质飞升得有点诡异呢......”   一听我提到这茬,七宝张了张嘴,正要回答我的问题,但瞬间就闭上了。   “怎么了?还准备给我卖关子呢?”我好笑的问道。   “不......只是在想要怎么跟你说.......”七宝挠了挠头,表情有些苦恼:“吃仙丹倒是没有,不过我们经历的事,跟吃仙丹相比也差不了多少。”   “你啥意思?”我一愣。   “在离开四川之后,我们去了很多地方,天南海北都有跑,一是为了给沈老爷治腿,二是为了给大家提升实力。”七宝叹道:“沈老爷估计也看明白了,想要在短时间内把实力提升上去,修行术法明显是不靠谱的,所以我们走了另外一条道。”   闻言,我不禁睁大了眼睛,问七宝:“肉身?”   “没错,肉身。”七宝笑道:“以肉身修行,以肉身与人相搏,这种路子一直都被沈老爷斥之为外道,但现在看来也就这条道实在点。”   “那你们是怎么修行的?”我忍不住问。   就目前七宝的肉身状态而言,比起我肯定是差远了,因为他应该没什么肉身修复力,如果有的话也不会那么狼狈,到现在还腰子疼。   但要是比起普通人而言......七宝可是强太多了!   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跟以前的七宝相比,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综合比较下来......   他的速度跟力量稍微比方时良弱一些,但防御力肯定是弱得多,比不上方时良那种肉身死硬死硬的。   可要是抛开方时良不算,也抛开那些旧教先生不算,那么在我遇见的这些先生里,七宝的肉身素质绝对能排上第一。   这种变化,只在短短的数月.......   想来想去也就两个可能,要么他们跟我一样,遇见过旧日生物或是远古者,从而让肉身蜕变进入了另外一个境界,要么就是嗑神药吃仙丹了。   “怎么修行的.......”七宝摸了摸下巴,看了我一眼:“你想知道?”   我一皱眉:“再卖关子信不信我踹你?”   “不是卖关子,我是怕说了你不信,怕你觉得我是在骗你.......”七宝尴尬一笑:“那是两个月前的事。”   “两个月??”我不敢相信的看着七宝:“你们也遇见那些生物了??”   “不是不是。”七宝急忙摇头,估计他也知道我说的是什么生物:“我们是意外找到了一处密地,是在那里让肉身蜕变成蝶的。”   “还成蝶.......你狗日的说话现在变文艺了啊!”我哭笑不得的说道:“你不会是躲着老爷子他们上夜校去了吧?”   “屁的夜校,你到底想不想听了!”   七宝没好气的瞪了我一眼,然后解释道。   “那个密地像是一座古墓,听沈老爷说,那好像是秦朝的墓,距离现在有好几千年了。”   “古墓?”   得到七宝的这个答案,不得不说,我诧异的都觉得是自己听错了。   什么样的古墓能让他们变成这样?总不能是墓里藏着一个老神仙带他们修行吧?   “其实我觉得那也不算古墓,只是里面埋的有死人,还有几块像是墓碑的东西.......对了!还有一大堆玉棺材!”   七宝说着,表情也变得兴奋起来,掐灭烟头丢在一旁,脸上满是回忆。   “那地方可有意思了.......估计不是古墓......在我看来......那应该是古代的科研基地......” 第六十章 昆仑遗迹   据七宝说,他们找到的那一处密地是在昆仑山附近,由一些秦朝的术士所建造,就他自己感觉,那地方十有八九还有秦朝的官方背景。   “你是不知道那规模有多大,地底下有一片大广场,比足球场还大得多,里面放着十几副玉棺材,但大部分都变粉了。”七宝说着,回忆到这点,手指头还轻轻捻动了两下:“用手一摸都会起粉,也不知道是啥子原因,沈老爷说那些玉棺材都是废的,没什么大用。”   “昆仑山......地下广场........”我喃喃道,点了点头:“昆仑山好像一直都挺神秘的,老爷子原来还跟我说过,有不少古代的宗教遗迹都在那边出现过。”   “那些玉棺材是用来做什么的?”陈秋雁好奇的问了一句。   七宝嘿嘿笑了起来,脸上满是兴奋,就跟在大街上捡了钱似的,嘴角都大大的咧着。   “炼仙。”   在七宝的描述中,我大概对那个地下广场以及那些玉棺材有了点概念。   貌似老爷子跟苗武人早就看出来了,那个所谓的地下广场,其实就是一个超大型的阵局,而那十几副玉棺材,则就是阵局中的阵眼,也是阵气聚集的几个点。   “你知道吗?那些玉棺材看着可牛逼了!”七宝勾肩搭背的跟我说着,脸上满是兴奋:“每一副玉棺材下面都是个无底洞,洞口比棺材稍微大些,下面根本看不见底,但能听见有东西活动的声音,不知道是蛇还是什么,听起来悉悉索索的.......”   “棺材下面是无底洞?”我一愣,好奇的问:“你们把玉棺材搬开研究了?”   “屁的搬开。”七宝好笑道:“那些棺材沉得要命,我们四个人一起搬,牙都快咬碎了也没能搬动。”   话音一落,七宝抬手跟我比划了一下,脸上也满是惊叹。   “那些棺材都是悬空的,像是会飞一样,悬浮在那些洞口上。”   “我操。”我惊讶道:“这帮古人玩得够高端啊,棺材都要磁悬浮的?”   “那些棺材里,只有三个躺着尸首,其他都是空着的。”七宝叹道:“也不知道那三个人是怎么死的,反正都变成白骨了,也起不了尸,跟普通的尸体一样。”   “无底洞.......玉棺.......”我喃喃道:“你们是不是爬棺材里躺着了?”   “你怎么知道?!”七宝睁大了眼睛看着我:“有人跟你说过??”   我摇摇头,说没有,只是大概的推测分析了一下。   如果按照七宝说的,这个巨型阵局是用来炼仙的,那么很有可能,炼仙是指将活人炼化成仙。   地下广场既是阵局,玉棺材则是阵眼,那些无底洞那么深,十有八九都能连通到地脉里.......   用地脉的力量,广纳万里山川河岳之气,借以蜕变肉身.......这种偏门的法子历史上不是没出现过,但所有记载里,这样的手段都会以失败告终。   要么是借来的气不够用,要么是气太多,直接把活人给撑爆了。   但不可否认的是,在我见过的类似记载里,没有哪个炼仙的规模能比这个大,最大的那个跟这比也差远了。   “很冒险。”我皱着眉说道:“借着外力让自己的肉身产生蜕变,这本来就是一种拔苗助长的手段,强行让人类进入另外一个生命层次......风险很大啊。”   话音一落,我很好奇的看了看七宝。   “你们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生命的层次在一开始就是固定好的,虽然在后世有许多修炼法门,可以强行让人类的生命进入更高的等级........   或是成仙,或是成佛。   总而言之,能够拥有大神通,并且超越了人类肉身的极限,这就代表生命层次的跳跃。   遇见这样的事固然是好,风险也是并存的,就像是我接受那些远古者或是沙身者的力量,哪次没有风险?   “当时我跟胖子也不知道那些棺材有什么用,沈老爷跟苗前辈也只是了解个大概,但谁都不敢乱来。”七宝苦笑道:“可是局势不饶人啊.......”   “局势不饶人?”我皱了皱眉:“你们遇见其他麻烦了?”   “蜥蜴。”   七宝说着,脸上也有些后怕,重新点上支烟,慢慢抽着。   “从我们进山开始,就让一条蜥蜴给盯上了,长得跟科莫多巨蜥似的,但体型比那个大多了,至少有二十米........”七宝一边说着,一边细微的颤抖着:“那玩意儿不是普通的生物,刀枪不入是最基本的,它连各门的术法都不怕,降术,蛊术,还有道家的东西,什么都搞不定它........”   话音一落,七宝笑了两声,说情况也没那么糟,天无绝人之路,我们的运气还不错。   “就在我们要被那蜥蜴追上的时候,地上忽然陷了下去,我们一堆人谁都没落下,全都掉进那个地下广场了。”七宝说道:“但那蜥蜴没追下来,它好像对那个广场有点抵触,所以才给了我们这个喘息的机会。”   “照你这么说.......那蜥蜴很厉害啊.......”我嘀咕道:“昆仑山竟然还有这么厉害的东西.......倒也稀奇了........”   “那蜥蜴不光是刀枪不入,爬行的速度还特别快,几乎能赶上全速奔跑的我们,而且它嘴里流出来的唾液都有剧毒,看着跟硫酸似的,貌似还有腐蚀性。”七宝叹道:“胖子就是不小心沾了一点在手臂上,结果皮肤马上就烂透了,要不是苗前辈抢救及时,胖子的那条手臂指定保不住。”   说着,七宝抖了抖烟灰。   “当时我们也没路走,要么就在里面硬扛着,等巨蜥走了,我们再退出去,要么就得想想别的办法.......”七宝无奈道:“我们带的干粮跟水都是少数,最多熬一天就闹不住了,而且那条巨蜥还特别贼,就蹲在出口那里守着我们,不进来也不走,所以我们只能冒冒险了。”   据七宝说,巨蜥排斥的不是广场,应该是广场之下,阵眼处的那些奇异力量。   就当时的他们而言,想要对付巨蜥基本是不可能的事,物理伤害全部免疫,用术法也不怎么顶用......   “最开始想冒险试试的人只有沈老爷,他说自己都看开了,大不了就是一个死,破罐子破摔谁不会啊?”七宝苦笑道:“看见他要往玉棺材里钻,我们也不放心啊,但谁也劝不住,只能看着他进去。”   “后来我跟胖子也进去了,想的也明白,要是沈老爷冒险死了,我们也没机会活着出去,那还不如搏一搏呢,总比落在蜥蜴的嘴里被嚼着死好吧?”   “苗前辈没进去?”我问。   “没,他说外面要留个把风的,遇见什么情况,大家也有个照应。”七宝笑道:“等我们出来之后,苗前辈才进去,四个人谁也没落下,全都蜕变了肉身,进入了另外一个境界......”   七宝一边说着,一边缓缓抬起手来,看着自己的手掌说。   “其实炼仙说起来也有点夸张,起码我觉得自己不是仙,只是比活人强了一些.......”   这时候,七宝也叹了口气,摇摇头说。   “我们本以为沈老爷的腿会就此变好,起码也得出现一些好转啊,但事实情况还是很糟,老爷子的腿没好转,只是肉身的其他地方有蜕变。”   “所以说,我们才会来西藏这边搏一搏,只想试试给老爷子治腿,要是治好了那就最好,要是治不好........”   七宝摇了摇头,表情很是无奈。   “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可能老爷子会很失落吧。” 第六十一章 真正的灵山路   “他们现在不在林子里?”我问七宝,表情有些紧张:“他们在哪儿??”   “树林的最深处,就是通往灵山宝地的通道。”七宝抽着烟,靠着背后的巨石,表情很是悠闲:“在那里倒是没什么危险,危险都在山下。”   “我上去看看。”我说道。   “别。”七宝忙不迭的说:“为了保证沈老爷的成功率,山路已经让苗前辈想办法封住了,我从那里出来之后就没想回去,免得给他们弄出什么岔子,等他们自己下来吧。”   一听七宝这么说,我心里虽然还是有些担忧,但理智告诉我,现在不是着急忙慌的时候。   更何况还有旧教的人想进灵山,与其冒险上去打搅他们,还不如在这里守着,谁想上山就干谁。   “旧教的人也在西藏。”我不动声色的提醒道,回头往树林外看了看,但也没发现什么风吹草动。   听见这话,七宝冷笑了两声:“旧教的人?我看他们真是属狗的,这是非得把我们往绝路上逼......上次就差点让他们一把火烧死,现在还来?”   “他们倒不是为了你们,是为了灵山。”我笑道:“估计到现在他们都还被蒙在鼓里,压根不知道你们还活着。”   七宝嗯了一声,说这倒是,离开四川之后大家都藏得不错,也没被人发现过。   “你是咋找过来的?”七宝一脸好奇的看着我。   “司徒给我的消息.......”我说着,从兜里掏出了司徒给我的那张照片。   七宝往照片上看了一眼,然后叹了口气:“没想到啊.......这老马也有失前蹄的时候.......拍这张照片的时间地点我都有印象........但我怎么没发现有人拍照呢.......”   “七宝,你们这么久都没联系我们.......有没有想过我们?”陈秋雁好奇的问道:“你们在外面过得怎么样?”   “还不错。”七宝笑了笑,拍了拍肚子:“在这个世道,只要有钱,甭管你在哪儿,小日子都能过得很滋润。”   说着,七宝在我肩上重重的拍了一把,满脸的兴奋。   “老沈,听行里的人说,你这段时间过得很风光啊,干了不少大事!”   “风光个屁,好几次差点把命丢了........”我叹了口气。   七宝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摇摇头:“看样子你也过得不容易。”   一边说着,七宝一边走到老和尚的尸首旁,蹲下身将那尊小金佛捡了起来,吹口气用袖子擦了擦。   “这个目犍连的坐像是在灵山上找到的?”我好奇的问道。   无论怎么看,这尊佛像都不是外界能有的,哪怕样式质地一样,但那种潜藏在佛像之中的力量,绝对是灵山独一份。   我可不信外界有什么法器能直接压住阿罗旬,而且是压得它连还手的余地都没。   “那条通道里有个小庙,只有半米高,跟微型景观一样,特别有意思。”七宝嘿嘿笑道,脸上满是兴奋,看着这尊小佛像,就跟得到了玩具的小孩一样高兴:“这尊坐像就放在那个小庙里,看着像是用来镇守山门的,旁边还有这把降魔杵。”   “目犍连镇守山门......这倒是能说通.......”我喃喃道:“佛家的诸佛菩萨里,战斗力最高的就是他,让他来守着灵山,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   索巴坐在一旁听着,从头到尾都没插话,但现在却忍不住问了七宝一句。   “把佛像带出山门,你干这种事就不害怕吗?”   “怕啊,怎么不怕?”七宝哭笑不得的说:“我这个人就算再贪,也知道害怕这两个字怎么写,如果不是因为一些特殊原因,那是打死我也不敢动这尊佛像的。”   据七宝解释,遇见那座小庙的时候,他还很诚心的拜了拜,希望佛陀菩萨能保佑他们一切顺利。   但就在七宝拜佛祈祷的时候,这尊小佛像就跟活过来了似的,毫无预兆的从庙门里滚了出来.......   “就是不停的翻滚,然后一直滚到我的脚边。”七宝摊了摊手,一脸无奈的说:“沈老爷说这尊佛像跟我有缘,让我留着,就算没什么大用,以后卖了也能当盘缠。”   说到这里,七宝急忙抬起手呈念佛状,万分虔诚的冲手里的佛像嘀咕着:“罪过罪过.......这都是误会.......”   “七宝兄弟,我多嘴问你一件事。”索巴有些犹豫的看着七宝,想了想,还是问了句:“你不是登上过真的灵山吗?就是树林里的那条小道.......那上面到底是什么样的?刚才这只魔说灵山已经枯萎衰败了,是真事吗?”   七宝挠了挠头,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表情有些为难。   “有什么就说什么。”我低声道。   “我不知道现实情况是什么,但就我感觉......我看见的应该不是灵山,起码不是我想象中的灵山福地。”七宝叹了口气,表情很是失落:“那里跟原始森林似的,只不过没有生气,到处都是枯枝废土,而且特别的湿润,阴暗潮湿的让人难受。”   得到七宝的答复,我跟索巴面面相觑了一阵,眼里都有些诧异。   灵山......不是佛国净土吗??   连山下都是这副模样,更何况是山上??那里不应该显得更加神圣??   阴暗潮湿,枯枝废土,这些词都跟我们记忆中的灵山不搭边啊!   “山上有别的建筑吗?”我试探着问了句:“就像是神话传说里的那些......比如说雷音寺啥的?”   “没有。”七宝摇摇头:“那里不像是山,跟这里很像,更像是一个大平原,除了枯枝废土之外,我看不见其他的建筑物.......对了!那上面有一个水池!沈老爷就是在那里面治腿!”   一听这话,索巴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水池?什么样的水池??”   “就是.......”   还没等七宝把话说完,只听嗡嗡的一阵怪响,四周的气温瞬间就开始下降了。   那种降温的幅度不是惊人,完完全全就是吓人。   像是一下子从炎热酷暑把你丢进了零下三十度的冰柜里。   我还没搞清楚状况,天空便渐渐黑了下来,像是要下雨似的,黑压压的让人觉得异常沉闷。   “不对劲.......”   我说着,使劲吸了吸鼻子,只感觉在很远的地方,传来了一阵似曾相识的味道。   “妈的,他们闯进来了。”   我咬紧了牙,握住手里的苗刀,浑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一脸的如临大敌。   与此同时,七宝则很好奇的问我什么人闯进来了?是不是那些旧教的杂碎?   “除了他们也没别人了。”我沉声道。   “行啊,那就让他们过来,咱慢慢收拾他们。”七宝笑道,说话的时候,目光也一直在我手里的苗刀上打转,最后还是忍不住问我:“你这把刀是找谁打的?给我介绍介绍呗?我也想找人打一把趁手的武器,最好还是能用上的法器!”   七宝表现得很轻松,估计在他看来,那些旧教的先生都很好解决,压根就没有感觉到危险正在靠近。   此时,天空中一片金黄的景象已经开始转变。   好像是真的要下雨了,整片天空都在不紧不慢的变黑,那种压得人喘不过气的感觉......只让我想起在东北黑龙山上遇见的那怪物。   是那个所谓的旧教神子......是它的气味.......我应该没记错........   “小心点。”我咬着牙说:“这个对手不简单,我在它手里吃过大亏!”   “怕个屁。”七宝笑道:“咱们两兄弟联手,还有什么是搞不定的?就算它.......”   就在七宝说话的时候,只见天空中亮起了两个“血灯笼”,一种极端危险的气息,正在山中迅速扩散。   “丹增上师看见的灾劫......或许就是这个.......” 第六十二章 闯进来的敌人   天空之中,黑暗正在蔓延。   那些黑压压的气息就如同乌云一般,是由入山的位置蔓延过来的,应该是有什么东西从山门闯进来了。   山下有一尊释迦摩尼的坐像,但那个坐像好像没有主动攻击的欲望,只有当人使用术法或是别的力量时,才会对敌人进行压制。   也就是说,如果旧教的人不声不响的往山上走,那么他们十有八九不会受到阻挡,很轻松的就能进山。   当然,那些旧教的先生对我们来说没什么威胁,真正有威胁的,只有俏仙姑以及天空上的这个东西。   我不知道藏在乌云之中的是什么玩意儿,但凭感觉来说,那玩意儿体型很大,光是一双眼睛就足有水缸大小。   如同两个巨型灯笼一般,高悬在天空的乌云之中,亮着微弱的红光,若有若无,一种难以忽视的危险感.......正不断向我们压迫而来.......   “那......那是什么东西.......”索巴脸色惨白的颤抖着说道,看着天空中那个巨型生物,说话都不利索了。   “应该是旧教那帮龟孙子弄出来的东西。”我叹了口气。   看着天空中的这些景象,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生出了一种无力感。   “怎么办?”七宝手里紧握着降魔杵,死死盯着天空中的那个怪物,脸上满是凝重:“咱们俩对付小东西还行,这玩意儿是不是大过头了?”   我没吭声,仔细观察了一下四周的风吹草动。   虽然旧教人的气息很微弱,但我还是能感觉到,他们刚离开入山的山门,正在往这片树林慢慢靠近。   “灵山压制着所有人,不管是旧教的人还是我,体内的力量都被阻滞了。”我叹了口气,但表情却渐渐的轻松了起来:“不过这样也好,大家都站在一个水平线上,咱们也不吃亏。”   七宝点点头,说这倒是,刚进山的时候他们也有这种感觉,特别是老爷子跟苗武人,他们俩都觉得体内的降气蛊气受到了阻滞,行进循环的速度异常的慢。   “怎么办?”七宝又一次问道。   “你带着秋雁跟索巴进去,去这边的山门守着,别让外人靠近。”我说着,慢慢催动着体内的远古气。   跟以前不同,现在远古气的运行基本上都是用挤的,只感觉浑身上下的气脉都收缩了。   假如说,原来的气脉都有指头那么粗,现在就是筷子尖那么粗,能够同时通过的气非常少,而且还有弯弯折折的地方,一路上都是挤过去的。   “你一个人对付他们?”七宝皱着眉问道。   “两个。”我笑道:“还有落恶子呢。”   话音一落,落恶子已经不动声色的在一旁现了身,看见它凭空出现的时候,七宝都被吓了一跳。   “我操这什么玩意儿........”   落恶子被我叫出来之后,第一反应就是死盯着七宝,最开始还透露出了不少敌意,但没一会它的眼神就变了,好像是觉得七宝似曾相识,正在回忆之中。   “这是我兄弟。”我指了指七宝,笑呵呵的问落恶子:“你原来见过他吧?”   “有点印象。”落恶子低声说道。   听见落恶子字正腔圆的声音,七宝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我操,这是变智能了啊!都能跟你说话了?!”   话音一落,七宝啧啧有声。   “要是沈老爷看见它,指不定得高兴成什么样呢。”   七宝这话倒不是夸张,老爷子一直都在钻研沈家的那些东西,从降术再到落恶子,很久前他就跟我说过,想把落恶子运用的方法改良一下,最好是让它们的用处变得更实际一点。   在我之前,所有沈家的降师都是以降术为主,落恶子只是起到辅助的作用,让它们去跟人对战的话,战斗力不算强,在冤孽中只能算是中等偏弱的位置。   但要想主动给落恶子增加战斗力,寻常的方法是不顶用的,但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去解决这个难题。   我能把落恶子改良成这模样,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原因,都出在沙身者跟远古者的身上。   没有它们的力量给我作为助力,我根本不可能把落恶子变成这模样。   “那你们俩小心点,我带他们进去。”七宝说道,拍了拍裤子上的泥土,虽说表情挺淡定的,但语气里的担忧任谁都能听出来:“情况不对就撤,往灵山里撤,那条道不好闯,寻常人进不来的。”   “小心。”索巴在我肩膀上拍了一把:“打不过咱们就.......”   “哎!你们这是几个意思啊?”我哭笑不得的说道,打断了索巴后面的话:“我对你们有意见啊!还没开始打呢就先认怂,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你们怎么知道我斗不过他们?”   听见我这么说,七宝急忙在嘴上轻轻拍了两下:“乌鸦嘴乌鸦嘴......你别介意,老子祝你旗开得胜!”   “赶紧走吧。”我叹了口气,摆摆手说:“你们那边也得注意,如果有人绕过去想偷偷闯进山门,直接叫我一声,等我过去收拾他。”   陈秋雁没说话,走上前来紧紧的抱了抱我,爩鼠就趴在陈秋雁的背上,犹豫不决看着我,估计是在想要不要留下来帮忙。   “你的任务是保护他们,不是保护我。”   我揉了揉爩鼠的脑袋,低声说:“你也自己小心点,那些怪物不是你能对付的,别瞎逞强。”   等我一一送走他们,天空中的黑雾已经占据了九成的天空,唯一还亮着金光的,只有我们树林正上方,靠后的那一片。   那种景象极其震撼,就像是天空破开了一个窟窿,金光就那么从窟窿里洒落下来......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里应该就是老爷子他们所在的地方,那片区域,就是通往灵山最深处的道路......   “他们人很多。”落恶子跟在我身边,慢慢往树林外走着,语气很是凝重:“能被我感觉到的,至少有三十个不同的气息。”   “杂碎再多也只是杂碎,咱们的敌人就两个。”我笑道:“一个是俏仙姑,一个就是神子。”   在此之前,我们在羌塘意外遇见俏仙姑时,她嘴里就提到过“那位”。   当时我还纳闷呢,心说是什么角色能被俏仙姑这么尊敬?除了自在师还有别人吗?   现在看来,还真他妈有。   之前我感受到的那阵气息绝对不会有错,那就是神子的气息.......   看来上次湘江鬼给它造成的伤害已经没大碍了.......竟然还有劲儿跑到西藏来.......   不光如此,它的气息比在东北时还要增强了不少,实力应该也有一定的提升。   “妈的.......不好办啊.......”   走出树林的时候,我忍不住骂了起来。   之前还犹如纯金一般的地面,此刻却变得灰暗了许多,像是蒙上了一层煤灰,看起来说不上的压抑。   这种感觉真的很奇怪,就像是闯山的不是人,而是一堆病毒。   它们在进山之后就迅速蔓延,正在不断的侵蚀灵山.......   “小阎王,没想到咱们又见面了。”   俏仙姑的声音远远传来,嬉笑的言语中,透着隐隐约约的杀意。   “没想到你们还真的找过来了......”我叹了口气:“这是要把老子往绝路上逼啊.......”   “我们也不想逼你。”   俏仙姑笑道,语气带着蛊惑,又像是劝解。   “要不,你把路让开?”   俏仙姑说到这里,也叹了口气,似乎很是无奈。   “我们只是想来拿点东西,不是我们逼你,是你非得堵我们的活路......小阎王,要不你帮姐姐一个忙,给我们一条活路好不好?”   “给个屁。”我笑道。   俏仙姑叹了口气:“那就不能怪我们把事做绝了。”   我握紧刀柄,缓缓抽出了苗刀。   “做绝一个给我看看呗......来!!” 第六十三章 占上风   俏仙姑绝对算是笑里藏刀的典范。   就我跟她之间的那些事,说白了,让她杀我千八百回估计才能解恨。   她不光是命丧我手那么简单,还让我用降气折腾个半死......说不恨我绝对是假的,哪怕她极力的隐藏着杀意,我也能感觉到那种让人浑身发毛的怨恨。   俏仙姑不是想让我死,她是打算让我不得好死。   “真得这么做?”俏仙姑叹了口气,像是还不死心,特意问我:“你就非得跟我们拼个你死我活?必须是现在?”   我没吭声,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场中局势。   此时,在距离我百米远的位置,密密麻麻的站着二三十个旧教先生。   俏仙姑就站在最前面,身穿黑色长袍,脸上也蒙着一层黑纱。   但与上一次见面不同。   俏仙姑似乎变高了一些.......不对,是变高了许多。   整个人的身高都至少在一米八五以上,看着比我都高,但身材却没有显得过于瘦弱,相反还挺丰满的,整体看起来非常协调。   “你吃增高药了?”我皱着眉头,忍不住心里的疑惑问道:“还是你踩高跷了?”   一听我的问题,俏仙姑也只是笑。   不可否认她的笑声很好听,而且能听出来,完全是那种发自内心的笑声。   “由死而生......总会有一些变化.......”俏仙姑说着,轻轻叹了口气:“只不过变得这么高......想小鸟依人都没什么机会了........”   “找个两三米的呗。”我笑道:“要不等黑袍王来了,让它给你介绍一个。”   听见我这么说,俏仙姑倒也没觉得我是讽刺她,反而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说这主意倒是不错。   “那些人归你,这娘们归我。”我紧握着苗刀,头也不抬的跟落恶子说:“尽可能的干掉他们,干不掉就拖住,被围攻了就牵扯着打,别随便死,我可没精力再召你一次了。”   落恶子点点头,低吼着,缓步向前走去。   在这个过程中,那些紧跟在俏仙姑身后的旧教先生们,也慢慢往我这边开始靠近。   之前跟我发生过冲突的福子伯就在其中,但他这次见我却没出声,而是在俏仙姑的指示下向落恶子围攻过去。   “我真是不想跟你们对上.......”我叹了口气,一脸无奈的看着俏仙姑:“神子呢?我闻见它的味儿了,它在哪儿?”   听见我这么说,俏仙姑也表现得很惊讶:“你属狗的?鼻子怎么这么灵敏?”   之所以我不敢随便上去跟他们玩命,未露面的神子就是最重要的原因。   我不知道它在哪儿,只能隐隐约约闻见它的味儿,但却没办法判断它的准确位置,我在明它在暗,要是它搞偷袭,吃亏的人绝对是我。   估计俏仙姑知道我的想法,笑了笑,没说什么,直接冲我跑了过来。   俏仙姑是个术士,她就算不用萨满教或者出马家的那些手段,也应该用点旧教的秘法,不过看这情况.......她貌似是想跟我单打独斗........完全就是一副单挑的架势。   “妈的......这么嚣张呢........”我嘀咕道,握紧苗刀,一抬脚就准备冲上去迎敌,但很快我就反应过来,有一个熟人消失了。   不......应该是从头到尾就没出现过.......   “找死。”   听见这个似曾相识的声音,我还没来得及回头,颈部就遭到了一记重击,仿佛是有人用铁锤在我脖子上凿了一下。   只在一瞬间,我的脖子就凹陷了下去,呼吸也彻底被阻滞,连气管都变形了。   没有丝毫犹豫,我强忍着颈部传来的剧痛,双手紧握刀柄,牟足了劲横着一刀抽了过去。   那龟孙子跑得比狗还快,一击得手,二话不说就撤了出去,站在一旁远远的看着我。   妈的,赵仙洪。   “小阎王,听说你的体质特殊,无论受到什么样的攻击都能活下来.......是有这么回事吗?”   俏仙姑说话的声音几乎是在我耳边传来的,当她刚开口说出第一个字时,她的右手就贯穿了我的胸膛,从后背插入,直接从胸前穿出。   我知道俏仙姑是铁了心想弄死我,但我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要是我就这么让她一下子弄死了,她还不得后悔?   没把我折腾个半死,我估计她是不会心满意足的。   此时,被阻滞的远古气正在极其缓慢的运转着,肉身也在慢慢修复,虽然还是那么疼,但我感觉自己能开口说话了,呼吸也渐渐变得顺畅。   “操的......你下手够狠的.......”   我说着话,正准备一刀剁了俏仙姑的手,但没想到她的反应比我更快,在我即将有动作的前一秒,她就将手掌收了回去。   在这个时候,赵仙洪又一次扑了上来。   从俏仙姑跟赵仙洪攻击我的情况来看,他们俩绝对是交替攻击,轮换着跟我动手,在一方动手的时候,另外一方就会尽可能的寻找机会。   两个人一起动手可能会声势浩大一点,但真正能够达到的效果,恐怕还不如这样的交替轮换攻击。   所以说必须先除掉一个,这样才能稳定住局势。   一击必杀俏仙姑,这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她现在的实力有多少,我还真没看透,但她给我的感觉.......应该要比我在神农架遇见的养九生他们更强。   想来想去,还是跟赵仙洪搏命比较划算,比起俏仙姑,它更容易被我干掉。   “妈的弄死你算了.......”   我咬紧了牙,在赵仙洪冲过来的瞬间,我弯下了腰,猛地向前一窜,将苗刀当成长枪使,一刀捅入了赵仙洪的丹田里。   跟上次的触感一样,苗刀捅进去很不顺畅,一路都在磕磕绊绊的受阻。   我本来是想捅进去往上一挑刀尖,直接给它来个开膛破肚,但往上挑动刀尖的时候很困难,差点没切动它。   在我切开它小半个腹部时,俏仙姑已经扑到了我身后,双手紧紧掐着我的脖子,十根指头都被她插了进去,疼得我都呼吸不上来,气管像是被撕裂了似的,要多难受就有多难受。   不过疼归疼,她还真的奈何不了我。   在她玩命掐我脖子的同时,赵仙洪的肚子已经被我剖开了,它在这个过程中根本还不了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开膛破肚。   但不得不说,剖开这些仙家的身子,跟剖开活人的差距很大。   它的肚子里都是空的,没有五脏六腑任何器官,只有骨骼跟血肉。   腹腔里的四壁都有一层发黑的粘膜,看着不大健康,像是得了.......妈的我想什么呢??   “它没有死穴。”俏仙姑咬牙切齿的对我说道:“你休想这么杀死它,别忘了......它可是我一点点养回来的........”   “屁话。”   我冷笑道,猛地竖起苗刀,直接从腹腔里往上一刀捅了进去。   这一刀是我牟足了劲捅上去的,最开始都还感觉比较顺畅,之后就被阻挡了一下,像是捅到了石头似的,但我很清楚那不是石头,应该是这个龟孙子的头盖骨。   “啊啊啊啊!!!”   赵仙洪痛苦的嘶嚎着,但它却没办法动弹,连最基本的反抗都做不到。   看着苗刀上散着柔光的深绿色液体,又一看左手掌上的伤口,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对付它们果然得用非常手段.......只有用携带远古者气息的血液开刃.......苗刀才能顺利破开它们的肉身.......   虽说在破开赵仙洪肉身的同时还是有些阻碍感,但不可否认的是,比起之前已经顺畅了太多。   “老子当初就看你不顺眼.......你他娘的........”   我咬牙切齿的瞪着赵仙洪,任凭俏仙姑掐我脖子,我也懒得去搭理她,现在她对我造成不了任何威胁。   “妈的,今天非得把你脑浆子挖出来不可!” 第六十四章 神子降临   在东北的时候,我第一次遇见赵仙洪,对它的印象就不怎么样。   狂妄,自大,目中无人,说白了就是欠收拾。   当时听它说话的语气,简直就是天老大地老二它是老三,谁都不在它眼里,压根就不拿我们这些敌人当回事。   不过到了最后,它还是栽了,而且栽得很彻底,很丢人。   它是让神子的脐带弄死的,换言之,这傻逼是死在了自己人手里......都死得这么凄惨了,还有心思给旧教的人卖命,我该说它蠢还是说它愚昧呢?   但一想它说话的方式还有那股子狂劲儿.......妈的真是死有余辜死不足惜......   “放开它!!”   俏仙姑猛地咆哮了起来,而且还是在我耳边咆哮,直接把我左耳的耳膜给震裂了。   “你再吼一个试试?!我把它头盖骨给掀了你信不信?!”我咬着牙说道,感受着颈部犹如火烧一般的疼痛感,我手上更使劲了。   “我现在松开手,你把它放了........”俏仙姑咬牙切齿的说道:“咱们俩单打独斗......它斗不过你......对你没什么威胁.......”   “行啊,你撒手。”我笑道:“你松开手,我就放了赵仙洪。”   我不知道赵仙洪对于俏仙姑来说算是什么,看起来不是上下级的关系,反倒更像是家人,或是朋友。   总而言之,在俏仙姑眼里,赵仙洪是非常重要的一个角色。   从我把持着赵仙洪的命门她立马就认怂来看.......赵仙洪对于俏仙姑来说很重要啊.......不会是男女朋友关系吧?   但看着也不像啊!   “俏仙姑,我有点好奇啊.......”   在她慢慢松开手走到一边的时候,我忍不住问了句。   “你跟赵仙洪到底是什么关系?好像它对你挺重要的......不像是先生跟仙家的关系啊?”   “关你屁事。”俏仙姑咬着牙说:“把人放了,我给你一条路走。”   这时候,我已经慢慢走到了赵仙洪的身后,右手紧握苗刀,将刀刃稍微倾斜一些,正对着它的脖子。   赵仙洪的命门跟我一样,都在脑袋里。   但相比较起来,它比我更容易死,因为它的气是在脑袋这一块聚集的,上次见面的时候我多少就察觉到一些了.......   与它不同,我的头部虽然也是气汇聚的一个点,但要是单独切除掉我的头部,我是不可能死的。   因为气汇聚的地方只是我的一个命门,最多让我重伤,而且很快就能恢复过来......想要除掉我,那就必须灭掉我的四肢百骸.......   之所以前面俏仙姑攻击我,而我没有反抗也没躲闪,就是因为这点。   凭借物理攻击想要摧毁我的肉身,几乎是不可能的事,除非俏仙姑的力量已经大到了我想象不到的地步.......   “放了它。”俏仙姑说着,语气渐渐冰冷,目光之中的杀意也昭然若揭:“别跟我玩那些下三滥的手段.......是个男人就说一是一.......”   “怎么了?”我笑道:“怕我说话不算话?”   听见我这么说,俏仙姑想了想,点点头说,对。   “如果你玩我,我保证你会后悔的.......”俏仙姑咬牙切齿的说道:“我就算拼了命也会拉着你陪葬........对了,你身边是不是还有一个小姑娘?那是你的女朋友吧?”   我愣了一下,没吭声,手上猛地一使劲,将刀刃慢慢切进了赵仙洪的颈椎骨里。   “我爷爷他们的事......咱们都还没算清楚........”我笑着说道,一脸真挚而又亲切的笑容,但言语里的杀意却难以掩饰:“如果你敢对她动手.......我非得扒了你祖坟不可......”   “祖坟?”俏仙姑笑了起来:“我有祖坟吗?”   “都这份上了.......你还敢跟我耍嘴皮子.......”我咬紧了牙,手上继续使着劲,只感觉刀刃在慢慢推进,不断切割着赵仙洪的骨头。   那种从刀刃传达回来的感觉,就像是在切割一块厚实的橡皮。   很难切开,但确实能切动。   在这个过程中,赵仙洪的气息也渐渐变得微弱,看样子它跟普通的冤孽差别不大,虽然比原来更强,但它的命门还是一样的。   只要泄走了它体内的气,让它无法再进行跟活人一样的“血液循环”.......   它很快就会死了。   “你不该威胁我的。”我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看着俏仙姑:“本来我还有点害怕,就怕你跟我鱼死网破,你活没活够我管不着,但我可没有活够......”   听见我的语气出现了些许变化,俏仙姑的眼神也变得有些慌张,急忙举起双手,往后退了两步。   “你放了它......放了它我就让它回去!”俏仙姑着急忙慌的说:“我保证不会让它再插手咱们的事!但我不可能走!你应该明白!”   “明白。”我笑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更何况还有个神子.......它应该就在附近吧?为什么不露面帮你一把呢?”   话音一落,我将另外一只手也抬了起来,像是从后面环抱着赵仙洪的脖子,一只手握住刀柄,另外一只手则死死握住刀背。   像是用棍子勒死它一样,两只手臂缓缓使着劲,赵仙洪体内的气也开始飞快的流逝,骨骼碎裂的声响,不断在树林中回荡着。   “其实我想得挺明白的.......就算没有赵仙洪.......你还是一样的要跟我鱼死网破.......神子就在附近.......你是不可能退出灵山的........”   我一脸无奈的说道,双臂上使出的力气越来越大,我都感觉赵仙洪的脖子要被我勒断了......   “放了它......它是无辜的.......”   “屁的无辜。”   我哭笑不得的看着俏仙姑,心说这娘们真是为了求情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就赵仙洪这样的仙家还无辜呢?   要不是我的身体素质好,之前我就得让赵仙洪一拳打死在这儿。   “它想杀我......所以我才杀它.......有输有赢而已.......”我说着,轻轻一掰刀背,将刀刃换了个角度,瞬间就切断了它的颈椎骨。   在颈椎骨彻底断开的时候,赵仙洪体内的气也在飞速的流逝着,整个人都软了下去,连站都站不住。   我一只手握住苗刀,另外一只手轻轻扶住了赵仙洪的后背。   “咱们会在这里遇见......那是命中注定.......”我苦笑道:“注定了咱们要你死我活......”   俏仙姑已经不说话了,身子剧烈的颤抖着,目光也彻底从我身上移开,而是死死盯着赵仙洪的脸。   与此同时,落恶子那边倒是挺轻松的,虽然没有占据上风,但跟那二三十号旧教先生也斗得有来有回。   落恶子很聪明,它知道这些先生不是它的对手,但要是让先生们起阵,或是用了别的什么术法,那之后是谁输谁赢可就说不准了。   就因为如此,它并没有选择被动还击,而是不断的主动出击,尽最快的速度跟每一个先生都交上手。   不一定要杀了他们,也不是非得一击必杀,只要让他们没有机会起阵,没有闲暇的工夫去搞那些莫名其妙的手段.......   拖住他们,这就够了。   “你不该这么做。”   俏仙姑颤抖着,说话的声音也在发抖,但我感觉不到她的杀意,能被我感受到的,只有那种像是失去了亲人一般的绝望。   我想跟她说些什么,但我感觉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似乎说什么都不太合适。   “你杀了它,你也不会减少威胁.......”俏仙姑喃喃道:“你会有更大的麻烦.......”   我皱着眉,看着俏仙姑自言自语似的说着话,只感觉心里莫名的紧张起来。   “自在师没说错.......它就是一个绝佳的载体.......只是还不到时候.......”俏仙姑喃喃道:“时候到了.......神自然会降临到它的身上.......”   听见俏仙姑的这番话,我的心猛地一跳,忙不迭的抬头看去。   此时,在我们头顶正上方,一团犹如水缸大小的赤红色雾气,正在不断的翻涌,盘旋。   没给我任何反应过来的机会,雾气就如光柱一般,通体散着刺眼的红光,从天而降,直接灌入了赵仙洪的体内........   “神......神子?!” 第六十五章 附身   我敢肯定,在那道犹如光柱的雾气之中,有一个很模糊的人影从天而降,直接掉在了赵仙洪的体内。   就像是有一个独立的灵魂进入了赵仙洪的肉身.......几乎是在瞬间,我就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推飞了出去。   连着砸断了三棵树,我才勉强保持住平衡,重重的摔落在地上。   “你娘的.....”   我咬紧了牙,看着那个站在原地不断摇头的赵仙洪,心里的警惕已经提到了最高。   它现在的表现就像是那些被仙家上身的先生,脑袋不断的摇晃着,身子也有些抽搐痉挛的迹象。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占据它的肉身,我能很清晰的感受到,那种肉身内气息的变化.......   是神子。   就是那王八蛋忽然落了下来......彻底占据了赵仙洪的肉身.......   如果我没记错,当初在东北黑龙山上,神子跟人类的婴儿一样,是有躯壳的实体生物,但现在一看怎么......像是个魂魄状的冤孽??   “神子很难苏醒.......但也仅仅是肉身难以苏醒.......它的魂魄一直都是清醒的.......”俏仙姑像是疯了一般,脑袋轻轻的摇晃着,自言自语似的跟我说道:“它知道外界发生的一切......但由于肉身的束缚却无法脱离.......是自在师帮了它.......是我们这些信徒帮助了真神.......”   我看着俏仙姑,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莫名觉得有些悲哀。   他们是自愿跟随黑袍王的吗?   曾经我一直坚信这点,对此坚信不疑,但是现在.......我怎么觉得他们是被欺骗了......像是被洗脑了.......   “俏仙姑,是神子重要,还是赵仙洪重要?”我不动声色的问了一句。   听见我冷不丁的这个问题,俏仙姑愣了愣,没说话。   “你们都疯了。”我叹道。   在这时候,被神子附身的赵仙洪忽然安静了下来,不再摇头晃脑的抽搐,而是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如同雕塑一般,连气息的流动都消失了,就那么安安静静的低着头。   过了大概十来秒的样子,神子这才把头抬起来,目光呆滞的看着我,声音有种机械化的感觉,虽然听起来字正腔圆,比播音员的腔调都要正宗,但无论怎么听,我都觉得那不是人类能够发出的声音。   “你是远古种的眷族?”   远古种?   听见这个称呼,我想了一下,试探着问:“你说的是远古者?”   附身在赵仙洪身上的神子,不知道是肉身与灵魂有些排斥的缘故,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脑袋细微的抽搐着,看着很是别扭。   “是.......远古者.......”神子说话的声音很沉稳,但回答的速度很慢。   “我不是它们的眷族,但是.......应该算传承者吧?”我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们跟远古者的那些事我都知道,很久之前你们就败过一次,而且还败得特别彻底,直接被赶到深空星海里去了。”   俗话说得好,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   现在当着神子的面提起以往的那些事.......我说的这些话算是刺激到它了。   “我们没有失败......只是在胜利的道路上走得慢了一点........”   神子说这话的时候,脑袋依旧在不停的抽搐,而且它的嘴也没动过,像是直接从嗓子里传出来的声音。   “好理由。”   我点点头,揉了揉肩膀,慢慢向前走去。   “你们这帮旧日之王的排名,是不是都按照嘴皮子来排?谁的嘴皮子厉害更能吹,谁就往前再排一位?”   我估计这龟孙子没听懂我的话,但它应该能感觉到,我言语里的嘲笑讥讽。   “你竟敢这么跟我说话?!”   它冷不丁的一嗓子吼出来,直接吓了我一跳。   天知道这龟孙子的真实声调是哪个,一开始它说话的声音至少在二十岁以上,但现在一听,它的喊叫声却像是四五岁的孩子一样尖锐。   我抬起手放在嘴边,轻轻的嘘了一声,示意它安静点。   “别吼。”   我说道,紧紧的握了握刀柄。   “再跟我吼,我就撕了你的嘴。”   在面对神子的时候,我感觉不到半点把握,说实话,我敢这么跟它挑衅,完全都是硬着头皮装出来的。   越是怂,我就越危险。   所有旧日生物,哪怕是潜藏在深空星海里的旧日之王.......它们对于远古者都会有所忌惮,只是或多或少而已。   我体内的远古气是货真价实的,这点任谁都能看出来,特别是那些跟远古者接触过的生物,更是能直接感受到.......   “你体内的气息跟一般的远古种不一样.......跟那些眷族也不一样........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远古者的族群里也有王。”我不动声色的提到:“不死之王,深空星海的监视者,也是三番五次收拾过黑袍王的人。”   对于我的这一番话,神子的反应不小,应该是知道不死王的存在。   “它......对这是它的气.......它给你传承了??”神子问我,语气也渐渐的兴奋起来。   兴奋?   我察觉到神子的这种情绪时,只感觉有些莫名其妙,这狗日的兴奋什么?   而且这种兴奋的情绪里,还夹杂着一种发自内心的欣喜,那可不是装出来的......神子不会是疯了吧?   我得到了不死王的传承,这对它们来说绝对不是好事,它高兴个什么劲??   “在上一次见面的时候.......我的父亲就察觉到不死王的变化.......它的气息在逐渐变得虚弱.......生命之火也即将熄灭........”   神子说着,语气越来越激动。   “如果没有传承者,它的力量会归于虚无,如果有传承者,它的生命之火则会加速熄灭,借此才能将力量传给别人......”   神子说到这里,身体忽然摇晃了两下,像是站不稳了似的,往前颤颤巍巍的走了几步,冲我抬起手,很兴奋的问我。   “你的力量,是从不死王那里得来的.......它已经死了?!”   感受到神子越来越兴奋的眼神,我只觉得脊梁骨都凉了半截,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感瞬间笼罩了我。   我操。   好像坏事了。   “它死了......它真的归于虚无了.......”   神子说着,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看着就跟羊癫疯犯了似的,说不上来的吓人。   “这一天终于来了.......深空星海的监视者死了........死了!!”   话音一落,神子就跟疯了一样,捂着肚子躺在地上,癫狂的大笑了起来。   我没敢出声,小心翼翼的咽了口唾沫,看着躺在地上发疯的神子,我心里也渐渐有了主意。   “不死王死了,但是它的力量没有死。”   我硬着头皮,强装出一副淡定的样子,冷冰冰的盯着神子。   “谁拥有它的力量,谁也能成为不死王.......在临死之前,它让我帮它监视深空星海,要除掉任何一个胆敢踏足后世的怪物........”   也许是感觉到危险了。   听见我这一番话,神子的笑声戛然而止,安静得极其突兀。   “被我除掉的旧日生物不在少数,你也想成为其中之一?”   我问道,直勾勾的看着神子。   “你是不是也想归于虚无?”   神子没说话,也没出声,安安静静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与此同时,被附身的赵仙洪,此刻也出现了一些变化,肉身似乎被神子所影响,骨骼在不断的扭曲变形。   “我只害怕它一个。”神子说道。   说完这话的时候,它还左右看了看。   “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了远古种的踪迹.......只剩下你.......而我们还有很多.......”   不等我反应过来,神子已经跟疯了一样,张牙舞爪的冲我扑了上来。   也在那瞬间,我很清楚的看见它背后好像出现了什么东西,有点像是我以前见过的神子脐带。   “远古种......必将灭绝.......”   “而我们.......则会永生!” 第六十六章 燃烧的远古气   什么叫言多必失?   这就是了。   我他妈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明明想借着不死王的名头吓唬吓唬它.......结果竟然被它发现了这么多事?!   “操的。”   我咬着牙骂了一句,没敢跟神子正面交锋,而是提着苗刀绕了过去,打算从它的侧面偷袭。   但我没想到神子的反应速度能这么快。   原本看它跑过来的动作还很生涩,似乎随时都会摔一跤,但在我抬脚往它左侧跑的时候,它背后的那条脐带就如鞭子一般甩了过来。   我抬刀一挡,但却没能切断脐带,反倒被那股巨力撞飞了出去。   “狗日的这么厉害.......”   我咬牙切齿的看着神子,握住苗刀的右手已经开始抽搐,只在刚才一瞬间,虎口就被那股力道给震裂了。   “太弱了.......你只是拥有不死王的力量.......但却不能彻底的运用.......”神子兴奋地说道,开心的就像是一个孩子,声音都变得尖锐起来:“你会死的!!”   听见这话,我冷笑了两声,没有反驳什么。   在我跟神子交手的时候,落恶子有好几次都想抽身跑过来帮忙,但那些旧教先生却不让它得逞,硬生生的拖住了它。   其实这对我来说也是好事,因为它过来压根帮不上忙,还不如留在那边跟旧教先生交手。   短短数分钟,地上就躺下了七八个“支离破碎”的旧教先生,不是让落恶子给生撕了,就是让落恶子一口一口咬成这样的。   只要再给它一点时间,灭掉那些杂碎应该不是问题。   当然了,这一切都得建立在俏仙姑不拉偏手的前提下。   从赵仙洪死在我手里开始,俏仙姑就没有任何动手的意思,似乎丧失了所有的攻击欲望,就那么表情呆滞的站在原地,盯着赵仙洪的背影,一动不动。   “你个兔崽子。”   我咬牙切齿的看着神子,抬手握着苗刀,在胳膊上使劲划了一刀,血瞬间就涌了出来。   将携带远古气的血液涂抹在苗刀上,我也没再躲闪,硬碰硬的冲神子扑了过去。   在刀刃跟脐带发生碰撞的瞬间,只听轰的一声巨响,树林里顿时就回荡起了一种类似爆炸的声音。   随之,一股巨力从脐带蔓延到刀刃,逐渐向我袭来,但没能再把我撞飞出去。   “王八蛋.......力气够大的.......”我咬着牙瞪着神子,只感觉握住刀柄的手掌在不断颤抖,虎口处那种撕裂般的剧痛,也是愈演愈烈。   神子没说话,一个劲的怪笑着,背后延伸出来的脐带挥舞得也越来越快,如同鞭子一般疯狂的往我身上抽着。   不得不说,这些脐带鞭打的速度绝对不比我的刀慢,所以想在这种时候抓住机会占上风,确实有点困难。   在这个时候,我抵挡得很勉强,想要将肉身内的远古气全部调用,却没办法做到。   灵山有压制远古气的作用,但应该也会压制神子的力量.......为什么它现在还能表现得这么厉害?   答案很简单。   仅凭借肉身而不用气,在这个基础上,神子要比我强。   其实想想我也挺无奈的。   我只是在接受了传承后肉身才出现变化,但神子呢?   这王八蛋可是一生下来就那么厉害,刚出生的时候,它的生命层次就要比我高了太多。   想要在短短数月的时间追上它,利用不死王的力量跨越生命的阶级.......确实有点困难,但并不是做不到。   其实在不久前我就察觉到了,不死王的力量,遗留在我体内的那些远古气,其实都有自己的意识......就像是肉身蛊一样,懂的趋吉避凶,也知道趋利避害。   在它们看来,我就是寄主,跟肉身蛊看待我一样,都有一个依附的关系。   如果我死了,这些独特的远古气自然也会散掉,没有容器作为载体,它们无法独立的生存,这点就跟阴阳两气不同了,也与地下自然流淌的远古气不一样。   换句话说,它们不像是气,更像是一种独特的气状能量。   一般情况下我是没办法调动的.......但要是我受了重伤........那就说不准了.......   “嘭!!”   在我又一次用刀刃抵挡脐带时,神子甩出来的第二根脐带,已经直冲着我面门砸了过来。   我及时一闪,很勉强的躲了过去,没被砸在脸上,只是被砸在肩上。   虽说没有被它击中要害,但冷不丁的这一砸,也够我受的。   肩膀这一块直接凹了下去,骨头碎了是肯定的,似乎还伤到了内脏,那一下直接把我砸闷了,连气都喘不上来。   但让我惊喜的是,被神子用脐带这么一砸,我发现体内的远古气渐渐开始动了,而且运行的速度也在逐渐加快........   就目前来说,我依旧处在被灵山压制的状态,这点可以肯定,但就算如此,灵山也无法阻碍远古气的运行了.......   “谢谢了。”   我看着神子,咬着牙说道,眼神也与它一样,慢慢变得兴奋。   “谢我?”神子一愣,完全没搞明白情况:“谢我干什么?”   我笑了笑,没说话。   侧过头一看,凹陷的肩膀已经开始迅速复原,而且双手的脉门处也鼓起了几条青筋,许多似是雾气一样的绿色气体,就这么从那些青筋里冒了出来,缓缓缠绕在苗刀之上。   苗刀很快就转变了颜色,刀身上有九成是深绿色,犹如碧绿的玉石一般,在光线下透出了一种温润的色彩。   但要是凑近了仔细看便会发现,在这些如同玉石一样的色彩中,有许多像是液体一样的东西正在不断的流淌......   就如同苗刀生出了无数的血管,而这些深绿色液体,则就是血液,不断的刀身上流动循环着。   在这时,神子又一次挥动脐带,直冲着我面门砸了下来。   但我没闪没躲,反倒是挥刀迎了上去。   只在瞬间,刀刃就跟脐带发生了碰触,并且毫无阻碍的切断了脐带,还顺带着被我劈上去,砍下了神子的右手臂。   神子在受伤的下一秒就反应过来了,疯狂挥舞着残存的脐带,不断向我身上鞭打着,但它的速度再快,我现在也能应付。   在远古气的作用下,我的肉身也在逐渐发生蜕变,速度跟力量都有不小的增幅。   神子的每一击都会被我用苗刀挡住,并且还会被我切除一部分脐带,那场面可不是一般的牛逼啊.......真跟电影似的!   噼噼啪啪的一顿响,地上全是我切下来的脐带残块。   “这......这不可能!!”神子几乎是吼了出来,声音里充满了恐惧的味道:“你体内的气应该凝固了......怎么会忽然运行起来.......这明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你的肉身还不足以承载那些力量!!”   “你的眼力倒是挺毒啊.......”我笑了笑:“我之前的肉身确实不足以承载那些力量,但要是这些力量先改变我的肉身,之后再慢慢运行呢?”   神子没说话,身子剧烈的颤抖着,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着急忙慌的往后退了几步,跟我拉开了距离。   “你他妈的......”   我握了握苗刀,感受着体内犹如火焰一般在燃烧的远古气,一步步向前走了过去。   不死王传承给我的那些力量,此刻已经尽最快速度不断的流通循环,我能感觉到它们从经脉里渗透到了血管,似乎想要替代血液的作用.......   四肢百骸,任何一个属于我的身体部位,都有这些力量的附着。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肉身变强了,而且不是一般的强,借助苗刀,完完全全可以力压神子。   “还他娘的神子......老子今天非得把你劈成二傻子!” 第六十七章 意外的贡品   在我尽最快的速度催动远古气时,我的身躯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出现变化。   越来越多的深绿色液体从我体表的毛孔里钻了出来,如同沥青一般,带着粘性,紧紧的附着在我的皮肤表面。   我不知道它们算是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它们能给我带来力量。   与其说它们在增强我的肉身,还不如说它们在逐渐侵蚀我的肉身,像是魂魄附体一样,在渐渐的占据身躯.......   “没想到.......你个王八蛋还挺耐揍的........”   我笑了笑,很随意的握持着苗刀,轻轻甩了一个刀花,很悠闲的往前走了几步。   在我的肉身出现变化之前,我并没有感觉到半点自信,对付神子的时候依旧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出现一点差错导致满盘皆输......   但是现在我却觉得很悠闲,真的,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站在神子面前我感觉不到任何压力。   它对我似乎丧失了所有的威胁性,我感觉不到它能伤害我,或许这就是远古气给我带来的副作用......那种莫名其妙但又无比真实的自信。   与此同时,神子也有了紧张的反应,在我向它走去的时候,它也在不断的后退,那种扑面而来的紧张感,简直让我如沐春风。   妈的太爽了。   不是你牛逼的时候了?不是你跟我嘚瑟的时候了?   现在知道怕了?   晚了!   “你......你的气息在跳跃.......这种力量不该出现在你身上!”神子颤抖着说道,语气也越来越激动,似乎是一点都不想接受这个现实:“你跟他们一样......都是低等种.......不可能发挥出这样的力量!!”   “什么低等不低等的,远古者跟我们后世人本就是一脉同宗......”我冲神子笑了笑,没等它回答,直接握着苗刀扑了上去:“我们可以说是远古者的后裔.......所以能够发挥它们的力量也不奇怪......”   话音一落,我劈头盖脸的就照着神子砍了一刀,由于我出手的速度比之前快了许多,神子压根就反应不过来,只能硬生生被我劈开了半张脸。   要我说赵仙洪也是够衰的,死都死了,最后还得落个面目全非的下场......   苗刀在那些液体的加持下似乎变得更加锋利,从神子脸部砍下一大块带着骨头的血肉时,根本感觉不到半点阻碍,很顺畅的就切了下来。   毫不夸张的说,那种手感,就跟切豆腐差不多。   在这时候,俏仙姑已经看不下去了,不再傻愣愣的站在旁边观战,而是想方设法的打算偷袭我。   不过她每一次靠近我,最后都会以失败告终,不用我主动出击,她都会为了避开我手里的苗刀而不断后撤。   神子怂了,还他娘的怂大了。   这龟孙子应该是明白自己的肉身抵抗不了苗刀,硬碰硬的对干它并不占优势,所以它只能跟俏仙姑一样,选择不断的躲闪。   “拿给我!!”   这时,神子莫名其妙的喊了一声,语气异常的急迫。   没等我搞明白怎么回事,只见那些跟落恶子交手的旧教先生之中,有一个浑身染血背着布袋子的人,一步往外跑了出来。   落恶子看见他想跑,下意识的就扑了过去,打算堵住他。   但没想到他压根就不跑,而是牟足了劲,将背上的布袋子抛了出来。   “拦住他!!”我毫不犹豫的大喊道,看着那个正向神子飞来的布袋,我纵身一跃就要扑上去接住,但神子的动作却比我快一步。   不给我任何机会,它接住布袋子,掉头就跑。   一边跑,它还一边解开布袋的口,从里面提出来了两个人头。   没错,那是两个人类的头颅,而且还是不久前我见过的.......那不是行厄行难的脑袋吗??   “你......你们这是.......”   我满头雾水的看着神子,见它提着那两个人头在不断的啃食,我都忘了追它,回过头又看着俏仙姑问:“是这么回事?”   听见我的问题,俏仙姑也不傻,冷笑着反问我一句:“你猜出来了?”   “差不多吧......”我嘀咕道,有些诧异的看着俏仙姑:“自在师的徒弟怎么说也该是人中龙凤,但行厄行难给我的感觉不是那样,反倒像是两个被惯坏的孩子.......而且你对他们俩也挺不客气的,压根就不在乎他们的死活。”   为什么不在乎他们俩的死活呢?   这点我一开始就想过,可是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   但是现在我得到答案了。   行厄行难可能只是口头上的徒弟,我感觉他们俩不像是受到了自在师真传的人......   “他们的存在好像有别的意义。”我好奇的问道:“你在临走的时候还特意取了他们俩的脑袋,肯定是有目的.......是为了拿给神子吃吧?他们俩是祭品还是什么东西?”   “算是祭品。”   俏仙姑说道,但还没等她继续往下说,我已经直冲神子追了过去。   在此之前,神子看见我跟俏仙姑在说话,没有追它的意思,便停下脚疯狂的啃食着那两个人头.......   我要是一开始就追它,那么十有八九都得跑一趟马拉松,在它拉开距离的这个前提下,想要在短时间内追上它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说,我只能给自己创造机会,顺带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在我冷不丁追上去的时候,神子愣了一秒,掉头就要继续往外跑,但就是它迟疑的这一秒,直接导致我轻松撵上了它,并且还拽住了行厄的脑袋.......   “妈的还想吃?!”   我咬着牙骂道,正打算抬手给神子一刀,却没想到它忽然停下脚,反过身向我扑了过来。   它的这个举动是我完全没有想到的,我本以为这龟孙子是铁了心的逃跑......谁能想到它会忽然反扑?!   被它冷不丁的这么一弄,我还真有点紧张了,急忙抬起苗刀横着挥过去,打算挡它一下,但我是万万没想到,它的目标不在我,也压根没有攻击我的意思。   它是想抢走我手里的人头。   “还给我!!!”   神子疯狂的咆哮着,语气又是急切又是惊慌,反正怎么听怎么不对劲,好像它很需要这个人头似的.......   既然敌人这么需要,那么我肯定不能给它,但我又用不上这玩意儿,提着也是个麻烦,还挺恶心人的.......   “想吃啊?”   我问道,轻轻一甩,就将人头踩在了脚底下。   看见我的动作,神子也僵硬了一下,没有继续争抢的意思,反而往后退了半步。   “你......你把它还给我.......”   “我也想啊,但是我的脚不听使唤,它说不想还给你。”我叹了口气,右脚轻轻一使劲,就跟踩碎个鸡蛋似的,毫不费力的将行厄脑袋踩了个稀烂。   其实在它啃食人头的时候我就察觉到了,这两个人脑袋,对它的气似乎有增补的作用,之前从它伤口里流逝的那些气,几乎都要被补足了。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它在啃食完人头之后,竟然很突兀的透出了一种威胁感.....像是有什么危险的事正要发生.......并且还能给我带来威胁......   不能等,这就是我脑子里想的事。   但现在一切都好了,脑袋让我一脚踩碎了,我看它还能怎么吃!   “你.......”   没等我把话说完,神子直接扑过来,一记头槌撞在了我的肚子上。   将我撞飞出去几米远,它也没有追上来继续动手的意思,反而趴在地上,用手扒着地面沾血的泥土,不断往自己的嘴里送着........ 第六十八章 瞬息万变的局势   神子扒着泥土吃那些人头的残骸,那场面不是一般的狼狈,简直就跟流浪狗在垃圾堆里找吃的一样。   我看着都觉得恶心,但它却没有这样的感觉,依旧是趴在地上大快朵颐,吃得不是一般的带劲。   见它趴在地上这么入神的吃着,我没犹豫,两步跑上前去,一刀砍在了它的脖子上。   按理来说,这一刀绝对能把它的脑袋砍下来,因为在此之前,我跟它近距离交手的时候,它都有很刻意的护住脑袋。   十有八九它的命门就在脑袋上。   但这一次它却没有保护头部的举动,反倒是一个劲的舔舐着那些沾了血的泥土,连我这个敌人都不放在眼里,全心全意的吃着.......   我觉得吧,它应该是疯了。   “嘭。”   只听一声闷响,刀刃瞬间就被它的脖子夹住了。   没错,是夹住了。   自打它的两条脐带被我彻底切成碎块后,除了正常人类的四肢之外,它就没了其他的攻击手段。   但在这个时候,它似乎能够自由自在操控自己的血肉了。   在刀刃即将碰触到皮肤的瞬间,它的脖子就自己裂开了一条口子,当刀刃砍进去时,瞬间就夹住了刀身。   打死我也想不到......我竟然会让脖子肉给空手接白刃了?!   没有给它造成伤害还是其次,最主要的......是我压根就拔不出来......那不光是夹持力太大......更有一点,它的脖子里似乎有磁力,能够吸附苗刀。   总而言之,我算是遭了劫了。   “给我撒开!!”   我咬牙切齿的吼道,正要抬脚往它脑袋上踩,俏仙姑已经从我背后扑了过来,不顾危险死死用手勒住了我的脖子。   “大姐......你是掐不死我的.......你能不能别费劲了?”   我双手紧握着刀柄,拼了命的往外抽着,右脚也踩在了神子的头上,借着这股力像是拔萝卜似的,往外拔着苗刀。   听见我的话,俏仙姑只是冷笑,并没有回应,而且右手还抬了起来,直接往我眼眶里插。   我不怕死,但我怕疼。   在这种情况下,我也只能往下弯腰,闲出一只手伸到背后,拽住了俏仙姑的胳膊,使劲一拽就将她横着甩飞了出去。   与此同时,俏仙姑也笑了起来。   她的笑声里充满了快意,仿佛是大仇得报了一般,开心的不能自已。   发现这情况我也有些迷茫,心里也嘀咕着,这娘们是不是疯了?被我砸出去就这么开心呢?   “你完了.......”   俏仙姑的声音响起时,她已经落在地上,并且开始迅速后撤,向落恶子那边跑了过去,压根就没有继续跟我交手的欲望。   但不得不说,她这一句话,确实是吓着我了。   因为在这瞬间,我很清楚的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碰到了我的双脚,并且还像是液体一般,透着一种阴冷潮湿的感觉,不断向小腿攀升,蔓延着......   低下头一看,附着在我体表的那些深绿色液体,此刻有一部分都出现了黑色的墨迹,像是被墨水沾染了似的,看着极其突兀。   不光如此,这些墨迹也像是活的,像是病毒!   它们都在不断扩大自己的体积,并且向四面八方不紧不慢的蔓延着.......   刚被我运行起来的远古气,此刻又很突兀的出现了阻滞感,这不是什么好现象。   “怎么回事.......”   我喃喃道,感觉脑袋也有点晕乎,说不上来的难受。   在这时,我并没有注意到神子的动作。   直到我被它拽着胳膊,像是我之前砸飞俏仙姑那样,将我远远的甩飞出去,到这时候我才缓过神来......   “你......你终究敌不过我.......”   神子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有些虚弱,而且还有种气喘吁吁的感觉。   不光如此,它在与我动手时,力气也要比之前小一些.......这是几个意思??   吃了那俩人头贡品,怎么没变强......反倒是变虚弱了??   但不可否认的是,变虚弱的人不止是它,还有我一个。   那些出现在我体表的黑色墨迹,蔓延扩散的速度飞快,只在短短数秒,就占据了我体表皮肤近九成的面积。   我能感觉到体表的那些绿色液体在收缩,或是说......像是在枯萎?枯干?   总而言之,我的状态很差,几乎都要回到了我最普通的状态下,那些远古气对我的增幅也消失得差不多了。   我操。   这是要在阴沟里翻船了?!   没等我从地上爬起来,神子已经跑到了我身边,一只手掐着我的脖子,另外一只手则握成拳头,疯狂的在我脸上锤击着。   说实话,它的拳头真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住的,差不多都要赶上铁锤了,第一拳砸在我脸上的时候,鼻梁直接凹了下去,疼得我眼泪都冒了出来。   “你他娘的.......你到底使的是什么手段.......”   我被它按在地上狂揍的时候,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说话的声音都不由得变虚弱了起来。   妈的......这怪物到底干什么了??!   “你的肉身会成为我的食粮.......你的灵魂也会被我纳入其中........”神子说话的语气很是兴奋,声音听着有些锐利,让人极其的难受:“当你体内的力量被侵蚀掉......你就彻底没有机会胜过我了.......”   我想再骂它几句,但现实情况让我很头疼,因为我根本开不了口,整个面部都被它的拳头锤变形了,嘴里的牙齿也都一一被它敲掉。   疼是一定的,但它短时间内还杀不了我,起码凭借着这样的手段,想杀我还是有点困难。   它在不断破坏我的肉身,而我的肉身又在不停的修复。   像是一场无休止的拉锯战,除非它想到一次性消灭我肉身的法子,如若不然,它肯定是......   “让我尝尝.......你这种肉身我还是第一次见.......”   当神子说出这话的时候,我顿时就觉得不妙了,只感觉浑身上下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心里有了种莫名的恐惧。   不等我多想,神子已经低下头,一口咬住了我的喉咙。   它牟足了劲往外一扯,我喉咙这块的血肉全都让它扯了出来,血流不止的感觉可不是一般的难受。   “太好了......你竟然比那些贡品更适合我!!”   神子兴奋的说道,看我的眼神,都像是看待食物一般,那种饥饿到极点,恨不得马上解馋的眼神,直让我心里发毛。   就在它又一次低下头,准备继续啃食我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在不远处响了起来。   “看来我们来得还算及时.......”   听见这个声音,我忍着疼,侧过头往那边看了一眼。   说话的人,是一个看着只有十四五岁的小孩子,穿着一身的亚麻色长袍,在距离我近二十多米的位置远远看着我。   在这个小孩的身边,还有另外一个“人”站在那儿。   与其说他是人,还不如说他是一个人形的怪物。   身高在两米五左右,浑身上下的皮肤都溃烂到了极致,身上散发着一股恶臭,隔着几十米都能把我熏个半死。   他.....他们俩怎么来了??   “及时个屁。”那个两米五高的怪物骂道,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早知道会这样,还不如晚来几分钟,干脆点让他死了多好?”   “不行。”   那小孩说道,抬起手揉了揉脸,六只眼睛就那么一眨一眨的看着我,说话的语气很是冷漠,似乎对我的安危并不关心,只是在执行命令罢了。   “老祖宗说了,这个人要活的。” 正文 系统炸裂,请假条   实在不好意思啊各位,没多久又请一次假,这几天系统就一直不稳定,总是蓝屏自动关机,那天更新上去也莫名其妙的失败了,还好第二天更新正常也给补上了。   电脑貌似是硬件有问题,已经送去加急修,应该明天早上能拿到。   今天再厚着脸皮请一次假,对不住各位了!求原谅啊啊啊!!   (PS:有读者朋友问我大概离完本还有多久,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还有一个月左右的样子,最长不超过两个月,养文的可以不用养了,痛痛快快的宰吧也没多少了~) 第六十九章 杀生鬼   蛛童子似乎是刚睡醒一样,说完话后,长长的打了个哈欠,脸上满是疲惫跟倦意。   而那个长得跟噩梦里出现的怪物很像的玩意儿.......它看起来倒是挺精神的,特别是在看我的时候,眼里透着一股强烈的敌意。   杀生鬼还是老样子,妈的,我就纳了闷了,它为什么这么讨厌我呢?   “它已经没办法汲取大地里的气了,这座圣山对它有压制的效果,光这点气还不足以对付我们。”蛛童子说着,又挠了挠头:“不对,是不足以对付你。”   “还是得老子上吧?”杀生鬼大笑道,腐烂不堪的身躯也在连连发抖,那种控制不住的颤抖,绝对是兴奋而非害怕:“别的不行,跟我比肉身.......”   杀生鬼大笑着,一步就向我们窜了过来,不等神子有任何动作,它抬手一拳,从下而上的砸飞了神子。   天知道这怪物的力气有多大,看似没怎么使劲的一拳,轻轻松松就把神子砸飞了二十多米。   做完这一切,杀生鬼也没乘胜追击,而是饶有兴致的蹲了下来,幸灾乐祸的看着我。   “傻逼了吧?”   杀生鬼问我,然后还不等我回答,又回头看看蛛童子。   “要我说你们都是傻逼,光是会利用气有什么用?到关键时刻还不是得靠我?”   听见杀生鬼这么说,蛛童子冷漠的脸上,也难免露出了一丝尴尬窘迫。   “这也是意外......谁知道这座山能压制外界的所有气呢.........”蛛童子低声道。   就在这时,神子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看着杀生鬼的眼神有些不敢相信。   “你竟敢打我?!”   听见神子的惊呼声,杀生鬼也被弄傻眼了,回头看看我,问:“这废物的脑子是不是有问题?我打它有什么不对吗?”   “它是神子,是黑袍王的分身,也是子嗣.......”   我一边说着,一边从地上爬了起来,只感觉浑身上下没一个地方不疼,跟杀生鬼说话的时候,脸上更是疼得厉害,嘴附近的肌肉都是一抽一抽的。   “它觉得自己在后世就是最牛逼的,地位身份最高的,没人有资格跟它动手,所以你说它惊不惊讶?”   听完我的解释,杀生鬼哦了一声,恍然大悟的说:“那这废物果然是没什么脑子,也是该死了。”   话音一落,杀生鬼没犹豫,似乎根本就不害怕神子,直冲它就扑了过去。   原以为落恶子跟人动手的方式就够粗暴了,但现在一看,杀生鬼似乎要粗暴的多,完全都不是人类战斗的方式,比野兽还要直接。   抓扯,撕咬,就是不爱动用拳头一类的常规格斗方式。   神子在面对杀生鬼的时候,它一开始还算占着上风,因为它比杀生鬼要灵活一些,但很快我就发现,杀生鬼在压着神子打。   一力降十会,就是这么个理。   看杀生鬼那意思,似乎是打算生撕神子当大餐了,只要神子的反应慢一点,让它抓住了两条胳膊,那这事就算解决了。   别以为杀生鬼撕不开神子的身躯,之前它就抓到了神子的后背,手掌轻轻一抓,直接扯下来一块脸盆大小的皮肉。   杀生鬼拿着那块皮肉,看了看,骂了一句:“妈的,真恶心。”   我操。   要是你真的觉得恶心,你还往嘴里送什么?   一边吃一边骂人恶心,这跟吃饱了骂厨子有什么区别?   “但还别说,你的血肉跟普通的血肉不一样.......”杀生鬼喃喃道:“怎么有一股久违的气息啊......好像在哪儿见过.......”   说着,杀生鬼仔细看了看神子。   “你这张脸......对!我好像真见过!是在外界!”杀生鬼惊讶道:“我记得你身边还跟着一个女人,还是一个术士。”   “你还见过他们?”我满脸疑惑的问道,抬手指了指落恶子那边:“那个女的也在,看见那个瘦高瘦高的先生没?就是她!”   杀生鬼往那边看了一眼,眼珠子差点瞪出来了,惊呼道:“长得这么快?我记得她当初没那么高啊!”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这时候,蛛童子已经有些不耐烦了,皱着眉,六只眼睛齐刷刷的瞪了杀生鬼一眼。   “赶紧杀了它,办完事咱们也能早点回去!”   “知道了知道了,别催我。”杀生鬼不耐烦的摆摆手,没再多说,掉头又向神子扑了过去。   不得不说,杀生鬼不光是力气大,这龟孙子的肉身强度也不是一般的高.......比我见过的所有人都要高出一截!   任凭神子怎么抓扯它,杀生鬼都毫不在意,看似腐烂不堪软绵绵的肉身上,也是毫发无伤,完全没有受到伤害的迹象。   一时间,神子都是完全被杀生鬼压着打,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身躯不断被杀生鬼撕扯得支离破碎.......   “这座该死的山......凭什么压住我?!”神子几乎是绝望着咆哮了起来,声音很是凄厉,身躯也在不断的鼓胀。   看它那意思,似乎是准备自爆了,但杀生鬼却没躲闪的动作,在近距离很诧异的看着神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很快,我也发现有点不对劲了.......神子好像没有自杀式袭击的想法.......它肉身里仅存的气在飞速流逝,但不是真的消失,而是流失到体外,逐渐往天空上飘散。   我能感觉到天空中有一个气团,并且还在急速扩大体积.......   肉身里流逝出去的气越多,这个气团就越大。   没等我搞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只听嘭的一声闷响,神子的身躯就炸成了满地黑水,完全找不到尸体应有的残块,全都是液体。   杀生鬼距离它最近,所以首当其冲的被这些黑水洗了个澡,从头到脚都被淋湿了,那可不是一般的恶心.......   原本杀生鬼就够臭了,那种体味比起死尸都毫不逊色,现在再加这些黑水......我操。   “去找水源。”   蛛童子抬手捂住了鼻子跟嘴,六只眼睛里全是鄙夷的神色,估计是被杀生鬼恶心得不行,直接开口催它:“快去找地方洗澡!”   “他娘的.......”杀生鬼自己也有点受不了了,说着话时,忍不住干呕了几下,不知道是被恶心的还是在生气,身子都在一个劲的哆嗦:“这狗东西临死都不放过我........”   就在这时候,跟落恶子交手的那些旧教先生也停了下来,在俏仙姑的带领下,毫不犹豫的掉头就跑。   看见这一幕,别说是杀生鬼了,就是我也闹不明白他们在想什么。   逃跑的无比迅速,就像是事先计划好的一样,跑起来头也不回,而且是看见俏仙姑跑了,其他人二话不说跟着就跑,连招呼也不打一个.......   神子不是他们信奉的真神吗?   现在怎么看起来有点......怪怪的.......这帮龟孙子跑得不该这么干脆啊!   特别是俏仙姑,就她那种刚烈的性子,看见神子死了,怎么说也得放几句狠话再跑,还是说这帮旧教的人都变聪明了?   知道现在放个狠话就没机会跑了........所以才跑得这么干脆........   “要追吗?”蛛童子冷不丁的问了一句。   他问这话的时候,六只眼睛都在盯着我看,似乎是想听我的意见。   “你们能追上吗?”我不动声色的问道。   “能,但要花费很多时间。”蛛童子叹道:“人都跑没影了,不好办。”   “那就别追了,穷寇莫追不是么.......”我苦笑道。   从头到尾,杀生鬼都没有说一个字,而且也不在乎那些逃走的旧教先生,连看都懒得看他们。   他只是抬着头,默不作声的看着天空,像是在观察什么。   直到我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杀生鬼这才开了口。   “它没走,还在天上。” 第七十章 蔓延的黑暗   天空中的乌云依旧没有散去,反倒是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原本洒满了金色佛光的灵山之上,此刻已经让乌云彻底笼罩,仿佛一下子让我们从极乐世界来到了极苦地狱。   那种莫名的压迫感不断从天空中的乌云里扩散出来,缓缓往下方压着,似乎不把我们压死它就不会罢休,空气也像是被它硬生生挤压走了似的,呼吸很是吃力,让人都觉得心里闷得慌........   “它在看我们。”杀生鬼仰着头,很警惕的看着天空中的乌云。   他看的方向,恰好就是之前我感觉到的,气团悬浮的位置。   看来神子也没有离开灵山的打算,它依旧躲藏在山里,似乎是想跟我们分出个死活来,压根就不想走。   “你要干什么?”   蛛童子冷不丁的开口问我,他也是抬头看着天空,语气有些凝重。   “如果没什么事了,我建议你跟我们一起走,离开这里最好,继续跟它对上.......风险很大。”   蛛童子说的这话明显是实话,它也觉得这事不简单,闹不好就得把我们几个人的命都给赔进去。   “不至于吧?”杀生鬼问道:“我感觉它没多大的能耐,只要这座山能一直压制它,光凭肉身我都能硬生生的把它打死。”   “活的,你能打死,如果它没有实体呢?”蛛童子问道:“这种时候冒险可不明智,来的人只有咱俩,如果鲛儿爷他们也来了还好说........”   “用不着他们。”杀生鬼冷哼道:“我对自己有信心。”   “我对你没信心。”蛛童子叹道。   杀生鬼一瞪眼:“要打架?信不信我趁现在这机会揍你?”   “你别忘了,这次行动带队的人是我,老祖宗都让你听我的话了.......”蛛童子有些委屈的说道:“你现在还想揍我.......回去我就告诉老祖宗!”   一听蛛童子这话,杀生鬼顿时就不行了,着急忙慌的举起双手表示自己投降。   “别啊!我又没做啥错事!你告状就有点不近人情了!”   蛛童子冷哼了一声,没搭理他,转头问我:“走不走?”   “现在还不行。”我叹了口气:“我在等人,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   “大概需要多久?”蛛童子问我。   我想了想,说不确定,因为这事吧......我也说不准啊!   谁知道老爷子要在那里面治多久的腿?   快则下一秒,慢则不知道。   “那我们陪你等吧。”蛛童子叹道,似乎也挺无奈的。   在这时候,我已经抬腿往落恶子那边走了,不知道之前俏仙姑使了什么手段,落恶子现在根本就动弹不得,只能蹲伏在地上,双手还紧贴着地面.......   走到落恶子身边,我问了一句:“被镇住了?”   “暂时的。”落恶子无奈的说:“能够挣脱,但需要一点时间。”   我低下头仔细看了看,在落恶子两只手掌的背面,都被插了一根像是生铁铸造的钉子,也能说是大凿子,至少有擀面杖那么粗,露出来的部分都足有二十公分长。   这两把凿子直接凿穿了落恶子的手掌,稳稳当当的插在了地上,让落恶子动弹不得的罪魁祸首,应该也就是它们......   还别说,这玩意儿够奇特的。   我伸手过去拽住它们的时候,一左一右传达给我的手感完全不同,一个冰冷得让人浑身发毛,一个滚烫得就像刚烧红的铁棍子一般.......   那可以算是标准的冰.火两重天了。   冰的那一头,直接把我的手掌冻得发黑,还将我手掌上的皮肤冻得坏死了,几乎都是粘在了这把凿子上面。   而滚烫的那边,温度也奇高,别看它的外观细节都跟另外一把凿子一样,那温度可以说是天与地的差别。   手掌就像是炭火上的烤肉,滋滋作响,还散发着浓烈的香气。   这时候连杀生鬼都忍不住向我这边看了过来,眼珠子都在放光,还很明显的咽了两口唾沫,像是馋了似的。   不光如此,这两把铁凿子好像有损伤魂魄的功效,我能感觉到身体的最深处,有一阵极其微弱的刺痛感,而且那不是从肉身上传来的.......   等我忍着疼慢慢将那两把凿子弄出来,这种奇异的情况瞬间就消失了,好像离开了地面它们就失去了效用,变成了平平无奇的两把铁凿子。   “谢谢了........”   落恶子低声说道,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似乎有点不好意思,站在我身边,低着头看着我的双手:“其实你不用这么做,一会我就能脱困了。”   “刚才你很难受吧?”我问道,笑着耸了耸肩:“你跟我不一样,我有肉身,你只有真身,这玩意儿是能伤及魂魄的,刚才我就感觉到了,我疼,但你比我更疼,再说了......我可以自己慢慢修复过来,你恢复的速度比我慢多了。”   “谢谢。”落恶子又一次说道,用手掌轻轻搭在我肩上,像是想表达什么,但最后什么也没说,静静的站在我身边,默不作声的看着杀生鬼跟蛛童子。   落恶子似乎能感觉到杀生鬼对我的敌意,所以它只是看了一眼蛛童子,很快就把所有的注意力都倾注在了杀生鬼身上。   “看什么?”杀生鬼似乎觉得落恶子的眼神让他不大舒服,便问了一句:“再看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信不信?”   “你们来帮我一次,我得谢谢你们。”我笑道,看了杀生鬼一眼,又说:“我也承你的情,但你说话注意点,妈的,老子又没得罪过你,你跟我凶个屁呢?”   “哎?”杀生鬼一瞪眼:“你他娘的跟我找事呢?在这座山上你可斗不过我!”   我深吸了一口气,很勉强的忍住了心里的火,拍了拍落恶子的手臂,示意它别激动。   “咱不跟傻逼一般见识。”我劝道。   我刚说完这话,杀生鬼作势就要往我这边扑,但还不等它抬脚,蛛童子就一把拽住了它的手臂。   在这时,蛛童子跟我面面相觑的看着对方,表情都有些无奈,估计他也觉得头疼,怎么就带了这么一个会坏事的玩意儿出来。   “早知道就不让你跟着我来了。”蛛童子没好气的对杀生鬼说道。   “其他人都在给老祖宗护法,不带我你还能带谁?”杀生鬼骂骂咧咧的说:“你先给老子滚开,我去教教那兔崽子怎么做人!”   “别。”蛛童子一字一句的说:“你要是让他一刀劈死了,我可没办法帮你报仇。”   在脱离了那些黑色液体的束缚后,我体内的远古气一直都在飞速运转,修复我肉身的速度也是飞快,可以说现在的我,基本上就是全盛时期毫无损耗的我。   如果杀生鬼真的想凭借肉身跟我拼个你死我活,那么我赢的几率基本上是八成左右,他的身体构造跟正常人类差不多,虽然有气在体内循环流通,但血液也是重要的一部分。   只要我一刀把它的头砍下来,这龟孙子十有八九都得栽。   “弄死他算了。”落恶子低声说道,也摆出了一副迎敌的姿态,然后冲我伸出手:“把刀给我,让我劈死他。”   “算了。”我摇摇头:“有什么新仇旧恨,咱们都下山再说,现在不是内斗的时候,要是旧教的那帮龟孙子又.......”   没等我把话说完,只听天空中传来了嗡的一声巨响。   那一道从天空中投射下来的金光,瞬间变得刺眼起来,而树林的深处也传来了七宝兴奋的大喊声。   “老沈!!快回来!!沈老爷他们要下来了!!”   听见这话,我毫不犹豫的便向树林跑去,落恶子也随即跟上,时不时的还回头看看,似乎是在防备着杀生鬼偷袭。   “行,看这情况,咱们能回家了。”   蛛童子长长的打了个哈欠,也慢慢跟了上来。   当我们进入树林时,天空中的金光也变得越发刺眼,整个阴暗的林子都变得亮如白昼。   但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这时,天空毫无预兆的就暗了下来,那一道从天空中投射下来的光柱,也在瞬息之间消失了。   就像是有人忽然关掉了灯,让我们都有些手足无措。   “你们......得死........” 第七十一章 黑暗之中   我从未想过,灵山也有被黑暗笼罩的一天。   在神子的话音落下时,山中已是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比天黑了还要可怕得多。   那是一种比黑暗还要纯粹的黑暗,仿佛一切的黑暗都是由它而生,它就是一切暗元素的父........   只听噌的一声,类似划燃火柴的声响,蛛童子的右手瞬间亮了起来。   他拿着的像是法器......整体看着是黄铜铸造的,有筷子那么长,造型跟一般的火把有些相似,只不过它顶上燃烧出来的火光是绿色的。   在黑暗里,这种绿色的火焰看着极其诡异,就像是鬼火一般,阴森森的让人心里发毛。   “咱们好像有麻烦了。”蛛童子苦着脸说道,表情很是无奈,又看了我一眼说:“早就让你走了,你非得等人!”   “我操......”   看着四周漆黑一片的景象,我也觉得有些头疼,很是愧疚的看着蛛童子:“对不住啊.....我也不知道会变成这样.......”   “早就说了,让我生撕了他。”杀生鬼冷笑道:“要是让我生撕了这混蛋,哪儿会来这么多事?”   蛛童子叹了口气,似乎也没有生气的意思,反倒问我一句,现在该怎么办?   在这个异人二人组里,智商比较高的,有一定思考能力的,貌似就只有蛛童子,现在他也想不到办法,只能问我。   不过看他一脸不抱希望的样子,估计他也认为我想不出解决的法子。   “有点麻烦。”我低声道,眉头皱得很紧:“我完全察觉不到神子的踪迹,也感知不到它的气......就像是消失了一样........”   “我也是。”蛛童子点点头,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最擅长的本事里就有一门是观气,但在这片黑暗降临之后,我也看不透这些虚妄的假象,找不到那个生物的真身。”   “先去跟其他人会合,人多力量大,总比分散着好。”我说道。   听见我这么说,蛛童子嗯了一声,不等杀生鬼拒绝就拽着他跟我走。   不得不说,这片黑暗似乎有阻隔气的力量,哪怕我能感觉到七宝他们的气息,但比起之前也要微弱许多,就像是隔着一层薄膜,有一种莫名的阻隔感。   照着我感知到的方向,我带着蛛童子等人慢慢向那边走去。   说实话,这片黑暗是真他娘的黑,哪怕蛛童子拿火把照着,再加上我拿了一个强光手电,也照样看不清路。   准确的说,是除了我们几个人之外,看什么都是黑的,能见度估计就是一米两米的样子。   在行进的过程中,所有人都表现得很沉默,包括杀生鬼在内,他最开始看我那种充满敌意的目光,一直让我觉得如芒在背,但现在......哪怕不回头我也能感觉到,他的眼神变得凝重了许多。   “是我感觉出错了还是我想多了?”杀生鬼冷不丁的开了口,说话的声音有些发颤:“我怎么感觉有许多人在暗处看着咱们呢?”   “你胆子这么大还会害怕?”落恶子忽然问他。   杀生鬼一瞪眼:“谁他娘的说我怕了?我就是有点紧张!这黑漆漆的......谁他妈知道附近有什么东西?”   他的这话倒是没说错,别说是杀生鬼,就是我这种经常跟旧日生物打交道的主儿,也照样觉得心里毛毛的,说不上来的害怕。   神子要是现出真身跟我们硬碰硬的干,那肯定谁也不会害怕,但就是这种......压抑的黑暗,真的很折磨人。   追根究底,无论是我这种脱离了肉体凡胎的人,还是蛛童子他们这样的异人,对于黑暗都会有一定的抗拒感。   这一切都是写进了人类基因最深处的信息,我们无论怎么说都还算是“人”,自然也会对这种东西产生抗拒......甚至是恐惧。   但奇怪的是,黑暗降临之后,神子似乎就失去了踪影,它并没有主动攻击我们的打算,而是潜藏在黑暗中,不知道在等什么.......   我估计神子是在伺机而动,没有绝对的把握,那龟孙子应该不会出手.......它十有八九是想偷袭我们!   “妈的,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杀生鬼骂骂咧咧的说道,虽然声音有些发抖,但比起之前,语气里也多出了不少戾气:“那狗东西要打就出来打啊,躲躲藏藏的算什么英雄好汉!”   “它都不是人,你扯英雄好汉有什么用?”蛛童子无奈道:“再说了,就我们跟它这种敌对关系......傻子才会露头出来让我们打呢。”   其实蛛童子也看出来了,神子在被杀生鬼打出肉身之后,它多少也受到了一些伤害,绝对不是毫发无损。   至于它为什么还有能耐搞出这么大的阵势.......可能这就跟它的“父”有关了。   别忘了,神子是黑袍王的子嗣,也能说是黑袍王的一具分身。   在旧日时期,黑袍王就是黑暗的代名词,或许这就是它的特性吧.......也算是独门的特异功能?   就在这个时候,我们一行人已经深入了树林,在我的带领下,距离七宝等人也越来越近,现在凭感觉来说......双方的距离应该是在五十米左右........   “七宝!”   我扯着嗓子大喊了一声,语气有些着急。   在七宝那边,能对付神子的人一个都没有,哪怕七宝跟陈秋雁爩鼠联手起来也不可能是神子的对手。   俗话说得好,柿子都挑软的捏,如果神子也知道这个道理,先一步去收拾七宝他们,那我可以说是损失惨重了.......   “老沈!是你不?!”   七宝的声音很快就传了过来,听他的语气倒是挺着急的,估计也被这冷不丁笼罩下来的黑暗给吓住了。   与此同时,陈秋雁的声音也传了过来:“世安,我们没事,你别担心!”   “没事就行.......”我松了口气,脚步渐渐加快,也冲七宝他们招呼了一声:“你们别乱跑!等我过来找你们!”   五十米的距离并不算远,在我们这一行人的速度下,也就是窜几窜的事。   等我带着蛛童子他们赶过去,只见陈秋雁手里正拿着一个强光手电,爩鼠就趴在她脚边,很警惕的看着我身后的人。   七宝站在边上,嘴里叼着半支烟,看见蛛童子跟杀生鬼的时候,直接惊呼了一声“我操这什么玩意儿。”   不得不说这句话的嘲讽力度挺足,刚说出口,杀生鬼就直冲七宝扑过去了,但最后还是让蛛童子死死拽住。   不过我看蛛童子脸上的表情......好像也有点忍不住怒气,像是要发飙的样子。   七宝看了看他们,又一看我,急忙抬起手在嘴上拍了几下。   “二位别见怪!我刚才就是嘴抽抽了!说话都没过脑子!”   “没过脑子?”杀生鬼恶狠狠的瞪着七宝,那表情几乎就要吃人了:“我看你的脑子都是没用的东西,干脆点,让我帮你挖出来呗?”   “那不行。”七宝讪笑道:“我要是被你挖了,那我就更没脑子了。”   被七宝这么一说,杀生鬼也不禁愣了两秒,估计是被七宝软着陆了,完全陷入了一种有力没处使的情况。   “算了,没必要生气。”蛛童子叹了口气,无奈的说:“就咱们俩这模样,哪个外界的人看见不被吓一跳?”   听见蛛童子这话,杀生鬼喘着粗气,瞪了七宝一眼,也没再有别的动作。   “老爷子他们呢?”我见局势稳定下来了,便忍不住问七宝:“他们不是从那里出来了吗?人呢?”   “不知道。”   七宝皱着眉说,表情也很难看。   “刚才我还看见他们的人影了,但现在......找不到了。” 第七十二章 蠕虫的踪迹   七宝说的这话,对我来说几乎就等于晴天霹雳。   我操。   刚才还看见的人.......现在就找不到了.......他们不会是让神子给阴了吧??   “会不会出事了?”七宝问我,表情很是慌张,有些手足无措的意思:“刚才还能看见人影......就是这片黑冷不丁的罩下来,啥子都没了!”   “应该没事。”我低声说道,算是在安慰七宝他们,也算是在安慰自己,因为要说起慌张.....我比他们都要慌张得多,只是不敢表现出来。   七宝睁大了眼睛:“真的没事??”   “之前跟神子动手的人都是我们,它的注意力,十有八九也是聚集在我们身上了,不可能随随便便的移走......”我有些勉强的笑着,说:“特别是我,神子对于我可以说是恨之入骨,它要出手的话,第一个也得拿我开刀。”   “第一个拿你开刀?那就行!”七宝松了口气,笑道:“听你这么说我算是放心了,沈老爷他们应该没事!”   虽然能让七宝他们冷静下来是好事,但摸着良心说,我一说神子要拿我开刀,七宝那龟孙子就笑得这么灿烂.......我怎么越看越想抽他呢?   这里面最安静也是看着最冷静的人,貌似就只有索巴。   从头到尾他都没吭声,沉默的一言不发,看见杀生鬼跟蛛童子的时候,也只是眼里有些震惊的意味,其他的倒是没什么,安静得不行。   “索巴哥,你还好吧?”我忍不住问了他一句,见他安静得有些诡异,也不禁担心起来。   索巴点点头,颤抖着说,还好,只是有点害怕。   “没啥子好怕的,大不了就是个死。”七宝笑道,拍了拍索巴的肩膀:“这么多人陪着你呢,就算是死,咱们也不用怕黄泉路上孤单,俗话说得好,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   “你别说话了,妈的,狗嘴吐不出象牙.......”我恶狠狠的瞪了七宝一眼,没好气的说:“能不能别咒咱们?你个乌鸦嘴!”   七宝一脸无奈的耸了耸肩,表示自己只是看得开,没有咒咱们的意思。   “别废话了,你带路!”我叹道:“我跟你并排走,互相能有个照应,咱们现在去找找老爷子他们,你应该记得路线吧?”   “我又不傻。”七宝白了我一眼,没好气的说:“要不是为了等你,我早就去找沈老爷他们了。”   话音一落,七宝领着路就走,我们也没犹豫,急忙跟上。   七宝跟我算是第一梯队,殿后的是杀生鬼,蛛童子跟陈秋雁落恶子,全都走在队伍的中间。   相比起杀生鬼,陈秋雁对于蛛童子的态度明显要好很多,似乎是拿他当普通的弟弟来看,还从包里拿出来一些糖递给他。   看见这一幕的时候,杀生鬼也是嘴贱,嘀咕了一句,最好别吃,当心有毒。   蛛童子只是对外界人的警惕性强,但他并不是傻,一听杀生鬼这话,当即翻了个白眼,都懒得搭理他。   接过陈秋雁递来的糖,蛛童子很有礼貌的道了谢,虽然说话的语气还是冷冰冰的,但不得不说他现在的眼神多少变了一些,起码让人觉得很自然,没那么阴森诡异了。   “你个叛徒。”杀生鬼低声嘀咕着,语气有种说不上来的愤慨,似乎还有点委屈:“跟外界人走得这么近没好处,他们可不是咱们的同类,阴险狡诈都是轻的,说不准......”   “我们都是人。”蛛童子走在杀生鬼前面,头也不回的说道:“哪怕我们长得再奇怪,追根究底,我们也沾着那个人字。”   听见这话,杀生鬼没再吭声,很沉默的走在最后面,情绪显得有些低落。   就在这时候,七宝轻轻用胳膊碰了我一下,压着嗓子问我:“他们是谁?也是咱们这边的朋友?”   “对。”我点点头:“我跟他们的事以后再说,反正你记住他们不是咱的敌人就行。”   七宝见我没有多说的意思,笑了笑也不再追问。   他不清楚,但我很清楚,就我们说话的声音,别看跟蚊子叫似的那么小,绝对是瞒不过蛛童子跟杀生鬼的。   蛛童子还好说,杀生鬼那脾气可不是一般的暴躁,要是我一句话没说好,又让那个龟孙子发了飙,这事还就真麻烦了。   就目前这情况来说,我还不想失去杀生鬼这个盟友。   在灵山上,大家的气都被压制住了,这就正是杀生鬼能够大展雄风的时候,他在我们这一行人里绝对算是顶尖的战力,有他帮忙对付神子,绝对是如虎添翼。   正当我们小心翼翼往老爷子他们所在的位置靠近时,一阵类似于蛇类动物爬行的声音,悉悉索索的在树林里响了起来。   发出声音的位置就在我们附近,而且距离我们不远,最多不超过五米。   由于这声音出现得太过突然,刚响起来的时候,直接把我们一行人给吓了一跳,连杀生鬼都被吓得哆嗦了一下骂了句:“娘的什么东西?!”   不知道是被杀生鬼骂了一句吓的,还是因为别的原因,那些奇怪的声音瞬间就消失了。   在黑暗中响起,又消失于黑暗中。   等我们顺着之前发出声音的方向找过去时,地面上已经空无一物,只留下了许多凌乱的踪迹。   可以肯定,之前有什么东西在这一片活动过。   “感觉不大对.......”七宝低声说道,表情有些难看:“好像有危险......妈的我都起鸡皮疙瘩了.......刚才到底是什么东西?!”   就在这时,一直很安静的索巴,忽然开了口。   “这味道有点熟.......咱们是不是在哪儿闻见过?”索巴皱着鼻子,满脸疑惑的说:“老沈,你还记得这味道不?”   听见索巴这么说,我也没敢多想,急忙皱着鼻子闻了闻。   “好像......好像是有点味道.......”我喃喃道:“不是冤孽的气味.......也不是旧教那帮龟孙子的气味.......”   我刚说完这话,只听不远处的树林里传来了噼噼啪啪的声响。   那声音不是鞭炮的爆炸声,而是类似于电流发出的声音,音量倒是不大,但在这一片黑暗的树林里却显得很是突兀。   “我操......是它们??”   此时我猛然反应过来,这声音......这气味......不就是之前在外界见过的那些死亡蠕虫吗??   “什么东西?”七宝满头雾水的问我。   “你们进灵山的时候没遇见它们?”我更是疑惑的看着七宝:“就是那些蠕虫啊!”   七宝摇摇头,说,还真没遇见,我们进山的路可不是一般顺畅,别说是蠕虫了,就是蚊子也没见过。   得到这个答案,我也不禁有些迷茫。   这不对啊......灵山附近应该都有那些蠕虫活动的迹象.......那条最大的蠕虫还是从灵山底下跑出去的.......   “老......老沈.......”索巴忽然喊了我一声,脸色有些发白:“刚才地上是不是颤了一下.......”   “颤了一下?”我一愣:“没有吧?我怎么没感觉到?”   这时,蛛童子皱紧了眉,说,有。   还不等他再说什么,地上又是猛地一颤。   这次我可是注意到了,因为这冷不丁的一颤,震动幅度就跟地震没什么两样,差点没把我们一行人晃到地上去。   “老沈......那条大虫子不会进来了吧??”索巴一脸恐惧的看着我。   在他问这话的时候,地面已经开始疯狂的震颤,就如同地震一般,要不是左右两侧都有树木能帮我们保持平衡,非得有几个人变成滚地葫芦不可。   “有可能。”   见地面震动的幅度越来越大,我额头上也见了冷汗。   “那虫子说不准已经来了。” 第七十三章 破土而出   摸着良心说,我宁愿跟神子面对面的硬干,也不想跟那条虫子动手。   哪怕它没有神子的力量,没有那种能够吞噬万物的气息,也没有能让黑暗降临的本事.......但它体型大啊!   不说别的,光是身躯就有上百米长,从远处看都有水缸那么粗,近看肯定不止这点,说不准直径都得有十米左右。   跟这么一个巨型生物动手,说实话,我们再怎么能打也会吃一些亏。   体型庞大,自然会很不灵活,但要是体型大到了一定的份上,这龟孙子灵不灵活已经无所谓了,照样能把我们欺负得头皮发麻。   “什么大虫子?”七宝满头雾水的看着我们,忍不住问道:“是活物还是死物?”   “活的。”我答道,又补充一句:“还是他娘的珍稀动物,估计全世界也就这么一条。”   七宝睁大了眼睛,又是惊讶又是好奇的问:“有那么夸张吗?到底是啥子虫这么少见嘛?”   “在佛家的神话传说里,它是一条魔虫,但说白了它就是蒙古死亡蠕虫的一种......说不准还是那些虫子的祖先.......”索巴替我解释道,表情很是害怕,对于这种出现在佛教典籍之中的怪物,他还是有本能般的惧怕。   杀生鬼见气氛这么凝重,左右看看,呸的一声骂道:“就是一条臭虫子而已,也能把你们吓成这样?胆子都拿给狗吃了?”   “别轻敌。”蛛童子不动声色的提醒他一句,表情也变得有些凝重:“能让他们紧张的怪物绝对不简单,咱们还是小心点比较好。”   听见蛛童子这话,杀生鬼也没再反驳,估计他也只是嘴上厉害,看他的眼神也没什么轻敌的表现,貌似也挺凝重的。   此时,地面震颤的幅度越来越吓人,完全像是有一股未知的力量在疯狂摇晃地表,而且就是单纯的左右来回晃,让我们一行人想站稳都很困难。   “好像有东西在地下移动.......”落恶子忽然开口,蹲在地上,死死盯着地面:“移动的速度很快,就像是鱼在水里游一样........貌似没有被地下的岩石泥土阻挡.......这种移动方式我从来没见过.......”   “你能感觉到它的体型有多大吗?”我试探着问道。   落恶子沉默了一阵,说,比我最开始感受到的要大得多,跟我们见过的那条巨虫一样,就是那条潜藏在迷雾里的巨虫.......   “你负责秋雁跟索巴,带着他们跟我跑,千万别让那些虫子撵上,小胖,你跟着他们走,跑快点别掉队。”我咬了咬牙,说道:“如果巨虫跟普通的死亡蠕虫习性一样,都喜欢吞噬掉猎物,那么咱们最好跑快点,”   “为什么要跑?”杀生鬼满头雾水的问我:“直接跟它打呗,又不是打不过它。”   “不是打得过打不过的问题......如果让它一口吞了我们.......别说打了.......想跑都有点困难........”   没等杀生鬼再问什么,我带着七宝直奔老爷子他们所在的位置跑了过去,其余人也紧随其后的跟着。   在地面疯狂摇晃的情况下,想要以最快的速度跑过去明显不现实,只要速度超过了界限,变成滚地葫芦摔个半死都是很正常的事。   就因为如此,我们虽说跑得快,但也悠着劲,不敢跑太快,以免失去身体的平衡。   “妈的.......我怎么感觉有东西在追咱们.......好像离咱们还挺近的.......”七宝一边跑着领路,一边胆战心惊的问我:“是不是地下的那玩意儿??”   “废话。”我回答的同时,声音也在止不住的发颤,因为我发现就我们奔跑的速度,根本比不过地下移动的那玩意儿。   体型巨大跑得还快,这虫子是几个意思啊??   那么庞大的身躯.......到底是怎么跑起来的........还真跟落恶子的比喻一样,它的地底钻行就如同鱼类在水中游动,自由自在,畅通无阻。   “怎么没人呢.......沈老爷他们应该就在这附近啊........”七宝嘀咕着,跑动的速度变慢了一些,不断的左右扫视着,还扯着嗓子喊了起来:“沈老爷!苗前辈!大胖!你们在哪儿啊?!能听见我的声音吗?!”   在七宝的话音落下时,他喊话的声音,依旧在树林中回荡。   等这些声音消失,树林又一次陷入了死寂,只有我们一行人的跑动声以及呼吸声,完全感觉不到其他人的气息。   “妈的......不对啊........沈老爷他们怎么没影了........”七宝咬紧了牙,表情也变得有些惊慌失措。   就在这时,我隐隐约约听见地上传来了咔咔的声响,好像有什么东西裂开了。   那种声音并没有转瞬即逝,而是一直在响着......在蔓延!   “地......地上裂开了........”索巴颤抖着说道,最后也忍不住恐惧,冲我喊了一声:“老沈!那怪物要出来了!!”   我没敢多想,拿手电往那边照了过去。   就在距离我们不到两米的位置,地面上已经裂开了无数条缝隙。   那些缝隙并不宽,还显得有些狭窄,也看不见有多深......   当我注意到这点时,缝隙之中已经传出了一阵电流声,噼噼啪啪的不断作响。   “闪开!!快!!”   不得不说,在这种紧要关头,谁都没有掉链子,大家的求生欲都无比强烈,包括杀生鬼那个傻大胆在内,跑得比狗都快。   等我们跑出去还没几步,只听身后传来了轰隆一声巨响,地面猛地颤了一下。   那冷不丁的一颤,摇晃幅度极其强烈,别说是其他人,就是我在内,也在瞬间失去了身体的平衡,倒在地上连滚了几圈才爬起来。   “狗日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七宝骂骂咧咧的爬起身,擦了擦刚流出来的鼻血,表情又惊又怒。   他是我们这一行人里摔得最惨的,滚出去几圈之后,脸正好撞在一块巨石上,硬生生的把鼻梁骨给撞塌了。   不过好在他的身体素质比以前强了太多,鼻梁骨塌陷对他来说只能算是轻伤,在他不断轻柔鼻子的时候,肉身也在渐渐的自我修复,血很快就止住了。   “跟它拼了算了!”杀生鬼狼狈不堪的爬起身,又将蛛童子扶了起来,说话的语气也渐渐带上了怒意:“狗东西还想偷袭我们.......非得撕了它不可!”   其实在这个时候我们什么也没看见,哪怕用手电照着,也只能看见两米内的情况,能见度极其的低。   距离那玩意儿钻出来的位置,我们跟它相隔至少有二十米,所以在这时候,大家都在不动声色的互相靠拢,生怕分散了被那玩意儿偷袭。   我知道它已经从地底钻出来了,而且它也在观察我们,我能感受到那种看待猎物一般的目光.......   “不......不好办.......”蛛童子似乎感受到了什么,说话的声音也在细微颤抖着:“它的气息很强......比之前的神子还要强.......”   “不会吧?”杀生鬼一愣:“难不成它比神子还厉害?”   “它没有被灵山压制。”蛛童子咬着牙说:“这个生物没有被灵山束缚.......在灵山里,它能够力压神子,也能压过我们!”   当蛛童子说完这话时,我们身前也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地面爬行,很像是蛇类动物爬行时发出的声音。   “它在靠近我们。”落恶子说,又转过头看了我一眼:“跑不跑?”   我想了两秒,很快就有了主意。   “你们先跑,我跟杀生鬼去殿后,给你们尽量争取时间,等你们跑远了我们再.......”   不等我把话说完,在黑暗之中,很突然的就亮起了两个大红灯笼。   跟不久前我在天空中看见的一样,灯笼的光芒赤红如血,一动不动的悬浮在几十米高的天空中.......   如果我没猜错......这应该就是巨虫的眼睛! 第七十四章 巨虫   自从那阵悉悉索索的爬行声响起,四周就不断回荡着一种电流的声响。   那种声音听着很嘈杂,但不得不说,它有点像是白噪音,有种说不上来的催眠效果,听着听着就让人觉得有些发困。   这不光是我的感觉,其他人也都有发困的情况出现。   “是我太累了吗?”杀生鬼皱着眉说道,说完话,还长长的打了个哈欠,一脸疲惫的看着天空上的红灯笼:“我怎么感觉有点困.......好像随时都会睡着一样........”   “是那些声音的作用。”蛛童子说着,抬起手捂住了耳朵,小脸上满是凝重的神色:“这怪物不会是想让我们睡着吧?”   “就按照刚才的计划......你们先走,我跟杀生鬼殿后。”我低声说道。   一听这话,杀生鬼回头看了我一眼。   “凭什么让我殿后?再说了,就算要殿后,我一个人也够了,用不着你。”   “妈的都这时候了能不能别废话?!”我忍不住骂了一句:“算老子欠你人情行不行?!就不能听我一次了?!”   杀生鬼张了张嘴,本以为他还想反驳几句,但却没想到他没了声音,似乎是认同了我的话,转过头继续盯着天空上的那一对灯笼。   在这时,所有人都知道局势不大乐观,我提出来的解决办法也是最保险的,包括陈秋雁在内也没多说什么,有条不紊的就开始往远处撤。   由于树林里的能见度极低,黑暗也像是能够吸收所有光线一般,就是眨个眼的工夫,除我跟杀生鬼之外,其他的人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只能隐约听见他们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老子是真的不想跟你联手。”杀生鬼很不客气的说道。   “我也是。”   话音一落,我紧紧握住苗刀,往前走了两步,跟杀生鬼肩并肩的站着。   “我知道你讨厌我,但现在也没别的办法.......妈的凑合一下,过了这关再说。”   在这个过程中,巨虫没有追击其他人的举动,反而一动不动的观察着我跟杀生鬼。   哪怕它的眼睛看着跟红灯笼一样,完全找不到半点生物该有的色彩,但我也能感觉到那种人性化的眼神.......好奇。   没错,就是好奇,像是看待已经被抓住的猎物一样,饶有兴致的打量着我们俩。   “要我说,咱们不如主动出击,杀这王八蛋一个措手不及。”杀生鬼说道。   在这种情况下,杀生鬼只是问我,但却没有动作,就这点来说我还是挺欣慰的,起码他是想听听我的意见,而不是没脑子莽撞的上去送死。   “行啊,反正咱们俩都不容易死。”我说道,感觉握着苗刀的右手有些发颤,自己也忍不住的紧张起来:“我先在它身上砍一刀试试,要是没什么作用,咱们俩就一起攻它脑袋,尽可能的给其他人争取时间。”   杀生鬼嗯了一声,作势就要冲上去,但一看我没动作,他便停了下来   “等会。”   我说着,一边催动着体内的远古气,让它们尽最快的速度进入液体状,一边又左右的转动着头,不断的皱着鼻子闻着。   “是不是有股臭味?”我问杀生鬼:“有点像是腐尸的味道......但比那个要淡点.......”   听见我这么说,杀生鬼也皱着鼻子闻了两下:“好像是有......不是从它身上传出来的......是其他方向.......”   与此同时,四周也传来了阵阵电流声。   噼噼啪啪的声响不断的传来,也在不断的向我们靠近。   “好像是它的徒子徒孙过来了.......”我说道。   巨虫有一堆追随者,也就是之前我们在无人区里遇见的那片虫海,那成千上万的死亡蠕虫应该就是这条巨虫的后裔.......   虽说一般的死亡蠕虫对我们没什么威胁,但要是数量过多,铺天盖地的向我们席卷过来......杀生鬼能不能吃得消,这个我不敢保证,可我一定是吃不消的。   我不是没被它们电过,那感觉是真的不好受。   此时,由远古气化成的深绿色液体已经覆盖了我的全身,从头到脚都被它们盖了一层。   看见这情况,杀生鬼没再犹豫,纵身一跃,直冲巨虫所在的方向扑了过去,我也怕这龟孙子吃亏,忙不迭的跟上。   在那种能见度极低的情况下,扑过去之后我们看见的就是一堵深红色的墙,用脚趾头都能想到,这是巨虫身体的一部分,它的身躯直径绝对不止两米......   这堵“墙”上有许多坑坑洼洼的痕迹,看着凹凸不平,显得很是粗糙。   杀生鬼在扑上去的瞬间,直接伸出双手向它挠了过去,看样子是真的打算生撕巨虫。   但他的攻击明显是没什么用的,连巨虫的表皮都破不开,等我用苗刀劈上去,也是这么个情况,跟劈砍在石头上似的,直接给我弹了回来,虎口也被震得发疼。   在这瞬间,数也数不清的死亡蠕虫就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似乎是想跟我们玩群殴,那铺天盖地的虫海看着甭提多吓人。   没等我说什么,杀生鬼毫无预兆的伸出手拽了我一把,准确的说,是甩了我一把,直接将我从地面抛上了天空。   下一秒,杀生鬼也紧跟着蹦了起来,当蹦起的势头有些消减时,他直接伸出手抱住了巨虫的身躯,那凹凸不平的表皮也给了杀生鬼方便,在上面攀爬,感觉比爬树还稳当。   “谢了。”   我低声说道,也学着杀生鬼在巨虫身躯上攀爬着,由于我右手持刀,所以在攀爬的过程中很是吃力,仅凭着左手往巨虫的顶端爬着。   “它的肉身有气护着,我挠不开,你也劈不开,只能找个柔软点的地方下手。”杀生鬼咬着牙说:“这条虫子身上有死穴吗?”   我摇摇头,说不知道。   “这也是第一次跟它交手.......我也不清楚它有没有死穴........”   就在这时候,那些围拢聚集在地面的蠕虫,也纷纷往巨虫的身躯上攀爬,似乎是想追上我们,动作飞快。   听着距离我们越来越近的电流声,说不紧张肯定是假的,但现在想那么多也没用,先爬上去当头劈它一刀再说。   在我们往巨虫脑袋的位置攀爬时,它也一样的没有动作,安静的就像是一尊雕塑,完全感觉不出来它是活物。   “如果破不开它的肉身.......咱们就直接跳下去.......跑远了再说.......”我说道,表情也有些难看:“神子应该在暗处观察我们......我感觉它没走远.......”   “我也这么觉得。”杀生鬼咬牙切齿的骂道:“要是这王八蛋敢偷袭我们,等我们跳下去非得撕了它不可!”   在这时候,我们已经往上攀爬了至少五十米,但依旧没有到头的意思,唯一的变化,就是那一对大红灯笼越变越大,现在看着比水缸都要再大几圈。   正当那些追上来的蠕虫距离我们越来越近时,巨虫的身躯忽然颤动了两下,但这种情况转瞬即逝,很快就恢复了死寂,回到了一动不动的雕塑状态。   “马上到了。”杀生鬼低声说道。   在这时,我发现头顶上方传来的气息愈发浓烈,这跟在平地上的感受不一样,巨虫的气息很明显变强了许多.......   由于杀生鬼是爬在我上面的,所以巨虫的顶端具体是什么情况,他也是第一个看见的。   “怎么回事??”   杀生鬼冷不丁的惊呼起来,语气有些诧异,还问我一句:“咱们是不是爬反了?”   “啥情况?”我一愣。   杀生鬼沉默了两秒,低声说。   “这好像不是它的头.......是它的尾巴!” 第七十五章 巨口   跟在杀生鬼身后,我也爬到了巨虫的顶端。   原以为它是跟蛇类一样,支起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我们,但凑近了一看才发现,那两盏大红灯笼并不是它的眼睛,只是它尾部伸出来的两条触须......是触须顶端的肉团!   我记得索巴说过,光是用看的,很难分清这种虫子的头尾,可要是凑近了仔细观察,便会发现这种虫子头尾的区别。   虽然大体轮廓差不多,但它的尾部是有触须的,而头部则没有。   杀生鬼之所以会说这是它的尾巴,估计也是因为他没找到头部应该有的器官,眼睛,嘴,一概没有。   在这个时候,我跟杀生鬼的表情都有些难看。   真的,直觉告诉我,巨虫是故意这么做的,它是故意把我们引诱上来.......   “不对劲。”我咬紧了牙,心里有了种不祥的预感,貌似这事是我们想简单了......那条虫子可不是一般的动物,它怎么看都已经超过了成精的界限,完完全全就是只存在于传说里的物种.......   它会没脑子?   它会没点思考能力?   这他妈可能吗??   “中计了。”我低吼道,没敢犹豫,拽了杀生鬼一把,直接从近百米高的位置跳了下去。   其实一开始我们就想错了........如果这条虫子有轻轻松松干掉我们的能力........那么它大可直接动手,用不着玩这些拐弯抹角的套路。   但现实情况是什么样的,不用我说大家也清楚。   它的身躯本来就只有近百米长,像是这样保持支着身子的动作,完全就是将整个身体竖了起来,跟人一样,直挺挺的站着。   之前我还没注意到这点,但现在我算是发现了.......它不可能毫无理由的保持这种姿势,而且还是脸朝地!   这不就是在玩倒栽葱吗?谁闲的没事干会这么做?   “你要往下跳!好歹给我打个招呼啊!!”   杀生鬼在陪我一起往下坠落的时候,忍不住喊了起来,估计是被这突然袭来的失重感吓了一跳,喊话的声音都在颤抖。   我没搭理他,因为我发现四周的电流声越来越大了,哪怕我尽可能的在往远处坠落,尽量跟巨虫的身躯拉开了距离,但越来越多的电流声都在追着我们,在靠近我们........   伴随着一阵轰隆隆的巨响,在我们即将落到地面时,巨虫毫无预兆的动了起来,整个身躯就如同铁棒一样,直挺挺的往我们落地的方向砸了下来。   它有多少斤我说不准,力度有多大我也不清楚,但我感觉这么一棒子下来,把我们砸成肉酱都是轻的.......   杀生鬼在察觉到这点的时候,反手拽住我,借着自己堪称庞然大物的身躯,如流星坠落一般换了个方向,急速往地上坠去。   在落地的时候,我很清楚的感觉到有许多看不见的电流钻入了肉身,瞬间就让我有了种麻痹的感觉。   按理来说,杀生鬼应该也被那些蠕虫电了,不过他的动作依旧是那么敏捷,除了闷哼了几声外,几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跑还是打?”杀生鬼问我,似乎是在征求我的意见。   从他这话我就能感觉出来,他算是看清楚局势了,没有必胜的把握,所以不敢乱来,说话的语气也显得有些急迫.......   “绕圈。”我不动声色的说道,胳膊轻轻一使劲就甩脱了杀生鬼的手,反过身就跳到了杀生鬼的背上,毫不客气的把他当成了坐骑。   感觉到背上的重量,杀生鬼也不客气,直接骂了出来:“你他娘的想死是不是??”   “我的肉身没你强,哪怕有远古气作为支撑,我也很难赶上你这样的速度......”我低声说道:“鬼哥,帮忙带一把,你总不想让我拖你后腿吧?”   一听这个“哥”字,杀生鬼的语气也瞬间缓和了不少,骂骂咧咧的说,你现在不就是拖我后腿吗?   话音一落,他又嘀嘀咕咕的絮叨了起来。   要不是老祖宗下了死命令,必须让你活着,鬼才愿意管你!   说着,他背着我跑得更快了,绕着巨虫跟那片死亡蠕虫形成的虫海,不断的奔跑着。   其实我也差不多搞清楚杀生鬼这个怪人了,他确实很讨厌我,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不是那种阴险狡诈的小人,而且他好是一时的,坏也是一时的,脾气性子都直得诡异。   说白了,他就是那种吃软不吃硬,最为典型的代表。   就在我们尽可能给其他人争取时间的时候,巨虫也开始不断翻滚起来,将自身庞大的躯体当做鞭子,疯狂的在地上横扫着。   “这王八蛋想杀了我们.......”杀生鬼咬牙切齿的说道,勉强躲过了两次巨虫的横扫,他也忍不住脾气骂了起来:“狗东西下手够绝的.......”   “它不是想杀了我们,是想吃了我们。”我不动声色的说道,表情很是无奈:“看样子它今天是想吃点肉酱了.......”   “肉酱?”杀生鬼一咬牙:“要是在外界,没有这座山压制我们,非得让它吃屎不可!”   正当杀生鬼跟我说到这里时,一个极其熟悉的声音,毫无预兆的从天空中传了下来。   那声音里带着人性化的情绪,像是幸灾乐祸一般,跟我们说话的时候还一个劲的笑。   “被这条虫子收拾......你们的感觉怎么样?”   “感觉还行啊。”杀生鬼头也不抬的回道:“要是你在这里,再让我们揍你一顿,我们的感觉会更好。”   不得不说,这番话对于神子的嘲讽力度简直是高得离谱,几乎是在瞬间,神子还算稳定的情绪就濒临崩溃,像小孩一样怒吼着冲我们咆哮了起来。   “放肆!!你们怎么敢这样跟我说话?!!”   “我第一次遇见这条虫子的时候,是在灵山之外的无人区里.......是你把它放进来的?”我不动声色的问了一句。   神子冷笑道:“是又怎么样?”   “不怎么样,就是觉得你挺丢人的,还他妈把自己当成神来看......嘿嘿,竟然需要一只虫子当助力,既然你高高在上不拿我们当回事,为什么不下来跟我们玩玩呢?”   没等神子开口,杀生鬼就跟说相声似的,给我接上了茬。   “它怕呗。”   “对,我也觉得,又怕我们又怂,还他娘的跟我们装呢。”我大笑道:“其实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废物,屁用没有也敢跟.......”   我的话还没能说完,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天空中就像是放炮了似的,连地面都随之震颤了起来。   没给我们任何反应过来的机会,一股难以抵抗的巨力瞬间从天而降,直接把我跟杀生鬼砸进了地里。   没错,是被硬生生砸进去的。   估计地面都下陷了两三米,我们就躺在坑底,谁也没能马上爬起来。   天知道那股巨力是什么东西,在砸中我们的瞬间,无论是气还是肉身,都无法抵抗住那股力量,杀生鬼伤得多重我不清楚,反正我身上的骨头被砸断了不少,疼得我一个劲的倒吸冷气。   “好......好像嘲讽过头了.......”我躺在坑里,咬牙切齿的说:“没想到神子还有力气出手.......这龟孙子可真够阴的.......”   “不对劲。”杀生鬼喃喃道:“这里有点不对.......怎么是软的??”   “软的?”我一愣。   这时候我才反应过来,我们所处的坑洞底部,似乎跟寻常的地方不同,用手触摸的时候,只感觉入手处一阵柔软......   不是泥土,不是岩石,而是一些柔软的,被粘液覆盖的东西。   “我......我操.......这难不成是那条大虫子的嘴??!” 第七十六章 腹内   事实证明,我跟杀生鬼都太年轻了,很多事都没想到。   就拿现在的情况作为例子。   神子是主力军,但它一直都潜藏在黑暗中伺机而动,就等着一个能够灭杀我们的机会,而那条巨虫呢?   它暴露在地面之外的部分,都不过是它的尾部,它的头部可是一直都藏在地底的。   现在神子跟巨虫联手,为的就是除掉我跟杀生鬼两个心腹大患。   如果凭借着一般的手段就能杀掉我们,那么这俩龟孙子早就动手了,但现实情况却比较复杂,它们没有急于动手,而是都在很耐心的等待着......   现在应该就是它们等待的结果了。   我操。   这里绝对是巨虫的嘴部,四周都是深红色的肉状物,像是生物的口腔内,有许多凹凸不平的东西。   我跟杀生鬼躺着的“地面”,这就是这条巨虫的舌头。   跟癞蛤蟆一样,它的舌头上长着许多凹凸不平的大疙瘩,粗略一摸,手感跟岩石差不多,只是要柔软一些,表面还带着许多粘液。   在“洞口”处,则生长着许多密密麻麻的利齿,几乎都在一米左右的长度,围成一圈,看着就觉得吓人。   发现自己躺在怪物的嘴里,我跟杀生鬼的反应都一样,下意识的就想爬起来从这里跳出去。   但让我们头疼的是.......肉身不停使唤.......妈的又是神子在捣鬼!   “我动不了.......你能动吗??”杀生鬼着急忙慌的问我,语气已经变得有些急迫了。   我摇摇头,说,看样子咱们这次是栽了。   杀生鬼跟我的情况完全一致,许多黑色如同墨汁一般的粘液,就这么零零散散的沾染在我们身上。   东一块西一块的黑斑,看起来不是一般的恶心,就跟得了传染病一样,连我们自己都看不过去。   “神子弄的。”我无奈的说道:“应该是刚才那一击......它没能杀掉我们.......但也把我们重伤了......搞得我们现在动弹不得.......这王八蛋真是.......”   “得想办法出去。”杀生鬼咬牙切齿的说道:“我可不想变成这条虫子的夜宵,死在它肚子里.......太他妈憋屈了!”   “别担心......咱们俩不是那么容易消化的.....随随便便的吃咱们......非得整它一个肠胃炎不可.......”我笑道,尽可能的表现得轻松一些。   听见我这么说,杀生鬼也冷静了不少,皱着眉不再说话,似乎也在想逃脱的办法。   就在这时候,借着掉落在一旁的手电灯光可以看见,巨虫慢慢合上了自己的嘴,并且还活动起了我们身下的舌头,缓缓将我跟杀生鬼卷在了一起,几乎是脸贴脸,那景象可不是一般的狼狈。   跟人类吃东西很像,但它却没有咀嚼的这个过程,直接开始下咽。   那种经历我不想再有第二次。   从口腔内,一路被巨虫吞咽到了胃里,那一路我们看见的东西......已经不是恶心能够形容的了。   那就像是一条由呕吐物构成的小河,我们被它往胃里运输时,几乎都是沉浸在这条河里往胃部徜徉。   深绿色的粘液,再加上许多带着酸臭味的乳白色液体,就这么包裹着我们,直到我们进入了目的地,也就是巨虫的尾部,那些液体才放过我们一马。   “呕.......”   杀生鬼的心理承受能力比我要差点,在这时,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侧过头呕吐了起来,估计在之前的路上,他也多多少少的“呛过水”,就跟普通人游泳一样,多少也会有水跑进自己的嘴里.......   游泳池的水虽然恶心,但好歹也能接受,可这他娘的不是水啊,天知道都是些什么东西,反正比呕吐物都要恶心一百倍。   吃上这种玩意儿,哪怕只是一小口,都能让人恶心到死。   “敞开了吐吧,吐着吐着你就习惯了。”我安慰道。   “你不觉得恶心??”杀生鬼很诧异的问我:“刚才那些玩意儿实在是.......呕!”   “我反应比你快啊,刚闻见那股子酸臭味,我就开始闭气了。”我说着,略微抬起头,往后靠了靠:“你应该是被呛着了吧?”   “是。”杀生鬼点点头。   “一不小心吃了点?”我又问了一句。   杀生鬼很恶心的点点头,一脸的往事不堪回首:“是。”   “什么味儿啊?”我很好奇的看着杀生鬼。   杀生鬼没回答我,看我的眼神也变得仇恨起来。   “我觉得咱们早晚都是死,还不如先分个你死我活,等我报仇雪恨了再死也不迟.......”   “别啊!”我笑道,急忙告饶:“我就是帮你分散一下注意力,免得你继续吐,咱们人民内部矛盾可别在这儿解决,枪口先一致对外,等出去了再说也不迟。”   听见我这么说,杀生鬼也只是瞪了我一眼,没再说什么。   此时,我们身处的位置应该就是巨虫的胃部,在掉进这里的瞬间,许多深红色像是脉络一样的东西从四周钻了出来,死死捆住了我跟杀生鬼。   想要移动是不可能的,最多只能动动脑袋,但这也够用了。   强光手电跟我们一起掉了进来,由于我之前没关它,所以这时候它还是保持着开启状态。   借着它的光芒,我大概打量了一下这四周的情况。   这里估计就是巨虫的胃部,我能看见四周有些没被彻底消化的人体残骸,也能看见那些残骸附近的衣......我操,怎么看着都像是旧教先生的服饰??   粗略一数,这里至少有七八套旧教样式的长袍,而且那些未被彻底消化的尸体,也差不多有七八具。   这是几个情况??   神子不是跟这条巨虫联盟了吗?它怎么还吃神子的人??难不成.......神子是拿自己人当人情送给这条虫子了??   想到这点,我也没再琢磨,因为这些对我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我恨不得旧教的人死光了才好。   在这条巨虫的胃部,我发现这里出奇的干燥,不像是充满了胃酸用来消化食物的地方。   “那里是不是有人?”杀生鬼冷不丁的开口问我。   听见这话,我看了他一眼,只见杀生鬼在看一个跟我相反的方向,眉头紧皱,表情也说不上来的疑惑。   “好像不是活的。”   “废话,这里就咱们两个活人,怎么可能还有其他的?”我苦笑道,也往杀生鬼看的方向扫了一眼。   这不看还不知道,在距离我们近二十米远的位置,一个浑身散发着金光的人,就那么盘坐在地上,双手搭在膝盖两边,一动不动的那么坐着。   最开始我以为它是活人,那种感觉无比真切,就像是在灵山下遇见的释迦摩尼雕像一般。   但仔细一看才发现,那人死气沉沉,虽然身上搭着几块布片,但怎么看都跟活人搭不上边。   是雕塑?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我想着这些,又看了两眼,这才发现那人身上没了血肉,除了头部还算正常之外,其余的地方都只有骨头。   完全就是一个骨头架子在那里打坐。   “它曾经活过。”杀生鬼惊讶道,像是发现了什么:“它身上的气息还没散尽......这是怎么回事??”   “看这打扮......有点像是和尚.......”我嘀咕着,不断打量着那人:“浑身还会散金光......到死了这些金光也没能消失掉.......不像是普通人啊.......”   “不是近代人。”杀生鬼说道,语气万分肯定:“我能闻见它身上那种古老的味道,那不是近代尸体能有的。”   得到杀生鬼的结论,我也不禁有些诧异:“这么多年都没被巨虫消化掉?这人的身板够硬啊!”   话音一落,我忽然想到了一些事,眼睛也慢慢睁大,不敢相信的看着那具奇怪的尸体。   “古时候.......和尚......金身.......”   “不对.......竟然在巨虫的肚子里都成了金身.......那肯定不是普通的和尚.......难不成是佛陀菩萨??还是阿罗汉??”   就在这时候,巨虫毫无预兆的活动了起来,我们也被它带得不断摇晃。   “不好.......它开始移动了!” 第七十七章 腹内金身   在这条巨虫的腹部,我们能够很清晰的感受到它在移动,而且移动的速度飞快。   我不知道这条虫子打算去哪儿,但直觉告诉我,它要去的不是什么好地方,要么是回到自己的巢穴,要么就是在追逐其他逃跑的人。   真的,我宁愿是前者。   就在这时,我意外发现自己的身子好像开始听使唤了,多少能使上点劲,握住苗刀的手臂也有了种慢慢恢复的迹象。   又过了一会,我感觉力气恢复了不少,便握着苗刀,轻轻转动刀刃,毫无阻碍的切开了牵扯住我双腿的那些红色丝状脉络。   在这之后,我又尽全力,几乎是把手腕扭转了过来,切开了另外一只手的束缚........   等我满脸痛苦的从地上爬起身,杀生鬼已经开了口:“帮我也解开呗!”   说实话,杀生鬼的力气应该比我要大,但在这种情况下,他似乎挣脱不了那些束缚,本以为是他的体力还没恢复,但一问才知道,这些深红色脉络的韧性极强。   随便杀生鬼怎么挣扎,它们都会表现出极佳的伸缩性,跟加强版的橡皮筋一样烦人。   但在面对苗刀的时候,它们就像是绷紧的绳子一样脆弱,而且是脆弱得令人发指,切断它们的同时我感觉不到任何阻碍感。   “他娘的......咱们得出去!”杀生鬼爬起来之后,一边跟我说着话,一边就牟足了劲,向着地面砸了一拳。   让我们意想不到的情况就这么出现了。   拳头在碰触到地面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而地面也像是柔软的棉花糖一样,直接陷了下去,像是泄走了杀生鬼拳头上的所有力道。   “蛮力估计是行不通了.......”我说着,用苗刀使劲往地上戳了一下,出现的情况跟之前一样,完全破不开这条巨虫的胃壁:“刀也不好使.......”   “那咱们咋办?”杀生鬼显得有些六神无主,估计是刚发现这事不好解决,便着急忙慌的问我:“原路返回?游着出去?”   “你还记得咱们是从哪儿进来的吗?”我问杀生鬼。   他想了想,摇摇头说记不清了,这四周都是一个模样,光是用看的,也完全找不到出口所在。   “就在这儿。”我说着,抬起手指了指:“咱们的正上方就是进来的地方,但那个洞口已经合起来了,连缝隙都没有,你还想原路返回?”   “那你说怎么办?!”杀生鬼也有些着急了。   “有句话叫做一力降十会.......既然咱们想不到别的法子.......那就硬碰硬的干呗.......”我无奈的耸了耸肩:“这条虫子虽然很强,肉身也足够强横,但我觉得它还挡不住我的刀。”   “你刚才不也没戳开吗?”杀生鬼皱着眉问我。   “刚脱困,你先等我缓缓。”我叹道:“之前我体内的气都僵持住了,现在得慢慢循环一阵子........”   说着,我转身向那具金色尸骸走去。   越是靠近它,我能够感受到的佛气就越发浓厚。   不得不说,我还是挺惊讶的。   俗话说人死如灯灭,在魂魄跟肉身彻底消逝之后,剩余的都不过是些残骸,但就是这种残骸,竟然还会存有如此磅礴的佛气.......   这人都死了这么多年,仅存的尸骸还能散出这么多的气.......可想而知他在活着的时候该有多厉害。   无论是修气还是修肉身,他都应该达到了一定的成就,没有这些作为底子,他在死后也不会留下这么惊人的尸骸。   “这人的骨骼要比普通人大一些.......好像也厚重一些.......”我走上前去,仔细观察了几下,跟杀生鬼说:“他的身高应该跟你差不多,不是普通人的规格。”   “关我屁事?”杀生鬼很不耐烦的说道:“不就是一个死人吗?你管他那么多干什么?”   “不止一个。”   我说道,拿起手电往四周扫了一圈,表情也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还有其他的。”   在这个巨大的胃里,我不光发现了这一尊金身尸骸,还有六七个类似的,只不过没有这么完整,都缺胳膊少腿看着很狼狈罢了。   除此之外,在巨虫的胃里,我还找到了许多千奇百怪的佛教法器,有镜子,有钵盂,也有类似于降魔杵的器具。   “近些年没有人发现过这条巨虫.......也就是说这很有可能是古人留下的.......”我嘀咕道:“看样子栽在这条虫子手里的和尚不少啊.......”   此时,被我调动起来的远古气已经凝聚成液体,不紧不慢的覆盖了我的肉身。   杀生鬼见状也有些急切,不停的催促我,让我赶紧找出口,这破地方他是一秒都不想多待。   “别着急。”我说道,双手握持苗刀,给杀生鬼使了个眼神:“你抱着我,带我窜上去,就是刚才咱们掉下来的那位置。”   杀生鬼没有任何犹豫,听见我这么说,直接冲过来抱住我,如同火箭升天似的窜了上去。   在合适的距离,我握紧苗刀,猛地借势向上一刺,直接在巨虫的胃壁上戳出来一个大窟窿。   之前才把我们恶心得半死的那些液体,此刻已经从我戳出来的窟窿里蜂拥而出,几乎像是瀑布一样倾泻了下来。   这一次我跟杀生鬼的反应都一样快,在戳破胃壁的前一秒,我们俩就不约而同的闭上气,连眼睛都是半闭着.......   但就算是这样,我们还是觉得恶心。   别看我跟杀生鬼都脱离了肉体凡胎,但追根究底,我跟他还算是人,这情况是个人都会觉得恶心啊!   那些近乎于呕吐物的粘液如同瀑布一样倾泻,像是要给我们洗淋浴似的,从头到脚的就淋了下来。   我操。   要不是我的心理素质比较好,再加上杀生鬼之前也受过治,多少有点抵抗力了.......就这情况,我跟他非得吐出来不可。   到这时候,被我用苗刀戳出来的伤口,已经让我不动声色的切开,扩大了差不多一倍,杀生鬼见状也毫不犹豫,带着我就钻了进去。   那感觉是真的很恶心,巨虫的胃壁就像是一堆腐烂的臭肉,在里面钻行的时候,四肢百骸都被那些腐烂的东西给裹住了。   估计杀生鬼也有些受不了,在里面钻行的速度越来越快,过了差不多两分钟,我们才从那些液体里爬出来,回到了巨虫口腔靠下的位置。   “这他娘的也太恶心了........”我颤抖着说道,拼命控制住呕吐的欲望,左右看了看,跟杀生鬼说:“咱们俩先爬回去,一起使劲,看看能不能把这怪物的嘴撬开。”   “你先等我缓缓........”杀生鬼说着,不停揉着自己的胸口顺气,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有些堵,距离吐出来只有一步之遥。   见此情景,我也没再催他,安安静静的躺在一边等着。   在巨虫的体内,有少量残存的氧气,但我是真的不打算呼吸了,太他娘的臭了.......   这条虫子依旧在匀速移动,时不时还有转弯的迹象。   “蛛童子的能力不及你吧?”我冷不丁的问了句。   杀生鬼想了想,说:“现在不及我,但在外界就说不准了。”   “是因为这座山的缘故?”我问。   “对。”杀生鬼点点头:“它压制了蛛童子的气,让他失去了很多该有的能力。”   得到这个答复,我叹了口气,没再问什么。   “我知道你担心他们。”杀生鬼笑了起来,说:“但你也用不着这么紧张,蛛童子哪怕失去了那些对敌的能力,可要是单说逃跑.......这条虫子想追上他们也不是一般的困难。”   说着,杀生鬼凑到我身边,兴致勃勃跟献宝似的看着我。   “你知道蛛童子最擅长什么吗?”   我想起他脸上的那六只眼睛,反问道:“观气?”   “那只是其中之一。”   杀生鬼得意的笑着,一字一句的说。   “他最擅长的还有一门,魂术!” 第七十八章 电光   “魂术?”我满头雾水的看着杀生鬼,心说这又是什么术法?难不成也是我们这一行的东西?   见我一脸的茫然,杀生鬼也知道这词对我来说有些陌生,便跟我解释起来。   “你也知道,我们这些人跟你们不一样,所拥有的能力都是与生俱来的,可以说所有人的本事都各不相同,但有一点.......”杀生鬼笑道:“那些能够操控自己魂魄的人,大多都跟老祖宗修行过,学的不是别的本事,正是各种各样操控魂魄的手段,统称为魂术。”   据杀生鬼说,魂术这种统称,其实就跟外界所说的方术,道术一样,里面包含的种类很多,千奇百怪都有各自的特点。   像是蛛童子这样的异人,他修行的魂术就是一门,类似于我们后世人理解的幻术。   以自身魂魄的力量,去迷惑敌人的眼睛,刹那之间,就能让敌人陷入幻境。   敌人实力强,那么这种幻境的能力就相对较弱,跟传统的鬼打墙很相似,敌人的实力弱,那么这种幻境就具备一定的杀伤力了,只要敌人比自己弱一线,完全能在幻境里直接杀死对手而不费吹灰之力。   由于有灵山的压制,蛛童子的能力在山里有极大的限制,想凭借自己的本事跟巨虫交手明显是不可能的,但要是用鬼打墙这类的术法拖延它.......   “成功率很高。”杀生鬼说道。   “那就行。”我松了口气,见杀生鬼这么自信,我也不疑有他,笑着说:“看来这次也多亏你们了,要是没你们帮我,还真不知道怎么过这关。”   杀生鬼笑着点点头,但很快又觉得这态度不对劲,便换了副脸,冷哼了一声说:“用不着你谢,我们只是大发慈悲的帮帮忙而已。”   “老鬼,我真的有些想不明白啊.......”我侧过头看着他,忍不住问道:“我到底哪儿得罪你了?咋感觉咱们之间有数不清的血海深仇呢?”   听见这个问题,杀生鬼也显得有些迷茫,仔细的想了一会,说的话倒是挺客观的:“咱们没有仇恨,只有矛盾,反正我就是对你第一印象不好,看你不顺眼。”   “现在呢?”我不动声色的问道:“还不顺眼吗?”   杀生鬼想了想,又看了我一眼,说:“好点了,没我想的那么操蛋。”   “行,那咱们就重新认识一下。”我笑道,把手伸了过去:“沈世安。”   他犹豫了两秒,最后还是跟我握了握手:“杀生鬼。”   “我能多嘴问个事儿吗?”我小心翼翼的看着他。   “说呗。”杀生鬼点点头。   “你这名字是谁给起的?还是外号?”我满脸好奇的看着他。   杀生鬼冷哼了一声:“关你屁事。”   说完,他站起身来做了几个伸展动作,像是在热身。   “把它嘴给顶开?”杀生鬼问我,又说:“我身高不够啊,两米对它来说都差远了,要不你再想想别的办法?”   “撬开。”我说道:“给我一把苗刀,我能撬动整个地球,听过这句话吗?”   杀生鬼一愣,摇摇头,说还真没听过。   “带我上去。”我握着苗刀,只感觉体力恢复得差不多了,状态还行。   杀生鬼没吭声,一把抱住我,使劲往上一窜,毫无阻碍的就带我回到了巨虫的口腔里。   我估计这条虫子也感觉到嘴里有东西蹦跶了,还没等我们落地,它一卷舌头,就向我们拍了过来。   “你别管,交给我。”我低声说道。   杀生鬼嗯了一声,不闪不避,直冲巨虫的舌头扑了上去,在即将碰触的前一秒,我抬手一刀竖着劈了下去,直接在巨虫的舌头上开了一个大口子。   要说杀生鬼这人也是够畜生的,他是真的荤素不忌,看见我把巨虫的舌头劈开,抬起右手拽住一边,张口就咬了下去,硬生生从上面撕了一块肉下来。   我看着都替巨虫觉得疼。   “妈的,不好吃。”杀生鬼骂道。   在这时候,我能感觉到巨虫停了下来,没有继续移动的意思,估计是知道自己的体内出了点状况,要是不顾着我们,迟早得出岔子。   “滋.......滋........”   这时候,我隐隐约约听见它的体内更深处,有一阵很独特的声音,像是外界那些蠕虫发出的电流声,但比那些声音更杂乱,也更显得尖锐。   “什么东西?”杀生鬼也注意到了,落地之后,回头往我们来的路上看了一眼:“好像有东西在往我们这里移动。”   听见这话,我点点头:“感觉到了......好像是有.......而且它们移动的速度很慢.......”   “那声音听着耳熟啊,是不是外面的那些虫子进来了?”杀生鬼皱着眉问我。   “应该不是。”我说着,只感觉浑身上下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说不上来的难受,心里都是毛毛的:“好像是别的东西。”   就在我们说到这里的时候,最先从口腔下爬出来的东西,也渐渐的冒了头。   是液体。   但看着又像是活物。   它们是从口腔下慢慢蠕动上来的,没有固定的形状,通体都呈蓝紫色,还散发着略显刺眼的电光。   那些滋滋像是电流的声音,就是从它们体内散出来的。   “什么玩意儿.......”杀生鬼嘀咕着,抬脚就要走过去看看,但被我及时拽住了。   我操。   “咱们是不是忘了一件事?”我问杀生鬼。   “啥事?”杀生鬼很迷茫的看着我。   “外面的那些蠕虫可以放电,聚集得多了,对咱们也有一些小威胁.......”我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也隐约有些颤抖,因为我想起被电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心里慌得厉害:“这条虫子是那些蠕虫的老祖宗.......小后生都会的手段........它怎么可能不会??”   一听我这话,杀生鬼也意识到了什么,眼神都变得有些紧张了。   在外面跟那些虫子交战的时候,我跟他都让那些虫子电过,虽然他看起来没受影响,但估计也不好受.......   “咱们不会被那些玩意儿电死吧??!”杀生鬼着急忙慌的问我。   “我他妈上哪儿知道去!”   我说着,见那些液体移动得极为缓慢,不管多想,掉头就往巨虫的嘴边跑。   “放我出去!!”杀生鬼紧随其后的跟着我,喊起这话的时候,一点也不嫌丢人:“等老子出去咱们再打一场!!公平决斗你知道吗?!”   “知道个屁。”我骂骂咧咧的说:“赶紧过来撬!”   此时,我已经将苗刀的刀尖插进了巨虫的牙龈里,而且是贴着牙齿插进去的,绝对很疼。   但还不等巨虫有什么反应,我又往外一挑刀尖,插在了巨虫合起来的嘴里,跟用撬棍一样拼了命的撬着。   “给老子张开!!”   在远古气的作用下,我手上的力气绝对比以前大了许多,但不管我怎么使劲,巨虫的嘴也紧紧合着,没有半点张开的趋势。   等到杀生鬼来帮我,两个人一起撬,我这才发现巨虫的嘴在隐隐约约的颤抖着。   “不会把刀撬断吧?”杀生鬼忽然问了我一句:“现在我不敢使出全力,要是把你的刀撬断了你不怪我,我就使劲了啊。”   我看了一眼苗刀,见刀身没有任何弯曲的现象,心里也松了口气。   “妈的,撬!”   在这时,我们谁也不敢回头看,但都能感觉到,那些闪烁着电光散发着电流声的液体,正在不紧不慢的向我们逼近。   杀生鬼跟我都使出了全力,玩了命撬动巨虫的嘴。   当这条虫子的嘴部慢慢出现一条缝隙时,苗刀也毫无预兆的开始悲鸣,仿佛随时都会折断一般,嘎吱嘎吱的响着。   要是说不心疼那肯定是假的,但现在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回头一看,那些液体距离我们已经不过两米远,最多十秒就会蠕动到我们身边。   “快......它们过来了!!” 第七十九章 虫口逃生   不用借着手电的光,我都照样能看见,那些闪烁着电光的液体正在不断靠近我们。   听着这阵刺耳的电流声,我感觉情况似乎变得更糟了,这些东西对我们来说的威胁不小,甚至于我都感觉......自己有可能会死在这些闪烁着电光的液体上。   最初我感觉不到它们的气息,但随着它们渐渐靠近,我发现它们给我的感觉也变得越来越危险.......   那是一种纯粹的,充斥着死亡跟毁灭的气息。   我记得很清楚。   不久前我也感受到过类似的气息,那是从天雷上感受到的,难道这些液体也跟天雷有联系?   都是一样的有电.......颜色也有点类似.......   “快点!!一起使劲啊!!”杀生鬼着急忙慌的喊了起来,玩命的往下压着苗刀,而那条被我们撬开的缝隙,也慢慢的越变越大。   苗刀渐渐出现了一个弯曲的弧度,刀身在强压之下,似乎也有点受不住了,我能感觉到苗刀传达给我一种人性化的情绪。   痛苦,很痛苦,但它却可以坚持,似乎在无声的告诉我,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滋滋.......”   电流声不断的靠近着我们,此时我们也不敢再回头看,因为那些液体已经将所有退路给堵死了,在口腔里绕着圈跑?还是掉头往来时的方向跑?   这他妈都不现实,往哪儿跑都是个死啊!   但老天爷还算是眷顾我们,在这种绝境之中,我们能够发挥出的潜力也比以往要大,也许是死亡的压迫感逼出了我们所有的力气.......   渐渐的,巨虫的嘴被我们撬出了缝隙,虽然不大,但也足够容纳一人通过。   当然了,我说的一人,是指我这个体型,而不是杀生鬼那样的怪物。   “你先走。”   杀生鬼说这话的时候很干脆,没有丝毫的犹豫。   “我钻不过去,你先出去。”   “你.......”   “别他妈浪费时间了,赶紧滚!”杀生鬼咬牙切齿的瞪了我一眼,骂道:“时间不多了,这怪物的嘴也撬不动了,你不走还想等死呢?”   此时,那些液体已经靠近了我们,虽然还没碰到我,但杀生鬼的后脚跟已经碰到了。   我很清楚的听见,杀生鬼碰触到那些液体的地方,传来了滋滋的电流声,甚至还有种煎炸肉类的香气。   “他娘的.......”杀生鬼咬紧了牙,身子不断的颤抖着,被那些液体包裹住的那条腿,也在不断的痉挛。   杀生鬼的双手已经使不上劲了,我能感觉到,他的两只手臂都在痉挛,用来按压苗刀的力量也越来越小。   这不是什么好现象,光凭我一个人是按不住苗刀的,更别说继续撬开巨虫的嘴了.......   “妈的你个废物!!”我忍不住骂了起来,大吼道:“你他娘的不是牛逼吗?!现在就怂了?!你干什么吃的?!”   被我这么一骂,杀生鬼也表现得有些诧异,似乎是不明白我为什么会忽然骂他。   等杀生鬼缓过神来,看我的眼神都变了,像是忍不住脾气随时都会扑上来生撕了我:“你再骂一次?”   “骂你又怎么了?”我一边骂着,一边玩了命的按着苗刀:“你个大傻逼!”   “我操?!”杀生鬼几乎是吼了出来:“你他娘的疯了吧你?!老子现在就弄死你!!”   “有种出去再说!!”我咬牙切齿的瞪着杀生鬼:“一条臭虫子都能挡住你......你他妈还想弄死我?有本事出去单挑啊!”   听见我这么说,杀生鬼也没过脑子,直愣愣的又咬着牙按住了苗刀,嘴里还骂着:“等老子出去非得撕了你不可.......”   还别说,这么一激杀生鬼还真有点作用。   他本来是动不了的,整个人的状态都有点像是被制住了,但在这时候,他却拼了命的跟我一起按压苗刀,像是牟足了劲要出去跟我分出个死活。   对我来说这是好事。   如果放在原来,我跟杀生鬼关系还不怎么样的时候,很有可能我会丢下他自己找机会跑出去。   但现在不会,绝对不会。   再阴险狡诈,再怎么求生欲强,我都不会做违背良心的事.......哪怕我再怎么心狠手辣也得有个底线.......   卖队友,可以。   卖一起玩过命的队友,不行。   要是没有杀生鬼这一路帮忙,我早就在这帮龟孙子手里栽跟头了,说不准还得搭一条命进去,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   他能为我以身犯险,我怎么可能卖了他?   大不了就是死,妈的......就是死得憋屈点罢了.......   “滋滋.......”   电流声不断响着,我的双腿也渐渐被那些液体裹住,几乎是在瞬间就失去了知觉,但我双手还是拼了命的压着苗刀,借着这点力才没能倒下。   那些闪烁着电光的液体比我想象的要危险,它们能在无声无息中就让我的肉身崩溃,这点毫不夸张。   最先被那些液体腐蚀掉的是血肉,而骨骼则要坚强许多,硬生生的撑着,没有被它们继续腐蚀的现象。   “撬不动了........”杀生鬼咬着牙说:“你还是先走吧.......咱们俩的账有机会再算.......”   “放屁!”我大吼道:“老子就不信了!一条破虫子还能让咱们栽在这儿!”   在这时候,我的情绪已经濒临崩溃,说白了就是不知道害怕了,充斥在心里的,全是对于这条虫子的杀意。   凭什么。   没错,我就纳闷了,一条破虫子凭什么让我死?!   它在古时候确实算是一只魔物,想要镇住它很困难,但不代表办不到......而不死王呢?!纵观亘古岁月,能有几个人比它强?   作为深空星海的监视者,它就是那个屹立在生命源头的人,我身上的传承力量可是从它那里来的!   “想弄死我?!妈的......就算是死,老子也要你陪葬!!”   在这时候,我体内的远古气已经冲破了束缚,疯狂的在体内循环起来,越来越多的远古气涌向我的双腿,以从未有过的速度,几乎是眨眼之间就恢复了那些被腐蚀掉的血肉。   肉身内疯狂循环游走的远古气有多少?   多到我的肉身根本承受不住,胸前跟后背四肢,都在不断出现鼓包,像是吹大的气球一样,迅速鼓起,然后破开,之后又被远古气迅速修复,周而复始的重复着这个过程。   此时,杀生鬼已经没了按压苗刀的力气,像是死了一般,软瘫瘫的站着,似乎随时都会倒下去。   但我也用不着他了,此时此刻的远古气,已经足以支撑我后续的动作。   当我不紧不慢的开始按压苗刀时,巨虫的嘴像是失去了抵抗的力量,缓缓被我撬开,也就是两三秒的样子,被我撬开的部分就足以让我跟杀生鬼同时出入。   “你还活着吗?死了没?”我大声问道:“要是死了我可不管了,妈的死了活该!”   听见我的话,杀生鬼也毫不犹豫的回了一句:“你他娘的才活该!”   没等他再骂什么,我稍微一侧身子,紧紧揽住了杀生鬼的腰,在拔出苗刀的一瞬间,我就带着杀生鬼从巨虫的嘴里窜了出去。   刚从它嘴里钻出来的时候,我当即发现,自己是身处空中,也就是说.......这条虫子已经在地面上露头了!   这感情好啊!我还以为一窜出去是在地下呢.......要真是那样,钻出去之后可不好逃,说不准还得被这条虫子一口咬回去。   从空中坠落在地上,落差应该在五十米左右,刚落地我也不敢犹豫,换个方向就带着杀生鬼夺路狂奔。   “妈的总算出来了.......咱们两清了啊!” 第八十章 消失的踪影   事后杀生鬼跟我聊过。   原本他觉得我这人阴险狡诈,对他们肯定不安好心,但经过这次的事.......他发现我这人还行。   “凑合,勉强靠得住。”杀生鬼如是说道。   能在杀生鬼这个脾气暴躁的老哥嘴里得到这个评价,不得不说,我还是挺开心的,起码也给自己正名了。   言归正传。   在从巨虫嘴里逃出来之后,我便发现外界有些变化,之前笼罩天地的黑暗已经尽数消散了,天空中依旧满是金色佛光,但比起之前我们看见的.......这些金光要显得暗淡许多,颇有种生命已至风烛残年的意味。   “能恢复过来吗?”我问杀生鬼。   那些闪烁着电光的液体似乎无法跟着来到外界,像是没办法离开巨虫的本体那样,我们刚从它嘴里窜出来,那些液体就开始迅速回撤缩了回去。   “能。”杀生鬼咬着牙说:“大概需要十分钟。”   “那就行。”我笑道:“十分钟而已,我尽量给你争取过来。”   话音一落,我感觉肉身又恢复了一些,便尽全力提快了速度,疯狂的在树林里奔跑着。   没有那些液体作为阻碍,我肉身恢复的速度不是快了一点半点,也就是几秒钟的工夫,几乎就恢复到了全盛时期。   在这个过程中,我也抽空回头看了一眼,那条巨虫压根就没想放过我们,估计是被我们刺激到了,跟疯了一样在我们身后扭动着身躯,不停的追逐着我们.......   什么叫做煮熟的鸭子飞了?   这就是了。   就像是一块刚吞下肚的红烧肉,硬生生的又从嘴里爬了出来溜了,还有什么比这个更气人的吗?   “这傻逼急眼了!”我大笑道,头也不回的对巨虫开起了嘲讽:“有本事就追上来!老子再让你吃一次!”   说实话,这条虫子的速度比我差不了多少,但好在我动作灵活,哪怕我背着一个杀生鬼,也照样能慢慢拉开跟虫子的距离。   但就算脱离了危险,我的心也还是悬着的,因为我发现外界的情况有些微妙.......其他人呢??   陈秋雁他们人呢?!   既然这里没有了黑暗笼罩,那陈秋雁他们的气息也该突出一点,无论如何我都应该能感觉到啊.......   不光如此,连落恶子也没了踪影,虽然我跟它的联系很深,可以在很远的距离察觉到它的变化,无论是生是死,我都能接收到反馈。   但是现在它给我的感觉很奇怪,明明还活着,却存在感极其的微弱,根本没办法判断它的具体位置。   在这时候,杀生鬼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估计他也知道我的担忧,便告诉我。   “是蛛童子遮盖了他们的踪迹。”   “你确定?!”我着急忙慌的问道:“你知道他们在哪儿吗??”   杀生鬼摇了摇头,说这个不大清楚,但连咱们都看不见他们所在,足以说明情况有些棘手,他们很有可能遇见危险了。   “如果不到那份上,蛛童子是不可能搞出这么大阵势的.......”杀生鬼说着,语气也渐渐凝重起来:“会不会是那个神子找到他们了??”   “不知道。”我咬紧了牙:“希望他们没事吧。”   在这时,从我们身后传来的电流声也越发刺耳,回头一看,只见那条巨虫跟我们的距离在不断拉近。   “要不然咱们先做了它?”杀生鬼问我:“我现在没什么战斗力,但你应该有,单打独斗你有把握杀了它吗?”   “有,但我怕你死。”我无奈道:“现在追咱们的又不光是那条大虫子,还有它的徒子徒孙呢.......”   如我所说,在那条巨大无比的蠕虫身下,还有无数条正常规格的蠕虫,成千上万,看着就如同一片虫海,也在不断的追逐着我们。   对此时此刻的我来说,那些虫海几乎没什么威胁,因为疯狂循环的远古气已经能抵挡住它们的电流了,覆盖我肉身之外的那些深绿色液体,基本上就跟防护罩差不多。   换句话说.......现在的我,就是一个绝缘体。   想依靠着那些电流来制住我,基本是不可能的事了。   “啪。”   就在这时,一个奇怪的声音从我们左前方传了过来,在发出声音的瞬间,我敢肯定,自己很清楚的看见有什么东西落在地上了。   等我带着杀生鬼往前跑两步,侧过头一看,我跟他都傻眼了。   我操。   这是什么玩意儿??   只见地上有一滩绿色还泛黄的液体,闻着极其的酸臭,跟喝醉酒后的呕吐物很相似,而且还有很强的腐蚀性,地面的植物哪怕是下面的泥土砂石,都在迅速被它溶解掉。   “这是从哪儿来的?”杀生鬼满头雾水的问我:“会不会是天上掉下来的?”   “狗屁......”我咬着牙说:“是那条大虫子吐出来的!”   在它落地之前,我很清楚的看见了它的飞行路径,从方向来看,它就是从半空中斜线打过来的。   不敢在原地过多停留,我带着杀生鬼继续飞奔着,中途还抽空回头看了一眼.......   果不其然,巨虫一边追逐着我们,一边张开嘴,跟普通人吐口痰似的,不断往外喷吐着脸盆那么大团的腐蚀性液体。   刚开始它往外吐的速度跟频率都比较慢,但很快,它吐这些玩意儿就像是机关枪似的,啪啪啪的就吐了起来。   但不得不说的是,它的准头比我想象的要高,几乎每一团腐蚀性液体的落点,都在我们之前逃跑的路径上,只是慢了一步罢了。   “这些东西对咱们应该没威胁吧?”杀生鬼小心翼翼的问道。   “对我有没有威胁说不准,但对你,肯定是有威胁的。”我无奈道:“也是怪我之前没想起来.......这种蠕虫的特点除开电击之外.......还他娘的能吐腐蚀性液体........普通虫子吐出来的我不怕,但这是它吐出来的!”   “它吐的我也不怕,不就是一些........”   还没等杀生鬼把后面的话说出来,巨虫喷吐的腐蚀性液体之中,就有一团差点撵上了我们,几乎是擦着我们屁股掉下去的。   落地之后,有小部分溅射在了我身后,但我没受伤,因为有人替我顶着。   “狗东西!!你倒是跑快点啊!!”杀生鬼疼得都叫出声了,身子也在不断的抽搐痉挛着,喊话的声音都变得尖细起来:“你是不是故意的?!”   听见杀生鬼的话,我都懒得搭理他,继续闷头跑着。   说来也巧,就在我们即将跑出树林的时候,我毫无预兆感受到了落恶子的存在。   就像是活生生的站在那里似的,存在感十足,但我的肉眼却看不见。   “诶??”杀生鬼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忽然左右扫了几眼,语气很是兴奋:“你感觉到没有??蛛童子他们好像就在附近啊!”   我没工夫搭理他,调转方向,直冲我们右前方跑了过去。   之前落恶子传达给我的感觉......就是从这个方向传过来的........   “蛛童子是蒙住咱们的眼睛了?”我问道。   “这次应该不是。”杀生鬼低声说着,语气也渐渐沉重起来:“他好像是玩命了.......是强行把所有人的踪迹都给盖住了!”   “咱们现在过去......会不会给他们带去危险??”我试探着问道。   杀生鬼没吭声,想了一会,只是说有可能。   得到这个答复,我没有犹豫,转个弯往反方向跑去,头也不带回的。   “去前面的空地,我先解决了这条大虫子再说!”   “你不管我了?”杀生鬼一愣一愣的问我:“刚才你不是说........”   “现在已经快五分钟了,你应该要恢复过来了吧?”我忙不迭的问道。   杀生鬼嗯了一声,说,我尽快。   “成,一会你跟我一起上,妈的非得宰了它不可.......” 第八十一章 杀生鬼的手段   原先还是如同黄金一般的大地,此刻已经让神子腐蚀的差不多了,几乎遍地都是发黑还带着恶臭的烂泥。   灵山本来是一座空气质量完美,不干燥不潮湿的圣地,可是现在呢?   硬生生让神子给改造成了阴暗潮湿还遍布恶臭的地方,简直不是一般的恶心。   看见这一幕的时候我心里还在祈祷,如来佛祖赶紧显个灵吧.......看看小灵山都让这帮化外生灵糟蹋成什么样了!   要是让索巴那种虔诚的佛教徒出来看看,非得哭死不可,那是真的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怎么干它?”杀生鬼问我。   “这条虫子的肉身很强,但也不是破不开.......”我说着,又抽空回头看了一眼:“它背上都是那些胄甲状的东西,想从那里击破肯定是有难度的,但它的腹部好像没那些胄甲,估计我能用刀劈开。”   在这个过程中,巨虫依旧在一口接着一口的喷吐腐蚀性液体,从头到尾就没有停过,天知道它肚子里还有多少......感觉就跟吐不完似的.......   “我操,你这么干会不会有点找死啊?”杀生鬼很诧异的看着我,低声问:“那里可是在虫海的正中间,想过去就必须要穿越虫海,而且那条大虫子也不傻,一直都有刻意的隐藏自己腹部。”   话音一落,杀生鬼忍不住骂了一句,他娘的,这只破虫子就跟不会累一样,怎么越跑越带劲啊.......感觉它的体力都没有被咱们消耗!   闻言,我也看了那虫子一眼,说:“不像是被消耗,而且还在不断的增强......这他妈感觉有点奇怪啊!”   这条巨虫的体力跟气息一直都在变化,它没有往下走,没有被消耗,反而显得一直都在走上坡路。   像是在不断的变强,因为这一切已经超过了恢复的极限,它现在比我们刚遇见的时候气息更强大.......更强?!   “不会吧.......”我皱着眉看了看那条追逐着我们的巨虫,额头上已经出了一层冷汗。   “什么不会?”杀生鬼问我。   “这条虫子不是在变强.......但它确实是在恢复........咱们一开始遇见它的时候.......不是它的最佳状态........”我咬紧了牙,颤抖着说道:“它从一开始就在不断的恢复力量.......”   “这......这不可能吧?!”杀生鬼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我:“这条虫子都这么狠了.......竟然还不是最佳的状态?!它全盛时期得有多厉害?!”   “不知道.......”   我叹了口气:“这个答案.......可能只有古时候的菩萨佛陀能给我们.......”   “佛教的菩萨佛陀........”杀生鬼皱了皱眉,若有所思的看着我。   “别忘了,这条虫子可是让释迦摩尼给镇压住的........”我咬了咬牙:“他有多强我说不准,但肯定比咱们俩要强得多,现在这条虫子从灵山下脱困而出,必然不是全盛时期的它。”   听到这里,杀生鬼也明白我的意思了,点点头问我:“在这么多年的时间里,它一直都被镇压在灵山之下,虽然没死,但实力必然有耗损,现在脱困重回阳世.......它肯定会不断的恢复自己实力。”   “咱们时间不多了。”我咬紧了牙:“如果再给它一点恢复时间,咱们俩可能搞不定它。”   “行,你怎么说,我怎么做。”杀生鬼笑道:“反正我有几斤几两你也知道,只要我能帮上忙的绝不推辞。”   不得不说,跟杀生鬼相处这么一小段时间,他给我的印象都在不断的攀升,比最初我看见他就恨不得一刀捅死他可强多了。   简单一句话来说就是靠得住。   “你先上。”我压着声音说,看了看身后的那片虫海,又说:“那些玩意儿你得引走一部分,尽可能的把它们注意力转移到你身上。”   杀生鬼嗯了一声,也不觉得这活危险,直接问我:“需要帮你拖多久?”   “不知道......这个我也说不准.......但最好是尽可能的久!”我说道。   “行,那我尽力吧。”杀生鬼笑道。   话音一落,他就毫无预兆的停下脚,不再随我一起奔跑。   在这时候我也不敢犹豫,拼了命的往前奔跑着,只希望跟它们拉开一些距离,借此让它们将重心放在眼前的目标上。   “来!!”   杀生鬼忽然咆哮了起来,吼声沉闷无比,犹如闷雷一般,滚滚在这片腐烂的土地上回响着。   蛛童子有自己的能力......也有属于他自己的手段,哪怕被灵山镇住了大部分的气,他也可以凭借着剩余的气遮掩所有人的行踪。   而杀生鬼呢?   他不可能只会肉搏,这一点我最初就看出来了,他体内也有气在循环,那是一种类似于远古气的东西。   虽然我看不见那些隐藏在血肉之下的力量,但我能感觉到,它们比血液还要“普及”,杀生鬼的肉身内,每一处都有它们的存在。   此时,当他吼叫之后,那些气也开始迅速循环,而杀生鬼的肉身也像是充了气的气球一样,不断的鼓胀了起来。   原本杀生鬼的身高就有两米五左右,此刻更是迅速拔高,以肉眼看见的速度,猛地提到了五米左右。   说实话,我都怀疑杀生鬼是橡皮做的,那种拉伸力太他妈吓人了。   不光是身高翻了一倍,他肉身上凸显而出的那些肌肉轮廓,也是变得越来越夸张.......   在杀生鬼面前,或许落恶子都会感觉到一定的压迫力。   这不是异人,不是怪人,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猛兽。   那条巨虫似乎感觉到了杀生鬼的变化,追逐我们的速度缓缓降了下来,那片虫海则没有丝毫迟疑,直冲着杀生鬼蜂拥而去,几乎在瞬间就将杀生鬼给彻底的裹住了。   我看不见他。   一眼看去,能看见的只有深红色蠕虫形成的虫海,唯一能证明杀生鬼还存在的,只有那个位于虫海之中凸起的大鼓包。   “哈哈哈!!就凭你们也想弄死我?!来啊!!”   杀生鬼无比猖狂的大笑着,忽然抬起手臂,疯狂的挥舞了起来。   不断有蠕虫被他甩飞出去,落在地上的瞬间,那些蠕虫就没了爬起来的机会,像是体内有炸弹一般,硬生生被炸成了肉沫。   为什么会这样?   其实答案很简单,杀生鬼不光是利用肉身那么简单,在他挥舞手臂时,有无数的气开始顺着双手向外散出。   那些气都带有一定的附着力,无论是碰见哪条虫子,都会在瞬间钻入虫子的肉身,直到将虫子彻底炸烂才会消散。   杀生鬼状若疯魔,将身上的那些蠕虫全部甩飞之后,踏着看似无边无际的虫海,冲着那条巨虫就扑了过去。   这条巨虫很有危机意识。   在杀生鬼开始接近它时,这条虫子就忽然趴了下来,将腹部软肋尽数藏在了身下,暴露在外的,只有那些像是胄甲一样凹凸不平的环状皮肤。   但这些对于杀生鬼来说都无所谓,因为他的目标不是击杀巨虫,而是吸引它们的注意力。   所以说扑到巨虫身边之后,他也没有执意去攻击它的腹部,估计是不想打草惊蛇,抬手一拳就砸在了巨虫的身上。   那些看似坚不可摧的胄甲,在杀生鬼的拳头下似乎也失去了光彩,硬生生被他砸出来了一个大凹坑,直径至少都有一米。   被打伤之后,巨虫的喉咙里也传出了阵阵嘶鸣,那是一种类似电流声,但又要沉闷许多的虫鸣声。   下一秒,杀生鬼就跟疯了一样,不断挥舞起了双拳,嘭嘭嘭的连着往巨虫身上猛砸。   “你他娘的之前还敢吃我?!!老子非得揍死你不可!!” 第八十二章 久违的肉身蛊   在这种空旷的战场上,杀生鬼能够发挥出的力量,似乎比在巨虫的腹内要更强。   当他不断挥舞着拳头往巨虫身上砸的时候,巨虫也没有犹豫,不断往杀生鬼身上喷吐着那些腐蚀性液体,但这一切都没用。   杀生鬼就跟打了鸡血似的,从头到尾都不去管它,压根就不闪不躲,硬生生的扛下了所有的攻击。   那些腐蚀性的液体对此时的他来说没有任何作用,而且有一点很奇特。   从之前我的观察来看,那些腐蚀性液体的粘性应该很足,落在杀生鬼身上之后,就算腐蚀不了他,也应该会粘在他身上。   但现在完全没有这种情况.......刚碰到杀生鬼,下一秒就顺着滑落下来了。   我抽空回头看了看杀生鬼那凹凸不平的皮肤,心里更是郁闷.......这龟孙子的皮肤有那么光滑吗?   一尘不染啊这是!   忽然间,我听见巨虫凄厉的嘶鸣了一声,那种声音无比痛苦,像是遭受了什么折磨似的,光是用听的都能听出来它很疼。   转头一看,只见巨虫的身躯上出现了一个大凹坑,虽然没有破开皮肤看见里面的血肉,但那个凹坑......用看的都觉得吓人。   直径差不多有两米多,深度也跟直径相差不大,一样看过去黑乎乎的。   这条虫子肯定不光有血肉,跟蛇类一样,应该也有骨骼。   像是被杀生鬼砸出来这么大的坑,十有八九都伤着骨头了,要不然也不能叫得那么惨。   当然,到这时候,巨虫也算是下定决心了。   妈的非得弄死杀生鬼不可。   伴随着巨虫的一声嘶吼,它不再用那些腐蚀性液体往杀生鬼身上喷吐,而是一仰头,不惧杀生鬼攻击自己的腹部,一口就咬了下来。   那场面甭提多吓人了。   这条巨虫的体型本就庞大得让人心惊胆战,这一口咬下来,嘴里层层叠叠的七八层利齿,也在刹那间露出了锋芒。   但我万万没想到,杀生鬼这一次也没有闪躲的意思,相反,他还跟疯了似的,不要命的从地上跳了起来,直冲着巨虫的嘴部迎了过去。   “你还想吃我?!!”   杀生鬼暴吼道,那种无以复加的愤怒,连相隔几百米外的我都能感受到。   就在巨虫即将要咬中杀生鬼的瞬间,他猛地一转身子,用脚在巨虫的嘴边蹬了一下,调整好方向后,扭过身一拳就砸在了巨虫的头上。   这一下算是把这条虫子砸伤了,绝对的。   在击中巨虫的瞬间,只听嘭的一声巨响,连地面都随之颤了一下,那种拳头到肉击打出来的声音,甚至比雷声都要震撼得多。   天知道杀生鬼在这一拳上集聚了多少力量,巨虫在被砸中的时候,脑袋都歪了过去,整个身躯像是失去了支撑力一样,彻底瘫倒在地。   那片虫海也能感觉到危险,发现自己的老祖宗让人给揍了,它们也没犹豫,疯狂的往巨虫身躯上移动着,都在借着自己的肉身去保护巨虫的本体。   但巨虫用得着它们保护吗?   明显不用啊!   刚倒地还没两秒,蹭的一下就爬了起来,如同蛇类动物一般,高高的支起了身子。   毫不夸张的说,在那一瞬间我被吓住了。   因为那条巨虫在支起身子时,从背后涌出了无数的气体,就像是我们在它口腔内见到的那些闪烁电光的液体一样,呈烟雾状,一样有紫蓝色的电光在其中闪烁。   那些气体在瞬间蜂拥而出之后,就凝聚成了一个巨虫的轮廓,但要比我们看见的这条虫子大上七八倍,足以说是遮天蔽日了。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或许是魂魄的虚影........反正很快就消失了........   但那种危险的感觉,却如跗骨之蛆一样不断的缠绕着我们.......   还没等我开口提醒他,杀生鬼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掉头就跑,而在那瞬间,一道显眼的电光从巨虫身上钻了出来,几乎在瞬间就击穿了杀生鬼的腹部。   一个至少有脸盆那么大的窟窿眼,就这么出现了。   杀生鬼伤的不轻,从他一个趔趄差点没扑在地上就能看出来,他貌似伤得厉害,体内的气也开始顺着伤口,迅速流逝.......   但他没敢松懈,拼了命的就开始跑,奔跑的速度更是超出了之前的极限,他很清楚,自己要是不跑快点,第一个死的就是他。   在这时候,巨虫跟那片虫海已经不在乎我了,在它们眼里,真正的威胁就只有杀生鬼。   凭借着肉身力量,就足以赤手空拳的将巨虫砸翻在地上.......这种事是它们想不到的,也不敢想,所以在这时它们就跟疯了一样,撵着杀生鬼的屁股就追了上去。   看见那条虫子不断扭动着的身躯在追逐杀生鬼,我也不禁深吸了一口气,尽可能的放松着四肢,让体内的远古气循环的速度更快。   机会来了。   在这个时候,巨虫已经忘记了掩藏自己的软肋,之前它还会可以隐藏腹部,但发现杀生鬼压根不攻击那里,而是会攻击其他地方,估计它也开始放松心态了。   在追逐杀生鬼的过程中,它有数次都将腹部露了出来,而那些虫海也没有围聚在它的四周,反倒是冲在了最前面,应该是想尽最快的速度追上杀生鬼弄死他。   我体内的远古气也在疯狂的涌动着,不知道是巨虫腹内能够压制其他的气,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之前在它胃里,我感觉远古气运行的虽说还算顺畅,但多少都有一些阻碍感,那不是灵山给我带来的。   直到现在,我缓了一会,慢慢提起远古气.......   不对啊.......这感觉怎么变化得有些微妙了?!   这时候我才发现,远古气在体内运行的速度飞快,只比在外界差那么一些,也就是七成跟十成的差距罢了,这点我可以接受。   当越来越多的远古气从我肉身里钻出,不断形成液体附着在我的肉身表面时,我能感觉到自己身躯的变化。   “肉身的生物层次在跳跃........怎么回事........”   我自言自语似的喃喃道,抬起手一看,自己手臂的状态已经让我有点难以理解了。   前一秒还是被深绿色液体覆盖的样子,后一秒就极其突兀的变得半透明。   没错,那种感觉很像是原来肉身蛊进入了顿窍身,之后魂魄离体的样子。   但又不仅是那样........我的身体最深处.......有一种久违的感觉在涌动........那是肉身蛊的律动.......   自打我接受了不死王的传承后,肉身蛊的一切似乎都让远古气所取代,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不知不觉中就没了声息。   可是现在竟然又出来了!?   不光如此,这一次出现的肉身蛊比以前更奇怪,如果说以往的肉身蛊都只是在修复我的肉身,那么这一次肉身蛊的出现.......则是在腐蚀我的肉身........   四肢百骸之中,尽是那种被蛊气腐蚀的剧痛。   我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究竟是怎么了,但我能很清楚的感觉到.......在这些气的作用下,我变得更强了.......甚至于在看着巨虫与那片虫海时,我都不会心生恐惧。   疼痛在蔓延,但这一点疼,对我来说勉强还能忍受。   似乎苗刀也能感受到我的疼痛,在肉身蛊侵蚀我身躯的同时,它也在不断的颤抖,发出了一阵嗡嗡的刀鸣。   很快,这种疼痛感就消失了,而我手里的苗刀也不再颤抖,通体被深绿色液体裹覆的刀身,此刻更是闪烁着金属的光泽。   见杀生鬼跑得越来越吃力,我没再犹豫,紧握苗刀,直冲巨虫就奔了过去.......   恐怕还没用上五秒,我就追到了巨虫的身后,它似乎也感受到了我的存在,动作僵硬一下,似乎要回头看我。   但还不等它转过头,我握着苗刀就扑到了它身下,照着暴露在外的腹部就劈了下去。   瞬息之间,巨虫的腹部就多出了一条足有两米多长的伤口。   恶臭的血液混合着不知名的液体,也在这时从伤口里疯狂的涌了出来....... 第八十三章 无休止的修复   在那条伤口之下,血液混合着不知名的液体喷涌而出,如同瀑布一般疯狂的往外倾泻着,如果不是我躲闪得快,恐怕我都得被它洗个澡。   我从来不知道苗刀能这么的锋利,这一刀我劈砍在它腹部跟侧面胄甲之上,根本感觉不到任何阻碍感,一刀过去,全部被我顺畅的切开了.......   与此同时,我也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肉身的变化。   肉身在不断的崩溃,那是被肉身蛊侵蚀的迹象.......但与之相反的是,远古气则是在疯狂的修复肉身。   毫不夸张的说,现在的肉身,几乎就处在毁灭与重生的边缘,一步是死,一步则是生。   在毁灭跟重生之间不断的来回重复着,就如同轮回一般,我感知不到它的尽头在那里,只能不由自主的深陷其中。   但有一点我可以确认。   肉身蛊想杀了我。   它们对我的肉身毫无怜悯之意,完全不认同我这个往日的寄主,几乎是竭尽全力的在谋杀我........   侵蚀,分解,我的肉身不断被它们来回折腾着,要不是有远古气不断帮我修复肉身,很有可能我会直接暴死在肉身蛊的手里。   为什么它要这么做?   难道我死了.......肉身蛊还能独活??   还是说它已经不在乎生死了,只是因为恨极了远古气,因为它挤走肉身蛊侵占了我的肉身,所以现在的肉身蛊是想要报复我们?   当然,这一切都只发生在我的肉身内,有远古气作为凭仗,肉身蛊还影响不了我。   我一直都以为它彻底消失了,因为我感觉不到它存在的迹象,只有一些肉身蛊遗留下来很难消散的东西,还多少存留在我的肉身中.......就像是瘤子,体内长着那么几个,但我很清楚它们是死物,没有半点生命力。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这些瘤子里面是多少存有肉身蛊气的........在关键时刻还是能多少起到一些作用.......   但在它们起作用的时候,那些气也会被消耗掉,本以为消耗完了这些气肉身蛊就真的消失,连痕迹都不会再留下,但是现在的情况却出乎了我的预料。   那是打死我都想不到肉身蛊会再冒出来,而且是他妈的卷土重来......来者不善啊!   可是在这种情况下,我根本没办法顾及肉身蛊的异变,哪怕它再怎么让我疼,我也得死死忍着,尽全力挥动着苗刀,不断往巨虫的腹部劈砍.......   最开始肉身蛊还影响不了我,但渐渐的,我就发现体内传来的剧痛越发难以忍耐,疼得我几乎都想惨叫出来。   我很清楚,现在只有咬着牙硬抗,如果我松了口,这股子劲儿还能不能提起来就说不准了。   到这个时候,巨虫的腹部已经有了六条口子,每一条伤口都深到苗刀能劈砍出来的极致。   越来越多的血液混合着那些不知名的粘液,从伤口里蜂拥而出,流了整整一地.......   那些混在血液里的粘液,看着有点像是脂肪类的东西,特别的油腻,那股子臭味甭提多难闻了。   从头到尾,巨虫都没有反击过,或许是没有力气反击了,我能感觉到它体内的气在迅速流逝。   至于它身边的那些徒子徒孙,发现巨虫遭受重创后,也毫不犹豫的赶了回来,但它们没有攻击我,而是跟止血药似的,玩了命的往巨虫伤口里挤。   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些虫子往伤口里挤,不光是能抵挡住我部分的攻击,而且也确实有一定的止血效果.......不,应该是修复的效果。   像是肉身蛊修复我的肉身一样,那些虫子在钻入巨虫的伤口后,几乎是在瞬间就被溶解掉了,如同是巨虫本体的一部分,它们直接融进了伤口里,不断让那些伤口收缩变小。   看见这一幕,我也不敢掉以轻心,咬着牙继续挥动苗刀,不断的在巨虫腹部劈砍着。   在这时候,一路跑出去的杀生鬼也有了回来帮忙的心思,扯着嗓子问了我一句:“要我过来帮你不?!”   “不用.......”我咬着牙答道,生怕自己的声音被那些蠕虫的电流声压住,又扯着嗓子补了一句:“你他娘的别回来!我能搞定它!!”   听见我的话,杀生鬼也没回应,但他确实停下脚步没有动作,估计是在观察局势。   此时此刻,我算是知道那些小蠕虫是怎么来的了。   这条巨虫靠近尾部的地方,有一块颜色较深的皮肤,而那块皮肤上则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坑洞。   越来越多的小蠕虫从那里面钻了出来,仿佛是杀不尽灭不绝一样,疯狂的往外钻着,之后又融入进那片虫海,继续给巨虫的本体修复伤口。   说句实话,我有点绝望了。   如果没有这些蠕虫帮忙,巨虫十有八九会被我活生生的砍死,就它目前能够发挥出来的力量根本就敌不过我,可是.......我耗不过它啊!   这龟孙子就跟永动机似的,动起来就停不住了,明明自身的气在飞速流逝,但它从体内分出小蠕虫的动作,却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   像是能够无休无止的修复自己的身躯......能跟我硬生生的耗一个地久天长.......   肉身蛊在不断的侵蚀分解我的肉身,为了保证身躯的完整性,保证我不受影响,远古气也只能拼了命的修复着。   肉身蛊戳出来一个窟窿,远古气立马就得补上。   就因为如此,远古气有六成都被肉身蛊拖住了,它们对我肉身的增幅作用也在迅速下降。   这不是什么好现象......妈的必须速战速决!   看着那块不断往外挤出蠕虫的皮肤,我不敢多想,将速度提到极致,直冲它飞扑了过去。   也是在这时候,那些一直没对我动手的小蠕虫们,终于忍不住向我围聚了过来.......   看见这一幕我心里也有点底了。   巨虫身上的要害应该不止腹部,这一块皮肤.......或许也是它的要害之一!   虽然这块能够挤出蠕虫的血肉不在腹部,没那么柔软,但我现在想要切开它,恐怕也费不了多大的劲。   但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我扬起手准备一刀劈下去时,体内的肉身蛊却忽然爆发了.......   四肢百骸的痛苦暂且不提,最让我头疼的,还是无法操控身子的症状。   就像是被人点了穴似的,别说是一刀劈下去,就是想眨眨眼都做不到。   这种情况并不是一直持续的,从它出现到结束,恐怕还不到两秒,但就是这么两秒钟的工夫,我直接失去了平衡,从巨虫身上摔落了下去。   此时,地面不是普通的地面,而是一片彻头彻尾的虫海。   远古气似乎也受到了肉身蛊的影响,不断从我肉身外剥离,渐渐回到了肉身内......   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扛住那些臭虫的撕咬......应该可以吧??它们不过是一些普通的畜生而已......没什么好怕的!   但在坠落的过程中,我发现自己的肉身状态越来越差.....可能也就是眨个眼的工夫,我的肉身就回到了最普通的状态。   没错。   我毫无预兆的失去了所有远古气的力量,肉身也回归了最基本的状态,我.......我虽然不相信这一切......但理智告诉我,我现在就是一个最普通的活人。   “我操.....这他妈是玩我呢?!!”   在落地的前一秒,我竭尽全力的嘶吼了出来,但我万万没想到的是,竟然会有另外的声音回应我。   “没事,你安生歇着,接下来交给我。” 第八十四章 大胖   听见这个久违的声音,我愣了两秒,很僵硬的转过头,看了看他。   在我即将碰触到地面的时候,我很清楚的感觉到有人接住了我。   接住我的下一秒,他拔腿就往后退了几步,但也没有彻底从虫海里退出去,就那么直挺挺的站在虫海之中。   与我想象的不同,那些蠕虫虽说围聚在他身边,但好像都有些忌惮他,谁都没有对他出手,只是单纯的围堵着他。   “你.......你们真的没事........”我说着,声音止不住的颤抖起来:“妈的.......我还以为你们都死了.......”   “哥,对不起。”他憨笑着,看着我的时候,眼睛也有点红:“是沈爷爷不让我们告诉你的,也不许我们跟你见面,就怕拖累你。”   这个接住我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陪着老爷子他们一起失踪的常龙象!   跟我记忆中的胖子相比,他现在似乎又高了不少,也结实了不少,看着比以前要瘦一些。   最显眼的,莫过于他脸上那条新添的伤疤,蜿蜒扭曲的疤痕看着就跟虫子一样,略微有些凸起,像是被什么东西划出来的。   常龙象似乎是注意到了我的目光,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说:“一不小心让虫子咬的。”   “看来这条虫子还不小。”我叹道:“这段时间......你也不好过吧?”   听见我的问题,常龙象只是憨笑着一言不发,但眼睛却越来越红。   不等眼泪流出来,常龙象使劲的眨了眨眼睛,把头抬了起来,看着距离我们不远的巨虫说道:“这条虫子是个麻烦,但现在我们能想到办法解决它。”   “能有办法解决它了?怎么弄?”我下意识的问道。   “在灵山深处,有一块用来镇压它的石碑,为了得到石碑底下藏着的东西,我们只能把石碑移开.......”常龙象咧了咧嘴,笑容很不自然,似乎有些惭愧:“那块石碑上就有收拾它的办法!”   “这样啊......有办法收拾它就行!但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我一愣一愣的看着常龙象,不敢相信的问他:“你们移开了镇压巨虫的石碑.......是你们把它放出来的?!”   “我们也不想.......但走到这一步了也没办法.......”   常龙象苦笑道,表情既是惭愧也是无奈。   “当时我们没想那么多,只觉得这地方是在无人区的深处,没什么人会靠近这里,而且魔虫在脱困之后短时间内无法离开灵山的范围,因为它的力量被禁锢住了,必须从灵山内抽取出来才能真的脱身,所以我们就想冒险试试........”   “你们是不是打算先得到那些力量,之后再抓紧时间出来,利用石碑上记载的方法去镇压魔虫?”我问道。   常龙象尴尬的点点头,说,是。   “你们还真是艺高人胆大啊.......”我苦笑道:“利用石碑上记载的方法,你们有几成把握能对付它?”   “事先觉得有十成把握,至少也应该有八成,但是.......”常龙象说着,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声音都变小了:“等沈爷爷出关之后,我们发现这条虫子比我们预先想象的要强,它的实力恢复得太快了.......想除掉它,可能只有两成的把握。”   话音一落,常龙象都显得有点脸红,很尴尬的看着我。   “好像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不是想得太简单,是你们太天真了.......”我无奈道:“就算得到了灵山里的力量,你们还能比得过上古的佛陀菩萨吗?别忘了这条大虫子是被谁给镇压的!”   常龙象尴尬的笑着,似乎想解释几句,但话到嘴边还是咽回去了。   “我知道你们不傻.......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你们是不会这么干的........但我只是担心你们........”我咬紧了牙,想起这条巨虫之前的威势,只觉得一阵后怕:“如果你们失败了呢?刚出山就遇见它,还不得被它一口吞了?”   “这不是还有你吗?”常龙象干笑道,见我还想说什么,急忙岔开了话题:“哥,要不是你把这虫子的肚子剖开,这事还真有点不好整。”   “什么意思?”我皱着眉问。   “根据石碑上的记载来看,想要除掉这条虫子,那就必须先泄走它体内的气,之后再用别的法子把那块皮剥下来。”常龙象说着,抬起头往巨虫身上看去。   他看的方向,恰好就是那块不断挤出蠕虫的皮肤所在。   “那个能剥下来吗......”我将信将疑的看着常龙象:“这可不是剥橘子啊,想要破开已经很难了,更别提剥下来,没那么容易!”   “没事,咱们能搞定。”常龙象笑道:“你之前劈出来的那几条口子不可能完全恢复,哪怕有它的徒子徒孙帮忙,想要恢复过来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   据常龙象说,这条魔虫的肉身极其强横,但它的恢复力是有一个极限的,特别是对于要害上的伤口。   就现在我看见的,那几条被我劈出来的口子,几乎都恢复了八成,但剩余的一些小伤口,似乎没能恢复过来。   此时已经没有小蠕虫再往那边挤了,就那么空着伤口,貌似是想让巨虫自己恢复。   “我去剥那块皮,哥,你先在这儿歇着。”常龙象笑道。   “别,我自己跑远一点歇着,这里我可待不下去.......”我低声说:“现在我是什么状态你应该也能感觉出来,别说是这条大虫子,就是这些小虫子说不准都能弄死我。”   常龙象没搭理我,自顾自的将我放在地上,不等我说什么,他又从兜里掏出来四根造型独特的降魔杵,围着我身边在地上插了一圈。   他手里的降魔杵似乎是由黄金打造的,看起来不像是铜,那种金灿灿的颜色感觉特别亮眼,杵身还极其的纤细,只有筷子那么粗。   如果不是这几把降魔杵的造型跟传统降魔杵很像,恐怕我都认不出它们,非得拿它们当成筷子不可。   “这是那块石碑上嵌着的法器,好像能用来避虫。”常龙象说道:“我身上还有一支,对付这些玩意儿倒是挺好用的。”   话音一落,常龙象掀起衣角,露出了别在裤腰上的“金筷子”。   “老爷子他们呢?”我忍不住问了句,左右扫视了一圈,也没看见那些熟人的面孔:“他们没跟你一起来?之前你们是怎么回事?怎么忽然就失踪了?”   “遇见点小意外,但能控制住,大家都没事。”常龙象笑道:“现在沈爷爷他们都跟陈姐在一块呢,那边还有个硬茬子,所以没办法抽身过来,等会你就能见到他们了。”   “那就行。”我松了口气,感觉心里悬着的石头都能放下去了:“我还以为出什么意外了......没事就成!”   在这时候,一直躲在远处观察的杀生鬼也忍不住好奇心了,直冲我们跑了过来。   常龙象看见他的时候,眼里有一丝警惕,也没什么敌意,只是比较小心,不动声色的挡在了我身前。   “自己人?”常龙象问我。   我嗯了一声,没说什么,抬手将苗刀递给常龙象。   “想破开这条虫子的肉身,没它不行。”   这时,杀生鬼已经踩着那些蠕虫跑到了我们身边,他看常龙象的眼神也挺警惕的,但估计是感觉出来了,常龙象不是外人,很快就放松了下去。   “你还撑得住不?”杀生鬼问我,语气里隐隐约约有些担忧。   我耸了耸肩,说撑不住,但有他帮忙,应该没问题。   “哥,你先歇着,等我解决了这瘪犊子咱们再聊!” 第八十五章 雷云   常龙象跟以前相比,除了体型的变化外,貌似气息也有巨大的差别。   比起原来,他的气息显得更加厚重了,就像是一座厚重深沉的大山,让人觉得极其的沉稳。   在面对巨虫以及这片虫海时,常龙象冷静得很诡异,如同是有十足的把握能胜过它,从头到脚都透出了一种难言的自信感。   “他是你朋友?”杀生鬼问我,对于常龙象这个忽然出现的人,他还是很好奇的:“我看他跟你关系不错啊,还叫你哥。”   听见这话,我忍不住笑了出来,脸上满是自豪。   “废话,他是我弟,能不叫我哥吗?”   这时候,常龙象已经握着苗刀原地跳了起来,那些蠕虫似乎是在刻意避开常龙象,也许是因为他身上带着那件佛教法器,反正从头到尾他都没被蠕虫攻击过。   我跟杀生鬼也是如此,有那几根金筷子护着,比什么护身符都管用,蠕虫也只是在周遭徘徊,但并没有攻击我们的打算。   在没有受到威胁的情况下,我们纷纷抬起头,看着逐渐靠近目标的常龙象,表情都变得惊讶起来。   牛逼啊.......这胖子是真的举重若轻.......轻轻一跳竟然能蹦到这么高?!   难不成他只是看着胖......是虚胖?!   “这胖子是脱离地心引力了吧?”杀生鬼喃喃道。   “你还知道地心引力?”我一愣,很诧异的看着他。   杀生鬼白了我一眼,说他只是避世,但不是傻逼,这些最基本的常识又不是没学过,还是蛛童子教他们的呢。   言归正传。   在扑到巨虫的身上时,常龙象也没有避开那些蠕虫的打算,扬起手一刀就劈了下去。   不得不说,苗刀在常龙象手里就跟人拿筷子一样,整体看着很不协调,纤细过头了。   但那种举刀劈下的威慑力,却不比我差。   眨眼之间,刀刃就劈砍在了那块皮肤上,密密麻麻布满了坑洞的皮肤,也在这时出现了一条大口子。   但让常龙象这一劈开,我才意外发现里面竟然是空的。   没错。   没有血,也没有任何液体,干燥到了极致,从切开的侧面来看,那块皮肤......不,那块血肉更像是海绵。   看不见在它体内不断往外钻出的蠕虫,也看不见其他的东西。   “怎么回事........”杀生鬼喃喃道:“刚才还往外钻虫子呢......怎么现在就没影了.......”   “那些虫子说不准就是由气构成的。”我低声说道,表情也变得有些凝重:“也只有这样能解释......为什么它们会莫名其妙的融入巨虫本体.......”   与此同时,常龙象似乎是发现了什么,情绪忽然变得激动起来,状若疯魔的扑到那块血肉上,不断的劈砍着。   我估计巨虫是感受到疼痛了,原本没有任何动作的它,此时却毫无预兆的扭动起了身躯,疯狂的挣扎起来。   巨虫的状态很差,如常龙象所说的一般,先泄走它体内的气,再剥下它背上的皮......那地方就是它的要害,能让它体内的气迅速流失掉。   但有点奇怪,常龙象现在所做的只是劈砍,并没有真的去剥下那块皮。   他到底想干什么??   就在我满头雾水的时候,只见常龙象忽然把手伸进兜里,不知道抓出来的是什么东西,看着是金色的粉末。   抬手一挥,直接将那些粉末洒落在了巨虫的伤口上。   “差点忘了还有这个........”   常龙象的声音忽然传了过来,语气有些后怕,像是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那般,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在颤抖。   他一边说着,一边往巨虫的伤口里撒着金粉,动作很快,从头到尾都没有停过。   我也不知道那些金粉是什么东西,但凭借着感觉.......我只能说那些东西带着一股子佛性。   是佛性,不是佛气。   那种感觉比佛气更加的虚无缥缈........   “你的状态很差啊。”   忽然间,杀生鬼开口说道,看了我一眼,表情有些凝重。   “你怎么了?我记得你没有被那条虫子打伤吧?怎么莫名其妙的就掉下来了?”   “自己的问题。”我叹道:“肉身有点不得劲,好像是生病了。”   估计杀生鬼也能看出来,我在这个话题上不愿多说什么,便没有再继续追问。   其实我没骗他。   就我现在的状态,我确实算是生病了,而且还病的不轻。   明明自己的肉身已经超出了正常人的极限,可以说是在白日成仙的路上越飙越远,但是现在却莫名其妙的变了回来。   无论是气还是别的什么,我感觉自己的肉身从未这么脆弱过.......不对.......应该是在入行后就没有这么脆弱过。   我现在的状态,就是入行之前的状态。   远古气已经消失了,肉身蛊也是.......这是一秒回到解放前啊!   虽然能跟常龙象久别重逢很高兴,但在高兴之余,我心里也有难以遏制的恐惧。   很久没这么害怕了.......因为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忽然失去所有的力量........现在别说是这条虫子.......就是行里最普通的先生,或是那些普通的冤魂恶鬼,估计一伸手都能弄死我!   这种情况让我不光是惊慌失措......简直就是不寒而栗.......   如果我刚入行,没树敌,也没人想对付我,那么我有没有力量都无所谓,但是现在可不行.......这不是老天爷明摆着要我掉链子吗?!   且不说那些远在天边的敌人,就现在来说,灵山里还有旧教的那帮龟孙子,还有隐藏在暗中的神子,这些全都是麻烦。   如果我没有能力去应付他们,局势很有可能会直转急下,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俗话说得好,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如果这一切都因为我出了岔子,导致所有人都栽在了灵山里,我死也不能瞑目啊!   正当我疯狂琢磨着这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常龙象忽然喊了一声。   “哎!个子特别高的那哥们!”   听见这话,杀生鬼跟我面面相觑了一阵,抬起手指了指自己:“他是在叫我?”   “没错就是你!”常龙象似乎听见了杀生鬼的话,毫不客气的喊道:“能不能帮我个忙?!”   在这时,常龙象已经停下了抛撒金粉的动作,而巨虫也不再挣扎,被常龙象劈开的那块血肉,也隐隐约约的开始收缩.......   “说。”杀生鬼抬着头,看着常龙象。   “我现在把它这块皮剥下来,你去它肚子下面,不管你用什么手段,哪怕是玩命的揍它,也一定要帮我分散掉它的注意力。”常龙象沉着声说:“最多二十秒,你能撑住吗?”   杀生鬼嗯了一声,笑道:“别说二十秒,就是二百秒,我都能撑下来。”   “别在这儿胡吹大气,自己小心点.......”我忍不住提醒他:“这条虫子只是不蹦跶了,它要是真的玩一次临死反扑,你们还不一定扛得住。”   杀生鬼只是嘴上说得厉害,现在一听我的话,也不动声色的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轻重。   没等我再啰嗦,他一弯腰,像是离弦的弓箭一般猛地窜了出去。   与此同时,围聚在周遭的这片虫海,也出现了奇怪的现象。   那些蠕虫都像是被点了穴一样,一动不动的待在原地,高高的支起身子,僵硬的就像是雕塑。   没有继续围绕我寻找机会,也没有去追逐阻拦杀生鬼,全都这么呆呆的愣着。   难道是......巨虫要不行了??   我想到这里,急忙抬头看了看,只见金光遍布的天空之中,很突兀的多出了一朵雷云。   那一定是雷云.......哪怕相隔再远我也能看见云中闪烁的电光....... 第八十六章 法身灰   这里不是外界,这里是灵山。   可以说在这个地方,自然界的气候变换是不作数的,我估计在这里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都是金光普照大地的情况。   雷云的出现,绝对可以说是不祥之兆......   在这种奇异的地方,竟然会莫名其妙的冒出来雷云,而且雷云里闪烁的电光看着只有那么眼熟了.......我记得在巨虫的口腔里就见过.......   “天上!!”我扯着嗓子大喊了起来,语气万分焦急:“要打雷了!!”   听见我的话,杀生鬼跟常龙象都纷纷抬起头,往天空上扫了一眼。   在看见那朵雷云的时候,他们俩的表情都变得有些难看了。   “他大爷的.......”常龙象咬牙切齿的骂道,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急忙冲杀生鬼大喊:“咱们时间不多了!!你赶紧的!!”   “催个屁你催!”   杀生鬼毫不客气的回道,话音一落,他三步并作两步的窜到了巨虫身下,也就是之前被我劈砍出伤口的那个地方。   此时,伤口已经愈合了九成,但还有一些狭窄的伤口暴露在外,并没有彻底的愈合住。   看见这情况,杀生鬼似乎是松了口气,猛地一窜,伸出双手插进了巨虫腹部的伤口里,像是要生撕巨虫一般,硬生生的往两边拉扯着。   别说是巨虫了,就是我这个阶级敌人,看见他这么玩,我都替巨虫感觉疼。   不知道是巨虫的肉身强度降低了,还是杀生鬼的力气变大了,好像还没怎么使劲,那条只有二三十公分长的伤口,已经被撕扯到了尽一米长。   看见这情况的时候别说是我,就是杀生鬼本人都觉得很诧异,一脸“我操我竟然变得这么强了?!”的表情。   与此同时,巨虫又一次疯狂的挣扎起来,嘴里还发出了阵阵悲鸣,听着就像是电流的杂音,说不上来的诡异。   杀生鬼被晃得要死不活,就跟吊死鬼似的,用双手死死拽住巨虫的伤口,就这么吊在那里左摇右摆。   跟他比起来,常龙象显得要游刃有余一些,估计是因为他所处的位置比较好落脚,而且他还把苗刀斜着戳进了巨虫的肉身,也就是那块畸形皮肤跟其他皮肤相接的位置。   伴随着一阵撕开透明胶带的声响,常龙象操控着苗刀,以极慢的速度切割着巨虫的皮肤。   与他之前说的一样,他要做的,就是把这块皮肤剥离下来,但看着有些不大容易,似乎是粘得太死,想切开都很费劲。   巨虫的注意力有没有分散,这点谁都说不准,因为它没有攻击任何人,只是在不断的挣扎,不停发出刺耳的悲鸣。   天空中的雷云依旧闪烁着电光,而且无风自动,像是受到了巨虫召唤,直冲我们头顶上方飘了过来。   虽然它移动的速度很慢,但它同时也在下降,那种难以描述的压迫感.......真的很吓人.......   就像是天空忽然被黑暗所笼罩,无数的电光都在其中闪烁,似乎随时都会有一道天雷劈下来.......   听着空中轰隆隆的闷雷声,常龙象的表情也越来越难看。   他切开皮肤的动作很慢,但我知道,他比谁都想快一点,可是这种事不是想快就快,越是往后切割,他的进度就越慢.......   “轰.......”   雷声不断的在灵山上空回荡着,那种无形的压迫力也是越来越强。   蓝紫色的电光犹如巨蛇一般,不断在雷云中出现,又在瞬间划破雷云而消失.......   忽然间,杀生鬼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毫无预兆的松开手,双脚在巨虫身上蹬了一下,借着这股力量顺势飞了出去。   不等我们反应过来,没有任何征兆,一道刺眼的雷光就这么从雷云里劈了下来,而且它劈落的方向恰好就是之前杀生鬼所在的位置。   它是奔着杀生鬼去的。   但不得不说,杀生鬼的第六感救了自己一命,那一道雷没能劈中他,反倒是劈在了巨虫的身躯上。   看见这情况杀生鬼还挺兴奋的,一脸的幸灾乐祸。   可是他想不到的是,那道天雷对于巨虫来说没有危险,在碰触到它身躯的瞬间就消失了,根本伤害不了巨虫。   这时候杀生鬼才算看明白,巨虫本身就能操控电流,而且这朵雷云说不准就是它弄出来的,它又怎么会害怕劈下来的雷电?   “让开!!”杀生鬼忽然大吼了起来,目光所注视的不是别人,正是拿着苗刀给巨虫动手术的常龙象。   听见杀生鬼的声音,常龙象也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他却没有躲开,就那么一门心思的剥离着巨虫的皮肤。   杀生鬼没再犹豫,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了回去,在巨虫身下一跃而起,似乎是想把常龙象拉回来。   他的动作快,天雷的动作更快。   一道粗壮如水缸的雷霆,直冲常龙象就劈了下来,而且速度极快,根本不等我们来得及反应就劈中了常龙象。   在雷光之中,常龙象痛苦的嘶嚎着,直到雷光散去,杀生鬼才勉强跑到常龙象的身边。   说实话,我对常龙象还是挺没信心的,只觉得这一道天雷劈下来,就算劈不死常龙象,也得把常龙象劈得面目全非........   不过现实却不是如此。   常龙象没死,也没重伤,只是皮肤上像是被抹了一层煤灰,连衣服都没让那道天雷劈坏,这是我最想不明白的事.......   但很快我就得到答案了。   为什么常龙象没被那道天雷劈死?   答案就一个,跟他之前撒在巨虫伤口上的那些金色粉末有关。   那些粉末并没有彻底融入进巨虫的肉身,而是像被风吹起来一样,缓缓在常龙象身边盘绕着.......   十有八九就是它们帮常龙象抵挡住了天雷!   “什么玩意儿.......”杀生鬼应该也想到了这点,看着那些金色粉末,满头雾水的问:“它们是活的?我怎么感觉这些粉末里有生命力?”   常龙象依旧是咬紧牙关,拼了命的切割着巨虫的皮肤,看见他这么吃力,杀生鬼也懒得回去分散巨虫的注意力,跑上前握住苗刀,陪着常龙象一起给巨虫动手术。   “这些金色粉末是我从石碑那里得来的.....是古佛陀的法身研磨出来的.......说白了就是骨灰........”常龙象颤抖着说道,从他说话的声音就能看出来,那一道天雷虽说没能劈死他,也没造成太过严重的伤害,但一样可以让他感觉到疼。   “古佛陀的骨灰?”杀生鬼好奇的问了句:“是哪个佛陀的?总不能是释迦摩尼吧?”   常龙象摇摇头说不是,他也说不准是哪个佛陀菩萨的,反正石碑上没说清楚。   就在这时,又是一道天雷从空中劈了下来。   我一看他们都被那些金色粉末缠绕着,就像是躲在了防护罩里,也就没怎么担心,可我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一道天雷劈下来,硬生生就把四成的金色粉末给劈黑了。   不,准确的说,应该是劈焦了。   变黑的粉末几乎是瞬间就掉了下来,估计是没有保护他人的功效了。   “怎么回事.......”杀生鬼咬着牙,强忍着痛苦问了常龙象一句:“这玩意儿还能被天雷劈焦??”   常龙象没吭声,表情不是一般的难看,几乎都有点绝望了。   那一块需要剥离下来的皮肤不小,到这时候,也只是勉强被他们剥下来一半罢了,就他们现在的速度,至少还得要一分钟。   一分钟的时间倒是不长,问题是在这一分钟里,他们俩能承受住多少道雷电的洗礼?!   “跑吧。”杀生鬼叹道,伸出一只手,死死握住了常龙象的手臂:“先回去缓缓,等以后再找机会收拾它也不迟。”   常龙象没说话,甩开了杀生鬼的手,咬牙切齿的说。   “都到这份上了.......我不能前功尽弃.......就算是死我也得让它给我陪葬!” 第八十七章 拼命   常龙象算是杀红眼了,准确的说,他似乎有种不顾一切也要除掉眼前这个威胁的冲动。   或许是因为我们,常龙象不敢撒手,因为他很清楚撒手的后果是什么,就算能暂时平安.....但又能苟且多久呢?   这条巨虫的力量一直都在恢复,只是现在恢复的速度慢了点,但要不了多久,它终究会回到自己的全盛时期。   在那种情况下,我们是不可能有胜算的,就目前的神子而言,能不能敌过这条臭虫子都得两说。   我不知道古时候的佛陀菩萨有多强,但这条虫子的强悍,我是能切身感受到的......那是一种很危险的气息.......   它还没有彻底的恢复,都足以让我们感觉到恐惧,如果真的恢复到了最强的状态,我们还不得死无全尸?   要知道,这玩意儿绝对是记恨上我们了,只要我们出现在它的视野范围,说不准就得让它撵在屁股后面追。   跑也不行,走也不行,除非是趁着这条虫子重伤,没精力收拾我们,就此远走高飞,要不然的话......   “我不能走。”常龙象咬牙切齿的说道:“咱们要是走了,指不定这条臭虫子能闯出多大的祸.......这是我们造成的.......不应该让其他人来背负........”   常龙象倒是想得明白,虽然这里位于羌塘无人区的最深处,但如果魔虫恢复了实力,别说是一个小小的无人区了,你把它丢在北极,这龟孙子都有本事自己找回来。   它要是闯进城市里.......别说城市,就是一般的小村落,那都是一场大劫!   “妈的!!你他妈就是蠢!!”   我红着眼骂道,说话的声音都在打颤,心里又气又怒,恨不得自己爬上去把常龙象踹走。   且不说他在雷电击散那些金色粉末前能不能切下那块皮,就算是切下来了,多挨几道雷,这胖子也得被榨出几十斤油来。   杀生鬼算是一个比较聪明的,他知道现在继续就等同于送死,而且还会死得特别疼,是让天雷给活活的劈死。   几步一窜,杀生鬼就跑回了我身边,也很着急的盯着常龙象,似乎是想让他赶紧下来一起撤了。   “哥,你们先走,我一会就来。”常龙象咬紧牙关,死都不愿意松开手里的苗刀,玩命的切割着那块皮肤:“现在还不能走.......妈的!!我不能走!!”   “你找死呢?!”杀生鬼直接吼了起来:“时间不够了!!你再不跑就是........”   在这瞬间,一连两道天雷落了下来,不偏不倚的就劈在常龙象身上。   常龙象估计是忍不住疼了,直接痛苦的大吼了起来,连声音都在发抖。   等雷光散去,常龙象的身影也渐渐露了出来,从头到脚都跟被人抹了煤灰似的,衣服也有许多被烧焦的迹象。   毫不夸张的说,隔着这么远,我都能闻见常龙象身上传来的烤肉味。   “妈的真是个蠢猪.......”杀生鬼咬着牙骂道。   “把他带下来,咱们现在就走!”我着急忙慌的说:“咱们先找地方缓一下,之后再想办法解决这个王八蛋。”   我说这番话的时候没有半点底气,从头到尾都像是在欺骗别人,连杀生鬼都能听出我话里的假来。   他看了我一眼,问我,之后是不是只能躲着走,没机会干死它了?   我没吭声,表情有些为难。   “你怕死不?”杀生鬼问我。   我想了想,说,怕。   “他娘的......你这人还挺干脆啊.......”杀生鬼嘀咕道,但看我的眼神倒是没有鄙夷,反而有种说不上来的赞赏:“老子就喜欢你这样干脆的人,怕死不装,比那些装作不怕死的人看着顺眼多了。”   “你这是骂我呢?”我一愣。   “我是在夸你。”杀生鬼一本正经的说道,又看了看常龙象那边,冷不丁的说:“我去帮他,你自己小心。”   还没等我说什么,杀生鬼头也不回的就窜了上去,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了常龙象身边,陪着他一起握住了苗刀。   “你走啊!”常龙象看着杀生鬼,很着急的说:“你在这儿干啥?!有我一个人就够了!!”   常龙象很担心杀生鬼的安危,而且还不是虚情假意跟人客套的那种,这点任谁都能看出来。   从头到尾,常龙象都只是对杀生鬼表现出了一丝警惕,但这点警惕很快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就是那种看待普通朋友的目光。   或许就是因为这点,杀生鬼才会高看常龙象一眼。   “别废话。”杀生鬼骂道:“你一个人能搞定吗?搞定个屁!要是你死了这块肉都没被削下来,你得多亏啊?”   听见杀生鬼这么说,常龙象愣了两秒,说,是啊,我怎么没想到。   “咱们俩一起,就当是赌一把。”杀生鬼说着,骂骂咧咧的万分没好气:“要是赌赢了一切都没事,要是输了,我可丢下你直接就跑了,到时候你别怪我。”   “你要是现在不跑我才怪你。”常龙象叹道。   “你是存心想死?”杀生鬼一愣:“你是不是觉得也没有赢的机会了?”   听见这话,常龙象没吭声,表情很是难看。   “不是没有赢的机会,是觉得这事.......不好办啊.......我不想让你们跟着我冒险........”   杀生鬼冷哼了一声,说,要是你没在我们面前搞这种事,谁会去管你?   就在这时候,天空中的雷云忽然蠕动了起来,就像是烧开的热水一样,开始不断的翻腾。   电光闪烁的同时,雷云里也不断的传来闷雷声,而且还一声比一声大。   虽说它没有再次落下天雷,但直觉告诉我,好像有什么更危险的东西.......正在云中不露声色的酝酿着......   “快点切!”杀生鬼一看只差半米就能完整的切下来那块皮了,语气也随之变得兴奋起来,不断催促着常龙象加大力度,胜利就在眼前啊!   但让人无奈的是,接连不断的被天雷劈了几次,常龙象用来护身的那些金色粉末,已彻底变作焦黑,可以说是完完全全的失去了保护作用。   在这种情况下,常龙象的气息也渐渐变得虚弱,还有点使不上劲儿的意思,估计是被之前的天雷伤着了。   “轰........”   闷雷声不断的回荡在天空中,那种沉闷的声响,似乎能传到人的心里,让旁听者都能随之心神惧颤.......   这种状态下的雷云,大概又蠕动了四五秒,常龙象跟杀生鬼也往前推进了三十公分,甚至更多.......只剩下一个手掌宽度还没切过去。   巨虫用来生崽的这块皮,已经差不多全翻过来了,就剩着一点肉丝还勉强连着,风一吹整张皮都会像是纸片一样飞舞起来.......   就在这时,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整个灵山都随之摇晃了起来。   “好像不大对劲.......有东西在那里面钻........是不是天雷又来了.......”杀生鬼喃喃道,抬起头看着天空中不断翻腾的雷云,眼神隐约透出了他的恐惧。   “不知道.......”常龙象咬紧了牙,表情也变得有些紧张:“它一直没劈咱们......指不定就是憋着坏......我也感觉不对劲.......但谁知道它要干什.......”   还不等常龙象把话说完,在雷云翻腾之时,一道直径十米左右的天雷,闪烁着蓝紫色光芒,被无数电蛇缠绕着,直奔常龙象他们劈下.......   刹那间,地动山摇。   “闪开!!!” 第八十八章 劫后余生   在雷光之中,一切都失去了踪影。   那里就像是一个独立存在的世界,跟外界的景物相比极其突兀,一切都是虚无,唯有雷光是最真实的东西。   我不知道常龙象跟杀生鬼怎么了,因为在那时候,我已经看不见他们的身影,包括巨虫在内,一切都被雷光所笼罩。   它就像是一个炸弹,碰触到地面的瞬间,就炸成了无数的雷光,从一道变成一团,并且还在迅速扩散着。   我距离雷光不远,离我最近的雷光,绝对不会超过十米,盘绕在雷光上的那些电蛇,更是如同活了一般在冲我张牙舞爪,不断扭动着自己的身躯,似乎是想将我也拖进去。   “胖子!!杀生鬼!!”   我扯着嗓子大喊着,但连绵不绝的雷声却把我的声音给压了下去,那种让人绝望到呐喊声都消失的情况......比什么都让人觉得恐惧!   雷光阵阵,根本没有消散的趋势,就如同天空中降落下来一道光柱,耀眼璀璨之余,也充斥着无穷无尽的毁灭感。   伴随着雷光的持续,地面也不紧不慢的颤动......不,是颤抖着!   或许连大地都承受不住这一道天雷的洗礼,都在不停的颤抖,在哀求。   过了不知道多久,雷光终于有了消散的趋势,而灵山也不再震颤,缓缓的稳定了下来。   在这个过程中,我的耳朵一直都是被捂住的,但现在一松手,我意外发现捂不捂住都一样,已经听不见别的声音了,只有嗡嗡嗡的蜂鸣声。   当雷光彻底散去,我抬头一看,巨虫依旧屹立在此,可是杀生鬼跟常龙象却失去了踪影,他们之前玩了命用苗刀想要切下来的皮肤,还松塌塌的搭在巨虫背上。   失.......失败了?   “胖......胖子!!”我瞪着眼睛,不停的左右扫视着,希望能够见到那两个熟悉的身影:“杀生鬼!!你们人呢?!!”   在这时候,我的血液似乎都被冻僵了,虽然气温并不寒冷,甚至还有些闷热,但我浑身上下都在止不住的发凉。   我瘫坐在地上,揉了揉眼睛,抬起头又看了一眼。   巨虫依旧屹立在此,而常龙象他们也真的失去了踪影。   是让天雷给劈得形神俱灭了?!   这.......这不应该啊.......就算是死也得出点声音不是.......难道是瞬间就让天雷给劈死了?!   就在我红着眼睛打算上去看看的时候,一个极其虚弱的声音,忽然从巨虫身上传了下来。   “我们没事........”   杀生鬼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细,就像是强打着精神说出的话,仿佛下一秒就会断气似的。   “这.....这是......显灵了??”我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往传来声音的方向看着,但我却什么都没看见,压根就没见着他们俩的身影。   没等我再说话,常龙象的声音也随之传来。   “哥你能不咒我们吗.......”常龙象的声音很虚弱,也很无奈,哭笑不得的问我:“雷云散了没?”   不得不说,常龙象这么一提,我这才反应过来,天空中的雷云已经散去了九成。   似乎刚才那一道天雷已经消耗完了雷云里的能量,之前还笼罩着天空的雷云,此时已经变成了一朵淡淡的乌云。   在金光的照射下,不仔细看都看不清,伴随着风吹,很快也就消散了。   “散完了!”我大声回道,又左右扫视了一眼,依旧没看见他们俩的影子:“你们在哪儿呢?!我怎么没看见你们?!”   我大喊着问完话后,并没有人给我回应,四周都很安静,不光是他们,连这条巨虫也是如此。   谁也没有声音,更没有那些活物发出的声响.......   过了大概一两分钟的样子,我隐约听见巨虫的身上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   那种声音出现得很突兀,一听就知道,有什么东西正在不动声色的活动着......   很快我就发现这阵声音是从那块皮肤下传来的。   没错,就是那块让常龙象铁了心要割下来的皮肤。   “怎么回事.......”我嘀咕着,小心翼翼的观察着那里的变化。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之前常龙象他们的声音也是从那个方向传来的.......   没等我搞清楚怎么回事,只听那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越变越大,而那块被常龙象他们切开的皮肤,也卷起了一个角。   下一秒,常龙象跟杀生鬼就从里面钻了出来,一个个都是灰头土脸的煤矿工人样。   虽说样子狼狈,但看着不像是受伤的人.......   “他娘的......差点就栽了........”杀生鬼咬牙切齿的骂道,一边骂着,一边抬起脚,照着那块皮肤踹了下去。   估计他是有点急眼忍不住脾气了,这一脚是牟足了劲踹的,直接将那块皮肤踹飞了下来,啪的一声就掉在距离我五米远的位置。   看见这一幕,我不禁愣了两秒,但很快就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从之前的情况就能看出来,天雷确实能伤人,但它却伤害不了这条大虫子,所以有可能它是能够免疫天雷的.......   这条大虫子能够不怕天雷的击打,它的血肉很有可能也不怕,说不准这怪物就是一个完美的绝缘体。   常龙象跟杀生鬼的脑子不笨,在那种紧要关头也转得够快,他们很清楚,有些事不赌一把是连翻盘的机会都不会有的。   所以说,在最后关头,也是在完整剥离了那块皮肤的瞬间,他们俩钻进了那块皮肤下面,貌似还躲得很隐秘,玩了命的往巨虫肉身里钻。   只有这样,才会在外面看不出里面藏人的轮廓。   还不等我说什么,杀生鬼跟常龙象就齐刷刷的跳了下来,看似轻松的落在地上,然后不约而同的崴了脚。   看他们一瘸一拐的走到我身边,我愣了一秒,忍不住问:“你们俩是想进残联还是怎么的?就这么点高度跳下来都能崴脚?”   “你别在这儿站着说话不腰疼,有本事你跳一个试试!”杀生鬼骂骂咧咧的说道:“摔不死你!”   我嘿嘿笑道:“废话,就我这状态,你让我从二层楼跳下来都说不定能摔死。”   在这时候,他们俩已经走到我身边盘腿坐下,估计是累坏了,两个人的手臂都在不停的抽搐,痉挛着。   我知道他们很累,想剥下来那块皮绝对不是容易的事,但现在还好.......一切都解决了!   “妈的,吓死我了!”   我说着,抬手就要往常龙象身上拍一把,但一看他脸上都在抽搐,估计身子还疼得厉害,也就没好意思拍他,转手就拍在了杀生鬼的肩膀上。   “你他娘的.......”杀生鬼疼得都快抽过去了,龇牙咧嘴的看着我,本来就极其丑陋的脸,此刻看着更比恶鬼还要吓人。   “你们俩没事就好。”我叹道,慢慢爬起来,一手一个的搭着他们肩膀,紧紧的抱了抱他们两人:“我还以为你们俩死了呢.......”   “死个屁。”杀生鬼苦笑道:“不过也差点.......要不是我跟他眼疾手快跳进去躲着,那一道天雷非得把我们劈死不可!”   常龙象点点头,脸上也满是后怕:“就差一点,只要犹豫一下,我们俩都没命了。”   “不过还好。”杀生鬼说道,斜着眼睛,看了看旁边那块属于巨虫的皮肤,忍不住大笑了起来:“这王八蛋还是斗不过咱们啊!”   “就是就是。”常龙象也笑了起来:“想跟我们斗,它差远了!”   见他们俩都这么兴奋,我也忍不住泼了一盆冷水,准确的说,是忍不住心里的担忧。   “它怎么还在?”我小心翼翼的问道,语气也隐约有些沉重:“它看起来.......不像是有事啊.......咱们不会是失败了吧?” 第八十九章 艰难   巨虫依旧没有消失,就屹立在此,甚至比之前的状态还要正常,高高的支着身子,身躯不断的蠕动着,像是准备攻击我们。   但常龙象跟杀生鬼却表现得很淡定,看着巨虫,丝毫没有恐惧的感觉,甚至看它的眼神还有点讥讽?   “如同无根之木无源之水......我就不信了,这玩意儿还能翻了天?”杀生鬼冷笑道。   “什么情况?”我满头雾水的看着他们俩,只觉得这俩人好像有什么事瞒着我,明摆着就是有种让我难以理解的自信。   听见我的话,常龙象神秘的笑了笑,抬手指着巨虫的头部。   “你自己看看。”   我没多想,抬起头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巨虫的头部出现了一些很隐秘的变化。   似乎是被吸干了水分那般,皮肤变得干枯起皱,甚至还出现了一些密密麻麻的裂痕,并且这些裂痕不是固定的,都在不断的蔓延,扩散。   巨虫在原地蠕动身躯的动作很快就停下了,仿佛是被人点了穴一般,彻底的僵持住。   “怎么回事.......”我看着巨虫身上出现的异状,脑子也有点迷糊了,这有点不对劲啊......怎么感觉巨虫的身躯是在崩溃呢?!   难道这就是常龙象跟杀生鬼搞出来的?!是因为他们剥离了那块皮肤所以才.......   在这时候,曾经让我们心惊胆战的魔虫,已经陷入了一种极度虚弱的状态,哪怕它的身躯依旧这么庞大,透给我们的感觉就是三个字。   空壳子。   犹如风中残烛一般,生命之火似乎随时都会熄灭,那种不堪一击的感觉,只让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之前还能带给我们绝望的魔虫,此刻已经没了半点反抗的能力,肉身崩溃的同时,生命力也在迅速的流逝.......   “你们成功了.......真的成了!!”我兴奋的说道,要不是身体状态太差使不上劲,我非得激动的蹦起来不可。   在这时,常龙象跟杀生鬼也忍不住心中的得意,纷纷大笑起来,说这都是他们俩的功劳,古时候那些佛陀菩萨干不成的事,都让他们俩给做到了!   “但说实话,我觉得这只虫子的能力不止于此,但就算恢复到最强的状态.......它也不可能是佛陀的对手。”常龙象说着,回过头看了看肉身正在不断崩溃的虫子,表情有些感慨:“那些佛陀菩萨之所以没有杀它,应该不是杀不死,而是单纯的不想。”   “不想?”杀生鬼一愣,下意识的问:“为什么不想?”   “慈悲呗。”常龙象苦笑道:“原来我听过很多关于佛陀慈悲的故事,什么割肉饲鹰,舍身饲虎......总而言之他们的道德观念跟咱们有点区别,可能他们更高尚吧,反正为了慈悲放过这条虫子,这种事他们是能干出来的。”   听见常龙象的这番话,杀生鬼显得有些不屑一顾,冷笑道:“为了自己所谓的慈悲,放过这么一个魔物,要是它伤及无辜害死了其他人,这笔因果债应该算在谁的身上?”   “谁知道呢。”常龙象耸了耸肩:“说不准它杀死的无辜人,都是背负因果业债的罪人,咱们之所以不死还能成功,十有八九就能证明,咱们应该活着,还不该死。”   杀生鬼忍不住笑了出来,问常龙象,这算是在变相的夸咱们吗?   “不算吧。”常龙象皱着眉,很认真的说:“起码我觉得自己还没活够,也不是那种应该早死的人,老天爷不可能让我这么早就死,至少还能活个七八十年呢。”   此时,巨虫的身躯已经彻底崩溃了,无法维持最基本的模样,如同沙堆一般,伴随着轻风拂过,不断的飘散着,发出了沙沙的声响。   它身躯上的这些变化是肉眼可见的,所以对于我们这些旁观者的冲击力不是一般的大。   我不知道它现在是什么感觉,但就我看来,它应该不会疼,因为它没有半点应激反应,表现得非常安静........或是说,祥和。   从它本体分离出来的那些小蠕虫,也在不知不觉中化成了深红色的砂砾,不断的随风飘散,迅速消失。   常龙象跟杀生鬼都坐在我身边,脸上的表情也久违的轻松下来,而且之前的自信得意也消失了,我能看出来他们俩有些后怕。   其实别说是他们,就是我,遇见这种事我也怕!   “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常龙象忽然问了一句,看我的眼神有些担忧,似乎很担心我的状态:“我感觉你的气怎么还没恢复过来?是不是伤着了?”   如常龙象所说,我现在的状态很一般,几乎就跟一般人一样一般。   自打肉身蛊爆发之后,我的身躯也迅速的发生了变化,在不断的往普通人身上靠拢,而且这种变化像是不可逆的......   肉身蛊能够敌得过远古气吗?   我觉得敌不过,但我无法解释自己身上的这些事,根本就想不到自己为什么会落到这种境地.......   肉身蛊这他娘的不是害我吗??   “我建议咱们最好撤走。”杀生鬼盘腿坐在我们身边,就像是一个小巨人似的,勾着腰还是比我们高出不少,说话的语气也很沉重:“就你这样,要是遇见了神子,指不定它得高兴成什么样呢,到时候非得弄死你不可。”   “胖子,你实话告诉我,老爷子他们那边的战况怎么样?”我没回答杀生鬼的话,看着常龙象问道:“在你离开他们的时候,是谁占上风?”   常龙象皱了皱眉头,看了我一眼,低声说:“神子。”   “那就别想了,咱们撤吧。”我很干脆的说道,没有半点恋战的意思,满脸无奈的说:“我倒是想弄死它,只是有心无力帮不上忙,虽然这次是个弄死它的绝好机会,但是.......太冒险了,不值当。”   听见我这么说,杀生鬼明显的松了口气,似乎之前一直都在担心我会逞强,但现在一听我的话,他也淡定了。   “成,那就这么说定了,咱们撤!”杀生鬼趁热打铁的说道,有些殷勤的扶着我胳膊就要站起来:“我们去找蛛童子他们,现在就离开灵山!”   “想这么离开灵山.......可能有点不大现实........”常龙象低声说道。   闻言,杀生鬼不禁愣了两秒,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眼神也变得凝重起来。   “你什么意思?”   “神子占了上风,而且是在追着咱们打,它的状态很奇怪.......明明一开始那么弱,后来就跟打了鸡血似的,指哪儿打哪儿,谁都没还手的余地,只能想方设法的逃.......”常龙象咬紧了牙,越是说,表情越是紧张:“想带着沈爷爷他们从神子眼皮底下跑出去,难度太高了,几乎跟送死差不多。”   常龙象的这一番话算是把我们吓住了,因为之前他都没怎么提那边的事,所以我们一直也没在意,把这事想得很简单,就算我们占不了上风,再怎么说也能跟神子斗个旗鼓相当。   它的状态已经不是全盛时期的它了,在灵山的压制下让杀生鬼揍了一顿,几乎就揍掉了它的半条命,再加上之后它又搞出黑暗笼罩灵山那么大的阵势......   那玩意儿还有力气跟我们动手?!   “先回去。”杀生鬼说道,语气也变得凝重起来:“不管咱们能不能跑,起码也得试一下,斗不过它还能跑不过它?”   常龙象没吭声,慢慢站起身来,看着已经崩溃大半身躯的魔虫,语气里满是无奈。   “如果能跑,我们早就跑下灵山了。” 第九十章 救命   巨虫身躯的崩溃,如同风沙一般消散,无声无息的就从这个世界上渐渐消失了。   过了大概两分钟的样子,巨虫的最后一块身躯也彻底消散了,看见这一幕,我们都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他娘的,这一劫总算是过去了.......”杀生鬼满怀感慨的说道,语气隐约有些后怕的意味,说着他还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转头催促我们:“赶紧去找其他人,都过这么久了,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常龙象嗯了一声,捡起地上的那些法器,转身便带我们往东边走。   其实那里就是我们之前察觉到有蛛童子气息的地方,但碍于屁股后面有巨虫在追,所以我们并没有直接过去跟其他人会合。   现在回过头想想,只觉得我们做的决定太他娘的明智了。   要是当时我们脑子太铁,没多想就跑去跟其他人会合,现在估计有不少人的尸体都得凉了,还得凉透了。   一个神子就能打得他们落入下风,如果再加上这么一条魔虫.......那跟逼着他们死有什么区别??   “如果情况真的不乐观,我就只能尽可能的护住你,其他人我管不了。”杀生鬼走在我们身后,说话的声音很轻,但能听出来他的坚决:“希望你能理解,老祖宗的命令大于一切,他说了得让你活着.......”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干其他事的。”我头也不回的说道:“咱们只是去接人,之后就跑路,不会做什么冒险的事。”   听见这话,杀生鬼叹了口气,说:“咱们现在就是在冒险。”   当杀生鬼说完这话的时候,我发现常龙象已经停下了脚,回头看了看我们,表情变得有些凝重。   “到了。”   我们眼前还是一片空地,看不见别的东西,一切都显得很是正常。   但从杀生鬼跟常龙象的表情来看,他们应该是感觉到不对劲了,或许这里就是蛛童子设下的局,像是鬼打墙一样能够蒙蔽人的双眼。   就像是一个独立的空间,跟外界格格不入,但又真实存在于此。   “怎么进去?”我试探着问道。   闻言,常龙象叹了口气,说走进去就行了。   一边说着,常龙象一边从兜里掏出来一个棉签,看着跟医用棉签很像,头上缠绕着许多丝线状的东西,杆子倒是挺普通的,就是一般的木签子。   看见这玩意儿的时候,杀生鬼不禁愣了一下,问常龙象:“这是蛛童子给你的钥匙吧?”   “可不么,没这玩意儿咱们可进不去啊。”常龙象苦笑道:“如果不将这一处空间彻底隔绝,那条大虫子早就闯进来了。”   说着,常龙象招呼着我们手牵手,每个人都或多或少的得有身体接触,要不然进不去。   杀生鬼倒是没搭理他,白了他一眼,用手搭在我肩膀上,我也是如此,拿手搭着常龙象的肩膀,跟在他屁股后面就走了进去。   这个被蛛童子隔绝的空间与外界就是一步之遥,往前迈一步,我们就进入了一个漆黑无比的地界。   没错,那是真的黑,哪怕我打着手电,能见度也不足两米,似乎其余的光线都被这些黑暗给吞噬掉了,一点都没剩下。   就因为如此,我很快就失去了距离感,视觉能力也受到了极大的限制,感觉脑子转动都有些生涩,说不上来的难受。   或许这就是正常人该有的感觉,两只耳朵不断的蜂鸣着,嗡嗡嗡的声响直往我脑子深处钻,眼皮子也不停的打着架,像是随时都会睡着似的,脑子也越来越沉.......   我很讨厌这种感觉.......虽然我一直都想变回普通人.......脱离那个比怪物还要玄异的身子......但现在我还是后悔了.......   起码我在那种状态下不会这么难受啊!   就在我们等着常龙象领路的时候,他忽然转过头来看着我们,表情很是迷茫:“怎么找?”   “啥?”杀生鬼也被问得愣了一下。   “我只知道怎么进出.......但要怎么找他们.......这个我好像忘记问了........”常龙象喃喃道。   “我.......这你还得问我们?!你没脑子啊?!”杀生鬼气得直跳脚:“我们又没进来过,谁知道怎么找他们?!”   “要不寻着气过去?”我试探着问道。   还不等杀生鬼说什么,常龙象就先一步解释道:“蛛童子设下的局不光能蒙蔽眼睛,也能阻止这里面气的交互,他们自身的气都被遮盖住了,别说是我们,就是降下这片黑暗的神子也感知不到他们的存在。”   我没吭声,看着杀生鬼,希望他能帮忙出个主意,毕竟在我们这些人里,他跟蛛童子的关系最近,也最了解他。   “咱们在外界之所以能感知到他们的存在,就是因为在这里,他们是一个整体,我们能感觉到大概的方向,但要是想找过去.......”杀生鬼喃喃道:“这太难了,但好在这片地界不大,应该就只有.......”   没等杀生鬼把话说完,常龙象就嘀咕着补充了一句:“地界不大,也就是几平方公里。”   杀生鬼不吱声了,表情很是难看。   “在我离开这里的时候,他们还在不断的移动,跟神子玩着捉迷藏,神子一直都在四处扫荡寻找他们的踪迹........”常龙象低声说:“要不咱们也跑一跑,站在这儿跟靶子一样,还不得让那瘪犊子给活撕了?”   就在他说完这话的瞬间,他跟杀生鬼都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常龙象一把抢过我的手电关上,杀生鬼则拦腰抱住我,撒腿就往左前方跑,胖子也紧随其后的跟着我们,跑起来就跟逃命似的.......   “神子.......是那犊子的气息.......离我们太近了........”常龙象颤抖着说道:“快跑......它还在后面追咱们!!”   与此同时,一种难以言喻的危险感,瞬间就笼罩了我们,哪怕我的感知力已经退化了,几乎跟普通人一样,但作为人类应有的第六感,还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提醒着我.......   很危险......有什么东西正在迅速接近我们.......   “它已经发现我们了。”杀生鬼咬牙切齿的说道:“想甩掉它有点困难.......必须先找到蛛童子他们.......让他帮咱们掩盖自身的气息.......看看能不能躲过去.......”   “怎么找?”我着急忙慌的问:“这里可是有好几平方公里.......而且还这么黑.......总不能地毯式的搜索吧??”   杀生鬼也很无奈,估计对于这种局势他也头疼得不行。   “要我说,咱就别管那么多了,反正这里唯一的威胁就是神子,而且它也发现咱们了,咱就不用怕暴露。”我咬着牙说:“要不咱们喊救命吧?先跟他们会合再说!”   闻言,杀生鬼想了想,直接说:“要喊你喊,我可丢不起那人。”   我张了张嘴,也有点为难,只能回头看了常龙象一眼,给了他一个兄长暗示性的眼神。   “怎么不好的事都是让我做啊........”常龙象有些委屈的看着我,但也没敢反驳什么,直接扯着嗓子大喊了起来:“救命啊!!夭寿啦!!神子这个瘪犊子要杀人啦!!”   别说他自己,我跟杀生鬼在旁边听着都觉得丢人,我们说的喊救命只是那么个概念,真的喊起来,其实喊的别也行,主要是让其他人发现我们。   可是常龙象没想那么多啊,直截了当的就扯着嗓子喊救命.......   “救命啊!!”   常龙象是越喊越起劲,到最后都不觉得尴尬了,反而跟唱歌似的,一脸的享受。   “快点来人啊!我们要坚持不住啦!!”   杀生鬼实在是忍不住了,低声问我:“这就是你兄弟?怎么喊起来跟个娘们似的.......”   就在这瞬间,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从右前方传了过来。   “别喊了!我们在这儿!” 第九十一章 黑暗中的烛火   听见七宝的声音,领头逃跑的杀生鬼没敢犹豫,直接掉过头往传来声音的方向跑了过去。   在这个过程中,我能很清楚的感觉到有东西在后面撵着我们,追逐我们的速度还很快,但却透给我一种不紧不慢的感觉,似乎它不急着追上我们,像是还有别的什么目的。   但这些都不是我们关心的,我们只在乎一件事......赶紧跟其他人会合........赶紧让蛛童子掩盖住我们的气息.......   跟神子硬碰硬的干肯定是不行了,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先躲起来,以不变应万变,起码得跟其他人商量商量对策......   就在我们距离七宝他们越来越近的时候,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忽然从我的四肢百骸传了过来。   像是有什么实质性的东西......如同塑料袋一般很突兀的罩住了我们肉身,然后不紧不慢的收缩着,越来越紧。   不过这种感觉到最后就停下了,没再继续收缩,所以我们也没有觉得多难受。   “是蛛童子......这是他体内的气.......他是在帮咱们掩盖自己的气息!”杀生鬼兴高采烈的说道。   听见这话,我跟常龙象也不禁兴奋起来。   在这时我也意外发现了一点,貌似被掩盖的不光是气息,还有声音。   我能肯定的说,我们奔跑的速度很快,发出的脚步声也很大,但不知道为什么,在那种奇异的感觉出现时,这些声音就越变越小了,像是被什么东西给阻隔了一般.......   在这种情况下,我没办法确定这是我们耳朵的问题,还是真的声音被遮盖住了,总而言之那种感觉很难形容,说不上来的安心。   越是往前奔跑,我发现四周的光线就越亮,那种遍布四周的黑暗也在不动声色的消退着。   在距离我们十几米远的位置,那里很模糊的传来了一阵亮光,看着像是火光,类似蜡烛的光芒。   十几米对我们来说不算远,杀生鬼几乎是三两步就窜了过去。   那里是一片空地,七宝等人就围坐在空地边上,围成一圈,中间还点了一支蜡烛。   蜡烛是半透明的黄色,看着像是水晶做的一样,晶莹剔透。   燃烧出来的火光,形状轮廓跟普通蜡烛很像,但凑近了看,火光的颜色却显得有些虚幻,顶端处有一些深紫色的火焰在燃烧,看着让人感觉很不真切.......   还没等我看清楚这里的状况,七宝他们已经起身迎了过来。   杀生鬼毫不客气,一甩手就将我抛了出去,恰好被陈秋雁抱在了怀里,那姿势可不是一般的小鸟依人。   “那什么.......要不先放我下来??”   我讪笑着,一脸尴尬的看着陈秋雁,她则是红着眼睛,似乎随时都会哭出来一样,紧紧咬着嘴唇看着我,没说半个字。   就在这时候,七宝他们也察觉到了什么,急忙围到我身边看着我,表情万分焦急。   “老沈,你的肉身咋了?!我咋感觉不到你的气了?!”七宝着急忙慌的问我,不停的打量着我,语气越来越着急:“你的气怎么消失了??”   “遇见点小意外。”我笑道:“不是什么大事,用不着担心。”   “你的肉身变了.......”陈秋雁低声说道,眼睛红着,说话的时候似是带着哭腔:“好像跟普通人一样.......那些澎湃的生命力都消失了........”   我想了想,说,还行吧,别的手段应该暂时用不了,但降术不知道还能不能行。   索巴就站在边上看着我,估计他也不清楚是什么情况,现在一看其他人表情这么凝重,忍不住问了句:“老沈到底怎么了?我看他挺正常的啊!也没受伤啊!”   “狗屁正常......就是因为他太正常......所以才不正常.......”七宝咬紧了牙:“他的状态跟普通肉体凡胎没什么区别......像是所有的力量都消失了........”   “这......这可咋办啊!”索巴也傻眼了,表情也变得紧张起来:“我们还等着你帮忙呢......这可完了.......”   “帮忙?”我一愣。   就在这时,我猛地反应过来,左右都能看见其他人,但就是不见老爷子跟苗武人。   “我爷爷他们呢?”我问。   “出去牵扯神子了。”七宝叹道:“他们俩自保应该没问题,这个你不用担心,就是现在的局势很艰难......他娘的!那龟孙子就是死盯着我们!熬不过它啊!”   据七宝说,神子降下那一片黑暗后,似乎自身的状态也有些恢复的迹象,攻击性很强,而且还让人有点招架不住。   “在你们赶过来之前,我就让神子偷袭了一次,就一击而已.......”七宝一脸苦笑的说道,慢慢将上衣掀起来,露出了腹部的伤口。   那是一个近乎于圆形,似乎是让什么武器洞穿出来的伤口。   伤口外的皮肤像是被墨汁沾染,有许多黑色的斑点,看着脏兮兮的,透着一股子让人不舒服的感觉。   “一瞬间我就被神子打穿肚子了,要不是苗前辈抢救及时,现在哪能跟你站着说话啊?”七宝苦笑不止:“咱们这一次算是吃大亏了,跟王八似的让人围在壳里,一伸脑袋就要挨揍,你是不知道有多憋屈.......”   “我爷爷他们是去研究逃跑路线了?”   “不是。”七宝耸了耸肩:“他对你们的信心挺足,觉得那条虫肯定不是你们的个儿,所以就没担心你们,觉得你们肯定会过来,所以他们想找机会阴神子一次,看看能不能找到它的破绽,最好能除掉它。”   “索巴哥说......你们还想让我帮忙.......不会是想让我搭把手........一起除掉神子吧?”我小心翼翼的问道。   在场众人都点点头,表示是这么回事。   看见他们对我的信心这么足,我感动得眼泪都要下来了........等着我一起收拾神子?!这他娘的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我都这模样了,要是放在原来也行啊.......怪不得索巴听见我变成这样会这么失落.......   “现在怎么办?”索巴很紧张的看着七宝。   “这个问我......我也不知道啊.......”七宝苦笑道:“我又没什么主意.......大主意都是沈老爷他们出的.......等他们回来再说吧.......”   在这时候,我已经跟着杀生鬼来到蛛童子身前。   蛛童子的状态很差,这点任谁都能看出来,脸色晦暗之余,还透着一股难掩的死气,看人的眼神都有些无精打采的。   不过在跟杀生鬼说话时,他的眼睛明显亮了一些,似乎对于杀生鬼的平安归来很开心。   “很难。”蛛童子说道,不等我们发问,他先一步说:“在这片黑暗之中,我只能给大家争取到这片净土,但也撑不了多久了。”   “撑不了多久了?”杀生鬼一愣,眼神也变得凝重起来:“大概还有多久?”   “最长不过一个小时,最短也不过十分钟,我也说不准.......”蛛童子无奈道:“那片黑暗能够侵蚀我的气,而且神子一直在找机会攻击我们,这层屏障支撑不了多久,它已经知道我们的具体位置了。”   就在蛛童子说到这里的时候,我们忽然感觉到四周的气温开始下降,而且降温的幅度很大,几乎是呈跳跃性的。   “又来了........”   蛛童子喃喃道,缓缓闭上了眼睛,背上的肌肉也不断鼓动着,像是有什么活物潜藏在皮肤下,正在想方设法的往外面钻。   对于这一幕,除我之外,其余人已经司空见惯了,并不觉得惊奇。   “你这是.......”   “嘘,别说话,它就在外面。” 第九十二章 砂砾中的手臂   燃烧的蜡烛似乎也被这阵危险的气息所影响,烛火不断的摇晃着,明明这里没有风,却摇晃得发出了呼呼的声音。   在烛火摇晃时,这里也变得昏暗起来,一种不祥的气息在此肆意蔓延着。   每个人都安静得像是死尸,连呼吸都屏住了,动也不敢动。   我们听不见任何声音,也不知道蛛童子所说的神子在哪儿,但那种越来越危险的感觉,不断的折磨着我们的神经。   不对劲.......真的有东西在靠近我们.......哪怕我们看不见它也能感觉到.......   那是一种猎物被猎人盯上的窒息感,危险的气息,就如跗骨之蛆一样缠绕着我们。   心跳声很快。   说实话,我的心跳声很久没有这么快过了......因为远古气改变了我的肉身......在超出肉体凡胎之后,我的心跳一直都比普通人要慢得多。   哪怕是遇见了危险,身处险境之中,我的心跳频率也最多跟普通人的正常心跳一样。   像是现在这样嘭嘭嘭的连续跳着,仿佛下一秒都会从胸腔里蹦出来.......这种感觉不好受,但我却莫名的有些开心。   或许心脏能够这样跳动的,才能称之为人,那种“活着”的真实感,让我颇有种如在梦中的错觉。   在这种极度安静的状态下,时间的概念也渐渐变得模糊,谁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但不可否认的是,时间肯定过得挺长,在中途我都憋不住气,偷偷换了几口。   要不是硬着头皮换气,我非得憋死在这儿不可。   当燃烧的烛光再次恢复正常时,蛛童子这才轻松起来,低声说:“它走了,应该是被那两个老先生引走了。”   “被我爷爷他们引走了?”我一愣,急忙问道:“你应该能感觉到他们的气吧?他们有没有受伤?”   “应该没有。”蛛童子毫不犹豫的答道,看他那一脸认真的表情,倒不像是敷衍我,继续说道:“他们好像是一直跟在神子的背后,距离它很近,之后神子就反过身跟着他们跑了,十有八九是被引走了。”   在这时候,蛛童子的状态也变得更差了,似乎是因为之前神子闯进来的事,他用了太多精力去掩盖我们的气息,以此保证我们的安全。   “你有办法带我们出去吗?”蛛童子低声问我。   闻言,我不禁沉默下去,表情有些为难。   现在别说是找神子拼命,就是想把苗刀再抬起来,那也是登天一样的难事,不光是失去了肉身恢复力,连自己的力气都变小了许多,估计连索巴这个普通人都能揍死我。   “反正现在的情况是......神子的战斗力比我们一堆人加起来都要高.......如果往外闯的话......能不能活着跑出灵山都是一个未知数.......就算能跑出去肯定也会损兵折将........指不定会有几个人搭在这儿.......”   话音一落,我看了看索巴,表情有些无奈。   “我们跟那玩意儿也耗不过,反正我算是普通人,还是得吃喝拉撒,熬几天不吃东西不喝水,非得死在这儿不可........”我叹了口气:“与其被困原地,咱们还不如主动出击,干神子一个措手不及。”   “你有办法对付它?”蛛童子满怀信心的问我。   我毫不犹豫的摇摇头,说当然没有。   “那你他娘的说这该怎么办?!”杀生鬼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很急切的问:“这么耗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   我正要说什么,只感觉地上有什么东西正在蠕动。   下意识的低头一看,地面上的砂砾像是活过来了一般,正在不停的颤动着。   在这瞬间,我忽然想起了一个早被我抛置于脑后的事。   “怎么回事.......地面没震动啊........”杀生鬼低着头,看着这一幕,眼神也有些茫然:“这些沙子怎么跳起来了?”   “你还记得咱们在山下遇见的怪物吗?”我不动声色的问道,但没人回应我,直到我抬头扫了一眼才发现,落恶子不见了。   “落恶子呢?”我忙不迭的问道。   到这时候我才反应过来,之前一直没有看见落恶子的踪迹,连影子都没露过.......难不成是去帮老爷子他们牵制神子了?   “早就消失了。”蛛童子叹道:“可能它的消失跟你有关,不是被神子弄消失的,就是坐在我们身边,很突然的就凭空消失了。”   听见这话,我愣了两秒,表情越发难看。   落恶子也消失了?   不过想想也正常,我是它的宿主,如果我都变成了普通人,回到了最基础肉体凡胎的状态,它又怎么可能独活?   当我失去了体内的那些力量,它必然维持不了自己的身躯,哪怕我的肉身里依旧埋藏着那些落恶子的碎片,也不足以再将它召出来。   “山下遇见的那个怪物?”陈秋雁应该是想起来了,急忙问我:“是不是那个差点把咱们弄死的怪物?你召出来的那个?”   “不是它,是它的对手,那个能够吞噬雷电不断成长的怪物.......”我低声说:“它跟黑袍王的联系不大,反倒像是沙身者的化身。”   听见我这么说,陈秋雁急忙跳了几步,跑到我身边紧紧的跟着我,看她那样倒不像是害怕,而是在担心我出问题。   不得不说她的担心不是多余的,因为在这时候,别说是沙身者,就是一个普通壮汉都能打得我亲妈都不认识.......   “这些砂砾是沙身者搞的鬼?”蛛童子问我。   “说不准。”我低声道:“它既然踏足灵山,必然有它的道理,之前它一直没露头,说不准就是在等待机会.......仅仅是被毁了一具分身........这还不足以让它离开这里........”   听见我这么说,除了索巴之外,在场众人的表情都变得难看起来,特别是蛛童子,脸都要绿了。   “没想到竟然还有一个沙身者.......”蛛童子苦笑道:“反正咱们都敌不过它们........我还费什么劲啊........”   杀生鬼紧皱着眉,蹲在地上看了看,问我:“这就是沙身者出现的预兆?”   “不知道。”我摇摇头:“但在它们跳动的时候,我感觉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真的很难形容.......就像是有个老朋友要来找我了.......”   杀生鬼冷笑着骂了一句,狗屁老朋友,如果它真来了,咱们就得死在你的老朋友手上了,他娘的也是倒霉.......   就在杀生鬼满脸怨气嘟囔着的时候,一只粗壮的手臂,毫无预兆的从泥土里伸了出来,直接掐住了杀生鬼的脖子。   那只手臂像是由泥土砂石构成的,手掌上更是沾满了干燥的黄沙。   被它掐住脖子,杀生鬼几乎是瞬间就开始反抗,但不管他怎么挣扎,那只手还是跟铁钳似的紧紧掐着他,倒是没怎么使劲,看着不像是要杀他,只是单纯的想控制他。   不等我们反应过来,一支由黄土砂石构成的长矛,毫无预兆的从那条手臂上钻了出来,像是被射出的弓箭一般,直冲我心口扎来。   来势凶猛之余,速度还极其的快,压根就不给我反应的机会,在七宝跟陈秋雁打算将我拽开的瞬间,长矛就稳稳当当的扎进了我的胸腔里,距离心脏可能也就只有几厘米的偏差。   “我......我是要死了还是怎么的.......咋呼吸不上来了........”   说着,我痛苦的瘫坐在地上,眼前一阵发黑,气管更像是被人堵住了似的,压根就正常呼吸不了,脸都被憋得发紫了。   “跑......快点!!”   杀生鬼咆哮着,一伸手,从地上捡起苗刀,照着那条手臂的手肘处就砍了下去。   “胖子!!赶紧去叫苗前辈回来!!老沈好像要不行了!!” 第九十三章 肉身的崩溃   那条手臂比我想象的要脆弱,苗刀刚砍进去,几乎是瞬间就将其断成了两截。   杀生鬼脱困之后,那条手臂也随之消失,地上弹动的砂砾也恢复了最初的样子,安静得一如既往。   “老沈!!你先撑住!!”七宝蹲在我身边,一脸的惊慌失措:“你体内会不会还有能够调动的气?!先给自己止血啊!!”   我苦笑着说不出话来,喉咙里的血不断往外涌着,身子也在不受控制的痉挛。   那种普通人在面对死亡时会有的恐惧感,我现在一样也有。   我能感觉到死气在缠绕着我,仿佛下一秒它们就会将我的魂魄从肉身里抽出来.......   那种死亡已经彻底笼罩了肉身的感觉,我还是第一次感受到.......没办法呼吸,连血液都无法继续循环,心跳似乎也要止住了........   “世安你撑住啊!!”   陈秋雁红着眼睛,几乎是哭喊着,手忙脚乱的帮我止血,但伤口里的血却怎么都止不住,不停的往外流着。   生命力就被这些血液带着,一同流到了肉身之外,迅速消散于空气中。   在这时候我才反应过来,好像自己真的变成一个普通人了。   血液的气味还有颜色.......都跟正常人一模一样........肉身蛊跟远古气对我造成的影响已经消失了.......   这是好事吗?   如果这里不是灵山,我们也没有面对这么多的危险,能够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就像是原来一样,跟那些冤孽恶鬼打打交道,那么我会觉得变成普通人算是好事。   与其一个人长生不死,成为一个超出人道的怪物,那还不如随着亲人朋友过完一生,再入轮回投胎转世也未必是一件坏事。   但是现在.......我忽然觉得有点后悔........如果我一直都不想回到正常人的状态........我体内的那些力量说不准就不会消失........   我死不死无所谓,问题是这里一大帮子人........要是让他们陪我一起死在这儿.......这他娘的怎么想也不是个事儿啊!   “这是怎么回事?!”   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从远处传了过来,并且还在迅速的接近我们。   等他跑到我身边时,我看人已经开始带重影了,脑子也变得越来越沉,像是顶着一个千斤坠似的难受。   来的是个老头子,杵着一根拐杖,下巴上全是山羊胡,不用看光听声音我都知道,这肯定是苗武人来了.......   “他怎么了?!是谁伤的他?!”苗武人蹲在我身边,一边帮我扒开眼皮子检查,一边还帮我掐着人中:“神子不是被我们引走了吗?!谁还有这个本事伤他?!”   话音一落,苗武人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急忙问:“是不是那条虫子??你们之前不是去对付那条虫子了吗??”   “是沙身者.......”蛛童子盘坐在一旁,看我的眼神,也显得很是担忧,似乎是怕我死在这儿,他跟杀生鬼的任务可是保住我的性命,要是保不住......老祖宗还不得收拾他们俩?   “沙身者?”苗武人愣了一下,满头雾水的问:“怎么又跟它扯上关系了?不是只有一个黑袍王在山上吗?”   虽然苗武人嘴里在说话,但手上的动作可不慢,拿着一堆像是银针的东西,不断往我伤口周边戳着。   还别说,他拿针戳我,比传统针灸舒服得多,跟按摩似的,说不上来的畅快。   伴随着他手里的动作越来越快,我伤口里的血也不再往外流,似乎是止住了,但我怎么感觉是流干了.......   看看这一地的血......放在一般人身上肯定失血过多挂了.......没想到苗武人还能及时给我救回来.......   最让我觉得诧异的,还是我的意识。   本来我的意识都模糊不清了,但苗武人拿针这么一戳,我竟然觉得精神了,这比输血还管用啊!   “我之前听世安说.......沙身者有可能跟黑袍王勾搭上了.......它们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貌似这座灵山有吸引它们的地方........”   听见陈秋雁这么说,苗武人也不禁愣了愣,估计他都纳闷了,这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怎么好的坏的都搅和在一块了?   “沈小子,你不是挺能耐吗?”苗武人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虽然笑声很自然,但我还是能听出他语气里那种难掩的担忧:“现在怎么躺在地上装死了?起来跟我们叙叙旧呗!咱们可有一段时间没见面了啊........”   在这时候,我感觉自己的精神状态恢复了不少,下意识的就想张嘴回一句,但我万万没想到,就是这个动作,让我迎来了灭顶之灾。   几乎是在瞬间,我眼前就彻底的黑了下去,而最基本的触感也消失了,整个人就像是飘浮在云团中,说不上难受,但那种距离世界渐行渐远的感觉.......却让我害怕。   当我的听觉能力也彻底消失时,一种像是由灵魂深处传来的剧痛,猛地让我惊醒。   没错,是惊醒,近乎于诈尸一样从地上坐了起来,发出了痛苦万分的嘶嚎。   这冷不丁的变化,硬是将在场的人都给吓了一跳,特别是苗武人,他距离我是最近的,直接吓得他原地蹦起两米高往后窜了一步。   “这他娘的是怎么了?!他咋回事?!!”七宝也被吓得不轻,着急忙慌的问苗武人:“这不会是让你拿针扎的吧?!你把人给扎活了?!”   苗武人睁大眼睛,一脸茫然的看着我,颤抖着说:“这......这不是我弄的.......他体内好像有别的东西.......那东西在破坏他的肉身!!”   极致的痛苦让我不由自主的嘶嚎着,我敢说自己从未发出过这么凄厉的惨叫声。   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我已经倒在地上,不受控制的痉挛了起来,身子疯狂的抽搐着,每一块肌肉都像是活过来了一般,自由自在的蠕动着,看着就像是有成百上千的虫子在我皮肤底下钻。   身边的人想要上来帮我,但到了最后也没出手,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随意碰触我会不会给我带来什么麻烦。   “世......世安.......你究竟怎么了........”陈秋雁蹲在我身边,想伸手碰我,却又不敢真的碰,红着眼睛问我:“我们要怎么帮你??”   “我没事.......”   在说出这话的瞬间,我忽然发现自己的声音变了,比正常的声音要嘶哑很多,甚至都尖锐扭曲的不像是我的声音。   此时,我痉挛得已经麻木了,体内的血液顺着毛孔不断往外流着,短短数秒,我就变成了一个血人,从头到脚没一处是好的。   看见我身体上的变化,陈秋雁忍不住眼泪,直接捂着嘴哭了起来,而苗武人也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看着我的眼神里满是担忧急切。   “你......你的肉怎么融化了.......”苗武人颤抖着问我,语气很是紧张,甚至于可以说是害怕。   听见他的话,我咬着牙看了他一眼,又顺着他的目光往自己大腿上看了看。   血肉就像是融化的奶油一样,仿佛如液体一般,缓缓往地上流淌着,很快就露出了隐藏在血肉中的白骨。   “这是沙身者弄的?!”苗武人着急忙慌的问我。   “不......不是它弄的.......”   我说着,身子依旧在不停的痉挛,吐字的时候如果不小心,还会咬着自己的舌头。   “是肉身蛊跟远古气.......它们还在.......太好了......它们还在!!!” 第九十四章 生命层次的跳跃   血液仿佛是流不尽了一般,从头到尾,它们都没有止住过,都在不停的往外流淌。   那种死一样的气息,也混合在血液之中,往外界不断地蔓延着。   不光是我会受到这种死气的感染,其他人也会如此,特别是索巴这种普通人,一不小心踩到我的血液时,几乎是瞬间,人就瘫软了下去,要不是常龙象及时扶住了他,他非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那些死气似乎能够侵蚀他人肉身,哪怕隔着一层鞋底子,索巴也被我血液里的死气感染了,脸色惨白得就跟死人差不多,眼皮子也一个劲的翻着,像是随时都会休克过去。   “把他扛起来!”苗武人着急忙慌的喊道:“别让他接触到沈小子的血!那些血液都带着死气!他受不住的!”   常龙象没敢犹豫,直接一甩手,将索巴扛在肩上,尽可能的让他远离地面。   下一秒,苗武人手里的银针就飞了出去,直接扎在了索巴的两只手脉门上,似乎是为了锁住他的气门,以免有更多的死气侵蚀他的肉身。   “你们退开.......离我远一点........”我竭尽全力的开了口,尽可能的让声音保持的完整一些,虽然那种痛苦依旧折磨着我,但我很清楚,这对我来说不一定是坏事。   我本以为远古气跟肉身蛊都消失了,可是在这阵疼痛感传来的同时,我隐约感觉到肉身里还有它们的存在。   它们并不是真的消失了,之前只是陷入了沉寂......   就在众人看着我肉身崩溃手足无措的时候,一声如同爆炸般的轰隆巨响,直接从远处传了过来。   被蛛童子设下的这层屏障,本来就能阻隔声音,但它似乎不能阻隔这阵巨大的闷响。   “糟了!沈老头那边出事了!”苗武人惊呼道,好像知道这阵响动代表什么,但又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表情很是纠结。   其实我大概猜到了他的想法。   与其在这里跟我拖延时间,他还不如跑去帮老爷子,因为在这里他也帮不上什么忙,我的肉身是在自行崩溃,但很奇怪的,我的命却没有丢掉,哪怕有大半身子的血肉已经溶解了,像是血液一般纷纷流在了地上......我照样没事!   只是感觉疼,仅此而已。   “苗前辈.......你去帮我爷爷......”我咬着牙说道:“其他人能帮忙的也去......我这里没事.......谁也帮不了我......能不能活下来只能看我的运气了.......”   “你的肉身在崩溃.....按照这个势头.......用不了多久你就会死.......”苗武人咬紧了牙,一脸担忧的看着我:“但我不敢碰你,我想不到帮你拯救肉身的法子,只能靠你自己了!”   话音一落,苗武人毫不犹豫的离开了这里,四周再一次安静了下来。   剧烈的疼痛感已经让我的神经麻木了,在这时候,我根本惨叫不出声音,也没了刚才还能说话的力气,不停的抽搐着。   所有人都没吭声,但都围绕在我的身边,除了一直被常龙象扛在肩上的索巴外,其余人都是脚踩地面的,看着并没有受到那些死气的影响。   “小蛛哥,你知不知道沈老爷那边怎么了?”七宝凑到蛛童子身边,很小声的问了一句,似乎是想刻意避开我,声音很细,但我还是听见了。   “不知道。”蛛童子回答的声音也很低,不动声色的说:“我只感觉到他的气炸开了,好像是受伤了,一瞬间失去了很多气。”   得到这个答案,七宝也隐约显得有些紧张,但由于我的缘故,他不敢说什么,也不敢表现得太过于明显。   “要不我去看看?”杀生鬼问道。   “别。”蛛童子叹了口气:“你现在去也帮不上什么忙,跟神子起正面冲突基本就是找死,人多了他们也不好跑.......咱们现在的任务就一个。”   说到这里,蛛童子停顿了一下,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似乎那六只眼睛中,能看见我肉身内的变化。   “保护好他,千万别让其他东西影响到他,如果他成了.......他不光能成就自己,也能带着我们离开灵山。”   没等其他人多问,蛛童子就开口对我说:“你的肉身在崩溃,但也在自我修复,两边的速度几乎是持平的......你再坚持一下!”   此时此刻,我的肉身以胸腔为界线,以下的部位几乎都被溶解掉了,只留下隐藏在衣物中沾满了血迹的白骨。   疼是肯定的,但奇怪的是,哪怕我的内脏没有血肉包裹暴露在外,却依旧没有影响到自身的功能。   不过我很清楚,如果这种变化蔓延到胸腔之上,可能我就真得死了。   “稳定心神,别分散注意力!”蛛童子低吼道,表情也显得有些紧张了:“开始蔓延了!快止住它们!”   让我止住它们?   他娘的......我倒是想!但我有什么办法吗?!现在我体内的气根本就不受我的控制啊!   没等我想到解救自己的办法,蛛童子忽然闷哼了一声,脸色又惨白了下来。   “神子在攻击我的屏障........”   蛛童子说起这话来,声音都变得有些颤抖,我能感觉到他现在有多紧张,甚至都害怕了起来.......   也许是因为神子的冲击导致屏障失去了部分效用,在这时候,苗武人他们的大吼声也随之传了过来。   “姓沈的!!都这时候了你还玩命?!!赶紧跑吧!!”   “你他娘的懂个屁!要跑你跑!这是机会!!我已经找到它的命门了!!”   听见这个熟悉的声音,我不禁愣了一下,之前疼成这样都没流下眼泪的我,此刻已经控制不住情绪,强忍着哭声,很难看的流了一脸的泪水。   老爷子没死......他真的没死!   正当我感觉如在梦中的时候,只听蛛童子又闷哼了一声,许多颜色发黑的污血被他吐了出来。   “不行.......我撑不住了........”   蛛童子说话的时候,身子也在剧烈的颤抖着,仿佛是在跟神子做最后的抗争。   而苗武人他们那边的情况也不容乐观,光是从声音都能听出来,不知道是不是遭受了神子的攻击,苗武人痛苦的惨叫了一声,之后就没了声音。   在这个过程中,老爷子则是闷哼了两声,很快也安静了下去.......   “沈世安!!你到底能不能行了?!”杀生鬼着急忙慌的冲我喊道,语气很是急切:“咱们的时间不多了!!”   “我知道时间不多了.......你他娘的别催我!!”   不知道是因为担心老爷子安危的缘故,还是船到桥头自然直.......   我失去了一段时间的肉身操控力,此刻又像是恢复了回来,远古气跟肉身蛊就像是一阴一阳的两股气,不断在我肉身里盘旋着,互相纠缠牵扯,又互相纳入己身。   在它们互相纠缠时,被它们误伤溶解的血肉,此刻也在以肉眼看见的速度复原。   “你.......你的肉身在蜕变.......老祖宗跟我说过.......你这样的情况是生命层次在进行跳跃.......”   蛛童子瞪大了所有的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我,语气里满是震惊。   “你真的能做到这一步!!我们有救了!!”   又过了大概半分钟的光景,我一咬牙,忍着疼坐了起来,冲杀生鬼伸出了手。   “把刀给我。”   “给......给你刀干什么?”杀生鬼一愣一愣的看着我。   我咧了咧嘴,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还能干什么?出去砍死神子那个龟孙子!” 第九十五章 通孽身   在黑暗之中,本就昏暗的烛火,此刻被风吹得即将熄灭,光线更是变昏暗了不止一成。   但就在这样的黑暗中,苗刀似乎感应到了我体内的气息,刀刃里慢慢渗出了许多半透明的绿色液体.......   这些绿色液体没有顺着刀刃流淌,而是在彻底覆盖刀刃之后便凝固住了,像是给苗刀镀了一层玉石保护膜似的。   不知道是反射光线还是别的原因,苗刀散着一股很柔和的绿光,充满了难以描述的生命力,仿佛它都活过来了一般.......   “你现在的状态好像有点差啊.......还不如你之前的.......”杀生鬼很担心的看着我,上下打量了我几眼,表情越发凝重:“你这是想逞强还是想找死?”   “我有把握。”   说着,我咬紧了牙,慢慢从地上爬起身,站稳了脚步。   肉身虽然恢复过来了,但状态确实不怎么样,或许是远古气跟肉身蛊之间各有耗损,而且谁也没有退出我肉身的意思,所以我的情况有点尴尬.......   它们俩倒是没有玩双雄鼎立那一招,也没有划分我的四肢百骸,而是都钻进了血管经脉里,不断的在我体内循环着........   我不知道这样是好是坏,反正我感觉脑子有点晕沉沉的,脚步也有些重,但要是说身上哪里难受,我还真说不出来。   “血液......好像在燃烧.......”我喃喃道,细心感受着自己肉身的变化:“但强度好像没怎么变.......跟原来相差不大........”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我很快就发现有点不对劲了.......我现在不光是能控制气那么简单......对于肉身的操控力比起原来更是强了无数倍!   不是普通那种能够操控四肢的感觉,而是每一处血肉,都能为我所用,能够让我如臂使指。   这么说吧,在我集中注意力操控肉身时,每一处血肉都会给我反馈,就像是正常人弯一下手指头,或是抬一抬脚,那种反馈感极其的强烈!   我能将自己的肉身操控到什么地步?   这一点我也在琢磨,很快就有了答案。   重聚肉身,这一点不是肉身蛊跟远古气带来的,是自我意识的一种操控,似乎能让血肉再生血肉,五脏六腑也能随之生出。   比起原来我恢复肉身的速度,这样的自我操控,明显要快很多。   除此之外,最让我诧异的,便是能够自我分离肉身.......   这一点是我无意当中发现的,能让自己的血肉液化,如同液体一般顺着躯体流淌,但被液化的部分也会很快就恢复过来.......   这种变化不是远古气带给我的,应该是.......肉身蛊!   我能很清楚的感受到,在血肉分离时,是肉身蛊在其中起作用......   肉身在变化,生命层次似乎也如蛛童子所说,发生了一定的跳跃。   在这种情况下,抛开远古气不谈,最有可能的便是.......肉身蛊又一次进化了.......这点从它更加强盛的气息就能感觉出来.......它已经发生了彻头彻尾的变化!!   当活人种入肉身蛊后,它并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有五种境界。   第一种境界,是刚入门的落阴身,成落阴身者,阴气大盛,可见鬼魅,但有一定的副作用,每逢月中,便会有蚀骨一般的剧痛折磨。   第二种境界便是升阳身,顾名思义,升阳者,阳气大盛,可化解落阴身的阴气,每月中的蚀骨疼也会被缓解掉,也可以凭借肉眼看见鬼魅,血液中的阳气充足,更是比朱砂还实用。   第三种境界,便是大脑怪帮助我进入的,还真身。   在这一种境界中,肉身蛊将还以我最真实的面目,体内不再有那些阴阳二气,只有最为纯粹,充满了生机的蛊气。   血肉发生质变,不光能让自己的肉身恢复得更快,也能对外人产生一定的修复作用,完全可以说,肉身可入药。   第四种境界,则是前段时间我在东北进入的顿窍身。   在这种境界之中,肉身的变化不算大,但魂魄的变化很大,能够随意出窍,而且出窍之后进入的世界,比普通人的世界更加真实,所以一般能够看见鬼魅冤孽的手段,是看不见我魂魄的......   从头至尾,肉身蛊的前四个境界,都是先变肉身,再变魂魄。   当魂魄与肉身都产生蜕变后,整体的生命层次才会发生跳跃,说不准这种跳跃,就是通往肉身蛊最后一重境界的钥匙。   通孽身。   作为肉身蛊的最后一重境界,通孽身到底是干什么的,这点我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肉身与魂魄绝对有质一般的飞跃。   变强了吗?   这个问题,一直在我脑子里盘旋着,但我只能感觉到肉身的变化......有没有变强我也不清楚.......但好像变得更奇怪了。   从我身上分离出来的血肉,如同液体一样流淌在地上,聚成了一滩滩像是血液那样深红色的液体,而且这些血液的颜色跟普通人几乎一致,完全看不出原来那种变异的颜色。   在聚集成一滩之后,血液里也钻出了许多筷子粗细,像是触手的东西,不断的扭动着,挥舞着,仿佛是在跟我打招呼一般。   真的,我能很直观的感觉到它们对我的善意,好像它们都有各自的思维意识一般,都是活物!   “怎么回事.......”   蛛童子好奇的凑了过来,蹲下身看着那些从血液里延伸出来的触手,兴致勃勃的问我:“它们的生命力很强啊.......就像是由最纯粹的生命气息凝聚出来的东西.......”   没等蛛童子接着往下说,只听嗖的一声,他面前的那摊血液如同活过来一般,纷纷从地上蹦了起来,直冲蛛童子的双腿冲了出去。   速度之快,压根不给我们半点反应的机会,几乎是瞬间就钻入了蛛童子的双腿。   “这是怎么回事?!!”杀生鬼急忙冲上前去,一抬手就将蛛童子举了起来,让其尽可能的远离地面,又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这是你弄的?!你什么意思啊?!”   我也是满头的雾水,看着这一幕,脑子都是迷糊的。   这是几个意思??   那些从我身上分离出来的血肉.......竟然在攻击蛛童子?!   “不.......不对.......它们不是攻击我........”   蛛童子这时才开了口,语气很是迷茫,似乎也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我感觉不到它们的敌意.......它们对我还挺友善的........”   就在蛛童子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脸色已经渐渐红润起来,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有质一般的飞跃,眼神也变得明亮了许多。   “它们在治疗我体内的伤.......在弥补我那些用掉的气........”   蛛童子说着,语气都不由得兴奋了起来,看着我的眼神中,更是透出了一种难掩的震惊。   “好了。”   话音一落,蛛童子轻轻拍了拍杀生鬼的手臂,示意放他下来。   等蛛童子落地站稳后,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语气也变得复杂起来,有种说不出的感慨。   “我恢复过来了。”蛛童子低声道:“无论是气还是肉身,一切损耗,都被你的血肉给修复回来了.......你究竟还算不算是人?”   问我这话的时候,蛛童子一脸的认真。   “你都恢复过来了?!”杀生鬼着急忙慌的问道,看样子还是挺紧张蛛童子的,急急忙忙的问:“气也补回来了?!”   蛛童子嗯了一声,没说什么,依旧在盯着我。   “不知道.......”   我抬起手来,散去了掌心的血肉,看着那种跟正常人类一样的颜色,那种很普通也很难闻的血腥味.......   “应该算吧。”   我笑了笑,反手握住苗刀,头也不回的向屏障外走了出去。   “应该算。” 正文 关于更新的事情   最近的更新很不稳定,大家应该都已经发现了,在这里先跟大家道个歉。   每次更新的时候我都想在下面跟大家说明一下原因,但是字打上后又都删了,因为我觉得再多的理由都是借口,承诺大家的事情也没做到,确实是我的不对。   这段时间事情有些多,多到超乎我的预料,而最致命的是我没有存稿,全部都是现码现发,所以造成了时间固定不了的现象,但我已经尽力在挽回,能码完两章一起发就一起,真的码不完就先码完一章发上来,尽量不让大家等。   其实从去年刚开这本书的时候,就已经有事情在困扰我了,再加上种种原因,所以当时说的双开也没能实现,说实在的,我心里真的很不好受,觉得很对不住大家。   但我现在心有余而力不足,每天一睁眼就是一堆事情等着我去处理,每天都要出去奔波,再加上还有现实工作的原因,现在基本上都是码字到凌晨三四点才去睡觉,大家应该发现了有时候我更新的时间是在早上,那是因为我凌晨更新后,编辑已经下班了,所以发不出来,只能第二天审核编辑上班后给通过才能发出来。   说真的,我已经有很久没有睡过超5个小时的觉了,可能有这方面的原因,所以现在经常卡文,可能这也是恶性循环。   有的朋友质疑我之前的请假问题,在这里跟大家解释一下,前段时间确实变压器有问题,联通的基站也出过问题,这些我真的没骗大家,也没有必要跟你们撒谎,有些事情真的是不可预知的,不过也确实是我考虑不周,没有第一时间通知大家,在这里再次跟大家道个歉。   至于前两天出现一次断更的问题,这个我觉得有必要也跟大家解释一下,那天确实更新了,当时中午急着赶去医院,所以码完后就着急忙慌的发了上去,也没有检查就关了电脑,晚上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所以我也没再打开电脑检查,等到第二天才发现更新被编辑打了回来,说是有敏感词语让修改,这才造成了那天的断更。   我再次腆着老脸跟大家道个歉,确实对不起大家。   其实我很想给大家保证一天两更,但因为种种原因,现在确实有些吃力,不过能保证就尽量保证,至于原因在这里也多说了,说多了也显得矫情。   前天其实我是想更新两章的,但晚上回家都已经十一点了,坐在电脑前我真的很着急,眼看着时间过了凌晨,确实有些绝望,所以才跟大家说第二天会有三章,把少的那章给补上,可是第二天又是过了凌晨才码出来,所以又拖到了第二天。   现在这本书已经到了结尾,但我又不想草草结束,不想因为个人的一些事情把这本书早早的完结,更不想每天应付差事的更新,我还是想给大家一个好的结局,要对得起你们对我的支持和包容,所以可能会有些慢,还是要跟大家道个歉,真的对不住大家,但是我保证我不会把这本书应付了事。   今天还有一章没有更新,本来想的是直接码完更新,尽量十二点之前,但是因为回来的有些晚,11点多才刚到家,所以先跟大家说一声,我现在努力码字,更新后应该是在凌晨了,但是因为审核编辑下班了,文章发不出来,只能等明天编辑上班后才能更新,所以这章更新应该会在明天早上,我会尽量多码字,来弥补这两天的更新不稳定,也再次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与耐心,再次跟大家道个歉,希望大家能原谅我,姓易的在这里给大家鞠个躬,感谢感恩。 第九十六章 胶着的战况   在走出屏障时,我并没有半点紧张,也不会觉得害怕,整个人都冷静到了极致。   或是说,这是一种胜券在握才会有的冷静。   黑暗之中,我哪怕看不见东西,也能感受到四周一切事物的存在,仿佛自身与大地产生了联系,它在不断反馈给我那些讯息。   比起刚才来说,我的状态又恢复了不少,像是血液在燃烧一般,体内的血液不断沸腾着,仿佛是被那些气所影响,那种澎湃的生命力不断在我体内循环着......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在我走动的过程中,身上的血肉也不断崩溃着,化为液体,连绵不绝的往地上流淌着。   它们在碰触到地面后,并没有随之渗入土下,而是在地面停住,并且出现了扩散的趋势。   原本只有一个拳头那么大的水洼,短短数秒,变得就有井口那么大,而且还没有止住的趋势,一直在不断的蔓延.......   但奇怪的是,这么大面积的血肉组织覆盖在地上,却没有散出半点血腥味,完全是什么味道都没有,跟之前有很大的差别。   越来越多如同筷子一样粗细的触手,就这么从那些液体里伸了出来,不断扭动着身躯,仿佛是在跟我打招呼,我能感觉到那种人性化的善意。   这些类似触手的东西,应该有别的作用,不光是能够给人治病那么简单.......别的不敢说,有一点我可以肯定。   当这些触手出现之后,几乎是瞬间,我对于四周的感知力就增强了,它们就像是被我放出去的天线,正在不断搜索讯息并且反馈给我。   老爷子他们距离我应该在五百米左右,其中有一个人已经受了重伤,我能感觉到他体内的气流失得差不多了,降到了正常人的水准。   仔细感受一阵,我发现受伤的这人气息有些紊乱,而且凭感觉来说,他的气很像是蛊气。   是苗武人受伤了??   想到这点,我急忙加快了速度,原本还想慢跑着过去,顺道观察一下局势,以免自己头铁撞死在神子的手上,但现在可顾不上这么多了。   五百米的距离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几乎就是眨几下眼的工夫,很快就跑了过去。   在这个过程中,我也意外发现自己跑起来没声音,真的,这点毫不夸张,就像是踩在棉花上似的,轻飘飘的就赶到了目的地。   当我距离战场大概二十米远的时候,我停下脚步,无声无息的蹲了下去。   虽然我所处的这个位置光线昏暗,但并不影响我观察场中的局势。   在我的正前方,九盏油灯就那么稳稳当当的放在地上,灯芯处的金色火光不紧不慢的燃烧着,时不时还会发出噼啪的声响。   苗武人已经受了重伤,就那么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时不时还会抽搐两下,脸上的表情又气又怒,看着倒是没有绝望的感觉。   “你他娘的......我就说别这么拼命.......”苗武人恶狠狠的瞪着身边人,一边说着,一边还呸的一声,吐出了一口带血的唾沫:“现在爽了?!”   听见这话,盘坐在地上的那人也笑了起来,有些无奈的说:“爽个屁,但不拼命的话......咱们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在距离他们不过五米远的位置,一个模糊的黑色人影已经被那些油灯围住,仿佛是在挣扎一般,身躯忽闪忽现,时不时还会露出一些扭曲的姿态。   像是整个人都扭过了身子,腰部也被扭得跟麻花一样,不断的挥舞着手臂,像是要从那些油灯的围困中逃脱。   如果我没猜错,那些油灯应该就是老爷子跟苗武人布下的阵局,被困住的这个人形黑影,也就是神子的本体。   不得不说,它的躯体看着有些虚幻,而且那种纯粹到极致的色彩,也是让我终身难忘。   我这辈子是第一次看见这么黑的颜色......仿佛它就是一切黑暗的源头.......   在神子的正对面,那个久违的人就盘腿坐在那里,我感觉不到他紧张,也并没有感觉到他的害怕,似乎跟我一样的平静。   老爷子.......他果然没事!!他还活得好好的!!   不光如此,他露在外面的两条腿也跟正常人差不多,甚至比正常人的肌肉还要充足,看不出老人那种软瘫瘫的体态,肌肉几乎都是全绷着的。   看起来精神头还不错,不像是七宝他们那种历经沧桑的样子,相反,还充斥着一种难以描述的澎湃活力,眼睛似乎都能放光。   老爷子并没有注意到我,依旧是抬着头,不动声色的盯着神子,似乎是在等什么。   “我孙子没事吧?”老爷子冷不丁的问道。   “谁知道呢......反正我觉得他的状态不怎么样.......可能有点危险.......”苗武人躺在地上,唉声叹气的说:“要说你们沈家也是够背的,老一辈的人活得不怎么样,那后生也是,怎么就这么多灾多难呢?”   老爷子没吭声,表情很明显的难看了几分。   “我拖住它,你回去帮我孙子。”老爷子说道。   “狗屁。”苗武人毫不客气的骂了出来,万分没好气的瞪着老爷子:“我走得动也行啊,你也不看看我都什么模样了.......真是拿老子当苦力使唤呢?”   没等老爷子说什么,苗武人又补充道:“你孙子遇见的麻烦不小,我根本帮不了他,回去就是在做无用功,还不如在这里给你搭把手呢.......”   “你能帮我?”老爷子不动声色的反问道。   苗武人不吭声了,看他那表情,要不是动不了,非得上去跟老爷子拼个你死我活不可。   在他们对话的这个过程中,我就蹲在不远处,尽可能的掩藏了自己的气息,而苗武人他们也没有发现我,连神子也是如此,只顾着自己挣扎,却没有往我这边看一眼。   要是放在原来,就这个距离,别说是神子,连苗武人他们都应该察觉到了。   对于这种情况,我也有些惊讶,准确的说是惊喜。   看来通孽身是比原来的肉身蛊好使啊.......竟然能把我这个大活人的气息隐藏到这个地步........   “你有把握除掉它吗?”苗武人看了看神子,语气也变得凝重起来:“它只是暂时性的被咱们牵制住了,想真正的镇住它,凭咱们俩这本事.......怕是不行啊!”   闻言,老爷子嗯了一声,说把握不大,但就算只有半点机会,也必须搏一搏。   “逃跑很容易,但要是想保住所有人的命,就现在来说我还办不到。”老爷子叹道:“不说别人,就你说的,我那个半死不活的孙子,还有那个索巴,连七宝他们也是这样,在面对神子的时候是不可能有机会反击的,想逃跑都很困难。”   一听老爷子这么说,苗武人也显得有些头疼,龇牙咧嘴的想了一阵,问道:“你不是说找到它的命门了吗?要不咱们破了命门试试?”   “我试过了,破不开。”老爷子唉声叹气的说道,从兜里拿出来一面铜镜,轻轻晃了两下说道:“这是那些古佛陀遗留下来的圣物,用来对付这怪物压根就没啥子用,连身子的其余部位都破不开,更别说是命门了。”   说着,老爷子将铜镜翻转过来,直冲着神子,似乎是想让它照照镜子。   下一秒,一阵类似于油炸肉类的滋滋声,直接从神子的身躯上散了出来.   那种气味很是难闻,好像还有股烧塑料的臭气混杂在其中,闻着挺刺鼻的。   “如果我孙子在就好了.......”   老爷子无奈的说道,长长的叹了口气。   “对付这种怪物,他应该比咱们的办法多,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这话还真没说错......” 第九十七章 斩首   老爷子手里的那一面铜镜,看着像是佛家的东西,就他刚才说的应该没错,不是吹牛。   这玩意儿,十有八九就是上古佛陀遗留下来的圣物。   哪怕我没有近距离接触它,我也一样可以感受到那上面散发出来的佛气,那种排山倒海一般的气势.......仿佛能压住世间亿万邪祟........   毫不夸张的说,正气凛然这个词我算是切身体会到了。   什么叫正气凛然?   这面镜子就是了。   那种让我们这些好人都不敢直视的正气,简直给人一种难以理解的感觉,就像是有一个毫无瑕疵的圣人站在那里,正在打量着你,也在利用大神通观察你以往所做过的事。   谁没做过亏心事?   或许是有,但我敢说一点亏心事都没做过的人,绝对是屈指可数,因为很多时候做亏心事都不一定是故意的。   只能说那句老话,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哪怕是身处安定的社会之中,也会不由自主的做出一些让自己唾弃的事。   在那面镜子前,仿佛一切的罪恶都无所遁形,连我也是如此,想起以前自己心狠手辣做掉的那些先生.......虽然我不后悔,但在镜子前,我也一样觉得害怕。   似乎在它面前任何人都会暴露出自己最阴暗的一面,心里最阴暗,最见不得光的那些事,都会一一被它审视出来.......   铜镜的把手跟背面,都镶嵌着佛家的七种宝物,金,银,琉璃,珊瑚,砗磲,珍珠,玛瑙。   但不可否认的是,这面镜子看着很新,就像是刚拆开包装的新镜子,完全看不出它原来经历过多么长久的岁月。   被它照着,神子似乎也受到了伤害,身躯不断的扭动着,拼了命的想从这个阵局里脱逃出去,而那些作为阵眼的油灯,其灯芯处的火光也开始了疯狂的摇晃,甚至还发出了呼呼的声响,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但就在这时,一阵刺眼的佛光,忽然从铜镜里映射了出来,就像是有别的光源被它反射了一样。   在璀璨的金色佛光照耀下,地上摆放的那些油灯,也纷纷有了点起色,灯芯处燃烧的火焰也渐渐稳定下来,没了刚才那种随时会熄灭的趋势。   不光如此,连神子也被这阵佛光所镇住,神子不再扭曲,像是死了一般,无声无息的就倒在了地上,再也没有半点动作。   看见这一幕,苗武人显得很是兴奋,兴致勃勃的问老爷子:“它是不是死了?!”   “你傻啊?这还用得着问?”老爷子没好气的回道:“它要是死了,自身的气早就散了,你看它这样像是气散了吗?”   如老爷子所说,神子只是倒在地上没了动作,但不代表它真的完了。   我能感觉到神子体内的气息在缓缓流动,似乎是在不动声色的挣扎,想要脱离阵气对它的束缚.......   就在我犹豫着要不要现在露面的时候,只听嗖的一声尖鸣,从神子体内忽然钻出了一道黑色雾气,整体形状轮廓就犹如箭矢,直奔老爷子的面门就扎了过去。   这一道由雾气形成的箭矢不同寻常,看着声势不大,但其速度,却远超于我以前见识过的所有攻击手段。   毫不夸张的说,如果是之前的我,肯定没办法躲开这一击,只能硬着头皮扛下来。   但我扛着不一定有事啊,毕竟我有肉身蛊跟远古气,十有八九都能硬扛着活下来,但老爷子就不一定了!   在那道黑色箭矢射出来的瞬间,我就看见老爷子变了副表情,很明显的有些惊慌失措,似乎完全没想到神子还有这样的手段。   我不敢犹豫,直接甩出了手里的苗刀,随之就冲了上去。   在我使出全力的情况下,旋转着犹如锯片一样的苗刀,其飞行速度比我奔跑的速度还要快得多。   几乎是一瞬间就斩断了那支由雾气构成的黑色箭矢,在双方发生接触时,还发出了砰地一声脆响,就如同金属交击的声音........   在苗刀落地的时候,老爷子他们都没能从这情况里回过神来,一愣一愣的看着地上的苗刀。   此时,我已经跑到了场中,没有跟老爷子他们多说话,直接从地里拔出苗刀,一转身就冲到神子身边,扬起手就向它的脖子劈了下去。   旧教那帮王八蛋就算了.......到现在你也想动我爷爷?!!我非得弄死你不可!!   在我现在的肉身操控下,苗刀比以往还要锋利得多,别说是神子,就是黑袍王在此降临,我也有把握从它身上刮下来一块肉。   当刀刃碰触到神子的时候,我感觉不到任何阻碍,就跟挥刀劈砍空气一样,轻松地让我都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没有给神子任何挣扎的机会,苗刀就切断了它的脖子,让它的脑袋跟躯干彻底断开连接。   但不得不说,这龟孙子也是厉害得很,哪怕脑袋都掉下来了,嘴里还是能发出震耳欲聋的惨叫声,整个身躯也在不停的抖动着,痉挛着,看着就像是被电打了似的。   “幺......幺儿.......”   老爷子这时像是缓过神来了,颤颤巍巍的看着我,眼睛通红。   “你不是受伤了吗??怎么这时候过来了??你的伤好了没??”   我回过头,一动不动的看着老爷子,鼻子渐渐酸涩起来,眼泪也止不住的在眼眶里打着转。   没错。   失去了老爷子他们之后,我就像是一条只为了报仇而不择手段的疯狗,越来越多的凶名积攒在了我身上。   那些不了解我的人,只听说过我的人,都知道我办事够绝......也足够心狠手辣.......但他们又知道什么??   追根究底,失去了老爷子,我能够感受到的只有一种情绪,不知所措。   我不知道在没有老爷子的指导下,我该怎么过完自己的一生,又该怎么在行里继续前进......   不可否认,我很依赖老爷子,在失去他们的这段时间里,我也不由自主的成长了许多。   但现在一看见他,我的成长似乎都化作了泡影,眼泪不停在眼眶里打着转,那种又有了依靠的感觉,让我不禁鼻子发酸,心里更是五味杂陈。   沉默良久,我哑着嗓子,尽可能的控制着自己的语调,掩饰住了声音的颤抖。   “爷。”   听见我的声音,老爷子颤抖着点点头,想要走过来看看我,但却没有挪步子,依旧站在阵局边缘,把持着那些油灯。   “闲话一会再说,沈小子,你有把握除掉它吗?”苗武人吃力的爬了起来,咬牙切齿的瞪着地上的神子:“这王八蛋不简单.......再给它一点时间非得从阵局里脱困不可!”   “别勉强自己。”   老爷子看了我一眼,语气里的担忧任谁都能听出来。   “放心吧爷,我有把握。”   说着,我抬起手,假装打了个哈欠,不动声色的揉了揉眼睛。   “它只是神子而已,又不是黑袍王,没什么好怕的。”   一边说着,我一边抬起脚,重重的踩在了神子的胸腔上。   我也不知道自己有多大的劲儿,就我自己感觉,力气跟以前差不多,但这一脚下去,我却听见神子体内传出了那种骨骼碎裂的声响,当时我就傻眼了。   厉害啊......就这玩意儿体内还有实物??还有骨骼??它不是由气构成的吗?!   “你能除掉它?”苗武人满怀期待的看着我。   我耸了耸肩,倒是没有把话说满,从地上拔出苗刀,照着神子的脑袋又劈了下去。   不等它惨叫出声,我又抬起手,重复着劈砍的动作。   每一刀我都使出了全力,挥动的速度也快到极致,根本就看不见苗刀的影子,连虚影都没有。   等神子没了声息,脑袋烂成了一团黑雾,体内的气也渐渐开始溃散,我这才开口。   “能不能除掉它,我试试就知道了。” 第九十八章 毫无还手之力   神子似乎对于苗刀的伤害没什么抵抗力,当它被我用苗刀劈头盖脸的乱砍时,根本就还不了手,而且身躯也无法恢复。   原本它的面目就极其模糊,都被一层浓密的黑雾给罩住了,但现在被我用苗刀砍烂之后,它的身躯看着就没那么虚幻,更显得真实。   可能我都快忘了,神子是有肉身的。   在东北黑龙山的时候,我所遇见的神子,看着几乎就是个婴儿,而且是刚从娘胎里出来的。   当时的神子是真实存在的生物,并不像眼前这样虚幻,现在这模样,看着更像是一个由气构成的怪物。   不过现在我算是看明白了,这应该是它伪装出来的样子,它不是什么气体构成的东西,而是一个确切存在并且拥有肉身的实物。   被我剁下来的脑袋,在断开的伤口处,有许多类似血液的东西在往外流淌,看着不是那些诡异的液体,反倒像是人类的血液,深红色发黑。   凑近了闻,我都能闻见神子身上的血腥味,极其的腥臭,令人作呕。   虽说神子的体表还有一层黑雾罩着,但我从它伤口的位置就能看出来,这龟孙子的肉身就在这层雾气下面。   皮肤好像是深黑色的,有许多褶皱,看着比老人的皱纹还要夸张,但我却看不见它头颅与身体之间连接的骨骼。   这怪物不会是没骨头的吧??   “可以啊!”苗武人兴奋地喊了起来,语气里满是期待:“没想到你竟然能把它脑袋剁下来,你知道这王八蛋的肉身有多硬吗?我们都办不到.......沈小子,赶紧趁热打铁,趁现在把它剁成肉酱,我就不信它还能恢复过来!”   与苗武人相同,老爷子也是一脸的兴奋,估计他们看见神子被我斩首,就觉得看见胜利的曙光了。   相反,我感觉不到半点兴奋,反倒是有些凝重。   神子被我砍下了脑袋后,惨叫声依旧没有止住,虽然肉身里的气在迅速往外泄走,但我总觉得这不是苗刀造成的。   没错。   它体内往外泄气的情况,不是因为脖子上的伤,那些气只有小部分从伤口溜走,其余的大部分,都是从它的七窍里钻出来的。   我估计吧,老爷子他们察觉不到这点,因为这些气流失之后的变化很隐秘,如果不是我又进了一步成了通孽身,很有可能我都感觉不到。   那些气在离开了神子的躯体后,迅速聚集成团,犹如一道看不见的柱子,从下至上,不断往云端延伸着。   这些气并不是肉眼可见的,但我却能很真实的感觉到,甚至我能感觉到它们每一个细微的变化。   “不好办啊........”我叹了口气,仰起头往天空上看着,只觉得这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还隐藏着别的危险。   听见我这么说,苗武人跟老爷子面面相觑了一阵,表情也随之变得认真起来。   “怎么不好办了?”老爷子问我,语气有些担忧:“是不是你发现什么了?”   我没吭声,回头看了老爷子一眼,又在他双腿上看了看。   “已经全部恢复过来了?”我问。   “差不多吧,反正比以前还要好。”老爷子大笑着,也知道我问的是什么,抬起脚活动了几下,拍了拍大腿说:“灵山对我来说可算是福地了,能把我的肉身恢复成这样,还别说,我都想信佛了!”   “别,你要是信佛,咱们那些祖祖辈辈的降师还不得跟你玩命啊?”我好笑的说道,回过头看了看地上的神子,语气也渐渐变得凝重起来:“爷,你带着苗前辈先走,尽可能的离这里远点,你们先回去跟其他人会合,让我来收拾这个龟孙子。”   “你.......你准备一个人跟它动手?”老爷子皱着眉问我:“是不是有点冒险了?”   “不会。”我笑了笑:“爷,你放心,我不做没把握的事。”   还不等老爷子再说什么,苗武人已经一把拽住了老爷子的胳膊,示意让他带自己回去。   见老爷子还不肯走,苗武人便低声说了句:“咱们先回去,在这里碍手碍脚的也帮不上忙,你是想给你孙子当累赘是吧?”   老爷子一愣,还不等他说什么,苗武人继续说了句。   “等你孙子跟人动起手来,还得分心来顾着咱们,这不是给人添乱吗?”   闻言,老爷子想了想,似乎也认同了苗武人的话,点点头就放下了手里的铜镜。   那些油灯都是阵眼,但铜镜似乎才是连接一切阵眼的媒介,被老爷子放在地上的瞬间,铜镜自己左右摇晃了几下,那些油灯上的火光,也随之摇晃,动作完全是同步的。   “你自己小心。”老爷子皱着眉对我说道,好像是怎么都不放心我,不停的叮嘱着:“没把握的事别干,实在不行就退回来,咱们直接跑了就行。”   “爷,斩草要除根,这个王八蛋不除不行.......”我无奈道:“咱们现在放它一马,以后一辈子都得被它撵着屁股追上,比狗皮膏药还烦人。”   听我这么说,老爷子也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担心的看了我一眼,转身便向其他人所在的位置走了过去。   苗武人是被他扶着走的,在离开的过程中,他还特意转过头来看了看我,表情说不上来的复杂。   其实苗武人还是挺聪明的,我虽然嘴里说着有把握,但他应该是看出来了,这事还有点猫腻,没我说的那么轻松。   我笑了笑,冲着苗武人点点头,他叹了口气,转身跟老爷子走了出去,很快就消失在了黑暗中。   等他们走远了,我这才回过身继续料理神子。   从它的脑袋被我剁下来开始,直到现在,这龟孙子的惨叫声就没停下过,貌似还愈演愈烈,叫得越来越起劲了。   我蹲在它身边,就跟在砧板上剁肉馅似的,不断挥砍着,苗刀也接连不断的被砍入神子的肉身。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一边砍着神子的肉身,一边很客气的问了它一句,脸上写满了求知欲。   但神子只顾着痛苦的惨叫了,压根就没想到要回答我,估计它也懒得搭理我。   伴随着我的劈砍,神子的肉身越来越惨不忍睹,要是没这层黑雾的遮掩,它看起来应该就像是一团超大的饺子馅。   “从你体内流失出来的那些气.......为什么没有散掉.......”我自言自语似的喃喃道,虽然看起来是在向神子发问,但我却是在自己分析。   神子敌不过我,哪怕没有这个阵局的阻碍,它也不是我的对手,光凭肉身跟那些气.......根本就威胁不到我。   但为什么我会觉得危险呢?   而且这种莫名其妙的危险感,还不是从神子身上散出来的,是从那些气上散出来的.......   “我只是一个引子。”   听见神子冷不丁的开口,我也不禁愣了一秒,下意识的看着神子问:“你是一个引子?什么引子?”   此时此刻,神子已经不再惨叫,而且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冷静中,说话也有种慢条斯理的意味,压根就不觉得自己身处险境了。   “我父的引子。”   神子冷静的说道,下一秒,它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还有沙身者......没错.......我也算是它的引子!”   我听见它这么说,心里也不禁有些紧张了,因为我发现它的笑声里,颇有一种胜券在握的味道,而且那些给我传来危险感的气,也在不断攀升,去了越来越高的地方........   “你到底干了什么?!!”我着急忙慌的问道。   神子笑了两声,说。   “我在给那两位旧日之王引路.......它们即将要降临后世了.......所以需要我来铺路.......” 第九十九章 天空中的号角   不得不说,神子的这一番话算是吓着我了。   我操。   这是几个意思??   沙身者跟黑袍王还真的联手了??它们俩准备一起降临后世???   “你不是黑袍王的子嗣吗.......现在也开始给沙身者卖命了?!”我紧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这摊肉馅,只觉得头都要疼死了:“没想到它们俩还真搅和到一块了.......他娘的!幸亏我没信沙身者这个龟孙子!上回在东北黑龙山上,它们俩是演戏给我们看呢??”   我说的这些话,几乎都是在自言自语,气得脑门都是疼的,要不是还有点理智,非得跳脚在这里骂街不可。   没想到啊没想到.......我是怎么都不可能猜到沙身者竟然这么玩!   虽然我在接触远古者之后,对沙身者会入侵后世的事就有了点心理准备,但现在一听神子所说的这些......我真是气得不行了。   只觉得当初的自己就像是一个傻逼,竟然让沙身者玩得团团转,还傻乎乎的认为沙身者还不错,就算它是旧日之王,对于后世人也是挺友好的。   现在看来,它对后世人友好个屁,全都是假象,这王八蛋阴着呢!   “黑暗踏着余晖而来.......死亡与灾殃.......也会随着黄沙来到这个世界.......”神子仿佛是疯了一般,神神叨叨的念了起来,那种感觉就像是旧教里的信徒,无比虔诚的语气根本不是外人能够模仿出来的。   这事怕是麻烦了。   “砰。”   伴随着一声闷响,神子的脑袋彻底被我用拳头砸瘪了下去,原本还成堆的肉馅,此刻看着就像是一张肉饼。   但奇怪的是,就算自身变成了这样,神子依旧能发出清晰的声音,说话的能力根本就没有受到影响。   我能很清楚的听出来,神子说话的声音,就是从那堆脑袋肉馅里传出来的,也是因为这点,我才对神子的状态有些琢磨不透。   明明肉身已经变成这样了,为什么还能说话??   不光如此,说话的声音竟然没有半点变化,就跟以前没受伤的时候,说话的语调语气一模一样。   想来想去也就只有一种解释。   神子不是凭借肉身说话,它是借着自己的魂魄在说话,只要魂魄不灭,哪怕肉身被人锤成了肉泥,也一样可以发出清晰的声音。   就在我想着要怎么样才能一次性解决掉神子的时候,只听忽的一声,一阵狂风忽然从天空上刮了下来,   狂风来得毫无预兆,简直就是冷不丁盖下来的,风力之大,差点没把我刮飞出去。   在这阵狂风中,我还发现里面夹杂着许多黄沙,一种熟悉的气息,就被这阵大风卷带着落了下来。   不等我来得及反应,风中的黄沙就向神子残躯席卷了过去,几乎是在瞬间,神子的残躯就被黄沙给裹住了。   那些砂砾的粘力很强,用脚趾头都能看出来,任凭大风肆虐,它们也没被刮飞,依旧是稳稳当当的裹在神子身上。   正当我打算上去看看时,只听身后传来了嗡嗡嗡的声响,回头一看,那面被老爷子放在地上的铜镜,已经疯狂的震颤了起来。   那些作为阵眼的油灯,其灯芯处的火光也在瞬间熄灭,唯有铜镜上透出的那些金色佛光还亮着。   但比起之前而言,此刻的佛光更显得黯淡一些。   这不是什么好现象,绝对不是。   “砰。”   随着一声闷响,包裹在神子体外的那些黄沙中,很突然的就钻出了一条手臂。   没错,那就是手臂,而且形状轮廓都跟正常人差不多,只是粗壮的程度夸张了一些,胳膊都得有脸盆那么粗了!   跟之前袭击杀生鬼的手臂不一样,这条手臂要更接近于人类,当然,它也是由砂砾构成的。   刚从黄沙里钻出来,二话不说就往我脖子上掐,明摆着就是想弄死我,但我也没有躲闪,因为在这条手臂上,我感觉不到半点危险,扬起手一刀就侧着劈了下去。   从手指间的缝隙劈开,一直劈到这条手臂的肘部,从中间彻底将它撕扯成了两半。   苗刀比我见过的任何法器都要好使,用来砍神子好使,用来对付这些砂砾形成的东西也一样好使。   被劈开之后,那条手臂瞬间就散成了满地黄沙,但越来越多的手臂却从裹覆在神子身上的黄沙里钻出来,像是触手一般,不断向我袭来。   刚开始我还以为这是沙身者对于我的攻势,但很快我就反应过来了,这些手臂根本就没有伤害我的能力,只是会让我觉得很烦而已。   就因为有它们在,我想要接近神子都变得有些困难。   换言之,我感觉它们不是想杀我,只是想单纯的拖住我.......不想让我接近神子!   但我这个人认死理,你越是不让我接近神子,我就越是要靠过去。   哪怕你们这些手臂出现得再快,还能快得过我手里的刀?   一条条手臂出现之后,最短的还不到一瞬间,就让我用苗刀劈成了满地的黄沙,而我跟神子之间的距离,也在急速的缩小着。   也就是十来秒的事,我已经凑到了神子边上,劈散了所有伸出来的手臂,还不等下一批手臂再伸出来,我手里的刀已经冲神子砍了下去。   之前我砍神子,砍那些手臂,都没有感觉到半点不顺畅,压根就没有那种阻碍感,跟劈砍空气的感觉差不多。   可是在这个时候,我意外发现苗刀劈进去之后,直接就卡在了黄沙里,无法再往下移动分毫,想拔出来也有些困难........   “你他娘的.......这肯定有阴谋.......”我咬牙切齿的看着这一幕,猛地一使劲,直接将苗刀又抽了出来,先是劈散四周钻出来的手臂,之后就竖着一刀,再向神子的心口扎了下去。   也许是这次出手的角度刁钻,也可能是因为我操使苗刀的力气又大了几分,刀尖瞬间就没入了神子的心口,而它的惨叫声也在这时停下了。   接下来的一切都让我有点琢磨不透。   当它的心口彻底被我用苗刀捅穿时,天空中的黑雾便开始迅速消散,原本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空间,此刻也开始慢慢被佛光照亮。   看见这一幕,我不禁愣了几秒,心里也在嘀咕,难不成是神子被我灭掉了??所以这些黑暗才会慢慢消散掉??   我一直嘀咕着,但却得不到任何答案,那些从砂砾里钻出来的手臂还在攻击我,并且天空中的佛光也在不断往地上投射.......   我身边越来越亮,根本不需要丢在一旁的手电作为照明,此时此刻,我周遭就如同白昼,亮得让人心慌。   “怎么回事.......”   我喃喃道,语气里隐约有些紧张。   当这片黑暗消散后,我想象中的那种危险感的消退,也应该是顺理成章的事,但它却没有出现.......   相反,那种莫名其妙的危险感,也在愈演愈烈,直让我毛骨悚然,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脑子里拼了命的琢磨着,虽然想不到答案,但有一点我倒是观察到了,给我传来危险感的位置,确实是在天空之上,而且它还在不断的移动.......   像是要靠近我,也像是要靠近大地。   “难道是它们来了?!!”   我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抬头看着天空,语气都变得紧张起来。   “不会现在就要降临吧........这应该不会吧?!”   还没等我安慰完自己,天空中就传来了一阵熟悉的号角声。   号角声很壮烈,整个曲调听起来都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就像是帝国的军队正要出征,这阵号角就是给他们的鼓劲........   妈的......绝对没错.......是沙身者来了! 第一百章 背叛者   狂风卷带着黄沙,伴随着天空中的号角声,不断从天上盘旋而下。   看着就如同龙卷风一般,那是一道从云层顶端席卷而下的风柱,直接将神子笼罩在内。   我无法突破它。   哪怕我手里的苗刀无坚不摧,也没办法破开这层由风沙构成的屏障。   “还真是你.......”   我抬着头,看着天空中这些风沙的源头。   那是一个巨大的云团,整体的形状很不规则,一直都在不断的变化,而它的颜色也跟普通的云相差甚远,看起来更像是由黄沙构成的。   沙身者独有的气息,已经从云团之中往外蔓延开来,虽然我不知道云团内部是什么情况,但凭感觉来说......那种真实的气息就像是沙身者亲自降临了后世......它真的来了!   “无论是灾殃还是黑暗.......终将给这个世界带来末日.......”   神子的声音依旧响着,哪怕它的身躯已经被风沙所遮掩,它说话的声音却还是那么清晰,每一个字都能很直观的传入我的大脑。   “末日??有我们这些后世人在.......你们是不可能成功的!”我咬牙切齿的看着被风沙包裹在内的神子,虽然话里话外都很硬,但还是有一丝心虚透了出来。   此时此刻,在灵山之上,我的情况就跟孤军奋战差不多,虽然其他人的状态都还不错,要他们帮忙,随时也能过来支援我,但追根究底,想要对付这些旧日时期的怪物,貌似就只有我能做到。   如果让其他人来帮忙,很有可能我会被拖累,又得去攻击敌人,又得防备躲闪敌人的攻击,还得分心去保护自己人.......   这么搞下来,十有八九我会栽得体无完肤。   面对这种情况,哪怕我进步到了通孽身,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对付它们.......只希望在通孽身的前提下,我能把体内的远古气尽最大限度运用起来。   能够对抗神的,只有神的力量。   如果我能将远古者传承给我的那些力量全部利用起来,别说是一个沙身者,就是多来几个旧日之王,收拾掉它们也不在话下........问题是我用不了啊!   想要完整的利用那些远古气,那就必须有配套的硬件设施,连我这个载体都还不到普通远古者的水平,又怎么可能发挥出那些不死王的力量?   生命的层次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跨越的.......这点不是老天注定........而是万物的自有法则!   在紧盯着天空上云团的同时,我忽然感觉到体内有什么东西在活动,而且那种活动的迹象很是人性化,似乎是在跟我打招呼........   是落恶子!   我的感觉绝对没出错,那种有异物在体内活动的感觉,就是落恶子.......看样子我现在恢复了肉身后,它也回来了!   在我的指示下,落恶子与以往不同,出现的时候并没有给我任何感觉,就像是凭空乍现的一般。   不光如此,它的外观样貌也有很大的变化.......似乎越来越像是人了?   无论是身材还是气息,怎么看都像是我的一个复制体,虽说它脸上没有五官,但这并不会影响它说话。   “差点就死了。”它站在我身前,直视着那一道黄沙形成的风柱,语气里满是后怕:“要不是你运气好熬过来,我都得陪着你死!”   “你......你现在看着怎么这么像人??”我忍不住问了句,看着落恶子的背影,只觉得满头雾水,它这种怪物不是应该越变越凶恶吗?怎么现在看着跟原来相差那么大??   毫不夸张的说,它看起来都没有半点威慑力了,甚至还不如拿着苗刀的我,只是看着诡异一些罢了。   “我像是人?”落恶子一愣,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身子,又回过头来问我:“我像的不是人,像的是你,这样不好吗?”   一听它这么说,我也不禁有些诧异,像我有什么好的?   “我跟你越相似,能够从你体内借用的力量就越多,能发挥出来的实力就越强.......”落恶子回过头去,笑道:“这也是我前不久才悟到的,现在看来还真是这样。”   我没吭声,小心翼翼的看着它,也许是落恶子变得太像我了,连说话的声音都那么像,很奇怪的.......我觉得有点危险。   “你觉得这样不好吗?”落恶子有些诧异的问我:“我变强了,对你更有用了,咱们也能活得更长久了,这不是好事?”   我试探着问它:“你听过那个鬼故事吗?”   “什么?”落恶子一愣。   “有个鬼喜欢假扮人,越来越像那个人,最后就取代他了.......”我嘀咕道,说得自己都毛骨悚然起来,瞬间也开始后悔,我操......我没事跟它说这个干什么??   如果它本来没这个想法,我这么一说就跟画龙点睛似的,提醒了它有这么一个路子,它要是有点歪心思的话我不得.......   “你是蠢吗?”落恶子依旧是很诧异的问我:“我跟你是一体的,如果我要取代你,我就必须有独自生存的能力,但这是不可能有的,我也不想有。”   “你不想?”我好奇的问道。   落恶子嗯了一声,说,如果能独自生存,那么我就不可能像是现在这样,周而复始的可以一直活着,哪怕我被人打得肉身溃散,也一样可以轻轻松松的恢复过来。   “独立在外界生活?”落恶子嘀咕道:“外界这么危险,傻子才想自己在外面活着......有你这个载体护着我,这种生活方式才算是安全的。”   话音一落,落恶子转过头,看了一眼面前的风柱,问我:“我的感知力应该比不过你了......我看不出更多的东西......你有办法解决它吗?”   “咱们俩一起上,神子是引子,它是最关键的点,先除掉它就行。”我咬着牙说道。   听见我这么说,落恶子嗯了一声,也没有迟疑,直接冲着面前的风柱就扑了上去。   虽然它看着像是活人,但动起手来还是那副野兽的架势,双手插进风沙里,牟足了劲就往两边撕扯,看它那意思应该是想硬生生的把风沙撕扯开。   我知道这是办不成的事,所以我没有对它抱任何希望,直接跟着冲过去,一刀就扎进了风沙里。   还别说,也不知道是我用扎的方式用对了,还是因为落恶子把最外层的风沙扯开了,这一刀没有被阻隔,也没有被弹回来,直接插了进去。   听见风沙里传来了神子的惨叫声,我不禁兴奋起来,急忙抽出苗刀,又一次往里扎去。   “它是我的。”   忽然间,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缓缓从天空中传了下来。   没等我反应过来,那些盘旋在神子四周的风沙瞬间凝固,就像是被人加了水还烘干的泥柱子一样......   不光是我手里的苗刀,连落恶子的双臂都被困在了里面。   “有麻烦要来了。”落恶子低声说道,语气也变得凝重起来,没有任何犹豫,直接硬生生的扯开了双臂,就此脱困。   看见它那种自残式的脱困方法,我不禁瞪大了眼睛,只觉得落恶子够狠,对敌人是,对自己也是。   就算我能自己恢复肉身,让我自己硬扯下来两条手臂,我也不可能像是落恶子这般干脆。   “曾经我以为你会追随我........”   那个声音依旧在不紧不慢的响着,应该是在跟我说话。   “但没想到......你终究还是背叛了我.......”   话音一落,那个声音停顿两秒,语气也变得冰冷下来,充满了死气沉沉的感觉。   “灾殃,应该降临在你的头上了。” 第一百零一章 灾殃降临   当这个声音响起时,一道由灰白色风沙构成的风柱,直接从天空上降了下来。   落地的位置,距离我不过十米远。   一种难以描述的危险感,就这么从风柱里散了出来,毫不夸张的说,那种危险感比我以往遇见的任何危险都要可怕得多。   唯一能与之比肩的,只有不死王。   在这时候,距离风柱最近的落恶子也感觉到了威胁,小心翼翼的往后退了两步,说话的语气都变得紧张起来。   “很危险.......它到底是什么东西........”落恶子头也不回的问我,身子细微的颤抖着,我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紧张,总之情绪并不高涨。   “沙身者.......”我低声道,说话的声音也有些颤抖:“这个王八蛋还真来了.......”   当我说完这话时,风沙也在霎时间停下了,而藏匿在风沙中的主人,也渐渐露出了真容。   沙身者。   绝对是它。   哪怕它的身形缩小了无数倍,也能透出沙身者独有的那种威慑力。   跟我以前在幻觉里见过的沙身者一样,它浑身都由死灰色的风沙组成,从头到脚,都透着一种不祥的味道。   在风沙之中,有一个类似人形的虚影,或许它才是本体,外面的风沙只是附庸。   那个类似人形的虚影,看着极其瘦弱,几乎都瘦到病态的地步,整个人又瘦又长,手指头也是极其的纤细修长........   最让我难以移开目光的,还是它的脸。   在它的脸部那一圈,风沙似乎都变得薄了许多,能够模糊的露出它的真容。   沙身者的脑袋上不止一张脸,有无数张缩小的脸,不光是人类的,也有那些奇异生物,或是自然界动物的。   长相样貌,甚至于是品种,这些脸都各不相同。   唯一的共同点就是这些脸上的表情非常扭曲,那是世间仅有的极致痛苦与疯狂。   “我一直都在帮你.......也在引导你走上大道.......为什么你不领情呢........”沙身者叹了口气,说话的声音很是清晰,听声音能分出是个男的,但分不出年龄,沙哑得就像是嗓子出了问题。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我问它,说话的声音也止不住的颤抖着。   沙身者就像是一个不详跟绝望的集合体,比起黑袍王来说,它给人的感觉会更加恐惧,那种写进了骨子里的疯狂,足以让所有的活物......甚至是死物,都会为之颤抖!   “我讨厌背叛者.......”   沙身者一边说着,一边迈动着沉重的脚步,缓缓向我走来。   在这个过程中,我跟落恶子都在下意识的往后退,都在尽可能的跟它拉开距离。   要不是理智告诉我现在不能跑,我看见它的一瞬间,肯定二话不说就跑,连头都不带回的。   虽然它没有攻击我们,但我能拿感觉到它身上极强的杀意,它是真的准备灭了我,这不是开玩笑。   “我给了你那么多.......无论是力量还是进化的道路.......我都带你来到了新的世界.......为什么你要背叛我呢.......”沙身者哑着嗓子问我,语气里充斥着难掩的恨意。   “因为你跟黑袍王一样,都打算侵占我们的世界。”我咬着牙,硬着头皮回道:“追根究底,我也只是个后世人,不可能眼看着世界让你们肆虐而不作为,我是人,不是你们这些生物,我们之间的观点不一样。”   “观点?”沙身者笑了起来:“你不过是拿我当异族看,害怕我毁掉你珍惜的这个世界,仅此而已。”   说着,沙身者停下脚步,似乎很奇怪的看着我,觉得我的想法让它有些不可思议。   “这个世界为什么只属于你们人类呢?”   听见这个问题,我不禁愣了一下,还不等我说什么,沙身者紧接着问。   “世界上有那么多的生命,为什么你嘴里说的世界,听着像是只属于你们人类的世界,所有的生命,不都是这个世界的一份子吗?”   话音一落,沙身者忽然笑了两声,说,我也曾属于这个世界,只不过遇见了一些跟你们一样的生物,它们自私自利,把这个世界当成自己的私有物来看待.......   不用沙身者多说我都知道,它说的不是别人,正是将它们逐出地球,把它们放逐到深空星海的远古者。   哪怕它表现得再怎么淡定,我也能感受到,它一言一语里的恨意。   那种仇恨是消不了的,除非一方彻底死绝,如若不然,这些仇怨,只会变成利滚利的新仇旧恨.......   “它死了吧?”沙身者问我。   “谁?”我一愣。   “那个监视者,将我们彻底拦截在外的远古之人。”沙身者笑道,语气很是自信,完全不像是试探我,似乎早就知道地球上发生的一切。   我没有回答它,只是握紧了苗刀,强忍着后退的想法,一步不退的瞪着它。   “我记得它,因为它曾经打败了我数次.......你身上就有它的气息,而且是彻头彻尾的.......简直就是一模一样,如同它在你的身体里.......它是死了吧?”沙身者追问道。   这一次,没等我回答,沙身者就自顾自的点点头。   “我的分身来到这里都没遇见阻拦,想来它是死了。”   “分身?”   我注意到了这点,忍不住嘀咕出声,看着面前的沙身者,心里的畏惧也减弱了不少。   果然不对劲......沙身者如果真的降临于此.......它的体格不可能这么小.......在幻觉里我见过的沙身者可是顶天立地的.......   如果不是本体,仅仅是分身来到了这里,那我们还有一定的胜算。   分身而已,又不是正主来了......有什么好怕的?   “这一次你是跟黑袍王联手了?”我问沙身者,感觉自己冷静了不少,脑子里也渐渐清晰起来。   “它?”沙身者点点头:“算是联手吧,但等你们这些虫子死光了,我会再跟它打一场的,到时候这个世界属于谁,一切都会有答案了。”   “这个世界不属于你们。”我说道,给落恶子使了个眼神,示意让它见机行事。   听见我这么说,沙身者笑了起来,反问我:“这个世界不属于任何人,而我们所有生命都属于它,只不过......我们是由世界意志而生的物种.......相比起你们,更值得拥有这个世界。”   在这瞬间,落恶子已经做足了扑上去的准备,我能感觉到它心里给我的反馈......但它没有把握,只能试试。   “你说错了吧?”我笑道,寸步不让的问沙身者:“你们这些物种才是外来的吧?根据地球意志而生,屹立在生命源头的,应该只有那些远古者,而不是你们。”   沙身者不笑了,整个人都安静了下去,连气息似乎都陷入了沉寂.......就像是暴风雨之前的平静,让人心慌。   “以后就不会有人这么说了。”   沙身者一字一句的说着,语气渐渐变得冰冷,一种扭曲似是疯狂的恨意,也在它的一言一语里不断蔓延.......   “当这个世界的生命全部消失,仅剩下我们这些旧日之王,真正的历史,也会被我们所掩盖,奇妙的万古之中,只有我们该当永存。”   “是吗?”我笑着,忽然抬起头,指了指天空:“那你看看,那个远古者你认识吗?”   沙身者没有多想,下意识的抬头,顺着我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也在那瞬间,落恶子跟我都扑了上去,最先碰触到沙身者分身的,是我手里的苗刀。   找准它的心口一刀就刺进了它的身躯里,而落恶子则是双手掐住沙身者的脖子,一口咬了下来。   “所以说啊......背叛者......欺骗者.......都该死!” 第一百零二章 死穴   沙身者的声音依旧毫无阻碍的响起,似乎我们的攻击对它完全没用,哪怕心口被我用苗刀扎了个对穿,也照样表现得跟个没事人一样。   落恶子倒是想一口咬死他,可无奈的是,它压根就破不开沙身者的防御,拼了命也没能咬破那层像是防护罩的风沙。   “不好办.......”落恶子叹道:“只能想想别的办法了.......”   “那你倒是想啊!”我着急忙慌的说道:“搞不定就说实话,老子不怪你,都进化得跟我差不多了,怎么还是用嘴咬?能不能弄点实际的!”   “我这还不够实际吗.......这种攻击手段应该算是直接的才.......”落恶子嘀咕道。   没等落恶子把话说完,只听嘭的一声闷响,它整个人就倒着飞了出去。   真的,它倒着飞出去的时候看着很让人吃惊,就跟发射的火箭一样,是一条水平线出去的,看着不像是会落地的样子......   要不是它反应及时,硬生生扭过身子落地保持住了平衡,天知道它会飞到哪儿去。   看见这一幕,我没敢犹豫,急忙拔出苗刀往后退了出去,尽最快的速度跟沙身者拉开了距离。   “力气够大的啊.......”落恶子咬着牙说道:“它的肉身很强......但它在可以护着自己的肉身.......说不准它的命门就在肉身上!”   “不在肉身......”我说着,稍微侧了一下头,看着被沙身者挡在身后的神子,心里也渐渐的有了主意。   之前神子就说过,它的存在,是为了给沙身者跟黑袍王铺路。   从某个角度来看,神子其实就是一个变相的祭品。   虽然不一定会献出自己的生命,但它自身必然会受到损害,这是一定的,因为它在召请沙身者的时候,自身流逝了太多的气。   毫不夸张的说,要不是有之前的那道风柱保护它,这龟孙子早就让我弄死了。   直到现在,神子的气还在断断续续的往外流逝,这点落恶子没有察觉到,但我确实是发现了。   我真的很好奇.......如果神子的气断了,不再往外流逝,沙身者的分身会怎么样?   在这时,我没吭声,默默的在心里嘀咕了一句:“我现在说话你能听见吗?”   “能。”   落恶子的声音也随之在我心里响起,那种像是自言自语才会出现的感觉,让我觉得莫名的熟悉。   “你去弄死神子,我尽可能的帮你缠住沙身者,苗刀拿给你用,其他的事交给我。”   闻言,落恶子嗯了一声,不等它再多说什么,我一抬手,头也不回的将苗刀往后抛去。   看见我的动作,沙身者似乎也意识到了危险。   “你想干什么?”   沙身者直截了当的问我,语气变得认真起来,一言一语里的杀意越发浓重:“如果你想找死,我可以成全你.....”   “还别说,你来了后世,说话的方式也变得后世了,跟原来不大一样啊。”我嘿嘿笑道:“你跟我这么一说话,我都觉得你变亲切了。”   沙身者没有跟我闲聊的意思,直接看向了我身后的落恶子,一种很直观的敌意,缓缓从它身上散发了出来。   “你的力量很强大,这点我承认,但有一点你别忘了.......”我说着,心里变得平静了不少,脸上也露出了一个由衷的笑容:“不是只有你们这些旧日生物厉害,那些远古者也不是吃素的,凭借一具分身就想弄死我们......你想得未免太简单了!”   话音一落,我双臂的血肉已经在我操控下不断分解,化成了液体,迅速往地上流淌着。   跟之前的状况很像,这些液体流淌到地面之后,迅速凝聚成一滩一滩的粘液,数不尽类似树枝一样的触手,就这么从那些液体里钻了出来。   “我记得你说过......风沙就是你的世界.......那么这些澎湃生命力所处的区域.......就是我的世界.......”   说着,我抬起手,看了看正在不断分解的手臂,眼神越发平静,在面对沙身者的分身时也没那么紧张了。   在肉身出现分解的现象之前,我对外界的感知力就已经很强了,起码远超于落恶子这一流的怪物。   到现在,将自己的血肉躯体化为独立的液体,往外界不断散播着.......   有这样的变化,借助它们的反馈,我对外界的感知力又出现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不光是能感知到神子气息的变化,也能跳过眼睛,用最直观的感知力,去感受沙身者分身的真实面目。   跟我在幻境中见到的沙身者很像,除了体型外,其他的细节几乎都是一致的。   但有一点。   它的气息,比沙身者的本体要活跃一些,没有那么死气沉沉的状态,似乎这跟神子的召请有关。   在我的仔细观察下,我发现这个分身的气息有点杂,虽然这点蛛丝马迹非常的隐秘,但我还是察觉到了。   它的气息之中,隐隐约约透着一股子神子的味道,好像有神子的气掺杂在其中。   正当我聚精会神观察它的同时,落恶子已经不动声色的绕了过去,打算从侧面进攻,尽可能的避开沙身者这个瘟神。   而沙身者也注意到了这点,直接转过身去,没有跟我动手的意思,看着像是要去阻拦落恶子。   “别急着走啊,咱们还得好好聊聊.......”我笑道。   在我说完这话的瞬间,那些从液体里延伸出来的触手,已经像是绳索一样,纷纷成圈状,向沙身者套去。   沙身者倒是想躲开,不过这次它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那些触手,更何况它们的数量太多,至少有上百条!   这铺天盖地的触手套下来,别说是沙身者的分身了,就是它的本体来,也不一定能够躲开。   当它被我套牢后,落恶子也没再犹豫,飞一般的向神子冲了过去。   “你以为这就能困住我吗.......”沙身者转过头来看着我,语气里满是难掩的愤怒,如同要将我生吞活剥一般,那种直观的杀意,只让我心里打鼓。   不用想我都知道沙身者后面还有话,说不准还是狠话,所以我没打算听,也没有胆子去听,直接赤手空拳的向它扑了上去。   我的任务不是击败沙身者,只是牵制它给落恶子制造机会,仅此而已。   所以说,在这时候,我别的动作没有,硬着头皮咬着牙,死死抱住了沙身者的腿,不让它移动半步。   “放开我.......”沙身者说道,声音不断颤抖着,仿佛是要忍不住脾气了,那种疯狂扭曲的杀意让我都不禁为之颤抖。   不管怎么说,在这时候,我真的很害怕,之前的冷静都被我抛在脑后拿去喂狗了。   “不行。”   我说着,侧过头一看,落恶子已经绕过我们跑到了神子边上,抬手一刀就劈在了保护神子的风沙上。   虽然它没有一刀劈开这层龟壳,但刀刃确实是砍进去了,刀身只留一半的宽度在外面。   “你要是想过去,你就杀了我,只要你有这本事,我绝对不会有半点怨言.......”我硬着头皮跟沙身者说道,没敢抬头跟它对视:“但你过不去.......除非我死!”   沙身者挣扎着,语气也变得急迫起来。   “放了黑袍王的子嗣,我就饶你们一命,要不然.......”   没等它把话说完,落恶子又一次举起了苗刀,重重的劈砍了下去。   这一刀直接全部没入了风柱,应该是砍中目标了,沙身者的咆哮声也在瞬间响了起来.......   “你们找死!!!” 第一百零三章 输赢   沙身者咆哮着,在那瞬间,我能很清楚的感觉到有一阵类似冲击波的东西,从它体内毫无预兆的扩散了出来。   那种感觉真的不好受,就像是有无数把锤子在我身上凿击,从头到脚没一处是好的,骨头都像是全被捶碎了,身上软瘫瘫的总感觉使不上劲儿。   但我知道现在不能撒手,哪怕是死,也得死拽着沙身者不放。   这龟孙子明显就是在垂死挣扎,要是它顺利挣脱了,我们目前所做的一切都是白费的,看它这么拼命我也算看出来了.......我猜的没错,沙身者的命门就在神子的身上。   神子说过,它是给黑袍王沙身者铺路,但它可没说这个路要铺多久,更何况这里是在灵山,不是在外界。   无论是什么气,在这座圣山福地里都会受到阻碍,而且它召请沙身者的时候,自身也受到了极大的伤害。   想在瞬息之间就让沙身者的分身横跨星海,直接从深空降临到后世,这怎么可能?   如果真有这么容易的话,神子当初在东北降临,也不会有那么多麻烦事了,还得借助人胎......用得着这么麻烦吗?   当然了,我相信神子比我们这些后世人有手段,而且它也更了解那些旧日之王,召请它们来到后世的时候,也不会有我们这么多的麻烦。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   光凭它自己就想让黑袍王沙身者一起降临后世,这不可能,我不相信它有那么大的能力,顶破天就是请沙身者这样的分身下来。   至于黑袍王.......从某个角度来说,神子也是黑袍王的分身,但它却远没有到达沙身者这样的强度。   这里面的道道可能就只有一种解释。   神子是通过人胎孕育来到的后世,而沙身者则是直接降临,前者是沾染了后世的气息,而后者则是干干净净的直接来到这里.......   很有可能,通过前一种手段来到后世的神子,其实力有一定的削弱,但现在的沙身者,给我的感觉也有点微妙。   很强,但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强,起码还没有强到让我绝望的地步。   跟之前我们对付的魔虫一样,它的实力不仅于此,或许是流逝了,也可能是还未到来,哪怕在跟我动手,它的气也没有任何损耗,依旧在不动声色的增强着,恢复着.......   不管是什么道路,想要到达路的尽头,那都必须慢慢走下去,现在的沙身者就是如此,它正在神子给它铺好的路上行走,一步步的慢慢变强.......   “快点!!”我大吼着,感觉到身体正在不断的崩溃又在不断的修复,脑袋都要炸了,疼得我喊话都直抽抽:“只要你杀了神子!!咱们大家都好过!!这王八蛋也没办法真的降临后世了!!”   听见我的声音,落恶子也显得焦急起来,之前那一刀已经没入了风柱,看着像是砍中了什么实物,有很沉闷的一声闷响传出来。   等它第二刀劈砍下去,风柱也随之发出嗡嗡的声响,而且砍得还比第一刀深,应该是砍中目标了。   在这时,沙身者的反应比之前还要激烈,疯狂的挣扎着,脑袋上那无数张脸,也齐刷刷的惨嚎尖叫起来。   我不知道它是什么感觉,但看起来......应该挺痛苦的。   “你们是想死吗?!!竟然敢这么做!!!”沙身者疯狂的嘶吼起来,语气里的惊慌更甚于愤怒,似乎完全没想到事态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整个人都慌得不行:“你们阻挡不了我!!当我真的降临于此你们都会.......”   没等它把话说完,我感觉体内的远古气也渐渐开始鼓动,仿佛是受到了沙身者的刺激,活动得越发频繁,连肉身蛊也随之全速运转起来.......   之前我还感觉有点拽不住它,但此时此刻,在这些气的作用下,我发现自己的力气似乎也不动声色的增大了,拽住沙身者的时候,也没那么费劲.......   “你是不是太小看我们这些后世的人了.......王八蛋.......”我咬牙切齿的瞪着沙身者,双臂的青筋全部鼓了出来,看着就如同蜘蛛网一样遍布在手臂上:“你不该这么早就露面.......你真以为这个世界没人能挡住你吗.......”   沙身者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疯狂的尖叫着,那种刺耳的声音比物理攻击还有杀伤力,几乎在瞬间就让我失去了听觉,只觉得耳朵里有东西在往外流,应该是血。   被它这么一叫,脑子也变得晕晕沉沉的,说不上来的难受。   但比起我而言,落恶子似乎没受到什么影响,还是在玩了命的劈砍那道风柱。   虽说我听不见声音,但我也能看出来,那一道风柱已经被劈砍得不成样子了,好像是没什么风了似的,砂砾都在不断的往地上洒落,根本就没有被那些风带起来。   看见这一幕,我心里也不禁松了口气,但手上可不敢松懈,依旧是死死的拽着沙身者,不让它移动分毫。   其实我从开始到现在都有点纳闷,为什么沙身者不用别的方式攻击我们?   是它不想,还是看不起我们,觉得杀鸡焉用牛刀?   现在看来貌似是有原因的。   我抱住沙身者大腿的时候,它给我的感觉极其虚幻,抱着它就跟抱着棉花一样,有种不真切的感觉。   但是现在,这种不真切的感觉正在迅速的消失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抱着枯树枝的生涩感。   难道是因为它的分身只来了一部分,后续的还没来,所以身子才会显得这么虚幻?   越往后,沙身者的身躯就越真实,这是不是就代表它真的降临了?   没等我想明白这回事,一阵痛彻心扉的刺痛感,忽然从我背上传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忽然扎进了我的肉身,疼得我都抽了两下,忍不住惨叫了出来。   抬头一看,只见沙身者的两只手都插在我身上,那一根根纤细的指头,看着更像是长矛,直接扎透了我的身躯,就这么停留在我的身体里。   “你这个背叛者.......你得到我那么多的力量.......还得到了我亲自赐予的法印.......现在却欺骗我背叛我........”   沙身者嘶吼着,声音听起来更像是尖叫。   “到一切终结时.......你也不会死去!!你会永生永世沦陷在灾殃之中!!”   “都这时候了还威胁我.......”我咬牙切齿的骂道:“我怎么感觉你是在咒我呢?”   此时,哪怕身子再疼,我也不敢有半点松懈,反正看这样子我死不了,远古气跟肉身蛊必然会帮我修复过来,这都用不着想。   那些从我身上分离出来的血肉,似乎也带有自我修复的功能,被沙身者挣扎绷断的那些触手,也很快的恢复了过来,继续往它身上捆绑着,尽可能的束缚着它的行动。   “马上要成功了!!我感觉到它的气息在消失!!”落恶子冷不丁的喊了起来,声音里满是兴奋:“这不是在流逝!!是在消失!!”   不用落恶子说,我也能感觉到,神子的状态已经差到了极点,被疯狂的劈砍了这么久,再加上它自身流逝了那么多的气,能扛得住才有鬼了!   “我走了,也会有别人来,早知道会是如此,我就不该选择先一步来......”   沙身者哑着嗓子说道,每一个字里,都透着刻骨的恨意,但不得不说,比起之前的疯狂而言,它现在要显得冷静许多。   “你认为你赢了吗?”沙身者问我。   我点点头,毫不客气的说,是啊,我不就是赢了吗?   沙身者嘶哑着笑了两声,冷不丁的抬起手,从我身躯上抽离,然后指了指天空。   “我得回去了,但它来了,它得谢谢你们为它铺路啊。” 第一百零四章 死亡与新生   沙身者说话的声音很平静,而且是从未有过的平静,虽然我能感受到它情绪的变化,有些许不甘掺杂在里面,但可以肯定的是,更多是情绪是幸灾乐祸。   神子死亡,必然伴随着沙身者的消失,这点我已经看出来了。   在神子气息消亡的同时,沙身者的身躯也渐渐变得虚幻,甚至于我都抱不住它的大腿了,失去了实体,只有一个虚影。   “果然还是得用上自己的力量才行.......这样的降临太慢了.......”沙身者说道,低下头看着我,眼神里有着刻骨的恨意:“背叛者.......看来有别人收拾你了........”   “你他娘的.......你们.........”我紧咬着牙,抬头看着乌云密布的天空,身子细微的颤抖着:“是黑袍王来了.......是它没错吧!?”   之前神子就说过,它的存在,是为了给黑袍王跟沙身者铺路,可是现在只来了沙身者,黑袍王却没有影子。   这一点,一直都被我忽略了,也被我们暂时性的遗忘了。   当然,能心大忽略这点,也是因为神子的气息流逝太多,剩下的气十不存一,连沙身者都没能完整的来到后世,还想召请黑袍王?开玩笑呢?   “新生的死亡,即将迎来死亡的新生.......”沙身者喃喃道:“你们的死亡即将到来......只希望你们都能跨过这一关.......等我不久后真的降临后世.......到那时.......我必将让你们陷入灾殃苦难之中.......”   “你们就不能放弃后世吗?”我苦笑着问道:“非得来后世搞破坏,你们是对这个世界有特殊情结啊还是怎么的?”   “家乡,故乡.......”沙身者低声道:“我们不能放弃。”   当它说到这里时,身躯已经变得半透明了,仿佛随时都会消失一般,整个身形轮廓看起来都很模糊。   在这时候,落恶子已经拿着苗刀跑了回来,被风柱罩住的神子,没了沙身者的保护,也渐渐露出了近乎于肉酱的身躯。   它现在不光是肉身死了,连魂魄似乎都没了,完全感觉不到它的气息,也听不见它的声音。   “已经死透了。”落恶子看着神子的尸首说道,但表情却不轻松,反而很是凝重:“但好像杀了它不是最佳的选择,我们惹来了别的麻烦。”   “你也感觉到了?”我问它。   落恶子嗯了一声,抬头看着渐渐变黑的天空,语气紧张的说:“在它死亡的瞬间,我能感觉到它体内的气全部散出去了,也没有往天上走,就是自然而然的那种消散,但是......有种说不上来的联系,或许是意念?”   说着,落恶子抬起手来,指了指天空中不断翻滚的那一朵乌云。   “它在跟那里面的东西联系。”   这时候,沙身者已经没了踪影,连句狠话也没留下,仿佛从来没出现过一般,无声无息的就消失了。   而神子的躯体,似乎也在自己溶解,不断变成液体,流淌进了土壤之中。   看见这一幕,我意外感受到了某些东西。   死亡之后的神子,好像并没有被这个世界所排斥,它尸体化成的液体,能够被后世接纳,那些液体里遍布死气,也一样会被土壤纳入其中。   到最后,都像是跟土壤融为一体了似的,完全感觉不到任何旧日生物的气息。   沙身者说这个世界是它们的故乡,是家乡,现在看来倒也有可能。   所有的后世生物,包括旧日时期的那些奇异物种,应该都同属于地球......   “地球母亲还真是没叫错啊.......”我自言自语似的说道。   落恶子回头看了我一眼:“什么地球母亲?”   “就是......算了说了你也不懂。”我摆摆手说:“现在咱们的麻烦有点大,估计得玩一次命了,你一会听我指挥。”   落恶子点点头,没说什么。   就在这时,距离我们不远的地方,杀生鬼带着常龙象等人从屏障里走出,三步并作两步的就往我这边跑了过来。   看见他们来了,我脑袋都是疼的,我操,这时候可别让其他人掺和进来,要不然这事越变越麻烦.......   “牛逼啊!”七宝跑到我身边,直接在我肩上拍了一把,兴奋道:“你狗日的能耐了!连沙身者都让你们给做了!”   “能耐个屁。”我说道,语气也有些紧张了:“天上还有一个呢,那个比刚才的还要麻烦多了。”   七宝脸上的表情也有些紧张,似乎是感觉到什么了,抬头看着那片乌云时,眼神里都是难掩的慌张。   “好像是要麻烦一些.......”七宝小心翼翼的说道:“那里藏着一个麻烦.......我能闻见它的味儿.......比刚才的沙身者都要强很多.......”   “到底是怎么回事?”杀生鬼满头雾水的问我。   不等我回答,他一抬手,指着站在我身边的落恶子。   “这是谁?你孪生兄弟?”杀生鬼很好奇的问道。   在这时候,七宝他们才发现我身边还站着一位,而且它的身形样貌都跟我差不多,只是脸上像是有雾气遮住,一眼看去有些不真切。   当然了,无论是谁看都知道,这肯定不是一般的活人,杀生鬼之所以那么问也只是好奇罢了。   “我是落恶子。”   听见它的自我介绍,在场众人都不禁愣了一下,特别是跟着七宝后面跑来的老爷子,更是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它。   “这.......这是落恶子?!”老爷子睁大眼睛,跟做梦似的看着它,又转过头来问我:“你身上的落恶子不是有十七个吗........怎么就这一个还长得这么奇怪.......”   “老头儿,你说谁长得奇怪呢?”落恶子很不乐意的问道。   “你跟谁说话呢?”我很不乐意的问道,瞪了它一眼:“要不是我爷爷,咱们俩也不能凑一起,你说话给老子注意语气!”   被我这么一骂,落恶子也没了脾气,耸了耸肩不吭声了,看着还是挺不乐意的。   “我的肉身蛊又进了一层,现在应该是最高境界了.......算是通孽身吧。”我笑道,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也一个劲的在老爷子身上瞟着。   果不其然,一听我这么说,老爷子哎呀一声,重重的在我肩上拍了两把。   “可以啊!不亏是老子的孙子!硬是要得!”   我干笑着揉了揉肩膀,心说老爷子这手劲够大的,要是我体格差点,非得被他一巴掌拍脱臼了不可。   “这么说,肉身蛊已经到最后一重境界了?”老爷子兴致勃勃的问我:“你现在已经不会死了?”   “差不多吧。”我皱了皱眉,倒是没有夸大其词,如实说道:“肉身的恢复速度很快,不光是肉身,还有我体内的气,弥补修复回来的速度跟原来相比,就是天地之别,我现在都能说是全盛的状态。”   “你的意思是你变成永动机了?”七宝试探着问我。   “不会说话就闭嘴,看见你就不烦别人!”我气不打一处来的骂道:“什么叫永动机?你应该说老子这是神仙手段,知不知道怎么夸人啊?”   七宝嘿嘿笑道:“还别说,你这手段倒是挺实用的,打不死啊你。”   “别废话了,先想想办法吧。”杀生鬼抬着头,看着天空中越变越黑的乌云,眼神都变得凝重起来:“咱们是打还是跑,趁现在做决定,跑也能来得及。”   闻言,众人都面面相觑起来,似乎也在犹豫是先撤了还是跟它斗到死。   “不能跑。”   就在这时候,蛛童子忽然快步走来,脸上的表情很是坚决。   “老祖宗说过,如果遇见那些怪物在后世露头,咱们就必须想方设法的除掉它们,绝对不能避战!”   “他啥时候说的?”杀生鬼一愣。   “来之前,就是你喝醉的那晚上。”蛛童子耸了耸肩:“老祖宗还说了,你没脑子,不能让你拿主意,得让我们拿。”   “你们?”杀生鬼一皱眉。   “对啊,我还有他。”蛛童子说着,抬手指着我:“这个麻烦咱们不能躲,你赶紧的想办法吧!” 第一百零五章 大阵   “距离它的降临还有一段时间,我们现在无力阻止,也想不到办法去阻止它.......”   我一边说着,抬头看着天空上近乎于墨汁那么黑的云朵,心跳快的不行。   “之前沙身者就说过,新生跟死亡之间肯定是有联系的,它们的联系有很多解释,就目前这种,新生迎来死亡,身处死亡之中的也会迎来新生。”我说道,表情有些后悔,但想想也觉得挺无奈的:“神子的死亡,就是迎来黑袍王的钥匙。”   “你的意思是.......”蛛童子点点头:“它死了,那个旧日之王才会降临,是这么回事吧?”   我嗯了一声,说:“它活着的时候,可以散尽自己的气,用这些气作为支撑,给沙身者的到来铺路,等它将气散尽,沙身者彻底降临,它的死亡也会给黑袍王铺路,另外一尊旧日之王也会降临到这里。”   听见我的话,众人都表示这算是进退两难了。   不收拾神子吧,沙身者会来,黑袍王也会在沙身者到来之后,紧随其后的降临后世。   如果收拾了神子,黑袍王会直接降临,但沙身者则不是如此。   “其实还不错,咱们也不用想那么多,反正早晚它们都得来,我干掉它的时间点还不错,起码不用担心沙身者了.......”我笑道:“只用对付黑袍王就行。”   “你有办法对付它吗?”蛛童子问我。   我想了想,说,有。   在之前我就注意到了,远古气其实不仅仅能用在肉身上,而且我使用这些气的方式太单一,只注重了肉身,注重那些物理性质的攻击.......   如果让远古气从肉身里钻出来,分散到地上那些像是触手一样的血肉里,说不准它们的能力也会有大幅度增强。   “你不会想一个人当英雄吧?”七宝忽然问我一句,似乎对于我喜欢单干的事有阴影了,表情很是认真:“喜欢当英雄的人,十有八九最后都变成烈士了,你可得想想清楚。”   “我知道。”   说着,我在脸上擦了一把,将之前沾着的灰尘都给擦了个干净。   “这次我不会跟人单打独斗了,咱们群殴。”我说道,脸上满是笑容:“我现在的肉身可以自行转变,如果你们受伤了,我可以在瞬息之间就给你们恢复过来,保准也能让你们体会一次什么叫死不了的感觉。”   “这话听着怎么有点不对味呢........”七宝嘀咕道。   “狗屁不对味。”老爷子大笑道,拍了七宝一把:“死不了你还不开心啊?”   “你有把握对付它吗?”蛛童子皱着眉问我,似乎才反应过来事态有点棘手:“刚才那个沙身者很弱,是因为它还没有彻底的融入这个世界,不算是真的降临,但现在的黑袍王.....”   说着,蛛童子抬起头看了看,语气越发凝重。   “它已经有足够的时候休息,等它真的落下来,麻烦就大了。”   我没吭声,蹲在地上用手划拉几下,大概弄出了一个阵局的轮廓。   “爷,我之前就试过,咱们沈家的降术是能用上其他气的,包括我肉身里的远古气。”   我一边说着,一边不断的勾勒阵局里每个阵眼的位置,继续说。   “用咱们沈家的降阵利用远古气,搞出来的阵势可不是一般的大,现在我的肉身已经蜕变了,可以承受住更多远古气的冲击,也就是说能够被我利用的远古气变多了......”   “你是想用降阵来对付黑袍王?”老爷子问我,表情有些疑惑,听他那语气也挺不自信的:“这会不会有点勉强?用咱们后世的术法去对付.......对付这种旧日之王,会不会不顶用啊?”   闻言,我想了想,说,应该不会。   “无论是古代的术法还是后世的术法,这都只是一些利用气的手段,气才是本体,也是重中之重。”我笑道:“远古气是这些旧日生物的天敌,特别是黑袍王,它那种死气沉沉的王八蛋,最害怕的应该就是这种充满了生命力的气。”   “行,你觉得不会就行。”老爷子笑道:“那你准备用哪个阵去对付它?”   一听这问题,我不禁皱了皱眉,说:“没想好,刚才我想的是用十八门降阵中的一门,但是.....能够利用其它气的降阵只有两门,一是孽镜,二是磔地,用孽镜的话风险太大,磔地我又不会用,因为你没给我种磔地的落恶子,没有这把钥匙,我确实使不了磔地降。”   “孽镜不能用?”老爷子很疑惑的看着我:“磔地的杀伤力跟孽镜差不了多少,用孽镜也行啊。”   “我不是说它杀伤力小,主要是.......”我叹了口气,表情很是无奈:“我在山下就用过一次孽镜降,杀伤力绝对够足,但那种阵局使出来的远古气,会连通地脉,将潜藏在地底的一个远古者召唤出来。”   “这还不好?”七宝很诧异的问我;“有远古者帮咱们,还用得着害怕这个黑袍王?”   “它不是真的远古者,只是一个由远古者力量跟气息聚集而成的生物,对我的敌意很强,想杀了我把我体内的远古气取走。”我一边说着,看了看地上的阵图,头也不抬的说:“如果让我操使孽镜降,十有八九都能让咱们熬过黑袍王这一劫,但要是那王八蛋想弄我,我可没本事还手,只能跑,还不一定能跑过。”   听见我这么说,七宝跟老爷子也没话了,表情都有些难看,估计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幺儿,我看你画的这个阵图.......很像是磔地降的阵图,但有一些地方不对,是你改动过的?”老爷子问我。   “对。”我点点头:“这是最有机会能搏一搏的方案,黑袍王降临到这里的不过是一具分身,不是本体,所以咱们还有点胜算。”   听见这话,老爷子嗯了一声,蹲在地上用手指划拉着阵图,问我:“磔地降的阵眼应该就只有一个,但你现在弄出来的有九个,为什么这么做?”   “单独一个阵眼的话风险不小,只要阵眼受到动摇,整个阵局就废了,如果是一个主眼,八个副眼,这样将远古气分摊开,风险就会降低不少。”我笑道:“无论副眼好坏,阵局都不会受到影响,而且还能分散黑袍王的注意力.......”   “最重要的一点,我对现在的远古气操控得还不算熟练,有其他阵眼帮我分摊气,这样稳定性也会高一些。”   老爷子点点头:“你准备让谁帮你把持阵眼?”   “爷,起阵的位置给你,主眼由你负责,我负责站在你身边,帮你输送远古气。”我一边说着,抬头扫了一眼,继续说道:“七宝,大胖,苗前辈,杀生鬼,蛛童子,陈秋雁,落恶子,这是七个,还有最后一个阵眼,可以让爩鼠去。”   “你想让耗子帮你守阵眼??”七宝一愣。   听见七宝的话,爩鼠很不乐意的叫了起来,直接窜到七宝肩上,用两只小爪子扯着他的头发嘶叫着,以此表示它的不满。   “爩鼠的来历不一般,它原来也对付过这样的生物,让它把持阵眼不会有事的。”   我叹道,看着众人,说话的语气也变得无奈起来。   “如果是原来,我可能会一个人干这事,因为风险有点大,成了最好,不成就得死无全尸,没必要带着你们冒险,但现在.......”   “我们不会走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陈秋雁冷哼道。   七宝大笑着,指着天空上的黑云说:“只要咱们齐心协力,有什么办不成的?它算个屁!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咱们可......”   没等他把话说完,老爷子跟苗武人一起抬脚,照着他屁股就踹了过去。   “谁是你兄弟!老子是你爷!” 正文 假条   实在对不起大家,本来今天想趁中午休息的时候先码出一章更新,但是现在码了一半,我必须得出去办急事了.......   如果晚上回来得早,在十一点前回来,我就尽快码完然后更新,如果十二点之后回来,就只能放在明天更了,吸取之前的教训,先提前跟大家说一声,免得大家一直在等我,是我的问题,在这里再次跟大家道个歉,对不住各位!鞠躬感恩! 第一百零六章 祈祷   天空在黑云的蔓延下,已经变得越发昏暗。   但在这种环境中,我却不觉得紧张,反而有种说不上来的兴奋感,这种情况是以往没有出现过的。   或许孤军奋战跟有人帮忙的情况就是不一样,心里有依靠,没有那种让人绝望的孤独感,这才是最重要的。   此时,黑暗依旧在蔓延。   “你过去点!”我大声喊道,招呼着距离我约莫六十米远的杀生鬼,语气很是急切:“往左边走几步!你现在站歪了!”   听见我的声音,杀生鬼忙不迭的点头,几步窜过去,问我到位了没。   “差不多了,就站在那里别动!”我喊道。   在我跟老爷子的指挥下,所有人都站在了指定的位置候命,不得不说在布置阵局的时候,最让我省心的还是爩鼠。   我随便招呼了一声,它似乎就找准了阵眼的位置,窜上去趴着就不动了,不像是其他人还得慢慢调整位置,就像是杀生鬼这种蠢货,说半天了才找到位置,真挺让人头疼的。   “等它下来还是?”老爷子问我。   “就算咱们想现在起阵也起不了啊,不是时候,根本抓不准目标。”我无奈道,虽然很不想这么做,但也只有这个选择:“等它下来吧。”   一听我这么说,众人的表情都变得紧张起来,估计在他们眼里,等着黑袍王降临基本上就跟等死差不多。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因为我没有别的选择,再厉害的降阵,就算不用媒介作为传导力量的通道,也必须找准了目标才行。   像是无头苍蝇一样起阵,别说是对付黑袍王了,就是对付一些普通冤孽都很难办。   “我怎么感觉不大对呢......”老爷子盘腿坐在地上,仰着头看着天空中不断翻涌的黑云,说话的声音里隐约有些颤抖:“那玩意儿不会一下来就把咱们给秒杀了吧?”   “什么是秒杀?”苗武人很好奇的问了句。   “就是一瞬间把咱们全都干死了。”老爷子低声说道:“我起阵需要时间,再加上我孙子要配合我,整个过程至少要半分钟,别的不怕,就怕这半分钟里面出岔子。”   “咱们抓个时间差就行。”我笑道:“在它快要降临下来的时候,咱们就准备着起阵,在它落地的瞬间就抓准这个目标。”   老爷子嗯了一声,说,有难度。   “难度还行吧。”我低声说道:“你起阵那边把控好,我这里注意传输远古气的衔接,应该没什么问题。”   就在这时候,天空毫无预兆的暗了下来,就像是被人关掉了灯一样,那种变暗的情况来得极其突然。   但也在瞬间,一阵悠远而阴冷的光芒,缓缓从天空中落下。   抬头一看,天空中已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但在不远处的天空中,却高悬着一颗黑星。   没错,那是一颗黑色的星辰,周边有一圈白光形成的光环,看着就像是月亮被天狗啃了似的.......   黑星终将升起。   “这就是旧日之王的气息......”我说道,声音已经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眼神也透出了一种难掩的恐惧:“它马上就要来了.......黑星已经来了.......它就在后面!”   此时此刻,不光是我,在场的所有人,所有生物,都在这颗黑星之下颤抖着,散发出了生命最为原始的情绪,恐惧。   不等我多说什么,许多暖黄色的光芒,零零散散的从黑云里落下,看着就像是下雨了似的,而且那些光点不会消散,落地之后就聚集在了地上,形成了一片由光芒构成的净土。   在这时候,之前逃走的那些旧教先生,也在俏仙姑的带领下露了面。   他们在距离我们五百米左右的位置,很突然的现身了,不跟我们有任何接触,直接跪倒在地上,虔诚万分的祈祷起来。   按照常理来说,在这个距离,别说是低声祈祷,就是大喊声听起来也觉得有点小,可是他们的祈祷声.......明明很低沉,音量不大,听着也不像是大喊,但就是传过来了。   仿佛是在我们身边响起,那一声声虔诚的祈祷.......听得我都起了一声鸡皮疙瘩。   “屹立于奇妙万古中的黑袍之王.......您的仆从......追随者.......眷族.......虔诚的呼唤着你.......”   “落日余晖.......就是你降临的路........深空星海的暗.......那颗永不坠落的黑星.......就是你不灭的眼........”   “在我们的呼唤之中.......你必将带着你的国........黑星之城.......拉弗特萨.......彻底的降临于此........”   伴随着这些异教徒的呼唤声,随着他们的祈祷,天空中也回荡起了一种奇怪的声音。   像是电视里科普过的那种蓝鲸的声音,很悠远,也很虚幻,若有若无的在天空中回荡着。   “那是什么声音?”老爷子小心翼翼的问道,语气也有些害怕:“是不是黑袍王在回应他们??”   “不知道。”我摇摇头:“我是第一次听见这种声音.......虽然意义不明......但应该是黑袍王发出来的.......”   “那些旧教的先生不是跑了吗?怎么又回来了?”苗武人冷不丁的问道,语气很是讥讽:“真他娘的会见风使舵啊,看见黑袍王这个大靠山来了,现在就有胆子回来........”   “好像不是这样。”我皱了皱眉,表情也有些疑惑:“那些先生在祈祷的时候,天空上的黑云翻腾得很快,好像他们之间都有什么联系。”   或许真是我说对了。   在这时,跪在地上的那些旧教先生,身上纷纷出现了黑雾,这点不是我看错了,所有人都看见了这一幕。   伴随着黑雾的出现,他们的肉身则是不动声色的分解着,好像那些黑雾就是由他们的身躯构成的。   凭借着通孽身给我带来的感应力,我在那些旧教先生的身上发现了许多细节。   “他们的气在流逝.......包括俏仙姑在内.......所有人的气都在流逝.......就跟之前的神子一样!”   一听我这么说,所有人的表情都变了一下。   但还不等我们有任何动作,那些旧教先生就消失了大半,都是化为黑雾之后消失的。   无论是肉身还是魂魄,都彻彻底底的消失了,全都变成黑雾,不断向上攀升,最后就融入了黑云之中.......   “妈的!!咱们应该阻止他们!!”杀生鬼直接骂了出来,语气里满是后悔的味道:“这应该是一种献祭自身的手段!他们也是黑袍王的祭品!!”   不得不说,杀生鬼的想法跟我一样,那些旧教的先生应该也是黑袍王的祭品之一。   但无奈的是.......在这时候我们已经无力阻止他们了。   那些旧教先生消失得差不多,只剩下了俏仙姑一个人,但她的身躯也在不断消散着,化为黑雾渐渐向着天空中攀升而去。   我知道俏仙姑极其的恨我,也是恨不得手刃我,将我生吞活剥。   但在这时,她没有跟我说半句话,只是用一种极其残酷恶毒的目光,远远的看了我一眼,之后就化为黑雾,彻底的消失。   天空中的黑云不断翻腾着,特别是在俏仙姑消失后,那些黑云翻腾的速度越发惊人,就像是有人在里面开了搅拌机一样。   “要来了......”   我喃喃道,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体内的远古气也随之飞速运转起来。   “黑袍王要下来了!” 第一百零七章 无面目的神   那些暖黄色像是落日余晖的光芒,衬托得这片黑云都神圣起来。   金光之中,连天空也被照了个编,最外层的这些黑云,看着更是有些变色,似乎是没有那么黑暗了。   渐渐的,在这片充满了神圣感的净土中,一个足有上百米高的虚影,缓缓显露出了它的真容。   那是黑袍王。   大体看着是个人形,但它的双腿却在长袍之下,似乎都是些触手,看着有些弯曲。   下巴上,左手臂,右手臂,各长着五条粗壮的触手。   脸盆被一层淡淡的黑雾遮掩着,像是面纱一般,只能看见那四对散发着刺眼红光恶毒万分的眼睛。   它的身体看着有种莫名的扭曲感,让人很不舒服,但那种力压后世的压迫感却是实实在在的.......   “阻我者.......必将堕入死地........迎我者........也将加冕为王........”   那种阴冷沉闷,似乎是在水下说话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真的,那种感觉就是在水下说出来的,时不时还能听见沉闷的水声。   “它.......它就是黑袍王........”老爷子颤抖着,说话的声音还没有蚊子大,似乎是害怕惊动这尊凶神,都在尽可能的压低自己声音:“这种威势.......比起我们在幻境中见过的佛陀也不差啊........”   “这他娘的也太夸张了.......”苗武人忍不住骂了出来,虽然是骂,但身子却在不停的颤抖着,可见他有多害怕:“它到底是什么玩意儿.......这种堪比天灾的威势........让我去收拾传说里的鬼太岁我都不想遇见它!”   “别......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咱们又不一定输!”七宝壮着胆说着,然后回头看了我一眼,问我:“老沈,你有把握吧?”   “应该有吧.......”我很没底气的回道。   听见我的答复,七宝也不吭声了,一个劲的哆嗦着,估计是让我这个回答吓得不轻。   “妈的我要是被你害死.......绝对做鬼也不放过你........”杀生鬼咬牙切齿的说道。   “你就算变成鬼也打不过他。”蛛童子无奈的耸了耸肩。   在我们几个人的插科打诨里,紧张的气氛也慢慢缓和下来,连老爷子听着我们聊天的时候都会忍不住笑出来。   天空中的虚影仿佛失去了那种威慑力,但一种不祥的感觉,正在这片土壤上不动声色的蔓延着........   我不知道这个虚影是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它并不是黑袍王降下的分身,因为它的体内并没有那种力量,只是单独的一股气形成的虚影罢了。   “有东西在它里面流窜.......不对.......是在凝聚........”   我喃喃道,抬起头看着这个巨大的虚影,虽然我看不见它体内的情况,但我依旧能够很清楚的感受到那点点滴滴的细节。   它体内......应该是在胸腔心口的位置.......那里有一团能够聚气的东西,正在不断吸收四面八方的气,聚集成团,像是要形成一个具体的东西。   或是说,形成躯体?   在那个肉眼看不见的东西飞速吸气时,这个巨大的黑袍王身影,也在不由自主的变淡,渐渐变得虚幻起来。   也就是半分钟不到的样子,这个撼人心魄的巨大残影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只有三米高的人形生物。   它就那么一动不动的飘浮在天空中,能看出来它是有实体的,跟之前的沙身者相比要更加的真实。   “狗日的.......这龟儿还能飞!”老爷子瞪大了眼睛,看着天空中的那个人影说:“它要是不下来,咱们怎么抓准它?”   “别着急,会下来的。”我低声说道。   左右看了看,见众人的表情都紧张了起来,想想也只能靠我了。   让黑袍王主动下来的方法很简单,张张嘴就行。   “黑袍王!你给老子下来!”   我扯着嗓子大喊道,指着飘浮在高空中的黑袍王分身,语气万分的嘲讽。   “什么狗屁余晖下的真神!你他娘的出场了还给自己打光!要不要脸!”   听见我这么喊,在场的大多数人都觉得我是疯了。   特别是杀生鬼,直接问我:“你他娘的不能少说两句?你要是把它骂急眼了咋整?”   “急眼了还好说,它要是不下来就这么飘着,你让我们咋整?”我无奈道。   就在这时,那个混杂着水响,听起来有些模糊不清的声音,渐渐从天空中传了下来。   “它先我而来.......也先我而去........”   黑袍王说这话时,语气很平静,也有种说不上来的阴冷,但我怎么听怎么有种幸灾乐祸的味道。   “看来这个世界终将属于我.......也只属于我.......”   话音一落,天空中飘浮的那个生物忽然低下头,往我这边看了过来。   那种近乎于实质性的目光,让我感觉就像是一道道锐利的尖刀,正不停的在我身上刮扯着.......   “你就是它说的那个背叛者,那个令它愤怒的欺骗之人.......”   “说的没错!就是爷爷我!”我扯着嗓子大声回道,话里话外都毫不客气,指着黑袍王的鼻子喊道:“有种的你下来!老子今天就教你怎么做人!”   听见我这么喊,黑袍王似乎也耐不住脾气了,直接问我。   “我的追随者.......有很多都是死在了你的手上.......是这样吗?”   “没错。”我点点头,说这话时,故意露出了满脸的笑容:“你的那些追随者都是些废物,老子一刀一个就手刃了他们,别的人我不管,只要是你黑袍王的追随者,我见一个杀一个,非得把你们绝了根不可!”   别说是黑袍王了,连我都觉得自己说这话真是该死,嘲讽得太他妈离谱了。   果不其然,听见我这一番话,黑袍王瞬间就急了眼,看着跟要发飙似的。   “我将带你堕入死地.......那里没有开始.......没有结束........痛苦跟绝望永远不会终结.......”   它一边说着这话,一边缓缓往下降着,从天空中慢慢落下。   在这个过程中,我也在观察它。   不得不说黑袍王的分身要比沙身者更像是人,它身上依旧披着标志性的黑色长袍,身高就在三米左右,整个人都显得纤细修长,瘦弱的像是风一吹就会倒下。   但最让我感觉诡异的,还是黑袍王的脸。   它的脸,就是旧教先生们经常佩戴的面具,那个苍白假面!   本来黑袍王的暴露在外的皮肤就惨白无比,但脸庞却又更白了几分,简直都白得像是假的了,就像是脸上戴了一个石膏面具,没有表情,没有生气,死板得不像是一张脸。   在它深陷的眼窝中,我看不见眼球的存在,只能看见像是能吞噬光线的黑暗。   但奇怪的是,我看不见它的眼睛,却一样可以感受到它的眼神。   阴冷,残酷,恶毒,所有种种的负面情绪,都能在黑袍王的眼神里找出来。   我知道它非常的恨我,但可以肯定的是,它不想让我死,也不想让我不得好死......它是想将我带到一个类似地狱的地方。   那里一切都没有结束,没有终结,哪怕是个普通人在那,也不会迎来死亡。   就因为不会死,在那里的人都必须永生永世的经受着折磨,比起地狱也毫不逊色。   “它的脸怎么是这样的........”老爷子目不转睛的盯着黑袍王,低声问我。   此时,它距离地面约莫还有二十米左右,依旧在不断的往下降落着。   在这个距离,我也能更好的观察它身上的细节,特别是它的脸。   “在旧日时期,它的外号就是余晖下的真神,无面目者.......”   我说着,见它离地不到十米了,急忙将手搭在老爷子肩上。   “爷,准备起阵!” 第一百零八章 追随的选择   在它落地的时候,万物都失去了声音,只留一片空洞的死寂。   不知道为什么,在那瞬间,我很想叫老爷子起阵,估计老爷子也是这么想的,因为我们本就打算在它落地的瞬间制住它。   可是现实情况却很奇怪,我们没有任何动作,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向下降落。   如我之前观察的一样,它的脸上就像是戴着面具,是一个完整的石膏假面,那种死气沉沉连肌肉皮肤都仿佛僵硬的样子,比任何血肉模糊的脸还要吓人的多。   无表情,无面目.......这就是黑袍王........那个屹立在深空星海的天府之王........   虽然它眼窝深陷,但却看不见眼球,其中只藏着我从未见识过的黑暗。   它看着就像是一个瘦高的巨人,但整个人的气质却没有半点凶悍,只有着难掩的阴冷恶毒与优雅从容。   这两种气质似乎是相对的,也似乎不是,总而言之,在它身上,这些种种气质都融合得恰如其分,仿佛就应该是如此。   在此时,我的血液似乎被冻结了,但那也仅仅是一瞬间的事,很快情况就发生了转变,血液流动的速度飞快,像是随时都要撑爆我的血管似的,拼了命的拥挤着,流窜着。   远古气......不.......有关于远古者的一切,都在我体内疯狂的跳动着。   它们像是认出了我面前的这个敌人,知道这是旧日时期它们曾经见过的对手,所以在这时,我能感觉到它们有种很人性化的情绪。   警惕。   没错,就像是野兽遭受到了威胁,正绷紧肌肉小心翼翼的盯着对方.......   在黑袍王身上,我闻不见半点危险的气味,它整个人就像是空气,很没有存在感,没有任何气味,也没有任何气息的流动。   “为什么.......”黑袍王很疑惑的问道,略微低着头,看着我问:“你既然也向往着力量,为什么不选择我们?那些远古之人已经消失在时间的长河中了,仅存下来的不过是监视者一人........”   话音一落,黑袍王的语气变得更加疑惑。   “后世似乎有一句话.......良禽择木而栖........监视者只是行走在末路的人.......自从上一次的战争我就看出来了.......它没有未来。”黑袍王说着,语气依旧是死一般的平静,没有因为说的这些话有任何的情绪波动:“选择一个没有未来的强者,或者是选择未来无限的诸王,你为什么不选后者?”   一听到这里,我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似乎是缓过来劲儿了,也能开口说话了。   “远古者不想灭绝后世,它们也不会给我们这些后世人带来灾难,但你们会。”我咬牙切齿的说道,几乎是鼓出了全部勇气,直视着黑袍王的眼眶说:“别说是普通的后世人,就是你的追随者,那些旧教的眷族,他们不也是祭品贡品吗?跟鸡鸭牛羊有什么区别?连自己人都不被你当人看,为什么要选择追随你?”   话音一落,我笑了笑,握着苗刀的右手也渐渐颤抖起来。   “说白了,老子还没活够呢,我还不想死在你手上,所以我是打死也不会选择你们的.......”   “是这样.......”黑袍王自言自语似的点点头,喃喃道:“看来你还是太愚蠢了.......在这充满苦难的世界上.......死亡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更何况我给他们带来的死亡并不是死亡,是通往拉弗特萨的星门之路。”   一听它这么说,我也不禁愣了两秒,急忙问道:“拉弗特萨的星门之路??你是把那些人都传送到深空星海里了??”   黑袍王没有说话,没有回答我,陷入了一种很诡异的沉默之中。   在它那张没有任何面目的脸上,我找不到答案,只能等它自己回答我。   “是。”黑袍王点点头。   我目不转睛的看着黑袍王,忽然说:“你在骗我。”   “我为什么要骗你?”黑袍王显得很诧异,问我说:“我的眷族死后必然回归拉弗特萨,将在属于我的黑星之城中,永生永世而永存.......”   “你这话听着不靠谱啊。”我皱了皱眉,说:“听着就跟佛教说的,死了之后会上西天一样,我怎么感觉这有点假呢........”   黑袍王沉默了一下,似乎是懒得跟我解释了,转而问我。   “如果我给你一个机会,让你重新选择,你会愿意追随我吗?”   听见这个略显认真的语气,我不禁愣了一下,因为我能听出来,它不是跟我开玩笑,是很认真的在说这件事。   难道黑袍王真想让我追随它?   “你是不是忘了.......我是你的敌人啊.......你想让我追随你?”我试探着问道,小心翼翼的打量着黑袍王:“你的那些眷族,那些追随者,可都让我宰了不少,我还阻挠过很多次关于你的行动。”   “这些事你不用问,也不用去想。”黑袍王打断道,直接问:“你想还是不想,回答我。”   我想了想,说,不怎么想。   “为什么??”黑袍王很诧异的问道,似乎是没想到我会拒绝得这么干脆:“你难道就不想活命吗??远古者还能帮你什么??它们已经被灭绝了!!从这个世界上彻彻底底的消失了!!”   说到最后,黑袍王都控制不住情绪,直接大吼了起来。   “难道我们还不如远古者吗?!!”   与此同时,我不动声色的在老爷子肩上捏了一下,他应该是明白了我的意思,垂着头看着地面,似乎是在发呆,但手指却不停的弹动着,是在准备起阵了。   “远古者?”我笑道,点点头说:“你们敌不过远古者,本来就不如它们,是不是有这回事?”   一听这话,黑袍王算是按不住脾气了,其实也别说是他,要是换个位置让我站在那里,有人这么揭我伤疤,我上去抽他大嘴巴子都是轻的!   “那场战争.......是意外.......如果不是意外......我们绝对不会输给那些虚伪的远古者........”黑袍王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了这番话,那种难以掩饰的愤怒,刻骨的恨意,都足以让我心惊胆战。   黑袍王的平静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那种差点就要跺脚骂街的气势,反倒是显得更加真实。   “咱们别说那回啊,主要是上一次,你们几个旧日诸王联手想侵略后世,结果让监视者一个人赶回去了,貌似还被打得不轻.......还有人被监视者干掉了,是有这回事吧?”我不动声色的问道。   我不问还好,这么一问,直接把黑袍王给问沉默了。   过了两秒,它才从那种诡异的沉默里恢复过来,直接问我一句:“你想怎么结束掉自己的生命?”   在这时,我身子不受控制的颤抖了起来,似乎是感觉到了威胁,一种难以言喻的危机感,忽然从我心底钻了出来.......   黑袍王没有面目的脸上,自然没有任何的表情,但那双深陷的眼眶之中,那种我从未见识过的黑暗,却如同火焰一般像是在燃烧,在蔓延.......   它怒了。   这点任谁都能看出来。   这龟孙子是动了真火......应该是打算杀人了。   我很害怕,说真的,这一点我毫不掩饰,因为也掩饰不了啊。   其他人的表现还不如我呢,在面对这么可怕的对手时......谁能不害怕?   我看了一眼老爷子,见他不动声色的点点头,便咬着牙回了句。   “我不想结束自己的生命,我想结束的......是你的命!” 第一百零九章 磔降   在话音落下的瞬间,我很清楚的感觉到,肉身里的气在飞速往外流逝着。   准确的说,是在我意识的操控下,疯狂的往阵局中倾灌。   那种感觉很是奇特,就像是原本属于自己的血液,那些澎湃的生命力,正在往另外一个容器里灌注着.......   在远古气开始灌入的同时,位于阵眼处的其他人也纷纷有了感应。   看着不像是难受,相反,我看他们脸上的表情倒是挺轻松的,而且还有种喜悦?   “体力好像在恢复.......”七宝喃喃道,说这话的时候,还把上衣掀起来,看了看腹部:“哎老沈!!伤口没了啊!!”   “我的伤口也没了。”苗武人冷不丁的说道。   “难道阵局里的远古气可以修复咱们的伤势?”杀生鬼嘀咕道,表情也兴奋了起来:“体力恢复得差不多了,这玩意儿比吃仙丹还好使啊!”   在这时,黑袍王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左右扫视了一眼,毫无预兆的就平静了下来。   “你想对付我?”黑袍王问道。   “对......而且不光是想对付你.......我更想杀了你.......”我咬牙切齿的看着黑袍王,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在颤抖,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害怕。   在越来越多的远古气灌注到阵局之中后,我发现自己的肉身也有了崩溃的现象,似乎是失去了太多的气,从而无法支撑起我的肉身。   但好在有肉身蛊在,这种失气过多的现象很快就被控制住了,而且肉身蛊也在不断给我恢复肉身,尽全力支撑着我身躯的稳定性。   当然,这只是暂时性的,如果再这么继续下去,永无休止的让气往外流逝......   毫不夸张的说,我感觉.....我会死。   到了我这个境界,气远比血液重要得多,哪怕我丢失了九成的血液,肉身蛊也能轻轻松松的给我造回来,但这些气呢?   远古气该有多少就有多少,这个量是固定的,不可能有别的变化。   散出去之后,它们也会自己收回来,但要是一直往外走却不让它们回来,我的身躯最终也会如同无人区里的河床那样干涸,死亡就是我最终的结局。   想要保住自己的命,那就必须在有限的时间里,把黑袍王这龟孙子做掉,之后再以最快的速度将远古气回收.......   “不......这些气怎么会散开......又在重连........”   黑袍王站在距离我不过几米远的位置,但却没有急于攻击我们,只是低着头,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似的,不停左右扫视着。   我知道黑袍王在看什么,我也知道他看见了什么。   因为我也看见了。   在阵局之中的土壤下,有数也数不清的深绿色线条在延伸,在互相纠缠,连接成一个个匪夷所思的图形。   不......准确的说,应该都是一些几何图形。   有三角,圆形,多边形,以及一些类似于远古文字的图案.......   其实当时我也觉得诧异,因为我是第一次看见这些玩意儿,但很久之后,我意外从电视上跟杂志上,看见了一些关于“麦田圈”的传闻,这才反应过来.......   那些远古气在地下形成的图案,不就跟那些麦田圈的图案很像吗?   与此同时,我的肉身也在不动声色的崩溃着,哪怕有肉身蛊帮我不断的修复,但血肉还是在止不住的溶解,化为液体,缓缓往地上流淌着。   之前见过这种变化的人都习以为常,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但其他人可就不一样了,都让我吓得不轻。   特别是老爷子跟陈秋雁,他们俩看我的眼神就跟看一个快死的人一样。   “你怎么回事??”老爷子着急忙慌的问我:“这是怎么搞的?!!是因为你把那些气输送出来的缘故??”   “不是......是肉身自己的变化.......”我笑道:“没什么大事........”   离开我的躯体后,那些血肉形成的液体也活了过来,跟前不久的变化很像,里面延伸出了许多细小的触手,并且还认准了黑袍王这个目标,疯狂的往它身上扑着,死死纠缠着它。   但在这种情况下,黑袍王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思,就那么一动不动的站着,任凭那些触手往自己身上扑.......   每当有触手碰到黑袍王的身子,几乎是在瞬间,就会被彻底的蒸发掉,直接变成一缕白烟就没了踪影。   这可不是开玩笑,在场的人都看得很清楚,由于扑向黑袍王的触手太多,以至它身边都被滚滚白烟给罩住了,看着就跟失火了似的。   “爷,我弄出来的这些气应该够了吧?”我不动声色的问道,声音隐约有些颤抖。   听见我这么问,老爷子闭上眼,将手掌放在地面上,仔细感受了几下。   “差不多了。”   说着,他猛地一抬手,咬破食指跟中指,借着自己的血在地上画起了符咒。   磔地降是沈家十八门降术里,我唯一无法修行的降术。   对于我来说,这肯定是有遗憾的,因为这门降术似乎是沈家降术里最具有杀伤力的......   磔,在古代又有将躯体分裂,五马分尸的意思。   从某种角度来说,这就是一个代表了酷刑的字眼,磔地也就是酷刑之地,阵中无论是活人还是冤孽,亦或是别的什么生物,都会受到阵气的影响,从而让阵气击溃肉身,让躯干彻底的四分五裂.......   但不得不说,这种降阵需要的起阵条件很简单,几乎不需要做什么太过复杂的准备。   老爷子只是借着自己的血在地上画了几下,先是画符,之后又勾勒出了一个类似阵图的复杂图案。   那个符咒看着很是特殊,基本上跟降术所用到的符咒都有很大的差别,看着像是一些四分五裂的小人,还有许多咒文被画在它们身上。   “天惶惶,地惶惶。”   “有常无常,祸福自当,生犯恶劫,当殂灵光......”   老爷子嘴里嘀嘀咕咕的念叨着咒词,语速很快,比我念咒的速度都要快得多,但每一个字却又是那么清晰,不会让人出现听不清的情况。   不说别的,这种本事我是没有的,让我念咒速度快点,这可以,让我念咒的速度快并且还要我吐字清楚,这还真不行。   “闻师诵,行恶当遭苦磔刑。”   “如我见,因果孽债报汝身。”   “是我想,十方鬼兵行法旨。”   “尊敕令,万刀碎剐不留身。”   当老爷子念到这里时,地上被他用鲜血勾勒出来的图案,似乎都活了过来,不断在地上扭曲着身子,仿佛遭受了极大的痛苦一般,正在无声的嘶嚎着。   而那些潜藏在土壤下,不断循环于阵眼之间的远古气,也有了变化。   它们没有再呈现出那些几何图案,而是互相纠缠,像是集聚成了一团乱草,延伸出了许多像是触手的肢体,疯狂的往地面上延伸着。   黑袍王没想逃跑,就那么看着它们,估计是觉得自己在后世什么也不用怕,反正远古者都死光了,我不过是一个携带了远古气的人类而已。   而已。   “起!!!!”   伴随着老爷子的这一声嘶吼,地面毫无预兆的震颤了起来,数也数不清的深绿色光芒从地底钻出,压根就不给黑袍王反应过来的机会,直接就钻进了它的肉身里。   黑袍王的躯体是有实物的,这点我能看出来,在被那些深绿色光芒钻入之后,它的身躯也不受控制的扭曲起来。   痛苦而愤怒的嘶嚎,也在这时响起。   “远古气.......这就是监视者传给你的力量........你竟然想拿它来对付我?!!”   我没吭声,见阵局有用,也是拼了命的继续灌注着远古气。   “世安!有用啊!这些气太狠了!”   老爷子兴奋的喊道,回头看了我一眼,表情忽然僵住了。   “你......你还能撑住吗?” 正文 厚脸皮的老易   弱弱的问大家一下,今天可不可以放我一天假........   今天过生日,想趁着中午休息去看一场电影,可不可以明天再码字更新.........   老易在这里撒娇打滚求宽恕啊啊啊啊!!   爱你们! 第一百一十章 熬   都在燃烧。   我体内的一切,无论是血肉还是骨骼,都像是被无形的火焰笼罩了似的,疯狂的燃烧着,那种痛彻心扉的烧灼感,让我不禁闷哼了几声,肉身崩溃的速度越来越快。   肉身蛊的力量已经不足以支撑我的身体,那些流逝过多的远古气,才是最要命的。   “我没事。”   说这话的时候,我的声音没有半点颤抖,一字一句的说着,语气都平静得不像是自己。   颤抖着说话也是需要力气的,那还不如一口气把这三个字说完,起码这样自己还能好受一些。   听见我的回复,老爷子稍微愣了一秒,似乎是察觉到我的身躯有点撑不下去了,又回过头看看阵局里正在疯狂挣扎的黑袍王。   “我现在把阵气撤走,反正它也没什么能耐了,咱们一起上,总会有办法解决.......”   没等老爷子把后面的话说完,我一咬牙,几乎是控制不住声音,大喊了出来。   “不行!!”   我眼前的景物已经开始模糊了,视觉能力似乎正在退化,但我还是拼了命的说出了最后几句话。   “现在撤走阵气,咱们就前功尽弃了......黑袍王这个龟孙子不会放过我们的.......它的恢复速度不比我慢.......只要放它一秒......咱们都会死.......”   我还有很多话想说,想要嘱咐老爷子,千万别傻乎乎的把阵气撤走,这样只能暂时性的救我,但迟早我也会死在黑袍王的手上。   如果怎么样都得死,那我肯定会选择宰了它再死,要死也得拖个人垫背啊!   更何况......我是活阎王.......是老爷子的继承人.......也是沈家的掌舵人.......   阎王爷会被别的东西杀死吗?   不会,妈的,绝对不会。   能杀死我的,只有我自己。   “你这么做......你也无法获得真正的胜利......”黑袍王疯狂的嘶吼着,那种扭曲到极致,都变得尖利起来的惨叫声,此时在我听来却意外的悦耳。   它已经慌了,彻彻底底的慌了,或许在这万古岁月之中,它都很少经历这样的恐惧,那种本来胜券在握的局势忽然转变,一切都变得不受自己掌控,这样的变化.......   真的,黑袍王还承受不起。   光是为了让这具分身降临后世,黑袍王就费了不少力气,如果让这一切都打水漂了,这王八蛋还不得活活在天府星上被气死?   想到这里,我不受控制的笑了起来,其他人都略显惊恐的看着我,估计都认为我是疯了。   无所谓......随便你现在再怎么惨叫.......我也不想那么多了.......   就算解决了你的分身,你的本体在不久后也会降临,老子也得先弄掉你。   此时,那些深绿色由远古气聚成的纯粹能量,正顺应阵局的引导,不断往黑袍王的身躯里灌输着......   我能很清楚的感觉到,黑袍王的身躯在不断被那些绿色能量所占据,从我体内流失出去的那些远古气,就跟病毒似的,正在黑袍王分身的体内疯狂蔓延。   也许是因为我已经绝望了,只觉得黑袍王分身的力量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料。   想要在极短的时间内解决掉它,这似乎是不可能的事,当然,那些远古气在阵局的操使下,是绝对能消灭它的,这点不用质疑,问题是我的命能不能保住......这还真不乐观。   在我肉身不断崩溃的同时,黑袍王的身躯上,也出现了一个个小孩拳头那么大的深绿色光点.......不,那应该算是光斑!   那些散发着刺眼光芒的绿色光斑,应该就是远古气侵蚀了黑袍王身躯的证据,看样子它的身体也在不断的崩溃,而且崩溃的速度不比我慢。   现在就看了,是我命好,能把黑袍王熬死,还是我的命不够硬,先它一步上西天。   如果是前者那么有一定的可能性我能保住命,如果是后者.......妈的,我还真想看看它是怎么死的!   “冷静下来......”   蛛童子的声音忽然响起,虽然他说话的语气很平静,带着一种说不上来能让人信服的感觉,但我知道,他现在都快急疯了,我能从他脸上看出来。   哪怕我的视线已经变得模糊,我也能大概看出他脸上的表情变化。   急,都他娘的快急死了。   “你尽量撑住.......用你体内的那些东西稳定肉身状态.......别的不用管......也不用再往外灌注远古气.......”蛛童子一字一句的说道:“你现在灌注出来的这些远古气已经够用了,黑袍王分身的躯体已经没有修复的能力,正在土崩瓦解!”   听见他这么说,我也不禁打起了精神,感觉脑子都清醒了一些。   蛛童子并没有骗我,黑袍王分身的躯体正在加速崩溃,那些在它体表显现出的深绿色光斑还在不停的增加,亮度也是越来越刺眼。   “妈的你撑住啊!”七宝着急忙慌的喊了起来,喊话的声音都在颤抖:“你要是死了......等黑袍王真身本体降临到后世,谁他娘的去对付??我们搞不定啊!!”   还别说,七宝这么一喊,我的精神又振作了几分。   黑袍王的分身尚且这么麻烦,它的本体有多厉害,可能我们根本就想象不到,所以说......没有我这个远古气载体的帮忙,后世还真没有几个人能应付这麻烦。   说是责任感,或许还有点夸张,这种从我心里忽然冒出来的情绪,更像是焦虑。   “兔崽子!撑住!”苗武人大喊道:“没多久了!你可别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哥!你肯定会没事的!”   “世安.......”   在我视线渐渐模糊的同时,众人的声音也在不断往我耳朵里钻着,要不是这些声音在作为支撑,可能我早就不行了。   肉身崩溃还是其次,如果精神也在崩溃,这一切就没有挽救的余地了。   黑袍王很憋屈,哪怕我已经看不清东西,也一样可以感觉到它的情绪。   愤怒,绝望,后悔.......   它的出现比沙身者要有威慑力得多,但它还不如沙身者给我们造成的伤害大......   按理来说,它的实力绝对要比之前的沙身者分身强,因为它是彻彻底底的降临到了后世,而沙身者只是一部分。   可就算如此,它对我们造成的影响,还不如沙身者,这么弄能不憋屈吗?   就在我意识渐渐模糊的时候,一阵刺眼的绿光,忽然在我眼前亮起,甚至盖过了一切,让所有景物都在瞬间失去了踪影。   等这阵绿光的亮度减弱,我意外发现那些被我灌注出去的远古气又回来了,虽然只回来了一小部分,但也足以支撑我的身躯稳定,让我慢慢脱离了那种肉身崩溃的状态。   这种变化的速度很慢,过了足足十秒左右,才勉强让我的视觉能力恢复一部分,起码能模糊看见眼前的景象了。   黑袍王的身躯已经变了颜色,不再是那种纯粹的黑暗构成,而是由无数的深绿色光斑,互相连接之后的样子。   能看出每一个光斑的间隔,间隙,其实就是颜色深浅的区别罢了。   不光如此,黑袍王的身躯也出现了极度扭曲的状态,整个身子已经失去了人形,反倒像是一棵枯树,瘦弱得只有碗口那么粗,两只手臂高高的举着,就像是枯树上分岔出来的树枝。   它已经没办法动弹了,身躯死死的保持着这个姿势,连挣扎的动作都做不出来。   “狗日的.......这龟儿子果然没能熬过我!!” 第一百一十一章 大胜而归   黑袍王很绝望,它这种情绪已经掩饰不了了,那种竭尽全力才让自己的分身得以降临,结果刚降临到后世还不到一个小时,就得被赶回老家了。   这种感觉,估计跟那些千辛万苦偷渡去异地的人一样,刚下船就让条子给逮了,二话不说直接遣返,能不绝望吗?   “你.......你是在挑起战争.......”   黑袍王的声音嘶哑且模糊,听起来很不真切,但那种刻骨的恨意却还是清清楚楚的透了出来,让人听着都觉得不寒而栗。   “我挑起战争?”我冷笑道,在肉身蛊跟那些回归的远古气帮助下,我已经能恢复正常的说话能力,看着身子扭曲的黑袍王,我脸上的冷笑更甚:“你横跨深空星海来到这个世界,而且还想侵略我们.......难道你这么做就不是挑起战争吗?”   听见我的回应,黑袍王沉默了两秒,说。   “我是想让你们见到未来。”   黑袍王说着,似乎是因为痛苦,声音渐渐的颤抖了起来。   “你不知道死亡对于你们来说有多残酷.......黑暗也并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可怕........光明.......笼罩在你们这个世界.......那些虚伪的光明才是最可怕的。”   在说这些话的时候,黑袍王露出了一种跟我们推心置腹的姿态,说话的语气很是诚恳,有种蛊惑人的味道。   当然,从某个角度来说,它的话也有那么一点真实性,因为我也见过它口中的那些光明。   “这个世界......不让你们自由的生........也不让你们自由的死.......每个人都像是这个世界的工具......对工具!”黑袍王说着,语气也越发低沉:“它在驱动你们,奴隶着你们所有人,让你们来推动它的前进。”   在这时,众人都表现得有些沉默,一声不吭的看着黑袍王,等着它说完最后的遗言。   “所有生物都该是自由的......就像是我的那些追随者.......都是自愿追随我.......我并没有强迫任何人.......”   “后世的佛教.......它的教义很简单也很直观.......众生平等.......这一点也是我所想.......”   “但在这个世界上......众生平等是不可能存在的.......只有破后而立.......只有把这个世界变成一张干净的画布.......你们这些后世人才能在上面画出精彩的生命历程.......在废墟之上重建的才是你们想要的世界........”   “那你呢?”我问道:“建立了新世界,你又会干什么?回到深空星海里面壁思过?”   “我会一直留守在这个世界,赐予你们无休止的生命,用最真实的黑暗磨灭那些虚伪的光明,我将带领你们走向未来.......”黑袍王一字一句的说道。   听到这里,我刚想嘲讽它几句,问它是不是想蛊惑我,让我放了它。   但我万万没想到的是,黑袍王接下来的话,却没有求饶的意思。   “这一切都不会有了,你已经挑起了战争,未来的一切都将会让你们绝望.......”黑袍王说真的语气很是坚决,那种毫不掩饰的杀意,足以说明它对我们这些后世人的态度:“你们没有未来......没有自由.......你们终将陷入黑暗的怀抱之中.......永生永世的与我同行.......”   当它说到这里的时候,身躯已经渐渐被风吹散了,仿佛变成了砂砾,不断向着天空中飘散着.......   在这过程中,它的声音也在越变越细,几乎都要听不清了。   “黑星终将升起,在这个世界.......也永不会坠落........”   见黑袍王的身躯彻底消失,连声音也消失了,我们都不禁愣了一会,等我们确定这里没了黑袍王的气息,这才敢松口气。   “赢......赢了?”七宝嘀咕着,似乎是不敢相信这个现实,左右看了看,又问身边的人:“黑袍王死了吧??那龟孙子的分身是不是被咱们弄散了??”   “好像是。”常龙象说道。   “我们真的赢了?”陈秋雁小心翼翼的问道,又往我这里看了一眼,见我没什么大碍,这才松了口气。   杀生鬼倒是没说话,看了蛛童子一眼,在等他给出确切的答案。   在观气这个方面,蛛童子不比我弱,要不是我现在变成了通孽身,估计我也比不上他。   “应该是赢了。”   蛛童子说着,点了点头,脸上也露出了兴奋的笑容。   “那些远古气吞掉了黑袍王分身的能量,仅剩下的那些气也已经彻底消散了,这一劫咱们算是熬过去了!”   听到这里,老爷子急忙问他:“我现在把阵气撤了?”   “撤。”蛛童子点点头。   得到这个肯定的答复,老爷子没多想,直接按下阵眼,撤走了所有被引导在阵局里的远古气。   感受到那些力量的回归,我不禁长长的吐了口气,只觉得这比什么都舒服,浑身上下的毛孔都像是打开了似的,暖洋洋的.......   可能还不到五秒,我崩溃的身躯就自我修复了回来,整个人也回到了最佳状态,不管是体力还是气,都没有任何被损耗的样子。   “你......你没事了?”老爷子小心翼翼的看着我,不停的上下打量着,问我的时候语气都变得有些迷茫:“这么快就好了?”   “可不么。”我笑道,拍了拍裤子上的尘土,走上前去,将老爷子慢慢扶起来;“只要有那些气在,我就是不死的。”   老爷子被我扶起来之后,表情还是显得有些惊魂未定,估计是之前让我给吓着了。   “兔崽子......没想到你现在这么能耐......这都能恢复过来.......我他娘的还以为你死定了!”   老爷子骂着,抬手在我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   “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   “我知道,当然知道了。”我笑了笑说:“爷,你放心,现在除了黑袍王跟沙身者,在这世上,能干掉我的人还没生出来呢。”   “看你这话夸张的!”杀生鬼似乎有点不服气,听见我这么说,直接问我:“我不就能......不对,我搞不定你,但老祖宗应该能搞定你。”   “老祖宗也搞不定他。”蛛童子说着,似乎有点失落,叹了口气:“他这种状态已经超出后世的生命极限了,那些远古气比咱们想象的要厉害得多,生死人肉白骨都不在话下。”   “这样啊.......”杀生鬼喃喃道,看了我一眼,貌似还是有点不服气:“这王八蛋的命不错,才修行几年就能变成这样,运气太好了吧.......”   “这就是命。”   蛛童子耸了耸肩,像是平静了下来,彻底的看开了。   “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咱们想那么多也没用,都是虚的。”蛛童子笑道:“老祖宗说了,让咱们以后都跟着他混,他厉害点,我们怎么说也不会吃亏啊。”   “就他?”杀生鬼嘀咕道:“我怎么这么不信呢.......”   在这时候,七宝已经跑到了我身边,先是哈哈大笑的抱了抱我,之后又抬起手,重重的在我腰后拍了一把。   “放心,你们这个靠山绝对够硬!”七宝笑道。   “行了行了,别说这些没用的,赶紧下山吧。”杀生鬼摆摆手,不耐烦的催促道:“这鬼地方待着难受,要不是因为他,傻子才会来这里。”   “哎!小后生!你这是指桑骂槐呢?!”苗武人一瞪眼。   “我又不是说你.......”杀生鬼压低了声音,左右扫视了一眼,叹道:“这里对咱们的压制太厉害,虽然肉身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但总归不大舒服,跟喘不上气似的。”   “那就下山呗。”常龙象憨笑道,问我:“哥,下山之后咱们去哪儿?”   “我拿主意?”我问道,看了老爷子一眼。   老爷子点点头,说,你拿。   “行,那就回家。”   我大笑道,心里有了种久违的温暖。   “回家!” 第一章 扑朔迷离的局势   在灵山之下,我们一行人都走得略显匆忙。   说实话,灵山确实算是一处福地,但我们却没有享福的欲望,哪怕这里已经没有任何威胁了.......   从头到尾,最冷静的人应该就是索巴了。   在我们对付黑袍王分身的时候,他一直都按照我的指示藏匿在远处,哪怕到布阵的时候人手不够让爩鼠来凑数,我也没敢叫他。   追根究底,这些事都不是普通人能够随便掺和的,让他搅和进来,且不说会不会坏事,就是真的玩大了,让他把命搭进来,都是很有可能的事。   “妈的,想起来就害怕啊!”索巴下了灵山,忍不住骂了出来,脸色白得跟纸一样,看样子他之前的冷静都是装出来的。   七宝嘿嘿一笑,上去搭着他肩膀问他:“刚才那一战看着怎么样?刺激不?”   “尿都快吓出来了,你说刺不刺激.......”索巴叹道。   “刺激啊,肯定刺激!”七宝大笑道:“要是我身边没人看着,搁我身上,我也尿!”   在这时,我们已经走到了山门入口,也就是释迦摩尼坐像所在的位置。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此时此刻,这尊坐像的身躯已经被无数金光笼罩住了,只能模糊看见里面有个人影。   那些金光是最为纯粹的佛气构成,我能感觉到那种让人心悦诚服的正气......那种极其人性化的慈悲感........   就像是有无数双佛眼,正在满怀慈爱且慈悲的看着我们。   那是种很安心的感觉。   “佛祖保佑佛祖保佑啊.......”老爷子双手合十,冲这尊释迦摩尼坐像拜了拜:“这一次我们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多亏........”   “爷,你不是不信佛吗?”我小心翼翼的问道:“你不是只拜咱们家的老祖宗吗?”   老爷子瞪了我一眼:“放屁,佛道巫三大教,都是咱们降门的前身,拜这三个教的神有什么不对的?”   听见这话,我这才反应过来,好像很久没使用降术的我,对于降门的事都没那么上心了。   这种常识性的问题,竟然都会被我忘掉,想想也是挺丢人的。   “它刚才说咱们挑起了战争.......”蛛童子走在后面,似乎有些忧心忡忡的样子:“我怎么有种不祥的预感.......总感觉咱们惹祸了........”   “能惹什么祸?”杀生鬼毫不在乎的说:“咱们不弄死它,它迟早也会让自己的真身降临于世,那还不如跟它怼了!大不了就是个你死我活么!”   我走在众人前面领着路,听着蛛童子他们的对话,心里也不禁苦笑起来。   他的感觉没错,因为我也有这样的预感。   虽然我很清楚,不管我杀不杀黑袍王的分身,迟早也会跟它的真身再对上,但是......兔子急了还咬人,更何况是这帮王八蛋?   把它跟旧教的人逼急眼了,我相信他们什么事都能干出来。   别忘了,我们的敌人可不光是黑袍王,还有它的那些簇拥,那些眷族。   黑袍王的分身降临绝对不是小事,更何况连神子都来了,俏仙姑更是带着大批的旧教先生赶到了这里.......   旧教还有几个人?   老大自在师还活着,貌似还活得挺滋润。   老二真仙翁,已经在神农架被我们弄死了。   老三欢喜佛,死得比谁都早,是在云南挂的。   老四何息公,他就是一个标准的二五仔,目前来说活得也挺滋润,直接站在中立的位置两不相帮。   老五就是前不久因为黑袍王分身降临而死的俏仙姑。   老六就是养九生,跟着真仙翁一起栽在了神农架。   这么说吧,现在除了自在师之外,就只有何息公还活着。   这个老头子绝对不可能帮自在师,当然,会不会帮我也是一个未知数。   但不管怎么看,真正能对我们造成威胁的人,只有自在师。   既然如此,在俏仙姑他们出发之前,自在师应该会多少做些准备,毕竟旧教的战力已经不多了,再赔出来一些,旧教真的承受不起。   更何况还有一个神子跟着,它可以算是旧教的精神支柱.......自在师为什么没有陪着他们来呢?   这一点,我一直都在琢磨,但却得不到任何答案,只能靠着推测来分析。   自在师是因为自身原因来不了?   不太可能,他那种身体素质,能给他重伤还能让他难以行动的人,在国内基本没有,如果说是生病了,他也能自我修复痊愈,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   最有可能的答案,或许就是自在师忙去了。   有比灵山一行更重要的事,而且这件事的重要性,已经彻彻底底的超过了黑袍王的分身。   直觉告诉我,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但我想来想去也想不出.......还能有什么事能比黑袍王的分身更重要?   难不成是本体?   但如果他能让黑袍王本体降临的话,又何必千辛万苦的让人跑来灵山,还得让黑袍王先降下一具分身呢?   “那个王八蛋......到底干什么去了.......”我喃喃道:“我这心里怎么一点都不踏实呢.......”   “谁?”老爷子听见我的声音,下意识的问了句:“哪个王八蛋?”   “自在师,他没有理由不来。”我皱着眉说。   “是不是忙去了?”常龙象走在一边,好奇的问道:“有别的事要忙,抽不开身,所以就没能跟着过来。”   “有可能。”我叹道:“如果他真去忙了,那么他去忙的事,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别管这么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怕什么呢?”七宝笑道:“现在的旧教死伤过半,而且绝对是大半,连神子都挂在灵山里了,黑袍王的分身也被毁了,自在师如果知道这事,指不定得急成什么样呢.......”   “他要是真的急起来,不顾一切的跟咱们开战,吃亏的肯定是我们。”陈秋雁无奈道:“他没有顾忌,但咱们有,如果他是在城区跟咱们动手,我们第一要保证的,不是干掉他,是得保证附近居民的生命安全。”   听到这里,七宝也显得有些无奈,估计他也清楚,有些事真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需要我们顾及到的东西太多了。   “他不会的。”我笑道:“应该不会,除非他疯了,跟旧教里面的人彻底决裂。”   “什么意思?”七宝一愣:“旧教里的人还不是一条心?”   “不,不是这个.......”   我摇了摇头,继续说。   “旧教的掌权人有八个,除开六位先知之外,剩下的两个都是普通人,但他们的身份不一般,都是藏匿在白道里的神仙.......”我低声说:“他们追随着黑袍王,但他们也有理智,知道有些事能做,有些事不能做。”   我说着,语气也渐渐轻松起来。   “现在他们的能量还不足以跟国家对抗,如果真的玩大了,把这些事搅和进社会里,让那些平民百姓都看见了一些不属于后世的东西.......社会公敌,恐怖分子,这些头衔只要套在他们的脑袋上,他们就得死。”   听见我这么说,众人都松了口气,表现得轻松了不少。   “那就行,不在城区里跟咱们开战就行。”七宝嘿嘿笑道:“在荒郊野外随便搞,我就不信了,就只有一个自在师,他还能翻了天不成?”   “咱们知道多少旧教的事?”我问。   七宝一愣,没吭声。   “旧教隐藏的东西太多了,就目前来说,我们知道的只是一部分,自在师还藏着什么底牌,咱们谁也不清楚。”   我苦笑道,说起这些话来,表情都变得难看了不少。   “如果说,自在师有方法召下黑袍王的本体呢?” 第二章 久违的幸福   我的这种分析,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让黑袍王的真身降临于世,必然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如果简单的话,黑袍王那么大的本事,早就横渡深空星海,直接来到这个世界了。   为什么它无法降临?   答案或许有一个,或是很多个,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个世界非常的抗拒这些旧日生物。   我说的世界不止是人类口中的世界,而是万物之母,地球。   在很久之前,我就从一些只言片语的讯息里了解到了,旧日时期的生物,大多都是由旧日之王而生。   但相对的,旧日之王会存在于世,也是因为某些东西才生.......   可是它们的父母,却不是地球,而是深空星海某些未知的存在。   从某个角度来说,它们都算是外星人,绝对的。   但现在看来,这些怪物似乎并没有这么觉得,特别是黑袍王跟沙身者,它们俩就觉得自己是顺应地球意志而生.......   言归正传吧。   或许因为地球很抗拒这些外来的生物,或是有一些我还无法理解的禁制,某些不可言说的未知力量,是它们在阻挡那些旧日之王的降临。   这么说来事态就能变得明了了。   黑袍王不是没有能力来到这个世界,是没有能力打破那些屏障,但如果有办法让它打破屏障,或是绕过那些屏障.......之后会出现的麻烦,可能就不是我们能够想象到的了。   “黑袍王真能被人召过来?”老爷子忧心忡忡的问我。   “有可能,但可能性很小。”我耸了耸肩:“当然了,如果这种可能性真的存在,那么召出黑袍王的困难......肯定远超于我们的想象。”   其实这事不用我说,他们自己也能想出来,要是召唤黑袍王这么容易,旧教那帮龟孙子不早就占领地球了?   一边聊着,我们一边往来时的方向走,先是找到了各自开来的汽车,之后才在灵山之下,那片荒无人烟的羌塘无人区里会合。   还别说,我还挺惊讶的。   杀生鬼跟蛛童子竟然是开着车来的,还他娘的是一辆新车,似乎是改装过的吉普车,比一般的车要大很多,后车厢是露天的,杀生鬼就坐在里面,开车的人是蛛童子。   看着他们摇摇晃晃过来的样子,我不禁觉得诧异,甚至是震惊。   我操。   感情他们一路上就是这么过来的??   这他娘的太牛逼了吧?!   “藏区的治安就这么松吗.......”七宝站在我身边,忍不住嘀咕道:“这样还没被查车,太假了吧.......”   蛛童子的听力不错,虽然七宝的嘀咕声很细,但他还是听见了,笑呵呵的回了句:“不是治安松懈,是我们一上路,外人就看不见他了,我的面目也会多少发生一些变化,跟正常人一样。”   “你是说......幻化乔装?”我好奇的问道。   蛛童子嗯了一声,点点头,忽然抬起手挥了两下,只见他的掌心钻出了一些淡绿色的雾气。   这些雾气停留的时间也不长,几乎是转瞬即逝,但在这些雾气消失的瞬间,他跟杀生鬼的肉身似乎发生了某些变化。   有一些透明的东西附着在了他们俩的肉身上,除此之外我看不出别的东西,但老爷子他们却惊呼了起来。   “厉害啊!”老爷子惊讶道:“这手段够狠的!连身材都能变?!”   “比整容的还狠啊.......”七宝喃喃道,满脸的震惊。   看见他们一脸的不敢相信,我忍不住问了句:“你们看见什么了?怎么惊讶成这样?”   “你看不见吗?”七宝很疑惑的看着我,问:“蛛童子的长相身材都变了,看着跟三十多的大叔一样,杀生鬼倒是没影子,跟隐身了似的。”   我没吭声,几步走到车厢后面,抬头跟杀生鬼对视着。   他很迷茫也很尴尬的看着我,我则是一头雾水的看着他。   “他不就在这儿么?”我笑道,抬起手拍了杀生鬼一把:“就是身上多了点东西罩着,你们看不见?”   “我操,你还真能看见我?”杀生鬼嘀咕道,似乎还有点不相信,抬起手在我眼前晃了晃:“这是几根手指头?”   “这是伸了三根手指头的猪蹄子!”   我没好气的笑道:“我没事骗你干什么?”   一听我这么说,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变了,似乎是怎么也想不到我能看见他。   “你傻啊?”蛛童子哭笑不得的说道:“他现在的眼睛又不是凡人的眼睛,普通人能够看见的假象,在他眼里尽是虚妄,他能看见的只有真实。”   “不就是眼神好点么。”杀生鬼很不服气的说道:“蛛童子,我有点纳闷啊,是不是你的手艺退步了,咱们可是下了灵山的,在这儿你可没被压制。”   闻言,蛛童子倒也没说什么,只是白了杀生鬼一眼,估计是懒得搭理他了。   “咱们去哪儿?”杀生鬼问道。   “回湘江呗。”蛛童子耸了耸肩:“咱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也没别的事要办,就先......”   还不等蛛童子把话说完,杀生鬼就嘟囔了一句,回去怪无聊的,还不如在外面找人打架呢。   蛛童子没有反驳这话,似乎也有种感同身受的样子,无奈的耸了耸肩。   别人我说不准,但就蛛童子而言,他其实就是个小孩子的心性,别看他平常冷冰冰的看着真跟一只蜘蛛精似的,实际上这孩子还挺热心,而且也有许多小孩的天性,爱玩。   “回去干什么?”我笑道:“老祖宗不是说了让你们保护我安全么,这就算是出差了,跟我一起回四川,带你们好好玩玩!”   “这......这会不会有点不方便啊.......”蛛童子低声问道,虽然眼里满是期待,但还是没敢一口答应下来,似乎在他的眼里,留在外界不光是危险那么简单,还违背了这些畸形异人的某些规矩。   “没什么不方便的。”我走到车窗边上,看了看他,只觉得现在的蛛童子看着比原来顺眼多了,就跟看自己的弟弟一样:“老祖宗说了,你们以后都得跟我混,说白了,我就是你们未来的老大。”   话音一落,我嘿嘿笑了起来。   “老大让你们跟着,你们还敢不跟,这不是欠揍么?”   “怎么说话呢?”杀生鬼一瞪眼:“你是谁老大?我看欠揍的是.......哎别说,我他娘的现在还真打不过你。”   说到这里的时候,杀生鬼倒是不显得失落,咂了咂嘴,脸上也露出了一个笑容。   “你能打,我不吭声,你说什么是什么,叫我们跟着去四川......那就去呗!”   一听杀生鬼这么说,蛛童子也随之笑了起来,点点头说,好,去四川。   “你跟着我们的车走,千万别走散了。”   我说着,带陈秋雁他们回到了索巴的车上,老爷子等人则是坐着另外他们开来的车。   在索巴的指引下,我们几辆车组成车队,浩浩荡荡的往拉萨开了回去。   那种久违的归乡之情,已经是我很久没有感受到的情绪了.......开心,兴奋,种种情绪都有,但最多的还是一种无以言喻的归属感。   就像是在外迷路了太久,终于看见了自己的家,那种情绪胜过其他的一切,让我脸上的笑容从头到尾都没消失过。   我知道这种安稳幸福的日子只是暂时的,不久后肯定会有其他的麻烦,甚至是我们都难以抵挡的灾劫.......但那些都是之后的事了,与现在的我们无关。   此时此刻,我只想好好的沉浸在这种平稳的幸福里,哪怕下一秒就是世界末日,那我也不在乎了。   起码我所丢失过的一切.......   都回来了。 第三章 将来的末法时代   回到拉萨的第一时间,老爷子就带我们去登门拜访了丹增上师。   看见我们回来,并且每个人都是一副神采奕奕毫发无损的样子,丹增上师算是震惊了,哪怕他不会骂脏话,他脸上的表情也是那两个字。   我操。   从他脸上的表情来看,他貌似认为我们这一行凶多吉少,看我们的眼神跟看死人差不多,基本上没什么区别。   不......准确的说,那种眼神,应该是看见有人死而复生了,就是那么的惊讶。   “你.......你们都回来了.......竟然毫发无伤的回来了?!”丹增上师忍不住惊呼道。   “哎老喇嘛,你这话说得可不太友好啊!”老爷子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我怎么感觉你是盼着我们死呢?”   “不是这意思!我不是盼着你们不好!我只是觉得这事.......太过匪夷所思了.......”丹增上师着急忙慌的解释道,脸上的表情满是尴尬:“前不久我就感觉到一阵很强的气息出现在了羌塘方向,那是我所恐惧的.......跟我预知时见到的气息很像,甚至更强!”   话音一落,丹增上师似乎想起了什么,急匆匆的看着我。   “这一场劫难是你化解的,对吗?”   我没多想,摇摇头说不是我。   “如果只有我一个人,那肯定是独木难支,别说是化解劫难了,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我苦笑道:“这场劫难是大家一起携手熬过去的,每个人都付出了很多努力,要不是他们......”   “滚一边去。”老爷子直接打断了我的话,瞪了我一眼说:“才多久没见你就学会打官腔了??”   不等我解释什么,老爷子笑眯眯的转过头,看着丹增上师说:“这场劫难就是我孙子化解的,我们只是起了点辅助作用。”   “这倒是。”索巴点点头:“要不是有老沈在,这一场劫难谁也过不去,说不准连整个藏区都得搭进去。”   “我知道......我知道这场劫难有多么可怕.......”丹增上师说着,激动的握住了我的双手,颤抖着说:“要不是你,羌塘附近不知道会死去多少无辜的人,如果没人能抵挡它,连我们整个藏区都得被它拖入深渊........”   被丹增上师这么郑重的道谢,我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老脸通红的说:“咱们都是朋友,应该的应该的......”   就在这个时候,老爷子忽然从兜里拿出来了一串佛珠,没说什么,直接丢给了丹增上师。   等他接过后,老爷子盘腿坐在地上,点了支烟,表情复杂的看着他。   “我这人不喜欢欠人情,这次欠你的人情不小,先还点再说。”   “这是......”   丹增上师拿着那串佛珠,表情似乎是呆滞住了,一动不动的望着它。   我不知道这串佛珠对丹增上师有什么意义,但我很清楚,这串佛珠不是普通的物件,那是老爷子从灵山顶上带下来的宝物。   这一串珠子,似乎都是由菩提子串成,虽说它们看着跟普通的珠子一样,但很奇怪的,这些珠子能够自己散出柔和的金光,那是佛气凝聚到极致的表现。   “很久之前我就听你说过,小灵山上有很多宝物,其中你最喜欢的,就是释迦牟尼佛生前用过的那串菩提珠,你说那是佛家精神的一种体现.......”老爷子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的满不在乎,似乎送出去的都不是什么宝物,只是一件路边随便买的破珠子:“体现不体现的我不知道,但这串珠子看着还行,是一件极强的法器。”   “你......你是从哪里得来的.......”丹增上师颤抖着问道,脸上的表情极其的震惊,拿着这串佛珠,那种表情就跟朝圣似的郑重。   “灵山之顶,是在一尊佛陀的坐像手里拿来的。”老爷子叹道:“本来我是不喜欢拿死人的东西,但好像有个声音在跟我说,拿走了算了,这么厉害的法器被放在山里太浪费,还不如拿到外界,起码能驱鬼镇邪,多帮助一些无辜的人。”   不知道是我的错觉还是真的听见了,在丹增上师拨动这些佛珠时,每一颗珠子里,都隐约传出了念咒诵经的声音。   那种声音很是真实,而且还挺熟悉。   似乎是灵山之下,我曾经听见过的,那个属于释迦牟尼佛祖的声音......   温润祥和,能够平定心神,而且还透着无穷无尽的正气,仿佛仅凭一个字都能力压万邪。   “三毒心盛.......不得解脱........邪师说法........如恒河沙........末法已至.......众........”   释迦摩尼的声音断断续续,到后来就彻底没了声响,而那串佛珠上散出的金光,也变得暗淡了几分。   看众人自顾自聊天的样子,估计他们谁也没听见这个声音。   “怎么了?”陈秋雁注意到我脸上的表情有点不对劲,轻轻握住我的手,细声问我:“是不是不舒服?”   “刚才有声音,你听见了吗?”我不动声色的问道。   陈秋雁摇摇头,说只听见大家聊天了,没有听见别的声音。   “你听见啥了?”老爷子也注意到了我脸上的表情,下意识的问道:“有人在这里说话?”   这时候,众人也将目光放在了我身上,都很好奇的看着我,似乎都在想我刚才听见了什么。   “释迦摩尼。”   我低声说道,表情有些凝重:“刚才我听见他的声音了。”   “你听见了佛祖的声音?!”丹增上师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我,虽然他的一双招子早就丢了,但那种实质性的目光却依然存在。   “在小灵山下,入山门的地方,有一尊释迦摩尼的坐像,那尊坐像能够显化神迹,我当时就听见过他说话,声音跟刚才我听见的一样,是从佛珠里传出来的........”   闻言,丹增上师拿着那串佛珠也有点不自在了,拿着也不是,放下也不是,表情不是一般的纠结。   “佛祖说什么了?”七宝兴致勃勃的问道。   “他好像说,三毒心盛,不得解脱,邪师说法,如恒河沙,末法已至........”我嘀咕道:“后面还有个众字,像是话没说完,就没声音了。”   此时,丹增上师跟老爷子他们已经笑不出来了,之前聊天还聊得挺轻松的气氛,也在瞬间僵了下来。   “末法......”丹增上师喃喃道:“是末法时代要来了吗........”   “邪师说法?”老爷子冷笑道:“这个邪师,除了自在师之外,也没谁能顶住这称呼吧?”   “释迦摩尼都能这么说,看来事态已经严重到咱们想象不到的地步了.......”苗武人喃喃道:“咱们这边刚打了一个胜仗,他这里就说末法时代即将来临,这变化也太快了!”   “是不是又出其他事了?”丹增上师问道:“你们在灵山上到底遇见了什么,方便跟我说说吗?”   听见丹增上师发问,我们倒也没有隐瞒,将山下跟山上所经历的一切都说了,大部分是我跟老爷子凑着说的,一人补充一半,毕竟双方的经历都各不相同。   “魔虫死了,外来的邪神也被你们灭了......”丹增上师喃喃道:“佛祖说的末法来临,会不会跟你们的邪神真身有关?它的真身应该比这个分身威胁更大吧?”   “佛祖说的末法,最好跟它们无关。”   我低声说道,脸上的表情很是无奈,有种说不出的疲乏。   “就算有关,也希望它能来得晚一点,我们都想好好歇歇了......” 第四章 族群   末法时代这个概念,我也曾经在某些佛家经典里见过,但从释迦摩尼说的这番话来看,他口中所说的末法时代,似乎是指“邪师说法如恒河沙,三毒心盛众生极苦。”   邪师说法,这其中的邪师,说的就是那些歪门邪道的先生,或是僧人,他们不修正法,反而搞一些邪法,发展教众,最终变成邪教,又到处宣说自己修行的邪法,引诱越来越多的人上当。   如恒河沙,则是指在这个世界上,修行歪门邪道术法的人很多,邪师也不止一个,如恒河之中的砂砾,数也数不清。   至于后面说的三毒心盛,不得解脱,这里面的三毒心,指的就是佛家所说的三毒。   贪,嗔,痴。   这三毒,又名三垢、三火。   是残害人身,使人沉沦于生死轮回之间,永世不得解脱的恶毒根源,故又称三不善根。   贪,指不顺应命的境界,对得不到的东西起贪欲,就因为得不到,所以贪心更盛,心不甘情不愿,人生自然极苦。   嗔,这与贪正好相反,仇视怨恨许多事物,没有称心如意便会发火愤怒,这是一种极其不理智的情绪,活人终究会被其所害。   痴,则是指善恶不分,是非不明,颠倒妄取,痴迷于世理,过分偏执,自我,这些都能算是痴的一种体现。   其实仔细想想,这个世界上的人,能彻底摒弃掉贪嗔痴三毒的,又有几个?   或许得道高僧有,但也只是屈指可数,如若不然,这世界不是遍地佛陀了吗?   当这世上三毒心再无遮拦,恶念盛起,末法时代自然会来临。   佛法消亡,其余宗教也会步向毁灭之途,这个世界或许会落入黑暗之中,也可能会被传说中的“魔”所肆虐.......   一直以来,我都对这样的“末日说”保持怀疑态度,甚至是根本就不信,只觉得这是佛教为传播佛法而流传出来的谎言。   但仔细想想,这种末日说,不就跟我们即将要面对的情况一样吗?   黑袍王跟沙身者携手降临于后世,到那时候,如果没有人能够抵挡他们,那么这世界就算是毁了。   什么政.府,什么国家,在这些旧日时期的怪物面前,那都是不堪一击的。   死亡将会彻底笼罩这个世界,不......或许死亡对于这个世界的人来说,更是一种解脱。   最可怕的,莫过于这个世界被无休止,无终结,无未来的绝望所笼罩。   在那种世界里,所有人都是永生不死的,没有人会得到解脱。   毫不夸张的说......如果世界真的变成这样........我肯定也会觉得恐惧........   言归正传。   在丹增上师那里我们也没停留太久,聊了几个小时的样子便告辞了,之后就被索巴带往拉萨贡嘎机场,直接坐上了返程的军机。   其实我也不知道索巴跟司徒那边通过气没有,但看他一路都安排得井井有条,并且还给我们包机回四川,这可真是........   “老沈,你们路上慢点,有什么事给我电话,我这边还有点急事得办,恕不远送啊。”   送我们上飞机之后,索巴跟我们一一告别,之后就握着我的双手,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复杂起来。   “这次真的谢谢你们,是你们保卫了我的家乡........”   “瞎客气。”我笑道:“你真的不跟我们回去?去四川玩玩呗?就当放个假了?”   “我要是放假,这里的麻烦事会更多,该累的时候还是得累啊.......”索巴叹了口气,一脸的无奈:“但还别说,这日子过得挺充实的,真让我放松下来,可能还有点不习惯。”   “别太累了。”我叹道,看着索巴一脸的疲乏,忍不住说:“在灵山上你过得也不轻松,别把自己逼得累死就行。”   索巴笑了笑,没说什么,重重的抱了抱我。   “能认识你是我的荣幸。”索巴低声说道:“以后咱们俩忙起来肯定见面时间少,但千万别忘了有时间就聚聚,我会找机会去四川找你们玩的!”   “我也是。”我笑道:“认识你也是我的荣幸。”   索巴笑着拍了拍我肩膀,又跟众人告别,之后就头也不回的走下飞机。   不一会飞机就起飞了,虽然这种老式军机坐着不如正规的客机舒服,但好歹宽敞啊,要是让我们去坐客机,杀生鬼能进去吗?   非得把舱门挤爆了不可!   说起杀生鬼......在跟我们去找丹增上师的时候,一路上,丹增上师的那些徒弟都看不见他,这让杀生鬼觉得自己都牛逼坏了。   这些喇嘛不是挺厉害的吗?看那一个个的还穿着法袍喇嘛服多正式,还不是一样的瞧不见爷爷我?   但这种得意,很快就被丹增上师摧毁了。   一进门,丹增上师最先开口问的不是别的,就是问蛛童子:“小友,你这幻术可不一般,看着也不像是佛道两家的术法,这是中原一带的法门吗?”   从这一点来说,丹增上师远比老爷子他们厉害,哪怕老爷子等人都在灵山上得到了某些强大的力量,论眼力,照样比不过修了神通的丹增上师。   就因为这点,从那时候开始,杀生鬼跟蛛童子一直都显得很失落,似乎觉得被一个普通的喇嘛看见自己真身......很丢人?   “别郁闷啦。”陈秋雁把手伸到前座,揉了揉蛛童子的头发:“丹增上师可是堪比活佛的存在,被他那种能人异士看见也不丢人。”   “哎!还别说!你们不觉得丹增上师表现得有点奇怪吗?”七宝忽然喊了一声,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急匆匆的问我:“丹增上师的那种表情......那种语气.......不是平静那么简单,好像是原来见过他们似的。”   “应该不会。”蛛童子摇摇头:“我们原来没有来过西藏,而且一直以来,在外界行动我们都尽可能的小心,基本上没有被外人发现的可能,别说是这种能人异士了,就是普通人也不可能见过我们。”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杀生鬼笑道:“看来那个老喇嘛,原来也见过咱们的族人。”   听见杀生鬼这么说,众人也来了兴趣,特别是七宝跟老爷子,脸上都写满了好奇。   但老爷子碍于身份,没好意思问什么,可是七宝那种急性子却忍不住,兴致勃勃的看着他们俩。   “老鬼,你们这个族群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别叫我老鬼。”杀生鬼一皱眉,很高冷的说道:“咱们还没那么熟。”   七宝也不恼,嬉皮笑脸的问:“要不我给你换个称呼吧?老杀?老生?你想要哪个?”   “我想要你的命!”杀生鬼瞪着眼说道,然后又表现得很无奈,叹了口气说:“有些事不是不想跟你们说,是不方便。”   “没事,不方便就不说。”七宝笑道,倒也没有为难他。   这时候,蛛童子看了我一眼,说:“其实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稍微隐秘点的事不说,其他的说了也无所谓,但你们要保密。”   “行行行!绝对保密!”七宝忙不迭的答应下来,其余人也是如此,纷纷点头答应。   杀生鬼不动声色的看了看蛛童子,但也没吭声,静静的听着。   “沈哥,有些事你也不知道,你可以听听。”   一听蛛童子叫我“沈哥”,我也不禁愣了两秒,下意识的点点头:“行,我听着。”   “我们这个族群......其实就跟中国的少数民族一样.......只不过我们不认血脉传承.......只要你的身体有异常......而且是普通人无法接受的异常.......都可以加入我们这个族群........”   蛛童子说道,表情也变得悠远起来,仿佛是在叙说一段遥远的历史。   “在秦朝时期,徐福出海之前,咱们国内就有了类似于我们这样的团体,当时他们称呼我们为怪人,或是异人,也有人叫我们......魔。” 第五章 分歧   魔,这是一种泛称,但无论我怎么想,也不会觉得这些异人跟魔有关系。   他们只是长相外观不同于正常人类的认知,仅此而已。   “我们这个族群跟正常人类不同,从清朝时期直到百年前,我们内部从未分裂过,也从未发生过冲突,战争,大家都很团结........”蛛童子笑道,但说到这里,语气也渐渐变得凝重起来,表情也难看了几分:“但在百年前,我们族内就出现了分裂的情况,另外一个掌权者,也是老祖宗的朋友,兄弟,他分割了我们族群,带走了一半的族人。”   “老祖宗的朋友兄弟?”我一愣:“他也是个巨人?”   “算吧。”蛛童子皱了皱眉,说起这话来,表情里隐隐透出了一种后怕的感觉:“反正他看起来比老祖宗可怕多了,他是一个真正的怪物。”   对于蛛童子这话,杀生鬼似乎深有同感,忙不迭的点头说:“他看着很吓人,那种威慑力不是一般二般人能有的。”   据蛛童子说,那个堪比老祖宗的强者,身躯是一个不规则的人形,约莫有八米左右高,身体臃肿不堪,浑身上下都是半透明的皮肤,能看见皮肤下那些腐坏的液体。   “他跟老祖宗不同,老祖宗讲究的是避世修行,在这个混乱的恶世之中,能够独善其身,不被外界人所扰,平平稳稳的过完各自的人生。”蛛童子摇摇头,语气很是无奈:“老祖宗不喜欢跟外界人接触,因为他说外界人太复杂,也太片面,只会以貌取人,没有多少人能够看见更深层的东西.......”   “可能这也是古人称你们为魔的原因吧?”我问。   “对。”蛛童子点点头:“但我们真的没有做过坏事,从古到今,一直都在远远的避开外界人,我们不想被他们针对,也不想跟他们发生矛盾,甚至是战争.......”   听到这里,杀生鬼忍不住开了口,往烟灰缸里呸了一声。   “他娘的,咱们这日子过得窝囊,想想都觉得憋屈!”   “不说这个了。”蛛童子笑道,转开话题说:“反正我们不是什么坏人,没干过坏事,但也没干过什么好事,遗世而独立......说的可能就是我们这样的人。”   “哥们,你说的老祖宗......既然他喜欢避世,那么他那个兄弟又喜欢什么?”七宝兴致勃勃的问道:“他们之间发生了矛盾,还让你们内部都分裂了,这肯定是有原因的吧?”   闻言,蛛童子并没有马上回答,反倒是沉默了下去,像是在犹豫要不要回答这个问题。   七宝也看出了蛛童子的为难,急忙摆手说不方便就不说,我只是好奇,你千万别多想。   “其实没什么不方便的。”蛛童子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他对于人类的态度不算友好,但也不算敌视,曾经跟人类接触过很多次,似乎还跟当地的官方势力达成了一些共识。”   “这听着不错啊。”七宝惊讶道:“好像还挺友好的!”   “友好?”杀生鬼冷笑道:“他只是表面看着友好,实际上这人阴着呢,一直在做些不可告人的谋划。”   “不可告人的谋划.......”我皱着眉看着他们俩,忍不住问:“具体是什么,方便说吗?”   听见我的问题,杀生鬼跟蛛童子都摊了摊手:“这个就不知道了,不是不说,是老祖宗压根就没跟我们说清楚,只说那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天知道他想弄出多大的事来。”   这时,气氛也变得凝重了起来,见众人都没说话,七宝左右看了看,直接岔开了话题,问蛛童子:“像是你们这样的奇人异士,每个人的特殊能力是不是都不一样?都是胎带下来天生的?”   “差不多吧。”蛛童子笑道:“虽然我们的体质比普通人要强,后期也能学会很多本事,但最厉害的,还是每个人天生的能力。”   蛛童子一边掰着手指头,一边跟我们说着:“像是我天生多目,比较擅长观气,杀生鬼是胎带的鬼身,肉身恢复力跟力量都远超于其他族人。”   “老祖宗呢?”七宝兴致勃勃的问道:“他既然这么厉害,天生的能力肯定不同寻常吧?”   “这个我也不清楚,但就我看出来的,好像他什么能力都有,而且都特别厉害.......”蛛童子低声道:“观气,预知,魂术,这些他都会,而且都比我们要精得多,肉身也不是一般的强悍,比起现在的沈哥......应该是差不多吧?”   “他也死不了?”七宝一愣。   “怎么说话呢?”杀生鬼没好气的白了七宝一眼:“什么叫死不了?你咒着我们老祖宗死呢?”   就在这时候,老爷子已经按耐不住好奇,开口问我:“世安,在离开四川之后,你都去干什么了?说给我们听听?”   “没什么好说的吧.......”   我笑了笑,表情也有些复杂,并不是很想跟老爷子他们说我的经历。   一是怕老爷子他们担心,二则是觉得经历不怎么光彩。   我不是心理变态,在我看来,杀人就是一件很不光彩的事,更何况现在的老爷子还好端端的活着,压根就没事,我宰的那些人......妈的也只能算是他们倒霉了,但要是说我没点愧疚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有什么就说,咱们之间还用得着遮遮掩掩的?”老爷子说道,似乎也知道我在想什么,轻轻在我肩上拍了一把:“你不说我反而更担心。”   “其实也没什么......在离开四川之前宰了几个人.......就是你的那些仇家.......”   “王海真他们?”老爷子问道。   我嗯了一声,跳过了其中细节,继续说道:“之后就直接去东北了,在路上也遇见了一些麻烦,但都不是什么大事,真正的麻烦都在东北。”   说到这里,我脑子里也渐渐浮现出了当时的景象。   “神子出生的地方就在东北黑龙山,我也是帮着袁老爷他们对付那帮旧教的龟孙子,结果这事差点没弄住,要不是有湘江鬼来救我,估计我也得搭在黑龙山上.......”   在东北发生的那些事,我也没有过多隐瞒,大概的跟众人说了说。   听完我的讲述,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后怕,估计是怕我就那么栽在黑龙山上。   “湘江鬼......这名字听着很生啊........是咱们内地的先生?”苗武人皱着眉问道。   “他只是喜欢避世,所以在外界都没什么名气,但他的本事可不一般,特别是打刀.......”   说到这里,我拍了拍身边的苗刀,笑眯眯的说:“这把苗刀就是湘老爷给我打的,绝对算是大凶器。”   “他厉害不厉害我不知道,但就这把刀来说,绝对算是大师了.......”老爷子叹道:“娘的,要不是我拉不下脸,我还真想让你带我去找他,也打一把这样的凶器来用用。”   “听你说.....他们都住在桃花源?”苗武人试探着问道:“是书里说的那个桃花源?”   “就是那个。”蛛童子替我回答道,嬉皮笑脸的说:“而且书里说的那些都是真的,那个渔夫进来,确实看见了那么些人。”   “看见的不是一些村民吗?”苗武人一愣:“那地方原来是普通人住着的?你们只是后来迁进去的?”   “不是后来迁进去的,是一直都在那儿。”   蛛童子耸了耸肩。   “那个渔夫看见的一切,其实都是他的幻觉,但他确实是闯进桃花源了,要不是我们那些祖先慈悲,非得杀了他灭口不可........” 第六章 惊喜   据蛛童子说,当初给渔夫施以幻术的人,正是一个类似于他这样擅长观气还会操控幻术的异人。   在渔夫闯入桃花源的那个时间段,恰好其中藏匿的异人都出去祭拜祖神了,也就是那些远古者。   留在桃花源守着山门的,只有这个擅长操控幻术的异人,而且他这个人玩心很大,看见有人闯进来了,倒是不怎么紧张,反倒是用幻术演了出戏给人看。   说白就是闲的没事干了,有人闯山门,正好给自己找来了乐子。   但不得不说的是,这个异人没什么坏心思,也不是那种心狠手辣的主儿,发现那个渔夫不是故意闯进来的,也就随便逗着他玩玩,之后就送走了他。   “咱们距离目的地不远,很快就到了!”   正当蛛童子跟我们聊着的时候,七宝上完厕所走了回来,笑嘻嘻的说:“开飞机的哥们让咱们系好安全带,当心摔着。”   “坐飞机还能摔呢?”老爷子一愣神:“咱们不是都坐过好几次了吗?我感觉下降的时候没什么危险,系安全带有点多余啊.......”   “那不一定。”我说道,招呼着七宝帮老爷子系上安全带:“不颠簸还好,要是下降的过程中被颠了几下,摔个鼻青脸肿都有可能。”   还没等我把话说完,我就感觉飞机倒着栽了下去。   没错,是栽下去,不是滑翔下去,那种突兀而来的失重感,差点没把我吓尿了。   我操?!   就算我不会死,肉身恢复力也强得可怕,但我怎么也不想从千米万米的高空摔下去啊!   硬生生把自己摔成肉饼的感觉......我他娘的可不想体验!   “怎么回事?!!飞机坏了??!”老爷子也大声喊了出来,之前还说系安全带有点多余,现在一瞬间就系上去了,动作比谁都快。   也许是听见老爷子的大喊声了,我们头顶上的小喇叭,忽然传出了那个中年机长的声音。   “飞机没问题,好着呢,咱们正在下降的过程中,请大家稍安勿躁。”   “我操这还没问题.......”七宝忍不住骂了出来:“老哥!你到底能不能行了?!飞机能不能稳点开?!”   “我不是看你们赶时间吗.......”机长的声音也显得有些委屈。   “我看这不是赶时间,这是赶着去投胎啊!”苗武人看着窗外不断飞速掠过的云层,直接大喊了起来:“我们不赶时间!你慢点!”   “没事!相信我的技术!很快就到了!”机长说话的声音听起来异常豪爽,哈哈大笑着,从头到尾都透着一种胜券在握的味道:“成都就在脚下!大家瞧好吧!”   “这机长是谁招的.......”常龙象颤颤巍巍的说道:“太他妈亡命了.......”   “我怎么觉得咱们脚下的不是成都......是鬼门关啊.......”七宝急得都快哭了。   就在这时,机长的声音再度响起,飞机往下降落的速度又快了几分。   “请大家相信我的技术!我原来是开战斗机的!保准你们没事!”   “我操!!!”   在众人的尖叫声中,飞机以极快的速度降落在了地上,我都感觉像是撞上去的,之后就开始不断的滑行.......   说真的,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害怕过了,而且这种害怕跟遇见黑袍王分身的恐惧不同.....   我遇见黑袍王会被吓得腿软,但坐这一趟飞机,我是硬生生被吓哭了,眼泪水一个劲的在眼眶里打转,也是这时候我才知道,自己他娘的恐高!   等飞机彻底的停下来稳定住,我们做的第一件事都是找袋子吐。   真的,所有人,包括蛛童子跟杀生鬼在内,都在找袋子往外吐东西,那种天旋地转的感觉比物理伤害要可怕一百倍,就差没把我们的脑袋晃散了!   “老......老子非得.......”杀生鬼咬牙切齿的说着狠话,但话还没说完,哇的一声就接着吐了出来。   其实不光是他,我觉得在座的所有人,包括肥耗子爩鼠在内,都有了杀机长的心。   这王八蛋是真的战斗机开多了不要命是吧?!!   他倒是习惯了战斗机的飞行模式,但我们不习惯啊.......这龟儿子是真的没有半点职业操守.......   “弄死他算了.......”常龙象吐得差不多了,擦着嘴就要站起来,一脸的狠色:“最轻也得揍他一顿狠的.......非得让他吐成咱们这样不可.......”   “让他把飞机开上去!老子非得把他从飞机里面丢出去!”杀生鬼大骂道。   “你傻啊?”蛛童子白了他一眼:“你把他丢出去,咱们不就得被摔死了吗?”   “哦......也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呢......”杀生鬼一愣一愣的说道。   我估计吧,机长应该是听见我们说话了,从飞机停下来到现在,机长都没有声音,但我听见机舱门的声音响了一阵,似乎是有人开门。   就在我琢磨着机长是不是偷偷跑路的时候,一阵脚步声从舱门那边传了过来,由远至近,很快就来到了我们身边。   “我就知道你们没事!绝对得遇难成祥逢凶化吉啊!”来的人看见我们,直接大笑了起来,脸上的表情比过了年还喜庆。   看见他来了,我也不禁叹了口气,苦笑道:“司徒,你来得可真是时候......开飞机的那个机长呢?”   “他说有急事得先走一步,刚下的飞机。”司徒笑道。   话音一落,又看了看我们,很诧异的问:“你们都超凡脱俗成这样了,还能晕机?”   “我晕你个.......”老爷子脏话都要到嘴边了,但估计想起来司徒是无辜的,也就没好意思骂出来,权当自己是吃了个哑巴亏。   司徒倒是没多想,很热情的招呼着我们下飞机,说是过会要给我们一个惊喜。   “这位是?”司徒看见蛛童子的时候,表情也有些好奇,但他肯定是看不见蛛童子真身的,只能看见那个被幻术构造出来的假象。   “他是我兄弟,都是自己人。”我笑道。   “哦哦......是自己人.......兄弟你贵姓?”司徒递了支烟给蛛童子,但蛛童子没接,说是不会。   “我姓蛛。”蛛童子说道。   司徒点点头:“朱元璋的朱?”   “对,朱元璋的朱!”七宝上去搭着蛛童子的肩膀,帮他回了句:“他可是老朱家的后人,正宗的皇室血脉,你是不知道.......”   听着七宝随口瞎编的白话,蛛童子无奈的叹了口气,倒是没说什么,站在旁边的杀生鬼则是笑得不行,一脸的幸灾乐祸。   “沈老爷,我是真没想到你们还活着,因为我们得到的消息都说你们死了,而且还是有真凭实据的.......”   司徒走在我们身边,一脸感慨的说道:“现在你们回来,很多事我也不用担心了,要是没你们在......恐怕那边的麻烦也找不到人解决了。”   “那边的麻烦?”我一愣,眉头随即就皱紧了:“又出乱子了?”   “你们还不知道?”司徒很诧异的看着我,似乎是觉得这件事我们早该知道,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   没等我说话,司徒又恍然大悟的点点头。   “也是,你们一直都在羌塘里面忙着,肯定还没听说那边出的乱子。”   “到底怎么了?”我皱着眉问:“是不是旧教的那帮异教徒又整出什么幺蛾子了?”   司徒嗯了一声,但也没有多说,拍了拍我肩膀。   “回去先歇着,好好享受我给你们弄来的惊喜,至于其他的事.......之后再说吧。”   话音一落,司徒的表情也轻松起来,脸上的笑容颇有些得意,像是做了什么大事似的,挤眉溜眼的跟我们说:“你们肯定想不到,我给你们准备的这个惊喜,保准让你们满意!” 第七章 家   不得不说,司徒这么跟我们卖关子,确实是勾引起我们的好奇心了。   惊喜?   这是多大的惊喜才把司徒弄成这样.......看他那样子也不像是跟我们开玩笑........难道他是看我们在西藏立了大功拯救了无数藏区同胞.......所以才这样?   我操,难道这不是司徒给我们的惊喜,是国家给我们的惊喜?!   在司徒安排的车上,老爷子跟我坐在一起,兴致勃勃的问我:“你说......这惊喜会是什么?”   他那种表情无比的期待,就跟期待着自己的生日礼物一样,脸上写满了兴奋。   听见这话,我想了想,说肯定不是一般的东西,要不然也不会让司徒这么卖关子。   在这时,我意外发现这辆车的行驶路线是往老街走的,也就是我们原来居住的地方,药铺所在的方向.......   看着一路上熟悉的景物,老爷子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变得复杂起来,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良久都没有说话。   “还别说,我还真有点想家了。”老爷子低声叹道,双眼也略显有些泛红,像是酸涩起来有些不舒服,老爷子都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咱们现在不就回家了吗?”我勉强笑道,尽可能的安慰着老爷子:“反正咱们也不差钱,不就是宅子让人给烧了,多大点事,再建回来不就行了?”   “这倒是。”老爷子笑着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咱就当是重新装修了。”   我能看出来,老爷子对于这样的选择一点都不情愿,但他还是这么说了,其实我能猜出来他是怎么想的。   有的东西一旦消失,再回来,就已经不是原本的样子了。   失去了就是真的失去了,不可能再有重新得来的机会,永远都不可能。   但事实真的是如此吗?   伴随着车辆驶入老街,一个让我们所有人都万分熟悉的老宅子,那个略显破旧的药铺,就那么安安静静的蜷缩在老街的角落里。   像是从未离开过一般,它依旧如同我们记忆中的样子,没有半点变化。   “这......这是........”   老爷子说话都说不利索了,看见这间熟悉的药铺,眼睛通红着,像是不敢相信认为自己是在做梦,又看着我问:“幺儿,这是老子在做梦还是怎么了??”   “应该不是做梦........”   我笑了起来,想起司徒之前故意卖关子的事,瞬间就想明白了。   原来这就是司徒给我们的惊喜.......还别说,这是真的惊喜,比给现金房子奖励可实在多了!   很快我们的车就在药铺外停下了,司徒最先跳下车去,三步并两步的跑到车外,帮老爷子打开了车门。   “沈老爷,这惊喜......您还满意吗?”司徒伸出手来,轻轻扶住老爷子,笑着问道。   老爷子忙不迭的点头,如同喝醉了酒一般,整个人看着都是懵的。   “满意满意......我太他娘的满意了.......”   在司徒的带领下,我们走到药铺外,仔细一看,这间药铺绝对不像是新建的,而是跟我们记忆中没有任何差别,应该是被故意做旧的。   但有一点让我觉得很奇怪,大门的门锁似乎有些脏了,不像是故意做成这样的.......   “门锁我们没换,还是那把老锁,大火把屋子烧了,但这把锁的命不错,幸免于难,我们也就留下来用了.......”司徒发现我在盯着门锁看,便解释了起来:“屋子里还有不少原来的东西,只要是没被大火彻底烧坏的,能修复的我们都尽量修复。”   老爷子说话已经不利索了,断断续续的,紧紧握着司徒的手掌:“谢谢.......真的.......我得谢谢你们.......”   “别啊!”司徒着急忙慌的说:“咱们之间可别说谢,既然都是朋友,都是自己人,那就别谈谢字,我只是想让你们大家开心一点,能回家,能吃饭,能睡觉........有家才有人,这道理我懂。”   没等司徒再说什么,我重重的拍了拍他肩膀,脸上的表情无比真挚。   “司徒哥,我欠你一个,真的,这点你就别推脱了,要不然我跟你翻脸!”   听见我这么说,司徒也只能苦笑。   在这时候,除了杀生鬼跟蛛童子之外,其他人脸上的表情都满是感慨,看见这个曾经生活过的地方,连眼神都变得复杂起来。   “别傻站着啊!进去看看呗!”司徒招呼道。   走上去一推门,却发现门已经锁死了,司徒便回过头看着老爷子:“沈老爷,赶紧拿钥匙开门啊,咱们总不能一直在外面杵着吧?”   “啊对对!钥匙!”老爷子说道,几步走上前去,从兜里掏出了许久没用过的钥匙串,轻轻松松的就打开了大门。   屋子里还是老样子,几乎都看不出有任何变化,包括药柜里放着的那些药材,也都留在原处没有动过。   不管是屋子里的细节,还是屋子外的细节,新建的这间药铺都跟老药铺一模一样,就我看来是根本找不出半点差别的。   “你们够牛逼的啊.......”七宝看着药柜里摆放得整整齐齐的药材,脸上的惊讶更甚:“这些药材摆放的顺序跟以前一样.......你们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怎么知道的这么多细节??”   “这就不能说了,是秘密。”司徒神秘的笑着,完全没有给我们解答的意思,笑眯眯的问我们:“有没有一种久违的归属感?这地方算是你们家吧?”   “你这不是废话么,能让我用钥匙打开的地方,不是我家还能是哪儿?”老爷子大笑道。   说着,老爷子就往楼上走去,我们正准备跟着去看看,他却叫住我们,让我们在楼下等着。   “新房子,老子得先上去过过眼瘾,你们一会再上来!”老爷子头也不回的说道。   听见这话,众人也没有多想,纷纷在一楼四处溜达起来,陈秋雁还特意跑进厨房里看了看,见锅碗瓢盆这些东西都有,而且还跟原来一模一样.......   “终于能在家里吃饭了!”陈秋雁兴奋的笑着,跟个小孩儿似的,又蹦又跳的跑到我身边,紧紧握着我的双手问:“今天咱们吃火锅吧?已经很久没有一家人在一起吃饭了!”   “行,你最大,你说吃啥都行。”我笑道。   在这时,我见楼上没什么声响,心里也不禁有些担忧。   “我上去看看,你们先坐着歇会儿。”   一听我这么说,众人也没多想,在楼下聊得热火朝天,完全把我给无视了。   等我悄无声息的溜达到楼上,轻手轻脚的走到老爷子的房间外,只见房门虚掩着,凑上前一看,老爷子正坐在自己的床上,用手紧捂着嘴,身子不停的颤抖着.......   布满沟壑的老脸上已经满是泪水,双眼也被那些眼泪搅得越发浑浊,那种死死压抑的哭声,让我都不禁红了眼睛。   我不知道他的情绪控制了多久,在这种没有人看见的地方,他终究还是撑不下去了。   跟平常的时候不同,现在的老爷子,更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头子。   很真实,也很让人难受。   老爷子应该知道我在门外,他的身体素质不同以往,感知力自然也会提高不少,但在这时,他还是选择了放任自己的情绪,像是完全没有发现我似的,依旧在无声的哭泣着。   我点了支烟,靠着门框,慢慢坐了下去。   说话的声音也很细,像是在自言自语,但我觉得老爷子应该能听见。   “爷......没事.......咱们已经回家了.......” 第八章 司徒的纠结   老爷子一直都很难过。   这点在我刚见到他的时候,第一眼就能看出来,他对于我们都充满了愧疚,那是一种长辈没能保护好后辈,从而产生的愧疚。   对于我们......特别是我,在发现我变强的时候,老爷子真的很欣慰,这点是任谁都能看出来的。   但追根究底,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宁愿是自己变强,自己去吃那些苦,将所有人都笼罩在自己的羽翼下........   老爷子很要强,这点我一直都知道。   有的人要强,那是性格缺陷,非得打肿脸充胖子,但老爷子的要强,我觉得是那种正面的。   他希望自己强大起来能保护所有人,无论是自己人还是那些无辜的人,他都希望是这样。   曾经他做得很好,所有人都能受到他的保护,但自打旧教出现之后,他保护我们的羽翼就被彻底的撕裂掉了。   旧教毁掉了一切,无论是我们这个家庭,还是每一个人.......所有人原本都该有平稳幸福的人生......但都让旧教的人给毁得彻彻底底。   老爷子一直都很内疚,也很愧疚,但他没有放弃,依旧在拼了命的寻找变强的法子,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帮上我,不再让我孤身一人去跟旧教的先知们对抗。   现在他做到了,起码就他的本事而言,他跟苗武人联手应该也能挡下自在师,不会像是原来那样毫无还手之力了。   “世安?”   陈秋雁在楼梯转角那里露了头,很好奇的看着我:“你在门口坐着干什么?爷爷呢?”   “他在参观自己的老房间。”我笑道:“你先下去吧,我一会就带老爷子下来。”   陈秋雁似乎看出我的情绪有点不对劲,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小心翼翼的点点头,转身就回了一楼。   就在这时候,老爷子忽然开口叫我进去。   进门一看,他已经恢复了平常的样子,脸上的眼泪也擦干了,完全看不出之前才哭过。   “爷,这房间跟原来没啥子区别嘛。”我笑道:“这么久都没回家睡觉,今天可以好好歇歇了。”   “肯定啊!”老爷子大笑道:“在外面这么久,我就没睡过一次安稳觉,都多长时间没休息过了.......”   说着,老爷子扫视着房间,啧啧有声的问我:“你说司徒他们是怎么做到的?这些房间他们都没来过,怎么知道这么多的细节?”   “来过啊。”我说道,回忆起以前司徒来药铺的事,只觉得这里面有蹊跷:“司徒来过好几回,不光在一楼,楼上他也来过,咱们家也不喜欢关门,所以房间里的细节,他多少都能看见。”   “你是说......他是凭记忆才把这里恢复成这样的?”老爷子问。   “那就不知道了。”我耸了耸肩,笑道:“他的记忆力如果不差,那还真有可能做到,但这些都不重要,咱们还有别的事要办。”   “啥事?”老爷子一愣。   “吃饭啊。”我笑道:“他们都喊着吃火锅呢!”   “哎呀我.......他娘的,早知道要回来,我就顺道买点菜了。”   老爷子说着,急匆匆的就下了楼,看那意思,是真准备自己出门买菜了。   我没有急着离开这里,顺势坐在床边,抽着烟发了会呆,感觉这一切都跟做梦似的不真切。   “你们要吃什么?”   这时候,落恶子的声音在我脑海里响了起来,对于外界的一切,它似乎都能看到听到。   “火锅啊,我刚才不是说了么,那就是今天的晚餐!”我笑道。   落恶子哦了一声,之后就沉默了下去,我也没吭声,自顾自的抽着烟歇着。   在我快把烟抽完的时候,落恶子又出声问了我一句:“我能跟着你们一起吃吗?”   “怎么?你也馋了?”我笑呵呵的问道。   落恶子犹豫了一阵,回我一句:“就是有点好奇.......因为我现在也有味觉......可以吃你们的食物.......”   “那就一起呗。”我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它的要求,掐灭烟头,顺手丢进了烟灰缸里:“你跟我不是上下属的关系,这么多生死也一起熬过,咱们也算是兄弟,一家人吃饭,你来了也正常。”   一边说着,我一边慢慢的将它从身体里抽离,很快它就在房间里现了身。   跟上次差不多,它的长相身材都跟我一模一样,但这一次,它看起来似乎比上次要真实一些。   “走吧,咱们下楼,司徒还没见过你,你说我该怎么介绍啊.......”   我嬉皮笑脸的带着落恶子往楼下走,头也不回的问它。   “问你名字,我就说你叫沈落恶,这名字可以吧?”   “可以个屁。”落恶子忍不住嘀咕道:“这什么狗屁倒灶的名字.......直接就叫我落恶子不行吗.......”   等我们下了楼,众人纷纷往我们这里看来,由于其他人都见过落恶子,所以现在被吓了一跳的,只有司徒。   “我操!牛逼啊老沈!这是你的身外化身是吧!?”司徒睁大了眼睛,兴致勃勃的问我:“这是不是传说中的分身术啊?你是怎么弄出来的?”   “这是落恶子。”我简单的介绍道:“司徒哥,你应该知道沈家的落恶子是什么吧?”   司徒愣了两秒,将信将疑的看着它,点点头说当然知道了,但还真不知道能有这么真实的落恶子......   “你就当我变异了。”落恶子不耐烦的说道。   “我操.....竟然还会跟我们交流.......这玩意儿智商不比活人低啊!”司徒惊呼道。   落恶子白了他一眼,还别说,落恶子那性格真跟我有点像,看它那表情,要不是想着都是自己人自己朋友,估计一开口就得骂出来了。   “都傻站着干什么?来厨房帮忙啊!”   “哦哦......”   “老爷子呢?”我看了一眼正在厨房里忙活的陈秋雁,问道:“出去买菜了?”   “是啊,我还说让我去呢,结果爷爷怎么都不愿意。”陈秋雁叹道。   司徒站在我身边,坏笑着问陈秋雁:“现在都叫得这么亲了哈?都叫上爷爷了......你跟老沈准备啥时候办事啊?”   陈秋雁已经不是小姑娘了,听见司徒这么说,照样脸不红心不跳,瞥了我一眼。   “你问他。”   “老沈,她让我问你呢。”司徒挤眉溜眼的看着我:“你们准备啥时候办事?”   “等过了这一关吧。”我叹道,表情也变得无奈起来:“只要我们把麻烦都解决了,咱们也能安下心,过点安生日子了。”   司徒嗯了一声,左右看了一眼,说:“家里也没点喝的.......老沈,要不咱俩出去逛逛,顺便买点酒水回来。”   我没多想,点点头说行啊,那就走呗。   其实我能看出来,司徒是有话想跟我说,所以我答应得很干脆,跟着司徒就走出了药铺,在街上慢慢溜达着。   他刚开始还是挺沉默的,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过了几分钟才拿出烟来,递给我一支。   “老沈,我是打心底里不想麻烦你们,也不想让你们陷入危险.......”司徒低声道,表情很是纠结:“但有的事可能只有你们能解决,天塌下来了,只能先让你们这些大高个顶住.......”   听见他这么说,我也没多问,点上烟抽了两口,安安静静的听着。   “上头已经给我下死命令了,无论如何都得麻烦你们去搭把手,也只有你们能帮上忙......”司徒红着脸说道,表情很是尴尬:“对不起啊老沈......我真的不想.......”   “别跟我瞎客气,我就想问一句,那边急不急?”我问道。   司徒想了一下,说,有点。   “晚几天去行吗?”我试探着问道。   “行,但还是尽快吧.......”   司徒叹道:“那边已经死了太多的人......我们官方都快要压不住了.......” 第九章 自在师的大动作   坐在热气腾腾的餐桌旁,所有人的表情都很感慨。   已经很久没这么聚在一起吃饭了,而且我还以为永远都不会有这么一天......   “看着干什么?吃啊!”老爷子拿着筷子,不停的招呼着我们:“我做的锅底就是一绝,但这可不是用来看的,你们赶紧尝尝咸淡,不够了我再添点料。”   在我们这些人里,杀生鬼应该是最先饿的,就它那个体格,不饿才有鬼了。   但由于蛛童子一直用幻术遮掩着他们俩的面目,特别是杀生鬼,外人根本看不见他们,所以在之前他肚子饿得叫起来时,司徒还纳闷呢,这是谁的肚子叫得跟打鼓似的?真的有这么饿吗?   最让他纳闷的,还是在摆放碗筷的时候,多出了一副属于杀生鬼的碗筷。   就因为他看不见杀生鬼,所以他左数右数,还是觉得陈秋雁把碗筷算多了,除非是有客人要来。   这种种的疑惑,在这时候算是爆发了。   杀生鬼坐在角落里,端起碗,拿着筷子就往锅里伸。   司徒看见这一幕,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我操......这他妈是闹鬼了?!!”   别说是他,要是我看不见杀生鬼,估计自己的感觉应该跟他差不多。   碗筷自己凭空悬浮起来,筷子还往火锅里伸,还夹着菜往回走.......   “老沈,你们这是在祭鬼啊?”司徒一脸惨白的问我:“多出来的碗筷是不是在祭鬼?是谁死了??”   “不是,只是我一个朋友隐了身,你看不见而已。”蛛童子开口替我答道。   “隐身......还有这种特异功能呢........”司徒嘀咕着,脸上满是诧异:“要不你让他露个脸给我看看?大家都是坐在一张桌上的朋友,吃着饭还隐身.......”   没等司徒把话说完,杀生鬼就开了口,听着不像是开玩笑,但他脸上确实是带着笑的。   “别了,免得坏你们胃口。”   得到这个答案,司徒左右看了看,显得有些迷茫。   “怕啥子嘛?”七宝笑道:“都自己人,有什么坏不坏胃口的?”   “别废话了,赶紧吃饭。”杀生鬼笑道:“我正饿着呢,就不顾你们了啊!”   毫不夸张的说,我真的能感觉出来,杀生鬼说自己露脸怕坏了司徒的胃口,这是一句发自肺腑的实话,似乎他自己都这么认为。   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看见杀生鬼笑着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只觉得心里有点难受,说不上来的感觉,堵得慌。   “小司徒,你说那边出了乱子,到底是什么事,现在跟我们说说呗?”   老爷子拿着一个小杯子品着酒,笑眯眯的问了一句,看那表情一点都不紧张,反而像是在跟人闲聊似的轻松。   “现在说啊?”司徒尴尬的看了看在座的人:“我怕现在说了让你们压力大.......要不你们先缓几天?”   “没事。”七宝埋头苦干着碗里的饭菜,头也不抬的说:“再大的压力我们也顶过,你憋着不说,我们心里反而是悬着的。”   “是啊,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跟我们说说呗。”苗武人好奇的问道。   一看大家都在问这事,司徒也显得有些为难,想了一会,最终还是决定先说出来。   反正早说晚说都得说,那还不如先让大家有点心理准备,免得这几天心都是悬着的,想休息也休息不好。   “在你们从西藏回来之前,大概是三天前吧.......自在师露面了。”   司徒说着这些,拿出烟来发了一轮,自己才慢慢的点上,表情也变得凝重起来。   “自在师露面了?”我一愣,忙不迭的问:“那老东西在哪儿呢??”   “新疆。”司徒说道:“昆仑山下。”   据司徒说,这一次自在师搞出来的动静很大,就像是要破釜沉舟了似的,带着上百号旧教先生出现在了昆仑山下。   “他们想干什么??”我着急忙慌的问,心说自在师一般都是独自行动,这次竟然会带上这么多的旧教先生.......妈的肯定有鬼!   让黑袍王分身降临这么大的事,自在师都没有参与,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带着一大票先生跑新疆......   “说真的,我也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司徒叹了口气,表情很是无奈:“我只知道他们已经干了什么。”   “干啥了?”常龙象忽然问道,满脸的好奇。   “杀人。”司徒皱紧了眉头,抽烟的速度变快了不少,声音隐约有些发抖:“而且是杀自己人,我们有眼线跟着他们,所以那时候发生的事,有不少目击证人.......”   司徒说,自在师就像是疯了一样......不,应该是所有人都像是疯了一样。   除了自在师之外,其余的旧教先生都跪在了地上,围成了一个奇怪的图案。   在那时候,自在师就拿着一把像是砍刀的凶器,挨个剁了那些旧教先生的脑袋。   没错,是自己人杀了自己人的头,天知道他是想大义灭亲还是想干什么,反正所有的旧教先生都被他宰了,一个活口都没剩。   “你们也知道,正常人被剁了脑袋,身体里的血液会像是喷泉一样往外喷出来,但那些旧教先生被砍头之后,血是顺着身子往地上流的,没有一个喷血........”   司徒说到这里,脸色又惨白了几分,像是亲眼看见了这一幕似的,眼神里满是恐惧。   “你们不知道......那些血液就跟活了似的.......聚集成了一个很大的血团........没有凝固......全都是液体........”   “那个血团就跟在自在师的背后,蠕动着往前行进,速度还不慢,跟着自在师就上了山......”   “从那时候开始,自在师杀人的地方,那附近就开始不断的死人......”   司徒说着,重重的吸了口烟,似乎想借助尼古丁让自己冷静一些,夹着烟的手也在细微的颤抖个不停。   “短短几个小时,方圆数十里的人就死光了,要不是盯着自在师的眼线也是个先生,反应快及时抽身跑远了,恐怕他也回不来给我们打报告。”   听到这里,众人虽然还有胃口继续吃饭,但每个人的表情都变得凝重了不少。   “除了这些,你们还发现了别的东西没?”我不动声色的问道,心都提了起来。   “雾。”   司徒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手跟我们比划起来。   “很多黑雾,像是从泥土里钻出来的,最开始只出现在山脚,但一直都在往山顶上蔓延,速度还挺快的.......”   黑雾。   我操。   难不成真是我想象的那样??   “这一次死的人太多.......但好在是偏远地区.......我们能够尽最大努力封锁住消息.......”司徒咬紧了牙,表情也紧张起来:“如果这事得不到控制继续发展下去.......消息肯定是压不住了.......到那时候天知道会出现多大的乱子!”   “自在师呢?”我问:“他还在昆仑山上?”   “应该是。”司徒点点头:“周围我们已经布下天罗地网,不求能抓到他弄死他,都是当眼线用的,但谁也没看见自在师下山。”   听到这里,我把碗里的最后一块肉放进嘴里,慢慢咀嚼起来。   如果自在师真的没下山,到现在都还藏在山上......那么就很有可能,自在师在做一些特殊的准备工作.......在进行一些不可告人的计划.......   “妈的,看来是闲不了了。”   我叹了口气,看着面前的饭菜,只觉得脑袋疼。   “这事不简单,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复杂,我们最好是尽快赶过去,要是晚了.......说不准一切都完了........” 第十章 自在师的动作   麻烦很大,这点我能想象到,但司徒却没有急于让我们赶去昆仑,而是说,还有点别的事得先让我们帮忙。   这一点是司徒在饭后闲聊的时候说的,看他那样子,似乎觉得这事异常轻松,对我们来说简直就是不值一提。   “局势堪忧啊.......”   司徒说这话的时候,嘴里叼着半根烟,一边揉着肚子,一边跟我们说:“从旧教开始露面直到现在,你们这一行的先生都被打怕了,还敢在明面上跟旧教顶着干的,满打满算也就那么几个。”   “旧教那帮龟孙子还有这么大的能耐呢?”老爷子很惊讶的看着司徒,问道:“他们能把咱们这行的先生都打得没脾气?那些个老不死的都没出面管管?”   “管了,顶不住。”   司徒叹道,说起这话来,也是一脸的无奈。   “特别是前段时间,自在师就跟疯了似的,大江南北的到处跑,不干别的事,就是专门打你们这行的出头鸟,谁跳出来叫的最大声,他就优先干掉谁。”司徒说道。   “我操......这么嚣张呢.......”七宝忍不住嘀咕了出来:“他这么嚣张就没人出来收拾他?”   “有啊。”司徒耸了耸肩:“但谁也干不过他,连闻人菩萨还有北方的那一票老神仙,几乎都让自在师给收拾了,虽然他们没丢掉命,但每个人都受了不轻的伤,用其他人的话来说,自在师不想要他们的命,所以没有赶尽杀绝,只是想让他们丢人丢分,以此来达到敲山震虎的效果。”   “放他妈的屁。”我忍不住笑了出来:“自在师是什么样的人,我们心里都有数,那老东西不会做这么弱智的决定,如果真想杀鸡儆猴敲山震虎,那为什么不把这些老一辈的先生赶尽杀绝呢?”   “你觉得他为什么没下杀手?”司徒问我。   “像是闻人菩萨这种老一辈的先生,自身实力就算不及自在师,但要是想拼了命的逃跑避战,自在师也不一定能追上去干掉他们。”我说着,回想起东北黑龙山上发生的事,只觉得自在师这人不可能心慈手软:“但要是自在师下定决心了,要玩了命的除掉他们,我敢说没有一个人能抵挡住自在师的袭击。”   “那他们为什么还活着?”司徒皱了皱眉,满头雾水的看着我:“这些老先生都是在身受重伤的情况下逃走的,为什么自在师不去痛打落水狗,反而放了他们一马?”   “不是不想杀,是不能杀,或者说......杀了他们,对自在师来说就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在受到自在师袭击的时候,这些老先生都不是孤身一人,很有可能是成群结队的。”我笑道。   司徒睁大了眼睛看着我:“我操,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又不傻,怎么可能不知道.......”   说着,我点了支烟,慢慢跟司徒聊了起来。   “在这个节骨眼上,有比杀了他们更重要的事,自在师袭击他们的时候,距离他去昆仑山的时间应该不远,时间点比较接近,有可能是为了保存实力才放弃追杀,连咱们都知道穷寇莫追,更何况是自在师?”   “现在的局势是什么个情况?”苗武人问。   “老一辈的先生都躲起来了,外人说是害怕所以避战,但实际情况还是挺现实的,都在养伤......”司徒叹道:“其余那些喊的最凶跟旧教势不两立的先生,有九成都被自在师弄死了,现在已经没人敢出来跟旧教作对。”   “你们官方的人也不管管?”我问道。   “没法管。”司徒说到这里,一脸的苦笑:“想让官方掺和进旧教的斗争里,这不是不可能的事,但必须要得到上级批准,他们现在做出的指示就是.......尽可能的压制旧教发展,但绝对不能跟他们发生正面冲突。”   “不能发生正面冲突??这他娘的是怂了??”苗武人瞪大了眼睛。   “不是怂,是理智。”   我笑道,揉着略感酸涩的眼睛,长长的打了个哈欠。   “旧教现在还不是恐怖分子,起码他们还没有做出太过分的事,也没有大规模的恐怖袭击,就因为这点,官方的人才不敢逼他们。”我不动声色的问苗武人:“如果你是自在师,忽然发现官方在针对自己,而且是铁了心的要把自己赶尽杀绝,你会怎么做?”   苗武人愣了一下,没说话。   “假设自在师的目的都达到了,没有必要再继续低调,那么他肯定不会选择躲避,会选择跟官方硬碰硬的干,甚至是做出大规模的袭击.......”我咬了咬牙:“对平民百姓的袭击是最可能出现的选择,因为没什么难度,而且影响力足够大,甚至能造成社会动荡,这对官府一直以来想要的稳定局势可是相反的。”   “你的意思是......在这种情况下.......如果真的出现了袭击,还把动静弄得很大,官方十有八九会放弃对自在师的压制,除非他们有把握干掉他,如若不然,等来的只会是另外一场袭击?”司徒问我。   “自在师不好杀,把他逼急了,大家都不好过。”我叹道:“但有一点你们还是没想明白,就算自在师现在不跳出来当恐怖分子,迟早有一天,黑袍王降临后世,到那时候你们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都得让黑袍王玩个半死。”   “我知道。”   司徒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满是无奈。   “但上头的人不信,他们知道自在师很危险,但关于黑袍王的事,他们了解的不多,更没有和那些旧日怪物打过交道,所以......”   说到这里,司徒没再继续说下去。   “关于黑袍王的记载呢?”我问道:“连我们这些先生都在书里看过,什么天府大王这一类的.......你们官方的消息这么灵通,还会不知道黑袍王?”   “知道,但他们不信,就拿我的顶头上司给你举例子,那老东西是真的什么都不怕,特别是末日说,这种事他压根不放在眼里,只觉得自在师这种定时炸弹才是最危险的.......”   司徒说着,渐渐苦笑起来:“其实想想也是,如果在一年前有人跟我说,这个世界马上就要迎来末日了,一个先生会从外太空召来怪物,还能给世界带来巨大的灾劫......要是问我信不信,老子也不信啊!”   “如果是我,让我来拿主意,我会拼了命的干掉自在师,哪怕付出许多条人命作为代价,我也在所不惜......”我笑了笑:“一部分人死,总比所有人死强得多,我知道,这种决定很没有人情味,但绝对是理智的.......”   还不等司徒说什么,我紧接着分析道。   “旧教的先生有没有故意在外面放风?”我问道:“据我估计,应该是没有,所有的一切都是被咱们这行的先生臆想出来的,他们都觉得旧教是在立腕子扯大旗,就是想吓唬行里的人别跟他们作对,但我怎么觉得.......这只是自在师一个单纯的计划呢?”   “怎么说?”司徒一愣。   “自在师的想法很直接......他最大的目标应该就是这次昆仑山的行动........他想排除掉一切不稳定的因素........”我说着,缓缓分析道:“我们这些跟他有深仇大恨的人都在藏区,所以他顾不上我们,而且那边还有神子作为依仗,黑袍王的分身也如期而至,我们有很大的可能会栽在藏区.......”   “至于其他的不稳定因素,也就只有那些扛旗带队的老先生,他们才是咱们这一行,对付旧教的主力军。”   “这次他们都让自在师给袭击了,虽然没死,但肯定也得丢半条命,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们十有八九是去不了昆仑山了。”   听到这里,司徒的脸色已经变得难看起来,若有所思的看着我,似乎正在想着什么。   我没有继续分析,转而问司徒。   “不说这些了,你刚才说要我们帮忙,到底想让我们干什么?” 第十一章 小事   “其实让你们帮忙的内容也简单......不是什么难事.......”   司徒笑道,一边拿着牙签剔牙,一边看着我说:“我接到消息,有近三十多号旧教的先生,已经不声不响的潜入四川了,现在的位置就在成都,但他们的目标不是你们沈家,是其他的先生。”   “不是我们?”老爷子一愣:“那他们来成都干什么?”   “他们潜进成都的时候,是在三天前,也是我刚回成都的那天,要不是没遇见意外,我都以为他们是冲着我来的.......”司徒说到这里,不禁后怕起来:“但事实证明,他们有别的目的,这帮龟孙子来成都,是奔着杀人来的。”   “杀人......”我皱着眉,若有所思的看着司徒:“杀谁?”   “那些先生呗。”司徒耸了耸肩:“不光是成都,在整个西南,乃至于国内的大江南北,抛开跟自在师去昆仑山的先生不谈,其余的旧教先生全都出动了,就跟疯了似的,不停的袭击你们这行的先生。”   我听见司徒透露的这个消息,不禁觉得茫然起来......这是不是有点不大对劲.......旧教最应该选择的不就是低调么......杀鸡儆猴这种事自在师已经做过了.......   更何况我们这行的先生也不是泥捏的,是个人都有三分火气,被旧教的那帮龟儿子这么追着打,而且是往死里弄,大家还能闷不吭声的沉默吗??   狗急跳墙,兔子急了还咬人,要是人急了眼.......那就真的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很多先生都死了。”司徒说道,眼神也变得无奈起来:“最先一批死的先生,大多都是被偷袭暗算死的,而且死亡人数也是这一场行动中最多的,在那之后,绝大部分先生都联合了起来,不管有没有被旧教的人追杀,都在拼了命的反抗他们,跟他们玩命。”   司徒说到这里,表情越发的难看。   “可惜的是.......这种反抗是徒劳的......那些旧教先生不知道从哪里修来的秘术.......甭管是佛家的僧人还是道家的子弟,或者是你们降门的降师,修苗蛊的蛊师,没有任何人能够打一场漂亮的翻身仗.......”   司徒说着,点上支烟,表情很是凝重。   “节节败退都是暂时的,要不了多久,恐怕你们这行的先生就得被旧教给彻底灭了。”   “我操,有这么夸张吗?”七宝忍不住问道,一脸诧异的看着司徒:“我们这行的先生,没有八千也有一万吧?他们能杀干净?”   “现在死在旧教手里的先生已经超过一千了,而且这个数字还在不断的增加,被那些先生除掉的旧教杂碎,满打满算也不超过十个,你想想这个比例有多可怕。”司徒叹道。   一比一百。   想杀掉一个旧教先生,那就得付出一百个人的代价。   “你们这行的先生大多都比较正常,跟你们不一样,他们擅长的只有术法,想要反抗那些旧教的杂碎太困难了.......”司徒苦笑道:“那些王八蛋不惧阴阳术法,对于降术跟蛊术,也有很强的抵抗力,那些老一辈的先生都被自在师打伤了,在这个节骨眼上,没人能帮他们出头.......”   “那你还说这事不麻烦??”我瞪大了眼睛,一脸不解的看着司徒:“再这么拖下去,要不了多久,我们这行的先生就会受到重创,十不存一都是有可能的事,到那时候......那就什么都没了!”   “别着急,我还没说完呢。”司徒笑道。   见他脸上的表情比刚才要轻松,我也不禁松了口气,心说要是事态真那么严重,他也不可能笑出来了。   “昨天晚上,被自在师打伤的那些老前辈,纷纷又在外界露了脸.......”司徒说道:“虽然他们的状态都很不好,不管是气色还是什么,任谁来看都能看出来他们受了重伤,但对付那些旧教的杂碎也没什么大问题。”   “局势被翻转了?”我问道。   司徒嗯了一声,说,不算翻转,也没有把那些旧教先生赶尽杀绝,只是杀了一批先生,震慑住这帮王八蛋了。   “大批旧教先生已经遁走,只有成都这里,那帮子杂碎还没出去,好像是在等什么......”司徒说着,表情也隐约变得疑惑起来:“他们来成都是奔着杀人来的,你们回来之前,市里就有四个先生栽在了他们手里,但打那时候开始,他们就没什么动静了,有点奇怪。”   “你想让我们帮的忙就是这个?”我问。   “是啊。”司徒点点头。   “这算什么忙......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我笑了笑:“在四川,在成都,还容不得那些邪魔外道来这里撒野!”   “那就好!”司徒笑眯眯的说道:“在对付自在师之前,你们也得热热身吧?就当是帮个忙,顺手送那些杂碎一程,怎么样?”   我看了一眼墙上的壁钟,见刚到十点,也不算太晚,便问司徒那些旧教先生的具体位置。   “你现在就去?”常龙象忽然开口,问道:“要不我陪你去吧?留在这儿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跟你去找找刺激呢!”   我没多想,摇摇头拒绝了他的提议:“你们的体质跟我不一样,我能恢复得快,无论是肉身还是精神,但你们恢复不过来,还是歇歇吧。”   “安生歇着吧。”七宝开了口,坏笑道:“这又不是什么大事,让他一个人去就行了,咱们在家里聊聊天看看电视,一会再吃个宵夜,还不是美滋滋?这种苦活累活,让他自己去干得了!”   听见这话,常龙象也没再说什么,表情很是失落,貌似是真的想去找点乐子。   收拾那些普通的旧教先生,我也懒得做准备,叼着烟去屋子里把苗刀拿上,跟众人打了个招呼就出了门。   “要我开车送你不?”司徒在后面问我。   “没事,我跑起来不比开车慢,就当是长跑马拉松锻炼身体了。”我笑道。   原本落恶子是想跟着我一块去的,但还是让我强行留在了药铺里,毕竟铺子里那么多人,真有人上门搞偷袭,出点岔子也不太好。   我可不希望再有人烧了我家的药铺,更何况落恶子跟我的联系很深,需要它帮忙的时候,只需要散去它的身躯,再重新召请它就行了。   走出老街,我左右看了看,见附近没什么行人,便撒开腿全速奔跑了起来。   我说自己跑起来不比汽车慢,这还真不是夸张,一开始我还在人行道上跑着,但跑了一会发现身后的汽车开半天了也没能超过我。   转念一想,我要是撞了车倒是没什么大事,可要是在人行道上把人给撞了,被我撞上的人不死也是半残废,跟被车撞了没什么两样。   为了避免出现那种尴尬的情况,我干脆就在马路上跑了起来,反正要不了多久也能到目的地......   那些旧教先生所在的位置就在成都市的郊区,那里曾经是一片乱葬岗,只不过前两年被规划了开始改建,结果烂尾了,变成了一个荒无人烟的废弃工地......   听司徒说那帮杂碎就躲在工地里的时候,我是非常开心的。   月黑风高,荒无人烟,这不就是杀人灭迹的最佳要素么?   连着跑了二十分钟左右,我在废弃工地外的烂泥路口停下了脚。   那里蹲着两个穿着黑色长袍的人,看见我忽然窜出来的时候,他们也被吓了一跳。   “谁?!!”   我耸了耸肩,说。   “坏人。” 第十二章 二五仔   那两个旧教先生跟我以前见过的不大一样,脸色晦暗得就像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病人,发黄发黑,眼神更是浑浊得看不见半点灵性。   我能看出来,他们俩的年纪都不算大,顶多四十岁,但那种老态龙钟的样子,确实是吓了我一跳。   他们俩在看见我的时候,似乎显得都有些迷茫,完全没看出我的来路。   但很快,站在左边那个戴着眼镜的,貌似是想起我来了,或是原来见过我本人,要么就是见过照片,忽然惊呼了一声:“沈世安?!!”   就在他掉头准备跑出去的时候,我已经两步跑到他身边,用手紧紧掐住了他的脖子,至于另外一个没认出我的,则是让我顺手用刀把给敲晕了。   “嘘。”   我把手指放在嘴边,示意让他小点声。   “你要是把人招过来,我就弄死你,不信你试试。”   由于呼吸不上来,他的脸色也渐渐开始发紫,近乎于抽搐着点点头。   “我问什么,你答什么,我只想来问你们点事,问完了我就走了。”   一听我这么说,那人眼睛都开始放光了,似乎是看见了生还的希望,不停的点着头。   等我松开手,他直接瘫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起气来,嘴根本就合不上,口水不由自主的往地上流着,看着不是一般的狼狈。   见他这副模样,我也清楚,他短时间内应该是说不了话。   “没事,你先缓缓,我抽根烟等你。”   话音一落,我点上支烟,坐在旁边的一堆废弃木材上,很耐心的等着。   大概过了半分钟左右的样子,他擦了擦嘴,小心翼翼的看着我,没敢爬起来。   “你们来成都的目的是什么?”我直截了当的问道,伸了个懒腰,慢慢站起了身子:“是想杀人,还是想办事,还是说......想来见见我们?”   听见我的问题,他没敢犹豫,似乎是害怕我觉得他说谎,着急忙慌的回答道:“我们只是接到了命令,要除掉一部分先生,但这些要除掉的目标里绝对没有沈家的人!”   “不是沈家不沈家,只要是行里的人,在成都这一亩三分地上,都归我们沈家保着。”我笑道,没有夸大其词的意思,如实说:“我爷爷还把持着沈家的时候,事情就是这么办的,现在轮到我把持沈家,我自然不能坏了规矩。”   “你.....但是我们没想对付你们.......我们只是遵循自在大王的意愿......”   没等他多解释,我饶有兴致的看着他,问道:“你是我见过的旧教先生里最理智的,没有傻逼呼呼的把什么黑袍王挂在嘴边,也不跟我说什么真神.......你是在害怕,对吗?”   一听这话,他也不禁愣了愣,下意识的点点头。   “自在师究竟想干什么,你知道吗?”我问道。   “他......他只是让我们杀人.......让我们尽全力把事情闹大.......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   闻言,我嗯了一声,继续问:“他去昆仑山做什么?”   在听我说出“昆仑山”这三个字的时候,这个旧教先生的表情很明显僵硬了一下,没有马上回答我的问题,显得有些迟疑。   “你说这是什么?”我问他,指了指手里的苗刀。   “刀......”他低声答道。   我摇了摇头,轻轻抬起苗刀,将它架在了这个先生的脖子上。   “这不是刀,这是你的命,但说实话,我不喜欢杀人。”   我说着,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无论是谁来看都会觉得我说的是实话,那种发自肺腑的语气不是能装出来的。   但还不等他说什么,我猛地转过刀身,直接往旁边戳了下去。   只在一瞬间,被我打晕的旧教先生就被洞穿了心脏,刹那就没了声息。   做完这一切,我叹了口气,把苗刀插在地上,一脸的无奈。   其实我挺讨厌跟人动手的,不管是让人流血,还是让自己流血,感觉都不怎么好受。   虽然还不至于像是得道高僧那样,扫地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但像是这种没什么深仇大恨只是立场不同的敌人,被我一刀给戳死了,做了这些事,我心里还是挺难受的。   “不落忍啊.......”   我叹了口气,表情愈发无奈。   “你能理解我吧?”   “能......能理解.......”   看见我一脸无奈的戳死了那人,这个旧教先生也被吓了个半死,说话的声音都不利索了。   “自在师去昆仑山干什么了,你应该知道。”我笑了笑:“你给我个答案,我满意了就回去睡觉,要是不满意,我就让你陪着他睡觉。”   我说的他,就是躺在地上的这个死人,我相信这个先生应该能听懂。   “他想召来黑袍王......昆仑山上有一扇门.......他说只要我们办好他交代的事......就算我们死了.......也一样可以在黑袍王的余晖下重生........”   得到这个我早就想到的确切答案,我没什么惊讶,只觉得这事真的麻烦了,而且我们跟旧教的斗争,也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之所以最近旧教的动作这么大,无非是因为自在师想要搅乱局面,把整个行当的人都带进这摊浑水里。   这摊水越是浑浊,他就越容易藏匿其中,以完成他一直想要完成的大业。   让黑袍王降临后世。   “昆仑山有一扇门?”我目不转睛的盯着这个旧教先生,希望从他眼睛里看出答案:“是什么门?”   “星门。”这先生低声说道,那种小心翼翼的眼神不像是在骗我,我能感觉到他是真的害怕了,而且他比我以往遇见过的先生都要理智......说白了,就是聪明。   据他说,在昆仑山上,有一座通往深空星海的大门,名为众星之门。   只需众星归位,再辅以一些特殊的手段,这扇星门就会被打开,那些被驱逐的旧日之王,也将从星门跨越深空而来......   “关于昆仑山的事我也知道不少,但还真没听说过这扇星门.......”我皱着眉头,仔细回忆着那些我所知晓的,关于昆仑山的传说。   能够让那些几乎顶天立地的旧日之王穿越而来.......那么那扇门得有多大?   这么巨大的史前遗迹.......怎么可能不被外人知道........   “我也没听说过。”这先生嘀咕了一句,又说:“自在师说过,那扇门隐藏在虚无之中,唯有真实者,才可以看见那扇门的所在。”   “唯有真实者?”我一愣,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这个被世人所看见的世界,应该是虚假的,真实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这点我不敢断言,因为我不能确定自己看见的世界是不是最真实的。   或许那扇门对于我们来说,就像是鬼魂对于普通人而言,无法确定它们是否真的存在,也无法用肉眼看见,但要是得到了一些帮助,肉眼变得可见鬼魅,那么又能看见这世界更深层的一面。   如果是在原来,我肯定没把握能看见那扇星门,但是现在.......   “位置。”   我一动不动的盯着他,问道:“那扇星门的具体位置在哪里?”   “这个我真不知道......”他说这话的时候,急得都快哭出来了,似乎是怕我误会他,着急忙慌的又解释了几句:“自在师没有跟我们说这么多!他的计划里只有他一个人去办事!其他人都是牺牲品!”   “牺牲品?”   我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出来,看着这个先生的眼神也出现了一些变化。   “你好像把这些事都看得挺透啊。”   “还行还行.......”他尴尬的笑道。   我想了想,看着他又问一句:“你们是生病了还是怎么的?我咋感觉你们跟我原来见过的先生不一样呢......气息弱得可以啊!”   他苦笑着摇摇头。   “我不是说了么,我们只是牺牲品,牺牲的用品。” 第十三章 欺骗   “自在师在去往昆仑山之前,他就召回了国内所有的旧教先生,他说黑袍王的降临需要大家的力量,光凭他一人之力,那是绝对不可能打开星门的。”   说到这里,他脸上的表情也变得痛苦起来,身子像是不受控制的颤抖着。   “他拿走了我们体内的一些东西,不是实物,是像气一样的东西,我们也不知道是什么.....”   “从他取走的那天开始,我们的肉身就不断的开始衰败,虽然在这个过程中力量没有衰落,反而有极大的增强,但那种肉身的变化我还是看出来了.......要不了多久,肉身就会自然衰败死亡,再不然就是彻底崩溃.......”   听到这里,我对于自在师的手段也不禁有些惊讶,这老东西够狠的啊,对外人下手黑,对自己人下手更黑.......   刚听见他说的这些话时,我第一反应就是自在师取走了他们的生命力,所以他们才会变得病恹恹的.......   “你是在这里放风的?”我不动声色的问道。   “对。”他点点头,如实说道:“里面还有五十来人,他们都在打坐休息,我们现在的肉身没办法彻底控住气,它们都在不受我们控制的流逝,只有打坐的时候才能止住这种情况.....”   “五十来人?”我一愣。   这情况跟司徒说的有点出入啊,难不成是后面又有人赶到成都来了?   “领头的人是谁?”我问道。   他低声说,没什么人领头,都是按照之前自在师的安排过来的,我们这帮先生都是一辈人,没有上下之分。   “这样啊.......”我笑了笑:“那这事也好解决,你带我过去看看,等我跟其他人碰上面,你就掉头回去,我也不为难你。”   对于旧教的人,我一直都想的是除恶务尽,一时的心慈手软都会给我,或是其他无辜的人带来灾祸。   但这一次,我还真打算放他一马,或许是因为我第一次遇见这么理智的旧教先生......可我具体是放还是不放,这先不说,等会再看看。   “要不然我给你指个方向.......你自己过去?”他颤抖着说道,一脸的纠结:“要是他们看见我带你进去,只要跑走一个,或者消息传出去,我必然不得好死啊!”   见我没吭声,他颤颤巍巍的又说:“你是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收拾二五仔的,只要有人出卖他们,这事就不可能完了,不得好死都是最基本的.......我怕死了之后还不得超生啊!”   “怕个屁。”我笑道,也不怕他偷袭我,伸出手去搭住他肩膀,几乎是驾着他往废弃工地里走:“今天我就帮你把这些人解决了,保准没人能知道你的事,别的不敢说,杀人灭口这种小事,我还是挺在行的。”   听我这么说,他也没再说什么,更不敢挣扎,生怕触怒我,只能引着我往工地里走去。   就我个人感觉,这个旧教先生挺怂的,但我就喜欢这种对手,吓唬吓唬他就能行......   但很快我就发现有点不对劲了。   越是往里走,我能感觉到的气息就越多,不是几十......是上百!   这些气息极为隐蔽,似乎是被人用特殊的手段遮掩住了,要不是我现在的感知力比原来强大许多,可能我都察觉不到这些气息的变化。   在这个过程中,被我架着的旧教先生,也在不动声色的观察我,似乎想要从我脸上看出一些什么东西。   妈的,骗我?   “风景不错啊这里.......”我笑道,左右扫视着,啧啧有声的说:“这可是个杀人抛尸的好地方,你觉得呢?”   “对对......我觉得也是这样!”他忙不迭的附和着我,眼神里隐约有些变化。   不像是在害怕我,只是单纯的紧张,好像在等待着什么出现.......把目光转开的时候,我能看见他眼里的期待。   当我走到一个小厂房里时,他示意我停下来,说是到了。   如他所说,厂房里的人数不少,但也在五十左右,只不过厂房外的人,至少都得有一百多号.......   “谁啊?”   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忽然从厂房深处,那个阴暗的角落里传了出来。   说话的是个老人,声音听起来略显嘶哑,虽然他的语气很平淡,但那种难以用语言描述的威慑力,却不动声色的透了出来。   “你是谁?”我笑呵呵的问道:“带头的?”   在厂房里打坐的这一堆旧教先生,此刻已经纷纷站起了身,向我这里靠拢过来,还不等那个老人再回答我,只听嘭的一声闷响,一种强烈的刺痛感,忽然从手臂上传来。   之前我搭在那个先生肩膀上的手臂,此刻已经被炸成了满地的碎末,但那绝对不是炸弹造成的,像是气......一种极其独特的气,在瞬间侵入了我的肉身,挤爆了我的这条手臂。   偷袭得手后,那个旧教先生直接掉头窜了出去,跑进人群里远远看着我,眼里满是得意。   他手里捧着一个小型的黑色香炉,或是说,那是一件类似香炉的物件,整体轮廓看着有些扭曲,歪歪扭扭的,像是铸造师傅不上心,随便弄出来敷衍的次品。   在那个香炉之上,有几个筷子那么粗的气孔,一些深黑色像是触手的东西,正从那里面不断的钻出,缩回.......   “我就说呢。”我笑了笑,看着自己肩上断裂的伤口,并不觉得紧张,反而一脸的笑容:“你们旧教里怎么会有好人呢,就算是有聪明人,也早就让自在师他们给洗掉了.......”   “你......你怎么没事.......”那个先生见我脸色如常,说话的声音也不禁颤抖了起来,这时才露出一脸的紧张:“你流了这么多血......你的气息为什么还能稳定住.......”   “谁知道呢,可能是我身体素质好吧。”   我笑道,慢慢的从兜里摸出烟来,给自己点上。   在这个过程中,我断掉的手臂已经彻底复原了,那种恢复的速度让所有人都看直了眼。   “妈的,本来还打算放你一马,看样子今天你是活不了了。”   我叼着烟,隔着人群看着那个旧教先生,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变得愤怒起来。   “你他妈的......还真敢阴我?!”   “围住他!!”他一脸惊恐的喊了起来,身子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喊话的声音都变得尖细了起来:“咱们人多!!他敌不过咱们的!!”   听见这话,我不禁冷笑起来,骂了句。   “人多有个屁用。”   这时,盘坐在阴暗角落里的那个老人,悠悠开了口:“他说的没错,人多不一定顶用,但也总比束手待毙强,你们先去围住他,给我争取时间,我来收拾他。”   由于这次他开口说的话比较多,所以在他说话的时候,我也在趁机不断的回忆......   我绝对认识他,但这人的嗓音有点变化,似乎原来不是这样的,但说话的抑扬顿挫还有语调.......   我操。   “是你?!!”我睁大了眼睛,直直的看着那个被黑暗笼罩的角落:“你他娘的疯了?!竟然想对付我?!”   听见我这一连串的疑问,那老人笑了两声,反问道。   “不杀你,我们还能怎么办呢?”   说完,他咳嗽了一下,语气平静的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你们赶紧上,给我拖住时间,我来杀他。”   我冷笑着,将苗刀慢慢拔了出来,双手紧握着刀把,直奔那个老人所在的位置冲了过去。   “想人多欺负人少?!妈的!!老子今天就教你们怎么做人!!” 第十四章 人海战术   等我握着苗刀冲上去的时候,那些旧教的先生们已经不顾一切的扑了上来,我从他们脸上看见的除了敌意之外,还有种难以抑制所透露出来的绝望。   我不知道这些旧教先生到底是怎么了,或许真跟他们的模样一样,他们都病了,而且病入膏肓已经彻底的绝望。   他们没有任何一个人开口说话,也没有怒吼着扑上来,或是被我砍断肢体之后发出惨叫,所有人都很安静。   那种安静的气氛极其诡异,连我这种占尽了上风的人都会觉得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   像是之前那种诡异的黑色香炉,我大概数了一些,持有这种法器的人只有九个,而且他们九个都站在人群靠后的位置,双手捧着香炉,嘴里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念叨着什么。   许多像是藤蔓一样的黑色触手,就从那些香炉的孔洞里慢慢钻出来,仿佛是在跳舞一般,不断的扭动着身躯,看起来竟然有种诡异的美感。   如同之前那个先生说的,这些旧教先生的身体状况都非常特殊,无一例外,所有人的肉身都存不住气,无论是阴阳二气还是生命力,都在源源不断的往外流逝着.......   虽然气息流逝的量不多,但要是这么下去,迟早有一天肉身也会自然崩溃,到那时候绝对会比死了还难受。   可是有一点不得不提。   这些正在源源不断失去气的先生们,体内好像被别的什么东西占据了,那应该是黑袍王的力量,这么直观且真实的气息......我也是第一次在普通的旧教先生身上发现。   怪不得那先生说,这些人病了之后战斗力反而增强了,看来这话还真不是虚的.......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我真是有点闹不明白了.......”   一边说着话,我一边握着苗刀,跟砍瓜切菜一样劈着身前的敌人。   按理来说,旧教先生们最厉害的本事,莫过于那些不为人知的秘术,那也是他们用来收拾行里先生的制胜法宝。   如果我的境界不是现在这样,而是几个月前的样子,说真的,遇见这么一票旧教先生,让我拿着苗刀挨个砍死他们,那也是极其困难的事。   人少了没事,单打独斗我谁也不怵,但这种人多......上百号人全部扑上来.......那种威慑力还是很吓人的!   更何况每一个人都是单独的个体,如果他们每人都使出了旧教独有的秘术,借着黑袍王的力量来对付我,哪怕对我的杀伤力有限,多少也能造成一些影响。   不过现在他们倒是看得明白,一般的旧教秘术已经不足以收拾我了,甚至都无法给我造成半点影响,唯一能够暂且拖住我脚步的,就只有近身肉搏。   人海战术还是有点用的,别说是杀人,就是杀猪,杀一百头猪,那也得需要时间不是?   就在我拿着苗刀不断挥砍的时候,那些捧着黑色香炉的旧教先生们,毫无预兆的尖叫了起来。   我能很清楚的看见他们肉身的变化,仿佛是碰到了什么腐蚀性的液体,皮肤开始了迅速的溃烂,隔着二三十米远,我都能闻见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腐臭。   但在这个过程中,那些潜藏在他们体内,应该属于黑袍王本体的力量,则不断的修复起了他们的肉身,以此来保住他们的性命。   我不知道这些先生做了什么,但在这时候,那些香炉里延伸出来像是树藤般的触手们,纷纷延伸拉长了自己的身躯,疯狂的往我这边钻了过来。   但让我意想不到的是,它们对于我的肉身似乎有很大的抵触,刚碰触到我的身躯,下一秒就跟受惊了似的,迅速收缩了回去,钻回香炉里再也不露面了。   看见这一幕,围堵在我身边的旧教先生们都愣了两秒,似乎是不敢相信这个事实,看我的眼神也迅速变得恐惧起来。   “那玩意儿杀人还行,可惜我已经不算是人了........”   我远远的看着那个欺骗我的先生,脸上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差点忘了,我又不是傻子,没必要跟你们肉搏啊.......”   说着,我双臂上的血肉开始自我溶解,如同液体一般,不断往地上流淌着。   刚碰触到地面,那些血肉溶成的液体就凝固起来,看着犹如镜子一般,许多拇指粗细的血红色触手,也不动声色的从液体里钻了出来。   它们跟我是一体的,知我所想,知我所恼。   不等我吩咐,这些血红色的触手就如同活物一样,纷纷拉长了自己的身躯,疯狂的在厂房里扭动起来,如长矛那般,不断往敌人的胸腔腹部狠扎着。   它们看着像是没有锐利角度的棍状物,但实际上,它们不比苗刀差,轻轻松松的就能扎穿这些旧教先生的肉身。   我手刃过的敌人不在少数,但还是第一次,这么大规模的跟人发生战斗.......或是说,屠杀。   痛快吗?   说实话,这种情绪我并没有感受到,我能感觉到的,只有一种难以描述的迷茫感。   在这些旧教先生接连不断的失去声息时,我只觉得这样的事,不该发生在我与他们之间,不管如何,我们都是后世人,都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一部分......   到底是为什么......因为一个外来的生物让我们自相残杀??   我不是圣人,没那么多的慈悲,但在这时候我还是一样会觉得悲哀。   或许在黑袍王那种古老至极的生物面前,我们只是一些棋子.......一些无关紧要只是出现在棋盘上的棋子......   看着那些一个接着一个倒下去的旧教先生,我脸上的表情,隐隐约约的变得苦涩起来。   “对不住了.......妈的.......咱们立场不同.......只能让你们先死了.......等我阻止了黑袍王.......就当是给你们报仇雪恨了.......”   在这个过程中,许多旧教先生都在回头看,只想着那个盘坐在黑暗角落里的老人能够救他们一命,帮他们一把。   但从头到尾,那人都没吭过声,如同发呆一样盘坐在地上,没有半点动作。   很快,我所能看见的旧教先生都尽数倒在了地上,唯一一个还能站着的,就只有那个之前欺骗我的人。   他已经没有逃跑的欲望了,颤颤巍巍的看着我,嘴里不断重复的念叨着。   “就算是死......也会归于真神的怀抱.......没有任何敌人能够彻底杀掉我们.......死后我们不再痛苦.......我们将在重生之后得到永生.......”   伴随着他虔诚又绝望的祈祷声,我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慢慢走了过去,那些屠杀了绝大部分教众的血红色触手,也渐渐回到了那些液体的怀抱之中。   在这时候,我觉得他不像是坏人,我更像是一个大反派。   等我走到他面前,一动不动的跟他对视着,问他:“为什么要骗我?你应该知道,我有很大的几率会放过你。”   “我......我是真神的子嗣.......是它的眷族......它最忠心的追随者.......最虔诚的仆从.......”   这个先生就像是被吓疯了一样,脸色惨白的看着我,哆哆嗦嗦的不断念叨着。   看见他这副反应,我只能替他觉得悲哀。   “下辈子,别再这么傻逼了。”   我发自内心的说道,摇了摇头。   没等他再说什么,苗刀已经被我抬起,劈头盖脸的向他砍了下去。   很快他就没了声音,也不可能再有声音。   我沉默了一阵,转身向那个身处阴暗角落的老人看去。   “姓何的,你到底想干什么?” 第十五章 张三之死   那个一直潜藏在阴影里的人,正是很久都没有露过面的旧教先知之一,何息公。   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出手的意思,这点我也是前不久才看出来的,他根本就没有什么起阵对付我的意思,只是很冷静的看着我屠杀那些教众。   我不知道何息公想干什么,但直觉告诉我,他跟我以前见过的何息公,似乎有些不太一样。   “人都死光了,我也能跟你说说话了。”何息公笑道,那种嘶哑难听的笑声,让我听起来倍感折磨。   话音一落,何息公慢慢站了起来,抬脚向我这边走来。   我没有挪步子,一动不动的看着他,等他走到光线较为充足的地方,我便看见了他的脸。   他跟那些生了病的旧教先生一样,脸色极其的难看,但比他们要稍微好一些,起码没有那种病入膏肓的样子。   “嘿,你这是栽了还是怎么了?”我看着何息公这副模样,忍不住问了他一句:“脸色这么难看,不会是病了吧?”   “没错,我病了。”   何息公说着,走到距离我不过两米远的位置,慢慢停下了脚。   “而且还病得快死了。”   听见何息公这么说,我笑了笑,把苗刀收回刀鞘,从兜里掏出烟来递给他一支,换了个话题问道:“你的跟班呢?什么张三李四王五......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玩意儿呢?”   我记得何息公身边一直都跟着一具尸,形影不离的就跟保镖一样,但今天我却没能看见它,这点确实挺让我意外的。   “死了。”何息公说道,平静无波的眼神里,隐约闪过了一丝痛苦:“一个月前就死了。”   虽然我对张三的印象不怎么样,但冷不丁的得知它的死讯,我不禁有些惊讶。   “怎么死的?”我皱着眉问道,半是疑惑半是好奇。   何息公没吭声,颤颤巍巍的从兜里拿出一包火柴,给自己点上烟后,猛吸了两口,这才哑着嗓子说:“让自在师给弄死了。”   据何息公说,从几个月前开始,自在师就像是一个炸药桶一样,根本就碰不得,包括何息公自己在内,都不敢去触自在师的霉头。   不知道他是受什么刺激了,什么征兆都没有,就是从几个月前开始,自在师对于身边的人非打即骂,连何息公都被他指着鼻子骂过十几次。   张三最尊敬的人就是何息公。   张三最害怕的人也是何息公。   对于其他人,哪怕再怎么强大,也入不了张三的法眼。   在何息公强烈的要求下,张三一直在忍,哪怕何息公被自在师指着鼻子骂,它也咬着牙拼了命的忍。   但它不是没脾气,兔子急了还咬人,更何况是本来就好勇斗狠的张三呢?   又是一次意外,何息公因为某些小事,让自在师指着鼻子骂了一顿,张三最终还是忍不下去了,开口反驳了几句。   “就几句话。”何息公颤抖着说道:“还没等它把话说完,自在师就出手了,一瞬间就把张三的脑袋摘了下来,硬生生的踩了个稀烂。”   说到这里,何息公红着眼睛,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夹着烟的手指也剧烈的颤抖起来,那种既愤怒又绝望的情绪,不断在他身边弥漫着,盘绕着。   “节哀顺变。”我叹道。   虽然我不怎么喜欢张三,甚至还差点宰了它,但不可否认的是,作为一个追随者,它对何息公绝对是问心无愧的,那种忠心也值得我高看它一眼。   如果因为一些矛盾,它死在了别人手里,或者我的手里,我都不可能这么难过,但现在一想是死在自在师手里.......妈的,我都替它觉得不值!   我很清楚,在何息公眼里,张三就跟自己的徒弟后生,甚至是孩子一样。   就是发生了几句口角冲突的小事,张三就在瞬息之间被自在师给摘了脑袋,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直接就死在了自在师的手里。   眼睁睁看着自己带的后生死在自在师脚下,这种绝望......不用何息公多说我都能体会到,估计就跟当初的我一样,看见那些烧焦的尸体时,那种绝望的悲愤,根本就不是外人能够随便想象到的。   “你没跟自在师翻脸?”我问道。   听见我这话,何息公忽然笑了起来:“我翻脸了,也动手了,但自在师却没有杀我,只是把我按在地上,拿脚踩着我的脑袋,问我是不是不懂事,是不是也想落个张三的下场。”   “妈的,这老东西真他娘的不是个玩意儿.......”我忍不住骂了句,虽然我跟何息公的关系还没那么好,但听见这老头儿让人踩了一顿,我也不禁觉得这有点侮辱人。   “我知道我斗不过他,但我没有别的路走了,我想报仇,可是我不能死。”何息公前言不搭后语的嘀咕着,仿佛是在自言自语一般,脸上满是屈辱跟愤怒:“我还有个小徒弟得照顾,要是我就这么死了,他也活不长,我还得想办法给他续命........”   据何息公说,自在师就跟疯了一样,前一分钟还凶神恶煞的,后一分钟就觉得自己做事太过分了,把他扶了起来,不停的给他道歉,而且道歉的语气跟表情都是万分真挚。   不光如此,自在师还信誓旦旦的保证,说是这事办完,一定给张三一个重活的机会。   “生与死对于我们来说就是写死的事,没有人能够逆转,也没有人能够改变.......”何息公叹道:“但他说了,这些对于黑袍王而言都不是事,黑袍王是蔑视死亡的旧日者,在它面前,连死亡都会真正的死去,生死可以逆转,时间长河也无法阻止黑袍王的脚步,一切都要迎来最终的时刻........”   看见何息公神神叨叨的样子,我也不禁有些担心他。   “你也病了?”我又问了一次。   “跟他们一样,我被自在师取走了一些东西,像是生气凝聚而成的东西,但也不全是,很混乱.......”何息公喃喃道:“如果自在师不把那些东西还给我.......我也活不了多久.......”   “如果自在师死了呢?”我不动声色的问道。   听见我这么问,何息公瞬间就瞪大了眼睛,忙不迭的点头说:“他如果死了,那些被他带走的东西自然没人看管,你把那些东西放出来就好。”   “放出来?”我一愣,下意识的问道:“他把你们体内的那些能量都禁锢住了?放出来你们就能恢复正常了?”   何息公连连点头:“气与肉身之间是有联系的,我能保证它们可以回到原本的身躯之中,只要你把那个容器打破,这一切都会回到正常的轨道。”   “容器......是用来盛放你们力量的器具吧?”我好奇的问道:“是什么样的东西?”   何息公没有急于回答我,仔细回忆了一阵,这才开口说:“是一个金属器具,通体是黑色亮光的,形状很规整,是一个完美的八面体,从我们体内抽离的那些能量,都被自在师装在里面了。”   我点点头,记下了何息公的这些话。   “关于他去昆仑山的事,你知道多少?”我问。   何息公没有迟疑,直接摇摇头说:“没有人知道他计划的细节,只知道他去寻找星门,打算让黑袍王降临后世了。”   我嗯了一声,不动声色的又问一句:“只有黑袍王?”   “或许不止是它。”何息公叹道:“曾经我听自在师提到过,但我没有当真,现在也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他说黑袍王跟其他的旧日诸王结成了联盟,打算一起降临后世,到那时候,末日也会随之来临.......”   何息公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黑暗会笼罩大地,时间长河也会随之逆流,大家都会回到古老的岁月,这个世界......将会重返旧日之年。” 第十六章 星空之上   何息公是个很有能力也很有天赋的先生。   而且在我的记忆中,何息公也是一个极为理智的人,不管他人是如何的疯狂,他总是能保持着绝对的理智,这点也是一直以来被我所欣赏的。   身处疯狂的旧教之中,自己却能保持着属于后世人的理智,这确实很难得。   “你放心,我会处理好这一切。”我说道,看着何息公,只觉得他现在这样疯疯癫癫的样子有些悲哀:“这段时间你最好躲着,不管是旧教的人,还是我们这行的人,你最好都别跟他们发生接触,等过了这一关.......过了一切好说,过不了我们大家都得死。”   “你一定要帮我!!”何息公颤抖着说道,浑浊的老眼之中满是泪水,说话的时候,身子也在不受控制的颤抖着,我能感受到他那种极端的恐惧:“它们要来了!!在自在师前往昆仑山之前我就在虚无中见过它们!!”   “虚无中?”我一愣:“你什么时候看见它们的?”   “我......我不记得了.......”何息公颤抖着说道,听他那迷茫的语气,似乎是真的忘了,并不是在敷衍我,也没有欺骗我:“好像是在天空上.......在那片星空里.......”   在这时候,我扶着颤抖不已的何息公,慢慢走出了遍地尸骸犹如炼狱一般的厂房。   一路上他都在祈求我帮他,他还不想死,因为他必须照顾自己的小徒弟,那孩子都不满十岁.......   “我要是死了......他也会死.......”何息公一边说着,一边还狼狈不堪的哭了起来,嘶哑的语调混杂着哭腔,让我听起来都颇感心酸。   “放心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低声安慰道:“你先离开这里,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最好带着你的小徒弟一起躲,千万别在外面抛头露面。”   何息公下意识的点着头说好,一定按照我说的办。   话音一落,还不等我再说什么,何息公掉头就往山里跑,那速度就跟逃命一样,头都不带回的,很快就从我的视线里消失了。   等他走后,我点了支烟抽着,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留下一个活口,这才向来时的方向走回去。   何息公到底看见了什么。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因为我觉得他的变化,似乎就跟他看见的那些东西有关。   他被吓傻了,差不多也要被吓疯了。   在我的印象中,何息公不是那么胆小的人,所以我真的很好奇.......他到底是看见了什么东西才会被吓成这样?   “虚无中.......那片星空上.......”我自言自语似的嘀咕着,回忆着刚才何息公说过的话,也是下意识的抬起头,往天上看了看。   这冷不丁的一看,我倒是发现了一个之前没有注意到的点。   此时此刻的夜空之中,有一颗星星很不寻常,不光是用肉眼看着体积很大,亮度也是比起月亮不遑多让。   最让我紧张的,还是那颗星星边上的一圈黑线。   就像是被人沿着边缘描出来的黑线一样,并不显眼,但却真实的存在。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真的,我很想低下头,把目光移开,不再去看那颗奇怪的星星,但我却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仿佛是被人点了穴似的,从头到脚都僵硬得像是石头。   只能一动不动的仰着头,直视着那颗堪称刺眼的星辰。   或许是我出现幻觉了。   在我看着那颗星星的时候,我隐约看见那上面浮现出了一个黑色的身影。   那个身影极其的模糊,就像是我出现的错觉,但它存在的时间绝不是一瞬间,没有下一秒就消失,一直都停留在那里,似乎也在隔着深空星海遥遥的看着我,一言不发的跟我对视着。   我很紧张,这点毫不夸张。   那玩意儿虽然没有透出任何气息,但那种足以让我颤栗的冰冷感,却犹如跗骨之蛆一样折磨着我。   进入通孽身这个境界之后,我已经不知道恐惧为何物了,因为我深知自己的生命力有多么顽强,想要击杀我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事.......   没错,是几乎,但有的存在,却在我所说的“几乎”之外。   就比如这个黑色的身影,那个屹立在黑星之上的奇异生物......黑袍王。   在这时候,我发现自己的魂魄莫名其妙的离体了,毫无预兆的就进入了魂魄出窍的状态,一回头我还能看见自己的肉身站在原地,正仰着头看着那颗星星。   我在迅速的向着天空上飘浮,距离地面越来越远,那种速度可不比飞机起飞慢,很快就穿越了云层,到达了距离天空很近的位置。   按理来说,在这种高空之上,到处都是能够撕裂灵魂的罡风......但我却没有感觉到.......一点都没感觉到!   在这个位置往天空上望去,那颗奇异的星辰也变大了不少,表面的黑色人影,此刻更显得清晰万分。   那是黑袍王,我绝对不可能认错.......那就是它!   正当我准备迅速回归肉身时,在那颗星星的边上,又出现了几个模糊的黑色影子。   看不出它们具体的轮廓,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些影子都不是人形的。   如果我没猜错,它们应该就是跟黑袍王结盟的那些旧日诸王.......就是这帮让人绝望的生物准备联手降临后世!   从这个距离看过去,它们的影子都能如此的清晰.......如果这些就是它们的真身,是它们实质性存在的身体,那么确实是吓着我了。   隔着深空星海尚且看起来如此庞大......要是在近距离遇见它们.......我还有反抗的机会吗?   看着天空上的一切,恐惧不动声色的在我心中扎下了根,并且迅速发芽,肆意在我的心脏里疯狂蔓延着。   毫不夸张的说,我被吓着了,还被吓的不轻。   几乎是跟逃命一样,我操控着自己的魂魄迅速下降,打算先回到肉身再想别的。   也在这个时候,仿佛从宇宙深处,从那片不可名状的星空之中,传来了一阵奇妙且又诡异的歌声。   那绝对不是人类能够发出的声音,而且歌唱所用的语言,也不是地球上任何一个国家......甚至于是任何一种生物的语言。   我听不懂歌词,但我可以感觉到歌唱者内心的情绪,那种真实的欢欣,似乎都能感染到我,让我脸上都不由自主的露出笑容。   等我的魂魄降回地面,回到了属于我的肉身里,再次抬头一看,我却找不到那颗星星的踪影了......   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是我在做梦,是我出现了幻觉,但我可以肯定,那都是真实的.......   那种深刻的恐惧,如同阴影一样笼罩着我,在这个过程中我也得到了答案。   何息公的恐惧,他的绝望,都不是毫无理由的,他应该恐惧.......   “妈的。”   我咬着牙骂了一句,颤抖着把手里燃烧殆尽的烟头丢掉,话也没敢多说,转过身就撒丫子跑了出去。   那种速度绝对不比逃命的时候慢。   狼狈不堪是事实,我承认。   跑得这么快有点丢人,我也承认。   但对我来说,这都无所谓了,我一点都不在乎.......   我在乎的只有一件事。   绝对......绝对不能让黑袍王它们降临后世.......   当它们真的来到了这个世界,末日对于我们这些人类来说或许都是慈悲的。   如同很久之前我听到过的预言一样。   只要这些旧日诸王回到后世.......   没有死亡,没有终结,没有未来,也没有解脱。   一切生物......都将在恐惧与绝望中沉沦! 第十七章 遥远的乐章   说实话,我吓坏了。   那种极端恐怖的存在,它们所散发出来的气息,是没有任何一个生命能够承受的恐惧。   我体内的远古气在振奋,像是发现了久违的敌人一般,疯狂的在我体内涌动着,仿佛下一秒就会冲出我的身躯,直奔赴深空星海去迎敌。   但与它相比,我能感受到的只有恐惧。   追根究底我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后世人,哪怕我的生命层次在不断的跳跃,也终究没有跳出人类的极限。   对于这些旧日生物的恐惧,早已印刻在人类的基因深处,我们在面对这些能够泯灭死亡的奇异生物时,能够做到的反应只有一个,恐惧。   到现在我算是想明白了。   那些因为接触了这些生物从而发疯的人,并不是他们的理智太过薄弱,而是这种无法描述的恐惧是人类的天敌,没有人能够抵抗,包括我在内。   在这种恐惧面前,所有人都只能如同猎物一般颤栗。   哪怕隔着千万里的星海,但在那永恒的星空之下,那些源自于古老生物的气息,甚至是残影,或是一个眼神,都能够在瞬间击溃人类的理智。   何息公疯了,至少是疯了大半,但在这时候我却很羡慕他。   我不是想明白了什么大道理从而羡慕,而是在逃命似的返程中,我大脑里有一个很清晰的声音。   它在跟我说话。   它在蛊惑着我。   它想做到的事就只有一件,就是让我跟何息公一样的失去理智,彻底让自身陷入疯狂。   “人类能够发疯......能够失去自己所有的理智.......能够将恐惧抛置于脑后.......这是上天最大的恩慈.......是那些古老的存在赐予后人的恩惠.......”   当它说到这里时,不知道是因为我跑得太快,还是因为我出现了幻觉。   我身边那些熟悉的景物已经消失了,我所处的位置似乎也不在城市中,而是在一片遍布星海的深空里。   仿佛在一瞬间我就从地球穿越到了宇宙,虽然星海无比璀璨,但那种无处不在的黑暗,却比七彩斑斓的星辰更加“耀眼夺目”。   “你们自诩为生命金字塔中的最高者.......是万物之灵长.......是古往今来最为聪慧的奇妙生物.......但你们可曾见过时间长河之源头的景色.......可曾见过深空星海之中最为深沉的黑暗.......”   那个声音一直都在我脑海里响着,像是打定了主意,要把我彻底逼疯,那种如同念咒诵经一样诡异的声调,不断的折磨着我的神经。   我的肉身应该是受损了,而是这种损害,似乎是从精神上传来的。   没错。   精神上的伤害竟然能够蔓延到肉体,这点确实是我想象不到的。   肉身上出现了一个个两端通透的窟窿,血液混杂着内脏,不断往窟窿外喷涌着,生命力在急速的流逝,但远古气却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替代了肉身蛊,竭尽全力的帮我修复着肉身。   “如果你也见过死亡面临死亡.......如果你也见过这片浩瀚无边的宇宙朝着你们张开了血盆大口........如果你也见过我们这样古老的存在........你将永世不得解脱......你将伴随我们昔在......今在......永在!”   说完这番话后,那个声音便沉默了下去,任我在深空星海之中奔跑,它也只是躲藏在一个我看不见的地方,饶有兴致的观察着我的一举一动。   在它面前我不是对手,连敌人这个称呼都很难算上,我只是猎物.......甚至是玩物。   我已经看不见回去的路了,眼前依旧是无边无际的浩瀚星河,那种美丽到极致的孤独感,如同海啸一般向我席卷而来.......   理智在不断的丧失,一种想要陷入疯狂就此结束的念头,正在我大脑里不断的撕扯着我。   在这个过程中,我听见真空的宇宙之中,悠然响起了一阵声音。   最开始的那一阵怪响,似乎是鼓声.......仿佛有人在敲打我看不见的巨鼓,声音距离我非常的遥远,但每敲打一下,这千万里的星辰似乎都会为之颤栗,都会剧烈的颤动一下。   而在鼓声之后,则又是尖锐扭曲的怪声,像是长笛的声音,但比那种声音要更加尖锐,如同实质性的东西一样,会从你的耳朵往脑子里钻。   这不是什么怪物发出的声音,也不是自然能够出现的怪响.......应该是有许多生物在使用乐器演奏音乐.......   那种诡异又疯狂的曲调,能够硬生生将人理智剥夺的节奏.......   我可能疯了。   因为我发现自己在奔跑的过程中,又看见了许多我从未见过的东西。   那是在一片星云的环绕之中,一个类似于山峰的物体,就悬浮在其中。   仔细一看,与其说它是一座山峰,还不如说是一个单纯的洞窟,通体都由黑色的岩石构成,整体看来有山峰的轮廓,但却扭曲变形得厉害,让人看着极其的难受。   我距离它应该很近,所以那种压迫感.......只差一点就能将我硬生生的压死。   这个类似洞窟的物体有多大?   真的......经过由远到近的观察.......我发现它就是一个单独的存在.......是一个足有星球那么大的物体.......   光是洞窟的入口就一眼看不见尽头,我的位置是在入口的侧面,抬头一看,根本看不见入口的顶端。   我不知道这个洞窟里藏着什么,但直觉告诉我,那是一种比黑袍王还要可怕的存在,因为我在这里感觉到了黑袍王的气息......   它的气息在颤栗,而且就在不远处,连动也不敢动,颤栗着,仿佛是想讨好洞窟里的存在,那种奇异的感觉非常真实。   在这时候我的大脑也清醒了几分,左右看了看,只见在这个洞窟的四周,有成百上千的怪物盘踞在此。   它们的长相都很奇特,有大概的人形轮廓,但手脚都长着蹼,背上还生长着三对蝙蝠那样的翅膀。   每一个怪物的身躯都很庞大,大的有三四百米高,小的也有一百多米高。   它们像是没有发现我似的,都在各顾各的,一门心思的做着自己的事。   我之前听见的那些声音,就是它们发出来的。   没错......演奏那种诡异乐曲的人就是它们.......   有一半怪物在敲打着近百米高的巨鼓,那些鼓似乎都是活着的生物,绝对不是死物,我能感觉到那些巨鼓里隐藏的生命波动。   那些诡异的巨鼓,看起来就像是一团团血红色烂肉组成的鼓状物......在被敲打的似乎不是它们的身躯,被敲打的是它们的生命!   与此同时,另外一半的怪物,则是盘着身子蹲下,手里拿着一支扭曲的长笛,在那些似是由骨头组成的乐器中,接连不断的吹奏着那些疯狂的曲调。   它们之所以演奏,为的不是别人,正是为了那个潜伏在洞窟里的黑暗生物。   就在我抬头往洞窟里看去时,一阵尖锐扭曲的咆哮声,直接从洞窟的最深处传了出来,那种令人发狂的声响,是我这辈子第一次听见,我也希望这是最后的一次。   “理智.......是我们赋予你们的诅咒.......疯狂.......才是你们最应该得到的自由.......”   “放逐理智.......让自身拥抱疯狂.......你这个远古者的后裔.......也将得到解脱!”   当这个声音说完这番话时,我眼前黑了一下,伴随着头痛欲裂的折磨,我忍不住蹲了下去,双手紧紧的捂住了脑袋。   等我感觉不到疼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睁开眼一看,我还在厂房之外,身后的厂房中依旧是遍地的尸体,之前的一切应该都是我的幻觉。   当我仰起头往天空上看去时,我已经找不到那颗诡异的星星了,而天空也在不知不觉中被蒙上了一层黑雾.......   就在这时,七宝跟司徒从不远处的树林里跑了出来,看见我的时候像是松了口气那般。   我看了他们一眼,忍不住问:“你们怎么来了?”   “妈的,看你半天不回来,我们能不来看看吗?”七宝白了我一眼:“天都快亮了,你说我们怎么可能不担心你?”   我一听这话,瞬间就愣住了。   “天快亮了??” 第十八章 颤栗   等七宝跟司徒跑过来,我已经缓过了劲儿,看了看陈秋雁给我买的那块手表,指针正好停在了五点整。   五点.......这不可能啊........我送走何息公的时候也看表了,那时候才十一点多啊!   这之间的六个小时去哪儿了??   就算我前面经历了那些幻觉,但满打满算那些幻觉的内容一个小时也能走完,剩下的时间去哪儿了??   “我操......你下手够狠的......”七宝跑到我身边,往厂房里看了一眼,脸色瞬间就变了:“这......这么多人全是你弄死的?”   我嗯了一声,皱着眉也没有解释什么,只是不停的抬头往天上扫视着,希望找到一个能够给我解惑的答案。   但无论我怎么看,天上都是黑压压的一片,根本看不见别的东西,别说是星星,连月亮都没了踪影。   这种诡异的情况我还是第一次遇见。   如果是因为即将下雨,所以云层过厚遮住了星空,那么天空的颜色肯定会发红,而不是这样纯粹的黑。   “我得到了一些讯息.......”   说这话的时候,我从兜里摸出烟来,但一看才发现,烟盒已经空了。   见此情景,七宝没多说什么,拿出烟递了一支烟给我,顺带着帮我点上。   “这事很麻烦......我们马上就要迎来最终的一战了.......”   我一边说着话,身子一边颤抖着,根本控制不住,那种缠绕在我心里的恐惧就跟无法抹去的阴影一般,怎么都消失不了。   “你怎么了?”司徒目不转睛的看着我,眼里满是疑惑:“我怎么感觉你是在害怕呢?”   我没吭声,摇了摇头说:“回去吧。”   说着,我转身便向来时的方向走去,见我没有解释的意思,司徒跟七宝也没再追问,三步并两步的跟上了我。   他们是开车过来的,所以我也不用费事,坐着他们的车就回去了。   “老爷子很担心你,但我们还是劝住他了,没让他跟着来,就我们俩.......”   司徒开着车,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不动声色的说道。   “要是再晚一点,估计他们就得全体出动了。”   “老沈,你到底怎么了?”七宝面带忧色的看着我,似乎是察觉到我情绪的不对劲了,小心翼翼的问道:“你是不是遇见什么事了?”   我沉默了一阵,说:“我看见了深空星海的黑暗,有很多我们无法抵御的存在,正在准备入侵我们的世界......”   说完这话,我也没有多做解释,将头轻轻靠在车窗上,看着不断飞速掠过的景物,心里也琢磨了起来。   如果我之前看见的一切都是真实的......或是说真实存在过的........那么我的认知或许又得被刷新了.......   那个飘浮在星海之中的黑暗洞窟.......那到底是什么地方??   黑袍王的气息距离那里不远,我能够很清楚的感受到,而且十有八九还是黑袍王本体的气息。   对于洞窟里的存在,黑袍王也显得有种战战兢兢的感觉,这应该不是我的错觉.......它好像真的很害怕身处洞窟里的那个生物.......   能让黑袍王害怕的对象有几个?   我仔细想了想,满打满算也就不死王一个,但潜伏在洞窟里的那个生物,很明显就不是远古者族群的,而且它的气息跟旧日生物很相似......甚至比旧日生物还要纯粹得多。   假设它是旧日生物,那么这一切就更难解释了。   在那个比远古还要久远的时期,黑袍王就是屹立在生命源头的旧日诸王之一,在旧日生物这个族群里,它就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生物。   没有任何一个旧日生物的地位比它高,也不可能比它强,最多也只是跟它平分秋色罢了,还不足以让它如此的恐惧。   那种诚惶诚恐战战兢兢的感觉.......也不像是装出来的........   抛开这些不谈,那些吹奏乐曲敲打巨鼓的怪物们,它们又在干什么?只是单纯的奏乐给洞窟里的生物听?   可能局势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甚至会超出我所有的预料........   起码我是没有想到过黑袍王会害怕别的旧日生物........   等我们赶回药铺,刚一进门,坐在客厅里看电视的众人就迎了上来。   “你可算回来了.......”杀生鬼说着,上下打量了我几眼,嘀咕着问我:“看着不像是受伤了......但感觉有点不对.......你咋了?”   “世安,你是不是遇见麻烦了?”陈秋雁小心翼翼的问道。   “应该没遇见麻烦。”苗武人看了我一眼,说道:“看着不像是有事。”   我扫了一眼,见所有人都在客厅等着,我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大家先去睡觉吧,熬这么晚.......”   没等我把话说完,老爷子拽着我胳膊就走进了客厅,示意让我先坐着歇会。   “到底怎么回事?”   老爷子目不转睛的看着我,似乎从我的眼睛里看出了什么讯息:“你是不是遇见麻烦了?我怎么觉得你在害怕呢.......”   我看着众人,犹豫不决的没开口,因为我不知道自己看见的那一切算是什么。   如果那都是真的,说说倒也无所谓,如果是假的.......我这不就是扰乱军心罪该万死么.......   “其实也没什么。”   我叹道,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两口,感觉好受了一些。   “自在师去昆仑山就是为了召来黑袍王,但也不仅仅是黑袍王,在那个我们触碰不到的世界里,黑袍王跟其他的旧日诸王结成了联盟,打算一起降临后世,到那时候,咱们这个世界就得变成蛋糕让人瓜分了。”   听见我这么说,众人的表情都变得凝重起来,只有蛛童子显得比较冷静,似乎还在思考着什么,目光游离不定的在我身上打转。   “不止是这样吧?”   蛛童子忽然问我,皱着鼻子闻了闻,说:“沈哥,你身上有一种我从来没闻过的味道......很古老......比那些旧日生物还要古老得多.......而且我发现你很害怕.......你到底是在害怕什么?”   一听这话,我下意识的打了个冷颤,见众人都在看我,我也不禁觉得有些尴尬。   “没什么。”我干笑道。   “说呗。”蛛童子笑了笑:“都是自己人,没什么不能说的。”   “什么意思?”老爷子一愣,转过头来看着我:“你还有事瞒着我们呢??”   “没......没啊.......”   在老爷子跟其他人的再三追问下,我还是没能撑住,只能将之前看见的一切都跟他们说了个大概。   不管是天空上那颗星星出现的异状,还是我莫名其妙的......也是第一次跳跃到了深空星海.......   那个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怪异洞窟,那些我从未见过还会吹奏乐曲的怪物.......   “你说的这个.......我好像知道是什么.......”   蛛童子喃喃道,虽然语气也不是很肯定,但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无比的认真,绝对不是信口开河。   “你知道那个躲在洞窟里的生物是什么??”我忙不迭的问道。   “我不能确定,只能说给你听听,你可以自行判断。”   蛛童子说着,稍微沉默了半分钟,似乎是在措辞,之后才缓缓开口。   “你应该知道那些旧日怪物都不是这个世界的土著,它们不像是远古者,跟这个世界是毫无关联的,相比较起来.......它们更像是侵略者,这里就是它们的殖民地。”   “我曾经听老祖宗说过,那些旧日之王是其他旧日生物的祖先,但在这些旧日之王的前面,还有一个更为古老的存在.......”   蛛童子说道,声音隐约有些发颤。   “身处混沌中的扭曲之人,能让万物归一的奇妙生物,那个唯一的旧日之王......无以名状的......”   “古神祇。” 第十九章 古神祇   在蛛童子说起这些话的时候,我的脑海之中,忽然又浮现出了自己所见的那一幕幕景象。   或许是不死王传承给我的力量在作祟,自打得到了那些力量后,我的大脑深处也多出了许多记忆,只不过大部分记忆都被“困”住了,只能它自己走出来,凭借我的力量,还无法打开它们身上的枷锁。   这些记忆大多都跟旧日时期的事物有关,包括那些旧日之王的身份.......   古神祇。   这个称呼,这个字眼,我从未在不死王的记忆中见过,也许是因为还没到时候,因为我还没有接触到任何关于这种生物的讯息。   但现在......时候似乎是到了。   在蛛童子说出那些话的时候,我的大脑就像是受到了刺激一般,出现了阵阵撕裂般的剧痛,而且还像是有外力在摇晃我的脑袋,那种天旋地转的感觉只让我想吐。   很快我就发现了,这种被摇晃的感觉并不是错觉,是我的身子正在不受控制的疯狂抽搐。   整个人就跟发羊癫疯了似的,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倒在了地上,一边痛苦的嘶嚎着,一边疯狂的抽搐着,摇晃着。   那种景象看起来......就像是有一个看不见的人正在拽着我的身体.......不停的摇晃着.......连灵魂都快被他摇晃的七零八落。   我痛苦的惨嚎声已经不是人声,在动物之中都找不到跟我声音类似的,锐利的声调就像是一把锥子,直直的就往耳膜里扎,我自己听着都会感觉到难受。   “老沈!!你是怎么了?!!”   七宝着急忙慌的就要围上来,但蛛童子却是一把拽住了他,表情也显得有些惊慌失措:“别碰他!!那些远古气正在他的体内活动!!有不少都渗出来了!!你要是碰到了说不准就得死!!”   听见这话,在场众人的表情更是紧张了几分。   “你知不知道他是怎么了??”七宝忙不迭的问道。   “应该死不了......只是那些远古气在活动.......好像在他大脑的部位聚集着.......”蛛童子一边观察着我,一边试探着分析道:“这不像是有什么危险.......他应该只是感觉疼.......肉身并没有太大的异常........”   得到蛛童子的这个答案,七宝似乎要安心一些,但众人脸上的表情还是很紧张,包括蛛童子在内,因为他只是大概的分析了一下,并不清楚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知道答案的只有我自己。   那些远古气确实在我脑袋里聚集着,但它们不是想害我,只是想打开某些被尘封的记忆。   被困住的那些记忆就像是伤疤下的嫩肉,想要看见它,那就必须忍着疼撕开结痂的硬壳.......   这种让旁观者看着都害怕的现象,持续了大概两分多钟,随之疼痛感就开始不动声色的慢慢消减了,我的身子也不再抽搐,只有一种难以抵抗的无力感。   就像是全身上下的力气都被人抽走了,软瘫瘫的只能躺在地上,做不到其他的动作。   当然,我现在也没有心情爬起来,因为在不死王传承给我的记忆中,我发现了许多让我难以接受的事实。   “老......老沈.......你现在感觉好点没?”七宝试探着问了一句。   我目光呆滞的看着天花板,答非所问的回了一句:“末日即将来临.......我们正走在灭亡的路上........”   “你说什么?”蛛童子皱着眉,目不转睛的看着我:“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我不是知道什么.......我是看见了........”   我说到这里,声音忍不住颤抖起来,恐惧跟绝望的气氛,也伴随着我的声音慢慢在此弥漫着。   “在旧日时期,在那些旧日诸王降临之前,这个世界一直由远古者主导........”我说着,脑海里不断浮现出我之前看见的画面。   “远古者讨厌杀戮,讨厌战争,更讨厌死亡,所以在那个时期,这个世界就如同圣地一般和平,连最普通的动物都能活到几百岁,那都是远古者的恩赐.......”   “但就在一个毫无预兆的日子.......旧日诸王降临了........而它们的带领者........那个所有旧日诸王的父亲.......一切旧日生物的祖先.......”我颤抖着说道:“就是它发动了战争,几乎灭杀了八成的远古者,仅剩下的两成远古者只能潜藏在地底........”   听见我这么说,在场的所有人都表现得很诧异,因为在此之前我就跟他们聊过一些关于旧日生物的事,特别是远古者,我相信他们都很清楚这种生物有多么的强大。   几乎每一个远古者,都有近乎于旧日诸王的能力,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如果它们没这么强大,早八辈子就得让黑袍王那帮王八蛋给赶尽杀绝了。   但就是建立在这种基础上,远古者还是败了,并且还是让那个古神祇以一己之力尽数击溃........   整个远古者的族群,被古神祇灭杀了八成,当然,它也没能全身而退,在发动战争跟远古者族交战时,它也受到了不小的伤害,以至于在打完这场硬仗后,只能抽身从这个世界退出去,回到了位于深空星海的那座宫殿之中。   这个世界......准确的说,是地球,它似乎是一个有生命的物体,对于这些外来的生物,它表现得很排斥,而且还会以排斥的态度,尽可能的压制那些旧日生物的力量,甚至是硬生生的把它们从这个世界上驱逐出去........   力量越是强大,受到的排斥也就越大。   黑袍王跟沙身者这一流的旧日生物,从某种角度来说,已经是地球可以接受的极限了,像是那样的古神祇.......   说实话,我觉得地球应该不可能彻底的抗拒它,如果古神祇想要硬来,那么地球也只能被动接受.......   想来想去,我觉得能让古神祇离开地球的原因只有一个。   受伤了。   如果用辈分来划分,跟古神祇对战的那些远古者,算是第一代远古者,不死王所率领的远古者算是第二代.......   它们之间相差的不光是辈分,还有力量。   从不死王传承给我的记忆来看,第一代的远古者,随便一个挑出来都要比不死王强,所以在旧日生物降临的时候,古神祇只能自己出手,而不敢让黑袍王等子嗣冲在前面。   如果它不想断子绝孙,也只能这么做,但这么做的后果就是四个字,两败俱伤.......   当然了,它的战果还是非常辉煌的,能以一己之力除掉八成的远古者,这种事让我来看,简直是想都不敢想。   第一代的远古者可比不死王还要强,随便一个站出来,都能弄死黑袍王这样的存在.......   “差太远了。”   我跟众人说到这里,也忍不住感慨了起来。   “古神祇强得可怕,要不是剩下两成的远古者跑得快,估计它们都得搭在古神祇的手上,但这个世界对于远古者还是很友好的,能帮助它们迅速恢复伤势,但却不能帮古神祇恢复伤势,所以它只能走。”   “走了?”蛛童子忙不迭的问道,似乎并不知道我所说的这段历史,一脸的好奇:“它去哪儿了?回归深空星海了?”   “对。”   我点点头,想起之前看见的那些景物,也不禁毛骨悚然。   “在宇宙的最深处,有一片穷极混沌被时间遗忘的地方,那里是一个无名之地,古神祇的宫殿就建立在那里.......”   “怎么听起来这么夸张呢.......那玩意儿还真是外星人啊........”七宝嘀咕道:“你看见它长什么样了吗?”   我一愣,眼神里顿时就涌现出了难掩的恐惧,但这一次我还是控制住了情绪,不动声色的点点头,说。   “看见了。” 第二十章 星空中的乐章   “我在不死王的记忆里看见过......那应该是它曾经见过的光景.......”   我说着,慢慢点了支烟。   “不死王是深空星海的监视者,虽然我不知道它是怎么做到的,但它确实去过那个宫殿,也看见了那一切让它绝望的光景。”   话音一落,我仔细回忆了一下,用不死王的原话给众人描述了起来。   “在深空星海的中心位置,有一个超越了时间跟空间的无名之地,在那个连混沌都为之沸腾的扭曲漩涡深处,古神祇就沉眠于此。”   说到这里的时候,我狠狠的抽了口烟,尽最大可能,用自己的语言描述着那个不可思议的存在。   “它看着像是一滩烂肉,没有固定的形状,它会不断的收缩膨胀,身躯也会自行坍塌,从远处看起来,就像是一团无规则的星云.......”   “我之前看见的那些敲鼓吹笛的怪物,其实就是古神祇的眷族,是它最忠心的仆从,好像是叫.......欢宴的歌者?”   “它们会用不属于任何一种生物的语言声调,去吟唱,去演奏那些让时间都会为之疯狂的乐章,以此来取悦古神祇,也能让它更好的陷入沉眠,以最快的速度恢复那些远古者造成的伤害.......”   “黑袍王,沙身者,它们都是古神祇的第一代子嗣。”   “在古神祇离开了这个世界后,它们就把这个世界当成了殖民地,疯狂的开始繁衍,让承载了旧日生物气息的东西,不断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直到那些潜藏在地底的远古者恢复了元气,繁衍出了第二代,也是数量最多的一批远古者,到那个时候,第二次战争才彻底的爆发。”   “为了繁衍出更多的族人,第一代远古者已经消失殆尽了,所以双方刚开始打的时候,只能算是势均力敌,结果那些旧日生物败了,在没有古神祇的支持下,它们被远古者从地球赶了出去,被驱逐回了深空星海........”   在我慢慢讲述起这段历史的时候,在场众人都显得异常沉默,甚至气氛都变得诡异起来,每个人都在不受控制的颤抖着。   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因为我的只言片语联想到了什么,反正他们的表情很是恐惧,而且是一种从内心深处透出来的.......无法掩饰的恐惧!   “古......古神祇会降临后世吗........”蛛童子是唯一一个还有勇气开口的人,但他说话的声音也在颤抖着,很明显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它如果来了.......我们这个世界就真的完了.......谁都救不了我们.......”   “它会来吗?”杀生鬼也随之开口问我,脸上满是恐惧。   在这时候,其他人也纷纷开口,都是在问我,那个被称之为古神祇的存在.......究竟会不会跟着黑袍王它们一起降临后世?   “有可能。”我说道,表情也渐渐变得难看起来:“对于那些旧日生物来说,咱们这个世界就是一个仇恨的巨大载体,从远古者驱逐它们,再到现在连吃败仗,它们都在我们这些后世人手里栽了好几次......”   “那些旧日诸王想毁掉我们,它们的父亲,那个因为远古者而沉眠的古神祇,不可能没有报仇雪恨的心思。”   我抽着烟,声音沙哑的说。   “只要有机会,它就一定会回到这个世界,如果我之前出现的幻觉都是真的,是真实情况在我脑海里的投射.......”   我说到这里的时候,忍不住沉默了一会,摇摇头。   “情况不容乐观,古神祇很可能已经苏醒过来了,那个扭曲黑暗的洞窟里还传出了它的声音........”   听见这话,众人脸上的恐惧更甚,完全看不出他们之前还想着对抗旧日诸王......   “对付它们的办法不是没有。”   我说着,露出了一个还算是自然的笑容,虽然我知道这个办法的成功率很低,但也只有这个办法能解决难题,更何况.......要是不说出个解决办法,恐怕他们也要没信心了吧?   “果然!我就知道你有办法!”杀生鬼大笑起来,控制不住激动的情绪,重重的在我肩上拍了一把:“赶紧跟我们说说!他娘的可算是吓死我了!”   我没吭声,表情复杂的看着杀生鬼。   “怎么了?”杀生鬼好奇的问道,被我盯着看,似乎也觉得有点发毛:“你看我干什么?”   “你把老子肩膀拍脱臼了,你说我看你干什么?”我咬牙切齿的反问道。   一听我这么说,杀生鬼也显得有些尴尬,讪笑着说你不是能自我修复么,这点小事就别说出来了,多伤感情啊.......   “妈的。”我没好气的骂道,抬起手揉了揉肩膀,直接说:“在第二代远古者即将消亡的时候,就利用一代远古者的尸骸设下了禁制,我不知道它们参透了什么东西,反正这种禁制很像是咱们后世的阵局。”   “这个禁制是用来干什么的?”老爷子小心翼翼的问。   “抵抗那些外力的入侵呗。”我苦笑道:“在这之前我根本不知道有这回事,不死王也没跟我说过,其实它自身也跟那个禁制有关,死了之后,我无法接受的力量,那些多余出来的部分都会流进这个禁制里。”   我说到这里,从桌上拿起来一个空的玻璃杯,又随手从兜里掏出打火机放在桌上。   “这个打火机就是咱们的世界,玻璃杯就是它们设下的禁制,由禁制形成的屏障,应该是在地球之外。”我一边说着,一边拿起玻璃杯,轻轻罩在了打火机上:“就是一个很严实的屏障,防御力没多少,但能阻隔很多旧日生物的力量,分身可以勉强降临,但要是超过了分身的极限.......拥有强大力量的生物,会被禁制察觉到,从而被阻隔在外。”   “包括古神祇在内?”蛛童子满怀期待的问道。   “应该是吧。”我皱着眉说:“从不死王的记忆来看,古神祇想要突破这层屏障几乎不可能,而它的力量太强,也无法在这个世界降下分身,所以说.......”   “只能用别的法子,它们只能另寻他路,从另外一个捷径来到我们的世界。”   “另外的捷径.......”蛛童子若有所思的看着我。   我点点头,笑得很是无奈。   “没错,那个捷径就是一扇星门,也是唯一一个远古者无法彻底屏蔽的通道。”   听到这里,在座的人也差不多猜出来了,联系上自在师的动向,众人面面相觑了一阵,表情都紧张了起来。   “你说的星门......是不是就在昆仑山?”司徒试探着问道。   “就在那里。”我点点头:“想要把那些旧日生物阻隔在外,想要让这个世界幸免于难,咱们只有一条道能走。”   “破坏掉自在师召请旧日诸王的仪式,阻止一切打开星门的行动........”   “那我们现在就去!”老爷子急得站了起来,着急忙慌的说:“现在就得争分夺秒!晚一秒就得死人啊!”   “不着急。”   我说道,站起身走到店门外,抬起头看了看天空。   “预兆还没有出现,我们现在去了也是浪费时间,还不如多准备一下。”   “预兆?”老爷子一愣:“什么预兆?”   “在星门颤动时,也就是在开门的七天前,这个世界上每一个角落都能看见天空中的异象,会有一颗散发奇异光芒的死兆星高悬星空之中.......”   我说道,语气也变得沉重起来。   “那是末日的征兆。” 第二十一章 死兆星   在不死王的记忆之中,抛开旧日生物跟远古者不谈,深空星海里应该还有许多其他的生物存在。   其中有一种奇特生物,名为死星,又称之为死兆星,灾星。   这种奇异的存在,连我都不敢确定它的真实性,因为在不死王的记忆中......那种生物就是一颗独立的行星,至少有月亮那么大!   整个星球都是一个活着的生命体,地表下潜藏着让不死王都为之惊诧的生命力。   它可以在深空星海之间自由穿梭,每经过一些行星,就会为其带来巨大的自然灾害。   火山爆发,地震海啸,或是更直接的气温变化,地壳的急促剧烈变动......   这么说来或者有些夸张,但在远古时,也就是恐龙时代,死兆星曾经光临过地球,与地球擦肩而过.......   不死王就是那一次灾劫的见证者,可惜它为了保存自身的能量,以让自己活得更长久,也就没有出手阻止这一切.......   说白了,死兆星虽然有意识,但它却不会刻意去破坏其他行星,只是像在后花园散步一般,漫不经心的与你擦肩而过。   引来灾劫的也不是死兆星本体,而是随着它而来的一种奇异波动,连不死王都无法解释那是什么东西。   言归正传。   它的出现大多都是一个意外,但在某些特殊的地方出现异动时,它也会问讯赶来,远远的看那么一眼。   我说的特殊地方,就是星门。   “这种奇特的建筑物不是远古者建造的,是在它们之前就有的.......”我一边说着,一边走回去,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在它们之前?”蛛童子满头雾水的看着我:“远古者应该就是这个世界最古老的生物吧?在它们之前还能有谁?”   我耸了耸肩,说我也不知道,准确的说,连那些经历了千万年岁月的远古者,照样搞不清那扇星门是怎么来的。   或许地球跟那颗死兆星一样,都有自己的独立意识也说不定,搞不好那扇门就是它自己弄出来的。   “死兆星是什么样的?”老爷子问道。   “就是一颗行星的样子,表面没有陆地,只有蔓延至整个行星表面的海洋。”我说着,仔细回忆了一下不死王记忆中的那番景象:“它能够自己发光,光芒是从海洋里散出来的,整体看来它是一颗铁锈色的星球,海洋也不是普通的咸水,好像是液态铁.......”   说到这里,我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想起之前在不死王记忆中所看见的景象,只觉得背后有点毛毛的。   “在它跟一些行星擦肩而过的时候,由液态铁构成的海洋上会呈现出一只巨眼,看着比那些旧日生物可怕多了........”   “我操,这是天眼啊?!”七宝睁大了眼睛问我。   我没吭声,白了七宝一眼,话都懒得跟他说。   “反正星门是不可能一下子打开的,从接触星门到打开星门,这之间会有七天的时间相隔,咱们肯定能找到机会。”我笑了笑,跟其他人说:“磨刀不误砍柴工,咱们现在需要的不是急匆匆赶过去,是得好好准备一下。”   “你想怎么准备?”蛛童子问我。   “第一,找人。”我说道,表情也变得认真起来:“我们这行的先生都不用喊,旧教捅出来的那些篓子还得让他们去解决呢,所以说我们只需要湘老爷他们帮一把就行了。”   “湘爷爷?”蛛童子想了一下,眼神显得有些无奈:“光叫他可能不够吧?要不然......我把老祖宗请过来?”   听见这话,杀生鬼倒是点点头表示赞同,说只有老祖宗能帮上咱们,姓湘的都不一定能帮上忙。   “这样......合适吗?”我皱着眉问道,表情很是纠结,因为在上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意识到,老祖宗的寿数没有多少了,如果再让他跟着我们去玩命,指不定就得搭进来。   虽然我知道老祖宗的能力很强,有他帮忙就是如虎添翼,但是.......让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陪着我们去玩命,这怎么想都觉得有点不合适啊。   “我们回去问问老祖宗的意思,顺便给湘爷爷他们带个话。”蛛童子说道,倒是显得有点雷厉风行的意思,看了看墙上挂着的壁钟说:“最迟后天,不管老祖宗来不来,我们肯定能过来。”   “行吧......”我叹了口气,一脸的无奈:“那就麻烦你们跑一趟了。”   蛛童子笑了笑,说这有什么麻烦的,应该的事。   “我们走了,你自己小心。”杀生鬼临走前还跟我说:“说不准旧教的人还有什么阴谋,搞不好就来玩个斩首行动!”   “我要是能被他们斩首,你们俩在这儿也于事无补啊。”我笑道:“别瞎操心,自己回去的时候多注意,别让人给堵了。”   一听我这么说,杀生鬼想了想,估计觉得也是这个理,没多说什么,跟着蛛童子就离开了药铺。   到这时候,外面的天已经大亮了,我看着天空中愈发刺眼的阳光,只觉得这一切都充满了不真切的感觉,就如同柔和却又刺眼的阳光一般,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虚幻.......   回过头想想,明明我只是个降师,到后来却莫名其妙的跟那些生物发生了接触,现在还得担心什么狗屁世界末日.......我操,还真是应了老爷子的那句话。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现在我的生命阶级差不多要跳进旧日生物这个阶层,早就超出肉体凡胎的范畴了.......从某种角度来说,我现在不算是降师,也不算行里人,只能算是一个类人形的怪物。   “走吧,回去睡一觉。”   我转过身走回药铺,将店门关上,长长的打了个哈欠。   “熬了一宿了,真有点撑不住了.......”   在我回房间睡觉的时候,其他人都还在楼下坐着,嘀嘀咕咕的不知道聊着些什么,估计跟我之前说的那些东西有关。   我估摸着吧,老爷子他们算是睡不上安稳觉了,心里肯定是悬着的。   其实别说是他们,就是我这个深知敌人底细的,心也放不下去,一直都提着呢。   去阻止自在师打开星门?   这点听着简单,但做起来可没那么轻松,自在师很明显是破罐子破摔了,把国内局势搅得一团糟,怎么看都有种破釜沉舟要跟我们玩命的意思。   说白了,自在师不傻,他知道自己做的这件事算是人生里最重要的事了。   成了一切好说,要是没成,他这一生所有的付出都会化为泡影,连自身的安全都不可能得到保障。   到那时候,是直截了当的死,还是落个不得好死的下场,都得看我们这些敌人怎么想。   他不可能一门心思都扑在打开星门上,肯定有后手防着我们呢.......   想要阻止这么一个不顾一切的老疯子.......怎么想都会觉得有些困难........更何况我还没见识过自在师的底牌........   “你是在害怕吗?”   忽然间,落恶子的声音从床边传了过来。   翻过身一看,只见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落恶子,正盘着腿坐在地上,一脸好奇的看着我:“你是在害怕,对吗?”   “你不怕?”我苦笑着反问道。   “不怕。”落恶子摇了摇头:“就算会死,我也不怕,有这么多人陪着呢,我就算死了也不会寂寞。”   我想了一下,小心翼翼的问:“如果说你死不了,永生永世都得经受它们的折磨呢?”   “那也无所谓啊,反正有这么多人陪着。”   落恶子倒是看得挺开,耸了耸肩,笑呵呵的说。   “但我还是想活着,你们人类不是有句俗话吗?叫做......好死不如赖活着?”   我愣了几秒,忍不住呸了一声,翻过身就睡了过去。   好死不如赖活着?   这他娘的歪理邪说......肯定是七宝教的!绝对是! 第二十二章 陆续出现的生物   其实这个世界比我想象的要美好很多,哪怕这个世道已经混乱到了极致,没有那些旧日生物的出现,世人也会自然而然的出现各种矛盾,从而自相残杀.......   我不是圣人,所以我很理解这个世道的无奈,有时候真不是人太坏,只是这个世道......或许它也是被人改变成这样的。   一代代人,一代代人性。   在不断传承更迭的过程中,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只会更坏,却不会更好。   我深知人性是个什么样的玩意儿,只要开始堕落,或者是习惯性的随波逐流,那就不可能再逆流而上回到最初的样子。   可就算是如此,我也觉得这个世界无比的美好。   鸟语花香,灯红酒绿,哪怕这个世界再混乱,也有它独特且美丽的一面,也是我们这些后世人所熟悉的那面。   从某种角度来说,我们所有后世人都有一个共同的家.......是地球,也就是我们这个世界。   当自己的家被外人强行变了模样,并且还无力阻止,甚至还得被外人干掉,驱逐出去,这他娘的想想就憋屈。   我不想当英雄,在极度危险的情况下,我更想怂着,躲在后面当那个给别人呐喊助威的人。   说句实在话,我怕死,而且怕得要命。   在得知老爷子他们还活着的时候,我就没有以前那种亡命徒的心态了,我只想好好的活着.......   所有我在乎的人都没事,都还活得好好的,所以我不能死。   “妈的......不能死........”   我躺在床上,看着逐渐变得刺眼的太阳,只觉得真的睡不着了,闭上眼就是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越想越觉得焦虑。   落恶子就跟看戏似的蹲在边上,准确的说,它蹲着的姿势更像是一只看戏的猴儿,脸上全是那种幸灾乐祸的表情。   “你笑个屁?”我没好气的瞪了它一眼。   “我就是觉得你这表情特有意思.......就跟要死了一样........”落恶子憋着笑,肩膀不停的抖动着:“原来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怂呢.......”   “我原来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贱呢?”我骂骂咧咧的反问道。   听见我这么说,落恶子耸了耸肩,直接回我一句:“我是因你而生,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就是什么样的落恶子,你说呢?”   我愣了一下,试探着问:“你是在拐着弯的骂我贱?”   落恶子嘿嘿笑着,没多说什么,掉头就跑出了房间,而且还是以“实体”的状态穿墙出去的。   下一秒,我就听见走廊上有人骂了起来。   “你他娘的大白天穿墙干嘛?!有病是不是?!吓死老子了!”   “对不起对不起.......”   听见落恶子着急忙慌的道歉声,我忍不住笑了出来,该!让你个孙子大白天的嘴贱还穿墙,现在遭报应了吧?!   这时候老爷子已经推门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块西瓜,笑眯眯的递给我:“幺儿,你也没睡着吧?”   “你说呢.......”我叹了口气,接过西瓜啃了两口,感觉心里还是闷得慌,越想那些事心里就越烦。   “我都想开了。”   老爷子见我心情烦闷,便坐在床边,笑着开解我:“大不了就是死呗,大家一起死,你又不寂寞,担心什么呢?”   我没吭声,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西瓜,一口啃了上去,嘴里含糊不清的说。   “你们已经死过一次了,我不想让你们再死第二次。”   听见我的话,老爷子沉默了一阵,苦笑着在我肩上拍了拍:“别想那么多,担子太重,你也挑不动,给自己增加那么多心理负担,没必要。”   我笑了笑没说什么,转而问老爷子其他人呢?都跟你一样想开了?冷静下来了?   “差不多吧。”老爷子笑道:“之前司徒出去了一趟,好像有人给他拿什么资料过来,他让我们看看你睡醒没,要是醒了,你就下去帮他掌掌眼。”   “那就走呗。”   我点点头,直接跳到床下,穿上人字拖就跟老爷子下了楼。   在楼下的客厅里,一堆人包括落恶子在内,都围坐在餐桌旁吃着西瓜,见我来了便纷纷招呼着我过去。   “老沈!有情况啊!”司徒跟我说这话的时候,表情不是一般的紧张:“有东西出来了!”   “什么玩意儿?”我满头雾水的走了过去。   没等我多问,司徒就把手边的文件夹递给我,示意让我打开看。   见他表情这么紧张,我也不禁把心提了起来,小心翼翼的拆开文件夹,将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   是一叠照片。   这些照片都拍摄得极为模糊,看着不像是相机问题,只是单纯的因为抖动,所以成像之后的效果不佳。   好像都是在海面上拍的,我能看见渔船,还有一艘类似于军舰的船只,除此之外,海面上还有一个......不,应该是五六条触手。   “这是.......章鱼?”我瞪大了眼睛,忍不住问司徒一句。   这些触手跟那些旧日生物弄出来的不大一样,有许多明显的吸盘,就跟我吃过的章鱼触手没什么区别,只是规格更大而已。   从照片里跟渔船的对比来看,这些触手至少有水桶那么粗,暴露在海面之上的长度,肉眼可见最长的那个也有十米。   什么样的章鱼能长得这么大??   想来想去,我也只觉得这章鱼怕是成了精,要么成了孽,要么就跟那些旧日生物有所联系,毕竟它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冒出来的.......   “它在哪儿?”我问司徒。   “海南。”司徒咬着牙说道:“它是昨天夜里冒出来的,已经毁掉两艘渔船了,体型大得吓人,力气也是......差点没把军舰拖进海里!”   “这样啊......”我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看着司徒:“需要我们去帮忙?”   既然司徒把这些资料带了过来,而且看照片那怪物也不好对付,那么十有八九,是司徒的上级有所指示了。   但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司徒听见我这么问,却直接摇摇头说不用。   “已经解决了。”司徒低声道。   我一愣,没听清司徒的话:“已经解......什么?”   “我们的人已经把它解决了。”司徒皱着眉说道:“这玩意儿就是个普通的章鱼,虽然力气大体型大,但两发炮弹下去它也闹不住,根本就不像是那些怪物刀枪不入,直接就被我们的人炸成碎块了。”   “难道是咱们想多了?”我满头雾水的看着司徒:“这怪物只是个普通的变异章鱼?”   “不是。”司徒叹了口气,表情也有些疑惑:“如果只是个普通的动物,我也没必要让你来看了,主要是这玩意儿被炸烂之后,身子好像能够自己复原,那些血肉会互相吸引,互相聚集......”   “那它应该不是普通的东西.......”我皱着眉说:“战斗力还行.......但肉身不够强横........还有一定的恢复力.......”   “它的残肢已经被我们回收了,现在正往四九城那边运呢,看起来应该没什么危险,但有一点我们想不明白的是........”   司徒说着,帮我翻开了最后一张照片。   照片里是一块深红色的血肉,看起来黏糊糊的,似乎还有一些韧性,两头略微往上翘着,应该是这只怪物身躯的某个部分。   但最是吸引我注意的,还是这块血肉上,一个深黑色的印记。   仅仅是一眼我就能确定,这个印记......是黑袍王的法印.......我曾经见过,绝对没错! 第二十三章 铁锈色的星星   “这到底是旧日生物还是后世的东西?”司徒目不转睛的看着我,希望从我这里得到答案。   从他的表现来看,这个印记代表着什么,估计他也多少知道一些,就算不知道跟黑袍王的联系,肯定也知道这是旧教的某种图腾。   “应该是后世的。”我低声道,想起自己遇见过的那种种旧日生物,这个答案也变得肯定起来。   无论是什么样的旧日生物,哪怕是最底层的北贡,它的能力也不是一般后世人可以抵挡的,起码它能刀枪不入吧?   别的不敢说,让人拿炮弹打几下,我觉得北贡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我跟它交过手,对于它的身体素质多少有点印象.......   “太弱了。”我低声道:“这么弱的生物,怎么可能是那些旧日怪物。”   “那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司徒满头雾水的看着我:“那个图案应该跟旧教有关联吧?我记得原来见过。”   “有关联。”我点点头,倒也没有瞒他,随之解释道:“这是黑袍王的法印,你也可以理解为黑袍王的图腾.......”   一边说着,我一边翻看着照片,希望从这些有限的线索里,找出更多的细节。   这个出现在章鱼身上的黑袍王法印,不像是被人印上去的,反而像是从肉里长出来的......那种自然而然的根深蒂固,只让我看得满头雾水。   “出现这只章鱼的地方,还有别的异常吗?”我问道。   司徒嗯了一声,说有点。   “海水的颜色有点不对劲,像是被什么东西污染了,略微有些泛黑。”司徒跟我描述起来,语气也有些紧张:“但我们的人下水看了,也没发现别的东西,只是这些海水发黑的现象,一直都没有消失。”   据司徒说,那些发黑的海水,并没有局限在一处,而是有些分散,零零散散的到处都有,像是烟雾一样悬浮在海水里.......   听完他的描述,我也大概搞清楚状况了。   比最坏的情况要好,但也比我想象的要糟。   在我看来,这一切都跟旧教无关,只跟黑袍王有千丝万缕的关联。   “黑袍王是黑暗的代表,但也是生于海洋的怪物,在不死王的记忆里,它跟大海有许多难以解释的联系,每一次出现,几乎都是出现在海面上。”   我点了支烟,靠着椅背慢慢跟众人聊着。   “它是脚踩着太阳余晖,降临在大海之上的神明,每一次它的出现,都会给海洋里的生物带来一次机会.......”   “它本体的气息会顺着海水传播,距离它越近,这些气息就越是纯粹,被海洋里的生物吸收之后,给它们带来的好处就越多。”   话音一落,我用手指点了点照片里的巨型章鱼。   “它应该就是一个受益者。”   “你的意思是.......黑袍王要出现在那片海域上了?”司徒小心翼翼的问道。   “不可能。”我笑道:“它要是想出现在后世,那就必须通过昆仑山的星门降临,这些玩意儿的出现,十有八九只是个预兆,就像是旧日时期那些远古者的所见所闻.......”   每当黑袍王出现时,在它之前,它的气息会顺着海水而行,会早于黑袍王的本体而出现。   “它的本体还在星空之上,所以可以排除掉它本体的气息扩散,只能说这些气息一直都存在于大海里,只是黑袍王准备穿越星门.......”我耸了耸肩,表情很是无奈:“那些气息感应到黑袍王的动作了,这不就开始活跃了么。”   见司徒还是一脸的担忧,我忍不住大笑起来,递了支烟给他。   “放心吧,这些残留在后世的气息不多,能够制造出来的怪物肯定也在少数,而且这些怪物的能力都有限,你们想收拾它们,难度应该不大。”   话音一落,我想了想,又嘱咐道。   “尽可能的用热兵器吧,热兵器没用再想其他的,实在对付不了,那就想办法拖着它们,等我们办完正事再说。”   司徒叹了口气,说希望就这一只怪物,千万别再出幺蛾子了。   我能看出来,司徒比我们要紧张许多,准确的说,从昨天我跟他们聊了古神祇之后,司徒的神经应该都是绷着的。   在此之前,他根本就没想到局势会坏到这个份上。   现在的局势确实很坏,说实话,我们在这时候写点遗书都能算是以备不时之需,所以说......像是司徒这种忧国忧民的人,能不紧张那才怪了。   吃完午饭后,我们一群人也没有出门溜达的欲望,准确的说是什么都不想干,全都坐在客厅里嗑着瓜子闲聊着。   在这种情况下,时间流逝得飞快,只感觉还没聊一会又得吃晚饭了。   “今天闷热得厉害啊.......”   老爷子坐在大门外的小马扎上,一边拿着大蒲扇给自己扇风,一边擦着头上的热汗,跟我们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是有点闷热。”我说着,走过去陪老爷子坐在门边,百无聊赖的看着来来往往的路人:“这天气变得挺快,中午还不是这样呢,不知道是不是要下雨了........”   “估计是。”老爷子笑道,抬起手指了指黑压压的天空:“云层这么厚实,十有八九是要刮风下雨。”   我顺着老爷子所指,抬起头看了一眼。   天空上黑压压的,云层还有点泛红,好像是真要下雨了似的,闷热之余,也能感觉到空气里越发潮湿的水气。   “我去楼上拿瓶酒来,你看着时间过来吃饭,别让大家等你。”   “知道了爷。”   等老爷子回了屋,我也没起身的意思,懒洋洋的坐在马扎上发呆。   真的,这比出太阳更要人老命,那些闷热潮湿的水气就跟实质存在的东西一样,硬生生的压着我的身子,根本就不打算让我起来。   我也懒得起,一动就是一身的汗,难受得不行。   坐在小马扎上,我点了支烟,靠着店门懒洋洋的抽着,百无聊赖之际,我也闲的没事干,时不时还会抬起头看看天空,心里祈祷着,只希望它能快点下一场大雨,哪怕只下一分钟,给我们降降温也是好的啊......   在我抬着头发呆的时候,天空上的雨云也渐渐翻腾起来,似乎真要下雨了,渐渐的刮起了大风。   我坐在店门外的感受最直接,吹那种大风可比电风扇舒服多了,从头到脚都被吹得凉飕飕的,那感觉可不是一般的爽。   但在这时候,我却发现天空中的雨云开始扩散了,而且是往四面八方的散去,怎么看都不像是被风吹散的.......   刚聚集起来的雨云,就那一大团,也不过十秒左右的样子就消失了八成。   看见这种奇怪的情况,我也不禁有些诧异。   可是还不等我多想,雨云散去之后,云层之上的天空也再度映入了我的眼里,但还是一样的看不见星星,只有那一轮明月还高悬在天空之中.......   不过很快我就发现,在月亮的左边,靠近月亮边缘的那一条水平线上,有一颗略微发红的星星钻了出来。   没错,是钻出来的,之前根本就没有,可就是这么毫无预兆的露了头,亮度也随之增加起来.......   不对。   好像不光是亮度,它的体积也在慢慢变大.......   准确的说是距离地球越来越近了.......起码我看着是这样.......   在它出现这种变化的同时,我也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看着天空上那颗铁锈色的星星,我的身子细微颤抖着,眼里一直被我压制的恐惧,再度慢慢浮现而出。   “死......死兆星??” 第二十四章 死兆星   没有雨,没有风。   在压抑的天空之下,似乎连大地都要喘不上气来,只能苟延残喘的瑟缩着,任由那种沉闷的气氛不受控制的蔓延......   原本还算是凉爽的天气,此刻也变得闷热起来,仿佛有许多看不见的水气从地面钻出,跟带着粘性的液体一样,不断往我们这些活人的身上黏着,让人感觉极其的难受。   “什么玩意儿?”   老爷子听见我的声音,急忙问了一句,又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回来,跟我一样抬起头看着那颗铁锈色的星星。   如果把死兆比喻成一颗恒星,那么它绝对算是天空中最亮的恒星,比我以前见过的天狼星都要亮得多,整个体积轮廓更是要大了两三圈。   跟正常人的视力相比,我的视力强了不少,所以不光能看得清,也能看得远,关于那颗铁锈色星星的细节,我也能看出更多来.......   我看它的感觉,就跟以前我看月亮一样,很清楚,几乎都能看见死兆星上那些液态铁形成的海洋在流动.....   纵然我们相隔千万里,中间更是隔着一段深空,但我还是能感觉到.......这颗星星的生命力无比强盛.......似乎是活着的......   当我仰着头看它的同时,它也传达给我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它似乎察觉到我了,也在低着头看我。   “这颗星星就是你说的死兆星?”老爷子皱着眉问我,表情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紧张,反倒是显得有些疑惑:“我怎么觉得这颗星星看着挺普通的......就是大了一点亮了一点.......你确定没看错吧?”   “没有。”我点点头:“我记得很清楚,死兆星就是这模样的,更何况咱们以前也没见过天上有这颗星星啊!”   听见我这么一说,老爷子也不禁愣了愣,点点头:“好像是这么回事......以前确实没见过这颗星星.......”   在这时候,屋子里的人也纷纷跑了出来,当他们看见那颗星星的时候,表现得都还算是淡定,似乎没感觉到危险......   只有爩鼠。   它像是感觉到了危险一样,趴在地上,仰头盯着死兆星,身子止不住的颤抖着,嘴里发出了吱吱的嘶鸣声。   “星门要被自在师打开了??”司徒有些着急的问我。   “应该是。”我叹了口气:“死兆星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要么是为了给我们带来灾难,要么就是为了见证我们的灾难.......我觉得应该是后者。”   闻言,司徒脸上的表情更紧张了。   “要不咱们现在就赶去昆仑山?”苗武人忽然开了口,一脸凝重的说:“这事可不敢出岔子,如果真出现了意外,死的可不光是咱们,还有数不清的人会被拉进来。”   “慢慢来。”   我说道,点了支烟抽着,想要让自己更冷静一些,但我发现这么做根本没用,足以让我颤栗恐惧的压迫感,依旧源源不断的从死兆星传过来。   或许现实就是这么复杂,如同何息公以前跟我说的话一样。   了解得越多,越会恐惧,感受的越多,越容易疯狂。   如果我跟老爷子他们一样,只是很普通的看见死兆星,看不见那更多的细节,也感受不到死兆星给我的压迫感,或许我不会这么害怕。   他娘的......变强了还真不一定是好事.......特别是感知力变强了更不是好事........   “现在急着往昆仑山赶没用,到地方了也不能动手,我们没有十足的把握,轻举妄动是大忌.......”   我一边说着,一边尽可能的控制着自己的身子,不想再继续发抖,但说话的声音还是控制不了,一样的哆哆嗦嗦,显得我无比害怕。   在这种语调下,我说什么都会显得没有底气,也没有半点说服力。   “你还好吧?”司徒小心翼翼的问道,看我的眼神有些担忧。   我嗯了一声,说,没事,缓一会就行了,只是觉得有点冷。   话音一落,我便岔开了话题,跟众人说再等等。   “磨刀不误砍柴工,这是咱们跟旧教最终的一战,要么赢,要么死,输了是不可能有机会翻身活下来的.......”我说着,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如果凑巧活下来了,在黑袍王它们降临后世的局面下,我们会比死了还难受,绝对是生不如死。”   “我觉得也是。”   听见这个似曾相识的声音,我愣了一秒,下意识的转头看去。   说话的这人明显是个老头子,声调略显低沉,但听着还算是友好,并没有冷冰冰的感觉。   “鲛儿爷,别来无恙。”我冲着这老人抱了抱拳,笑着打了个招呼。   跟上次见面一样,鲛儿爷还是那副老鲛人的模样,没穿鞋,赤着脚就来了,直接露出了脚掌上互相连接的蹼。   说话的时候,脸颊两侧生长的鱼鳃,也微微颤动着,看起来并不干涩,湿漉漉的,就像是刚从水里出来的一样。   “其他人呢?没跟着你一起过来?”   说着,我还移开目光,四处打量了几眼,但并没有看见其他人的踪影。   “甭看了,就我一人。”鲛儿爷笑道,露出了一个还算是慈祥的笑容:“老祖宗他们都在城外等着,说是不方便进城,也不喜欢城里的气氛。”   “这样啊......”我点点头表示理解:“那么我们现在就出发,先跟老祖宗会合了再说。”   鲛儿爷嗯了一声,说我先走,之后你们要来,寻着我的气息就能找到我们。   话音一落,还不等我说什么,这个老人鱼掉头就离开了这里,那叫一个雷厉风行。   也是到这时候我才发现,除了我跟陈秋雁之外,其他人都睁大了眼睛,跟做梦似的看着鲛儿爷,眼珠子都要转不过来了。   “老......老沈.......那就是你提到过的鲛儿爷??”司徒问我这话的时候,声音都在颤抖,说不上是害怕还是兴奋,表情极其的复杂:“你确定他是人类吗?”   “废话。”我好笑的看着司徒,反问道:“你别因为长相样貌就歧视人家,别觉得他长得奇形怪状的就认为他不是人,这老头儿是人,纯的!”   “长得可真像是鲛人.......”老爷子嘀咕道:“被人喊鲛儿爷还真是喊对了.......娘的.......这也太像了.......”   “他刚才是从哪儿冒出来的?”苗武人满头雾水的看着我:“你看清了吗?”   “没注意。”我摇摇头:“我只顾着看天上的星星了,还真没看见他。”   鲛儿爷的实力非同一般,据我从蛛童子那里得来的消息,他应该是老祖宗之下最强的人,比起蛛童子跟杀生鬼都要强得多。   除开肉身不谈,他的特殊能力,也不是我能够想象到的。   当然了,我也不清楚他的能力是什么,蛛童子压根就不说,嘴可不是一般的严实,只说我肯定想不到,以后有机会了,让鲛儿爷自己告诉我。   “现在就走?”老爷子问我。   我没多想,把烟一掐,直接说:“既然人都到齐了,咱就别墨迹,晚饭留着路上吃,咱们先撤了。”   听见我这么说,众人也没异议,纷纷回屋收拾起了行李。   见司徒也有跟着我们去昆仑山的意思,我没客气,很直接的说:“你不能去。”   “我不能去?”司徒一愣,但他也不傻,很快就明白了我的意思。   他看了看我,表情有些失落,但更多的,是一种理解。   “不去也好,免得给你们增加负担。”司徒笑道,估计也看开了,重重在我肩上拍了一把,表情里满是期待:“不管怎么样,你们都得赢。”   “这个我可不敢保证。”我苦笑道:“尽量吧。”   得到我这个答复,司徒叹了口气,期待的表情,也渐渐变得紧张起来。   “如果你们输了.......我们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第二十五章 会合   司徒怕死吗?   我觉得,他应该是怕的,这点从他表现出的一些细节就能看出来,但比起怕自己死,在大劫将临的时候,他的恐惧却是另外一种表现。   他怕死,却更怕别人死,更怕那些无辜的平民老百姓死。   从这个角度来说,司徒跟一般人还真不一样,就这种心性,也值得我高看他一眼。   “害怕吗?”   我回到房间的时候,只见陈秋雁在帮我收拾衣物,看她着急忙慌的身影,我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如果可以的话,你就留在成都等我们,别跟着我们去昆仑,风险太大了。”   “我知道风险大。”陈秋雁有些酸涩的笑了起来,头也不回的给我收拾着行李:“所以这一次我不打算跟你去。”   听见这个答复,我愣了好一会,只觉得是自己听错了。   “你不打算跟我们去昆仑?”我试探着问道:“不是我听错了吧?”   “不是呀。”陈秋雁笑道,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直接问我:“你觉得这一次你们的成功率有多少?”   我想了想,没敢夸大其词,也没有说死,只说了句,不乐观。   “那不就对了。”   陈秋雁说着,放下手里的行李,走到我身前,目不转睛的看着我。   “我已经想明白了,以前是我太傻,你干什么都想跟着你,只觉得你就算死了,我也能陪在你身边,陪你到最后一刻.......”陈秋雁说到这里的时候,声音略微有些颤抖:“但这么做太自私了.......如果没有我在.......你也多少能减去一些负担........”   “瞎说什么呢。”我皱了皱眉:“谁说你是负担了?”   “我说的。”   陈秋雁低下头,慢慢的抱住我,似乎害怕我下一秒就会消失,抱得很紧。   “我知道这一次很危险,那说不准就是一个必死的局,所以我不敢跟着你去,现在的七宝都比我要强,我去的意义不大,少了我你也能少一点顾虑,能赢的几率也会大一些.......”陈秋雁低声道:“如果你死了,我随后就来陪着你,如果你们赢了........你们一定能赢的,对不对??”   陈秋雁想听实话吗?   我看了看,觉得不像是。   在这个节骨眼上说实话,那我得多没有眼力见?   “放心吧。”我笑道:“邪不胜正,我就不信那帮龟孙子能在社会主义国家翻了天,就算赢了我们,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也得淹死它们。”   就在这时候,七宝的破锣嗓子已经在楼下响了起来。   “老沈你收拾好没?!我们已经准备好了!!”   “催催催,催命啊你?!”我没好气的回道。   还不等我再说什么,陈秋雁抬起头,轻轻在我脸上亲了一下,随后就松开手,转身去帮我收拾起行李,装好包后,红着眼睛递到我手里。   “走吧,我送送你们。”陈秋雁硬挤出了一丝笑容,说话的声音都难掩的颤抖着,但她还是没有哭出来,很坚强的把眼泪禁锢在了眼眶里。   我嗯了一声,轻轻牵着她的手,带着她就下了楼。   这时候,司徒已经把车开到店门外候着了,说是送我们出城,之后再回来。   “妈的,又不是生离死别,用得着这么丧吗?”七宝窜上车之后,第一句话就是这个,嬉皮笑脸的递了支烟给司徒,又问他:“要是我们搞定了那帮王八蛋,国家给我们奖励不?”   “要是真搞定了它们,我们就算不给,也得有那胆子啊.......”司徒哭笑不得的说:“但我还真有点好奇,你想要什么奖励?”   “钱呗,先给我们一人来个千八百亿的,房子也是,几百套别墅算下来也不多吧?”七宝摩拳擦掌的看着司徒,一脸的兴奋,似乎都看见自己璀璨无比的未来了:“别人我不管,起码我还多要一批妹子,八分以下的不要,就要那种长得好身材也好的,我要是重婚了,你们可得给我开后门.......”   听到这里,老爷子二话不说,一抬手就照着七宝的后脑勺拍了下去。   “当老子死人啊?”老爷子问道,眼珠子瞪得很大,那种恨不得一脚把七宝踹下车的眼神,一瞬间就镇住他了:“跟我混了这么久,怎么还跟个二流子一样?要钱要房就得了呗,还琢磨着要女人??”   “不要不要。”七宝讪笑道:“我自己找,这样总行了吧?”   在这时候,司徒已经发动了汽车,问我具体的位置后,便开车向目的地驶了过去。   鲛儿爷的气息很微弱,不仔细感受,一般的先生根本就找不准他们的位置。   但好在距离不远,我的“鼻子”也比原来灵敏多了,所以找他们就是费点劲,倒是没多大困难。   “这次咱们算是倾巢而出了,不成功便成仁,想想还挺刺激的。”七宝嘀咕道。   “要是你脑浆迸裂死无全尸了,你是不是觉得更刺激?”老爷子不动声色的反问他一句。   “老爷子,你这几天火气很大啊.......能不拿我当出气筒吗?”   七宝嘀咕着,满脸委屈的看了看老爷子,见他一瞪眼要骂人,七宝也不敢犹豫,直截了当的把话题岔开了。   “其实咱们也不算倾巢而出,我刚才听老沈说了,这次嫂子也不去,她准备跟爩鼠一起在家里候着,等我们凯旋而归呢!”   “丫头也不去了?”老爷子一愣。   陈秋雁嗯了一声,说不去了,因为自己去了也帮不上忙,说不准还得给我们添乱。   “这样也好。”老爷子叹道:“你在家里也不用太担心,我们就算打不过,跑也能跑过,大不了就撤回来,没啥子问题。”   在这时,我们乘坐的越野车已经驶出了城区,按照我的指示,不紧不慢的往成都市外一片树林行去。   那片树林并不算茂密,而且林子里的树都是后种的,没什么参天大树,一眼看过去,最高的都才两米多。   就因为树林是这种情况,我一眼就能看见站在林子里,正远远看着我们的那个巨人。   没想到他还真来了......这下我算是能松口气了.......   “就是那片林子对吧?”司徒问我。   司徒的语气一如往常,几乎没什么变化,就像是没看见那个老巨人一样......还别说,我估计他真的没看见,其他人也是一样的没看见。   如若不然,就七宝那性子,早就咋咋呼呼的喊起来了。   “哎对了,咱们是不是忘记安排个事儿?”七宝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急忙转过头问我:“我们怎么去昆仑山?总不能跑着去吧?”   “这点我已经给你们安排好了,先跟他们会合,等人齐了,之后我就带你们去军用机场,从那里直接坐个专机飞昆仑。”   “嘿,司徒哥,你这手段可以啊!”七宝兴致勃勃的问道:“等办完这事,我们准备出去旅游,找你买票能打折不?”   “打啊,打骨折都行。”司徒笑道:“别说买票,我回去申请,直接送你一架飞机,只要你会开就.......”   司徒的话还没说完,七宝的惊呼声就响了起来。   “我没看错吧?!那是巨人??!”   在这时候,遮掩住老祖宗他们的蛛童子,似乎是收了手段,把所有人都暴露在了我们的视线中。   不光是七宝被吓了一跳,在座的人,除了我跟陈秋雁之外,其余有谁不惊讶的?   想当初我第一次见到老祖宗的时候,跟他们相比,我的反应没什么差别,也是被吓了一跳。   见我们开车过来了,老祖宗远远的抬起手,声音浑厚的跟我打了个招呼。   “小友,咱们又见面了。” 第二十六章 遥远的气息   我上一次见到老祖宗的时候,他还端坐在属于他自己的石质王座上。   但这一次他是站着的,所以他给我的视觉冲击力.......比上一次要大得多!   与上次相同,这时候的老祖宗依旧是赤着上身,露出了一身肌肉,那身材看着比我们这些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还标准。   老祖宗的下身则是穿着一条棉麻质地的裤子,裤腿还是挽了起来,双脚也是赤着的,直接踩在了满是荆棘的地上,看着应该是不觉得疼。   但他的肉身也有一些变化,记得上次见面时,他的心口处还有一条延伸出来的红色触手,貌似还连接在了他的石质王座上,而他的小腿部分,也有许多类似植物根茎的组织.......   现在一看,什么都没有,除了身高体型有点吓人,其余的都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   在他的身边,鲛儿爷等人一个不落,都在旁边候着。   估计这四个人也算是桃花源里除了老祖宗之外的最强者了,标准的四大金刚。   之前才见过面的鲛儿爷,跟我们还算是熟悉的杀生鬼,蛛童子,以及那个很久都没见到的......丑孩儿。   这一次所有人都没有遮掩自己,都在我们这些盟友的面前,露出了最真实的姿态。   我跟陈秋雁原先就见过他们,所以并不惊讶,但其他人可不是这样,特别是司徒,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身子也在不停的打着颤,像是在害怕。   说句不太客气的话,在这些人里,长得最丑也是最吓人的,除了杀生鬼之外,那就是丑孩儿了,这名字真的没取错,绝对的当之无愧。   他就像是一个被重度烧伤的孩子,浑身上下的皮肤都红肿扭曲着,最让人心里发毛的,还是他右手臂上长着的五只眼睛。   那种视觉冲击力可比蛛童子厉害多了。   蛛童子就算眼睛再多,那也是仅限在脸上,多看一会,勉强也能习惯,但丑孩儿的那五只多出来的眼睛,却全都长在了手臂上.......   “大哥哥!大姐姐!”丑孩儿见我们下了车,傻笑着就冲我们跑了过来。   看见他的时候,司徒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半步,其他人也有点这种意思,但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们也知道轻重,生怕自己的一个小动作就触及了那帮人的敏感点。   跟杀生鬼打了这么一段时间的交道,老爷子他们深知这些异人有多敏感,就因为他们很自卑但又不想表现出来,所以跟他们打交道必须得小心翼翼的。   “你最近有没有乖乖的?”   陈秋雁笑嘻嘻的迎了上去,对于这个小孩,她还算是熟悉,毕竟在桃花源里经常跟他打交道,这孩子也喜欢来找我们玩,所以一来二去就熟络了。   “有!”丑孩儿说着,很自然的牵住了陈秋雁的手,一脸兴奋的跟我们说:“这是我第三次来到外界,也是离家最远的一次,我没想到这外界这么有意思,一路上.......”   对于丑孩儿来说,走出桃花源来外界办事,几乎就等同于春游。   在这时,老祖宗已经跟我细声聊了起来,倒是没有寒暄,直接切入正题跟我聊着。   “不乐观。”   老祖宗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很难看,对于天空中出现的那颗铁锈色星星,他也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大劫将临,或许那颗死兆星的出现,就代表着末日的倒计时。   “我的感知力比你要强,所以在来的路上,我发现这个世界在变化。”老祖宗说这话的语气很认真,不像是跟我开玩笑,特别是在说自己的感知力比我强时,那种语气不是在夸大其词,很明显就是在叙述一个事实。   “什么样的变化?”我一脸好奇的问道。   “自从那些旧日生物被驱逐之后,它们残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气息,也随之消散了大半,剩下的一小部分没有消散,而是渗入了地里.......”老祖宗说道,轻轻用脚踩了踩地上,我感觉就跟地震了差不多:“大地,海洋,山川河岳,或多或少都藏着一些这样的气息。”   “不会吧.......”我皱起了眉:“我怎么没发现?”   “这些气息很淡薄,几乎都在消失的边缘,你没有仔细观察过,自然不可能感受到。”老祖宗笑了笑:“这些残留在后世的气息,对于外界是没有任何影响的,所以没必要去驱逐它们,而且想要驱逐这些气也不容易,比你想象的还要麻烦得多。”   我耐心的听着老祖宗讲解,没有打岔。   老爷子他们倒是很沉默,也没有催促我们,安安静静的就站在边上抽烟,七宝倒是个自来熟,缓过劲之后,直接上去跟鲛儿爷他们套起了近乎。   “那些气息在变化,浓度在自行增加,而且还陷入了一种活跃的状态,我觉得这一切应该都是死兆星引起的.......”老祖宗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头看了看。   见铁锈色的死兆星依旧高悬于空中,老祖宗脸上的表情也越发凝重。   “这颗星星从古到今都是灾难的象征,也不知道是它预知了灾难即将来临,还是它本身就是灾难,是它给咱们带来灾劫.......”   话音一落,老祖宗忽然问我有没有听过关于这颗星星的传说。   “传说?”我点点头:“多少知道一些,它好像能影响这个世界,什么海啸台风,它都能莫名其妙的制造出来。”   “这只是一点。”老祖宗笑道,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无奈起来:“最让我们觉得头疼的,还是它的声音。”   “声音.......”我喃喃道,若有所思的看着老祖宗。   “你应该知道它是一个活物,是跟我们一样独立的生命体。”老祖宗叹道:“它没有嘴,没有声带,没有任何我们能够理解的器官,但它还是一样可以发出声音。”   据老祖宗说,死兆星发出的声音,很像是我们现代的防空警报。   “这种奇怪的声响,在远古者传承的典籍中,好像叫......天体之声?”老祖宗自言自语似的回忆着,跟我描述了起来:“每当这种声音响起,能够听见这种声音的地方,都会被其影响到.......”   不知道死兆星跟那些旧日生物有什么联系......或许它也是旧日生物的一种?只是存在于深空星海之中不断的游荡着,没有征服其他世界的欲望,所以才会显得悠然于世外?   总而言之,有它出现的地方,旧日生物的气息必然会发生暴动。   如果有陷入沉眠的旧日生物,那么十有八九会再度苏醒,从而给这个世界带来无边无际的灾难.......   “这个世界已经没有旧日生物存在了,起码在我的感知里,一个都没有。”老祖宗很淡定的说道,满是一种自信的感觉:“所以说这颗星星的出现,很可能只是一个预兆。”   “那你的意思是.......”   “末世就在眼前。”老祖宗笑道:“我们只是最后一搏,尽人事听天命,就看咱们的运气怎么样了。”   闻言,我点点头,左右一看,见没人注意到我们,便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的问了句。   “您觉得咱们这一行的成功率有多少?”   “一成。”老祖宗很果断的答道:“有可能还不到一成。”   “怎么会这么低.......”我忍不住嘀咕了起来,满脸的疑惑:“我还以为有两三成呢.......”   “前段时间我一直在外界,没在桃花源。”   老祖宗说着,表情渐渐变得凝重。   “我在的位置,距离昆仑山不远,所以那边发生的异动,我多少也察觉到了,还发现了一个很可怕的气息.......”   说完这话,老祖宗停顿了两秒,问我。   “你应该知道古神祇吧?”   我点点头说知道,太知道了。   老祖宗苦笑着,慢慢弯下腰,最后是蹲了下来,凑到我耳边低声说。   “古神祇就在那儿。” 第二十七章 青铜鼎   如果说恐惧是一座黑色的金字塔,那么位于最底层的,或许就是那些我以往熟知的邪灵煞鬼各式各样的冤孽。   更上一层的,其实就算是另外一个生命层次的东西,比如北贡这一流的旧日生物。   别看它们的战斗力弱,这帮玩意儿在普通人眼里,那绝对是能够影响到世界观的东西,倒不是说它们长得吓人,主要是那种冲击力,像是忽然唤醒了你基因深处的恐惧,回忆起了远古时期作为食粮的仓皇失措.......   再在它们上一层,应该就是那些旧日之王。   毫不夸张的说,包括我自己在内,如果在冷不丁的情况下,忽然直视了旧日之王的本体,我深刻怀疑自己的精神会在刹那间崩溃。   这一点不是夸张,是不死王在传承的记忆中跟我说过的。   越是强大的生物,给下一个生命阶层带来的恐惧就越大。   这么解释吧,人类是三维生物,如果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被一群二维生物目睹了真身,也就是以它们二维的视角,看见了我们三维的身子,并且是从头到脚的看见.......   在它们眼里,我们就是一种不可理解的存在,而我们以它们的视角现身,很有可能会在瞬间击溃它们以往的所有认知。   没错。   那些强大如同旧日诸王的生物,给我们人类的感觉就是如此。   为什么有人在加入旧教之后不久就发疯了?   答案很简单,他们接触了一些类似旧日生物的存在,或者是,接触了那些不是人类可以理解与接受的知识。   当他们陷入疯狂之后,对于那些生物而言,那才是最理智的,真正的疯子,只有我们这些自以为正常的普通人。   见识过真实的世界,这才会疯狂,见识过那无边无际的生命长河,这才会崩溃。   我们跟那些疯子相比,却什么都没见过,并且还自诩为生命金字塔中的佼佼者,是万物之灵长,难道这还不够可笑吗?   “你原来是不是见过古神祇?”我脸色苍白的看着老祖宗,尽最大的能力,把语气控制住,尽可能的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害怕。   老祖宗听见这个问题的时候,瞬间就沉默了下去,过了大概一分钟的样子,这才缓缓开口。   “知道我为什么会死吗?”老祖宗毫无预兆的问我这么一个问题。   “这......”我皱着眉,看着老祖宗一脸认真的表情,只想起以前他也跟我说过这事,好像是要寿终正寝了?   老祖宗见我没说话,忍不住笑了起来,表情很是坦然,似乎谈论的是别人的生死。   “人力有穷时,哪怕我们已经超出了人类的范畴,已经进入了另外一个生命层次,追根究底,我们依旧是人......”老祖宗说着,叹了口气:“我的年纪太大了,大得超乎你的想象,但是有一点,我不久后会死,并不只是因为寿终。”   “不止是寿终?”我一愣:“还有别的原因?”   老祖宗嗯了一声,说,古神祇。   据他描述,在很多年前......应该是唐朝宋朝的那个时期,国内曾经出现过一批异教徒。   这些人跟现代的旧教一样,都是入了行之后才接触到那些禁忌的知识,从而变得疯疯癫癫,老是追寻着祭祀着一些旧日神明。   跟旧教不同,他们最尊崇的不是黑袍王,而是远超于黑袍王生命层次的......古神祇。   “我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得来的这些关于古神祇的知识,总而言之,他们会很多秘术,比现代的旧教先生还要强大得多.......”老祖宗说到这里,眼神里也变得凝重起来,说话的声音异常沉重:“他们与旧教不同,从头到尾都低调得像是不存在一般,也不会在外寻找活人祭祀,都是自己繁殖。”   “自己繁殖?”我愣了一下。   “他们在入教之前,大多都会受到一些有心人的指使,去外界寻觅女子或是男子,从而结成夫妻,之后才能加入这个邪教。”老祖宗说着,眼神里有难掩的厌恶:“从加入邪教开始,所有人,包括他们的领头人,都会不停的繁殖,用自己的子孙后代作为祭品,献给那个沉睡在深空星海的古神祇。”   听到这里,我心里也不禁有些难受,心说这帮人都怎么了?   跟那些异生物发生接触,最多就是让自己变强,跳跃一个个生命阶级,但不管怎么说,这些都没有自己的人生重要啊......还是说我跟他们的观念不同,所以没办法理解他们?   “你是怎么发现他们的?”我问道。   “我的眼线很多。”老祖宗不动声色的说道:“从古到今,我都不喜欢在外界生活,但又不能彻底的遗世独立,我需要很多信息,以便于我掌控外界的局势,族内有很多人需要我的保护,所以......”   “我明白。”我笑了笑,看着老祖宗为难的表情,只觉得这个族长是真的称职,哪怕他再怎么独,再怎么讨厌外界,也一样会为了族人的安危,时刻关注外界的消息。   “要说外界没有人发现他们,这肯定是不可能的。”老祖宗继续说了起来,一脸的回忆:“只不过那些人都死了,朝廷之中也有属于这帮邪教人的眼线,久而久之,他们也没有做出残害外人的事,也就没有人愿意去管他们,都害怕惹祸上身.......”   在这个时候,众人已经纷纷围了过来,跟我一样盘坐在地上,听着老祖宗述说着这些往事。   “别人害怕,但我还真不害怕,哪怕是现在,能让我害怕的后世人还没生出来呢,除了那些旧日的存在之外,其余人.......”老祖宗笑了笑,紧接着说:“就因为他们追随的旧日生物是古神祇,所以我不能坐视不理,从我记事开始直到那时,追随过供奉过古神祇的人,只有他们。”   我看着老祖宗,好奇的问,所以你就出手了?准备灭掉这帮异教徒?   “没错。”老祖宗点点头,很坦然的答道:“别的旧日之王有追随者,这个我可以接受,因为我见过了太多太多......他们还不足以让我出手,自然会有人去收拾他们,但追随古神祇对我来说就是一个禁忌,我在远古者代代相传的记忆中就见过,那怪物究竟有多么可怕,我绝对不可能忘.......”   话音一落,老祖宗忽然停顿了一下,脸上的表情也略微出现了一些变化。   似乎是有些后怕,那种隐隐约约在眼底闪烁的恐惧,让我都不由得紧张起来。   “我以为自己的敌人只是那些异教徒,哪怕费点劲,也可以不冒半点风险的除掉他们。”老祖宗喃喃道:“但我怎么都想不到,自己生命的倒计时,也从那时候开始......从那时候开始倒数了.......”   关于这一段往事,鲛儿爷等人似乎也是第一次听见,跟我们一样,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惊讶。   “生命的倒计时.......”我看着老祖宗,试探着问:“你是不是遇见古神祇了?”   老祖宗沉默了一会,苦笑着看了我一眼:“如果我遇见它了,你觉得我还有命回来吗?”   “那你是.......”   “那是一个巨大无比的青铜鼎。”   老祖宗说着,声音渐渐颤抖起来:“那些异教徒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法门,竟然能够借着一口青铜鼎,短暂的打开星门......不,那应该只是一个类似于星门的存在。”   “类似星门的存在?”我皱了皱眉,忍不住打岔问了句:“你的意思是,他们通过一个青铜鼎,弄出来了一个类似星门的东西,在星门的那一头,就是古神祇?”   “你知道吗?”   老祖宗说着,忽然低下头来看着我,目光里满是恐惧,似乎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说话的时候,身子都在不停的颤抖。   “我就站在那个青铜鼎的旁边,透过鼎内那片黑水一样的东西,我看见了深空,也看见了那群围绕着古神祇朝圣的旧日之王......” 第二十八章 老熟人   据老祖宗描述,在那片深空星海独有的黑暗中,他也看见了我前不久才见过的光景。   那个如同漂浮在黑色海洋中的孤岛,那一个个奇形怪状演奏着扭曲乐章的生物......   当然,还有那位隐藏在幽深洞窟之中,一直沉睡着的古神祇。   “在他们为了保命打开星门的时候......也就是一瞬间......这些异教徒的肉身就被古神祇吸收掉了......永远的变成了古神祇的一部分.......只留下满地血肉模糊的躯壳......”老祖宗自言自语似的回忆起来,跟我们继续说道:“我能感觉到古神祇在沉睡......甚至能听见它悠闲的打鼾声......”   话音一落,老祖宗忽然停顿了下来,左右看了看我们。   “别人我不知道,反正我身边的人,包括我自己,在睡觉的时候都是无意识的,呼吸也跟平常的时候一样.......”老祖宗说道,似乎是意有所指:“有时候会有一些小虫子爬过去,飞过去,一不小心就被我们吃进了嘴里,或者是被我们的呼吸带进鼻腔里......”   “你是说......对于沉睡中的古神祇而言.......我们就是那些小飞虫?”我皱着眉问道:“哪怕我们再怎么小心翼翼,它一个无意识的动作,都会给我们带来灭顶之灾,是这么回事吧?”   “对。”老祖宗说道:“当时被吸收掉的那些眷族就是例子,我这个旁人也被它无意识的伤害了......就是一瞬间的事,我失去了大半的生命力,而且那根本就不可能自行恢复,就像是被吸走了寿数一样.......”   老祖宗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手,看了看自己依旧健壮如同中年的双臂。   “最多几个月......我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倒计时.......”老祖宗喃喃道:“你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事......你肯定无法理解.......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生命不断流逝却无法阻止.......这种感觉是能让人发疯的.......”   听到这里,鲛儿爷等人都沉默了,脸上的表情也万分悲戚。   在这几个人里,年纪最大的应该就是鲛儿爷了,但对于老祖宗来说,鲛儿爷也是个孩子,据说还是老祖宗带着长大的。   对于他们之间的感情,我觉得肯定很复杂,不是族长跟族人那么简单,几乎都等同于父子了。   “老祖宗......”丑孩儿红着眼睛,走过去,紧紧抱住了老祖宗的手臂,说话的声音都带着哭腔:“你不要死好不好?你如果离开我们了,以后我们都会被别人欺负的!没人会保护我们这些怪......”   没等他把话说完,老祖宗轻轻在他头上抚摸了两下,语气万分的慈祥,就跟爷爷与孙子之间的对话一样。   “无论是谁,终究都会有迎来死亡的那天,更何况我已经活得够久了,能迎接死亡的到来,对我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老祖宗笑着,之前对于古神祇的恐惧,此刻也一扫而空,脸上满是一种久违的自信。   “小友,我说过,只要你帮我一把,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老祖宗说着,哈哈大笑了起来:“这也是我脸皮厚,哪怕你不帮我,我也得去对付那些王八蛋,到头来我还得欠你一个人情啊!”   “老祖宗,你放心,哪怕咱们没有那个交易,我也得帮你。”我说道,脸上的表情也变得真切起来:“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不谈那些虚的。”   “好好好!”老祖宗不住的点着头,然后抬起头往天空上看了一眼,意味深长的跟我们说了句:“我之所以在这里说这么多,也不外乎是想让你们知道,那个怪物究竟有多可怕,我们这一去九死一生,有很大的可能会输掉这一场仗。”   “无所谓啊。”我耸了耸肩:“就算咱们避战不去,等那帮王八蛋降临后世,咱们还是一样得死。”   “如果昆仑山没有古神祇的气息......或许我们胜利的几率会更大一些......”老祖宗叹道。   “别想那么多。”   我说着,强装镇定的点上支烟,重重的抽了两口。   “星门还没打开,那玩意儿就算醒过来了,想降临后世也是一件难事,或许那只是一些残存在后世的气息,对咱们没什么影响。”   老祖宗叹了口气:“希望如此吧。”   在这之后,我们也没在这个话题上多聊,而是商量起了怎么去昆仑山的事。   我们商量的过程极为简单,只有四句话。   “跟我们一起坐飞机去?”我问。   “不用,我们自己去。”老祖宗答道。   “自己去?开车还是?”司徒忍不住开了口,好奇的看着老祖宗。   老祖宗的回答很简单,也让人很难接受,就三个字。   “跑着去。”   得到这个答案,司徒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被我劝住了。   从湘江到成都,他们十有八九也是跑着来的,这不是开玩笑,虽然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跑的,但无论是坐车还是坐飞机,我都不信老祖宗能坐进去。   他那体型是开玩笑的?   经过短暂的告别,约定好了见面的地方,我们便分头行动了。   说实话,我很好奇老祖宗他们是凭借什么手段“移动”的。   在跟我们告别之后,老祖宗也就是挥了挥手,将鲛儿爷等人招至身边,也就是一瞬间的事,他们就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那种景象就跟凭空蒸发了似的,看着都觉得不可思议。   “牛逼啊......这是瞬间移动??”七宝睁大了眼睛,跟做梦似的,一脸迷茫的看着眼前的空气:“人呢??”   “可能只是跑得太快了吧.......”常龙象嘀咕道:“一点声音都没有.......他们这手段真够独树一帜的.......”   听见这话,众人都纷纷点头,直说这些异人的能力还真是五花八门.......跑得这么快都要赶上瞬间移动了!   “咱们也走吧。”我笑道,长长的伸了个懒腰,脸上满是装出来的镇定,天知道我心里有多紧张......   毫不夸张的说,就跟上刑场似的,但还不能不去,不去的话麻烦会更大。   之后,司徒开车,带着我们直奔某个军用机场。   在路上,我们特意叮嘱司徒,别让上次开飞机的那孙子载我们去昆仑。   客机运输机都能当成战斗机来开,这种玩法我还是挺怕的。   他娘的......那孙子不要命我们还要命呢,谁跟他似的活够了??   司徒也是满口答应,但具体的事,他说自己也不清楚,毕竟安排机长这种事不是他操心的,另外有人会办。   果不其然。   有时候命运就是这么的奇妙。   在我们赶到机场,司徒刚停下车的时候,我就远远的看见,之前那个飞行员正站在百米开外的位置冲我们招手打招呼。   看见他的瞬间,我心里都有种冲动。   实在不行......我还是跑着去昆仑吧......   “又......又是他.......”七宝脸色惨白的看着那人,跟见了鬼一样,说话的声音都在哆嗦:“他不会是旧教派过来的卧底吧?!”   “卧底个屁。”我苦笑道,轻轻在常龙象肩上拍了一把,不动声色的说:“如果真是他,一会他开飞机的时候,你就去驾驶舱里盯着,最好把家伙拿出来,哪怕拿把砍刀也行,威逼利诱你看着来。”   常龙象知道自己肩上的责任有多重,面容肃穆的点点头,说这事交给他了,保准让那孙子稳稳当当的开,只要敢乱来,他扬手就是一刀。   “你傻啊?”老爷子一瞪眼:“你给他一刀,咱们不就得下地了么!”   听见这话,常龙象急忙说自己只是过过嘴瘾......   “放心吧!我绝对不砍他!我砍自己以命相逼,就不信......”   “咋的?自残啊?”老爷子一愣。   我叹了口气,没再继续听他们嘀咕,转身对司徒说,还是麻烦你给我们换个飞行员吧,这个真的闹不住......   “就他一个了。”司徒尴尬的笑道:“上头给你们安排的飞行员就他一个,说是不能随便让人掺和进来......”   在这时候,那个飞行员就像是看见了久别重逢的老朋友,兴奋万分的跑了过来,很亲热的隔着车窗握着我的手。   “兄弟!咱们又见面了!” 第二十九章 空中的异生物   你他娘的......   我跟他握手的时候,脏话已经到了嘴边,但一看他满脸真切的热情,那是怎么都不好意思骂出来了。   摸着良心说,坐他开的飞机,那种刺激感就跟面对旧日生物一样,离地万米的恐惧,不比那些怪物给我们带来的恐惧少。   到我们坐上飞机的时候,老爷子他们的脸色已经白了,我比起他们稍微好一些,因为我很清楚,就算是飞机失事我从万米高空掉了下去,砸成肉酱也能重新活过来。   最多就是疼得生不如死,但也绝对不会真的死,就凭这点而言,我的恐惧比起老爷子他们就要弱上许多。   看着站在上百米外送别我们的陈秋雁跟司徒,我笑着冲他们摆了摆手,示意不用担心,也没必要担心。   这一次要么就赢到底,要么就输的翻不了盘,就是生与死的局,没有其他的可能。   更何况我们要是输了这场仗,死了之后,用不了多久,其他人也会步上我们的后尘,或许也是因为这点陈秋雁才下定决心没有跟着我们去冒险。   赢了这一局,在不久后我们将会见面,输了这一局,在不久后我们也会重逢,无论怎么样都不会分开......   “好好睡一觉吧。”   那个跟亡命徒一样的飞行员,此刻也坐在了属于他的位置上,声音也在广播里响起,充满了兴奋的味道。   据司徒说,这个飞行员的来历不一般,似乎是知道一些内幕消息,不是那种局外人,他也知道昆仑山那边出现了多大的麻烦......   就算如此,在这一场近乎于送我们赴死的旅程中,飞行员还是表现得极其兴奋,就像是跟着我们去郊游似的.......我都怀疑他是不是心怀不轨,送我们上战场都能送得这么兴奋,怎么觉得他是在咒我们呢?   要是他跟着我们一起上,那么他兴奋我理解,我还得佩服他悍不畏死,但这孙子只是送我们到附近的军用机场,之后就在那里等着我们,直到返程......   “放心,这一趟我尽量开快点,但也一定开稳,保准让你们能睡个安稳觉。”飞行员继续说道。   听见这话,老爷子他们显得更不放心了,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有种“你是不是打算让我们睡过去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但也仅仅是刚开始的时候有这种担忧,很快老爷子他们就发现飞行员转性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司徒跟他打过招呼,这次他起飞之后,根本没有任何炫技的动作,飞得比我们以前坐过的客机还稳。   由于一夜没睡,老爷子他们也要熬不住了,呵欠连天的聊了一会,渐渐的睡了过去。   除开飞行员之外,唯一还保持着清醒的人,只有我。   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紧张?   在这时候,我感觉不到疲乏,依旧是精神百倍的透过机舱窗户,小心翼翼的扫视着外面的景象。   这个世界真的在变化,这一点是我之前没有发现的,看来老祖宗还真不是忽悠我们......   当飞机穿过云层,到达了万米高空之上,太阳的光芒也渐渐映入了我的视线。   那种充满了生命力能给人安全感的阳光,此刻却让我觉得有种意外的阴冷,当阳光洒满在云层之上时,被照亮的云层,瞬间就如同活物那般翻涌了起来。   这样的变化绝对不正常。   就像是这些阳光刺激到了云层,或是说......刺激到了云层里的东西......   “什么玩意儿啊这是.......”   看着那些蠕动翻滚的云层,我只觉得云里潜藏着一些我所熟悉的气息,但也仅仅是熟悉,我并没有感觉到危险。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种奇怪的气息......应该就是那些旧日生物残存在后世的气息.......   没错,就是之前老祖宗提到过的,那些气息的异动。   从某种角度来说,我的眼睛也能算是阴阳眼,只不过这种阴阳眼比较另类,看不见鬼魂,因为在真实面前,鬼魂皆是虚妄,只是一些气体的聚集物,显露出来的身躯也都是虚假的,所以我根本就看不见。   能够让我看见的,只有隐藏在虚假背后那最真实的一面。   就如我现在所见的一般。   那些翻腾如同海浪的云海之中,有许多半透明状,像是章鱼触手一样的东西,正在里面不断的搅动着......   这些巨大无比的触手上,长着一个个肉眼可见的吸盘,跟我记忆中章鱼的触手一模一样,我都怀疑飞机在掠过它们的时候,会不会忽然被它们吸住拽进云海之中?   但事实证明,这些玩意儿根本就触碰不到我们。   当飞机从云海上掠过的时候,有许多触手伸了过来,似乎是打算抓住我们,但在碰触到飞机的瞬间,就被我们从触手中穿了过去。   我不知道这个世界究竟怎么了.......这样的异象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前不久从西藏回来的时候,我也没见这些触手在云海里翻腾啊.......   这到底是怎么了??难不成是死兆星出现之后引发的异象??   正当我满头雾水心里犯嘀咕的时候,一阵类似于防空警报的怪响,隐隐约约的在天空中响了起来。   那种突兀袭来的声音,甚至都盖过了飞机引擎的轰鸣声,连开飞机的那人都被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飞行员的声音也在广播里响了起来,语气里满是惊慌失措:“怎么有防空警报的声音??我们距离地面这么远......不可能听见啊!”   在这时候,才睡去不久的老爷子他们,也纷纷被这阵怪响弄醒了。   “这......这声音是不是老祖宗说的那个.......”七宝嘀咕道,小心翼翼的问我:“这是死兆星发出来的声音对不对?”   “十有八九。”   我说着,抬起手指了指窗外的云海。   “那些残存在后世的东西,现在已经开始折腾了,估计是让死兆星给挑起来的。”   听见我这么说,他们都顺着我所指的方向,往云海上看了一会,但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你看见什么了?”七宝满脸好奇的问我。   “章鱼呗。”我笑道:“那些章鱼脚可够大的,直径得有二三十米吧,如果它的本体是章鱼形状,我还真猜不到它的本体得有多大。”   “这么大的怪物.......它不会袭击咱们吧?”苗武人皱紧了眉,脸上的表情万分凝重。   我摇摇头,很肯定的说,袭击不了,它们是在另外一个维度里,隐藏在这个世界之后,想要碰到咱们那肯定是不可能......   “嘭!”   还不等我把话说完,伴随着一声闷响,飞机剧烈的晃动了两下,这种突发状况瞬间就让我沉默了下去。   这是不给面子打我的脸还是什么意思?   “刚才好像有东西碰到我们了。”飞行员在广播里说道,语气也变得紧张起来:“但我看不见它们......雷达上也没有显示.......”   “你安生开飞机,其他的事你别管,交给我处理。”   说着,我咬紧了牙,又气又怒的骂了起来:“这帮龟孙子还真是不死心......不就是气么......跟谁没有似的.......”   当我话音落下的时候,被我留存在体内的远古气,也按照我的安排,不动声色的顺着指尖钻了出来,毫无阻碍的就穿过了机舱,到达了飞机的外侧表面。   它们没有被强烈的罡风吹散,而像是液体一样,紧紧的附着在飞机上。   这些深绿色充满了生机的气体,并不是隐形的,所有人都能看见它们,也能看见它们接下来的变化。   七宝瞪大了眼睛,慢慢将目光从那些气体上移开,转而看着我,满是惊讶的问了句。   “老沈......你这是要现原形了?” 正文 家人做手术,请假一天   之前家人一直在住院,今天要做手术了,请假一天去医院照顾,大家见谅!感谢大家! 第三十章 昆仑山外   在万米高空之上,由我体内散出来的那些绿雾,已经彻彻底底的将飞机中间靠后的部位全部笼罩。   虽然它们已经死死黏在了飞机上,但实际上这些雾气并不会对飞机造成影响,跟这种实物相比,那些绿雾就跟空气没什么差别,无论怎么飞,都不可能真的碰触到它们。   当然了,飞机碰不到绿雾,并不代表那些奇异的触手碰不到。   每当有触手向飞机伸过来,往上一拍,顿时就碰到了绿雾,下一秒就像是装满水的气球忽然炸开,变成了无数能看见但却不像是实物的小水珠。   从这一刻开始,在飞行的过程中,我们就没有再遇见任何意外,平稳到了极点,压根就没有再受到那些触手的影响。   除了我之外,别人也看不见机舱外发生的异象,只能看见那些被我扩散出去的绿色雾气,正在不停的鼓胀收缩.......   这个世界在变化,许多奇异的存在都随着死兆星的出现,在慢慢的苏醒,并且进入了一个频繁活动的时期。   如果不能及时阻止这一切,哪怕旧日诸王没有降临,这些奇怪的东西也会给后世人带来不小的麻烦。   死兆星......这玩意儿还真是灾星.......妈的本来就够麻烦了还给我们“锦上添花”.......   但还别说,我也只是比较仇恨这玩意儿,真让我去对付它.......估计这事也得黄。   死兆星跟那些旧日生物不同,它的体积更大,也更让我难以理解它的生存方式,对付它其实就跟对付一颗活着的星球一样,太不现实了。   在这时候,七宝也像是睡不着了,用手搭着我肩膀,好奇的问了句:“老沈,上次从自在师手里把你救下来的那个湘江鬼,他怎么没来?”   “应该是来了。”我笑道:“之前我也问过,老祖宗说湘老爷跟六爷在另外一条路上,没有跟着他们一起行动,也没打算跟着我们,好像还带着吴仙佛。”   其实我也很好奇,为什么湘江鬼会带着吴仙佛六爷独自行动?   听老祖宗三两句的描述,那三个人也是奔着昆仑山去的,但他们却没有跟我们会合一起走的意思,反而跟我们分开行动,这点让我很难理解.......   跟我们分开有什么好处吗?   在我看来,只要是与那些旧日生物为敌,那就绝对不能分散,因为站在弱势的是我们,要是在这时候集结不了力量,迎来的就只有失败跟死亡。   湘江鬼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就在众人的聊天声中,飞机平稳的行驶着,没有再遇见任何意外,而我们跟昆仑之间的距离,也在越拉越近。   过了不知道多久,飞机渐渐的开始下降。   降落到云层下的时候,那些隐藏在云雾里的“怪物”也没了踪影,似乎它们只会出现在云端上.......   “我们马上就要落地了,你们系好安全带坐好,别随便走动。”   听见这话,我们也不敢大意,纷纷在自己位置上坐好,等待着飞机降落。   我不知道其他人是什么感觉,但就我自己而言......很紧张。   那种感觉颇有点上刑场的意思,完全可以说是正在向死亡逼近,而且是自己一步步走上去的.......   当飞机距离地面越来越近的时候,我能看见那些个熟人正在下面等着我们。   老祖宗,鲛儿爷,杀生鬼,蛛童子,丑孩儿,一个不落.......   我看见他们的第一反应就是......我操?!!   这帮人到底是怎么来的??看他们那意思应该是早就到了......竟然跑的比我们飞机还快???   此时,他们五个人是肉眼看不见的,不知道是老祖宗使的手段还是蛛童子.......除了我之外,其余人应该都没有看见他们。   很快飞机就落地了,机舱门也随之打开。   除开飞行员外,还有好几个穿着制服的中年男人跑上来帮我们拿行李。   “这机场的规模不大啊.......”老爷子下了飞机后,嘴里叼着烟,左右扫视着,就跟旅游的人一样,看什么都好奇:“这里只有飞机?没别的军用设施?”   “有,只不过在山的那头,在这里看不见罢了。”飞行员笑道。   一路上,被我们看见的人绝对不超过十个。   毫不夸张的说,这里空荡得就像是一片废土,起码看着是这样,完全找不到其他人的踪迹。   但要是用鼻子闻......我能闻见数百个各不相同的气息,而且距离我们不远,都在两百米以内。   隐隐约约的,我也能感觉到很多目光,都在游离不定的打量着我们。   “出事的地方距离这里有多远?”苗武人忽然开口问了句。   飞行员想了想,说,大概在五十公里左右,只是那附近的树林很多,想开车进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只能先开车靠近之后再步行。   “开车过去?”苗武人看了我一眼,问道。   “别。”我摇摇头:“这个距离咱们跑过去没什么问题,开车的话太死板,不够灵活,要是遇见了意外,说不准躲都躲不及。”   飞行员看了看我,忍不住提醒了我一句:“我说的是五十公里,不是五公里,而且这附近都是山区,你们得跑到哪年去?”   “放心吧,五十公里而已。”我笑了笑:“而已。”   “行.....你们觉得没问题就成......”飞行员嘀咕道:“反正你们都不是普通人......跑个马拉松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这时候,我们已经通过机场侧门走了出去,在这过程中,老祖宗他们也是慢悠悠的跟着我们,压根就没有露面的意思,除我之外也没人能看见他们。   在这个军用机场的侧面就是一片极其茂密的树林,光是用看的都知道,那里面的路绝对不好走,崎岖不平还是小事,最主要的就是树林太过于密集,还有许多杂草荆棘在其中挡着路,看着就头疼。   当然,头疼是一回事,能不能穿过去又是另外一回事。   “你知道出事的地点在哪个方向吗?”飞行员冷不丁的问我一句,表情很是好奇,似乎是想考考我。   我没吭声,指着前方的那片森林,说是西北方向。   “对,就在那儿。”飞行员笑道:“你们想要跑着去的话,我个人建议是绕一截路,别硬闯这片森林,前几年他们还在里面搞演习呢,听说还排了几个地雷阵.......”   “你们演习还玩真的?”我忍不住问。   飞行员笑着耸了耸肩,说自己也不太清楚,因为这种事他一般不参与,他只会开飞机,也只管开飞机。   “行了,就五十公里而已,我带着你们过去吧。”   在这时候,老祖宗的声音忽然响起,似乎是在一瞬间揭开了面纱,他们几个人的身影顿时就出现在了其他人的目光中。   那帮接应我们的人看见老祖宗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后退,尽最快的速度跟他们拉开距离。   而飞行员倒显得挺冷静,只是有些惊讶的看了看他们,也没说什么。   从这一点来说,他是我见过的官方人员里最冷静的,连司徒都比不上他。   “嚯!巨人啊!”他惊讶道。   老祖宗对于这些普通人倒是挺客气,礼貌的笑了笑,也没多说什么,带着鲛儿爷等人几步走上前来,跟我们站在了一起。   “真的能带上?”我好奇的问道。   “能。”老祖宗点点头:“从四川到昆仑的距离太远,你们人数也多,我带不动,但就五十公里而已,勉勉强强吧。”   得到这个答复,我也不禁兴奋起来,能偷偷懒省点劲那肯定是好的。   但还不等我高兴完,只听轰的一声如同爆炸般的巨响,地面毫无预兆的便晃动起来,如同地震那般,连水泥地都被晃得龟裂出了无数条缝隙....... 第三十一章 筋斗云   我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但可以肯定的是,这绝不是地震。   因为伴随着这阵天摇地晃,一种足以让所有生物颤栗的气息,忽然从远方传了过来。   如同一阵肉眼看不见的海啸,无声无息之间,就将我们拍打在了地上。   我刚倒下去,第一时间就爬了起来,至于其他人的反应也不算很慢,挣扎着也就慢慢站起来了。   这不是被吓到的,真的是让一阵看不见的力量给推倒了.......他娘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唯一没有倒下的人,只有老祖宗。   我估计是他的下身太稳,说不准都扎了多少年马步了,那叫一个不动如山。   当那阵无形的海啸拍打来时,老祖宗就那么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如同一座永远不会倒塌的高山,目视前方,似乎正在仔细的感应那边发生了什么情况。   等我们全都爬起来,这才发现老祖宗的眉头开始越皱越紧,似乎是发现了什么,表情极其的凝重。   “是不是有炸弹啊?”飞行员手搭凉棚的放在眼前,远远的往树林里看了一眼,语气很是疑惑:“我怎么感觉像是炸了呢.......刚才那阵风还真跟冲击波一样!”   “一样个屁。”老爷子苦笑道:“要真是炸弹的冲击波,我们也就没必要这么紧张了。”   老祖宗皱着眉,压着嗓子开口说道:“现在过去,再晚就来不及了,好像有个东西在那边,气息挺熟的.......”   他并没有把话说完,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手,不知道比划的是什么手势,许多连我都看不清像是透明水状的气体,渐渐从他的脉门里涌了出来。   不等我们多问,他便让我们手牵着手,在赶路的过程中,绝对不能松开。   “松开会怎么样?”七宝好奇的问了句。   “大概就跟你在高速公路上跳车一样。”老祖宗笑了笑,很浅显的给了个比喻:“车速上了一百八,你跳下去是什么样,你松开手就是什么样。”   七宝咽了口唾沫,不敢吭声了。   “走着。”   老祖宗刚说完这话,我们只感觉有一些看不见的气体,像是云朵那样,轻飘飘的把我们抬了起来。   没错,脚下是软绵绵的触感,离地至少有五十公分。   老祖宗是冲在最前面的,根本没有跟我们手牵手的意思,从他背后延伸出来的那两条像是水柱一样透明的气体,则是一左一右的缠绕着我们身躯,并且还在我们脚下聚集成团,跟筋斗云似的托着我们.......   说实话,我对于老祖宗的这一手绝活儿还是很好奇的,因为这种奇特的气,是我有史以来第一次见到,而且它带有一定的远古者气息,但又不全是.......   不光如此,最让我惊讶的,还是这种奇特的可见度。   普通人根本就看不见,哪怕老爷子他们在灵山上得到了某些力量,也不足以让自己开眼看见它们。   在进入通孽身的境界后,我能看见的东西也变得越来越多,几乎我都认为这世上没有我看不见的东西了。   但就算如此,我观察那些气体的时候,也只能隐约看见它们的轮廓,想要看得更清楚一点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毫不夸张的说,在这种情况下,享受的感觉多过于好奇。   那些气体就像是实质性存在的棉花一样,比筋斗云还玄异,踩在上面那感觉甭提多爽了,现在想想,我都羡慕鲛儿爷他们能踩着云来昆仑山,这可比坐飞机爽多了!   当然,在这种状态下,我们也有些紧张,因为移动的速度太快,四面八方全是茂密无比的林子,还有许多荆棘树藤缠绕在其中,撞上去那是必然的事。   虽说我们现在的身体素质远超于普通人,撞上去说不准连皮都不会破,但还是一样的怕,说白了就是怕疼。   但没想到的是,这些肉眼不可见的气体不光是可以托住我们,还有一种类似防护罩的功能。   一路上托着我们过去,就跟开着压路机一样,嘭嘭嘭的一连串闷响,撞断了数不清的参天大树。   “造孽啊......”老祖宗的叹息声忽然传了过来,语气里满是无奈:“在公路上跑还好,一进这种树林,麻烦就来了,躲都躲不过。”   “事急从权,管不了那么多了。”杀生鬼对这些事倒是不怎么在乎,开解了老祖宗几句:“这些树只是被咱们撞倒,又没让咱们撞死,等把事情办完,回来再救它们不就行了么。”   “我发现你来了外界学的东西不少啊。”鲛儿爷笑呵呵的说道,对于外界的事,他貌似还挺清楚:“跟祖宗说话都敢打官腔了,你是跑林业局当临时工赚外快去了?”   被他这么一堵,杀生鬼也觉得有些无奈,看了我一眼。   “让你多嘴。”我坏笑道:“老一辈说话,咱们这些后生就别插嘴,被训了也是活该。”   这时候,我们已经跑出去了十里路,虽然其他人看不清路上的情况,但我的动态视力比原来强了许多,还是能勉强跟上这种速度的。   也就一两分钟的样子......带着这么多人在原始森林里都能跑这么远.......老祖宗还是有一套啊......   随着我们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那种散布在空气里极度危险的气息,也变得越来越浓厚,就像是有了实体,从上到下死死的压住了我们.......   连我都觉得难受,更别提其他人了。   在老祖宗带来的这些人里,蛛童子的身体素质应该是最差的,所以他的表现还不如老爷子他们......   看他那脸色都不对劲,也不是发白,直接是发紫发黑,就跟缺氧的症状一样,身子还小幅度的痉挛着。   “你怎么回事?”杀生鬼就站在蛛童子身边,紧紧牵着他的手,眼里满是焦急:“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生病了??”   “有东西在压制我们。”蛛童子咬紧了牙,身子剧烈的颤抖起来,暴露在外的牙龈上已经满是鲜血,似乎是自己从牙龈里渗出来的:“那个怪物很强大......我都能感觉到它在呼吸......就在咱们的后世.......”   听见这话,我们不约而同的都打了个冷颤。   蛛童子不是那种喜欢开玩笑吓唬人的闲人,他既然这么说了,那就一定是感受到什么了,更何况蛛童子观气的法门也是一绝,很有可能他察觉到了某些我还没察觉到的东西。   “这些气息就像水一样,压着我倒是挺舒服的,就是你们受不了。”   在这个时候,鲛儿爷冷不丁的开了口,脖子上长着的腮状器官,也在瞬间颤动了起来,像是鱼类呼吸一般,还发出了嗤嗤的声响。   随之,一阵肉眼可见的水雾就从鲛儿爷的腮里喷出来了,壮观是一定的,恶心也是一定的。   “鲛儿爷,这是什么水啊?”七宝擦了把脸,小心翼翼的问了这么一句。   他距离鲛儿爷是最近的,所以首当其冲,他被喷在脸上的水雾也是最多的,跟洗了一把脸没什么区别。   “呼吸道里的水。”鲛儿爷说着,露出了一个笑容,帮七宝宽了宽心:“绝对不是口水,你可以放心。”   得到这个答案,七宝干笑了两声,看着手上还带着些许粘性,这些还能拉出丝来的液体......   摸着良心说,我能感觉到七宝的绝望,其实别说他,搁在我身上,让鲛儿爷喷了一脸像是鼻涕一样的粘液,我也得绝望。   就在七宝苦思冥想要怎么才能不用手拿出包里的纸巾时,跑在最前面的老祖宗,忽然就停下了脚步。   “有东西......”   老祖宗说道,语气很是凝重。   “就在咱们的脚底下!” 第三十二章 拦路人   当老祖宗停下脚步的时候,那些托着我们的气体也随之停了下来。   不像是开车的时候猛地刹车,几乎感觉不到什么惯性,很轻松的就让我们落了地。   “有东西在下面?”   我一边问着,一边将苗刀抽了出来,几步走到老祖宗身边,跟他并排站在一起。   感觉到气氛变得有些凝重,老爷子他们也不敢掉以轻心,纷纷摆好了迎敌的架势。   鲛儿爷等人也是如此,都做足了准备,无论是打还是跑,他们肯定都能反应过来。   “刚才那种天摇地晃的异象.......应该就是它弄出来的.......”老祖宗低声跟我说道,语气很是凝重:“我就说这股气息有点熟悉.......刚才地震的时候我就闻见了........”   “活物?”我问。   老祖宗摇摇头:“不太像......感觉那种生命波动很怪异.......跟活着的生物有差别.......但它确实是活着的.......更像是死物.......”   跟活物有差别,但它确实是活着的,更像死物?   这种前后矛盾的比喻,让我不禁懵了一会。   “是不是像那种诈尸活过来的冤孽?”老爷子冷不丁的开口问道:“体内还有生气留存,也能算是在以另外一种方式活着。”   “对,就是你说的这样!”老祖宗恍然大悟的点点头:“还是你们这些行里人厉害,我就不太了解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   老爷子笑着说,我宁愿多了解一些神神鬼鬼的玩意儿,也不想遇见咱们即将要面对的那些活物。   听见这话,老祖宗倒是显得深以为然,估计要是能有选择的话,他也不想去面对那些生物。   “来了!”   忽然间,蛛童子大吼了一声,所有人都被这冷不丁的吼声吓了一跳,但也不敢迟疑,纷纷往四周窜了出去,生怕被那个不知身份的敌人袭击。   在这时候我也感觉到了,地下确实有个玩意儿在活动,而且那种活动的动静还不比我在藏区遇见的魔虫小。   它最开始是出现在地底,距离地面应该有近百米的落差,就在我感应到它的下一秒,这个未知的敌人就开始活动了。   不知道是以什么样的方式,它正在急速往地面靠近着。   “你来我来?”老祖宗问我。   我没犹豫,直接说,你来,我撤。   说实话,我倒不是怯战,只是单纯的对老祖宗有些好奇。   跟他打过这么几次交道.......我还真没见过这个老巨人是怎么动手的.......这次能有个顺便偷懒的机会我肯定得抓住,还能长长见识呢!   听见我这么果断的答复,老祖宗也不禁愣了一会,最后才叹了口气,一脸无奈的看着我说:“你是真不懂尊老爱幼啊.......”   我嘿嘿笑了几声,没犹豫,几步就窜到了老爷子他们身边,尽最快的速度逃离了战场。   “下次轮到你了啊!别跟我耍赖!”   老祖宗忽然大笑了起来,那种狂放豪迈的笑声,听着根本就不像是老人能发出来的,更像是一个正值壮年的人。   但让我们措手不及的是.......   就在老祖宗大笑着跟我说话时,还不等他的笑声落下,只听轰的一声巨响,一张足有篮球场那么大的巨口,直接从地下钻出,瞬间就将老祖宗吞进了嘴里。   看见那一幕,我们所有人都愣了,谁都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老......老祖宗!!!”   从地下钻出来的怪物,看着就像是蛇类动物一般,身体修长,皮肤表层还布满了带着恶臭的细小鳞甲,跟蛇类的特征很像,可是仔细一看却觉得它的身体轮廓,特别是脑袋这一圈,不像是蛇,更像是鳗鱼。   对......是鳗鱼!!那眼睛跟那嘴,就像是我在书里见过的海鳗一样,只不过它身上长着的鳞片不是鳗鱼的特征,我记得书里的鳗鱼照片都是无鳞的。   “别着急,我没事。”   老祖宗的笑声忽然又响了起来,而且是从那个怪物嘴里传出来的。   毫不夸张的说,他那语气轻松的都不像样,跟吃饭喝茶一样随意,似乎被怪物吞进嘴里的人不是他,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围观群众。   一听这话,我们也就没再担心,反而饶有兴致的观察起了这个奇异生物。   不,准确的说,它是死物。   这条鳝鱼精不知道是死了多久了,两颗眼珠子都是白的,跟死鱼的眼睛一样,灰白的毫无半点生气,不光如此,它的肉身上也有许多腐烂的痕迹。   光是我能看见的,就有七八个腐烂的凹坑,最小的也有脸盆那么大,最大的那个,比农家石磨子还得大上几圈。   那些看着血肉模糊的凹坑里,其实并没有半点血液流出来,闻着还有一种独特的臭味,就是尸体腐烂会“发酵”出来的那种味儿,不是臭那么简单,是直接的恶心。   “这他娘的厉害啊.......鳝鱼精都能诈尸了??”苗武人惊呼道。   “那也不对啊,这里也不是江河湖海,深山老林里哪来的鳝鱼精?”老爷子嘀咕道,细声跟苗武人聊着:“还是这玩意儿比较特殊,不是咱们认知里的那些物种?能上陆地扑腾?”   “谁知道呢.......反正看着不好对付.......”   这条鳝鱼精的体积不比我们在藏区遇见的魔虫小,而且说句实话,它给我的威慑比那条魔虫更大,因为在它身上,我隐约闻见了一股熟悉的气味......   那种气味,我在神子身上闻见过,也在自在师身上闻见过,最浓烈的一次,是在黑袍王的分身上.......   这时,我也在脑子里飞快的分析着,刚才出现的一切异象......都是它弄出来的?   我怎么感觉不大像呢.......而且在它往地外钻的时候.......我能感觉到它的气息有一些变化......好像是少了什么?   想到这点,我的心也不禁提了起来,也是在这时候我才发现,老祖宗已经没了声音,连气息都变得有些难以感知,像是被什么东西隔开了.......对,就像是信号不大好的感觉!   “怎么回事。”鲛儿爷皱紧了眉头,不动声色的往前迈了一步,似乎是想上去看看。   蛛童子好像是发现什么了,没有去看那个暴露在外的怪物脑袋,而是低下头,小心翼翼的往地面上看着。   “有东西......另外一个.......”蛛童子自言自语似的说着,神神叨叨的嘀咕了起来:“但不是它.......跟它不一样.......体型好像跟咱们差不多.......”   “跟咱们差不多?”七宝一愣:“不会是人吧?”   “咋可能呢?”常龙象好笑道:“正常人搁在地底指定得憋死,他们那帮瘪犊子又不是真能憋。”   “很像人......对!!体型很像是人类!!”蛛童子忽然喊了起来,声音万分的焦急,甚至都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了:“是它来了!!沈哥!!你之前跟它交过手的!!”   “跟它交过手?”鲛儿爷回头看了我一眼,好奇的问:“谁?”   我没说话,因为在这时候,我已经可以很清晰的感觉到它的存在了。   熟人。   老熟人。   比黑袍王还要熟......要不是它.......或许我早就死了.......从某个角度来说它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   “怎么又是你.......”   我喃喃道,没有回答鲛儿爷的话,只觉得头疼的不行,看着地面上不断震颤的砂砾,很清楚我们要迎来一场苦战了。   也就是两三秒的样子,从那个怪物钻出来的窟窿边缘,那些狭小的缝隙里,数不清的灰白色砂砾如同泉水一般涌了出来。   伴随着这些砂砾一起出现的,还有那个久违的声音。   “背叛者......你果然在这里!!” 第三十三章 又见沙身者   那些从地里钻出来的砂砾,从头到尾都透着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   跟普通的砂砾一比,它们就像是真的死了一般,让人看着都会觉得难受。   而沙身者,这个象征着苦难与灾殃的旧日之王,就是在这样的砂砾之中出现的。   跟上一次我见到的它一模一样,外观样貌没有任何的改变。   许多砂砾都被一阵奇怪的狂风卷带了起来,就如同龙卷风一般,紧紧围绕着沙身者本体盘旋起来,像是起了一个面纱的作用,不动声色的遮掩住了沙身者的本来面目。   我们能够看见的,只是一个模糊的虚影。   但不管怎么样,哪怕我们看不见它,只能听见它的声音,也一样可以感受到那种不详的气息......   看着隐藏在风沙下的那一张张人脸,它们脸上那种极致痛苦到疯狂的表情,绝对不是我们能够理解的,我真的想象不到是经历了什么样的痛苦,才会露出那么扭曲......甚至都能让外人一起跟着痛苦的表情。   我仔细观察了一阵,悬起来的心,也稍稍的往下放了放。   它确实是沙身者,这点没错,但可以肯定的是,我面前的这个沙身者只是分身,并不是真的本体降临了后世......   虽然它给我的感觉比上次要棘手很多,气息也完全是两个概念,但在我看来......应该能搞定它,应该能。   “怎么就你一个人来?”我闲聊似的问了一句,语气很是轻松,完全没有让它感觉到我内心的紧张。   别看这个王八蛋只是分身,上次之所以我们能搞定它,也是因为它没有彻底降临,力量还没有横渡星海灌入它的体内.......   但现在已经截然不同了,那种强大的气息,简直就是死亡凝聚成实质的一种表现,比死气更让人觉得不安。   “沙身者.......”鲛儿爷皱着眉,头也不回的问蛛童子:“上回你们在藏区遇见的就是它?”   “是它,但那时候的它......还没有现在这么强。”蛛童子很客观的说道,语气也很是凝重:“它的力量已经全部聚集于体内了,不好对付。”   “老祖宗呢?”   丑孩儿一直都显得呆呆傻傻的,站在一边,抱着一根枯萎的树桩子,很迷茫的问道:“为什么老祖宗还不出来?”   这个问题其实我也想问,因为无论我怎么看,那条鳝鱼精都不是棘手的敌人,虽然它的强大是有目共睹的,堪称现代版的凶兽,但我真不觉得它能干掉老祖宗。   不因为别的,就是生命层次不同,这一点无法逾越。   它只是沾染了旧日生物气息的死物,或许它活过来了会更强一些,但也不可能一口就把老祖宗给咬死。   这一切都能解释得通,所有人几乎都是这么想的,但是老祖宗就是不出来,我们能不迷茫吗?   “别想了。”   沙身者的声音依旧那么沙哑,听起来让人直起鸡皮疙瘩,再加上这一次它是笑着说出来的,那种尖锐扭曲的笑声,怎么听怎么难受。   “黑袍王把这一次降临的力量让给我了,还让我带了一个礼物给你们,就在它的肚子里......”   沙身者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手来,指了指那条鳝鱼精。   “那是黑袍王力量集聚的体现......用来对付你们肯定是够用了.......”沙身者笑道:“刚才被它吞进肚子里的那个后世人.......应该被黑袍王的.......”   话说到这里,沙身者就没了声音,像是被什么人硬生生打断了一般,毫无预兆的转过身看向了那条鳝鱼精。   “后世人又怎么了.......你拿黑袍王的一块余壳就想杀了我.......这想的也太简单了吧.......”   老祖宗的声音幽幽响起,由于那声音是从鳝鱼精嘴里传出来的,所以听着就像是隔了一层膜,有种闷闷的感觉。   不得不说,老祖宗的这一番话就是提气,听他那声音不像是受伤的人,反而有种要打人脸的得意。   “你......你是什么东西.......”沙身者很疑惑的问了一句,它嘴里说的东西,听起来倒不像是讽刺老祖宗,而是透着一种真心诚意的不解。   “我?”   老祖宗笑道,之后更是狂笑了起来,声音之大,连地面都在随之颤动。   “我是你祖宗!”   伴随着这阵猖狂的笑声,一种类似骨骼碎裂的声响,渐渐从鳝鱼精嘴里传了出来。   而它紧闭的口腔,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裂开了一条缝,并且这条缝隙还在不紧不慢的扩大,就像是它要主动张开嘴一般.......   老祖宗就在它的嘴里站着,两只手臂高高举起,用双手的手掌顶住了怪物上颚,就这么硬生生的把这只怪物的嘴给撑开了.......   自打我进入了通孽身的境界,说实话,我自认力气已经变得很大了,几乎都大到了后世的极限,在我认识的这些人里,不可能有谁的力气还比我大。   但现在我算是见识了。   光凭力气而言,老祖宗远胜于我。   这条鳝鱼精的体积有多大,它的力量自然也会成正比,那绝对不是我能正面抵御的力量,更何况看老祖宗那状态.......似乎是用肉身的力量硬生生把它嘴给撑开的。   肉身的力量,不借助任何气,这点我是真的服了.......他娘的!心服口服!   “我就说是什么样的怪物能闹出天摇地晃的阵势.......原来是你.......那就怪不得了.......”   老祖宗笑着说道,站直身子之后,鳝鱼精的嘴也像是脱臼了似的,咔嚓一声合不上了,只能任由老祖宗往外跳。   等他落了地,鳝鱼精的身子也软了,侧着身就倒在了树林里,随着嘭的一声闷响,它也倒地再起不能.......   “你是谁?”沙身者很疑惑的问道,对于老祖宗嘲讽它那一句“我是你祖宗”,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   “我?我不是说了吗?我是你祖宗!”   老祖宗大笑着,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来一个黑色的物件,看着像是一块黑色的玻璃,半透明状,上面布满了裂纹,大概有成人手掌那么大。   “就凭这玩意儿还想杀人?”老祖宗笑着问道:“一块黑袍王蜕皮换身时脱下来的余壳,对付普通人倒是够了,对付我们......你不觉得差点意思吗?”   沙身者点点头:“你说的没错,这东西对付你确实不够用,得让我来。”   “这狗东西......说话倒是比上次利索.......”杀生鬼龇牙咧嘴的笑着,脸上凶相毕露:“就是不知道这次能比上次厉害多少........”   “放心。”沙身者冷笑道:“有我在,你们见不到星门。”   “那就速战速决吧。”   我叹了口气,握着手里的苗刀,慢慢向前走去。   “让你来堵我们......看样子那边的事还没办完.......距离你们降临后世应该还早.......只要我们动作快点就还有机会........”   老祖宗抬起手来,揉了揉自己的脖子,发出了一阵咔咔的脆响,这么做似乎让他舒服了不少,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更加灿烂。   “一起上?”老祖宗问我。   “那肯定啊,要是我再继续看热闹,那得多缺心眼.......”我笑道。   听见我们的对话,沙身者也笑了起来:“上次是我的力量没能随着我一起来到这个世界,所以才会让你们暂时赢了一局,但是现在可不一样,就凭你们两个也想.......”   不等沙身者把话说完,我跟老祖宗已经齐刷刷的扑了上去。   当老祖宗拽着沙身者的胳膊,之后更是硬生生的将它一左一右胳膊都给拽住,让它动弹不得时,我手里的苗刀已经卷带着我体内的远古气,直冲着它心口就扎了进去。   “他娘的!让你狂!!” 第三十四章 分崩离析的肉身   我不知道这些奇怪的生物究竟是从哪里来的自信.......   或许是千万年来,它们一直都屹立在食物链的顶端,都属于生命层次最高的体现,所以这帮王八蛋压根就不拿其他生物当回事。   除开它们之外,其余的低等生物看见它们,跪下求饶都是轻的,但遇见我们这种说干就干的人类,它算是长见识了。   被我用苗刀扎穿心脏的时候,沙身者还表现得很诧异,似乎怎么都想不到我会突然袭击,难道我就不知道害怕吗?   没错,我应该害怕,但那也仅限于我独自一人的时候,有老祖宗跟着我一起上,我有什么好怕的?   “你个龟孙子.......”   将苗刀扎入沙身者心口的时候,我能很清楚的感受到,那种坚韧还带着弹性的触感。   有远古气作为加持,苗刀的锋利度已经达到了一个让我难以想象的地步,我扎这一刀也是试探性的扎,毕竟现在的沙身者不是半成品,是以完全体的形态出现在我们面前。   它的躯体不是一个空壳,跟上一次的分身降临不同,该有的东西它现在都有,想要解决它绝对不是容易的事。   就因为如此,我对于苗刀能不能砍破它的肉身持着怀疑态度,在这一点上,我很没有把握。   不过现在我算是得到答案了。   有远古气的加持,苗刀可以破开它的肉身,虽说很勉强,但也可以做到。   只是它的身躯内部......那些可以用内脏器官这些称呼的东西,貌似比肉身里的肌肉组织更强,刀尖应该是插在了心脏上,但却怎么都穿不透它。   老祖宗的反应很快,见我手里的苗刀受阻,毫不犹豫的弯下腰,借助着自己超长的手臂,一把握住刀把跟我的手,使劲又往里扎了一下。   很快刀尖就跟了我们反馈。   像是坚韧到极点的橡胶组织,有些许的弹性,而且极其的强悍,根本无法用刀尖穿透它。   “你们的力量.......已经超过这个世界的极限了........”   沙身者笑道,两只手依旧是让老祖宗拽着,似乎没有半点反抗的意愿,根本就不还手,笑呵呵的跟我们说道:“可惜了......你们无法破坏我的身躯.......在这个维度.......我是不可伤害的.......”   话音一落,沙身者的身躯也出现了变化,被那些席卷在身边的狂风吹散了,化成了一阵灰白色充满了死气的风沙,往我们右前方缓缓移动着,并且再度聚集成形。   看着毫发无损的沙身者,老祖宗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凝重起来,跟我面面相觑了一阵,眼神里都有种说不上来的无奈。   其实老祖宗不傻,我能想到的事,他自然也能想到。   想要让沙身者的分身降临于后世,这绝不是轻易可以办到的事,就算操办这事的人是自在师也一样。   无论是真身还是分身,这些旧日诸王的力量,都超过了这个世界能够承受的极限。   在被这个世界抗拒的情况下还要硬着头皮降临,自在师需要付出的代价绝对不小。   如果是放在以前,他会不计代价的做出这种事.......当然我也可以理解他,毕竟大局为重,付出代价除掉我们这些障碍,以进一步稳定旧教在国内的发展趋势,这是必要的。   但是现在呢?大局是什么?   我相信自在师不傻,他应该很清楚让那些旧日诸王回到后世,这件事究竟有多么的重要。   在这个节骨眼上,不顾大局的分散精力,付出极大的代价让沙身者的分身降临,这是一件很不理智的事。   当然,如果这是建立在有阴谋的情况下,那么一切都能解释通了。   自在师需要时间,很有可能现在就是生死关头,让沙身者拖住了我们这些阻碍,也只是为了让那些旧日诸王尽快的降临.......   “不行啊......咱们必须抓紧时间........”我叹了口气,在催动远古气的同时,身躯也渐渐陷入崩溃与修复的死循环,无数的血肉都化作液体流向地面,而我的肉身,也在不动声色的膨胀着,看起来都有种要变成怪物的趋势了。   老祖宗看了我一眼,低声说:“经过刚才短暂的接触,我发现这王八蛋的肉身没有命门,没有死穴,就像是没有弱点一样.......身躯又不是咱们能够破坏的,真有点难办了。”   “难办也得办。”我无奈道:“现在就两条路,要么做了它,从它的尸体上跨过去,要么就绕过它,直接奔着昆仑山算了。”   “你觉得第二条路能走通吗?”老祖宗满脸无奈的问我,估计他也清楚,想除掉沙身者的分身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就算办成了,也绝对会给我们造成极大的损耗。   “试试呗。”我笑道。   说着,我冲沙身者很友好的挥了挥手,对于我突然散发出来的善意,沙身者也不禁愣了一下。   “你想干什么?”沙身者很诧异的问我,先一步开了口。   我脸上堆着笑,试探着问了一句:“看在咱们以往打过交道的份上,你能让我们过去吗?”   沙身者没有多想,直接反问我一句。   “看在我曾经跟你建立过联系的份上,你能随着我一起堕入灾殃之中吗?”   我没搭理它,把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很无奈的看着老祖宗说,貌似第二条路走不通了。   “他娘的......软硬不吃啊这是........”我苦笑道。   在这时候,被我分解出去的那些血肉,有绝大部分已经不声不响的渗进了土壤里,而且还随着地面残留的液体一起往沙身者那边蔓延。   这些被我分离出去的血肉跟以往不同,它们在离开我肉身的时候,也被我强行灌注了极其精纯的远古气。   彼之毒药,吾之良方,远古气就是这样的一种存在。   对于这些旧日生物而言,远古气就像是我们普通人眼里的硫酸,碰触到的时候绝对不好受,甚至还会受到极大的伤害。   在进入通孽身后,这段时间我也没闲着,一直都在私底下研究要怎么样去更好的操控气与肉身。   没得出什么震撼的研究成果,但也多少研究出来了一些东西,比如......   “老祖宗。”   “什么?”   “你说这王八蛋没有命门,没有死穴,而且身躯很难被外力破坏.......”我笑了笑:“那你说它能被腐蚀掉吗?”   在我话音落下时,覆盖在地面的那些血肉化成的液体,面积已至少有两个篮球场那么大了。   还不等沙身者有任何反应,距离它最近的那些液体里,嗖的一下就钻出了七八条以实质存在的触手。   那些触手都有脸盆那么粗,比我以往弄出来的阵势更大,也更吓人。   几乎是在瞬间就将沙身者包裹在了里面,并且还互相纠缠着,挤压着,不给沙身者留出任何可以逃跑的缝隙。   看见这一幕,老祖宗的表情也变得惊讶起来,不禁回头看了我一眼:“你是想........”   “没错。”我笑了笑:“既然找不到它的死穴,那就干脆点,把它整个身躯都给溶解掉,腐蚀掉.......虽然这么做对我来说负荷很大.......”   一边说着,我一边抬起手来看了看,只见自身血肉溶解的速度飞快,已经有点超出我的掌控了,整个手掌都没了踪影,只留下了手臂的骨头,并且连这些残留的部分看着也要保不住了......   “它的气是从地底来的......我已经感觉到了.......它降临的地点不在昆仑山.......是在地下......那里有东西跟它联系着.......在源源不断的给它输送着气.......”   我咬紧了牙,强忍着大脑里撕裂般的剧痛,一字一句的说:“你现在就去.......去把这种联系给切断了.......”   “行,我现在就去!” 第三十五章 短暂的压制   老祖宗在给我答复后,毫不犹豫的就向前跑去,顺着那条鳝鱼精出现的地方,一脚踩在地面上,硬生生给崩塌出了一个大窟窿,而他也随之掉了进去。   在这时,老爷子等人也有了上来帮忙的意思,但还不等他们有任何动作,我急忙开口劝住了所有人。   “别过来。”我咬着牙说道:“现在的情况是最好的......你们上来也帮不了什么忙.......反而有可能会坏事.......”   听见我这么说,杀生鬼很不乐意的看着我,嘀咕了一句:“怎么说话呢.......”   “他说的没错,这事咱们不参与为好。”鲛儿爷叹道,似乎还看得挺通透:“这些覆盖在地面上的东西都是他在控制,要是咱们胡乱踩着跑过去,指不定得给他带来多大的麻烦。”   “对,没有绝对的把握,咱们还是别上去帮忙了。”老爷子无奈道:“能帮上忙还好说,要是帮了倒忙,这事就真的不好办了。”   与此同时,被我用那些触手困住的沙身者也开始挣扎,似乎是感觉到远古气给它带来的威胁,挣扎得极其厉害。   伴随着它的这些异动,我接受到的反噬也就越来越大,脸色在瞬间就变得灰白起来,仿佛死人一般,看不出半点生气。   “别动......别挣扎.......安生点去死吧.......”我咬牙切齿的说着,身子也渐渐前后摇晃起来,双腿发软的同时,我眼前的景物也渐渐变得模糊。   这次我使出的手段,已经可以说是我的最大底牌之一了,想要对付形态不定可幻化为风沙的沙身者,我只能出这张牌,其他的不一定好使。   本想着这一招留着压箱底,最起码也要用在阻挠自在师的大事上,但我是怎么都想不到,半路会杀出来一个沙身者的分身。   就是因为这个王八蛋,把我的全盘计划都给搅乱了,而且我还只能跟着它的路子走,绕不开也硬闯不过去,只能玩命。   如果说我跟老祖宗想不出别的办法对付它,那么肯定是不可能的,但要是想及时止损,在付出更大代价的前提下,以最快的速度解决它,那就只有这个法子能成。   他娘的.....想想我都觉得这是老天爷在逼着我死.......   分离出自己的血肉作为媒介,这点我可以轻松做到,并且还能保证自己毫发无损,有肉身蛊护着我,我可以尽最大的可能随便折腾。   但要是让那些血肉分离出去的同时,还得带上属于我肉身里最精纯,堪比活人生命力的远古气,这确实是有点勉强了。   那种感觉就像是在强行将自己的生命化成许多小块,一点点的散出去......   当它们受到损害时,我的本体也会遭到反噬,那种伤害到我本源的极致痛苦,绝对不是我能够随意承受的。   毫不夸张的说,在这时候,真的是疼得我想死。   “你......你这么做你也活不下去........”   沙身者的声音从那些触手里传了出来,我能清楚的感觉到,它的语气里出现了一种人性化的惊慌失措。   这个龟孙子慌了,也怕了。   在它眼里,我们一直都是蝼蚁,上一次之所以会栽在我们这些蝼蚁的手里,也是因为它准备的不够充分。   可不是么,事实就是这样,要是它当时的状态跟现在相同,很有可能会把我拖死,毕竟后面还有个黑袍王.......   一个沙身者杀不了我,但能杀掉我身边的所有人,再加上一个黑袍王,我不死也得死啊......   但现在可不一样,我已经看明白了,这些旧日诸王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而且也是因为这些特点,不死王才会在上一次的争斗中,一举击退了这么多敌人。   它们很害怕远古者的气息.......当然,这么说或许有点不准确。   从不死王传承给我的更深一层记忆来看,远古气对于这些旧日生物的作用极大,几乎就是普通人跟硫酸之间的关系。   不死王确实很强大,但要是没有远古气作为战斗力加成,它也不可能在那一次的争斗中活下来。   就是因为这些记忆......我已经想清楚了.......也想透了!   对付旧日生物,近战肉搏不可取,用那些奇门术法更是没多大作用,真正能够对它们造成伤害的,只有远古气,所以我只需要好好研究怎么利用这些气。   将这些作为我生命力的气息化为武器,对付旧日生物,自然可以无往不利。   这么做肯定是有用的,但副作用也一样的大,因为这些远古气对我最大的作用就是支撑我的生命,它们已经将我的生命力给同化了。   把它们拿出来当做武器,基本上就跟把自己的命掏出来一样,风险不是一般的大,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想要对付它们,又想要没有半点风险,这可能吗?   又想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这他娘的可能性为零,连那些远古者都办不到的事,我怎么可能办到?   所以说只能搏一搏了......要是我输了也还有老祖宗救场......他就算是我的保险!   “我不知道地底有什么.......但那东西跟你之间肯定是有联系的.......我能感觉到.......这种联系对你来说还特别的重要........”   我说着,抬起残缺不全的手臂,轻轻揉了揉眼睛,但还是一样的看不清景物。   “你们找死.......你们.......都得死!!”   沙身者几乎是尖叫着咆哮起来,那种绝望中诞生出的愤怒,足以让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活物颤栗不已。   发现自己在不断颤抖着,我也在问自己。   我是在害怕吗?   没错,是在害怕,而且还怕得想尿裤子。   但我知道现在的局势对我来说还算不错,起码沙身者已经被我困住了,也没什么能耐反抗,只能安安生生的被那些远古气不断蚕食,胜利是迟早的事。   可就算如此,那种深层次的恐惧,却还是不断折磨着我的神经,甚至都让我隐约有了种放开对沙身者束缚的冲动。   也不知道它用了什么手段,此时,地面渐渐的震颤了起来,一种近乎于毁灭般的气息,不紧不慢的从地底往地表扩散着。   发现这点,我不禁有些紧张,心说老祖宗不会是出什么意外了吧?   都下去这么长时间了也没点动静.......难不成是出岔子了??   “你的这些远古气.......是那个该死的监视者传承给你的.......你变得跟它一样.......竟然敢拿这些东西来束缚我.......”   沙身者咬牙切齿的声音再度传来,似乎是想起了那些不怎么美好的回忆,它说话的语气之中更平添了不少恨意。   “它死了,你也终究会落到跟它一样的下场.......”沙身者说着,地面震颤的幅度也越来越大,就像是之前出现的异象那样,到最后都开始不断的剧烈摇晃了,我想站稳都很困难。   在这时候我根本就不在乎沙身者说什么,我只在乎一件事。   老祖宗呢??   他到底干什么去了.......怎么现在都不回来??   地底跟沙身者产生联系的东西还在,它们之间的联系没有受到影响,这点我可以肯定!   我苦笑着蹲在地上,尽最大的努力保持着身体平衡。   看着不远处开始收缩膨胀的那些触手,死亡的阴影,不声不响的就笼罩在了我身上。   “快点啊.......你再不回来我可要撑不住了.......” 第三十六章 被腐蚀的神明   沙身者的分身,确实是彻底的降临后世了,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它与上一次的降临相比......似乎有一点不一样.......   上回是借着神子的身躯,从而作为献祭,这才让沙身者来到了这个世界。   虽然力量还不到这份上,但绝对够独立,是一个没有任何联系的个体,除开自己之外,没有别的东西能够影响它。   但是现在的情况是什么?   有一条像是脐带类的东西,一头连接着地底未知的方向,一头则连在沙身者的身上,虽然我看不见那东西,但我可以肯定它的存在。   那东西是给它输送气用的?还是输送力量用的?   这些最初的猜测,此刻都被我给否决了。   我仔细观察过后,可以确定那玩意儿不是用来输送东西的,而是用来稳定沙身者体内力量的一种特殊装置,或是说,器官。   在沙身者有所动作......就比如之前它化作风沙从我们手里逃脱的时候,那个类似脐带的玩意儿,没有给它输送过来什么气,相反,似乎是在抽走什么......是力量还是气息?这点我倒是没有搞清楚。   等它稳定下来,缓缓从风沙化作人形,那些被抽离的东西,又再度回到了它的体内。   这种变化很是细微,哪怕是老祖宗都没感觉到,我也是勉强才察觉到这点蛛丝马迹......   如果大胆推测一下。   此时的沙身者,只是一个外强中干的废物,这种几率能有多大?   当然,我不是说它很弱,在战斗力这个方面,我绝对没有二话,如果给它一个撒野的机会,没有这么直接的玩命拖住它,说不准现在我都被它按在地上摩擦了。   但是不是废物,这点不能光看战斗力,还有身躯的稳定性。   说白了,我很怀疑现在的沙身者是不是完全体,纵然它的力量是......但是身躯呢?   它的身躯真能承载如此强大的力量吗?   在我看来......上一次在灵山里遇见的沙身者分身.......那种肉身状态才是正确的.......可以承载自身所有的力量.......   真的,这次跟上次,肉身跟力量,这之间的对比全都是相反的。   “老祖宗!!你到底搞定了没?!!”我几乎是使出了最后的力气,嘶哑着大喊了起来,声音已经止不住的颤抖,剧烈的疼痛感让我的意识都开始迅速分崩离析。   这一次不知道是凑巧还是声音较大,身处地下的老祖宗在似乎是听见了,很快就给了我一个回应。   “这下面有个旧教的祭坛!!还有很多人类的尸体!!看起来都是前不久才死的!!还新鲜着呢!!”   听见这话,我也不禁苦笑起来,心说老祖宗还真是会说话,这人死了都得变成海鲜,尸首还能用新不新鲜来描述......   “祭坛上有个坛子!!里面全是砂!!”   在老祖宗说出这话的瞬间,我能很清楚的感觉到沙身者僵硬了一下,挣扎的动作也在刹那间停住了。   果然是这样......他娘的!!这龟孙子的死穴果然在那儿!!   “砸!!”我近乎于咆哮着吼了一声,能发出这一声大吼,也是我最后的极限了,因为在吼出这个字的下一秒,我的喉咙就像是被东西堵住了似的,说不上来的难受,血液混合着不知名的腥臭液体,也顺着嘴角往外流着......   一种类似于耳鸣的嗡嗡声,也不断在我脑子里回荡着。   就在这时,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地面猛地颤动了起来,那声音是从地底传上来的,我绝对没听错。   “啊啊啊!!!”   沙身者凄厉的嘶嚎声也随之响起,那种夹杂着莫名电流声的嘶嚎,听起来说不上的诡异,但我还是能感觉到它的痛苦。   看来老祖宗已经把下面的祭坛给毁了.......在那声巨响之后还有一连串摔东西的声响......估计那地方都让老祖宗给拆了个干净.......   在这时候,我已经感觉不到那个跟沙身者产生联系的东西了,就像是从来没出现过似的,消失得异常干净。   而且这种消失的情况,也是随着那一声巨响之后才出现的。   过了大概七八秒的样子,老祖宗又从地下爬了出来,三下五除二的跑到我身边,将手掌轻轻放在我背上......   “你继承了最纯粹的远古气......我的比不上你.......但对于你应该也有点作用.......”   在老祖宗说这话的时候,我感觉到有许多类似远古气的东西,不动声色的从他手掌里钻了出来,以极慢的速度融入了我的肉身。   虽说被我吸收的只在少数,大部分都自然消散了,但我的“症状”还是被他缓解了不少。   起码能看清楚东西,也能开口说话了。   “它活不了。”我冷笑道,死死盯着那个被触手缠住的沙身者分身,强忍着脑袋里撕裂般的剧痛,跟老祖宗说道:“你切断那些联系的时候,我发现它的肉身也有点绷不住了,那些被它主动引导出去的力量,又挤回了它的身体里,这孙子承受不起!”   “行!有用就行!”老祖宗点点头,表情也有些兴奋,但一看我这副命不久矣的模样,他也不禁担心起来:“你可别先它而去啊。”   “放心......”我咬着牙说道:“这个龟孙子不死......我是不会死的.......就算它死了我也不会轻易给它陪葬.......”   得到这个答复,老祖宗似乎放心了一些,转开目光,继续往沙身者那边看着。   它还在挣扎,而且挣扎的力度也越来越大,比起之前都要强了许多,就差一丝我就要绷不住了.......   哪怕我很清楚它是强弩之末,在这时候,我心里也一样的害怕着。   为了侵蚀它的身躯,我已经把自己的半条命丢进去当了赌注,要是它再这么挣扎下去,我受到的反噬也绝对不小,说不准还真能跟老祖宗的话对上,先它一步就去了黄泉。   “放开它。”   老祖宗冷不丁的说道,语气都变得焦急起来,有种火烧火燎的感觉。   “别啊,都咬着牙撑了这么久......我可不想功亏一篑.......”我说着,身子也在不断的颤抖,血水顺着眼眶就往外流着,打远了一看就跟流血泪似的,那可不是一般的吓人。   “你再这么撑下去,死的是你不是它,听我的,放了它,现在就放......”   老祖宗说道,我正要反驳几句,还不等我吭声,老祖宗就先一步动了手,轻轻拽住我的两只手臂.....不,准确的说是手臂骨,往后掰了一下,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在瞬间就切断了我跟其他远古气的联系。   他根本不给我任何反驳的机会,被我散出去的那些远古气,毫无征兆的就开始往回收缩,不断的往我肉身涌来......   说实话,我有点绝望了,心说老祖宗还真是够狠的,不给我反抗的机会就把我的远古气给收回来了,要是他现在按不住沙身者,那么麻烦只会越来越大......   看着那些被我好不容易召出来的触手溶解,我叹了口气,知道现在做什么都没用了。   “放心。”   老祖宗也知道我在担心什么,笑着在我肩上拍了一下,语气很是淡定。   “有我在这里,它还翻不了天。”   “希望如此吧.......”我苦笑道,看着那个已经被远古气腐蚀得残缺不全的沙身者,我心跳的速度渐渐快了起来:“临死反扑是最麻烦的......你可千万小心点.......”   老祖宗嗯了一声,站直身子往前走了两步,但还不等他主动出击,沙身者就嘶嚎着,疯狂的冲了过来。   看见那一幕,我头皮都是麻的,心脏嘭嘭嘭的跳得厉害。   “还真是不死心啊......”   老祖宗长叹了一口气,没有丝毫躲闪的动作,直接挥拳迎了上去。 第三十七章 分胜负   沙身者强得可怕,这一点从它分身的战斗力就能看出来。   哪怕它的身躯已经被腐蚀掉了大半,连风沙也不见踪影,大部分身躯都没了血肉,暴露出了那种灰白色岩石状的骨头......   就算是这样,它还是一拳砸飞了老祖宗。   别看他们俩的体格相差太多,不是一个重量级的,但就是那么轻飘飘的一拳,老祖宗就让它砸进了树林里,倒着飞出去差不多二十米,连着砸断了七八棵大树才落地。   看见这一幕,我暗暗的咽了口唾沫,只觉得头皮都是麻的,心跳得更快了。   狗东西这么厉害......要不是我把它身躯腐蚀掉大半.......它的战斗力恐怕比现在还要强吧??   “你们真是我的死敌......”沙身者颤抖着说道,那种不断发颤的声调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愤怒。   看着距离我不过几米远的沙身者,我有点哆嗦,真的,我能感觉到这王八蛋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了。   但还不等它再说些什么,老祖宗直接窜了回来,仗着身高优势,抬腿一记膝撞,不偏不倚的撞在了沙身者的脑袋上。   在那瞬间,我都能听见一种类似骨骼碎裂的声响,不用猜都知道沙身者受伤了,看它那摇摇晃晃快要站不稳的样子,我也略微有了点信心。   “你的身体状态太差,别死撑着跟我上,你安生歇着。”老祖宗站在我身前挡住了沙身者的视线,头也不回的说:“它体内的气息很乱,看起来比你的状况还麻烦,我能收拾它。”   “你确定?”我小心翼翼的问道,看着老祖宗透着自信的背影,心里也觉得有点悬,毕竟刚才他让沙身者一拳揍飞的画面太过于震撼,确实打消了不少我对他的信心。   老祖宗不是傻子,他应该感觉到我心里的担忧了,笑了笑也没解释什么,赤手空拳的就再一次扑了上去。   这时候我也看出来了,老祖宗是改变了战略战术,他从头到尾都不再跟沙身者硬碰硬,而是不断躲闪着,尽可能的避开了沙身者的拳头,或是嘴。   没错,双手碰不到老祖宗的时候,沙身者也会仰着头用嘴去咬,看着就跟发狂的野兽一样,说不上来的吓人。   与此同时,鲛儿爷三步并两步的跑到我身边,扶着我就走回了老爷子他们所在的位置。   “老沈,你没事吧?”七宝一脸担忧的看着我,又上下打量了我几眼:“肉身蛊怎么不起作用了?怎么现在还没给你修复过来?”   “需要点时间。”我笑道:“刚才我把体内的气散出去了八成,现在收了回来,也得等肉身慢慢吸收啊。”   听见这个答复,七宝半信半疑的点点头,倒是没再多问什么。   “八成的气都给散出去了?”老爷子皱着眉,看着就跟要骂人一样,表情很是难看:“你这么玩命......是不是太拼了?咱们还没见着正主呢!”   “要是不拼,咱们的麻烦会更大。”我叹了口气:“沙身者的分身不是一般的角色,想要除掉它,那就必须付出一定的代价,如果我反应半点再犹豫一会,等它开始不顾一切的撒疯,我跟老祖宗都不一定能挡得住。”   “他说的没错,这种事就是不能犹豫,多想几秒,说不准局势就变了。”苗武人笑道,轻轻拍了拍老爷子的肩膀:“你也别太担心他,这小子又不是没成年,他是有脑子的,不可能做些没脑子的蠢事。”   老爷子苦笑着摇摇头,说只是看他这么拼命有点心疼,但我什么忙都帮不上......想想真他娘的......   “嘭!!”   随着一声闷响,老祖宗已经将沙身者按在了地上,凭借着自己巨大的手掌,硬是一把握住了沙身者两只瘦弱的手臂,让其动弹不得。   也没给它半点喘息的时间,老祖宗大笑着,举起拳头,不停的往沙身者脑袋上砸着。   每砸一下,沙身者就会惨嚎一声。   “这孙子要不行了!”杀生鬼惊呼道,满脸的兴奋:“快让老祖宗打哭了!”   我本以为这是单纯的物理攻击,起码我是这么想的,但仔细一观察才发现,老祖宗的拳头上有许多之前没有出现的经络。   就像是鼓起来的青筋,只不过是深绿色的,看着很是显眼。   老祖宗算是动真格了。   在不断挥出拳头的时候,他的肉身也渐渐鼓胀起来,原本就足够健硕的身材,此刻更是夸张,每一块肌肉都像是被注水了似的,增大了至少两圈。   整个身躯也在膨胀,拉长,体格比之前还要健硕魁梧,身高都窜了至少半米。   这种冷不丁的变化让我想起来一件事。   也怪不得老祖宗不喜欢穿上衣了......穿这种比较宽松的裤子,哪怕肉身出现了变化,起码也能当成短裤穿,要是穿一件上衣呢?   不合适的,比较宽松的,穿上去铁定不好看,说不准还不如赤着上身呢,但要是那种合适的规格,遇见现在的情况,十有八九都得被撑开炸线。   “你们......你们都会随我而去.......”   沙身者疯狂的挣扎着,倒是没再嘶嚎,反倒是猖狂的大笑了起来。   每一个字里,都透着威胁的味道,但我很清楚,它不是在跟我们开玩笑,它是有能力做到这一切的。   只不过就目前而言......它应该是做不到了.......   正当我松了口气的时候,老祖宗脸上的表情忽然一变,毫不犹豫的就站起身来打算撤出去,但沙身者却没给他这个机会。   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不知道沙身者是打鸡血还是吃药了,力气很突兀的变大,而且是大得可怕,简直不给老祖宗半点机会,一扭身子就挣脱了束缚。   没等我们看清楚怎么回事,老祖宗的右腿上就出现了一个碗口那么大的血窟窿。   窟窿不是小口子,深可见骨,隔着这么远我都能闻见那股子刺鼻的血腥味。   “追随者.....眷族......都靠不住.......”   沙身者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看着跟自己拉开了距离的老祖宗,诡异的笑着,身躯不停的颤抖了起来。   “也不知道黑袍王是从哪里找来的这些废物.......办点事都办不好......早知道会这样.......还不如让它自己降下分身.......”   沙身者一边说着这些话,一边摇摇晃晃的向老祖宗走去。   但它的步伐越来越慢,而且这不是它操控的,似乎是肉身要撑不住了,它根本就控制不了自己的身躯,只能慢慢的停了下来。   “很快......我很快就能来到这个世界了.......以本体的形态降临于此.......”   沙身者怪笑道,忽然转过头,往昆仑山的方向看了一眼。   “星门正在颤抖......它快要打开了.......”沙身者说着,语气里渐渐透出了一种充满回忆的感觉:“我很快就能回到家乡了.......这个世界也不再属于你们.......”   伴随着它的怪笑声,它的肉身也渐渐鼓胀起来,出现了一个个脸盆大小的半透明鼓包,里面似乎都装满了脓液,看着特别恶心。   “你,背叛者,我马上就会来找你了。”   沙身者笑道,回头看着我,眼神里满是刻骨铭心的恨意。   “众神即将回归后世......在它们给这个世界带来灾殃的时候......我不会插手.......我只想慢慢的折磨你们.......你们这些碍事的虫子.......”   话音一落,沙身者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察觉到自己的肉身撑不住了。   随即,它又抬起头,深深的看了我们一眼,笑声更是变得诡异扭曲。   “末世......马上就来了!” 第三十八章 万物之匙   在众目睽睽之下,沙身者的身躯终究是支撑不住,伴随着嘭的一声闷响,瞬间炸裂开,化作了一地死气沉沉的灰色砂砾。   看见这一幕,老祖宗跟我都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面面相觑的看了对方一眼,表情都有些无奈。   我是真没想到......半路杀出来挡道的竟然是它!   如果是其他人......比如旧教先生这一类的,我们也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大意了。”老祖宗叹道:“如果这王八蛋直接偷袭我们,或许咱们真得吃大亏!”   “可不是么......”我有些艰难的笑了笑,不断催促着肉身蛊配合远古气运行,尽最快的速度恢复自身状态:“跟它们这些旧日之王交手,比跟那些旧教先生交手省事,起码它们自持身份,不会跟咱们玩阴的。”   “在它眼里,咱们就是蚂蚁......咱们俩顶多算是比较强壮的蚂蚁。”老祖宗无奈的说:“跟蚂蚁动手还用得着偷袭吗?”   对,老祖宗这话说的没错,跟蚂蚁动手......确实用不着偷袭。   就拿这次的事举例子,如果我们一不小心让蚂蚁咬了一口,下次再遇见它,会上去偷袭,还是会正大光明的捉住它,慢慢教它什么叫打击报复......   别人怎么选我不知道,我自己会选择后者。   让蚂蚁给咬了,直接了当的找到它,一脚踩死,这还用得着偷袭?   “你恢复的速度不慢啊......”老祖宗走到我身边,低下头看了看我,眼神惊讶之余,也不由得放松了一些。   估计在他看来,我之前那种状态就跟重伤力竭差不多,短时间内肯定是恢复不过来的,毕竟拿八成气出去拼命,这种事对本体的损耗太大,几乎算是伤其根本.......   但老祖宗没想到的是肉身蛊配合远古气能这么狠,虽然不能及时恢复回来,但只需要给我一点时间.......这一切都能搞定。   恢复过来只是时间问题,用不了多久,我也能自行恢复到全盛的状态。   “奇了怪了.......”   杀生鬼忽然嘀咕了起来,晃着脑袋,不停的左右扫视着,脸上满是疑惑。   “那帮旧教的杂碎不是喜欢扎堆么,怎么现在一个人都看不见......我还以为会遇见几个螳臂当车的废物呢........”   “可能都在昆仑山里吧?”蛛童子笑道:“毕竟打开星门才是他们的第一任务,阻拦我们这些外来的搅局者......一个沙身者分身也就够了。”   “够个屁。”杀生鬼幸灾乐祸的笑道:“那废物不也失败了么,让老沈跟老祖宗炸成沙了,这帮旧教的杂碎再不.......”   没等他把话说完,我忍不住提了句:“旧教没人了。”   “什么?”杀生鬼像是没听清我的话,很诧异的看了我一眼:“什么没人了?”   “旧教的人都被自在师折腾得差不多了,目前来说,咱们的敌人......属于旧教还敢跟咱们正面对战的人,只有自在师一个。”我耸了耸肩:“说真的,我是挺佩服那个老东西的,太他娘的敢玩了。”   “就他一个?”杀生鬼一愣,着急忙慌的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在这时候我才反应过来,关于旧教内部的巨变,我并没有跟杀生鬼等人说。   倒不是故意隐瞒他们,只是单纯的给忘了。   现在杀生鬼一问,我也没多想,直接将自己知道的事都给说了出来,包括那些被剥夺生命力的先生,他们身上发生的一切我都如实复述了一遍。   “差不多就是这样。”我说着,慢慢点了支烟,坐在地上缓着劲儿:“那些被自在师取走的东西,都是旧教先生的命根子,自在师好像需要这些玩意儿......是用来打开星门还是用来干什么,这点我倒是不清楚。”   “你刚才说......这些被自在师取走的东西.......都被困在了一个金属器具里面?”老祖宗若有所思的看着我,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那个金属器具是什么样的?你能描述一下吗?”   “我也没见过,只是听他们说.......”我答道,稍微回忆了一下何息公跟我说过的话,便如实复述道:“那是一个黑色的八面体金属,上面有很多咒文,应该是旧教独有的一种法器。”   “黑色的八面体金属......这.......这东西在自在师的手上??”老祖宗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我,似乎是认为我在跟他开玩笑:“你确定这些消息是真的??不是那帮王八蛋故意放出来的假消息??”   见老祖宗表现得这么惊讶,我也不禁愣了一会,仔细想了想,说,应该不是假消息。   “真的.......竟然真的有那东西.......”老祖宗喃喃道,表情越发的震惊。   看他惊讶成这样,我也忍不住好奇,问了句:“你是不是知道那个黑色金属体的来历?”   “知道。”老祖宗点点头,表情很是复杂:“虽然我只在一些古代的手卷记载里见过......但通过远古者代代相传的那些讯息,我可以肯定这东西的真实性,那绝对不是应该留存在后世.......不对,连曾经的远古者,都以为那个黑色金属体随着旧日诸王离开这个世界了。”   “老祖宗,那到底是什么东西?”蛛童子也凑了过来,一脸的好奇:“是古代旧日诸王的武器吗?还是什么特殊的法印?”   老祖宗想了想,说,那是一把钥匙。   “钥匙?”   “对......在那方死亡的黑色金属之中.......闪耀着无尽的光辉与璀璨.......金属的八面皆是万物归一的体现......那是众门之匙.......”老祖宗神神叨叨的嘀咕了起来,但看他的表情,应该是在复述自己曾见过的记载:“据远古者说,那个金属多面体是由古神祇制造出来的,之后又将其赐予黑袍王,一直都被黑袍王所持有。”   “那是用来干什么的?”杀生鬼兴致勃勃的问。   “大部分时间,它都被黑袍王当成了容器。”老祖宗说道:“它可以承载这世间的一切力量,也可以承载深空星海里那无穷无尽的黑暗.......无论它吸收了什么,都会将其净化,从而跟其他东西融为一体,变成一种能够操控的能量。”   “能量......”我听见这个比喻,若有所思的抽着烟,也没吭声。   老祖宗看了我一眼,继续说道。   “这种能量可以用来对付敌人,也能用来修复本体,但最大的作用,是可以在任何一个地方打开星门,这种奇特的功能,只有黑袍王可以施展出来。”老祖宗说到这里,表情都变得有些迷茫了:“按理来说,这玩意儿应该随着黑袍王走了,但它为什么会出现在后世......这不应该啊......”   “能够随便打开星门?”我一愣:“如果这么轻松,那帮龟孙子不早就打开星门回到这个世界了吗?”   “黑袍王做不到,所以它们回不来。”老祖宗叹道,一脸感慨的说:“经历那些远古大战之后,黑袍王的状态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差,根本不可能操控万物之匙,更何况那东西对它负荷极大,哪怕是在全盛时期,黑袍王也无法随意的操控它......”   说到这里,老祖宗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   “就因为这样......它才被古神祇称之为失败品.......” 第三十九章 旋转的指针   在传说之中,那个被古神祇当做失败品的黑色金属,一直都留存在黑袍王身上,貌似跟它融为了一体,都是随着它走的,不可能离开它......   更何况除了黑袍王的本体,还有谁能够随意操控那东西?   “万物归一......众门之匙.......这么说那个黑金属八面体可以打开星门?”我紧皱着眉头,想起现在的局势,只觉得麻烦要变得越来越多了:“虽然黑袍王的本体还没有降临后世,但它应该能想办法降下分身来......分身可以操控这个物件吗?”   “应该不能。”老祖宗说道,听那语气不像是在自我安慰,是很认真的在分析这事:“那个物件里隐藏着无穷无尽的能量,可以让旧日众神横渡深空星海,甚至于还能让它们穿越古今未来,可以说那个金属体就是一把钥匙,连时空的大门都能被其打开.......”   听老祖宗神神叨叨的说了这么多,我也不禁有些纳闷,急忙问:“老祖宗,你说的这些都是记载还是传言?真实性有多少?”   “反正书里是这么写的,我也不清楚真假,只是照着跟你说。”老祖宗笑道:“如果传说里这个黑色金属的来历是真实的,那么书里记载的这些作用,绝对不是夸大其词,你可别忘了古神祇是什么样的存在。”   听见老祖宗这么说,我也没再瞎想,嗯了一声。   “总而言之,那玩意儿应该只有黑袍王的本体能用,但这也只是说,能够如臂使指的那么运用,如果只是打开一扇早已存在的星门......”老祖宗皱了皱眉,表情也变得凝重起来:“这事不好说,虽然几乎不可能被人办到,但也是有一丝可能的。”   我想了想,说,那玩意儿应该在自在师手里,不管怎么说,在阻止他打开星门的时候,也得找机会看看能不能抢过来。   “有个那么狠的玩意儿在他手里......我怎么感觉这事有点悬呢.......”我苦着脸说道,之前我也不知道这些,根本没有在不死王的记忆里找到相关的讯息,只以为那是个普通的法器,或是说容器,是一个专门用来收集旧教先生力量的容器......   不过现在看来......这事有点超乎我的预料了.......打死我都想不到那个金属器具能有这么大的来历......   “现在距离目的地不到十里路,自己跑着走吧,我带你们一起走也行,只是太招摇了......”老祖宗说道。   “没事,我们跑着过去就行。”七宝嬉皮笑脸的说道,拍了常龙象一把:“你小子也该减减肥了!”   常龙象无奈的看着七宝,长长的叹了口气:“怎么一说减肥都是冲着我呢......我都瘦二十斤了还不够么.......”   这时候,老祖宗已经领着队伍往前跑去,鲛儿爷等人紧随其后的跟上,跑的也不算快,似乎是在等我们。   “跑吧,就当热热身了。”   我笑道,老爷子他们点点头,拿着行李随我就跑了起来。   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也在不断的加速,但都保持在一个稳定的平衡线上,绝对不会因为跑得快而忽略四周的风吹草动。   说实话,别看我们这群人跑起来还有说有笑的,就跟出去旅游踏青一样轻松,但实际上呢?   任何一个人都不轻松,所有人,包括我跟老祖宗在内,心里都是绷着的。   这一趟差事可不好办,从之前沙身者的分身就能看出来。   我们还没到山脚下,自在师就能把沙身者分身这一流的战士派出来堵人,等我们到了山脚下,想上山还不得更费劲?   别到时候又是遇见黑袍王分身......或者是别的什么玩意儿,我是打心底里不想跟它们对上了。   “咱们现在算是去西天取经......路途艰辛且多难啊.......”七宝跟在我身后跑着,笑嘻嘻的说:“要是一个不小心,咱们还真得上西天,老沈你说是不?”   “是....个屁啊。”我哭笑不得的看了他一眼:“都这个节骨眼了,你还有心思跟我玩幽默呢,你就不觉得紧张吗?”   “紧张?我堂堂七尺男儿顶天立地,我怎么可能紧张?”七宝哼了一声,一本正经的说道:“老子只是单纯的害怕,紧张个屁!”   听见这臭不要脸的话,我们纷纷白了他一眼,谁也不搭理他,继续跟着第一梯队的老祖宗他们跑着。   “别啊,跟我说说话啊!”七宝满脸祈求的冲我说:“没人跟我说话,我心里虚得很,到时候状态不好,上了场也不一定能好好发挥,说不准就栽了呢!”   “你这算是扯大旗吗?”我哭笑不得的看着七宝问道。   “当然不......”   还没等七宝把话说完,忽然间,林子里就起风了,而且是从我们目的地方向刮过来的,就像是正冲着我们吹一样,那种程度的大风,直接把我们四周的参天大树都给吹弯了腰。   大风不是一阵,而是持续不断的。   在它疯狂的呼啸下,除了风声,我都能模糊听见那些大树的身子里,传出的树木纤维断裂的声响。   “狗日的......这风怎么这么邪门.......”我咬着牙,在奔跑的时候,都忍不住将眼睛眯了起来,但还是一样的,感觉酸涩得厉害。   此时,跑在我们前面的老祖宗等人,也纷纷放慢了速度,不一会就是跟我们并肩跑着了。   “现在几点了?”老祖宗冷不丁的问了一句。   听见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我也不禁愣了一下,回头看了看老爷子,只见他瞟了眼手表,说下午三点四十。   “你问这个干什么?”我好奇的看着老祖宗:“现在几点跟咱们的行动有关系吗?是不是有什么说道?”   “你没发现吗?”老祖宗很奇怪的看着我,似乎是觉得我没发现他说的事,让他很不敢相信一般。   我左右看了看,除了这阵大风之外,倒也没什么异常。   “发现什么?”我小心翼翼的问道。   “你没觉得树林里有点黑吗?”老祖宗苦笑道。   听见这话,我心里也犯起了嘀咕,树林里一直都挺黑啊,就因为林子太茂密,所以阳光进不来,但还别说.......老祖宗这冷不丁的一提,我还真发现树林里黑过头了。   从头到尾,苗武人跟七宝常龙象,他们仨都拿着强光手电,一直都没有关过。   也是因为这点,我感觉树林里的光线都没什么变化,但现在仔细看看,树林确实要比我们刚进入的时候黑了许多.......   想到这里的时候,我下意识的抬起头,从树林顶端的树冠缝隙里,往外看了看。   这一抬头我才反应过来,大风已经将树林里的参天大树都给吹得弯了下去,那些遮天蔽日连在一起的树冠,也都纷纷倾倒,再也遮不住我们头顶上的天空。   天已经黑了。   似乎是到了夜里,漫天繁星,但却看不见月亮。   璀璨万分的银河就徜徉在天空之中,我发誓我从未见过如此耀眼的银河,直视了几秒,连我都会觉得刺眼。   “是......是不是我的表坏了?”老爷子嘀咕道,抬起手腕,又看了看表,眉头也越皱越紧:“时间还是这个点......是我记......”   老爷子说到这里,似乎是受到了惊吓一般,先是愣了两秒,之后就毫无预兆的喊了起来。   “表!!指针在转!!”   我没敢多想,随着老祖宗一起跑了过去。   低头一看,腕表的指针正在飞速旋转着,嗡嗡嗡的不知道转了多少圈,最后才在夜里十二点这个位置停下来。   没错,是十二点整。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四十章 时间的异象   我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事,看老祖宗一脸的错愕,似乎他也是如此。   是钟表出现了问题?   还是最根本的......是时间出现了问题??   “这......这是时间长河出现了乱流......星门即将开启......那些能够让时间都随之混乱的旧日诸王.......它们要来了.......”老祖宗说着,语气莫名的复杂,凝重之余,还有种类似于惧怕的情绪隐藏其中。   我看了他一眼,忍不住问:“你以前遇见过这样的事?”   “没有,我只是推测......因为我听说过,星门是一种超越了时间跟空间的存在,当它打开通往深空星海的通道时,其中的能量会不受控制的扩散出来,星门所处之地的时间也会陷入混乱.......”   老祖宗说着,咬了咬牙,表情越发难看。   “但星门能够影响到的时间只是小部分,不可能让天空都换了颜色,这是旧日诸王来临的征兆!”   “现在是什么时候?”我皱着眉问道:“咱们不会随着这阵时间乱流穿越了吧?”   “不知道......”   老祖宗说着,左右看了看,表情也变得迷茫起来。   “没有可参照的东西,说不准现在是什么时候,要么还在原来的时间点,要么就已经跑到另外一个时间点了.......”   “哎哎!我能不能提出一个假设?!”七宝忽然喊了起来。   “你说。”老祖宗点点头。   “假如说,咱们已经跳到了另外一个时间点,不知道是过去还是未来,肯定都不是咱们原先的位置,那么现在赶过去.......昆仑山上还有自在师吗?”七宝苦着脸问道:“如果他还没来,是在许多年前,自在师都还没出生的时候,咱们这一趟跑的多冤?”   听见七宝这一番话,我跟老祖宗面面相觑了一阵,表情都有些错愕。   这......这种假设要是成立的话.......   “有可能。”老祖宗喃喃道:“这是真有可能的事.......如果时间乱流真把咱们一起带走了......那么这一切都得变成.......”   “麻烦了。”我咬紧了牙,说话的声音都有些不利索了:“要是咱们真的穿越了,现在的情况就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在自在师之前,要么是在自在师之后......如果是前者,那就是老天爷存心要玩死我们,如果是后者.......”   说到这里,我的语气也变得轻松了些许,可能也是有点自我安慰的成分。   “咱们应该是成功了。”我说道,脸上的笑容有些不太自然:“如果那些旧日诸王降临在这个世上,整个世界,必然是生灵涂炭,都会落进一个比地狱还要绝望的境地......但这四周看着挺正常啊,风也停了,除非那些旧日诸王爱护花草树木,要不然......”   听着我的分析,老祖宗脸上的表情还是一样的凝重。   “时间是往前还是往后,这个不是有答案吗?”蛛童子冷不丁的开口说道,提醒了我们一句:“刚才你们过去看表的时候,指针是倒着走还是往前走?”   “好像是往前。”我低声说道。   “不对,我记着是往后。”老祖宗皱着眉说。   其实我很清楚,无论是老祖宗还是我,我们给出的答案都不确定,因为谁也不知道指针刚开始是怎么转起来的,连老爷子这个戴表的人都没看清。   指针嗡嗡嗡的转得飞快,停下来也是一瞬间的事,并没有偏摆前后晃动,就是冷不丁的直接停住......   “上山看看就知道了。”我叹了口气,点上支烟,狠狠的抽了两口,表情越发无奈:“只有这么做才能得到答案,其他都是虚的。”   对于我的这个提议,众人也没什么意见,默默跟着我们,继续往目的地进发着。   由于之前的长途奔袭速度不慢,所以现在的我们,距离目的地并不遥远,最多十分钟就能走到山脚。   此时的我们,谁都没说话,连呼吸声都不受控制的压了下去,沉默的诡异,气氛都变得犹如死寂一般......   在这个时候我并没有闲着,沉默也不是因为被之前的事吓住了,而是我在仔细的感受。   我已经尽可能的将自己感知力提到了最高,对于四面八方的风吹草动,都在细心万分的筛查着.......   跟之前一样,没有任何生物活动的迹象,也没有那些旧日生物的气息,平静得如同一滩死水......   走了约莫五分钟的样子,在我们正前方,渐渐的出现了一些迷雾。   不像是什么特殊的雾气,就我看来,跟最普通的白雾一样,没什么特别的。   但还别说,这些雾气的浓度挺高,走进去的时候我就发现麻烦了。   能见度很不理想,哪怕是打着手电,也只能看见五米之内的景物,超过这个范围就是一片模糊了。   “跟着我走。”   老祖宗说着,略微加快了步伐,几步走到最前面领着路。   “雾气太浓,大家千万别走散。”   “明白。”   “你感觉到东西没有?”   听见老祖宗的话,我摇摇头,说没有,还是跟之前一样平静,感觉没什么危险。   “希望如此吧......”老祖宗叹了口气:“咱们现在已经到山下了,正在顺着山脚往上走,不知道你们感觉到没有。”   众人纷纷摇头,包括我在内,都说没什么感觉。   之前我们跑过来的这一路就已经够崎岖不平了,有很多地方都是上坡,所以现在老祖宗一问,我们还真没什么特殊的感觉。   但还别说,跟在老祖宗的身后,我觉得很是安心,倒不是想着有人保护自己,只是感觉自己不是顶在最前面的人,压力也就没有那么大。   说白了,就是有一种类似常人的心态,天塌下来也有前面的人顶着,我们这些跟在后面的怕个屁?   正当我把自己想象成雷达,不断搜集四周反馈给我的讯息时,走在最前面的老祖宗,忽然就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我看了他一眼,很诧异的问:“迷路了?”   “不是。”老祖宗摇摇头:“你自己过来看看。”   听见这话,我没多想,几步走上前去。   上去一看我才发现,有些东西一直都存在,但就是没让我感知到!   在老祖宗面前,一堆重度腐烂的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连绵不绝的往山坡上蔓延着,由于有雾气作为遮掩,远处是什么情况我也看不见,就我能够看见的范围内,几乎全都是人类腐烂的尸体。   “不是一般人。”   我蹲在地上,也不嫌脏,直接用手拽着尸体的衣服,仔细翻看了起来。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我绝对不会想到四周会有这么多的死尸。   没有死气,没有味道,什么都没有。   哪怕我蹲在地上凑近了闻,也不香不臭,没有任何气味。   “怎么回事.......”老祖宗蹲了下来,似乎跟我一样,都有很大的疑惑:“你没感觉到......我也没感觉到.......会不会是这些迷雾有阻隔的作用?”   “说不准。”我拍了拍手,慢慢站了起来,脸上也满是无奈:“这座山里很多事都变得让我们难以理解......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现在咱们对山上的情况压根就不了解,麻烦可能不止是这些。”   就在我跟老祖宗说这些话的时候,隐隐约约之间,我们前方不远处,很突兀的传来了一阵吟唱声......   那是个小孩子的声音,倒是听不出男孩女孩,只觉得年纪挺小的,嗓音都有种稚气未脱的感觉。   他在吟唱的不是歌曲,好像是一些......很奇怪的曲调?   “上去看看。”   老祖宗皱着眉说,不等我多说什么,他掉头就往传来吟唱声的方向走了过去。 第四十一章 血色薄膜   就我个人来说,我不是很想过去看,而且无论怎么想,在这种诡异的地方诡异的时间点,出现一个小孩子在迷雾里吟唱......   并且他吟唱的内容不是歌曲,像是在哼哼唧唧的哼歌,也像是在用另外一种未知的语言,吟唱着我们听不懂的内容。   贸然的上前去看,自找麻烦的可能性很高,因为这么做太冒险了,起码得等等人一起上去啊......   是我太怂了,还是老祖宗太莽了,我估计是后者。   就在这个时候,走在我身后的七宝,很突然的喊了一声:“唱歌的那个!你谁啊?!”   原本这里还安静得犹如一滩死水,这七宝冷不丁的一嗓子喊出来,几乎就如同半夜炸响的惊雷,连我们自己人都被吓得一哆嗦。   “你个兔崽子!你喊什么玩意儿?!”   “吓死我了!”   “不是我喊......这叫敲山震虎!”七宝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解释道:“哼哼唧唧唱歌的那玩意儿肯定知道咱们,距离这么近,感觉不到咱们那才有鬼了,但他还是在唱,我就想着吓他一下.......”   “你吓个屁啊?”老爷子没好气的瞪了七宝一眼:“你倒是把老子吓了一跳!”   但还别说,七宝那一喊,藏匿在迷雾之中哼歌的那玩意儿,也霎时间没了声响,不知道是没了声音躲起来了,还是转移位置跑远了。   等我们跟着老祖宗上去看的时候,之前传来吟唱声的位置,依旧是空空荡荡看不见其他活物的踪迹,能被我们看见的,只有满地的死尸。   “怎么回事......躲起来了?”老祖宗皱着眉,左右看了看,脸上的疑惑更甚:“刚才是什么东西在唱歌.......听那声音倒是挺像人类的.......”   “不可能。”   我斩钉截铁的说道,脸上的表情也有些紧张。   “在这个点,在这深山老林里面,会有一个人类小孩躲在迷雾里唱歌?还是踩在这些尸体上唱歌?这不太现实吧?”   正当老祖宗准备再说些什么,又是一阵熟悉的吟唱,不紧不慢的从我们正前方再次传来。   之前我们刚听见这阵吟唱声的时候,发出声音的位置,距离我们就是几十米左右,这一次还是如此,跟我们的距离还是保持在这个点上.......   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跟之前的情况一样一样的??   无论是方位还是距离,它都没有半点变化,让我们都不禁愣了好一会,我操......这个发出声音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在这时候,老祖宗也没有贸然上前,回头看了我一眼:“我领头,你自己小心点,注意咱们后面。”   “我知道。”   说着,我还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还是那副遍地尸骸的景象,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与此同时,老祖宗也咬着牙,小心翼翼的带着我们向前方走去。   这一次那个发出声音的东西没有再移动,声音也没有停下,持续不断的响着,压根没有因为我们的靠近而有所反应。   不一会,我们就走到了传来声音的位置,那个发出吟唱声的东西,也映入了我们的视线中。   在见到它之前,我无法想象能有生物变成它这样子......不.......不是它,是它们。   跟其他地方不同,我们正前方的地面上没有尸骸,只有一层半透明类似薄膜状的东西覆盖在地上,而在这些薄膜之中,有许多凸出来的人脸,就像是有人被保鲜膜捂住了,正在拼命挣扎一般。   那些从血色薄膜里凸出来的人脸,表情都极为痛苦,看着都像是在嘶嚎惨叫,但却谁都发不出声音。   唯一能够发出声音的,则是破开薄膜,从那层血色粘膜里钻出来的,一个看似不过八岁小孩子的.....   脸。   我无法想象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生物。   跟人类几乎一样,但却只有脸部,脸部靠后的位置,都是一些血肉模糊的深红色肉类组织,还有一些深绿色如同经脉的东西夹在其中。   这个小孩的头是光着的,准确的说,他的脸都是光的,别说是头发了,连汗毛都看不见!   没有半点毛发存在,在手电的强光之下,他惨白的皮肤看着格外瘆人。   最让我觉得心里发毛的......还是他脸上的笑容。   从头到尾,他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我们,一直看着我们,脸上满是善意的笑容,嘴也一直咧着,保持着最完美的微笑......   他一直在笑,嘴也是动都没动过,但那阵奇异的吟唱声,确确实实就是从他嘴里传出来的。   “不大对劲......”我皱着眉,慢慢往前走了两步,挡在了众人身前,头也不回的说:“小心点......这些玩意儿不是冤孽.......好像跟旧教有关........很有可能是他们制造出来的怪物.......”   “我感觉不到它们的气息。”老祖宗紧皱着眉,语气都变得凝重起来:“它们对咱们有威胁吗?好像攻击性不强。”   “不是不强,只是还没动手而已.......”我叹道,把苗刀拔了出来,小心翼翼的看着地面上的这些怪物:“我可不相信自在师弄出这么大的阵势只是用来看的.......这可是上山的必经之地.......”   “要不你捅它一刀试试?”杀生鬼试探着出了个主意。   我看着那个一脸笑容的“怪物”,只觉得心里有些发毛,虽然杀生鬼这主意不错,不管那玩意儿是不是敌人,捅他一刀看看就知道了.......   退一万步说,在这个节骨眼上,昆仑山下有可能出现这种模样的友军吗?   明显不可能啊!   不管它会不会攻击我们,反正它一定是旧教那一面的,这都用不着想。   “捅它一刀?”蛛童子皱着眉说:“如果它不会攻击我们,反倒是被这一刀捅炸了,那咱们不就吃大亏了吗?”   杀生鬼想了想,说:“这倒是......”   在这时,我已经慢步走上前去,壮着胆蹲在了距离这些生物最近的位置,拿着强光手电照着,仔细观察着它们身上的细节。   我不知道这个怪物整体有多大,因为在我可见的范围内,地面上全是它们蔓延的踪迹,就我能够看见的都有二十多张人脸。   借着手电的强光,我仔细看了看,在这层血色薄膜之下,不光是有那些深红色的肉类组织,还有许多粘液......看着跟鼻涕似的东西,半透明的泛绿,缓缓在这层薄膜之中流动着。   说实话,这玩意儿看着挺恶心的,要是可以的话,我都不想跟它们动手,绕开走算了。   癞蛤蟆爬脚背,不咬人膈应人,就是这么个理。   “我感觉不到它们的气息......所以无法判断它们是什么样的存在.......”   我说着,抬起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掌,表情都变得无奈了许多。   “只能碰一碰试试了。”   “你要用手碰它们?”老祖宗有些担心的看了我一眼:“会不会有点冒险?要不让我来?我的肉身可比你硬一些.......”   我摇了摇头,右手紧握着苗刀,慢慢抬了起来,做出了一个随时会挥刀劈砍的动作。   “情况不对,我就一刀劈下去.......”   我说着,慢慢散出了右手臂里的远古气,尽最快的速度包裹了苗刀的刀身,当即让它变得如同碧玺那般晶莹剔透......   做好了出手的准备,我一咬牙,冲着地上的血色薄膜就伸出了左手,小心翼翼的将手掌盖在了这层薄膜上......   在那一瞬间,小孩的吟唱声就停下了,很突兀的把脸转了过来,直勾勾的盯着我,依旧是满脸恶心的笑容。   此时我已经从那些血色薄膜里收到了反馈,虽然只是一些蛛丝马迹,但我也大概的猜了出来.......   “他娘的......砍它们!!”   我几乎是吼着喊出了这句话,不等任何人有反应,我手里的苗刀就落了下来,劈头盖脸的砍开了身前的血色薄膜。   而那张小孩的脸,也在瞬间变得扭曲,开始疯狂的尖叫....... 第四十二章 人脸祭品   之前的吟唱声,听着不光是清新自然,还有种虔诚到圣洁,如同在为自己供奉的神明唱诵圣诗一般......   哪怕我知道它唱的不是什么好玩意儿,我也不禁觉得那种虔诚到极致的信仰,确实挺打动人的。   就像是得道高僧们诵经念佛的声音,虔诚到让人心悦诚服,那种心灵上的震撼不是能用语言描述出来的。   但是现在......那种虔诚的吟唱到疯狂的尖叫,这种极端的转变,让我都不禁愣了一下。   如同一个虔诚圣洁的信徒,在瞬息之间变作了即将择人而噬的恶鬼,那种反差极大的变化都让人缓不过神来。   不过这种突兀的变化,并不能阻挡我接下来的动作。   劈出第一刀之后,血色薄膜瞬间分裂而开,里面那些散发着腐烂恶臭如同鼻涕的粘液,也不紧不慢的流了出来。   随着它们一起流出来的,还有那些正在急速干瘪的人脸。   原以为这些人脸跟那个小孩的脸一样,但没想到的是,这些玩意儿都没什么能耐,别说是发出声音了,刚从那层薄膜里流出来,直接就干瘪得跟木乃伊一样,并且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风干”,看着那叫一个惊人。   这时,我已经一步窜到了那个小孩的脸旁,抬手劈出了第二刀。   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根本没有感觉到任何阻碍,刀刃就穿透了这张小孩的脸,留下了一条干瘪的凹痕,并没有鲜血或是类似的液体流出来.......   而且最让我惊讶的,还是这张脸的表现。   在被我劈中之前,它一直都在尖叫,表情已经愤怒得扭曲,让人看着都觉得心里发毛,可是这一刀下去......它忽然就变了副脸。   愤怒的脸上,再次充满了笑容,不过比起之前的笑容,要更显得诡异一些,黑白分明的眼睛也直勾勾的盯着我,不知道在想什么。   说实话,我很讨厌这个怪物的眼神,那种皮笑肉不笑的神态,简直恶心得不行.......   与此同时,老祖宗跟其他人也扑了上来,按照我的指挥,尽最大的能力摧毁着地上的这些异物。   老爷子他们是用各式各样的法器去砸,杀生鬼则是用脚踩,丑孩儿跟鲛儿爷也是如此,蹦蹦跳跳的在地上踩了起来,看着就跟玩似的,对这些怪物一点都不上心,甚至踩着踩着还笑起来了我操.......   “别他娘的笑了!!干正事!!”我忍不住低吼了一声,表情很是焦急:“这些东西不是用来拦路的!!它们是自在师弄出来的祭品!!”   “祭品?”老祖宗愣了一下,抬起腿又是一脚踩下去,瞬间把一堆人脸踩得稀烂:“你确定是祭品?你感应到了?”   “我之前的感应肯定没错......这些玩意儿应该是刚出现不久的......我能感觉到它们的虚弱......”我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手臂,照着那张笑容满面的人脸又劈了下去:“有一些看不见的联系,像是气脉那样的东西,正在从它们体内抽走能量,好像是生命力.......这些能量流走的方向,就是咱们的目的地昆仑山顶!”   话音一落,我又接着补充了一句。   “山上有很多类似这种玩意儿的存在......十有八九都是祭品......它们的能量也在不断的被抽走.......”我说着,紧紧的咬了咬牙,表情也变得愤怒起来:“这些祭品最初都是活人......是活生生被自在师弄成这样的.......”   看着不断被我用刀劈砍,又在不断自我修复的这张小孩脸,我心里的感觉也变得复杂起来。   这孩子不过七八岁,莫名其妙的就让自在师给弄成了这样.......那老王八这么杀生害命的就不怕遭天谴吗?   当然了,他的确不怕。   估计在那个邪教徒眼里,老天爷再厉害,也不如自己信奉的那些旧日邪神厉害。   我们这些老是跳出来找事的人谴他都不怕,更何况是虚无缥缈的天谴?   再说了,他都出来混了这么些年,如果真有天谴,这老王八早就死个千八百回了,哪还能活到现在?   在我不断的挥砍下,那张人脸也依旧满脸的笑容,以极其缓慢的速度,一点点被我剁成了肉馅......   还别说,这玩意儿虽然没什么攻击性,但它确实挺难除掉的,跟滚刀肉一样,蒸不熟煮不烂砍着还费劲.......   其他的人脸虽然没这么难办,但也让我们这帮人费了点力气,连杀生鬼都踩得气喘吁吁,骂骂咧咧的喊了起来:“这些玩意儿太多了.......按照你那说法.......漫山遍野的都是它们.......咱们想在短时间里除掉它们根本就不现实.......”   “不一定。”我说道,看着手里隐约闪烁着绿色幽光的苗刀,表情也没那么凝重:“这些玩意儿用外力很难弄掉,你们刚才不也看见了吗?蛮力破坏,或者是我爷爷他们用行里的法器去砸去打,都需要一定的时间才能摧毁它们.......”   说着,我看了老祖宗一眼,笑呵呵的说:“老祖宗倒是聪明,用脚踩它们的时候,还散出了肉身里的远古气,每一脚都是带着气下去的,最多两下,就能把它们踩成肉酱。”   “那你的意思是.......”老祖宗若有所思的看着我,试探着问:“让我一路带着气踩上去?给你们开路?”   “不不不,当然不是这样,咱们办事,要么不办,要办就得办好,办绝......”我咬了咬牙,脸上露出了一个不太自然的笑容,语气里的愤怒任谁都能感觉到:“自在师不是想要这些祭品的生命力吗?咱们就是不能给他!反正这些祭品早晚都会被毁掉,那还不如毁在咱们手里,总比落到一个邪教徒手里强得多!”   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我已经将苗刀插在了地上,右手紧握着刀柄,血肉也在瞬息之间开始自我溶解,化为液体,不断往下流淌着,顺着苗刀不停的流向地面.......   这些液体跟我之间是有联系的,它们或多或少的携带着远古气,按照我的指使,向着四面八方迅速扩散了出去......   想要毁掉这些祭品,用蛮力确实可以,拿苗刀一路砍上去也行,但都要耗费不少的时间。   别说是毁掉这些祭品了,就是让我拿着苗刀杀猪,杀一百头两百头,也得花一些时间不是?   不过好在远古气对于这些祭品有极强的腐蚀性,在碰触到我血肉溶解出来的液体时,几乎都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就被统统腐蚀掉了。   虽然我看不见那些藏匿于迷雾之中的景象,但这些被我扩散出去的液体,就是我的眼睛,它们能给我带来最直观的反馈。   “早知道会是这样......我一开始就该把它们散出去.......”我自言自语似的嘀咕了起来,从地里拔出苗刀,一马当先的向山上走去。   众人没有丝毫的犹豫,纷纷跟了上来。   带着他们行走在迷雾之中,我发现之前的紧张感已经所剩无几了。   因为之前我什么都感觉不到,什么都看不见,走在迷雾里就像是一个失明的聋子,就因为一切的未知,所以我才会感觉到恐惧,才会紧张.......   但现在却不一样了,我接受着那些液体对我不断传来的反馈,心里感觉无比的踏实。   “这些液体.....它们要是被其他东西损伤了.......会伤及你的根本吗?”老祖宗有些担心的问了我一句。   “不会。”   我笑道,一边走着,双臂的血肉也在不紧不慢的溶解着。   “它们携带的远古气,都是基于血肉里的,并不是我用来活命的本源,哪怕它们全让外力毁掉,我也不会被伤到分毫.......” 第四十三章 雾散   在我们上山的路上,随处可见那些被溶解腐蚀掉的祭品。   虽然它们已经变得面目全非,连脸庞都化成了烂泥,但闻见它们散发出来的恶臭,我们还是能够确定的......就是它们没错了。   “漫山遍野都是这些玩意儿.......天知道自在师弄死了多少人.......”   我走在前面领着路,不断接收到那些液体给我传来的反馈,眉头也越皱越紧。   自在师是不是超出了肉体凡胎,这点暂且不论,就他的心性......这种就该绝门绝户的办事风格......的确不是我们后世人能够拥有的。   他并不是为了目的而把普通人当成工具使用,这点我可以肯定,虽然我跟他打的交道不多,但我一样可以深刻的感受到,他那种高高在上的自傲感......   或许在他眼里,自己真的不属于后世,而是变成了跟那些旧日生物一样,能够屹立在众多生命之上的生物,我们这些后世人对他来说不过蝼蚁。   在他看来,能被他当成祭品用来召唤旧日诸神,这都是我们的荣耀,绝非是他的残忍。   “他娘的.......”   杀生鬼这种心狠手辣的角色,在看见越来越多被腐蚀掉的祭品时,也忍不住骂了起来。   “那老王八是真够狠的啊!弄死这么多人他就不觉得亏心么!”   “不觉得。”我帮自在师给出了回答,脸上的表情很是无奈:“可能在他眼里,这还算是我们后世人的荣耀也说不定,能够为了那些远古神明的降临而献出生命.......这在自在师看来,绝对算是至高无上的荣耀了。”   “至高无上的荣耀?”老爷子冷笑道:“看样子自在师是真不拿自己当人看了。”   “当人哪有当那些怪物潇洒......”我苦笑道:“还别说,自在师修行的路子跟咱们不同,但他能够达到的高度,说不准比咱们那些祖师爷还高。”   这个事实是很残酷的,而且也是我们这些行里人最不想面对的事实。   如果只是单纯的邪门歪道也就罢了,问题是自在师信奉的那些玩意儿,压根就不是我们人类应该追随的神明......   无论是佛道两家,或是其他法派,甚至于是那些邪魔外道......   这些种种法脉供奉的神明,是给徒子徒孙提供力量的一个途径,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他们传下的教义。   无论是引人向善,还是劝人慈悲,亦或是用那些虚伪教义编织的谎言,引人走歪路的邪魔之道,这种种都是跟后世人有关的,也是随后世人而生的.......   不管教义的好坏,在这之中,人,绝对是一个重点。   但在那些旧日诸神的眼里呢?   后世的人根本就不存在,不值得一提,就我了解到的,旧教内部根本就没什么教义,旧日诸神也没有降下来什么法旨。   旧教里的信徒就只是想通过追随这些远古神祇,从而得到力量,得到永生,除此之外他们也没得到其他的东西......   当然,不可否认的是,有部分教徒的思想得到了升华,因为接触了那些旧日生物,他们对于自己跟后世人的看法,也在不断的发生转变。   但这种转变绝对不是后世人应该出现的,这已经脱离了人类的根本.......说白了,这比那些普通的邪教还要反人类!   “要是咱们能赢,能阻止那扇星门开启......”我咬紧了牙,脸上有着难掩的恨意:“老子非得扒了自在师的皮不可!”   “对对!”杀生鬼点点头,一脸的跃跃欲试:“这种老不死的阴人,就该被抽筋剥皮,剁成肉馅拿去填化粪池我都觉得不解气!”   “妈的比卖国贼还可恨.......”老爷子骂道。   就在这时,我意外发现那些被我散出去的液体有了停滞的现象,似乎是没有可腐蚀的东西了,它们都僵在了原地,等着我的下一步指示。   也是从这时候开始,弥漫在山中的雾气渐渐变淡了。   不是颜色变淡,也不是浓度自行降低,而是这些雾气都动了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吸走了,不紧不慢的往山顶上移动着。   刚开始我还觉得这些雾气移动得慢,起码看起来是这样,但我意外发现,身边的雾气一直都在变淡,这只能说明,雾气移走的速度比我们行进的速度快得多,只是肉眼观察不出来罢了。   被我散出去的那些液体,此刻也渐渐的开始往回收缩,虽然丢了它们对我来说没什么影响,肉身蛊也能自行给我补充回来。   什么叫做无中生有?   肉身蛊每一次的修复,都是在给我上这四个字的课。   但就算如此,我也不想随便把自身血肉化成的液体丢在外面,这想想我都觉得心疼,好歹是自己的血肉啊......化成水了不也是我的血肉么!   正当我小心翼翼的回收着那些液体时,众人也纷纷议论了起来,不停的左右扫视着,对于此时出现的变化,他们都表现得比较放松,看来那阵迷雾的出现不光是让我紧张,连带着所有人都跟我一起紧张了,包括老祖宗在内。   “能见度变高了不少啊......”老爷子拿着手电,兴致勃勃的观察着四周的变化:“刚开始只能看五米,现在二十米外的景物都能看清了,估计一会就散干净了吧?”   “说不准。”常龙象笑道,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表情很明显的轻松了不少:“但感觉比刚才好多了,走在那阵浓雾里,心都是提着的,放不下来啊......”   在他们聊着的时候,我也抽空抬起头,往天空上看了一眼。   树林里的雾气倒是没有消散干净,但天上的浓雾已经散得差不多了,仅剩下的那些许雾气还阻挡不了我的视线。   之前还让我感觉刺眼万分的银河,此刻已经看不见踪影。   我觉得这不是移动位置那么简单,因为其他地方的星星依旧高悬空中,都还处在原先的位置,谁都没动过,只有银河,它是直接性的消失了。   但不得不说的是......银河消失了,天空中却多出了一些别的东西。   有一颗硕大的白色星宿,里面有一团巨大的黑色阴影,就像是天狗食月似的,那团黑色阴影正在缓慢的移动着,似乎想要将整颗星星吞入腹中......   如果我的感觉没出错......这颗正在被黑暗侵吞的行星.......应该就是黑袍王所处的黑星了.......   与此同时,在距离它不远的位置,还出现了几颗我从未见过的星星。   大小跟它差不多,颜色各不相同,有深红色的,也有灰白的......总而言之,那些星星给我的感觉很是不详。   就如前不久我们在山下看见的灾星,那种极端的压迫感都横跨了深空星海,直接传递到了我们这个世界......   “时间不多了。”   我低下头,不再去看那些奇异的星宿,语气也变得紧张起来,步伐渐渐加快,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听见我的话,老祖宗也抬起头看了一眼,很快就把头低了下来,紧随其后的跟着我。   “时间是不多了。”   老祖宗说着,语气显得有些急迫。   “众星马上要归位了......等它们回到原先的位置......星门就要打开了!”   在这时,我已经控制不住紧张的情绪,跟疯了似的,直接拔腿狂奔了起来,其他人也不敢犹豫,着急忙慌的就跟了上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星门不远了......就在山顶.......只要我们把这事办完.......把自在师给除掉.......   还没等我接着往下想,一阵嗡嗡嗡的声响,忽然从老爷子那里传了过来。   等我回头一看,老爷子正看着手里的腕表,脸上的表情很是紧张。   “时间......时间在变!” 第四十四章 空壳   腕表里的指针,又一次开始了飞速的旋转,仿佛永远也不会停止一般,疯狂的旋转起来,那种嗡嗡嗡的声响,一直都在这里回荡着......   我不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状况,除开时钟之外,我们并没有感觉到时间的变化,包括四周的景物也是一如往常。   在这时候,我突然想到一点。   腕表时针出现的异象,会不会跟磁场有关?   就因为磁场的原因导致了腕表失常......这种可能性很小但绝对不可能没有!   想到这点,我着急忙慌的从包里拿出来一面罗盘,这玩意儿一直都被我当成指南针使,现在可算是派上用场了。   看见我的动作,七宝跟常龙象也瞬间明白了我的意思,纷纷从自己的腰包里拿出来军用制式的指南针。   指针没有旋转,也没有其他莫名其妙的情况出现,正常得让我心里发毛。   “上山......快........”   我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已经开始了止不住的颤抖,天空上那些奇异的星星,似乎也像是太阳的东升西落一般,顺着同一个轨道,不紧不慢的移动着位置......   众星归位,星门大开。   那些让我们无法想象的存在,正踏上归家的旅途,横跨深空星海,直奔着我们这个世界而来......   伴随着手表嗡嗡的蜂鸣声,我能隐隐约约的听见......那些从天空之上传来的脚步声......   它们或许是真的来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所有人都显得很沉默,步伐也变得有些慌乱,像是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后面撵着屁股追我们.......   那种走路都会双腿发颤的感觉,已经让我们之前还算稳定的情绪,再度陷入了惊慌之中。   几乎所有人都能感觉到,有一种比灾殃更残酷.......比末日更让人恐惧的事.......正在不紧不慢的从天空上降临......   毫不夸张的说,那种感觉,比死到临头还要让人难以接受。   此时,山中的雾气已经彻底的散去了。   其实我觉得这一处山脉,并不能算是真正的昆仑山,因为越是往上攀爬,我发现这座山与我记忆中的昆仑山......区别就越大。   最大的区别点只有一个。   雪。   从山脚下一直往山顶攀登,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只看见了茂密不见天日的树林,并没有遇见半点冰雪,气温也保持着一种诡异的状况,气候根本就没那么极端......   我记得昆仑山上看着挺荒凉的,在那些老照片里,昆仑山脉就是一座座雪山.......但现在越往上走,树林就越发的茂密,那种难以忽略的生命气息,正在不断的从山脉中表现出来,甚至我都能听见这座巍峨大山的心脏在跳动。   “这里我多年前来过......”   忽然间,老祖宗开了口,似乎是想借着聊天的劲儿,把气氛稍微缓和一下,走在我身边跟我聊了起来。   “当时这一片还很荒凉,压根就看不见树,而且从山脚上来,随处可见终年不化的冰川,气温也比现在低得多.......”   老祖宗叹道,表情也有些感慨:“现在这样的变化......十有八九都是旧教那帮龟孙子搞出来的.......真不知道他们想要干什么........明明要给这个世界带来灾劫.......却把这里搞成一副生机勃勃的样子........”   “可能他们是闲了吧。”我答道。   听见这话,老祖宗看了我一眼,跟我面面相觑着,不约而同的一起笑了出来。   可能我们也是苦中作乐,在这种紧要关头还他娘的笑得出来.......   “你是不知道,当时的昆仑山可不是一般荒凉,别说是山下了,就是这附近几里范围,都见不着半点人烟,也是后来慢慢才有人.......”   老祖宗正跟我聊着这些,但话还没说完,很快就止住了。   不光如此,他脸上的表情也僵硬了下来,目光闪烁不定,看着前方遍布山道里的东西,肌肉都绷紧了。   那是许多人......不.......是已经变成了空壳的人。   在我们前方通往山顶的林间小道上,有许多穿着打扮各不相同的人跪在地上,双手紧握着放在胸前,略微低着头,仿佛是在祈祷一般,连我都能从他们的背影里感受到那种虔诚。   曾经他们是活着的,可惜现在已经变成了空壳。   距离我最近的人,离我不过两米,走上去一看,只见那人的皮肤已经干枯得出现了裂痕,两只眼睛也不翼而飞,眼眶里空荡荡的,什么也看不见,但他却没有闭上眼睛.......   我蹲下身去,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这具死尸,轻轻用手触碰了一下,只发现他的皮肤变得很硬,有点像是风干的陶制品,还有种说不上来的光滑。   感觉到这点,我忍不住用手轻轻在他身上敲了一下。   当即,他的身体里就传出了空旷的回响,就像是敲打空心的陶器一样,那种清脆的响声让我都不禁愣了一下。   他的体内是空心的,整个身躯就是一具空壳,没有内脏,没有血肉,体内什么都没有。   从他空旷的眼眶里看进去,我能看见的只有黑暗,还有那一丝丝像是火.......火??   在这时候,我面前的这具空壳死尸已经出现了异变,眼眶的深处,不紧不慢的现出了一条条红色的,带着温度的脉络。   毫不夸张的说,此时的景象诡异非常,不光是我面前的这具死尸,四周我们所能看见的死尸,都出现了这样的异变。   他们的干硬犹如陶器的皮肤表面,很突兀的裂开了无数的缝隙,而在这些缝隙之中,又有许多类似熔岩的东西,正在里面缓缓无声的流动着。   此时,我们这群人都在观察这些奇异的死尸,对于它们身上出现的异变,众人都表现得很诧异,谁都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但更让我们没想到的是,就在这时,蛛童子身边的那具尸首很突然的炸开了。   就如同被烤裂的陶器,炸成了一块块陶瓷状的碎片,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人类的尸体。   与此同时,它体内那些像是熔岩的东西,更似活过来了一般,聚集成团,变得有足球那么大,直冲距离它最近的蛛童子就撞了上去。   我跟老祖宗的反应很快,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冲到了蛛童子身边,硬生生的就要把他拽开,但没曾想那玩意儿的速度也是飞快,哪怕我们及时救下了蛛童子,没让那团熔岩撞在胸膛上,但他的手臂还是......   “你......你的手.......”杀生鬼表情呆滞的看着蛛童子,说话的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不等他再说些什么,我跟老祖宗直接吼了起来,异口同声的喊着。   “别发愣!!快跑!!绕开这些死尸!!快!!”   蛛童子的袖子只剩下了半截,在袖子里藏着的手臂,也只剩下半截。   从手肘的位置往下,所有碰触到那团熔岩的部分,都在瞬间被蒸发成虚无,那种恐怖的杀伤力,让我看着都不禁心里发毛。   不得不说,蛛童子倒是硬气,失去了半截手臂,他硬是咬着牙一声不吭,脸色惨白的就被我背着跑了出去。   其他人也不敢犹豫,伴随着那一具具死尸的炸裂声,我们也尽可能的绕开了路,打算从另外一侧的山道往山顶进发。   “那些岩浆到底是什么玩意儿......”我咬牙切齿的说道,心跳的速度飞快:“我的肉身竟然抵抗不了它们的温度.......溅射出来的那几滴都能洞穿我的肉身.......这杀伤力比我的苗刀还恐怖.......”   “还有别的东西。”   老祖宗说道,声音很明显的有些发颤,不断的催促着我们快跑。   “有东西从山上撵下来了......就在咱们后面!!” 第四十五章 侵袭而来的黑暗   黑暗之中,有一种被死亡笼罩的东西在闪耀。   如同天空中的群星一般,璀璨得让人无法直视。   哪怕我们都看不见它,只是背对着它不断奔跑着,也一样可以深切感受到那种奇特的感觉......明明是一种被死亡气息包围的东西.......但给我们的感觉却无比的耀眼......或是说......神圣?   对于如此奇异的存在,我跟老祖宗脸上的表情都不由得凝重起来,互相看了看对方,用眼神简单的交流了一下。   他继续带着人跑,尽可能的绕开那些炸裂的尸首,而我则放慢速度,去整支队伍的最后面顶着,以免跑在后面的人被那玩意儿偷袭。   我能很清楚的感觉到那东西在山里窜行,速度很快,正在不断的接近我们,但奇怪的是,它在移动的过程中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没错,是一点声音都没有,安静的只让人觉得诡异。   在放慢速度跑到队伍最后面的时候,我也不时的抽空回头看看,只想看清楚那玩意儿是什么模样,到底是多么可怕的东西才会透出那种奇特的气息。   但无论我怎么看,身后依旧是空空荡荡的,没有任何声响,也没有任何东西在林中活动的迹象。   “是不是你们感觉错了?”七宝忽然问了一句,语气很是疑惑:“林子里挺正常的,不像是有东西在撵咱们啊。”   “确实有点不对劲......”蛛童子也嘀咕了起来:“我刚才仔细感受了一下.......没有发现别的气息......”   “有。”老祖宗咬着牙说道,继续在前面带着队伍奔跑:“我感觉得很清楚......它就在距离咱们不远的位置.......大概只有三四十米那样.......”   听见这话,众人也没再多说什么,跟着老祖宗跑着,只不过每个人的表情都很疑惑,特别是蛛童子。   他最擅长的就是观气,而且对于气息的变化很是敏感,连他都没有察觉到树林里的异动,那这事确实是有点奇怪了。   在这时候,我忽然意识到一件事,准确的说,是想起了自己曾在东北黑龙山上遇见的事。   当时的我是进入了顿窍的状态,三魂七魄从七窍而出,所处的空间与现实绝对不是同一个,所以我能够看见的东西,也越发接近于真实......   有一种可能。   会不会那个追逐我们的生物,是处在另一空间,虽说能跟我们发生接触,但却无法被我们用肉眼看见?   也不是自夸。   在我们这个队伍里,老祖宗跟我的实力应该是最强的,而且我们体内所承载的远古气也更是精纯。   之所以那个奇异的生物会被我们感知到,很有可能也是因为这点。   想到这里,我心里也犯起了嘀咕。   进入通孽身之后,我的魂魄也有了或多或少的变化,最直观的,便是它跟肉体粘得更实了,不像是顿窍身那样能够轻松的分离开。   我相信肉身蛊的每一重境界都是天翻地覆的改变,只会变得更好,更强,绝对不会后退......   建立在这个基础上,我觉得魂魄离不离体都不重要了,我肯定是有办法看见那个“世界”的。   在受到损伤进行自我修复的时候,肉身蛊是主力军,远古气只是辅助......可以说在没有催动远古气的时候,我的肉身强度是根据肉身蛊而定的。   催动远古气后,肉身会发生异变,并且每一次的变化都有或多或少的不同,这跟催动起了几成的远古气有关.......   之前我就跟老祖宗聊过,关于远古气运用的一些小技巧,准确的说是请教,毕竟他接触了这么多年的远古气,在我眼里就跟个老前辈没什么两样。   他跟我说的技巧不少,但有大半都是我早已领悟到的,剩下的那部分,我能够用上的不多,毕竟我跟他的体质不一样.......   但现在想想,其中有一点,貌似我能够完美的运用上。   将肉身上的远古气聚集起来,不再分散至四肢百骸,而是聚集于一点.......   还别说,要不是遇见现在的情况,我都想不起来还有这回事。   “我倒是想看看......你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在说这话的时候,我体内的远古气已经随我意念而动,顺着我操控的方向,不紧不慢的往双眼涌去。   跑在最前面的老祖宗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忽然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也没说话,之后就回过头去,继续不知疲倦的奔跑着。   远古气很快就聚集在了眼眶附近,我能很清晰的感觉到,那些远古气就像是液体一般,正在一点点的渗透进我的眼球里。   感觉没那么难受,相反,凉飕飕的还挺爽。   因为疲惫跟紧张的缘故,我的眼睛一直都有些酸涩,跟进沙子了一样,肉身蛊别的地方能修复,这点小毛病它还真修复不过来,我感觉滴眼药水都比它有用。   但在远古气的作用下,那种酸涩感瞬间就消失了,相反,眼睛还挺湿润的,有种刚睡醒睁不开的感觉......   在这种奇异的变化中,我的视线也变得越发清晰,四周的景物也变了色调,比我原来看见的还要锐利,对比度极其的高。   我先是看了老爷子他们一眼,在这种状态下,我看他们的时候并不是只能看见肉身,还能看见一些散发着白色柔光的人形虚影,是一个轮廓,就附着在他们的肉身上。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些虚影.......应该就是他们的魂魄。   想明白这点,我也来不及兴奋,着急忙慌的回过头,往身后的树林里看了一眼。   果不其然,在远古气的作用下,我的肉眼已经跟以往不同,完全可以很直观的看见更深一层世界的东西。   黑暗。   在我们身后的树林里,已经出现了一片浓郁到极致,如同墨水一般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说实话,我感觉这种黑暗并不是单纯的色调,而是一种独立的生物。   它能够自由自在的蔓延,也能够散发出一种只有生物才会拥有的感觉,就像是有独立的思考能力,在我看它的同时,我感觉它也在打量着我。   在这时候,沙身者的声音,很突兀的在我大脑里响了起来。   我能肯定这不是幻觉,我听得很真切......或许这跟我看见了另外一个真实的世界有关......   但这也不对啊,我只是看见,又不是听见......难不成在接触到这个世界的同时,我本身也会不受控制的融入进去,那些更深一层的存在也能跟我产生联系??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沙身者说着,虽然语气极其的冷漠,不带半点私人感情,但话里话外还是一种威胁的味道。   “接受你的命运......放弃那些不该有的联系.......我需要一个强大的眷族服侍我........需要一个眷族接引我.......就如同黑袍王的眷族一般........我需要你......”   “你应该接受命运,为你所做的一切而感到惭愧,当你明白自己的罪恶,我将带你跨越深空星海,穿越古父的黑暗深渊.......”   “在我灾殃之地的宫殿里.......等待你的将是永恒的神奇与荣耀.......”   当我听到这里时,那片不断蔓延并且追逐我们的黑暗,已经距离我不过十米了。   哪怕我看不见这片黑暗之中的景象,也一样可以感受到,有一个可怕的存在,已经藏匿在黑暗中张开了血盆大口.......   在这瞬间,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停下了脚,没再随着老祖宗他们继续奔跑,转过身向这片黑暗扑了上去......   我以为我自己疯了,但我知道我很清醒,我是在救他们。   如果我不这么做,被这片黑暗吞噬的......便不止我一人,而是所有人。   当我想到这点并且释然的时候,黑暗已经将我笼罩在内,一张腥臭还满带粘液的巨口,也渐渐映入了我的视线中。   “九.......九螭神?!你怎么在这里?!” 第四十六章 九螭神   在这片黑暗之中,那个张开了血盆大口的怪物,正是我以前在海南遇见过的九螭神。   那个巨大如同磨盘一般的脑袋,上面布满了鱼鳞状的鳞片。   这些鳞片大多都是淡蓝色的,也有小部分磷光般的绿色,零零散散的掺杂其中,看着极其的耀眼。   与上回见面不同,此时的九螭神,状态异常的诡异,似乎失去了肉身,整个身子都透着一种虚幻的感觉,近乎于半透明状。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就它身上带着的这些死气......如此熟悉的味道.......这应该是九螭神的魂魄。   在我想到这点的时候,九螭神的血盆大口已经凑了上来,照着我右手臂就咬了下去。   但还不等它碰到我,苗刀已经让我侧着挥了出去,不偏不倚的砍在了九螭神的嘴角,几乎没有任何反馈的感觉,就如同劈砍在了空气上.......   我一愣神,眼睁睁的看着九螭神穿过苗刀,将我的整条手臂都吞进了嘴里。   在这个过程中,我能够很清楚的听见......手臂上肌肉被撕裂的声音.......还有骨骼也被咀嚼到粉碎发出的咔咔声。   疼是一定的,不过我也顾不上疼了,大脑疯狂的转动着,只在想要怎么对付这个龟孙子。   九螭神原本是有肉身的,但它现在的状态,的确就是魂魄。   不光如此,它的实力似乎也有飞一般的提升。   如果九螭神只是我第一次遇见它时的那种状态,那么用不着多说,我一刀就能把这个王八蛋劈得它妈都不认识。   但现在的情况的确出乎我的预料。   卷带着远古气的苗刀,对于九螭神根本就起不到作用,压根就碰触不到它。   连碰都碰不到,更别提什么杀伤力了。   “你......我记得你.......”   九螭神那个犹如中年男人一般的声音,渐渐的响了起来,那种仇恨到极致,怨毒得让人心里发毛的语气,我听在耳朵里却感觉意外的好。   记住我就好,你个龟孙子.......要不是你,我们也不能在海南吃那么大的亏!   “你是我神的敌人......它说过.......你现在跟那些远古者有沾染.......联系很深.......必须要除掉你才行........”   “你杀不了我。”我很平静的看着它,又转过头看了看已经止住血,正在自我修复的伤口,语气很是认真:“想杀我,得让你的主子亲自来。”   听见我这么说,九螭神也不免愣了好一会。   过了几秒,它似乎是缓过神来了,怒吼着直冲我又扑了上来,但还没等它得手,被我在瞬息之间召出来的落恶子,则迎面而上,硬生生的用两只手拽住了九螭神的上下颚,就保持着这个动作,压根不给九螭神闭嘴的机会。   “你可真是不客气啊......”落恶子侧过头,那张跟我一模一样的脸上,已经满是无奈的表情:“平常不让我出来,一到要命的时候就让我出来顶缸,我就是你养的苦力也不带这么操使的.......”   “你是不是跟七宝学的?”我哭笑不得的看着落恶子:“都到这个节骨眼上了,还有心思跟我臭贫?”   落恶子笑了笑,回头打量了九螭神几眼,说:“这玩意儿看着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   “海南。”我不动声色的提醒道:“就是那个差点把我们都弄死的九螭神,你还记得不?”   闻言,落恶子没吭声,似乎是在回忆,过了一会才说,好像有那么点印象。   没等落恶子再说什么,愣了几秒才回过神来的九螭神,猛地一使劲,直接把落恶子的两条手臂给咬了下来。   也是幸亏落恶子闪躲及时,要不然就不止是手臂了,连整个上半身都得被九螭神吞进去。   “还别说......它挺强的.......”落恶子皱着眉头,被咬断手臂出现的伤口,此刻也跟我一样开始了迅速的自我修复,但跟我相比,很明显要比我慢一些。   “它杀不了我们。”我看着近在咫尺的九螭神,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夸大其词的意思,语气很是淡定,只是在叙述事实。   落恶子耸了耸肩:“但我们也不好杀它,必须找到窍门才行。”   此时的九螭神确实很强,不过在我看来,它的力量还不足以杀掉我......而且它最让我感觉头疼的地方,也不过是自身的状态。   碰不到它,这就是最烦的情况。   “这片黑暗也是它弄出来的?”落恶子站在我身边,好奇的左右打量着:“它跟这些黑暗似乎有所联系,我能感觉到它身上有许多跟黑暗接壤的东西。”   其实落恶子说的也是我现在察觉到的,记得上一次九螭神出世的时候,它身边并没有这些黑暗环绕,而且它也不是魂魄状的.......   对了,还有那条黑龙!   记得在我们离开海南的时候,九螭神并没能脱离封印,依旧被那条黑龙镇压在深海之中。   但它现在却来了......是不是就说明那条黑龙已经遭遇了不测??   更何况我们所处的这片昆仑山脉距离海南可不近,能让九螭神跑这么远过来拉偏手,光凭它自己的能力肯定是办不到,说不准就是有外力先去海南当增援,把九螭神从封印中放了出来.......   “是旧教的人把你放出来的?”我皱着眉,看着九螭神问:“那条镇压你的黑龙呢??”   我不问还好,一听我问起这事,九螭神毫无预兆的就笑了起来。   那种笑声无比的猖狂,还有种讥讽的味道。   只见它抬起手臂,轻轻在自己的腹部拍了拍,说,黑龙在这里。   “你......你把它吃了?”我一愣神,心说那条黑龙的能力不俗,哪怕是现在的我遇见那条黑龙,也不敢说能轻轻松松的除掉它。   “味道不错。”九螭神说着,随之狂笑了起来:“我被困在深海这么多年,失去的力量,也被它补回来了一部分,如果没有吃掉它.......”   我没有继续听下去的意思,一甩手,直接将苗刀丢给了落恶子,示意让它先上去顶着,我来想办法破除掉这片黑暗。   硬碰硬的跟它干肯定是不行,但要是用别的方法.......比如,除掉这一片跟九螭神有联系的黑暗,它还能这么嚣张吗?   “我就不信了,你个王八蛋还能翻了天不成.......”   在这时,我已经绕开了九螭神,向它身后的那片黑暗里跑去。   我不知道那里面有什么,但我能感觉到.......那里应该有一件实物,并且还延伸出了许多连我都看不见的“绳索”,都连接在九螭神的身子上。   或许是被我这冷不丁的动作吓住了,九螭神愣了一秒,紧接着就咆哮起来,完全不管冲到它身边的落恶子,转过身就向我追来。   见此情景,我心中一喜,知道自己是赌对了,之前的感觉还真没出错!   “拖住它!!”我头也不回的大喊道,语气也变得焦急起来,因为我发现那玩意儿距离我越来越近了,最多不到五秒,我就能找到那个目标物,再然后......九螭神必死无疑!   很近了......近得连那些能够吞噬光线的黑暗,都无法遮掩住那一团赤红如火的......岩浆?   当我看见它的时候,我背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瞬间占据了我的大脑.......   这是陷阱......九螭神竟然会给我下套?!!   就在我准备掉头往回跑的时候,只听轰的一声巨响,那块大如磨盘一般的熔岩,瞬间就炸成了漫天水滴状的岩浆。   这......   麻烦大了! 第四十七章 平台   那些水滴状飞溅出来的岩浆,我只躲过去八成,剩下的两成,就像是子弹一般洞穿了我的肉身。   不......准确的说,这些岩浆的杀伤力比子弹大多了,护身的远古气对它们来说根本不起作用,包括在肉身自我修复的时候,速度都慢得可怕,似乎这些岩浆给我造成的伤害不是看起来那么简单。   但在这时,九螭神的嘶吼声也传了过来,那种紧张夹杂着恐惧的声调,确实不像是装出来的。   “给我停下来!!住手!!”   听见这话的时候,我不禁放慢了脚步,抽空回头看了一眼。   九螭神依然在往我这里跑着,落恶子也在它身后紧追不舍,不停的寻找着机会用苗刀劈它,只不过跟我之前遇见的情况一样,苗刀无法碰触到九螭神,对它造成不了伤害。   “这王八蛋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紧咬着牙,也不敢犹豫,转过身继续向前奔跑着。   在这时,九螭神的嘶吼声也越发绝望了,仿佛是看见了自己的末日一般,近乎于祈求的冲我大喊道:“你站住!!别再往前了!!”   听见它的嘶吼声,我心里也在不停的琢磨着。   九螭神到底是真的害怕还是假的?之前的那块熔岩......妈的要不是我跑得慢了点,再快个两三步,那些飞溅出来的岩浆都能把我给烧了,至少能烧毁我八成的肉身。   如果没有九螭神在这儿,被烧掉八成肉身也无所谓,大不了就是恢复得慢点,可是现在的情况却容不得我遇见这种挫事。   要是我真让那些岩浆毁了我八成肉身,九螭神绝对不会客气,过来就能把我剩下的部分全给吃了。   我能在外界不断的恢复自己肉身,这是事实,但我能不能在九螭神的肚子里恢复肉身......这就是一个未知数了。   正当我脑子里琢磨这些的时候,不远处的黑暗之中,有一个能够反光类似金属的物件,正安安静静的缩在角落里,似乎害怕被人发现一般,躲得极其隐秘。   要不是我奔跑的时候随手用手电晃了一下,估计我都看不见那个近在咫尺的东西。   本以为那是个金属物件,但凑上去一看我才发现,那是一个小型雕塑,似乎是玉石质地,看着是半透明的。   最让我兴奋的,莫过于这个雕塑的模样。   那就是一个缩小版的九螭神,无论是身体轮廓还是面部细节,都跟九螭神的本体没什么两样。   不敢多想,我便蹲下身将这个雕像捡起,冲着九螭神几乎是吼了出来。   “你他娘的要是敢过来!我就毁了这个雕像!”   这句话对于九螭神的杀伤力还是很足的,话音刚落下,九螭神就停下了脚步,身子不停的颤抖着,说话的声音都在哆嗦:“你.......你先把我的本体放下来.......”   “这是你的本体?”我一愣,完全没想到这雕塑跟九螭神的联系这么大:“你的肉身呢?怎么来的只有魂魄?”   “我的身躯被真神借走了......它说星门需要强大的血肉作为载体......否则很难打开.......”九螭神颤抖着,压根就用不着多问,自顾自的就把我想要知道的一切说了出来:“等真神降临.......我的身躯也会被重铸.......”   “那这么说.......你的魂魄就一直寄居在这个雕像里?”我好笑的看着九螭神,只觉得这怪物傻得可怜:“你为什么随身带着它?还是你离不开它?”   “这是真神的旨意。”九螭神说道,语气也变得迷茫起来:“我曾经想过......要将这个魂魄的载体藏起来......但真神却让我随身带着它........”   得到这个答案,我心里也不禁诧异起来。   是给九螭神出主意的人傻,还是该说那人没脑子?   随身带着自己的要害,这不是自讨没趣吗?   我看了看手里的雕像,又抬起头看了九螭神一眼,问它:“如果这个东西毁了,你也就死定了,是这么回事吧?”   九螭神没敢吭声,看它脸上的表情应该是怕了,恐惧让它彻底的安静了下来,身子持续不断的颤抖着。   “其实我挺好奇的,是不是真的把它毁了你就死了,感觉跟做梦似的.......”我自言自语似的嘀咕着:“这也太容易了吧?”   说着,我一抬手,使足了全力,直接将手里的雕塑摔在了地上。   在那瞬间,九螭神有扑上来的动作,可是还没等它自我抢救成功,被我摔在地上的雕塑就裂开了,像是被摔碎的鸡蛋那样,摔成了无数的碎片。   也是这时候我才发现,雕像的内部是空心的,有许多深黑色的粘液遍布其中,似乎是起到一种填充物的作用。   当我低着头,饶有兴致的研究着雕像时,九螭神的惨嚎声也随之响起,与笼罩住我们四周的黑暗一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为虚无。   说实话,我都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不管是对敌还是对事,处处小心万分的旧教.......竟然会让九螭神出现这么大的纰漏?   “咱们这是在哪儿?”   落恶子疑惑的声音,瞬间让我回过了神来。   等我转眼一看,此时我们所处的位置已经不在树林里了,而是在一片长满了野花野草的平台上。   应该是接近于山顶处的一个平台,有足球场那么大,地上的野花野草也是我没见过的品种,都带着类似于荧光的颜色,有一些模糊的光晕。   不知道是自己会发光还是在反射光线,看着隐隐约约的很不真切。   但不得不说,在这种地方,闻着空气里清淡自然的香味,我的心情也随之平复了下来,没有之前那么紧张。   我跟落恶子所处的位置,是在这个平台的边缘,靠近山的这一边,算是平台的入口处,而在平台的尽头,则是一个石头垒砌而成的不规则石堆,边上插着类似招魂幡的东西,但上面画着的图案看着眼生。   “你来了。”   听见这个熟悉的声音,我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感觉脊梁骨都是冷的,一种难以言喻的危险感瞬间就笼罩了我。   “自在师......你怎么在这里.......”我强装镇定的反问了一句,侧过头,往平台的另一处边缘看去。   之前那里绝对是没有人的,这点我可以肯定。   但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那里就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他说话的声音绝对是自在师没错,但是身子却看着很模糊,像是被一层雾气罩住了似的。   “你没事。”自在师没有回答我的意思,自顾自的说道:“你没有受伤,没有死,这就很好,我需要你。”   听见这话,我忽然想到了什么,心里毫无预兆的出现了一个大胆的推测。   “九螭神......那玩意儿是你故意放出来的?”我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那个人影:“它魂魄的载体,也是你故意放在那里面的??”   “是它自己放的,与我无关,我只是传达了一些真神的旨意。”   自在师笑道,跟我说话的时候,语气非常的自然,就像是老朋友在叙旧,完全感觉不到我们俩是不死不休的敌人。   “其他人呢?”我皱着眉,很警惕的看着他:“你是故意带我来这里??其他人被你弄到哪儿去了??”   自在师摇了摇头,没有回答问题,转而抬起脚,缓步向平台边缘的那个石堆走去。   在这个过程中,他的声音也不紧不慢的传了过来。   “我会让他们葬身于此,但是你.......你对我而言有别的意义,所以你不能死。” 第四十八章 自在师的条件   当自在师说这话的时候,他隐藏在迷雾之下的身躯,也渐渐的显现了出来。   这是他的真身,绝对不是随便弄出来的虚假投影。   但与我上一次见到的自在师不同,此时的他,已经彻底脱离了人类的范畴。   或许就跟他自以为的身份一样,他不是什么人类,不是后世人,只是一个尽心尽力追随着那些旧日诸王的眷族。   就因为如此,他的肉身才会有这样的变化。   记得上次见到自在师的时候,他的身高不过两米,但现在看起来却足有三米多,虽然身躯依旧那么瘦弱,看着风一吹就会倒,但他的两条小腿上,却生长出了无数条筷子粗细的黑色触手,如同裙子一样,轻轻托着自在师的身子.......   他那双往外凸出的死鱼眼睛,此刻看着也更显油腻,橙黄的眼白看着极其病态,许多不知名的粘液就像是眼泪一样,顺着眼角就流了下来。   此时的自在师,皮肤已经干枯得犹如岩石一般,随处可见幽深的裂缝。   那双比正常人类大上几倍的耳朵,在他说话的过程中,也在细微的颤动着,仿佛是在听取四周的声音,看着极其的灵敏。   最让我记忆深刻的.......就是自在师的真实面目,这点他倒是没有多大的变化。   他那张类似兔唇的嘴,此刻看起来也还是那么的自然,完全没有畸形扭曲的感觉,似乎就应该长成这样。   不光如此,他给我的感觉还是如同野兽那般,身上的毛发极其旺盛,从头到脚没有被衣服遮掩住的地方,都有着密密麻麻的黑色体毛。   整张脸看起来,就如同一只阴暗邪恶的老山羊,被那种死气沉沉的目光看着,简直连脊梁骨都会发麻。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我直视着自在师,跟他的目光发生了接触,强装出了一副镇定的模样,没敢把内心的情绪表露出来。   自在师看着我,眼里没了敌意,也没有那种咄咄逼人的表现。   相反,他跟我说话的时候,无论是语气还是神态,都是一种跟老朋友叙旧的感觉。   俗话说得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老王八忽然对我态度这么好,百分百有阴谋,这都用不着想!   “我需要你。”   自在师说着,露出了一个满怀善意的笑容,又问我:“你觉得我们之间是敌人吗?”   “废话。”我毫不客气的回答道。   “之前我跟你一样,也是这么认为的,因为你一直想阻挡我,想阻止那些旧日诸王的降临......”   自在师一边说着,缓缓转过身去,也不怕我在背后偷袭他,说话的时候头也不回。   只见他站在那片石堆之上,看着浩瀚无边的星空,背影似乎都变得孤独了起来。   真的,那种莫名其妙的孤独感,竟然会让我感觉到有所共鸣,好像有一种我无法理解的感同身受......正在我与自在师之间联系着。   天空中的星辰无比璀璨,虽然我很清楚某些星辰代表着危险,但是......   “美吗?”   自在师冷不丁的问了一句,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自顾自的抬起头来,仰望着无边无际的苍穹。   “美个蛋。”我咬着牙骂道,看着站在我不远处,却犹如身处另外一个世界的自在师,我脸上的表情都变得矛盾起来了,这老东西到底想干什么??   明明我跟他是仇敌,是阶级敌人,不是他死就是我活,恨不得都把对方的十八辈祖坟给抄了.......   但就是在这样的关系之中,我们却能莫名其妙的平静下来,心平气和的跟对方交谈,这点让我再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如果你愿意跟我谈谈,我可以保证,在这段时间里,我不取他们的性命,如果你不愿意跟我聊聊,恐怕就现在......会死许多人。”   自在师笑道,很友好的冲我招了招手,示意让我过去。   “别。”落恶子皱着眉说:“这老东西的气息很奇怪......就像是不存在一样.......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你要是过去了说不准.......”   没等它把话说完,自在师猛地一挥手,从宽大的袖口里,甩出了许多黑色沙子。   那些黑沙似乎是金属制的,在微弱的光线下都会反光。   被甩出来的时候,它们就像是能够互相吸引一般,聚集在一起,直冲落恶子就来了。   压根不给我们任何反应的机会,那些黑沙就在瞬间击溃了落恶子的身躯,随之纷纷掉在地上,变成了最普通随处可见的那种砂砾。   “想杀你们,我用不着阴谋诡计。”自在师笑道:“星门已经被我撬开了锁,那些流传于亘古之间的奇妙力量,也被我吸收了一部分,虽然杀你很麻烦,但我不是做不到。”   话音一落,自在师冲我抬起手,做出了一个欢迎我的姿势。   “来吧,咱们聊聊。”   “聊什么?”我皱着眉,小心翼翼的盯着自在师:“我觉得咱们之间没什么可聊的,道不同不相为谋,夏虫不可以语冰,这些道理你不是不懂。”   “不,你相信我,我们跟那些人不一样。”自在师笑道:“我们是人,他们才是夏虫。”   我没吭声,看着自在师满是暗示性的眼神,我还是咬着牙走了过去,心都是悬着的。   本以为接受了不死王的传承后,我对付他就跟杀只鸡一样轻松,但事实证明这都只是我美好的想象。   自在师还是自在师,在我不断进步的时候,他也在不停的变强,甚至于强大得超乎我的想象了.......   在这种情况下,我第一选择应该是逃命,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自在师满怀善意的眼神,我却觉得莫名危险......   我不知道他在山里布置了什么,也想象不到老爷子他们那边遇见了什么情况,但就我感觉,如果我不答应自在师的要求......   老爷子他们很可能会死。   自在师之前跟我说的那些话,并不是随随便便的威胁,而是在叙述一种事实,似乎他已经把握住了老爷子他们的命门,那种自信不是能装出来的.......   “你他娘的......”   走到自在师身边,我仰起头,看着这个面容相貌已经脱离了人类的人类,忍不住问他:“你要是想杀我,那么就干脆点动手,咱们俩拼个你死我活,输了也只能怨我自己没出息,你别跟我玩这些虚的。”   “你对我的敌意没必要这么浓.......”自在师叹道:“我是你唯一的同类,在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比咱们之间更亲密,我想了很久.......曾经我恨不得将你生吞活剥,但是现在我决定放下这段恩怨,也给你一个未来。”   听见自在师这番情真意切的话,我不禁愣了两秒,一脸迷茫的看着他问:“同类?你觉得咱们算是同类?”   “追溯生命的源头,跨越无数的生物层次,灵魂与肉身的完美契合,将超越时间与死亡的命数........”   自在师说起这些话的时候,又有了原来那种神神叨叨的样子,似乎又恢复到了他邪教头子的身份,语气都变了不少。   “你与我都做到了这些,都站在了生命金字塔的最顶层,什么神仙佛陀,那些都是虚妄,没有人能够排山倒海,也没有人能够追星逐月.......”   自在师笑道,语气也变得讥讽起来。   “真是笑话!连我们都做不到的事,他们就能做到?你觉得这可能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满头雾水的问道。   自在师停顿了两秒,看了看我,一字一句的说:“随我一起成为眷族,共同追随那些旧日的诸王,如果你这么做了.......我可以保全你身边所有人的安全。” 第四十九章 反复无常   自在师算是把我搞糊涂了,真的,这孙子玩阴的偷袭我,哪怕冷不丁的给我一刀,我都丝毫不会觉得意外。   但他现在的所作所为,却给我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他貌似不想害我,只是想帮我。   没错!是想帮我!   “你到底打算干什么?!”   我问这话的时候,情不自禁的往后退了两步,看着自在师的眼神都变了,仿佛是第一次认识他似的,眼里满是陌生。   “你觉得这世上还有比我们更接近生命本源的人吗?”自在师问我,眼神里有种说不出的悲哀,那种令人莫名心酸的眼神,是我第一次在自在师眼里见到。   我没吭声,死死的盯着自在师,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曾经我跟那些修道的人一样,都想追随仙佛的脚步,从凡人的身份开悟,之后再.......我不想做个普普通通的先生和尚,我也想成仙成佛!”   自在师咬紧了牙,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凶狠起来:“你能明白我的感受吗?!我本以为那些仙佛之说都是真实的,但实际上.....他们并没有那么强大的能力,只是思想境界与我们不同,之后才被后人追封成仙成佛!”   “你想说什么?”我皱着眉看着他,只觉得自在师的情绪有些不稳定了,但这并不是针对我,貌似就是因为他嘴里说的那些事才变成这样。   “知道我为什么会去追随旧日诸王吗?”自在师问我。   “为了变强?”我小心翼翼的问道:“变得跟传说里的神仙佛陀一样厉害?”   自在师想了想,说,有一部分是这个原因,但更多的......是想了解到别的东西。   “佛陀之所以会成佛,就是因为他看透了世间真理,看破了一切的虚妄,他通过顿悟参禅,知晓了世界的真理......或是说,他知道了这个世界的真相。”自在师笑道:“他能做到这一切,这才成了佛陀,如果我做到这一切,我也能成佛成仙。”   话音一落,自在师脸上的表情僵硬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摇摇头说。   “但这些都不是真的,我到最后才明白......我的那些目标,其实都是虚假的,最真实的答案一直藏在我的心里.......那是好奇心在作祟。”   “好奇心作祟?”我皱着眉,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在师,似乎明白了什么。   “我很好奇,佛陀参禅之后悟到的真理究竟是什么。”自在师苦笑道:“是那些经文典籍里记载的大道理?我想不是......绝对不是!所以我很好奇!”   一边说着,自在师一边坐了下来。   从他双腿里延伸出来的那无数黑色触手,也在瞬间收了回去,只留下了小腿表面那密密麻麻的孔洞,看得我那叫一个恶心。   “你现在也参透那些真理了?”我问道。   自在师点点头,没说话。   “那你觉得......自己到那些佛陀的高度了吗?”我又问。   自在师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总感觉差了些什么.......”自在师喃喃道:“好像缺少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而那些佛陀又比我多了些什么东西........”   “你不知道是什么?”我表情复杂的看着自在师,问他。   自在师摇摇头,很直接的答,不知道。   不知道为何,在这时候,我看着自在师只替他觉得悲哀。   现在也没了之前的紧张,我点了支烟,随着他一起坐在地上。   “人性。”   听见这两个字的时候,我发现自在师的身子忽然颤了一下,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僵硬起来,但很快就露出了一种释然的笑容。   “对,人性!”自在师笑道:“相比起那些佛陀,我欠缺的也只有这个了。”   “我真的不知道......你是在装傻还是真傻.......”我叼着烟,侧过头看着自在师:“你应该一开始就知道答案.......只是自己一直在逃避,是这样吗?”   自在师笑着没说话,转过头,看着前方的万里长空,眼神都变得悠远起来。   “在撬开门锁的时候......我看见了许多东西......”自在师说道,语气里有着难掩的兴奋,也有种隐隐约约却不该出现的恐惧:“星门不是咱们这个世界独有的.......跟所有的门一样,它有两面,一面在咱们的世界,另外一面,就在深空星海之中.......”   “咋的?你开门看见星星了?”我好笑的问了句。   “不是星星,说了你也不明白,但很快.......我带你去体验一次,你就知道我看见什么了。”   自在师说到这里的时候,语气很明显的兴奋了起来,就像是发现了什么好东西,急着与朋友分享一般,脸上的表情说不上来的亲切。   “你神神叨叨的说这么多,我也没怎么听懂。”   说着,我抽了口烟,看着近在咫尺的自在师,忍不住问道:“你不是想杀我吗?怎么现在又想帮我了?”   “我说过,我们是同类。”自在师叹道:“我在星门的锁眼里,看见了那横跨万古的知识,那些隐藏在虚妄之下的真理.......忽然我明白了,哪怕我再怎么进步,我也只是诸王的一个眷族,而且在这个族群里,我不像是那些旧日生物有那么多同类,我只有我自己。”   话音一落,自在师忽然转过头来,一动不动的看着我,眼里满是悲哀。   “别说是你,就是我都不会相信......你觉得我这样的人,会害怕孤独吗?”   不得不说,自在师给我的这个答复,确实让我吃了一惊。   孤独......这个心狠手辣的老王八竟然会害怕孤独??这他娘的说出来他自己都不信!   “如你所想,我确实不拿其他后世人当成同类,因为他们的目光太短浅,生命层次也低得可怜.......”自在师摇了摇头,继续说道:“但是你不一样,你跟我属于同一层次的生物,在那些普通人眼里,咱们就是怪物,但在咱们自己眼里......我们既是真理,是破除虚妄而存的生命。”   我拿着烟的手略微有些颤抖,看着一脸认真的自在师,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疯子。   这老东西是真疯了。   “跟我一起追随旧日诸王吧......”自在师抬起手,轻轻搭在我的肩膀上,语气万分的认真:“良禽择木而栖,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旧日诸王比你追随的远古者更强,它们那个古老种族已经绝门绝户了,你没必要再为它们卖命。”   一听自在师这么说,我也不禁笑了起来,点点头说,我知道,现在的旧日诸王确实是我没办法抵抗的,它们有那么多个......我就只有自己一个。   “但是呢,我没办法答应你,因为咱们俩看法不一样.......”   我掐灭烟头,不动声色的晃了一下肩膀,将自在师的手掌晃开,也难得一次的表现出了自己的情真意切。   “我是人,不是什么超越了众多生命的生物,只要我拿自己当人看,我就永远属于后世,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   得到我的这个答复,自在师长长的叹了口气,但他似乎早就猜到我会拒绝他了,也没再说什么,很突兀的挥了挥手。   只见一阵狂风卷杂着之前我见过的黑色砂砾,如同成群的蜜蜂那般,从山脚下迅速冲了上来.......   这时,自在师也站了起来,忽然伸出手去,将手掌伸入了那团悬浮在半空的黑色砂砾里。   到现在我才明白。   它们的到来不是为了对付我,只是为了给我带来一点东西。   “如果你不答应,我就只能带走你珍惜的一切,之后再让你慢慢答应......”   说着这话,自在师笑了笑,将右手抽了回来,看了看,又把手里的东西丢到了我面前。   那是一个畸形的头颅。   丑陋,恶心,还让我无比的熟悉。   “杀.....”   我看着那个还带着温度的人头,脸上的表情也急速扭曲起来,没等自在师再说什么,我不顾一切的就举起了苗刀,直冲他扑了上去。   “自在师!!你他娘的找死!!!” 第五十章 隐藏的大门   杀生鬼的头颅还带着温度,与脖颈断裂的位置,还残留着许多温热的血液。   跟他活着的时候一样。   哪怕是死,脸上也是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如同随时都会扑上来吃人一样,眼神里的煞气比起古代传说中的凶兽都不逊色。   看见我忽然扑上来,自在师表现得很是淡定,似乎早就料到我会有此反应,几乎不给我任何反应的机会,直接迎面上来,一步窜到我身边,伸手便握住了我持刀的手臂。   一阵难以忍受的剧痛,瞬间就从我手臂上传了过来,那是一种被强力挤压的感觉,只觉得手臂都要变形了.......   最后还是忍不住疼,几乎是痉挛着把苗刀丢下,而自在师也没客气,抬起脚轻轻往上一挑,苗刀下一秒就落在了他手里。   没有客气,也没有心慈手软,他抬手一刀就捅入了我的腹部,并且还没有止住那股巨力,捅穿我的腹部后,整个持刀的力量都强压了下来,硬生生把我仰面朝上推在了地上。   准确的说,是把我钉在了地上。   现在我算是体会到被苗刀破开肉身的那些敌人有多疼了。   哪怕没有远古气作为苗刀的加持力,那种连灵魂都受到创伤的剧痛,也让我控制不住的惨叫出声。   “你还是不明白......”自在师叹了口气,居高临下的看着我,眼里满是悲悯:“如果你答应我的条件......他也不会死.......”   “你他娘的.......你........”   在疼痛与愤怒的折磨下,我脸上的肌肉也不断痉挛起来,扭曲的都脱离了人形。   我知道现在做什么都没用了,哪怕我恶狠狠的瞪着自在师,也只能瞪着,并不能对他造成实质性的影响。   此时的情况非常明了,别说是宰了自在师,想要自保都很困难。   “其实......让那些旧日诸王降临后世,不一定是件坏事。”   听见自在师冷不丁的这句话,我没有任何反应,依旧是死死的瞪着他。   杀生鬼的头颅就在距离我不到半米的位置,在这种情况下,我都能模糊感觉到他脑袋传来的温度......   他似乎在看我,是在愤怒,气我没办法帮他报仇......如果不是早就脱离了肉体凡胎,可能在这时候,我的精神就得面临崩溃。   前不久还跟我有说有笑的朋友.......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我们一起经历过生死.......对于彼此的性格也颇为欣赏.......   “自在师!!你有种就放开我!!老子今天就弄死你!!”   我疯了一般大声咆哮着,但自在师很明显的不想搭理我,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人类是生命进化的一个错误。”   “人类只不过是这个世界的寄生虫,生存繁殖就是人类的本能,也是人类的宿命.......但是在不知不觉中,人类出现了进化之中最可悲的错误,产生了独立的自我意识。”   自在师说着这些话的时候,颇有种推心置腹的感觉,甚至眼睛都红了起来,语气说不上来的悲哀。   “在那些真实存在的诸神面前,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平面,如果我们看待大地一样,人类就如同地上的蚂蚁.......人类的自我意识是无用的,就像是蚂蚁对你说,它有了自己的意识,是独立的,将自身从自然界抽离了出来,却又要依附自然而生。”   “都说要保护自然,保护这个世界,否则世界就会被人类毁灭掉,但在历史上,这个世界经历了无数场胜过世界大战的战争,核弹,氢弹,一切现代化的武器,还不及诸神漫不经心的挥一挥手.......这个世界被毁了吗?没有,追根究底,被污染的自然毁掉的,只有人类自己。”   “这种自我意识会让人类自大,也会让人类迷失,逐渐陷入自然的骗局之中,逐渐被迷惑,逐渐沉浸在了自然......或者说是老天爷的设定里。”   “每一个人都有了设定好的角色,从出生开始就是,或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或是官家子弟,再或者,就是那些畸形如同怪物的生物.......”   “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知道自己是谁,但他们谁也不是。”   “生存繁殖,这就是自然给人类的设定,在不知不觉中,每个人都觉得生存繁殖理所当然,并且还觉得这是自己的人生,是自己的选择,都觉得自己拥有了自己创造的未来.......”   听到这里,我大脑疼得厉害,像是有千万根针在里面扎,哪怕我没有全部听懂自在师的话,也没有全部理解他的想法.......我也会觉得有种莫名其妙的悲哀从心底生了出来。   到底是怎么了......自在师在星门之中到底看见了什么??   他说的这些话为什么会莫名的引起我的共鸣?!为什么会让我有种感同身受.......   “自然是一个整体,也是这个世界的意志,人类只不过是自然的选择,衍生出来的一部分寄生虫,所有人都在被这个世界规划......就像是人类本体,某些寄生虫对于自己是有益的,比如改善自身的状态,从而让自己变得更好.......人类就在做这样的事。”自在师说到这里,忽然自嘲的笑了起来:“而且我们还以为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   “我们?”我看了他一眼,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是人类。”自在师说道,极快的纠正了自己的错误。   说着,自在师侧过头,看着身旁的杀生鬼头颅,语气复杂的说道:“其实人类最该做的事情,就是做一个选择,而我给了他们这个选择的机会,在旧日诸王降临的荣光之下,每个人都能脱离自然的设定,超脱肉体凡胎,哪怕变成人类眼里的怪物,也一定活得很自在,未来是可以由自己创造,而不是被自然不动声色的设定,规划。”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皱着眉看着自在师,只觉得他是疯了,神神叨叨的跟我说了一堆听不明白的话。   但奇怪的是,那种从内心深处......或是从灵魂深处出现的悲哀感,却是实实在在的。   “要么选择另外一条生存的道路,要么就应该选择献身,手牵手的走向灭亡,这是为了寻求生命公正的唯一道路,脱离了自然的束缚,哪怕是死亡,也将给人类带来升华,不被束缚规划的生命才能算是生命。”   “你这么想,不代表所有人都这么想。”我冷笑道:“活着挺好的,哪怕被规划了,许多人也走过了属于自己的一生,也快乐过,也痛苦过,但这都是值得的。”   自在师已经疯了,我算是看明白了。   在这时候,他忽然站了起身,松开了苗刀的刀柄,双手高高举着,仿佛是在冲着上天虔诚的祷告。   几乎是嘶吼着,带着一种隐隐约约的哭腔.......他疯狂的站在众山之巅呐喊了起来。   “繁盛终将走向没落,没落也将会迎来辉煌,星门即将大开,不可避免的未来也在眼前......”   “时间不多了......时间不多了!!”   在自在师疯狂的嘶吼声中,天空上忽然卷起了大风,在近百米外的山谷之间,一道仿佛顶天立地的巨大石门,渐渐的显露了真身......   它一直都在那里,只是被这个虚假的世界所隐藏。   在我没有借助远古气“睁开”眼睛的时候,我无法看见它,但现在我看见了.......也看见了群星从天空上降下的光辉。   “我在星门之中俯瞰大地!看见这个世界张开了血盆大口!它也是吃人的!不比那些旧日诸王仁慈!”   自在师呐喊着,高举着的双手,也不断的颤抖起来。   “沈世安,你现在就得做出选择了.......如果你坦诚接受了自己的罪恶,恭敬的迎接自己的宿命,诸神也会带着你,跟我一样,穿越那黑色的深渊,迎来永恒的辉煌与荣耀......”   “你疯了。”   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忽然从我身后传了出来。   没错.....这个声音我不会听错......是湘江鬼!   不等我开口,湘江鬼又咬牙切齿的怒吼了起来,那种绝望中的愤怒,与我之前如出一辙。   “自在师......你疯了.......你该死!!” 第五十一章 群星之门   湘江鬼的出现是必然的,他之前就跟老祖宗等人分开行动,带着六爷跟吴仙佛,自行从湘江前往昆仑。   现在想来时间也差不多了,也该这时候来。   毕竟到了最终的时刻,他们要是再不赶过来帮忙,那就只能最后赶过来给我们处理后事了。   不过说到底,我觉得他们来了也没什么大用,连我跟老祖宗都被自在师压着打,现在的局势更是有一边倒的倾向......   我仔细想了想,只觉得现在的湘江鬼他们过来,基本上就跟送死没什么两样。   与其跟我们一起死在这里,那还不如留在外界,起码能多活一段时间,没必要跑来跟我们一起送死.......   “又是你。”   自在师转过身来,看着湘江鬼的时候,表情很是淡定。   曾经的湘江鬼还能对自在师造成一定威胁,但是现在.......这已经是天与地的差别了。   看着慢慢走到我身边的湘江鬼,自在师叹了口气:“又何必呢,你来了也没什么用.......不是吗?”   “你从星门里得到了什么,我跟你一样清楚。”湘江鬼咬着牙,面目狰狞的看着自在师:“你本来就够疯了,现在更是.......星门里的那些东西,不是凡夫俗子能够接受的,哪怕你超脱了肉体凡胎,也不可能承载它们。”   “我可以。”自在师笑道,缓缓抬起了双手:“我现在就好好的,不是吗?”   “变成这副模样,你觉得这还算好好的?”湘江鬼冷笑道,每一个字眼里,都透着无穷无尽的鄙夷:“生命层次的变化,并不代表肉身会变化,看你还拿自己跟那些旧日生物相比较.......你能比得上吗?它们的身体从一开始就是固定的,那像是你,脱离了自己身份的范畴,变得不伦不类。”   这一番话似乎是刺激到自在师了,一瞬间,他脸上的表情就变得狰狞起来,像是要活吞了湘江鬼似的,疯狂的大吼起来。   “闭嘴!!你懂什么?!”   “我什么都懂,所以我觉得你太可笑了.......”湘江鬼说着,渐渐的露出了笑容,那种发自内心的讥讽,那种看不起的鄙夷,简直是任谁都能感觉出来。   自在师颤抖着,仿佛是被人看穿了似的,那种莫名其妙的心虚让我都不禁愣了一下。   湘江鬼到底知道些什么?   怎么感觉自在师.....心虚的厉害?   “湘老爷,星门里到底有什么?”我忍不住好奇问了句。   “你觉得那扇门里有什么?”湘江鬼叹道,转过头,看着那扇不断从虚无中抽离出来的巨大石门,表情也变得复杂起来。   此时,那扇石门的大小差不多也定下了,宽度有千米以上,高度则不可目测,因为这扇门中间靠上的部位都被云雾给遮掩住了,所以具体有多高,我确实看不出来。   门扇,门框,门槛,这些该有的东西一应俱全。   在石门的面上,还有许多巨大古老的凹刻图腾,看着倒是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不像是旧教的图腾那么诡异恐怖,只是一些我从未见过的星图。   何为星图?   不外乎就是星宿观测的形象记录,像是星星的地图,记载着星图所处年代每一颗星宿的具体位置。   我曾经在书上见过一些古代的星图,但无论是什么年代的,看着都有些大同小异的意思,区别没那么大。   可是现在我在星门上看见的星图,却不是我曾经看见过的那种.......   如果说星图的内容跟星图绘制的地方有关,那么在星门上绘制星图的那个人,绝非身处我们这个世界,很有可能是在深空星海之中观测到的,之后才在星门上记录下来。   由于星门上的这副星图太过复杂,我仔细的看了一会,也没能认出来究竟哪是哪.......   或许这是最古老的那一片星空,只不过星宿也会衰亡,之后便会消失.......现在的星空已经不是当初的星空了。   “那扇门不止是通道的出入口,也是亿万年来岁月的见证者。”   湘江鬼叹道,表情变得越发复杂。   “无论这个世界是好是坏,是由那些化外生灵做主,还是由我们人类当家,它都一直潜藏在虚无中窥视着这个世界,记录着一切......由于那些旧日生物跟它打过交道,身上也沾有它的气息,所以旧日生物的思维,想法,甚至于是它们力量的操使方式,也都会被这扇星门一一记住......”   “可以说这扇门是万古以来的唯一智者,它无所不知,任何一个亲手打开星门的生命体,都会在瞬间被它灌入这万古岁月的所有知识......这其中就有许多的禁忌知识,比如那些旧日生物的思维逻辑,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我听见这答案不免愣了一会,最后才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说大概能猜到一些。   “万古以来的知识绝非少数,如果真的在一瞬间被灌入.......就算是黑袍王的本体,也承受不住这样的力量。”湘江鬼冷笑着,死死盯着自在师的眼睛:“你肯定知道了什么办法,我在古籍里见过,有一些极其隐秘的方法,可以规避掉打开星门的风险,而且可以选择性的得到一部分知识。”   话音一落,湘江鬼的眼睛也瞪大了,直勾勾的看着自在师问他:“来,你告诉我,你从星门里都得到哪些知识了?”   “我......我只是看了一些我想看的东西........”自在师咬牙切齿的说道,但说话的语气很奇怪,听起来不是一般的心虚。   “比如那些旧日生物的知识?”湘江鬼冷笑着,似乎早就猜到会这样,一脸讥讽的问:“你是不是知道自己在它们眼里算是什么东西了?”   “你闭嘴.......”自在师咬着牙,恶狠狠的瞪着湘江鬼,想要将湘江鬼后面的话堵住,让他就此安静。   但湘江鬼会让他如愿吗?   明显不会啊!   “你知道了......在那些旧日诸王眼里.......不管你的生命层次再怎么上升.......不管你对它们的追随再怎么虔诚忠心........你也依旧是蝼蚁,连狗都算不上。”湘江鬼冷笑道:“对它们来说,你只是一个工具,让你帮它们打开星门,这才给你点好处.......等它们真的做到了这一切,降临了后世,你会落个什么下场?”   “你放心吧,它们不会对付我。”自在师咬着牙说道。   “不是说对付你,只是......无视你,把你当成蝼蚁一样的存在,连眷族的身份可能都不会给你,毕竟你是人类,追根究底你也是远古者的后裔,不是那些旧日诸王的子民。”   湘江鬼说这话的时候,看着自在师的眼神都有些变化了,似乎是有种说不出的怜悯。   “无视比仇视更加的可怕,生命种族的鸿沟你是不可能跨越的。”湘江鬼叹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道理你不可能不懂,但我就想不明白.......你都能预见自己的未来了,为什么还要执迷不悟的打开星门?”   “看来你最近是修佛去了,三言两语都是围着回头是岸。”自在师冷笑道:“你觉得这些话对我有用吗?”   “我相信你一开始是虔诚的.......但你现在要说没点私心,没有动摇自己的信仰,你觉得可能吗?”湘江鬼问他:“你话里话外都是对那些旧日诸王的追崇,但你真的不害怕它们会无视你,抛弃你,甚至.......”   自在师摇了摇头,打断了湘江鬼后面的话。   “有些事......一旦做了开头.......那就不可能再回头了.......” 第五十二章 湘江鬼的计划   在这个时候,天空中的群星似乎受到了星门的招引,亮度渐渐变高了不少。   如果只是一颗星星变亮了,那么感觉也不会太夸张,但要是一群星星全部变亮......那种感觉真的跟天亮了差不多。   虽然算不上晴空万里,但那种天空五彩斑斓的情况,比烈日当空更加的让人感觉焦虑。   自在师面无表情的看着我们,似乎已经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你应该知道,现在劝我回头.......已经晚了。”自在师说道:“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选择,我也会再一次走上这条路.......哪怕沦落到你说的境地,也比做一个被自然束缚,被苍天命数规划的棋子要好。”   说着,自在师低下头,看了看自己如同怪物一样的躯体。   “神仙佛陀又能如何,他们眼中的超脱命数,也只是超脱人类眼中的命数,自然,宿命,一切都还在纠缠,依旧牵着他们的鼻子到处走.......”   “接受了那些旧日诸王的知识.......我也知道了它们的一些观点.......你知道吗.......在它们的眼里.......生命才是至高无上的,独立的生命也是公正的代表。”   湘江鬼冷笑着打断了自在师后面的话,摆了摆手说:“要斗也不急于一时,你先等着。”   一句让他等着,顿时就让自在师没了脾气,估计他都猜不到湘江鬼是怎么想的。   没等我开口问什么,湘江鬼忽然拽着我手臂,往旁边走了几步。   在这个过程中,自在师也一直盯着我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当时他的眼神看着有些诡异,但却看不出敌意跟该有的警惕。   “一会我跟他单独斗一场,你别插手。”   湘江鬼说道,抬起手来,重重在我肩上拍了一把。   在这时,我意外发现湘江鬼的双手都沾满了带着温度的鲜血,看他身上毫发无伤的样子,十有八九这些血都不是他的。   也是到这时我才反应过来一件事。   湘江鬼并不是一个人单独行动,他身边应该还跟着吴仙佛跟六爷,既然是跟自在师面对面的干......其他人呢?难道他们俩就对湘江鬼这么放心吗?   “你看看这个。”   湘江鬼说着,从上衣口袋里拿出来一封信,似乎是刚写好不久的,字迹上的墨汁都还没有干透。   我打开信看了两眼,之后就面无表情的将信叠了起来,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你爷爷他们现在不安全,你下去帮帮忙。”湘江鬼说道,表情也很正常,从他脸上根本看不出别的心理活动。   “行。”我点点头:“那您加油吧,要是搞不定自在师,那就暂停一会别斗了,等我来再跟他干。”   “暂停?搏命斗法哪有暂停的?”湘江鬼好笑的看着我,说:“要是我输了,那就代表我死了,就是分个生死而已,也没什么好怕的。”   话音一落,湘江鬼转过身去,不动声色的挡在了我身前。   “你先去吧,今天要么一起死,要么就一起活......”   “我可没答应让他下山。”自在师忽然开了口,语气很是冰冷,看他那样子,应该是不知道湘江鬼跟我之间有什么猫腻,但肯定会感觉到有些不大对劲。   “我办事还用得着你答应?”湘江鬼冷笑道:“自在师,你未免也太抬举自己了。”   说着,湘江鬼缓缓向前走去,似乎是准备主动出击了。   看见这一幕,我没敢多想,掉头就往山下跑。   我能感觉到自在师准备追出来,但他像是被湘江鬼阻止住了,那一瞬间,我能听见肉体碰撞时发出的闷响,还有湘江鬼痛苦的闷哼声。   我不知道他能撑多久,所以我必须要快......必须尽快把信里说的事办完......   这是我们胜利的唯一曙光.......要是没能抓住这个机会........   “沈世安!!如果你现在不回来!!我就杀了其他人!!”   自在师疯狂的咆哮声在山顶上响了起来,哪怕我已经尽最快速度跑到了山腰下,自在师的声音也像是在我耳边响起一般,震得我耳膜疼。   对自在师久违的恐惧感,也在这时又一次出现了。   说实话,自从接受了不死王的那些传承,我对自在师的态度也改变了不少,压根就不怕他,甚至都下意识的拿他当软柿子看。   但在此之前呢?   摸着良心的说,我很怕他,就像是现在一样的害怕。   倒不是怕死,只是怕这龟孙子狠了心跟我玩绝的,要是老爷子他们再出点什么意外......   我想到这里,心里也开始犹豫,要不要先去救老爷子他们再办事?   但这种念头刚出现,瞬间就被我强压了回去。   不行,绝对不行......现在的时间已经很紧迫了,湘江鬼能够拖延的时间有限,这其中绝对不包括我去救人的时间。   如果让自在师解决了湘江鬼,之后他也得反应过来,肯定要阻止我。   “你放心!!你爷爷他们那边有我徒弟看着!!不会有事!!”   听见这话,我顿时就跑得更快了,对于跑下山帮忙的事,也瞬间抛在了脑后,压根就不再去想这事。   我的任务就一个,在那封信上也写清楚了。   如果我能办到这事,咱们的胜算至少也得有四成,但要是没办到,那只能怪我们运气太差,后世的气数将尽,该死还是得死。   但还别说,这任务看着挺简单的,但这也仅仅是看着,其中蕴含的风险绝非我能想象。   在信里已经说清楚了,想要赢这一局,那就不能拿自在师当切入点,必须要追根溯源,在源头上找到解决问题的关键。   那些旧日生物想要降临后世,那就必须要借助星门的力量,除此之外,它们也不会有别的选择,反正硬闯是肯定闯不进来的。   只要阻止那些旧日诸王通过星门,那么后世的危机也就解决一大半了。   不过这只是说着轻松,真正想做到这点,肯定有不小的难度,信里只是说,在星门的门槛正中间,有一个连接外部器具的凹槽,那就是星门的锁。   有钥匙,就用钥匙开,没有钥匙,那就得用别的东西去开。   比如说......黑袍王的那个黑色金属八面体器具。   那里面蕴含的能量绝对不在少数,用来当成钥匙打开星门,那也是再合适不过了。   在这种情况下,我只需要把那个黑色金属器具给抠出来,让它脱离星门的束缚,尽可能的跟星门拉开距离.......   没有这些能量作为依靠,星门便不可能打开。   我的任务也就是如此。   找到那个黑色金属体,把它抠出来扔得远远的,之后星门就会回到最初的状态,紧闭大门不再跟深空星海联系。   我也不知道湘江鬼是从哪里得来的这个法子,反正看他那么认真,也不是在跟我开玩笑,我也就只能赌一赌了。   不赌不行啊,也没别的法子了,他娘的这个老王八.......   要不是自在师变得这么棘手,想必我现在也不会这么头疼.......哪里还用得着这么麻烦的曲线救国?直接干死那个王八蛋不就行了吗?   但还别说,这法子看着挺靠谱的,只是这其中的风险有多大还尚未可知。   “嘭。”   伴随着一声闷响,我发现自己在奔跑的途中撞到了什么东西,下意识的低头看了一眼,只见那是一只从胳膊处彻底断裂的完整手臂。   手臂的掌心也不是空着的,僵硬的手掌正握着一把鬼头大刀,怎么看怎么眼熟。   真的......不对劲.......   这刀怎么像是六爷的刀呢?? 第五十三章 黑金属八面体   这条手臂看着很是雄壮,肌肉轮廓比我这个年轻人还要显眼,并且到丢下胳膊的时候,这只手也依旧紧握着刀柄.......   看着它紧绷的肌肉,仿佛随时都会再跳起来劈人一刀。   “六......六爷.......”我看着地上的手臂,下意识的停了下来,闻着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心脏剧烈的跳动着。   想起那个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老刽子手.......鼻子忽然酸涩起来.......但还是强行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还有别的事得做.......如果不能抓住这个机会.......还会死更多的人.......   我脸上的肌肉不停抽搐着,强忍着怒吼出来跑去找自在师拼命的冲动,一摇一晃的转过身子,继续向星门的方向跑去。   “这些都是虚的.......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我去办......”   在头也不回的奔跑中,我不停的自言自语着,像是在安慰自己,也算是在催眠自己,尽可能的把自己从那种悲痛愤怒的情绪里抽离出来。   办大事者,不拘小节,更何况这是为了救人.......为了救更多的人........绝对不能莽撞行事.......   但如果连自己身边的人都护不住,连自己人都保护不了,连自己人都救不了.......就算这事办成了又有什么意义??!   不过我还有别的路可以选吗?   想要救下身边的人,那就必须去星门那里断了自在师的后路,只此一条路可走。   当我想明白这点的时候,我距离星门已经不远了,在路途中我不敢放慢自己的速度,哪怕看见了那些被自在师招来的黑色砂砾,也不敢停留多事,生怕自己听到熟人的声音而止住脚步.......   距离星门越近,这扇巨大石门给我的压迫力就越大。   一眼看去,前方的天地都让这扇石门给隔绝了,仿佛天地间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它......   由于这时的光线充足,隔着几百米远,我也能看见位于星门门槛正中的那个黑点。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个黑点,便是自在师放置在星门上,用来打开这扇门的“钥匙”。   看见这玩意儿的时候,我说不上来的兴奋,只感觉胜利就在眼前了。   回头一看,身后一片寂静,完全看不见追兵,自在师那个老不死的也没追来,估计是让湘江鬼给拖住了。   “妈的赢定了.......只要把那东西取下来......自在师的后路也就断了.......这一场劫难也能迎刃而解.......”   我一边兴奋的自言自语着,一边放开了步子,尽最快的速度跑到了星门之下。   说实话,站在星门正前方,站在它脚下,那种压迫感简直让我都无法呼吸了。   这玩意儿可不像是高山那么稳当,风吹大了,我都害怕它会忽然倒下来,非得把我压成肉酱不可。   强忍着心慌的感觉,我跑到那个黑点所在的位置,仰着头仔细打量了一番。   “就是你了.......”   确实如我所想的那般,这个黑点就是自在师遗留在门上的钥匙,也是吸取了旧教内所有先生力量的容器。   但不得不说,它比我想象的要小,只有人类的拳头那么大,表面上有许多凹刻的痕迹,似乎是咒文图腾,看着很是模糊,几乎都混杂纠缠在了一起。   这就是那个传说中由古神祇制造出来的失败品?   它的外观确实是个八面体器具,通体像是由纯黑色的金属铸造,是不是实心的也说不准,反正看着非常的普通,比我想象里的要普通多了。   毫不夸张的说,要是在我不知情的时候,把这玩意儿随便丢在地上,估计我都看不出它有那么惊人的来历。   但奇怪的是,它给我的这种普通印象,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   在我凝视它的时候,四面八方几乎所有的一切景物,包括光线在内,都被它吸取了进去。   很快,我能够看见的东西就只有它了,再也看不见其他的景物,周遭的一切也再度陷入了黑暗之中。   就在这个过程中,我发现有一道极其阴冷的目光正盯着我,而且这道目光出现的很突兀,并且是从某个物件里传递出来的。   “是你在看我?”   我看着这个黑金属八面体,只觉得心跳忽然慢了下来,像是被人强行用手按住了似的,心跳慢了反而不觉得冷静,更觉得喘不上气,胸腔都闷得难受。   本以为这玩意儿只是个死物,但我万万没想到,它好像是诞生了自我意识,只是一开始都处在类似沉眠的状态中,并未发现我这个外人在靠近它。   但好景不长的是......它似乎被我的目光惊醒了。   我看着这个诡异的黑色金属物件,忍不住摇了摇头,只发现自己体内的远古气在沸腾,仿佛遇见了天敌那般,没有我的操控也自然而然的活动起来.......   “把这玩意儿拿下来就行了.......一切都结束了........”   我紧咬着牙,看着那个距离地面约莫三层楼高的黑色金属,稍微做了一下准备,绷紧肌肉之后助跑两步,纵身一跃就跳到了它旁边。   由于这地方没有落脚点,也没有可供我攀登的突起物,无奈之下,我只能赤手空拳的抓住那个唯一的突起点.......   还别说,这玩意儿看着是金属,摸着也是金属,入手处一片冰凉,在这种距离里,我都能模糊闻见它身上传来的一种锈味。   但在下一秒,我就发现这情况不大对劲,自己貌似是莽撞了。   这个黑色的金属物件就像是有吸力似的,不......准确的说,应该像是表面涂满了强力胶,手掌刚碰到它,几乎瞬间就被粘住了。   主动用手抓住它,跟被动让它粘住,这其中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被它粘住的时候我只感觉到惊慌失措,双腿在星门上使劲一蹬,借力就想把这个黑色金属从星门的凹槽里拔出来。   伴随着嘭的一声闷响,一阵肌肉跟骨骼撕裂的声音,顿时就从我身上传了出来。   强忍着这阵剧烈的疼痛感,我捂着肩上的伤口,迅速落回了地面上。   “这玩意儿怎么拔不出来.......自在师不会是用胶水粘住了吧.......妈的胳膊都被拔断了竟然还纹丝不动.......”   我尽最快的速度利用远古气修复着伤口,但不知道是不是这个黑色金属的缘故,我修复伤口的速度很慢,而且疼痛感也没有消失,反而愈演愈烈。   看着头顶上的这个金属八面体,我牙都快咬碎了,飞快的想着还有什么办法能把它从石门里拔出来。   就在这时,星门很突兀的颤动了一下。   星门颤动的幅度很小,要不是我凑得近,估计都看不清它的动作。   “怎么回事......怎么动一下就没反应了.......”   我小心翼翼的盯着这扇石门,心里有了种让我自己都害怕的猜测。   在它颤动的那一瞬间,我隐约感觉到门后有什么东西.......像是在撞击这扇星门......那一下颤动就是由它引出来的!   如果我的感觉没出错,那么站在这扇门后面的.......十有八九就是那些旧日诸王!   它们与我只有一门之隔。   与这个世界.......也仅有一门之隔.......   我死死的咬着牙,回头看了一眼,见山里还是没什么动静,也稍微放了一下心。   但我很清楚,这种略显安稳的情况只是暂时的,时间越久,他们就越危险,湘江鬼肯定拖不了太久,要是让自在师跑出来......   “拔不出来......抠不出来......那就只能撬了.......”   我看着手里的苗刀,一咬牙,转身就准备再扑上去试试。   但一个由远而近,正在飞速靠近我的声音,忽然传进了我的耳朵里。   “你敢动它......我就扒了你的皮!!” 第五十四章 自在师的手段   我能听出来自在师的气急败坏,那种愤怒之中还掺杂着紧张,可见他已经慌了。   在这种情况下,我不敢犹豫,直接纵身一跃又跳到了那个黑色金属前,抬起苗刀,尽全力释放出了体内的远古气,一刀插在了金属与石门连接的缝隙中。   不知道这一次是不是影响到了它的本体,我能很清楚的感觉到这个金属物件收缩了一下。   感觉很轻微,但我可以肯定,是收缩,不是颤动。   像是心脏一样,收缩,跳动,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生命力。   “把它弄出来!!”湘江鬼嘶哑的大喊着,语气里满是急迫。   等我抽空回头看去,只见自在师已经到了距离我不过百米远的位置,湘江鬼则是紧随其后的跟着他,手里还拽着两条类似铁链的物体,都拴在了自在师的脚踝上。   自在师急了,隔着老远我也能感觉到他的慌张,估计这王八蛋打死也想不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但也没办法.......如果他一开始就守候在星门前.......估计我们一来就知道他的命门在哪儿了......   暴露了这个黑色金属是命门,他会死得更快,这绝不是开玩笑。   苗刀在悲鸣。   这块黑色金属像是能腐蚀它似的,附着在刀身上的远古气,也在以肉眼看见的速度变黑,但又有更多的远古气从我体内涌出,不断修复着这些被侵蚀掉的远古气。   现在我也算是看明白了,这块黑金属八面体只是看着普通,实际上它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件法器......乃至于比那些旧日诸王的法印更加可怕。   虽然它只是收容了那些旧教先生的生命力,收掉了他们的力量,但除开这些不说,黑金属本体的力量,就不是我能够轻易对付的。   由古神祇亲自出手制造的“兵器”,哪怕它是一件失败品,也不是我们这些后世人类能够想象到的强大。   连不死王传承给我的.......最为精纯的远古气.......连它们都会被这个黑色金属腐蚀.......   在这时,自在师已经距离我不过五十米远了,双臂被许多黑色雾气笼罩着,看着我的眼神极其凶狠恶毒,就像是恨不得活撕了我似的。   “住手.......”   自在师咬牙切齿的说道,每一个字里,都透着无法掩饰的威胁,我听见他说话的时候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不是假的,是真害怕。   与此同时,一阵熟悉的气息也从远处奔赴了过来,我能感觉到许多.......   有老祖宗,还有老爷子,还有其他人。   “你他娘的!!给我停住!!!”湘江鬼几乎是吼了出来,抬起右腿,重重的在地面上踩了一下,右脚瞬间就陷入了地里。   无数深绿色的雾气从他腿上钻出,如同触手一般拥有活性,自顾自的就钻进了附近的泥地里,绷紧了自己的身躯,就像是倒钩一样勾住了地面,以此来稳住湘江鬼的身子。   被他这么一搞,自在师也跑不动了,整个人都被拽了个趔趄,差点没扑在地上。   “你也想死是吗??”自在师转过头,又气又怒的看着湘江鬼,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你们都想这么逼我.......那就一起死......”   “我倒是想看看谁会死。”   老祖宗的声音忽然传了过来,没等我看清楚,他就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师身后。   不得不说,自在师对于普通人而言是个巨型生物,但在老祖宗的面前,他还是显得瘦弱了一些,身材也没那么高大了。   老祖宗轻轻松松的一抬手,就勒住了自在师的脖子,凭空将其提了起来。   此时此刻,老祖宗的状态是我从未见过的。   身上的肌肉鼓胀到了极点,浑身上下都被无数的深绿色经络覆盖,看着就像是绿色的蜘蛛网一般.......   双眼之中,眼白尽失,虹膜也像是失去了踪影,只有个大概的轮廓,双眼尽数都化成了金属般的深绿色,许多由远古气化成的液体,顺着他的眼角不断往外流淌着,就像是泪水一般,掉落在地上之后,又会被瞬间蒸发掉。   “你动我的人......杀我的人.......还想毁掉我所珍视的一切.......”老祖宗说这话的时候,身躯不断的颤抖着,像是因为愤怒,也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悲伤得不能自已:“我都这个岁数了......都经历了这么多年的岁月......见过的生死也如繁星一般不计其数.......但是这一次.......你是在把我往绝路上逼.......你玩的太绝了........”   我不知道老祖宗受到了什么样的刺激,但看他那种悲痛欲绝的样子,发生在他们那边的绝对不是小事。   “怎么了?”湘江鬼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着急忙慌的问道:“你......你到底是怎么了?”   “他趁我不备.......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用自己分散出的魂魄占据了蛛童子跟杀生鬼的肉身.......”老祖宗颤抖着说道:“就跟鬼上身一样.......借着他们的力量来对付我.......结果我刚想生擒他们把他们救下来.......这王八蛋就把自己的魂魄抽走了.......”   听到这里,湘江鬼一愣,表情很明显的僵硬了一下。   “他们没有还手的力量.......反应力也跟不上.......根本就躲不开.......”老祖宗痛苦的说着,猛地一抬手,一把巨型的刀类兵器,直接从老爷子他们赶来的方向飞了过来,像是被人甩过来的。   接住这把大刀,老祖宗没有犹豫,松开自在师就往后退了一步,劈头盖脸的一刀就砍了下去。   “杀掉自己人的感觉怎么样.......”   自在师被砍断了大半的脖子,似乎连脊椎骨都被老祖宗一刀劈开了,但他并没有觉得痛苦,反而是一脸灿烂的笑容。   “想要对付你们......真的是太容易了......”自在师笑着,说出的每一个字都透着欣喜:“杀掉自己人......肯定比杀掉我还痛快吧.......特别是杀掉自己亲手带大的孩子.......”   老祖宗疯狂的嘶吼着,不断的举起大刀往自在师身上劈砍,跟疯了一样停不下来。   而自在师也没有反抗的意思,或是说,在这种情况下,有湘江鬼作为牵制,有老祖宗作为压制,他确实没什么能力反抗。   在这时候,我已经不再去看他们那边发生的情况了,转过脸来,一门心思的往外撬着黑金属八面体。   但越是往外撬动,我发现刀身上的远古气就被腐蚀得越快,并且在这个金属器具跟星门连接的缝隙里,还不断的往外渗出黑水,闻着都有股难以言喻的恶臭。   在不知不觉中,我已经将刀刃伸进去了大半,拼命的撬动了半天,此刻才发现它被我撬得略微晃动了一下。   并且在晃动的时候,它还发出了咔的一声脆响,那声音不大,但其他人貌似也听见了。   “快!!”湘江鬼兴奋的大喊着:“只要这玩意儿脱离了星门!!咱们这一局就赢了!!”   自在师也是才想起我来,猛地转过头看着我,跟疯了一样,喊话的声音都变得尖锐起来。   “你是在找死!!给我住手!!我......”   还不等自在师把后面的威胁说出来,老祖宗手里的大刀,又一次劈了下去。   “找死的人是你!!”   自在师急眼了,这一次没有再硬抗老祖宗的攻击,反倒是侧了一下身子,照着刀身一拳就砸了上去,硬生生把老祖宗手里的大刀给砸偏了。   随后他就嘶吼了起来,哪怕有湘江鬼尽全力的牵制他,也无法让他停下脚步。   他距离我越来越近了。   “拦住他!!快!!” 第五十五章 死斗   湘江鬼已经是拼了命的在阻拦自在师了,这点我可以肯定。   被自在师拽着摔在地上,一路被硬拖着过来时,他还招呼着老祖宗帮忙,别急着跟他打,先拖住这王八蛋再说。   老祖宗不是傻子,他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更何况我们跟自在师迟早也得分个生死,报仇倒是不急于这一时半会的。   “链子!!”湘江鬼忽然大喊了一声,提醒着老祖宗别用蛮力近身拖他,想要把自在师的行动给控制住,那就必须用点别的法子。   我不知道拴住自在师的那两条锁链是什么来头,但无论怎么看,那两条链子都不是凡品,绝对是一种极强的法器,而且十有八九还跟远古者有关。   隔着很远,我都能感受到隐藏在锁链之上的远古气。   我估摸着这玩意儿攻击性不强,但要是说牵制敌人的能力......应该比我想象的强得多。   如果这链子好对付,自在师还不得早就挣脱了?   “给我停下!!”   老祖宗怒吼着,伸出手拽住了两条锁链,一左一右的紧紧抓住,使劲往后拽着,几乎是瞬间就让自在师停下了脚。   此时此刻的老祖宗全然处在了愤怒之中,他恨不得直接毙掉自在师。   可惜现在的情况不允许,他也没有这个能力,所以老祖宗的一切愤怒,都只能发泄在牵制自在师上。   “别逼我.......”自在师头也不回的说着,声音已经变得哆哆嗦嗦起来,不像是因为紧张害怕,反倒像是陷入了一种神经质的状态,整个人的表情都变了,看着疯疯癫癫的很不正常。   发现这点的时候,老祖宗跟湘江鬼都有些凝重,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纷纷变得如临大敌那般警惕。   在这个过程中,我也在不断撬动着黑金属八面体,但伴随着它渐渐摇晃起来,星门的状态也变得越发诡异。   似乎它随时都会打开,门后的东西,也在不断的撞击石门,虽然颤动的幅度不大,但在我这个距离能够很清晰的看出来。   “妈的!!出来啊!!!”   我竭尽全力的撬动着黑金属八面体,两条手臂上青筋毕露,说话的声音都不禁颤抖起来,身子里的远古气也在飞速运转,均匀的分成了两份。   一份散至四肢百骸,尽可能的增强我的力量,另外一份则是涌入了苗刀之中,借此抵抗着黑金属对苗刀的侵蚀。   现在我算是看明白了,黑金属对于气跟肉身,都有侵蚀腐坏的作用,但对于同样属于死物的金属刀具,则失去了这样的效用。   如果苗刀再结实一点,或者化身为物理学神器撬棍,说不准我不用远古气护着它都能把黑金属撬出来。   但现在的情况却让我很无奈,苗刀有韧性,也足够坚硬,但在我使出全身力气的情况下,它还不足以抵抗我的力量。   使劲一撬,十有八九就得断了,所以只能凭借着远古气的作用,以外力增加它的强度。   不得不说利用苗刀去撬它,比我用手拔出来可容易多了。   也怪不得阿基米德说过,给他一个支点,他能撬起整个地球,这话虽有点夸张,但确实在理.......   “给老子出来.......”我咬牙切齿的撬着它,只听咔的一声,黑金属瞬间就被我撬出来大半,剩下的一小部分还是留在凹槽里,像是被胶水粘住了似的,轻易撬不出来。   但这点动静对我来说也足够了,起码给了我一些信心,这玩意儿是能撬出来的只是时间问题......   我这边的动静,自在师他们也能看见。   湘江鬼跟老祖宗的表情很是兴奋,估计都觉得胜利就在眼前了,而自在师也是慌得不行,看着我撬动黑色金属的时候,他脸上除了紧张就是害怕。   你他娘的也知道怕!   “给我滚开!!”   自在师咆哮着,身上很突兀的出现了许多黑色尖刺状的金属物,貌似都是从他体内钻出来的,看着就跟刺猬成精了一样。   不等老祖宗他们反应过来,那些尖刺状的物体就像是受到了刺激似的,伴随着一阵破空的尖鸣,纷纷向着四面八方飞射了出去。   那种场面甭提多吓人了,哪怕是老祖宗也只能选择暂避锋芒,松开了一条锁链,飞快的捡起巨刀疯狂挥舞着,拼了命的劈开每一根尖刺。   趁着这机会,自在师没有恋战的打算,直奔我就冲了过来,那仅剩的一条锁链根本控制不住他,连老祖宗都被拽得被动往我这边跑着。   “世安!!你没事吧?!”   就在这个时候,老爷子的声音忽然传了过来,几乎是下一秒,我就看见老爷子等人从树林里跑了出来,每个人都是一副血淋淋像是用血洗了个澡的样子。   见我姿势怪异的挂在星门上,再一看老祖宗他们正在玩命的阻挡自在师,不用我们多说什么,老爷子自然就清楚了场中的局势。   在这时,我能够看见的人只有老爷子,常龙象,七宝,苗武人,吴仙佛。   我们这边的人都还好好的,只是受了伤,但谁也没死。   可是老祖宗带来的那四个人......蛛童子跟杀生鬼意外身亡......丑孩儿跟鲛儿爷怎么也没了踪影??   “我的人呢?!”老祖宗着急忙慌的问道,看见只有老爷子他们来了,老祖宗也不免慌了起来:“是不是又出事了?!”   “那条老人鱼说要准备一下。”老爷子摇摇头:“他们很快就过来,让我给你带个话,他们都很好,你甭担心。”   听见这话,老祖宗不禁愣了愣,似乎是意识到鲛儿爷他们想要干什么了,表情顿时就变得紧张起来。   “难道他们是.......”   没等老祖宗说出后面的话,鲛儿爷的咆哮声,忽然从四面八方传了出来。   如果光从发出声音的位置就想判断鲛儿爷的方向,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他的声音是在瞬间从许多方位传出来,根本就无法判别他的正确位置。   “自在师!!你还我们同胞的命来!!”   在鲛儿爷声音传出来的时候,我们所处的这片山谷,以肉眼看见的速度就变得湿润起来,仿佛是从泥土里渗出来的水分,像是刚经历过一场大雨,地面上随处可见的尽是烂泥。   忽然间,我脑子里冒出了一个问题。   如果说每一个异人都有自己的独门本事,那么蛛童子是观气,魂魄且异于常人,杀生鬼是煞气重,肉身极为强横,丑孩儿跟杀生鬼有点类似.......唯一我不清楚的人,只有鲛儿爷。   他的本事是什么?   从外观样貌来看,他的本事.......应该跟水有关。   陆生的鲛人,哪怕是脱离了水,自身也本属于水。   “老鱼人!你疯了是吧?!”   在这时,老祖宗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那般,着急忙慌的喊了起来,语气里的惊慌失措多过于愤怒。   “我还好好的!现在一切有我!还轮不到你出手!给我把你的气都收回去!快!”   伴随着老祖宗的声音,我发现湿润的泥地上,渐渐的冒起了泡,像是热滚的开水,甚至都发出了咕嘟嘟的声响。   自在师也像是被这些异象影响到了,别说是跑,就是抬腿往前慢慢的走,这也很难做到。   湿润的烂泥地就如同沼泽一般,别人倒是没遇见这种情况,只有作为敌人的自在师,缓缓的往下沉了半米,双脚都陷入了其中。   “老祖宗......连你都在拼命......我们这些后代子孙又怎么能袖手旁观......”   鲛儿爷苦涩的笑着,说话的声音都渐渐颤抖起来。   “我要自在师死.......我要让他给小鬼他们偿命.......不亲手杀了他......我不解恨!” 第五十六章 鲛儿爷   在山林之中,星门之外。   那些已经凝聚成雾状的水气开始疯狂蔓延,方圆数十里,都被这些从土地里升腾起来的雾气遮掩。   虽然雾气的浓度极高,但它们却不是连在一起的,每隔开一段距离才会升腾起来一团.......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方圆数十里之内的大地......几乎每一个角落,都被地下渗出的那些液体所覆盖。   这些液体看着很清澈,或是说,那是一种比透明还要清澈的状态,哪怕是覆盖于地面之上,也会让人觉得它们一尘不染。   都是水,而且是比山河湖海,更接近于自然的水。   仿佛它们就是一切水的根源,也是自然之中最为重要的一部分,能滋养万物。   它们能让万物肆意生长,也能让万物无法反抗的消亡。   这些看似无害的水,似乎能够腐蚀......不,它们能同化掉一切!   所有被它们沾染的对象,无论是死物还是活物,或是花草树木,或是沙土碎石,几乎是在瞬间就被化为了液体。   这种变化是我完全想象不到的,哪怕是在接触了那些旧日生物之后,也难以想象到如此不合实际的景象。   恍如是身处梦中.......鲛儿爷不过是区区一个凡人,哪怕他是异人的一员,也不可能拥有这么强大的力量.......   方圆数十里皆被水气掩盖,每一处地面,也都尽数化为深潭。   这梦幻一般的场景,绝不该出现在现实世界中,哪怕我高挂于星门之上,远离了那些莫名其妙的水,也一样会感觉到恐惧。   我不知道鲛儿爷是如何做到这一切的.......难道他一直都在隐藏实力??   看这意思,他比我跟老祖宗都要强得多啊,起码我跟老祖宗做不出这么大的场面,这他娘的也太吓人了.......   地面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化为了深潭,一眼看去,除开水面能够模糊分辨出来,水下尽是漆黑一片,那绝对不是因为水的颜色所致,而是水太深,根本就看不见底。   奇怪的是,除开那些原本属于地面的东西,所有人都没掉进水里,而是莫名其妙的漂浮在水面上,甚至还能在水面上自由行动,就像是在陆地上一般,并没有什么两样。   但自在师就不是如此了。   这些水像是在故意针对他似的,刚出现的瞬间,就将自在师给“拉”了下去,眨个眼的工夫就让他半个身子都沉进了水里。   “你......你这是什么妖术.......”自在师咬牙切齿的骂道:“你不可能拥有这么强大的力量......这不是你能有的.......”   “星门之下,阴气大盛,群星归位之时.......阳气也将暂避锋芒.......任由阴气肆意增长而无法压制.......”鲛儿爷冷笑道:“阴阳失衡......这对你来说不算什么.......因为你已经脱离了这个世界.......不需要借助这个世界太多的东西........但我可不一样.......”   伴随着他说话的声音,水面上渐渐显现出了一个模糊透明的人形物体,由水构成,看着晶莹剔透,似乎还能反射群星的光辉,从头到脚都是一副璀璨耀眼的模样。   这个透明的人,便是说话的鲛儿爷。   “你......你这是疯了.......”   老祖宗紧握着手里的大刀,死死将其压在自在师颈部的伤口里,双眼睁得很大,一动不动的看着那个透明的身影。   “以体内的远古气作为引子.......借阴而化阳......阴凝成水则是剧毒.......能腐蚀掉它们能碰触到的一切......”鲛儿爷自言自语似的说着,没有去看老祖宗,双眼紧盯自在师,说出的每一个字里都透着难掩的恨意:“可惜还是没能弄死你.......但也快了......”   “你......你想干什么.......”自在师似乎是感受到了威胁,说话的语气都不禁变得紧张起来,小心翼翼的看着鲛儿爷:“你的肉身已经崩溃了.......就凭一具魂魄还敢跟我大放厥词......你是真的活腻了吗?”   任谁都能听出来,自在师说话的语气很是心虚,并没有那种盛气凌人的样子。   他到底察觉到什么了?怎么会忽然就......害怕了??   就在这时,鲛儿爷毫无预兆的笑了起来,笑声听着无比得意。   “我杀不了你.......”   鲛儿爷说着,笑声也越发畅快。   “但我能让他们赢你。”   闻言,自在师不禁愣了一下,完全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只见水面上咕嘟嘟的冒起了水泡,最小的一个,也有近篮球场那么大......那种水泡透着说不上来的活性.......就像是鱼类在水下游动时吐出来的气泡.......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水下......而且正在往水面上游动.......   鲛儿爷的身躯不断扭曲着,像是维持不住人形轮廓了,有种随时都会崩溃的意思。   “在这个世界上......最古老的并不是陆地.......而是深海.......”鲛儿爷笑道:“哪怕末日来临......陆地上的一切都会灭亡.......深海可不一定.......”   听见这话,自在师脸上的警惕更甚。   “虽然这里是陆地,距离深海有千百里远,但你别忘了,陆地下的每一处,都潜藏着如同深渊一般的地下河.......”鲛儿爷笑道:“而地下河又是与深海相交.......出入尽归于海眼.......”   “你.......你到底想做什么........”   “带你去最古老的那片深渊看看.......如果可以的话.......还得让你长眠在深渊中.......直到我们赢下这一局.......到那时再把你抽筋剥皮.......”鲛儿爷笑道。   在这时,丑孩儿毫无预兆的从水里游了上来,虽然他出现得突兀,但那些水泡跟他好像没关系,并不是他吐出来的。   从水里钻出来的时候,他也没跟我们多说什么,一把夺过老祖宗手里的锁链,死死控制住了自在师。   也是这时候我才发现,丑孩儿的力气竟然不比老祖宗小,使劲一拽就把铁链子从老祖宗手里夺走了。   “你们暂且避开,这个王八犊子就交给我们料理了。”   鲛儿爷笑道,还不等老祖宗说什么,他忽然暴吼了一声,入水!   听见鲛儿爷的指示,丑孩儿傻笑着,看着一如往常的傻,拽着铁链子就跳进了水里,似乎并不怕这些水能够腐蚀掉他的肉身,跟游泳似的那么开心。   在水下,丑孩儿的怪力也极为可怕,拽得自在师都直往下沉。   这冷不丁的被阴成这样,自在师也有些慌了,手忙脚乱的就想抓住东西稳住身子,看他那样是打死也不想被拽进水里。   老祖宗的反应不慢,在自在师准备抓自己脚保持平衡的时候,老祖宗抬起腿,照着自在师的天灵盖就踩了下去。   这一脚的力度不小,踩中自在师的瞬间,我都能模糊听见骨骼碎裂的声响。   没等自在师再有什么反应,老祖宗一抬手拽着湘江鬼就跑了出去,直接跑到了老爷子他们身边,尽最快的速度跟自在师拉开了距离。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老爷子睁大了眼睛,如梦初醒那般,看着眼前的这一番景象,脸上尽是惊讶。   “阴气化水,再加上远古气的加持,凝聚出来的水可以溶解掉许多东西,包括泥土砂石......”   老祖宗似乎很清楚鲛儿爷的手段,咬着牙解释道:“这些水把地面都腐蚀掉了......不断下沉蔓延.......直腐蚀掉地下河的上层才罢休.......水底就是地下河......他想带着自在师投河.......顺水而下直奔深海.......”   在老祖宗说到这里的时候,水下的丑孩儿已经潜了下去,被锁链拴住双脚的自在师,也越发的慌张。   看着水面上越来越密集的水泡,所有人都很清楚,有什么东西要来了.......   “没想到你这么难对付.......竟然腐蚀不掉你.......”鲛儿爷叹道。   话音刚落,一只人形却长着蹼的巨手,很突兀的从水里伸了出来,一把就将自在师握在了手里。   “一起走......别想着跑了......随我归于深海吧......” 第五十七章 成功   那只从深渊下伸出来的巨手,皮肤看起来光滑还带着粘液,通体呈现一种病态的惨白色,样子与鲶鱼或是螺类动物很像,指节更是不同寻常,每一根指头都有五节。   但奇怪的是,我看不见手指尖有指甲类似的存在,每一根手指的顶端都有点上翘,看着莫名其妙的有点软,像是橡胶做的一样。   但就是如此,自在师还是让它一把握在了手里,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直接就被拖下了深潭。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自在师跟那只手的主人迅速从我们视线里消失,到了最后我也没看见那只手的主人长什么样。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只手的主人绝对来自于深海,身上一股子海鱼的味儿,腥倒是其次的,主要还有股咸咸的味道。   被拖拽下去之后,自在师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似的,气息很快就归于无,连我跟老祖宗都感知不到他的存在,似乎真的被拖去深海了.......   “老祖宗,赶紧的办正事吧。”   鲛儿爷残留的魂魄依旧保持着人形,但比起之前的状态更差,仿佛随时都会崩溃似的,身躯不断扭曲着。   “你......你这是作死啊!!”老祖宗红着眼吼道:“你这么做又杀不了他!!你何必这么拼命?!”   “要赢,也不一定要杀他。”鲛儿爷笑道:“虽然我们四个人死了三个,但还有一个丑孩儿以后能侍奉您......老祖宗,等你们解决了面前的难题,再去杀了自在师给我们报仇,这不是也一样吗?”   “你.......”   老祖宗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湘江鬼拽了他一把,示意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得办。   “情况怎么样?”湘江鬼抬起头看着我,问道。   “能撬动,但最后这点不太好撬,你们看着上来帮一把。”我说道,又使劲撬了两下,脸上的表情越发无奈:“好像有东西在里面拉住它了,有韧性,不好搞啊。”   闻言,老祖宗抬起头来看了看我,随后就跟湘江鬼等人说道:“我去帮忙,你们在下面先放着风,有情况就叫我。”   话音一落,老祖宗便向星门跑了过来,助跑几步,纵身一跃就跳到了我身边。   在我惊恐万分的目光中,他一把握住了我的手臂,也顺带着握住了苗刀的刀柄,然后往下使劲一坠.......   又给弹回来了。   苗刀带着韧性,由于那一头在星门里卡得比较死,所以侥幸没被他拔出来,我还好,主要是老祖宗,简直就跟一条被风干的咸鱼一样,晃晃悠悠的就挂在天上。   看他晃悠来晃悠去的,别说是我们,就是他自己都觉得尴尬。   “是......是不大好撬.......”老祖宗皱着眉,很严肃的看着我说:“你力气太小了,这事不好弄。”   我白了他一眼,说你力气大你来啊,就你这晃晃悠悠的能拔出来,我就活吞大宝刀给你看。   就在这时,星门猛地震动了一下,其震动幅度之大,直接把老祖宗跟我都震得掉了下去,只有苗刀还勉强插在星门的缝隙中。   这种突然出现的震动跟地震不一样,其他地方都没动静,只有星门像是被什么东西猛撞了一下,那种感觉无比强烈.......   “门后的东西要出来了.......”我咬紧了牙,不敢多想,牟足劲又跳了上去,拼了命的往外撬着那块黑色金属。   但这一次,老祖宗却没有陪着我上来,不知道是之前的事让他感觉到受挫了还是怎么的,只见他站在星门外,抬着头看着星门发着呆,脸上的表情颇有种惊慌失措的意味。   “门......门打开了......开了一条缝.......”   老祖宗的这一句话,直接把我的双腿都给吓软了,侧过头一看,石门的两扇门缝之间,确实开了一条只有两厘米左右的缝隙。   我不知道门里面是什么,但从打开的缝隙来看,貌似就是黑漆漆的一片,也没有什么光源,完全看不清门后的情况。   星门只是开了一条缝,仅此而已。   但就是这一条两厘米可能还不到的缝隙,却让所有人都陷入了恐惧之中。   星门的那头没有声音,什么都没有。   不过在打开了那条门缝后,我能隐约听见,一阵若有若无的呼吸声。   就像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正在喘息,那种沙哑又满带着死气的声音,只让我觉得毛骨悚然。   我不敢再看,疯狂的撬动着这块黑色金属,在我之前坚持不懈的努力下,这块黑金属已经被撬出来了九成,就剩下最后那一点还粘在凹槽中。   “把星门锁住。”   老祖宗的语调已经沉了下去,光是用听的都能感觉到他的凝重。   “锁?怎么锁?”我皱着眉,抬头看了一眼,只觉得这扇门根本看不见顶:“要是从天到地的锁......咱们也没这么大的能耐啊!”   “办法会有的。”老祖宗说道。   只见他慢慢走到了星门打开的那条缝隙前,伸出两只手,一左一右的放在两扇石门上。   我看见他那动作,瞬间就傻眼了。   老祖宗这是要玩硬的......直接用手拽住两扇门不让开??   要是这扇门只有十几二十米高,那么说什么我都认了,毕竟老祖宗力气大,硬生生拽着不让石门打开也是可以做到的事,但是这......   “不好弄啊......”   老祖宗叹道,只见他露在外面的小腿迅速鼓胀了起来,许多青色的脉络,也显得更加突出,看着就跟静脉曲张了一样吓人。   在不知不觉中,许多深绿色的液体从老祖宗脚下扩散了出来,就如同墨汁一般,迅速浸染着由鲛儿爷弄出来的那些水。   原本还透明清澈的水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就让老祖宗染了色,变得像是草地那般深绿,充满了一种难言的生命力。   只听嘭嘭两声闷响,老祖宗的左右手就抓在石门上那些略有起伏刻画星图的位置,眼睛瞪得很大,眼白也尽数让淡绿色的血丝占据,整个人的身躯都在不停的颤抖着。   “给我合上!!”   老祖宗大吼道,双手猛地一使劲,星门也随之颤了一颤,那条打开的门缝,似乎也在这瞬间变小了一些。   湘江鬼也瞬间跑了过来,还有远处的老爷子等人,纷纷跑到了星门前,用着千奇百怪的方法就想让这扇门合上。   老爷子的办法不错,貌似也有一定的成效。   他先是将两根从灵山上带下来的降魔杵插进星门,只留一小节露在外面,之后又让苗武人拿出来一根像是金丝编制的粗绳,一左一右的拴住降魔杵,然后就不断的拧着麻花,借着这股劲让星门慢慢往里合着。   他的这办法需要许多人一起弄,除开老祖宗之外,其他人都在帮老爷子拧麻花。   我想了想,也有了主意。   “老祖宗你上来!你力气大!撬这玩意儿的任务就交给你了!我去帮他们!”   “好!”   听见老祖宗的回应,我没敢犹豫,松开手就跳了下去,站在吴仙佛身后,与他们一起拧着麻花。   而老祖宗的动作也极快,在我还没落地的时候他就跳了起来,双手握着苗刀使劲一撬,只听咔的一声脆响......   黑金属......掉下来了!   看着摔落在水面上的那个黑色金属八面体,众人面面相觑了一阵,脸上的表情也渐渐兴奋起来。   “赢......赢了!!”湘江鬼睁大眼睛,一改以前那种冷冰冰的死人脸,看着比我都兴奋:“咱们赢了!!”   “赢了?”   我看着湘江鬼一愣,又低下头,看了看那个近乎于完美的金属八面体,不知道为什么,这东西掉下来之后我没感觉到安全,反而觉得......   就在这时,七宝惊慌失措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大家小心!!星门后面有东西!!门缝要让它挤开了!!” 第五十八章 疯狂的局势   黑色的金属八面体已经掉在了地上,跟之前那么倔强的它不同,现在的这个金属器具,看着跟普通的铁坨子一样,没有半点出奇的地方。   我没有多想,上前一步就将这个金属器具捡到手里,仔细的看了看。   跟之前不同的是,这玩意儿对我已经没有影响了,拿在手里沉甸甸的,除了沉也没别的感觉。   记起何息公说过的,他们那些旧教先生的力量以及生命力,似乎都被这个黑色金属给禁锢了,都被收集在了里面.......   “看什么呢?!”   忽然间,老祖宗的怒吼声让我回过了神,见他们还在拼了命的关门,我也不敢多想,着急忙慌的把这玩意儿塞进背包里,掉头就跑去帮忙了。   在门缝里的黑暗中,我能模糊看见一些红点,就像是能够自行发光的红色斑块一样,看着很是显眼,每一个都有拳头那么大。   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我的目光了,那些红色斑块忽然闪烁起来,亮度也在迅速增加,没过两秒,连我看着都觉得有些刺眼了,但它们还是没有停下这样的变化。   “它们好像是活的。”苗武人细声说道:“好像是什么怪物的眼睛......”   “苗老爷,你可别吓唬我......”七宝说着,一脸的紧张:“要是让这些玩意儿把门挤开了,咱们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不过话说回来......咱们不是赢了吗?!这星门怎么关不上?!”   听见这话,众人都沉默了下去,表情最难看的人还数湘江鬼。   这主意就是他出的,结果拼了命也没能达到他说的效果。   “可能是晚了。”   我叹道,帮湘江鬼解释了一句,毕竟人算不如天算,有些事真不是想当然就能解决的。   “现在怎么办?”老爷子满脸苦笑的问道:“现在它们的动静还算小,要是真的狠下心玩命的把门挤开,这是要出大事.......”   “要不咱们跑吧?”七宝细声说道,声音很低,似乎也觉得这话说出口有些尴尬:“对付这帮玩意儿,咱们没必要死撑着在这儿,好死不如赖活着,能多活一天是一天,反正都......”   “怕死就走。”吴仙佛咬紧了牙:“赶紧走,这边我们撑着,也能给你争取点时间。”   一听这话我就知道七宝要忍不住了,在这节骨眼上让人走,跟骂人滚有什么区别?   “你他娘的说谁怕死?!”七宝一瞪眼,直接把手上的麻绳给松开了,指着吴仙佛的鼻子问道:“老子要是怕死,我还有必要跟着你们来昆仑玩命?!”   “把手放下。”吴仙佛也松开了手里的绳子,不再去拼命的关门,反而有种跟七宝较真的意思,说话的语气都变得满是敌意:“信不信我把你手指头给撅了?”   “来啊,试试!”七宝冷笑道,一脸讥讽的看着吴仙佛,又伸出了两根手指头:“买一送二,就看你敢不敢过来拿!”   吴仙佛是没有带兵器来的,用赤手空拳来形容也毫不过分,但在这时候,他却起了动刀的意思。   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吴仙佛就一跃而起,直接将那把还插在星门上的苗刀拔了下来,压根就不给七宝躲闪的机会,从天而降,劈头盖脸的一刀就砍下来了。   但我们没让他得逞。   不等吴仙佛手里的苗刀碰到七宝,我就先老祖宗一步,抬起腿一脚踹在了他腹部,直接将他踢在星门上,发出了一声巨大的闷响。   “妈的,你疯了?”我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吴仙佛:“都是自己人,你他娘的也下死手?!”   我这一脚还算是悠着力气的,但气急之下还是有点重了,似乎是伤到了吴仙佛的内脏,只见他嘴角往外流着血,脸上露出了一个比野兽还要凶狠的笑容。   “你要帮他是吧?”吴仙佛问我,然后怪笑了起来:“妈的,我们会输,都是因为有你们这些半吊子的拖油瓶,反正已经输了......大家都会死......我就先送你们上路!”   说着,吴仙佛直接放弃了七宝那个目标,奔着我扑了上来。   看他提着苗刀照着我脖子砍的意思,应该是奔着弄死我来的。   “老子看你是真的疯了......”我咬紧了牙,为了避免更麻烦的情况出现,也只能孤身上前迎着他,但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在这时候,七宝的动作比我更快。   他两步一窜,直接跑到了吴仙佛身旁,照着他太阳穴就用降魔杵刺了进去。   几乎是在瞬间,降魔杵就没入了大半,看那长度,应该是刺进他的大脑里了。   七宝没留情,狠笑着还拿降魔杵搅了两下。   “妈的!今天非得把你脑浆子挖出来不可!”   我不知道吴仙佛是怎么了,在这时候,他竟然不躲不闪,也不反抗,哪怕身子一个劲的抽搐痉挛,双眼也死盯着我,完完全全就是把七宝当成了空气。   “七宝!!你是不是也疯了?!”我怒吼道,上前拽了七宝一把,想将他从吴仙佛身上拽起来,但我怎么都没想到,刚拽了他一下,有人就夺过了吴仙佛手里的苗刀,然后毫不犹豫的向我劈了下来。   苗刀极其的锋利,上面还残留着没来得及消散的远古气,几乎没感觉到半点疼痛,我拽着七宝的那只手就断成两截,直接掉在了地上。   我看了看血流如注的伤口,又抬起头看了看握刀的人,只感觉脑子都要炸了。   怎么......怎么会是他?!!   “我们到底是不是兄弟?”   常龙象手里握着苗刀,上衣也早就烂成了碎布掉在一边,暴露在空气中的上半身,已经布满了佛气盎然的金色脉络。   那应该是从灵山上得来的力量......   “你说什么?”我问常龙象,只感觉自己是没听清,要不然就是出现幻觉了,看着这个一脸痛苦的常龙象,我觉得无比的陌生。   “吴仙佛是外人!咱们才是兄弟!你拽七宝哥干什么?!”常龙象大吼道,脸上已经满是愤怒:“非得让吴仙佛杀了宝哥你才罢休吗?!”   “哎不是......我.......”   我手足无措的看着常龙象,心说这到底是怎么了??   七宝犯浑也就算了,常龙象可是个老好人,而且他的理智值一直都比七宝要高,就算七宝看不清局势,常龙象也不至于迷糊啊!   这冷不丁的就炸庙了,二话不说就把我这个哥哥的手给剁了,常龙象是疯了还是怎么的?!   我满头雾水的看着他们,并没有因为被剁了手而觉得愤怒,之后又看了看其他人,只见所有人都沉默着,像是在看戏一般,表情各不相同的看着我们闹腾。   “是我在做梦吧......”我皱着眉,感觉脑袋有点莫名的晕乎,像是喝酒上头了似的,说不上来的难受,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当我想到这里的时候,七宝已经借着降魔杵把吴仙佛的脑袋撬开了。   没错,是硬生生的撬开,将整个头盖骨都掀翻过来丢在一边,之后又用降魔杵疯狂的搅拌着吴仙佛的大脑,脸上满是狰狞的笑容。   从头到尾,吴仙佛都没有反抗,也没有利用自身的力量去修复肉身,或是抵抗七宝的降魔杵。   他就那么死盯着我,哪怕是脑袋让人撬开,脖子也被常龙象一刀砍断,双眼依旧是死死的盯着我,脸上笑容不减,那种疯狂的样子只让我觉得自己是在做梦,是在做噩梦。   吴仙佛死了,我就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在我面前,气息消散之后,肉身也没了活性,似乎连魂魄都消失了,像是被什么东西招引,钻进了星门的缝隙里.......   对!!   星门!!   “你们别发疯了!!是星门背后的那玩意儿在操控你们!!赶紧醒过来!!”   我喊出这话的时候,站在老祖宗身旁的湘江鬼,很突兀的就冲七宝奔了过去。   赤手空拳,没有使用任何兵器,一拳就砸在了七宝的肚子里。   “你敢动我徒弟?!!” 第五十九章 内斗到死   在这时候,局势已经控制不住了。   老爷子在七宝被攻击的瞬间就扑了过来,直接用手里的一尊小金佛当成板砖,照着湘江鬼的脑门就拍了下去。   常龙象的反应也不慢,抬刀就砍,一点都不带留情的。   老祖宗没有动作,跟傻了似的,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愣着,直到被苗刀砍中的湘江鬼喊出声来,他这才醒转。   “怎么回事??”老祖宗满头雾水的看着他们,又看了我一眼,估计都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他们怎么打起来了?!”   听见这话,我没敢多想,直接冲上去用手拽开了老爷子,之后又迅速召出落恶子,拼了命的将常龙象跟七宝都拉开。   “这么热闹啊?”落恶子兴致勃勃的看着我,一边往外拽人,一边问:“他们这是有什么深仇大恨?怎么说打就打起来了?”   “别他妈废话了!”我气不打一处来的骂道:“先把人拉开!!”   被我这么一骂,落恶子也没翻脸,耸了耸肩,继续拖着常龙象跟七宝往远处拽。   从这一点看,落恶子的定力不错,脾气也还凑合.......起码它没有被星门里的那些东西影响......   那些赤红色的斑点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无声无息的就能把我们这些人弄成这样......这他娘的到底是怎么了.......   “放开我!!”七宝被拽开的时候,嘴里还一个劲的骂着,哪怕自己的肚子都让湘江鬼开了个窟窿眼,他也照样大声的骂着街:“那老王八敢跟我动手!!我非得宰了他不可!!”   “对!杀了他!”常龙象也大吼着,语气里满是杀意,那种要杀人的眼神是假装不出来的,从眼神里都能看出来,他是打心底里想让湘江鬼死:“这老东西就是想让咱们这些兄弟死!!他只顾着他徒弟!!”   “都让开!!幺儿你放开我!!”老爷子疯狂的嘶吼着,就跟入了魔一样,眼里满是煞气,嘶吼的声音都变得异常沙哑:“今天我非得让他死在这里不可!!”   老祖宗也看傻眼了,但知道情况不对,也顾不上别的,拼了命的抓着湘江鬼往后面拖。   但就在这时,我忽然发现有个熟悉的身影绕到了老祖宗身后,不给我喊出声提醒的机会,他双手紧握着一根类似枯树枝的东西,直接跳起身来,照着老祖宗的后背心口就扎了进去。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看着就跟普普通通随处可见的枯枝一样,但奇怪的是......它竟然能够很轻松的洞穿老祖宗的肉身,这绝对不是枯枝能够办到的事。   准确的说,也不是任何一种普通法器能办到的事。   老祖宗的肉身跟我不一样,他侧重于肉身的强度,而我的肉身,虽然强度颇高,但也比不上他,我最强的地方还是在于自我修复力。   “这......这是什么东西.......”   老祖宗被洞穿心脏之后,表情很是诧异,似乎都不敢相信自己遇见了这种事,低下头看着透胸而出的枯枝,眼神更是迷茫。   “这上面怎么会有......黑袍王的气息.......”   老祖宗喃喃道,动作迟缓的转过头去,看了看站在他身后一脸狠笑的苗武人。   “是你想杀我.......”   听见这话,苗武人也只是笑。   “你们动我的朋友,我自然要杀你,不光是杀你,我还要杀他!”苗武人指着被老祖宗死死控制住的湘江鬼,咬牙切齿的说道:“你他娘的今天活不了!”   老祖宗的身子抽搐了几下,但看着不像是因为痛苦,而像是......一种挣扎?   他的眼神在不断的闪烁,这点我看得很清楚,那是一种不断变换的状态,前一秒还显得很清醒,但后一秒就不对劲了,眼神里又满是杀意。   我知道他这是怎么了......是星门后面的那玩意儿在控制他.......他是在挣扎......想要从那种被控制的状态里解脱出来.......   现在的我已经有了种猜测。   星门后面的那个未知生物,应该是有控制人心的能力,但这种能力控制其他人还行,如果要控制的对象体内有远古气存在,那么这种能力能够发挥的效用就很小了,见效的时间也很漫长.......   老祖宗体内的远古气跟我相比,就算比不上我,应该也算是极为精纯的那种,要不是因为这点,他也不可能坚持到现在。   但现在的情况也很明了,要么是苗武人破开老祖宗肉身,泄走了他的气,要么就是苗武人的偷袭让老祖宗愤怒,从而渐渐丧失理智,让星门后的那玩意儿趁虚而入.......   “你得死。”   老祖宗说道,还不等苗武人反应过来,他的右手就伸了出去,一把掐住了苗武人的脖子,硬生生将其提了起来。   “你身上有黑袍王的气味.......你是它的同伙.......你得死.......”老祖宗说着,双眼渐渐变得血红,那种凌厉又决绝的杀意,很直观的透露了老祖宗的内心想法。   他已经对苗武人动杀心了,而且绝对不是开玩笑,是要动真格的。   跟之前吴仙佛的状况很相似,苗武人没有反抗,就那么恶狠狠的瞪着老祖宗,嘴里不断重复着你该死,我要杀了你这一类似的话语。   “老祖宗!!你冷静点!!这是那些旧日怪物的阴谋!!”我扯着嗓子喊了起来,想要上去帮忙,却发现自己分身乏术。   如果我过去了,老爷子可就不受我的控制了,要是再一次打起来......我真的不知道还能不能及时控制住局面......   “疯狗就是这样。”   一个熟悉的声音,很突兀的从我身后不远处传了过来。   听见那人说话的瞬间,我打了个冷颤,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回过头,看了那人一眼。   “自......自在师.......你怎么又回来了.......”   这冷不丁出现的不是别人,正是之前被那只巨手拖进深潭,直往深海而去的自在师。   现在的他......看着比之前的状态还好,没有受伤的迹象,也没有被消耗的意思,精神充沛的表现让我都不禁觉得诧异。   我不敢相信的看着他,又想起现在的局面,再加上之前自在师就做过的事,被他操控的杀生鬼跟蛛童子......   “是你弄的?!!”我忍不住吼了出来,语气里的愤怒任谁都能感受到,但自在师却不以为然,压根就不拿我当回事。   “不是。”   自在师说着,表情变得无奈起来,缓缓从上衣兜里拿出来一块红色的石头,看着晶莹剔透的很像是宝石。   “我只有一块,而且这个的力量不够,还不足以影响到那个老不死的巨人。”自在师叹了口气:“如果我能把你们搞成这样,又怎么会这么狼狈的让人拖走呢......”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咬牙切齿的问道,双手止不住的颤抖着。   自在师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说:“带走你珍视的一切,这点我之前就说过,但却不是我办到的,是那些东西帮我办了......”   与此同时,被老祖宗掐住脖子的苗武人,也没了说话的能力。   因为缺氧的缘故,脸也被憋得发青发紫,脖子都快让老祖宗捏变形了。   “看见你们自相残杀......说实话.......我还是挺开心的.......”   自在师笑着,远远看着这对他而言如同喜剧的一幕。   “开心......老子一会就让你更开心!!”   我咬牙切齿的骂道,没敢再犹豫,松开手里的老爷子,直奔老祖宗就跑了过去。   “自在师!!你给老子等着!!” 第六十章 红色绸带   在我扑上去拽住老祖宗胳膊的时候,苗武人的脸已经紫到了极处,开始发黑了,看着都能感觉到他窒息的有多难受。   我拽住老祖宗的胳膊,几乎是瞬间,就将体内的远古气散了出去,尽最快的速度钻入了他的肉身中。   现在我也想不到别的方法,只能尽可能的阻止老祖宗,只想让现在的情况变得简单一些,别这么复杂.......   很快,老祖宗的手臂就颤抖了起来,由我散出的远古气,也已经开始跟他体内的远古气交战,正在互相纠缠着,吞噬着对方。   老祖宗很强,这倒是没错,但他体内远古气的精纯度绝对不及我。   在这种时候我也没办法留手了,只能尽力保证不伤害到老祖宗的本体,但他体内的远古气,确实要不可避免的被我吞噬一部分。   看着他慢慢转移到我身上的目光,我一脸苦笑的摇摇头:“对不住了......老祖宗.......你先清醒一下......”   “你要帮他对付我?”老祖宗说话的声音很冰冷,语气里满是难以掩饰的杀意,那种杀气是直冲着我来的:“我们不再是同盟了,对吗?”   “不......不是这意思......咱们还是朋友.......我是在帮你!”我咬着牙说道,只感觉有一阵针扎般的刺痛感,源源不断的从老祖宗手臂里传出来。   他体内的远古气正在反抗......难道他也想跟我动手了?!   “我们是朋友?”老祖宗冷笑道:“朋友就是你这样的?他之前偷袭我的事你也不管了?就这样还叫帮我?”   听见这话,我本想解释几句,但我万万没想到老祖宗出手的速度比我更快,我还没来得及张嘴说话,老祖宗的拳头就砸在了我脸上。   要不是我体内的远古气正在飞速运转,起到了一定的保护作用,我这张脸非得被他砸凹下去不可。   但就算如此,老祖宗的巨力还是把我砸飞了出去,好死不死的落在了自在师脚边。   “嘿,你们这帮烂好人大英雄怎么内斗起来了?”自在师幸灾乐祸的问我,哪怕他脸上的表情再矜持再怎么认真,那种坏笑的语气......还是让我忍不住想骂他。   你他娘的.......要不是你!!我们也不可能落到这种境地!!   “你别笑,妈的,迟早有你哭的时候!”我咬牙切齿的瞪着他,但这种恨不得活吞了他的眼神,对自在师的影响并不大,这老东西压根就不怕我。   想想也是,他也没有害怕我的必要,毕竟现在落入下风的不是他,是我。   在这种局势下,这老王八没有落井下石的收拾我,已经是大发慈悲了。   “你没必要上去劝了。”自在师说着,很友好的冲我伸出手,想要将我扶起来,但被我一把打开了他的手掌。   “关你屁事。”我咬着牙骂道:“你要是想玩大,我就陪你玩大,反正大家都活不了,我也不是怕死的那种.......”   自在师看了我一眼,自讨没趣的耸了耸肩,也没说什么。   在这时候我也想明白了,与其强行制止他们互相攻击,那还不如抓紧时间想办法将他们弄醒过来。   只要他们清醒了,这一切自然就停下了,但是......这要怎么做??   我小心翼翼的往前走了几步,见老祖宗已经松开了苗武人,反倒是将攻击的目标放在我身上,死盯着我就要往这边走,我心里也不禁松了口气。   不管是那些旧日生物还是别的什么东西,想要控制人心,那就必须要侵入目标的身子,无论是利用鬼上身这类的手段,利用灵魂侵入肉身,还是用别的力量.......   总而言之,在这时候的众人身子里,一定有一些不属于他们的东西。   但我看不见......也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侵入了他们的身子.......   现在看来,唯一幸免的人只有我,这其中的原因很可能就跟远古气有关。   连老祖宗都无法抵抗那种力量......只有我体内精纯到极致的远古气才能免疫......   既然是这样,那么侵入我们肉身的那些玩意儿绝对不简单,不是普普通通旧日生物的力量,应该是更高级,更上一层的力量。   连我自身都没察觉到它们的侵入,那就说明想用肉眼看见是极其困难的,想要看见它们就只有一种法子.......之前我就用过的那种!   利用远古气来开眼,只有这么做,才能看见这个世界更加真实的一面。   想到这里我也没有犹豫,一边往后退着,慢慢跟老祖宗保持着距离,一边又调动起了肉身里的远古气,尽最快的速度涌入双眼。   这次也不知道是我调动远古气的举动太过于粗鲁,还是我的肉身已经很难支撑这样的动作。   伴随着远古气涌入双眼,大脑里的刺痛感也开始疯狂加剧,直接让我动弹不得,只能咬着牙强忍住惨叫的冲动,慢慢蹲在了地上。   “还挺聪明。”自在师笑道。   “你难道就不着急吗.......大门上的东西已经被我扣下来了.......这扇门不可能打开了.......”我头也不回的跟他说着,倒也不怕他偷袭我,现在我需要担心的只有老祖宗一个对手。   “不可能打开了?这话你信?”自在师笑着问我,语气也越发的轻松:“虽然你给那些旧日诸王造成了阻碍,但是你所做的这一切都晚了,它们冲破这扇打开了门缝的星门,成功只是时间问题。”   话音一落,自在师似乎看见了什么,嘟囔了一句,但看这样子也用不了多久了。   此时,我的大脑已经快让那些远古气搅散了,但好在疼痛感能够勉强忍住,我便抬起头来看了一眼。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还真有个惊喜......   我看见了。   那些从门缝里延伸出来,像是绸带一样的赤红色雾气,老爷子他们每一个人的脚踝上都缠绕着一条,直蔓延到大腿上。   而我的脚踝上则没有,只有一些零零散散的雾气粘在上面,似乎原本是有,只是后来被远古气助我挣脱了......   “想要弄断它们可不容易。”自在师笑眯眯的说道,似乎已经知道了我所见的一切,语气满是玩味:“就凭你现在的状态,要是能弄断它们,我还真得高看你一眼。”   我冷笑着没吭声,一边催动着体内的远古气,慢慢将双眼吸收不了的气息散出去,直散到四肢百骸。   像是这么不要命的运行远古气,给我带来的副作用也很大,我的肉身根本没办法承载如此强大的力量,但好在有肉身蛊不断帮我修复,也勉强能撑一会。   “等我除掉这些东西......你就得死了.......”我咬牙切齿的笑着,看着那些由毛孔里渗透出来的绿色液体,我稍微翻转了一下手掌。   短短数秒,我身上绝大部分的皮肤都变了颜色,晶莹剔透的犹如玉石一般,血肉仿佛都变得透明起来,能够模糊看见体内的骨骼经脉.......   这种肉身的变化是第一次出现,而我也是第一次用这么多远古气灌注肉身。   看见我变成这副模样,自在师也不禁皱了皱眉,表情没之前那么轻松了。   “只是一些旧日生物的力量......又不是它们亲自降临于此.......这有什么搞不定的?”   我头也不回的问自在师,没等他说什么,我轻轻一跃,瞬间就跑到了老祖宗身旁,蹲下身一把拽住那条绸带般的红雾,双手向外,使劲那么一扯......   只听噗地一声,绸带瞬间断成两截。   而在绸带断裂的一刹那,老祖宗满是杀意的眼神,也毫无预兆的变得迷茫起来。   “我......我在干什么.......” 第六十一章 苏醒的众人   看见老祖宗的眼神出现了变化,我也没再停留,转身就跑向正骑着苗武人挥拳的湘江鬼,照葫芦画瓢在他脚边捡起红雾绸带,一把扯成了两段。   “这......这是不死王的力量?”   我身后远远传来了自在师的声音,他似乎往远处又移动了一些距离,估计是害怕引众怒,毕竟这里的人这么多,要是全都集结起来围攻他一个,自在师就算搞得定也会受伤,至于伤的是轻还是重,这个就不敢肯定了。   “别发愣了!!赶紧把人都拉开!!”   听见我的大吼声,湘江鬼跟老祖宗都从迷茫里回过神来,着急忙慌的跑来拽人。   再加上有落恶子的帮助,很快就将剩下的人全给分开了。   还别说,被这些旧日力量控制了身心,脑子不比活人那么聪明,就拿老爷子来举例,之前被我松开之后,也没有乘胜追击去收拾湘江鬼,而是跑到吴仙佛的尸体旁,不停的用小金佛砸着他脑袋鞭尸。   拽开他的人,正是湘江鬼。   “你......”湘江鬼当时眼睛都红了,但没有失去理智,只是把老爷子拽开,控制住了他的行动,并没有攻击他。   在这个过程中,我飞快的跑过去弄断了老爷子脚边的绸带,之后又跑去依次给其他人解开束缚.......   没了缠绕在脚边的红色绸带,所有人的理智都回来了。   但在我看来,他们在理智回归后,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冷静,反而一个个的都陷入了一种迷茫的状态。   所有人都表情呆滞的站着,唯一还能发出声音的人,只有湘江鬼。   只见他颤颤巍巍的走到吴仙佛的尸体旁,红着眼睛慢慢蹲了下去。   “徒......徒弟......”   他说话的时候带着嘶哑难听的哭腔,但眼睛却只是红着,眼泪也只是在眼眶里打着转,像是被他强行忍住了似的,并没有流下来。   “对......对不起.......”七宝颤抖着说道,似乎是想起自己之前干了什么,脸上的表情都显得有些惊慌失措。   但他刚说完这话,脸色瞬间就白了下去,没等我们反应过来,他哇的一声就吐出了许多夹杂着内脏碎块的鲜血。   他自己都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满脸诧异的就倒在了地上,身子小幅度的痉挛着,眼神也以极快的速度涣散,嘴里不断往外涌带着内脏碎块的血液,连呼吸都快要止住了。   看见这一幕,众人都不禁愣了一下,也是在这时大家才反应过来,之前七宝被湘江鬼一拳砸出来的伤口,到现在都没有恢复。   从实力来说,湘江鬼绝对是远胜于七宝的,在他全力一击之下,七宝绝对扛不住,这点我之前就该想到!   我丝毫不敢多想,急匆匆的跑到七宝身边,将手掌摊开,轻轻放在他的伤口上。   “怎么......怎么回事.......这看东西怎么都重影了.......”   七宝说着,一脸的迷茫,似乎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不大对劲了,说话的时候都显得神神叨叨的,身子还不断的痉挛着。   “没事,你很快就会好了。”我咬着牙说道,尽最快的速度溶解掉了自己手臂上的血肉,化为液体,不断往七宝被剖开的腹腔里流着。   在肉身蛊跟远古气的作用下,我的血肉尽属灵药,哪怕是将死之人被我灌入带着远古气的血肉,也能以极快的速度恢复过来。   我倒是不知道这能不能帮人续命,但要是说治伤,这绝对是没问题的。   但为什么.......为什么现在我修复不了七宝的伤口?!   被我溶解的血肉覆盖了好几层,他的伤口也没有开始愈合的意思,反倒是保持着之前的状态,不紧不慢的自我崩溃着,化为碎成块的烂肉。   我红着眼睛,不断的催动着远古气与肉身蛊,但这一切都只是徒劳。   “妈的!!自在师!!这是不是你弄的?!”我几乎是绝望的回过头,冲自在师大声怒吼起来,嘶吼的声音都在颤抖,可见我心里有多害怕。   听见我的吼声,自在师也只是笑,叫我好好看看,那绝对不是他弄的,而是别人弄的。   一听他这么说,我也不禁愣了两秒,急忙回过头,仔细观察了一下七宝的伤口。   果不其然,在他的腹腔里,我发现了许多只有芝麻那么大的红色斑点,并且这些斑点跟星门后的那些赤红色斑块一样,隐隐约约的散着光芒。   “本来这些东西是害不死人的......但要是伤势过重......肉身的气泄走了大半.......它们则会抢占活人肉身.......加快活人的死亡速度.......”自在师跟看戏似的,笑呵呵的跟我说道:“如果早一点发现还能把它们抽离出来,只不过现在......我觉得这是回天乏术了,你就安心的等他死吧。”   听见自在师的这一番话,我如同被人重击了似的,大脑瞬间就昏沉起来,本就剧痛无比的脑袋,此刻更是要裂开一样,疼得我牙都快咬碎了。   这时,其他人纷纷围拢过来,但谁也没吭声,似乎都怕打扰我的思路,影响我救人。   “不应该啊......这不可能.......”   我咬牙切齿的尝试着各种方法,无论是用手去触碰,还是用远古气直接灌入七宝的肉身,那些赤红色的斑点都一样存在,根本就不受我的影响。   这不像是扯断那些红色绸带那么简单,不管我用什么办法,都碰不到它们的本体......或许能碰到,我也无法将其移除。   它们如同活人身上长着的胎记,能碰到,却没办法除掉,想要移除这些东西,那就必须挖骨剐肉,将那一块血肉都给扯下来才行。   但现在的我却不能这么做......七宝不光是腹腔里有那些红色斑点,此刻它们已经蔓延出来了.......   速度很快,根本就不给我反应的机会,短短数秒就遍布了七宝的全身上下,连眼球上都是密密麻麻的这种赤红色斑点。   这些东西其他人根本看不见,只有我能看见,就像是之前的那些红色绸带......如果不是我利用远古气开了眼,我也无法观察到它们的存在。   七宝的气息越来越微弱,但奇怪的是,他渐渐的呼吸上来了,说话的声音也比之前有底气得多,显得中气十足,跟个没事人一样。   “哎......我现在能看清楚了.......”   七宝说着,脸上露出了一个自然的笑容,但身子还是躺在地上,与之前不同的是,痉挛的现象也消失了。   “宝哥!你没事吧?!”常龙象蹲在旁边,着急忙慌的问道:“你肚子是不是不舒服??现在能稳住不?!”   “你他娘的,要是你肚子让人开了个窟窿,你能舒服吗?”七宝哭笑不得的反问他一句。   看见七宝这状若正常人一般的表现,除了当局者迷的常龙象外,其他人都陷入了沉默。   老爷子一脸迷茫的摇着头,眼里满是浑浊的泪光,像是在自言自语似的安慰自己,嘴唇不断的颤动着,但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就在这时,七宝忽然把脸转了过来,嬉皮笑脸的看着我问:“有烟吗?”   我点了点头,一声不吭的从兜里拿出盒烟,放了一支在他嘴里,颤抖着的帮他点燃。   “老沈,别哭了,我这不是还没死吗?”   七宝笑嘻嘻的说道,像是在嘲笑我一般,语气很是嘲讽:“又不是娘们,哭个屁啊?”   “别走......”   我跪在地上,红着眼说着,不敢去直视他的眼睛,也在不停的催动远古气灌入他的肉身,但这一切都是徒劳,他的肉身根本就修复不了!   “七宝......你别丢下我们.......算我求你了......你一定要撑住.......”   闻言,七宝叼着烟笑了笑,眼神里满是释然。   “老沈,对不起.......”   七宝说着,眼里的光芒越来越黯淡。   “我真的撑不住........我得好好睡一觉了.......” 第六十二章 变化   七宝躺在由鲛儿爷制造出的水镜之上,从伤口里流出来的血液,带着些许腥味,不断在透明清澈的水中扩散着。   风渐渐的吹了起来,直将这片平静无波的水面,吹出了阵阵涟漪。   水面如同镜子,倒映着天空中闪烁的璀璨群星。   七宝就这么一动不动的躺着,半睁着眼睛看着天空,嘴里叼着的烟已经燃尽,空气里弥漫着的烟味也消散了大半,只有越来越浓重的血腥味涌入我们的鼻腔。   老爷子颤抖着站在一边,眼睛通红的看着七宝,浑浊的老泪不断在眼眶里打着转,那种无声的悲痛让人看着更是心酸。   常龙象跟七宝的感情也如我一般深厚,在离开四川之后,他一直都跟七宝待在一起,哪怕七宝的面相比他小一些,常龙象也口口声声的会叫他宝哥。   当七宝的气息彻底消散时,常龙象再也控制不住的情绪,像是失去了平衡一般,直接一屁股坐在水面上,一脸痛苦的大声哭嚎起来。   我瘫坐在七宝的尸体面前,想方设法的开口,想好好安慰老爷子跟常龙象,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似乎是丧失了说话的能力,声音都被堵在了嗓子里,压根就出不了声。   “生离死别,这就是后世人的苦楚,看得我都不落忍了.......”   自在师假模假样的叹了口气,装出了一副同情我的样子,但说到最后,他却不合时宜的打了个哈欠。   我看着已经失去了气息与灵魂的七宝,又看了看掉在我身旁的苗刀,没多想,便将苗刀捡起来握在了手里。   不等任何人反应过来,我已经握着苗刀直奔自在师冲了过去,那种出手的速度是我能够展现出来的极致。   愤怒已经彻底占据了我的大脑,看着一脸笑容的自在师,我除了想杀人,其他的事再也想不到了。   七宝打小就跟我认识,从小一起混到大,哪怕是上学了也没分开,等我被老爷子带入了行,他也耐不住寂寞,跟着我一起进了这行......   我跟七宝经历过的生死不在少数,那都是换命的交情.......   曾经我们还聊过以后的事,说是他以后结婚了买房子,一定买在我家对面,以后有了孩子,孩子们也会跟我们一样......   一起长大,一起成熟,能为对方做很多事,也能互相成为对方的依靠......   在这个世道有这么一个兄弟是一件难事,而且是难得不能再难......就是这样......就是这样死了.......   “我他妈宰了你!!”   伴随着我的咆哮声,自在师脸上的表情也出现了些许变化,似乎是看见了什么不敢相信的事一般,眼神都隐约变得慌乱起来。   他根本就来不及闪躲,苗刀就从侧面切入了他的脖子,可惜的是他颈椎骨太硬,完全不像是骨骼类的构造,如同竖了一根钢筋似的坚固,刀刃没办法再继续往里走,只能调转方向竖着劈了下去。   从颈部向下,一路上苗刀都没有受到阻碍,相反,刀刃给我反馈的感觉还异常顺畅,直劈到自在师的腹部才停下。   他腹腔靠下的丹田处,不知道有什么东西,感觉跟铁块石头差不多,刀刃切不进去,只能往外抽出来。   “你......你的肉身怎么了........”   自在师颤颤巍巍的看着我,眼里满是不敢相信的意味,又低下头看了看被剖开的腹腔胸腔,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你的肉身不可能承载这么强大的力量.......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他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吼了出来,那种疑问之中,满含着不甘的味道。   不知道为什么,他透露给我的感觉是不甘,是愤怒,像是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那种气势汹汹的感觉让我很不舒服。   没有跟他多做解释,我抬手又是一刀劈了上去,但这次他却躲闪开了,并没有硬碰硬的跟我交手。   “我还以为你不怕呢......”   我说着,脸上的表情越发冰冷,那种几乎想要毁灭一切的欲望,正在我心里肆意的疯狂蔓延着。   看见七宝的尸体我会觉得悲伤,也会想哭,想做出很多人类该有的反应。   但在愤怒之下,我的那些反应都消失了,心情异常的平静,眼神也变得如同死水一般,不起半点波澜涟漪。   或许是受到了我情绪的影响,在我体内疯狂运转涌动的远古气,也渐渐平静下来,不再胡乱的冲撞,而且还顺应我的经脉血肉,以从未有过的速度,飞快的运转循环。   越来越多的深绿色粘液从我毛孔里流出,但这些液体蒸发的速度极快,刚冒出来不到两秒,接触空气之后便会迅速雾化。   这些雾化后的深绿色粘液,比一般的雾气更显浓厚,而且它们比一般雾气要真实得多,用手碰触它们的时候,还能感觉到那种奇特的......如同棉花一样的触感。   这些由粘液化来的雾气,就像是保护罩一样,紧紧的贴附于我的皮肤外,形成了一层有十厘米左右厚的雾衣。   当我抽空低头看去,只见在水面的倒映中,我的模样比以往更显狰狞。   由于雾气都遮住了我的肉身,包括面部在内,所有五官都被挡了个严实,只是雾气的表面有一些凹凸不平的起伏,那应该就是我五官的轮廓。   在双眼的位置,我已经无法看见自己的肉眼,在雾气构成的眼眶轮廓中,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切,只有两团不停闪烁浮动的幽绿色火苗在其中。   嘴部已经裂开了,雾气形成了许多兽牙般的轮廓,那种尖锐细长的牙齿就不是人类该有的。   “你......你这是.......你的肉身怎么能自行变换?!”自在师大吼了起来,仿佛受到了刺激一般,满脸的不甘:“我的肉身能变成这样都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你之前还不是这样......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我没有搭理他,低头看着水面倒映中那个怪物一般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没有以前那么排斥了。   为什么我之前敌不过自在师?   是因为体内的气不够强大?还是底子不如自在师,身手也差他许多?   都不是。   答案只有一个,我的生命层次比他要低,他现在的怪物模样,就是他生命层次升高的直观体现。   力量越强大,越是超出了人类的极限,肉身自然也会变化,会变得距离“人”这个范畴越来越远。   对于以前的我来说,这不是什么好事,我还会很排斥这样的变化。   因为我不想变成一个怪物,只想好好的当一个人。   但现在......这一切都无所谓了.......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上......能有变强的机会就得谢天谢地,怎么可能像原来那样排斥呢?   “肉身变得犹如怪物,灵魂也会出现畸形的变化......”我自言自语似的喃喃道:“就连人最基本的七情六欲,好像也被这样的变化摒弃了,这是一种落后的生物心理反应,只会给生物带来负面作用.......”   我说话的声音很低,连自己都听不清,更何况是距离我十米远的自在师。   “你说什么?”自在师皱着眉问我:“什么负面作用?”   “没什么。”   我说着,抬起空闲的左手,放在心口上,仔细感受了一下心跳。   很平稳,很冷静。   之前的愤怒似乎消失了,而且消失得非常彻底,无影无踪。   我缓缓抬起苗刀,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在师,语气万分平静。   看他的眼神也不像是看仇人,反倒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来,咱们继续。” 第六十三章 蛛丝马迹   在我跟自在师交手的过程中,老爷子他们也想过来帮忙,但让老祖宗全都拦下了。   他倒是看得清局势,知道现在的自在师没以前那么好对付,我跟他交手还行,要是有其他人掺和进来,十有八九都会把局势搅乱。   自在师无所谓,他跟谁动手不是动手?   但在他动其他人的时候,我势必要去保他们,这样一来,我很有可能就会被牵制住,甚至会因为这事渐渐的落入下风。   唯一能真正帮到我的人只有老祖宗,但我并不想让他过来帮我,这点我相信他也能看出来。   “别躲啊.......”   我低声对自在师说着,抬手又是一刀劈上去,可是这老东西压根就没有跟我硬碰硬的意思,只是在不停的躲闪,像是在观察什么似的。   他移动的速度不比我慢,基本上跟我齐平,如果我的肉身没有这样的变化,还是前不久的状态,那么我肯定是跟不上他的。   “你竟然能够自行脱离人身.......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自在师一脸不甘的看着我,像是被刺激到了一样,我甚至都能看见他眼里的妒忌。   在冷静的状态下,我能从他的反应里发现许多。   比如......他如今的肉身变成这副模样,很有可能是他花费了极大代价才换来的。   看他这眼神,这语气,不就是活生生的眼红了么?   “怎么做到的......等你死了就知道了.......”我说着,趁自在师正要开口回应我,一步上前横着在他腿上划了一刀。   砍其他地方没用,我算是看明白了,这龟孙子反应速度太快,想要弄死他,那就必须砍他的腿,先想办法限制住他的速度,之后再作打算。   果不其然,在被苗刀砍伤之后,自在师移动的速度要慢了一些,虽然没慢多少,但也够我用了。   由远古气裹覆刀身的苗刀,给自在师造成的伤害绝对不是瞬息之间就能恢复过来的,此时由我引出的远古气,对自在师的腐蚀性极其强,至少能给我争取十秒的时间。   十秒看似很短,但对我来说已经足够。   趁着他动作缓慢了一些,我握着苗刀冲上前去,照着他腹腔,背部,腰部,心口,连着劈了十几刀。   每一刀我都使出了全力,直将刀刃劈进血肉里,碰到那根斩不断的脊椎骨,这才抽出刀来。   在这时候,自在师已经忍不住疼痛惨叫了起来。   那种刀伤他还能忍受,但远古气对他肉身的腐蚀,那才是真正难以忍受的剧痛。   “你找死!!”   自在师疯狂的嘶吼着,语气里满是疼痛跟愤怒,其实我能感觉到他后悔了,如果是在一开始,是在昆仑山顶上的那个平台处,他完全可以趁着那机会宰了我,而我也绝对不会有还手的余地。   当时的我,确实打不过他,这是实话。   但这老东西却没有那么做,相反,他还劝我跟他走一条道......   “你这样跟我斗......你必死无疑!!”自在师咬牙切齿的说着,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我没有就此停手的打算,依旧在不停寻找机会下刀子,很淡定的回了一句:“死了就死了......我也无所谓.......只要有你陪葬就行.......”   在这时候,我发现天空中的群星越发璀璨,不是变亮了那么简单,而是变大了,距离地球也越来越近.......   抽空抬头一看,天上的群星几乎都有月亮那么大,每一颗行星上,我都能找到一些模糊的身影。   有人形的,也有非人形的。   星门在颤抖,群星在闪耀,那些来自于时间尽头,从远古就一直存在的旧日诸神,正在深空星海之中窥视着我们。   或许它们就站在星门之后,但奇怪的是,我能感知到的气息,却不在星门的方向,而是在天上。   星门疯狂的震颤着,似乎之前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   哪怕老祖宗他们都尽全力阻挡了星门开启,但是现在......   “星门要开了......你们很快就会后悔.......”自在师咬牙切齿的说道,每一个字里都透着幸灾乐祸的味道:“当诸神降临......你们会生不如死.......”   “不会。”我很平静的看着自在师,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影响情绪,依旧在有条不紊的挥着苗刀,找寻着每一个可以砍中他的机会:“我们要么战死,随着这世界上的所有活物一起消亡,要么就赢,把你们这帮王八蛋全给弄回去。”   自在师冷笑着,似乎觉得我说的这一切都不可能发生,也不可能做到。   “你们连死亡都无法自我抉择,想死可没有这么容易......”自在师说道,语气里尽是威胁的意味:“生与死都不是你们能够掌控的.......除非诸神想让你们死.......”   在这种极其冷静的状态下,看着自在师非人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觉得这老东西挺可悲的。   而且也是因为他这样的变化,再加上以往的一些事,我忽然想到了一件从未想到过的事。   “诸神团结吗?”我问道。   自在师没吭声,但表情却很明显的僵硬了一下,这就是我需要的答案。   “当旧日诸神降临后世,这里便会成为一个新的战场,在旧日时期,黑袍王跟沙身者不就打了很多次吗?”我说道:“之后它们的结盟也是因为远古者,有这些威胁才会压迫它们成为盟友,但现在可不是旧日时期,远古者已经消亡了,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你想说什么?”自在师皱了皱眉,语气都变得凝重起来。   “其实我们还是有胜算的。”我说着,回头看了一眼星门,心里已经有了决定:“不管能不能成功,我们都必须搏一搏,大不了就是死,仅此而已。”   闻言,自在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看我的眼神都变得警惕起来。   “你不会是希望它们内战,从中再寻找机会吧?”自在师问我:“这是不可能的,你应该知道,在它们眼里,解决掉你们这帮寄生虫才是第一........”   “不是这个。”我摇摇头:“很久之前我就意识到了,那些旧日生物之所以斗不过远古者,除开个人实力有差异,最重要的一点,还是因为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在抗拒那些生物,在排斥它们的力量,连古神祇都无法从这种排斥力下幸免。”   “从某个角度来说,虽然远古者已经消亡灭绝,但我们还是有助力的,我们的后盾.....便是这个世界。”   “你疯了!你这是异想天开!”   自在师满脸讥讽的看着我,忍不住大笑起来,仿佛是被我戳中了笑点,每一个字都透着真心诚意的嘲弄。   “想借着这个世界的排斥力跟旧日诸神交战,亏你想得出来!”   “我不想跟它们交战,一点都不想,我很清楚......跟它们交战就是自寻死路,随便挑一个旧日诸王出来,我在它面前都活不过一秒。”   我说这话的时候很是坦然,对于这种事实,我倒没有感觉到挫败,反而觉得挺正常的。   “你也知道自己敌不过它们?知道就好!”自在师冷笑道:“我劝你别做无用的挣扎,干脆一点,要么迷途知返,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要么就.......”   “你这么劝我,真没有其他目的吗?”我不动声色的问道,看了自在师一眼:“奇怪啊,我怎么感觉......你是想让我替你去死呢?”   听见这话,自在师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僵住了,一种无法掩饰的惶恐,瞬间就从他眼底透了出来。   “之前我也没想到,但我现在.......什么都想到了.......”   我笑了笑,停下脚步,看了看自己手里沾满了自在师血液的苗刀,头也不抬的问了他一句。   “你说.....如果我想到办法把这扇星门毁了,它们还能降临后世吗?” 第六十四章 摧毁星门的可能性   听见我的话,自在师也只是冷笑了两声,说我是真想不到办法了才会口出狂言。   毁掉星门,这种事也就只有我能想出来。   “星门可是承载了无数能量的通道,别说是你,就是.......”   说到这里的时候,自在师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僵硬了一下,声音也出现了不经意的停顿。   这些小动作我都看见了,虽然非常隐秘,但还是免不得入了我的眼。   “星门承载了无数能量,这点倒是不假,可是它的防御力有多少,能不能被破坏,这些你自己也不敢保证吧?”我说着,露出了一个毫无笑意的笑容。   自在师的嘴角隐隐抽搐了两下,眼神也在这时变得无比紧张,但话里话外还是说着:“如果这扇星门能够破坏,那么它早就该毁在远古者手里了,那些远古者又不是傻子,肯定不会留一条路让那些旧日诸神有可乘之机。”   “不......不是这样.......”我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手来,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在接触到星门的时候,我脑海里就涌现出了许多属于不死王的记忆,特别是关于这扇门的那些记忆。”   在不死王的记忆中,星门并不是一个无法破坏的存在,而是一个承载了惊人能量的容器。   这些能量,便是深空星海之中那些游离的能量。   “星门可以被破坏,但远古者却没有选择这么做,因为在它们眼里,这扇星门是这个世界所生,它与远古者一样,同属于这个世界的一部分,所以远古者没有资格毁坏它。”我说起这些话的时候,语气里也隐约透出了一种埋怨的味道:“这就是所谓的妇人之仁,如果它们把这扇门毁了,我们今时今日也不用遇见这些麻烦。”   “不可能.......”自在师咬牙切齿的瞪着我,明明眼神是那么狠辣,但语气却有了种心虚的味道:“你只是在虚张声势.......这扇门是不可能毁掉的.......那些被它承载的力量都在.......”   没等自在师把话说完,我点点头,说这扇门里确实有许多能量,而且这些能量都是在千万年间不断增加的,都在积累.......   “所以说,在今时今日,这扇门里藏着的能量,应该不是旧日时期的星门能够相提并论的,我要是毁了它,那些被它承载的能量必然会爆发出来,到那时候.......会死很多人。”我很直接的说道,对于摧毁星门的后果,我也没有掩饰,很坦然的看着自在师说:“死很多人,总比全死了要强,你说对吗?”   “你疯了.......你这么做会毁掉这个世界的.......”自在师颤抖着说道,眼里的恐惧越发明显,说话的声音都断断续续的:“到那时候你就是罪人了.......”   “杀百万人,救千万人,这就算是罪......我也认了。”   我说道,抬起手比划了一下,大概测算了自己跟星门的距离,很干脆的说:“而且我这个罪人也会给他们陪葬,既然我让那些无辜的人死,我自然不可能苟活于世。”   “你没必要这么做......你不用把事做到这个地步......其实都还有缓和的机会......”自在师颤颤巍巍的说道,脸上的笑容显得有些谄媚:“要不咱们再谈谈?”   “道不同不相为谋,咱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我笑道,轻轻挥了一下手里的苗刀,眼神颇为好奇的看着自在师:“你这么喜欢把我往你那边拉,总是想把我弄进你的阵营里......你的目的不会真是我猜的那样吧?”   听见我冷不丁的回到这个话题,自在师也不禁愣了两秒,急忙摇头否认,说自己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找到了同类仅此而已。   “你这人不老实。”我说道,渐渐笑了起来:“我之前就跟你说到过.....那些旧日诸王并不团结,它们就算来到了后世,也会划分地盘,是这么回事吧?”   自在师似乎没明白我的意思,点点头,说,确实是这样,但你要是想借着这种事来反抗它们明显不现实。   “不,我不是那意思,我只是好奇一件事。”   在说这番话的时候,我的双眼一直紧盯着自在师,因为他的话可以骗我,但眼神却能在不经意间给我最真实的答案。   “旧日诸王划分地盘,这事肯定不是谈出来的,十有八九都得打,就像是在旧日时期一样,实力越强大,能够划分到的地界就越多。”   一边说着,我一边慢慢向自在师走去,眼神越发好奇,丝毫不怕自在师会偷袭我。   相反,他一点偷袭我的意思都没,反倒是显得紧张无比,眼神都在不停的闪烁。   “你是旧日诸王的接应人,也是黑袍王的追随者,其他的旧日之王多少会给你们一点面子,说不准也会少要点地盘,但是.......”我笑了笑:“黑袍王的野心不止于此吧?”   “它想要更多的地盘,也更想避免旧日时期发生的事,我也就是猜猜,它应该不想再经历一场内战,就算是经历了,它也不想输,所以......黑袍王应该做了点准备吧?”我好奇的看着自在师,不紧不慢的分析道:“在诸王降临之前,它应该就做了准备,虽说它们都是由古神祇而生,但追根究底,它们之间没什么感情可言。”   听我说到这里,自在师似乎猜到了我后面的话,看我的眼神都变得紧张起来。   “越是强大,就越难进步,想要在降临之前再度提升自己的实力,这明显就是很难的事,但要是从另外一个方面着手,用个旁门左道的法子,比如.......寻找一个容器?”   这时,我的眼神已经变得兴奋起来,有了种解开谜题的满足感,但自在师可没我这么兴奋,脸色难看的不行。   “在这个世界上,所有来自于地外的生命,哪怕是古神祇那般的强大生物,都会受到排斥力的影响,个人实力或多或少都会被压制住,十成的实力被压制得只有六成,这还是至少。”   “如果有一个旧日之王能够免疫排斥力的影响,纵然不是彻底的免疫,只是免疫了一部分,那也够用了。”   我说到这里,忍不住抬起手来,看了看被远古气裹覆的肉身,脸上的笑容更甚。   “想要承载黑袍王真身的力量,无论是多强大的后世人都不可能办到,你我也是如此,但要是黑袍王想到了办法,能在侵占后世人肉身的同时,利用自己的力量给他增强肉身,这不就行了吗?”   “如果我的猜测都是事实,那么你追随了黑袍王这么多年,它对你应该早有想法,你就是他眼中最完美的容器。”   “之前沙身者也跟你一样,尽力的拉拢过我,估计它也有点歪心思,说不准就跟黑袍王想的一样.......”   此时,自在师已经说不出话来,身子剧烈的颤抖着,那种难以掩饰的恐惧,已经占满了他的双眼。   他很害怕,这点任谁都能看出来,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看他这副反应却只觉得可笑。   “你这样不行啊。”   我看着自在师,一脸笑容的说。   “你的信仰不够虔诚,能为自己的真神献身,这不是很光荣的事吗?你怕什么呢?”   “我......我不是怕.......”自在师颤抖着解释道,但说到最后,连话都说不清楚了,身子不断的颤抖着根本停不下来。   我歪着头看了他一眼,忍不住笑出声来。   “属于旧日的辉煌与荣耀,你应该是没机会看见了,因为你也会变成这些辉煌荣耀的一部分........” 第六十五章 燃烧的火焰   自在师的恐惧已经掩饰不住了,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后悔,虽然自己的肉身已经变化,强大到了超出人类极限的范畴,但终究还是会变成他人的食粮......   连皮带骨头都会让黑袍王吃掉,一点都不会剩下。   “给黑袍王卖了这么多年的命,最后落个这样的下场,你觉得开心吗?”我咧着嘴笑得很是灿烂,特别是看见自在师一脸的恐惧时,我脸上的笑容就更自然了:“我早就说过,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拿它们当神看,它们却未必拿你当信徒看,因为你不配,你都不是旧日时期的生物,只是一个因远古者而衍出的后世人。”   “从某个角度来说,你是它们仇敌的后裔,是那些远古者的后人.......”   我的话还没说完,自在师已经恼羞成怒的扑了上来,成百上千的尖刺状物体从他体内钻出,如同飞镖暗器一般,嗖嗖的往外飞着,速度极快,要不是我现在状态奇佳,估计都很难躲开这些似是金属质地的暗器。   “别说了!!给我闭嘴!!”   听见自在师的怒吼声,我忍不住大笑起来,一边继续说着话,一边迅速躲闪着,很轻松的就避开了所有尖刺。   “站队是个技术活,站对了,那一切都顺顺利利,完全能够如你所愿,但要是站错了队伍,那就别想回头了,里外不是人,两面都挨打......真的,做人可真难,看你拼死拼活的追随黑袍王这么些年,我都替你觉得悲哀。”   在这时,我寻到机会,见自在师的动作僵硬了一下,似乎是想开口跟我说些什么,动作就缓了那么一秒......   只在瞬息之间,我手里的苗刀就扎穿了自在师的腹腔,看着他一脸痛苦的表情,我只觉得无比的享受。   “我给你一条路走,你愿意走吗?”我不动声色的问道,猛地抽出手里的苗刀,将刀刃上腥臭的血液都甩在了一边。   “给......给我一条路走?”自在师满脸迷茫的看着我,已经忘了前一秒才让我捅了一刀,看我的眼神之中没有仇恨,反倒是充满了一种隐隐约约的期待。   “这是一条活路。”   我说着,揉了揉肩膀,头也不抬的看着被染红的水面:“你放弃这次的行动,以后再也不去追随什么狗屁黑袍王,只要你能答应我这个要求,我保你一世平安,绝对不去找你麻烦,也不会让其他人找你麻烦。”   在我跟自在师说话的时候,老祖宗等人也没闲着,几个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听见我现在提出的这个要求,再一听我愿意给自在师提供的条件,老祖宗他们的表情瞬间就变了,只不过谁也没吭声,估计都还在观察我们,不敢轻举妄动。   “不可能的......你我都清楚.......咱们走到这一步已经没办法回头了.......”   自在师摇着头,表情很是无奈:“就算你不杀我,这世上也有无数想杀我泄愤的人,你挡不住的,没有那些旧日之王的支持,我迟早会死在别人手里。”   “你能得到它们的支持?”我冷笑道:“它们只是把你当成狗来利用,用完之后也不可能念及旧情,直接就杀了吃了。”   我说着,轻轻一挥苗刀,头也不回的就甩向星门,稳稳当当的插在了门槛的正中间。   “你不答应我的要求,必然会死,答应了我的要求,也有可能会死,总而言之这就是一个赌局,就看你有没有胆子赌了。”   我缓缓向自在师走去,也不怕他攻击我,脸上满是自然而然的笑容。   “答应是死,不答应也是死,何不赌一赌......掌教大人,您说呢?”   听见我这一番话,自在师的表情明显很纠结,整个人都陷入了那种矛盾的状态,似乎是不知道该做什么选择。   在这个过程中我也看明白了,自在师压根就没我想的那么虔诚,当然,这也能说他聪明,不像是那些邪教徒一样的蠢。   怪不得人家能当掌教,不偏执不脑残,心里跟明镜似的,什么事都瞒不过他的眼,而且他也有自我的独立思维。   不说别的,起码他很清楚,自己的命比起所谓的献身荣耀,这两者到底谁比较重,我相信他心里有确切的答案。   “时间不多了,你最好尽快做决定。”   我说这话的语气略显急促,因为确实如我的话所说,时间已经所剩无几,那扇不断疯狂震颤的星门正在催促着我们。   “我.......我不知道.......”自在师咬紧了牙,看了我一眼问道:“如果我不答应.......你会怎么做?”   “我拖住你,让其他人去毁掉星门。”我笑道:“摧毁这扇门并不难,只要找准它的死穴,轻轻一戳,就像是用钥匙开门一样轻松......虽然让他们去做这事有风险,但我觉得成功率应该在五成左右。”   不等自在师质疑,我耸了耸肩,说话的语气也很是坦然,大大方方的说道:“如果有你帮忙,成功率应该在九成以上,这事我不想冒险,所以我才会跟你谈条件。”   “你之前不是不想跟我谈吗?”自在师皱着眉问道。   “那是之前。”我笑道:“更何况当时你想跟我谈的内容,未必就是这些。”   在这时,自在师也显得犹豫起来,这种表现不像是装出来的,就是我这种旁观者,也一样可以感受到他内心的纠结。   “时间不多了,你最好赶紧下决定,我可不想被你拖时间.......”   我说这话的时候,直接散去了身上的远古气,慢吞吞的从兜里拿出烟来,自顾自的点上。   远古气真的被我收回去了吗?   起码看着是这样,包括自在师在内,也看不出别的蛛丝马迹来。   “我知道放弃自己追随了这么多年的信仰很难,但有一点你得想清楚,其实你自己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你的命比信仰重要,你还不想死得这么早,特别是得到了如此强大的力量后.....”   话音一落,我叼着烟看了自在师一眼,缓缓向他走去,跟他并排站着。   “你真的愿意保我?”自在师小心翼翼的问道,那种盛气凌人的脸上竟然会有如此小心的表情,不得不说,我还真是开了眼了。   其实想想也是,无论是谁,只要是人类,只要还有舍不得的东西,那就必然有软弱的地方。   能让我露出软弱一面的只有老爷子他们,还有我重视的那些人,但自在师呢?   可以让他表现出软弱的,只有死亡将临的时候。   他没有重视的人,也没有别的软肋,只是不想死而已,他想活着,命就是他舍不得的东西。   “我会保你。”   我笑道,很友好的冲自在师伸出了手,想跟他握握手表达自己的诚意。   “你别骗我,如果你骗我......”自在师说着,将信将疑的伸出手来,跟我握了握。   但就在这瞬间,数不清的远古气从我体内暴涌而出,如同深绿色的火焰一般,以极快的速度就从我手掌上蔓延过去,覆盖住了自在师的全身上下。   “放心,我不骗你。”   说着,我听见了自在师撕心裂肺的惨嚎,脸上的笑容越发真切。   “但是我改变主意了,我现在就要弄死你。”   “姓沈的!!你骗我!!!你竟然敢骗我?!!”   自在师痛苦的嘶嚎着,绝望的语气之中,满是后悔跟愤怒。   “既然你不怕死!!那咱们就鱼死网破!!我要你给我陪葬!!!”   听见这话,我摇摇头,像是拥抱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轻轻的抱住了自在师。   此时,从我身上蔓延出来的火焰愈演愈烈,颜色也在由浅至深......   “放心,你不会有跟我鱼死网破的机会。”   “这一切......都要结束了。” 第六十六章 胜负,生死   这些璀璨耀眼的深绿色火焰,皆是最精纯的远古气所化,从某个角度来说,它们也能说是我最本源的生命力。   将远古气作为消耗品,作为燃料,这一切都跟找死没什么区别。   但从一开始我就做好心理准备了,既然敢来昆仑山跟自在师玩命,那就说明我已经想好了,死了也不怕,只要有价值就好。   此时,局势已经非常明了。   想要摧毁星门绝非易事,特别是自在师这个老王八还在场,他肯定不会随便让我们得逞。   就因为如此,想要毁掉星门阻止旧日诸神的降临,杀了自在师才是第一要事,只要他没死,我们就别想摧毁这扇带来灾祸的大门。   杀自在师容易吗?   说实话,在十分钟前,我还觉得自在师是无敌的存在,想要杀掉这种接受了旧日力量,并且彻底蜕变了肉身的怪物......根本就不可能。   无论是怎么劈砍它,怎么利用远古气去收拾他,根本就影响不了自在师的本体。   但现在不一样了。   在七宝生死魂飞之后,我很突然的就陷入了一种极致冷静的状态,一切的杂念都被我从大脑里抛了出去。   当大脑里再无杂念,对于外界的感知力也很奇怪的被阻挡了,好像自己的肉身就是一道屏障,阻隔了我对外界的一切感知。   与之相反,对于自身体内的感知力,掌控力,却忽然间提升到了一种我从未想象过的地步。   好像自己的肉身都变得透明,一切的细节都暴露在了自己眼里,连远古气在我体内是什么样的存在都能看见。   它是一团火,是一团篝火状的东西,深绿色的火焰不断燃烧着,哪怕它是无声无息的燃烧,我也能隐约听见那种噼噼啪啪的脆响。   散至我的四肢百骸,供我寻常驱使的远古气,只是极小的一部分,可能连那堆篝火的一成都不到......   发现这点的时候,我才知道自己对付自在师的时候有多蠢。   虽然我凭借自己的力量斗不过他,但要是利用不死王的力量呢?   不让那些远古气散在四肢百骸,反倒是聚集起来,直接涌出肉身,向敌人的体内侵蚀蔓延.....   如果自在师跟我一样,修行的路子跟远古者有关,那么我还可能会头疼一阵子,这种散出远古气的手段对他没什么作用。   但别忘了,他修行的路子是偏门,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旧日之道,他体内除了旧日生物的气息就再没有别的东西。   很久之前我就知道,对于那些旧日生物而言,远古者的力量就像是天生的克星,就如同普通人跟硫酸的关系。   之所以在古神祇离开这个世界后,远古者族群里仅剩下的残兵败将,也一样可以赶走那帮侵略者。   远古气可以侵蚀,并且吞噬掉那些旧日生物的能量,像是自在师这种满是旧日气息的后世人,正是我可以对付的敌人,只是我之前太蠢,没想起这些事来......   当然了,之前的我也没有机会,毕竟自在师强得可怕,在瞬息之间就能制住我,想利用远古气收拾他可不是一般的困难。   如果不是陷入了这种冷静的状态,并且对于远古气的操控力急速上升,我现在也找不到机会对付他。   但是现在......一切都好了.......   先是展现出自己不弱于自在师的实力,再点出某些自在师故意隐瞒的细节......最后抛出橄榄枝,让他迷途知返,重新回归我们后世人的阵营。   自在师没办法拒绝我,因为他怕死,并不是很想面对黑袍王的本体,而且他害怕过了这事后有人秋后算账,在后世......就凭他做的那些事,这龟孙子想活下去都困难。   在恐惧之下,人的思维能力是会受到限制的,这点我很早就体会过,所以我清楚,自在师能做出的选择只有两个。   要么答应,要么不答应,而且肯定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做出选择,因为星门即将要被那些旧日生物挤开,犹豫不得了。   “你骗我.....你竟然敢骗我!!”自在师绝望的嘶吼着,但任凭他再怎么叫喊,身子也无法动弹分毫,跟木桩子似的站在原地,任凭那些火焰在他身上燃烧也无法躲闪。   我笑着没说话,感觉到体内的远古气正在急速流逝,只能祈祷着自在师赶紧咽气,他死了我也就安全了。   “你会遭报应的.......”   自在师咬牙切齿的说着,每一个字都透着恶毒的味道,仿佛是在诅咒我一般,反反复复的就说着这么一句话。   “哪怕我遭报应......我也不会后悔,后悔的人只有你,也只是你。”我笑道:“别说是你了,就是我也想不到,你竟然会是这种死法......觉得憋屈吗?”   自在师凄厉的惨嚎着,被我这么一说,似乎是受到了刺激,惨嚎声越发刺耳。   “我明明就敌不过你......你也有无数的机会可以杀掉我.......可惜了.......”我说到这里,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只感觉从未这么畅快过:“自在师!最终还是我赢了!你这老东西还是栽在我手里了!”   当我的笑声响起,包裹住自在师的绿色火焰,也愈发的激烈,火苗窜得比之前还要高,已经烧毁了自在师三分之二的身躯......   不过仔细看看,与其说是烧毁,还不如说直接给他蒸发了,连残骸都没留下来,尽数被烧成了虚无。   “你......你还能撑住吗?!”老祖宗忍不住喊了一声,看着我的眼神之中满是担忧,相比起其他人,他更了解远古气,对于我的肉身状态也看得极其透彻。   估计他已经看出来了,想要催动那些本源的力量,我不是挥挥手就能办到的,必须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以自己的生命力作为媒介,构建通道,从而才能引出那些远古气。   所以说在这时候......我燃烧的不止是远古气.......还有数不清的寿数跟我自己的生命.......   “你活不了多久了.......”   自在师似乎是放弃了挣扎,没再继续惨嚎,反而露出了一种冷静下来的状态,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清晰起来。   “利用这些气来杀我......你不觉得浪费吗.......燃烧了这么多本应该让你强大的力量.......”自在师冷笑道:“不光是暴殄天物......还拿自己的寿数.......拿自己的生命力来一起烧.......你还真是看重我啊.......”   “在这个世界上,你是我最大的敌人,也是我一直都想要超越的对象.......”我笑了笑,对于自在师说的这些话,倒也没什么太激动的反应:“重视你是应该的。”   在这时,自在师的身躯已经被彻底的烧没了。   没了颈椎的支撑,他的头颅也随之摔落下来,丑陋的面庞上,满是讥讽的笑容。   “花费了这么大的代价......你还有什么本事去摧毁星门.......”   “我有。”   我说着,慢慢蹲下身,将自在师的头颅捡起来,凑到他耳边,细声的说了几句。   听完我的话,自在师不敢相信的看着我,但语气里却还是那种怀疑的味道,不过听起来他倒是挺害怕的。   “不可能......你不可能做到.......你是在自寻死路.......那东西不是你能.......”   没等他把话说完,我轻轻捂住了他的嘴,脸上满是释然的笑容。   “没错,我就是要逆天而行了。” 第六十七章 毁门的法子   自在师在彻底消失之前,应该还有很多话想说,但我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死死捂着他的嘴不让他出声。   也就是半分钟不到的样子,他仅剩的头颅也被那些绿色火焰将其燃烧殆尽,无论是魂魄还是那些隶属旧日生物的力量,都彻底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妈的......这老东西还真不好对付.......”   我颤颤巍巍的抬起手,擦了一把脸,尽可能的控制着身体平衡,没有因为突然失力而倒下去......   送走了自在师,我的感觉很不错,但那也只是心里舒坦,我的身子还是挺难受的。   强行引导出那么多的远古气.......并且还拿自己的生命力一起跟着燃烧.......我还能站在这里喘口气就已经很不错了!   在这时,老祖宗忽然跑了过来,一把扶住了踉踉跄跄的我。   “你没必要这么拼命......其实我也可以对付自在师.......”老祖宗一脸无奈的说道:“由你去摧毁星门,我就算弄不死他也能拖住他,这样不好吗?”   “好,当然好。”我点点头,笑容满面:“但这么做我不解恨,他带走了很多我珍视的东西......我必须亲手解决掉他.......”   说着,我弯下腰,将漂浮在水面上并未下沉的苗刀捡起。   也是这时候我才发现自己脱力的有多严重,捡起苗刀很是勉强,几乎是颤抖着才慢慢将它拿起来。   “老祖宗,更何况你也杀不了他,只能拖住他......”我叹道,看着手里的苗刀,心中没有半点悔意:“只要那个老王八不死,他就是一个隐藏的炸弹,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爆炸,把咱们这一票人全给带走。”   此时,老爷子等人也纷纷围了过来。   “你是不是把自己的寿数给烧了?”老爷子皱着眉问我,一把拽住我的手臂,用手指搭在我脉门上给我把着脉:“气息这么微弱......你这跟将死之人有什么两样?”   “我这不是还没死吗......”我笑着安慰道:“更何况有远古气护着,我几乎就是不死之身,寿数也不再是老天爷给我定的,我想活多久,想活多长,这都是我自己说了算。”   听见我这一番话,老爷子脸上的担忧依旧没有消失,反而愈演愈烈,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说话的语气都变得紧张起来。   “怎么回事......你体内的肉身蛊怎么没动静了.......”老爷子着急忙慌的问我:“它怎么没给你修复肉身?!你失去的这些生命力它应该给你补回来啊!!”   “能补回来,只是速度慢了点,别着急,一会就好了。”   我笑着摇摇头,很吃力的抬起手,指了指那扇星门。   “先别管我,办正事要紧。”   在此之前,也就是我正对付自在师的时候,星门一直都在剧烈的震颤,并且门后还传来了一种像是野兽的嘶嚎声.......   到现在为止,星门中间的那条缝隙,已经足有十厘米宽,看它颤颤巍巍似乎随时都会被挤开的样子,我知道时间不多了。   “小沈,你说你有办法摧毁星门.......到底要怎么做?”苗武人皱着眉问道,语气有些疑惑,但更多的是一种难掩的期待:“你真的有法子吗?”   我点点头,看着之前镶嵌黑金属八面体的那个凹槽,我简单的给众人说了起来,这扇星门并不是坚不可摧,只需要找到一个弱点.......   “你们拿它当门看,还不如拿它当成一个容器看,在撬那个金属八面体的时候,我就发现这扇门的内部结构很复杂,老祖宗应该也看出来了。”   闻言,老祖宗点点头,说确实,虽然肉眼看不见,但能够很清晰的感觉到,星门内部是蜘蛛网一样的结构,那些从深空星海被它吸取来的能量,就聚集在这些蜘蛛网一样的脉络里。   它们互相连接,也如同血液一般不断的循环流动。   这么看来......星门说不准也是一种生命体,只是我们还无法理解这样的奇异存在,所以才会将它看成死物。   “想要摧毁它,那就是杀了它......对,杀了它要直接点。”我自言自语似的说道,脸上的笑容也变得兴奋起来:“就跟人一样,它身上也有死穴,并不是毫无破绽的。”   “死穴?”苗武人一愣,忙不迭的问我:“死穴在哪儿?”   不等我开口,老祖宗就帮我给出了回答。   “就在之前那块黑金属镶嵌的凹槽里。”   得到这个答案,众人面面相觑了一阵,虽说找到了星门的弱点足以让他们松口气,但仔细想想,真的动手摧毁星门......可不像是杀人那么容易。   在这时,我缓缓给众人分析起来。   “用外力,蛮力......这些都不足以影响到星门,如果凭借蛮力就能破坏星门,那么门后的那些旧日诸王怎么没把星门撞坏?”   “其实在之前的行动里,咱们也不算失败,这扇门已经不可能自己打开了,但确实有那么一条可以影响大局的缝,只要那些旧日诸王不放弃.......用不了多久,它们就能把星门撞开。”   说完这话,我颤颤巍巍的从兜里拿出烟来,给自己点上,想借此缓和一下身体的不适感。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这道理各位都懂,所以说咱们得抓紧时间,在那些玩意儿撞开门之前毁了它。”我咬着牙说:“那些王八蛋挺聪明的,它们撞门都有一个度,要是莽着头撞上来,别说是开门,估计门都得让它们给毁了......”   “小沈,你有什么办法毁掉星门?”苗武人问道:“不能用蛮力,也不能用外力,那你准备怎么办?”   我低下头,看了看夹在手指间的香烟。   “点火。”   说着,我目不转睛的看着烟头上忽闪忽灭的火光,有条不紊的叙述着自己的计划。   “我体内的远古气源自于不死王,它应该是第二代远古者里最强的......它传承给我的这些气.......足够我用。”   “你在它的记忆里看见什么了?”老祖宗忽然问道。   “曾经的它也想过要毁掉星门,打算就此断绝那些王八蛋回归这个世界的路,而它当时的计划就跟我们一样,点火。”   “点火......”老祖宗若有所思的看着我,问道:“你想怎么点?”   “利用远古气侵入星门之内,尽最快的速度,覆盖包裹足够多的脉络,用气去侵蚀它们,之后这扇门的能量就会失衡。”   话音一落,我笑了起来,说:“就跟电器短路一样,只要断开一部分的脉络,它自身就会短路,而它也无法保持自己内部能量的稳定,不用咱们多费事,它自己就会炸开。”   “炸开......”老爷子皱了皱眉,一脸担忧的看着我:“星门爆炸的威力有多大?能波及多大的范围?”   “说不准。”我耸了耸肩,表情很是无奈:“远的不敢说,就这方圆百里,肯定是直接被炸没了,这都用不着想。”   得到我的答案,众人脸上的表情都不怎么好看,但谁也没吭声,更没有妇人之仁的劝我想想别的办法。   我们已经无路可走了,只有这条道能赌一赌。   “咱们也会死?”苗武人问道。   我点点头,说十有八九。   “成功率有多少?”老爷子问。   一听这问题,众人都纷纷看着我,希望我给个确切的答案。   “六成,或许还不到六成,但咱们必须赌这一把。”   我苦笑着,长长的叹了口气,没有夸大其词,而是把真实情况说了出来。   “是死是活,就看天意了。” 第六十八章 帮忙   想要利用远古气侵入星门,那绝对不是简单的事,毕竟这玩意儿出现的年代比旧日时期还要久远,仿佛是在一切生命都未形成之前就出现的.......   据我所知,在不死王的记忆中,像是星门这样奇异的东西,不光是我们的世界有,在深空星海之中的其他世界,也都有这样的奇异之门。   每一个世界都只有一扇,绝对不会多,但也绝对不会少。   “我需要你们帮我......”   说这话的时候,我脸上的表情也很无奈,只要了解我的人都知道,我这个人的性格就是喜欢有事自己做,尽可能的不去麻烦别人。   特别是这种要命的差事,我也是能自己扛就自己扛.......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自己一个人就能办成这事,老爷子他们则是走得越远越好,如果能彻底避开星门爆炸的波及......那就是最好不过了。   但现实情况却让我觉得很无奈。   我能够散出体内所有的远古气,但在散去一半的时候,我对于远古气的操控力几乎就为零了,更别提让它们精准无误的从那个凹槽里侵入星门。   想要避免这种窘迫的情况出现,那就必须有人帮我稳住体内的气息,只有气息稳定受我本体的操控,那么这一切都好说,要是气息不稳......麻烦就真的来了。   “老祖宗,其他人还是其次,最重要的人是你。”我说着,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你得拿命来帮我。”   “拿命帮你?”老祖宗一愣,笑了笑说:“行,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见他答应的这么干脆,我也不禁有些意外,提醒了他一句:“你应该知道我的意思。”   “知道。”老祖宗很坦然的说:“以自身的气作为桥梁,尽可能的帮你稳定被你引出体外的远古气,你的气是不死王传承给你的,我这种凡夫俗子承载不了多久,不管你最后是成功还是失败,我自身的损耗都会很大,就算没有当场暴毙,也活不过一时三刻。”   听老祖宗说的这么清楚,我也没有解释的必要了,点点头,说,不管是成还是不成,你都是必死无疑。   “你说这些干什么?”老祖宗好笑的看着我:“你觉得我怕死?”   “那倒不是.......”我皱了皱眉,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老祖宗这副释然的样子,我却觉得莫名的难受。   “我们呢?”老爷子看着我,眼神也有了些变化,对于星门后的那些生物似乎没那么恐惧了,很冷静的问我:“我们能帮上什么忙吗?”   “我们出手之后,几乎没有什么反抗能力,也不能随便移动位置,所以需要你们帮个忙.......”   话音一落,我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摇摇头说:“不对,好像用不着你们帮,有落恶子帮我打下手就行了,你们先下山,有什么需要我们再叫你们。”   “又想支走我们?”老爷子苦笑道,看着我的眼神都变得无奈起来:“你从入行开始到现在,每一次遇见危险都想把旁人支走......以前是什么样的我就不说了,你觉得我们现在能走吗?”   我没吭声,看了一眼星门,心情越发沉重。   “你不忍心说,那就我来说?”老祖宗冷不丁的问道,但还不等我答复,他就转过身,一本正经的看着老爷子他们说道:“在我们出手的时候,你们要尽最大的可能锁住门缝,如果我们还没成功,那玩意儿就把门撞开了,我们所做的一切都会功亏一篑。”   得到这个任务,老爷子他们没有丝毫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其实我一开始就知道......老爷子绝对不会走......特别是七宝死后他对于生死之间的事就看得更淡了.......   如果我要去办一件必死无疑的事,老爷子百分百会跟着,因为在他眼里,没有什么比我这个唯一的亲人、唯一的孙子更重要的。   不等我再说什么,老爷子跟苗武人常龙象,纷纷转过身去,缓步走向了星门。   “你不怕死吗?”   老祖宗忽然问我一句,看我的眼神很是好奇:“我记得你上次给我留下的印象,应该是一个惜命的年轻人,不是这么亡命的赌徒。”   “人总是会变的。”我笑道:“更何况我也不想这样,只是局势如此,我没办法,只能拿命去拼了。”   这时候,老祖宗忽然压低了声音,似乎是故意背着老爷子他们,低声问我:“你的力量还不够,就你现在的肉身状态,根本就不可能完成你说的事,但你眼里的自信不是装出来的,你到底有什么底牌还没亮出来?”   “老祖宗,你这是好奇心控制不住了吧?”我哭笑不得的看着他,摇了摇头,没多做解释,几步助跑上前,纵身一跃就跳到了之前镶嵌黑金属的地方。   借着锋利无比的苗刀,我将其插在凹槽之内,进而稳住平衡,高高的悬在了星门上。   在这瞬间,被我从肉身内引导出来的远古气,已经顺着我的手臂,再蔓延至苗刀,之后又渐渐的侵入了星门中。   不知道门后的怪物是不是感觉到外界的情况不对劲了,在我将远古气灌入星门的时候,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它猛地撞了一下星门,直接将那条缝隙撞开了两三公分。   “幺儿!你自己小心了!”   老爷子冲我大喊了一声,没等我回应他,只听嘭的一声闷响,老爷子将随身携带的小金佛摔在了地上。   下一秒,他蹲下身捡起金佛,跟疯了似的就在地上猛砸,像是要彻底将金佛毁掉,砸金佛的力气很大,看着都叫我肉疼。   每砸一下,地面就会出现无数条指头粗细的裂缝,这些裂缝从被砸击的地方出现,以极快的速度就向四面八方龟裂而去。   在这个过程中,苗武人也拿出了一尊佛像,跟老爷子手里的很相似,无论是佛像的质地还是造型轮廓,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没等我搞清楚他们要干什么,常龙象几步跑到七宝的尸体旁,从七宝的行李包里,也拿出了一尊这种样式的金佛。   对......这些金佛我应该见过......就在灵山上.......当时七宝还拿这玩意儿对付过敌人.......   那是目犍连的坐像!   就在这时,伴随着轰的一声巨响,被老爷子不断砸击的目犍连坐像,很突然的就炸成了满地碎块,那都不像是砸碎的,像是自己炸开了,分散得很是均匀......   “都说目犍连在诸天神佛之中是神通第一人......我倒是想试试......看看这个尊者的力量能不能锁住星门.......”   老爷子笑着,从兜里拿出一面法镜,那是前不久我才在灵山上见过的宝贝,应该是古时那些佛陀留下的法器。   伴随着一阵嗡嗡的蜂鸣声,那面镜子也凭空自动起来,镜框飞速的旋转着,而那些散落在地上的佛像碎块,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在老爷子脚下聚集。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些似是由黄金铸造的佛像碎块,毫无预兆的就变了种状态,像是被高温融化了似的,化成金色的液体,顺着老爷子的小腿就开始往上蔓延。   但也在这时,一种极其熟悉的气息也在老爷子体内涌动起来。   那好像是......是我很久没用过的降气.......   感觉到这些,我也不禁有些惭愧,明明自己是出生在降门世家,但却距离降术一道越来越远......   忽然,常龙象抬头看了我一眼,那种极其微妙的眼神让我不禁愣了一下。   不知道为何,他看我的眼神.......像是在跟我告别。   “哥,保重了。” 第六十九章 舍利   常龙象跟苗武人也做出了跟老爷子一样的动作,纷纷砸碎了手里的金佛,任由那些金色液体裹覆小腿,之后又向上蔓延……   与老爷子不同的是,在这些金色液体碰触到自身后,苗武人体内涌动的是蛊气,而常龙象则是一种极为精纯的佛气。   且不说常龙象是怎么回事,就是苗武人跟老爷子这情况都能看出来……这些金色液体似乎能激发活人体内的气,修行的是哪一道,被激出来的就是什么气。   伴随着这些金色液体的蔓延,老爷子的体表已经让这些玩意儿给盖了一层,但在这层金身之外,又有许多降气形成的黑色斑块,如同云纹一样,浮雕在这层金身上。   “这是咱们从灵山上修来最狠的招数了……成不成也就这一回……”老爷子说着,说话的声音也变得瓮声瓮气,像是有什么东西阻隔了声音似的,听着很怪异,仿佛还带着回声。   “爷……你们到底要干什么……”我睁大眼睛,小心翼翼的看着他们施展异术,语气都变得警惕起来:“你们要玩命啊?”   “废话。”老爷子笑道:“不玩命怎么能堵住这扇门?”   我张了张嘴,想要再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却又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你都能舍生取义,我们还有什么理由躲着?”苗武人嘿嘿笑着,看了我一眼,语气里充满了回忆的味道:“没想到啊……孤身行走江湖几十年……到了头还能认识你们这帮人……总归是不寂寞了……”   老爷子哈哈大笑着,忽然跑回去,捡起了之前常龙象一直背在背上的大包。   那个包不是一般的大,貌似是定制的,里面鼓鼓囊囊的就跟装了个锅一样,来之前我就好奇的问过里面是什么,但老爷子却没回答我的问题,每次都是敷衍了事,就像是有事故意瞒着我似的。   但现在我知道了,那里面倒是没放什么锅,但确实放了一个大家伙。   那是一面鼓。   鼓身是不知名的木制,上面有许多金色条纹,还有些花花绿绿类似祥云的图案,鼓的两面则是画着类似藏区唐卡上的那种佛像。   除此之外,老爷子还拿出了两根足有半米长的降魔杵。   跟之前他们操使的降魔杵不同,这两根的规格明显是加大号的,并且在降魔杵的尾部,各自镶嵌着一颗深红色的珠子。   那两颗珠子的质地绝对不简单,并不是透明的,是像绿松石一样,带着一些乳色。   最让我觉得惊讶的,还是这两颗珠子透出来的那种活性。   没错。   我感觉它们都是活物,而不是我所见的死物,甚至我都能听见它们心脏跳动的声音……   伴随着这种奇异的感觉出现,我发现那两颗珠子竟然散出了极其纯粹的佛气,那种宁静祥和的气息,比起我在灵山上见过的更甚。   老爷子将那两根降魔杵丢了出去,常龙象跟苗武人各自接住一根。   没等我搞明白他们想干什么,只见常龙象纵身一跃,跳得比我还高,差不多到离地近四十米左右的高度,他停了下来,与我一样借着手里的兵器插在星门里,高高的悬在了那里。   苗武人也是如此,只不过他跟常龙象是一左一右的跳,两个人刚好就在被挤开的门缝两边。   当苗武人也将降魔杵插进了星门时,老爷子已经盘腿坐在地上,跟打手鼓一样,不停的挥舞着左右手,重重的敲打起来。   嘭,嘭,嘭。   鼓声沉闷,似乎还有种莫名的力量能够渗入人心,连我自己心跳的频率都在跟着鼓点走。   明明那面鼓就那么大点,而且老爷子敲打的力量也一直没变过,可是鼓声却莫名其妙的越变越大……   直到最后,鼓声都像是从天上传来的闷雷声,整个天地之间都回荡着那沉闷的声响。   “那……那是什么东西……”   老祖宗似乎发现了什么,站在距离老爷子不远的地方,抬头往上看着。   从他看的方向跟角度来说,他看的应该是常龙象的方向。   “那珠子是什么?”老祖宗一脸好奇的问道。   “舍利子。”老爷子头也不回的答道,一边敲打着大鼓,一边跟老祖宗解释:“那是我们从灵山顶上寻来的宝贝,据说是目犍连尊者圆寂后的舍利,一共有九颗,两颗在降魔杵上,另外的全在这面鼓里。”   听见这话,老祖宗也显得颇为惊讶,他虽说是个避世修行的异人,但对于外界宗教还是比较了解的。   “目犍连?”老祖宗好奇的问:“佛教里神通第一的目犍连?”   老爷子嗯了一声,又是猛敲了两下鼓。   在这时候,两条如同光雾形成的金色绳子,从鼓面忽然钻了出来,一左一右的寻上了那两根降魔杵。   等我抬头看去,只见降魔杵尾部的舍利子已经跟这两条金绳相连。   整体看来,这就是一个完整的三角形。   伴随着老爷子敲鼓的声音,这两条如同雾气形成的绳子,也开始了不断的收缩……   而随着它们收缩的力度越来越大,星门……星门竟然动了!!   “合上了!!”老祖宗惊呼道,仿佛看见了什么不敢相信的事,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星门的缝变小了!!”   此时此刻,那条被旧日生物冲撞出来的缝隙,已经不紧不慢的开始缩小,此刻看来也不足两公分。   门缝缩小的速度不算慢,从头到尾都保持着匀速,任凭门后的旧日生物再怎么冲撞,门缝缩小的势头也没止住……   “我们撑不了太久……你们尽快吧……”   老爷子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依旧是瓮声瓮气的,但除此之外,他的语气里还透着一种难掩的痛苦……   敲打这一面法鼓,并不如我看见的这么简单,对敲鼓人的负荷应该不小。   “爷……你自己小心点……”   我咬紧了牙,低头看了老祖宗一眼,示意让他准备准备,马上就轮到他出手了。   “还早着呢。”老祖宗笑道,表情很是无奈:“就你散出去的这些气,用不着我帮你,你自己也能控制住。”   话虽然这么说,但老祖宗还是纵身一跃跳到了我身边,赤手空拳的抓住星门上一块凸起物,冲我点点头,意思是有他在一切没问题,让我放心的干。   “行,你能帮我稳住就行。”   我笑道,不紧不慢的从背包里拿出来一个东西,在看见它的时候,老祖宗的表情瞬间就变了。   “你想干什么?”老祖宗皱着眉,很警惕的看着那玩意儿:“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最好离它远点。”   我摇摇头没吭声,转过脸,远远的往水面上看了看。   鲛儿爷由魂魄混合着水构建的身躯,此刻正被湘江鬼以外力稳固着,如果没有他不声不响的过去帮忙,在几分钟前,鲛儿爷的魂魄就会散掉。   他魂魄散掉还是小事,最麻烦的,就是老祖宗说过的,这些水都是由鲛儿爷在控制,没了他的操使,这些水自然会回到它们原来所处的地方,也就是地下河。   只要鲛儿爷散掉魂魄,这个人造的清澈深潭,也会在瞬息之间变成万丈深渊。   “其实我已经没力气操控远古气了。”   说这话的时候,我声音压得很低,只要老祖宗能听见。   “我需要一点外力……哪怕不是远古气……是其他的能量也可以……”我说着,看了看手里拿着的黑金属八面体,脸上的笑容万分无奈:“这玩意儿里面的能量没有被星门吸走,而且不是旧日生物的气……都是一些最纯粹的生命力……”   “你疯了??”老祖宗瞪大了眼睛,似乎已经猜到我想干什么,语气都变得紧张起来:“你要是真的那么干,说不准你会当场……”   “不会。”   我摇摇头,语气很是坚定。   “在彻底摧毁星门之前,我不会死,更何况这里面的能量都被溶解炼化了,只不过是一些生命力……”   我一边说着,一边将其凑到胸前。   “就当嗑药补一补,他娘的……不信搞不定它们!” 第七十章 补药   在我主动操控下,我胸腔这一块的血肉瞬间开始溶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两侧收缩,并没有像是原来那样变成液体,只是单纯的从胸腔正中裂开了一条缝。   “你干什么?”老祖宗一脸紧张的看着我问道。   我笑了笑,语气也变得有些无奈:“这玩意儿太硬咬不动,只能这么干了。”   话音一落,我便将那个黑金属八面体放进了胸腔里,之后又将手掌抽出来,以最快的速度让伤口愈合。   或许是感觉到有异物,被我引导出体外的远古气瞬间就止住了,反倒是开始往回收缩,不断聚集在我体内的这个金属体附近。   伴随着一阵难以忍受的剧痛,不光是我,连老祖宗都听见了一个类似玻璃碎裂的声音。   “果然……这东西比我想象的要脆弱一点……”我咬紧了牙,没敢叫出声来,露出了一个开心的表情:“之前撬它的时候我就发现……刀刃上的远古气好像能刺激到它……这玩意儿只是看着像金属……实际上跟玻璃差不多……”   说到这里的时候,胸腔内剧烈的疼痛感已经让我出不了声了,老祖宗看我的眼神也越发担忧。   “如果古神祇知道你把它弄出来的宝贝毁了……那王八蛋非得活吞了你不可……”老祖宗苦笑道。   “这本来就是个失败品。”   我颤抖着说道,虽然声音听着很痛苦,但我脸上的表情还是一样的开心。   原本我以为这玩意儿很坚硬,看着就是不知名的金属制成,绝对不是那种能被随便破坏的东西,能不能用远古气侵蚀掉它,这点在我心里一直都是个问号。   但现在看来……应该没什么问题……   如果想要彻底毁掉它,我有十成的把握,因为在这时候我已经很清楚的感觉到了它的脆弱。   不死王传承给我的远古气,绝对是它的天敌。   要不是我极力控制着,这玩意儿早就让远古气给彻底溶解掉了……我现在并不想这么做,因为我还不想死。   在黑金属八面体上打开了一条缝隙后,我发现这里面的能量不是我可以随便承受的,抛开那些旧教先生的生命力不谈,这里面还有别的东西……像是古神祇或是黑袍王很久之前就留在里面的……   如果一口气把这里面的能量全部释放出来,很有可能我的肉身承受不住,会在瞬间崩解掉。   “就这些……这些已经够了……”   我兴奋的说着,那些纯粹到极致的生命力已经从里面泄了出来,几乎在短短数秒就起到了肉身蛊的效果,飞快的修复着我的肉身。   肉身状态越好,我对于远古气的操控力就越强。   “三成……”   我说着,感觉到远古气顺着苗刀在飞速流逝,我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兴奋。   但老祖宗却不这么认为,他似乎察觉到了我体内的变化,不动声色的伸出一只手,轻轻的贴在了我的后背上。   下一秒,我就发现从肉身里流出去的远古气被稳住了……如果说它们之前流逝的情况就像是横冲直撞,那么现在就是有条不紊……   当然,这么做并不是没有代价的。   在用手掌碰触到我的瞬间,老祖宗的手臂很明显颤抖了一下,随之他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有些痛苦,牙都咬紧了,像是在强忍着疼不出声。   “你稳住,我得加快速度了,老爷子他们还顶着呢,但估计顶不了多久……”   说这话的时候,我已经闭上了眼睛,将所有精力都放在了体内的远古气上。   不知道是我出现了幻觉,还是远古气给我的反馈太过于真实,在闭上眼后不久,我就看见了无数闪烁着幽蓝光芒的线条出现在我眼前。   它们像是血管一样,是半透明的,里面中空,时不时会有液体一样的东西流过。   这些线条都闪烁着光芒,但看着并不刺眼,反而给我一种安静祥和的感觉……   过了没多久,我又看见了一些熟悉的绿色光芒,渐渐从黑暗中亮起,之后又像是被这些“血管”吸引了似的,纷纷向着它们靠去。   碰触到这些绿色光芒的“血管”,大多都出现了异样的反应,不断重复着膨胀收缩的动作,并且颜色也在逐渐的转变,不紧不慢的由蓝变绿……   果不其然,不死王传承给我的这些远古气,完全可以影响到星门内部的结构,那些如同活物体内才有的脉络,一样会被远古气所侵蚀。   我闭着眼睛,仔细感受着这一切的变化。   此时我体内的远古气已经散出去了四成,越是往后,被我散出去的远古气就越是精纯,能量也越是强大。   但相对的,想要调动它们,难度也不是一般的高,一直帮我构建“桥梁”的老祖宗,似乎也有点吃不消了。   “你汲取的那些生命力……好像要撑不住了……”老祖宗说话的语气里满是担忧:“你的肉身正在崩溃……”   听见这话,我急忙睁开眼睛,低头一看我才发现自己的异常。   由于胸腔里传来的剧痛太过于强烈,在这时候,我身体崩溃而引发的疼痛感,也不知不觉的被它掩盖了下去。   不看我还不知道,自己的双腿已经开始收缩了,像是失去了血肉似的,皮肤紧紧的包裹在骨头上,看着都吓人。   “还差一点……你撑住啊……”我咬着牙对老祖宗说道,也像是在跟自己说。   老祖宗的状态也不大好,从脸色就能看出来,灰白得吓人,跟死尸一样,双眼里都没了活物该有的神采,黯淡得仿佛随时都会熄灭掉,生命的气息也变得极其微弱……   “尽量吧。”老祖宗苦笑道:“你还差多少?”   “马上就到五成了。”我咬着牙说:“这扇门内部的脉络太过复杂,而且也多得离谱,本以为五六成就够,现在看来……至少得七八成……”   “要不你把那个黑金属彻底破坏掉试试?”老祖宗试探着问道,表情很是无奈:“我怕这么熬下去,你还没把事情办成,我就得先走一步了。”   “太冒险了。”我摇摇头:“倒不是怕死,只是担心……如果那里面的力量瞬间倾泻出来,把我的肉身给挤炸了,那这一切都完了。”   听我这么说,老祖宗也叹了口气,不再多说什么。   “我尽快……”   说着,我咬紧了牙,眼里满是决绝。   “如果还是不行,我就把那玩意儿毁掉,赌一把试试,大不了就是……”   没等我把话说完,只听轰的一声巨响,星门毫无预兆的晃了一下,像是被一股极强的力量撞上了,那种晃动的幅度很是吓人,就像是随时都会倾倒一般。   “怎么了?!”老祖宗睁大了眼睛,表情很是紧张:“你弄出来的??”   我皱了皱眉,表情也有些疑惑:“不是我,好像是星门后面的东西。”   “那些旧日生物?”老祖宗一愣:“力度这么大,就不怕把星门给撞塌了?”   “估计它们是察觉到什么了。”我叹了口气:“远古气对它们而言刺激性很强,肯定是闻见味儿心里着急了。”   话音一落,我便闭上眼睛,聚精会神的继续引导着远古气侵入星门。   但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极其熟悉的声音忽然从星门的缝隙里传了出来……   那是黑袍王的声音,嘶哑,阴冷,还透着一种诡异的兴奋。   “我看见你们了。” 第七十一章 黑色甲虫   在星门后传来黑袍王声音的瞬间,一种阴冷怪异的气息,不动声色的从门缝里钻了出来,迅速在四面八方蔓延着,扩散着……   那是一种黑暗的气息,虽然看不见它们的本体,也没有任何肉眼能够观测到的颜色,但就是很奇怪,给人的感觉就是黑暗……   好像能吸走光线那样……莫名其妙的就能将这里的气氛压抑下来……   “这个气味……是你吗?”   黑袍王说这话的时候,很明显是冲着我说的,哪怕我看不见它,也一样可以感受到那种兴奋的眼神。   “沙身者的叛徒……那个背叛了旧日神灵的罪人……现在还跟远古者有联系……你这是投敌了……”   “投你祖宗。”我毫不客气的骂道,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我还是挺紧张的,因为我感觉黑袍王现身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更何况它现在给我的感觉无比真实,跟以往的气息完全不一样,绝对是它的本体无疑了。   “把门打开。”   黑袍王说着,语气渐渐冰冷了下来,没等我回应,它又使着劲,猛地撞了一下星门。   在那瞬间,我很清楚的听见星门正中间,门缝的位置,传来了咔的一声脆响。   感觉到星门的剧烈晃动,我跟老祖宗面面相觑了一眼,表情都变得害怕起来。   没错,是害怕,已经不是紧张了。   如果在这时候星门被撞开,那一切就……   “啊啊啊!!”   忽然间,常龙象的惨叫声从我头顶上方传了过来。   等我抬头看去,只见常龙象被金色雾气裹覆的身子上,毫无预兆的出现了许多黑色的虫子。   是虫子,我看得很清楚,而且那些虫子都跟甲虫似的,背上闪烁着类似金属的黑色光芒,每一只都有鸡蛋那么大,密密麻麻的在常龙象身上爬行着,   伴随着常龙象的惨叫声,一种让人头皮发麻……像是昆虫撕咬咀嚼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从常龙象的方向传来。   “那些虫子在咬他……”我紧张的说道,又看了看其他人,苗武人身上也有这些虫子,但数量很少,也没有撕咬的声音传来,所以他倒是挺安静的,估计是没被咬。   老爷子那边很安全,什么情况都没有。   “他们动不了。”老祖宗皱着眉,表情很是为难:“咱们也动不了,现在谁能去救他……”   说着,老祖宗眼睛一亮,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急忙问我:“你的落恶子呢?!之前不是还在吗?!你叫它去帮个忙!!”   “去不了。”我咬紧了牙,表情很是凝重:“为了保证自己气息的稳定,我只能把落恶子收回来,它是我肉身的一部分,放在外面对我来说影响不小。”   “那现在怎么办?!”老祖宗也急了。   “我去。”   听见我的话,老祖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着急忙慌的问我;“你疯了?!你知不知道现在是紧要关头!!你要是撒手,指不定会出多大的乱子呢!他们也不能撒手,要是撒手星门就打开了……现在谁都不能动!”   “那你去。”我皱着眉说道:“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让虫子咬,更何况那些也不是一般的虫子……好像能吞食掉他体表的那些佛气……”   “行,我去。”   老祖宗咬紧了牙,估计他也看出来了,要是他不去解围,出面的人就得是我。   常龙象虽然跟我没有血缘关系,但他跟我的关系,几乎就等于我跟七宝的关系,都是过命的交情……   如果他遇见了意外,一瞬间身亡重伤,那么我十有八九不会去管,我肯定会把手里的事办完再说其他的……大局为重,这四个字我还是明白的,更何况事情办成了,也能算是给他报了大仇。   但现在呢?   被成百上千的虫子撕咬,活生生的被它们吞噬肉身,这种事我忍不了。   常龙象在这些虫子面前根本就没有还手的余地,如果情况允许的话,他十有八九会跳下去想方设法的甩开虫子,但现在他根本就动不了。   只要他撒手,离开了这个类似“阵眼”的位置,老爷子他们使出的一切手段都会化为泡影。   在这种窘迫的情况下,唯一能冒险出手的人,只有老祖宗。   “别管我!!!”   忽然,常龙象的大喊声传了过来,虽然他的声音里满是痛苦,但我还是一样能够感觉到,他说这话究竟有多决绝,如果有人反着他的话来,上去救他,说不准他真得翻脸。   “我们起这个阵本来就活不了!!别上来为我们冒险!!办正事要紧!!”常龙象嘶吼道。   听见这话,我不禁打了个冷颤,急忙低下头看了看老爷子,见他没吭声,我顿时就反应过来,之前自己心里的猜测……好像都是真的。   在起阵之前,常龙象看我的眼神就是告别,他跟我说保重,也是因为起阵之后,他们绝无半点可能会活下来……   我不知道目犍连留下的舍利子里藏了多少能量,但就目前的情况来说,这些能量完全是他们负担不起的。   在拉拢星门的时候,那两根降魔杵尾部镶嵌的舍利子就变色了,像是被灰尘侵染了一样,颜色灰扑扑的,看着极其深沉。   如果说之前的舍利子还活着,那么此时此刻,这些舍利子的生命之火正在逐渐的熄灭。   “去救他。”   听见我的声音,老祖宗愣了一下:“他都这么说了,你还……”   “去救他!!”   我几乎是吼了出来,双眼通红的看着老祖宗,说话的声音都变得颤抖起来。   “就因为我之前犹豫……七宝才会落个惨死的下场……吴仙佛也是……如果我早点发现情况不对劲……我及时出手的话谁也不会死!!”   老祖宗叹了口气,没再劝我,手臂猛地一使劲,借力就向上窜了出去,眨个眼的工夫就到了常龙象身边。   那些虫子丝毫不惧老祖宗,由于他跟常龙象挨得太近,不少虫子都嗡嗡嗡的叫着,直接往老祖宗身上爬。   “你上来干什么?!”常龙象愤怒的大吼着:“你下去!!”   “闭嘴。”   老祖宗皱着眉骂道,随手从身上抓起两只虫子,使劲一捏,只听咔嚓两声脆响,那两只甲虫就在瞬间变成黑烟消散而去。   “没肉身,不好对付……”老祖宗低声说道,还未等他话音落下,苗武人那边也遇见了相同的情况,身上爬满了那些黑色甲虫,但他却没叫出声来,似乎是在强忍着不叫疼。   老祖宗往苗武人那里看了一眼,表情也变得焦急起来,只见他将双手猛地伸出去,握住了常龙象的两个肩膀,一阵幽绿色的雾气瞬间从他脉门处钻出。   这些雾气似乎是那些黑色甲虫的天敌,没给它们任何反抗的机会,就像是火烧一般,迅速的将其杀灭大半。   也是因为如此,没了那大半的黑色甲虫作为遮掩,常龙象残缺不全的身子也显露了出来。   腰部以下的肉身已经消失了,仅存的上半身,也布满了许多坑坑洼洼的窟窿,左眼已经变成个黑窟窿,眼球像是被那些虫子吃掉了,只剩下浑浊无光的右眼还睁着。   老祖宗看见这一幕也打了个冷颤,但没敢犹豫,杀灭那些黑色甲虫之后,迅速的又往苗武人那边移动。   常龙象目光无神的低下头,远远的看着我。   血肉模糊可见白骨的脸上,也艰难的露出了一个笑容。   “哥……你快点……我真的撑不住了……” 第七十二章 破局   常龙象的脸已经被咬烂了,许多地方都没了血肉的遮掩,骨头也被啃得坑坑洼洼,几乎都没了人样,与之前的模样天差地别。   但就算如此,他脸上的笑容却还是让我觉得那么熟悉。   那是一种极其自然的笑容,看着很憨厚,任谁来看都觉得他没有半点歪心思,老实的笑容让人看着都觉得有点傻。   “哥……你甭管我们……这阵局就是个必死的阵局……”常龙象笑着说道,但每一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都在止不住的颤抖。   听着他说话的声音,我都能感受到他的痛苦。   活生生被那些黑色甲虫撕咬成这样……别说是他,就是我也受不住!   “你别瞎说,你们不会有事的。”我咬紧了牙,见老祖宗已经扑到苗武人身上,借着远古气疯狂灭杀着那些虫子,我想了想,便打定主意,准备把落恶子叫出来,让它上去帮忙。   但还不等我有动作,盘腿坐在阵眼上不断敲鼓的老爷子,忽然开了口,似乎知道我要做什么似的。   “别乱来。”老爷子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依旧是闭着的,语气很是平静,并没有半点别的情绪掺杂在里面:“不管你救不救他,最后大家都会死,只不过是前一脚后一脚的差别罢了,如果你现在自乱阵脚,把这事办砸了,咱们一样会死,到那时候大事没办成,咱们还把命给搭进去,你觉得值吗?”   听见老爷子用这么冷静的语气说这些,我不禁愣了两秒,刚打算召出落恶子的动作也停住了。   “我知道你会死。”   老爷子说着,慢慢抬起头来,睁开眼看着我们。   到这时候我才发现,老爷子的眼眶已经变成了两个空洞,里面看不见任何类似眼球的物体,许多金色的粘液顺着眼角就流了出来,像是眼泪。   “爷……你……你的眼睛呢……”   我的身子剧烈颤抖着,握住苗刀的手掌,也有了种随时都会松开的迹象。   像是在瞬间就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整个人都软瘫瘫的,不知不觉中,眼泪就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放心,我还能看得见东西,只是眼球被那些玩意儿腐蚀掉了……”老爷子说着,又低下头,脸上满是释然的笑容:“目犍连不愧是佛家神通第一人,他遗留在舍利子里的这些气……比我在灵山顶上遇见的释迦摩尼坐像更甚……”   话音一落,老爷子忽然抬起头来,问我一句:“你还需要多长时间?”   我咬紧了牙,抬起胳膊在脸上擦了一把,不敢多看老爷子现在的模样。   “四分钟左右。”   现在被我引导进星门的气足有五成多快到六成,那些遍布星门之内的脉络,已经有大半变了颜色,从最初幽蓝的模样变成了跟远古气一样的颜色。   在这时,黑袍王似乎是察觉到什么了,猛地撞了一下星门,力度非常大,可以说是从开始到现在最激烈的一次撞击。   只听一连串如同玻璃碎裂的声响,星门分隔的门缝之间,毫无预兆出现了无数的裂痕。   如果它只是单纯的把星门撞坏了,可能我还能松口气,但它这么冷不丁的一撞……门缝瞬间就变大了不少,至少有十厘米那么宽。   看见这一幕,老爷子脸上的表情也变得焦急起来,催了我一声快点,之后敲鼓的动作就越发激烈,鼓声的节奏也越来越快。   “搞定了。”   老祖宗的声音忽然从我上方传了下来,不等我抬头,他已经垂直降落到我身边,跟之前一样用手抓着星门的突起物,用另外一只空闲的手掌,搭在了我的后背上。   但这次出现的情况却远超于我的想象。   老祖宗的手掌刚碰到我,只听咔的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挤压了,声音很奇怪。   我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这一看我就傻眼了,老祖宗搭在我后背上的那只手掌,从手腕处,一直到胳膊,肌肉都像是溶解了似的,与我肉身出现的状况一样,皮包骨头,但皮肤表现却出现了许多裂纹。   没错,是裂纹,就像是干涸的土地一样,许多黑漆漆的裂缝就出现在他手臂上,并且还在不断的蔓延,继续龟裂……   对于这种突发状况,老祖宗也显得很诧异。   “怎么回事……我的肉身怎么……”老祖宗瞪大了眼睛,脸色惨白:“你体内的远古气怎么在吸取我的肉身……”   听见老祖宗这么说,我也有点懵,因为我完全感觉不到体内的变化,与他之间的联系也很薄弱,我怎么可能吸取他的肉身??   但很快我就发现了……吸取老祖宗肉身的不是其他玩意儿……确实是我体内的远古气干的……   在不知不觉中,被我引导出体外的远古气,流速莫名其妙的加快了,而且这种变化很是细微,并没有给我太过于直观的感受。   之前是没有的……好像是老祖宗用手碰触到我才出现的这种情况……   “我……我操……这扇门好像在吸取我体内的气……”   我说着,语气也变得有些惊慌失措,因为那种被强行抽离的感觉很难受,并且这种情况也是我没有预料到的。   本以为星门会抗拒我体内的力量,毕竟我体内的这些远古气可以侵蚀掉它们的内部结构,但现在怎么会这样??   就像是有一只看不见的手伸进了我的肉身里,拽着远古气不断往外抽离……   “是黑袍王弄的!?还是这扇门被它刺激到了?!”老祖宗惊慌失措的看着我,他手臂上出现的裂缝越来越多,并且都在不断的蔓延,此刻连赤裸的上半身都布满了这样的缝隙,就如同一个被摔出无数裂痕的瓷器,看着都吓人。   “在你们这个世界……能够阻挡我们的只有远古者……并不是你们这些后世的低级生物……”   黑袍王的声音忽然从门缝里传来,语调很是诡异,像是在笑,却又听不见笑声,那种嘲讽万分的语气甭提多吓人了。   话音一落,它又猛地撞了一下星门。   只听一连串碎裂的声响,星门的门缝两侧出现的裂痕越来越多,而那条只有十厘米宽的门缝,此刻也再度被撞开扩大……   不等我来得及反应,一种像是从高空倾倒垃圾的声音,哗哗的声响,忽然从我头顶上方传来。   抬头一看,之前还高悬在星门上,紧紧握着降魔杵的常龙象,此刻已经没了踪影。   而之前那些哗哗的声音,则是他肉身崩解,变成了无数碎块往下坠落的声响。   不光是他,连没怎么被黑甲虫咬的苗武人,也在瞬间肉身崩溃,化成无数细小的碎块向水面坠去。   那种变化毫无预兆,我没有感觉到任何异常,就那么极其突然的……   “大……大胖……苗老爷!!”   此时,老爷子也抬起头来,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仰着头往天空上看着。   但很快他就移开了目光,略微低了一下头,用空洞的眼眶直勾勾的看着我,艰难的露出了一个不舍的笑容。   “老天爷是要逼死我们……阵眼竟然被它破了……”   不等老爷子再说什么,他的身躯就变得虚幻起来,仿佛是在瞬间崩解,化成了无数的黑色砂砾,随风渐渐散去。   短短数秒,老爷子就没了踪影,那面被他敲打的法鼓,也随之掉在地上,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声响。   “爷……爷爷?” 第七十三章 最后的挣扎   一个大活人化成无数砂砾,眼睁睁的从我视线中随风散去,那种突兀的感觉,只让我觉得如在梦中。   我都怀疑自己是在做梦,因为那种感觉太虚幻了……   “爷……爷爷……”   我目光呆滞的看着水面,那里只有一面鼓遗留在原处,其余的一切都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消失得连点痕迹都没留下。   “咱们可能想错了……”   老祖宗站在我身边,看着眼前的这一切,说话的声音都迷茫起来,如同在自言自语似的喃喃一般:“星门只需要打开一条缝……它本体就能操控自己的力量……跨越星门……虽然这点力量很少……但对付我们也足够了……”   我把目光转开,不敢再去看空无一人的水面。   顺着老爷子之前眺望的方向,我抬起头,往星门上方看了看。   只见天空中出现了一些模糊的黑色影子,仿佛是一个巨大的人形生物,但没有清晰的轮廓,非常的模糊,就屹立在星门之上,像是比星门还要高大,正居高临下的打量着我们。   那个虚影透着一股熟悉的气味,如果我没记错,黑袍王的分身也有类似的味道。   “怕死吗?”   我冷不丁的开了口,听见我的声音,老祖宗摇摇头,说都到这份上了,怕死也没用啊。   “你崩解自己的肉身,把远古气全部灌入我的体内,现在也管不上引导不引导了……”我咬着牙说:“只要一瞬间,我就能把远古气全部灌进去,虽然有一定的风险,但只能这么干,几分钟的时间……我觉得黑袍王不可能给咱们。”   开口直接让老祖宗去死,这种话要搁在原来我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但我现在已经看明白了。   无论早晚,我跟老祖宗的命都留不下来,而且现在我的肉身状态极差,几乎都处在了随时会崩溃的边缘。   说白了,就是随时都有可能死。   与其冒险继续引导远古气,花四分钟的时间往星门内继续灌输,那还不如直接点,让老祖宗把自己的力量都度给我。   我的肉身比他的容纳性更强,不死王的力量已经彻底改变了我的肉身结构,对于一般的远古气不可能抗拒,百分百可以承受住那些远古气的冲刷。   在接受了老祖宗的远古气后,如果我没算错,肉身应该会在一瞬间恢复到最佳状态,这也是一种独特的回光返照,用不了多久,肉身便会衰竭。   我不知道衰竭之后会是什么样的后果,应该像是脱力一样,没什么力气,之后内脏就急速衰竭,肉身蛊也可能失去修复我肉身的作用。   但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你有把握就行。”老祖宗笑道,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又转过脸,往水面上湘江鬼所在的位置看了看。   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不舍,哪怕下一秒就要自杀,他脸上也充满了释然,还有一种对于我的期待。   “成功率不算低,但也不是十成。”   我笑道,脸上的表情很是认真,倒是没有欺瞒他的意思。   “七八成那样,要是成了,我把星门毁了,死了也有脸见你,要是我失败了,等我死了之后再去黄泉路上给你赔罪……”   听见我这么说,老祖宗哈哈大笑着,那些遍布肉身表面的裂缝,也在这一瞬间亮了起来,无数深绿色的火苗就从那些缝隙里钻出,迅速蔓延至老祖宗的浑身上下。   短短数秒,他就变成了一个火人。   “我不需要你的赔罪……你一定要赢……”老祖宗大笑着,但那种语气却没有笑意,反倒是透出了一种绝望的狂怒。   我能感觉到有无数的远古气被他引导着,以极快的速度灌入我的肉身。   而这些远古气所产生的作用,也跟我想象中的一模一样。   它们飞快的修复起了我的肉身,而且那种修复的速度,也是我从未遇见的,比起肉身蛊更甚。   本以为老祖宗体内的远古气很普通,就是普通远古者体内的那种气息,可是现在看来……他体内的远古气竟然不比我体内的弱。   无论是精纯度还是别的什么,都强横得可怕。   “远古者……是这个世界最初的生命……它们就是这个世界的意志体现……”   老祖宗说到这里的时候,他身上的深绿色火焰,已经迅速往下蔓延,贴着星门,直蔓延到水面上。   也是这时我才知道老祖宗究竟有多强大……   那些深绿色的火焰,与我体内散出远古气形成的火焰一样,颜色都是那么的纯粹……   仿佛什么东西都会被它们附着,都会被它们焚烧。   从星门蔓延直至水面,又从水面蔓延直至四面八方的森林,所有的一切都被这深绿色的火焰所笼罩。   但奇怪的是,我感觉不到半点温度,仿佛这一切火焰都是虚假的,没有给我任何一种类似火焰燃烧的反馈……   树木被它们附着焚烧时,没有被烧坏,反而变得越发枝繁叶茂,生命力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强。   “生命……是这个世界的最高智慧体现……死亡才是被世界排斥的东西……”   “之所以那些旧日诸王会被这个世界排斥……古神祇会被驱逐回深空星海……也是因为它们无法给这个世界带来生命……它们是害虫……病毒……是一切死亡的最高体现……”   “别害怕……孩子……哪怕我们都死光了……只剩下你一个人……你也不要害怕……”   老祖宗说着这话,身子渐渐变得虚幻起来,完全看不见他隐藏在火焰下的实体,似乎真的变成了一个无实质存在的火人。   “这个世界,是站在咱们这一边的,它就是咱们的坚强后盾。”   “跟旧日诸王作战的你……你就是这个世界的意志!”   话音一落,老祖宗嘶吼着,身躯迅速崩解,所有原属于他的远古气,都在这一瞬间灌入了我的肉身。   我从未想过自己能够如此强大,真的,这点毫不夸张……   当我接收到这些远古气时,肉身已恢复到了最佳的状态,而那些被我灌入星门的远古气,也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以从未有过的速度开始侵蚀星门脉络。   星门在颤抖,我能很清楚的感觉到,它在不停的颤抖……   数不清的裂缝从苗刀之下龟裂而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在星门表面蔓延着……   “成了……老祖宗……星门要塌了!!”   我大吼着,兴奋万分的想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老祖宗,但回头一看,他已经没了踪影,那个由火焰构成的身躯,已在不知不觉中消散而去。   “咱们赢了……”   我自言自语似的喃喃道,慢慢将脸转回去,看着不断往外掉落碎块的星门,鼻子一酸,眼泪止不住的流了出来。   绝望,悲伤,愤怒……   在此之前,那些被我强行压抑的情绪,在这瞬间已是彻底失控,整个人的情绪都被扭曲崩毁……   我如同受伤的野兽,双手紧握着苗刀,不断挣扎着,疯狂的大声哭喊着,发出的声音已不是人声……   赢了这一局。   但我什么都没了。   “爷爷!苗老爷!七宝!大胖!!老祖宗……”   我嘶吼着,喊出了那一个个前不久还活灵活现的名字,声音越发嘶哑,体内的远古气也散去了九成,肉身已经陷入了无法恢复的崩解之中。   伴随着星门碎裂崩塌的声音,我的哭喊声也被掩盖了下去。   “我没让你们失望!!!”   “咱们赢了!赢了!!!” 第七十四章 降临   星门碎裂时,仿佛万千星辰都在这瞬间炸裂成漫天星光。   那种源自于深空星海的幽蓝色,从星门炸裂出迸发而出,短短数秒,就将我所能看见的一切都笼罩在内。   像是瞬间穿越了似的,四周尽是五颜六色的璀璨光芒,天空上,地面上,随处可见类似星星的光点……   我握着苗刀,在星门崩塌之后就掉了下去,直砸在了水面上。   看着这一切如梦如幻的景象,我半睁着眼睛,没有爬起身的意思,就这么躺着。   结束了吧?   星门已经被我彻底毁了……那些旧日诸神想要到达这个世界……那就只能强行跨越深空星海到此彼岸……但它们应该做不到吧?   如果可以做到,这个世界早就没了。   赢了……应该是赢了……虽然我不知道这扇星门的爆炸会给外界带来多大的灾难……但比起被旧日诸神入侵,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老祖宗他们应该不会怪我吧?说不准还得夸我呢!   我的计划成功了……成功阻止了那帮王八蛋进攻的脚步……这他娘的……   想到这里,我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但很快,我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不对……”   我跟诈尸似的坐了起来,脸上的表情很是迷茫,看着这四周如梦似幻的景象,我抬起手放在胸腔上,感受着自己强劲有力的心跳……   很快我就确定下来了。   我没死,而且现在的状态几乎是我全盛时期的状态,那些被我引导进星门的远古气,也莫名其妙的回到了我的肉身中。   但这一切都不是那么重要,最让我感觉到恐惧的,是星门。   它确实是碎裂了,但却没有如我想象中的那样产生大爆炸,那些碎裂出来的无数星门碎片,也没有四散得到处都是,而是莫名其妙的“升空”,像是氢气球一样,或高或低的悬浮在天空之上。   “难道星门被摧毁之后……不会爆炸……”我喃喃道,脸上的表情越来越迷茫。   说着,我瘫坐在水面上,身子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星门没有爆炸,没有殃及无辜,这当然是好事,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莫名的难受,所有人都走了,就我一个苟活在这里……   “咱们赢了!!”   忽然间,湘江鬼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听见这个熟悉的声音,我的精神才稍微缓过来一些。   在这里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还有别人……   “小沈!你这计划可以啊!”湘江鬼从后面跑过来,兴奋万分的拍着我肩膀:“星门真被你毁了!!咱们……”   “咱走吧。”我笑着,脸上的笑容有些不太自然:“咱们现在就回去,我不想在这里继续待了……”   湘江鬼将我从地上扶起来,见我精神恍惚的样子,他也表示理解。   “我知道你是什么感觉……”湘江鬼扶着我,轻轻拍了拍我的后背,之前的兴奋似乎也被现在的寂静冲淡了:“它们带走了我们珍视的一切……但不管怎么说……我们的任务也完成了……”   “其实我不该活着……”我低着头,喃喃自语道:“我很早之前就以为我爷爷他们死了……结果没有……我好不容易才把他们找回来……那种失而复得……你知道我有多开心吗……”   说到这里,我的情绪已近崩溃,眼泪止不住的流着,说话的声音都断断续续,失魂落魄的样子很是狼狈。   “但现在还是一样……我什么都没了……所有人都走了……”   “你不是还有个媳妇吗?”湘江鬼安慰道:“就算为了她,你也得活下去,你们沈家已经快要绝户了,你要是不起到开枝散叶的作用,你爷爷还不得死不瞑目?”   听见这话,我抹了一把脸,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谢谢你们。”   一个若有若无的声音,冷不丁的从原先星门所处的位置传来。   毫不夸张的说,听见这声音的瞬间,我跟湘江鬼都打了个哆嗦,特别是我,小腿肚子一软就差点扑下去了。   不……不可能……绝对是我听错了……   黑袍王怎么还在这里?!!那应该就是它的声音……它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啊!!星门已经被我彻底毁了!!它绝对不可能出现在……   “差一点。”   黑袍王的声音依旧是若有若无似的虚幻,仔细一听,似乎还有种虚弱的感觉。   “如果我再慢一点……恐怕就真的无法降临到这个世界了……”   它笑着,声音越发显得真实。   在这时候,湘江鬼叹了口气,跟我面面相觑的看着,脸上的表情都有些无奈。   “没事,好歹只过来一个,总比全过来要好得多。”   我说起这话来,脸上也强装轻松,冲湘江鬼笑了笑:“咱们俩一起跟它拼了,大不了就是个死,怕什么?”   湘江鬼欲言又止的看着我,但话到嘴边,还是没有说出来,无奈的笑了笑。   其实我很清楚,湘江鬼脑子里在想什么。   特别是当我回过身去,看着那个站在星门旧址上的陌生人,我更能感受到湘江鬼的绝望。   “这是你的真身?”我问道。   站在星门旧址上的,是一个身高约莫三米,瘦弱修长的人形生物。   它身上披着一身长袍,但头顶上却戴着无比华丽的金色皇冠,脸庞上佩戴的面具,与那些旧教先生佩戴的苍白假面很像,不过真要比起来,还是有许多细微的差别。   比如它脸上的面具就有很多图案,凹痕,并且不是白色的,而是一面纯金的面具。   当然,我也仅仅是最开始才会认为那是面具。   那张没有面容样貌,如同石膏假面一样轮廓模糊的脸……真的很像是面具……   在说话的时候,它的脸上依旧没有出现半点动静,似乎就僵持在那个表情上了,死板僵硬得让人害怕。   “我的真身……没错……”它说着,声音里带着轻笑:“只可惜在星门崩毁时我受了伤,如若不然,你还能看见我更加强大的模样……”   “黑袍王……”我咬紧了牙,强忍着恐惧引起的颤抖,直视着这尊曾经屹立在生命源头的旧日神明。   “知道我为什么要谢谢你们吗?”黑袍王问我。   我没吭声,湘江鬼也没吭声,都沉默着一言不发,小心翼翼的看着它。   “我为降临后世铺了太多的路……培养那些眷族……也是我计划的一部分……”黑袍王开心的笑道:“但你做的这一切,都让我的铺垫显得多余了。”   “什么意思……”湘江鬼皱着眉,听见黑袍王这么说,他似乎有点迷茫。   但在这时候我已经想明白了,从某个角度来说,黑袍王确实该谢谢我。   是我帮它堵死了其他旧日诸王降临后世的路,是我给它创造了这个没有竞争对手的绝佳环境。   对它而言,这绝对算是最美妙的结局,哪怕被星门崩毁弄成重伤,它也不会觉得吃亏。   可是对于我来说……   黑袍王在后世一家独大,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威胁到它,想跟它斗……这其中的难度简直不敢想象……   “只能拼了。”我笑道,紧握着手里的苗刀,身子不住的颤抖着:“咱们已经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湘江鬼点点头,从后腰上抽出来一把匕首,只有一尺长。   “本来这是为了自在师准备的,但现在看来……得用在黑袍王身上了。” 第七十五章 又见远古者   湘江鬼手里的匕首很短,但质地却不一般,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种半透明的匕首。   像是玻璃或是水晶做的,颜色五彩斑斓,被湘江鬼拿到手里的时候,隐约还散发着五彩的柔光。   “这是我在远古者遗迹里找到的……原本是一块石头……就跟得道高僧烧出来的舍利子一样……应该是远古者尸骸里遗留未化的东西……”   湘江鬼一边说着,一边挥了两下匕首。   虽然看似没怎么使劲,就是随便晃动两下而已,但奇怪的是,在他挥动匕首的时候,许多淡绿色的雾气就这么从里面散了出来。   那是远古气。   “我的实力已经没办法跟你相比了……这把匕首的威力不小……但也比不过被你用远古气加持的苗刀……”   话音一落,湘江鬼笑了笑,表情有些无奈。   “如果没有它,可能我还得拖你后腿呢。”   “甭想了,咱们俩都是后腿,谈不上谁拖谁不拖的……”我叹了口气。   其实在这时候我已经绝望了,虽然黑袍王说自己受了伤,但看起来却没有半点异样,那种如同大海一样幽深不可测的气息,让我都不禁有些好奇,这怪物的极限到底在哪里……   如果它真是因为星门崩毁而受伤,那么它的肉身绝对比我想象的强大太多……   “你们还想继续与我为敌吗?”   黑袍王说这话的时候,缓缓向我们移动着,完全看不出它走路移动的姿态,就跟鬼一样是飘着过来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它每往前移动一段距离,四周的璀璨星光就会随之黯淡一些。   好像它就是一个黑暗的聚合体,它便是黑暗的本源,不光是那些凡间景物,连那些属于深空星海的能量,也无法从它制造的黑暗中逃离。   无论我们出不出手,最后的结果都是一个死字,所以说在临死之前跟它拼一次,哪怕是砍它一刀也好,怎么说也不吃亏。   但是……   在它不断往我们这边移动的时候,我无数次想过扑上去,拿着我手里的兵器迎上它,劈头一刀就剁了这个王八蛋。   可无论我怎么给自己做思想工作,我都没办法移动分毫,整个人的身子就是僵硬的,不是被人控制的那种,是因为太过于恐惧而无法动弹。   就像是那些丛林里的野兽,遇见了比自己强大太多的天敌,往往就会有逃跑的*但没有逃跑的胆子,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敌人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跑。”   我说着,脸上的肌肉不停的抽搐,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了这句话。   “先拉开距离……我还有一招没使出来……我想试试……”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话给了湘江鬼希望,在我动弹不得的时候,他很突然的往前迈了一步,拽着我的胳膊就跑了出去。   说实话,他移动的速度比我要慢一些,跟传说中的旧日真神黑袍王相比,更是天与地的差别。   我都毫不怀疑在我们移动的时候,黑袍王会轻轻一挥手,不动声色的取走我们俩的性命。   但很奇怪……看见我跟湘江鬼开始移动的时候,黑袍王并没有出手,相反,它还停了下来,饶有兴致的看着我们。   大概跟它拉开了近百米的距离,我轻轻拍了一下湘江鬼,示意让他停下。   “你准备怎么做?”湘江鬼着急忙慌的问我,颇有种病急乱投医的感觉,看着我的眼神都充满了期待:“是不是有办法收拾它了??”   “估计收拾不了。”我低声道:“但可以试试。”   说着,我往黑袍王那边看了一眼,见它正远远的观察着我们这边,我也不敢多说,生怕被那个王八蛋听见我的计划。   从包里拿出来几枚棺材钉,又拿出来一卷加长的红绳,我深吸了一口气,不给湘江鬼任何解释,自顾自的布置起来。   没错,这一次我要用的阵局,就是上次在灵山下使用的孽镜降。   这也是唯一一个对我来说有风险的降阵。   孽镜降的杀伤力不俗,但最让我觉得头疼的,还是使用孽镜降后,从地底召来的那个奇异生物。   没等湘江鬼多问,我将红绳放在地上,抬起苗刀,直接一刀斩断了自己的手掌。   别说是外人,就是我自己看着都挺吓人的,跟自杀自残差不多。   血液在瞬间就从伤口里喷涌了出来,不断浇在这圈红绳上,以极快的速度将其浸透。   这卷绳子有多长,说实话,我也不怎么清楚,因为这是我让七宝去帮忙准备的,当时还说是要尽可能的长……   等我将它们彻底浸透,便迅速在地上铺开,等我将它们在地上绕着围成一个圈,我才发现七宝太够意思,给我准备的绳子真他娘够长的……   用这卷浸透了我的血液红绳围出的圈,光是直径都有近五十多米!   做完这一切准备,我跑到起阵的位置,用苗刀在手臂断开处划了一刀,借着自己的血液在地上画起了符咒,嘴里也念起了咒。   这次我念咒的速度可谓是生平最快,别说是外人,就是我自己都听不清自己在嘀咕什么,但直觉告诉我,我觉得没念错。   仔细想想,我觉得这次的阵局能不能起来都还是一个未知数,因为我所处的地方不是地面,而是水面。   虽说现在四面八方都被那些璀璨星光给遮掩覆盖了,但无论怎么看,我脚下的也不可能是实实在在的黄泥地。   在水上使用孽镜降……成功率我还真不敢保证……不过也只能试一试了……   但很快我就得到答案了,老天爷还是挺眷顾我们这些后世人的。   由红绳围聚的这个圈内,许多深绿色闪烁着荧光的粘液,从水下翻涌了上来,如同滴进清水里的墨汁,迅速在这片水域里蔓延开来。   不过它们再怎么蔓延,也无法超出由红绳围成的这个圈。   从水面上看下去,就像是一道巨大的荧光深绿色柱子屹立在水下。   伴随着咕嘟嘟冒气泡的声音,那种曾经让我颤栗的气息,不动声色的又从水里传了出来。   “水里有东西??”湘江鬼皱着眉,小心翼翼的盯着阵中冒气泡的位置。   而身在百米外的黑袍王,也受到了这种气息的刺激,好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再原地停留,缓缓往我们这边移动着。   本以为这孙子会故意避开阵局所在,但我没想到的是,它压根就不怕,反倒是好奇的凑了上来,直接飘进了阵局之中。   看见这一幕,我都情不自禁的想惊呼一句,我操,牛逼。   什么叫艺高人胆大?这不就是了?   “远古气……这是一个由远古气构建的通道……你想干什么?”黑袍王低着头,看着水面上的那些气泡,很好奇的问我:“你想借着这个通道逃跑?”   一听它这么说,我心里顿时就有谱了。   它竟然不知道我起这阵是干什么的??   “如果我从这里逃跑……你能追上我吗?”我不动声色的问了一句:“一会就会有人来接应我,就在你脚下……”   黑袍王听我这么说,还特意往旁边移动了几米,意思是给我的后援让出点位置来。   它不知道水下有什么,这点可以肯定,但它绝对能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水下移动,并且还在迅速的靠近水面。   但无论水下的玩意儿距离我们多近,黑袍王都没有移动分毫,相反,还特意站着不动,兴致勃勃的打量着那些奇异的远古气。   可能在它眼里,我们都跟蚂蚁一样。   试问一个普通人看见蚂蚁在地上蹦跶,还弄出来一个莫名其妙的“水柱”,你能不好奇的看看吗?   不过很快它就后悔了。   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它的身子猛地抖动了一下,像是要往后方移动,但一只粗壮的人形手臂,却从水里伸了出来,死死拽住了它的双腿。   “不可能……这个世界怎么还有远古者存在?!!” 第七十六章 远古者的变化   这一次的孽镜降,很奇特。   它与上次看着不同,水面就真的跟镜子一样,只能看见倒映的景物,看不见另外一个世界的东西。   那只手臂从水里伸出来的时候,别说是我们,就是黑袍王都被吓了一跳。   当然,它不是被这突然袭击吓住了,是被那只手臂的主人吓住了。   黑袍王已经近乎于神,虽然它在星门崩毁时受了一些伤,但总体来说,实力绝对不是我能够想象的。   可就算如此.......那只手还是轻而易举的握住了黑袍王,死死控制着它,不给它半点反抗的机会。   不过我仔细观察了一阵,我发现不是黑袍王反抗不了,是它被那只手臂吓住了,只是没有反抗而已。   “远古者......那是远古者??”湘江鬼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这一切:“这年代竟然还有远古者幸存于世??”   说着,湘江鬼也发现有点不对劲,皱着眉又看了看,说:“好像气息不大对劲,没那么祥和自然......”   锐利,更有攻击性,而且给外人的感觉更加古老。   这就是潜藏在地底的那个怪物的气息。   伴随着一阵哗啦啦的水响,曾经让我心惊胆战的那个奇异生物,缓缓从水里爬了出来。   其实在看见那只手臂的时候,我就发现这玩意儿的体型比上次大多了,原本只有三四米高,现在看来得有十几米.......   黑袍王本就瘦弱的不成样子,被它握在手心里,看着更是和小鸡崽子一样。   “污秽的黑暗之子.......你竟然回来了.......”   这时候,远古者缓缓开了口,每一个字都透着极其锐利的杀意,仿佛是恨不得将黑袍王生吞活剥了一般,那种恨意是纯粹的,也是刻进了骨子里的。   “你不是远古者.......”黑袍王说着,身躯忽然变作雾气状,毫无阻碍的就从远古者手里穿透了出去。   没有障碍,没有阻碍,什么都没有。   仿佛它变得不可触碰那般,轻轻松松的就逃出了束缚。   “我原属于它们.....因它们而生......但我在地底又找到了其他的东西.......”   它说着,身上燃烧的深绿色火焰愈演愈烈,如同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一样,脸上露出了一个残酷暴戾的笑容。   深陷的双眼之中,近是比群星还璀璨万分的火光,那种锐利万分的杀意,就这么从它眼底散了出来。   “你的气息......比远古者还要古老.......很像是.......”黑袍王说着,语气里满是回忆的味道,但那种回忆却不觉得温馨,相反,它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东西,说话的声音隐约变得有些惧怕:“那些最早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生物.......就是它们.......”   “古老者。”   这个称呼听着有些生涩,在不死王的记忆中,我也仅仅见过几次,其称呼所形容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些第一代出现在这个世界,与古神祇交战的远古者。   因为它们比第二代远古者更强大,气息也更是有种蛮荒凶悍的感觉,如同未开化的野兽那般攻击性很强,所以后代也将其称之为古父,或是古老者。   它们是一切的生命之始,也是这个世界上最先出现的智慧生命。   “我不是它们。”   这个被我召出来的奇异生物,咧开嘴笑了起来,伴随着它说话的声音,嘴里也在不断往外喷溅火焰。   “如果我是古老者,你已经被我吃掉了......”   话音一落,它忽然转过身来,默不作声的看着我。   被它用那种复杂的目光注视着,我也不禁有些紧张,下意识的就往后仰了仰身子,想尽可能的拉开跟它的距离。   上一次它被我摆了一道,说不恨我肯定是假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它现在看我的眼神里......仇恨只是少数,更多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   “你这段时间变化挺大的。”我尴尬的笑了笑,算是跟它打个招呼:“变强了哈?”   它没搭理我,缓缓向我走来。   原以为它会像是上次那样,被孽镜降形成的界限困住,但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它竟然一步就跨过了红绳,走到了外界。   不光如此,它每往外走一步,我们所处的水域就会变个颜色,似乎是被它身上燃烧的绿色火焰感染了.......   短短数秒,我身边的一切就变得生机盎然,充满了难以形容的生命力。   它缓步走到我身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我们可以做个交易。”它说道,语气之中,隐隐约约透出了一种期待的味道。   听见这话,我下意识的愣了愣,还不等我多说什么,远在几十米外的黑袍王像是察觉到不对劲了,忽然就出现在了它身后,瘦弱枯干的右手臂更是伸了出来,带着浓郁的黑色雾气,瞬间就穿透了它的胸腔.......   可是这一切都影响不到它,它对于黑袍王的攻击似乎能够免疫,丝毫不觉得疼痛。   “污秽的黑暗之子.......余晖下而生的杂.种.......”   听着它骂人的脏话,我一愣神,心说这老哥嘴还挺臭啊,一张嘴就骂人杂.种。   “你会给人带来死亡,给万物生灵头上降下黑暗,它们恐惧,但我可不怕你。”它笑了笑,语气里满是自信:“我敌不过你......但有人能够敌过你.......”   黑袍王没有出声,但它的身躯却出现了不一样的变化,像是粘稠度极高的液体一般,迅速往这个绿色火人身上蔓延着,眨个眼的工夫就将它包裹在内。   “你不过是它们的苍白虚影......弱小又无助.......能够潜藏在地底生存已经很不容易.......为什么又要出来跟我作对呢......”   黑袍王如同喃喃自语一般,说话的声音很低,很细,不带半点感情在里面,平静得让人害怕。   在这片黑暗的包裹中,那个火人也忍不住疼痛,大声嘶嚎了起来。   “你怎么就不明白......我跟你们这些低阶生物的察觉呢.......”黑袍王喃喃道:“你们太过于弱小......依附气而生.......不过是一些该死的寄生虫罢了.......”   我能很清楚的感觉到,在这片黑暗中,那个之前还大放厥词的火人,正在逐渐被黑袍王吞噬身躯,连同自身的气都在被不断蚕食。   “安息......寂静.......沉睡在我的怀抱之中.......你将跨越那道黑色深渊.......来到永恒的彼岸.......”   当黑袍王说到这时,它裹覆在火人身上的那层黑色液体状身躯,则疯狂的鼓胀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挣扎一般。   此时,那个意气风发的火人已经没了声音,气息也微弱得可怕,甚至于我这种拥有远古气的同类,都无法察觉到它的气息。   它快要死了......好像是真的.......   “我操!你倒是还手啊!!”我忍不住喊了起来,一边拽着湘江鬼往后跑着,一边头也不回的给那个火人加油鼓劲:“刚才还那么厉害骂人杂.种,现在被人按着干也不放个屁,你逗我玩呢?!”   “闭嘴。”   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从我身后传来。   我听得很清楚,这是火人的声音,但奇怪的是,传来声音的位置不是黑袍王所在,而是在我身后的脚下.......不,是水下!!   那个声音听着无比沉闷,仿佛是被人捂着嘴说出来的。   “我确实敌不过你,但它们愿意帮我。”   这一句话,似乎是吓着黑袍王了,在那瞬间,我很清楚的看见黑袍王颤抖了起来。   很快,我们脚下的水面就渐渐翻腾,无数巨大的气泡夹杂着萤火虫般的光点,从水下冒出来又在瞬间炸裂。   “你......你们不是消失了吗.......怎么会.......” 第七十七章 交易   在黑袍王身后,一个巨大的人形虚影,缓缓从水里站了起来。   没错,是站起来,水面上只露出了它的上半身,光是这一半的躯体,都有近百米高,看着跟三十多层楼的高度差不多。   想要看见它的头部,都得仰着头往后跑一段距离才能看见。   它说话的声音还是最开始的声音,但无论我怎么看,它的模样都跟之前相差甚远。   在火焰的簇拥下,它头上隐约能显现出一个白骨的轮廓,而且这个白骨的轮廓跟人类的头骨异常相似。   除此之外,它的身躯也有巨大的转变,不光是体型变大了,在如火焰一般燃烧的躯体上,还有许多个人形的轮廓,如同虚影一般,不断在它身子的表面浮游。   黑袍王颤抖着,看着这一幕,它已经无法压抑内心的恐惧了。   “是你们......古老者.......不对!!你们是残影!!不是它们的本体!!”   发现这点,黑袍王的情绪明显淡定了许多,没之前那么恐惧了,估计它自己也觉得丢人,竟然被一些虚影吓成这样.......   不过从这点也能看出来,黑袍王对于那些传说中跟古神祇交过手的生物,还是有本能般的惧怕,估计是在远古时期让那些玩意儿收拾出阴影来了。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黑袍王语气凝重,跟我一样,很警惕的打量着这个巨人。   “你有古老者的气息......但你却没有肉身.......你到底是什么......”   巨人没有回答它的问题,低下头,一动不动的盯着我。   “我从未想过征服这个世界,但我确实渴望着远古者,古老者,还有......你的力量。”   听见这话,我打了个冷颤,小心翼翼的盯着它,生怕它做出什么我意想不到的举动。   “我渴望你的力量,但你不想给我......所以我曾经很愤怒,直到我遇见了这个世界的意志,那些潜藏在地底的古老者残影。”   它说着,略微弯下腰,不动声色的将手掌摊开,缓缓的伸到我面前。   在它的手掌上,许多火焰开始聚集,形成了一个个虚幻的身影。   人形,但轮廓比较模糊。   “它们跟我说了许多......也跟我做了一个交易......我可以得到它们残留的力量......但必须要有一个真实的躯体。”   话音一落,巨人身上的火焰就逐渐熄灭下去,而火焰之下的身躯,也映入了我们眼中。   那是一具半透明的躯体,肉身表面无比的光滑,透过皮肤还能看见底下的血肉组织,五彩斑斓还能散出柔光,如同深空星海之中的群星一般璀璨。   “我溶解了自身的气.....化成了我现在的身躯......本以为这样做就足够了.......没想到气不够.......只能化成一个残缺的躯体.......”   “我需要你。”   闻言,我没有做出回应,只是转过脸,往黑袍王那边看了看。   它也做出了迎敌的准备,似乎是察觉到这个巨人不好对付了,身躯也渐渐扭曲起来,许多真实感十足,像是章鱼一样的触须,很突然的就从黑袍王的长袍下伸了出来。   但那些触手并没有攻击我们,而是缠绕上黑袍王的身子,将其紧紧的包裹在里面。   越来越多的触手延伸出来,裹覆在它身上的触手也越来越厚,整个被裹覆的躯体都变得膨胀高大起来.......   “你想跟我做的交易就是这个?”我若有所思的看着黑袍王身上的变化,头也不抬的问道:“你想用我......去完整你自己的躯体,是这样吗?”   巨人嗯了一声,说,是。   “你是想用我的气还是?”我好奇的问道。   “你的一切。”巨人笑道:“肉身,灵魂,远古气,这些都是缺一不可的。”   “你不是只差气吗?”我满头雾水的看着它:“需要这么多......你直接说要我的命不就得了?”   不得不说,这龟孙子还真是好眼力,它说话也很直接。   “没了远古气,你也活不了,还不如物尽其用。”它说道。   “妈的还会说成语了......”我苦笑道。   像是上次那样想糊弄它,我估计不大可能,这龟孙子已经变精了,从它说话的语气跟感觉就能看出来。   “你想要的话,自己过来拿不就行了,还用得着跟我说交易?”我叹道:“我又打不过你,想反抗也没本事反抗啊。”   “不行。”它说道,语气也有些无奈:“那些古老者的残影说了,想要完整接收那些力量形成躯体,那就必须得到力量主人的引导,如果没有你的帮忙,我得不到这些气。”   “那咱们的交易就是这个?”我问。   “对,你把你所有的一切都奉献给我,而我......”它说着,忍不住兴奋的笑了起来:“我会变得如同古老者那般强大.......不,我既是古老者!”   见我没吭声,它急忙开口说着条件,生怕我拒绝。   “我能让你没有任何疼痛感的离去,还会帮你消灭掉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旧日生物,我在得到这些力量后,也会担负起那些古老者残影传承给我的任务,我既是监视者,任何来自深空星海的威胁都会被我.......”   “你能让死人复生吗?”我问道。   它没有丝毫犹豫,直接说,能。   “那些死在这里的人,你让他们都活过来,现在就让他们活过来......”我笑道:“你做到这点,我就把一切都给你。”   听见我的要求,它不禁愣了一会,随后就显得有些紧张了。   “这......这点我恐怕做不到.......”它说这话的声音都变小了许多,似乎是怕我翻脸不答应这个交易,很紧张的看着我:“这些死去的人没有灵魂......我只能复活还有灵魂存在的生物.......”   得到这个答案,我没有半点惊讶,沉默了下去,一言不发的看着它。   在此之前我就知道老爷子他们的灵魂消散了,无论是老爷子他们那些普通人,还是杀生鬼这样的异人,所有人的灵魂都没有幸存......要么是直接被毁灭掉,要么是莫名其妙的被星门吸走,让门后的旧日生物吞噬掉。   忽然,黑袍王那边又有了异动。   它被黑色触手缠绕的身躯已经膨胀得不像话了,如同一个巨大的球状物,直径至少有二十米的样子,并且它的直径还在不断的增加,速度飞快.......   “我敌不过它.......”   在这时,巨人终究还是说出了实话,语气有些紧张。   “如果我的身躯是完整的......我可以杀掉它......但是现在.......”   “我给你。”   说着,我没有任何犹豫,缓步向它摊开放在地上的手掌走去。   其实它说的条件我都能答应,不说成为什么狗屁监视者,只要它能除掉黑袍王,帮我们解决掉这一次大难,我就什么都能答应。   不就是命吗?   在老爷子他们为了阻挡灾难降临而献出生命的时候,我就什么都明白了,只要这一场灾劫能够成功度过......我什么都愿意做。   “湘老爷,你现在就走,千万别在这里碍事。”我头也不回的说道:“它们打起来的波及范围绝对不小,你留在这儿就是找死。”   “你去送死,你还让我......”   “走吧。”我笑道:“算我求你,回去之后,去四川一趟,给我媳妇带个话,就说我对不起她.......”   此时,我已经散去了自身的防御,肉身表面的远古气被我引导着,缓缓融入了巨人的手掌。   火焰在燃烧,我的肉身也是,仿佛连灵魂都被这些毫无温度的火焰烧着了。   但我却没有感觉到疼痛,整个人冷静到了极点,侧着头,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个巨大的黑色球状物,脸上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爷,你们慢点走,我来找你们了。” 正文 大结局公告   这本书这两天就要大结局了,感谢大家这么久的陪伴与包容。   说实话,这本书是我写过最累的一本,从去年开书到现在,因为各种原因,基本上每天码字都要到凌晨五点左右,写的很是让我崩溃。   本来今天就想把大结局写出来的,但是写到现在都感觉都不满意,不是我想要的那种,所以结局可能会晚一点跟大家见面。不过也就是这两天的事,最多两三章的内容,大家稍安勿躁,姓易的在这里感谢大家的理解与支持。   我相信大家也能感觉出来一二,这本书基本上跟我之前的风格不太一样,有些地方也超出了我的意料,在这里我要跟大家道个歉,同时姓易的也非常感激大家这么久以来的包容和理解,所以在结尾处我会尽量处理的满意一些,给大家一个合理的交代。 第七十八章 残影   几乎是在瞬间,我的意识就随着远古气一起消散了。   整个人的肉身连同灵魂,都堕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璀璨海洋之中。   没错,那是一片由清澈无比的液体构成的水域,但其中却不是空无一物,有着无数的实质物体存在着。   有五颜六色的星辰,也有璀璨温暖,如同晚霞一般的光彩。   在这种奇异的状态之中,我能感觉到自己正在流失,无论是肉身还是别的什么,只要是属于我的,都在不断被外力从身体中抽离。   景物在不断变换着,就像是有一种奇异的力量,正拽着我在这个虚无的空间之中迅速的进行穿梭。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我的意识就高悬于空中,如同魂魄出窍的状态一样,居高临下的看着下面的一切。   这里依旧是大地,也是之前我所处的战场,昆仑。   湘江鬼已经飞速的开始往山下移动,从我这个距离看过去,他几乎就是一个小黑点,但我还是能很清楚的认出来,能清晰的感受到他那种熟悉的气息。   看来他还是顺着我的意愿下山了。   想想也是,我一个将死之人最后的临终遗言,他要是不听,我十有八九都得死不瞑目......   不过现在我最关心的,还是我正下方的那两个奇异生物。   旧日生物与远古者的战争......没错......是战争.......绝对不是普通的单打独斗.......   我不知道黑袍王做了什么,在无数黑色触手裹覆的身躯中,有许多泛着白光类似雨点一样的东西,从我头顶上方,不断往地面上落着。   那些东西带着一种陌生的气息,但又无比的强大,与旧日生物的气息有一些相似......   “这是古神祇赐予黑袍王的力量。”   一个陌生的声音忽然响起,听嗓音像是一个老人,慈祥和蔼,那种莫名其妙的亲切感,完全就像是自己的长辈在说话。   “谁?!”   我左右看了看,但却没能找到那个说话的人。   “星门破碎,旧日种的计划也被破坏了.......黑袍王是唯一一个降临在这个世界的旧日种,想要重铸星门,打开通往星空的道路,引领其余的旧日种降临,也唯有它可以办到。”   我根本看不见说话的人,但我却感觉他就站在我身边,并且一边说话,一边还看着我,像是在跟老朋友聊天一样自然。   “你应该清楚,它不能输。”   我嗯了一声,见他没有介绍自己的意思,也就不再纠结,点点头说:“我们也不能输。”   “没错,我们也不能......”他说这话的时候,慢慢笑了起来:“所以我赐予了它一个身份,从现在起,它便不是无名无种的生物,它与我们一样,都是......”   “古老者。”   听见他的这一番话,我也知道了他的来历......说话的这个人......不,是这个生物。   他应该就是那些潜藏于世界深处的古老者残影。   从某个角度来说,他应该是远古者那样的奇异生物,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给我的感觉却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此时,伴随着那些璀璨星光的降临,无数来自于古神祇的力量,就这么跨越了星海降临后世,融进了黑袍王的身躯中。   直觉告诉我,这种将力量赐予他人的方法很是困难,特别是让力量传递到这个排斥它的世界。   伴随着这些力量的作用,黑袍王的身躯也再不断的变大,最开始它的身躯根本比不过那个火巨人,但到了现在,它的身躯已经增大到了百米以上......   打远了一看,就像是一个浑身布满了黑色触手的异形怪物。   “还是太小......这个世界的独立意志好像在逐渐苏醒......对它们的排斥力更大了.......”那个声音继续跟我聊着,语气里充满了感叹的味道:“如果是在百万年前,它的身躯应该是现在这样的几十倍.......”   “要你这么说,搁在旧日时期,你们是不是得在大气层里面打?”我好笑的问道。   听见这话,那个声音也笑了起来,倒是没有因为我的话觉得我无礼,反而跟朋友似的聊着。   “旧日时期,我们的战争比现在要残酷得多,连我都无法抵抗古神祇的力量,被它杀掉之后只留下这一抹残影......”他叹了口气,说话的语调很是无奈,没有对于古神祇的怨恨,也没有愤怒,恐惧,这一类的情绪都没有。   从某个角度来说,我觉得他挺看得开的。   “你们还有多少人?”我问道:“像是你这样的残影,还有多少个?”   “本来还有几百......但现在就剩下我一个了。”他笑道:“我的同族都将力量传递给了它,如果不这么做,它根本就不可能与黑袍王为敌,力量差距太大了。”   当他说到这里的时候,晦暗的天空忽然亮了起来。   就像是忽然升起了太阳,一道刺眼的绿色光柱从地面升起,瞬间就将那个巨人笼罩在其中。   数不清的远古气就这么从大地里蜂拥了出来,不断的往它肉身里冲击着......   “变成残影之后,我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眠,只有时不时的会醒来,会抽空来这个世界看一看.......”   他说着,声音越变越低,似乎是有些失落。   “在你们这个文明之前,还有别的文明存在,但他们都灭绝在了自己人手里,战争就是毁掉他们的元凶。”   “我们不也是么。”我笑道:“前几十年还打仗呢,要是以后再打几次,我估计也差不多了。”   听见这话,他嗯了一声,说,那倒是。   “不过也算你们倒霉。”他笑了笑,说:“在前几个文明存在的时候,旧日生物并没有能力入侵这个世界,那些勉强留在这个世界,陷入了沉眠的生物,也都没有能力醒来......”   “我操.....怎么倒霉的事全让我们碰上了......”我哭笑不得的摇摇头:“下面那俩的战斗,你怎么看?”   一听我提出的这个问题,他沉默了几秒,说:“势均力敌。”   “古神祇是最大的变数。”   他说着,语气也变得沉重起来,没有轻敌的意思,很认真的跟我分析着:“这些低级的旧日种不足为虑,只有那个疯狂且不知所谓的古神祇才是最可怕的敌人。”   “它到底有多强?”我忍不住问道:“比你们这些古老者还强?”   “强得多。”他叹道:“据我观察,它在深空星海里的力量是我无法想象的,只有来到这个世界,才会被这个世界奇怪的力量压制,可能......连一成的力量都没办法发挥出来。”   与此同时,被绿色光柱笼罩的巨人,身躯也愈发庞大,很快就跟黑袍王的体型差不多了,甚至还要高出一头来。   不等我来得及反应,伴随着轰的一声巨响,被绿色火焰缠绕的巨人已经扑了上去,张开了血盆大口,一口咬在了黑袍王的身躯上。   看见这一幕,我只觉得有些好笑,心说这俩玩意儿的力量已经如此强大,怎么打斗起来还跟街头巷尾的流氓一样玩肉搏?   “这是力量的较量。”   那个古老者的残影似乎看透了我的想法,笑着解释道。   “你们后世所谓的术法,不过是旁门左道,那些东西我们也会,只不过用起来会有种画蛇添足的感觉,真正如我们一般强大的生物,都是借助着气与肉身跟敌人较量......”   在这时,下方的战况极其混乱,当它们互相缠斗的时候,打远了看,就跟两团颜色不一样的人形火焰正在燃烧一般。   “果然是势均力敌......但我们必须要赢,对吧?”他忽然问我。   “是啊,必须赢。”我点点头。   “你知道为什么我没有随着其他族人一起消失吗?”   他笑了笑,语气中颇有种卖关子的感觉,但还不等我回应,我就发现他拽住了我胳膊,直接从天空上坠落下去。   “我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想要赢下这场战争......只有这个方法。” 第七十九章 古老者   我从来没遇见过这么健谈的远古生物,比起给我传承的不死王而言,跟我说话的这个古老者,要更像是人类,也更像是我的朋友......   从头到尾,我感觉不到半点恶意,也没有那种居高临下如看蝼蚁的感觉。   就因为如此,他跟我聊天的时候我感觉不到隔阂,如同一个年岁颇大的老人在跟我闲聊,没有一点压力。   “最后一根稻草?”   在从高空坠落的时候,我好奇的问道:“你有办法赢下这场战争?”   “试一试。”   刚得到他的这个回答,我发现自己已经掉在了巨人身上,几乎是瞬间就融入到了其中。   而一直跟我说话的古老者,也渐渐显露出了身形。   与他们的后代远古者一样,这个古老者拥有人类的躯干,甚至比起远古者更四肢分明,更像是现代的人类。   他的身高跟我差不多,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高大,看起来就没什么威慑力。   “它没什么大脑,也没什么底子。”   跟我说这话的时候,这个古老者的残影正不断的转着头,似乎在左右打量着什么。   “这里是哪儿?”我好奇的问道。   此时此刻,四周都被一层淡绿色的光雾笼罩着,但浓度不高,能看清附近的情况。   “它的脑袋里。”   给我这个回答的同时,他走到我身边,好笑的问了句:“黑袍王跟它相比,力量不在一个档次上,脑子也不在一个档次上,更何况黑袍王还经历了旧日时期的那么多场战争......战斗经验肯定比它足,你觉得它能赢?”   “不是我说......你不会是一个现代人的魂魄吧?”我哭笑不得的看着这个人影,问它:“我怎么感觉你说话的调调跟现代人差不多呢?”   “我能感受到这个世界最细微的变化,可以说在地底......有我织下的一张巨网.......这个世界上每一个角落发生了什么,我都会知道。”他笑了笑:“每个朝代,每个年头,都有我的记忆,我可是随着你们一起进化的。”   “原来是这样......”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看你刚才那意思,好像是不认为它能赢过黑袍王,是这么回事吧?”   他嗯了一声,说,是。   “那你们还把力量赐给它?给我不好么!”我苦笑道。   “想要承载我们的力量,身体就必须足够强大,你差太远了......”他笑道:“看它跟黑袍王斗这么一会,我觉得还是要出手帮它一把,要不然这事难办。”   话音一落,他握了握拳,无奈的说:“现在也管不上古神祇有没有动作了,只能先下手为强,把黑袍王除掉再说。”   “那就赶紧的吧!黑袍王一死,基本上就天下太平了!”我忙不迭的说道。   “它的死亡并不是结束,你太天真了.......”   说着,他长长的叹了口气:“在这个世界之上,有许多古神祇游离的能量,这是早在黑袍王降临前就出现的,它们也有自己的计划,哪怕是星门破碎,威胁也没有彻底的消除。”   听见他这么说,我脸上表情一僵,正要问些什么,但他却先一步说:“不过还好,我们也有计划,而且这个计划已经存在了千万年.......”   伴随着他说话的声音,他的躯体也随之变得透明起来,像是在慢慢消失。   “破釜沉舟,不胜则败,只希望这个世界能够醒过来......”   在他声音消失的同时,我四周的景物也瞬间发生了转变,似乎我跑到了巨人的眼睛里,我所能看见的一切,都是它看见的。   黑暗......都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它似乎还在跟黑袍王纠缠,近身搏斗的同时,黑袍王身上的那些黑色火焰,也遮住了它的眼睛。   不过很快,这一切就变了。   它主动松开手,往后退出一段距离,没有继续往前冲杀的打算,反而开了口。   “身体交给我,一会就还给你。”   这个声音不再是那个巨人的声音,而是之前一直跟我对话的古老者,是他在说话。   在这时候,掌控这个躯体的正是他,我也不知道他使了什么样的手段......难道是鬼附身那种类似的特异功能?   “你是谁?”黑袍王疑惑的问道。   它也不傻,一听这声音,似乎就反应过来了,又问了一句:“你占据了它的躯体,你是什么人?”   “我?”   古老者残影笑着,那种之前我没有感觉过的自信,那种居高临下犹如跟蝼蚁对话的语气,此刻展露无疑。   “我是这个世界生命的唯一本源.......”   “我也是亿万生灵的祖先......”   伴随着他说话的声音,黑袍王脚下忽然升起了零零散散的绿色光点,像是荧光一般,柔和却充满了侵略性。   如同传染病的病毒一样,刚粘在黑袍王身上,迅速就蔓延开来。   “我是古老之人......是屹立在奇妙万古之中的真实者......”   “我是世间生灵的父......唯一的全能者......”   此时,那些星星点点的荧光已经遍布四周,连天空都被它们随之浸染,从灰暗的颜色逐渐转变为璀璨的绿色光芒。   一种难以用语言描述的威势,渐渐从他的声音中扩散出来,直至蔓延到天地间的每一个角落。   仿佛万物生灵都在这一刻为之臣服,连天地都在为他的到来而欢欣鼓舞。   真的......我能感觉到大地的脉动......它都随着这个古老者的降临在跳动着兴奋的脉搏。   在此之前,我见过的,感受过的,最强的生物莫过于不死王。   但现在跟他一比,连不死王的那点威势都不足一提。   “我有无数个称呼......无数个名字......”   “就如同死亡有无数种方式.......生灵有无数个物种.......”   “我就是古老者中最古老的存在......”   “我既是真实。”   当他的话音落下,黑袍王从腰部起始,以下的部分瞬间炸裂成了无数的黑色碎块,之后又变成砂砾,伴随着沙沙的声响,不断的散落在地面上。   在天空中那种纯粹的生命光芒之下,哪怕是黑袍王这种类似源头的黑暗,也会被彻底的驱逐直至变作光明。   很早很早之前......我就在不死王的记忆中得知......在这些第二代远古者出现之前,这些第一代能称之为古老者的物种,每一个都能轻松胜过黑袍王。   我一直都以为那是不真实的......是远古者这个物种流传下来的古老传说......   但现在我算是看出来了......都是真的!   当一个古老者降临于世,除了古神祇外,没有任何一个旧日生物可以阻挡它们的步伐。   “黑暗不属于这个世界......你来错了.......”   古老者笑着,虽然语气还是那么亲切,但言语之中的杀意,那种居高临下,仿佛是判了别人死刑的威势,却让我不禁都颤抖起来。   “我很早就想杀掉你了......只可惜没有躯壳......没有机会......”   伴随着古老者的说话声,越来越多的绿色荧光点从地面升起,疯狂的在黑袍王身上蔓延着。   “你拿这个世界的生物当成寄生虫看......你在我眼里......连寄生虫都不如.......”   黑袍王在痛苦的嘶嚎,那种撕心裂肺的绝望,是我从未在它身上见过的。   那龟孙子怂了,打心底里怂了。   “你一直说你是真实......除你之外皆是虚妄.......但你可知道我才是真实.......”   古老者说着,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缓缓的抬起了头。   满是绿光的天空中,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冒出了许多黑色的小点,像是芝麻一样,密密麻麻的出现了许多。   “看来你们还真有计划......” 第八十章 黑袍王之死   那些黑色小点就像是浸染在天空上的病毒,出现的速度极快,而且密密麻麻的会不断蔓延,疯狂的扩散。   说实话,这种景象看着并不会让人觉得恐惧,只会觉得恶心,像是我这样的密集恐惧症患者算是倒霉到家了。   就在这个时候,黑袍王莫名其妙的嚎叫了起来,声音之中满是绝望。   “不.......不应该是这样........父!!不应该这样!!”   听见这话的瞬间,不光是我觉得迷茫,连古老者也是如此,我还模糊听见他嘀咕一句:这是怎么回事?   一种强大到让人恐惧的气息,缓缓从天空之中传来。   在那片互相纠缠疯狂蔓延的黑暗之中,有什么东西.......不,应该是有很多东西在里面活动!!   “难道你不知道.......”古老者看着黑袍王,满头雾水的问:“你不会以为只有自己可以降临吧??”   黑袍王惨嚎着,疯狂扭曲着自己的身体,双手紧紧的捂着脸,仿佛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经历了最极端的痛苦,那种凄厉的嘶嚎声让我听着都起鸡皮疙瘩。   很快,它身上就出现了连我都意想不到的变化。   它的身躯在崩解.......像是被一种神秘而强大的力量摧毁了.......几乎在瞬间就变成了无数碎块状的黑色雾气.......   那些雾气没有消散的意思,反倒是被天空上的那些东西吸引,以极快的速度往天空中飘去。   那种景象,就如同天空上有一个抽风机,正在抽走这些黑色雾气一般。   黑袍王在消逝......无论是气息还是它体内无比强盛的生命之火......都在以极快的速度消散......   它......它这是要死了?!!   “古神祇在抽离它的能量.......在空中有一个聚集的能量团......”古老者喃喃道:“难道黑袍王的降临也是它们计划的一部分.......连黑袍王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天空中忽然传来了一阵鼓声。   单调又缓慢的节奏,让人听着心烦意乱,只觉得心脏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死死压着,而伴随着鼓声的出现,那种本该隐藏在深空星海最深处的乐章,渐渐从天空上传来,不紧不慢的笼罩着大地。   那种类似长笛但又要尖锐许多的声音,不断吹奏着疯狂的曲调,伴随无形的巨鼓敲击声,连天空都像是随之疯狂起来.......   云层在扭动,被抽离到天空上的黑色雾气也如火焰一般在沸腾。   这一切的一切,都只说明有一个可怕的存在要来了.......   “它来了。”   古老者叹了口气,苦笑道:“没想到这么快......我本以为它的计划需要黑袍王的帮助......但没想到黑袍王竟然也被它们瞒在了鼓里。”   “什么意思??”我忙不迭的问道。   “黑袍王就如同空间中的一个奇点,当它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它的气息会被拉长,与深空星海之中的旧日生物互相关联.......”古老者叹道:“虽然星门破碎,但如果古神祇出手......用别的方法构建一个虚假的星门.......它们说不定也能降临在这个世界上.......”   “古神祇也能降临?”我一愣一愣的问道。   “没错,它也能降临,虽然可能性很低,但不是做不到。”古老者咬紧了牙,说话的语气越发沉重:“本以为是黑袍王要主动出手,帮助古神祇构建通道,但看这意思......古神祇是要毁掉黑袍王,直接利用它体内的能量来构建这个通道.......”   说着,古老者还笑了起来:“如果我是古神祇,黑袍王这样的旧日种,早就得弄死它了。”   “怎么说?”我好奇的问道。   “喂一群狗,大家都有吃的,饿极了也互相抢点食,这点没错,但如果有一条狗私心重,饿急了抢食,抢完了还杀别的狗吃肉,这就不行了。”古老者冷笑道:“种族的繁衍规则是不允许出现这样的同类,古神祇虽然是外来神,但它在这一点上,应该多少跟我的想法有共同之处......”   古老者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头,看着天空上那挥之不去的黑暗,语气越发沉重。   “来的人很多,这种局势......确实有点艰难了。”   “你之前说的破釜沉舟.......你是不是早就预料到会这样了?”我忍不住问道。   古老者嗯了一声,没有否认,直截了当的说:“我猜到它一定会来,但没想到黑袍王会死在它手上。”   “垂涎这个世界的不止是黑袍王,古神祇也是如此.......”古老者笑道:“生物的进化是一种本能,对于古神祇这样的存在来说,能够变得更强大,比什么都重要,这就跟普通人饿了想吃饭一样,都是本能。”   古老者说着,抬起手来,指了指这四面八方都被深绿色光雾笼罩的世界。   “这个世界说不定远比古神祇还要强大,如果不是这样,它又怎么能排斥古神祇那么强大的存在?”   “你的意思是......这个世界能让古神祇变得更强大.......是这意思吗?”我试探着问道。   “差不多吧。”   古老者笑了笑,语气里满是一种发现了新大陆的兴奋。   “存在的越久,就越了解这个世界,其实这个世界与你们想的不一样......它是一个真正的活物!”古老者兴奋道:“地心便是它的心脏,山川河岳皆是它的身体组织.......”   “那它的灵魂呢?”我皱着眉问:“就算没有灵魂,它也应该有意识吧?”   “在沉睡......或者说一直都在沉睡......从未苏醒过。”   古老者叹道,语气也变得无奈起来。   “在上一次旧日生物跟远古者的战争中,它的意识就曾经活动过,有苏醒的征兆,但也只是征兆......”   听见这话,我表情僵了一会,不敢相信的揉了揉脸,感觉刚从大脑深处钻出来的主意太过于疯狂了。   “我好像知道你想干什么了。”我说着,声音略微有些发抖,哪怕我现在已经没了躯体,处在了一个已彻底死亡的状态......我也一样的感觉到了恐惧。   古老者笑道:“破釜沉舟,背水一战,孤注一掷.......这些成语都是你们发明的,但现在用来确实恰如其分啊。”   “你疯了。”我苦笑道:“只要有一丝风险,咱们都会死无葬身之地,连带着这世界上所有的生物.......都会迎来死亡。”   “不这么做,我们就没有一丝胜算。”古老者叹道:“在我最强的状态下,我也无法抵抗古神祇的侵袭,它的力量太过于强大,跟我比起来......强了不止一筹。”   当古老者说到这里的时候,天空中已经出现了一双双赤红的眼睛。   跟人类的眼球很相似,有眼白,还有眼白里那刺眼的血丝.......   粗略一数,天空中的眼睛至少都有上千只,而隐藏在黑暗之中的气息也是成百上千,但我却感觉这些眼睛只属于同一个生物。   “想要赢下这一局,那就必须借助这个世界的力量.......”   “我们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可有可无,只要没有威胁到它本体,这世界上发生的任何事对它来说都不重要,但如果有东西威胁到它.......”   古老者说着,身上燃烧的绿色火焰,也铺天盖地的席卷出去,将我所能看见的一切都给遮掩住了。   除了天空。   天空依旧被黑暗笼罩着,大地则是被这些充满了生机的绿色大火覆盖。   那一双双眼睛就高悬在天空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我们,仿佛是在观察我们.......   古老者笑了起来,一抬手,地面上的火焰便窜了起来,如同飘浮上天的雾气一般,迅速往天空中飞去。   “既然你们这么想降临......那我就帮你们一把......” 第八十一章 高空上的乐章   天空中的那一只只眼睛都在转动,我能感觉到它们对这些飘上天的绿雾很好奇。   这些眼睛都是谁的?   我还没来得及问,古老者就先一步给了我答案。   “这是古神祇的眼睛.......由它那些眷族肉身化来的.......”古老者低声道:“它在天空上观察我们......通道没有彻底的打开......它也不敢乱来.......”   此时,天空上除了那阵虚无缥缈的鼓声笛声之外,还陆陆续续的传来了类似人声的吟唱。   跟我想象中的不大一样,那些吟唱声只有开始的时候略显阴暗,如同是在哭泣那般让人觉得悲伤,但很快曲调就转改了,竟然透出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圣洁??   伴随着这阵吟唱声,天空中的黑雾忽然聚集起来,像是形成了一道龙卷风,直径足有上百米......   它就在距离我们不远的位置疯狂旋转着,风力也越来越大,但我却听不见半点风声,能听见的只有那些从高空上传来的奇异曲调。   “不好!”   古老者忽然喊了一声,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操控着这个庞大的身躯,迅速往远方撤离。   他应该是察觉到了什么危险,如果不是这样,他也不会跑得这么慌张......   但事实证明,古老者的反应速度,貌似比不过古神祇偷袭的速度。   还没跑出去两步,那道黑色的龙卷风就直奔着我们席卷而来,速度极快,几乎是瞬间就把我们笼罩进了风柱里。   这些黑色的风不可能只是刮一阵那么简单,它给古老者带来的除了痛苦之外,应该就没有别的东西了。   按理来说,古老者的肉身强度应该是这个世界之最,但就算如此,那些黑色的龙卷风还是能直接刮开它的肉身,短短数秒,就让古老者的身躯平添了成百上千类似利器割伤的口子。   古老者闷哼了几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我这个外人在,他不好意思喊出声音来,在那时候他就是死咬着牙忍着不叫疼。   但不得不说,听他闷哼的声音,比听他惨叫还难受得多。   在这阵黑雾构成的龙卷风中,古老者拼命的挣扎着,身上被切割出来的伤口里,也闪烁起了耀眼的光芒。   可是到现在我才明白......古老者跟古神祇的实力差距究竟有多大......   纵然古老者身上的光芒胜过太阳,但也无法照亮这片如同深渊的黑暗。   “它的伤势恢复了......”   古老者咬着牙,语气里隐隐约约透出了一种恐惧的味道:“当初我们给它制造的伤势......好像已经被它恢复过来了.......”   此时,天空中的曲调越来越大声,几乎比雷声还大,整个天地都被这种诡异扭曲的调子笼罩住了.......   而这阵杀伤力极强的黑色龙卷风,也渐渐的散开,似乎是没有对古老者赶尽杀绝的意思。   很快风就停下了,古老者也稳稳当当的落在了地面上。   “它要来了.......”   古老者仰着头,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我们的计划成不成就看现在了......胜负都只在一瞬间.......如果这个世界的意志醒不过来.......所有的生物都得玩完.......”   “你帮它打开通道有什么用?”我皱着眉问道,一脸的不解:“你之前帮它解了一部分的排斥力,它不可能放过这机会,入侵这个世界都是其次的,它绝对是拿你当首要目标,第一个就干死你。”   “我需要的就是这点......我得让它弄死我才行......”古老者低声说道。   听见他这么说,我顿时就懵了,下意识的问他:“既然你这么想死,你还跑什么呢?”   “死也要死得有价值。”古老者笑道:“你们人类不是有这么一句话吗?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   我一听他这么说,本来想回一句你又不是人,但仔细想想,这位怎么说也跟我同宗同源,要真被我一句话给怼了,他要是翻脸我找谁哭去?   虽然我已经死了......理应是什么都不怕,可是说句实话,我还不想彻底的死去,起码还不想在这时候让意识消散掉。   古神祇马上就要出面跟古老者硬碰硬的干了,这么精彩的战斗......我怎么舍得缺席?   “就算要死,我也得死在古神祇最强的攻击下.......”   古老者冷不丁的说道,说这话的语气虽然有些紧张,但我能感觉出来,他有一种由衷的兴奋,仿佛都迫不及待了似的。   我听见他这么说的时候,最开始也有些诧异,但很快就想明白了。   “你这是要借古神祇的刀啊?”我一脸紧张的看着外面发生的一切,试探着问:“你有把握吗?”   “快了。”   古老者笑道:“古神祇发现有我这个古老者存在,它必然不敢小觑,抓住这个机会,发现我落入了下风,肯定会使出浑身解数来除掉我.......”   “能杀我的,我尽量多,能杀我并且还能毁掉我们脚下大地的......我就不躲了。”古老者嘿嘿笑道:“我就是一个标准的活靶子,你明白吧?”   “还别说,你这种坏笑......还真有点我们这些后世人的精髓.......”我叹了口气:“你死了,我是不是也会消散?”   “那肯定啊。”古老者哭笑不得的说:“你弱成这样,古神祇就是吹口气也能把你吹得灰飞烟灭,你还想活着?”   就在古老者说完这话的时候,他猛地一抬头,只发现天空上又变了一副景象。   之前还黑压压的天空,此刻遍布深紫色的光芒,仿佛是有雷电在黑雾之中穿梭一般,黑雾也在这时化成了雷云。   云层很低,并且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地面上压着。   “古神祇已经侵入这个世界了?”我小心翼翼的问道。   “还没有。”古老者低声说:“它们的位置距离这个世界很近,在你们说的大气层上方。”   “要不要继续等它入侵?”我又问。   “你傻啊?”古老者笑道,骂我的语气就跟老爷子骂我一样:“如果它真的降临到这个世界上,不说这个世界会不会消失,就是你们这些普通人,至少有九成活不下来。”   “那怎么办?!”我满头雾水的问道:“又不让它降临,又想让它杀了你并且给这个世界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就这样。”古老者低声说道:“在这个距离,以它的实力,只要我不躲,它绝对能一击必杀,而且.......”   话音一落,古老者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很突兀的停顿了一下。   “幸亏你已经死了......”古老者说着,语气里有种庆幸的味道:“没了肉身,也没了魂魄,就算你直视古神祇,你也不容易陷入疯狂。”   “什么意思?”我一愣:“它来了??”   古老者嗯了一声,缓缓的抬起了头。   只见在天空中,在那片闪烁着紫光的雷云里,我隐约看见了十几个类人形的生物,瘦弱的躯干跟人类相似,但腰腹部却多出了许多粗壮的触手。   每一个类人形生物的背后都长着双翼,有点像是蝙蝠的那种翅膀,但我却没有看见它们扇动......   它们的触手都没有空着,要么是捧着一面半透明类似巨鼓的物件,要么是拿着一根等同于身长的乐器,不知道是笛子还是箫.......   在这些奇异生物的簇拥下,在天空中的更高处......   一个巨大仿佛是烂肉团的物体,就那么凭空飘浮在天上。   它像是由漆黑的柏油构成,浑身闪烁着诡异的亮光,在我看见它的时候,它的身躯就没有固定过形状,像是一只能够无限变换身躯的异形生物。   没有固定的形态,也没有固定的气息,除了混沌之外,我想不到别的词语能够形容它给我的感觉......   在它类似胶状物的皮肤表面,每隔开数米,就生长着一只硕大的,像是人类眼球的眼睛。   最让我觉得恐惧的,莫过于它的体积。   天空之中,我所能看见的任何一个角落,几乎都被它的身躯所遮盖。   百米.....千米......还是万米?!   伴随着滴滴答答的声音,它身躯上分泌出的粘液也坠落下来,散发着让人无法忍受的恶臭.......   对,就像是下了一场黑色的暴雨。   但这场暴雨并不意味着气候变更,只是在宣告末日,在给这个世界上的所有生物宣告......   它来了。 第八十二章 古神祇降临   位于深空星海的最深处,有一座上古时期就已存在的宫殿。   古神祇就居住在那个幽深的黑暗洞窟之中,对它来说,对所有生物来说,那里就是不可侵犯必须怀着敬畏之心的宫殿。   想要到达那里,那就必须跨越无数星海,横跨足够让所有生物都彻底绝望的黑色深渊......   可就算如此,那些崇拜着古神祇,愿意诚心诚意追随它的眷族,在拥有一定的能力后,都会选择前去宫殿侍奉它。   在深空星海里,有无数个类似我们这种世界的世界,而那些旧日生物所发展的眷族后裔,大多也存在于这些拥有生命的世界里。   旧日生物的眷族不计其数,它们的后裔子孙也是难以统计的数目。   我们这个世界只是被它们侵略的其中一个,但可以肯定的是,我们这个世界,也是少数没有让它们成功侵略的世界。   古神祇是旧日种族里最强的存在,在这亿万年的岁月中,据古老者从那些旧日生物记忆中了解到的情况......古神祇受伤的次数也就远古时期那么一次。   没错,就是那一场旧日时期的战争,它受伤也是由这些古老者造成。   满打满算,能让古神祇亲临战场并且还吃瘪的......貌似也只有我们这个世界了。   言归正传。   古神祇有多强?   就我感觉,只要它亲自出马,基本上就没什么搞不定的事。   想当初旧日时期,古老者倾尽举族之力,这才勉强把古神祇打伤,借着这个世界对它的排斥力将它赶回深空星海......   “我不知道你们人类的科技有多么复杂,但就我看来,现代战争中的一切武器,都不足以威胁到古神祇,连它手下最低级的眷族,也不是这些所谓的科技武器能对付的。”   “所以说,如果我们失败了,这个世界上的所有生命都会随之消逝掉,或许不在瞬间,但这些旧日种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我们必须赢,对吧?”   “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我抬着头,看着天空中那个能让一切生命都为之震撼的存在,身子止不住的颤抖着。   古老者还真没说错。   如果我还有肉身,还有魂魄,并不是现在这样单独意识的存在,我很有可能会被这个所谓的古神祇......直接吓到疯癫。   在直视它的时候,我只感觉脑子里有无数根长针在扎,并且还是疯狂的,极尽一切力量的往大脑里扎着,眼球也觉得有种莫名其妙的胀痛感,身躯根本就不受我的控制,怎么也停不住的颤抖着.......   “这......这种生物就不该存在.......它到底算是什么东西.......”我颤抖着说道。   “深空星海的原生物质,如果说我们是由地球的意志而生,那么它就是顺应深空星海的意志存在.......”古老者笑道:“看来它准备弄死我了。”   当古老者说完这话的时候,天空中的那团烂肉......不,是古神祇,它的身躯忽然蠕动起来。   幅度很大,许多地方都像是爆炸了似的,出现了一个个巨大的鼓包,之后又炸成近百米直径的深坑。   那些眼球一直存在,哪怕是被自己炸烂了,下一秒也能恢复过来。   背上长着双翼的那些奇异生物,此刻都在不断的演奏乐曲,并没有飞下来攻击我们的打算。   而且奇怪的是,除了古神祇的本体跟那些奏乐的眷族,我看不见任何一个旧日诸王的身影。   不等我多想,只听嘭的一声,距离我们几百米远的那个小山头,很突兀的与山体断开,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举上去,缓缓往天空上飘浮着.......   我就眼睁睁看着那个足有五十多米高的山头飘上去,直飘到古神祇的身边......   之后,它就张开了血盆大口,毫不犹豫的将那个小山包吞进了嘴里,疯狂的咀嚼着。   它的口腔内部结构跟普通生物很相似,有牙齿,牙龈,舌头,一切都有。   但在这些基础器官上面,却长满了密密麻麻的尖牙,看着就如同老虎的舌头一样满是倒刺.......   在吞噬那块土地的同时,古神祇散发出了一种实质性的情绪,连我都能很清楚的感受到它的愉悦。   “有动静了。”古老者惊呼道:“大地的脉动变得更明显了......好像是被古神祇刺激到了!”   我正要问一句接下来要怎么办,没曾想古老者压根不给我说话的机会,毫无预兆的就跑了出去。   几乎是瞬间,我就看见之前我们所处的位置凹陷了下去。   像是被空中坠下的重物砸出来的,那是一个巨大的凹坑......   “让它撒欢吧......”古老者兴奋的说道:“它破坏得越多,我们成功的几率就越大,这个世界已经不容许如此强大的生物出现了.......”   伴随着古老者的逃窜,地面上也随之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的巨大深坑,每一个深坑出现的位置,都是我们前一秒所处的位置。   这样的深坑连着出现了十一个,没有一个能跟上古老者的速度,从头到尾他都毫发无伤。   或许是发现这种攻击对古老者不起作用了,随着古神祇一声嘶哑扭曲的嚎叫,那些敲打无形巨鼓的眷族,纷纷从天空上俯冲下来。   到这时我才看清楚它们的本来面目。   跟人类的躯干很像,四肢修长,皮肤呈一种奇怪的铁锈色,指甲奇长无比,而且还闪烁着金属光泽。   这些怪物的身高大多在三十米上下,往下俯冲时,背上的翅膀依旧没有扇动的痕迹,似乎它们飞行并不是全依靠翅膀,而是依靠着别的力量......   从天空上俯冲下来的怪物一共有十三只,眨个眼的工夫就跟到了古老者身旁,它们的速度明显比古老者快一些,但要是说到攻击力或者防御力......它们就要差很多了......   古老者身上燃烧的绿色火焰对它们而言就是极端武器,最先扑上来的怪物被古老者掐着脖子,随手一甩,就给丢垃圾似的丢了出去。   而在碰触古老者的瞬间,它也沾上了古老者身上的火焰,还不等它落地,就被那些绿色火焰给活生生的烧成了灰烬。   “这是敢死队啊?”我一愣一愣的看着古老者收拾它们,简直就跟拍死蚊子似的轻松。   但我发现古老者并没有跟它们缠斗的欲望,反倒是一边跑着,一边应付着,没有对它们赶尽杀绝的意思。   是古老者心慈手软了?   我想不是。   因为他应该比我更早看出来......这些乐师不是古神祇的杀招,它们冲下来不是为了别的,只是为了拖住古老者,尽可能的减缓它的速度。   短短数十秒,它们就死得差不多了,十三只也只剩下了两只。   但不可否认的是......它们也成功了。   一个硕大无比的深坑就出现在我们身边,而在它出现的瞬间,古老者的左手臂连同胳膊都消失了......   “这个旧日之祖......怎么比原来厉害这么多.......”古老者苦笑道,解决了剩余的乐师,继续玩命的奔跑起来。   随着一阵哗啦啦的声响,之前才停下的黑色“暴雨”,此刻又像是止不住的下了起来。   那些从古神祇身上溶解出来的粘液,对于古老者并没有多大的伤害,但不可否认,它们能多多少少的减慢古老者移动的速度。   天空中的曲调依旧,比起之前,更显得慷慨激昂,如同出战的战歌一般,随着疯狂的鼓点与笛声,第二批眷族也向我们俯冲而来.......   “快!!跑快点!!”我着急忙慌的催促起来:“这次下来的太多!!你会被逮住的!!”   “要的就是这样.......”   古老者笑道,抬头一看,天空中的古神祇已经张开了嘴,许多深紫色的光芒正在其中闪烁。   “它要忍不住了!” 第八十三章 最后的抵抗   古神祇正在注视着我们,每一只硕大的眼球,都紧随着我们的移动而转动,它的视线就从来没有离开过我们......   这一次古老者算是拼了老命,压根就不敢跟那些眷族缠斗,疯狂的逃窜着。   伴随着天空中古神祇愤怒凄厉的嚎叫,一道硕大的深紫色光柱,直接从它嘴里喷吐而出,重重的砸在了地面上。   我知道它们只是光,但我也很清楚,这些玩意儿......堪比实物。   当它们砸到地面的时候,整个大地都随之颤抖起来,被它砸中的地方更是出现了一个看不见底的深坑......   “对......就是这样......”古老者大笑起来,语气中满是兴奋:“大地下的气息在聚集......古神祇的动作太大.......快要伤及这个世界的本身了.......”   “别他妈管什么本身不本身了......没把握就继续跑!!”我着急忙慌的喊道:“如果你死了,结果这个世界的意志没有苏醒过来,你不就亏大了么!”   古老者一愣,没吭声。   “你还不如继续跑呢!继续勾引古神祇攻击你!”   “我就是这么打算的。”古老者一咬牙,说道:“但是现在.......”   说着,古老者一抬手,挡住了迎面扑来的两个眷族,没有多余的动作,继续玩了命的逃跑着,而刚才碰触到它的眷族则是被火焰烧成了飞灰......   毫不夸张的说,现在的古神祇算是让我长见识了。   它跟我以往见过的生物都不一样,肉搏对它来说只是下乘,它使用的手段很直接,就是利用自身的气聚集起来攻击敌人.......   一道道直径足有三四十米的光柱,就这么从天空中不断落下,仿佛闪电一般,接连不断的往地面上劈着。   或许是古神祇愤怒了。   被光柱砸出来的深坑,规格一个比一个大,直到最后,古神祇都忍不住脾气,疯狂的嚎叫起来,那种尖锐刺耳的叫声让我听着都觉得脑袋发晕,如果我还活着,说不准耳膜都得炸穿成百上千次了.....   但还别说,它往地上砸落的光柱越多,我能感受到的东西也就越多......   之前古老者嘀嘀咕咕说的那些.....好像不是空穴来风......地底确实有什么东西正在跳动......   有一定的频率,有固定的节奏,像是心脏一样,在不断的跳动着。   “好像还不够.......”我低声道:“如果这是世界的心脏......那么从我感觉来说.......好像很稳定.......没有出手对付古神祇的意思.......它不会还在沉眠吧?”   “应该不会......”古老者喃喃道:“它现在的脉动跟之前不一样.......应该是让古神祇刺激到了.......”   在这时,古老者之前被打断的手臂也恢复得差不多了,这种修复速度在我看来是极慢的,不过可别忘了,给他造成如此严重伤势的不是别人,是旧日生物的领导者古神祇......   如果被击中的人是我,那么十有八九,这样的伤势我恢复不过来。   在那些眷族疯狂的追逐中,古老者也不停寻找着机会,在保证自身安全的前提下,想方设法的消灭那些奇怪的乐师。   从头到尾,古老者差不多花了两分钟才把它们全做掉,而地面上也再也找不到完整的土地。   我们所处的这个区域,原本是一片水域,但在古老者出现后,像是又有了生机勃勃的土壤那般,四面八方尽是绿意盎然的景象......   但到了这时候,我能够看见的,只有一眼望不到底的深渊。   别看古老者是奔跑的姿态,他现在差不多就是飘在天空上的,要是没这点能力,非得掉进深坑里摔死他不可。   等最后一个眷族被火焰燃烧殆尽,天空中持续不断的黑色暴雨也停下了,古神祇也闭上了嘴,没有再继续喷吐那种深紫色的光柱。   砰,砰砰......   一连串若有若无的心跳声,缓缓从深渊之中传了上来,比起最初我听见的心跳,现在的跳动频率明显要快了许多。   “你怕死吗?”古老者问我。   不等我回答,他笑了起来,停下了脚步。   “你怕死也没用,反正你都死了.......”   他说着,停下脚步后,仰起头看着天空中的古神祇,仿佛是挑衅一般,冲它招了招手。   虽然他一个字都没说,也没有发出半点声音,但那种比嘲讽还要嘲讽一万倍的情绪,却不动声色的散了出来......   摸着良心说实话,如果我是古神祇,我活吞了他的心都有了。   你本来就斗不过我......现在不跑了,还他娘的冲我招手,这不是打我的脸吗?   古神祇疯狂的嚎叫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它现在没有任何攻击的举动,只是单纯的在嚎叫,但它给我的感觉......却让我觉得恐惧到了极点......   我根本没有半点反应的机会,或许古老者也是如此。   无声无息之中,两条粗壮的黑色触手从深渊里钻了出来,压根就不给古老者逃跑的机会,一左一右的拽着他双腿,硬生生的撕扯......把古老者的双腿都给扯进了深渊之中......   古老者很疼,不用他说我都能感觉到,那种由古神祇制造的伤势,绝对不是普通生物能够承受的。   “我再跑一会......看看它会不会......”   “没用了。”我低声道:“这玩意儿已经让你逗急眼了,你再跑,它非得跳下来撕了你不可,如果真想搏一搏,我倒是有个法子。”   古神祇聪明吗?   我觉得不,一点也不。   或许不死王记忆中对于古神祇的印象是正确的,这玩意儿根本没有智商可言,它所拥有的一切都只是生物的本能......   愤怒,疯狂,杀意,一切的一切,都与它的智商无关。   “你现在跑,直接死在它手里的可能性很大,你还不如搏一搏。”   “搏一搏?”   我嗯了一声,抬头看着那个已经彻底陷入愤怒的怪物,不动声色的提醒道:“把你所有的力量都放在防御上,别放在逃跑上。”   “你的意思是.......”   “你能挡住它全力的攻击吗?”我试探着问道:“不说几次攻击,就单说一次。”   “挡不住。”古老者很直白的说:“最多只能挡住它六七成的力量,而且只能挡住一次,第二次就得.......”   说到这里,古老者不吭声了,因为他已经明白了我的意思。   古神祇六七成的力量能够摧毁他,也能摧毁别的东西.......   “我很好奇啊,如果古神祇之前吐出来的光柱有它六成力量,你说那能射到地心里吗?”   听见我的这个问题,古老者笑了笑,语气也渐渐兴奋起来。   “你还说我是疯子......我看你才是疯子.......”古老者笑道:“如果它击中了地底的最深处,但这个世界的意志没能及时反应过来,整个世界都会毁于一旦。”   “无所谓了。”我叹道:“直截了当的死比被它们折磨死痛快得多,咱们还不如赌一把。”   当我说完这话的时候,很突然的,我发现手里多了一件东西。   跟以前沙身者赐给我的法印很相似,像是铜制的,是三个类似花瓣的图案互相交叉,中间镶嵌着一块晶莹剔透的绿色玉石。   “这是你的法印?”我好奇的问道。   “算是吧......”   他说着,笑声听着异常爽朗。   “我的后裔很多,子孙后代也是无数,但我比较抠门,谁也没能得到我的信物,现在留着也是浪费......送你做个纪念吧。”   “我操,你还挺会送人情啊。”我哭笑不得的说:“行,那我收下了。”   古老者笑着,身上燃烧的火焰愈演愈烈,被活生生扯断的双腿,也在这时开始迅速自我修复.......   “来吧......让我们好好看看......这些年来......古神祇究竟恢复到了什么地步.......” 第八十四章 赤红色的深渊   古老者最强的防御状态是什么样的?   这一点在此之前我也没有多想,直到我发现它的躯体发生了形变,从人形的躯体,开始不断的崩解......   “其实我撑不了多久......如果古神祇降临的速度再慢一点......可能用不着它出手我也会死......”   听见这话,我并没有觉得意外,因为从一开始我就猜测过,像是古老者残影这样的存在绝对不科学。   存在的时间太过于长远,自身的力量也太过于强大......如果他是活着的,那么一切都可以解释,但他只是一个连魂魄都不如的残影。   此时的古老者,已经渐渐化成了一片滔天的深绿色火焰。   就如同一切生命最本源的生命之火,正在空中熊熊燃烧着,或许这也是古老者最真实的力量。   那些由古神祇制造出来的黑暗......我们脚下连太阳都无法照亮的深渊.......此刻已经被古老者散出的火光给照了个通透。   高高在上的古神祇似乎也察觉到了情况的变化,它身上所有的眼球都在疯狂转动着,不停的在这片火焰上扫视,在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这片火焰......   随着它一声低吼,天空上那密密麻麻的奇异生物,纷纷抛弃了手里的乐器,似疯魔一般俯冲下来,不知道是想袭击我们,还是想在这片火焰里找到古老者的实体。   如同飞蛾扑火,甚至比飞蛾扑火还要夸张得多。   刚碰触到这片火焰的瞬间,就被燃烧得连渣都不剩。   短短数秒,古老者就烧光了所有俯冲下来的奇异生物,天空中也变得安静许多,没了之前那些疯狂的曲调......   看见这一幕,古神祇愤怒的嘶嚎了两声,一张嘴,之前才消失的那种紫色光柱又一次被它喷吐下来,不偏不倚的砸在了这片火焰的正中心。   但奇怪的是,这道光柱并没有砸中任何东西,像是穿透空气一样,瞬间穿透了火焰,落入了无尽的深渊之中。   我可以肯定这道光柱要比之前的强一些,无论是颜色深浅,还是光柱的直径大小,都比之前的光柱要强至少两三成。   可就算如此......古老者也没有受到半点伤害.......只是闷哼了一声......看着倒是没什么大碍......   “可以啊!”我忍不住惊叹起来:“你这防御姿态也太强了吧?!”   “可以个屁。”古老者毫不客气的说道:“它使出的力量还不到三成,我能撑住自然是很正常的事,撑不住才不正常。”   与此同时,我们身下的无底深渊之中,传出的心跳声也逐渐变大。   很清晰,我敢肯定天空上的古神祇也听见了,不过它像是没多想似的,直接冲我们张开了血盆大口.......   在它的嘴里,一个硕大直径几百米的深紫色光球正在聚集,与之前的光柱不同,它上面还有一些淡蓝色的电光闪烁,伴随着噼噼啪啪的声响,这个光球也在越变越大.......   毫不夸张的说,我能感觉到古老者的紧张。   他慌了,绝对是慌了,但他依旧没有躲闪,一边闲聊似的跟我说着话,一边硬着头皮停留在原地,耐心的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死亡。   “你说要是我们失败了.......”古老者问我,略显心虚,说话的声音很没底气:“我们算不算千古罪人?”   “你又不是人。”我笑道:“更何况失败了就算失败了,所有生物都没了未来,全部灭族绝种,谁来给我们定千古罪人这个称呼?”   “这倒是......”古老者也笑了起来。   随着噼噼啪啪的电流声越来越大,潜藏在古神祇嘴里的那个巨大光球,直径也在不断的增加.......   我不知道那到底算是什么东西......是气的聚集体?还是另外一种能量的聚集体现?   但不管怎么说,那种足以毁灭掉一切的气息,是我从未见过的。   “起码我们尽力了......”我说道,算是在安慰古老者,也算是在安慰我自己。   “希望能成吧......如果不成......我们就什么都没了.......”古老者喃喃道。   现在的他,貌似远比我还要紧张。   他是怕死吗?   我觉得不是。   他害怕的只是失败,只是筹划了亿万年,准备了亿万年,结果还是不可避免的.....失败。   “在最后一战能认识你这么一个后辈......我挺欣慰的.......也挺开心.......”古老者说着,声音渐渐颤抖起来:“如果我们赢了......也不枉我们.......”   “轰!!!”   一声震撼了天地的巨响,忽然从古神祇的嘴里传来。   那颗巨大无比还闪烁着电光的光球,就如同炮筒里的炮弹一样,随着那一声巨响就直接射了出来。   几乎是眨个眼的工夫,它就砸中了古老者化成的这片绿色火焰,瞬间停顿了两秒,像是被什么东西阻隔了一下,之后才变了个方向,直往深渊里掉下去。   璀璨耀眼的光芒,一路照亮了黑暗深渊,在不知道多深的地方,这个光球毫无预兆的爆炸开了.......   没有声音,没有任何能跟爆炸联系在一起的声响,但那种几乎能把我眼睛刺瞎的光芒,却迅速在深渊底部蔓延开来,直至将整个深渊都化成了璀璨的雷光之地。   “你没事吧?!”我忙不迭的问道。   在那个光球碰触到他,并且被火焰阻隔了两秒的时候,我心都提了起来,怕得不行。   但我没有听见他发出任何声音,火焰也没有消散的迹象......   难道他没有受伤??   我小心翼翼的想着,正要再问他几句,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情况,但现实的变化却让我有些始料未及。   没有任何征兆,笼罩着我的这片绿色火焰就开始坠落,直往深渊之中坠去......   或许我的时间观念已经模糊了,我感觉也就是几秒钟的事,我就随着这片绿色火焰落了地。   此刻那些紫色雷光已经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我们身下赤红如血的岩浆......   准确的说,它们只是看着像岩浆,实际上是一片柔软的“肉”状物质。   等我稍微清醒一些,缓缓从地上爬起来坐着的时候,这才看见古老者就躺在距离我不远的位置,已经恢复了最初的巨人形态,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像是死了。   我的大脑仿佛是僵硬住了,思维也停止了转动,看着眼前的一切,都觉得自己恍如身在梦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从天空上......不,准确的说是从深渊之外,我头顶的正上方。   一阵阴冷潮湿的劲风,很突兀的从上面刮了下来。   那不是起风了,我可以肯定,因为我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飞速往下移动......是它带来的风......   借着地上的这些赤红色光芒,我抬头看着上方,但我能够看见的只有黑暗,根本看不见其他东西。   又过了一会,风越来越大,我能感觉到那东西距离我也越来越近了。   渐渐的,我听见了一个像是人类在低语的声音,口齿不清,也听不出它在说些什么,但还没一会,这种低语声就变成了凄厉的嚎叫。   是古神祇......它真的降临到这个世界了......   我颤抖着,感受着距离我越来越近的那种恐怖气息,我根本控制不住身子,连站都站不起来,瘫坐在地上一脸的恐惧......   很快,一条长满了眼球的黑色触手从上方的黑暗中伸了下来,它没有冲着我来,而是伸到了古老者身边,不紧不慢的缠绕着他的身躯,缓缓将他卷起,一点点的将古老者拖入了黑暗中........   也在这时,我感觉到地面颤动了一下。   而我身下的这片赤红色光芒,也开始不断的闪烁.......   “孩子。”   古老者虚弱的声音传进了我的耳朵里,很模糊,听着很不真切。   “我......我们是不是要输了.......” 大结局(上) 黑暗中的未来   输了?   怎么可能输了?   我们就算是死也不可能输给那个怪物!   这一句句话我都想说出口来,但对于古神祇无尽的恐惧,却让我把这些话都卡在了嗓子里。   我能感觉到古老者还想跟我再说些什么,可是随着一阵咀嚼的声响,他渐渐的没了声音。   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消失得彻彻底底。   “古......你......你还好吗.......”我颤抖着,几乎是鼓足了全部的勇气才敢开口,但声音还是很细,似乎都只有我自己能听见:“你应该没事吧.......”   问完这几句话,我耐心的等待着回应。   但除了上方传来刺耳的咀嚼声外,我听不见别的声音......   过了不知道多久,我头顶上方传来的咀嚼声渐渐停下了,而之前响起的那阵低语声,又不紧不慢的传来。   它距离我不远了......现在该轮到我死了是吗.......   我颤抖着,紧紧握住之前古老者赠与我的信物。   但我从这件信物上找不到半点安全感,只能被恐惧从头到尾的笼罩着......   很快,古神祇那如同噩梦一般的身躯,不紧不慢的就映入了我的眼睛里。   它应该是看见我了,所有的眼球都不再转动,紧盯着我所处的位置,死死的看着。   古神祇似乎是飘下来的,移动的过程中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轻飘飘的就落在了地面上,而它柔软如同液体一般的诡异身躯,也将我大半个身子彻底压住。   在那瞬间,我看见了死亡,也看见了末日,看见了一切我绝对不想看见的东西......   “你快醒过来......”   我小声的祈祷着,身子剧烈颤抖个不停,那种被恐惧彻底笼罩的感觉,比等待死亡更让人觉得折磨。   从地底更深处传来的心脏跳动声,此刻越变越大,频率也在渐渐的加快,但依旧没有任何奇异的景象出现。   奇迹......这世界上如果真的有奇迹.......那就现在让我见见吧!!   “咕嘟。”   这种奇异的水响,我曾经在一些低级的旧日生物嘴里听见过,没想到现在竟然会在古神祇的嘴里听见......   不等我有其他反应,我的右腿就陷入了溶解的状态,一点点被古神祇的身体吸收进去......   我敢肯定的说,这种感觉绝对比死亡还要让人难以接受。   “你别睡了!!”   我几乎是扯着嗓子大喊了起来,绝望跟恐惧都在不停折磨我的神经,抱着最后的希望,我冲着地面上这看不见边际的赤红色地壳嘶吼着:“你快醒过来!!!古神祇来了!!你再不醒来以后就没机会了!!!”   “你快醒过来啊!!!”   我疯狂的大吼着,使出了浑身力气,从古神祇的身下抽出一只手,牟足了劲在地上拍了拍,想要借此把沉睡的世界意志叫醒过来。   其实到了现在我也不清楚那所谓的意志是什么?   是一种特殊的生命?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我不在乎,一点都不在乎......只要它能够在这时候出现.......就算不能救我,能把这个世界救下来自保也行啊!   事实证明,我的呼唤声并没有带来奇迹,等古神祇溶解了我的四肢,只留下我的躯干还未吸收,我都没能把它叫醒过来。   “输了.......我们怎么可能会输.......”   我表情呆滞的看着古神祇,没有恐惧,没有紧张,说话的语气也显得死气沉沉,仿佛是在自言自语一般。   “我们才是这个世界的孩子......我们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一部分......你们这些外来的旧日种......你们有什么资格来侵占这个世界.......”   古神祇似乎是听懂了我的话,嘴里嘟囔着发出了一阵奇怪的水响。   感觉到它身上越来越强烈的敌意,我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奇怪的是在这时候我并没有觉得恐惧,相反,在迎接死亡的到来时,我有种说不出的解脱感。   “终于要死了......”   我说着,呆滞的表情,也变得轻松了一些,露出了一个不太自然的笑容。   “砰。”   一个沉闷的心跳声,忽然从我身子下放传来,而原先还静止不动的赤红色地壳,也在这瞬间颤动了一下。   不光是我注意到了这种奇异的现象,连古神祇也是,被这层活动的地壳吓了一跳。   但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古神祇对于这层地壳没什么恐惧感,反而有种看见了食物一样的馋意,伴随着粘稠的蠕动声,一条长满了眼球的触手忽然从它体内伸出,几乎是毫无阻碍的插进了这层地壳里.......   可能对它而言,这种略显柔软的地壳就跟鸡蛋壳似的,连坚硬都谈不上。   触手很快就延伸了下去,伸了多长我不敢说,但光是我能看见的,就足有上百米。   在这时候我忽然想起之前古老者说过的,古神祇想要更进一步,想要让自己的生命得到升华,想让自己变得更强,那就必须吞噬一些强大的能量。   不说别的地方,就在我们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在哪儿?   仔细想想,不就在我身下这一片赤红色的地壳之中吗.......   古神祇很兴奋,这种情绪我能很直观的感受到,它伸进地壳的这一条触手,也由黑变红,亮起了一阵刺眼的红光。   但过了还没几秒,它这种兴奋的情绪就消失了,转而是一种疑惑。   不等它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只见那条触手猛地绷直,就像是地壳下有什么东西拽住了它的触手,还猛地拉了一把.......   伴随着一阵轰隆巨响,古神祇庞大的身躯已经彻底落了下来,重重的摔在了地面上。   由于我的双腿已经被它溶解掉了,现在我仅剩下的躯干都暴露在外,并没有被古神祇压到。   要是让这个王八蛋压住,说不准我这种死了一次的人,还真得再死一次......   地面的温度在急速升高,赤红色的地壳所散发出来的光,也变得越发刺眼。   古神祇在嘶嚎,身躯疯狂的扭动着,数不尽的黑水从它身上流出来,疯狂的往地壳里蔓延着........   但它越是这样,地面的温度就越高,并且我之前听见的心跳声,也变得越来越大.......   许多像是岩浆一样的液体,从地壳被破开的缝隙里反涌出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侵蚀着古神祇的肉身。   它肯定很疼,像是我这种旁观的外人都替它觉得疼。   听见那种像是油炸火烧的滋滋声,我看了看古神祇,只见它身上的眼球都凸了出来,疯狂嚎叫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大。   古神祇体内的能量在反抗那些岩浆,蔓延到它身上的那些岩浆也在不断退去.......   我算是看出来了,这就是两种能量的较量。   双方都在侵蚀对方的躯体,但同时也在反抗对方的侵入。   这种情况并不是最好的......因为我越看越觉得现在的局势危险......   古神祇已经被一种肉眼看不见的能量拽入了地壳里,直接拽进去了半个身子,而它体内分泌出来的那些黑色粘液,也以极快的速度染黑了我身下的这些赤红色岩浆。   伴随着古神祇凄厉的嚎叫声,地壳也疯狂的颤抖了起来,那种由世界本体发出的心跳声,也变得犹如雷鸣炸响,砰砰砰的节奏飞快。   一种毁灭的气息,不紧不慢的从古神祇与赤红色岩浆交接的地方扩散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那种气息给我一种炸弹即将要爆炸的感觉......   我已经死过一次了,再死第二次,我也不觉得有什么.......只是希望古神祇跟地底的那种能量别打得太狠,要是玩大了,我丝毫不怀疑这世上的生物都会因为它们的交战而迎来末日......   伴随着地面越来越激烈的晃动,我侧着头往地壳下看了一眼。   只见有许多白光从地底延伸了出来,如同绸带那般,零零散散的缠绕在了古神祇身上。   那种白光极其的纯净,看着丝毫不觉得刺眼,而古神祇身上渐渐散发出来的黑光,却不是那么的纯净,其中还蕴含着其他的东西,有蓝紫色类似电光的东西在其中闪烁。   古神祇在疯狂的嚎叫着,像是因为痛苦,也像是愤怒,而地面晃动的幅度也极其大,用天摇地晃来形容都毫不为过。   这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 大结局(中) 黑暗中的未来   古神祇散发出来的黑光已经裹住了它的身躯,与那些白光一起,都在不断的膨胀,这两种极致强大的力量也在疯狂的碰撞着。   黑白相交的光芒很是刺眼,并且还往四面八方不断的蔓延着,短短数秒,我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听着距离我越来越远的古神祇哀嚎,我的感觉很是奇怪,像是飘浮在天空上,有种万分不真切的感觉。   在这种奇异的状态中,我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几天.....几年.......   我发现自己的视觉能力慢慢的恢复了.......   此时,我身处的不是那处深渊之底,而是在深空星海中,身旁不远处就有一颗眼熟的星星,好像是......月亮?   如果这里真是我熟知的宇宙,那么从这个角度往那边看,应该就是我们这个世界所处的位置。   可我一眼看过去了,并没有看见想象中的那个蔚蓝球体。   那里只有一座孤岛,铁锈色的岛屿飘浮在那里,上面布满了深褐色的岩石。   而在这座孤岛上,一个巨大无比......甚至比月亮体积还要庞大的人形生物,就那么盘腿坐在孤岛上,仰着头看着上方的深空。   它的身躯跟人类没什么两样,但身上却遍布白色的光芒,如果我没记错,之前在深渊中看见的,跟古神祇纠缠的白色光芒就是它身上的那种!   顺着它遥望的方向看去,古神祇就飘浮在深空之中。   古神祇似乎受到了不小的伤害,整个身躯都显得有些萎缩,看着就像是一个飘浮在深空星海里的黑色塑料袋,并且还在越飘越远,没有回头继续跟那个白色人影纠缠的意思,怎么看怎么像是在逃跑.......   正当我还在观察古神祇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的身躯忽然动了起来,就像是被抽风机吸过去的一样。   短短数秒,我就跨过了一片深空,来到了那个白色人影的手心里。   其实在这时候我已经看不清它的身躯了,因为它太过庞大,连它手掌的轮廓都显得极其模糊,一眼都看不完。   我不知道它想干什么,但我看见它慢慢握起拳头,将我握在了掌心里......   没有恐惧,没有害怕,在它身边,我只感觉到一种像是回了家的归属感。   也许是太累了,我平躺着身子,任由那些白色光芒覆盖在我身躯上,我缓缓闭上了眼睛,不知不觉中就失去了意识。   就这么结束了......   虽然结局不是我想要的......我们输的彻头彻尾连这个世界都没能保住.......但我已经尽力了.......   “谁说我们输了?”   古老者的声音,在距离我很近的地方传了过来。   当我睁开眼睛一看,只见在身旁的白光之中,有一个模糊的绿色身影。   “你没死?!!”我着急忙慌的坐了起来,看着这个熟悉的残影,我脸上满是兴奋:“我还以为你被它吃了呢!!”   “差点。”古老者笑着,缓步走到我身边,坐在了这片白光之上。   我看着他,只感觉心都是提着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到底是赢了还是输了??”   “你们赢了。”古老者说着,稍微停顿了两秒,说:“我算是半赢。”   “什么意思?”我一愣。   古老者笑了笑,没有隐瞒,缓缓将之前发生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跟我们最初的计划一样,在面对古神祇,我们无力抗拒,所以只能借助比古神祇更强大的力量,也就是古老者所说的,这个世界的意志。   世界的意志究竟是什么?   这个概念是很模糊的,如果非要具现化,那就只能说我之前看见的那座孤岛,以及那个孤岛上纯净洁白的光人,那就是这个世界的意志。   它是世界的灵魂,也是世界上一切力量的源泉,连古老者如此强大的存在都是因它而生,可想而知这个“生物”有多强大.......   世界的意志并不是普遍存在的,不是每一颗行星恒星都能出现这样的异生物,就古老者自己观察的结果来说,我们所能看见的这一片星空之中,也唯有我们所处的世界能产出这样的存在。   “很早之前我就怀疑过,古神祇会不会也是某个世界的意志......现在一看倒是很有可能啊.......”古老者笑道:“无意识,无思维能力,但有着一切生物的本能,力量还强大得让人恐惧.......它应该也是某个奇异世界的意志,是那个世界的灵魂。”   “那之前呢??它们交战的结果是什么??”   我忙不迭的问道,说这话的声音都颤抖起来:“地球不见了.....这俩玩意儿不会把地球炸了吧?!”   古老者沉默了半晌,点点头。   “我操?!你开玩笑呢?!”我瞪大了眼睛,急得差点没哭出来:“咱们这么玩命的引导古神祇,为的就是让它来激发咱们的世界意志,结果是啥??神仙打架大家遭殃?!这是让它们俩打得灭族绝种了?!”   “你别着急.......”古老者笑道:“我不是说了么,你们赢了。”   话音一落,古老者抬起手来挠了挠头,问我:“你觉得这个世界对它来说算是什么?在世界意志的眼里,世界上的一切......山川河岳,大海小溪,或是万物生灵,鬼怪妖精,在它眼里,这些什么都不算。”   不等我多问,古老者就跟我打了个比喻。   “就像是你身上的一些细胞,或者毛发,或是别的什么东西......”古老者笑道:“你的四肢断了,你可以自己修复回来,头发掉了,也是如此,哪怕修复回来的已经不是原来的东西,但这一切都还是可以回到正轨。”   我听见这一番话,感觉脑子都是懵的:“你什么意思?什么回到正轨?”   “就是让失去的一切都修复回来,而且要修复得极为彻底,所有能对它造成威胁的生物都会被抹杀掉。”古老者指了指自己:“包括我们。”   “你.......”   “我刚才感觉到了,它在利用自身的能量包裹本体,它想重新塑造一个世界.......”古老者笑道:“你会回到那个世界里,但你会失去一切跟我们有关的力量。”   说着这话,古老者抬起手,轻轻在我头上抚摸了几下。   可能在他眼里,我就是古老者一族.......最后的后裔。   “之前的争斗中,古神祇受到了重创,短时间内不可能再来找事了.......就算来了也不怕,这个世界的意志已经被我们引导出来了,它会一直清醒着,注视着这世界上的一切,如果古神祇再来,估计也讨不了好。”   “以后你就好好生活,把这一切都当成一个梦.......对,一个噩梦。”   古老者说着,哈哈大笑了起来。   此时,我们四周的白光也渐渐散去,露出了一眼望不见尽头的黑暗深空。   “以后你们的生活会是一片光明!”古老者说着,抬手随意一指。   我没吭声,看着他指着的那片黑暗,总觉得他是话里有话。   “你觉得那只是黑暗吗?”古老者问我。   我点点头。   “那这四周呢?”古老者又问我。   我扫视了一眼,虽然星海之中有许多璀璨夺目的星辰,但更多的,却是蔓延无边的黑暗。   “曾经我跟你一样,我也觉得这个世界.......包括这片星海.......处处都是黑暗,是黑暗占据了上风......我们这些向往光明的生物看不见未来。”   古老者说着,像是自言自语一样,声音很低。   “但我刚知道......我在世界意志的体内看见了许多景象......那是它诞生之初看见的.......其实这个宇宙里原本没有光,只有黑暗......”   “前辈?”我见他把头垂了下去,声音越变越低,也不禁有些担心了。   他听见我的声音,略显疲惫的抬起头来,最后看了我一眼。   从头到尾,他身上都被一层雾气所笼罩,但我可以肯定,在那瞬间,我看见了一个老人慈祥和蔼的笑容。   “孩子,睡吧,等你醒过来......一切都会回到原点。”   古老者说着,语气满是释然。   一阵刺眼的白光也在这时从我们身下涌出,瞬间就把我们两人都笼罩了进去。   “我也该走了.......这个世界......已容不下我了.......” 大结局(下) 黑暗中的未来   “老沈!”   忽然间,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我耳边传来。   刚听见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但等我跟诈尸似的坐起身来,这才发现我回到了药铺里......或是说,我本来就在药铺里。   “七.....七宝?”   我看着这个熟悉的人,只感觉脑子都是懵的:“你......你不是死了吗?”   七宝白了我一眼,没好气的骂道:“狗日的......刚睡醒过来就咒老子.......老子招你了?”   “睡醒......我在睡觉?”   我嘟囔着,迷迷糊糊的看了看这张熟悉的床,感觉脑子还是疼得厉害。   估计七宝是拿我当睡迷糊看了,催我一声让我下去吃饭,之后就急匆匆的跑下了楼。   坐在床上,我满头雾水的发了一会呆,感觉这情况远超于我的想象......   是我之前做梦了还是......还是这个现实才是我的梦??   我一脸呆滞的想着,但想到最后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直到陈秋雁跑上楼拽我下去吃饭,我这才稍微清醒一些。   其实我也想明白了。   不管是梦还是现实,只要能跟大家待在一起......哪怕是做梦我也愿意......只希望这个梦能做得长一些......最好永远不要醒过来.......   “我操。”   走到餐桌前,看着这一个个熟悉的人,我忍不住惊呼了出来。   老爷子,七宝,常龙象,苗武人,陈秋雁,爩鼠,这些该在的都在。   “自在师?!养九生??”我瞪大了眼睛,万分紧张的看着那个坐在餐桌边的人,忍不住喊了出来:“你们怎么在这里?!!”   老爷子就坐在自在师身边,听见我喊出声来,他撇了我一眼,很疑惑的问:“你咋了?”   “他.....他是.......”   说着,我捂着脑袋,拉过来一张椅子坐了下去。   除了自在师外,何息公,闻人菩萨,也坐在一边,最让我想不到的还有一个人......妈的养九生!   这龟孙子怎么来了?!!   “我可能是睡迷糊了.....感觉有点失忆......”   我假模假样的揉着太阳穴,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一边陪众人吃着饭,一边想方设法的从七宝或是陈秋雁那里了解情况。   事实证明,我梦里的一切跟现实都对不上号。   沈家还是那个沈家,但老爷子却不是独苗,何息公就是老爷子的亲兄弟,只不过当初因为一些家族的内部矛盾,他被老爷子的母亲带离了沈家,随母姓何。   而自在师呢,他跟养九生依旧是搅和在一起了,养九生就是他唯一的徒弟,而他也变成了一个修佛的得道高僧。   据七宝说,前几天我们才去海南办了个活儿回来,似乎是对付一些潜伏在海底的鱼孽?反正我也记不清了.......只有个模糊的印象,那一次很危险,我们一船人都差点栽在了海里,要不是自在师碰巧路过救了我们,后果不堪设想。   而苗武人依旧是我们沈家的朋友,只不过他从未跟我们发生过矛盾,他们苗家也跟我们沈家是世交,听说他还有个孙子,跟我们关系挺好的,只不过今天没来。   那本记载了肉身蛊修炼法门的《葬人经》,也不再是这个名字,而是叫《葬鬼经》。   这本修行法门也不是苗武人找来的,是老爷子很多年前,意外从一座三国时期的古遗迹里寻来的。   爩鼠的来历也跟我的记忆对不上号了,它不是几年前被我们捡来的,而是在十年前,老爷子出去干活儿的时候意外遇见的,之后就跟着老爷子回来了......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旧教,没有旧日生物,没有远古者,一切都显得安稳平定。   不光是这样,我的肉身也被彻头彻尾的改变了。   所有跟不死王有关的东西......甚至是那些沾染了远古气的力量,都已经彻底从我的肉身里消失。   但我的身子里还是有肉身蛊,这点可以确定,只不过肉身蛊貌似不如以前那么强,现在恐怕就只到了还真身的状态,连顿窍身都没过,更别提以前的通孽身了.......   现实跟我的记忆越是对比强烈,反差越是大,我就越是清醒。   差不多一顿饭的工夫,我才琢磨明白。   这一切都不是梦,我记忆当中所发生的那一切,都是前不久才发生在这个世界的事。   只不过由于古神祇与世界意志的战斗,让这个世界毁了.......好在现在又修复回来,回到了世界意志眼中的正轨上。   到现在我才明白,为什么在古老者眼里世界意志是如此的强大。   能够随意的演变山川河岳,能够随意的创造出这万物生灵......   真正的历史是由它创造的......似乎时间也是?   它影响不了深空星海里的时间,但这个世界的时间是由它来定的,我看过日历了,现在的日期是在我记忆中的两年前。   我记得很清楚,在记忆里,星门破碎,黑袍王降临世间,古神祇横跨深空星海而来,那些恐怖的生物从天而降.......   那天是七月三十号,1999年七月三十,跟今天是同一天,只不过现在的时间是在97年,确实是回到了两年前.......   “呼.......”   坐在房顶上,我抽着烟,看着满天繁星,只觉得这个世界给了我一种陌生的感觉,让我总觉得自己跟这里格格不入。   这真是我原来熟知的世界吗?   我问着自己,但无论怎么想,也得不到确切的答案。   无论是熟悉的景物还是熟悉的人,都是原来的样子,包括我翻看书籍查阅的那些历史,也跟原来如出一辙。   想想也挺好笑的。   一直都打肿脸充胖子,觉得自己的力量大,所以担子就重,该承担的责任就得承担,那些旧日生物来了也得往上顶.......   结果呢?   世界并没有被我们这些人拯救,相反,拯救了世界的,恰恰就是世界自己。   想到这里,我自嘲的笑了起来,使劲的揉了揉脸。   所有人都把我记忆中的那些事给忘了,恐怕在这个世界上,还能记起这些事的......只有我一个人......   那种强烈的孤独感,让我心里说不上来的难受,我所经历的那些事,我记忆里的种种,说出来没有人会信......就算他们嘴上说着信,但心里呢?   就在我低着头发呆的时候,忽然,一个熟悉的东西从我上衣口袋里掉了出来,落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那是一件遍布铜锈的金属制品,大小像是玉佩,是三个类似花瓣的图案互相交叉,中间还镶嵌着一块晶莹剔透的绿色玉石。   在玉石上,很模糊的凹刻着一些文字。   看完那几行字的内容,我笑了起来,弯腰捡起这块铜佩,眼神里有怀念,但更多的是惊讶。   我从未想到古老者留给我的信物会随着我一起回来......更没想到这个信物的背后还有他送我的几句话。   将它放在手心里,我双手合十,紧紧的握着手掌,像是坐不稳失去了平衡,身子不停的前后摇晃着,之前还挺难受的心情,变得轻松了不少。   “起码还有你在......你可以证明我不是做梦......那都是真实发生的.......”   我自言自语似的喃喃道,脸上有了笑容,但也在这时候我想明白了一点。   无论那段记忆是真是假,我都没有必要跟其他人说。   既然现实世界还是一片大好,所有人都在,都活得好好的......   那些我脑海中的记忆也该尘封起来,直至带入坟墓里。   我将古老者赠与我的信物放进上衣口袋里,轻轻拍了拍,感觉安心了不少。   天空上繁星璀璨,仰着头看了一会,我忽然想起了古老者在消失前自言自语的那些话。   他的那些话应该是在对我说.......   曾经的他跟我一样,觉得这个世界.......包括这片星海.......处处都是黑暗.......   是黑暗占据了上风。   而我们这些向往光明的生物看不见未来,只能蜷缩在点点光明下苟且偷生。   但古老者在世界意志的体内看见了许多东西,或许是世界意志的记忆,那是它诞生之初就看见的景象.......   宇宙里没有半点光亮,我们这个世界,也没有任何一个能被光照亮的角落,像是火焰这些东西似乎是不存在的。   黑暗是宇宙的本源,也是深空星海之中最主要的成分。   抬头一看,其实天空就是一片黑暗的幕布,那点点繁星,不过是上面的些许点缀罢了。   但真的是黑暗能胜过光明,是黑暗占据了绝对的上风?   我觉得不是。   因为在这时候,我能够看见的不止有黑暗,还有璀璨的星光,还有人类文明之中随处看见的万家灯火.......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说着,我把手抬起来,轻轻放在心口上,放在了那块距离心脏最近的铜佩上。   曾经是黑暗战胜了光明,但现在看来,我却发现是光明占了上风。   古老者说过,这个世界,这个宇宙,曾经是没有光的。   但黑暗不代表死亡,亦象征着生命与光明的诞生。   如果没有黑暗的衬托,谁又能知道光明就是光明?   当你正视黑暗,你就会发现人与树是一样的。   越是向往高处的灿烂阳光,根就越是得伸向黑暗的地底.......   不是神说有光,这个世界才有光。   光明本就是生命的一部分。   之所以如今光明能占上风,无非是因为越来越多的生命敢于直面黑暗,敢与之斗争。   就像是古老者赠与我的那块信物上凹刻的字。   ...........   哪怕身处极怖的黑暗幽渊之中。   只要心有光明。   黑暗也会惧怕你。好书尽在【八零 电子书】 https://www.txt80。Com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