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生死追缉》作者:张佳亮   简介   一个是刑侦支队的支队长,一个是闻名遐迩的大律师,两人却势同水火。孰料,冥冥中仿佛有天意的安排,错综复杂的凶案将两人的命运联系在了一起。   热血 爽文 轻松 坚毅 第一卷 花魁之死 第一章 承让承让   人不可为了荣华与虚名给自己招来危险。——伊索   神圣庄严的法院外,阳光如利剑般刺得人睁不开眼睛。形如国徽的圆形标志之中,华表两侧的天平诉说着法律的公平与公正。此时,记者们守候在法庭外面,长枪短炮的相机早已架好。这起轰动全国的案子拖了很久了,今天,将迎来一个结果。   “现在开始宣判,请全体起立。”法庭内,身穿黑色法袍,红色前襟配有金黄色领扣的审判长站了起来。   在场的所有人全都站起来,聆听着公正的判决:“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   坐在了旁听席中的一人,神情极为严肃,他穿着一身二级警督的制服,两道剑眉紧紧锁在了一起,手掌握成了拳头,两拳微微颤抖着,脸色看上去也很白。   “……鉴于案件事实不清,证据不足,被告人王福海……”   只听了两句话,人们一片哗然。身穿警服的人听不下去了,他耳朵嗡嗡直响,眼前的景象都变得虚无起来了。他好不容易定了定自己的情绪,一双愤怒的眼睛看向了被告的律师席。   那里,站着一个年轻的女人,模样不过二十五岁左右,身着黑色职业装,干练的短发,皮肤白皙,朱唇皓齿,一双眼睛如湖水般清澈,鼻梁上架着一副窄窄的黑框眼镜。此时,她也注意到了这个男人怨毒的目光。女人不以为然地耸了一下肩,看似是一个无辜的动作,实则她的目光中充满了嘲讽的意味。   大腹便便的王福海从法院内出来了,记者蜂拥而上,长枪短炮地对着他。王福海今年五十多岁的年纪,腆着将军肚,头上只剩下了稀稀拉拉的几根头发,全都偏着梳到了一边,见到这么多的记者,他“嘿嘿嘿”地笑了:“我相信国家,相信政府,相信法律……”   一众穿着警察制服的人从法院中走了出来,那个二级警督走在了最前面,看着王福海对着记者大放厥词,他冷笑了一声。   旁边一名年轻的干警对他说道:“夏队,我们怎么办?要不我们申请补充侦查?”   这个人名叫夏朗,今年二十六岁,年纪轻轻已经是离火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支队长了,虽然说年纪轻,但是他有自己的一套办案理论和方法,仅用了一年的时间,便将离火市积压了几年的悬案一举拿下,名声大噪。   听到属下的建议,夏朗回过头来看着他:“早晨吃饭了吗?”   那名下属名叫穆奇,刚从警校毕业没多久,听夏朗这么问,他愣了一下,木然答道:“吃过啦!”   “是不是吃咸了?”   “嗯?”   “把你齁傻了吧?”夏朗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八度,“我们他妈已经申请了两次补充侦查了!”(注:公诉人提出补充侦查,请求延期审理的情况下,合议庭应当同意。但是通常延期审理的次数不得超过两次。)   夏朗心烦意乱之下拿出了一支烟叼在嘴里:“这个王福海,明明是贿赂贪官,最后贪官进去了,他他妈倒逍遥自在了。”尽管他心有不甘,可是事实已然成了这样,夏朗只好长叹了一声。他回过头来,准备带队回局里。而就在这时,他看到了两个人从法院里面走了出来,马上转回身,快步走下台阶想离开这里。   没想到,对方早已看到了他,高声喊他:“夏队长!”   夏朗见躲不过去了,只好转回身来,脸上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他挖挖耳朵说道:“哦,我这耳朵塞驴毛了,我还以为是乌鸦哭丧呢,原来是我们的陈大律师啊!”   来人正是王福海的代理律师,在法庭上冲夏朗耸肩的那个人。   陈律师笑了一下,似乎习惯了夏朗这种说话方式,她说道:“多日不见,夏队长说话还是喜欢挖苦人啊!”   夏朗“哈哈”干笑两声:“别这么说,跟你们这一行比,我差远啦。颠倒黑白,冤枉好人,为虎作伥,狐假虎威,老祖宗发明的这些词,都是为你们这样的人量身打造的啊!”   陈律师不以为意,只是抿嘴笑了一下:“我在法庭上说的都是实话,你们的工作确实有失误,证据链缺失。这一次嘛,承让承让。”   “行啦,我干这一行不需要你来教。”说完,夏朗不耐烦摆了摆手就走了。他身后的警员急忙跟了上去。   穆奇边走边说:“奇了怪了,这个陈妙言是不是吃错药了,怎么总是跟我们过不去?”   穆奇这话说得没错。不知道从何时起,这个叫陈妙言的女律师突然声名鹊起,在离火市打响了自己的名号。说来也奇怪,这么漂亮的女孩儿干什么工作不好,偏偏干了律师这一行!随着她名气越来越大,也逐渐接手了一些棘手的案子,不乏大案要案。这已经是她第三次跟夏朗打交道了。之前两人各赢一次,而这一次,无疑是陈妙言赢了。   夏朗心中有气,回头望去。见王福海笑靥生花地要和陈妙言握手,陈妙言双臂环绕胸前,只是和他说着什么。夏朗叹道:“像这种男人婆,最好少招惹她,说不定哪天就更年期了!”大家上了车,驶回了市公安局。   回到单位后,夏朗前去找了主抓这件案子的副局长付如丞。付如丞耐心听完了夏朗的讲述,呵呵一笑:“算啦,王福海这种人只是小鱼小虾,掀不起多大浪头的,回头你安排人去找他谈谈,敲打敲打他,估计他也不敢乱来了。”   夏朗心中还是不痛快,撇着嘴说:“都怪那个陈妙言,要不是她横插一脚,王福海怎么可能脱钩?”   付如丞拿起公道杯,给夏朗倒了一杯水:“小夏啊,你跟我时间不长,不过作为你的领导我得批评你了。一个年纪轻轻的女人,轻而易举地就赢了你,可见我们的工作确实有疏忽的地方。”   夏朗没有说话,只是应付性地点了点头。   从付如丞的那里出来后,夏朗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他身心俱疲,使劲搓了搓脸。   “咚咚咚,报告。”门外有人敲门。   “进。”   进来的人,是刑警韩笑。   “夏队,这是关于那起盗窃案的资料,需要你签字。”   “唔。”夏朗拿起来大致看了一下,“都没问题了?”   “没问题了,真像你说的那样,那小子全撂了。”   “嗯,那就好。”夏朗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事情办妥了,韩笑也就出去了。又是一天过去了,夏朗早早回到了局里给安排的宿舍,虽然心中还是记恨着白天的事情,但既然过去了,多想无益,他很快就睡下了。   殊不知,此时离火市的东海府别墅区,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在一栋独栋别墅前,两个男人蜷缩着背,靠在了远处的一棵树后。他们刻意借助粗大的树木遮挡着自己的身躯,似乎很害怕被别人发现。   其中高个子的男人不耐烦地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已经快失去了耐心。个子相对较矮的人也等不下去了,怯生生地问了一句:“哥,要不咱们撤吧?”   “怂什么?”高个子低声呵斥了一句,“他妈的,那个婊子害得我这么惨,老子今天非得弄死她!”   矮个子男人吞了一口口水,后头鼓动了一下,他说道:“她现在那么有名气,有钱人都要给她面子,万一要是死了,动静就太大了……不如我们……”他还想说什么,却被高个子一道凌厉的目光瞪了回去,后半句话生生咽回了肚子里。   就在这时,不远的转角处闪过了一道黄色的灯光,一辆红色的法拉利跑车映入了眼帘。高个子咬着牙说道:“终于来啦!”他亟不可待地从衣兜里拿出了白手套,戴在了手上,低头喝了一声:“走!”   矮个子骑虎难下,跺了一下脚,快步跟了上去。 第二章 奇怪的失踪案   次日清晨,夏朗尚在睡梦之中,就听到了门外急迫的敲门声。“嘭嘭嘭”,几乎快要房子拆了的架势。   夏朗气鼓鼓的,掀开被子跳下了床:“妈的,谁呀,一大清早的来拆迁啊?还让不让人睡了,正做梦娶媳妇儿呢!”夏朗打着呵欠,揉着惺忪的睡眼打开了房门,一看原来是穆奇。   穆奇此时满头大汗:“夏队,不好了。”   “什么事这么吵吵嚷嚷的?”说完,他又打了一个呵欠。   “有个老太太来报案,说是自己女儿走丢了。”   夏朗以为多大的事呢,他听完后笑了一下:“就这个啊,你去应付一下不就好了吗?录口供,要照片,查户籍,这些还用我教吗?你去办吧。我这儿刚梦见要入洞房了,不跟你说了,我要去接着睡了。”   不想,夏朗刚转身,就被穆奇一把拽住了:“夏队,这次可不一样了,你最好是去看看,这个老太太……有点儿奇怪。”   夏朗面露疑云。   换好了衣服,来不及洗漱,夏朗便到了询问室。他来到这里后发现,一个老太太穿着粗布的衣服,正在那里嚎啕大哭,周围几个女警都劝不住。询问室一时间乱糟糟的。   夏朗走过去:“怎么回事?”   “夏队,你来得正好,这个老太太说自己女儿走丢了,让我去找。”   不料,此时老太太一听说夏朗是领导,跨前一步抓住了他的胳膊,扑通一声跪下了,悲声大放:“政府啊,你可得给我做主啊!”   这一来可吓坏了夏朗,他赶紧扶起老太太:“哎哟,老太太,千万别这样,你先起来,先起来。”   夏朗扶老太太起来,让人倒了一杯水给她。老太太哭泣不止,夏朗也没办法展开正常的询问,只好将目光看向了穆奇。穆奇从其他同事手中拿过来一张照片:“夏队你看,这是老太太女儿的照片。”   夏朗看了一下,照片中的女孩儿最多也只有二十二三岁的样子,容貌秀丽,身材窈窕,竟然有几分像台湾的明星林志玲。照片的背景是在国外的一条街上,鹅卵石铺就的路面以及异域风情的建筑,基本可以一眼断定这并非国内。而照片中的女孩儿从穿着到打扮,都给人一种富家千金的感觉。这一点从她手臂中挎着的LV包包和胸前挂着的Dior的太阳镜就能够看出来。   夏朗终于明白穆奇为什么说有点儿奇怪了,眼前的这位老太太,满头的白发,皱纹爬到了脸上,虽然夏朗断定她年纪不过五十多岁,但只是看外表的话,说七十也会有人信。再看她身上的衣服:粗布料,蓝碎花,一条藏蓝色的粗布裤子,脚上是一双沾满了泥泞的布鞋。   这两人会是母女?说句不好听的话,恐怕照片中这个女孩儿家的保姆都要比这位老太太穿得好。   夏朗放下了照片,问道:“阿姨,这是你的女儿?”   “是。”老太太虽然还是哭个不停,但是已经回答了问题。   “嗯,你女儿叫什么名字?”   “梁凤玲。”   “今年多大?”   “二十三了。”   “什么时候发现你女儿不见的?”   “今天早上,我……我给她打电话,没有人接。”   “只打了一个电话?”夏朗觉得有点儿不可思议。   “嗯……因为……因为平时我打电话她都接的。”   “你没去女儿的学校看看吗?”夏朗觉得这么一句一句地问实在是太别扭了,他想让老太太痛痛快快地全都说出来。   老太太擦干了眼泪,喝了一口水,这才嗫嚅着说出了事情的过往:   老太太名叫何淑琴,五十七岁,籍贯河北。梁凤玲,今年二十三岁,初中学历,辍学后便跟同乡去了南方的深圳打工,在一个远房亲戚工作的制鞋厂里打工。后来那位亲戚来电话说女儿不见了,这才着急了,发疯似的去找女儿。据远房亲戚所讲,梁凤玲是跟同厂的一个小伙子跑了,说是要去别的城市挣大钱。   夏朗打断了她:“那个小伙子叫什么名字?”   何淑琴上了年纪,回忆了好久,说道:“好像是叫陈刚。”   “嗯,请继续说吧。”   女儿联系不上,何淑琴也很着急,她想要让家里人跟着一起寻找。可是梁凤玲的父亲却说:“一个女孩儿,丢就丢了,反正也是个赔钱货。”虽然说自己男人是这想法,但是何淑琴不愿意放弃,再怎么说,孩子都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   就这样,何淑琴一边打工一边寻找女儿的下落。这么多年来,她给人刷过盘子、缝补过衣服、捡过饮料瓶子、当过保洁……几乎人世间所有能吃到苦,何淑琴都一样不落地尝了一遍。最后,终于在去年找到了女儿梁凤玲。   “就在离火市?”   “嗯。”   不过女儿的样子彻底变了,她开了一辆车。何淑琴不知道那是什么牌子,只知道是辆红色的,就能坐两个人,敞篷的,车的形状很扁,标志是一匹马。以前,何淑琴只是在村里的挂历上见到过这样的车。   法拉利!这是夏朗的第一判断。   何淑琴过了这么多年终于见到了女儿,她恨不得冲上去抱着梁凤玲嚎啕一场,好好诉说一下自己这么多年的思念之情。可是她没有想到,她刚想要冲上去,就被梁凤玲制止了。梁凤玲一脸的不悦:“你怎么来了?谁让你来的?”   何淑琴愣在了原地:“我……你……你这么多年没回家,我……我这当妈的想你啊!”   梁凤玲嫌弃地说道:“什么回家,那叫家吗?要什么没什么,你在这儿呆着吧,我得走了,让人看见我跟你在一块,还不知道会有什么话传出来呢!”   “小玲,小玲!”何淑琴追了上去,但是她根本跟不上女儿的步伐,脚下一个踉跄,摔倒了。   梁凤玲站住了脚步,气得转身回来:“行啦,丢不丢人啊?你现在住哪儿?”   何凤琴爬了起来:“住……住在招待所,就离这儿不远。”   梁凤玲拿出了两千块钱:“这会儿出门基本都不带现金了,我身上就这些,你先拿着吧。”   “不不,我不能要。”何凤琴诚惶诚恐。   “哎呀,给你你就拿着!”梁凤玲塞进了她手里,“我给你我的电话,但是没事不要打电话,每天下午1点到2点再给我打,一星期只能打一次,我很忙的!”   “哎,哎。”这么多年没见,何淑琴觉得自己跟女儿已经有了隔阂,她全然没有想过女儿为什么这么对她。但同时于她而言,能看到女儿平安健康的活在这个世上,就已经很知足了。   夏朗注意到了一个细节:“你女儿说让你每天下午1点到2点的时候给她打电话,为什么你今天早上就给她打了?”   “因为……因为我……我要换地方住了,我想提前跟她说一声,怕她要是来找我的话……找不到。”老太太的神情局促,不知所措。   “她住的地方呢?在哪里?”   “不……不知道,这些她从来不跟我说。”   “你女儿身边都有什么人?”   “我也不知道……也没说过。”   夏朗意识到了这件事的棘手性,按理说,一个成年人,失踪48小时才可以立案。但是就连何淑琴自己也说不准女儿到底失踪多久了,因为她之前联系女儿梁凤玲,还是上个礼拜的事情了。   送走了老太太后,大家就这件事情商量起了案情。有人说老太太过于紧张了,说不定女儿好好的,只是不愿意接电话;有人说,是老太太糊涂了,说不定这些都是脑子不清楚之下做出来的,她那样的打扮,和照片中的女孩儿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嘛。种种说法,莫衷一是。   唯有夏朗,沉默着,他看着梁海玲的照片:这个梁凤玲,有点儿意思。 第三章 相亲   最近离火市风平浪静,没有刑事案件发生,市公安局刑侦支队也难得闲暇。有的人在想,是不是要趁着这段时间请个假出去玩会儿,放松一下。   夏朗快步走进了办公区,将手里的资料甩在了桌上:“穆奇、韩笑,你们几个都辛苦一下,把这个梁凤玲查清楚。”   “这……夏队,没这个必要吧?”   “对啊,说不定没有失踪呢。”   穆奇和韩笑一唱一和,两人觉得没有必要在这种不确定的事情上浪费精力。   夏朗说道:“反正最近没什么事情嘛,你们就当是放松了。”   “夏队,我们查,那你去哪儿啊?”穆奇见他转身就走,急忙问道。   “我还有事呢!”夏朗喊完这句话,已经消失了。   韩笑拿起了文件苦笑:“就当是放松了,说得轻巧,哪有拿着查案当放松的?”   穆奇也很不解,转身问他:“夏队干什么去了,这才中午啊!”   “咳,相亲去了呗!”韩笑翻阅着文件,头也不抬地说道。   在距离市公安局三公里开外的一家咖啡厅里,一个女人正在看杂志。这个女人模样标致,身材窈窕,身穿一件黑色的连衣裙,一只太阳镜翻到了额头上,略施粉黛,明艳动人。她手里无聊地翻着一本时尚杂志。   正在这时,咖啡厅的门被撞开了,门板上的铜铃响起。这么冒冒失失的,也没别人了。女人抬起头来,不觉莞尔:“你差点儿迟到了。”   夏朗坐下后,也不管桌上的那杯水是谁的,端起来一饮而尽:“我的亲姐姐,你现在出去看看,离火市的交通烂得跟屎一样,还特么便秘,路上的车全都堵一块儿了,我这时候能赶过来就算不错了。”   女人笑了,抬起手腕看了一下表:“还不是因为你,我说要选在你单位附近让你们见面,可你偏偏要选在这儿。”   夏朗苦着脸:“老姐啊,你想一想,我在单位大小也算个领导,让下属看见我相亲……我还混不混了?夏祺瑄同志,你怎么也得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吧?”   夏祺瑄听到弟弟的这番话后,不以为然,自己的弟弟,自己最清楚了。她戴上了太阳镜:“走吧,咱们过去吧,估计人家也快到了。”说完,推门就走。   夏朗叹了口气,也跟了出去,没想到在迈出门口的一瞬间,被咖啡厅的服务生拦住了:“这位先生,您还没有结账呢。”   夏朗这才注意到,刚才姐姐夏祺瑄坐的地方,放着一杯咖啡。他扭头喊道:“老姐,你忘了给钱啦!”   夏祺瑄头也不回:“我给你介绍女朋友,你连杯咖啡都舍不得请我吗?”   夏朗无语,他拿出手机结了帐,嘴里碎碎念着:“你可真是我亲姐!”   两人朝着马路对面的一家饭店走去,夏朗紧走几步追上了姐姐,恳求的语气说道:“姐,我能不能求你件事?”   “什么事,说吧。”   “下次能不能别给我安排相亲了?”   “为什么,难道你还想作单身狗?”夏祺瑄对他这个问题很疑惑。   夏朗小声说道:“你弟弟我这么年轻,结婚着什么急啊?你看看我同学,别说结婚了,有不少还单着呢!”   夏祺瑄继续走着,眼睛也不看弟弟,只是说道:“他们是他们,你是你,能一样吗?再说了,你做的工作不一样,警察有多危险?说不定你哪天就挂了,到时候我在国外,爸妈怎么办?谁养老?”   夏朗叹了一口气:“我说老姐,你能不能盼我点儿好?”   两人来到了饭店,这是一家古典中式风格的店面,以宫廷菜为主,夏祺瑄早就订好了包间。两人来到了包间里,服务员上了一壶龙井,夏祺瑄给弟弟倒了一杯,说道:“一会儿你要跟人家姑娘好好聊聊,她是研究生毕业,现在在市医院,工作不错,人长得也漂亮。”   夏朗内心千万匹草泥马奔驰而过,只得“呵呵”干笑两声。   夏祺瑄继续说着:“别跟上次似的,还没说上两句话,你扭头就走。”   “好好好,我知道啦!”夏朗有气无力地应付着。   正在这时,有人推门进来了。来人是一个女孩子,穿着一件白色的连衣短裙,外面一件粉色的针织衫,手里拎着一只黑色的包包,模样果然如夏祺瑄说的那样,很漂亮。标准的瓜子脸型,披肩长发,一双美眸不住地打量着房间里的两个人,虽然很快从夏朗的身上移开了,但她还是注意到了这个男人。   夏祺瑄见“主角”来了,急忙站起来:“小雅,来。”   女孩儿冲夏朗微微点头,算是礼貌的招呼。   夏祺瑄将女孩儿拉到了自己身边,热情地为两人介绍:“夏朗,这位是市人民医院的儿科医生杨小雅。小雅,这就是我弟弟夏朗,是名光荣的人民警察,别看他年轻,现在已经是咱们市公安局刑警队的队长了,副科级的待遇。”   夏朗心中苦笑:这会儿怎么不盼着我挂了?还光荣的人民警察。   不过尽管心中不快,但他还是出于礼貌跟杨小雅握了握手,两人就算是认识了。   落座后,从开始点菜到最后用餐,杨小雅一直低着头,双颊绯红,看得出来她有一丝的紧张。夏祺瑄像只吵闹的麻雀,一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偶尔还要帮杨小雅夹菜。   夏朗则觉得自己来这儿更像是一种应付。   两位主角都不开口,累得夏祺瑄不停地找话题:“小雅,你平时有什么爱好?”   杨小雅很拘谨:“额……我喜欢看看书,喜欢喝咖啡,看电影。”   “哎呀,真巧,我弟弟也喜欢这些啊!”   “啊?”夏朗愣住了,他属于那种好动不好静的人,像这种爱好,他自问从来没有。夏朗疑惑地看着姐姐,却冷不防夏祺瑄从桌子下面踹了他一脚。   “哎哟!”夏朗叫了一声。   这一声,真把杨小雅吓了一跳。夏祺瑄忙说道:“没事没事。”   夏朗揉着自己的脚脖子,看到杨小雅望着自己,嘿嘿讪笑:“没事,脚抽筋了。”   夏祺瑄觉得自己这样不是办法,两个人都放不开,是因为自己在这儿,可是她又不放心弟弟的脾气。踌躇了好久,她拿起包:“小雅,你们先吃吧,我公司还有点儿事,要回去了。”   “祺瑄姐,我……我送送你。”杨小雅站了起来。   “不用不用,又不是外人,你坐下吃好了。”夏祺瑄边说边走到了弟弟的旁边,她一只胳膊枕在了弟弟的肩膀上,悄悄伸出手去夹着夏朗脸上的肉,脸上笑着,却小声说道:“你小子这次要是还把这事搅黄了,回去我饶不了你。”   夏朗疼得想要叫出声来,却又不敢,只好强颜欢笑:“是是是,你放心,回头我一定……一定给你找个英明神武又帅气的姐夫!”反正杨小雅不知道夏祺瑄跟他说什么,他信口胡诌一句好了。   夏祺瑄知道弟弟的性格,无理搅三分。她也不争辩,跟杨小雅打过招呼后便走了。   包间里只剩下了两个人。两人一句话都没有说,夏朗吃得很快,放下碗筷后,拿出了一支香烟,对杨小雅说道:“可以吗?”   杨小雅轻抿嘴唇,点了点头。   夏朗点着了香烟。   杨小雅此时站起身,说要去洗手间。夏朗主动帮他开门。   杨小雅走后,夏朗一个人坐在位子上胡思乱想,他一直很排斥相亲,因为在他看来,相亲就像是牵着两头牲口到牲口市场上配对。两人没感情基础,也不了解,怎么可能一见钟情呢?   “哟,这不是夏队吗?”   夏朗的背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吓得夏朗手一抖,抽了一半儿的香烟掉进了汤碗里。 第四章 喂,女人也得说话算话啊!   夏朗听这个声音有点儿耳熟,他回过头去,看到的竟然是陈妙言。陈妙言穿着白色的紧身裤,上身一件黑色的职业装,两手环抱胸前,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   夏朗心说:真他妈冤家路窄。嘴上却笑着说道:“哦,原来是陈大律师啊,怎么样,最近又接了什么丧尽天良的案子了,说来听听?”   陈妙言不以为然,似乎和夏朗交手了三次,她已经深知面前这人的秉性了,干脆笑了笑:“夏队不用这么冷嘲热讽的,我来这儿是和朋友聚餐的,只是看到你在这儿,顺便打个招呼。”说着,陈妙言往屋里看了一眼,好奇地问:“你在这儿干什么呢?”   夏朗暗想:要遭,可千万千不能让她知道我是来这儿相亲的,要不然我在她面前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了。夏朗想到这里,急忙清了清喉咙:“咳咳,我来这儿是和我的家人吃饭的,你没见摆了三副碗筷吗?”   桌子上还真的有三副碗筷,夏朗觉得自己这个说辞天衣无缝。   没想到,他话音刚落,就见杨小雅回来了,她一路走,一路用纸巾擦手。看到包间的门口有人,站住了脚步,看看陈妙言,又看看夏朗,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陈妙言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这个女孩儿,很大方地打了一个招呼:“小雅,你好!”   此时,夏朗刚刚端起了龙井茶喝了一口,一听这话,“噗”的一口全喷了出来。   杨小雅低下了头:“陈律师好。”   夏朗没想到两个人居然认识,赶紧用胳膊支在了桌子上,手掌挡住了半张脸。一张脸滚烫滚烫的,跟猴屁股一个颜色了。   陈妙言不放过任何一个奚落夏朗的机会:“喂,夏队,你妈可真年轻啊!”   夏朗受不了了,一拍桌子:“这是我妹妹!”   “你妹妹?”陈妙言当然不信,反而笑着说道,“你姓夏,她姓杨。”   “干妹妹不行吗?”夏朗的语气极不友善。   陈妙言转而对杨小雅说道:“小雅,我可要跟你说哦,相亲虽然很重要,但是也要看清楚是什么人。”   杨小雅尚未说话,夏朗一拍桌子:“陈妙言,你……”   “哦对了,夏队,别冲我发火啊,要不你们全局都会知道你来相亲的。Bye——”说完,陈妙言转身离去。   夏朗气得说不出话来了:这是个什么人嘛!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杨小雅不知所措,她坐在那里,怔怔地看着夏朗,良久之后才问了一句:“夏队长,你和陈律师……”   “别提她,千万别提她!”夏朗郑重地说道,“只要一想起这个女人,恶心得三天三夜吃不下饭,睡觉都会做噩梦的。”   “不会呀,陈律师很好的!”杨小雅微笑着说道。   “好?呵呵,这个字可跟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跟个男人似的,哪一点像个女人?这个男人婆!”夏朗不想再就这个问题说下去了,何况今天还上班,他看了一下时间差不多了,说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哦,不用了,我打车走就可以了。”   夏朗也没有强求,他和杨小雅走到了楼下,打了一辆车后,目送杨小雅离开。夏朗看着远去的方向,心中说道:小姑娘人长得不错,就是太害羞了。他踢开了路上的一枚石子,往地下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他刚摁动了手里的钥匙,车子响了两声,却听到了有个女人说话的声音:“哎呀,姐姐,你走慢一点儿行不行?那个男的哪儿不好了?长得又帅,个子又高,家里的生意还做得那么大!”   夏朗心下狐疑:我靠,不会这么巧吧?今天除了我还有人相亲?   紧接着,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你眼睛什么时候出问题的,那人哪里好了?从坐下来后就一直吹牛,显摆他的身价,我要是跟了这样的人过日子,还不如让我去坐牢呢!”   “也对哦,都怪老妈,喜欢钱也不能卖女儿啊!”   夏朗听到这句话,差点儿笑出声来,原来这个女人正是刚刚在饭店偶遇的陈妙言。他没有急着立刻开车,而是慢悠悠地朝着陈妙言的方向走去。   只见陈妙言和一个女孩儿在一辆车前面停下了脚步,她们摁下钥匙,一辆白色的雷克萨斯响了两声。   “这么巧啊,陈大律师。”   陈妙言大吃一惊,回头望去,只见夏朗双手插着衣兜站在了不远处。   看到他也在,陈妙言初始吓了一跳,不过她很快镇定下来,只希望刚才的那番话不要被夏朗听到才好。她神情一转,脸上含笑:“夏队,你不去想着守护市民的安全,跟踪我干什么?别忘了我是干什么的,随时可以告你哦!”   夏朗挥了挥手:“先别冲动,你要是让我去坐牢的话,我宁可跟一个一坐下来就一直吹牛,显摆他身价的人过日子。”   陈妙言内心一颤,她一直是个很要强的人,只因为自己当初的一桩经历,觉得警察可恶;再加上自己出道的第一场官司输给了夏朗,所以才觉得这个人尤其讨厌。听夏朗这么说,她急忙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夏朗的身前,正色小声说道:“夏朗,你想怎么样?”   夏朗说:“不想怎么样,现在我们都有把柄在对方手里,不如我们作为一个交换怎么样?”   陈妙言何其聪明:“我不说,你也不许说,OK?”   “OK,这是我们的攻守同盟。”说完,夏朗伸出手去,想要握一下手,以示两人打成同盟。   没想到陈妙言撇了撇嘴:“免了,知道自己说过什么就好,你可是个男人!”说着,她转身离开,和自己的妹妹上了车。   夏朗见汽车从自己身边驶过,扯着脖子喊道:“喂,女人也得说话算话啊!”车子远去后,夏朗小声嘟囔了一句:“尤其你看起来还像个男的。”   车上,陈妙言的妹妹陈妙欣小心翼翼地看着姐姐。   陈妙言的余光注意到了妹妹的神情,问道:“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   陈妙欣笑道:“嘻嘻,姐姐,刚才那个人是谁啊?”   陈妙言冷笑了一句:“他?一个全世界最不靠谱的警察。”   “长得蛮帅的嘛!”   陈妙言忽然笑了,她一直觉得帅这个字眼儿跟夏朗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她说道:“我就说你眼睛有问题,改天我介绍个眼科医生给你,去医院查查吧。”   “可是真的诶,你不觉得吗?”   陈妙言轻笑一声:“算了吧,以后不要再跟我提这个人,只要想起他,我就恶心得三天三夜吃不下饭,晚上睡觉都会做噩梦的。何况我讨厌警察,你知道的。”   陈妙欣只好不开口了,两人开车回家。   夏朗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问大家有关于梁凤玲的案子有没有进展。   韩笑走过来说道:“夏队,我们还真的发现了一些不正常的地方。我去户籍室调出了梁凤玲的档案,结果你猜怎么着,她之前被我们处理过。你看。”韩笑将手里的资料递给了夏朗。   夏朗接过来,发现上面的内容,原来早在2012年的五月份,市局和扫黄办的一次联合行动中,梁凤玲就当场被抓了。不过看那时候的照片,梁凤玲也没有现在这么惊艳,身上还是有一些俗气的,和旁边的庸脂俗粉没什么区别。   “照这么看的话,敢情是一窑姐儿啊!”夏朗频频点头,自言自语地说道。   刑侦支队的人都已经习惯了夏朗的说话习惯,并没有对他的措辞放在心上。   旁边的穆奇接着说:“夏队,还有一个情况,我们找到了梁凤玲的车,2015款的红色法拉利488跑车,市场售价是三百八十八万……”   夏朗笑了笑:“这还真是个镶钻的……”后面那个字他没有说出来。 第五章 最有钱的窑姐儿   夏朗坐在了自己的办公室里,冲着摊放在办公桌上的一堆文件暗暗运气。他的眉头紧锁,心中繁复推敲着案情:梁凤玲真的只是普通的失踪案吗?   夏朗觉得并不是这样。首先,梁凤玲驾驶的是一辆近四百万的豪车,而且,作为了一个性服务者,夏朗可以断定,这辆车绝非她凭借自己的能力买下来的。床上一躺,两腿一张,虽然用词不雅,但事实就是这样。   其次,梁凤玲是有过出国经历的,如果一年中只偶尔去一两次还情有可原。但是刚刚从出入境管理处得到消息,梁凤玲曾经有一次利用半年的时间游历了西欧北欧的所有国家。这一趟下来,即便是报了旅行团也要花费数十万……可见梁凤玲的背后,一定是有一个十分有财力的男人。   第三,从现在的照片上来看,梁凤玲面容姣好,身材凹凸有致,这样的一位美女很难不令人想入非非。一个有美色与金钱的女人,对男人而言是最具杀伤力的。   前面的三个条件都成立,那么结果就出来了,近期,离火市所有的车站码头及机场,都没有梁凤玲离开的记录。曾经处理过她的警察也不知她的去向,不排除她真的失踪了。然而还有一个更可怕的推测,梁凤玲还会活在这个世上吗?   夏朗的这个想法不足为奇,他从警以来,一直信奉“大胆假设,小心求证”这八个字。凡事做好最坏的打算就好。他看着梁凤玲的照片,嘬着牙根说了一句:“你呀,也算是最有钱的窑姐儿了。”   “报告。”韩笑在门外叫门。   “进。”   韩笑推门进来:“夏队,有了新的发现,你一定会很高兴。”   “别卖关子,快说。”   “我们刚刚查到,梁凤玲的名下有座房产。”其实在韩笑的心中,他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梁凤玲失联还不到24小时,未必是失踪了。他觉得夏朗未免有点儿小题大做。   “在哪儿?”   “东海府。”   夏朗倒吸了一口凉气。   离火市虽然名字带个火字,实则是一座临海城市。东海府便是临海别墅区,这里的房子价格不菲,远超一般人的想象。只是在案情不明的情况下,夏朗没必要浪费警力,他想只带上韩笑先去看一看情况。   然而就在他刚刚起身的时候,手机响了。夏朗把手机掏出衣兜,看到了来电显示后,眉头一皱,但还是接通了:“喂,姐。”   夏祺瑄在电话那边说道:“老弟,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你装蒜是吧?当然是杨小雅了!”   夏朗生怕对面的韩笑听到,急忙走到了窗边。   夏祺瑄接着说:“我可问了她了,小姑娘对你的印象不错,还想问问你有没有时间,晚上一起吃饭呢!”   夏朗叫苦不迭,他现在根本不想把心思放在这上面,连忙说道:“姐,我这边还有事呢!有话咱们一会儿再说吧。”   夏祺瑄不依不饶:“嘿,你又这么说是吧?我告诉你,我就当你答应了,晚上我给你们定的是……”   “喂喂,这怎么没信号啊?喂,老姐?”说着,夏朗就挂断了电话,长舒一口气。摊上这么一位姐姐,就够他头疼的了。   “夏队,是祺瑄姐来的吗?”   夏朗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道:“笑,你现在跟我出去一趟,我们去东海府。”   “这样合适吗,我们没有搜查证啊!”   “特事特例,先去看看。”夏朗装好了手机,急匆匆就出去了。韩笑赶紧紧跑两步,跟在了后面。   此时,在另一边。距离离火市公安局不足三公里,有一幢恢弘大气的写字楼。楼高26层,通体镶嵌着蓝色的反光玻璃。陈妙言正坐在了十二楼自己的办公室里,助手岑熙敲门走进来了。   岑熙今年28岁,个子一米八,高大帅气。他将手里的资料放在了陈妙言的面前:“陈律师,这是王福海的卷宗,全都整理好了。”   “嗯,放这儿吧。”   “还有,他的那笔尾款已经打过来了,没想到这么快。”   “唔,知道了。”陈妙言飞快地在键盘上打着字,没有注意到岑熙的一双眼睛正注视着她。   陈妙言的一双美眸只是盯着电脑显示器,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发现岑熙并没有走,而是就站在了她的面前。她说道:“你还有什么事吗?”   “哦,没有了……”岑熙转身要走,忽然有些恋恋不舍地回过头来,“陈律师,我……下班后我想请你吃顿饭可以吗?”   陈妙言愣了一下,岑熙来这个律师所的时间比她还要长,虽然说是她的助理,但是陈妙言在工作中并没有把上下级的关系分得那么清楚,在她看来,岑熙更像是她的一个哥哥,平时对她的照顾无微不至。   陈妙言本想一口回绝的,但是看到岑熙期盼的目光又有一些不忍,她笑了一下:“好啊,那你定地方吧。”   岑熙发自内心地笑了:“那好,我定好了发你微信上。”   “OK。”   岑熙走出了办公室后,陈妙言长舒一口气,她以手扶额,抚了抚自己的短发。而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起来了。她看了看手机屏幕上的那个称呼,轻轻皱眉,好久才接通了,有气无力地说:“喂,老妈……”   “小言啊,怎么样,怎么样,你觉得人家不错吧?我觉得也是,海归毕业的,又是双硕士学位,他爸开着地产公司,我觉得挺好。人家对你也有感觉的,还说今晚请你吃饭呢!”   陈妙言苦笑:“哎呀,老妈,拜托你下次安排我相亲的时候能不能自己先把把关,不能什么人都往我这里塞吧?”   她母亲在电话那头很不理解:“怎么了?”   “唉,你是没见到那个男的样子呢,十足一个暴发户的气质,坐下来就知道吹牛,你觉得我跟这样的人过日子能好吗?”   “我的傻女儿,我跟你说,家里有钱就好了嘛!贫贱夫妻百事哀,你说人家还是海外名牌大学毕业的,你还不知足吗?”   陈妙言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说道:“什么名牌大学,那学校随便一查都知道是个野鸡大学。”   “什……什么野鸡大学?”电话那头一愣,没有弄明白陈妙言的意思。   陈妙言没了耐心:“好了,老妈,不和你说了,我这边还要忙。”说完,她就要挂断。   母亲在电话那头喊道:“这孩子,我可答应人家了,给你们定的是……”   陈妙言不等母亲说完就挂断了电话。她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自从今年年初开始,这种日复一日的相亲不知道举行了多少次了。可是陈妙言一个都没有看中,她总觉得坐在对面的那些男的,都不是自己想象中足以托付终身的另一半。   这时,陈妙言的手机又响了起来,拿起来一看,是岑熙发来的餐厅定位。这是一家颇具情调的西餐厅,多以情人情侣用餐为主。   陈妙言刚放下了手机,可是手机再次响了起来,这次,又是一个电话。陈妙言重重地叹了口气,拿起了手机,看到上面的名字后,眼神中出现了疑惑的神情,她按下了接通键,附在耳边:“喂,霍总。”   东海府别墅区的门口,已经聚集了一群人,这些人都是驻足看热闹的。排在后面的人因为人头攒动挡住了视线,甚至站在了垃圾桶上面,伸着脖子往前张望。   在人群的最前面,一个年轻人正在与几个身穿西装的人争论:“你们今天不让我进去是吧?反了你们了!” 第六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   没过多久,一辆白色的雷克萨斯停在了路边的停车位。车门打开,一个女人从车上走下来。这个女人一出现,本来还在看热闹的人群中,几个男人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过去。目光随着女人身影的移动而移动。   随行的还有一个个子很高的年轻人,他紧跑几步走在了最前面,在围观的人群中挤开了一条路:“对不起,对不起,大家让一让,请让一让。”   女人身着一身藏蓝色的职业装,包身短裙,一双修长的大腿穿了一双肉色的丝袜。有大胆的人趁机装作无意的样子将手伸过去摸了一把,脸上的淫笑尚未收敛,就见那个女人射过来了一道凌厉的眼神,眼神犹如一把利剑般直刺过来,吓得这个猥琐的男人低下了头,灰溜溜钻出了人群。   站在别墅区门口和警察理论的胖经理回头看到这个女人,如同见到了救星一般走上前来:“陈律师,你总算来了,你赶紧辛苦辛苦,帮我们解围吧。”   这个女人正是陈妙言,她接到了东海府老总霍英华的电话。以前陈妙言就跟霍英华打过交道,而她今天中午的相亲对象也正是霍英华的独子。本来她不想来的,不过一听说是警察找上了门,她还是过来了。   “这帮警察没有搜查证,却一定要进去,这我们不能放行啊,万一……”胖经理看看周围,小声对陈妙言说道,“万一像金梦海岸那样就麻烦了。”   陈妙言点了点头。金梦海岸是离火市的另一处临海别墅区,虽然比不上东海府这里。就在上个月,市公安局禁毒支队在那里搜查出了毒品,并且成功逮捕了一个大毒枭,导致金梦海岸现在已经无人问津了,房价一路暴跌,甚至许多二手房子现在都卖不出去。   陈妙言走到了前面,看到那个警察,忽然笑了一下:“夏队,我们又见面了。”   夏朗正在脸红脖子粗地跟保安和物业争辩着,一看到陈妙言,他竟然哑然了片刻,随后才反应过来,扭头小声说了句:“真他妈倒霉!”   陈妙言柳眉倒竖:“你说什么?”   “哦,我是说,人生何处不相逢,还真是巧啊!”   陈妙言不想跟他多说废话:“夏队,你是执法人员,规矩应该懂的。有搜查证的话,我会让经理给你放行,如果没有的话……就抱歉了。”   夏朗冷笑:“喂,知道你嘴皮子厉害,但是我们警察怎么做,不需要你来教吧?”   陈妙言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了一种胜利者的笑容:“《刑事诉讼法》第五节 ,搜查。第一百一十一条,进行搜查,必须向被搜查人出示搜查证。”   夏朗听到这句话后,竟然不知道如何是好,他双目只是困惑地看着陈妙言,上半身去稍稍向后倾,小声地询问身边的韩笑:“喂,这男人婆说得是真的吗?”   韩笑知道自己领导的性格,对于这些条条框框的法律准则,他早就忘得差不多了。韩笑点了点头:“是,她……她说得一点儿都没错。”   夏朗不放心,他拿出手机仔细搜了一下,忽然“啊”地大叫一声:“啊——哈哈,陈律师,你的记忆力真好,可惜,你看书没有看全啊!”说完,夏朗清了清喉咙,朗声说道,“后面还有一句,你听着啊!是……”   没想到他还没有来得及念出来,陈妙言就冷冰冰地说道:“在执行逮捕、拘留的时候,遇有紧急情况,不另用搜查证也可以进行搜查。”   夏朗怔住了,惊讶得嘴巴都合不上了,半晌方说道:“对啊,你说得对!”   “那么……”陈妙言嘴角浮起了一丝微笑,“我想问问夏队,您今天是来逮捕的呢,还是要拘留的呢?”   “我……我……”夏朗没想到,自己竟然被驳得哑口无言。他今天来,只是想看看梁凤玲是不是在家中,并没有直接证据表明梁凤玲已经遇害了。   被陈妙言一阵抢白后,夏朗心怒难平,扭头对韩笑说道:“笑,叫人来,把大志给我叫来!”大志全名廖永志,在检察院工作,是第一次夏朗与陈妙言交手的公诉人之一。那一次,廖永志妙语连珠,引经据典,驳得陈妙言哑口无言。可是最近这两次,廖永志却没能重现第一次的辉煌。   他甚至之前就埋怨过夏朗:“你们公安局能不能把证据搜集齐了再移交给我们啊,你知道我在庭上有多尴尬吗?”   夏朗却认为这是廖永志的疏忽,他说道:“行了吧你,赢得时候就说你自己能言善辩,他妈输了反倒怪我们了。”   听说夏朗要搬救兵来,陈妙言不置可否:“随便。”   看着她这副有恃无恐的样子,韩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看看陈妙言,陈妙言杏目含笑,信心百倍;而夏朗则紧皱眉头,一双眼睛恨不得喷出火来。他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夏……夏队……”   夏朗说道:“陈妙言,你听好了。平时谁对谁错今天都不说了,我就跟你说一句话,现在有个女孩儿失踪了,我们必须进去找她。如果你觉得身为律师就可以把我们挡在门外的话,那你随便,但是一旦这个女孩儿有个什么好歹……我告诉你,你就是帮凶!”他咬着牙说出了最后一句话,表情十分愤怒。   夏朗见陈妙言的柳眉轻轻皱了皱,却并没有任何的表示。他赌气似的大叫:“笑!”   吓得韩笑一哆嗦:“在……在这儿呢。”   “走,我们回去拿搜查证!”   韩笑站在原地看看掉头就走的夏朗,又看看站在另一旁冷艳睥睨的陈妙言,一时竟不知道如何是好。   “夏队!”陈妙言忽然叫了一声。   夏朗站住脚步,转回身来看着她:“陈大律师,还有什么指教吗?”   不料,陈妙言微微一侧身,让开了一条路:“你们进去吧。”   此话一出,不单单是夏朗和韩笑,就连东海府的物业人员和保安都十分惊讶。胖经理挤过来说道:“陈……陈律师,这可不行啊……他们……他们没有搜查证。”   陈妙言看着夏朗,眼神忽然变得专注了:“遇有紧急情况,不另用搜查证也可以进行搜查。他们现在是紧急情况。”   夏朗忽然笑了一下,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陈妙言突然要帮自己了。他也明白,陈妙言的这句话完全是为了自己打掩护,因为她巧妙地将前面的设定条件那半句话去掉了。   胖经理不依不饶:“可是……陈律师,如果万一他们真的发现了什么……”   陈妙言忽然转过头来看着他,一双眸子毫不避让:“如果不让他们进去,你们自己发现了呢?”   胖经理一时语噎,他明白了陈妙言的意思,让警察进去搜,没有结果的话反倒能让这群警察安心。没办法,他只好给老总霍英华打了一个电话。可就在这时,夏朗已经进入到了别墅区里。   陈妙言和岑熙也急忙跟了上去。后面物业、保安都不敢怠慢,也轰轰隆隆地跟在了后面。周围的人群发出了一声感叹,没有了热闹可瞧,这些人逐渐散去。   按照警方查出的线索,梁凤玲的别墅是11号。他和韩笑来到了这栋别墅前。而这时,陈妙言的手机响了,一看,打来电话的正是霍英华。陈妙言面无表情,摁下了接听键:“喂?”   “陈律师,你……你真是……我都不知道我该怎么说你了,你怎么能放警察进去呢?” 第七章 你舍得花几千万买这样的房子吗?   夏朗走到门前,摁了半天门铃没有回应。他又弯下腰去看了半天这个门锁,转身去问胖经理有没有钥匙。胖经理笑了:“我们只是物业,怎么可能有业主的钥匙呢?警官,我看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要知道,这里面住的可都是有钱人……”   夏朗不以为然:“有钱就是好人吗?”他倒退了两步,抬头看着这栋别墅。这栋别墅是巴洛特式风格的建筑。建筑面积加上外面的花园将近有八百平米左右,乍看一眼便知道价值不菲。   “要不……我们找个开锁先生?”韩笑走上前来出主意。   夏朗仰头看着这座建筑,摆摆手说:“用不着。”他后退了两步,双手叉腰继续观察着别墅的构造。   而在旁边,陈妙言正在和霍英华通话:“霍总,我想你很清楚,我们就算这次可以阻拦警察入内搜查,但是他们回去之后呢?一定会申请搜查证,到时候一样会来的。所以我觉得,不如这次就让他们进去。”   那边的霍英华不说话了,沉默良久之后叹了口气:“好吧,这次就听你的。陈律师,另外有一些私事我还想跟你谈谈,是有关于明彦的……”霍明彦正是今天中午陈妙言相亲的那个人。   而正在这时,陈妙言却看到了惊奇的一幕:夏朗后退了几步后突然助跑,到了别墅前纵身一跃,扒住了别墅门口的三角形屋顶。他腰部一甩,一条腿便搭了上去。随后,他翻进了二楼的一个房间。不过眨眼之间,夏朗竟然翻进了别墅。陈妙言看到这一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电话那边的霍英华心下一惊:“陈律师,陈律师?”   陈妙言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急忙说道:“霍总,我这边还有事,下次联系!”说完,她便挂断了电话。急匆匆地跑了过去,她大喊:“夏朗,你出来,你知不知道这是私闯民宅,侵犯个人隐私?我可以告你的!”   喊了半天,屋里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也不知道是夏朗没有听到,还是压根不理会她。陈妙言转而怒目冲向了韩笑:“你们也太胡闹了,让你们进来,并没有让你们翻墙啊!”   韩笑愁眉苦脸,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良久之后,门打开了,夏朗出现在了门后,他笑了两声说道:“这房子太大了,跟迷宫似的。”   陈妙言快步走上前去:“夏队,刚才的事情我相信大家都看到了,你最好有个合理的解释。”   夏朗耸了一下肩膀,不理她,而是冲着韩笑叫道:“笑,进来,跟我看看。”   “是。”   韩笑三步并作两步走上来。   陈妙言不甘心,继续说道:“还有,你们进行搜查的时候,是要有旁人在场的。”   “我明白,你是说屋主。”夏朗抬头看了看这栋别墅的挑高,叹了口气,“可这里甭说屋主了,连只苍蝇都没有。”他的目光忽然锁定在了门口的鞋架上。   “好,既然是这样的话,我和我的助手要留在这儿。”   夏朗一挥手:“随便。”   陈妙言微微皱眉,觉得夏朗似乎是根本没有听到她刚才说的什么,只是应付性地回答了一个词汇。   夏朗蹲在鞋架前看了一会,他转回头来又看看这栋别墅:别墅室内面积有将近差不多四百多平米,上下三层,每一层都设计得金碧辉煌。如此算来,单设计费用和材料装修就达百万元了。他又看了一下门口的鞋架,上面最便宜的一双鞋只怕价格也不下五位数了。夏朗看得目瞪口呆,桥舌不下:妈的,这个梁凤玲难道是离火市女首富吗?   胖经理走上前来说道:“警官,您搜归搜,可千万不能碰坏了哪里。要不业主回来后,我怕我们不好交代。”   夏朗慢慢站起身来,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恐怕已经回来了!”   “嗯?”胖经理疑惑了,就连陈妙言也放大了瞳孔,一脸的惊愕。   夏朗说道:“鞋架上有很多鞋,但是按照我们的习惯,放在最上面的鞋是新换下来的,而屋主梁凤玲如果出门,最上面的应该是一双拖鞋,但是……我看到的是一双高跟鞋,鞋底的泥土还没有完全风干。你看,这个地方还是泥渍。这说明梁凤玲的确是回来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门口的鞋架,确实如夏朗所说。   “笑,开始吧。”   “是。”   两个人开始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逐层搜索起来。一楼二楼都没有异常,夏朗注意到了,在其中几个房间的角落里,散落着一些世界奢侈品品牌的购物袋。他甚至拿起了一只仔细看了看,听说这样的购物袋在网上都可以卖到几百乃至于数千元了。   在这个过程中,陈妙言一直跟在了夏朗的身后,她一句话都没有说。虽然自己是律师,但她因为过去那件事的原因很讨厌警察,尤其是夏朗。还记得自己接到的第一个case,如果不是夏朗二次补充证据,那么她第一场官司就应该打响自己的名号了。   看到夏朗将购物袋拿在手里仔细观瞧,她有心挖苦,说了句:“夏队,你该不会是想把这个据为己有吧?”   夏朗抬起眼皮看了看她,忽然问道:“你接一场官司多少钱?”   “啊?”   “我问你呢,比如说我现在要打一场官司,请你的话,多少钱?”   “看情况喽,如果是刑事案的话会贵一些,尤其是夏队你,我会收得更贵。”   夏朗无心跟她逗趣,只是问道:“我知道王福海请你帮他打这场官司应该是不下七位数吧?”   陈妙言微微惊愕。的确,王福海这件案子涉案金额达到了千万元,事成之后他付给了陈妙言2%。她来这里之前刚刚收到的尾款,确实如夏朗所说,佣金达到了百万。不过,陈妙言还是不明白夏朗为什么要问这些。她有些生气地说:“我的钱,每一分都是干净的。”   没想到,夏朗听到这句话居然差点儿笑出来,他说道:“好,就当你挣的钱是干净的,那么……你舍得花几千万买这样的房子吗?”   陈妙言抬头看了看房间内的陈设,很肯定地摇了摇头。   夏朗笑了,扭头对韩笑说:“看到了吧?我们这位大律师轻轻松松,动动嘴皮子就赚到了几百万,可是一说买这样的房子,她还是舍不得。你说说,梁凤玲得挣多少钱?”   韩笑笑了两声,没有说话。   陈妙言想要和夏朗争辩几句,但夏朗根本没给她机会。只见他招呼自己的同事:“走,笑,咱们去三楼看看。”   一行数人来到了三楼的位置,右手边是一间卧室,推开后可以看到,这间卧室除了必备的床、衣柜、梳妆台之外,还有宽大的沙发,奢华的地毯,以及妙笔勾勒出的油画。这哪里像是一个未婚女性的婚房?倒像是某座皇室城堡里的寝宫了。   床上的被褥有些凌乱,被子上放着几件换下来的衣服。夏朗走上前去,掀开了被子,没有看到什么情况。他便转而打开了衣柜的柜门,陈妙言本来想阻止他的,因为女孩子的衣柜怎么能让一个男人看到呢?可是夏朗的动作太快了,而且他师出有名,让陈妙欣根本没机会阻止。   夏朗看到,衣柜中各种林林总总的名牌服饰多如牛毛,其中价值数万元的貂绒大衣就不下十余件,就连一些性感的女士内衣都是世界名牌。他又扭过头来问陈妙欣:“Pleasurements这款多少钱?”说着,他从衣柜里摘出了一件极其性感的半透明镂空女士内衣。 第八章 吃几颗话梅就好了   陈妙言不知如何作答,她认为这是夏朗在故意整自己,她干脆把头扭向了一边,闭口不答。不过,两朵红云飞上了她的双颊。   夏朗不以为然,而是将这件价值不菲的女士内衣拿在了手里:“唉,你不说我也知道,看这样子就不便宜。”他突然玩心大起,伸直了胳膊,看着陈妙言发笑。   陈妙言起初皱眉,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但是很快,她就明白了,夏朗是将这件暴露的内衣比在了她的身上,正在想象她穿着这件内衣的效果。陈妙言顿时生气:“夏朗!你……”   夏朗见自己的把戏被拆穿,索性将内衣放回去:“没意思,不玩了。浴室在哪里?”   所有人面面相觑,夏朗的态度转变未免太大了。刚才还拿着一件情趣内衣打趣陈妙言,转身就问别人浴室的位置。陈妙言终于忍不住了,喝道:“夏朗,你到底想干什么?”   夏朗倒没有在乎,只是凝眉说道:“门口鞋子的摆放证明屋主梁凤玲确实是回来了,床上放着她换下来的衣服,我刚才看了一下,衣柜里没有浴袍。很可能梁凤玲回到家后打算先洗个澡,一二楼都没有发现她,卧室也没有……”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   所有人都吸了一口凉气,夏朗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后面的话即便不说出来,大家也都明白是什么意思。   胖经理的额头沁出了汗珠,掏出了一方白手帕,边擦汗边说道:“我们这里都是精装房,浴室就在三楼的尽头。”   听完这句话,夏朗急忙快步走出去,韩笑忙不迭跟在了后面。   卧室的门紧关着,夏朗看着这扇门,做了一个深呼吸,慢慢将胸中的那口气徐徐吐出,这才将手放在了门把手上,转动。   “咔”,浴室的门应声而开。浴室的面积不小,足有五十平左右,干净整洁,地面连个脚印都没有。里面的陈设一目了然,乍一看上去,没有任何的异常。但是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浴缸所吸引了。浴缸的位置拉上了鹅黄色的浴帘。谁都不知道浴帘的后面是什么。   夏朗缓步走过去,他慢慢伸出了手,拽住浴帘,猛地拉开了。   “嗤——啦!”浴帘被拉开后,伴随着的,是陈妙言的一声惊叫:“啊——!”   宽大的浴缸同样是国际大牌,配有电动冲浪按摩等各种设施。乳白色的浴缸放满了水,只是在这水中,还泡着一具女尸!从她的长相看上去,正是失踪还不到48小时的梁凤玲。此时她躺在了早已冷却的洗澡水中,赤裸全身。头部枕着浴缸一边的瓷枕,右手垂到了浴缸的外面,左手泡在了水中,全身早已发白发胀,已经褶皱的脖颈处有一道青紫色的勒痕。与勒痕垂直相交的,是清晰的抓痕。这是死者被凶手勒住颈部之后,自己急于挣脱造成的。   夏朗慢慢在浴缸前蹲下来,说了句:“笑,通知家里吧。”   三辆警车悬挂着警灯,呼啸着从离火市公安局疾驰而出,向着临海别墅区东海府的方向飞驰而去。   很快,痕检科和勘验组都到了,法医也来了。大家开始忙碌起来。   这种时候,夏朗不好打扰了,他慢慢走出了别墅,站在外面点上了一支烟。正在这时,他听到旁边有人呕吐的声音。扭头望去,是陈妙言扶着旁边的一棵树,正在弯腰呕吐,她身旁的助手岑熙忙将手里的矿泉水给她递过去。   陈妙言拿过矿泉水,漱了漱口,然后才喝了几口。不过她刚刚咽下去,似乎又想起来了那具泡在了水里的尸体,一下子又吐了出来。这次吐得全都是水,她的胃里已经空了。   夏朗看到这一幕,没有说什么。他倒是很理解陈妙言的感觉,记得他刚刚当上刑警的时候,看到尸体后也是这种反应,连续做了好几天的噩梦,人一下子瘦了二十多斤。看到现在的陈妙言,他似乎想起了那时候的自己。   陈妙言被询问完了笔录后,想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可就在往别墅区门口走的时候,却诧异地看到夏朗从外面走进来。发生了命案,夏朗身为刑侦支队的队长,竟然不留在现场?要换做平时,陈妙言一定冷言冷语地奚落他几句,可是此时的陈妙言却没有了心情,自从看到了那具尸体,她总觉得自己浑身的不适应,就连嘴里都留着一股尸臭的味道。   她没有理会夏朗,想快步从他身边走过去。这样一个跟尸体打交道的人,她可不想多接触。   “呶。”夏朗一伸手,手中拎着的一袋话梅亮在了陈妙言的面前。   陈妙言愣住了。   “第一次见到尸体难免不适应的,吃几颗话梅就好了。”夏朗见陈妙言不接,转身交给了她身边的岑熙,“你拿着吧,记得让她吃几颗,这丫头估计是吓懵了。”   说完,夏朗就向着梁凤玲的别墅走去了。   随着警方工作的进展,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夏朗问起了法医进展如何。   法医是一个刚从学校毕业参加工作的年轻人,名字叫做叶理。他说道:“初步判断,死者死亡时间是在昨晚的十点到十二点之间,死因是缠绕颈部窒息而死。因为泡在水里一天了,更详细的化验结果可能要等我们回去之后做进一步的检查。”   这时,夏朗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挂断了。而后他对叶理说道:“你看……”手机又响起来了,夏朗看了一眼,无奈地接通了:“喂,老姐。”   夏祺瑄吼道:“你是不是没长脑子啊,我都约了人家杨小雅了,人家等了你一个小时了,你怎么还没到?你在哪儿呢?你干嘛呢?”   夏朗苦笑:“老姐啊,这次恐怕我真的去不了了。”   “为什么?”   “出人命了。”   陈妙言坐在了车的后座上,岑熙开着车,他通过后视镜观察着脸色不大好的陈妙言。踌躇半天,他说道:“陈律师,要不……我们今晚取消吧?”   “啊?什么取消?”陈妙言确实感觉不大好,她说出的话都有气无力,浑浑噩噩的。   “哦,不是说我们今晚去吃饭吗?我看你的气色不大好,所以……改天吧。”   “哦,好。”陈妙言闭上双眼,还是觉得胃里阵阵翻滚着。   此时,手机响了起来。陈妙言接通了电话:“喂,老妈。”   “小言啊,你怎么回事啊?我都约了明彦了,人家等了一个多小时,你都没出现。”   陈妙言惨笑了一声:“老妈,现在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   “你怎么了?你在哪儿呢?”   “我在回家的路上,今天我可真是倒霉透了。”   半个多小时后,岑熙驾着车将陈妙言送回了家中。一听说了今天的经历,无论是陈母还是妹妹陈妙欣都吓得失声尖叫。陈母更是拉着女儿的手,打量着她的全身:“那你怎么样,你没事吧?看看把你吓得,哎哟,小脸这么白。我的宝贝女儿哟,快让妈抱抱。”   陈妙言一向以强硬的女强人面目示人,只有在家中才会像个小女孩儿似的向母亲撒娇。可是眼下岑熙就在身边,陈妙言怎么可能撒娇呢?她急忙拉住了陈母张开的两只胳膊:“妈,我没事的,岑熙也在的,你看,他就没什么事。”   陈母看看岑熙,脸上不露任何的表情,只是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岑先生,今天辛苦你送小言回来,没什么事的话我就不留你了。我们这个家只有三个女人在,不方便。”   陈妙言轻轻拉住了陈母的手,小声叫了句:“老妈……”   岑熙笑了:“没关系,伯母,那我就先走了。”他很细心地把话梅放在了桌上,又对陈妙言说道:“陈律师,这个是话梅,你记得吃一点。” 第九章 说说你的看法   岑熙走后,陈妙言手里捧着那袋话梅,双目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言。”陈母叫了她一声。   “哦,老妈。”陈妙言回过神来。   陈母的口吻略带嫌弃:“像岑熙这种人啊,以后少跟他来往。”   陈妙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求救的眼光看向了妹妹陈妙欣。哪知,陈妙欣只是冲她耸了耸肩,一脸爱莫能助的样子。   “岑熙长得还行,可是工资太低了,家里条件也一般。女儿,你得听妈一句劝,贫贱夫妻百事哀啊!你找个条件好点儿的,对你、对你们将来的孩子都是好事啊。你说自从你爸去世后,我一个人拉扯你们长大不容易,我太知道钱的重要性了。你可不能说你妈太现实,这年头她就是个现实的年头!”   陈妙言心里比较烦,但是也不能当面顶撞母亲。她知道,自己的母亲十几年来含辛茹苦的不容易,有这样的想法不足为奇。她将话梅扔在了桌上,自己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放下后说道:“老妈,我太累了,先去洗个澡睡了。”说着,起身往卧室走去。   陈母一见女儿并不买账,有点儿生气,冲着她的背影喊:“哎,我还没说完呢,霍公子那边等着信儿呢!”   陈妙欣见状,急忙上前安抚母亲:“老妈老妈,算了算了,我老姐这一天太累了,你就先让她去休息吧。”   陈母瞪了小女儿一眼:“你们两个都一样,没一个让我省心的!”   陈妙欣吐了一下舌头,不敢反驳。   陈妙言进了浴室后,将门拉上,拧开花洒的开水,听到那哗哗的水流声,感受到洗澡水喷打在肌肤上面的感觉,她一下子想起了梁凤玲惨死的样子,吓得简单冲了冲,便睡下了。这一晚上噩梦不断,陈妙言第一次感受到了目睹尸体的恐惧。   现场的工作总算是完成得差不多了,此时夏朗站在了东海府别墅区的保安监控室内,双目如鹰隼一般紧盯着监控录像的显示器。一旁的胖经理已经吓得脸色苍白,额头上的汗珠子一层密似一层。别墅区里出了人命,这还得了,只怕自己明天就得卷铺盖卷儿滚蛋了。   夏朗找出了别墅区昨晚十点到十二点之间所有的监控录像,奇怪的是,这些影像中只看到了梁凤玲昨晚十点多驱车回来的画面,并没有其他可疑的人进出。难道凶手是别墅区的人?夏朗虽然抱有怀疑的态度,但是其他角落的监控也没有发现。即便是别墅内部的人,也不可能成功避开所有的摄像头吧?   夏朗将疑惑的眼神看向了胖经理。   胖经理吓得一个激灵,赶忙说道:“警……警官,你不要这么看着我啊,该说的我都说了,所有的监控录像都在这里了啊。”   夏朗沉默了一会儿,他在想,熟悉小区内监控探头位置的,最有可疑的是两类人:当初负责安装摄像头的师傅以及小区内负责安保的保安。莫非凶手是这两类人之中的某一个吗?   不过夏朗很快否定了这一看法,以往虽然说也有类似的案例,但是话说回来了,装修工人或者保安杀害业主,目的无非是为了财。可是从现场的情况来看,梁凤玲家中一些值钱的东西都还在,并没有丢失。不是因财起意……那会是什么呢?   “夏队。”穆奇进来了,“我们要收队回去了。”   “唔,穆奇,你把这些录像全部拷下来。”   “是。”   第二天一早,付如丞亲自主持召开了案情分析会。   首先是法医方面的报告,叶理昨晚回来后,忙到了凌晨的三点多,拿出了初步结论:“死者梁凤玲,女性,二十三岁,身高一米七,死亡时间是在昨晚的十点到十二点之间,死因是缠绕颈部窒息而死。昨晚回来后我做了进一步的详细检验,发现死者在死后被人性侵。”   这个结论一出来的时候,与会的警员们纷纷交头接耳。夏朗也陷入了一种自我的思维模式之中:这样的变态并不是没有,那么凶手杀人,会是为了梁凤玲的美色吗?死后还要发泄兽欲,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夏朗百般揣度,似乎觉得自己猜测出的任何一种可能都可能存在漏洞。   “小夏!”付如丞的一声,令夏朗醒过神来。   “说说你的看法。”   夏朗想了片刻,说道:“凶手是一个极端残忍且心思缜密的人,我昨天进入现场后发现,地面很干净,连一枚脚印都没有留下来。很明显是经过了凶手的处理。”   另一名警员杜志山,四十多岁的年纪,本来他以为自己应该是新任的刑警队长,哪知道被年纪轻轻的夏朗顶了,心中早就一万个不服气了。此时他开口说道:“浴室里没脚印很正常吧?”   夏朗没有在意,只是摇了摇头:“我们家里的浴室也是需要打扫的呀,不然一定会留下鞋印,何况地面上那么干净,一定有问题。不信的话……我相信痕检这边也没有什么收获吧?”   果然,痕检科的负责人李忠柳点头说道:“的确,我们在梁凤玲的家中仔细取证,她家的门把手、楼梯扶手以及其他的地方都提取到了很多的指纹,但惟独浴室中,什么都没有。”   “脚印呢?”夏朗问了一句。   李忠柳摇了摇头。   意料之中了,客人进屋后是一定要换鞋的。夏朗在想,凶手在杀完人之后,与死者发生了性关系,然后很淡定地处理了现场。可见,此人的心理素质极强。还有,就是别墅区的监控,没有发现可疑的人物出现,难道凶手真的会是别墅区的物业保安或者是业主吗?   “这样吧,我的意见是,下一步的工作一是围绕着梁凤玲的身边关系网,从中入手,调查出与她关系亲近的人;第二,要再去一趟东海府,询问梁凤玲的几个邻居,看看昨晚有没有人发现什么异常;第三,调出梁凤玲的手机号,看看最近谁跟她的联系比较紧密;第四,要查处梁凤玲生前的工作单位,进行调查。”夏朗沉吟良久,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付如丞认可他的安排,很快,离火市公安局刑侦支队便投入到了工作当中。   韩笑开着车问坐在副驾驶位置的夏朗:“夏队,我们去哪里?”   “走,先去东海府吧。”   胖经理正坐在办公室里长吁短叹,刚应付完了一批闻风而来的记者。他打开手机,新闻APP上的头条全都是关于东海府小区发现女尸的新闻。他长叹一气,把手机丢在了桌子上,两只手捂着脸。自己花了十几年的时间,好不容易熬到了今天这个位置,哪知道竟然出了这样的岔子。今天早上,霍英华亲自打来电话把他骂了一顿。虽然说没有被开除或者降职,但是他的心情也没有放松多少。   “郝经理,有两个警察来找你。”   一听这话,胖经理马上从舒服的老板椅上弹了起来,快步走到外面。见到这两个警察正是昨天见到的那两位,郝经理急忙伸出手去握住了夏朗的手:“警官啊,怎么样,你们是不是抓住凶手了?”   夏朗无奈地苦笑,想要抓住凶手,哪有这么快?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了句:“郝经理,我们需要你的帮助,询问别墅区的几位业主。”   郝经理愣住了。   走在了别墅区里,夏朗问郝经理:“梁凤玲这幢别墅是她自己买的吗?” 第十章 可疑的人影   郝经理叹了口气,萎靡地说道:“我只是物业经理,别的事情知道的不多。不过昨晚你们走后,我和几个同事说起这件事了。说来也巧,其中有一个人就是从我们售楼处调过来的。他说,那天梁凤玲去买房的时候他就在场。警官,我们这儿的房价不说您也知道,随随便便就是几千万了。您别看那些老板有钱,可是真舍得一下子拿出几千万买房的,还真不多,他们大部分是付个首付。可是梁凤玲不一样,当即全款提了房子。”   说话间,三人已经来到了梁凤玲的别墅前,东海府别墅区的11幢。外面被黄白色的警戒线阻隔着,似乎是在告示着人们,这里发生了刑事案件。   “这幢房子多少钱?”   “三千多万,不到四千万吧。”郝经理说这话的时候口吻比之前好了很多,不再是那种半死不活的状态。   三人在附近的几幢别墅查找,想看看有没有相关的线索。可是一连敲了几户人家的门,都没有人在。韩笑感慨说道:“唉,有钱人就是牛,花了这么多钱买房子,却空着,想想就心疼。”   夏朗却不以为然,他说道:“正常,舍得在这种地方买房子的,怎么也得是大富豪级别了,身价最少也要以亿来算的。这些人不可能整天宅在家里,要不还怎么做生意?”   郝经理点头说道:“对对对,还是夏队长说得对。我们这边平时就是这个样子的,等闲难得看见一个人。不过,今天16号楼的王太太是在的。”   夏朗看着郝经理,皱了皱眉头,郝经理则是脸色泛红,低下头去。   在16幢,夏朗敲开门,看到了这位传说中的王太太。原以为这是一个徐娘半老的阔太太,没想到竟然是一个三十岁的少妇,模样娇俏,身穿一件大红色的半透明睡袍,身材傲人。初一见面,夏朗的鼻血差点儿喷出来。王太太的丈夫王克俭是离火市的船商,家资殷实。王克俭的大名,夏朗早已耳闻。不过他记得,王克俭今年都七十多了。夏朗由衷地感慨了一句,还是有钱人的生活好啊!   王太太开门看到了两名身穿警服的人,愣了一下,她又向后看了一眼,看到了郝经理。郝经理走上前来,两只手握在一起干搓着,神色有点儿尴尬:“王……王太太,这两位是市公安局的同志,有点儿事情想找你了解一下。”   王太太的柳眉皱在了一起,紧张地问道:“是不是我家老王出事了?”   郝经理连忙摆手:“不不不,别误会,只是……是有别的事情,跟王董没关系的。”   王太太松了一口气,让三人进屋了。   夏朗进来后,打量了一下房间中的布局,这幢房子装修得典雅大气,虽然也处处透出了奢华的气质,但是却要比梁凤玲那幢别墅装修得更显内敛,有一种含而不露的气质蕴藏其中。   王太太让家里的佣人端来了刚泡好的茶,她亲自给三人倒好:“古树普洱,可以吗?”   夏朗年纪虽轻,但是平时也有喝茶的习惯,但这次来这里不是蹭茶喝的。他端正身子:“王太太,请问您一直住在这里吗?”   “对,从东海府开盘那天,我老公就买下了这幢房子,住在这里两年多了。”   “平时你也在家?”   “偶尔会出国旅游。”王太太拿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紫色的唇膏闪动着诱人的光华,加上这张精致的脸庞,很难不令人想入非非。   夏朗此时看了一眼坐在了另一边沙发上的郝经理,他目光有些迷离,两只手紧张地抓着裤腿,攥成了拳头,一动不动地看着王太太。   夏朗在内心鄙夷地笑了一声,继续问道:“前天晚上你在家吗?”   “在。”王太太的回答很简练。   “前天晚上十点到十二点之间,你在干什么?”   “睡觉。”   “只有你一个人?”   王太太笑了一声:“怎么,难道我丈夫不在家,我还要跟别人睡吗?”过了一会儿,她见夏朗皱起了眉头,又说道:“我家里的佣人可以作证。”   夏朗看了一眼正在旁边打扫的佣人,五十多岁的一个妇女,两鬓斑白。   “十点到十二点之间,你有没有听到什么,看到什么,或者说发现什么异常的情况没有?”   王太太打开了放在了桌上的烟盒,拿出了一支细长的香烟,点燃后深深地吸了一口,而后缓缓吐出,说道:“怎么,警官,你该不会是怀疑我杀了那个女人吧?”   昨天,警方在11幢别墅进进出出,王家别墅距离不远,自然全都看到了。   “你怎么知道是一个女人呢?”   王太太又吸了一口烟,慢慢说道:“这里有谁不知道呢?就连我们家的佣人都知道,那个女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说到这里,那个佣人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望着这边。   夏朗叫来了佣人:“你好,怎么称呼?”   “我……我也姓王。”   “王姨,那就说一说你知道的吧,有关于11幢的屋主。”   王姨第一次被警方问话,有点儿紧张,不知所措。王太太让出了身边的位置让她坐下说,王姨这才开了口:“那个女人……唉,虽然是人死了,我不该这么说,但是一看就知道,她不是什么正经人。这个女人不止一次带着男人回来过夜,每次还都不一样。我……我甚至有一次……”她说到这里,不敢说下去了,眼神看向了王太太。   王太太的脸上浮现出了一种略带自嘲似的笑容:“怕什么,有什么你就说什么好了,反正又不是什么秘密了。”   王姨这才继续说道:“有一次,我看到她开车回来,车上还坐着我们王董……两人……一起去了她家。第二天早上,王董才回来。”   夏朗听到这句话后,竟然愕然了。虽然说他早就知道梁凤玲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但是距离王家如此之近,还敢这样做,梁凤玲这就等于是在向王太太示威啊!   王太太见夏朗诧异地望着他,不以为然地说:“警官,你不用这样看着我。我和我先生的婚姻早就名存实亡了,你觉得,年龄相差四十多岁的人,还叫夫妻吗?”   夏朗不想就这个问题纠缠下去,转而问王姨:“昨晚十点到十二点之间,你在哪里?”   “就……就在这里。”   “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王姨点了点头。   夏朗大为兴奋:“快,仔细说说你发现的情况。”   每天晚上十点,王姨都会把别墅里的垃圾收拾好,统一扔到外面的垃圾桶里。前天晚上她收拾好垃圾拎出门,刚扔到垃圾桶里,就听到了身后响起了脚步声。回头望去,只见两个人影一高一矮,朝着11幢楼的方向走去,脚步很快。最开始,王姨以为是小区的保安,但是他们没有戴帽子;她又以为是物业,可是物业看到他们之后都会打招呼的。   听到这里,郝经理打断她,对夏朗说道:“我们平时对业主都很尊敬的。”   夏朗没有理会郝经理的话,让王姨继续说下去。   王姨说:“我当时没有在意,但是昨天听说那个女人死了,我才有点儿怕了。我觉得,我看见的那两个人就是凶手。”   “走,带我们去看看你发现那两个人的地方。” 第十一章 下一步有什么计划?   陈妙言一大早就来到了办公室,律师事务所的晨会中,她心不在焉的样子。坐在对面的那个律师郭长喜一直抽着烟,刺鼻的烟味又让她想起了昨晚的尸体,胃里阵阵翻滚。幸亏早饭没有吃,要不然肯定当场就要呕吐了。   晨会结束后,陈妙言回到了办公室。岑熙跟了过来,他关切地问道:“陈律师,你没事吧?我看你气色很差。”   陈妙言柳眉微蹙,摆了摆手,不想多说什么。   而正在这时,秘书吴鑫楠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大束玫瑰花,真的很大,足有99朵之多。吴鑫楠走到了陈妙言的办公桌前,将玫瑰花往上一放:“陈律师,这是刚刚有人送来的。”   陈妙言望着玫瑰花怔了片刻,还没等她开口,岑熙就问道:“谁送来的?”   “哦,这里有卡片。”吴鑫楠翘着脚尖指了一下。   岑熙拿起卡片看了一眼,神情不悦。陈妙言伸过手去:“给我吧。”他无奈,只好交到了陈妙言的手中,陈妙言打开一看,心情更不大好了,三两下将卡片撕掉了,说了句:“帮我把花丢了。”   “啊?”吴鑫楠很惊讶。   岑熙倒是很高兴:“我来吧。”他抱着这一大束玫瑰花出去了,心中猜测:这个霍明彦是什么人啊?一出手就是99朵玫瑰,小子,你追女孩儿也太舍得下本儿了吧?   陈妙言的状态很不好,她打开电脑,想上网查一查有关于心理医生的咨询事宜。自从昨天见到了那具尸体,她现在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觉得死者在她面前晃来晃去,她真的觉得自己有必要去看看心理医生了。   整整一上午,她无心做事,中午的时候下楼买了一袋话梅。拆开一颗含在嘴里,感觉恶心烦闷感消减了许多。她看着话梅的包装,忽然想起了夏朗,心中轻笑了一声:他从哪儿知道这个方法的?   夏朗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韩笑问:“夏队,你不会是感冒了吧?”   夏朗揉了揉鼻子:“没事。”   眼前,是罗列在甬路边的几只垃圾桶,这便是昨晚王姨倒垃圾的地方。“昨晚就是在这里,那两个人在这个地方。”王姨走了几步,站在了不远处。   夏朗注意到,这条路,可直通案发现场。为了慎重起见,他问道:“他们是从那个方向来的?”他指着王姨的身后。   “对,就是那里。”   “笑,我们过去看看。”夏朗心中一直有一个疑惑,所有监控影像中都没有发现可疑目标,不排除是内部人员作案。但是,在符合案发时间的情况下,王姨发现的这两个人嫌疑是最大的。他们又是怎么成功避过摄像头的呢?   如果是内部人员(包括物业、保安、工程维修人员)作案,他们完全可以很大方地跟偶遇的王姨打个招呼,来减轻自己的嫌疑。但是这两个人都没有这么做,照这么看的话,他们很可能是外来人员,不了解东海府里的情况……但真的是这样吗?   夏朗带着众人顺着这条甬路走,一直走到了东海府园区的最西边,甬路折而向北。   郝经理说道:“再往前走不多远,就是门口了。”   夏朗很清楚,昨晚他已经把这一带的情况摸得很熟了。但毕竟是晚上,难免遗漏一些重要信息。夏朗思索一番后,他忽然径直走到了园区的围墙处。考虑到了业主的安全,东海府的围墙除了常备的铁栅栏之外,上面还拉上了电网。   郝经理走过来说道:“夏警官,我们这可是二十四小时通着电的。”   “多大电伏?”   “嘿嘿,您放心,电不死人的,不过也足以让他们难受好一阵儿的。我们也不敢乱来呀。”   夏朗从郝经理的表情中判断出来,这样的电网虽然说不至于要人性命,但是也需要半天时间才能缓过来。他慢慢走到了铁栅栏的跟前,伸手一一拂过这些拇指粗细的栅栏,像是撩拨琴弦的动作。   身后的郝经理和王姨都傻了眼,不明白夏朗这是在做什么,唯有韩笑不语。他跟着夏朗的时间很长了,知道一旦遇到案子的时候,他就会像变了一个人,习惯独自去思索案情。   忽然,夏朗的动作停了下来,他的手攥住了其中的一根栏杆。没有用多大力,只是轻轻一掰,栏杆竟然首尾断开,握在夏朗手中的,成了一根四尺来长的铁棍。   其余三人看得目瞪口呆,一片哗然。而夏朗则笑了,他仔细看了一下铁棍的两头,两头很平整,像是用锯子锯开的,铁棍的周围是均匀的黑色的漆,而首尾两端则露出了原本的白铁色。   这种情况不用说了,一定是犯罪嫌疑人在某个时刻锯开了这里的铁栏杆。取下这根铁栏杆后,剩下的空间足以容纳一个人钻进钻出。昨晚的犯罪嫌疑人就是从这里进来的,没有走多远,便遇到了深夜倒垃圾的王姨。   王姨听说昨晚自己遇到的那两个人很可能是杀人凶手,吓得腿都软了,双手合十不断地念着阿弥陀佛。   夏朗抬头看了看,皱眉问道:“郝经理,这里没有摄像头吗?”   郝经理也没想到凶手会从这里堂而皇之地钻进来,他正发愁怎么跟霍英华解释呢,听到夏朗这么问,叹了口气说:“原本是打算安上的,但是……但是……”   夏朗抬了一下手,示意他没必要说下去了。既然已经成为了既定事实,现在追究这些已经晚了。因为夜黑风高,王姨也没能看清楚那两个人的长相,只知道是一高一矮。   回到市局后,夏朗及时将这一情况反映给了付如丞。付如丞拉开了抽屉,拿出一只茶叶罐,“嘭”的一声打开,说了句:“照这么看,凶手是有两个人?”   “嗯,我来之前和叶理沟通过了,死者的体内没有留下精液,暂时无法肯定是不是两人作案。但是……我觉得这两个人嫌疑非常大。”   付如丞煮好了水,倒进盖碗中,转动着盖碗洗茶,皱着两道花白的浓眉说道:“唔,在案发时间的时间段出现,又是利用了这么狡猾的手段进入了东海府,就算不是凶手也一定不是好人了。”倒干净了第一泡茶水后,他泡上了一壶茶,斟满茶杯,“尝尝这个茶,这是上次去燕垣市开会的时候,老战友送我的。”   “好,谢谢局长。”夏朗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下一步有什么计划?”   “我想,等其他人的行动结束后,晚上我们开个会,把一天的收获总结一下,看看有哪一些情况是值得我们重视的。”   “嗯。好好干吧,这件案子我也背着不小的压力啊。”   夏朗点了两下头:“何淑琴的情绪怎么样?”   付如丞苦笑:“你小子明知故问啊,我要说家属情绪稳定,你信吗?”   夏朗叹了一口气。   “老太太寻死觅活的,她上午来认尸,嚎啕大哭,几个人都劝不住。后来我让几个女警先送她回去了,她们的任务就是让何淑琴的情绪稳定下来,这样也有利于我们以后的询问。对了,还有一件事,恐怕你绝对想不到。”   “什么事?”   “今天你们出发后,我去经侦支队的小张那边,最近王福海那件事不是还有一些收尾的工作嘛,就让他们顺手查了一下梁凤玲的经济情况,结果出来后你猜怎么着?”付如丞脸上的神情有点儿复杂。   “一定很有钱吧?”   “她的名下资产,不算上那栋别墅,只是银行里的存款就达到了八千多万!”   “什么?!”夏朗一下子跳了起来。 第十二章 她天生就是干这行的   夏朗坐在了自己的办公室里,手中的签字笔快速转动着,他的脑海中也是此起彼伏:梁凤玲是个失足女,这样的一个女人,说句不好听的话人尽可夫,她是怎么攒下这么一大笔钱的?那幢别墅、法拉利的跑车,再加上八千多万的存款,身家过亿了!   夏朗怎么也想不通,他最后自嘲似的自言自语说道:“妈的,早知道这行这么挣钱,我也去干鸭子!”   “报告!”   “进来。”   穆奇走进来:“夏队。”   “回来了,坐吧,说说看有什么收获。”夏朗给他倒了一杯水。   穆奇拿起水杯一饮而尽,喘了口气说道:“夏队,说出来你肯定要吓一跳的。原来这个梁凤玲很不一般啊,她虽然是个失足女,但是……”   “很有钱!”夏朗不等他说完,接茬儿说道。   “不止是很有钱啊!”穆奇认为是夏朗昨天看到了东海府的别墅后作出的这个判断,他说道,“梁凤玲被称为了当今四大名妓之首,甚至有人直接叫她花魁。”   夏朗笑了:“这都什么年代了,还花魁呢?花柳才是真的。”   穆奇可没把队长的话放在心上,他接着说道:“市里有一家云海间,你知道是干什么的吗?”   夏朗不假思索地说:“高级会所,听说有不少省级企业家都在里面有股份,有的单位还会把年会放在那里……”说到这里,他眉头一皱:“等等,你的意思是……梁凤玲是那里的?”   穆奇坚定地点了点头。   夏朗马上站起来,从衣架上摘下了警帽:“走,马上出发。”   穆奇见状,忙不迭拉住了他:“哎哎哎,夏队,你先等一等。你可要想清楚,云海间是什么地方?我们如果查有实据,那还好说,可要是没有的话……那……那麻烦可就大了!”   夏朗说道:“不是你说的吗,梁凤玲是云海间的,我们去查总没错的。”   “哎哟,我的队长诶,你不要前途了呀。你先坐,先坐,我仔细跟你说说。”   原来,今天接到任务后,穆奇就去找了以前梁凤玲的一个姐妹,说来也巧,那时候这个女人就是跟梁凤玲一起被公安机关处理过的。她叫任思霞,重庆人。也许是命运的捉弄,她和梁凤玲的年纪差不多。而梁凤玲这时候的处境就不需要多说什么了,可任思霞沦落成了站街女。   穆奇找到了任思霞的时候,她不跑也不躲,得知梁凤玲已经死了,她的脸上也没有任何痛楚的表情,只是说了一句:“我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的。”   据任思霞所讲,她和梁凤玲最开始都是被人骗了,才不得已做了皮肉生意。任思霞心里一百个不愿意,可却也没办法。每次,她都像是应付似的,这也逐渐使得她性格较为沉闷,用“客人”的话来说是不会来事;而梁凤玲不一样,每次对待那些色色的“客人”都殷勤得很,她还一度想将这些心得体会教给任思霞。可惜,任思霞并不喜欢这样。   任思霞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梁凤玲,只要跟她接触一次就知道,她天生就是干这行的。天底下,只要是个男人,就一定会被她迷住的。”   后来,有一个客人出了一大笔钱,替梁凤玲赎了身,这是任思霞亲眼得见。可是随后,没过多久,她就从另一个同行口中得知,梁凤玲并没有从良,而是去了云海间继续做着皮肉生意。   说起来很具有讽刺意味,当得知梁凤玲进入了云海间“工作”后,很多同行都恨得咬牙切齿,妒火中烧。如果说在普通人的人生工作中,以进入一线大集团为主;那么云海间就是她们这一行的“世界五百强”。   穆奇说完后,苦着脸:“夏队,这都是任思霞说的,我还没有来得及确认呢,这不就先回来跟你打个招呼嘛。再有啊,你可千万不能冲动,我们这行,指不定有多少人盯着呢,可千万不能犯错误!”   夏朗笑了笑,没有说什么。他理解穆奇这样的想法,因为就在两年前,穆奇的一位远房叔叔贪污受贿,进去了,生前显赫的家境一下子就垮了,听说他的妻子现在沦落到了摆地摊的地步。即便是这样,前不久还有一个女人抱着孩子找上门来,说是穆奇叔叔的情人,这孩子是他的骨肉……穆奇从这件事情上吸取了教训,无论做什么事都是小心翼翼的。   “这样吧,你把任思霞约出来,我单独跟她谈谈。”   “现在吗?”   “对。”   “可现在天都要黑了,其余撒出去的人一会儿就回窝了。”   夏朗再次起身,脱下了警服:“没事,有什么结果你们就商量看好了,到时候给我一个报告就行。”   晚上,在离火市市中心的一家餐厅里,岑熙殷勤的目光注视着眼前的这个女人。   昏黄的烛光下,陈妙言双眸如水晶般清澈,白皙的皮肤配上那一点朱唇,令每个男人都心驰不已。她手握刀叉,十指如白玉般细滑,岑熙甚至一度看入了神。   只不过,坐在对面的陈妙言,心情说不上好。因为从事律师这一行,她接触过不少案例,了解过有人见到尸体后的反应。陈妙言自问自己胆子很大,有的时候看一些重口味的图片或者动图也没有多大的问题,只是她没有想到,当真正的尸体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竟然会是如此的害怕,所造成的阴影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陈律师?”岑熙叫了一声。   陈妙言反应过来了:“呃……什么事?”   “我……我可不可以叫你妙言?”   “……可以。”陈妙言根本没有心思去想这些。   “妙言,今天有人给你送花,我能问一下是什么人吗?”   陈妙言切开了一小块牛排放进嘴里慢慢咀嚼着,答道:“没事,是一个自讨没趣的人。”   岑熙听后心中暗喜。自从他来到了这家律师事务所,第一眼便看上了眼前的这个女孩儿,她精明干练,处事果断,难得的是人又长得这么漂亮。在岑熙的眼中,这就是理想中自己另一半儿的样子。   岑熙轻松地一笑:“也对哦,妙言你这么优秀,对于另一半当然不能马虎了。”   陈妙言没有说话,因为她切开牛排的时候,发现外面烤焦的牛排,里面还带有不起眼的血丝,顿时胃口全无了。她放下了刀叉,喝了一口红酒,将这种反胃感压了下去。   “不过话说回来了,你对另一半儿有什么要求吗?”岑熙开门见山。   要求?陈妙言有点儿犹豫了,她也是女孩子,她曾经幻想过很多次自己的“白马王子”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可是那么多的优点,又怎么能是三言两句就说清的呢?陈妙言沉默了一会儿后,说了三个字:“对我好。”   岑熙有点儿小惊讶:“就这一个条件吗?”   “嗯。”陈妙言很坚定地点了点头。   岑熙笑了:“天啊,这也太简单了吧?”   陈妙言轻轻摇了摇头:“不,其实并不简单。”她明白,霍明彦不会是自己的真命天子,而眼前的这个岑熙……好像也不是吧。   两人吃完了饭,慢慢往停车场走去。路上,岑熙努力在找话题,而陈妙言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和着。两人来到了地下停车场,忽然看到夏朗竟然就在不远处,还拉着一个穿着暴露的女人的胳膊,同时挥舞着三五张百元大钞:“这些钱都是你的,你今天晚上就陪我吧!” 第十三章 杀父之仇不过如此吧?   陈妙言最初以为自己看错了,虽然她有点儿看不上夏朗,但是她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的夏朗竟然是这样的一个人。而夏朗拉扯的那个女人,看样子不到三十岁,穿着一件粉红色的抹胸,牛仔热裤,一双渔网袜包裹着丰腴的双腿,脸上浓妆艳抹,隔着老远就能闻到其身上劣质的香水味儿。任谁一眼望去,都知道这不会是一个正经家的女孩儿。   陈妙言不由地站定了脚步,岑熙没有注意到这一切,直到陈妙言主动停下来,他才回过身去,不解地问道:“怎么停下来了?”他顺着陈妙言的目光望去。   而那一边,夏朗也听到了有动静,他也转过头来,却看到了陈妙言那一张冰冷的脸。夏朗不知怎么的,突然一股寒意袭来,打了一个冷战。他觉得陈妙言的那双眼睛能杀死人,不由地小声嘟囔着:“真他妈倒霉!”地下停车场内有回音,虽然夏朗的这句话声音很小,但还是清清楚楚地传递到了陈妙言的耳中。   陈妙言不禁柳眉倒竖,她一副很生气地样子,大踏步朝着夏朗这边走来。   夏朗此时最不想见到的就是陈妙言,他急忙拉着那个女人转身要走。没想到那个女人把手一甩,强硬地喊道:“干嘛啊?价钱还没谈拢呢!”   “夏队,真是好兴致啊!”夏朗想要说些什么,但已经来不及了,陈妙言先于他开口,说了这样一句话。   夏朗苦笑,这一次,他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声。但从他的表情来看,绝不是什么好话。夏朗知道躲不过去了,他心想自己怎么这么倒霉?为什么去哪里都能碰上这个男人婆呢?夏朗抬起头来,挤出了一个很假很假的笑脸:“陈大律师,你也好兴致啊!”说完,两只眼睛滴溜溜地打量着站在一旁的岑熙,眼神中充满了一种耐人寻味的意味。   岑熙读懂了他的眼神,轻咳一声后说道:“夏队,我们见过的。”   夏朗敲了敲自己脑袋,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哦,对对对,你看我这记性。”   陈妙言可不管他这一套,她说道:“夏队,你身为警务人员,一个执法者……”说到这里,她停了一下,眼神打量着那边的那个风尘女子,这才继续说道:“这么做不合适吧?”   夏朗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女人,转回脸来说道:“陈大律师,你似乎管得太宽了吧?警察办案你也要管?”   陈妙言冷笑了一声,她拿出了手机,拨了一个电话,手机接通后附在了耳边:“喂,扫黄办吗?”   一听这话,夏朗气得指着陈妙言:“姓陈的,你玩真的?”   夏祺瑄晚上刚完成了一份儿工作报告,准备洗个澡就睡了。没想到就在此时,手机响了。这么晚了,会是谁呢?她还以为是公司有事,拿起来后却发现是一个不认识的陌生号码。“喂,哪位?”当电话那头说明来意后,夏祺瑄的一张俏脸变得惊愕万分。   两个小时后,夏祺瑄从南京路的派出所里走了出来,身后跟着灰头土脸的夏朗。夏祺瑄怒气冲冲地数落道:“你说说你,你可真给我长脸。你好歹也是公安局的领导,竟然去嫖娼?!”   夏朗说道:“老姐啊,我说了多少遍了,我是去查案子去了!”   “查什么案子?那个女人不都说了是干那事的了吗?我给你安排相亲你还给我拿着端着,我告诉你,下次再有这事,别指望我来救你了!”   夏朗知道自己这位姐姐脾气一上来,谁都敢骂。何况刚才在里面已经说清楚了,他也懒得解释了。夏朗摸出了烟盒,点上了一支烟。一言不发地跟着姐姐往停车场的方向走。   “我跟你说,这次我替你遮下这事了,下次你要是还敢这么乱来,我就告诉爸妈。你等着回家挨揍吧!”夏祺瑄回头一看,弟弟夏朗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嘴里还叼着烟,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把烟掐了,跟我上车!”   夏朗乖乖丢掉了烟头,正要伸手拉开车门,忽然听到了身后有一个人的声音传来:“妙言,你走慢点儿。”夏朗马上回过头去,眼神中似乎能喷射出怒火。   夏祺瑄已经不耐烦了,打开车窗催促道:“你干什么呢?快上车,回家我还有事呢!”   “老姐,你先回家。”说完,夏朗大踏步往那边走去。   夏祺瑄大声喊道:“你干什么啊?夏朗,夏朗!”   “你老弟我要去报仇!”说着,夏朗已经朝着那边走去。   陈妙言低着头,情绪不是很高。刚才在派出所里,夏朗已经把事情讲得一清二楚了,原来那个女人叫任思霞,是东海府别墅案的关键人物。夏朗找她,只是为了询问有关于死者的一些线索。而任思霞却不想配合,无奈之下,夏朗说要给她一笔钱,“包”她一晚上来打听消息。   陈妙言觉得自己这件事办错了,她叹了口气,低着头往前走。冷不防对面突然有一人大喝道:“陈妙言!”陈妙言抬起头,看到了怒气冲冲的夏朗。   夏朗冲到了她面前,怒不可遏:“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啊?你非要往死里玩我?你玩就玩吧,你知不知道你这么一闹,案件的关键线索很可能外流。万一被杀人凶手知道了警方的侦破方向,随时可能潜逃,增加我们的破案难度!”   岑熙有意要在陈妙言面前展现自己男子汉的气概,他上前一步,将陈妙言挡在了自己身后:“夏队……”   没想到夏朗一伸手:“你给我边儿去!”一把将岑熙扒拉到了一边。他继续对陈妙言说道:“你要是真看我不顺眼,你捅我两刀都行,你别这么整我好不好?杀父之仇不过如此吧?”   本来陈妙言一直内心有愧,觉得今晚自己办事冲动了,任由夏朗骂,她也不还口。可是当听到夏朗的最后一句话时,陈妙言忽然抬起头来:“你说什么?”   夏朗没想到她这时竟会反问这样一句话,愣了一下,随后说道:“我到底哪儿得罪你了?是杀了你老公了还是杀了你老爸,你说清……”   万万没想到,这一句话还没说完,“啪”的一声清脆的响声,夏朗的耳边已经挨上了一下,虽然不大疼。但是夏朗却整个人都呆住了。   再看陈妙言,她嘴唇翕动着,一张脸变得煞白,眼睛中隐隐有泪光出现。   这时候,夏祺萱正在往这边走,也看到了弟弟挨打的这一幕,急忙跑过来:“这是怎么了,怎么还打起来了?”她冲着陈妙言说道:“喂,我知道你是律师,但也不能乱打人吧?你知道我弟弟是干什么的吧?你这算袭警!”   夏朗全然没有听清楚老姐在絮絮叨叨地说什么,他只是注意到了陈妙言的表情。她低下头去,强忍着泪水不要从眼眶中涌出。“好了,老姐……”夏朗开口了,“没事,我和陈律师开玩笑的。”   陈妙言听完这话,不觉抬头看了一眼夏朗,夏朗的眼睛正在注视着她。目光中,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那一刻,陈妙言有了一种感觉,她觉得夏朗读懂了她的内心,尽管这种感觉转瞬即逝,却很真实。   岑熙急忙上前劝解,拉着陈妙言赶紧离开了。他知道,陈妙言为什么情绪会失控,因为夏朗辱及了她去世的父亲。   在回去的路上,夏祺萱开着车还在喋喋不休。夏朗却注视着窗外匆匆掠过的夜景,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第十四章 我觉得他挺合适的   夏朗是一个很注重维护周围人际关系的人,虽然他和陈妙言势同水火,但是也不想让大家真的成为仇人,否则上一次也不会主动送她话梅了。今天她那副黯然神伤的样子,一定是夏朗的某句话触碰到了她的底线。虽然夏朗没有奢望过能改善两人的关系,但是刚才的无心之失,让夏朗有了愧疚感。   “好了,老姐,别说了。”   夏祺萱是不肯吃亏的女人,她边开车便说道:“你说你一个刑侦支队的支队长,平白无故地挨了一巴掌,这面子往哪儿放?”   “都说了是误会了。”   夏祺萱听到弟弟这么说,扭头看了他一下,忽然笑了:“夏队,这可不是你平时的风格。说吧,是不是心里有什么小九九啊?”   夏朗没有说话。   “其实……这个陈律师也不错啊,律师挣钱多,人长得也漂亮!”   “你可拉倒吧,男人婆一个!你可是我亲姐,千万别毁我!”   “德行!”夏祺萱又数落了弟弟几句,“我跟你说,这种事你可不能犯错误。你可有了杨小雅了,听见没?”   “老姐啊,八字还没一撇呢!”   与此同时,岑熙开车将陈妙言送回了家。一进家门,陈母就数落开了:“怎么这么晚回来?你去哪儿了?打你电话也关机!”   陈妙言身心俱疲,只是说了三个字:“没电了。”就回了卧室。   看到女儿的反常表现,陈母怔怔地问陈妙欣:“你姐这是咋了?”   陈妙欣也不理解,耸了耸肩膀。   陈妙言回到了卧室,把自己往床上一丢,一句话都不想说。她抬起一只手轻轻掐着太阳穴,又想起了夏朗的那句话:“杀父之仇不过如此吧?”陈妙言想起了自己的父亲,那个凭着自己肩膀扛起了整个家的男人。   “咚咚咚”,门外有人敲门。   “进来。”陈妙言的声音有气无力的。   陈妙欣推门进来了,嬉皮笑脸的:“嘻嘻,亲爱的姐姐,今天怎么啦?”   陈妙言坐了起来,摇了摇头:“不想提了,总之不是什么好事。”   “唔,是不是爱情的烦恼?”   陈妙言笑了一声,没有说话。她觉得自己这个妹妹古灵精怪的,每天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其实你别怪咱们老妈,我觉得她说得挺对的,那个岑熙实在是不合适。”   陈妙言想要转移一下注意力,索性问道:“是吗,你怎么知道的?”   “看他样子就知道啦,虽然长得还行,可惜没有什么物质条件,姐,贫贱夫妻百事哀啊!”   陈妙言知道妹妹是从老妈那里听来了这句话,她沉默了一会儿后,故意说道:“哦——我明白了,你是来给咱妈当说客的吧?”   陈妙欣急忙挥手说道:“不是的,你可别冤枉你的好妹妹。虽然我不赞同你和那个岑熙交往,但是我也不看好那个霍公子。”   “霍公子?哦,你是说霍明彦吧?我跟你说吧,我们两个也不可能的……你姐姐的口味难道你还不清楚啊?”   陈妙欣打量了姐姐几眼,忽然神秘地说道:“姐,我倒觉得,有个人挺合适的。”   陈妙言还以为妹妹是在跟自己逗趣,顺着她说下去:“谁呀,说说看。”   “上次我们见到的那个夏朗呀,我觉得他挺合适的。”   只是这一句话,陈妙言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她的眼神中甚至出现了些许的恨意。   陈妙欣是一个细致入微的女孩儿,马上就察觉到了姐姐的神色不对。她小心翼翼地说道:“姐……出什么事了?”   “没事……你出去吧,我洗个澡就睡了。”   陈妙欣被姐姐从卧室赶出来后,百思不得其解:“这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这样了?我刚才提到了夏朗……难道这件事跟夏朗有关?”   第二天,夏朗亲自提审了任思霞。坐在了对面的任思霞脸色憔悴,早已没有了昨晚的倨傲神态,反而是蜷缩在了审讯椅上,一言不发。   夏朗笑呵呵地说道:“任思霞,昨晚说了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嘛,何苦来这儿?说吧。”   任思霞无所谓的样子,竟然也跟着笑了起来:“这儿挺好的,管吃管住,我又不是第一次进来了,没什么可怕的。倒是你呀,夏队长,昨晚被自己人抓进去了,滋味儿一定很不好受吧?”   夏朗一愣,没想到她会把这件事说出来。旁边陪着夏朗一起审讯的是韩笑,听到这句话后也愣住了,他呆呆地看看任思霞,又看看坐在身边的夏朗。   夏朗的脸色微微有点儿难看,说道:“好啊,既然你不肯说,我也不逼你。反正梁凤玲死了,你呢,作为她的一个朋友,有重大作案嫌疑。我们暂时就把你当做犯罪嫌疑人处理。韩笑,回头准备一份儿手续,正式逮捕。”   夏朗的这番话只是吓吓任思霞,没有证据,批捕不可能如此草率。   韩笑当然明白这一点,应了一声。   任思霞冷笑着说道:“你们别白费心思了,告诉你们,我可不怕的,反正我没有杀人。”   夏朗听后,不慌不忙:“你说没杀人就没杀人吗?告诉你,你是不是凶手,那是我们说了算,随便给你一把刀,让你摁上自己的指纹,这就算物证;回头我找几个混混儿,这就算人证。人证物证俱在,怕是不死也得在牢里呆一辈子喽。你刚刚说的,管吃管住,挺好的!”   任思霞听到这里,脸色倏变,她明知道夏朗是在吓她,可还是忍不住害怕起来。这几年她听说过不少坐冤狱的新闻。虽然说自己不是第一次进来了,可以前也只是卖淫而已,拘留一段时间就放了。这一次可不同了,牵扯到了人命案子……   任思霞的脸色煞白,眼睛瞪大,出现了惶恐的神色。   夏朗察言观色,气定神闲地说道:“好了,既然你不想说,那就照我的意思办吧。”说完,他站起身来,收拾桌上的东西准备离开。   “我……我们已经好多年不联系了。”任思霞忽然开了口。   夏朗冲韩笑点了一下头,示意他可以开始笔录了。夏朗慢慢坐下来,说:“那就说一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吧。”   任思霞深吸了一口气,说出了以前的故事:   任思霞是重庆人,以前在老家务农。高中辍学之后,她就来到了城市里打工,去过深圳也去过上海,可是大城市虽好,但是对学历要求也高。任思霞只能是在小饭店里做做服务员,给人端端盘子洗洗碗什么的。有一次,饭店的老板趁着老板娘不在,意图不轨。任思霞奋力反抗,拿一把叉子插伤了老板的手,老板一怒之下把她开除了,工资也没有结,还扣下了她的行李和身份证。   任思霞那时候才十几岁,害怕得要命。她只能是一路跑一路跑,不停地跑下去。城市的夜色那么华丽,却给她造成了一生都无法磨灭的阴影。那些闪烁的霓虹灯,就像是怪兽发出的诡异的光一般,要将她这个柔弱的女孩子一口吞下去。   不知道跑了多久,任思霞遇到了一个老乡,老乡很可怜她,给她买了饭,还带她换了身干净衣服。那时候在任思霞看来,这个三十多岁的阿姨简直就像神仙一样,救了她一命。   说到这里,任思霞抽泣了一下鼻子:“我以为我遇到了一个可以救我命的人,没想到……是一个把我推进火坑的人!” 第十五章 你和陈妙言很熟,对吧?   任思霞跟着这个老乡来到了离火市。那时候的她很单纯,怎么都想不到,那个对她无微不至的老乡,竟然会是个人面兽心的鸡头。   “她找来了三个男的,当天晚上就轮奸了我,我想过要跑……可是根本跑不出来。被他们抓住了,只有打得更狠……这样的日子过了三四天,我受不了了……”说到最后,任思霞强忍着心中的苦楚才没有让眼泪流出来。   夏朗和韩笑都沉默了,他们两人心中的想法都一样,如果不是因为环境所迫,谁会去做这种低贱的营生呢?   “说说你和梁凤玲的事情吧。”夏朗深吸了一口气,决定还是要问下去。   任思霞抬起手来整理了一下耳边的头发,而后徐徐说道:“我和她认识……就是在那种地方。当时是在情澜夜总会。听说她原来也是那个老乡鸡头的人,后来认识了一个有钱人,被包了。”   “既然是被包养了,怎么又去夜总会了?”   “包养梁凤玲的人是个地产老板,他在市中心开发了一处楼盘,后来烂尾了,他就跑路了。梁凤玲没了依靠,只好回来了,但是她没有回我们这里,而是去了情澜夜总会。”   夏朗闭目想了一会儿,多年前,似乎离火市市中心有一处楼盘成了烂尾楼。而情澜夜总会也略有耳闻,不过好像已经倒闭了。   任思霞继续说道,管着她的那个鸡头,心很黑,任思霞接一个客人只能拿到20%,其余的全都归鸡头所有。她也想着像梁凤玲那样,能挣得多一点儿。“反正已经这样了……”任思霞的话语中透露出了些许的无奈。   任思霞说到一半儿,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抬起头来说道:“警……警官,可不可以给我一支烟?”   韩笑询问的目光看向了夏朗,夏朗点了点头。韩笑拿出了一支香烟递过去,又给任思霞点着了。   任思霞吸了一大口,呛得咳嗽起来,眼睛中有些许的泪光流出。   夏朗又亲自给了她一瓶矿泉水:“喝口水,慢慢说。”   “谢谢。”任思霞接过去,却没有喝水,只是低着头摩挲着瓶子。良久,她才继续说道:“这些,还是梁凤玲告诉我的。之前有个警官找过我,我说过,梁凤玲是很会来事的那种人,她最懂得如何讨客人的欢心。我把我的想法和她说了,她真的很有办法,很快就帮我找到了一个客人。那个客人是搞渔业的,虽然长得很难看,但是像我这种人哪还有资格挑呢?就这样,我也跳了出来。那段时间,我和梁凤玲走得很近。”   “包养你的那个人叫什么?”   “王三金。”任思霞又说道,“不过我劝你们别白费心思了,他已经死了。出海捕鱼的时候,撞船了……”   这一点,夏朗不是没有想到,任思霞现在又沦为了站街女,一定是有某些原因的。只不过他没有想到,这个男人会死。   “等到我回来的时候,有一天梁凤玲跟我说,她要离开了。我问她去哪里,她说有个台商看中了她,要带她走。我当时以为又有凯子上门了,但我没想到,她是被那个台商带去了云海间。”不过问起了台商的名字,任思霞表示自己也没有记住。   大致的情况掌握得差不多了,夏朗忽然问道:“有一个人叫陈刚,你认不认识?”   任思霞抬起头来,说道:“我倒是认识一个叫陈刚的,不知道是不是你们要找的人,他今年有四十多岁了。”   夏朗之前找人掌握了陈刚的一些资料,他的年龄和梁凤玲差不多,看来任思霞口中的陈刚并不是当初从制鞋厂里带走梁凤玲的那个人。这个名字太普通了。   审讯工作结束后,夏朗召集大家开了一个会,要求把这两天的工作情况汇报一下。遗憾的是,除了云海间和外围女这些关键字眼儿外,并没有太多的线索可寻。   会上,穆奇提出了一个观点——陈刚是否具备作案嫌疑?夏朗让他说说自己的看法。   穆奇说出了自己的分析,根据何淑琴所讲,当年在制鞋厂,是陈刚带走了梁凤玲。其后,梁凤玲沦为了外围女,陈刚不知所踪。梁凤玲堕落的原因中,陈刚起到了什么作用,耐人寻味。   夏朗重重地点了两下头,他说道:“还有一个情况,我们不能忽略。陈刚学历不高,从他私下里带走梁凤玲的举动上来看,这个人做事情很随意。这样的一个人,唯利是图。在他的心里,金钱大于一切。梁凤玲后来身家过亿,陈刚却再也没有出现过,这也是一个疑点。”   韩笑会意:“夏队,我这就去调查陈刚的下落。”   晚上,夏朗一个人坐在了办公室里,仰在了椅背上闭目养神,脑子里却在飞速旋转:一个失足女,为什么会被杀害呢?是情杀还是仇杀,是杀人灭口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他案头上放着有关于梁凤玲遇害案的卷宗及现场资料,夏朗仔细翻阅了一遍又一遍。从现场来看,梁凤玲家中值钱的东西都在,没有遗失贵重物品,排除了劫财杀人的可能。难道是情杀?一想到死者死后还被性侵,夏朗心中更加笃定了这个想法。泄欲,也是一种情感的宣泄!   如果是情杀的话,那么这个陈刚,无疑具有重大作案嫌疑!   就在这时,夏朗桌上的座机响了起来。这电话十天半个月都不响一回,这么晚了会是谁呢?夏朗拿起了话筒:“喂,我是夏朗。”   “夏支队,门口有人找你。”是传达室的老闫。   夏朗不知道是什么人找上来了,他站起来走出了办公楼。然而当他走到了公安局大门口的时候,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会看到杨小雅。   杨小雅穿着一件白色的连衣裙,背着一个黑色的双肩包。看到夏朗到了,她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   “这是什么?”夏朗觉得有点儿尴尬,笑了笑。   “我听祺瑄姐说你在加班,我想你们忙起来一定很累的,顾不上吃饭了,所以我给你买来了晚饭……”说完这些,杨小雅脸红得像是一只熟透的苹果,低下了头去。   “哦,那个……谢谢啊。”夏朗不忍心拒绝,接了过来。   “我……我先走了。”杨小雅轻轻点了两下头,转身要离开了。   夏朗随手将晚饭放在了传达室,紧走两步追了上去,问杨小雅:“今晚你不上班吗?”   “嗯……”杨小雅有点儿拘谨。   “一会儿去干什么?”   “没什么事情呀……”   “那陪我走走行吗?”夏朗忽然问道。   杨小雅抬起头来,受宠若惊地看着夏朗。夏朗的眼神很清澈,闪现着一种精芒。杨小雅忙不迭地点点头。   两人沿着公安局前的马路走了几分钟,谁都没有开口,气氛有些尴尬。杨小雅率先打破了这种局面:“警察工作是不是很累?”   “还好吧。”   “是不是一件大案子?”   夏朗笑了,却没有说话。   杨小雅意识到了问题所在:“我们局外人不该随便打听的,对不起。”   “没事,你也是无意的。对了,我想起来,你和陈妙言很熟,对吧?”   “嗯。”   “那我问你一件事,她爸爸是做什么的?”   “啊?”杨小雅忽然愣了一下。   夏朗只好把问题重复了一遍。   杨小雅说道:“陈律师的父亲……已经去世很多年了。” 第十六章 我太想有钱了,我真的穷怕了!   夏朗懵了片刻,他终于明白了那一天是怎么回事了。陈妙言那么生气,父亲在她的心里一定占有非常重要的位置。“老人是怎么去世的?”   杨小雅很坦诚:“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哦。”此后,夏朗陷入了很长时间的沉默。杨小雅不停地找话题,却也只能从他口中听到“嗯”“哦”“是吗”“不错”,诸如此类应付性的言语。   杨小雅认为是工作太忙,夏朗的注意力被分散了,所以在下一个路口的时候,她主动提出了让夏朗回去。夏朗也没有推辞,他只是叮嘱杨小雅注意安全,就自己回局里了。不知怎么的,夏朗从她口中听到陈妙言父亲去世多年的消息后,情绪一下子低落了许多。   当晚,夏朗没有回家,睡在了局里的宿舍里。第二天一早,他刚到办公室,就收到了一条重要消息:陈刚目前被关押在了离火市戒毒所。   夏朗马上叫上韩笑一起去。   原来,三个月前分局禁毒大队扫了一家KTV,在里面逮捕了一个毒枭,另外也逮捕了大批藏毒吸毒人员,其中就包括了陈刚。   戒毒所的所长鲍国民简单介绍了一下情况:“你们来的还真是时候,我们前两天还在考虑是不是要把陈刚给放出去呢。你们可不知道,这小子天生胆儿小。跟着他一块儿进来的那几个,不是藏毒就是贩毒,就他,除了吸毒什么事都没有。平时也是老实巴交的,不得罪人。”   来到了审讯室,终于见到了陈刚。二十三四的年纪,瘦骨嶙峋,颧骨高凸,像是一颗头骨外面简单地包了一层皮。左臂纹了一条花臂,可惜因为太瘦,看上去并不好看,反而像是得了皮肤病。陈刚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惨白惨白的,两只眼睛像是金鱼往外凸着,眼白布满了血丝。   “陈刚,我们是市公安局的,找你了解点儿情况。”夏朗开门见山地说道。   陈刚点了点头,怯懦地说道:“我一定配合政府,一定配合。”   “陈刚,你看看认识这个人吗?”夏朗让韩笑把梁凤玲的照片递给他。   陈刚双手接过去,只看了一眼,就“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认识吗,说!”   “认识,认识,是梁凤玲。”   “那就好。陈刚,知道什么你就说出来,不要让我们主动问,知道吗?”   陈刚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断断续续地讲出了事情的经过:陈刚,河北人,小时候不学无术,初中没毕业就辍学了。后来家里托关系给他安排进了一家制鞋厂里,说起这些来,陈刚还带着情绪。他们家花了五千块钱,没想到进了厂里也只是做一个车间工人。陈刚的性格惫懒,做不来这种工作,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因为这事没少挨批评。   陈刚自己则说道:“其实……说句实话,进厂的那些人有几个是真心干活儿的?他们大多数人都是奔着女厂工去的,我们都管这叫修厂妹。”   陈刚这个人长得不怎么样,但胜在有一张巧嘴,而且到处吹嘘自己家和厂长是亲戚关系,一来二去,竟然哄得不少女孩儿相信了。不过也因为自己到处胡说,有人将这一情况反映给了厂领导。结果,厂领导对他进行了严肃处理,要不是家人求情,陈刚当即就会被开除。   虽然说自己留了下来,可是陈刚的倔劲儿上来了,他觉得自己年纪轻轻一身的本事,去哪里不是讨饭吃呢,何必在这里受这份儿窝囊气?他决定,辞职走人,自己去外地闯闯。   本来,陈刚打算第二天去辞职的。推开了车间主任的门,却看到了一个女孩儿正站在那里填写入职表格。陈刚只看了一眼,就被这个女孩儿迷住了。而这个女孩儿,就是梁凤玲。陈刚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孩儿,也正因为这个女孩儿,陈刚的辞职作罢。他对梁凤玲展开了热烈的追求攻势。   厂里没什么娱乐项目,所谓的追女孩儿也不过是吃吃食堂,打打篮球之类的。可就是这种简单的手段,加上一张能说会道的嘴,梁凤玲竟然对陈刚有了几分好感。可是对于最后的肯定,梁凤玲始终模棱两可,不予回应。   这可急坏了陈刚。没想到,还没有过多久,厂长的儿子帮了陈刚一把。原来,厂长的儿子也听说了梁凤玲,便来找她。梁凤玲不同意,厂长的儿子便想霸王硬上弓。陈刚及时赶到,反正这份工作早就不想要了,他干脆冲上去揍了厂长的儿子。   这件事情闹大了,厂里无论如何是待不下去了。陈刚拉着梁凤玲的手说:“你跟我走吧!”   简简单单地几个字就俘获了梁凤玲的芳心。一个男人肯不顾一切地帮自己,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梁凤玲重重地点了点头。   两人就这样,不辞而别,一路向东。去哪里,他们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办,他们也不知道。也许在他们的眼中,彼此就是世界,外界的一切干扰都无所谓。   然而现实总是残酷的,当两人流落到了离火市后,身上的钱花光了。他们为了维持生活,只得开始寻找工作了。两人都是初中学历,根本不可能有一份儿称心的工作。他们当过服务员、擦过皮鞋、卖过早点、送过快递……可是都没有办法干长久。   工作虽然不大如意,但是陈刚却在这段时间里认识了几个狐朋狗友。有一次他们一起喝酒撸串,陈刚一吐心中的不快,说挣钱比吃屎还难。   席间,一个人说道:“有简单的,就怕你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你说出来。”   那人笑了两声,对陈刚说道:“你没本钱,可你的妞儿有啊!我跟你说,让她去KTV里做公主,一晚上就能挣个五六百的。”   “我操你妈的,你说什么呢?!”陈刚立刻起身掀翻了桌子,和朋友翻了脸。   虽然当时很生气,但是这句话却在陈刚的心里形成了一个芥蒂。他后来通过朋友打听到,KTV的公主只是陪客人喝喝酒、唱唱歌,不是卖身的鸡。   陈刚听完这些后,沉默了好一阵。他回到了家里,看着租住的这个不到二十平的小屋子,连一件像样的电器都没有。再看看街上奔跑的那些奔驰宝马,他终于忍受不了了,找个机会跟梁凤玲说了这件事。   “她同意了?”夏朗表示怀疑。   “没有……”   “那你怎么解决的?”夏朗注意到了陈刚的眼神有点儿躲闪,忽然厉声喝道,“你打了她,对不对?”   陈刚点了点头。夏朗说得没错,他动手打了梁凤玲,往死里打。因为他太渴望有钱了,有了钱,自己也能在朋友面前威风起来。陈刚悔恨交加,鼻涕眼泪全流了出来,他大声嚎啕:“我混蛋,我不是人,可是我太想有钱了,我真的穷怕了!房东每天堵在门口管我要房租,我真的……真的是没办法了啊!”   夏朗觉得陈刚这种人活着简直是祸害,他强行压下去了心头的怒火:“接着说!”   就这样,陈刚通过朋友介绍,把梁凤玲送给了一个重庆的女的,那个女的是KTV的领班。可是,陈刚自己也没有想到,这个女人,其实是一个鸡头。   “她叫什么名字?”   “我只知道,人们管她叫花姐。” 第十七章 我不爱吃话梅   据陈刚交代,梁凤玲跟随花姐后不久,就搬出了出租屋。后来渐渐和陈刚断了联系。陈刚眼看自己的摇钱树没了,当然不甘心。他曾经试图去KTV找过梁凤玲,但是那边的人却告诉他,梁凤玲早已辞职,花姐也不知所踪。   陈刚当时满腔的怒火,他认为自己是被梁凤玲和花姐联手骗了。陈刚身无分文,后来阴差阳错地认识了一帮吸粉的人,自己也染上了毒瘾。   “你说你们不再联系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好多年前了,差不多有六七年?七八年……差不多吧。”   “你们一直没有联系是吗?”   “没有。”   看来,陈刚这边能提供的线索也有限。从戒毒所出来后,韩笑上车后系好安全带,说道:“夏队,陈刚只是一个强戒人员,不过我看他说的话也有七八分的可信度。我们下一步不如调查这个花姐。”   “唔,聪明。还有,回局里让技侦部门协助我们调查死者梁凤玲生前的手机通讯记录;另外,监控的调查也不能放松。”夏朗刚说完,自己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掏出手机,看到上面的号码,轻轻皱眉。待手机响了四五声之后,他无奈地接通了,有气无力地说了声:“老姐……”   “昨晚怎么没回家?”   “案子没头绪,我这几天都得住在宿舍。”   “你小子不会是在躲着我吧?”   夏朗苦笑:“哪儿能呢?你都认识我二十多年了,你看我像那样的人吗?”   “行了,没工夫跟你贫。杨小雅跟我说了,她昨天晚上去找你了。”   夏朗看了一眼正在开车的韩笑,担心自己和老姐的对话被下属听到,微微侧了侧身子,小声地说:“嗯。”   “她都跟我说了,你昨天没什么兴致,说话都心不在焉的。”   “我的老姐啊,我这边人命关天的大事,怎么可能为这种事情分心呢?”   “夏朗,我可跟你说,小雅是个好姑娘,你可不能……”   夏朗的心里快烦死了,干脆不等夏祺瑄把话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陈妙言刚刚处理完了工作上的一些琐事,她倒了一杯咖啡,站在了落地窗前欣赏着城市高处的风景。她一个女孩子,年纪轻轻即成为了离火市首屈一指的执业律师。旁人看到的是她光鲜的一面,而只有她自己清楚,自己从事律师行业的初衷是什么。这一路走来,是那么的辛苦。真的值得吗?   陈妙言喝了一口咖啡,很苦,没有放入一块方糖。不知从何时起,陈妙言喜欢上了这种纯粹的咖啡。这种令人口腔带着一丝酸涩的苦味,恰如她历经的辛酸。陈妙言望着窗外鳞次栉比的楼层,忽然又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只觉得头晕目眩,脚跟发软,险些站立不住。   她转回身去,将咖啡杯放在了办公桌上。而就在此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请进。”   办公室的门推开,岑熙走了进来,他的右手背在了身后,左手将一份文件放在了陈妙言的面前:“妙言,这个得请你签下字。”   陈妙言没有说什么,先放下了咖啡杯,然后拿起文件简单地翻看了一下,拿起笔来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这时候,岑熙却忽然像变戏法似的,右手从身后伸出来,在陈妙言的办公桌上放了一袋话梅。   陈妙言一愣。   岑熙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送给你的,我觉得,你应该挺喜欢吃话梅的。”   陈妙言沉默了一会儿,对于话梅这种小吃,她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反感。前几天是因为看到了那具尸体,比较反胃,吃几颗话梅可以抑制一下自己胃里的冲动。可是如今再看到话梅,她只能想起比尸体更恶心的那个人——夏朗。   “拿走吧,我不想吃。”陈妙言的语气带有几分抵触。   岑熙却误会了:“怎么,是这个牌子不喜欢吗?我知道你前几天常吃的那个牌子,但是公司附近没有找到,这样好了,我从网上给你订一些,你放在办公室里……”   陈妙言没心情:“哎呀,你不要管了,我不爱吃话梅,我也不喜欢吃话梅,你不用花这种心思了。”   岑熙呆怔了片刻,木然回了声:“哦。”转身走了。   陈妙言觉得心情莫名烦躁,她靠在椅背上,想要拿起咖啡再喝上一口。可是当浓烈的咖啡醇香扑鼻而来后,她闻到的竟然是话梅酸甜的味道。顿时也没有了胃口。陈妙言重重地靠在了椅背上,闭目长叹一口气。   此时,放在桌上的手机响起。陈妙言看了一眼,做了一个深呼吸的动作,似乎有些不情愿地接通了:“喂,你好。”   电话那头的人很兴奋:“喂,陈妙言吧?我是霍明彦啊,好家伙,你可真比电影明星还难约呢!”   陈妙言皮笑肉不笑:“没有,最近真的是太忙了。你也知道的,做我们这种工作,通常都……”   “行了行了,我对你们的工作不感兴趣。我上次跟你说过,我买了一艘游艇,今天无论如何都得给我一个面子,行不行?”   陈妙言本想一口回绝的。可是霍明彦接下来的一句话,堵了她的嘴:“就算不给我面子,也给我爸一个面子,行不行?”   霍家是陈妙言的大客户,陈妙言也在其公司兼任法律顾问的工作。听到霍明彦这么说,陈妙言也暗暗下定了决心,这么拖着不是事,不如找个合适的时机说清楚。“好吧,那今天晚上吧。”   “哎哟,太好了。那下午五点,我让人去你公司楼下接你,直接来码头这边,没问题吧?”   “好,就定五点吧。”陈妙言挂断了电话后,有些不耐烦地将电话丢在了一边。   这个感觉身心俱疲的女孩儿没有注意到,与此同时虚掩的办公室门外,岑熙将她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霍明彦财大气粗,当天下午便安排了人开着一辆宾利来迎接陈妙言。陈妙言不是第一次跟霍家打交道了,对于他家的行事风格也早已习惯了。她见怪不怪,顺从地上了车。岑熙不失时机地跟了出来,看到自己的女神上了一辆宾利,他气得直跺脚:“哎呀,妙言啊,你怎么……怎么立场这么不坚定呢?”他忙不迭地开着车跟了上去。   宾利一路驶到了离火市的沙滩码头。这一带是著名的旅游景区,有一个游艇俱乐部。下了车,还没有走近码头,便听见了那边传来的一阵阵欢呼声和嘈杂的音乐声,其中还夹杂着男人和女人的浪笑。   陈妙言轻轻皱眉,这种场合,一向是她不喜欢的。可是人生本就有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陈妙言知道,她必须学会接受甚至是适应这类场合,因为这些,能带给她她所需要的东西。   “陈律师,这边请,霍总等你好久了。”司机见陈妙言忽然停住了脚步,便催促了一句。   陈妙言点了点头,报以一个微笑,随着司机的脚步往前走去。两人沿着码头的栈桥走到了游艇停泊的地方。不得不说,霍家的财力确实非同一般。这艘游艇长有五十余米,上下三层,装饰奢华。恐怕价格需要数百万乃至千余万。   见陈妙言上了船,霍明彦快步迎了上来,一见面就拉着她的手往里走:“哈哈,你终于来了,来来来,快过来,我给你介绍几位朋友。”   陈妙言嘴角微微上扬,只是一个礼貌性的微笑,从霍明彦的手中抽回了自己的手。霍明彦没有注意到她的小心思,反而是催促着她往船舱里面走。 第十八章 我们就大事化小好不好?   游艇上,俊男美女们在舞曲的刺激下摇曳着身姿。每一个人都陷入了陶醉。男士们仅穿着紧身包臀的短裤,尽量展现着自己线条并不优美的肌肉,有几个人甚至晃动着大肚腩;女士们则身着比基尼,身上的布料少得可怜。有的女人还趁着跳舞的时候故意接近心仪的男人,跳起了挑逗性十足的舞蹈。不难看出,她们将这作为了自己嫁入豪门的机会。   相较之下,一身职业装,只是坐在一旁冷眼旁观的陈妙言仿佛成为了一个异类。她端坐在那里,对眼前的一切选择了漠视。无论是她的举止神态,还是从她的心理活动来看,她都将自己作为了一个局外人。   一曲终了,男男女女们嬉笑着坐回了位置上。   霍明彦走到了陈妙言的身边坐下来,端起桌上的鸡尾酒喝了一口,喘着气问道:“你怎么不去跳啊?”   陈妙言摇摇头:“不会。”   “没关系,特简单,我教你。”说完,霍明彦再度拉起了陈妙言的手。   陈妙言急忙将自己的手抽出来,说道:“霍公子,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霍明彦笑了:“嘿嘿,霍公子,这个称呼我喜欢。有什么话你就说吧。是缺钱了,还是想买房买车?你尽管说。”   陈妙言内心苦笑了一下,看来,这位公子哥的思维定式很难改变了。她思索了一会儿后说道:“我知道霍公子请我来的原因,我很感谢能得到你的垂青。但是……我们并不合适。”   “什么什么什么什么?”霍明彦一连问了四个“什么”,因为这在他看来是不可思议的。在离火市,哪怕是在这个省,提起霍家没有不知道的。不知道有多少人巴不得嫁给他,可是眼前这个美女律师竟然会不为所动。他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陈妙言努力挤出了一个笑容:“你很优秀,应该有更优秀的女孩子来配你,我要说的就这么多,打扰了。”说完,她微微欠身,起身离开了。留下了霍明彦一个人怔在了那里许久。   直到陈妙言下了游艇,身边的朋友们才围上来问霍明彦:“咦,怎么就你一个人,那个美女呢?”   霍明彦笑了两声:“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女人?蹬鼻子上脸啊!”   大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可是碍于霍家的权势,大家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是说上两句场面话安慰一下。倒是旁边有两三个美女围了上来,主动向霍明彦献媚。女人嘛,只要有钱还愁没有吗?霍明彦左拥右抱、倚红偎翠,很快将这种“小事”抛之脑后了。   也是在这一晚,夏朗架不住老姐夏祺瑄的再三催促。反正案子一时也没有结果,他去和杨小雅吃了一顿饭。   杨小雅选择了一处颇具情调的西餐厅。这家餐厅主营西班牙式西餐,主要面向消费群体是情侣。除了常备的烛光晚餐外,还安排了专门的外籍小提琴手演奏轻柔舒缓的音乐。可惜对于夏朗来说,西餐并不是他的所好,那个大鼻子的洋人拉的曲子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杨小雅谈性颇浓,对于她这种性格内敛的女孩儿来说,已然十分难得了。这完全归功于坐在他对面的这个男人。他面容俊朗,举止有度,年纪轻轻已经是副科级的干部了。在杨小雅的眼中,夏朗简直可以用完美来形容。   然而坐在对面的夏朗的感觉,却用四个字就可以形容了——如坐针毡。坦白说,杨小雅是个很优秀的女孩儿,可惜夏朗完全不能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有的时候夏朗自己也奇怪,为什么这么优秀的女孩儿,他就是没有感觉呢?   对于杨小雅苦心搜索来的那些话题,夏朗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   思索了良久,夏朗想明白了这个问题,自己必须要说清楚了。他放下了手中的刀叉,抬起头来说道:“小雅,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杨小雅拼命点了两下头:“你说吧。”   “老实说,我们认识的过程是相亲,对吧?但是这个时机不好,我最近工作太忙了,案子缠身。你不了解我们这一行,一旦投入了工作,就什么都顾不上了。”   杨小雅听到夏朗的这席话后,愕然稍许,而后说:“我明白的,你不用自责啊。”   夏朗心说:这都哪儿跟哪儿啊,看来还是得说明白点儿。他清了清喉咙说:“我的意思是……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忙,暂时不会考虑自己的婚姻问题,也没有想过要找女朋友。其实……其实我们做朋友挺好的,你说呢?”   杨小雅忽然低下了头去,半晌,她嗫嚅着说:“是……是我给你的压力太大了吗?你想让我怎么做,或者我怎么做你才能舒服点儿,你可以说出来的。”   “不是这样的……我……”夏朗正要进一步说明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的时候,忽然手机响了。夏朗只看了一眼,匆忙接通:“喂,什么事?……这点儿小事你们还摆不平?……什么?……好,我马上回去。”挂断电话后,夏朗急忙起身,说道:“我局里有点儿事,得马上回去了。小雅,这个问题我们下次再谈。”   “下次?……你的意思是,我们还有机会见面?”杨小雅又充满了希望。   “对对对,肯定会见面的。那什么,服务员,结账!”夏朗扯着脖子喊道。这一声吼破坏了餐厅里的气氛,引得周围正在用餐的情侣纷纷投来了埋怨的目光。   杨小雅说道:“不不,你先去忙,我来买单好了,下次……”   “好,下次我请你。”夏朗不等这句话说完,已经跑到了门口。   到了停车的位置,夏朗跳上了车,火速往码头派出所的方向赶去。他这么着急,不是没有原因的。刚才值班的韩笑打来电话,说接到了下面码头派出所的一个电话,说有人打架斗殴。初始听到这种小事的时候,夏朗并没有放在心上。   不过韩笑说出这两个人的名字的时候,夏朗不由地吃了一惊,这两个人一个是霍明彦,另一个是岑熙。因为牵扯到了霍家,派出所将这件事情报告给了市局。韩笑这才紧急联系了夏朗。   霍家的势力,夏朗当然了解了,这一次梁凤玲遇害的案发现场就在霍家开发的东海府别墅区。不过他这么着急赶回去,并非是忌惮于霍家。而是岑熙,岑熙是陈妙言的助手。陈妙言此时一定会赶过去,搞不好就会在派出所里大闹一番。那样的一个男人婆,有什么事干不出来?   很快,夏朗就赶到了派出所,他刚停好车,就见对面有一辆车的车门打开了。那人下车的时候,两人对望了一眼,忽然都愣了住了。   因为眼前这个人,正是陈妙言。两人望着,却谁都没有说什么。因为之前自己的口误,让陈妙言心生怨恨。而陈妙言稍许怔然后,重重地关上了车门,往派出所里走去。   我的妈呀,要出大事!夏朗心下一惊,急忙追了上去:“陈律师,等等,等一下。”   陈妙言头也不回,脚下不停,只是冷冰冰地说了一句:“夏队有什么事吗?”   “这一次你可千万别搬出那一套了,我跟你说,打架斗殴,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这不用我说你也知道。所以这一次,我们就大事化小好不好?”陈妙言突然站住了脚步,夏朗差一点儿撞到她身上。 第十九章 陈大律师,你比我能说啊!   陈妙言转身怒目对视着夏朗。   这种眼神,看得夏朗不明所以,却仍感觉到如芒在背。   “夏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当官的怎么想的,你不是就是想在下属面前保住面子吗?你们这些警察,为了面子就可以随便牺牲别人吗?”陈妙言大声质问道。   夏朗被莫名其妙地吼了一句,他心气儿也高了起来:“嘿,我是为你好啊,你怎么反咬我一口呢?好好好,我不管了,进去以后爱怎么样怎么样,走,看谁先死!”夏朗气也不大顺,虽说自己曾经一句话得罪了陈妙言,可她也用不着处处针对自己吧?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派出所。   派出所所长李山早已经等候二位了,他把情况简单说了一下。原来在当天晚上的九点多,霍明彦正在游艇上举办party。岑熙突然冲了上去,二人扭打在一起。霍明彦不是岑熙的对手,他的朋友们上前帮忙,二人都挂了彩。岑熙还是被霍明彦等人扭送到派出所的。   陈妙言在来之前,只知道是岑熙和人斗殴,没想到这件事情竟然牵扯到了霍明彦。她沉默了,神色间充满了忧虑,不知道该怎么办。   李山看看二人,想听听他们的处理意见。相较之下,夏朗反倒是气定神闲,他从桌上的烟盒里抽出了一支香烟点燃了,吸了一大口后缓缓地吐了一个烟圈,不紧不慢地说道:“李所,你也是老革命了,这种事情该怎么办不用问我的意见吧?四个字,公事公办。该拘留的拘留,该罚款的罚款。”   话虽如此,但是李山知道这件事情远非一般的打架斗殴事件。一者,当事人一方是霍氏集团的公子霍明彦;二者,牵扯到了最近炙手可热的大律师陈妙言。万一有一点处理不好,很可能双方都难消怒火,担心会有什么“后账”。   李山听夏朗这么说,没有急着照办,反而是询问陈妙言:“陈律师,你的意见呢?”   陈妙言没有听到,她心里乱乱的。她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当然明白岑熙为什么会去找霍明彦。岑霍二人之前从未有过交集,两人斗殴,那么原因只有一个了——因为她!   不知怎么的,陈妙言的心中忽然有点儿内疚,她误会了夏朗。不禁将求助的目光看向了夏朗。夏朗却笑着对李山说道:“陈律师和我的看法一样,公事公办,任何人犯了法,都要受到处罚吧?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霍明彦这么一个小角色呢?”   “夏队,这么处理不是没有问题,只不过……”李山总觉得哪里不妥。他并非不敢处罚霍明彦,相对于头脑简单的霍明彦来说,精通法律常识的陈妙言才是真正难对付的。李山的话说不下去了,故意将眼神瞟向了陈妙言。   此时,陈妙言终于开口了:“夏朗,你出来一下。”说完,她不等夏朗回应,率先起身走到了外面的走廊里。   夏朗站起身来,掐灭了手里的烟头。   李山却不愿意了:“哎哎哎,夏队,我请你拿主意,你干什么去?”   夏朗知道陈妙言是想跟他和解,商量一个可行的办法出来。他笑着反问:“我说我们去开房你信吗?在你这派出所里还能出什么事啊?放心,我们商量一下。”   夏朗来到了走廊里,陈妙言见他出来了,便一言不发地往前走,夏朗只好跟了上去,两人一直来到了楼道里。陈妙言这才开了口:“这件事情……你打算怎么办?”   夏朗忽然笑了,说道:“我刚才说过了,公事公办!”   陈妙言看着夏朗,眼神丝毫不回避,平静的像是清澈的湖面,没有任何的涟漪。   “好啦好啦,我真服了你了,你说你有多少次故意和我过不去了?我还是得帮你!跟你开玩笑的,我去和李所说说,看看能不能让他们和解吧。”夏朗绷不住了。   陈妙言脸上的表情轻松了许多,她说道:“如果能和解,是最好的。”   “我挺好奇的,为什么这俩人会打起来?你不是霍氏集团的法律顾问吗?”   陈妙言听这句话,忽然神色有点儿慌乱,双颊微红,她很快扭过头去说了句:“不知道。”   夏朗是个很善于细心观察的人,他只是通过这一微小的动作便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他笑了笑,说道:“唉,破田无人耕,耕开人人争啊!”   “你说什么?!”陈妙言忽然柳眉倒竖,面带怒容地看着他。   “没有,没说什么。”夏朗慌忙遮掩,他急忙转移了话题,“陈律师,其实你不生气的样子还挺漂亮的。”   陈妙言容貌秀丽,她自己也知道这一点,平时有不少异性也说过这样的话。可是不知怎么的,这句话从夏朗口中说出,令她心如鹿撞,小脸更红了。   “好了,我们得回去了,那两个活宝还等着呢,先说好,这两个都算是你的人,你得负责说动他们和解,好吧?”   陈妙言愣在了原地,仿佛没有听到夏朗的话。   夏朗又说了一遍,陈妙言这才反应过来。她说道:“一人劝服一个。”   “别了,这种事别算我一份儿,心领了。”   “你是刑侦支队长,难道你不管?”   “第一,这不是我的职责范围之内;第二,陈大律师,你比我能说啊!”   “你……”   “时间不早了,你要是还跟我纠结这些小问题的话,只怕我们要熬到天亮了。对了,还有一件事情想跟你说。”夏朗忽然变得很郑重。   陈妙言没有说话,她想听听这个不正经的警察会说出什么话来。   “上次的事情……对不起,我是无意的。”   陈妙言知道他说的是哪件事。见夏朗主动道歉后,她竟然变得有几分慌乱了。她匆忙低下头去,说了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便快步离开了,往回走。   夏朗耸了一下肩膀,心说:无所谓,反正我道歉了。   在回去的路上,陈妙言先送岑熙回去了。今天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让她有点儿烦闷。一个霍明彦,一个岑熙,两人都喜欢她,却都注定了不是她要的那个人。有的时候陈妙言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对于工作,她可以在一瞬间便投入百分之二百的专注度去努力。可是对于自己的情感归宿,却不知道如何是好。   蓦地,她又想起了夏朗,不知为何,这个人的影子在陈妙言的心中就是挥之不去。可是她明白,那种感觉不会是爱情。不论是夏朗其人,还是他所从事的职业,都不会是陈妙言的选择。她越想越头疼,一声长叹后,踩着油门的力度也增加了几分。   夏朗也回到了家中,夏祺瑄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夏朗挥了挥手说是小事。   “小事?小雅都跟我说了,你到底跟人家姑娘说什么了,害得她都哭了。夏朗,你也老大不小了,还需要我这个当姐姐的费心吗?我跟你说,麻利儿地跟人家道歉,现在、马上!”   “哎呀,老姐啊,我现在一堆事情,都快烦死了,我先去睡了,明天一早还要开会呢!”说完,夏朗忙不迭地跑了。   “夏朗,夏朗!”任凭夏祺瑄怎么叫,夏朗都不回头。气得夏祺瑄一跺脚:“真是不让人省心!”   这一晚上就这么过去了,第二天早上,夏朗还在睡梦中就接到了电话,说是花姐找到了。夏朗一个翻身跳了起来。 第二十章 你们这是钓鱼执法啊!   夏朗带上了韩笑,两人按照之前的线索来到了城东的一家夜总会。白天,这里冷冷清清的。夏朗为了不打草惊蛇,并没有表明自己的真实身份,只是以客人的名义请花姐出来谈谈。约在了夜总会对面的一家茶楼。   没过多久,一个中年女人扭动着腰肢出现了。这个女人脸上画着很浓的妆,四十多岁的年纪,烫着大波浪,身上一件黑色的蕾丝连衣裙,走起路来肥硕的屁股一甩一甩的。韩笑对夏朗小声说了句:“就是她。”站起来招了招手。   花姐走过来,一屁股坐在了对面:“两位老板,性子急了点儿吧,大白天就想要人陪啊?”   夏朗只是笑了一下,还给花姐倒上了一杯茶水,说道:“干我们这行的,不分白天黑夜,什么时候想玩了,随时就玩。”   “呵呵,老板,你可真是个直肠子,什么话都往外说啊!”花姐的年纪已经进入了不惑之年,她这一笑,笑得夏韩两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花姐点上了一支烟,轻吐烟雾,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了一本小册子:“二位老板,你们自己挑吧。货不一样,价格也不一样。”那些女孩儿在她眼中,跟货物没什么区别。   夏朗接过去了小册子,随手翻看了两下。这个小册子的每一页上都带有一张女孩儿的照片,除此之外,还详细记载了这些女孩儿的籍贯、爱好、三围,甚至是她们的“绝招”。其中不乏有外国女人。   夏朗看后,笑了一下:“行啊,花姐,您真不愧是这行里的大拿啊。没想到您这东西准备得还挺精致。”   花姐浪笑着:“哟,瞧您说的,这不都是为了你们服务嘛!”   夏朗将小册子交给了韩笑,韩笑也没看,只是放在了一边。花姐说道:“看完了吧?看完了还给我吧,毕竟这是我吃饭的家伙。”   见花姐伸手要拿,夏朗阻拦说道:“不急,花姐,我刚才翻了翻,忽然觉得……都不合适。我们可是慕名而来的,听说你手底下有个……有个叫什么的?梁……梁凤玲是吧?我听说她不错,你让她来陪我们吧!”语气极尽轻浮。   韩笑听完这话,强忍着没笑出声来。他有的时候挺佩服夏朗的,夏朗演起戏来,真的是一把好手。身上这股子流氓劲儿,加上轻佻的言语,十足的一个色狼劲头儿。   花姐听后,环抱双臂,笑了两声说道:“梁凤玲啊,我劝你们是别想了。”   “怎么呢?”夏朗突然警觉起来,难道花姐已经知道梁凤玲死了?   “你们花不起那笔钱的。”花姐的语气变得不屑。   夏朗也笑了:“呵呵,有什么花不起钱的,总得有个数吧?”   花姐见夏朗不上道,说道:“得得,你们是外地人,看你们什么都不懂,我跟你们说了吧。梁凤玲呢,早就不在我这里做了。不过你们要想找她,我也能指条路,但关键就是价格问题。”   “她不在你这儿,去哪儿了?”   “云海间啊!您既然知道她的名字,难道不知道她在哪儿做吗?”花姐忽然有些警惕起来了。   夏朗却不慌不忙:“我也只是听朋友偶尔说起的,说她会来事,伺候得很舒服。”   花姐没有放在心上,继续说道:“那个当然啦,一分钱一分货嘛!上次有个台商去云海间,点名要见她一面。俩人就坐在那儿聊了聊天,你猜最后梁凤玲挣了多少?”   夏朗对这种事情不大感兴趣,但演戏演全套,他还是配合性地问道:“多少?”   花姐伸出了两根手指头:“两万块钱啊,半个小时就挣了两万块钱。”   夏朗咧嘴笑了:“这是金逼镶钻啊!”   韩笑刚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没忍住,立马全喷了出来。   花姐说道:“老板,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你看人家古装片里,那些有钱的公子哥儿为了博花魁一笑,多少钱都砸进去了。梁凤玲也算是这一行里的状元了,有名的花魁啊!”   “可也是啊,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那当然啦!”花姐面有得色,似乎能培养出梁凤玲这样的人才,她脸上有光。不过很快,花姐话题一转:“老板,我看您二位挣钱也不容易,梁凤玲就算了,我给您安排两个白俄罗斯的美女怎么样?长得漂亮,个子也高,价格也合适。其实中国女的不就那样吗?”   “免了,我还是对梁凤玲感兴趣。”夏朗也不拐弯抹角了,“说说你和她是怎么认识的吧。”   花姐一愣,恍然间明白过来了,她看看夏朗,又看看韩笑:“你们……你们是……”   夏朗拿出了警官证放在了桌上。   瞬间,花姐一张浓妆艳抹的脸变得煞白:“你们……你们这是钓鱼执法啊!”   “哎,说对啦!我们还真是钓鱼执法。有本事告我们去!”夏朗浑然不在乎。   花姐懊悔万分,哭丧着脸喊道:“我就说嘛,哪儿有老板大早晨的就来找人陪的。哎哟,我可真是瞎了心了啊!”   “喊,接着喊。要不我们带你到街上去喊?”夏朗突然喝道。   花姐不敢说话了,她知道,自己落在了警察的手里,说什么都没用了。脸上的妆容挤到了一起,愈发难看了。   “你问题的严重性,我们不说你也明白。现在就看你的态度了,你要是肯配合我们,可以考虑从轻处罚。不过你要是有什么隐瞒,我们就得换个地方谈谈了。”   “别别,千万别,您……您有什么要问的,您……您就说吧。”花姐的额头冒出了豆大的汗珠子,把粉底冲散了。   “你跟梁凤玲是怎么认识的?”   “警官,是不是她出了什么事了?可不关我的事啊,我们都有一年多没见面了。”   夏朗本来想吼她两句的,但是必须让她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如实说道:“梁凤玲死了。”   “啊?”花姐吓得一下子跳了起来,“警官,这跟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啊,我什么都不知道。”   “少废话,问你什么就说什么!”韩笑在一旁忍不住了,大声呵斥。   “是是是,我交代,我全都交代。我当初跟梁凤玲认识,是因为有个朋友介绍的。说梁凤玲的老公叫陈刚,俩人穷得过不下去了,才来做这行的。”   “一开始就做小姐?”   “对,是梁凤玲愿意的。”   “放屁!”夏朗一拍桌子,吓了花姐一跳,“我告诉你,谢春花,你最好老实点儿,敢藏着掖着,我现在就带你走。”   花姐彻底没了底气,连声说道:“不要,我……我说实话,我说实话。刚开始的时候,我确实没有动过歪心思,我以为梁凤玲只是想踏踏实实的做个KTV的公主而已。可是我见到她之后,我就觉得这是一个好苗子。尤其是她陪客人的时候,那些男人就鬼使神差地往外掏钱,你说说,她不是天生干这行的吗?有一天,我见她哭了,问她怎么了,她说是她老公打他了。我这才……这才鼓动她,实在不行就……就……干这行。”   “她同意了?”   “开始的时候不同意,后来……我三番四次地跟她说,那些来玩的客人们有的是钱,她跟了谁,都比跟着陈刚受气强。在这一行久了,人心就冷了,什么爱情?不过是坨狗屎!梁凤玲最后也同意了。”   “梁凤玲是你的摇钱树,为什么放她走了?”夏朗问道。 第二十一章 你不会真的有精神分裂症吧?   说了这么久,谢春花嘴巴都说干了,她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抹了抹嘴巴说道:“我也知道她是我的摇钱树,怎么可能放她走呢?这还不是因为那个什么陈刚嘛!当时有个人提出要包了梁凤玲,价格还挺高的,我是动了心,但是也犹豫了。有个词叫什么……杀鸡取卵是吧?我本来不想答应来着,可是那个陈刚混蛋起来不是人,我又惹不起。干脆,我挣了这笔钱再说。”   “你那么怕陈刚啊?”夏朗轻笑了一声。   谢春花说道:“这种小混混儿我也不放在心上的,可是那时候我听说他认识了道儿上几个吸粉的……我害怕啊!他要是混蛋起来,我可就……”   还没等她说完,夏朗就打断了她。看来谢春花这边也没有多少有价值的线索,但是她组织强迫她人卖淫的罪名是逃脱不了的。夏朗叮嘱韩笑,联系相关部门的同事处理后续事宜。他先独自离开了。   韩笑大声问他去哪儿。   夏朗只是摆了摆手,没有说话。   今天,离火市的街头有些炎热,知了趴在了树上,一声接一声地聒噪。就如同炎热的气浪一波接一波的打来。夏朗开车到了云海间。他没有进去,只是一个人站在了对面的街上,隔街相望。   云海间位于了离火市最繁华的商业区十字路口,上下五层楼,金光闪闪的楼梯向人们彰显着不菲的消费价格,令人望而却步。因为时值中午,这里还没有开门营业。   夏朗点上了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心中暗忖:这里面到底有什么秘密?他不是没有想过调查这个地方,只是觉得时机还没有到。等着吧,我迟早会光顾这里的。   夏朗在附近吃了点儿饭,稍后他打算重新去一趟东海府,再回现场看一看。虽然说,痕检科的老李那边已经做了详细的勘验。但是在没有更有效线索的情况下,回到现场重组案情也不失为一个有效的侦查手段。   简单吃罢了饭,夏朗马不停蹄地赶往了东海府。没想到他到达那里的时候,除了上次那个胖胖的郝经理以外,还见到了一个熟人——陈妙言。郝经理见夏朗再次“光临”,他紧张得汗都出来了。别墅区出了这么大的事,霍英华快把他骂死了,饭碗随时不保。见到夏朗,他登时哭丧着脸:“夏队长,你们公安局不忙吗,怎么见天往我这儿跑啊?”   身为警察,遇到这样的情况太多了,夏朗早已习惯了。他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陈妙言看着他,眼神中充满了几分的警惕:“你来干什么?”   “我说是来约你的,你信吗?”   陈妙言听到这话,双颊泛红,一时语噎。   不过夏朗很快话语一转:“当然是查案子了,要不你以为我大热天的不想呆在办公室吹里空调啊?”他不再理会陈妙言,转回身去问郝经理:“案发现场没有人进去过吧?”   “哎哟,天地良心啊!出了这么大的事,那儿都成了凶宅了,谁敢进去啊?”   夏朗满意地点了点头:“那就好。”他走出了办公室,朝着案发现场走去。   这时候,郝经理有点儿不放心,站起来说道:“陈律师……这……这合适吗?”   陈妙言也不回头,只是说了句:“没事的,我过去看看。”   陈妙言跟在了夏朗的身后,夏朗却没有任何的反应,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注意到。自从上一次调查后,警方拿到了别墅的钥匙,夏朗打开门后,并没有关上。陈妙言也就跟着进去了。   夏朗一言不发,只是站在了门口一动不动。   这种举动吸引了陈妙言的好奇心,她不禁往前走了几步,扭头看着夏朗。却只见夏朗站在了原地,双目微闭,眉头轻皱,时而抬起两只胳膊比划着什么。   陈妙言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不过她很快明白过来了。夏朗这是在揣摩受害人的行为,重组案情。   陈妙言猜得不错,夏朗此时正在重组案情。他微闭双眼,将自己想象成了梁凤玲,正在设想当晚案发的情形。   那一晚,梁凤玲回来了,她停好车后走了过来。然后打开了房门,从鞋架上鞋子的摆放位置来看,那两名凶手并没有立即出现。他们应该是潜伏在了某处,静静地等待着时机。梁凤玲换好了鞋子后,就上了二楼。   夏朗睁开了眼睛,迈步往前走去。陈妙言见状,急忙跟了上去。夏朗的步速很缓慢,更为奇特的是,他的姿势也像是一个女人,扭动着腰肢,一只手轻轻搭在扶手上,慢慢地往上走。   这一幕,看得陈妙言毛骨悚然,仅仅一瞬间,夏朗像是变了一个人。她的脑海中不由地想起了以往那些惊悚电影中的精神分裂症患者。她严重怀疑,夏朗是否真的患有精神分裂症。这个念头甫一冒出来,吓得陈妙言打了一个激灵。再加上这幢奢华的别墅里刚刚死了一个人,陈妙言只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冷飕飕的。   “夏……夏朗?”陈妙言壮着胆子叫了一声。   “嘘——别说话。”夏朗没有睁开眼睛,用平常的语气说道。他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后,继续朝着楼梯上面走去。陈妙言听到夏朗的语气平和,还是那个声音,她松了一口气,跟在夏朗的身后接着往上走。   二人来到了卧室。夏朗这次先是走到了衣柜前,伸手从里面拿出了一样东西。虽然无实物,但陈妙言能够判断出,他拿出的是那件浴袍。接着,夏朗开始一件件“脱”起了衣服。   此刻,夏朗的脑海中也在飞速转动:这个时候,凶手应该已经潜进了宅子里。可是房屋门锁没有被破坏的痕迹……凶手是怎么进来的呢?他想起了自己第一次是怎么进入这里的。   夏朗快走到了那扇窗边,没有发现。痕检科的老李已经做过详细的勘验,看来凶手也不会是从这里进来的。夏朗很快做出了一个判断:不排除凶手有这里的钥匙。不仅如此,受害人刚回到家中不久,凶手就闯了进来,可见这是一个对受害人生活习惯十分了解的熟人!熟人作案!   夏朗记下了这一点,他回到卧室,做了一个穿好浴袍的动作,然后抖了抖并不存在的长发,走出卧室后又慢慢踱进了浴室里,陈妙言自然也跟了进去。   夏朗自己躺在了浴室中,忽然说了一句:“陈律师,帮我一把。”   “啊?”   “我需要你的帮助。”   这种事情,陈妙言从来没有做过。她不知所措:“我……我该怎么做?”   夏朗躺在了浴缸中,头也不回地说道:“你来扮演凶手,找一根绳子勒住我的脖子。”   “啊?”陈妙言一愣,随后很快明白了,她两只手握成了拳头,相隔一定的距离,慢慢朝着夏朗的方向走来。然后将那根看不见的绳子忽然绕在了夏朗的脖子上,夏朗拼命挣扎着。虽然只是一场案情重组,但是陈妙言却在一瞬间入了戏。她的两只拳头攥得死死的。这种感觉,从来未有的真实。   而夏朗在挣扎的过程中,一只手拼命抓住了陈妙言紧握的拳头,这令陈妙言的内心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夏朗却没有注意到这些,他此刻已经化身为了梁凤玲。脑海中出现的,是看不见正脸的凶手和浴缸中激荡的水花。   足足过了五分多钟,夏朗才渐渐停止了挣扎。而在他的潜意识里,却深切感受到了死者梁凤玲在遇害当晚的心理历程。   当一切工作结束后,夏朗就像是重新被放回了水中的鱼。身子像安了弹簧,一下子坐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张脸甚至憋得通红了。   “夏朗,你不会真的有精神分裂症吧?”陈妙言不知如何去说。   夏朗的呼吸渐渐均匀了,调笑道:“你说呢?” 第二十二章 你这个变态!   过了许久,夏朗才慢慢地从浴缸里爬了出来,他说道:“两个疑点:凶手有这里的钥匙;还有,熟人,很熟很熟的人!可惜没办法判断实施性侵的是谁。”   “你说什么?”   夏朗忽然警觉起来,原来站在自己身边的并不是他的同事,而是那个一直跟他过不去的陈大律师。太过于投入,竟然将自己发现的线索顺口说了出来。他急忙说道:“喂喂喂,你刚才什么都没听到,对不对?这些话可千万不能说出去!”   陈妙言知道这些话的关键性,她点了点头。   但是夏朗似乎不大放心:“你发誓!”   “夏朗,你过分了吧?我不说就是了,凭什么还让我发誓?”陈妙言不禁生气了,明明是夏朗让她配合的。她照做了,可是最后夏朗却摆出了一副不信任她的样子。   夏朗见她俏脸冒火,只好说道:“好好好,不发誓也行,反正哪天我要是知道你把这些话说出去了,我肯定会灭口的,别忘了,我可是有精神分裂症。”说完这几句话后,夏朗又故意沉下脸来,阴鸷地说道:“杀人不犯法的!”   陈妙言虽然是能言善辩的律师,可是终归是个女孩子,胆子很小。她又想起了之前见到的尸体,吓得竟然一声叫了出来,还紧紧抓住了夏朗的胳膊。   夏朗也痛得叫了一声:“啊!轻点儿啊,看不出来你这么瘦,力气还不小。”   陈妙言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气得一甩手:“哼,谁让你吓唬我的,你这个变态!”   “唉,随便怎么说吧。走吧,这屋子阴气太重,出去晒晒太阳。”   陈妙言巴不得赶紧出去呢,忙不迭下楼了。   两人来到了屋外,夏朗点上了一支烟,回身望去,怔怔地望着这栋别墅发呆。   陈妙言见他不走了,以为他又开始了案情重组。可是看他的样子又不像,不由地也停下了脚步看着他。   “你在想什么呢?”陈妙言终于忍不住了,问道。   夏朗这时候的思绪被拉了回来,他忽然问陈妙言:“昨晚的事情解决了?”   陈妙言应道:“嗯。”   “动手打了富二代,估计岑熙这会儿在家反省呢吧?”   陈妙言不说话了,夏朗说得一点儿都不错。昨晚的事情虽然不大,却也给陈妙言惹来了麻烦。她跟霍英华父子解释了好久,霍英华才答应不追究这件事了。岑熙的一时冲动,给律师事务所带来了麻烦。要不是看在他这些年工作勤恳的份儿上,早就开除了。律师的圈子说大不大,如果岑熙被开除了,恐怕也没有哪家律师事务所敢聘用他了。   只是陈妙言不明白,好端端的夏朗为什么这么问。   夏朗抽完了烟,掐灭了烟头后丢进了垃圾桶里,说了一句:“解决了就好。”转身就要走。   “喂,你去哪里?”   “当然是回局里,难道大热天的我真要在这里晒太阳啊?”夏朗头也不回地说道。   陈妙言没有再回物业那边的办公室,只是打了一个电话后就去了停车场。今天她来这里,是霍英华的意思。东海府别墅区出了人命案,总要在法律上做一些万全的措施,以免跟着吃挂落。陈妙言不愧是有名的律师,只是轻描淡写之间,就做好了安排。事情既然解决了,自己多留无益,索性也离开好了。   她来到了地下停车场,打开车门坐进去。插好钥匙后打火,可汽车只是“呜呜呜”一阵闷响,并没有真正启动。陈妙言连续打了四五次火,汽车都没办法启动。   这时候,一辆车缓缓停靠在了她的车前,车窗摇下来,正是夏朗。夏朗看到后,问道:“怎么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汽车打不着火了。”陈妙言有些着急。   夏朗曾经说过,不要和陈妙言这种人走太近。可也不知道为什么,看见陈妙言遇到了问题,他还是忍不住帮一把。夏朗下了车子,嘟囔了一句:“我真他妈是天生的贱骨头。”   陈妙言下了车,让夏朗坐进了驾驶室里看看问题出在哪里。夏朗也尝试着打了一次火,果然没能启动车子。他看了一下几个仪表盘,问道:“你上次保养车子是什么时候?”   “这个……我不知道,每次都是让岑熙替我去保养的。”   夏朗叹了口气,说道:“都是洋文,我也看不明白。这样吧,我先送你回去,反正也顺路。你让4儿子店的人来看看吧。”   陈妙言遇到了麻烦,却被夏朗这一句话逗笑了:“喂,你怎么能骂人呢?”   夏朗也笑了:“怎么,人家坑了你钱你还替他们鸣不平啊?”   陈妙言上了夏朗的车。夏朗说道:“你可坐稳了,我这国产车不比你的高档轿车,别一会儿把你甩出去。”   陈妙言没有说话,她的心中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感觉。明明前几天她和夏朗还像是仇人呢,怎么转眼之间竟像是朋友一样了?自己还上了他的车,这在以前是怎么都不敢想象的。   其实何止陈妙言,夏朗的心中也是一样的想法,他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错了,还主动让这个男人婆上车,简直是有病。夏朗有点儿后悔帮她忙了。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一路上,车内都沉静得可怕。到了市里,下车的时候,陈妙言下了车,站在原地的她缓缓转过身来,想要对夏朗说句什么。   夏朗却说道:“最近色狼出没,你小心点儿吧。”说完,一脚油门就走了。   陈妙言愣在原地哭笑不得,心想:这个夏朗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夏朗回到了局里,马上将自己发现的情况上报。付如丞对这一情况很是重视,熟人作案这是无疑的,但是有受害人家中的钥匙,无疑将凶手与被害人的关系更细化了一步。   夏朗说道:“一般情况下,我们会将家里的钥匙交给谁呢?无非是自己的家人,情侣或者是最最相信的人。当然,也不排除凶手的钥匙是后来配的,但是这也有一个大前提——凶手可以拿到受害人家中的钥匙!”   “唔,这两个情况都要重视起来。小夏,你觉得那个方向更值得我们投入警力去侦察呢?”   夏朗喝了一口水,说道:“我之前了解过东海府的物业,他们是没有机会拿到业主的钥匙的。所以,我想可能是在某种情况下,梁凤玲主动将钥匙交给了其他人。”   “哎,有没有这种可能:梁凤玲不是什么干净的女人,她带着男人回家过夜的时候,某个男人偷偷配了这把钥匙?”杜志山提出了一个看法。   夏朗说道:“这确实是一种可能,不过概率很低。我们需要注意到一个情况,死者在遇害后,被人性侵。这说明了什么?凶手对死者有 ‘性’的需求。如果是之前与死者发生过关系,一般不会存在这种心理需求。因为已经得到了。死后对尸体性侵,无非是内心对于死者的性需求太过强烈和渴望,所以才会做出这种事情。”   杜志山不是科班出身,对于夏朗这种学院派的教条学说嗤之以鼻,却又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只好沉默不语了。   “围绕死者身边的人际关系网展开调查吧。”付如丞同意了夏朗的提议。   没想到,夏朗接下来的一句话让他大吃一惊:“付局,我有个请求,请准许我们调查云海间!” 第二十三章 这地方,是离火市最脏的了!   第二天,离火市的街头巷尾都流传着一件奇闻。一个路边的麻辣烫摊上,生意正红火。热乎乎的麻辣烫下了肚子,出一身的汗,觉得这一天都舒坦了。   而在这时候,一个骑着电动车的人往这边赶来。坐在最边上位置的人抬起头来看到了他,打声招呼着:“嘿,二哥,这边这边,你还往哪儿去啊?”   被称呼为二哥的人捏下了闸,将电动车往路边一放,冲着这边走来。   初始打招呼的人是个三十来岁的汉子:“我说你怎么才来啊?等你半天了。”他主动拿了一只马扎放在了身边:“来,坐这儿。”   二哥坐下来说:“你们可不知道,出了大事了,整条路都被堵死了,我是绕了远路过来的。”   一桌子的人都来了精神:“出什么事了?”“就是,二哥给我们说说呗?”   二哥也不管桌子上的水杯是谁的,拿起来一饮而尽,说道:“好家伙,不知道今天怎么了,一群警察去了云海间。看热闹的人里三层外三层的。”   “啊?”   此时,在云海间内,所有的灯光都打亮了。云海间的值班经理正急得不知所措,站在那里两只手来回来搓着。   夏朗则是眉头紧皱,过了半晌,他嘬了一下牙根儿:“嘿,我就不明白了。陈妙言,怎么哪儿都有你呢?”   陈妙言站在了夏朗的对面,轻笑一声说道:“不奇怪啊,我是这里的法律顾问。”“离火市所有的法律顾问都是你一个人兼了吧?”夏朗简直觉得这不可思议,自己最烦这个女人了,可是走到哪里都能偏偏遇到。   陈妙言笑而不语。   夏朗说道:“这次我们有搜查证,你还要拦着?我就纳闷儿了,一个窑子还请什么法律顾问。”   旁边的值班经理一听这话不乐意了:“你……你你你,这位警官,你说话可要注意啊,我随时可以告你诽谤的。”   “随便!这儿没你的事,一边呆着去。”夏朗的心情莫名烦躁起来。   陈妙言环抱双臂:“那好,夏队,如果你有证据的话,我无话可说;如果没有,那么刚才孙经理的话也是需要注意的。我这可是提醒你。”   夏朗拱了拱手:“多谢多谢!”其实他向付如丞申请搜查令,并没有多大的把握可以从云海间搜出有关于梁凤玲遇害一案的线索。只不过这种地方藏污纳垢是肯定的了,他只是想搭扫黄组的顺风车,看看能否找出几份儿关键的证言证词。   云海间的总经理姓程,接到电话后马不停蹄地赶回来了,看到这帮警察,腿都吓软了。他悄悄将陈妙言拉到了一边:“陈律师,这次你可得帮帮我啊。你也知道,这里面有不少大老板的股份呢,可千万千不能出事啊!”   陈妙言听到这话后,扭头问道:“你们这里面真的有问题?”   程总经理一下子哑然了,他当初为云海间寻觅法律顾问,只是觉得陈妙言名气大,人也漂亮。至于这里做的究竟是什么生意,他从来没有明说过。这时候被陈妙言这么一问,他反倒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夏朗在这时候走了过来,笑了两声后说道:“陈大律师,你也太单纯了吧?法庭上唇枪舌剑的,怎么还这么幼稚?”   “你……”   “我告诉你吧,这地方,是离火市最脏的了!程总,我没有说错吧?”   程总经理面如土色,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是好。   夏朗带着程总经理进了一个包间,开门见山:“程总,实话跟你说了。我呢,虽然也是个警察,但不是扫黄的人,你不用那么胆儿小。”   程总没有说话,只是不停地从茶几上的纸抽中抽出纸巾来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一张胖乎乎的脸,没有半分血色。虽然夏朗这么说了,但他怎么敢相信呢?警察大白天的上门来搜查,肯定是出了什么事了。他琢磨着要不要先给那几个大老板打个电话,请他们跟负责公安工作的几位市领导通通气儿。   “好了,别害怕。我来这儿不是扫黄的,我们要是动真格儿的,也不会白天来了。”   “明白,明白。”程总连连点头,“您……您说个数好了。”他的小眼睛滴溜溜乱转,心想:既然你松了口,肯定是想要一些油水啊!   夏朗见他误会了,摆了摆手:“别,我好不容易才坐到了今天这个位置,屁股都还没坐热呢,我可不想惹麻烦。程总,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我问你,这里的小姐有没有一个叫梁凤玲的?”   程总一听这话,急忙跳了起来:“警察同志,这你可冤枉死我们了。我们这里都是合法的生意,怎么会干出这种事情呢?不信的话,你可以查我们的税务、查我们的消防、查我们的……”   “行了行了,喊什么喊?”夏朗不耐烦地打断了他,“要是真的没问题,我也不会来了。哎呀,别看我年轻,我最自豪的就是……我没有冤枉过一个好人,也没有走脱过一个坏人。程总,你的生意这么大,也是聪明人了。不需要我多说什么了吧?”夏朗停顿了一会儿,用一种极为郑重的口吻问道:“梁凤玲,你认不认识?”   程总颓然坐倒,又擦了一把汗,而后才缓缓开口说道:“认……认识。”   “她死了,你知道吗?”   “啊?”程总大惊失色,再次叫出了声来。   “我说你别一惊一乍的行吗?先听我说,她是被人杀害的,我需要你提供给我一份儿名单,都有哪些人经常光顾这里,和梁凤玲走得很近。这些人的名字,联系方式,你都要给我。”   程总知道大势已去了,长叹一声。   过了一个多小时左右,夏朗才从包间里出来。完事后,他对扫黄组的负责人说道:“这儿就交给你了,我先回去了。”   “行,放心吧,夏队。”   夏朗又小声地说道:“别说,这次还真得谢谢你,要不是搭着你们,我也没这么容易拿到线索。”   扫黄组的负责人姓张,今年三十出头,他咧嘴笑道:“行啦,知道夏队你厉害。不过我也得谢谢你,这地方我们早就想端了,一直找不到机会呢。”   从云海间出来,毕炜拿着一份儿会员资料文件,边吹口哨边向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心情大好。也难怪,毕竟辛苦了一上午是有收获的。   “夏朗!”旁边突然窜出来一个人,大声叫道。   吓得夏朗手一抖,手里的钥匙直接飞了出去:“我的妈呀,这谁呀?”一回头,竟看到了陈妙言。   夏朗长舒一口气:“陈律师,我说你属猫的呀,怎么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呢?大白天差点儿被你吓死。”   “我问你,云海间是不是真的……真的有不干净的生意?”   夏朗诧异地看着她,眼睛瞪得大大的。   “你看什么看,我问你话呢!”陈妙言的语气有点儿焦急。   夏朗则不紧不慢地说道:“陈律师,你是认真的还是在耍我?”   “你说什么?”   “这世界上怎么还有像你这么单纯的人呢,云海间何止是藏污纳垢?”夏朗把文件夹在腋下,掰着手指头数了起来,“包娼聚赌、收容他人吸毒、黑社会性质团伙活动猖獗……这要是一条条地说下去,说到天黑都说不完。”   他刚说完这句话,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双目一凛:“你不会是又想和我作对吧?”   陈妙言听完这话后,眼神中出现了些许的失落,她一言不发,转身回到了自己的车里。   “男人婆今天是不是没吃药啊?”夏朗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小声嘀咕着。 第二十四章 你真是个心地善良的女孩儿   陈妙言回到了律师事务所,她的情绪很低落,吴鑫楠跟她打招呼她都没有反应。吴鑫楠猜想,这位大律师到底怎么了。   陈妙言进入办公室后,将包包随手丢在了沙发上。她重重地往沙发里一坐,内心有个声音不停地在跟她说:“我做错了吗?是不是我真的错了?”她想起了自己决定投入律师这一行的时候,不是没有过彷徨与挣扎。她想过自己可能会遇到很多的困难,可是今天夏朗的一席话语,犹如一盆冰水当头泼下,让她清醒了许多。   他说得没错,我还是太单纯了。陈妙言幻想自己可以凭借一己之力,荡涤污浊,肃清冤案。可是到头来,她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她又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她在内心默默诉说着对父亲的思念,同时也对父亲道歉:“爸,对不起,我没能做到……”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一连好几遍,陈妙言都没有听到。门外的人按捺不住,推开了门。岑熙走了进来。他看到陈妙言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好像被人施了定身法似的,他叫了一声:“妙言,妙言?”   陈妙言回过神来:“哦,是你啊,有什么事吗?”   “云海间的事情解决了吗?”   “快了。”陈妙言没有心情去说这些。   办公室内沉默了好久,岑熙才缓缓说道:“上次的事情……我还没有来得及跟你说声谢谢呢。”   陈妙言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他说的是哪件事情。她摇了两下手说:“算了,都是小事。”   看到陈妙言这副无所谓的态度,岑熙慌了,他以为是陈妙言生气了,急忙说道:“不,妙言,你听我说,上次是我太冲动了,我不该那么做的。我……我……我只是害怕霍明彦会欺负你,我这才去找他算账的。真的,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太在乎你了!”   尽管陈妙言早就知道岑熙对自己有意,但是当他真正说出了这句话,给陈妙言的感觉不亚于晴天霹雳。她的大脑嗡嗡直响,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是好。   “妙言,你相信我好不好,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是一时冲动,但我的心里真的把你看得很重。”岑熙还在苦口婆心地说着。   陈妙言闭目深吸了一口气,她缓缓睁开了美眸,看着岑熙说道:“我知道你的心意,但是我现在不能接受你……因为……因为我……我……”陈妙言接连顿挫了几个字,好不容易才把自己的的真实想法表达出来,“我现在没有精力去想更多的事情。”   “为什么,云海间的事情不是快要解决了吗?”   “我说的解决了,是指……有关于云海间的case,我不会接了。”   “为什么啊?”岑熙很惊讶。长期以来,他都是陈妙言的助手。云海间是陈妙言的主要经济来源之一。如今她主动放弃,无异于把一只会生金蛋的鸡拱手送给了别人。   岑熙不甘心,还想劝劝她:“妙言,你可不能冲动啊,这件事情你是不是再想一想?”   “不用了,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回头你把我的意思转告给云海间的程总,说我以后不再担任他们公司的法律顾问了。对了,还有一件事情,如果后续涉及到了赔偿等事宜,麻烦你帮我处理好吧。最近我太累了。”   岑熙还想说些什么。   但陈妙言很快就下了逐客令:“你没有其他的事情了吧?那你先出去吧,我这边有很多事情要做。”   岑熙只得轻轻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走开了。   陈妙言此时的心情莫名轻松了许多,这倒并非是岑熙向她表白。当自己决定卸去云海间繁缛工作的时候,她陡然间觉得周身都轻快了。陈妙言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慢慢品着。   夏朗回到了公安局后,马上将这些名单进行了分门别类,分派下去,着各组进行细致的排查。这份名单,倒真的引起了不大不小的轰动。   第一个发现其中猫腻的是穆奇,他晃动着二郎腿说道:“瞧瞧,瞧瞧,这上面可尽是名人啊。你看这个姓高的,不是经常上电视嘛。哟,还有一个大明星呢!”他这一嗓子,引来了不少同事围观。   夏朗说道:“好了,大明星也有性欲的,赶紧干正事。”   “是!”   经过了大半天的排查,暂时没有发现可疑的人。临近下班,夏朗简单地开了一个会。其中韩笑提到了一点:“夏队,我那份儿名单大部分都是离火市本地人,各行各业的人都有,还都是一些有头有脸的。”   夏朗知道他的意思,点了点头说道:“好,既然是这样的话,明天我和你一起去询问他们。技侦部门有消息了吗?”   “根据那边的小王说,死者最后一次通话是案发的前两天,她打给了电信部门修宽带。除此之外,很少有电话记录。平时联络比较频繁的几个电话,都是云海间的人,这一点已经证实了。不过他给了我几个号码,我和名单上的人核对了一遍,暂时也可以排除嫌疑。”   夏朗“嗯”了一声,只是让大家不要放松,继续排查名单。这是目前警方掌握的最重要的线索之一。   会议刚刚结束,夏朗就接到了一个电话。接通后,竟然是杨小雅打来的。夏朗本想推脱掉的,可是想起来上次的事情还没有说清楚,他便和她约在了一家餐厅里。   吃饭的时候,夏朗一门心思想着案子,一句话也不说。而杨小雅见他这样,也不敢随便说些什么。两人的表现都很奇怪,面对面坐着,却谁都不肯先开口。   吃完了饭,夏朗点上了一支烟,他静静地看着窗外,眼神令杨小雅不解。杨小雅随着夏朗的目光望过去,透过落地窗,她看到了路边有一个拾荒的老人。这老人七旬开外,穿着破破烂烂,身上覆盖了一层尘土,正在翻动着路边的垃圾箱。他先是翻到了一个餐盒,迫不及待地打开来看,却发现里面是空的,脸上的神情顿显失望。   杨小雅看到夏朗凝神注视着老人,她忽然叫来了服务员,重新要了两份饭菜,说要打包。   夏朗一怔:“是要给谁带回去吗?”   杨小雅笑着摇了摇头:“你终于肯说话啦?”   夏朗不好意思了,说道:“对不起,刚才是在想一些事情。”   过了一会儿,饭菜打包好了。杨小雅和夏朗两人从饭店出来,那个翻动垃圾箱的拾荒老人还没有离开。他扶着垃圾箱,累得微微喘了几口气。杨小雅急忙跑过去,拎着手里打包好的饭菜对老人说了几句什么。夏朗很惊奇,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   老人千恩万谢地走了,但他没有走多远,而是到了马路的对面。夏朗走上前来,这才注意到,原来马路的对面还有一位老太太。老太太的穿着打扮也很土气,一身的尘土,看样子和老人是夫妻。   相隔不远,夏朗听到他们的对话。老太太说道:“没事,我不饿,你先吃吧。”   老人很固执:“我吃过了,这是那两个年轻人送给咱们的,还热着呢。老婆子,快趁热吃吧。”   夏朗站在杨小雅的身边,突感心情舒畅,他由衷地说了句:“你真是个心地善良的女孩儿。”   杨小雅却怔然说道:“虽然一无所有,但是我觉得老太太一定很幸福。”   夏朗明白她的意思,只要有个爱自己的人,就足够了。他忽然说了一句话:“小雅,之前的那些话当我没说过,我们试着交往吧。” 第二十五章 我不闪婚!   晚上回到家的时候,夏朗一句话也没说,坐在沙发上怔怔地发呆,仿佛老僧入定一般。   夏祺瑄见到弟弟这个样子,很是奇怪。她洗好了水果放在茶几上,拍了一下夏朗的后背:“喂,吃水果。”   夏朗没说话。   “你傻了啊?被人点穴了啊?”夏祺瑄狠狠地打了弟弟一下。   夏朗这才回过神来:“老姐,我……我问个问题啊。”   夏祺瑄拿起了一个苹果,咬了一口:“说吧,怎么突然这么客气起来了?”   “什么叫爱情啊?”   短短六个字,夏祺瑄竟然被呛到了,她咳嗽了几声,眼泪都出来了。夏祺瑄抽了两张纸巾擦着嘴巴,对弟弟冒出的这个问题十分费解:“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你跟小雅是不是黄了?”   夏朗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我们在一起了。”   “这是好事啊,为什么你叹气呢?”夏祺瑄高兴之余,也充满了好奇。   夏朗靠在了沙发背上,怔怔地望着天花板发呆,他呢喃说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杨小雅是个好姑娘,我想试试吧。”   “这就对啦!”夏祺瑄大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我跟你说,小雅这样的姑娘打着灯笼都难找。工作稳定,人也漂亮,你们很登对啊!”   夏朗笑了一下,只是说道:“好了,我先去洗个澡就睡了,这两天累坏了。”说着,他起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夏祺瑄扭过身来冲他喊:“我和你说哦,你们一定要好好的。差不多就把日子定了,你听见没?”   夏朗回了一句:“我不闪婚!”   夏祺瑄站起来走了过去:“这不是闪不闪婚的问题,夜长梦多你知道吗?”   夏朗此时已经进了房间,他把门一关,将夏祺瑄挡在了门外。   “夏朗,夏朗你先开门,我话还没说完呢!”   “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我先睡了。”   夏朗躺在了床上,双手枕在了自己的脑后,开始回想着今晚发生的那些事。杨小雅确实是一个优秀的女孩儿,但夏朗此时真的没有太多的心思放在这上面,他甚至怀疑自己那句话是不是一时冲动。算了,不想了,还是把注意力放到案子上来吧。   夏朗简单地冲了个澡就睡下了,这一晚做了很多梦,睡得并不踏实。   翌日清晨,他到了局里后,开始翻看昨天给韩笑的那份名单。这里面大多是离火市有头有脸的人物,其中不乏全国有名的企业家。夏朗想起来他申请调查云海间的时候,付如丞一再叮嘱他要小心。之前穆奇也跟他说过类似的话。看来不是不无道理的,这些人中,随便一个进了大牢,恐怕都是地动山摇的效果。   韩笑敲门,喊了声报告进来了,昨天说好两个人一起排查名单的:“夏队,你看我们先从哪里查起?”   “这个吧,卢峰,我看他的地址离咱们挺近的,三四公里。”   “好。”   两人马上出发,来到了距离市局三公里的一处写字楼。这幢写字楼十分高大,楼高26层。根据大堂的指示牌,两人来到了位于十二楼的辞锋律师事务所。   韩笑嘲讽说道:“想不到律师还能干出这事来。”   “没什么奇怪的,男人都这德行,穿上衣服人模狗样的,脱了衣服就如饥似渴的。”   韩笑想提醒夏朗,他也是男人,话到嘴边却没有说出来。他一直觉得,这位队长说话一向是都没有顾忌的。   两人到了前台,表明了身份。前台的小姑娘模样标致,不敢怠慢,急忙叫来了卢峰。   卢峰,离火市本地人,今年四十七岁,大腹便便,西装笔挺,鼻梁上架着一副方框眼镜,说起来话也是标准的普通话。他见到夏韩二人后,满脸堆笑,主动伸出了右手:“两位警官同志,幸会幸会。”   夏朗却没有伸手,只是冷冰冰地说道:“卢律师,幸会了。”他左右看了看:“能不能找一个地方,我们有点儿私人的事情想要跟你谈谈。”   卢峰的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恢复过来了:“哦,好好,那就去我的办公室吧。二位,请跟我来,这边请。”   不得不说,卢峰给人的第一感觉,亲和力很强,但恰恰是这样的人,才更需要注意。   卢峰带着夏朗和韩笑穿过了走廊,来到了尽头的一间办公室。打开门来,这里窗明几净,光线照射进来,使得这里通体素白的装修风格愈发的使人舒适。整间办公室面积有五十平左右,除了必备的办公桌椅、书柜以外,角落里放着绿植。上好的皮质沙发和茶几也被安置在了靠着门口的墙边。   “来来来,二位请坐。”卢峰拉开了办公桌对面的两把椅子,请他们落座。自己绕到另一边,却没忙着坐下。反而是拿出了一包中华,抽出来两支香烟:“请。”   韩笑推却了,夏朗虽然有吸烟的习惯,但也没有接,抬手婉拒了。他注意到,卢峰这张宽大的办公桌上有两只相框。夏朗特意偏着身子看了一下,相框中的照片是卢峰和一个女人的合照。二人年龄相仿,卢峰轻轻揽着女人的肩膀,脸上洋溢着笑容;另一只相框是卢峰和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的合照。   卢峰察言观色,注意到了夏朗的目光所在,他笑着介绍:“这是我的妻子和孩子。”倒了两杯茶放在了二人的面前。   夏朗问道:“你很爱你的太太和儿子吧?”   “当然啦。”   不想,夏朗却撇了撇嘴:“我看,未必啊!你这么珍惜你的家庭,为什么去云海间呢?”   卢峰正拿起茶杯来要喝一口,听到这句话后,神色大变,手中的茶杯差点儿掉了。他强掩惊慌,解释说道:“那……那是朋友们请的,生意上的应酬啊!”   夏朗拿出了一只香烟点燃了,说道:“不对吧?根据我们掌握的线索,卢律师你可是在云海间办过会员卡的,额度是三十万,对吧?难道这张会员卡也是别人给你的吗?送你的会员卡为什么是你的名字,送卡的人叫什么名字,他又是怎么掌握你的详细信息的,嗯?”   这些问题,好似一记接一记的重拳打来,让卢峰毫无招架之力。他愣了半晌,结结巴巴地说道:“这……这……这……”   “你既然是律师,应该不是第一次跟我们打交道了。你觉得我们会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找上门来吗?”   卢峰长叹一口气,软倒在了老板椅上:“我以为那里的后台很硬,这件事情不会有人知道呢……”他苦笑道:“看来,人都一样,不能抱有侥幸心理啊。”   夏朗没有说话,有的时候他挺恨这种人的。对外标榜自己多么多么的爱妻子爱孩子、多么看重家庭,可背地里却干着龌龊事。跟岳不群一样虚伪可恶。   卢峰沉默了一会儿,掏出一支烟来哆哆嗦嗦地点上了,吸了一大口,问道:“警官,这件事情能不能不要告诉我的家人,我怕……我怕……”   “只要你配合我们的工作,你的家事我们不会干涉。”   “好,你问,你问!”卢峰能有今天,全靠岳父的提携。如果这件事情被妻子知道了,那么他也就完蛋。得到了夏朗的这个承诺,于他来说简直求之不得。   “云海间,有一个叫梁凤玲的,你认不认识?”   卢峰很肯定地点点头:“确实有这么一个人。” 第二十六章 最讨厌这种人了!   不过卢峰接下来的话,让夏朗有点儿失望了:“不过那种档次的人,我是接触不到了。梁凤玲在云海间叫雪儿,皮肤很白。但是她的价格也是更贵的。在那里,这些女人也是分三六九等的。像她这样的档次,只是陪着人聊聊天,一小时的花费就是两万,我会员卡里不过才三十万,怎么可能消费得起呢?”   “你没有接触过,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卢峰说道:“在云海间,除了那些真正的有钱人之外,大多人是抱着资源互换、扩大自己的圈子的目的去的。有的时候和那里的公主小姐们聊聊天,也知道的大概齐差不多了。听说,当初有个台商为了见她一面,一出手就是几百万。”   “你在里面见到过梁凤玲是吗?”   “嗯,见到过两次,只是擦肩而过。不过必须承认,长得真是漂亮。我听说,有的富二代喜欢眠花宿柳,把全国各地的外围女做了一个总的排名,梁凤玲高居榜首,是四大花魁之一。当然了,也有人说这是云海间自己的炒作手段。但是这个榜单流出来后,云海间的生意确实火爆了许多,好多有钱的公子哥儿老板什么的,都不远万里来一睹芳容,那时候的梁凤玲也赚得盆满钵满了。对了,我认识几个加拿大的富豪,甚至都专程来一趟离火市,就为了能见见梁凤玲。”   夏朗把手里的香烟掐灭了,问道:“还有哪些情况,比如说你知道的和梁凤玲走得比较近的人,或者是什么人跟梁凤玲有仇?”   卢峰说道:“我倒是知道离火市有几个老板经常光顾云海间,和梁凤玲打得火热。但是你说谁和她有仇……我不敢肯定。因为私下里我和一个朋友说过这个问题。我那个朋友也有一段儿时间常点梁凤玲。据他说,梁凤玲这个人声音甜美,而且会哄人开心。这样的一个女人,虽说职业不大光彩,可也是人见人爱,谁会跟她有仇呢?”   夏朗又问道:“那么,据你所知,有没有非常痴迷梁凤玲却得不到手的呢?”   卢峰笑了:“那太多了。”   “比如说,你?”   卢峰听到这话,一下子慌乱起来:“不不不,您不要误会。我心里很清楚,我这种人,梁凤玲也看不上的。有些情况你们不清楚。这个梁凤玲是个很会包装自己的人,她曾经说过,只要她看上了对方,不要钱都能陪上床;可要是看不上,对方砸多少钱她都不愿意。就这么钓着别人的胃口。我还听那里的一个公主说过,有个马来西亚的华侨,为了让梁凤玲陪他一晚,砸了五百万,足足追了她一个多月,还给她买了一辆法拉利。”   “最后得手了吗?”   “肯定得手了啊,陪了他三天吧,要不那个马来西亚人心里得有多憋屈啊。那三天,云海间的人都炸锅了,很多人都埋怨见不到梁凤玲。云海间的程总也不敢轻易得罪梁凤玲的,两头不讨好,他还跟我抱怨过这事呢。那场面,啧啧啧,就跟电视里演的古代花魁似的,云海间里最牛的人就是梁凤玲了。”   夏朗看着他,冷笑一声:“你还很高兴啊?”   “不不不,哪儿敢呢?”卢峰赶紧敛色,“这不是跟你们汇报情况吗?”   夏朗最后让卢峰说了几个和梁凤玲过从甚密的人,却发现这几个人都在警方掌握的名单上,收效甚微。   三人从办公室走出来,夏朗说道:“今天就先到这里吧,卢律师,如果有什么后续工作的话,还得继续配合我们。”   卢峰连连点头:“一定配合,一定配合。”   三人没走多远,旁边的一扇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的一个人险些撞到了夏朗的身上,夏朗定睛一看,这个人竟然是陈妙言的助手岑熙。岑熙见到夏朗后,也愣了一下,但他很快怒目相视,瞪了夏朗一眼后就走了。   韩笑在一旁愤愤不平:“这人有病吧?”   夏朗说道:“算啦。”他知道岑熙为什么恨他,一定是上次他进派出所的事情误会夏朗了。   夏朗转回身来看了看这扇门,小声地问卢峰:“陈妙言也是你们这儿的?”   “对啊,这就是她的办公室。夏队,你应该和陈律师打过交道的。要不我叫她出来?”卢峰笃定,夏朗和陈妙言年纪相当,一定是对容貌姣好的陈妙言有所心仪。   “别别别,免了,我可不想招惹那个……”   孰料,夏朗的话还没说完呢,办公室的门就拉开了。陈妙言出现在了走廊中,她抬头看到夏朗的时候,愣了一下。   夏朗倒是很大方地打了个招呼:“Hi。”   陈妙言看到三人,似乎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她说道:“查案子查到我们这里来了吗?”   夏朗和韩笑没怎么样,反倒是卢峰吓出了一身的冷汗,他急忙说道:“不不不,不是这样的。我和夏队是……老朋友了,今天只是聊聊而已,聊聊。”   陈妙言当然不信这样的话,如果真的只是老朋友聊天,那么夏朗一个人过来就行了。警察取证必须有两人在场,他和韩笑一起来,十有八九是为了案子的事情。   夏朗见她双眸闪动,知道她一定是在盘算着什么事情,他抢先说道:“卢律师,那我们就先走了。”   “好好好,您慢走。”   夏朗和韩笑两人走出来进了电梯,夏朗才松了一口气。   韩笑笑着问道:“夏队,看见陈律师你至于这样吗?”   “还至于吗?你可不知道,见她一面,我少活十年。也不知道怎么的,这个男人婆专门跟我过不去!”   另一边,刚刚送走了夏朗和韩笑的卢峰也同样松了一口气,他转身看到陈妙言要回到办公室,急忙叫住了她:“等一等,陈律师。”   陈妙言回头问道:“怎么了?”   卢峰问:“你跟夏朗是不是很熟啊?”   陈妙言听到这话,不禁皱起了眉头:“谁跟他熟了?最讨厌这种人了!”说完,她就回到了办公室。   卢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回事这是?   离开辞锋律师事务所之后,夏朗和韩笑又按照名单上的地址找了几个人,却都没有收获。看看时间,下午四点多了。夏朗也有点儿累了,问韩笑:“下一个是哪里?”   韩笑看了一眼名单,忽然笑道:“下一个可有点儿意思了,叫秦九。”   “叫什么?”   “秦九啊,不信你看。”韩笑把名单递给了他。   夏朗拿过来看了一眼:“妈的,吓我一跳,我还以为自己遇到了黑衣人组织呢。”   两人驱车来到了秦九的地址,可是到这里后,却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在名单后,秦九附有的地址是:离火市西亭区白山路19号。但是夏朗他们来到这里后,发现竟然是一处即将拆迁的棚户区。不仅如此,他们向这里的老住户询问起秦九的时候,很多人都说不认识。   一个光着膀子的老人挥舞着蒲扇:“我在这儿住了七十多年了,也没听说过什么姓秦的。我说,你们找错了吧?”   难道真的错了吗?夏朗不甘心,他按照名单上秦九填写的电话打了过去,接通后,那边却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喂?”   夏朗暗暗一惊,而后才说道:“你好,我找秦九。”   那边沉默了片刻,传来了女人细腻的声音:“我就是。” 第二十七章 我是一个拉拉   夏朗惊讶万分,但是他很快镇定下来并表明了来意。   电话那边的秦九沉默了许久,而后才说道:“我们可以见一面,但只准你一个人来。还有,你们警方要替我保密。”   夏朗犹豫了一会儿后,答应了。就这样,双方约定了晚上七点在醉春楼见面。醉春楼是离火市的一家老店了,主营中式菜系,价格不菲,很受上流阶层的喜欢。   “怎么样,约在哪儿了?”   “晚上七点,醉春楼!”   韩笑不禁咧嘴笑了:“不错呀,醉春楼我还没去过呢。嘿嘿,夏队,这次我可要沾你的光了!”   夏朗打量着他,一种疑惑的目光望过去:“你激动什么啊?没说让你去!”   “啊?”   “秦九说了,就准我一个人去。妈的,见个面还搞得这么神秘。”   “夏队,这不合规矩吧?怎么也得有两个人在场,我……”韩笑想再争取一下。   夏朗说道:“我当然知道了,可是对方既然这么说了,肯定是有某种顾虑的。这样吧,我先去见一面,先谈谈看。”   “那……那我呢?”   夏朗看了一下时间:“时候不早了,你呀,就先回去陪嫂子吃饭吧。要是你想回单位加班呢,就自己泡面吧。”   “我……嘿,合着我白忙活了。”   夏朗让韩笑先把车开回去了,他自己偶尔也想散散步了。附近有一条河,夏朗沿着河边慢慢走着,看着两岸的垂柳,他深吸了一口气。这时候,他的手机响了,一看,是杨小雅打来的。   “喂,小雅。”   “你在哪儿呢,晚上一起吃饭吧?”杨小雅在电话那头的语气很兴奋,昨晚两人开始正式交往后,她激动得睡不着觉。   “恐怕不行啊,晚上约了一个重要的证人。”   “哦。”杨小雅的语气变得很低落,“那……那一起吃宵夜?”   夏朗笑了:“看情况吧,现在不好说呢。如果对方能提供重要线索的话,我还要加班,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时候了。”   杨小雅像个小孩子似的撒起了娇:“你就不能陪陪我吗?”   “等这件案子结束吧,真的,我答应你。这件案子结束后,我陪你去逛街,或者去旅游,好不好?”   “好啊,你说的!”   “我说的。”   “那好,一言为定哦,不许骗我。”她的情绪终于有所缓和了。   夏朗再三保证后,两人才结束了通话。毕炜靠着河堤上的栏杆,点上了一支烟。他吸了一口后,吐出的烟雾随着微风缓缓消散。夏朗之前谈过两个女朋友,此后就一直单身着。他到现在都没有想清楚,杨小雅究竟是不是对的那个人。   一支香烟抽完,夏朗也不去想了。案子还没有线索呢,还想这些糟心的事干嘛呢?他丢掉烟头,朝着醉春楼的方向走去了。   醉春楼楼高三层,中式装修,到了这里简直像是到了某处达官贵人的行宫一般。在身着旗袍的美女服务员的引导下,穿过了门店的前厅,来到了一处花园的所在。这里有假山喷泉,走廊水榭。仿佛置身于一处园林景区,倒不像是吃饭的地方了。夏朗由衷地感慨了一句:“有钱人的生活就是好啊!”   美女抿嘴笑了一下:“先生,这边请。”   夏朗留意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他问道:“你们这里没有大厅吗?”   “是这样的,先生。我们这里只有雅间,不设大厅的。”   夏朗点了点头,看来有钱人的生活都是注重享受个人私密空间的。穿过小花园,他上了三楼,来到了一处叫长生殿的雅间,推开房门,只见一个女人站在窗前,背对着他打电话。   这个女人背影端庄,身子窈窕,身上一套紫色的职业装,包臀短裙内敛且不失性感,长发差不多垂到了腰间。只听她在电话中说道:“对,你让那边的张总把账目核算一下,回头发给咱们这边……对……好,先这样。”她挂断了电话后,转过身来。   夏朗这才看到这位秦九的真面目,皮肤白皙,鼻梁高挺,柳叶弯眉,杏目含春,一张红唇点缀得恰到好处,是一个真正难得一见的美女。夏朗端详了她好久,忽然想起来了:“哦——你是……”   美女见夏朗认出了她,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秦诗涵,你还是认出我来了,不过你似乎答应过我,说要替我保密的。”   “当然,当然。”夏朗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秦诗涵,是离火市著名的年轻女企业家。大学时,便开始了自己做生意。这几年在离火市的生意越做越大,已经涵盖了餐饮、酒店、金融等方方面面。有关于这个女孩儿的事情,基本上每天都能在本地的新闻上见到。年纪轻轻便有了这样的成绩,多少人可望而不可及。夏朗怎么也想不到,名单上的秦九竟然会是她。   “菜我已经点好了,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请坐吧。”   夏朗入座后,久久都不能纳过闷儿来,他踌躇了片刻之后,才问道:“秦总,恕我直言,你已经有了这样的地位,为什么还出入云海间那种地方呢?”   秦诗涵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你找我来,是为了梁凤玲的事情吧?程总已经给我打过电话了。”   夏朗没有说什么,这在他的意料之中了。云海间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那个姓程的肯定是要通气儿给重要客户的。   服务员上齐了饭菜,夏朗看着这一桌子的饭菜,心里有点儿不是滋味。这些菜式花样繁多,山珍海味面面俱到,有的菜名他都不知道叫什么。这更加加重了他内心的困惑了,秦诗涵要什么有什么,为什么要去那种地方呢?   忽然间,夏朗冒出了一个念头,等到服务员都出去后,他说道:“难道你是……”   秦诗涵笑了一下:“夏队,你很聪明。你说对了。”她长舒了一口气,刚刚拿起的筷子重新放下了,她起初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我是一个拉拉,而且还是个T。不过我不觉这有什么好隐瞒的,只是……我必须学会保护自己,远离一般人的是非。”   夏朗怔然了许久,才点了点头:“我能明白,难怪你要求我保密呢。你去那种地方,也不难理解了。”   “夏队,梁凤玲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能告诉我吗?”秦诗涵的眼中出现了些许的哀伤。   夏朗观察得很仔细,他说道:“梁凤玲被人杀害在了家中,我们目前正在调查这件案子。”   “什么?这是真的吗,真的是梁凤玲吗?”秦诗涵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夏朗很肯定地重重点头。   “怎么可能呢,那么好的一个女孩儿,怎么会被人杀了呢?”秦诗涵的神情变得彷徨与迷惘。   “秦总,你我的时间都很宝贵,我希望你能把你知道的事情说出来。”   秦诗涵微微闭上了眼睛,眉头微蹙,好一会儿才舒展开来。她缓缓说出了过往:“我和梁凤玲认识,已经是两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因为公司应酬,我曾经陪客人去过那里。不过一开始,我不知道云海间有皮肉生意,我们当时只是去KTV唱歌而已。那一晚,为了谈成一笔生意,我们边喝边唱。虽然我是个女人,但是我对男人一点儿兴趣也没有,谈生意的时候我也很懂得保护自己。   “中途,我去了一趟洗手间,在洗手的时候,遇到了梁凤玲……” 第二十八章 那个女人是谁?   虽然说,秦诗涵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练就了不错的酒量。但是这么多的酒喝下肚,还是觉得有点儿不舒服。就在她出来洗手的时候,注意到身边有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二十左右的年龄,容貌秀丽,身材高挑。只是她此时的脸色很红,看样子是喝了不少。秦诗涵看到她的一瞬间,不由地心动了。她任由水龙头的水激打在双手上,目光被这个女人吸引住了。   女人醉醺醺的,她走到了洗手台前,伸出手去。感应水龙头喷出了水柱。不料,被冷水一激。女人突然觉得胃里翻江倒海似的翻滚,她忙不迭地冲进了洗手间。因为动作莽撞,还不小心撞到了秦诗涵。没过多久,洗手间里传来了呕吐的声音。   秦诗涵擦干净了手,好奇地推开门进去了,却看到了这个女人侧坐在了冰凉的地板上,背靠着墙壁,已经醉死过去了。   她急忙上前,轻轻拍打着女人的脸:“喂,你是不是喝醉了?快醒醒,喂,醒醒。”   女人睁开了朦胧的醉眼,她忽然笑了一下:“不……不要……不要让我喝了……我……我不想喝了。”说着说着,她竟然趴在了秦诗涵的肩头哭了起来。   秦诗涵虽然是个女人,但是出入那种场合不是第一次了,她明白眼前这个吸引了自己的女人是干什么的。可是有的时候人就是这样奇怪,当某一种强烈的感情袭来,就什么都顾不上了。   秦诗涵说到这里的时候,自嘲似的笑了:“夏队,我不怕你笑话我,那一刻……我发觉我爱上了她,是真的。直到今天程总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都不敢相信她真的死了。”   夏朗最近也被感情的事情烦恼着,他颇为动情地说了一句:“能理解,感情这种事情,就是说不清道不明的。”   就这样,秦诗涵和梁凤玲两人认识了。后来,秦诗涵经常出入云海间,不为别的,只为了梁凤玲一人。而梁凤玲,也知道了秦诗涵的性取向。但她没有嘲笑或者看不起秦诗涵,她曾经对秦诗涵说过:“我们这些女人,要比男人可靠得多。”   甚至有几次,梁凤玲为了能陪陪秦诗涵,主动推了几个重要客人的点台。这也让秦诗涵很感动,私底下送了很多很多的礼物给梁凤玲。梁凤玲为了这件事还嗔怪她乱买东西,但是秦诗涵内心反而很受用,因为她觉得,这是梁凤玲为她着想。   “你们就这样一直保持着关系?”“嗯,有的时候,也因为一些不能公开的事情分开过。我记得有一次我陪一位法国的客户应酬,他点名要去云海间,而且点了梁凤玲的台。看着她在别人怀里逢场作戏,我没有忍住。不过那一次,大家都以为是我喝多了,没有放在心上。她后来还劝过我。我想过替她赎身,救她脱离那种地方……可是……”   夏朗看着秦诗涵,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以往的工作中,他曾经和许多失足女接触过,大多数人做一行开始都是被人骗了,或者是因为太穷了。但是当她们真正进入到这一行之后,却发现了挣钱是那么的快。什么悔恨、什么羞耻……在金钱面前通通不重要了。笑贫不笑娼,这就是悲哀的根源吧。   秦诗涵是个久经商场沉浮的女强人,可是再强,终归是个女人。面对着生意场上的刀光剑影、尔虞我诈,她太需要一段感情的归宿了,她也需要一个倾诉的对象。也许正因为这样,她才相信了梁凤玲对她的感情也是真的。   可是反过来看梁凤玲,她比秦诗涵还要小几岁,却坐拥上亿家产,身价不菲。这些全都是云海间的“生意”带给她的,怎么可能凭借秦诗涵的一句话就回头呢?夏朗心生感慨,他又想到:如果当时梁凤玲真的回头了,也许可以避免现在的这出悲剧。   秦诗涵的眼眶湿润了,她嗫嚅着说道:“再也找不到……像她这样的人了。”   夏朗没有说话,他的大脑却在转动:梁凤玲死后遭到了性侵,秦诗涵显然不具备这样的作案条件。他问道:“梁凤玲在云海间很抢手,是吗?”   “嗯……我知道的一些人,为了见她,豪掷千金的都有。我认识的一个客户,曾经说她是四大花魁之首。很多人都慕名前来,就是为了见她一面。”   “有哪些人曾经疯狂追求过梁凤玲,到最后却没有得到?”   “这样的人太多了,因为她不同于别的女人。有的时候,就算是拿出几百万,她都未必动心;但只要是合她的心意,就算是分文没有,她也会见上一面的。”   夏朗摸索着下巴,两道剑眉拧在了一起。关于秦诗涵刚刚说到的这一点情况,警方早已掌握了。唯一他没有想到的是,梁凤玲不但对男人有吸引力,就连秦诗涵这样的女人都没办法抵御她的诱惑。   接下来,夏朗继续问了几个问题,全都是围绕着梁凤玲展开的。目前所盘问的几个人之中,秦诗涵是与梁凤玲走得最近的一个,他希望可以挖出更深的线索来。   两人边吃边聊,晚上十点多才从醉春楼出来。夏朗说道:“秦总,还是要谢谢你,给我们提供了重要的线索。”秦诗涵说道:“夏队,这是我应该做的,希望你能尽快抓住真凶,还梁凤玲一个公道吧。”   两人挥手作别,夏朗独自往路边走去。   “夏队,你去哪儿?”秦诗涵忽然喊道。   “回局里,难得你肯配合我们,我需要把今天的情况汇总一下。”   “你没开车吗?”   夏朗笑道:“节能减排,顺便锻炼身体啊。”   秦诗涵主动说道:“我送你吧。”   “不用了。”   “反正也顺路的。”   夏朗想了想,这样还可以在路上多聊会儿,说不定秦诗涵还能想起什么来。他便回头坐上了秦诗涵的车。车子一路行驶,最终在市公安局门口停了下来。夏朗打开车门下了车,秦诗涵打开车窗说道:“如果我想联系你的话,打你电话就可以吗?”   “对,要是我没有接听,就是在开会,发我短信或者微信都可以。”   秦诗涵点了点头,驾车离开了。   夏朗刚一转身,就看到门口站着一个人,因为灯光很暗,他没有看清楚。直到那个人朝他走来,他才看清:“小雅!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儿?”   杨小雅的神色有点儿难看:“刚才……那个女人是谁?”   夏朗说道:“我们联系的一个重要证人,这不刚回来嘛。”   “是……她送你回来的?”   “对啊,你不看到了吗?行了,我的情况都向你汇报完了,你呢?这都快11点了,你怎么在这儿呢?”   “我……我是来找你吃宵夜的,可是你不在,我打电话给祺瑄姐,她说你没有回家。”   “傻丫头,那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啊?”   “我……我怕影响你的工作。”杨小雅说着说着,快要哭出来了。   夏朗急忙安慰她说:“是我不好,这样吧,我这边还有很多工作要忙,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先到我办公室,我帮你点份儿外卖,你慢慢吃好不好?”   杨小雅还从来没有去过他的办公室,马上破涕为笑了:“好。”   夏朗情不自禁地摸了摸她的头:“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真是个孩子。”   “孩子不好吗?我宁可让你一辈子宠着。” 第二十九章 抱着杨小雅查案子   在夏朗的办公室里,杨小雅在一旁吃着刚送来的宵夜,抬起一双凤眼打量着眼前的这个男人。   夏朗正在专心致志地工作,他刚刚将今天的收获全都汇总了一下。从现在几个人的笔录来看,几人均表示没有去过梁凤玲的家中,更遑论有可能拿到她家里的钥匙了。   可是在之前,东海府16幢的王家佣人,那个王姨明明说过梁凤玲经常带不同的男人回家。   夏朗想到这里,不禁双眉微皱:难道说,犯罪嫌疑人不在这些人之中吗?可是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这些拥有云海间会员的人,是和梁凤玲走得最近的。   这时候,夏朗拿起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喂……老张吗,是我。”   接电话的人,是扫黄组的组长张乃桢:“哦,夏队啊,怎么样,有什么指示吗?”平时叫他老张,年纪也不过三十出头而已。   这边夏朗问道:“云海间那边你们有没有什么收获?”   “唉,别提了,上百个失足女,一时半会儿根本审不完。这些女人,有的不止进来一次了,态度极不配合。我手下的人都问得口干舌燥了,可她们什么都不肯说。”张乃桢的语气有点儿沮丧。   “这样吧,天亮了我去你那边一下,看看能不能想想办法。”   “行,巴不得你来呢!要说我们势单力孤的,还真不一定能摆平这些女人。”   “好,就这么说定了。”   夏朗挂断了电话,他觉得如果想找出关键的线索,还是要围绕着梁凤玲身边的人展开。既然会员里收获不大,那么只有从跟她过从甚密的姐妹中下手了。   “你……你明天要去哪里?”杨小雅在旁边小声问了一句。   夏朗抬起头来,看到她的时候愣了一下,他的表情似乎是忘记了杨小雅怎么来到这里的。过了一会儿他才说道:“哦,没什么,去一个同事那里。”他说完后,又笑了:“我跟你说啊,以后你可不能随便打听这些事情。万一我哪天警惕性松下来,说不定就把案子的关键线索说给你听了。”   杨小雅知道他的话是在开玩笑,她甜甜地一笑:“那……等这件案子完了,我们去旅游吧?”   夏朗叹了口气:“再说吧,到时候有没有时间都不一定呢。”   “你们真的那么忙吗?”杨小雅倒非怀疑夏朗,她只是很好奇。   夏朗伸了一个懒腰,看着她:“你是医生,医院里也有很忙的时候吧?”   杨小雅说道:“白天会很忙吧,尤其是儿科这边。前不久流感来的时候,我们医院的真的快要忙死了,几乎三个月我都没能休息一天。”说完,杨小雅把一碗白粥推向了夏朗:“你吃一点吧。”   夏朗摇了摇手,他看了看时间:“很晚了,我先送你回去吧。”   杨小雅低下头去,不说话了。她以为自己和夏朗可以独处一段时间,说很多很多的话。可是来到办公室后,夏朗就忙起了自己的工作,把她晾在了一边。好不容易忙完了,两个人说了几句话,夏朗便下了逐客令。   杨小雅站起来说道:“不用了,我……我打车走好了。”   夏朗说道:“没关系,还是我送你吧。”两人从办公楼出来后,上了车。   杨小雅问:“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夏朗看着前方的路,不觉笑了:“我们这关系,你还用得着这么客气吗?有什么就问。”   “你……你之前交往过几个女朋友?”   “两个。”夏朗毫不隐瞒,“接下来你不会问我为什么分手吧?”   杨小雅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很明显,他说对了。   夏朗轻松地说道:“不合适呗。这种事情就是这样的,强求是强求不来的。”   “那……我们合适吗?”杨小雅忽然羞涩地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夏朗有点儿没反应过来,但他一笑:“你说呢?”巧妙地将这个问题遮盖了过去。   杨小雅不再说话了,到了杨小雅所住的小区。夏朗说要送她上楼,杨小雅轻轻摇头,浅笑着说道:“算了吧,我现在和同事住一起,不方便的。”   夏朗微笑:“好,那早点儿回去休息吧。”   “嗯。”杨小雅点点头,忽然,她踮起脚尖,在夏朗的脸颊轻吻了一下。这个大胆的动作连夏朗都被吓了一跳。尽管周围光线昏暗,但是夏朗还是看到了杨小雅双颊绯红,她低着头,细弱蚊呐:“再见,你早点儿……早点儿休息吧。”   “哦……好……那个,你……晚安。”夏朗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然后,杨小雅一步三回头地上了楼,眼神中尽是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夏朗竟然缓缓地舒了一口气。他靠着车点上了一支烟,也没有急着离开。青色的烟雾从嘴中汇聚成了一条线窜出来,而后在夜色中徐徐散开。   杨小雅回到了家中,她的同事赵冰洁正坐在电脑桌前看电影。赵冰洁今年二十四岁了,体态微胖,脸上长满了小雀斑。她回头看到了杨小雅,打了声招呼:“和男朋友回来啦?”杨小雅和夏朗确定关系后,第一时间便告诉了她。   杨小雅很是羞赧,没有回答她的话,反而是自己跑到了窗边,悄悄将窗帘拉开了一条缝,往楼下望。   他看到了夏朗的车就停在了那里,他正吸着烟。这个男人,连他吸烟的动作都那么帅气。   “是那个抽烟的吗?”身后,赵冰洁的声音突然响起。   杨小雅慌得急忙拉上了窗帘,冲她笑一笑。   赵冰洁说:“哎呀,有什么啊,你男朋友还舍不得让我见见啊?”她推开了杨小雅,拉开窗帘后,却看到了夏朗正巧关上车门,扬长而去。赵冰洁的眼神一直盯着汽车驶远,她问道:“他长得帅吗?”   杨小雅拼命点头:“很帅,像梁朝伟。”   “切,吹牛,有本事哪天带来让我见见!”赵冰洁知道杨小雅的性格不可能吹牛,只是故意激她。   杨小雅不置可否,她再度走到了窗前,透过窗帘的缝隙,却再也没看见夏朗的身影,内心有着小小的失落。   其实刚才夏朗没有急着走,并无其他的原因,只是在内心揣踱着这件案子。   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后,他一句话也不说,直接将自己摔在了沙发上。夏祺瑄打开房门出来了:“怎么这么晚回来?是忙着查案子还是和小雅去约会了?”她打趣自己的弟弟。   夏朗有气无力地说道:“抱着杨小雅查案子。”   “行了,别贫了,看你累成了这个样子。赶紧去洗个澡就睡吧。”夏祺瑄准备回屋,忽然转回身来说道:“哦,对了,还有一件事老爸老妈要回来了,刚才给我打了电话。”   “什么?!”夏朗一听这话,一下子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他们不是说要玩上一个月吗,这才十几天时间,怎么就要回来了?”   夏祺瑄说道:“海南那边的环境是不错,可是老妈吃不惯那边的东西,所以就回来喽!你呀,我劝你还是好好准备准备吧。他们回来肯定是要见杨小雅的,你挑个时间和小雅说说这事吧。”   “什么时候回来?”   “大后天,就还有两天时间了。”   夏朗大叫一声:“哎呀,苦啊!”仰面栽倒在了沙发上。   第二天一大早,夏朗就去找了张乃桢。张乃桢简单把情况给他汇报了一下:“呶,这是我们审讯的笔录,一共三十多份儿。有几个是新来的,知道的情况不多,没什么线索;剩下的这几个都是老油条了,不好对付啊!”   夏朗接过笔录,翻看了几页。 第三十章 你真是我的恩人   只是匆匆两眼,夏朗也没有细加分辨,他问道:“这件事没给你们添什么麻烦吧?”   张乃桢满不在乎地一挥手:“没事,就是有几个有钱的找上门来了,都给打发了。他们在云海间有股份,都是有头有脸的主儿,丢不起这人。再者说了,咱们干警察,不就是得罪人的买卖吗?”这个老张,把当警察比喻成了做买卖,倒也有点儿意思。   夏朗说道:“那个姓程的呢?”   “他是个总管,具体涉及到了下面,他也知道得不多。不过他说当初有个妈妈,是一直带着梁凤玲的,两个人很熟。只知道那个女人花名叫如意,但是人不见了。”   夏朗很奇怪:“人不见了?”   张乃桢点上了一支烟,吸了一口说:“程万里到云海间还不到一星期,人都没认全呢。这个如意就被开除了,听说是拿了客人的一块表。到现在不知所踪。我已经让手下去查了。”   夏朗肯定了他的工作。如今所掌握的情况太少了,尤其是梁凤玲进入云海间“工作”后,这个叫如意的女人,或许会是一个关键的线索。   离火市今天的天气有点儿闷,淡淡的阴云掩过来,遮住了阳光。看样子憋着一场大雨。在离火市的南向区,一条幽深的胡同里走出来了一个年轻人。这个年轻人二十左右的年纪,寸头,脖子左侧露出来了半个纹身,走路轻飘飘的。他嘴里吹着口哨,手里翻着一个钱包。只见他把钱包里的钱全拿了出来,鄙夷地哼了一声,将钱包丢进了垃圾桶里。   年轻人走到了胡同口,忽然站住了脚步,错愕地盯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那个人。   那人靠在了一侧的墙上,手里转动着一只警用手铐,哗啦啦直响。   年轻人脸上的表情很快由惊愕变成了谄笑,他走上去点头哈腰:“夏队,没想到咱们在这儿见面了。您……您最近可好啊?在忙什么呢?”   夏朗没说话,他伸出左手的食指和中指。年轻人很快会意,从兜里掏出了一支烟,给他递过去,还拿出了打火机帮他点着了火。见夏朗只是轻轻吸了一口烟,还没有说话。年轻人待不住了:“夏队……呃,那个……那个……您,您这是在执行任务吧?您先忙。”说着,转身就走。   可是没走了三步远,就听夏朗说了一声:“站住!”   年轻人生生停住了脚步。   “过来过来过来过来!”夏朗招了招手。   “哎。”年轻人很痛快地点点头,忙不迭地三步并作两步走回来,恭恭敬敬地说道,“夏队,您说?”   “小鬼头,你还是干老本行呢啊!”   年轻人名叫归心明,名字是好名字,可惜他的心不明。当初荒废学业,认识了几个社会上的混子,学了一手偷东西的伎俩。因为他胆大心细,都是选择白天作案,给自己起了一个响亮的外号叫“白日鬼”。久而久之,这小鬼头的外号也就传开了。   小鬼头今天刚刚得手,谁知道就碰到了夏朗。听到他说这句话,吓得差点儿尿了裤子,又是拱手又是作揖的:“夏队,您手下留情,求求你了。我妹妹的病不是不知道,我这纯属没办法啊。你说,谁愿意用有前科的人呢?我就指着这点儿钱救我妹妹了。”   夏朗瞪着眼睛说道:“这也不是你做偷儿的理由,去,把钱包给我捡回来。”   小鬼头没办法,只好乖乖走过去,从垃圾桶里捡起了钱包。他把兜里的钱装进去,还不忘擦上一擦,交给了夏朗。   夏朗接过去,说道:“这次看你认错态度这么好,就算了。”   “谢谢夏队。”小鬼头掉头就要跑。   “回来,着什么急,话还没说完呢!”夏朗又是一嗓子叫住了他,“你妹妹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唉,每天做着透析。医院张口就要二十万……我……我哪儿有那么多钱啊……都是我没本事,我救不了我妹妹。”说着说着,他竟然哭了起来,“夏队,你知道的。自大上次出来后我就不再做这事了,今天实在是没办法了,我就是想拿个几百块钱给我妹妹买点儿营养品,你不知道,她这会儿瘦得都没个人样儿了!”   夏朗听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伸手从兜里拿出来了三千块钱:“这些钱你先拿着,给你妹妹买点儿吃的吧。回头我让人帮忙,在网上给她发起个众筹什么的,希望能度过难关吧。”   小鬼头听后,不觉哑然,他一时大受感动,再次放声大哭。   “我说你个大男人哭什么啊,当初你跟我动手的时候不是挺爷们儿的吗?赶紧拿着。”   小鬼头接了过去,双手攥着钱颤抖不止:“夏队,我谢谢你,你真是我的恩人。”   “行啦,这话就别说了,怪肉麻的。我找你来,是想让你辛苦一趟。这件事只要有了眉目,我会向上面申请,按照特情侦查员的待遇给你工资,怎么样?”   小鬼头一听,连忙擦了两把眼泪:“您说!”   “道儿上有个做妈妈桑的人,花名叫如意,以前在云海间干过的。你帮我找找这个人。”   小鬼头只是一个惯偷,按理来说他查这件事有一定的难度,只能去找自己以前的兄弟了。夏朗刚刚给了他那么大的恩惠,他一拍胸脯:“没问题,夏队,三天之内,我给你个信儿!”   “越快越好。”   “成。”   陈妙言刚去见了一件case的被告人,刚回到律师事务所,就见吴鑫楠走了过来:“陈律师,刚才来了一个人,指名要见你。”   陈妙言只是笑了一下,这种事情,自从她连续两次打败夏朗后,就越来越多了。她回到了办公室放下了包包,说道:“请他进来吧。”   吴鑫楠出去后不久,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了。   “请进。”   话音刚落,门被推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站在了门口。这个女人身材曼妙,穿着一件雪纺小衫,下身一条黑色白线条的提臀修身裤,一双粗跟鞋,愈发显得高挑了。她脸上画着很浓的妆,肩上挎一个橙色的小包包。   乍一看,这个女人资质秀丽,很像是职场女性。但是陈妙言总觉得对方的眼中有一种难掩的风尘气。   “你好,请问是陈律师吧?”女人很礼貌地问。   陈妙言点了点头:“是你要找我吧?请坐。”亲自给她倒了一杯水。   女人坐下来,也不客气,拿起水杯一口气喝光了。   陈妙言微笑着又给她倒了一杯:“请问你找我什么事呢?”   女人这才开了口:“陈律师,我姓刘,叫刘晓。是这样的,我跟一个人有生意上的冲突,所以想找你来咨询一下。”   陈妙言笑道:“可以啊,不过我们这一行是有咨询费的,这一点我要先说明。”   “当然当然,这些我知道。你是大律师,放心,不管多少钱,我都会给的。”女人很大方。   陈妙言皱了一下眉头,她觉得这个女人从外表来看并不像多有钱的样子。她说道:“我还是提前说明吧,一小时,收费是600,可以吗?”   “没问题!”刘晓拼命点着头。   “那好,刘女士,说说你的事情吧。” 第三十一章 还敢说我冤枉你!   两天后,离火市的南安机场。夏祺瑄带着弟弟还有杨小雅早早守候在了这里。可是夏朗却心不在焉的,他时不时拿起手机来看看,担心机场里的声音嘈杂,没有接到小鬼头的电话。按照时间约定,也差不多了啊,为什么一直没有消息呢?   看到弟弟这副样子,夏祺瑄问道:“怎么了,大忙人,美国FBI请你去破案啊?”   夏朗苦笑,没有解释。倒是一旁的杨小雅主动说道:“祺瑄姐,你别生气。其实夏朗这几天太累了,每天晚上都忙到深夜,你不要怪他。”   夏祺瑄微笑着点头:“还是你好。他能找到你这样的女朋友,那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其实夏朗连续两天没有回家里睡觉,夏祺瑄当然知道弟弟在忙了。但是杨小雅能在这时候站出来替他说话,这足以令夏祺瑄欣慰了。   夏朗挠挠头:“怎么还没到啊,是不是飞机晚点儿了?”   “我刚才打过电话,关机了,正在路上吧。”夏祺瑄有点儿不高兴了,“接自己爸妈你还这么多的话,不乐意你就回去,没人拦着你。”   不料,话刚说完,夏朗的手机就响起来了。他急忙一把抓起来:“喂?”   “夏队,我是归心明啊,你让我查的事情有眉目了。”   “你慢点儿说……好,我现在马上过去!”   夏祺瑄听到弟弟对着电话说出了这句话,气得她柳眉直竖:“夏朗,你……”   夏朗撒腿就跑:“人命关天,对不起了老姐,替我给老爸老妈摆桌接风宴,算我的……”话刚说完,他已经跑出了大厅。   夏祺瑄气得跺了一下脚。杨小雅在一边有点儿不自在了,她是以夏朗女朋友的身份来的。夏朗不在这儿,这像什么话?   夏祺瑄扭头看到了杨小雅窘迫的表情,急忙说道:“小雅,你别理他,那混球儿就这样,被我们宠惯了。”   “祺瑄姐,夏朗他……平时也这么忙吗?”   夏祺瑄忙替弟弟说好话:“不不不,平时没案子的时候,什么事都没有。现在不是有了案子了嘛!他呀,一遇到工作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哎,这是他的优点,对吧?这样的男人认真负责,这才可靠呢。”   杨小雅没有说话,只是怔怔地望着乘客们走出来的出口方向发呆。   夏朗开车赶到了市中心的一家商场,在这里,小鬼头已经等候多时了。两人一见面,他就迫不及待地告诉夏朗情况:今天,小鬼头来这儿是想给妹妹买件礼物,哄她高兴。可是就在半个小时前,他接到了一个朋友的电话。那个朋友跟他说,找到了如意的下落。   据那人所讲,如意全名叫刘晓燕,是临市燕垣市人,今年刚三十一,长得很漂亮。从云海间出来后,就自己在北苑区单干了。现在的收入当然比不上云海间的了,不过凑活着也能过。但是近一段时间,她突然发了疯似的,嚷嚷着被人骗了。但是具体什么情况,小鬼头的那个朋友也说不上来。   “刘晓燕的具体地址你有吗?”   “有,我记下来了,夏队你看,就是这个。”小鬼头把手机上的地址发给了夏朗。   “好,做的不错。回头你给我个账号,钱我给你打过去。有什么后续情况,随时跟我汇报。”说完,夏朗就马不停蹄地走了。   当天晚上,陈妙言从北苑区的水岸华庭的六楼走了出来,这是一处高档住宅。陈妙言下楼的时候,刘晓跟了出来:“陈律师,这件事情就拜托你了。”   陈妙言微微叹了一口气:“刘女士,不瞒你说,经过了这两天的沟通,我对于大致情况了解得差不多了。但还是那句话,这种事情即便是走民事诉讼,法院也会在第一时间协调庭外和解的。”   刘晓听后,有点儿沮丧了:“那意思就是说,这件事没戏了呗?那我的钱怎么办?”   二人走出了电梯,沿着小区的路往外面走去。陈妙言说道:“庭外和解不是说没希望了,要看他们的诚意。还有,王克俭的名头很大,是出了名的离火市船王。我想,他会顾忌到他的面子问题。这样吧,我会找时间去见见他,把你这边的情况跟他说一说。打官司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没几个月时间下不来的。我的建议是,能不对簿公堂是最好的。”   “如果他不同意呢?”   “那我们就起诉好了,放心,到时候我会尽全力帮你的。”   刘晓又像是见到了希望一般,拉着陈妙言的手:“陈律师,那就一切都拜托你了!”   两人走到了小区的门口,刘晓问陈妙言车停在了哪里。陈妙言指了指马路对面:“好了,你不用送了,有什么事情的话随时联系就好。”说完,挥手作别。陈妙言独自来到了马路对面。   她刚刚按下了汽车钥匙,就见一辆很熟悉的车辆驶入了眼帘。定睛一看,竟然是夏朗的车!他来这儿做什么?陈妙言心中好奇,并没有马上上车,而是在一旁悄悄观察起来。   夏朗停稳了车,从车上走下来。他先是站在原地四处看了看,然后从东边的一条小路走了,手里还拿着手机,时不时要低头看一下。   陈妙言悄悄跟了上去,这时已经是晚上十点了,夏朗这副样子可不像是来公干的。   夏朗丝毫没有发现身后有人跟踪,他只是拐进了一条小巷里。看到小巷口闪烁出来的光,陈妙言不禁暗暗骂道:“夏朗,你这个混蛋,上次还敢说我冤枉你!”原来,小巷里闪烁出来的是暧昧的红光。只要是成年人,都不难明白是什么意思。   陈妙言急忙跟了上去,她没敢进去,只是站在了巷子口观望。小巷里的红灯,是从一家SPA店里透出来的。夏朗抬头看了一下这家店,满意地点点头,脸上挂着一种说不出来的笑容,把手机装进了衣兜里,低头走了进去。   陈妙言恨恨说道:“你还看着导航找来了,哼,这次让你身败名裂!”她不失时机地拿出手机,偷拍了夏朗进店的照片。然后她打了一个电话:“喂,110吗?”   夏朗进了店,前台是一个男的,身形瘦削,留着背头,纹了一条花臂,脖子上的大金链子闪着光。此刻,他正坐在吧台后面打瞌睡。   夏朗敲了敲桌面。   男的醒了过来,擦了一把嘴边的口水:“来了,哥。”夏朗点了点头,没有多说话。这男的也不说什么,带着夏朗往里面走,二人上了楼后,来到了最里面的一个小房间。里面的格局非常简单,一张床,边上的床头柜放着烟灰缸。最里面是一间浴室,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哥,有认识的吗?”   “有。”   “谁呀?”   “如意。”夏朗坐在了床边,翘着二郎腿说道。   男的一愣,随后笑了:“原来是老主顾了,我是新来的,哥你别介意啊。如意姐今天不在,您要是有事的话,恐怕得改天了。”他以为眼前这个人是来和老板谈事情的。   夏朗问道:“她不在吗,明明跟我约的是今天啊!”他故作沉思,又问道:“你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哟,瞧你说的,她是老板,我是打工的,我怎么知道呢?哎,哥,要不这样,我给你找个小妹来,您舒服舒服,顺便问问?”   夏朗知道这是对方的套路,他说道:“先不急,我问你……”   这句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外面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夏朗不禁皱起眉头,而这男的则是骂了一声:“操蛋,出事了!” 第三十二章 夏队,这么快就出来了吗?   男的不等夏朗反应过来,急忙开门跑了出去。夏朗也站了起来,心说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仇家来寻仇吗?过了一会儿,就听见了那男的大声喊叫:“哎哟,打人了呀!”   紧接着,一声厉喝响起:“不许动,警察!”然后,就是五六声的大喝,无非是:“警察,开门!”“把衣服穿上。”“排好队往外走。”   虽然说扫黄不是夏朗负责的工作,但是这些“话术”他太熟悉了。夏朗急忙去开房门,想要出去一探究竟。可是当他刚把手伸向门把手的时候,房门就被撞开了。他还没看清楚对方呢,就被两个壮汉按倒在了地上:“还想跑?别动!”   夏朗的两条胳膊被反剪着按在地上,他大声叫道:“你们干什么,我是……”话说了一半儿,就被人在后面来了一下子:“老实点儿!你就算是天王老子都没用。”两人给夏朗戴上了手铐,将他提起来,还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走!”   夏朗一千个一万个不甘心,警察抓警察,这叫什么事啊?他想要说话,可话说一半儿,就被对方拳打脚踢的。好不容易逮着机会扯着脖子大喊了一声:“我是警察!”   这一嗓子还真见效果,在屋里的所有人:警察、前台接待男、失足女、嫖客……全都看着他。过了一会儿,带队的那个人笑了:“就凭你,还警察?长得就不像好人,冒充国家公职人员罪加一等,先给我押回去!”   夏朗气得骂娘的心都有了,自己好端端的查案子,派出所里倒进去两回了。看来跟这个混不吝的领头警察是说不通了,到了那边再说吧。   被扭送上了车,夏朗说道:“兄弟,可别怪我没提醒你。这里的老板是一件案子的关键人物,最好你们这事干得滴水不漏,要不然会有麻烦!”   那名警察笑了:“哟呵,你个嫖客竟然还教我们怎么办案子啊?得,今天我就让你看看我是怎么办案子的!”   所有人足足装了五车,朝着辖区派出所的方向驶去了。   转眼来到了深夜11点。因为今天在机场夏朗没有出现,父母气得够呛,要不是看在杨小雅乖巧懂事的份儿上,老两口估计吃饭的时候得掀了桌子。夏祺瑄好不容易安抚住他们的情绪,让他们先睡下了。她刚洗了一个澡,也准备上床睡觉了。可就在这时候,手机响了:“喂,哪位?……什么?……这个混蛋……好好好,我马上到。”   夏祺瑄不敢打扰到父母,她开门的时候,夏母在屋里问了一句:“小瑄,你去哪儿啊?”   夏祺瑄回了一句:“没事,公司有点儿情况,我去处理一下。”   “这么晚了,明天再说吧。”   “哎呀,很快的,你和我老爸先睡吧。”不等说完,她关上房门就出去了。   夏母嘀嘀咕咕的:“这孩子,当初就不应该让她自己开公司,这大晚上的都不能睡个安生觉。”   一旁的老夏替女儿说话了:“哎呀,孩子有自己的事业不好吗?你就别瞎操心了,赶紧睡吧!”   夏母气鼓鼓的:“嘿,你这个老不死的,就是没心没肺。那边点儿,你挤着我了。”嘟嘟囔囔地睡下了。   半个小时后,在北苑区的新城派出所,夏祺瑄生气地从里面出来了,后头跟着灰头土脸的夏朗。夏祺瑄走到车前:“我说你走快点儿行不行啊,你腿瘸啦?”   夏朗陪着笑脸:“夏祺瑄同志,你不用这么大火气吧?”   “你还有脸说?”夏祺瑄瞪着大眼睛,“你说你堂堂一个刑侦支队的队长,见天儿被警察抓到派出所是几个意思?这回可倒好,让人抓了个现形吧?你可真有脸,还去那种地方!我告诉你,你可别坐我的车,我嫌你脏!”   “哎,我去那里是去查案子去了,刚才不是都说清楚了吗?怎么还拿这事说我呢!”夏朗小声嘀咕着。   “你是我弟弟,我知道你干不出那事来。可是杨小雅那边呢?”   “杨小雅?”夏朗懵了,“这关她什么事啊?”   “嘿,你是我弟弟吗?脑子不转弯啊?杨小雅是你什么人,她要是知道了,我看你怎么跟老爸老妈交代!”   “哦,这么说,老爸老妈见到杨小雅了?很满意是吧?”   夏祺瑄重重地”哼“了一声:“先上车,回去再说。”   谁知,夏朗反而站在车边摇了摇头。   “你还生气了,蹬鼻子上脸是吧?”   夏朗赶紧赔笑:“老姐,别生气,我这车还停在那边呢。再有,我今天忙了一整天,这时候跟你回家,老爸老妈肯定要问东问西的,我甭想休息了。今晚我在局里睡吧。”   “随便你,我跟你说,现在特殊时期,你想忙工作我不拦着。但是这件案子完了,你必须好好陪陪小雅。还有,明天晚上必须回家来。”   “行啦,知道啦!”   好不容易送走了姐姐,夏朗长舒了一口气,仰头看着星空,自言自语:“老天爷啊,我上辈子做了什么事了,你让我摊上这么一位老姐?唉。”他自己慢慢沿着路走去。   偶尔像这样在午夜的城市散步,心情也多少可以放松一些。夏朗来到了自己停车的地方,刚摁响车的钥匙。就见一辆白色的雷克萨斯停在了自己身边。夏朗心想:完蛋!   果然,车窗打开,陈妙言露出了一种胜利者的笑容:“夏队,这么快就出来了吗?”   夏朗的脸色有点儿难看,质问道:“原来是你干的呀!”   陈妙言嘴一撇:“怎么,作为一个市民,看到违法犯罪行为难道要我视若无睹吗?”   夏朗可真心服气了,他几乎用一种哀求的口吻说:“陈大律师,我认识你真是我人生最失败的一笔。我到底是刨了你们家祖坟了还是烧了你们家房了,你要这么对我?”   陈妙言冷笑一声:“你自己要真干净的话,还怕什么?”   “我本来就是干净的呀!”   “呵呵。”陈妙言冷笑一声。   “你不信?我……我,我……我要是真干了那种龌龊事,我可能出来得这么快吗?”   “你们不过是官官相护!”   夏朗不想跟她纠缠了:“得得得,我不跟你说了,无理搅三分!”   陈妙言脸一沉:“你说什么?”   “我说,行人路上欲断魂,小心半夜遇到鬼。”   他刚说完这句话,正要上车,就见一个女人从东边的小巷里神色匆匆地走了出来。她这一路贴着墙边走,很小心的样子,似乎生怕别人看见她。   陈妙言看到这个人的时候,眼神中出现了惊讶的神色,小声呢喃着:“她怎么在这儿?”   夏朗也看到了这个举止怪异的女人。他心中一凛,回头问道:“你认识?”   “要你管?!”陈妙言打开车门下了车,快步朝那个女人走过去。夏朗见状,也急忙跟了上去。   女人正低头走着,突然前面有人叫了一声:“刘女士。”   她一抬头,看到了陈妙言,竟然微微一惊,然后强作镇定地说道:“哦,陈律师啊,这么晚你还没走吗?”   “我在这儿等个人。”其实她等的正是夏朗,不过是想借机奚落他。陈妙言说:“你呢,这么晚还出来?我觉得女人还是小心点儿好。”   “哦,我是饿了,出来买点儿吃的。”这个女人正是刘晓。   “你叫什么名字?”忽然,陈妙言身后走来了一个男的,开口问道。   刘晓怔然了。为了缓解尴尬,陈妙言没好气地说道:“我的当事人,有意见吗?”   “警察,请你出示身份证。” 第三十三章 你以为是在拍古装片啊?   夏朗这句话刚一出口,无论是陈妙言还是刘晓,都大吃一惊。陈妙言更是怫然不悦:“夏朗你干什么?这是我当事人!”   夏朗却说道:“身为警察,查看公民的有效身份证件没什么问题吧?”他转而向刘晓敬礼,又很严肃地说了一遍:“请出示身份证。”   刘晓很犹豫,她看向陈妙言,希望陈妙言能帮她解围。可是陈妙言也没有办法,只好冲她点了点头,给了她一个坚定的眼神,仿佛是在说:“不用担心,有我在,你给他吧。”   刘晓这才拿出了身份证,交给了夏朗。   夏朗接过去,看了一眼后,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转而发给了自己户籍室的同事。随后,他还发了一条语音:“查查这个身份证。”说完,他将身份证还给了刘晓。   刘晓的脸色很苍白,接过身份证的手还颤抖着。   “夏朗,你有病吧?”   “先别急着发火。”夏朗转而对刘晓说道,“刘女士,你说你去那边买吃的。不巧,今晚我也去过那边,除了一些足疗洗浴的地方外,没见到有饭店呀,连个小超市都没有。”   听到这句话,陈妙言也有点儿惊愕,她转而望着刘晓,似乎也想听一听她的解释。   万万想不到,刘晓听到这里,竟然转身就跑!   夏朗大喝一声追了上去。   刘晓是个女人,又穿的一步裙,怎么可能跑得过警察?还不到三五秒的时间,夏朗已经一把抓住了她,将她摁在了墙上:“行啊,还真有问题!”   没想到,刘晓并不示弱,她竟然一把扯开了自己的衣服,露出来了性感的文胸,扯着脖子大声喊道:“来人啊,有人耍流氓啊,有人耍流氓!”   别说,这一嗓子还真的起了作用。有不少人在旁边驻足观看。夏朗却不以为然:“喊,接着喊,你看看谁敢上来帮你。”   陈妙言看看周围,果然如夏朗所说,周围汇聚了五六个路过的人,但也只是站在原地看热闹,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夏朗拿出了手铐,铐住了刘晓的双手。夏朗对围观的人亮出了证件:“没事的散了吧。”这时,他的手机响了。   夏朗赶紧接通:“喂……是吗?……呵呵,赶巧了……好好好,辛苦了。”他挂断了电话后,扭回身子看到萎靡不振的刘晓。他快步走过去:“刘晓燕,别再装了,起来吧!”   刘晓燕?这个名字陈妙言从来没有听过,她不禁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夏朗说道:“合着你这个律师就知道收钱,对方是什么人都不知道啊?”   “你……”陈妙言想要反讽几句。   夏朗却抢先说道:“这个女人根本不叫刘晓,而叫刘晓燕。今天我去的那个地方,就是你偷拍我照片的那个,就是她的生意。以前是个做妈妈的,现在自己单干了。”   陈妙言哑然了,她怎么都想不到,面前这个女人竟然会骗她。但她同时也为刘晓燕法律意识的淡薄而感觉到可笑。就算刘晓燕现在可以欺骗她,可是真的要和王克俭对簿公堂,提起诉讼的时候是要查证身份的,刘晓燕到时候一定会穿帮。   “来,大律师,让一让,谢谢。”   陈妙言缓过神来:“你要带她去哪儿?”   “当然回局里了!”夏朗忽然坏笑着,“怎么,要不我带你去参观参观她的生意?”   “死变态,恶心!”陈妙言啐了一口,独自走掉了。   夏朗不屑地轻笑:“切,男人婆!”   离火市公安局的审讯室内,刘晓燕灰心丧气地坐在了固定在地面的铁质椅子上,面前两只扶手间的挡板锁死。她垂着头,面无血色。   “刘晓燕,组织收容他人卖淫,这个罪名可不小啊!”夏朗上来先调侃了一句。   刘晓燕没有说话,仍旧低着头。   “这地方的规矩不用我说了,你应该知道怎么做了吧?乖乖配合我们,说不定少判几年。”   刘晓燕深吸一口气,然后叹道:“还有什么好说的?反正都被你们抓进来了,要杀要剐还不是你们一句话的事吗?”   夏朗不由地笑了:“你以为是在拍古装片啊?这事我们说了可不算。”他刚说完,审讯室门外有人敲门。进来了一位女警,手里拿着一个饭盒,先是冲夏朗打了一个招呼:“夏队。”   夏朗冲着刘晓燕一扬下巴:“给她吧。”   女警走过来,将饭盒递给刘晓燕。   刘晓燕茫然接过来,感觉到饭盒还是热的。她打开一看,里面是热气腾腾的饺子,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的视线,她鼻子一酸,差点儿哭出来。   “大半夜的,怕你饿着,我让人叫的外卖,先吃点儿吧。”夏朗的语气平和,可这句话却让刘晓燕感动非常。   刘晓燕出身于内蒙古偏远的农村,在她刚出生的时候,因为是个女儿,重男轻女的封建意识使得她奶奶老大的不乐意,父母也离婚了。跟着母亲的刘晓燕童年过得很辛苦,有一年冬天,夜里忽然刮起了白毛风,气温骤降到了零下三十多度。因为惦念着家里仅有的几头羊,刘晓燕的母亲半夜起来去给羊圈加固。   这一出去,就再也没有回来。第二天一早,人们在羊圈外,发现了早已冻僵的刘晓燕。从此之后,她再也感受不到被人疼爱的感觉了。她从五岁的时候起,就被欺负,要不是一个拾荒的老人主动照顾起她,恐怕他早就离开这个世界了。   在她十三岁的时候,拾荒老人也去世了。她不得不辍学,在煤矿上当起了童工。在一个暴雨倾盆的夜晚,矿上的矿长奸污了她……刘晓燕体会到了什么叫绝望,她哭喊、她大骂,却始终得不到任何的回应。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直到现在,一到打雷下雨的夜晚,刘晓燕都会害怕地哭泣,她怎么都忘不了那一晚的噩梦。   她恨这个社会,为什么没有人肯帮自己,为什么自己的命这么苦?   从此,刘晓燕像是换了一个人,她流落到了燕垣市,改了户籍,从此放纵、浪荡,那些形容女孩儿的贬义词全都展现在了她的身上。她不再是当初那个单纯的女孩子了……当手里接过来这盒饺子的时候,多年前的感觉似乎一下子回来了,涌上心头,直击她的脑部。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被人关怀,真好。   夏朗让韩笑拿了一瓶水给她,刘晓燕几乎是哭着吃完了这盒饺子。她抹了一把眼泪:“警官,有什么话你就问好了。”   夏朗说道:“我们刚查过你的资料,知道你这些年来很不容易。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随时跟我说就好,能帮你的,我一定尽量帮你。”   刘晓燕轻轻说了声:“谢谢。”干着皮肉生意,这样的话没少对客人们说过,但那都是虚情假意出于应酬。唯有这一次,她是真的很感激这个叫夏朗的警察。   “那……就请你说说有关梁凤玲的事吧。”   刘晓燕怔然了,她没有想到夏朗会问一个这样的问题:“梁凤玲?”   “对,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你以前在云海间的时候曾经带过她,我们想知道,常跟梁凤玲来往的,有哪些人?”   “她……是不是云海间出事了?”刘晓燕也听说了,云海间被查抄。这件事传得沸沸扬扬,弄得街知巷闻了。   “梁凤玲死了。”   “啊?”刘晓燕十分震惊。 第三十四章 什么人发来的信息?   刘晓燕平复了一下心情,说出了她和梁凤玲的过往。   当初在云海间,梁凤玲是被情澜夜总会的老总许宗茂带来的。许宗茂因为当时投资了一笔生意赔了钱,而这笔钱是借的云海间的一个股东的。那个股东见过梁凤玲,便提出来用梁凤玲来抵债。在这些人眼中,女人只不过是可以用来相互交换的一种货物而已。   梁凤玲刚来的第一天,便被分到了刘晓燕的手下。不过刘晓燕并没有看上她。刘晓燕说道:“虽然梁凤玲之前也是干这一行的,但是情澜夜总会和云海间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那时候梁凤玲的穿着打扮和云海间的要求差远了。我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来包装她,这才敢带她出来见客。”   但是刘晓燕同时也承认,是她看走了眼。梁凤玲在这一行里可以用呼风唤雨来形容,她知道如何去讨得客人的欢心,懂得如何用最小的牺牲换取客人钱包里所有的钱。这样的一个女人,刘晓燕都觉得她是这个行业里的头牌。   刘晓燕说:“我们这一行里流行四大花魁的说法,梁凤玲就是这里的第一位。客人们为了见她一面,一掷千金……这里面的猫腻一般人是想象不到的。”她深吸了一口气,抬头望着天花板的灯光,目光迷离地说道:“只要客人肯掏钱,我们还有什么不愿意的呢?有钱就有了一切……”   夏朗和韩笑都没有说话,他们不是不想说,而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笑贫不笑娼就成为了一种社会流行的病态。   夏朗点上了一支烟,回味着刘晓燕刚刚说的话。   “警官,可以给我一支烟吗?”   夏朗又拿出一支香烟来,给她点着了火。   刘晓燕吸了一口,胸中的苦闷似乎都随着这口烟雾吐了出来。她怔怔地望着燃烧的香烟,语气平和地说:“当初常跟梁凤玲来往的,基本都是云海间的会员,尤其是那些有钱的大客户。主要有……”她说了几个名字。   夏朗皱了皱眉,这几个名字,是警方早已掌握的了。他问道:“除了这些人呢?我是指,不是云海间的客人,却和梁凤玲联系紧密的。”   刘晓燕没有回答,她只是看着夏朗,好像没有弄明白他的意思。   于是夏朗问道:“她的私生活你了解吗?平时都和什么人来往?”   刘晓燕摇了摇头,苦笑道:“我们这一行,哪有什么私生活?其实我们都很清楚,为了糊口,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很多人私底下都会接私活儿的,背着老板。以前我们还因为这个开除了几个女孩儿,可是后来发现这种事情太多了,管不过来,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大家上班的时候,姐姐妹妹的相互称呼,但是到了下班,就跟陌生人一样。”   “梁凤玲跟了你那么久,你就没有发现一点儿问题吗?”   经夏朗这么一提醒,刘晓燕猛然想起来了,她说道:“我记得……我记得有一次,梁凤玲换好了衣服……”   那一晚,刘晓燕进化妆间,推开门后,看到梁凤玲正在对着镜子整理自己刚刚做好的发型。“雪儿啊,快点儿啊。王董催了好半天了。”刘晓燕催促道。   梁凤玲笑了:“如意姐,急什么嘛!这些男人就不能让他们太容易得手,就得想办法吊着他们的胃口才行。容易得手啊,他们就不知道珍惜了。”   刘晓燕笑了,那一阵子梁凤玲给她挣了不少钱,她心情舒畅:“行啊,还是你懂得男人的心思。”   “那当然。”梁凤玲整理好了,又补了一些妆,这才缓缓踱着步子往外走去,“行啦,我去啦。”   “好,哄得那老东西开心点儿。”   “呵呵,这是当然啦。”   梁凤玲扭动着腰肢走了,化妆间里只剩下了刘晓燕一个人。她本来是来这里吃点儿东西的,刚才陪客人喝了很多酒,胃里正不舒服。她刚把自己的包摘下来,就听到了手机响动。刘晓燕拿出手机一看,不是自己的呀。循声望去,才发现是梁凤玲的手机。云海间规定,陪客期间不准带手机。梁凤玲的手机此时就放在了化妆台上,还在响动着,全都是微信来信的声音。   刘晓燕走过去,不用解锁也能看到对方发来的信息。可是看了两三行,她吓得汗毛倒竖。上面的内容是一条条发过来的:雪儿,那笔钱能不能等等,我现在真的拿不出来了;既然是谈,总要拿出个诚意吧;你说句话;如果你让我不好过,我也豁出去了,大不了和你同归于尽;姓梁的,你他妈害得我这么惨,我绝对饶不了你!   夏朗为之一振,问道:“什么人发来的信息?”   “不知道,名字好像是……好像叫……天下。”   夏朗有点儿失望,这个名字一看就不是一个人的真实名字。在手机没解锁的情况下,能看到内容,却没办法看到头像。之前在现场搜索的时候,确实找到了梁凤玲的手机。通过技侦部门的工作,手机解开,但是里面并没有值得注意的线索。看来是凶手在手机里做了手脚。   天下……天下……这个人会是谁呢?   刘晓燕继续说了下去:那一晚凌晨三点多,梁凤玲回来了。刘晓燕一见面就盯住她:“雪儿,我跟你说,我们这一行可不能轻易得罪人。”   梁凤玲愣了一下,随后笑了:“是不是我手机来信息你看到啦?放心吧,如意姐,该怎么做,我有分寸。”她换好了衣服,把手机装进了包里,然后就要走。   “有机会我们得谈谈。”刘晓燕还是想叮嘱她两句,她在这行十几年了,知道这里面有多凶险。当初在河北沧州,就因为一个失足女得罪了客人,最后被人杀害焚尸。她担心梁凤玲被人捧得太高,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刘晓燕想要敲打敲打她。   “行行行,等有机会的,啊。如意姐,先不跟你说了,王董还等着我呢,我们顺路回去。”说完,梁凤玲就走了。   云海间规定不许接私活儿,梁凤玲却浑然不当一回事,就可见她的地位有多么的高。刘晓燕说,即便是云海间的一些管理层的会议,有的时候也会请梁凤玲参加,因为她太懂得客人需要什么了。   夏朗沉吟片刻,问道:“刚才你提到了王董,是哪个王董?”   “就是洋运船舶集团的董事长,王克俭。”   毕炜想起来了,之前在东海府16幢见过王克俭的太太,那个稍许风骚的少妇。那一天,物业郝经理的眼神色眯眯的,估计王克俭迟早得绿。夏朗还记得,那时候王家的佣人说过,曾看到过梁凤玲和王克俭一起回来,两人还在梁凤玲的家中过了一夜。   审讯结束后,夏朗问韩笑,王克俭回来了没有。   韩笑说道:“穆奇一直在那边盯着呢,还没有消息。”   夏朗说道:“从目前的情况来看,王克俭是唯一一个进出过梁凤玲家中的人。”   “七十多岁的一个老头儿,不可能杀人吧?”   夏朗很肯定地说道:“王克俭不是凶手,我只是想从他身上挖出更多的线索来。”   “明白,我会让他们盯紧。”   “对了,回头你再问问刘晓燕,看看她是为了什么事找陈妙言打官司的。”   “啊,这事我们也管啊?”   夏朗说道:“何止这事,当初强奸她的那个王八蛋矿长也要揪出来,要不然还指不定祸害多少人呢!哦对,还有那个许宗茂。”   “是。” 第三十五章 陈律师,你是不是怀孕了?   第二天,通过对刘晓燕的询问,韩笑很快给了夏朗答复。他将一份儿卷宗甩在了夏朗的办公桌上,自己接了一杯水喝上一大口,这才开口说道:“夏队,好家伙,我真服了你了。你让我这么一问,竟然还真的挖出东西来了。”   夏朗翻开卷宗,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王克俭:“又是王克俭?”   韩笑笑道:“吓一跳对不对,我也没有想到。哎,夏队,你猜一猜刘晓燕为什么要和王克俭打官司呢?”   夏朗觉得这个很容易,说道:“刘晓燕帮王克俭牵线梁凤玲。”   韩笑惊呆了:“夏队,你真是料事如神啊!”   “这没什么,一个是身价数十亿的船王,一个是卖肉赔笑的老鸨子,两个人能有什么生意往来?无非就这点儿事。”   “嗯,当初王克俭答应了刘晓燕,只要能让他见到梁凤玲,他给刘晓燕三十万。但是这笔钱迟迟没给。以前在云海间也就算了,但是刘晓燕被开除后,很需要钱,就想要回这笔钱来。”   夏朗听完了韩笑的讲述,又看了一遍卷宗。他心想,这些事刘晓燕应该没有对陈妙言说过。   “夏队,还有那个许宗茂,刚刚得到消息,这小子移民马来西亚了。”   “算了,这种小鱼小虾就放过吧。笑,接下来的工作你来,不需要我教你了吧?”   “放心吧,夏队。那你呢?”   “我有点儿事要忙。”说完,夏朗起身就走了,“有情况给我打电话。”   夏朗下了楼,开车直奔辞锋律师事务所。他刚进去,便看到了上次的询问对象、这里的律师卢峰。卢峰看到夏朗的时候,吓得手里的茶杯差点儿扔出去。   “夏队,你怎么又来了?”卢峰将夏朗拉到了一边,小声说道。   夏朗倒是轻松得很:“放心,这次不是来找你的,要是来找你,我也不会一个人来。”   “那你这是……”   “陈妙言在吗?我要见她。”   陈妙言正在写一份报告,听说前台有人找自己,她走出来的时候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人竟然会是夏朗。   “你来干什么?”陈妙言很警惕,她怀疑夏朗是不是因为昨晚自己报警的事情找来的。明知道夏朗是警察,还给110打电话,虽然表面上说得过去,但陈妙言明显动机不纯。   夏朗很大方地说道:“找你,有点儿私事。”   陈妙言不觉得自己和这个讨厌的警察会有什么私事,说道:“你就在这儿说吧。”   “好,我来找你是刘晓燕的事情。我们刚刚审讯过她,她说找你打官司,是因为和王……”   “好了好了,不用说下去了。”陈妙言见夏朗有恃无恐,知道他是有备而来的,于是只好说道,“跟我来办公室吧。”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陈妙言的办公室,刚刚落座。秘书吴鑫楠不失时机地奉上了一杯茶,夏朗拿起杯子吸溜溜地喝了一口,心满意苏地“哈”了一声:“哈——好茶!看来当律师真不少挣钱啊,这么好的茶都拿来待客,要是我我才舍不得呢!”   “夏朗,你来这儿不会是来说风凉话的吧?”陈妙言颇为抵触地说道。   夏朗笑了:“好,那我不说了。直接切入正题吧,陈律师,我来这儿是想给你一个忠告的。刘晓燕的case……你最好不要插手。”   “为什么?”陈妙言轻蔑地一笑。   夏朗说道:“我看你这表情就知道,你一定是以为我怕了你是吧?好好好,我说句心里话,我是真的怕了你了。”   陈妙言听到他这么说,内心中竟然生起了一股自豪感,她不禁笑了一下,是那种发自内心的笑容。   不料,夏朗很快接着说道:“我怕你丢人!”   “夏朗!”陈妙言气得一拍桌子。   “你说说你……一张小嘴这么厉害,但怎么就这么单纯呢?刘晓燕是什么人,王克俭又是什么人?你觉得这两个层次的人会有什么生意?我来找你就是想告诉你这些的。还有,这笔钱你是挣不着了,因为刘晓燕已经收押了,吃牢饭是肯定跑不了了。”   “什么罪名?”陈妙言知道夏朗说得是实情,但她总想在夏朗的话语中找到一些破绽。   “组织收容他人卖淫!”夏朗得意地笑了。   陈妙言刚想开口。   “哎,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三百五十八条,组织卖淫罪;强迫卖淫罪;协助组织卖淫罪,组织、强迫他人卖淫的,处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情节严重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无期徒刑,并处罚金或者没收财产。对吧?”这一大段背完了,夏朗差点儿背过气去。   陈妙言恍然间哑了,她没想到夏朗竟然如此熟练地背出了这段原文。   夏朗忽然狡黠地眨了一下眼睛:“来你这儿,我怎么能不做功课呢?”说完,他站起来,看到陈妙言办公桌的电脑旁放着一袋话梅,说道:“好了,反正我的话是传到了,听不听呢,在您!还有,这个话我可不能白说。”夏朗伸手拿了一颗话梅丢进了嘴里,马上感觉到了一股浓烈的酸意。这股子酸意像一个爆点,从口腔里爆炸开来,继而化作了一把利剑一般,迅速蹿到了舌根,又马上钻入了鼻腔。短短一瞬间,夏朗只觉得两边腮帮子都麻了:“嚯——这什么话梅啊?用老陈醋泡的吧?下次不要买这种话梅吃了,太酸了!”   夏朗拉开了办公室的门,出去了。   陈妙言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夏朗了。她靠着椅背发呆。   没想到,这时候办公室的门又打开了,夏朗露出来了一个脑袋:“陈律师,你这么爱吃酸的,是不是怀孕了?”   “夏朗!”陈妙言气得站起身子,追了过来。可是夏朗早就大笑着跑了。留下了陈妙言一个人站在原地生气:“呸,死变态!”   夏朗在电梯里乐不可支:“哎呀呀,想不到我还有机会整整这个男人婆,真不赖!”   专案组的目标目前放在了王克俭的身上,根据掌握的情报,王克俭目前在上海开会,后天才能会来。   夏朗晚上很早回到了家中,推开门,却看到了老姐夏祺瑄端着一盘菜花炒肉从厨房走出来。夏朗笑道:“嘿,真香啊!”夏祺瑄看到了夏朗,伸长了脖子大喊一声:“老爸老妈,你们快来看,夏朗回来了!”   首先,夏母从厨房迎了出来:“哎哟,听你姐说你这两天查案子,都不着家。急死我了可,来来来,让妈看看,长没长个儿!”   “妈,我都快三十了,怎么可能长个儿呢?”夏朗哭笑不得,何况他和父母不过十几天没见。怎么老妈弄得像是好多年没见了呢?   “二十八还拔一拔呢!”夏母乐呵呵地说。这时候,老夏也从房间里出来了,沉着个脸:“小兔崽子,知道回来了?”   夏朗知道自己父亲的脾气,赶紧满脸堆笑:“瞧您说的,老爸,这不是为了维护社会安定做贡献嘛。舍小家,为大家,您是老党员,应该有这觉悟的!”   老夏轻轻敲了一下他的头:“好小子,倒教训起我来了。”   夏母在一旁说道:“好了好了,人家孩子好不容易回来了。你个老东西吹胡子瞪眼的。来来来,先吃饭,有什么话咱们边吃边聊。” 第三十六章 你心里究竟有没有喜欢的人啊?   一家四口人围坐在餐桌旁,为了庆祝夏朗脱单,老夏特意开了一瓶好酒。夏母嘱咐说道:“少喝点儿,这东西喝多了不好。”老夏则嘿嘿笑着:“难得高兴嘛。”   夏朗没有饮酒的习惯,他对于酒精过敏,所以给自己倒了一杯饮料,陪着父亲。   只听夏母说:“小朗,话说回来了。刚才你说什么舍小家为大家,这道理没错。但是我觉得,两个一样重要,都不能耽误。差不多了你就和小雅把婚事办了吧!”   “噗!”夏朗一口饮料全喷了出来,剧烈地咳嗽着。   饮料隔着桌子喷到了姐姐的身上,夏祺瑄抽了两张纸巾擦拭着身上:“干嘛呢你?”   夏朗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我说,您可真是我的亲妈啊!哪儿有这么快的?”   夏母则瞪着眼睛说道:“这咋了,现在不是有个词,叫……叫……老头子,叫啥来着?”   老夏细细品着酒,脸现红潮:“闪婚。”   “对对对,闪婚,闪电结婚嘛,就是图个快。你们快结婚,给我们生个大胖孙子,让我们有个乐呵。”   “还有个乐呵?”夏朗夹了一根蒜薹嚼进嘴里,“给你们买个猴儿怎么样?”   “小兔崽子,跟你说真的呢!我和你爸都见过小雅了,人家姑娘文静,长得漂亮,工作也体面。哪一点儿配不上你了?再说了,人家是医生,咱们家万一有个头疼脑热的,也方便不是?”夏母继续做着儿子的工作。   “老妈呀,人家是儿科医生,这便宜咱们这一大家子没法儿占。”夏朗哭笑不得。   “哎,儿科医生怎么了,万一将来孩子……呸呸呸,不能这么说。可小孩儿总会发烧感冒吧?总之,我觉得找个大夫挺好的。”夏母扭头瞅了一眼自己的老伴儿,呵斥道,“行啦,别喝了你,赶紧说说这小兔崽子。”   老夏手里的酒杯就没放下过,握着酒杯,醉眼朦胧地说道:“你妈说得没错……小雅多好的姑娘啊,哪一点儿配不上你,你小子还挑三拣四的。”   夏朗无奈地说道:“我的亲爸亲妈诶,真不是你们儿子我挑三拣四的。你们不知道,现在这个案子快烦死我了,就算……就算要谈到那一步,也得等我忙完了这阵子吧?我都……”夏朗的身子突然一歪,差点儿摔倒。   原来是夏祺瑄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用眼神提醒他别乱说话。   夏朗只好点点头:“得得得,您二老的意见呢,我是一定会考虑滴,咱们吃饭,吃饭。”   陈妙言回到了家中,刚洗完澡,正坐在书房的电脑前看几件case。这时候,妹妹陈妙欣进来了,端着刚洗好的草莓:“来,亲爱的姐姐,我犒劳犒劳你。”   陈妙言见妹妹大献殷勤,笑道:“鬼丫头,无事献殷勤,说吧,是不是没钱花了?”   陈妙欣瞪大了眼睛:“哪能呢?妹妹我挣得虽然不如你多,可也够我花了。找你来呀,是有别的事情。”   陈妙言拿起了一颗草莓轻轻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她说道:“看在你拿来的草莓这么好吃的份儿上,有什么事情就说吧。”   陈妙欣小心翼翼地看向了门口,而后压低了声音说道:“其实是老妈让我来找你的。”   “什么事?”   “还能是什么事啊!她听说你跟霍明彦分手了,生了好几天的气,今天下午还拿我撒气呢!”   陈妙言笑了,将剩下的半颗草莓丢进了嘴里:“我和霍明彦都没开始过,怎么能算是分手了呢?你们可真够操心的。”   “哎哎哎,老姐,你可冤枉死我了,我怎么可能操心你的事情呢?我自己都还没有着落呢。”   “那最好,好了,没事的话你就先出去吧,我得看几件case。”说完,陈妙言就要转过椅子去。   “老姐,等一等。”陈妙欣上前来扳动着椅背,又把这张转椅转了回来:“亲爱的老姐啊,你不能见死不救啊。老妈说了,今天必须从你嘴里套出实情,要不然……我就倒霉了。好姐姐,你拉亲妹妹一把吧!”陈妙欣拉着姐姐的手左右摇晃着,十足的小女孩儿撒娇做派。   陈妙言和妹妹的关系一直很好,架不住她的软磨硬泡,只好说道:“好好好,我真服了你这鬼丫头了,你先撒手,乖乖坐好,我讲给你听。”   一来是有母上大人的命令;二来是女孩儿天生的八卦心。陈妙欣一听到姐姐这句话,连忙坐在一旁,认真倾听。   陈妙言这些话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她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这才说道:“你跟老妈说,那个霍明彦,我一点儿感觉都没有,甚至是讨厌。上次你不也见到他那副样子了吗?”   “那……”陈妙欣犹豫了一会儿,问道,“那个叫岑熙的呢?他高高瘦瘦的,也挺帅的。”   “他?”陈妙欣笑了,“就更不可能了,我一直把他当成普通同事看待。”   “老姐,我问你个问题,你一定要说实话啊!”   “嗯。”陈妙言点了点头。   “你心里究竟有没有喜欢的人啊?”   陈妙言想都没想,立刻回答说道:“没有!”   “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陈妙言很笃定。   陈妙欣忽然笑了,说:“我们玩个游戏吧?”   “你又搞什么鬼?”陈妙言很纳闷儿,妹妹怎么突然转移了话题。   陈妙欣则说道:“这还是我一个同学教给我的呢,你现在心里边想一个异性,马上说出他的名字。”她突然指着陈妙言,快速问了一句:“谁?”   陈妙言愣了一会儿,她猛然间想到了一个人,只是马上苦笑着摇摇头。   “你怎么了,是不是想到了某个人?”   陈妙言说道:“不是想到了某个人,你刚才那么一吓我,我想到了一个死变态。”   “死变态?”   “对啊,一个有精神分裂症的死变态!”陈妙言的语气也变得不善了。   陈妙欣最清楚自己姐姐的脾气了:“老姐,是谁惹你生了这么大的气呀?你真的遇到精分了呀?太刺激了,跟电影里演得似的。好姐姐,你快跟我说说,跟我说说。”   陈妙言拿这个妹妹真没办法,她只好说道:“好好好,我跟你说,这个人你也见过的。”   “我见过,谁呀?”陈妙欣虽然是陈妙言的亲妹妹,但是陈妙言身边的人,她并没有见过多少。   陈妙言又拿起了一颗草莓,回答了两个字:“夏朗。”   “夏朗?”陈妙欣想不起来是谁了。   陈妙言咬了一小口:“就是上次去见霍明彦之后,我们在地下停车场见到的那个人。”   “哦,是他呀!”   “对,就是那个死变态。”   “人家长得挺帅的呀,你干嘛骂人家?”   “呵呵,帅?这个字可跟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陈妙言把草莓吃完了,说,“这个夏朗,现在是市公安局的刑侦队长,平时就不正经,是你老姐我不共戴天的仇人!”   “原来是个警察啊,难怪你那么讨厌她呢。”陈妙欣说完这句话之后,微微叹了一口气,“姐,能听我一句劝吗?老爸那件事……过去了这么多年,你不要太走极端了,这件事虽然……唉,可是跟夏朗无关啊。”她停顿了片刻,又说了一句:“虽然他也是警察。”   陈妙言眼神的光彩也黯淡了下来,她一句话都没有说,鼻子酸酸的,似乎又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第三十七章 能做神仙,谁愿意做个凡人呢?   这一天,夏朗正在自己的宿舍里午睡。走廊里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如山响般的敲门声“咣咣”响了起来:“夏队,夏队,快开门啊,夏队,有好消息啊!”   “吱——呀——”门打开了,夏朗睁着惺忪的睡眼:“干什么呢?这好不容易眯一会儿,又让你吵醒了。”   来人正是穆奇,他兴冲冲地说道:“王克俭回来了,我们已经把他控制住了。”   夏朗一听便来了精神:“他人呢?”   “正往这边走呢,我先回来跟你说一声。”   夏朗马上冲出了宿舍。换好了警服,来到了留置室,开门便看到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儿坐在那里。这个老人西装笔挺,领带鲜亮。一头雪白的银发,一张国字脸写满了不悦。两只手拄着一根拐棍。虽然看上去有七十多了,但是面色红润,尤其是两只眼睛,透露着生意人独有的精明。   “你好,是王克俭吧?”夏朗走过去,坐在了他的对面。   王克俭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个年轻人,鼻孔里发出了“哼”的一声,怫然说道:“明知故问,你们为什么把我带到这儿来?你们知不知道,我一分钟耽误多少生意?你去把老庞给我叫来,我亲自跟他说!”   庞仲贤是离火市的公安局局长。夏朗听到他的话后,不为所动:“王先生,你呢,先不要着急。我们只是想把事情搞清楚,只要你肯配合我们,花不了你多少时间的。”   王克俭瞪着他:“你们找我来究竟是什么事?要是小事的话,你们直接找我律师谈。”   “有一个女人被人杀害了,这个女人叫……梁——凤——玲。”夏朗一字一句地说出了这个名字,他同时观察着王克俭的表情。   当王克俭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竟然是一副不解的神情。   夏朗于是说道:“她还有一个艺名,雪儿,以前是云海间的失足女。”   “什么?!”王克俭激动之余,一下子站了起来。   夏朗只根据这一动作,便判断出了王克俭的夫妻关系并不好。他之前已经去了王克俭的家中,还就梁凤玲惨死一案询问了他的太太。但是王克俭这时候的反应,明显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看来,王太太并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他。   王克俭的情绪有点儿激动:“她是怎么死的?什么时候死的?”   夏朗说道:“王先生,你先不要激动,先坐下来。”随后,他把案情简单地说了一下。   王克俭听后,十分震惊,他抓着拐棍的两只手张开,又握紧;又张开,又握紧……如此反复了许久,他的口中呢喃着:“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呢?”   “根据我们之前掌握的情况,你和梁凤玲一度走得很近。”   “是……那个女人……简直是个怪物。”   夏朗皱起了眉头,看着王克俭,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   王克俭从衣兜里拿出一盒香烟,哆嗦着从里面摸出一支来,点燃后吸了一大口,然后才缓缓说道:“那个女人,只要是跟她接触过的男人,都会被她迷住。”   夏朗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王克俭的讲述。   王克俭是离火市最大的船商,有船王的美誉。生意做得如此成功,平时的应酬自然也少不了。而云海间,无疑是这些人应酬场合的不二之选。王克俭光顾云海间已经有很长时间了,云海间刚刚成立不久,他就在里面办了一张五百万的会员卡。除了自己的爱好、应酬的需要外,云海间的一个股东还是他的生意伙伴。   王克俭自己也承认,云海间花了很大的功夫,来讨得客人的欢心。他说到这里,忽然停住了,问夏朗:“年轻人,你有没有去过那里呢?”   夏朗笑了一下:“去过,不过是带着人去查封那里的。”   王克俭没有因为夏朗的戏谑言语而生气,他只是感慨着说道:“幸亏你没有去那里,要不然……会上瘾的。”   夏朗没有把这些话当真,他觉得,出入高级会所怎么可能上瘾呢?   接下来,王克俭便讲述了云海间的故事:云海间开业的时候,王克俭还是剪彩的嘉宾之一。他的生意富有四海,去过不少类似的场合。可是当他一跨进云海间的时候,他就被眼前的场景震慑住了。   云海间,这个名字恰如其分。在那个神秘的大厅里,烟雾袅袅升起,恰如云海遨游。   以往的会所中,无非是什么宫廷式,恨不能全部用黄金来打造。王克俭觉得简直俗不可耐。可是来到这里,他有了一种人间仙境的感觉。再加上那几位身材惹火、穿梭于云雾间作侍女打扮的女子,他竟然有了一种当神仙的感觉。   “云海间这一招确实高明,打破了我们这些人固有的思维认知。就像是……带我们见识到了新的世界。这种感觉,彻底抓住了客人的心理。”王克俭由衷地叹服。   至于里面的服务,更不用说了。只要你出得起钱,就算是要在里面称王称霸、当皇上当神仙都行。王克俭举了一个例子,在云海间,有一个外省来的富豪。这个富豪身价百亿,有特殊的癖好。而当时,他拍出了五十万,云海间的那些女的争先恐后地往上拥。   王克俭掐灭了香烟,看着夏朗说道:“你一定觉得我们这些人简直是不可理喻,是吧?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我们这类人,现在不知道有多少普通人羡慕着。他们觉得富豪生活是最好的,要车有车、要房有房、要女人有女人,但其实不是这样的。我们每天都是战战兢兢地过日子,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倾家荡产。15年股市崩盘的时候,我的一个生意场上的朋友跳楼自杀了,欠下了几个亿的外债。当时在他的葬礼上,还有债主不断地来生事。我们几个老家伙都没有说话,所有人都怕啊。怕有一天自己也是这个下场。”   王克俭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接着说道:“每次要在文件上签字,我的手都是抖得。我花了四十年的时间才有今天,我不能失败,不能出错!一个决策,决定着几千人甚至几万号员工的生死。这种压力,你们又怎么能明白呢?”   “所以,云海间就成为了你们排解压力的地方。”夏朗接着他的话说道。   “能做神仙,谁愿意做个凡人呢?我们也曾经聊起过这个地方。还是老刘说的对啊,他说,云海间就像是一个装着海洛因的潘多拉魔盒,一旦见识到了她的魅力,就算是神仙也抵挡不住诱惑。”王克俭抬起了头,精明的目光忽然变得混沌了,他觑着目,似乎又回想起了云海间里逍遥放纵的生活。   “在那里,你认识了梁凤玲?”   王克俭回过神来,缓缓点了点头:“那天,我和朋友去云海间。他们说这里来了一个新人,很厉害。但是我说句心里话,我去那种场合是不愿意找新人的。她们一般都不知道怎么陪好客人。所以我就点了一个认识的,而我那位朋友,早就预约了梁凤玲。那时候我只知道她叫雪儿。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呆住了。这是一个……”他想了半天的措辞:“尤物。见到她的时候,我才明白了‘人间尤物’这四个字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最后竟然笑了一下:“太美了。” 第三十八章 三天三百万   那晚过后,王克俭就再也忘不了梁凤玲了。甚至他晚上躺在床上闭上眼睛,眼前都晃动着梁凤玲的一颦一笑。她的肌肤像是白玉般嫩滑,她的声音像是百灵鸟的啼叫。一个女人所具有的所有容貌上的优势,梁凤玲全都有。这一晚,王克俭并没有睡好。   第二天,结束了一天工作的王克俭罕见地推掉了所有的应酬,他一个人去了云海间。刚一进去,他便找云海间的总经理程万里打听有关于梁凤玲的事情。程万里不敢怠慢,笑呵呵地说道:“这个雪儿啊,是新来的,我知道的不多。这样吧,王董,我帮你把如意叫来,你问问她好了。雪儿是交给她带的。”   “好,快去快去。”   程万里出去没多久,刘晓燕就来了。但是程万里很识趣地没有回来。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了王克俭和刘晓燕两个人在。   刘晓燕很识相,她在转身关门的同时将门锁死了,然后扭动着水蛇腰走过来,张开两条腿坐在了王克俭的大腿上,两条臂膀轻轻一搭,搂住了他的脖子。刘晓燕娇嗔地说道:“王董,你也太没良心了,最近都躲着不见我了。”   王克俭此时可没有心情,他满脑子都是那个叫雪儿的女人。他拉开了刘晓燕的臂膀:“别,如意,咱们先不忙。我有个事要问你。”   刘晓燕听后,冷笑了一声,从王克俭的身上下来了。她两只手环抱胸前,调笑道:“你是不是来找雪儿的?”   王克俭听后很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呵呵,你们男人啊,都一个样子。这几天不知道有多少人来找过我了,都是打听她的。”   王克俭一听她这么说,心急如焚:“哎哟,我的好妹子,你快说说啊。”   不料,刘晓燕眼皮一翻:“这会儿哥哥妹妹叫得这么亲热了?王董,我实话跟你说了吧,就算现在我给你安排,恐怕你要见到雪儿的时候也得排到明年了。”   王克俭以为刘晓燕是在故意刁难,笑着说道:“说得太夸张了吧?”   “夸张?哼。你知道富友的徐总吧,人家一出手就是三十万;还有路通的郑总,也拿了五十万出来。就这几个,我还得给他们往后排呢!上周来了一个台商,一见面就是四百万。王董,您也是风月场里的老人了,不知道我这么说,你信不信呢?”   王克俭知道有人为博红颜一笑,一掷千金的比比皆是。何况雪儿模样一流,身材一流,确实是有这样的资本。可是一下子拿出几百万来,王克俭还是有点儿犹豫了。   刘晓燕不失时机地说道:“最近呢,传出来了一个花魁榜。”“什么……什么榜?”   “花魁榜!就是把全国各地高级会所的所有女孩儿排了一个名,就像梁山好汉似的,排在第一的,就是雪儿。您说,她值多少钱?”   王克俭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了这么久,听出了刘晓燕的弦外之音,他斩钉截铁地说道:“好,如意,你帮我安排,只要能尽快见到她,钱不是问题。那个徐总不是才出了三十万吗?只要你安排我见了如意,我给你就三十万,雪儿那边另算!怎么样?”   “好,王董快人快语,放心,我今天晚上就给你安排。”   所谓店大欺客,客大欺店。云海间本就有省里乃至全国的几位富豪撑腰,梁凤玲又是最有名的花魁。刘晓燕只用了一句“雪儿今天不舒服”,就把那些客人全都打发了。   王克俭急得在包厢里走来走去。这种为了一个女人心焦的感觉,已经好久不曾有过了。那一晚,他躁动得全身血液都要沸腾了,仿佛恢复了年轻时的自己。   感觉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包厢的门终于打开了。如意带着雪儿进来了:“王董,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这位就是雪儿,雪儿,这是王董。你要陪好哦!”   刘晓燕本来想多嘱咐两句,王克俭却不耐烦了:“行了行了,你出去吧,这儿没你事了。”   刘晓燕“哼”了一声:“王哥,别忘了你说过的话。”   “记得呢,记得呢!”王克俭根本没心思理会她了。包厢门的一关上,王克俭就急不可待地扑了上去,反正在云海间,这种事情是常有的。   孰料,雪儿却一下子躲开了。王克俭终归是上了年纪,扑了个空。他脱去了西装,解开了脖领间的领带:“雪儿啊,快让我亲亲,昨天见了你一面,可想死我了。”   哪知,雪儿只是轻轻一笑:“王哥,你别这么急嘛。你真的那么喜欢我?”   “喜欢,喜欢的我都快炸了!”王克俭已经开始焦急地解衬衣的扣子了。   雪儿娇笑着:“王哥,喜欢我,没有什么表示吗?”   王克俭如何不知道这里的关窍?只是他今天太着急了,一路催促着司机快点儿来这儿。路上也忘记了要买个钻戒什么的作见面礼。他灵机一动,说道:“好雪儿,不就是钱吗?你王哥我有的是,这样,你陪我三天,我给你一百万!”王克俭觉得自己已经出了一个很高的价格,他找过一个三线明星,也不过这个价钱。   雪儿不为所动,坐在一边,脸上露出了一丝轻蔑的笑容。   “两百万!”王克俭伸出了两根手指头。   雪儿还是笑了笑,没有任何的表示。   王克俭觉得,雪儿这么漂亮的女人,两百万也难怪她看不上。他一狠心,说道:“三百万,这总可以了吧?”   雪儿这才说道:“三天?”“三天!”   “好,但是王哥,我挣钱不容易,这件事情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王克俭当然明白,如果云海间的程万里他们知道了这件事的话,那么这三百万,他们少说也要抽走一半儿。雪儿的话刚说完,王克俭就扑了上去。包厢内,声色犬马,传来了男女交合的声音。而那一晚,雪儿也跟着王克俭回到了家中。   夏朗听完了王克俭的讲述后,百思不得其解,只不过睡个女人,这一晚上一百万也太贵了点儿吧?   王克俭则说道:“年轻人,我说句实话你不要见怪。我们所处的阶层不一样,所以看问题的态度也不一样。举个例子来说,一百万可能是你要辛苦几十年才能挣到的。而一百万对我来说,甚至不到我存款每天利息的十分之一。这就是一种差距。”   夏朗虽然觉得王克俭说的很有道理,但他总觉得这样的话有点儿刺耳。   “王先生,除了你之外,梁凤玲还和谁走得比较近?”   “太多了,虽然她的价格很高,但还是有很多人舍得出钱的。香港的、台湾的,甚至马来西亚的、加拿大的……都光顾过云海间。大家全都是冲着梁凤玲的名头来的。哦对了,云海间甚至有一次模仿古代的花魁大会,来了一个竞标。”   “竞标梁凤玲?”这件事情,夏朗之前倒没有听说,看来是刘晓燕离开云海间之后发生的事情了。   “对。那一晚,云海间把最里面的那间大厅布置成了古代青楼的样子,然后所有的工作人员都换上了古装。就连我们也都穿上了那样的衣服,大家坐在了楼下,二楼梁凤玲出来的时候,大家疯了一样往上加价。”   夏朗比较好奇,笑着问了一句:“最后是个什么价位?” 第三十九章 不好了,老妈住院了   “一千二。”王克俭虽然只是简单地说了三个字,但是任何人都明白,是一千两百万。夏朗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些有钱人的日子倒真的很简单,一千两百万,上下嘴唇一碰就出来了。   夏朗笑了:“王先生你没有参与竞价吗?”   王克俭却摇了摇头:“这里面是有问题的,其中的内幕我是知道的。程万里故意安排了几个人在那里加价,目的就是抬高竞价。以前我出席过几次拍卖会,这样的手段见多了。不过除此之外,我倒是注意到了一个奇怪的情况。”   “什么?”夏朗警觉起来,他知道,王克俭不可能平白无故地提到这次“花魁大会”。   “我记得,当时梁凤玲刚出来的时候,程万里喊得底价也不过三十万,但是很快会水涨船高了。到了五百万的时候,只剩下了几个人竞价。八百万的时候,就剩下了两个人。一个我认识的,是上海来的,叫顾涛。”   夏朗听到这名字就知道了,顾涛如今是全国有名的商人,年纪还不到四十岁。他到底有多少钱,没人知道。网上的微博经常看到他炫富,其奢靡的生活令人称羡不已。   “和顾涛竞价的,却是一个年轻人。我们都是一个圈子的,那天晚上来的人我都认识,唯独这个年轻人没有见过。我还问了身边的几个人,都说不知道。眼看着顾涛喊出了一千万的价格,我们都以为这个年轻人要放弃了,没想到,他紧接着喊出了一千一百万。没办法,顾涛把价格提到了一千两百万。但是,他脸色很难看,瞪着这个年轻人。”   “那个年轻人没有再喊吗?”   王克俭笑着摇摇头:“没法儿喊了,他很快就被两个人带出去了。我们都猜测,可能是程万里安排的人。但是一想,有点儿不对。因为这招虽然巧妙,可是程万里也要注意分寸。他安排的人,是不可能喊到一千万的。”   “那个年轻人长什么样子?”   “白白净净的,很年轻,看着只有二十多岁的样子。不过我和他的距离太远了,也没看清楚。”   “唔,王先生,你曾经出入过梁凤玲的家中。”   “对,我们住在一个别墅区嘛。”   “那你有没有她家里的钥匙?”   “没有,也不可能有的。万一被家里人发现了,很麻烦的。”   这次的问话结束了,从目前来看,王克俭的怀疑似乎也可以排除了。刑侦支队的人聚在了办公区,看着这份笔录,警员白咏啧啧说道:“好家伙,睡个女人就一百万,这有钱也不能这么花吧?”   穆奇倒是不以为然,一把手夺过笔录:“你懂什么?人家那身价、那地位,挣这一百万比你小子挣一百块都容易。”   夏朗打断他们:“好了好了,我来说说我的看法。目前来看,王克俭提供了一条十分重要的线索,就是这个不知姓名的年轻人。他曾经参与竞价,但是,王克俭同时也作出了自己的判断,认为他不是程万里有意安排的人。”   “夏队,我明白了,马上提审程万里!”   夏朗点了点头,要想搞清楚这个人的身份,似乎只有从程万里下手了。   中午,岑熙约陈妙言一起吃饭。陈妙言婉言谢绝了,自从昨晚和妹妹谈心过后,她决定有意回避岑熙的邀请。昨晚,陈妙欣有句话说得很对:“老姐,既然你不喜欢岑熙,就不要给他希望。”   陈妙言觉得这才是正确的做法,她只是笑了一下,说自己以经点好了外卖。简单吃点儿饭,陈妙言觉得有点儿累,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当她醒来后,却惊奇地发现自己的桌上放着一个保温饭煲。打开来看,里面是炖好的乌鸡汤。   在保温饭煲的下面,压着一张便签纸。她拿起来看到上面的话:“妙言,这是我中午回家拿来的。你这两天气色很不好,尝尝吧,只是别嫌弃我妈的厨艺。”落款只有一个字“熙”。陈妙言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本想丢掉,可是又担心被岑熙发现,伤了他的自尊心。只好拿来了碗筷,倒了一碗品尝了一小口。汤很鲜,一点儿也不油,乌鸡肉炖得也很烂。看来,岑熙的母亲花了一番心思。   其实平心而论,岑熙长得高高帅帅的,工作能力也有,是个十分不错的人。可是陈妙言就是对他没有感觉。感情这种事,怎么可能勉强呢?   过了一会儿,岑熙敲门进来了:“妙言,化工厂的吴厂长约了下午的两点,我们现在是不是要过去了?”   陈妙言点了点头:“好,等我把这个文件打完。”   岑熙点点头,在旁边跟规矩地站着,他注意到,那些鸡汤只剩下了一半儿,不觉露出了笑容。陈妙言打完了这份文件,保存,关机。然后说道:“我们走吧。”“我妈的手艺还行吧?”   陈妙言也笑了,点了两下头:“很好啊,替我谢谢伯母。”   “既然你喜欢的话,以后每天给你炖汤喝。”   陈妙言一下子慌了:“不不不,不必这样……我最近减肥,还是少吃一些油腻的东西。我们快走吧,化工厂的这件case下个星期就开庭了,得快一点儿了。”   岑熙失望地“哦”了一声。   两人从化工厂出来后,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岑熙问陈妙言有关于这起官司有多大的把握。陈妙言信心百倍:“现在我们准备得已经很充分了,应该没问题的。”话音未落,陈妙言的手机响起来了,一看是妹妹陈妙欣打来的,她接通了:“喂,怎么了?”   “老姐,不好了,老妈住院了。”   陈妙言心头一凛:“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地住院了呢?”   “今天老妈出门买菜,被一个人骑电动车撞了,那撞人的已经跑了。”   “好,你先不要着急,我这就去医院,哪家医院?”   “市人民医院。”   岑熙见陈妙言神色大变,忙问发生了什么事。   “我妈被人撞了,我现在得马上去医院。”   岑熙说道:“我陪你去。”他老早就觉得陈妙言的母亲有点儿嫌弃自己,这次正好是个机会,可以好好表现。   “不,不用了。我现在开车过去,委屈你打车走吧。”两人是开着陈妙言的车来的。   岑熙说道:“不不,你现在六神无主,我担心你出事,我开车先送你过去。”不由分说,他便拉开了车门坐在了驾驶位置。   陈妙言不想浪费时间在这个问题上,她只好上了车。两人驱车朝着市人民医院的方向驶去。   到了市人民医院住院部,陈妙言火速往母亲所住的病房跑去。岑熙拿着车钥匙跟在了后面。刚推开病房的房门,却传来了陈母爽朗的笑声:“哈哈哈,还真是,如今像你这么热心肠的人可不多啦!”   陈妙言很奇怪:老妈不是被撞伤了吗,怎么笑得这么开心?她走过去才看到,母亲坐在了病床上,脚上缠着绷带,吊了起来。妹妹陈妙欣在一旁坐着,手里削着一只苹果,而病床的另一边坐着一个男的。   这个人,陈妙言从来没有见到过:三十左右的年纪,衣着得体。面容白净,架着一副方框眼镜,给人的第一感觉很好。   “老妈,你怎么样?”陈妙言快步走到了床边。   陈母笑着说:“唉,没什么,人老了,倒霉呗!在菜市场被人撞了,那人跑得倒快。骨裂了,幸亏没折。哎,小言啊,多亏了这位孙先生,我才没事的。”   那个人赶紧站了起来,微笑着打了一个招呼,自我介绍道:“你好,孙仕强。” 第四十章 你故意躲我?   不得不说,这个孙仕强彬彬有礼,浅浅的一个微笑很具有感染力。“你好,谢谢你。”陈妙言也还了他一个笑容。   陈母在一旁乐呵呵地:“人家小孙可有本事啦,现在自己开着公司。要不是他呀,我到现在都还在街上躺着呢!”   孙仕强不好意思地笑了:“哪里,伯母您说笑了。”   这时,病房门再次打开,岑熙进来了。一见到他,刚才还笑呵呵的陈母,脸一下子沉了下来。   “伯母您好,您没事吧?”   “唉,伤筋动骨一百天呢!哪儿那么容易就好了?”陈母的语气并不友好。   岑熙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看了一眼陈妙言。陈妙言悄悄递了一个眼色,让他先走。岑熙只好说道:“那……既然这样的话,伯母你就安心静养吧。妙言,给你车钥匙。”陈妙言接过去后,他又说道:“你就安心陪伯母养伤吧,我先走了。”   “好,你路上注意安全。”   岑熙走后,陈母不悦:“唉,小言啊,不是我说你。我受伤这事你怎么还跟岑熙说呀?”   陈妙言深知母亲的脾气,说道:“不是的,只是赶巧了。”   陈母不再想这件事情了,她笑呵呵地跟孙仕强聊了起来。   陈妙欣看到这场景,忽然叫了一声:“哎呀,到了吃饭的时间了。老妈,我和姐姐去食堂给你打饭吧,你想吃什么?”   哪知陈母翻了个白眼儿:“医院的饭菜有什么好吃的?小言,人家小孙帮了我这么大的忙,咱们得好好谢谢人家啊。这样吧,你和小孙出去吃,回头儿给我们带回点儿来就行。”   陈妙欣想要说些什么。刚说了一个字:“我……”后面的话被陈母瞪了一眼,憋回了肚子里。   陈妙言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孙仕强便说道:“不不不,还是我请陈律师吧。陈律师,可以吗?”   陈妙言笑了一下,便朝外面走去了,孙仕强也跟了出去。   两人走后,陈妙欣噘着嘴巴:“老妈,你偏心!”   陈母笑了:“你这小丫头懂什么?这小孙多好的人啊,事业有成,有自己的公司,我这是给你姐机会呢!”   陈妙欣说道:“你这么做合适吗?我姐……”   “放心放心,你老妈我又不是没干过保媒拉纤的事儿。我非得把你姐的终身大事搞定!”   夏朗下午的时候审讯完了程万里。说起那次的“花魁大会”,程万里也觉得有点儿蹊跷。   他哭丧着脸说起了那件事情:那个年轻人叫韦巍,是云海间刚刚招聘的保安,那天是他第一天上班。考虑到他脸生,人很有气质,程万里就安排他参与了竞价。本来跟他说的是,价格上到三百万,就不要喊了。可是他好像有瘾似的,足足喊到了一千多万,而且还往上加!   程万里吓得出了一身的汗,顾涛是什么人?那可轻易不能得罪啊,他马上叫人带走了韦巍。立刻开除了。当时这个韦巍还特不服气,程万里气得让保安打了他一顿。   可是,程万里能提供的线索也只有这些。因为当时入职手续不全,有关于韦巍的信息他无法讲述更多。   随后,夏朗安排人调出了韦巍的信息,筛选出来了符合条件的。可是程万里看到这些人的照片后,却摇摇头,他说这些人竟然都不对。   这些人,全都是年龄性别相符,且在离火市有过生活轨迹的人,怎么可能都不对呢?夏朗狐疑地看着程万里。程万里为自己委屈:“夏队,你不要这么看着我啊,我该说的都说了,这里真没有那个韦巍。”   眼看着一条线索又断了,夏朗的心情很郁闷。下班后,他刚上了车拉上安全带,杨小雅就给他打来了电话:“喂,夏朗,你今晚有时间吗?”   夏朗本想回绝的,可是突然想到了一点:韦巍被程万里叫来的保安打伤,他应该会去医院吧?他马上说道:“小雅,我可以去你单位找你吗?”   自从两人认识后,夏朗从来没有来过杨小雅的单位。杨小雅听到夏朗这么说,很高兴:“好呀好呀,我现在正在单位呢……嗯,好的,我在单位等你哦。你路上注意安全,不要开太快。”   二十多分钟的时间,夏朗便赶到了离火市第一人民医院。而在医院的门口,一个穿着白色雪纺裙的女孩子正站在那里东顾西盼。   夏朗停好了车,朝着她走过去。杨小雅看到夏朗,很是欣喜,快步迎了过来:“今天不忙吗,还是案子结束了?”   夏朗却一本正经地说道:“小雅,我可能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啊?”   夏朗将事情的缘由说了一遍。   杨小雅听后,眼神中闪过了一丝失落,她以为夏朗今天主动来找她,是二人约会;谁知,还是为了查案子。她沉吟了片刻后,说道:“这件事情,也不是不能查,但是可能性很小。因为如果受伤不重的话,没人愿意来医院看伤的,一些私人诊所也可以包扎。”   “这个我当然知道。但是我们查案子,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帮帮我。”   杨小雅点了点头:“好吧,你跟我来。”   两人回到了医院里,杨小雅带着夏朗去了办公楼那里,找到了管理病人资料的负责人。夏朗表明了身份后,那人有点儿不高兴:“那你们早点儿来呀,我这儿都快下班了。”杨小雅满脸的歉意,夏朗则说道:“没事,有事您忙您的,我来查。”   那人听夏朗这么一说,很是高兴:“好啊,我给你找。”他把电脑打开,找出了含有病人资料的文件夹。然后就愉快地走了。   夏朗按照花魁大会那天的时间,找到了治疗外伤的病人名单,可是在里面,并没有发现叫韦巍的人。不仅如此,随后的两天也没有相关信息。他沉默了,看来韦巍没有来过市人民医院治伤。夏朗正沉思着,忽然感觉脸庞痒痒的。他一扭头,情不自禁地往后躲了一下。   原来,不知何时,杨小雅把头凑了过来,耳边的垂发轻拂过他的脸。她看着自己的男友这种反应,笑着问道:“你故意躲我?”   夏朗也觉得是自己反应过大了,也笑了:“哪儿能呢?”   “有收获吗?”   夏朗摇了摇头。   杨小雅看着他失望的神情,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得安慰说道:“别急,虽然我不知道你的工作详情,但是电视剧都这么演啊,查案子总不会是一帆风顺的。”   夏朗被她的这番话逗笑了,关闭了电脑站起来:“好,你帮了我大忙,我给你一个奖励吧。”   杨小雅拉住了他的手左右摇晃:“你是要送我什么礼物吗?”   夏朗说道:“礼物没有来得及准备,送你一顿大餐怎么样?”   “好啊,地点我来挑!”   “好。”   两人手拉手离开了医院。   吃饭的地点选在了一处港式茶餐厅。夏祺瑄给夏朗打电话,夏朗说自己和杨小雅在一起呢,晚饭不回去吃了。夏祺瑄很开心,让他多吃点。   杨小雅点了几样自己爱吃的,问夏朗喜欢吃什么。   夏朗说道:“随便,你喜欢什么,点什么好了。”   杨小雅又点了两样。服务员走后,她问道:“案子是不是很麻烦?”   夏朗皱了一下眉头,嘴角却含着笑。   杨小雅一下子意识到了:“哎呀,我不是故意的……我又……又瞎打听了。”   “没事的,”夏朗不放在心上,“这是人之常情。平时和朋友们在一起,他们也会问起来,让我讲一讲一些奇案、悬案。”   “咦,那你给我讲讲呗。”杨小雅来了兴趣。 第四十一章 夏朗,这次算我求你   夏朗只是笑了笑,轻轻摇头说道:“其实很多警察都会被人问到这个问题。不过我认为,所谓的那些悬案奇案,恰恰显示了我们警察的无能。”他的笑容中带着些许的苦涩,又不觉皱起了眉头,似乎想到了目前正在处理中的这件案子。   杨小雅不忍心见他这个样子,说道:“其实我们都一样的。别看我是个医生,也许我见到的一些……人生中的生离死别,不会比你少。有的孩子还在襁褓中就夭折了,有的还只有几岁,却得了不治之症……真的很残忍。”   夏朗见气氛越聊越凝重,他干脆故作轻松地一笑:“好啦,我们是来吃东西的。说这么沉重的话题干什么?”很快,杨小雅点的几份菜肴端了上来。   粤菜身为中国四大菜系之一,色香味俱全。杨小雅吃得很开心,时不时会和夏朗聊着一些话题。夏朗这个人对美食不敏感,也不是吃货。但是他很喜欢跟人聊天,不管对方的身份是什么。身为一个警察,最大层面的和各种各样的人接触,能够让他学到不少的东西。   一个小时后,吃完了饭。夏朗让杨小雅稍等一下,他去洗手间。从洗手间出来后洗了洗手,夏朗抽出了纸擦着湿漉漉的手,忽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孙先生,很感谢你帮了这么大的忙,想吃点儿什么?”   夏朗听这个声音有点儿耳熟,他回头望去,却吓得一下子扭回来脑袋。原来,这个人正是陈妙言。此时,她和一个男人并肩走着,不知道有没有发现夏朗。   只听那个男的说道:“陈律师你太客气了,不要孙先生孙先生的叫我了,直接叫名字吧,你叫我仕强就好。”   夏朗没敢动,直到他们走远了才动身,边走心里边纳闷儿:这个陈妙言……一个男人婆这么抢手吗?霍明彦、岑熙……现在还多了一个孙先生,真不明白这样的人怎么还会有人喜欢?   夏朗为了避开陈妙言两人,特意绕了一下路。没想到,他刚刚走到另一边,就见到了陈妙言和那个孙先生坐在了另一边。和过道中间隔了一个镂空的屏风,夏朗快步走过去,想赶紧避开。   “夏朗!”陈妙言忽然叫了一声。   夏朗站住了脚步,看来是躲不过去了。他慢慢转身,惊讶地叫道:“哟,陈律师,这么巧啊!”   孙仕强很懂礼貌,以为夏朗是陈妙言的朋友,拉开椅子站起身来。   陈妙言却端坐着不动,她的俏脸之上罩着一层寒霜:“夏朗,你过分了吧?”   夏朗一脸懵逼:“我怎么了?”   “你跟踪我!”   夏朗愣了两三秒,不禁笑道:“陈律师,你也太不讲理了吧?我要跟踪的话也是跟踪嫌疑人啊,我跟踪你干什么?”   旁边的孙仕强见两人越说越激动,连忙打了个圆场:“陈律师,这位是……?”   陈妙言嘴一撇:“世界上最无赖的警察!”   “哦,原来是警察同志,你好你好,我叫孙仕强。”他主动伸出手去。夏朗碍于情面,和他握了握手。   陈妙言说道:“你既然一开始想躲着我,为什么又跟到这儿来?”看来她早就发现了夏朗。   夏朗说道:“得得得,我不跟你说了。我们就当没有见到,OK?孙先生,您慢慢吃,我先走啦!”说完,拔腿就走。   陈妙言看到夏朗离开的背影,心头更气了。其实她刚才确实是无理搅三分了。她之所以和夏朗说那样的话,完全是希望于夏朗能帮她解围。今天,陈母让她请孙仕强吃饭,她就猜到老妈的用意了。虽然说孙仕强事业有成,人长得也精神,可是……陈妙言根本就没想过要和谁谈恋爱。她希望能借着和夏朗吵架,展示出自己“泼辣”的一面,让孙仕强知难而退。   夏朗回到了餐桌上,气得坐了下来,脸色很不好。他点上了一支烟,狠狠地嘬了一口。   杨小雅看他这副神情,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夏朗说道:“没事,走在路上被狗咬了。”   “啊?”杨小雅没有听懂。   “你吃完了吗?”   “嗯,吃完了。”   “好,那我们先走吧。”夏朗起身去结账,杨小雅也站了起来,挽着他的胳膊朝前台走去。   夏朗用手机扫完了二维码,正在输入金额的时候,又听到了身旁的杨小雅主动打了声招呼:“陈律师!”   夏朗哆嗦了一下,扭头望过去,陈妙言正往这边走过来。不过这一次,只有她一个人,身边并没有那个姓孙的男人。   夏朗没有理会她,而是对杨小雅说道:“好了,小雅,我们走吧。”   陈妙言看到杨小雅挽着夏朗的胳膊,一下子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她说道:“小雅,祝福你哦。”   杨小雅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喜悦:“谢谢陈律师。”   夏朗不想再浪费时间了,他觉得陈妙言简直不可理喻,催促自己的女友:“好了,快走吧。”   “夏朗,等一下!”陈妙言忽然走上前来,她对杨小雅说,“小雅,我和夏队单独说两句可以吗?’   杨小雅虽然有点儿懵,但还是主动放开了挽着夏朗的手臂。   陈妙言对夏朗说道:”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夏朗骈出一只小拇指挖着耳朵,吹了吹手指,不置可否。   没想到,陈妙言直接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动作,她竟然一把抓住了夏朗的胳膊,拉着他到了另一边人比较少的地方。   夏朗吓坏了,忙说道:“喂!你干什么,你要绑架啊,你放手行不行?”他使劲挣脱开了。   陈妙言说道:“你帮我一个忙。”   夏朗奇怪的眼神打量着她,冷笑了一声。   “夏朗,这次算我求你,只有这一次,你帮帮我。”陈妙言的语气依旧强硬,但是她还是第一次试着和一个人说这样的话。   夏朗无奈地说道:“我可真服了你了,这张脸一会儿一变。得得得,谁让我是人民警察呢?说吧,帮什么忙?”玩笑归玩笑,夏朗见她这么认真的样子,知道事情可能有点儿严重。   “一会儿你给我打个电话,随便你说些什么。”   夏朗皱着眉头看着她,约莫一两秒钟之后,紧皱的眉头渐渐舒缓开来,他已然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夏朗笑着说道:“喂,对那个孙仕强不满意?”   “你……”陈妙言要生气了。   “哎,你可要想清楚哟,现在是你求我帮忙,你要是冲我发脾气的话,我扭头就走!”   陈妙言无可奈何,她现在和孙仕强面对面坐着,比上大刑还要难受。急切需要一个电话来作为脱身的理由。可是,也不知道怎么了,平时电话不断的她,今天晚上竟然一个电话都没有接到。陈妙言气得沉下了一张脸:“你说吧,你要怎样才肯帮我。”   夏朗坏笑着:“很简单啊,回答我三个问题就行。”   “好,你说吧。”   “第一个问题,这个孙仕强……是不是你的相亲对象?”过了一会儿,夏朗见她不答,催促说,“是不是啊?”   陈妙言神态大窘,她没想到自己请夏朗帮个忙,反而会被他逼问。她神情不悦地说:“不是,是我妈非要安排的。”   夏朗强忍着没笑,他说道:“好,第二个问题,霍明彦、岑熙,还有这个孙仕强,你觉得哪个好?”   陈妙言气得瞪了他一眼:“夏朗,你不要太过分了,我不用你帮忙了!”说完,她气呼呼地转身就走。   夏朗连忙拉住了她:“哎,别别别,我开玩笑的。这个问题就当你回答了吧,第三个问题呢……我不问了,不过,你欠我一个问题,好吧?我帮你。” 第四十二章 喜欢上夏朗了?怎么可能!   陈妙言回到了座位上,她的脸色很差。她忽然有了一种后悔的感觉,为什么自己要去求夏朗呢?她很懊悔,让夏朗看了笑话不说,自己还欠了他一个天大的人情。   “陈律师,你脸色很差啊,是不舒服吗?”   “哦,没什么,刚才……”   “嘟——打你电话你也不接,原来是没电了,害得我还得亲自来一趟。”夏朗突然闯了进来。   陈妙言见到夏朗,手里的筷子都惊掉了,不是说要打电话的吗?怎么突然闯进来了?她拿起手机一看,自己的手机明明有电啊。   “不好意思,孙先生,恐怕得打扰你们用餐了。”夏朗走到了陈妙言的身边,对孙仕强说道。   孙仕强看不明白了:“夏警官,你怎么去而复返了?”   夏朗笑着说道:“是这样的,最近我们正在调查一件案子,无意中发现犯罪嫌疑人和陈律师走得很近,所以现在需要请她跟我回去做一份儿详细的笔录。”他转而看着陈妙言:“陈律师,你没问题吧?”   “好,我跟你走。”陈妙言看着夏朗一本正经的样子,强迫自己不要笑出来。   “既然是这样的话,那我送送你们。”孙仕强站起来。   夏朗说道:“不用不用,孙先生,这次不好意思,打扰你吃饭了,您继续您继续。陈律师,跟我走。”   孙仕强看着他们两人离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两道浓眉皱在了一起。   二人从餐厅走出来,夜已深沉。夏朗心情格外轻松,竟然还吹起了口哨。   陈妙言紧走几步追上来:“喂,夏朗。”   “干嘛?”   “说好了打电话的,为什么你直接闯进来了?”   “大姐啊,你讲讲道理行不行?我想给你打电话呢,可我也得有你手机号啊!你还是谢谢我吧,幸亏我脑子聪明,要不然真没办法收场了!”   陈妙言说道:“好吧,136……”她说出了一串数字。   “什么?”   “我手机号,把你的也告诉我。”两人第一次交换了手机号。   存好手机号后,陈妙言左右看看,问道:“小雅呢?”   “我让她先回去了,这种事情怎么能让她参与?我可不像某人,我做什么事都会顾全到对方面子的。”   陈妙言如何听不出他的话里带刺?不过她成功脱困,也不计较。轻松之余,她笑道:“看不出来,你还挺会演戏的。”   夏朗则认真说道:“这是警察的基本功。我第一天当警察,我师父就对我说过,警察要学会扮演三个角色。”   “哦,是吗?说来听听。”   “第一,是记者,学会不遗余力地挖掘案情的真相;第二个,是演员,面对不同的人我们要学会借用不同的身份;第三个,是旁观者,因为我们在侦破案件的过程中,会看到人间的一幕幕悲喜剧,我们必须一碗水端平。”   陈妙言看着夏朗认真的神情,夜晚的微风拂过她水嫩的脸颊,她忽然觉得夏朗竟然有了一两分的帅气。   “喂,这么盯着我看嘛?是不是说到你的痛处啦?”   “你说什么?”陈妙言回过神来,没听清夏朗的话。   “像你这种大律师,只有有钱人才请得动你,我跟你说这些你也不明白的。”   这一次,陈妙言没有反唇相讥。两人走到了停车场的位置,踌躇了许久,陈妙言问夏朗:“小雅是个好姑娘吧?”   “当然了,要不然我也不会和她在一起了。”   “哦。”陈妙言不说话了,她的步伐忽然慢了下来,心中竟期盼着这条路能长一些。   “你呢?三个男的都没有看中一个吗?”   “不合适。”陈妙言只是简单地说了三个字。   夏朗笑了:“这世界上,哪有绝对合适的两个人呢?双方分手,这个人对那个人说: ‘分手吧,我们不合适。’我觉得这是上坟烧报纸——糊弄鬼呢。我倒觉得,所谓的爱情是要看一方肯不肯牺牲去呵护另一方,这才是爱情嘛!”   陈妙言却不同意,她说道:“我不这么想,我宁可继续等下去,一直等到那个人出现。”   “唉,那你等着吧,我可等不及了。”   “为什么?”   “我老姐,你见过的。天天拿这事来催我,我都快烦死了,赶紧交代了得了。”   “你的意思是,你并不是很喜欢杨小雅?”   夏朗忽然停住了脚步,看着陈妙言。朦胧的月色倾洒在了停车场,将两人的影子拖得很长。陈妙言仰头看着他,心中竟然有了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跳莫名加速,胸口也慢慢有了起伏了。   夏朗往前倾了倾身子,两人的脸部就快要贴在一起了。陈妙言觉得自己嘴巴很干,呼吸变得困难,快要窒息了。可是,她又仿佛被人施了定身法,一步也走不动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夏朗看了她半天,忽然笑了:“我发现你还真不愧是大律师,这么善于抓别人说话的漏洞!”   “你……”陈妙言感觉自己被戏耍了,很快又恢复到了以前的脾气。   夏朗说道:“好了好了,相亲又不是什么难为情的事情。反正呢,你有我的秘密,我也有你的秘密,我们双方扯平了。”   两人又往前走了一会儿,各自上了车。夏朗摁了两下喇叭,驾车先行离开了。   陈妙言坐在了车里,并没有着急发动车子。她只是怔怔地发呆,脑海里乱成了一团,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叹了口气,回到了医院中。   一回到病房,陈母便问她:“这么快就回来了吗?哎,这个孙仕强怎么样?我觉得挺好的,人长得俊,还有自己的公司,我觉得挺靠谱的。你们应该多接触接触。”   母亲的话喋喋不休,令陈妙言的思绪很乱,她借口说道:“我想吃水果了。”陈妙欣说:“我去洗。”   “我和你一起去吧。”   姊妹俩拿着水果来到了水房,洗水果的时候,陈妙言手里握着一只苹果,任由水龙头流下。她的动作却定格了,眼神盯着一处发呆。   “喂,老姐,是洗水果,不是泡水果。”   陈妙言这才醒过神来,急忙关闭了水龙头。再看一眼陈妙欣,水果都已经洗完了。   “嘻嘻,老姐,是不是那个孙仕强让你不满意啊?”   陈妙言听到妹妹的话,笑了:“我的性格你知道的,我对谁都不满意。”   “那你给我讲讲呗。”   陈妙言觉得胸口发闷,她索性就将今晚发生的事情讲给了妹妹陈妙欣,想让她开导开导自己。   可陈妙欣听完后,张大了嘴巴,一脸惊愕的神情。   “怎么了你,怎么傻了?”   “老姐,你现在……心情好不好?”   陈妙言苦笑:“你看呢?”   “你是不是……喜欢上夏朗了?”   陈妙欣这句话一出口,陈妙言也惊住了,连声高呼:“怎么可能?”   “老姐,你先不要激动,听我说。我觉得,你今晚心情不好,不是因为孙仕强。你想,这个孙仕强不管再怎么不行,总要比霍明彦那样的暴发户要好多了吧?这次可是你有史以来,相亲结束后心情最不好的一次。”   陈妙言低下头来,躲避着妹妹的目光:“这跟那个死变态有什么关系?”   “我亲爱的老姐,我说这话呢,只是个人的判断。至于是与不是,问你自己的内心喽!”陈妙欣端着洗好的水果,叹了口气走了。   晚上,陈妙欣留在了医院陪护。陈妙言回到了家中,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了。她又想起了妹妹的话。 第四十三章 他已经死了好多年了呀!   夏朗来到了会议室,空荡荡的会议室里只有他一个人。他站在了支架式白板前,上面写着有关于梁凤玲遇害案的几个关键人物。其中有个名字,用一个醒目的圆圈圈了起来,这个名字是韦巍。夏朗双臂抱在胸前,脑子里反复思索着目前的所有细节。   韦巍只是云海间的一个保安,为什么敢于出一千万的价格呢?他首先想到了三个假设前提:第一,韦巍或许是个身价不菲的青年企业家,他表面上来应聘云海间的保安,其实是为了参与这次“花魁大会”;第二,韦巍这个人根本就是一个普通人,他参与“花魁大会”,是出于程万里的授意。但在竞价过程中,他或许是被某种原因刺激到了,比如梁凤玲的美貌,所以才参与竞价,鬼迷心窍;至于第三个假设,则更有意思了,韦巍竞价的目的,是为了不让别人得到梁凤玲!   夏朗心中更倾向于第三种可能。   “怎么样,有什么收获没有?”一只大手拍在了夏朗的肩膀上。他一回头,看到了付如丞,叫了声:“付局。”   “我刚巧路过这儿,看你一直在发呆,是不是遇到麻烦了?”   夏朗如实说道:“主要是卡在了这个叫韦巍的人身上。目前来看,韦巍可能是一个假名字。我已经安排程万里画像了,看看能不能有收获吧。”   付如丞让夏朗坐下来,他说道:“这一次,死者的背景很复杂,我们都背负了很大的压力。尤其是云海间这一查封,更是麻烦不断。”   “老张那边没事吧?”   付如丞笑了笑:“这小子,脸皮厚得很,吃得香睡得着。那边就交给他应付。你呢,全神贯注地给我把凶手揪出来!”   “是。”   虽然有信心,但是想要侦破案件,不是光凭信心就可以的。中午的时候,夏朗收到了一个消息,因为时间太久了,程万里竟然想不起韦巍的样子了。他只能说出一二分来。这样的画像,不可能作为侦破手段之一。   夏朗独自坐在办公室,又想起了自己之前的假设:韦巍为什么不想让别人得到梁凤玲呢?从梁凤玲死后仍遭受性侵来看,凶手的占有欲很强,也说明了这一点:他的心里对性需求的渴望转化为一种残暴的行为。   “夏队。”一名女警走了进来,是今年从警校毕业调来的曹妤。今年二十四岁,长得甜美可爱。   “嗯,”夏朗的思绪被拉了回来,“有什么事吗?”   “何淑琴那边的情况暂时算是稳定了,我来跟你说一声,想加入专案组一起调查这件案子。”   刚从警校毕业的都是这个样子,浑身充满了干劲儿,夏朗笑了一下,想起了曾经的自己。之前交代给曹妤的任务,不过是让她陪着何淑琴就好了。看来,是时候多个帮手了。   “好,回头我跟付局说一声。”   曹妤很高兴:“谢谢夏队,那我先出去了。”她转身刚要走。   夏朗突然叫住了她:“等一下,我下午去一趟何淑琴那里,你和我一起去。”他猛然想起来了什么,韦巍是否和受害人梁凤玲有什么关系呢?   曹妤不明白夏朗为什么有这个要求,自从案子发生之后,夏朗从来没有去过何淑琴那里。她点了点头:“是。”   下午三点多,夏朗买了一些水果,开着车,和曹妤来到了距离公安局不远的一家宾馆。这家宾馆装修很简单,一晚上的房价也不过七八十。曹妤说道,这是考虑到了何淑琴目前的经济条件,另外,她自己也自掏腰包帮了一些。   夏朗夸奖了她一句:“做得很对。”曹妤听后,笑逐颜开。   两人敲开了何淑琴的房门,几天时间没见,何淑琴显得愈发苍老了。曹妤上前扶住了何淑琴的胳膊:“阿姨,这位是我们的夏队长,他来看看您。”   夏朗将手里的水果递过去:“阿姨,我是夏朗,我们之前见过的。”   何淑琴觑着目,混沌的目光中不见任何的神采,她只是微微点了两下头,一句话都没有说。   三人坐下后,夏朗说道:“阿姨,您有什么困难,随时跟我说就好。”   “夏队长,我求求你,我求求你抓住凶手,替我女儿报仇啊!”何淑琴悲声大放,竟然跪在了夏朗的面前。   惊得夏朗赶忙将她搀扶起来:“阿姨,您这是干什么啊,快起来,阿姨,您先起来。”曹妤和他好不容易扶起了何淑琴。   夏朗让曹妤给她倒了一杯水,耐心地问道:“阿姨,我们目前掌握了一个新情况,想问问你。有一个人,叫韦巍,你认不认识?”   当夏朗清清楚楚地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何淑琴是一脸的震惊:“韦巍?你是说韦巍?”   “对。”   “他……他已经死了好多年了呀!”   “什么?”这一次,无比震惊的是夏朗。   何淑琴随后说出了事情的真相:那时候,他们住在老家农村。隔壁是姓韦的一户人家,他家有一个儿子,与梁凤玲同岁,名字叫韦巍。   两个人可以说是从小玩到大的,甚至每天上学放学,都一起走一起回来。这就是人们说的青梅竹马。可是在十二岁那一年,韦巍出事了。两个孩子一起放学回家,梁凤玲写完了作业去找韦巍。但是韦家的人告诉她说,韦巍去放牛了,要到天擦黑了才能回来。   转眼间晚上九点多了,韦家的人突然来敲门,说是韦巍不见了,家里的老黄牛倒是自己回来了。农村的牛都认家,这不奇怪。可是这么晚了,孩子能去哪儿?那一晚,村支书组织大家找了一晚上,直到天亮都没有发现韦巍。   事情过去了十几年了,夏朗问道:“既然孩子没有找到,您怎么认为他死了呢?”   “当时都这么说,村子的东边有座山,我们在山上的悬崖边发现了韦巍的一只鞋子,那上面有血……我们都觉得这孩子可能遇到狼了……唉……”至今回忆起这件事情来,何淑琴的脸上都带着伤感。   韦巍已经死了,真的死了吗?那么云海间的那个保安又是谁?夏朗分析,无非两种可能:要么,韦巍当初并没有死,他应聘云海间的保安就是为了来找梁凤玲。可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为什么第一时间不去找自己的家人呢?   第二个可能,韦巍当初确实是死了,新冒出来的这个人……是冒充的。那么有需要有个前提条件了,这个人一定对梁凤玲过去的事情很熟悉,也知道有韦巍这么个人。这人……很可能是同一个村子的。   夏朗沉吟半晌,很快就理清楚了思路,他又问道:“阿姨,当初在村子里,有没有年轻的后生和梁凤玲的关系特别好的?”   何淑琴想了一会儿,说:“要说和凤玲走得最近的,就属韦巍了。别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夏朗说道:“那梁凤玲上学的时候是哪所学校,班主任叫什么您还记得吗?”   “是我们村子的村办学校,班主任姓吕,叫吕临中。很好认的,因为学校不大,老师也只有三个人。吕老师是年纪最大的一个。”   夏朗离开了宾馆,回到局里后马上联系了何淑琴的所在户籍派出所,跟那边打了招呼后,他向付如丞请假。   付如丞说道:“你要亲自去吗?”   “嗯,我总觉得,这个叫韦巍的人太反常了,这件事情必须要查清楚。凶手很可能就是梁凤玲的同乡!”   “好吧,我再派个人给你。”   “不用了,我自己去可以了。” 第四十四章 吕老师,很让人尊敬   转眼到了傍晚,夏朗坐在火车上,目光注视着远处的山峦。夕阳的余晖洒下来,照射在了大地上。金色的麦浪愈发的灵动起来。可这种祥和的景象,却没有令夏朗的心情平静多少。这一次去河北的山村,能有多少收获,他也不知道。但是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希望,仍要去尝试,这是警察的职责所在。   手机响了,夏朗接通了:“喂。”   “喂,晚上一起吃饭吧?”是杨小雅。   夏朗苦笑了一下:“恐怕不行了……”   “怎么了?”   “我出差了。”   “啊,你为什么不和我说一声呢?”杨小雅有点儿嗔怪夏朗了。夏朗没有说话。杨小雅问:“你去河北干什么呀,是查案子吗?”   “嗯。”   “去多长时间?”   “不知道呢,看情况吧。”   “好吧,那你随时要和我联系哦,我等你回来。”   “放心吧。”夏朗说,“好了,先不聊了,我手机要没电了,下了车还得和同事联系呢,先这样……好,拜拜。”   一个多小时后,夏朗到了市里的火车站。他在火车站附近的宾馆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乘小巴到了县里,然后又换乘车进村。村子里的路很难走,小巴车都过不去,还需要翻山越岭。爬了一座山头,夏朗才找到了有手机信号的地方,赶紧联系了辖区派出所的赵所长。   赵所长让夏朗汇报了一下位置,嗓音洪亮地说道:“行啊,夏支队,你在那儿等着,我马上派人去接你。”   大半天的路途,夏朗早就累得不行了。他坐在了路边的一块大石头上。火热的太阳晒得石头滚烫,但累得筋疲力尽的夏朗也顾不得这么多了。他晃了晃水瓶,里面的水早也就没有了。看着四周围全都是巍峨的高山,他心里猜想:凶手,会在这里吗?   半个多小时后,土路上传来了一声吆喝:“驾。”伴随着的,是一串儿铜铃的响动。循声望去,是一个穿着夏常服的警察,正驾着一辆驴车过来。   到了夏朗跟前,他熟练地一拉缰绳:“吁——”头前那只瘦骨嶙峋的小灰毛驴站住了脚步,不住地晃动着大脑袋。   “夏支队吧?你好,我是大王村派出所的警员杨天,赵所让我来接你的。”驾车的警员年纪不大,看着也就二十出头,皮肤黝黑,说起话来夹着乡音。   这一幕,使夏朗看傻了眼。从警这么多年,他见过警察开车的、骑摩托的、驾船的,甚至是驾驶警用防爆车、装甲车的……可还是第一次看到驾着驴车的警察。   夏朗怔了半晌,方才苦笑道:“兄弟,你不是开玩笑吧?”   杨天不好意思地笑了:“夏支队,我们这穷乡僻壤的,肯定不如你们那大城市,你就将就将就吧。来,上车。”   能坐一次驴车,这待遇也不是谁都能有的。夏朗跳上了车,杨天一挥鞭子,喝了声:“驾!”小灰毛驴迈动了蹄子。   路上,杨天聊起了天:“夏支队,昨天就知道你要来啊。不过你真应该早点儿跟我们说你到了,我就早点儿来迎你了。这大热天的,在太阳底下晒了这么久,不容易吧?”   夏朗笑着说道:“比起你们来,我已经很知足了。我没想到你们所里的条件这么艰苦啊。”   杨天笑了:“唉,没办法,谁让咱是警察呢?什么苦都得吃。你看我们所里,连辆汽车都没有,不是不给配,像这倒霉的路,什么车到了这儿都得趴窝。更不用说赶上阴天下雨的时候了。所里倒是有几辆自行车,可那岁数比我还大呢。我也不能骑着车子来接你吧。得,只好辛苦辛苦它啦!”杨天说着,伸手拍了拍驴屁股。   小灰毛驴得意地晃了晃脑袋,似乎是在和他对话。   “对了,我让你们帮忙查的事情有着落了吗?”夏朗第一时间还是记挂着案子。   “今天早上有的消息,那个叫韦巍的,已经被认定死亡了。至于吕老师,昨晚也去找了,他说自己的孩子倒是跟梁凤玲走得挺近的。”   “哦?”   半个小时后,两人到了大王村派出所。赵所长是个四十多岁的粗犷汉子,还留着胡须,反正这地方等闲有领导来查,他也就随便了。一件浅蓝色的夏常服敞着怀,一手拿着蒲扇,一手正握着一块西瓜啃着。看到夏朗,急忙招呼:“夏支队,来来,吃块西瓜。”   夏朗早就渴坏了,当即也不客气了,坐在一旁跟着吃了起来,同时和赵所长商量着案情。   赵所长说道:“这个老吕啊,是村里公认的好人。那时候号召知识分子上山下乡,他就来了这儿了,一直没有回去。这一呆,就是四十多年啊!村里的孩子上学不方便,翻山越岭的,路远,又危险。老吕便向上边申请建个学校。”赵所长吃完了西瓜,洗了洗手,又擦了一把脸,大手挥舞着蒲扇。   他接着说道:“可上边也有难处啊,没有多余的钱。这老吕的倔脾气上来,说不需要上面的钱,批个手续就行。他有了手续,便带着村里的人盖了一所学校,自己留校当了老师。说这话都是二十多年前了,那时候我还没来呢。”他拿出了一支烟,隔空甩给了夏朗。   夏朗刚啃完西瓜,接过香烟来,点燃后吸了一口,问道:“是叫吕临中吗?”   “没错,我带你去见见他。走。”赵所长不系扣子,也没有戴警帽,大踏步往外走。   夏朗跟了出去。   两人走不多远,来到了半山腰的地方。赵所长指着上面对夏朗说道:“看见没,那就是大王村。”   夏朗抬头望去,只见山腰再往上一段距离,有几十座房屋。两人往山上走的时候,夏朗问起来为什么村子建在上面。   赵所长说道:“说这话可就早了,宋朝的时候,这里是宋辽边界。老百姓为了躲避战乱,都进了山里。山脚下路不平,而且容易有水涝,便都住在了山上。这村子虽然叫大王村,可是这里面没有一户姓王的。叫这个名啊,纯属自夸自擂,想着自己是大王,宋辽两国的军队都不敢惹。”   夏朗笑了笑,觉得这种传闻也是道听途说居多。   又花了十多分钟的时间,两人来到了村子里。别看赵所长有点儿胖,却脸不红气不喘的,他带着夏朗进了村子。夏朗看到周围,终于明白了何淑琴的处境。这里真的是太落后了,村子里难得看见一头牛,村口的大磨盘似乎让人有着一种穿越到古代的感觉。道路一旁的房子破破烂烂的,有的土坯院墙都倒塌了。是否还能遮风避雨,他深表怀疑。   赵所长打开了话匣子:“因为道路不通,这村子太穷了。现在的村办学校也只有三个班,从小学到初二,到了初二下半年,就得去县里或者大山外面上学了。你也知道,人穷志短,有的家里就指望孩子认识俩字就行了,赶紧打工养活家里。就这样,村子里的文盲半文盲越来越多,越来越穷。为了这事,人家老吕没少费心,挨家挨户地去敲门做工作。”   夏朗沉默了。看来,这个吕老师很让人尊敬。   两人来到了村办中学,说是学校,其实只有一座院子,三间瓦房而已。这些瓦房已经残破不堪,西边的屋顶漏了一个大洞,刺眼的阳光从洞口直射而下,形成了一个清晰的光柱。   “老吕,老吕!人呢?老吕!”赵所长站在院子里,扯着嗓子喊开了。 第四十五章 吕老师是中毒身亡!   喊了几声不见人出来,赵所长轻车熟路地走进了右边的房子。这间房子虽然是间大瓦房,但有些年头了。窗户上的玻璃都碎了两三块,布满了灰尘。夏朗站在院落中看了看,正要迈步跟进去,就听赵所长大声喊道:“老吕,你怎么了?老吕!”   夏朗心下一惊,冲进了屋子里。他看到床上趴着一位老人,头发雪白,面色青黑,双目紧闭,一点儿反应都没有。赵所长试着伸出手去摸着老吕的颈动脉,脸上是震惊的神情。他慢慢回过头来,冲夏朗摇了摇头:“人不行了……”   吕临中死了!看着面前这具冰冷的尸体,夏朗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跋山涉水赶来,迎接自己的却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他慢慢走上前去,蹲下来仔细看着吕临中的尸体,通常一个人过世后,脸色应该是惨白的。吕临中的脸色却发黑,夏朗想了一会儿,他伸手去摸了摸死者的头顶,发现有严重的脱发现象。他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赵所……”   “嗯?”   “通知局里吧,吕老师是中毒身亡!”   “什么?”   “面色青黑,有脱发现象,这两点是明显的中毒征兆。”   赵所长急忙给局里打了个电话,为了不破坏现场,他和夏朗守在了门外。两个大男人都皱着眉头,手里夹着一支烟。赵所长的眼睛噙着泪。   “多好的人啊,说没就没了……”赵所长的情绪悲伤。他来这里时间不长,但格外尊重吕临中。吕临中为了大王村,这么多年呕心沥血。一想到昔日相处的画面,赵所长的心里就一阵阵的酸楚。他嘬了一大口烟,想把胸中的苦闷都随着烟雾散发出去:“我就不明白了,老吕这么好的人,谁这么狠心要杀他啊?”   夏朗沉默着,但是他在内心却有了自己的判断:吕临中居住的环境如此破败,屋内的陈设没有一点儿值钱的家当,甚至用家徒四壁来形容都不过分,明显不是因财杀人。没有人笨到会以这样的家庭为目标。他现在倒觉得,这件事情可能与自己正在查的案子有关。自己好不容易有了线索,来到了大王村,可吕临中却在这时候死了,哪有这么巧的事?   他安慰了赵所长两句:“先把村长叫来吧。”   听说吕老师出了事,村长急忙赶来了,一个五十多岁的爷们儿,跌跌撞撞地跑进了院子,哭得像个孩子似的:“天杀的啊,怎么会出这事啊?吕老师多好的人啊,怎么就死了呢?”   赵所长听到他悲切的哭声,忍了半天的眼泪最终还是掉下来了,他吸了两下鼻子:“老吴,这位是从离火市来的夏队长。”   “吴村长。”夏朗和他握了握手。   吴村长两只手攥住了夏朗,晃个不停:“夏队长,我们村子可不能没有吴老师啊。你一定要抓住这个凶手,一定要抓住他呀!”   “吴村长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力的。”   接着,三个人就坐在了院子里,聊起了有关于吴老师的过往。   村长抽着卷烟叶子,吧嗒吧嗒地:“我们村子啥样,你也都看到了。这个学校,原本有三个老师的。后来那两个人嫌没钱挣,就去城里打工了。往年,我们这儿也有几个大学生来支教,但都呆不长。唯有吕老师,傻得跟头犟驴似的,一呆就是四十多年。说起来,他还是我的老师呢!”说到了动情之处,村长长叹一声,又抹了两把眼泪。   夏朗说道:“吕老师在村子里有没有什么仇人?”   吴村长瞪大了眼睛:“夏队长,你是外地人,你这么说我不怪你。你可以随便去打听,看看这个村子里有谁敢说吕老师不是的!在这里当老师,一个月工资才两三百块钱,以前就更少了。他把工资全都花在了学校上,给孩子们买教材、修教室,全都是他一个人办的。要没有他,我们这里也出不了大学生了。”   夏朗没想到吕临中还教出来了大学生,他询问的目光看向了赵所长。   赵所长解释说道:“是这样的,说这话都二十多年前了吧?”   吴村长擤了一把鼻涕,说道:“二十七年了。还是我来说吧,二十七年前的寒冬腊月,那一年特别冷,那天还下着大雪。村子东头的李喜胜他们家的闺女说不上学了,吕老师冒着大雪去给他做工作。回来的路上,他听到了路边有小孩儿在哭,把旁边的枯树扒开一看,是一个小孩儿,看样子刚出生没多久。吕老师心善,就把那个孩子抱回来了。村子里知道了这件事后,也找过这孩子的父母,但是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我们都明白了,这是外乡人故意把孩子丢在这儿的。吕老师呢,为了村子没结婚,也没个孩子,这孩子就让吕老师养着了。”   “男孩儿?”   “对。”   夏朗想起了昨天杨天对他说过的话,吕临中是有一个儿子。他又问道:“这个孩子叫什么名字?”   “吕恒鸿。这孩子很懂事,要不说还是吕老师教导有方。吕恒鸿上到初二后,就去了县里上学,考上了重点高中,最后呢……人家去上海上大学了,正儿八经的大学生。说出来不怕你笑话,四十多年了,这是我们大王村的第一个大学生。他拿到通知书的那天,我们可高兴了,在村子里摆了好几桌呢!”吴村长说起那天的情景,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很替吕临中高兴,连他也颇感自豪。   “吕恒鸿工作之后回来过吗?”   “上大学的时候年年回来,后来工作了,就不常回来了。不过他很惦记吕老师,逢年过节地往家里寄东西。村里的人都说,好人有好报,吕老师有一个好儿子。”   说话间,局里的支援到了。除了分局的刑侦大队,还带来了法医和勘验组。经过了详细的检验,认定死者吕临中确实是死于中毒。在他家里的一只破口瓷碗里,发现了残留的三氧化二砷,与死者胃里的残留物、人体内细胞呼吸酶没破坏及死后的中毒症状相符。死者死亡时间只有四五个小时左右。   四五个小时……也就是夏朗和赵所长来之前不久。夏朗在派出所里看着这份报告,陷入了沉思中。赵所长在一旁说道:“我刚才和吴村长打了个招呼,按照村子里的规定,停灵三天,然后就火化了。”   夏朗比较在意的是吕恒鸿,他问道:“吕恒鸿通知了吗?”   “别提了,联系不上。”赵所长有点儿颓丧地说道,“村子里有手机的也没几个人,除了老吕,谁都不知道这孩子的联系方式。现在联系不上,可我和吴村长的意思是,天儿这么热,担心放不住啊。”   夏朗说道:“嗯,也只好这样了。”   “那我这去把老吕的遗体领回来。”   夏朗没有说话,等赵所长走后,他去找杨天,问起了有关于吕临中的儿子吕恒鸿的事情。杨天说道:“我刚来不久,都没有见过吕恒鸿。不过你来的前一天晚上我去找吕老师问过,吕老师那天的心情很不好。我觉得有点儿问题。”   夏朗很敏锐:“仔细说说。”   “往常吧,只要说起吕恒鸿,吕老师都是一脸的骄傲。村子里穷,有的人摸透了吕老师的脾气,去找他借钱,只要夸两句吕恒鸿,吕老师就算是日子再艰难,也准保掏钱出来。可是那天我问起了谁和梁凤玲走得近,吕老师却很生气。虽然后来克制住了,说出了他儿子,但是我能看得出来,他那天生着气呢!” 第四十六章 我有点儿怕   杨小雅面前坐着一个成年人,这个成年人高高瘦瘦的,脸色很白。杨小雅听完了他的讲述后,耐心地说道:“您说的这个问题在以前确实是比较棘手的。但是过去了快三十年了,儿科的先天性疾病其实大部分都可以治愈的。”   这个男人有点儿怀疑:“你的意思是,三十年前就一点儿办法没有吗?”   杨小雅笑了:“不一定的,这个要看当地的医疗条件和医疗水平,不能一概而论的。”   那个男人明白了,他微微喘了口气,站起来说道:“谢谢你,医生。”   “不客气。”送走了这最后一个患者家属,杨小雅累得伸了一个懒腰,她拿起手机想要给夏朗打个电话,可是担心他现在正忙,只好发了一条微信:“还在忙吗?”   此时,夏朗来到了大王村一处倒塌的房屋前。院子里的杂草都快长到一人多高了。吴村长说道:“这就是何淑琴的家。自从何淑琴走了之后,老梁心里较着劲儿呢,说是出去打工了,这么多年也没个信儿。”   夏朗又看了看隔壁,也一样破败,没有人住。他伸手一指:“这是韦家?”   “对,你问的那个韦巍,就是这家的人。孩子出事之后,没过多久他们就搬走了。”吴村长说这话的语气,尽是无限的感慨。他在这里当村长三十多年了,眼看着村子里的人丁越来越少,他也是无能为力。   有关于韦巍的事情,夏朗今天走访了很多村里的老人,得到的情况都是差不多的。晚上,他就睡在了派出所里,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梁凤玲死了,但是“韦巍”出现了。而以前和梁凤玲走得最近的,除了韦巍便是还没有现身的吕恒鸿。凶手会是吕恒鸿吗?夏朗觉得这个想法很大胆,因为现在几乎没有任何的证据。可是他又同时想到,也没有任何的证据表明吕恒鸿没有嫌疑。   趁着派出所里有信号,夏朗打电话给户籍室,请他们帮忙调查吕恒鸿的下落。挂断电话后,他发现了手机里有条微信信息,打开来看,是杨小雅发来的。他回复道:“这边遇到了一些麻烦,可能晚几天回去。”   杨小雅那边回复很快:“一定要注意安全。”   夏朗只想回复一个“嗯”字,不料,他还没有发送出去。杨小雅便又发来一条:“你不在的这些日子,我好想你。”   其实两个人在一起还没有多久,杨小雅便主动说出了这样的话,于她那种性格的女孩儿来说,十分难得了。   夏朗笑了一下,回复道:“乖,我这边处理完了,一定会及早赶回去的。”   第二天一早,夏朗正在边洗漱边想:目前吕临中遇害,吕恒鸿又不见踪影,这边的事情是否还需要自己留下来?这里的刑事案件自然有这里的同事负责,他想着是不是先回到离火市,重新从梁凤玲的案子开始梳理。   他洗漱完毕后,手机响了。接通后,是户籍室那边给他的反馈。根据他们的努力,掌握情况如下:吕恒鸿,户籍所在地恰恰是在大王村。2014年大学毕业后,在上海正新化工股份有限公司担任高级化工工程员,一年后升任助理化工工程师。2017年,离职。从当时的出行轨迹来看,他是乘火车到达了离火市!但目前,不知所踪。   夏朗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又惊又喜。喜的是原来犯了灯下黑的错误,吕恒鸿就在离火市!而惊的是,2017年,吕恒鸿就到了离火市,怎么可能没有消息呢?他一刻也等不及了,马上向赵所长说明情况。   赵所长明白案情如火,让杨天送夏朗走出了山区。当天中午,夏朗便乘火车赶回离火市。   半天的行程,夏朗终于回到了离火市公安局。穆奇等人正在收拾东西准备下班了,夏朗说道:“都先别急,召集大家开会,有紧急情况!”   三天的时间,谁也不知道夏朗去哪里了。他突然出现,而且这么着急,肯定是有了重大线索了。在会上,夏朗把自己的情况重申了一遍:“目前来看,在大王村与死者梁凤玲有交集的:一个是已经死亡的韦巍,一个是吕临中的养子吕恒鸿。这两个人都对梁凤玲青少年时期的经历了如指掌,鉴于韦巍已死,我觉得我们的突破口,就放在吕恒鸿身上!”   “夏队,我们下一步是不是要调出吕恒鸿的照片,按图索骥?”   夏朗笑了:“没错。”   曹妤刚加入专案组不久,干劲儿十足:“那我去办吧。”   “好,笑,你和曹妤一起去,调出照片后,第一件事情便是去找王克俭和程万里两人确认,看看这个人是不是那时候应聘云海间保安的韦巍!”   “是!”   一会儿工夫,吕恒鸿的照片已经放在了夏朗的办公桌上。从照片来看,他也就是二十多岁的样子,目光呆滞,有点儿瘦,两边的颧骨很高,架着一副眼镜。夏朗看着这张照片,心中呢喃:凶手会是你吗?   市人民医院旁边,一家充满了格调的咖啡厅里,孙仕强和陈妙言面对面坐着,孙仕强笑着说道:“照你这么说,你们律师真的很强啊!”言辞之中,全是赞美之词。   陈妙言也笑了:“要分怎么看了。”   “这两天我生意忙,也没有来看伯母。刚才我还听伯母夸你呢,说你连公诉案都推翻了。那几个公诉人气得鼻子都歪了。”   陈妙言不得不强调说道:“我想你误会了,律师的存在,并不是要为了让自己风光去驳倒对方,我只是想要找出事实的真相。如果既定事实是真的,那么就不会有任何的漏洞。至于你说的那两次……是对方的工作确实有失误。”   孙仕强不在乎,说道:“那也是你的本事啊,换做一般人,未必能做到。”   陈妙言不再说话了,手中的咖啡匙轻轻搅拌着咖啡。这是她和孙仕强的第二次见面,但是她无论如何,对面前的这个男人都没有任何的感觉。陈妙言虽然是个独立的女性,却不喜欢对方处处夸奖自己。她觉得一个男人应该有自己的主见和辨别能力,而不是像这样时时迁就对方。   “伯母什么时候出院?”   “明天,大夫说只是骨裂,伤得不重,回家静养就可以了。”   “哦,那我以后可以经常去探望她吗?”孙仕强试探性地问道。   陈妙言犹豫了片刻,只说了两个字:“随你。”   当天晚上,陈妙言的心情莫名烦躁,一个人来到了楼道里静坐。妹妹陈妙欣走了过来:“老姐,这几天看你闷闷不乐的,发生什么事了?”   陈妙言轻轻叹气:“发生什么事了,你能帮我吗?”   陈妙欣挺直身子,拍着胸脯:“除了钱,妹妹我帮你!”   陈妙言笑了,轻轻掐了一下她的脸:“鬼丫头!”   陈妙欣夸张地大叫了一声,捂着小脸说道:“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是因为那个孙仕强吧?也难怪,老姐你这么漂亮,我要是男人,我也动心。”   “我也不知道老妈怎么想的,她怎么喜欢这样的人呢?我真的是……唉……刚才吃饭的时候,他还要了咱们家的住址,我有点儿怕。”   “你怕什么,怕他是坏人吗,还是怕他缠着你?”   陈妙言闭上眼睛,轻轻晃了晃脑袋,低下头去说:“我也不知道,我总觉得这个男人让我很烦躁,可是烦躁之中,我又觉得……他看人的眼神不大对。”   “老姐啊,你想多了吧?” 第四十七章 这才是陈大律师嘛!   陈妙言无法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只好故作轻松地一笑:“希望是我想多了吧。”   说话间,走廊那边传来了一个声音:“唉,我也不明白你们医院怎么安排的?难道骨科没有医生了吗?要你这么一个儿科医生来帮忙。”   “嘻嘻,那我问你,你是刑警,要是看见有经济罪案你管不管?”   “好啊,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可没有这么贫嘴。”   “哼,跟你学的!”   听到这两个声音的时候,陈妙言的身子竟然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她急切的目光朝着那边望过去,只见夏朗和杨小雅两人肩并肩地走了过来,有说有笑的。   两人看到陈妙言和陈妙欣的时候,也愣了一下。杨小雅浅浅一笑,主动上前打招呼:“陈律师,伯母的伤好一些了吗?”   “嗯,好多了……明天……明天就能出院了。”   “那太好了,一定要让伯母忌口,有利于骨骼愈合的。”   “嗯,谢谢。”   杨小雅和陈妙言对话,夏朗的一双眼睛却看着陈妙言,神情耐人寻味。而陈妙言美目流盼,看了夏朗一眼,两人都慌忙将目光移向了别处。这一幕,坐在旁边的陈妙欣看得清清楚楚,她“扑哧”轻笑了一声。   夏朗这才注意到这个小丫头。   相较于拘谨而略显慌乱的陈妙言,陈妙欣的胆子很大。看到夏朗在看她,主动站起来一扬手:“Hi,夏队你好!我是陈律师的妹妹,陈妙欣。”   夏朗笑了,看看陈妙欣,又看看陈妙言,他说:“哈哈,你可跟你姐姐一点儿都不一样。”   陈妙欣故意逗趣他,眨着大眼睛:“哪里不一样呢?”   夏朗愣住了,他居然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索性扭过身去对杨小雅说道:“走吧,不是还要去找王医生吗?”   杨小雅一拍脑门儿:“对哦,我……我都忘了。”她又对陈妙言说道:“陈律师,那我们先走了。有什么需要,随时联系我就好。”   “好。”   杨小雅和夏朗消失在了走廊的另一端,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夏朗的步速和步幅都减缓了许多。   陈妙言一直目送他们消失在了走廊的转角处,又慢慢地下了头去。   陈妙欣看到姐姐这副样子,问道:“老姐,他们两个现在是一对儿啊?”   “对啊。”陈妙言的语气有一丝的消沉。   “切,一点儿都不配。”陈妙欣撇着嘴巴。   陈妙言好奇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人家不配?”   “哈哈,这种事情看眼神就能看出来呀。你看刚才,你和杨小雅在聊天,夏朗的眼睛根本就没有看杨小雅嘛。”   “那他在看谁?”   陈妙欣不说话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姐姐。   “你……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陈妙言的眼神慌乱躲避着。   “对对对,就这样。刚才夏朗就是这么看你的,你就是这么躲着的。”陈妙欣竟然笑了起来。   “胡说八道,谁会喜欢那个死变态啊!提起他来就起鸡皮疙瘩!”陈妙言夸张地拂了拂自己的胳膊。   陈妙欣却颇有感慨地说道:“唉,这种事情啊,别人帮不上忙的,只有问问自己的内心喽!”   今天晚上,夏朗本来是打算住在宿舍的,但是杨小雅忽然说道医院加班的人手不够,想请他来帮忙。夏朗和杨小雅来到了王医生的办公室,简单介绍了一下。王医生起身握住夏朗的手不住摇晃:“太好了,夏队,真是有困难找警察,金色盾牌热血铸就,危难之中显身手啊!”   “好了,王医生。”夏朗好不容易抽回了自己的手,“客套话咱就免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刚才有人打电话叫救护车,城西的建筑工地几个工人出了事故。听说伤了七八个人,一会儿都要送过来。夏队,我们今天晚上值班的大夫不多,委屈你一会儿帮我们抬抬伤员。”   “就这个啊,没问题!”   十多分钟后,伤者果然送来了,这些人身上挂着彩,身上都被鲜血染红了。各科室的值班大夫忙得手忙脚乱。在抬伤者的时候,夏朗的衣服上也沾上了血。杨小雅虽然是儿科医生,但是人手不够,她也进了急救室帮忙。夏朗走出了大楼,站在外面抽支烟休息。   刚刚把香烟点燃,就听见后面有高跟鞋走路的声音,回头一看,是陈妙言。陈妙言见到夏朗忽然出现,身体不受控制地站住了脚步。夜色中,微风徐徐拂过,两人就这么站着,彼此凝望,却都没有说一句话。   忽然,夏朗一甩手:“卧槽!”将手里的香烟甩了出去。原来,不知不觉,香烟燃到尽头,烧到了他的手指。他的手拼命甩着,疼得够呛。   陈妙言看到夏朗的狼狈样子,不禁笑了。月色朦胧,她的笑容是那么的美:“怎么这么不小心?”   夏朗也跟着笑了:“阁下何人?”   “嗯?”   “你不是陈律师吧?往常见到陈律师,都不给我好脸儿啊。今天这是怎么了?”   陈妙言的脸很快沉下来:“夏朗!你别得寸进……”   “哎,对对对,这才是陈大律师嘛!”夏朗不等他说完,拍着巴掌兴奋地说道。   “哼!”陈妙言快步朝着停车场走去。   夏朗看着她的背影,抬手搓了搓脸,掏出手机给杨小雅发了一条微信,说局里有事,先回去了。   晚上,陈妙言躺在床上,脑海中却反复回想起了今晚在医院里见到的那一幕。杨小雅和夏朗有说有笑……再加上妹妹说的那些话……陈妙言气得拉起被子盖住了头:“神经病,那个死变态!我想这事干什么?”   夏朗此刻躺在了宿舍里,往常也没觉得这硬板床有什么不好。可是今天奇了怪了,怎么自己稍微翻身,它就吱吱呀呀响个不停呢?夏朗干脆坐起来,一支接一支地吸烟,脑海中如同过电影一般,反复放映着陈妙言面对他微笑的样子。夏朗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妈的,案子都想不起来,那个男人婆!我他妈吃饱了撑的,想这事干嘛?”   第二天的中午,夏朗正在办公室吃泡面,刚嚼进去了一大口。“夏队!”咣的一声办公室的门被撞开了。   “噗——咳咳!”夏朗被方便面呛到了,甚至面条都从鼻孔蹿了出来。他赶紧喝了几口水,好不容易才压了下去。喘了几口气,夏朗说道:“你不能先敲门啊?差点儿死你手里。”   进来的人正是韩笑,他不顾队长的责备,急匆匆地说道:“夏队,经过程万里和王克俭的确认,那一晚冒充韦巍的,不是吕恒鸿!”   夏朗听到这个消息,也呆住了。他虽然设想过这个可能,觉得一个人出现去冒充另一个人,不大可能。但他不得不谨慎地说道:“能确定吗?”   “确定,王克俭和程万里都是拍着胸脯保证的。”   夏朗很冷静:“看来,事情更复杂了。”   “怎么了?”   “韦巍也好,吕恒鸿也好,他们都是和梁凤玲从小玩到大的朋友。韦巍已死,吕恒鸿也没有出现……难道那一晚,韦巍是借尸还魂不成?”   韩笑不禁皱眉道:“没这么悬吧?”他想了一下,“我想,这两件事情会不会是独立的关系。根本就没有那么复杂呢?” 第四十八章 尴尬的宴请   夏朗点了点头:“这一点,表面看起来可能性很大。但是不觉得太巧了吗?梁凤玲、吕恒鸿,还有一个不知道真假的韦巍。三个人从小在大王村长大,却不约而同出现在了离火市。又不是在开老乡会,有点儿不实际吧?”   他又思索了片刻后,沉吟说道:“而且就目前情况看来,我去大王村那次……杀害了吕临中的凶手不像是临时起意。吕临中家徒四壁,不可能是为财杀人。无论如何,这个吕恒鸿都会是最最关键的线索。甚至……大胆猜测一下,他也有可能是杀害吕临中的凶手。”   “哎呀,夏队,照我说,我们先找出吕恒鸿的下落,抓回来慢慢审,不就都知道了吗?”   夏朗点点头:“好,就照你说的办。”   很快,吕恒鸿成为了梁凤玲遇害案的关键人物,离火市警方严阵以待,展开了紧锣密鼓的搜捕工作。   偌大的离火市,常住人口百余万,加上外来务工人员,这工作量着实不小。在案情分析会上,有人提出,是否需要考虑悬赏通缉,毕竟两条人命,手段恶毒,不妨将吕恒鸿列为网上B级通缉犯。   大家都认为此时可行,唯有夏朗摇头否定。众人一片哗然,付如丞让夏朗说出自己的看法。   夏朗说道:“吕恒鸿目前的确具有重大的作案嫌疑。但是,所有的事情,只是我们的猜测,并没有一项直接证据指向他。还有,之前我们发现的作案嫌疑人是两个人,如果说其中一个是吕恒鸿,那么另一个是谁呢?”   大家面面相觑,哑然了。夏朗说道:“我想,我们还是可以以查户口的形式悄悄展开侦查,以免打草惊蛇。另外,还要和河北那边的警方联系,严查出入境记录,尽快锁定吕恒鸿的藏身之处。”   众人被他说服了。   可是当自己独处的时候,夏朗还是对几处细节存疑:第一,自己去大王村的时候,距离吕临中中毒死亡仅仅过去了四五个小时而已。也就是说,凶手是刚刚下手的。时间点上是凑巧,还是凶手知道了夏朗的行踪,要赶在他之前杀人灭口?第二,吕临中人品端正,在村子中受人敬仰,对吕恒鸿有养育之恩,吕恒鸿真的忍心去杀害他吗?第三,假设吕恒鸿是凶手之一,杀人是出于对梁凤玲的爱慕,所以发生了奸尸这样的变态行为,可另一个人是谁呢?吕恒鸿和他,谁是主谋,谁是帮凶呢?“花魁大会”出现在现场的韦巍是谁?   当晚的七点钟,陈母坐在了轮椅上指挥着陈妙欣:“这儿这儿这儿,对,这道菜放在这里。对了,你去盯着炖的牛肉好了没,时间长了,炖得太烂了也不好,没嚼头儿。还有啊,记得把那瓶茅台拿出来,人家小孙能喝的……”   “哎哟,妈呀!”陈妙欣快忙晕了,“您说您……家里不就是来一客人嘛,您至于的嘛。自己亲闺女往狠了用啊!”   陈母责备说道:“这孩子!小孙能跟别的客人比吗?那是你未来的姐夫,我未来的女婿!”   陈妙欣撇了撇嘴。   “你这丫头,你还抱怨起来了。你想一想,小孙要是成了你姐夫,家大业大的,将来咱们过日子也轻省啊!”   陈妙欣知道自己老妈这脾气,几十年了都是这样,自己也劝不了。索性来个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不说话就是了。   这时候,门铃响起。陈妙欣去开门。原来是陈妙言回来了,陈妙言走进客厅,闻到了一阵菜肴的香味。她欣喜地说道:“哇,这么一大桌子菜啊,好丰盛呀!是为了庆祝老妈出院吗?”   陈妙欣脸上的表情很难看,她冲姐姐做了个鬼脸,眼神指了指陈母。   陈母摇着轮椅走过来:“小言啊,今天这桌子菜怎么样啊?”   陈妙言心中了然了,怯生生地说道:“老妈,你这是干什么啊?”   “呵呵,我出院了,总得感谢一下小孙啊。”   陈妙言无语了:“还谢啊?我都感谢他两次了。”   陈母伸直了脖子:“这哪儿够啊?救了你妈的命,这要是放在古代……”   “这要是放在古代,老姐她就以身相许了,对不对?”陈妙欣两只手搭在姐姐的肩膀上,故意火上浇油。   陈妙言狠狠地瞪了妹妹一眼。   说话间,门铃又响了。陈母激动地说:“一定是小孙来了,快,快去开门。”   陈妙欣正要去开门,被陈母拦住了:“你去干什么?不让你去看看炖的牛肉嘛。小言,你去开门。”   陈妙言一天的好心情都被母亲的擅作主张给消磨殆尽了。她走过去,拉开门,果然是孙仕强应邀赴约了。孙仕强笑着打了一个招呼:“陈律师,不好意思,我来打扰了。”   陈妙言没有说话,陈母趁机打圆场:“叫什么陈律师啊,生分啦,以后你就叫她名字就行了,这样多亲切啊!”   孙仕强把自己手里拎着的营养品递了过去:“伯母,知道您今天出院,也没有买什么好东西,一点儿心意。”   “这孩子,来就来呗,乱花钱!”陈母虽然嘴上责备,可脸上却堆着笑容。   四人坐了下来,边吃饭边聊。陈母给孙仕强夹了一块牛肉:“尝尝这牛肉,可香啦!”   “谢谢伯母。”   “小孙啊,最近公司很忙吧?”陈母问道。   “还行,还好应付得过来。”孙仕强乖乖回答。   “是吗。你真行啊,年纪轻轻的,忙点儿好啊,忙点儿才能挣钱呢!你这公司一年下来有多少流水啊?”   陈母这个问题抛出来的时候,陈妙欣悄悄碰了碰姐姐的胳膊,使了一个眼色。陈妙言只当做没看见,面色平和地吃着饭菜。   “哦,去年公司的流水有五百多万吧。”   “五百多万!哎哟哟,那可不少。”   陈妙欣替姐姐说话了:“咦,上次我老姐接个了官司,和这个差不多嘛。”   陈母板起了脸:“吃你的饭,有你什么事?再说了,这律师能和开公司的比吗?有自己的公司,那就是旱涝保收,你以为咱们离火市天天有大老板打官司啊?”   陈妙欣不敢言语了,低头扒拉着饭菜。   “你今天怎么来的呀?”陈母继续问孙仕强。   “哦,开车来的。”   “哟,开得什么车啊?”   “伯母,开的奔驰。”   “哎哟,真有本事,都开上奔驰啦!真好,年轻有为啊。小孙啊,别嫌伯母唠叨,人老话就多。”   “伯母,看您说的,哪儿能呢?”   “你看,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呢。听说你现在还是单身,我给你介绍个对象吧,说说你想要什么样的?”她一边说着,眼神一边瞟向了自己的大女儿。   孙仕强的神色有点儿尴尬,他抬头看了一眼陈妙言。   陈妙言面色如常。她正好吃完了,她站起身来:“我吃饱了。”扭头拿着碗筷去厨房,放在洗碗机里。   “嘿,小言,你这孩子真不懂事,客人还没吃完呢。”   “哦,没关系的,伯母。陈律师可能是太累了。”   “那行,不管她,咱们聊咱们的。”   这顿饭吃到了晚上的十点多,又坐着喝了杯茶,聊了会儿天。期间,一直是陈母在不停地找话题。孙仕强回答着。陈妙言在一旁要么吃水果,要么无聊地换着电视频道,一句话也没有和孙仕强说过。   孙仕强有点儿尴尬,他一看已经十点了,连忙推说时间太晚了,匆匆告辞。   陈母眼看乘龙快婿溜了,气得数落起了陈妙言。陈妙言只是淡淡说了句:“我先睡了。”回到了屋里。她有点儿郁闷,觉得老妈的做法太强人所难了。可是她内心又期望着心中的白马王子快点儿出现,不知道为什么,昨晚看到杨小雅和夏朗在一起后,她对于爱情又变得期待起来了。 第四十九章 我有一个大胆的假设   警方的摸排工作已经进行了整整三天了,叫吕恒鸿的人始终没有出现。既没有出入境记录,也没有任何的踪迹可寻,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夏朗有点儿按捺不住,虽然说短短几天时间,从偌大的离火市找出一个人来有一定的难度,但他忍不住地心急。   消息传来,是第三天的晚上了。夏朗正在办公室里整理与案情相关的卷宗,接到了西亭区公安分局的电话:当晚九点钟,在西施河发现了一具男尸,死者正是警方苦苦搜寻的案件相关人之一——吕恒鸿!   夏朗听到这个消息,马上驱车前往事发地点。当他赶到那里后,西施河的河堤上,已经围满了人。   西亭区分局的几名同事拉起了黄白相间的警戒线,正在维持现场的秩序。除了辖区民警外,韩笑和穆奇也到了。两人见到夏朗后,主动上前汇报情况:今晚九点,一个喜欢夜钓的老人发现了这具男尸。经过辨认,正是吕恒鸿。   他们二人拉高了警戒线,夏朗猫着腰钻过去,快步走到了尸体前。法医叶理正蹲在一边进行着初步的尸检工作。   夏朗没有说话,也慢慢蹲下了身子,皱着眉头仔细观察:尸体目测身高一米七左右,短发,全身湿漉漉的,着黑衣黑裤,头上甚至戴着一顶黑色的帽子。手脚均被麻绳捆绑。口鼻腔前可见多量白色或淡红色泡沫,皮肤皱缩、膨胀与鸡皮样变,胸前有淡红色尸斑……表面看来,确实是溺死的。   叶理站起身来,摘掉了口罩说道:“初步判断,生前溺毙。看样子,死亡时间不超过二十四小时。”他扭头叫来了一名警员,那名警员手里的塑封袋里放着从死者身上发现的一些随身物品:“这是老李他们那边刚刚发现的,确实是你们要找的人。”   夏朗没有接过来,他只是看了一眼放在最上面的那张身份证,脑海中不停地问道:难道跟吕临中一样,是杀人灭口吗?为什么偏偏在这时候动手呢?这个人两次赶在了自己的前头,我要找吕临中,吕临中死了;要查吕恒鸿,吕恒鸿也死了……   “夏队。”穆奇走了过来,“我已经叫分局的兄弟去调取监控了。”   “唔。”夏朗只是轻轻点了一下头。他站起身来,双目死死地盯着吕恒鸿的尸体:这的确是吕恒鸿没错,和照片中一样。问题是……这三天的时间他去哪儿了?躲在什么地方?他的同伙……或者是杀害他的凶手会是谁呢?   吕恒鸿死了!消息传来,专案组的每一个警员都惊讶万分。大家都以为,只要找出吕恒鸿,这件案子就拨云见日、云开雾散了。可先是梁凤玲,然后是吕临中,现在又轮到了吕恒鸿……案子的线索全都断了。专案组的案情分析会上,每一个与会人员的脸上都是阴云笼罩。几个老烟枪手里的香烟没有断过,都在苦苦思索着案子可能的发展方向。   最终,付如丞还是先让夏朗发表一下看法。夏朗说道:“大家的情绪都不高,我知道是为什么。眼看着案子可以告破,但是吕恒鸿的死,却标志着新一件案子的开始,对吧?”   大家没有说话,杜志山冷笑了一声。   夏朗说道:“我说说我的看法,其实吕恒鸿的死,对我们来说是一个机会。首先,我们基本上已经肯定,611杀人案的犯罪嫌疑人有两个。而且锁定了吕恒鸿的身份,他与此案有重大关联,甚至大胆一些猜测,他就是犯罪嫌疑人之一。就在我们布下天罗地网的时候,吕恒鸿却死了,你们联想到的是什么?”   “同伙内讧,杀人灭口?”韩笑说道。   “不错,我第一感觉也是这样。凶手之前比我们快一步下毒杀害了吕临中,如今又快我们一步杀死了吕恒鸿。虽然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我们的行动的,但是可以肯定,这是一个冷血且十分狡猾的家伙。死者的死亡时间,是6月27日的晚上七点到十点之间,叶法医,时间上没错吧?”   叶理点点头:“嗯,没错。”   “我们调出了这段时间,案发地点附近所有的监控探头……”   不等夏朗说玩,杜志山说了一句:“没有发现吗不是?”这一嗓子,在安静的会议室内显得格外突兀。与会的人员纷纷看向老杜。平时这个老杜就很不服夏朗,处处唱反调,不配合。不过在这个时候说出这样的话来,有点儿放肆了。   夏朗却不以为然,他笑道:“对,监控探头是没有任何收获,其中有几个关键路口的探头还是坏掉的,根本没有来得及修。但是我们不妨想一想,晚上七点到十点之间,人们的夜生活可以说刚刚开始。尤其是西施河附近,我问过经常夜钓的几个人,他们每天晚上都会到西施河钓鱼,晚上吃过晚饭就去了,夜里十点左右才会回家。凶手想要抛尸的话……为什么选在这个时间进行呢?”   大家面面相觑,都陷入了沉思当中。的确,一般凶手如果选择抛尸的话,肯定会选择一处隐蔽的场所。事发地点附近,属于离火市比较热闹的地段。除了两岸夜钓的人,一些喜欢夜跑的年轻人也会选择沿着西施河的河堤栈道跑步,再加上周围有个西施公园……这些都明显有悖于一般的犯罪心理。   夏朗接着提出了自己的观点:“我有一个大胆的假设:凶手的抛尸地点,并不是发现尸体的地方,而是在上游!”   “可是尸体的手脚不是有绳索捆绑的痕迹吗?被绑上了石头,怎么可能随波逐流?”杜志山的语气有点儿不友善。   夏朗说道:“叶法医,说说你那边的情况。”   叶理发言:“根据对尸体的详细尸检,得出结论:生前,死者的手脚被捆绑不假,我们在案发时也发现了绳索。他手脚上的捆绑痕迹,有下拉的划痕,可以判断,生前手脚确实被捆上了重物。另外,死者的胃里,发现了大量的酒精和安眠药成分。死者的呼吸道有溺液和泥沙、肺部有严重水肿气肿,再结合左右心血液改变及主动脉内膜染红等特征,可以确定,死者是生前溺毙的。”   大家哗然,既然死者真的被捆绑了重物,那么夏朗上游抛尸的说法就不成立了。   夏朗却很有信心地说道:“这就是我的结论,我刚才说过,凶手是一个很狡猾的人。我从头说起。从我们锁定吕恒鸿为目标人物后。三天时间里,我们警方没有发现吕恒鸿的藏身之处,这是为什么呢?我做一个大胆的推测——吕恒鸿这时候被自己的同伙,也就是611案件中的另一名凶手 ‘绑架’了。他的目的是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关键时刻可以借吕恒鸿的尸体摆脱警方的侦查。   “在这期间,他早就想好了一条杀人的绝妙方法,他首先捆绑住了吕恒鸿的手脚,绳子的另一端可能是石头或者其他的重物。别忘了,吕恒鸿是生前溺毙。也就是说,这个时候活着的吕恒鸿必然挣扎,这就造成了他手脚上的伤痕是下拉的情况,用这个假象来迷惑我们。   “除此之外,他还准备了一个抛尸地点,从上游抛尸,借着河水的水流速度,将吕恒鸿的尸体冲到了下游,借此来转移我们的注意力。”夏朗说完后,停顿了片刻,“而上游,是北苑区。”   “你的意思是凶手就在北苑区?”付如丞对夏朗如此大胆的推测很是谨慎。 第五十章 有发现了,叫人来!   夏朗说道:“凶手是不是藏身于北苑区我不敢肯定。但是我认为,囚禁吕恒鸿以及最后的抛尸地点,一定是在北苑区!”   “通知北苑区分局,全力配合市局的行动!”   “是!”   夏朗向付如丞请示,他亲自去一趟北苑区,想要了解更多的线索。付如丞叮嘱他要小心:“你也说过了,凶手很狡猾。”   “放心吧。”夏朗驱车赶到了北苑区后,就把案情的相关细节和分局同事进行了简单的交流。分局刑侦大队的大队长刘利明说道:“我之前已经把人都撒出去了,看看有没有人见过吕恒鸿。你也知道的,这种工作不但量大,还繁琐。除了耐心等待,也没有别的办法。”   夏朗点了点头,从分局出来后,他一个人去了西施河的上游。这条河的发源地是哪里,夏朗也不清楚。但是他知道,他脚下每一寸走过的土地,都有可能是凶手抛尸的现场。北苑区的经济发展不如西亭区,西亭区的西施河两岸,都有专门的木质栈道。而这里,除了密布的杂草和泥土外,什么都没有。夏朗在河堤的最上面走着,两只眼睛却左右移动,他在寻找最有可能出现的线索!发现吕恒鸿的时候,距离他的死亡时间还不到二十四小时,一定可以发现什么的。   可是,他足足沿着河堤走了三个多小时,却没有任何的发现。这个范围,是那个叫何荣的水利专家精确算出来的,难道有误差?夏朗又沿着河堤走了回来。这里的草直挺挺的,没有任何被碾压的痕迹,除非凶手是个大力水手,能隔空把吕恒鸿扔进水里,否则根本不可能办到。   夏朗拿出了手机,想要进一步和何荣确认一下,看看是不是他计算失误。可是他刚拿出手机,就接到了刘利明的电话:“喂,夏支队,有收获啦!”他的语气很亢奋,他都没有想到这么快就有了消息。   有所发现的,是北苑区高新路派出所。以前这条路叫建国路,改为高新路是因为离火市政府想要在这里大力扶植新企业,取名高新区。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建国路改为了高新路。只是这里尚留有许多等待拆迁的老房子,还没有来得及兴建。   高新路派出所的所长孟彪亲自带路,给夏朗和刘利明介绍着情况:“我们这边有个居委会的徐大妈,人是个热心肠。我拿着吕恒鸿的照片去问她的时候,她一下就认出来了,说在上个星期的时候还见过他呢。”   三人到了居委会,徐大妈迎了出来:“孟所长,欢迎欢迎。”徐大妈五十多岁的年纪,脸上饱经风霜,却笑呵呵的,一张圆脸红光满面。   “徐大妈,这位是市局的夏支队。”   “夏支队,你好你好。”徐大妈伸出两只手来和夏朗握了握。   “这位是我们的刘队,你们见过。”   “对对对,见过见过的。”徐大妈笑呵呵地说道。   夏朗不想浪费时间:“徐大妈,我们来找你,是想询问一下你见到吕恒鸿的具体情况。”   徐大妈果然热心肠:“行啊,走,我带你们去。”   四个人走出了居委会,徐大妈在前面带路,还和三人介绍着那天的情况:“这话说起来呀,得有一个礼拜了。我们这边不是要拆迁了嘛,我寻思着多做做一些人的工作,让他们配合政府的政策。那天我准备去老李家,他家条件困难,一直想多要点儿赔偿。孟所长,这事你知道的。”   “嗯,您接着说。”   “那天我在路上的时候,就到了沿街的老张他们家。见到有两个人在外面的楼道口站着抽烟。当时我就急了,老张他们都搬走了,墙上都写了拆字了,怎么还有人在这儿呢?我想走过去说说他们,可是其中一个高个儿见到我,扭头就进了屋子了。剩下一个矮个子站在那里,我上去就说啊: ‘你们什么人啊,知不知道这儿快拆迁了,多危险啊!’那个矮个子认错态度挺好的,赶紧把烟掐了,跟我说老张是他的舅舅,俩人回来看一下,过会儿就走,我就没多心。”   “矮个子的是吕恒鸿?”   “是他,绝对错不了的,看着是个挺正经的人,哪知道你们在查他呀?”   说话间,四人已经来到了临街的老张家。这栋楼是个临街的商铺。上下两层楼。二楼有个阳台走廊伸了出来,铁质的栏杆犹如龟裂的皮肤,漆皮裂开,早已锈迹斑驳。大家抬头看了一下,就上了楼。   徐大妈还在介绍着:“老张以前把一楼租出去了,是个开超市的。他们老两口住二楼,俩女儿在外面上大学。呶,就这儿就这儿,那个矮个子就是站在这儿跟我答话的。”   夏朗注意到,吕恒鸿所占的位置,相隔不远就是西施河!只要站在二楼,可以很清楚的看到。他转过身子,后面就是一道老式的防盗门,上面带纱窗。夏朗戴上了提前准备好的白手套,拧动了上面的门锁,却发现丝毫不用费力,因为门锁早就坏掉了。打开防盗门后,还有一扇木门,推开来,一股子尘封许久的霉味儿扑鼻而来,呛得人咳嗽了几声。   屋主老张早已搬走,客厅里只留下了一个破得露出了棉花的沙发,以及一张起了漆皮的方桌。桌面上,放着几个便当盒和桶装方便面的包装。打开来看,里面的剩下的食物早已变质发霉,炎热的天气下,发出了阵阵恶臭。   夏朗和其余两名干警点了点头,三人分别推开了旁边两间屋子的门。这里没有床,只有一张凉席铺在了地上,几件随意丢弃的衣服。有两三件衣服叠成了团,放在凉席的另一端,看样子是当枕头在用。地上有燃尽的蚊香。两间屋子的情况差不错,都是这样的。   夏朗从卧室出来,目光最终锁定在了一扇小门后,从房间布置来看,这是洗手间的位置。夏朗快步走过去,推开了木质门板。随着“吱——呀——”一声,在场的所有人,除了徐大妈,表情都变得凝重了。   洗手间里,有一段麻绳,夏朗捡起来仔细和脑海中吕恒鸿身上的捆绑伤痕做了比对,断定是同一种绳子。另外,他打亮了手机上的手电筒,在热水管道上发现了几条细如毛发的麻绳纤维。夏朗变得亢奋起来,他马上拨通了局里的电话:“有发现了,叫人来!”他断定,吕恒鸿身上的捆绑伤痕有下拉的痕迹,一定是被绑在了热水管道上,极力挣扎造成的。   夏朗挂断了电话,马上转身对孟彪说道:“孟所长,辛苦你在这儿等会儿吧,注意保护现场。”   “夏支队,你去哪儿啊?”   夏朗自信地一笑:“恐怕线索不止这里有,刘队,你跟我一起去。”   “好!”   晚上七点,高新路的路口自南向北驶来了一辆黑色的奔驰。孙仕强坐在驾驶座上神清气爽:“你说,我给伯母准备的礼物,她会不会不喜欢啊?”   副驾驶位置上坐着陈妙言,她的神色如常,只是淡淡说了句:“不会的。”同时,她也在内心埋怨着老妈:明明以往都是过阴历的生日,之前已经过过一次了。可昨天,她非得要过阳历的生日。陈妙言知道,老妈的心里恐怕是想借着生日这个由头,继续撮合陈妙言和孙仕强。   陈妙言几次想和孙仕强说明自己的想法,但是又顾虑到陈母的心情,只好决定先过完这个生日再说吧。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你怎么了?哟,前面怎么回事,怎么那么多警察啊?”孙仕强忽然说道。 第五十一章 有什么东西是可以浮在水上的?   陈妙言闻声抬头望去,只见前方路面上站着两名警察,都在伸着脖子往下面的河堤望去。透过茂密的草丛,也能看到有身着制服的警察隐隐约约闪现其间。孙仕强停住了车子,拉上了手刹:“妙言,你还不着急吃饭吧?我得下车去看看,毕竟我公司就在这附近,怕有什么意外。”   陈妙言不置可否,看孙仕强下了车,她也解开安全带下去了。   两人站在了河堤上往下望去。只见约摸有十几名警察打着手电筒正在搜索着什么。有一大片草丛被压倒了,青草尖儿冲着西施河。警察们拨开草丛寻找着什么,却有意避开了那片被压倒的草丛。只听一人说道:“天快黑了,大家搜仔细点儿!笑,你去联系人,帮忙架起灯光!”   陈妙言听到这个声音,心间一动,她循声望去,看到了夏朗。夏朗此时穿着便装,也顾不得一身的泥泞,挽起裤腿袖子站在了西施河里,时不时还下手摸着什么,弄得一身的泥泞。   他怎么也在这里?陈妙言看到夏朗,忽然想起了那一晚在医院里的对视,她不由地脸颊一红。   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留在了上面的两名警察不得不扯着嗓门维持着秩序:“大家不要挤了,有什么可看的?没事都散了散了!”   孙仕强踮着脚尖张望,他问旁边一个老头儿:“大爷,受累打听一下,这儿发生什么事了?”   那老头儿笑咪咪地说道:“嘿嘿,你还不知道吧?杀人啦!这不警察正在找线索呢吗?”   孙仕强大概是没有想到这一带会发生杀人案,先是震惊,而后笑着说道:“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啦!我老伴儿就是居委会的,我能诓你吗?”老头儿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陈妙言本想催促孙仕强快点儿离开的,可不知怎么的,看到夏朗的那一刻,她忽然定住了。大脑一片空白,什么想法都没有。一时间,竟也忘记了自己来这里是要和孙仕强去吃饭的。   夏朗也不知道在水下摸什么呢,摸了许久都没有发现,他气得狠狠拍打了一下水面:“我去他妈的!”这一巴掌拍下来,溅起了不小的水花,甚至有一部分飞进了他的嘴里。他赶紧“呸呸呸”吐了出来,腥臭的河水令他几欲作呕。   陈妙言看到这一幕,竟而羞涩地一笑,差点儿笑出声来。   孙仕强看着夏朗:“咦?这不是上次见到的那个警察吗?”   夏朗走到了岸上,问穆奇:“怎么样,何荣那边怎么说?”   穆奇答道:“何老师说,如果这里是案发现场的话,那么凶手一定是借助了具有浮力的某种工具。否则一个人不可能飘到下游那么远的地方。”   “沿河搜索有没有发现?”   “什么都没有,我们联系了几个河道清洁工,他们每天都坐着船清理河道,不管是河里还是两岸的河堤,除了塑料瓶、废纸,没有发现任何的可疑物品。”穆奇把自己的手机拿给夏朗看,“你看,这是何老师刚才给我的结果。”   夏朗的手又湿又脏,只是凑过去看了一眼。根据何荣那边的推算结果,如果想要符合条件的话,那么吕恒鸿一定会被凶手安置在门板大小,且具有浮力的某件工具上。   会是什么呢?夏朗心中疑惑。首先可以肯定的是,凶手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再有,就是这件东西的神秘性。假设这是一个门板,成立的条件是,门板载着吕恒鸿到了下游,然后门板沉没,吕恒鸿淹死。因为无论是沿途河水还是两岸,都没有发现这件工具……   穆奇猜测说道:“会不会是凶手在杀人之后将这件东西回收了?”   夏朗说道:“不大可能。首先,凶手如果有时间回收这件物品的话,他没有必要这么大费周章。如果我是凶手的话,我想省些力气也一样可以达到这个效果。比如我可以去下游直接淹死吕恒鸿,任由他漂浮就是了。”   “夏队。”韩笑跑了过来,气喘吁吁的:“小雅姐回来了。”   “好,先吃饭吧。”   就在夏朗发现这个现场的时候,杨小雅打来了电话。夏朗说自己正在忙,杨小雅却要执意过来看他。因为当时专注于工作,夏朗也没有过多的理会,只是嗯了一声。没想到这个小丫头还真的过来了,夏朗为了打发她,让她去帮同事买了几份饭。   此时,杨小雅正巧回来。一个柔弱的小姑娘拎着十几份儿饭盒,周围的警察赶忙接了过去:“谢谢嫂子。”“谢谢嫂子,辛苦了。”大家纷纷致谢。嫂子这个称呼让杨小雅很受用,她脸上绽开了笑容。   夏朗从河堤爬上来,旁边的警察拧开了一瓶矿泉水,他简单地洗了一下手。杨小雅打开了饭盒,热腾腾的饺子冒着热气,她把筷子递给夏朗:“羊肉馅儿的,你能吃吧?”   “嗯。”夏朗接过来。累了这么久,早就饿坏了。夏朗几乎是一口一个饺子吃了起来,狼吞虎咽。   杨小雅坐在了他身边,看着自己男友吃得这么开心,她不禁也笑了。见夏朗脸上有些水珠,她细心地打开了纸巾,帮夏朗擦拭。夏朗也不禁回过头来,冲着杨小雅淡淡一笑。   陈妙言站在远处,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她的心里有点儿酸酸的,尽管她并不想承认这种感觉。陈妙言很利索地转回身去:“我们走吧。”   孙仕强本来还想多看一会儿的,见陈妙言发了话,也不好执拗,便转身跟着她离开了。   晚上,陈妙言回到了家中,为了躲避陈母的盘问,她直接推说太累了。回到房间后洗了个澡就睡下了。躺在了舒服的床上,陈妙言心中却五味杂陈,她今天看到夏朗和杨小雅是那么的亲昵,心中有说不出来的不舒服。但是一想到夏朗那个人,陈妙言就很笃定:神经病,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他呢?可是这种感觉却是那么的真实,骗不了人的。为什么呢?   我是很不喜欢夏朗,可这种感觉的源头又是从何而来的?陈妙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轻闭美眸,想起了父亲。这种感觉不会是喜欢,一定是仇恨。陈妙言睁开双眼,对,是这样的,是一种仇恨。一种对警察的恨!   搜索工作足足持续到了凌晨,都没有任何的发现。夏朗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宿舍,他简单地冲了个澡,心中却一直在琢磨:凶手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这么做,这个具有浮力的工具是什么?他洗完了澡,躺在宿舍的床上怎么都睡不着。   次日天刚亮,夏朗就迫不及待地起来了,他直奔离火市水利研究所。何荣是这里的研究员,今年还不到三十岁。见夏朗二度上门,何荣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说道:“推算结果是绝对不会错的。”   夏朗一再确认情况:“那么,以你的经验,这件工具会是什么?”   何荣说道:“这个不一定的,可能是一艘船,也可能就是一块木板。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件东西绝对小不了。”   夏朗也深知这一点,能够将死者从上游带到下游,当然不会是小物品了。回到了局里,他没有回自己的办公室,只是坐在了办公区里发呆。穆奇问道:“夏队,你想什么呢?”   夏朗沉吟道:“你们说,有什么东西是可以浮在水上的?”   “这个太多了吧?木头、泡沫、塑料……这些都可以啊!” 第五十二章 你不害怕吗?   塑料?夏朗想到了一种可能:凶手会不会用饮料瓶等物品做成一艘船,顺利飘到下游后,饮料瓶被人捡走了?他记得以前看过一则新闻,一个人用上万的饮料瓶做出了一座岛。   可是仔细一想,这种可能性几乎为零。且不说承载一个成年人需要很多很多的瓶子,如果真的有那么大的一艘“船”,没理由不被人发现。而且,捡走了瓶子,还要抛尸……这种结果恐怕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   何况那么点儿瓶子要承担一个杀人抛尸的罪名,换谁来也不会做这种不划算的买卖吧?   夏朗决定,还是要去现场看看。但是他这一次,并没有选择白天去。而是选择了晚上,也就是七点到九点之间。他需要切实感受到凶手与受害人的心理轨迹。   晚上,夏朗对杨小雅说明了情况。杨小雅却执意要跟夏朗一起去。夏朗故意吓她,用一种讲述恐怖故事的口吻,阴恻恻地说道:“杀人现场啊,你不害怕吗?”   杨小雅的一张小脸被吓得雪白,不过她还是脖子一梗,强硬地说道:“哼,我是医生啊,我不怕!”   夏朗笑了:“好,随你。”   两人再次来到了高新路上,因为昨晚专注于搜索工作,此时的夏朗才发现,这条路上连个路灯都没有。他站在河堤上向西施河望去,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到,再加上临河的路边种植了杨柳,更难看清楚了。   夏朗没有说话,他转身回到了老张的屋子里。随着一步步迈着台阶往上走,他的脑海中也极力将自己勾勒成了凶手的模样,他深吸一口气,站在了二楼的位置,慢慢走过来。   夜风呜咽,没有一点儿星光。两人凭借着手机照明的光往前走着。杨小雅心中害怕,抓住了夏朗的一只手。两人来到了房门前。夏朗停住了脚步,直愣愣地看着门把手,始终没有伸手去开这扇门。   杨小雅看到夏朗瞪大眼睛的样子,心中不免更加害怕了。   夏朗这时则是做出了判断:锁芯是被暴力破坏的痕迹。他用手电光照过去,上面有清晰的划痕,横竖不一,错综复杂。从这点不难看出,凶手没有开锁的经验,应该是尝试了很多次,才把门打开。而他选择这里的目的……夏朗转过身去:就是这条河!   也就是说,从凶手带吕恒鸿来这里,就是准备杀死他!从那时候起,他就有了杀人的念头。   夏朗终于推开了这扇铁门,继而打开木门,来到了客厅中。他打开了客厅的灯,却发现早已不亮了。这一带要拆迁,电路已经停掉了。夏朗索性继续用手电光照明,他直接来到了洗手间,蹲在了地上。   现场有关的物证都被痕检科和勘验组带走了,除了一段儿三米长的麻绳,还有一把剪刀……大家都觉得,剪刀肯定是用来剪断绳子的。夏朗也这么认为。下午和痕检科的老李交流过,初步判断,死者吕恒鸿,是被凶手绑在了热水管道上。但同时叶理经过详细尸检,发现死者的胃里除了安眠药和烈酒外,饭菜一顿没少。凶手好吃好喝地照顾着他,既然是这样,为什么又要囚禁起吕恒鸿,并且要杀掉他呢?   杀人灭口,这四个字再次从夏朗的脑海中浮现出来。既然是杀人灭口,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杀掉他呢?也许,凶手和吕恒鸿的感情很深,最初没打算动手?夏朗想了想,觉得这个理由似乎站不住脚。   经过了两次案情重组,心理模拟……夏朗都觉得这个凶手简直不可理喻。首先可以肯定,梁凤玲遇害案与吕恒鸿遇害案的凶手是同一个人(甚至吕临中也可能是,但是这一点夏朗掌握的线索太少,不敢肯定)。而在梁凤玲家中,夏朗通过犯罪侧写,推理出的是一个性欲得不到释放,而且对东海府别墅构造乃至于梁凤玲的生活习惯很熟悉的人。   但是在现在这个现场,夏朗也得出了一个判断,凶手对这一带的建筑环境同样了解。这似乎是一个既对富豪生活熟悉,又了解普通百姓生活的人。这人很重感情,但同时又很冷血。   他怀疑是不是遇到了一个精神分裂症,可是后来夏朗否定了这种想法。精神分裂症不可能如此准确地命中目标。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慢慢闭上眼睛,开始尝试模拟犯罪嫌疑人的心理活动。   吕恒鸿被绑在了那里,他哀求、他哭喊(考虑到房子临街,凶手可能将吕恒鸿的嘴堵住了,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吕恒鸿很害怕,他惊恐的眼睛中流出了泪水,似乎在央求凶手放过他。   凶手慢慢走过来,蹲在了地上,一只手抚摸着吕恒鸿的脑袋,那轻微的动作,就像是爱抚自己的宠物。他冷冷说道:“为什么要背叛我?”   吕恒鸿“呜呜呜”,意思是说我没有。   “你没有?”凶手冷笑,“但是你已经决定这么做了,是吗?警察到处在查你……你为了自保,决定出卖我,是不是?”凶手大声质问道。震耳欲聋的咆哮,在狭小的洗手内里产生了巨大的回音。   在那一刻,他痛下杀手,摘掉了吕恒鸿嘴巴里的破布。可吕恒鸿还没有来得及喊上一声,便被凶手将混有安眠药的酒强行灌进了肚子里。   看到夏朗时而低声自言自语,时而目露凶光,这一幕在幽蓝的手机光下,愈发显得诡异。杨小雅畏惧之下,不由地往后退了两步。仿佛一瞬间,男朋友夏朗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她尝试着呼唤男友:“夏朗……夏朗!”   夏朗突然间站了起来,抬起两只手捂住了脸部,使劲搓了两下。过了许久才缓缓放下来:“哦——终于完了。”他在自己的内心做出了判断:凶手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男性,身材高大。年少时经历过感情的挫折,他对于感情生活很依赖,但同时痛恨背叛……这个人童年不幸,但是现在事业有成。他是个很善于伪装自己的人,喜欢向别人展现成功的一面,外表光鲜,借此来给自己树立心理上的强大。说直白点儿,这是一个要面子的主儿。   “夏朗,你……你没事吧?”杨小雅的声音都发颤了。   夏朗冲她笑了一下:“没事啊,怎么了?”   “你……你刚才……刚才变得……”   “很恐怖,对不对?”夏朗笑了,“不是我想这样的,当警察,有的时候就需要你进入到凶手和受害人的内心世界才可以。”   “那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吗?”杨小雅胆怯地看看四周,生怕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冲出来。   夏朗说道:“别急,我们还得去对面看看。”   “啊?”   两人来到了河边,夏朗不顾杨小雅的劝阻,走入了河中。直到河水没过了膝盖,他才停下脚步。凶手抛尸,是借助了一定的工具。夏朗伸手往前一推,似乎看到了沉睡不醒的吕恒鸿被一艘“船”载着,驶向了远处,渐渐消失在了黑暗中。   做完这些呢?凶手便上去了,回到了马路上。夏朗也从河中爬到了河堤,翻过了栏杆走到了马路边。夏朗心中想到:他是一个很有信心的人,这来源于他内心的伪强大。他没有去收回那件东西,因为凶手有足够的信心:警察找不到那件东西!   会是什么呢?夏朗边想边往前走,突然,一道刺目的光束照过来。   杨小雅大叫了一声:“小心!”   夏朗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往后一跃。一辆黑色的奔驰,紧急刹车停在了距离他不足两米的地方。   车上的驾驶员赶紧打开车门走下来:“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想到有人会突然冲出来!”   夏朗定睛一看:“是你?” 第五十三章 十有八九就是他了!   从车上下来的人,正是孙仕强。他连声向夏朗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这条路平时人不多的,我没想到夏队你会在这儿……是我太着急了。”   夏朗狐疑地上下打量着他:“什么事这么着急?”   “哦,是妙言的妈妈说伤口有点儿疼,打电话让我快点儿过去呢。”   “是吗?”夏朗的语气变得轻松了,“看样子,你和陈律师走得很近啊!”   孙仕强听到这话,不由地“嘿嘿”笑了两声。   “咦,孙先生?”杨小雅在一旁走了过来,惊奇地叫道。   夏朗也有点儿惊讶:“你们认识?”   杨小雅正要开口,孙仕强抢先说道:“哦,认识认识,在医院里,我和杨医生见过的。”   夏朗回头看着自己的女友,杨小雅脸上含笑,丝毫不觉得有任何的不妥之处。他对孙仕强说道:“好了,孙先生,就算是再着急,也要小心啊。这条路上没路灯,万一开进了河里,后悔都来不及。”   “是是是。”孙仕强的态度很恭顺,他再三表达了歉意后,才离开了。   夏朗看着奔驰消失在了前面的路口,眉头却渐渐皱了起来,眼神中出现了一种坚毅。   “幸好你没事,反应可真快!”杨小雅挽住了夏朗的胳膊,夸赞自己的男友说道。   “小雅,你跟孙仕强是怎么认识的?”   杨小雅看着夏朗认真的模样,以为自己的男友吃醋了。她不由地一笑:“怎么,是不是吃醋啦?”   夏朗内心毫无波动,只是很郑重地说道:“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就好了,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哦,是陈阿姨住院的时候认识的。那时候孙仕强还来儿科咨询过事情。”   夏朗忽然警觉起来了:“他咨询的是什么?”   杨小雅歪着头想了一会儿,说道:“哦,主要是说小孩子先天遗传的。”   “先天遗传?”   “对。当时他找我就是问这个问题的。”   夏朗沉吟再三,又问道:“具体是哪种疾病?”   “弥漫性肺部病变。”   夏朗说道:“说清楚一些。”   “好吧……”杨小雅不明白夏朗为什么对这个感兴趣,她说道,“其实就是在你出差的那几天,他来到儿科。那时候我不认识他的,只是和他聊起了新生儿的问题。他其中提到了,有没有某种病,让新生儿很痛苦,家长又没有钱医治?我当时听到这个问题觉得很奇怪,平时很少有人这么问。但是我还是举了几个例子,其中说到了弥漫性肺部病变。因为新生肺炎是新生儿常见疾病,可发生在产前、产时或产后,情况是最复杂的。医护人员稍微处理不好,孩子就有可能夭折。”   夏朗的脑子嗡的一下,身子晃了两晃,他说道:“那后来呢,后来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因为他和陈律师走得很近,我们经常遇到,也就认识了。”杨小雅见夏朗的脸色变得愈发难看,他面无血色,圆睁双目。   夏朗马上拿出手机,拨通了局里的电话:“喂,马上给我查一个人——孙仕强!”   夏朗挂断了电话,接着问道:“我出差那天,你给我打过电话,记得我跟你说过什么吗?”   杨小雅回忆了一会儿,好像那时候并没有说什么亲密的情话,夏朗只是说自己要去河北出差。   夏朗点了点头:“就是这句话……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身旁有没有别人?”   “有我一个同事。”   “除了她呢,孙仕强有没有在你身边?”   杨小雅想了一下,忽然说道:“我挂断了电话后,他就进来了。”   夏朗气得一拳砸在了柳树树干上。力道非常大,儿臂粗的柳树左右摇晃着:“妈的!”他终于明白了,孙仕强才是这起案子真正的凶手!要不然,怎么可能这么巧呢?凶手赶在了他前面杀害了吕临中,而当时知道他去河北出差的,只有付如丞、他自己以及杨小雅。与杨小雅无意中的一次通话,让孙仕强偷听到了。这才导致了吕临中的死亡。当然,这只是夏朗的推测,事情的真相,真的会是这样吗?   夏朗现将杨小雅送回了家。在回去的路上,夏朗的一张脸铁青,杨小雅见他神色不好,也不敢说话。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着走了一路。到了小区里,杨小雅刚下车,夏朗一句话也不说便驱车走了。她的心中有点儿失落,不明白为什么夏朗忽然变了一个样子。   夏朗回到了局里,马上调出了陈妙言的资料,包括她的家庭住址。从资料上来看,孙仕强无论是去陈妙言的公司,还是要去她的家里,都没有必要绕路到高新路上。重返案发现场,这是81%的变态杀手会做的,因为他们会回味自己的“杰作”。   “夏队,我们这边查出来了,直接发你手机上。”   夏朗刚说了声好,手机就连续响动,传来了数份儿有关于孙仕强的资料:孙仕强,三十一岁,离火市本地人,无前科。父母早亡,如今自己创业,在北苑区有一家自己的公司,但是规模不大,员工只有十几个人。从工商税务那边的情况来看,孙仕强的收入不足以供应他那辆奔驰车。随后,警方也发现了,孙仕强的车是从某租车行租来的。   出身贫困,但是喜欢面子……这一切与夏朗的犯罪侧写相符。十有八九就是他了!夏朗想到这里,突然心下一沉:不好!他急忙跑出了办公室。   外面的办公区,是穆奇在值班。   “穆奇,马上招呼大家,去抓嫌疑人!”夏朗大声叫道。   穆奇本来有点儿困了,正在看电影。夏朗的这一嗓子吓得他抖了一下,站起来茫然问道:“这么快就有线索了?嫌疑人是谁啊?”   夏朗先行一步跑了出去:“陈妙言家里,带大家一起去!”话音未落,他早已跑没了影儿。夏朗一口气跑到了楼下,打开车门就跳了上去。从孙仕强今晚的行车轨迹来看,他不应该出现在高新路。那么他去高新路的目的是什么?夏朗心中有一个很肯定的判断:他要杀了夏朗!   如果不是有杨小雅在场并且叫了一声,如果不是夏朗反应足够快,那么他已经死了。那条路上没有监控,没有行人。可见孙仕强有多歹毒!像他这么心思缜密的人,既然没能杀得了夏朗,接下来的一招必然是自保——陈妙言危险了!   夏朗拿出了警灯悬挂在车顶,一路疾驰向着陈妙言家里的方向驶去。沿途车辆无不避让。按照资料中的地址,夏朗几乎来不及将车停好便跳了下去。冲进了楼道内,钻进了电梯。好不容易到了陈妙言家所在的楼层,他迫不及待地冲出来,到了房门前大力拍打着:“陈律师,陈律师!陈妙言,快开门啊!开门啊!”   拼命按门铃,拼命拍打房门,十几声过后,房门才打开了。开门的正是陈妙言,她看到夏朗的时候,很惊讶:“你怎么来了?”   夏朗来不及解释,直接进了屋子,他左右看看。屋里有三个人,除了陈妙言,她的母亲和妹妹也都在。陈母见家中闯进来了一个男人,诧异问道:“哎,你谁啊?”   陈妙欣见到夏朗焦急的模样,也不禁站了起来:“出什么事了?”   夏朗并没有看到孙仕强的身影,他转身问陈妙言:“孙仕强呢?”   陈妙言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第五十四章 夏朗,你今天怎么怪怪的?   “孙仕强呢?!”夏朗又大吼了一声,可是没等陈妙言说话,他脸上出现了惊恐的表情,“孙仕强今晚有没有联系过你们?”   陈母说道:“你这人太不懂礼貌了吧?大半夜闯进人家家里,还大喊大叫的!你知不知道我女儿是谁?你又是干什么的?”陈妙欣赶紧过来安抚母亲,小声说了句:“他是警察。”   “警察怎么了,警察了不起吗?警察就可以随便……”   陈妙言拉着夏朗走到了门外,她将门关上,说道:“为什么找孙仕强?”   夏朗此时方寸大乱,他知道自己上了孙仕强的圈套。他急忙跑到电梯里,准备下楼。陈妙言不知怎的,她竟然跟了进去。此时的陈妙言刚刚洗完澡,身上穿着睡衣,脚下穿着拖鞋。两个人在电梯里一句话都没有说。夏朗面色凝重,似乎发生了不得了的大事。   走出了楼。夏朗上了车,陈妙言竟也毫不客气地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夏朗,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小雅……小雅可能有危险!”   “啊?你说什么?”   夏朗挂好档,发动了车子:“凶手是孙仕强!”   “你……你有什么证据?”   夏朗一路疾驰,说道:“还需要什么证据?这孙子的脸上就差写上凶手两个字了!”他咬牙切齿地说道。   陈妙言此时大脑一片空白,虽然她听到夏朗说出孙仕强是杀人凶手的时候很震惊,但这种惊愕的感觉很快被一种庆幸所冲淡了。看来,孙仕强注定不是她要等的人了。   夏朗很恨自己,竟然上了孙仕强的当。孙仕强要杀他的计划失败,随口说出了要来陈妙言这里,夏朗居然轻易地相信了。但是,他现在很肯定,孙仕强真正的目标应该是杨小雅!他抓起手机,给穆奇打了电话:“穆奇,大家到了吗?”   “夏队,我们现在正往陈律师的家中赶去。”   “好,你们分一队人,保护陈律师的家人;另一队,马上到杨小雅所在的名苑小区!我们在那里汇合!”   “夏队,怎么……”   夏朗几乎是喊出来了:“那个王八蛋真正的目标是杨小雅,快!”   “是!”   在这种紧要的关头,夏朗竟然还想到了要保护陈妙言的家人,这让陈妙言的心中暖暖的。她踌躇了许久,缓缓说道:“谢谢你。”   夏朗却神情紧张,一句话都没有说。   十多分钟后,两人来到了名苑小区。夏朗上楼,陈妙言本来要跟上来的。夏朗说道:“太危险了,你在下面等着。”他走进了电梯,按下了杨小雅所在的楼层按键。   深夜里,这栋楼寂静得令人害怕。夏朗走到了房门前,他深吸了一口气,按响了门铃。可是按动了许久,里面都没有人回应。难道是来晚了一步吗?夏朗心里一沉。不,不会的。杨小雅是最后的底牌,孙仕强不会这么莽撞的。他还要靠活着的杨小雅和夏朗谈条件呢。   正在迟疑之间,房门打开了,杨小雅出现在了门后:“嘻嘻,怎么这么晚又回来啦,舍不得我啊?”   夏朗很惊奇,陈妙言家中没有孙仕强,难道这里也没有吗?他怔然之间,被杨小雅拉着进了客厅。到了客厅后,看到一个微胖的女孩儿端着一盘刚炒好的菜从厨房出来,看样子是打算吃点儿宵夜的。这个女孩儿体态微胖,脸上有小小的雀斑。她见到夏朗后,笑了一下,对杨小雅说道:“小雅,你男朋友好帅啊!”   杨小雅轻轻挽住了男友的胳膊,甜美的一笑,对夏朗说道:“我的同事赵冰洁,我和你说过的。”   夏朗点了点头。而就在这时,在隔离柜的后面,沙发上有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传过来:“夏队,我们又见面了,真巧啊!”   夏朗周身一震,他赶忙回过头去,慢慢踱着步子绕过了隔离柜,看到了坐在那里的孙仕强。孙仕强翘着二郎腿,嘴里叼着一支烟,状态很放松。   夏朗站在他面前,面色如常,也说了一句:“是啊,我还以为你在陈律师家里呢。”   孙仕强笑了一下:“如果这么容易被你猜到,那我也太逊了。”   夏朗不动声色:“可你还不是被我找到了吗?”   孙仕强余光瞥了一下,杨小雅正在那边和赵冰洁交谈着什么。他故意冲夏朗摆出了一副狰狞的表情,然后摆弄着桌上的茶具:“我这次来,是想向杨医生再咨询一下有关于儿科疾病的事。”   夏朗坐在了另一边的沙发上,看着孙仕强拿出了茶包,泡在了水里。他叹了一口气:“这事,恐怕不是你要问的。是你帮朋友问的吧。”他停顿了片刻后,说道:“你朋友应该姓吕,叫吕恒鸿,对不对?”   孙仕强简单的泡了两杯茶,将其中一个茶杯推到了夏朗的面前。他轻轻笑道:“我不明白你说什么。”   夏朗正要进一步试探的时候,门铃再次响了起来。杨小雅纳罕道:“咦,还有人?”   夏朗也很惊讶,难道穆奇他们这么快就来了?同时,他的双目仅仅盯住了孙仕强,生怕他有进一步的举动。   打开门后,进来的居然是陈妙言。“陈律师,你怎么来了?”杨小雅没想到陈妙言这么晚了回来她这里。而陈妙言一身睡衣,更令她不解。夏朗见是陈妙言,也很惊讶。而陈妙言则神色匆匆,来到了夏朗的身边。夏朗生怕她说出什么话来,急忙说道:“哎呀,陈大律师,好巧啊,我们在这儿见面了。”   陈妙言看看夏朗,又看看孙仕强,瞬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她说道:“是……我……我是来找你商量一下那件案子的事情,你不是说你要来小雅这里了吗?”   夏朗满意地点了点头,他对于陈妙言的这番说词很是满意。不过同时他的内心也有点儿埋怨她,明明说好让她在楼下等的。夏朗不露声色,说道:“先不忙。小雅,你带陈律师参观参观你的房间,对了。赵医生,你也不要忙了,一会儿我请你们出去吃。”   赵冰洁听后很高兴:“真的吗?”   夏朗两只眼睛如鹰隼一般盯着孙仕强,说道:“真的!等我事情处理完了,要不你们先出去在楼下等我吧。”   陈妙言明白了夏朗的意思,拉着杨小雅要离开。杨小雅却十分不解,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夏朗一会儿让她回房间,一会儿又让她去楼下。她挣脱了陈妙言的手说道:“夏朗,你今天怎么怪怪的?”   “小雅,没事的,夏朗只是想跟孙先生聊两句,我们下去吧。”   不料,杨小雅却甩开了陈妙言的手,执拗地说道:“我不,夏朗,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孙仕强笑了:“就是嘛,夏队,有什么事情就说出来好了,难道你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夏朗心急如焚,快被杨小雅气死了。同样是女人,陈妙言一点就透;杨小雅却什么都不明白。夏朗站起身来,将三个女人挡在了身后。他说道:“好,我就直说了吧。我现在怀疑你与三起命案有关,要带你回去接受调查!”   此语一出,其余的四个人,两个震惊,两个镇定。镇定的是孙仕强与陈妙言;而震惊的,则是杨小雅和赵冰洁。尤其是杨小雅,她过来抓着夏朗的手:“夏朗,你……你是不是搞错了,孙先生怎么可能是凶手呢?”   夏朗没有理会他。   而孙仕强似乎成竹在胸,他笑着说道:“就是嘛。夏队,今天晚上的事情,我不是故意的,难道你怀恨在心,故意报复我吗?”   “是吗?好,那我就说说我的看法好了。” 第五十五章 一个完美的不在场证据!   “我们就先从今晚开始说起吧。在高新路,我差点儿被你撞到。表面上看来,那条路没有路灯、没有监控,路又很窄。发生交通事故的频率非常高。何况你在撞到我之前刹住了车,似乎真不是故意的。可是你说了,你是要去陈律师的家中。”夏朗轻笑一声,“你住在了北苑区,公司也在北苑区。不管你从哪个地方出发,都没有必要绕远经过高新路。你去那里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想阻止我继续查案。当然,阻止我的方法就是杀——死——我!”   孙仕强笑了两声,似乎觉得夏朗这个论述不可理喻,他笑道:“那我为什么踩下刹车呢?”   “因为第一,我在小雅的提醒下已经躲到了路边;第二,你没有遮挡号牌,这样的话,小雅就会成为目击证人。你担心杀掉我,警方很快就会找上来。虽然你那辆奔驰是租的,但是警方想要查谁是肇事者的话,应该不难吧?”   “这也叫证据?夏队,我劝你少看点儿侦探小说,你这样的推理根本站不住脚。”   夏朗反而一笑:“我不是在推理,而是在陈述事实。我当时问你去干什么,你说陈律师家中有事,让你过去一趟。但是我先去了陈律师家中,发现你根本没去过,反而是来到了杨小雅这边,为什么呢?”   孙仕强自信满满地说:“我既然是从高新路过来的,这里正好顺路嘛,我想来找杨医生再咨询一下有关于弥漫性肺部病变的事情。”   夏朗摇了摇头:“你先于我们俩离开了高新路,而我和杨小雅却先到了这里,你随后才来的。这说明了你其实是在跟踪着我们。你担心杨小雅说出了一些有关于你的事情,我会怀疑你,对吗?”   “夏队,我路上买了一包烟,不可以吗?”说着,孙仕强把自己的香烟盒拿出来,并且打开给大家看。除了他刚刚掐灭的那只香烟。烟盒里正好剩下了19支香烟。   夏朗却笑了:“好了,不要再演戏了,我不信你可以躲过所有的摄像头,只要发现你说的话与事实不符,就足够钉死你了。”他继续说道:“至于你为什么想害小雅,是因为当时她给我打过电话。而不巧,电话被你听到了。小雅。”   杨小雅听到孙仕强这次来是要杀自己的,她害怕得出了一身的冷汗,被夏朗这么一叫,浑身颤抖了一下。   “你记不记得你那天跟我说过这样一句话: ‘你去河北干什么呀,是查案子吗?’”   杨小雅已经想不起来了。夏朗对孙仕强说道:“就是这句话,你断定了我去了河北。而你也明白,我去河北的目的是什么,所以你先于我一步赶到了河北,杀害了吕临中!”   孙仕强听到这番分析,冷冷说道:“我和吕临中根本不认识,为什么要杀他?”   “这个,就是我们谈到的那个问题了。吕恒鸿!根据我们掌握的线索,杀害梁凤玲的一共有两个人,就是你和吕恒鸿!”   孙仕强咳嗽了两声,背部耸了耸:“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那好,我就把所有的事情梳理一遍。首先,你因为垂涎梁凤玲的美色,借助吕恒鸿与梁凤玲从小认识的关系,打听出了韦巍这个人。韦巍是和梁凤玲是青梅竹马长大的,可惜已经死了。于是你借助他的身份,应聘了云海间的保安,想要混进去接触到梁凤玲。因为梁凤玲出台的价格太高了,根本不是你一个小公司的老板可以承受的。   “后来你参加了云海间的花魁大会,一度把价格叫到了一千万。云海间的总经理程万里很生气,你被他们打了。我不知道你是通过什么方法得到梁凤玲家中的钥匙的,我也不知道你是怎么和她结下了梁子。我想一定是有某些原因,让你起了杀心,决定要杀害梁凤玲。   “至于吕恒鸿为什么要跟你一起作案,我觉得,你是答应了他某种好处,一个他无法拒绝的条件。随后,经过我们的调查,我只身前往河北梁凤玲的老家。你知道这个消息后,已经猜到了我会找到吕临中,于是你快我一步杀害了吕临中。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警方没办法找到吕恒鸿出入境记录的原因。而你回到离火市后,知道吕临中一死,吕恒鸿就成为了最后一个线索。他也必须死!   “你将吕恒鸿带到了高新路临街店铺的二楼,一直将他囚禁在了那里。随着我们的排查工作越来越细致,你感觉到了危险。6月27日晚上,7点到9点之间,你在酒里掺了安眠药,劝吕恒鸿喝下。然后,将他抛尸河中。完成了你第三次杀人计划!”   “哈哈哈哈……”孙仕强忽然笑了,“夏队,你的演技真好,真应该给你颁个奥斯卡奖。我知道,你看我追求妙言,你妒忌嘛,所以栽赃我是凶手!”   听到这句话,屋内的人所有的表情都不一样。夏朗的神情凝重;陈妙言悄悄低下了头;杨小雅则一脸的震惊,时而看看夏朗,时而看看陈妙言;赵冰洁则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夏朗笑了:“贼咬一口,入骨三分啊!你不用妄图抵抗了,说什么都没用了。”   孙仕强轻轻摇着头:“6月27号晚上……啧啧,可惜啊,那晚我在妙言家里吃饭呢,十点我才离开的。”   陈妙言想起来了,那一晚确实是这样的。她抬起头来看着夏朗,想听一听夏朗会怎么说。殊不知,杨小雅此时,一直盯着陈妙言看,眼神复杂。   夏朗却很自信:“唉,这是你最高明的一环。我差点儿被你骗了。我就说一说你的得意之作的漏洞吧:首先,我发现吕恒鸿尸体的时候,就充满了疑惑。这么热的天气,谁会穿着一身黑呢?何况他还戴了一顶黑色的帽子;第二个疑点,我今天晚上专门去了你抛尸的地方,站在岸上,根本什么都看不到,漆黑一片,这就说明了,你是在给吕恒鸿设计 ‘保护色’,目的就是不让人发现他。”   “啪啪”,孙仕强竟然拍了两下手掌,他口不对心地称赞道:“精彩,真是精彩啊!可惜呀,夏队,如果我不是了解这件事情的话,真的可能被你冤枉了。你看过新闻的,那个吕……吕什么的尸体是在西亭区找到的。高新路是在北苑区啊,怎么可能飘那么远呢?”   夏朗也哈哈笑了两声:“这就是你的狡猾之处啊!”他弯腰从茶杯里拽起了茶包的线绳,将湿漉漉的茶包从茶杯里提了起来:“还需要我再说明吗?”   孙仕强看到这里,脸色一下子变了。   夏朗说道:“纸!我在你囚禁吕恒鸿的地方发现了一把剪刀。这把剪刀最开始我以为是你用来剪断绳索的,后来发现并不是这样。这把剪刀是用来作裁纸刀的,对吧?你用很大很大的硬纸,做了一艘船,考虑到是晚上,你用的纸是黑色的。用这艘纸船驮着吕恒鸿往下游走,短则三十分钟,长则一个小时,纸船就会沉没,吕恒鸿掉进河里。不管他会不会游泳,醉酒状态,又吃了安眠药,肯定是没救了。而你这个时候,就在陈律师家中。各位,一个完美的不在场证据!”   孙仕强长叹了一口气,靠在了沙发上。而此时,门突然被撞开了,一队全副武装的警察冲了进来。穆奇紧张地问道:“夏队,没事吧?”   “时间刚刚好,带回去吧。” 第五十六章 警察又不是神仙   楼下,已经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孙仕强被警察反剪着胳膊押了出来,上了车。夏朗和杨小雅走到了楼下,他点上了一支烟。杨小雅心有余悸地说道:“太可怕了……我……”夏朗看着她,忽然笑了:“当警察的女友就是这样的,要是后悔还来得及啊!”   可杨小雅听到了这句话,眼圈倏地红了,泫泪欲滴。慌得夏朗急忙安慰她:“哎,你别哭啊。我开玩笑的,你哭就不漂亮了。”说着,还抬起手来帮她擦拭着泪花。   陈妙言在旁边看到了这一幕,心中说不出的酸涩。她不承认喜欢夏朗,也坚信孙仕强说出的那番话是为了转移大家的注意力。可是不知怎么了,听到孙仕强说出夏朗也喜欢她的时候,她竟然有了一种小小的……喜悦。这种感觉很快一闪而过,但那一刻,她确实真切地感受到了。   陈妙言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陈律师,等一下。”夏朗忽然叫住了她。   陈妙言站定了脚步,转回身来:“夏队,还有什么事吗?”   夏朗伸出手来比了一个二的数字:“两件事,第一,这个孙仕强是罪大恶极,死定了,希望你这次不要跟我作对。”   陈妙言愈发气愤了,挑衅似的说:“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害怕了?”   夏朗一愣,点头说道:“是是是,你就当我怕了你了,不要插手好不好?”   陈妙言不置可否:“第二件事呢?”   “第二件事,你以后能不能不要随便打乱我的计划,OK?”夏朗的语气也像是有点儿生气了。   “夏队长,我怎么打乱你的计划了?”   “我让你在下面等着,我同事来了让他们冲进去就好了。你为什么要上来?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屋子里有两个女孩子,万一孙仕强狗急跳墙,我根本保护不过来,你还进来添乱,万一你也被……”夏朗说到这里,忽然语塞,他愣了好半天。   陈妙言注视着他的眼睛,似乎等待着他说下去。   夏朗扭头看向了一边,故意躲避着她的目光,说道:“总之,下次再有这种情况,你最好听我的。”   陈妙言说了一句:“凭什么?”转身就走了。夜色下,陈妙言不禁嘴角浮起了一个笑容。   夏朗看着陈妙言的背影,小声嘟囔着:“不可理喻的男人婆!”   杨小雅也走过来了,她抓住了夏朗的手:“你今晚不要走了好不好,我好害怕。”   夏朗笑了:“放心吧,孙仕强已经被抓住了,你安全了。何况,我得马上审这孙子,尽快结案啊。要不然我也没时间陪你,你说呢?”   最后这句话最有说服力了,杨小雅点点头,说道:“那……那我和同事一起去你那里好不好?”   夏朗想了一下:“也好,反正也需要你们录口供的。上我车吧。”   回了公安局后,夏朗安排两名女警照顾杨小雅和赵冰洁,顺带录口供。他则负责亲自审理孙仕强。   在审讯室内,孙仕强态度倨傲,根本不像是一个嫌疑人。他坐在了审讯椅上,以一种狂傲的目光看着夏朗。只是,此刻他手上戴着冰凉的手铐;脚上也套上了沉重的脚镣,他的表情与他的身份并不相符。   夏朗笑了:“我从警时间时间不长,见到的犯罪嫌疑人不少。不过像你这样,还是第一次呢!孙仕强,进来了就老老实实地交代吧。我们也拿你的照片找人确认过了,你当初就是冒充韦巍的人,没错吧?”   孙仕强自嘲似的笑道:“你们不都知道了吗,还问什么?”   夏朗说道:“警察又不是神仙,说说你和梁凤玲的事情吧。”   梁凤玲,孙仕强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眼神变得迷离起来。   孙仕强,原本出身于一个贫苦的农村家庭。家中的父母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但是家中尽管条件贫困,却不愚昧。父母一直支持孙仕强读书,希望他能借着知识改变命运,走出大山。孙仕强很争气,他最终通过了优异的成绩进入了上海某名牌大学。因为在农村受教育晚,孙仕强在学校里几乎没有同龄的朋友。在一次接新生的时候,无意中认识了新入学的学弟吕恒鸿,两个人成了最好的朋友。   毕业后,孙仕强利用勤工俭学攒下来的钱,来到了离火市开了一家公司。当时他还把农村的父母接了过来,虽然是暂时租住的房子,却也比农村那间破瓦房要好太多了。当时的孙仕强年轻气盛,决定在离火市闯出自己的天地。为了使公司发展壮大,他一次又一次地去拜访那些大老板,为了签成一笔合同,不惜几次蹲守在人家公司的门口。他甚至还被大集团的保安驱逐过。   有一个富二代的同学告诉过他:“现在,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这句话不灵了。你出去看看那些开讲座的狗屁专家,随便一个人就说自己是什么清华北大的客座教授。可你去清华北大的官网上看看,根本没这么个人。这个社会你需要学会包装自己,明白吗?有芝麻就得说西瓜,有一个就得说三个。”   孙仕强对这种说法怀有疑虑,直到有一天。这个同学来离火市谈笔生意,心血来潮之际,让孙仕强跟他去学习学习。孙仕强那天很紧张,老同学和离火市的一个大集团签成了五千万的合同。当时只是听到这个数字,孙仕强就觉得快要晕过去了。   他觉得富二代同学在谈判过程中吹嘘得过头了,他私下里对老同学说道:“这样合适吗?”   老同学则神秘地一笑:“别急啊,谈生意就像是踢足球,分上下半场的。上半场结束了,下半场才刚开始。”晚上吃完了饭,老同学请这些人去了云海间。   就是在那里,孙仕强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生活。他一个农村出来的孩子,辛辛苦苦创业打拼,从来不曾想到有钱人的生活会是这样的奢靡。进入了云海间,他觉得自己就像是皇帝,就像是神仙。那一晚,他体会到了当一个有钱人的快感,他也第一次认识了梁凤玲。   孙仕强那时并不知道梁凤玲的真实姓名,只知道她叫雪儿,很美很美。美艳不可方物,大概说的就是她。可惜,那一晚,孙仕强连话都不敢对她说一句。好像从他这个凡夫俗子口中说出来的话,会亵渎了梁凤玲惊为天人的美貌。看着梁凤玲在那个油腻的男人怀中依偎着,他心中打翻了醋坛子。   自从那天回到家后,孙仕强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茶不思饭不想。父母问他什么话,他都爱理不理的。事后,他经过了几番周折,才打听到了。雪儿的真实名字,原来叫做梁凤玲。从此之后,孙仕强每晚都蹲守在了云海间的门口,他知道,凭他的身价很难有资格进入这里。他只是想远远地看一眼梁凤玲,只要看到她一眼,她就心满意足了。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好几天,孙仕强为了梁凤玲挖空了心思,他知道自己害了相思病,如果不得到缓解,他会死。这是他当时最真实的一种想法,他真的觉得自己会死的。   似乎冥冥中自有天意,很快,有一个带解药的人来到了离火市——吕恒鸿。吕恒鸿来这里,是打算游玩的。孙仕强忍不住跟他提起了梁凤玲的事情,没想到,吕恒鸿竟然说他们两个认识,并且讲出了两人小时候的事情。   二时的往事在吕恒鸿的眼中,不过是一段小插曲。可是在孙仕强看来,却是自己的救命稻草。他记住了那个名字——韦巍。 第五十七章 你小子,走了大运啦!   孙仕强的内心打定了主意,询问起了有关于韦巍更多的事情。好多年过去了,吕恒鸿已经记不清许多了,只能是模糊地说出个大概。但用心叵测的孙仕强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自己或许可以借助韦巍的身份做一些文章,他当时问了吕恒鸿一个问题:“韦巍长得和我像吗?”   “啊?”吕恒鸿脑子没有转过弯来,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   “我问你,韦巍长得和我像不像?”孙仕强咬字很重,把问题重新问了一遍。   吕恒鸿上下打量着他:“我记得韦巍挺白的,你们俩这一点倒是很像。不过他很瘦,没你胖。”   有一点像就行啦!孙仕强已经被梁凤玲迷得神魂颠倒了。吕恒鸿的话,让他有了一点点的希望。虽然很渺茫,但是他已经进入了一种癫狂的状态。只要能接近梁凤玲,他愿意付出任何的代价!   就这样,孙仕强壮着胆子去了云海间应聘保安。他大小也算是一个公司的老总,为了一个失足女,竟然肯放低身价去做一个保安。常人很难理解他这种心态,只有孙仕强自己明白。   保安部的经理带着孙仕强参观了一下云海间。孙仕强身上的那件保安服并不合身,脖领后面商标扎脖子,但是他走起路来,步伐沉稳,很有自信。保安部经理说道:“对,就这么走。你虽然是个保安,可也是大公司的员工,必须得保证积极向上的员工风貌。”   经理说完话,没听到孙仕强的回应。他转回头去,看到孙仕强正东张西望的:“嘿嘿嘿,跟你说话呢,听到没有?”   “听到了。”孙仕强的语气既没有恭维,也没有奉承。   经理一愣,还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下属呢。他刚想骂两句立立威,程万里就急匆匆走过来了。保安部经理是个媚上压下的人,他急忙迎了上去:“程总,早上好啊。”   程万里眉头紧锁,看着他一句话也不说,一张脸阴气沉沉的。   保安部经理问道:“怎么了,程总,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程万里一听这话,就训斥起了他:“你还好意思说呢,今天晚上有多重要,我不是没跟你说过吧?”   “您说过呀,我不是找了几个人过来嘛。”他靠近了程万里的耳边,小声说道,“那些人都是我哥们儿,可靠,信得过呀!”   “啊呸!”程万里肺都要气炸了,“你第一天来呀,咱们这是什么地方你不知道吗?你看看你找的那几个瓜怂,一个赛一个的……简直没法说了。那像是有钱人吗?我看倒像是难民营里跑出来的!”程万里一着急,家乡话都说出来了。   保安部经理觉得很委屈:“是,您骂得对。可是……可是这时间这么紧,您说我一时间去哪儿找合适的人呢?”他说完后垂头丧气的。可是很快,他眼睛滴溜一转,忽然扭头叫道:“韦巍,过来!”   孙仕强往这边走过来。   “程总,您看这个人怎么样?他是今天新来的,叫韦巍。”   孙仕强外表成熟稳重,看到程万里后并没有抬手敬礼,只是微微点头微笑着:“你好。”   程万里在这里许多年了,还没有见过这样的保安。他不由地笑了:“有点儿意思啊。行,就他啦!你把今天晚上要做什么,跟他详细说说。再有,赶紧把这身保安服脱了,回头让人看见不像话。”   保安部经理点头哈腰:“是是是,听您的。”   程万里走了,孙仕强没有说话。虽然他不知道程万里给自己安排了什么工作,但是他现在一门心思全放在了梁凤玲身上。甚至云海间流动的每一丝空气,他都像贪婪地占为己有,因为那里面有梁凤玲身上的香气。   保安部经理回头对孙仕强嘿嘿笑道:“你小子,走了大运啦!给你个好活儿,晚上不用干保安了,你演戏就好了。”   “演戏?”   “对啊, 演个阔少爷。晚上,咱们这儿有个花魁大会。你就演个有钱人的公子哥儿就行,往大厅里一坐,喊喊价格。”   孙仕强对这种活动安排很不齿,冷笑道:“让我当托儿?”   “对啊,这样不好吗?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喊两嗓子就行,还能见见咱们这儿的美女。天底下没有比这更舒服的了。”   保安部经理这一番话,对孙仕强最有吸引力的无疑是“还能见见美女”这几个字。他急切地问道:“能见到雪儿?”   保安部经理初始微微讶异,而后笑着:“你小子,还真有两下子。我告诉你吧,这次的主角就是她。走,先跟我去换衣服。”   听到经理的这句话,孙仕强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要沸腾了,脚步变得轻快,就连走路都感觉要飘起来了。   换好了衣服,看着镜子里自己,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暗自打气:别慌,这才是真实的自己,晚上一定要好好表现,一定要好好表现!   保安部经理叮嘱他:“韦巍,你听好了。晚上的活动,你参与竞价,但是我只要你最高喊到一百万就可以!到时候看情况发挥,但是一百万往上,你就不要再喊了。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去喊,听到没?”   孙仕强点了点头,他的内心想的是,未必能喊到那么高的价格。   经过了一天时间的布置。云海间最西面的那间大厅,完全按照古代的青楼格局布置好了。孙仕强也按照要求穿着一身古装出场了,手执白纸扇,衣袂飘飘。在他步入大厅的那一刻,他恍然间真的有了一种错觉,仿佛他就是一位风度翩翩的贵公子,来寻觅他的心上人。   花魁大会开始了,云海间的妈妈桑庆姐如同古时候的老鸨子一般煽动着宾客们的情绪。云海间最红的几位姑娘依次出场,站在了二楼的走廊上。坐在下面的男人们像是疯了一样。这些外表光鲜的富豪们,在那一刻褪去了虚伪的外表,展现出了人性中最原始最疯狂的一面。   “李总,你说说,老程还挺会玩啊!”坐在孙仕强邻桌的那个人对着同桌的人说道。这个人头发花白,自顾自地饮着茶水。   他旁边相对年轻点儿的那个人说道:“王董,你的意思是,老程那老狐狸让咱们穿成这样,是把咱们当猴儿耍了,是吧?”   王董笑了笑,拿起茶杯来一饮而尽:“管他呢,反正我就等着雪儿出来了。”   “还是羡慕你啊,老当益壮。不过我可不等雪儿了,那种价格我也出不起。”说着,这位李总就举起手来高喊了一句,“三十万!”他最终如愿,点中了一个叫小菲的姑娘。   孙仕强一直没有参与竞价,他眉头轻皱,拳头紧握。这么多天,终于可以再次见她一面了。   经过了前面五轮的铺垫。打扮得妖艳的庆姐在上面高喊一声:“各位老爷,各位客官,承蒙你们的关照。接下来,是我们这次花魁大会的重头戏,下面就有请我们的雪儿小姐出来见见各位!”   这一句话,引来了满堂喝彩。这些平日里在生意场上呼风唤雨、叱咤风云的人物,一个个都拍着桌子怪叫着。有的人甚至站在了椅子上,吹起了指哨。   千呼万唤之下,梁凤玲终于出来了。那一晚,她穿着一件薄纱的古装,没人在乎这件影楼风风格的古装与严谨的汉服是两回事。因为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梁凤玲的美貌深深吸引住了。 第五十八章 真正的豪赌   孙仕强注意到,邻桌的那位王董已经顾不上年迈了,站起来拍着巴掌一个劲儿地喊着“好”。那个李总在旁边笑道:“你可要注意你的身子啊。”王董则嘿嘿一笑:“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你没见雪儿那样子吗,你敢说你没动心?”   相对于色迷心窍的王董,李总倒是冷静许多。他苦笑道:“我是动心了,可我的钱包没动心啊!”   抬头看着梁凤玲,孙仕强仿佛身处云端,恍恍惚惚如在梦中一般。梁凤玲的美貌于他来说,用尽世间最华丽的辞藻来修饰都毫不过分。她,是那样真实的存在,她是那样的遥不可及。孙仕强多想冲上去,拉着她的手,拥她入怀,贪婪地吸吮她身上的每一寸味道。   “三十万!”一记公鸭嗓的喊叫将孙仕强从梦中惊醒。   “五十万!”   “八十万!”这些男人们心底的欲望好似被积压了许久,如同火山喷发似的不断涌出。价格打着滚儿一路上涨。   “一百万!”孙仕强不失时机地喊出了这个价格。这是保安部经理给他的权限。另一旁,保安部经理得意地冲他竖起了大拇指,意思是他干得不错。只是保安部经理不曾注意到,此时孙仕强的表情已经变了。   当一百万三个字从他口中喊出来的时候,是一种情绪的宣泄。这三个字喊得他血脉喷张。他第一次体会到了,金钱对于这些人来说,不过是个数字。女人,不过是被他们压在身下的玩物。他看着梁凤玲,那个女人对他而言,是冰清玉洁的女神,怎么容许那些人随便猥亵呢?   “一百一十万!”“一百三十万!”“一百五十万!”“两百万!”仅仅四个人竞价,不到十秒钟时间,价格翻了一番。   “两百五十万!”孙仕强再一次高声喊了出来。站在远处的保安部经理神情错愕,他完全没有想到,“韦巍”会这么不听话,他摇了摇头,示意韦巍不要再喊了。   “三百万!”   “三百五十万!”   “四百万!”此时,每喊一次价格,意味着要加五十万。在场的大多数人都退缩了。云海间安排在内部的“托儿”全都停止了喊价。   唯有孙仕强,他双目圆睁,眼白中布满了血丝,像是一个杀红了眼的赌徒。他大声喊道:“五百万!”   这个价格一出来,四下哗然。   旁边的王董哀叹了一声,老老实实地坐下了,愤恨的眼神看着孙仕强。李总在一旁笑呵呵地安慰:“王董,现在真的是年轻人的天下了。”   王董气得鼻子都要歪了:“这个人谁呀?以前没见过。”   “唉,管他呢。云海间藏龙卧虎,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样吧,王董,你也别生气。大不了今晚让小菲陪陪你。”   王董气得拂袖而去:“我们走!”   他们两人聊天的时候,价格已经到了八百万了。大厅内变得寂静无声,只听到了两个人的声音:“九百万!”这一声是孙仕强喊出来的,他根本不考虑自己有没有九百万。自己那家公司全卖了,连五十万都卖不到,更何况九百万呢?但他已经不去想那么多了。在他的眼中,什么都没有,只有风姿绰约的梁凤玲站在了他的对面,周围的一切人和物都变成了虚像,他要赢,他必须赢!   “九百九十万!”那个人喊了一声。   孙仕强看过去,那里坐着一个年轻人,气度雍容,看年纪还不到三十。他品着一杯酒,也不看孙仕强,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他没有喊一千万,是故意让孙仕强难堪。想看一看这个不认识的对手会不会喊出一千万的价格。   孙仕强可没有考虑那么多,他直接站起来大声喊道:“一千万!”   这下,大厅里的人像是炸了锅一般,叽叽喳喳议论不休:“这个人是谁啊,以前没见过啊?”“我这儿也纳闷儿呢,看样子不像是咱们离火人啊。”“你们说,会不会是有大背景的啊?”“啧啧,可能还真是。一会儿结束了,得过去和人家认识认识,说不定将来能帮衬着咱们呢。”   “一千万!”这三个字掷地有声,在大厅里久久回荡着。就连准备离去的王董和李总也赶忙收住了脚步,又回来了。两人惊叹孙仕强的大手笔。他们都是风月场里的老手了,豪掷几百万博红颜一笑的人他们见太多了。可是一下子拿出了一千万,这样的主儿,俩人还真没有见过。   另一边,与孙仕强竞价的那个人正是顾涛。他不慌不忙,微笑着喊了一声:“一千两百万!”   “好!”大厅里的人全都拍掌叫好。在他们看来,这场竞价精彩十足。可谓真正的豪赌了。一声叫好过后,所有的人都转过头去,看着孙仕强,期待着他来出价。   顾涛一出手就加了两百万,那么孙仕强怎么也得加三百万,喊到一千五百万的价格吧?大家都在内心猜测着,倾国倾城的雪儿究竟会花落谁家。   孙仕强一只脚踩在了椅子上,抬起胳膊:“一千五……”百万二字还没喊出来,就见几名保安冲了出来,将孙仕强按倒在了地上,四名保安拖着他出了大厅。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大家面面相觑,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孙仕强被强行拖着,奋力挣扎:“放开我,你们放开我!”见到沿途有包房的客人出门来好奇地张望,保安跟人家解释:“没什么,这位朋友喝多了。”客人们也不自讨没趣,转身关上了包房的门。   他们一路拖着孙仕强进了保安的监控室,将他摔在地上,转手锁死了房门。孙仕强被摔得不轻,好半天才爬起来。   监控室里,保安部经理坐在了对面,面色铁青。他先是冷笑了一声,而后说道:“行啊,好你个姓韦的,你他妈爱装有钱人是吧?你他妈敢耍我是吧?”   孙仕强坐在了地上,他说道:“你不是让我当托儿吗?我把价格抬到了一千万,你没看见吗?”   “我操你妈的,你他妈还有脸说?!要不是顾老板在,今天晚上就玩砸了。我告诉你,在这个地方,你只有乖乖听话才能混下去。不听话的下场,就是麻利儿给我滚蛋!”   孙仕强也想明白了,看来通过云海间内部接触到梁凤玲是不可能了。不要说他现在只是一个小保安的身份,就连面前这个保安部的经理,都不可能轻易见到梁凤玲。他脖子一梗:“老子辞职!”   保安部经理狞笑两声:“怎么,你还以为你能继续干下去呢啊?你就算不辞职,我也得开除了你。”   孙仕强将身上的古装扒下来丢到了地上,转身要走。   “等等。”   他站住了脚步:“怎么,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保安部经理说道:“我在这儿干了四五年了,还从来没见过你这么横的。告诉你,辞职简单,但是你今天晚上不听话,这事咱们得说道说道!”说完,他狠狠地一挥手,四名保安如饿虎扑食一般冲了上来。   这些保安都人高马大,而且孔武有力。拳头雨点儿般的落在了孙仕强的身上。他们空手打不过瘾,又拿来了橡胶警棍,狠狠地抽打着孙仕强。   很快,粘稠的血液从孙仕强的额头、口鼻处流了出来。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昏了过去。 第五十九章 为了一个女人的疯狂   孙仕强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远离市区的一个公园里。他只要动上一动,痛彻全身,感觉骨头都快要散架了。那一晚,他强忍着疼痛回到了自己的公司。他不敢回家,担心父母看到后会问起来。   “梁凤玲是个有毒的女人!”时至今日,孙仕强回忆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对受害人做出了一个这样的评价。因为自从他被梁凤玲迷住了之后,身边的一切事情对他而言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公司业绩下降,员工流失……他都没有精力去管了。   推开了公司的门,深夜里,灯光还亮着。在电脑后,一个人站了起来。她叫钱美美,是孙仕强的一个学妹。当初孙仕强创业,她是第一个坚定不移支持他的。如今,二十人的公司仅剩下了三个员工,除了孙仕强和钱美美,还有那个喜欢磨洋工的保洁阿姨。   “学长……”钱美美怯生生地叫了他一声。   孙仕强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一点儿反应也没有,拖着步子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看到孙仕强鼻青脸肿,身上有斑斑血迹。钱美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她当初很欣赏这位学长,觉得他是一个青年才俊,一定可以创造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公司最困难的时候,她没有离开过。看着这个小公司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可是见到孙仕强今晚的这副样子,钱美美心凉了。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短短一个月之间,孙仕强就变成了这样。但是她也很明白,没有了灵魂的学长已经不足以撑起这个公司了。   “学长,这是我的辞职信。”钱美美将自己准备好的辞职信放在了孙仕强的案头。   孙仕强左手夹着一支烟,双目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似乎并没有听到她的话。   钱美美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孙仕强对周遭发生的一切,都再无任何的感觉。他的脑海中只是反复想着一件事情:如何才能得到梁凤玲,如何才能俘获她的芳心……   一夜的时间过去了,当东方渐渐泛白,双目红肿的孙仕强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保洁阿姨早上来公司签到,却接到了他的通知:公司要出兑了。保洁阿姨一头雾水,但是一下子拿到了三个月的补偿金,她又变得欢天喜地。反正公司也要黄了,去哪里不能干保洁?她心中如是想到。   孙仕强变卖了自己苦心经营了多年的公司,然后请云海间的一个保安吃饭。说起来,这个外号叫三儿的保安,还是上次参与打他的四个保安中的其中一个。孙仕强毕竟是做过生意的人,三言两句,便把三儿叫了出来。   几杯酒下肚后,三儿的舌头都大了,他醉眼朦胧,脸红得像个猴子屁股:“兄弟……上次……那事……那事你别怨……别怨哥哥……这都是……都是那个混蛋……经理的主意。我拿人家……拿人家的工资……没办法。”   孙仕强给他刚刚空了的酒杯又续上了:“是是是,我能明白。三哥,做兄弟的不怪你。”   三儿看着他笑了:“好兄弟……真……真仗义。我有点儿后悔没早……早点儿认识你了。”   就这样,一来二去,孙仕强和三儿的关系很铁了。只是他从来没有对三儿说起过自己的真名字,而三儿只知道他叫韦巍。直到有一天,孙仕强打电话对三儿说出了这样的一件事:有个大老板,想包了雪儿,但是没有雪儿的联系方式。   三儿一听这话,呵呵一笑:“这还不简单?你让那个大老板来云海间不就好了。”   孙仕强说道:“三哥,这事不能找云海间。这位老板说了,只要我们能牵上线,答应给我们三十万的报酬。我们一人一半儿,你想一想,这就是十五万啊!”他坚信,身为保安的三儿,一定会对这十五万动心。   不料,三儿在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坚定地说道:“你也知道这事不好办,查出来了,我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孙仕强不甘心:“三哥,我知道这事难办,要不也不会劳烦你了。这样吧,我吃点儿亏,给你二十万。你给我搞到雪儿的手机号,老板那边直接给你钱,不过我的手,怎么样?你现在这份儿保安工作有什么好的,你都挣了二十万了,扭头辞职得了。”   三儿听他这么一说,果然动了心,为难地表示愿意试试看。   一个星期后,三儿通过云海间的一个女的打听到了梁凤玲的联系方式,发给了孙仕强。只是他不知道,孙仕强在确认了这个电话后,就把他拉黑了。而他,永远等不到那二十万了。云海间的管理制度是很严格的,三儿担心被程万里发现。他将韦巍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后,急忙卷铺盖走人了。   孙仕强按照计划给梁凤玲打过去了一个电话:“喂,凤玲吗,我是韦巍。”   梁凤玲接到这个电话的时候又惊又喜,但她同样充满了疑惑:“你是哪个韦巍?”   孙仕强笑了:“你忘了吗?小时候在大王村,我们还一起玩呢。那时候我去放牛,摔下了悬崖。村里人都以为我死了,其实我是被人救了。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找你。”最后一句话,他说得格外深情。   就这样,两人认识了。最初见到孙仕强的样子,梁凤玲很是怀疑。因为花魁大会那天,孙仕强的表现太扎眼了。而孙仕强早就准备好了自己的一套说辞:“这么多年,我没有忘记你。知道你在离火市,我找来了。我不想你被别人碰,所以我才不自量力地去……去那么做,你原谅我,好不好?”   梁凤玲心软了,她觉得韦巍还是像小时候那样。   夏朗说道:“既然你们已经在一起了,为什么要杀害梁凤玲呢?”   孙仕强叹了一口气:“我被她骗了……”   原来,孙仕强和梁凤玲在一起后,他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梁凤玲经过了这么多年的沉沦,早已不是一个单纯的女孩儿了。她太物质了,无论是出行还是吃饭,无论是旅游还是穿衣,她一切都要最好的。孙仕强用变卖公司的钱,长期租了一辆奔驰。只是为了满足梁凤玲的虚荣心。   可这只是一小方面,不过半个月的时间,孙仕强便捉襟见肘了。为了在梁凤玲面前充面子,他开始举债。最初的时候只是一万两万,可是这些钱只不过半天时间就花光了。他开始十万八万的借,朋友、同学、发小……当身边没有人肯借的时候,他背着父母借高利贷。   没有生活来源,高利贷也无力偿还,最终,那些人找到了孙仕强的家里。父母为了还贷,只能是变卖了家里的地。可这也只是杯水车薪。这些日子,孙仕强带着梁凤玲去过欧洲六国,也去过澳门豪赌。在那段时间,孙仕强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像是着了魔一样,为了一个女人,什么疯狂的事情都敢做出来。   欠下的钱债台高筑,孙仕强又逼着父母卖房。卖房子的钱花光了,他开始慌了。他想要找机会和梁凤玲说清楚。可是梁凤玲在他面前一撒娇,他就什么都顾不上了。   “老公,我看上了一款包包,你送给我好不好?”   只是这一句话,让孙仕强浑身过电一般的激动:“好,好!”他将父母看病的钱全都偷了出来。   这个月月初,孙仕强的父母相继病逝。 第六十章 你就是个魔鬼!   最后一笔钱花完后,孙仕强再也无力承担这份沉重的“爱情”了。梁凤玲也在这时冷笑着说出了实情:“从第一天我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不是韦巍。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打听到这件事情的,但是你既然骗我,我就玩玩你喽!”   她那副嚣张的样子,至今想起来,都令孙仕强咬牙切齿。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屈辱,一种奇耻大辱!他想要报复,但是他不是梁凤玲的对手。梁凤玲背后的老板太多了,牵扯的背景很大,他惹不起。孙仕强只得默默离开了。   家没了,最疼自己的父母也没了,该何去何从?孙仕强晚上躺在了马路边,他深切感受到了无助与凄凉。冰凉的夜风吹来,像是他的心,凉透了。孙仕强被梁凤玲耍了一番,他心底的那个声音在呐喊:“报仇!孙仕强,你被那个贱人害成了这样,你必须要报仇!”   孙仕强这一整晚上都没有睡,他花了一夜的时间,在脑海中形成了一个可怕的杀人计划。但是他同时也知道,这件事情靠他一个人是不行的。他需要一个很重要的角色——吕恒鸿。   “你和梁凤玲交往了一段时间,有她家的钥匙。想要杀人,你为什么要拉上吕恒鸿呢?”夏朗问道。   孙仕强起初没有说话,要了一支烟,吸了一口后慢慢说道:“梁凤玲背景很厉害,牵扯到了很多的有钱的大老板。你们查起来有一定的难度。但是我知道,你们迟早会查到她身边的人。吕恒鸿是我的一枚棋子,如果有必要,我会把他推出去。”   夏朗听到这里,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孙仕强之前交代,吕恒鸿是他最好的朋友,而他为了自己的复仇计划,竟然早已在杀梁凤玲之前,便谋划好了要杀害吕恒鸿。   孙仕强继续说道:“我还欠吕恒鸿两万块钱,见面后,我对他道歉。吕恒鸿这人很仗义。”   他的眼神变的迷离,似乎又想起了那一天的场景:吕恒鸿拍着他的肩膀,安慰他:“我知道叔叔阿姨刚出了事,你最近比较困难。我那笔钱你不用着急,不还也没关系,只要你人没事就行。”   孙仕强感激地拉着他的手,痛哭流涕:“恒鸿,是我混蛋,我……我现在家破人亡,我是被人骗了啊!”   “到底怎么回事,你慢慢说。”吕恒鸿还从来没有见过好朋友这个样子。   “有个女人,叫雪儿。她长得很美,我……我鬼迷心窍就……唉,反正我被她骗了,公司倒了,老家的地和房子都卖了……我现在一无所有了。”   吕恒鸿拍拍他的肩膀:“你说你上学的时候那么聪明,怎么会上了这样的当呢?”   孙仕强抹了一把眼泪,两只手死死地掐住了吕恒鸿的胳膊:“恒鸿,我不甘心,我要报仇!”   他的力气太大了,疼得吕恒鸿咧着嘴:“好好,你要报仇,可你要怎么报仇啊?”   “我得给她点儿颜色看看!”孙仕强的双目充血,喉咙里呵呵喘着气。   夏朗问道:“所以你们动手了?”   “嗯。吕恒鸿尽管不愿意,但还是被我说动了。”   一切都如夏朗推断的那样。孙仕强曾经在东海府出入过很多次,早就熟悉了周遭的环境。每一个摄像头的位置他都清清楚楚。在那一晚,他割断了栏杆,和吕恒鸿钻了进去。两人在远处等了一会儿,见梁凤玲开车回来了,他们才走上前去。可吕恒鸿却在这时候胆怯了,他提出了就这么算了。但是孙仕强却不甘心,他一定要做!   两人往那边走的时候,遇到了16幢出来扔垃圾的佣人王姨。吕恒鸿知道被人发现了,他更害怕了。孙仕强拉住了他:“别怕,我告诉你,我们只是吓吓她,什么事都不会有的。这种女骗子也绝不敢报警的,你要是走了,我一个人也要干下去!”   吕恒鸿没办法了,他生怕自己这位学长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哥,你可千万要冷静啊!”   孙仕强在门外等了一会儿,用提前配好的钥匙打开了房门。他们二人蹑手蹑脚地来到了梁凤玲的卧室,这里没有人在,只有梁凤玲换下来的衣服。   吕恒鸿早已看傻了眼,他不停地往周围张望:“哥,这女的……真有钱啊!”   “你在这儿不要走,我去找那个女人,揍她一顿。”说着,他快步走出了卧室。他对于梁凤玲的生活习惯很了解,知道她这时候一定是在洗澡!   吕恒鸿吓得躲进了衣柜里,生怕被别墅中的女主人发现。   夏朗问道:“从始至终,吕恒鸿都不知道你杀的是梁凤玲吗?”   “那个书呆子,太好骗了,怎么可能知道?这还是我后来告诉他的。”   “你进入浴室后,杀害了梁凤玲,为什么还要对她实施性侵呢?”夏朗看着孙仕强,过了好一会儿,孙仕强都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夏朗毫不客气地说道:“根据犯罪心理学,死者死后还受到性侵,无非说明了两点:第一,凶手有性功能障碍;第二点,你们之前没有发生过性关系。不过我看你挺爷们儿的,应该是第二点,对吧?”   孙仕强气得挥舞着双手,手铐在横杠上“咣咣”作响:“全都怪她,我太相信她了。她说不希望我像那些人一样对待她。我像是对女神一样,对她不敢丝毫冒犯,可是她呢?花了我几百万,却一直在耍我,在耍我!”他的情绪激动,像是一头咆哮的狮子。   夏朗等他情绪平复后,慢慢说道:“你杀害梁凤玲之后,是怎么做的?”   孙仕强接着说出了随后发生的事情,一切都和夏朗之前推断的一样。那天他在路上,看到了一个老太太被人撞倒在地,那个老太太高声叫骂着,说她女儿是大律师陈妙言,一定饶不了肇事者。肇事者吓得骑着电动车跑了。孙仕强却记在了心头,他知道,陈妙言是鼎鼎大名的律师,如果有什么事情,一定可以帮到自己的。所以他挺身而出,送这位老太太去了医院。   夏朗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件事情从一开始,便是孙仕强计划好了的。   后来,他借着陈母的关系和陈妙言走得很近,其实一切都是有预谋的。有一次他无意中听到了杨小雅在打电话,他知道杨小雅的男友就是夏朗。听到杨小雅语气温柔,推断她在与男友通话。得知夏朗去了河北,孙仕强心中一惊。   他觉得,吕恒鸿可能被警方盯上了。为此,他连忙驱车前往河北,杀害了吕恒鸿的养父吕临中。孙仕强哭了:“我以为,吕临中死了,你们的线索就断了,吕恒鸿就不会死。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想杀他的,我真的不想杀他!”   孙仕强长叹一口气,慢慢闭上了眼睛。他又想起了在高新路上的洗手间里,昔日的好友吕恒鸿哭喊、哀求,但是都没能打动他的铁石心肠。他对吕恒鸿说道:“恒鸿啊,事情到了今天这样,不是你死,就得是我死啊!你就当发发善心,救救我这个当哥哥的吧!”说着,他提起了酒瓶子,给吕恒鸿强行灌了下去。那一刻,他红肿的眼睛里泛着泪光。   夏朗内心感慨:有的时候,夏朗甚至怀疑梁凤玲是否具有一眼看穿人心的能力,她对秦诗涵很好,可是同时又对孙仕强和那个微信名字叫做天下的人索求无度。如果孙仕强没有动手,那么那个天下也迟早会动手吧?   为了美色,孙仕强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而为了荣华与虚名,梁凤玲也长眠地下…… 第六十一章 我真希望夏朗能成为我的姐夫   从审讯室出来后,看着身戴镣铐的孙仕强被押往了另一个方向,消失在了转角处。韩笑由衷地感慨了一句:“为了一个那样的女人,值得吗?”   夏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们不能以正常人的心理去揣度这种人。也许在他看来,正是梁凤玲害得他家破人亡了。每个人生下来都不是变态,大多是靠后期的生长环境和所接触到的人或事物决定的吧。”   “夏队!”穆奇跑了过来,“陈妙言来了,指名要见你。”   夏朗愣住了,随后他说道:“你和笑你们两个人把后续工作安排好,哦对了,虽然天下和这件事没关系,但还是尽量找出来吧,给个警告也好。我先去看看这个男人婆闹什么幺蛾子。”   来到了接待室这边,陈妙言正环抱双臂,背对着门口,默默凝视着窗外的景象。她今天穿了一套白色的紧身职业装,小西装里面是一件黑色的打底衫,傲人的身材一展无遗。   夏朗推门进去了,这一次他没有像往常那样不正经,而是很认真地问道:“你找我?”   陈妙言转回身来看着夏朗,嘴角含笑:“怎么,不可以吗,是不是打扰你工作了?”   “没有,坐吧。”夏朗让外面的人倒了杯茶端进来。   两人面对面坐下后,谁都没有开口说话。良久过后,陈妙言才低头问道:“孙仕强……真的是凶手吗?”   “嗯,刚才他已经招了。他接近你的目的,就是担心事发,希望能借助你的专业帮他。”   陈妙言苦笑了一下,脸上的表情耐人寻味。   夏朗安慰她说道:“这件事情跟你没关系的,谁也不知道孙仕强会是这样的一个人。”   “是我太容易相信别人了。”陈妙言的语气有些消沉。   “话不能这么说,好人还是不少滴,比如说我!”夏朗又恢复了之前爱调侃的性格。   陈妙言抬起头来看着夏朗,过了一会儿又低下头去,仿佛是自言自语:“你不明白我说什么。”   “喂,你来找我不会只是想跟我聊天吧?我现在可是工作时间啊。”   陈妙言说道:“没有,我来你这儿,是专程向你道谢的……谢谢你派人保护我的家人。”   夏朗听后微微一怔,用一种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陈妙言。   陈妙言受不了他这种眼神,问道:“你看什么呢?”   “我在想,如果是以前,你一定骂我浪费警力,搞不好还嚷嚷着要告我。这次是怎么了,难道就因为保护的是你的家人吗?”   “你……”   “哎哎,别生气,开个小玩笑。”   其实这种事情,陈妙言即便不来也没什么。可她还是来了,在孙仕强落网后,她一晚上没有睡。肚子里有很多很多的话想对夏朗说,可是见面后,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只是说了这样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连她都觉得这个理由牵强了。   这一天,陈妙言没有去公司。她离开市局后,就回到了家里。家中,陈母一直在害怕,脸色苍白。手里握着的茶杯都颤抖不停。看到女儿回来了,她急忙上前:“怎么样怎么样,小孙真的是凶手啊?”   陈妙言无力地点了点头。   “哎哟,那他……那他是不是肯定会判死刑啊?他要是待个十年八年,出来后报复我们怎么办?不行不行,咱们得搬家……”陈母变得神神叨叨的,她哪里会想到,那个外表光鲜、文质彬彬的孙仕强竟然会是连环凶杀案的真凶呢?   陈妙言安慰母亲:“老妈,没事的,你不用担心。孙仕强罪大恶极,不会有好下场的。”   陈妙欣端着切好的西瓜从厨房出来了,说道:“老姐啊,真是老天有眼,要不你就嫁给杀人凶手啦!”   陈妙言还没有开口,陈母就说道:“哎哟,可不是嘛!都怪我老糊涂,太容易相信别人了。昨晚那群警察来的时候,我都被吓坏了。”   陈妙欣借机有意说道:“就是,老姐啊,你得好好谢谢夏队,人家想得这么周到。”   陈母问道:“夏队是谁?”   陈妙欣看着姐姐,对母亲说道:“市公安局的刑警队长喽,年纪轻轻的,长得还蛮帅的。”任谁都能听出来她话里有话。   陈母一听这话,嗓门陡然间提高了:“警察?不行,小言,你知道我们家的情况。你找什么样的,妈绝不反对,但你绝对不能给我找个警察女婿。你爸怎么没的,你忘了吗?”   提起这件事,陈妙言情绪变得低落了:“我昨晚没有休息好,太累了,我先回房去睡会儿。”   她回到房间后,将包包随手丢在了床上,往上面一躺。一双美眸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脑子里很空,似乎什么都没有想;又似乎想了许多许多的事情。   “老姐,你被人点了穴了呀?”不知何时,陈妙欣进来了,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姐姐看。   陈妙言被惊了一下,坐了起来嗔怪道:“你个鬼丫头,什么时候进来的?”   “都进来好一会儿了,我敲门你没有听到吗?”她把手里的果盘放在了床头柜上,“刚切的西瓜,你不吃吗?”   陈妙言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陈妙欣拿起了一块,轻轻咬了一口说:“是不是刚才老妈的话让你不舒服了?”   “你想哪儿去了?没有的事。”   “好啦,我们是亲姐妹诶,你想什么我能不知道?”陈妙欣兴冲冲地小声说道,“昨天夏朗第一时间想到保护我和老妈,你就没感觉吗?”   “什么感觉?”   “感动,感激,恨不得以身相许那种!”   “小丫头又胡说!”   陈妙欣觉得自己很委屈:“我哪里胡说了?如果有一个男人肯为我这样做,我一定感动得稀里哗啦,这辈子非他不嫁了。”   陈妙言笑了:“夏朗一开始判断孙仕强可能会对你和老妈不利,所以才派人来保护的。你不要多想,这是他身为警察的职责。”   “身为警察的职责,那他怎么没去想着保护别人呢?我看他啊,一定是对你有意思。”   这一句话,说得陈妙言心如鹿撞:“别瞎说,他是警察!”   “警察怎么了?我觉得老妈太固执了,老爸都走了这么多年了,她还是放不下那件事。就算以前有仇,也不用延续到我们这一代吧。我觉得,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强扭的瓜就算再不甜,最起码还解渴呢!”   陈妙言说道:“好了,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不要再说了。我现在心里很烦,你出去吧。”   陈妙欣叹了口气,站起来说道:“老姐,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但是我说一句心里话,我真希望夏朗能成为我的姐夫。”   陈妙言忍不住问了一句:“为什么?”   “因为……太帅啦!有个警察当姐夫也很拉风啊!”陈妙欣开心地笑了。   陈妙言也不禁笑了起来:“好啊,你别找夏朗当你姐夫了,找他当你的丈夫好了。”   “好,我这就去找他!”陈妙欣竟然认真地说道。   “臭丫头!”   姐妹俩说笑了一番后,陈妙欣便离开了。陈妙言独处房中,胸口觉得很闷,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尽管妹妹一再拿夏朗说事,但是陈妙言现在不知道对夏朗是什么感觉,似乎这里面只有感激之情。感激他关键时刻出手保护家人,还是感激他处处关照自己?她也说不清楚。   陈妙言内心隐隐觉得,这不是爱情。她想起了自己的父亲,想起了在高楼上父亲的纵身一跃……夏朗在她脑海中的形象如同镜子一般碎裂了。这个死变态! 第六十二章 你有没有考虑过不再当警察了?   夏家,夏朗一家人坐到了一起。老夏红着脸,举起酒杯敬儿子:“来,儿子,老爸敬你一个。除暴安良,又抓住了一个坏人!走一个!”   夏朗端起了手里的饮料和父亲碰了一下。夏母在一旁责怪:“你说你这老东西,不让你喝你偏喝!又喝大了吧?”   老夏却不以为然,仰脖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然后一抹嘴,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酒嗝儿。他咂摸着嘴,觑着眼睛对老伴儿说道:“你管呢,今儿我就是高兴!高兴啊!咱小朗又破了一起大案子,有这样的儿子我能不高兴吗?”   夏母本想和丈夫呛上几句,被夏祺瑄拦住了:“老妈,我爸难得这么高兴,你就让他喝呗。”   夏母的怒火没处发泄,突然扭头喝了一声:“小朗!”   吓得夏朗手一抖,刚夹上来的一块糖醋排骨掉在桌了。他看着自己的母亲:“老妈呀,你吓我一跳。”   “我问你,你和小雅什么时候办事?”   “什么?!”夏朗情绪激动之下,站了起来。   “什么什么?案子破了,就该说说你的婚事了。我告诉你,麻利儿把这事给我办了。”夏母一脸的不悦。在她看来,儿子破了案子,似乎也没什么可值得期待的。远不如让她抱个大胖孙子来得痛快。   老夏醉眼朦胧地说道:“就是就是……你妈说得对,趁着高兴,你应该和小雅说说,赶紧把婚事办了吧。我之前不是在你们单位附近买了一套房了吗,你们结婚了就搬过去,别老跟我们抢地方。”   “老爸呀……”   没想到,夏祺瑄也在一边开了腔:“夏朗,说正经的。这次我站爸妈这边,我马上就要出国了,爸妈不能没人照顾。你每天工作那么忙,就应该早点儿成家。”   夏朗呆呆立在原地不知所措,每一个人都看着他。他说道:“好好好,听你们的。”说完,他就离席往外走。   “你去哪儿?”   “你们不是让我去找杨小雅吗?”夏朗逃也似的跑出了家门。   其实说来也奇怪了,以往每天晚上,杨小雅都会给夏朗打来电话的。可是今天偏偏没有。夏朗走在路上,手里捏着手机,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给她去个电话。正在犹豫之际,手机响了起来。他一看来电显示,很兴奋,急忙接通了。   那边传来了韩笑的声音:“夏队,家里的庆功宴完事了吧,是不是来和我们聚聚?这么值得庆祝的事,你不露面说不过去呀!”   “好,我这就去。给我发个定位。”   在市局旁边的一家KTV中,刑侦支队的几个人闹成了一团。看到夏朗来了,又纷纷起哄让他唱个歌儿。夏朗也不客气:“来,给我点个《青藏高原》!”大家拍着桌子起哄。   就在这家KTV的另一个包厢里,杨小雅和医院的同事们在一起。同事是个麦霸,双手握着麦克风声嘶力竭地唱着《浮夸》,丝毫不觉得自己的歌声有多么得刺耳难听。   杨小雅坐在沙发的最边上,闷闷不乐的样子。赵冰洁看到后,和身边的人换了一下位置,坐到了杨小雅的旁边,搂着她的肩膀说道:“喂,你怎么了,是不是被那个凶手吓到了?”杨小雅想点点头,可最终没有。她只是有点儿后怕地说道:“很可怕,你不觉得吗?”   “怕什么,多刺激啊!”赵冰洁一想起昨晚的遭遇来,就兴奋得不得了,“这种经历可不是谁都能有的,你想想看,就跟电影里演的一样。不过话说回来了,你男朋友蛮帅的,多亏了他呀。要不然,那个姓孙的发起疯来……”   “哎呀,你不要说了。”杨小雅心惊肉跳的。   赵冰洁说道:“这样吧,你给他打一个电话,让他过来一起热闹热闹,然后送我们回家。必要的时候,我也可以出去住宾馆的哦!”   杨小雅轻轻打了赵冰洁一下,但是转念一想,赵冰洁的话也对。有夏朗在身边,她内心就没有这么害怕了。杨小雅拿出了手机,给夏朗打电话。   夏朗的电话放在了沙发上,噪音般的巨大声浪覆盖住了手机铃声,谁也没有听到。   好久好久,都没有人接。   赵冰洁问道:“怎么,他没有接吗?”   杨小雅摇了摇头:“可能是在忙吧,我听说这次案子挺大的,他这时候应该是在加班呢。”   “不管他了,我给你点首歌,你想唱什么?”   “《独角戏》好了。”   深夜,看时间差不多了。夏朗催促几位同事:“行啦行啦,疯一阵儿就得了。明天还有重要的事呢,今天就这样吧。”   几人恋恋不舍的,虽然没有玩够,但是夏朗说得很对。案子刚刚告破,还有许多事情要去做。大家陆续走出了包厢,韩笑去买单。夏朗点上了一支烟,打开手机来看,却看到了杨小雅的未接来电。他打了回去,只听到身后传来了熟悉的手机铃声。夏朗惊奇之下回身望去,竟然看到了杨小雅和医院里的同事。   赵冰洁挥了挥手:“夏队长,真巧啊!”   “是啊,真巧。”夏朗走到了杨小雅的身边,“刚才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和同事们在玩呢,没听到。”   杨小雅看到夏朗很开心,脸上露出了一个微笑:“没关系的,我今天也是和同事出来玩的。”   赵冰洁不失时机地说道:“夏队长,我们先走喽。我们的小雅就交给你啦!”   夏朗点了点头:“好,你们注意安全。”   大家陆陆续续地散去,夏朗和杨小雅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月色如昼,将两人的影子拖得长长的。   “案子都解决了吗?”杨小雅问。   “嗯,差不多了。孙仕强已经都交代了,只剩了一些后续的工作。”   “对不起……”杨小雅忽然说道。   夏朗一愣:“好端端的为什么要道歉?”   “如果那时候我没有给你打电话就好了,那样的话,就不会让孙仕强有机可乘。”杨小雅很自责。   夏朗笑了:“傻丫头,这关你什么事啊?从那天在茶餐厅里见到孙仕强的时候,他就知道我是警察了。我想,在那一刻,他可能已经想好怎么对付我了。这不关你的事。再说了,你是一个医生,哪知道哪个是好人哪个是坏人呢?坏人的脸上又没写着字。”   “你们当警察的……是不是经常遇到危险?”   夏朗想了一会儿:“差不多吧,警察本来就是这样的,尤其是刑警。刑事案件这些就不用说了,遇到了经济犯罪,还有经侦支队;要是涉外的话,也有专门的部门。其余的禁毒支队什么的就不用说了。给你说一个数字吧,362。”   “嗯,什么意思?”杨小雅歪着头问道。   “这是2016年牺牲的公安干警的人数,算下来,几乎每一天都有一名干警牺牲。”   听到这句话后,杨小雅浑身颤抖了一下。在月色的照耀下,她的脸色尤显苍白。   “你怎么了?被我这句话吓到了,是吧?”夏朗笑问道。   杨小雅不禁抓住了夏朗的手:“你有没有考虑过不再当警察了?”   “不当警察?”夏朗站住了脚步,想了一下,坚定地摇了摇头。他说道:“这件工作,我不做的话,也会有很多人做。我不是要标榜自己多伟大,只是觉得……我挺喜欢这一行的。如果不干警察了,我也不知道自己做什么工作合适。”   杨小雅微微叹了一口气,只不过没有被夏朗发现。她努力挤出了一个笑容:“走吧,送我回家吧。”   “这么快吗?好吧,早点儿回去休息。” 第二卷 泥土掩埋下的罪恶 第一章 你以后少跟这种人来往   在重大事件中人们表现的是自己的理想形象,在琐事中他们才暴露出本来面目。——尚福尔   清晨,几只鸟儿在窗外叽叽喳喳。夏朗难得休息两天,抱着夏凉被呼呼大睡。而在这时候,客厅里偏偏传来了“嗤啦——嗤啦——”锯木头的声音,听起来让人百爪挠心似的难受。   夏朗受不了了,掀开被子下了床拉开房门到了客厅:“干嘛呢,拆家呢啊?”   定睛一看,原来是老夏。他脚边放了一堆木头,宽条的窄条的,长短不一。   夏朗见是自己的父亲,连忙说道:“我说老爸啊,求求您大慈大悲高抬贵手。我好不容易休息两天,想睡个懒觉。您老人家要拆家能不能换个时间?”   老夏白了他一眼,重重地“哼”了一声,也不说话。他拿起了其中一根木条,觑着眼睛看了看是否平直,然后踩在脚下,又开始了锯木头。   “老爸这是给你帮忙呢,你还埋怨。”夏祺瑄端着刚做好的早点出来了。   “给我帮忙?”夏朗不明白,这事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夏祺瑄说道:“对啊,老爸说,要给你的孩子做张婴儿床!”   夏朗听后,顿时张大了嘴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老夏嫌弃地说道:“现在市面上的这些婴儿床啊,都不知道是用什么木头做的,用的漆也不一定环保。我琢磨着,还是我自己来吧。这样我放心啊!”说着,他再次开始了忙碌。   “老爸、爸、亲爸、我的亲爸爸诶,您……您先停一下。”夏朗拦住了父亲,他苦着脸说道,“您是不是着急了点儿?”   老夏瞪着眼睛:“你小子不急是吧?”   夏朗慌忙改口:“急,快急死我了……可这事不是我一个人就能办妥的呀。咱们国家的政策您不是不知道,民政局不给一个人发结婚证啊!”   “好了,别贫了。夏朗,我跟你认真的说一句,今天你就去找杨小雅,把事情说清楚喽。我已经问过她了,她今天休息。”夏祺瑄说道。   夏朗快要疯了:“我好不容易休息一天,你们能不能让我睡个懒觉?”   “睡什么睡?!”老夏右手握着锯子,左手抄起了放在一边的斧子。   夏朗连忙改口说道:“去,必须去,乌龟王八蛋才不去呢!”说着,他马上回到房间换好了衣服,冲出了家门。   夏祺瑄在门口叫道:“你还没洗漱呢!”   “来不及啦!”夏朗已经钻进了电梯里。   老夏看着儿子这样,也不禁笑了。可是很快,他纳过闷儿来了:“嘿,乌龟王八蛋,这不是在骂我吗?这小兔崽子!”   说是去找杨小雅,可夏朗提不起一点儿精神。他去了市局附近的一家早点摊上,要了一屉包子一碗粥,慢慢吃着。早餐摊上的老郑和他很熟了:“哟,夏队,今天没休息呀?”   夏朗苦笑:“舍小家为大家,现在无论小家大家,都不让我休息呀。”   老郑听不懂他说什么,只好随便应和了两句就去忙了。   夏朗吃完了饭后,随手把钱放在了桌上:“郑叔,放你桌上了啊。”   “好嘞。”   夏朗出了早餐摊门口,准备上车,却发现自己的车窗上被贴了条。他愁眉不展的:今天也太倒霉了吧?交警那帮人上班怎么这么早?他心烦地扯下了贴条,然后钻进了车里,想把车先倒出来。   可是此时,他刚启动车子,却发现除了自己前后两辆车之外。右后方还有一辆车挡住了自己倒车的方向。从现在周围的情况看,自己根本无法把车开出来。   夏朗叹了口气,下了车。他走到了那辆白色的福特车前,敲了敲车窗。没想到,驾驶座上的车窗没有打开,副驾驶座旁边的车窗反倒打开了。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太太探出了头,狐疑地打量夏朗,警惕地问道:“你干什么?”   夏朗笑着说道:“阿姨,实在不好意思,您能不能把车挪一挪?我好把车倒出来。”   老太太态度很不友善:“行啊,等我女儿回来吧。”   “啊?”   “你不要这么看着我,我又不会开车。”   夏朗从车前绕过去,对她说道:“阿姨,这样好不好,我来开,可以吗?”   老太太更加警觉了:“你谁呀?为什么这么热心啊?你是不是有什么不轨的企图啊?”   夏朗百口莫辩:“我……我……嘿,我今天真他妈倒霉透了!”   老太太指着他:“你敢骂人?!”   “阿姨,我又没骂你,我只是想让你把车挪一挪,我把我的车倒出来。”   “你是想抢我们家的车吧?”   夏朗肺都要气炸了,从早晨到现在,没有一件顺心的事。他指着这老太太:“嘿,我说你这老太太,你……”   “夏队长?”另一边,一个女孩儿的声音传来。夏朗依稀觉得有点儿耳熟,抬头望去,竟然是陈妙言的妹妹陈妙欣。她走过来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夏朗还没有开口,老太太便说道:“呶,就是这个人,平白无故地非得说我们挡他的路了,让我们挪车。我说了我不会开车,他非得说他来开。这不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吗?”   夏朗气得说不出话来了,他对陈妙欣说道:“你来得正好,你帮我评评理,这老太太不是胡说八道嘛!”   陈妙欣浅浅一笑:“对不起啊,夏队长,是我们不对。我替我老妈向你赔个不是,我这就挪车。”   “什么?你等一下,这……她是你妈?”夏朗指着老太太问陈妙欣,似乎觉得不可思议。   陈母眼皮一翻:“怎么,不相信吗?我告诉你,别以为我女儿认识你,咱们这事就算完了。我大女儿可是律师,逼急了我,我就去告你!”   陈妙欣见双方有误会,对陈母说道:“老妈,你也真是的。这位是市局的夏队,上次就是他派人来保护我们的。”她想帮夏朗说两句好话。   不想,陈母脸上怒意更盛了:“警察怎么了,警察了不起呀?他保护我是应该的,我是纳税人,我是公民!难道还要我谢谢他吗?”   夏朗从来没见过这么刁蛮的老太太,但念在她是陈妙言的老妈,自己吃点儿亏也就算了。他说道:“不,阿姨,您说得对。保护公民的生命财产安全是我们的职责。”   “哼,你知道就好!小欣,我们走!”老太太关上了车窗,似乎都懒得看夏朗一眼。   陈妙言只好小声对夏朗说道:“对不起了夏队,是我妈不对。”   夏朗没有说话,看着她们开车走远了。过了一会儿,他竟然笑了,自言自语地说道:“难怪那个男人婆有无理搅三分的本事呢,原来是家传的。”   夏朗上了车,夏祺瑄打来了电话:“你在哪儿呢?你怎么没跟小雅在一块儿?”他知道,一定是老姐又给杨小雅打电话了,这一天天的日子过得跟被监视了似的。夏朗苦笑:“刚才路上助人为乐,现在正往那边赶呢。”   另一边,陈母坐在车里气呼呼的,还在说着这件事情:“这种人啊,一看就是那种吃拿卡要、官僚主义严重的腐败分子。幸亏这人只是一个小小的队长,要是当了局长市长,尾巴就得翘到天上去!”   陈妙欣笑道:“说得有点儿严重了吧?”   “怎么严重了,你忘了你老爸怎么没的了?就是被这种人害死的!要早知道上次是被这种人救的,我应该当场从楼上跳下去!小欣,你以后少跟这种人来往,听到没?!我问你话呢。”   “听到了。”陈妙欣恹恹应了一声,心中却在叫苦不迭:唉,老姐啊,我真替你可惜呀! 第二章 跟踪我们是吧?   离火市市中心的天一国际广场内,各种店铺鳞次栉比。商家们纷纷打出了诱人的折扣,希望借此来缓冲电商对实体店面的冲击。可惜今天不是周末,昔日里热闹非凡的商场里也只能见到几位客人。有的店铺的导购无精打采,在柜台后面打起了瞌睡。   此时,乘扶手电梯上来了两位美女。其中一个戴着窄框眼镜,齐耳短发,美艳不可方物;而她身边的那位美女也不遑多让,皮肤白皙,美目流盼。这两个人站在一起,恰似珠宝与美玉,让人移不开半寸目光了。   短发的那位美女说道:“怎么今天想起来拉我逛街了?”   另一位道:“知道你这位大律师忙啊,好不容易逮着了一个机会,还不拉你出来陪陪我啊!”   短发的那位正是陈妙言,而说话的这位是她的好闺蜜沐卿悦。   陈妙言故意打趣道:“你男朋友呢,怎么不让他来陪你?”   沐卿悦无所谓地说道:“分手了呀。男人呐,没一个好东西。”说着,她挽住了陈妙言的玉臂:“还是你最可靠。”   陈妙言只是笑了一下。沐卿悦是她的闺蜜,她最了解了。这个女孩儿家境优越,身边的男朋友更是走马灯一样的换着。她早已见怪不怪了。   沐卿悦走进了一家店里,拿起了一件黑色的蕾丝衬衫看着,问道:“你呢,怎么没见你身边的男朋友?”   陈妙言笑着答道:“刚才你说过的呀,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沐卿悦将衣服放回了远处,拉着陈妙言走出来:“不会吧,你都单身好久了,就没想过找一个吗?唉,浪费了你这一张美人脸了。”   陈妙言轻轻一笑:“这种事情要讲感觉的。”   “我刚才去你公司找你,发现那个岑熙就很照顾你嘛,他对你有意思哦!”   “瞎说。”   “是真的,你应该有察觉到吧?根据我对男人的了解呀,他一定是喜欢你的。喂,陈大律师,表个态吧?”沐卿悦用肩头轻轻撞着陈妙言。   陈妙言此时对闺蜜说了一些心里话:“其实过了这么久,我也不再相信什么爱情了,有的时候一个人也挺好的。你知道的,我就是这种性格。”   “哎呀,我拜托你不要这么感性啦好不好?这个社会是讲究现实的,你真打算一个人孤独终老吗?还是说……”沐卿悦的眼神打量着闺蜜,“你心里有人啦?”   “胡说什么呢?”陈妙言不禁笑了。   沐卿悦的八卦性格被挑逗起来了:“好姐姐,快说说。你身边的追求者肯定不少吧?除了岑熙,还有谁,告诉我,快告诉我呀!”   “唉,其实……家里给我安排过几次相亲,不过我都没有感觉。”   “你到底想找什么样的呀?”   陈妙言沉默了,她也不知道。上次看到夏朗和杨小雅在一起的时候,她的内心对爱情有了些许的憧憬。可是静下心来认真审视这个问题的时候,她又有些迷茫,因为她也没有一个正确的答案。想找一个什么样的?帅的?有钱的?似乎都不是。   她想了许久,只说了三个字:“对我好。”   沐卿悦没有说话,再等她说下去。可是好半天,陈妙言都没有开口了。她诧异问道:“完了?”   “完了!”   “就这个吗,就这么简单?”   这三个字的要求,陈妙言也对岑熙说过。岑熙那时候也是这反应。她笑了一下:“不简单的。”   “要我说啊,你不应该考虑那么多的。你不如先随便找一个,如果不合适再换喽!”   “你以为这是买衣服啊,说退就退?”陈妙言不认同闺蜜的说法。   沐卿悦却不以为然:“男人都说,女人如衣服;但在我看来,男人也一样。没听人说嘛,爱情就像鞋子,合不合适只有脚知道。可如果有一双漂亮的鞋子,一开始不合脚,但穿几天也许就合适了呢。”   “累不累,嗯?”一记声音传入了耳中。   陈妙言正想说话,忽然发现前面有对情侣走了过来,正是杨小雅和夏朗。   只见夏朗拎着几只购物袋,满满当当的。杨小雅正询问着夏朗累不累,她拿出了纸巾,替夏朗擦着汗。夏朗冲她咧嘴一笑:“没事,很轻的。”   陈妙言看到他们二人后,不觉站在了原地。沐卿悦往前走了两步才发现闺蜜没有跟上来,她顺着陈妙言的目光望过去,笑道:“怎么了,看见人家亲亲我我的,你是不是也开始期待爱情了?”   今天商场的人不多,沐卿悦的这句话被那两个人听到了。杨小雅快步走过来,主动向陈妙言打招呼:“陈律师,你好啊!好巧啊,我们居然在这儿见面了。”   陈妙言颔首微笑:“小雅,你好。”她看到了夏朗也走了过来。不知怎么的,看到夏朗这副样子,她有点儿生气了,又恢复了那副高傲的姿态,环抱双臂挖苦道:“怎么,夏队这是兼职做长工了吗?”   夏朗不以为然,对杨小雅说道:“小雅,她说你是地主婆诶!”   “夏朗,我说你呢,别转移话题!”陈妙言更生气了。   夏朗笑了笑,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唉,陈大律师也好清闲啊,跟踪我们是吧?”   “切,好像跟踪是你们警察的专长啊。我们两个女人,被你一个警察跟踪,说出去对你名声不大好哦!”   “你……”夏朗气得脸都红了。   陈妙言得意地一笑,转而对杨小雅说道:“小雅,我先走了。”她和沐卿悦离开了。   “妈的,这个男人婆!”夏朗气得七窍生烟。   杨小雅不满地说道:“夏朗,你怎么可以骂人呢?”   夏朗气不过:“你不知道,这个陈妙言脑子有毛病,每次都跟我作对。还枉我上次派人保护她家人呢,下次要还有这样的事,我还就不管了,我们走!”   陈妙言走着走着,忽然叹了一口气。旁边的沐卿悦没忍住,“扑哧”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陈妙言皱着眉头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想起你刚才的那态度,真是有女王范儿。哎,刚才那个男的是谁呀?我听你说他是警察,是不是?”   陈妙言毫不隐瞒:“嗯,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支队长,一个十足的死变态。”   “警察啊,还是个当官的呀!你们怎么认识的?”沐卿悦最喜欢八卦了。   陈妙言看着她焦急的样子,反而笑道:“怎么,你想泡他呀?”   “去你的。”   “如果你想泡他,我劝你别想了。没见他有女朋友吗?”   “你们两个……好像有矛盾,是吗?”   陈妙言很认真地说道:“不是有矛盾,而是有仇,血海深仇,你信吗?”   “当然不信啦!”   “总之,我劝你离那种人远一点儿。”陈妙言伸出一根手指敲了敲太阳穴,“他脑子有病,是个死变态!”   “是嘛,有点儿可惜了。我看他长得还挺帅的。”   陈妙言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唉,你也该去看看眼科了。”两人又逛了一会儿街,便一起去吃饭了。这附近有一家非常火的火锅店,如果周末去的话,肯定要排队的。但今天人少一点儿,早点儿去的话说不定会有位子。   陈妙言和沐卿悦到了那里后,转角竟然再次遇到了夏朗和杨小雅。四人见面后,都是一愣。隔着五十米,陈妙言看着夏朗,夏朗看着陈妙言,两人的眼神中都出现了杀气。看得身边的杨小雅和沐卿悦不明所以。   紧接着,夏朗和陈妙言拔腿跑了起来,乍看起来,还以为他们要冲上去干一架呢!但杨沐二人明白,他们的目标都是中间的那家火锅店! 第三章 火锅大战   天一国际广场人流不多,但火锅店的生意依然火爆。站在门店的迎宾忍不住打了一个呵欠。他刚送进去了最后一批客人。看来今天不用像周末那样忙碌了,他走过去,坐在了旁边的一把椅子上,拿出了手机准备打个排位。   “两位!”一记炸雷似的声音突然响起,吓得这位迎宾手一抖,差点儿把手机扔出去。他听到这个声音既雄浑又奸细。诧异之下抬头一看,才发现原来是一男一女同时站在他面前喊出的这两个字。男的一米八的个子,有几分的帅气;女的身子绰约,美貌绝伦。只是此时他们都轻微地喘着气,看来是一路跑来的。   迎宾错愕了一阵儿,才说道:“两位来得正好,就剩下一张空位了,请跟我来。”   男的迈步就要走上台阶,却被女的拉住了:“我们先来的!”   “什么你们先来的,明明是我先说的!”男的不依不饶。   迎宾看得一头雾水:“等一等,你们……你们不是一起的吗?”   “谁跟他是一起的?!”两人异口同声地喊道。   女的气得说道:“夏朗,你不要得寸进尺!”   夏朗也不肯让步:“陈妙言,你不要得便宜卖乖!”   “看不出来,你个大男人一点儿风度都没有!”   “你也好不到哪儿去,女孩子家家的,一点儿都不懂得什么叫矜持!”   这时候,杨小雅和沐卿悦也赶了过来。两人纷纷劝道:“好啦,妙言,你别这个样子。”“夏朗,算了,只是吃顿饭,我们去别处吃吧。”   夏朗对杨小雅说道:“凭什么啊,难得我今天想吃火锅。”他扭头又对陈妙言说道:“头可断,血可流,这个地方不能丢!”   陈妙言气急败坏,对沐卿悦说道:“卿悦,我们进去。”说着,迈步就走。   夏朗一个箭步冲上去,两人并排走在一起,谁也不让谁。   这一下,迎宾可为难了:“不好意思,小店就剩下一张空位了,你看你们……”   “我先来的!”夏朗和陈妙言同时喊道,然后两人怒目而视。   迎宾为难了:“这……这……二位,要不你们谁让一步?两个人先进去吃,另外两个人稍微等一下。我会尽快安排,好不好?”   “凭什么?!”夏陈二人又是齐声喊道。   杨小雅和沐卿悦两人同时去劝,谁都劝不住。也不知道夏朗和陈妙言这是怎么了,刚才逛街的时候还好好的呢。   迎宾没办法了,他一个小小的服务人员,面对这两个蛮横的客人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只好叫来了店长。店长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看到这情况后也劝了几句,但是毫无效果。她只好说道:“这样吧,你们如果不介意的话就拼桌。我看你们这样子,也都是认识的……这样可以了吧?”   拼桌?夏朗和陈妙言听到这个提议后,都看了一眼对方,不置可否。沐卿悦走上来不失时机地说道:“拼桌好,拼桌好,我同意拼桌。”   杨小雅也说道:“夏朗,拼桌也可以的。”   夏朗看着陈妙言,陈妙言得意地“哼”了一声,在迎宾的引导下率先走进了店里。他看着她的背影,小声嘀咕了一句:“男人婆!有什么好神气的?拼桌就拼桌!”他拉着杨小雅也走进去了。   剩下的唯一一张空桌,正好可以坐四个人。陈妙言和沐卿悦坐在了北边,夏朗和杨小雅坐在了南边。服务员拿上了菜单,四人勾选锅底。沐卿悦和杨小雅为了避免他们再吵架,由她二人来选择。夏朗率先说道:“我要吃辣的!”   “我要清汤的!”陈妙言针锋相对。   夏朗说道:“哪有女孩儿不能吃辣的?”   “我就不能吃,怎么了?”   为了一个锅底都能吵起来,沐卿悦急忙打圆场:“好了好了,我求求你们不要再吵了,就选鸳鸯锅,好不好?”   夏朗与陈妙言相互瞪了一眼。夏朗说道:“我要百叶。”陈妙言说:“我要黄喉。”夏朗说:“我要猪脑!”陈妙言说:“我要牛心!”“我要腰子!”“我要肝!”……   “行啦,你们怎么又来了?要这么多内脏,你们不嫌恶心啊?”沐卿悦无奈地说道。   杨小雅满怀歉意:“对不起哦,是……是我们不好。”她很真诚地向沐卿悦道歉。   沐卿悦一挥手说道:“算了,这俩都是出门忘吃药了。”她对夏朗和陈妙言说道:“我不管你们了,反正我们两个看着点了。”   点完了菜,服务员陆续端了上来。夏朗迫不及待地拿起了筷子。陈妙言说道:“等一等,先说好,这顿饭AA制。”   夏朗愣了一下,马上说道:“AA,必须AA!”说完,他正要去夹菜,动作却停住了,脑子里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好像这还是第一次和这个男人婆吃饭呢。他不由地看了一眼陈妙言。不料,抬眼望去,陈妙言也正看着他。两人四目相对,很快又都垂下了眼皮。   杨小雅在杯中倒满了饮料,主动对陈妙言说道:“陈律师,谢谢你上次帮我,这杯我敬你。”   陈妙言拿起了水杯,和她简单地碰了一下。   沐卿悦察言观色,见好闺蜜面无表情。她笑了,也拿起了水杯:“来,夏队,我敬你一个。”   夏朗一怔,随后笑道:“什么理由呢?”   “理由嘛……人民敬警察啊!”   夏朗笑了,两人碰了碰杯。吃饭的时候,陈妙言注意到杨小雅和沐卿悦都没有吃辣。沐卿悦小声对她说因为来了生理期。杨小雅看到陈妙言疑惑的样子,笑了一下:“我不喜欢吃辣的。”   夏朗脸上带笑,心里却痛恨陈妙言处处和自己作对,他不无挖苦地说道:“陈律师,为什么不吃辣呢?是不是来亲戚了?”   “你……”陈妙言脸色铁青,罩着一层寒霜。   夏朗得意洋洋地笑了两声。   陈妙言一气之下,夹起了辣汤锅底的一片百叶,放进了嘴里嚼着。陈妙言非但吃辣,而且很喜欢。她只是看不过夏朗嚣张的气焰,故意和他作对而已。   夏朗也气坏了:“你你你……那是最后的百叶了,我盯了半天的!”   “哼!”   “好,你吃我的百叶,我就吃你的黄喉!”   “你敢!”   夏朗还真的用漏勺捞走了最后一片黄喉。陈妙言干脆就开始吃猪脑,夏朗吃牛心……两人这次交锋的话语不多,可是战况要比之前还要惨烈。到最后,都成了拿筷子拼斗了。两人的筷子顶在一起,互相使劲,谁也不肯让步。   “陈妙言,这腰子你也吃啊?吃了你也没地方使啊!”   “我不管,谁让你吃了我的牛心!”   “我吃个牛心,又不是吃你的心!”   “不管不管,你把我的心还给我!”两人的筷子互相顶着,就像是两名古代的侠客在拼剑。   旁边的沐卿悦和杨小雅真的是一头雾水,这两个人如果说是朋友的话,一定没人信;说是冤家仇人还差不多。杨小雅劝道:“夏朗,别这样,我再让服务员上一盘好了。”   沐卿悦先叫了一声:“服务员!”   夏朗气得放下了筷子:“吃吃吃,让给你吃,胖成球才好呢!”   “你说谁胖?”陈妙言身材苗条,引以为傲。要是旁人说这样一句话,她绝不会放在心上。但是夏朗现在只要一开口,无论说什么她都生气。   夏朗不理她了,离席去了洗手间。夏朗在洗手间里吸了一支烟,想起来了刚才餐桌上的一幕,竟然笑了:“这个男人婆……真服了她了。”   他从洗手间出来后,直接去了前台,好一会儿才回来。 第四章 你胡说什么呢?   这一顿饭,杨小雅和沐卿悦是吃完的;而夏朗和陈妙言是“打”完的。夏朗和杨小雅先走了,陈妙言喊道:“夏朗,说好AA的!”而夏朗仿佛没有听到似的,拉着杨小雅走远了。   气得陈妙言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到前台去结账,却被告知:“刚才那位先生已经结过了。”   陈妙言愣住了:“全结过了?”   “对,全结了。”   陈妙言疑惑地走出了火锅店,心中空落落的。沐卿悦从身后走过来,挽住了她的胳膊,故意揶揄说道:“哎呀——照这么看,夏队这个人还挺好的。”   “好什么好,一点儿都没看出好来!”陈妙言撅着小嘴说。   沐卿悦的一双大眼睛闪着光芒:“话说回来了……你让他把你的心还给你,是什么意思啊?”   “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我没说过的。”陈妙言的眼神出现了一丝慌乱的神色,双颊绯红。   “不要不承认啦,刚才你明明说过的。”   “我……我……我那是说的牛心。不要再说这个人啦,提起来我就恶心,一顿饭都没吃好。”   “哦——是吗?”沐卿悦调皮的眼神打量着闺蜜。   下午的时候,夏朗心情也不是很好。杨小雅试探性地问道:“夏朗,为什么你总是和陈律师过不去呀?”   夏朗苦笑:“你看刚才那情况,是我和她过不去,还是她和我过不去?这个男人婆,处处跟我作对,我也不知道我哪儿得罪她了!”   杨小雅见男友越说越气,拉着他的手说道:“好啦,不要去想了,陪我去抓娃娃。”   夏朗笑了:“好啊,抓娃娃你是找对人了。知道我的外号吗?人称离火市抓娃娃第一高手!走,带你见识见识我的手段!”   事实证明,夏朗还真的没有吹牛,玩了两个小时,竟然抓了四五个娃娃了。开心的杨小雅嘴都合不拢了,抱着这些娃娃乐开了花。   “开心吗?”   “开心啊。你怎么这么厉害的?”   夏朗笑道:“佛曰不可说。”他看着女朋友开心的样子,眼前的景象竟变得虚幻了,似乎又想起了那个女孩儿。他赶紧让自己清醒一些,虚幻的场景又重新变回了现实。   两人又逛了一会儿,杨小雅帮夏朗挑了几件衣服,就打算回去了。两人拎着大大小小的购物袋从商场走出来的时候,夏朗还在滔滔不绝地讲着什么,杨小雅却忽然从夏朗的身边走开了。他望过去,看到杨小雅走到了路边。那里有一个老爷子跪着,面前铺着一张白纸,上面不知道写了些什么。老爷子的身边有一只不锈钢的饭盒。杨小雅在包里拿出了十块钱,丢了进去。   夏朗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街头扮乞丐行骗的,他见过太多了。杨小雅心地善良,有的时候不得不说,心地越是善良,越容易上当受骗。   夏朗走过去,他这才看清楚了这位老人的容貌。看模样有七十多岁了,满面烟尘之色,目光浑浊,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虽然款式老旧,却洗得很干净。双手枯树皮一般粗糙,脚上一双解放鞋。虽然精神萎顿,但是这身衣服却干净整洁。如果说这是一个假借乞讨行骗的人,未免太不专业了。   看到杨小雅给了钱。老人抬起头来,泪眼朦胧:“姑娘,你看到我儿子了吗?”杨小雅不知所措,本能地站到了夏朗的身边。   夏朗低头看到了老人面前的那张白纸。这张白纸上用毛笔字写着几十个字,苍劲挺拔,力透纸背。有几分的潇洒写意。上面写着:“本人胡端生,家住湖南永州。前年不孝子胡桂吉来离火市打工,不知所踪。望知情者能告悉详情,顿首百拜!”后面的内容是有关于胡桂吉的身高、穿着、长相等信息,还有一张胡桂吉的照片。   从这张纸来看,胡端生是一个有一定文化水平的人。夏朗不禁蹲下了身子:“胡大爷,您儿子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胡端生看着夏朗:“前年的冬天……”   陈妙言逛了一天了,也乏了。她和沐卿悦分手后就回到了家中。一推开家门,就被妹妹陈妙欣神神秘秘地拉进了房间里。陈妙言不解:“怎么了,干嘛这么神秘?”   陈妙欣说道:“老姐,大事不好了。今天早上,我和老妈去买东西,路上遇到了夏朗。”   怎么又是夏朗?陈妙言心生嫌弃,却忍不住问道:“然后呢?”   “哎呀,这事该怎么说呢?反正就是为了一点点的小事,老妈和夏朗吵了一架。”   陈妙言没有说什么,但她心里确实有点儿烦。陈妙欣说道:“咱老妈的性格你还不了解吗?其实夏朗没有做错什么,可是老妈不依不饶……还骂人家。我看……这次你和夏朗的事情可能很难了。”   陈妙言瞪了妹妹一眼:“你胡说什么呢?”她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老妈的脾气,你我都清楚。不用说,她肯定知道夏朗是警察了,对不对?”   “老姐,你真是未卜先知啊!”   陈妙言轻轻敲了一下妹妹的脑袋:“还未卜先知,我先教训你。”   “哎哟,老姐,轻点儿,我给你通风报信,你怎么还打我啊?”陈妙欣委屈地说道。   “一定是你,是你告诉老妈说夏朗是警察了吧?你这就等于火上浇油,老妈不生气才怪呢!”   陈妙欣噘着嘴:“那怎么办啊?”   “算了,本来我就不可能跟夏朗在一起,无所谓啊!你先出去吧,我换件衣服。”   “哦——”陈妙欣长叹一声,走出了房间。   等妹妹走后,陈妙言坐在了床上发呆。她不知道自己这段时间是怎么了,为什么总是想起夏朗这个人来。刚才妹妹跟她说了这件事,她的内心竟也有了一丝丝的担忧。   离火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炸了锅,大家都在议论着:“夏队去约会了,怎么领回一个老头儿来?”曹妤说道:“你们没听说吗?老爷子的儿子丢了,夏队带着韩笑正在问呢。”   穆奇说:“要说咱们夏队还真是热心肠,就喜欢管这号闲事。不过话说回来了,要不是夏队有这种性格,上次梁凤玲的案子说不定到现在还没发现呢!”   另一名警员许成说道:“夏队这人你们还不知道啊,没案子的时候浑身痒痒,给他件案子,比请他大保健还舒服呢!”   接待室里,夏朗给胡端生倒了一杯茶,还让人送来了一顿热乎乎的饭菜。等胡端生吃完后,夏朗问道:“大爷,您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胡端生这才说出了实情:   胡端生,湖南永州人,1947年生人。小时候学习刻苦,写得一手漂亮的毛笔字。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文化人。后来年近知天命,儿子就是胡桂吉。胡端生在家乡的中学当老师,一直勤勤恳恳到退休,日子倒也过得去。   2016年的年初,在广州打工的胡桂吉回到了湖南永州的老家。但是他待了没有多长时间,便和父亲胡端生商量要去离火市。胡端生不同意,因为儿子学历不高,守在他身边,他也多少放心一点儿。可是胡桂吉却不这么想,他年轻气盛,觉得永州没有好企业,不适合发展。   2016年的三月,他背着胡端生,和村子里的几个后生乘火车来到了离火市。而到了这里后,他只是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报平安。   胡端生很生气,可是儿子既然做出了选择,他也只好默认了。 第五章 胡桂吉的秘密   现在的社会经济飞速发展,不比以前了。离火市依山傍海,是全国海运往来的重要港口之一,经济势力有目共睹。胡桂吉既然铁了心了,那就让他试试吧。可没想到,除了下了火车打的那一个电话以外。两年时间,胡端生再也没有收到过儿子的任何消息。   夏朗转动着手里的笔:“您来离火市多久了?”   “三个月了。”   “您刚才说,胡桂吉是和几个同村的后生一起来的。你有没有找过这些人?”   “找过了,可他们都不知道我儿子去哪儿了。我实在没有了办法,这才……唉……人要脸树要皮,我现在连我这张老脸都豁出去了,真的是没有办法了呀。”   夏朗说道:“大爷,你先不要着急,这样吧,您把同村那几个年轻人的名字和联系方式给我们。我们这边会安排人帮您查一查。”   “好,好。”胡端生连连点头。   送走了老人后,大家聚在办公区里商量着案情。穆奇问道:“夏队,这次不会又是杀人案吧?”大家听到这句话,都紧张起来了。   夏朗皱着眉头,说道:“这样,你先找交通部门那边查一查,2016年三月份,胡桂吉是否来到了离火?如果确认他确实是来到了离火市,再查一查这两年他有没有离开离火市;曹妤,你跟胡端生老家那边的同事联系一下,尤其是辖区派出所,看看能不能搜集到有关胡桂吉更多的情况;老杜、大成,你们锁定胡桂吉两年前的电话号码,查查看什么人跟他来往密切;笑,你和我去找这几个人,从胡端生所说的情况来看,这些人两年前和胡桂吉走得最近。”   众人纷纷行动起来。   按照胡端生留下的联系方式,夏朗很快找到了第一个人。这个人叫冯海,今年二十六,在一处建筑工地上干活儿。他一身的皮肤晒成了古铜色,戴着安全帽,一见到夏朗和韩笑便迎了上来:“警官好,警官好。”   此时已是下午的五点多了,建筑工人们三三两两地离开了。三人来到了尚在建设中的二楼,冯海拿出了饭盒,打开了一瓶啤酒,边吃边聊了起来:“其实两三个月前吧,胡大伯来找过我,就是打听大吉子的事。”   “你详细说说。”   “大吉子这个人怎么说呢?胡大伯在我们老家人缘挺好的,写个春联挽联喜字什么的都找他。村长都给他几分面子,可就是不会教儿子。”   “这话怎么说的?”   冯海拎起啤酒瓶仰脖喝了一口,抹了抹嘴巴说道:“大吉子从小被他爹惯坏了,你像我们这些干苦力的,那是没办法。家里穷,读不起书,上到初中高中的都不错了。他不一样啊,他爸是老师,家里条件也还行,可就是不好好读书。上学的那时候就天天逃学出去玩。胡大伯心疼儿子,舍不得打。到最后,也就混了一个高中学历。”   冯海扒拉了两口饭,一份没有多少油水的白水煮白菜吃得喷香,把在一旁的韩笑都看饿了。冯海接着说:“那时候我们已经外出打工了,当时我们就在广州那边。听同村的人说起来,说胡大伯给大吉子安排了一个技校,说没文化,学门手艺也行。可是就这,大吉子还不愿意。我记得好像是2012年吧……他突然给我们哥儿几个打电话,说想要来广州找我们,大家一起打工。我当时还劝他呢,打工哪儿有那么简单的。   “我们都说他,老老实实上学。你看看我们,这一天累死累活的,能不能挣到钱还要看年底老板的脸色。你看看那些大学生,坐着办公室吹着空调,唉,羡慕不来呀!”冯海又喝了一口酒,“可是他不听,非要来。最后我们劝不住了,只好联系了胡大伯,希望他能说说儿子。可是胡大伯听后只是叹了一口气,让我们照顾好大吉子。有这样的爹,也就有了大吉子那样的儿子。”   只是不喜欢上学而已,这样的人夏朗见多了,他问道:“这话是什么意思,胡桂吉这人不行吗?”   “是太不行了!我们小时候感情都挺好,我也知道他被家里宠坏了,肯定是干不了工地的活儿。我们同村的有一个叫胡广胜的,说起来和大吉子有点儿亲戚关系,在工厂里干活儿。我们商量着,让胡广胜把他也弄进了厂子里。最后你猜怎么着?不到一个月,让人打了一顿,赶出来了。我问胡广胜咋回事,他说大吉子在里面乱搞女工,让人教训了一顿。   “按理说,大吉子这时候就应该老老实实的,夹起尾巴做人。可他偏不,有一阵儿,他老是来工地找我,后来我才知道,他是看上我们工友的老婆了。警官,说句实话你们别笑话,我们这些人干的是力气活儿,一个个都血气方刚的。哪儿少得了那事啊!那个女人跟着丈夫来,别提我们有多羡慕了。可是谁能想到,最后她跟大吉子搞在一起了!最后让人打折了腿,过了半年才好。   “我们也奇怪,你说那个老娘们儿都快五十了,又穷。大吉子才二十出头,怎么就睡在一张床上了?我以为大吉子是被骗了,后来才知道,大吉子有病。”   这句话韩笑都没有听懂:“什么?”   夏朗却轻微地点着头:“性成瘾者?”   冯海拍着大腿:“对对对,就是这个病!每天晚上,这小子都要找女人。我们还都没人安排呢,这小子急得上蹿下跳的。没办法,我们就给他安排,都是二三十块的那种快餐。可是一次解决不了,他一晚上最少也得三四次!”   冯海吃完了,他把饭盒放到一边,把瓶子里的啤酒全都喝干净了,打了个饱嗝儿说道:“他那时候不挣钱,一晚上就花我们哥儿几个一百多,谁都受不了了。他就开始借钱,大家都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谁都不借。没办法,他就自己打手枪解决。开始还回避着我们,每天起床都能看到地上他扔的手纸。后来,也就不避人了,当着我们面儿就来了。”   夏朗没有想到,胡端生那样看似学者一般的人物,儿子胡桂吉竟会是这样的人。不过他以前在警校的时候研究过相关的案例:性瘾者更多的是一种心理层面的疾病,主要表现为渐进的亲密强迫性的思想和行为障碍的特点。说通俗点儿,患者享受性带来的快感,是一种与性行为相关的强迫症。患者会不自觉地渴望与他人发生性关系。有研究表明,在所有患有强迫症的人群中,约有两成的人是性瘾者。   现在看来,胡桂吉就是这样的人。   冯海打开了一包五块钱的黄果树,点上了一支叼在嘴里:“没多久,大吉子就跟我们说,要去东莞打工。那时候的东莞怎么样……呵呵,大家都清楚。我们也就没拦着。他在那边干了什么事,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2016年……过年的时候,我见过他一次。那时候村子里有个人从离火市回来发了财,说是倒腾海鲜,我们几个便决定来离火市看看。没想到,到了这儿还是他妈要搬砖!”   “当时有没有人和胡桂吉一起去东莞?”   冯海想了想:“没有,不过倒是有一个人和胡桂吉走得非常近,他去过东莞好几次。”   “叫什么名字?”   “姜军,这会儿也在离火呢。”   夏朗想起来了,姜军的联系方式,胡端生留给他了。 第六章 遇到了同道中人   当天晚上,夏朗联系到了姜军,不过那边的声音很吵,像是在一家酒吧里。夏朗没有表明身份,只是说想找姜军谈笔生意。因为他从冯海的口中了解到,姜军是会计出身,目前有自己的小生意,是他们这些人之中混得最好的一个。姜军很爽快,约好了第二天见面。   韩笑等夏朗挂断了电话,忍不住问道:“夏队,你为什么不直接说我们是警察,找他了解情况呢?”   夏朗笑了:“姜军的家境一般,但是混得最好。在广州的时候就是一家公司的会计了。如果你是他的话,你会和胡桂吉这样没有生活经济来源的人在一个圈子吗?”   “你怀疑他?”   “说不上怀疑,但是姜军肯定是有问题的。如果说我们是警察,估计他会吓破了胆子。”   忙碌了一天了,夏朗回到了家中,简单地洗了一个澡。刚换好衣服,老夏就冲了进来:“怎么样,怎么样,你今天说了吗?”   夏朗一愣:“说什么?”   老夏吹胡子瞪眼的:“你说呢!”   夏朗这才反应过来:“唉,别提了,今天我和小雅去逛街,遇到仇人了!”   老夏觉察出了不对劲:“什么仇人,是不是你以前抓过的那些人?”   夏朗坐到了床上,点上了一支烟:“不共戴天的仇人,总之,你儿子我今天一天都不顺。下班的时候还遇到了案子了。”   “你今天不是休息吗?”   夏朗叫苦不迭:“我倒是想休息呢,可是坏人不休息啊!老爸,先不跟你说了,我今天真的是累坏了。你放心,这件案子完了我肯定先办你的事。”   “这怎么是我的事呢,明明是你的事。”   “行行行,我的事。我先排个优先级,您让我睡吧,求您了。”   好说歹说,唾沫都说干了,老夏这才罢休,让夏朗睡了。   一觉到天亮,夏朗养足了精神后,就叫上了韩笑,一起去见见这个叫姜军的人。   姜军,今年二十九岁,人长得白净,戴着一副眼镜,文质彬彬的。三人见面后,姜军狐疑地上下打量着他们:“你们找我谈生意?”   夏朗笑了,伸手往兜里掏去:“对啊,找你谈谈这个生意。”说完,他亮出了手里的东西,那是一张警官证。   姜军大叫一声,扭头就跑。夏朗见机得快,急忙追上去。姜军身体瘦削,并不胖,可是体力也不行,很快就被夏朗追上了。夏朗纵身跃起,一脚踹在了姜军的后背上。   姜军痛叫一声,摔倒在地。夏朗拿出手铐铐住了他:“小子,真行啊,刚见面就跑。走吧,咱们换个地方聊聊。”   就这样,姜军被带到了公安局,手腕上戴着冰冷的手铐,委顿地坐在那里,低着脑袋一句话也不说。   “抬起头来!”夏朗断喝一声,吓得姜军哆嗦了一下,“你等我们问呢,还是主动说呢?”   姜军抵死百赖:“我……我怎么了呀……你们凭什么抓我进来?”   夏朗笑了:“行,演技不错。你见到我们凭什么跑啊?”   姜军慌忙说道:“我……我哪儿知道你们真的是警察啊。以前新闻上不是有过,假警察绑架明星吗?”   “你小子,要钱没钱要貌没貌的,一不是明星,二不是大款,有什么好绑架的?行了,别扯东扯西的了。我就说一个人,剩下的你自己老实交代。别说我没给你机会。”   姜军觉得一定是以前那个女孩儿把自己告了,他急不可耐地要确认:“谁?”   “胡桂吉!”   姜军愣住了:“啊?”   “怎么,你不会不认识吧?”夏朗凌厉的目光盯着他。   “不……我……我认识。”   “那就说说看吧,你和胡桂吉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他去东莞的时候,你几次去那里找他?还有,把你的生活作风问题也交代了吧!”   旁边的韩笑微微一惊,看向了夏朗。而夏朗却气定神闲,对自己的推断很有信心。   姜军知道什么都瞒不住了,只好如实交代:“胡桂吉和我是同村,他长得高大,我们都叫他大吉子。那时候我在广州的一家公司里当会计,后来同村的人告诉我说,大吉子也来了。我有点儿不想理会这种人的。因为他上学的时候就不好好上,读完高中就不上了。我虽然只是大专生,但也看不上这种人。”   姜军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警官,能不能给我一杯水。”   夏朗点点头,韩笑用纸杯接了一杯水给他。姜军拿起来一口气喝完了,然后道了声谢,继续说道:“后来,我不断地从同村人的口中听说,大吉子很不老实,他开始在一家厂子里乱搞男女关系,被人打了,厂子里也开除了他;后来就去了工地,在工地里他和人家的老婆又搞在了一起,再后来他嫖娼的事就不算是新闻了。   “有一次我们几个老乡在一起吃饭,有一个人说再这么下去,大吉子算是彻底废了。另一个人说,长这么大,见过好色的,没见过这么好色的。我问他们怎么了,他们说大吉子当着所有人的面儿手淫,快把大家恶心坏了。”   夏朗问道:“你一开始就看不起这样的一个人,那你们之所以越走越近,原因恐怕是你也是个性瘾者吧?”   韩笑张大了嘴巴看看夏朗,又看看姜军。   姜军把头深深地扎了下去,点了点。   原来,姜军早就知道自己患有这种羞于出口的心理疾病了,他曾经也找医生看过,都没什么用。当从大家那里得知胡桂吉也患有这种病的时候,他就像是遇到了自己的一个同道中人。吃完了饭,他约出来了胡桂吉,坦承了自己的情况。而胡桂吉本来抬不起头做人了,听到外表光鲜的姜军也是这样,一时都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从此之后,两人就越走越近了。每天交流的情况也都无非是哪里的小姐便宜、哪里的小姐漂亮、哪里的小姐活儿好……但是两个人始终不是一个世界的。姜军是一个很懂得享受的人,他宁可多花一些钱来满足自己的性需求。   而胡桂吉没有任何的生活来源,只能找那种几十块钱的快餐。   难得遇到了一个同好,却玩不到一起。两人渐渐貌合神离。时间长了,姜军心中有了一种不安的感觉。他不同于一穷二白的胡桂吉,胡桂吉的名声已经臭了,可他不一样。他从小是家里的骄傲,又是同乡们眼中最有出息的人。他担心胡桂吉会把自己的丑事说出去……他最后想到了一招,给胡桂吉出主意,去东莞。   胡桂吉一听说要去东莞,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去哪里干什么?没朋友,我也不想打工,去了东莞自己都活不了。”   姜军却笑道:“大吉子,你太傻了。东莞是什么地方?到了哪里,遍地都是美女。我跟你讲,你到了那边后,慢慢混到鸡头,每天的妞儿还不是随便你玩?”   胡桂吉刚进入社会不久,哪里懂得姜军的用心,最后被说动了。就这样,胡桂吉去了东莞。   “他到那边养得活自己?”夏朗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姜军说道:“我也没想到……大吉子去了那边,还真的干起了这一行。我几次去东莞,都是他帮我安排的。直到后来东莞扫黄,他混不下去了,16年的时候回到了老家……”   “行啊,你们也算是四大铁之一了。” 第七章 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因为目前不确定胡桂吉是否还健在,是否存在故意离家出走的可能,所以这件案子并没有明确立案。但夏朗还是召集大家开了一个会,先前分派下去的任务也都有了反馈。   穆奇首先说道,通过铁路部门查到的情况。2016年三月十一日,胡桂吉确实是乘坐火车来到了离火市。此后,没有离开。当然,不排除他乘坐黑车、私家车或者是违法运营的私人大巴公交等交通工具离开。   曹妤则向大家说起了胡桂吉的情况:根据其老家派出所的记录显示,胡桂吉曾两次因为猥亵妇女被处理过。而且他上高中的时候,学校里还传出了一件丑闻。一个已婚的女教师和他发生了关系,为此,那位女教师被开除了,胡桂吉也选择了辍学。派出所的吴所长说,因为这件事情是校长亲自看到的,为了避免不好的影响,私下里悄悄处理的,知道的人并不多。   听到曹妤的话,夏朗调侃着说:“我上学的时候怎么遇不到这样的老师?”大家都不禁笑了。不过夏朗很快又问起了:“老杜,说说你们那边的情况。”   杜志山的眼睛半睁半闭:“有什么好说的?胡桂吉那个手机号是个无主号码,查了查两年来跟他关系密切的人,只有一个尾号9369的手机号跟他来往算是比较频繁,但是查了一下,也是个无主号码。我们问过姜军和冯海,他们对这个手机号都没有印象,不知道是谁。”   “照这么看来,这个手机号的主人应该与胡桂吉的失踪有重大关联吧?”穆奇说道。   夏朗沉吟片刻,说道:“这样,先围绕这个9369的手机号展开调查。尤其是他是什么时候开始与胡桂吉有了联系的。”   “是。”   “曹妤,你把有关于胡桂吉高中和女老师的那个事写份报告给我,我需要详细了解一下。”   “是。”   当天下午,曹妤便把报告写好了。夏朗了解到了事情的大体情况:在高二的下半学期,胡桂吉所在的长福乡高中迎来了一位姓周的新校长。长福乡只是不起眼的一个小乡村,这里的高考成绩不甚理想。周校长来到这里后,壮志满怀,立誓要扭转长福乡高中的学习风气,提高升学率。   周校长为了实现自己的目标,废寝忘食(尽管夏朗不大相信这一点),甚至舍去了午休的时间,巡查学校。有一次在巡查过程中,烟瘾犯了。身为教职工人员是不可以在学生面前吸烟的,所以他进了安全通道去了楼顶。没想到推开门后,周校长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一幕:高二的学生胡桂吉和他的化学老师衣衫不整,两人抱在了一起……   这件事情的影响有多恶劣,不言而喻。很快,学校开除了那名化学老师,对外只说是老师身体不适,自己辞职;而胡桂吉则被劝退,对外声明是自己辍学……   夏朗看到这些,不由地皱起了眉头:胡桂吉是一个性瘾者,做出这样的事情并不奇怪。相反,这份报告也在一定程度上佐证了夏朗的判断。那么,胡桂吉为什么失踪呢?是不打招呼离家出走,还是因为乱搞男女关系被人杀害了呢?   不打招呼离家出走,夏朗觉得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首先来讲,胡端生爱子心切。胡桂吉长期在溺爱的环境中成长起来,这样的人会对家庭产生一种百分百的依赖性。这种依赖未必处处表现出来,但是一旦遇到困难,在脑海中形成的第一想法肯定是想到家庭的。这样的一个人,就算是一时头脑发热要离家出走,也不可能这么长时间不跟家里联系。   尤其胡桂吉本身好吃懒做,离开了家庭……可能吗?他闭目想了一会儿,拿起手机给张乃桢打了一个电话过去:“喂,老张,哪里能找到便宜的小姐?”   “啊?”张乃桢那边听得一头雾水。   就在夏朗为了这件案子挠破头的时候,陈妙言刚刚送走了一件case的诉讼人。她今天需要把刚刚接手的案宗整理一下。   而岑熙却进来了,邀请她下班之后一起去看电影。陈妙言微笑说道:“恐怕今晚不行,我家中还有事……”她话音未落,接到了妹妹陈妙欣的电话。   陈妙欣在电话那边神神秘秘地:“喂,老姐,你晚上最好想办法躲躲吧。”   “怎么了?”   “老妈这次不知道又从哪里找来了一个男的,三十多岁,一个公司的老板。把他请进家里来了,看样子就是等你回来呢。”   陈妙言叹了一口气,怎么又这样?她的心情一下子被破坏殆尽了:“好了,我知道了。”   电话那边响起了陈母的声音:“小欣呀,出来帮忙啊,你这孩子躲屋里干什么呢?”   “老姐,我不跟你说了,老妈在催我了,好自为之吧。”说完,陈妙欣便挂断了电话。   “妙言,发生什么事了?你脸色很不好啊。”岑熙看出了端倪。   陈妙言深吸了一口气,徐徐吐出:“没事。”   “那我们……改天约吧?”   “好。”陈妙言犹豫了一下才答道。她本来想既然回不去家了,去看一场电影也不错。可如果陪自己去看电影的人是岑熙的话……还是算了吧。   岑熙离开后,她给陈母打了一个电话,说自己晚上要加班,晚点儿回去。   陈母在电话那边很不高兴:“你说说你,真是不知道让我说你什么好了。家里来了重要客人,你晚上必须得回来!”   陈妙言装作很为难的样子:“老妈啊,你体谅我一下,我这边工作真的很忙。今天又接了一个案子,离不开了。好了,老妈,先不跟你说了,我这边要忙了。”不由分说,挂断了电话。她长舒一口气,周身轻松了不少。   晚上,一弯明月悬挂在了半空之中,星空闪耀,耳边偶尔传来了夜虫的低吟。沐卿悦边走边抱怨:“姐姐啊,你说你约我出来是看帅哥的,可是也不用拉我来公园啊!就算你喜欢我,逛公园这种约会方式也太low啦!”   陈妙言不理会沐卿悦的打趣,反而是说道:“还说是好姐妹呢,约你出来这么多的抱怨。”   沐卿悦笑着说道:“平时也没见你来这里呀。哦,我知道了,你一定是遇到什么心仪的白马王子了吧?快,快说说看。”她挽着陈妙言的胳膊左右摇晃起来。   陈妙言无奈地苦笑:“你呀,真是想多了。我来这儿不是因为什么白马王子,只是为了躲一匹野马王子。”   “野马王子?”   陈妙言把自己今晚为什么没有回家的原因讲给她听,沐卿悦听完后却不以为然:“我以为有什么呢!其实阿姨也是为你好嘛,你可以先回家去见一见,说不定就喜欢了呢!”   陈妙言苦笑着摇头:“还是免了吧,我妈的口味,我最了解了。”两人边说边聊,走向了前面竹林的一条鹅卵石窄路上。   这时候,远处有个漆黑的人影,佝偻着背,缓缓靠了上来。她们两人并没有察觉。   沐卿悦说道:“其实这种事情呀,还是要看你自己的。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陈妙言低头不语,她有种感觉,却说不上来。喜欢什么样的,肯定不是霍明彦、岑熙之流,会是……夏朗那样的吗?这个念头甫一出来,陈妙言自己都吓了一跳,她不禁站住了脚步。   沐卿悦也跟着停了下来,回头看着她:“怎么了?”   “多……多少钱?”此时,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陈妙言身后响了起来。 第八章 走吧,我送你   竹林掩映,在凄白的月光下摇曳斑驳,再加上夜风轻拂,本就有几分恐怖。这时身后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陈妙言惊骇之下回头望去。见一个老头儿驼着背,眼神色眯眯地盯着她和沐卿悦。   陈妙言急忙后退了几步,拿起包包挡在了身前:“你……你是什么人,你要干什么?”   这老头儿六十多岁的年纪,头发花白,因为光线昏暗,看不清楚他的长相。只听他调笑着说道:“别这么紧张嘛,从你们一进公园我就注意到你们了。长得这么水灵,出个价儿吧!”   两位美女大骇,转身要跑,却发现另一边也有一个人影走来了。   面前的这个老头儿又往前走了两步:“小妹妹,别害怕嘛,我又不是坏人。咱们一手钱一手货,明码实价,对不对?”   沐卿悦吓得两只手攥住了陈妙言的臂膀,躲在了她的身后。陈妙言壮着胆子说道:“你……你……你别乱来,我告诉你我可是律师。你最好老实点儿!”   老头儿一听这话,又往前走了两步。借着竹林漏下来的光,看到了他一张微胖的脸上露出了兴奋的表情:“哟,律师啊,那更刺激啦!”   眼看他一步步逼近,两人没有办法,只好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去。迎面,一个人影朝这边走来。陈妙言又惊又怕。她没有想到,自己和闺蜜出来散心,竟然遇到了一个老变态。“有流氓啊,抓流氓啊!”沐卿悦更是大声叫了出来。   迎面的那个人听到声音,突然加快了脚步飞奔而来。看他的身手,还是个年轻人。而身后的老头儿,也一路跑来了。两个人一前一后,将处在中间的陈妙言和沐卿悦包围了!没办法了,陈妙言冲上去,闭着眼睛挥出了手里的包,兜头抡过去。那个年轻人灵巧地一低头,躲了过去。   “我靠,黑灯瞎火的,差点儿中招啊!”那个年轻人说了一句话。   陈妙言听到这个声音,却大喜过望,如同见到了救星一般。因为这个声音太熟悉了,她欣喜地叫道:“夏朗!”   来人正是夏朗,他也听出了陈妙言的声音,纳罕道:“没这么巧吧?”   沐卿悦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夏队,救救我们,有人耍流氓!”她伸手指向了另一边那个老头儿。   老头儿跑来,看到三个人认识,什么都没有说,扭头走掉了。   夏朗看到后,说了句:“好了,没事了。不过你们来这儿干嘛?这么晚了还钻小树林,不出事才怪呢!”   陈妙言没有说话,她已经被吓坏了,一张容颜秀丽的俏脸吓得惨白,红唇抖动着,鼻尖冒出了汗珠子。夏朗见她这样,不忍心再作挖苦,说道:“好了,我带你们出去吧。”   三人来到了公园外边,陈妙言和沐卿悦坐在了路边的长椅上,谁都没有说话。夏朗去买了两瓶水回来:“先喝口水吧。”沐卿悦接过去,拧开瓶盖后喝了两口。   而陈妙言却双目空洞,手里握着矿泉水瓶,一动不动的。夏朗无奈,从她手里重新拿过了矿泉水,拧开瓶盖后塞到了她手里:“大律师,这么点儿事就把你吓成这样了吗?”   陈妙言醒过神来,皱眉看着夏朗,一句话也不说,她要拧开瓶盖,却发现夏朗已经帮她拧开了,便将红唇凑到了瓶口喝了一口水。   夏朗看她心神不定的样子,说道:“陈律师,你该不会……想起来了什么事情吧?”他断定,陈妙言的阅历丰富,甚至可以在刀光剑影的法庭上进退自如,不可能被一个六十多岁的老色鬼吓到。一定是刚才的经历让她想起了什么事情。   陈妙言听到夏朗的这番话后,眼神回避着:“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夏朗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沐卿悦定了定神,问道:“夏队,你怎么会在这儿?”   夏朗说道:“查案子。”   “又有案子了?”   夏朗尚没有来得及回答,陈妙言便反问道:“查案子?刚才那个老头儿你怎么不抓?”   夏朗一怔,笑着说道:“大姐,你也是律师啊,你应该知道这种事情要讲证据的吧?”   “我们两个就是人证,刚才那个老东西确实……”沐卿悦在一旁说道。却不料夏朗一挥手,打断了她:“他也可以说你们是诬陷的。好了,为了这么点儿事情不至于这样。你们两个都没事了吧?没事就走吧,这地方不是什么好地方。早点儿回去休息好了。”   沐卿悦看看发呆的陈妙言,又看看夏朗,说道:“夏队,我有个请求好不好?”   夏朗察言观色,笑着问道:“你该不会是想让我送你回去吧?”   沐卿悦站起来,将夏朗拉到了一边,小声说道:“送不送我无所谓,可是你看看妙言那个样子,明显是被吓坏了。”夏朗回过头去,看到还在怔然之中的陈妙言,也不禁皱起了眉头。   沐卿悦接着说道:“夏队,你好人做到底,先把她送回去,OK?你可是为人民服务的警察啊。”   夏朗想了想,点了点头:“好吧, 你先回去,我马上送她。”   沐卿悦很高兴,双手合十:“嘻嘻,夏队,你真是个好人。”   很快,三人来到了公园门口。沐卿悦就上了车,打开车窗冲他们两人说道:“夏队,妙言,bye—bye—!”   夏朗看着沐卿悦的车子消失在了远方,他转身对陈妙言说道:“没事了吧?走吧,我送你。”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沐卿悦的一句话,他便答应送陈妙言回去了。   而陈妙言也有着这样的奇怪念头,往日里看着最不顺眼的夏朗……为什么对于他要送自己回家这件事情,她就默许了呢?   夏朗开着陈妙言的车,两人开始没有怎么说话。大概是想打破这种尴尬的氛围,夏朗说道:“最近我在查一件案子,牵扯到了这座公园。我劝你,以后没事少来这里。尤其是晚上,这儿有很多失足女的,所以那种色老头儿也多。女孩子在外面,还是小心点儿好。”   “你跟小雅怎么样了?”不知道是有意避开话题还是其他的原因,陈妙言忽然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夏朗沉默了片刻,说道:“挺好的。”   陈妙言不说话了,自己扭头看着车窗外匆匆掠过的夜景。夜晚的离火,愈发静谧,可是陈妙言的心中却格外的烦闷。这倒并非在公园中的那起遭遇。夏朗说得对,陈妙言是个见多识广的女孩儿,这样的一件小事不足以让她心神不宁。她真正郁闷的,恰恰是夏朗刚才所说的那三个字。   很快,夏朗开车来到了陈妙言家的小区,他说道:“真够可以啊,到底是大律师,住的这地方房价就不便宜啊!我上次都没有仔细看,这些年没少挣吧?”   “好了,就在这里停下吧,我自己回去。”   夏朗却没有照办,他说道:“送佛送到西,怎么也得把你送到楼下啊。”   陈妙言笑了一下,没有反对。   白色的雷克萨斯拐进了路口,却看到了楼下的门打开,陈母和陈妙欣陪同一个男人走了出来。这个男人身高一米八多,面容清秀,衣着得体。那个男人微笑着说了句什么,陈母满脸的歉意。   陈妙言吓坏了,她忽然想起来了,自己的老妈和夏朗吵过架。夏朗却无所谓的样子:“好了,陈律师,我就把你送到这里了。”   两人下了车,陈母看到女儿后,急忙叫了一声:“小言,你回来得正好,我给你介绍……”她忽然看到,从女儿车上的驾驶位置走出来的夏朗,顿时满脸怒容。 第九章 你会和夏朗在一起吗?   陈妙欣看到这一幕,吓得舌头都吐了出来,心道:要遭!眼看着陈母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她也急忙跟上前去。那个男人自然也跟了过来。   “小言,你怎么回事,怎么晚才回来?还有,你不是加班吗,怎么会跟他在一块儿?”陈母指着夏朗,怒气冲冲地质问。   陈妙言并没有回答老妈的问题,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我太累了,有什么事情回家再说吧。”   夏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看到躲在了陈母背后的陈妙欣冲他做了一个鬼脸。他笑了一下,把车钥匙给陈妙言:“陈律师,车子交给你了,去停好吧。”   “你这就回去吗?”   “嗯,还有案子呢,告辞了!”夏朗转身离开了,潇洒地挥了挥手。   陈妙言看着夏朗的背影,眼神中充满了忧虑之色。陈妙欣不失时机地打趣道:“老姐,夏队长挺帅的,是吧?”   “帅什么帅?”陈母不悦道,“像这种不要脸的小警察,以后少打交道!”   “老妈,人家夏队也不是什么小警察啊。”陈妙欣想替姐姐说两句话。   “这儿哪有你说话的份儿,给我滚回家去!”   “哼,滚就滚!”陈妙欣气得转身就走。   “伯母,这位就是陈律师吧。”那个男的终于开口了,声音带有一丝的沙哑。   陈母的态度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哎哟哟,小蔡,实在不好意思。都怪我,都怪我。你看,因为一点儿小事,让你见笑了。来,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小言,这就是我以前跟你说过的那个小蔡,去年刚从美国回来的,现在自己开了一家贸易公司,生意好得不得了。小蔡啊,这就是我的大女儿,这脾气让我惯坏了,你可得多担待。”   姓蔡的年轻人露出了一个阳光的微笑,主动伸出手去:“你好,蔡承星。”   谁知,陈妙言只是说了一句:“我太累了,蔡先生,有什么话以后再说吧。”说完,她就走了。   “嘿,这孩子!一点儿礼貌都没有,小言,你给我回来,小言!”陈母大声叫着。   蔡承星则尴尬地一笑:“算了,伯母,陈律师是工作太累了。没关系,我改天再来好了。”   “唉,小蔡啊,还是你懂事。走,我送送你。”   “不用啦,伯母。”   “没事,走吧。”   陈妙言回到了家中,把包放下,靠在了沙发上闭目养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知何时,陈妙欣来到了客厅,坐在了姐姐旁边。她清了清喉咙说道:“陈大律师,恭喜你喽!”说罢,还双手抱拳煞有介事地拱了拱手。   陈妙言睁开眼睛,看着古灵精怪的妹妹:“听不懂你说什么。”   “好啦,老姐,你就不要再装了,我都看见了。夏朗亲自送你回来了,你还说你们没什么?”   陈妙言苦笑:“我们只是偶遇。”   “偶遇?你今晚喝酒啦?”陈妙欣忽然问到。   “没有啊。”   “12分扣光啦?”   “也没有啊。”   “那你为什么不自己开车回来呢?夏朗亲自开车送你,肯定是有问题啊!”   陈妙言知道自己这个妹妹有的时候说出的话都很刁钻,索性一笑:“你呀,有时间八卦你姐姐的事情,倒不如把自己的终身大事解决好。”她站起来,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老姐,”陈妙欣不甘心,跟了上去,“其实夏朗挺好的呀。说句心里话,他要是做了我姐夫,我一千个一万个愿意。”   “为什么?”陈妙言脱下了外套,挂在了衣柜里。   “因为有安全感呗,我觉得上次夏朗派人保护老妈和我,肯定是对你有意思。”   陈妙言说道:“你放心好了,这个世界上,我可能嫁给任何一个男人,唯独夏朗不可能。”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两分的消沉。   “为什么?”   “老爸是怎么死的,你不是不知道。老妈最恨的就是警察,她是不会同意我和一个警察在一起的。”陈妙言的态度忽而又变得很肯定。   陈妙欣却说道:“如果老妈不反对呢?”   “什么?”陈妙言一愣。   “我是说,如果老妈不反对,你会和夏朗在一起吗?”   陈妙言强颜欢笑:“怎么可能呢?”   “哎呀,老姐,你先不要这么想。就比如说,老妈现在不在乎你是不是跟一个警察在一起了,你会不会选择夏朗?”   陈妙言想了许久,她轻轻摇了摇头。   “真不会?”   陈妙言没说话,又点了点头。   “唉,”陈妙欣忽然叹气说道,“老姐,作为你的妹妹,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能幸福,不过……我希望你能真正明白你想要什么。反正,如果我是你的话,对夏朗没有一点儿感觉,我是绝对不会同意他送我的。”说完,陈妙欣就走,留下了陈妙言一个人在屋里发呆。   夏朗回到了公园,还有一段儿路的时候便看到了公园门口有个人焦急地等待着。嘴里叼着烟,时不时看看表。   夏朗站在远处喊了一声:“老张!”   张乃桢听到了,他赶紧走了过来:“你去哪儿了?好家伙,约我来这儿,你倒没影儿了。”   夏朗不好意思地笑道:“我早就来了,有点儿事离开一会儿。你怎么不打我电话?”   “手机没电了,走吧,边走边说。”两人又走进了公园。张乃桢对夏朗说道:“这地方不用我说了吧?盛景公园,原来是离火的人民公园,后来市中心迁到了新市区那边,这边就荒凉多了。最近两年,市政府提出老城区改造,这一带的外来人口和农民工就多了起来,也就滋生了不少暗娼。”   两人走上了一条小路,张乃桢接着说道:“你的条件不就是便宜嘛,这里多得是,不过年纪都不小,四五十岁是最低界限了。”   夏朗打趣他:“哎呀,老张,你才是真正的老司机啊!”   张乃桢似乎对于这样调侃的话习惯了,他说道:“以前这一片扫过不少回,可是这种事情你也知道,按下葫芦起了瓢。”   夏朗知道,刚才陈妙言和她朋友便是遇到了常来公园猎艳的嫖客。他问道:“你这边有什么线索吗?”   张乃桢说道:“我找了一个人,他是被我处理次数最多的一个人,你回头问问他吧。”刚说完,他见前面有个熟悉的身影,叫了一声:“嘿,老包!”   夏朗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见前面有一个瘦小的身影走了过来。等这人走近一看,夏朗大吃一惊,这个人居然就是刚才对陈妙言等人意图不轨的那个老头儿。老头儿看清楚了夏朗,“哎哟”叫了一声,扭头就要跑。   张乃桢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他:“哪儿去!”   老头儿哭丧着脸:“张警官,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知道你这位朋友是警察啊!”他见夏朗和张乃桢站在一起,早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张乃桢看着夏朗:“你们见过了?”   没等夏朗回答,老头儿自己就慌了:“警官,我老糊涂,我不对,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这一回吧。”   夏朗让张乃桢松开了手,严肃地说道:“想让我饶了你,你就得说实话。”   “是是是,我一定说实话。”老头儿的态度恭顺,不敢有丝毫的违拗。 第十章 其实我有男朋友了   老包,全名包建民,离火市本地人。退休前是离火市轧钢厂的一名普通工人,老伴儿二十七年前就已亡故。后来在一家婚姻介绍所的撮合之下,包建民娶了一个比自己小二十多岁的女人。当时儿女们都反对,甚至扬言要和老包断绝关系。但是包建民铁了心要和这个女人过日子。   没想到结婚后还不到一个月,女人便带着包建明的所有积蓄跑了,从此下落不明。包建民的生活一落千丈,每个月只能依靠着厂子里给的低保过日子了。本来,这段时间他有机会和子女们和好的,但是他这时候,又认识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年轻,也漂亮。她鼓动包建民把家里的房子卖掉了。这样一来,儿女们坚决与包建民决裂了。   没了积蓄,没了房子,包建民的生活彻底被打回了原形。若不是厂子里每个月还接济着,他早已露宿街头了。包建民哀莫大于心死,开始每天放纵自己。那时候他常来的,就是这个盛景公园。这里有四五十岁的女人,只要给个二三十块,就可以体验一把年轻时的快感。   这种激情与刺激,包建民已经好久不曾体验过了。这种羞于启齿的行为,成为了他发泄胸中苦闷的最佳方式。为此,他不止一次被张乃桢等人处理过。   夏朗问道:“你常来这里,有没有见过一个年轻人,说话有南方口音。”   包建民想都不想,一拍大腿说道:“有有有,我记得这个人!”   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消息了。   包建民很肯定地说道:“平时来这里玩的,都是一些上了岁数的人。所以有一个年轻人来,很扎眼。我还跟他聊过天呢,我问他叫什么,他说叫什么……大吉子……一听就不是真名。”   夏朗知道,这就是自己需要的信息。他说道:“你说得仔细点儿。”   包建民回忆着讲了出来:那时候,他每个周三的晚上都会来这个公园,因为周末人多,周三人是最少的,他怕被熟悉的人看到,丢了这张老脸。   每次来的时候,他都会看到一个年轻人。这个年轻人喜欢沿着湖边慢慢走,然后就有女人靠上去了,他们聊一会儿天后,就钻进旁边的小树林里。这种情况,不用多问,肯定是干那种事去了。   有一次老包来得早了,他相熟的那个女人还没有到,他就坐在湖边等着,又看到了那个年轻人。   老包借机上前要了一支烟,两人聊了起来。老包笑呵呵的,露出了一口的黄牙:“小伙子,看你体格不错嘛,天天在这儿。”   那个年轻人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不过也没当成什么丢脸的事情。   “你叫啥呀?咱们认识认识。”   “你叫我大吉子就行。”估计他也一样,每个周三的晚上都能看到老包,便毫无隐瞒。   老包笑着:“你也是这时候常来吗?”   大吉子倒爽快得很:“我天天来的。”   老包不无羡慕地说道:“唉,还是羡慕你们年轻人啊,体力好,说来就能来。我们这些老家伙是不行喽!”   就这样,两个人算是认识了。   “大吉子来这儿有没有认识的,跟谁来往最密切?”   老包仔细想了一会儿,说:“倒是有一个,得有五十多了,不过她早不在这儿干了。”   “叫什么你知道吗?”   老包摇了摇头:“警官啊,在这种地方,谁会说名字呢?二三十块钱的买卖,提上裤子就走人了。”   夏朗瞪了她一眼。张乃桢问夏朗:“怎么样,还需要我帮你什么?”   夏朗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这样吧,把这老头儿带回去,做一个拼图出来。请你那边的人帮我查查,那里面的门道儿你比我清楚。”   张乃桢不悦地说道:“你这话听着怎么像骂人呢?算了,不跟你一般见识。先说好,帮你查出来了,一条黄鹤楼。”   “行!”夏朗爽快地说道。   第二天半天没有消息,夏朗却等来了杨小雅的电话。原来,她正巧路过夏朗的单位:“我知道你很忙,但是再忙也要吃午饭吧?一起吧。”   夏朗同意了,他走到了市局门口,看到杨小雅就站在了那里,正在和曹妤聊着天。刑侦支队的人都已经知道了,这位长相甜美可爱的医生,是夏朗的女朋友,也就没有人跟她见外了。   见夏朗来了,曹妤笑道:“夏队,一定要陪好嫂子。”   “就你话多,记得老张那边要是有结果了,告诉我一声。”   “好嘞!”曹妤拎着刚买来的饭,转身走了。   因为时间只有一小时,夏朗和杨小雅只是在市局附近的一家小店随便吃了点儿。席间,杨小雅问起了这件事情:“上次我们见到的那个老先生,真的是遇到了麻烦吗?”   夏朗点点头:“他儿子丢了两年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全国户籍查档也没有结果。”   杨小雅“哦”了一声,低头吃着面条,不说话了。夏朗觉得奇怪:“咦,这不像你之前的性格嘛。以前,你不是很喜欢问问题嘛,今天怎么就问了一个?”   杨小雅很认真地说道:“你说过的嘛,我不能随便打听的。”   夏朗笑了,夸奖道:“孺子可教。”杨小雅很开心,约夏朗晚上也一起吃饭。   陈妙言中午之前又接到了母亲的电话,陈母在电话里一再要求她,今晚务必得回家,因为约了蔡承星。陈妙言不耐烦地说道:“老妈啊,我现在工作太忙了,晚上要加班的。”   “加什么班,什么加班啊,你昨天不是和那个警察在一起吗?小言,我告诉你,你跟谁在一起,我都不反对,但就是不能跟警察在一起,想想你爸是怎么死的?!”陈母痛心疾首地喝道。   提起父亲,陈妙言内心一阵疼痛,她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老妈啊,好端端地你说这个干什么?”   “小言啊,我这些年来有多辛苦,你不是不知道。我只想让你和小欣将来能过上好日子,哪天我去见了你爸,也算对得起他了。你这么任性,你说,你可让我怎么办啊?”陈母在电话那边都快哭出来。   看样子,这一次是躲不过去了。陈妙言沉默了一会儿:“老妈,是不是我无论找谁,你都不会反对?”   陈母说道:“是,只要你不找警察。”   “好,其实……我有男朋友了。”陈妙言很平静地说道。   “真的,谁呀?”   陈妙言想了一下,说:“这样吧,晚上我让他请你吃饭,大家见个面。”   “好好,我这就推了蔡承星那边。”   “那好,老妈。订好了饭店我发你微信。”   “好好。”陈母连声道好,挂断了电话。   陈妙言长叹一口气,她不知道自己这个办法灵不灵。刚说出去,内心就有点儿后悔了。恰巧这个时候,岑熙进来了,向她汇报了一下工作。“妙言,这两天你是不是不太舒服啊,我看你脸色越来越差了。”岑熙关切地问道。   “我没事,对了,麻烦你帮我定一个饭店吧,环境好一点儿的。”   “好的,是包间吗?”   “不,大厅好了,四个人。”   “没问题,那我先出去了。”岑熙记下了这些后,正要离开。   “等一等,”陈妙言犹豫了片刻,“岑熙,我可能……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看到她如此郑重的样子,岑熙的脸上也出现了疑惑的神情。 第十一章 实不相瞒,我喜欢妙言很久了   张乃桢对面坐着夏朗,他说道:“我的夏大队长,这不是找猫找狗,一张照片就行了。这是找人啊!何况也不知道你们那边的画像专家靠不靠谱。”   夏朗正要开口,杨小雅打来了电话,已经到了两人约定的时间了。他起身说道:“我不管,反正给你三天时间,你必须给我找出这个人来。我连烟都给你买好了。”话音未落,他已经走了。   张乃桢摇头苦笑:“这还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啊!”今天,夏朗那边画像出来后,第一时间就拿到了他这里。张乃桢调来扫黄组已经两年了,在这两年间,出警不知道多少次了,抓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仅凭一张画像就要把这些人全部筛选一遍,确实有难度。   这时,一名警员问他:“头儿,我们怎么办啊?”   “还能怎么办?查呗!今晚都加班,就算是挖地三尺,也得把这个人给我找出来。”   夏朗如约来到了餐厅附近,他停好了车,慢慢走了过来。这家餐厅位于离火市市中心的步行街,是一家以经营意大利式西餐闻名的店面。通常来这里的人,都是情侣。   杨小雅看到夏朗后,很自然挽住了他的胳膊:“我还以为你不来呢。”   夏朗笑了:“差一点儿,要不是我同事他们办事不利,我还真没时间来了。”   杨小雅没明白:“我没听懂,你的同事办事不利,你怎么会有时间来呢?”   “算了,三两句说不清楚,我们进去吧。”   两人入座后,点了各自要吃的餐品。杨小雅对夏朗说道:“这家店的东西很好吃的,我同事不止一次向我推荐了。”   夏朗学着其他人,笨拙地把餐巾铺在了自己的腿上,笑着说道:“你同事该不会在这里的股份吧?”其实他对于西餐并不感冒,他总觉得,还是中餐吃着痛快。不过既然女友喜欢,他也没有反对。   两人边吃边聊。眼看这顿饭就要吃完了,夏朗忽然听到了一个老太太的尖叫:“哎呀,你们这是干什么呀,你们还是服务行业吗?你们经理呢,我要投诉!”   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他回头一望,却吓得一下子又把头扭了回来。原来,这个老太太不是别人,正是陈妙言的母亲!这种场合是年轻人常来的,她怎么在这儿?杨小雅也往夏朗的身后看去,她惊讶地叫了一声:“陈律师!”然后就起身走过去了。   夏朗想要阻拦已经来不及了,也急忙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而在距离他们不足几米远的地方,陈妙言正在劝慰着自己的母亲:“老妈啊,你这是干什么呀?”她转而对服务生说道:“对不起,是我们不对,抱歉。”陈母仍旧不依不饶:“本来就是,这汤这么热,想烫死我啊?!”   岑熙也在,他满脸歉意地说道:“伯母,是我不好,我考虑得不周全……”   “我们自家人说话,哪儿有你说话的份儿?”陈母瞪着眼睛,面色不善。   陈妙欣叹了口气:“看来这顿饭是没法儿吃了。”   就在陈妙言不知所措的时候,杨小雅走上前去:“陈律师。”   陈妙言扭头一望:“小雅!”她没想到在这里会遇到杨小雅,目光本能地往她身边望去,看到了夏朗。陈妙言的目光中一下子没了光彩。   陈母翻着眼皮,看到了夏朗后,心情更不好了:“走,这饭没法儿吃了。”   夏朗见这四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不一样:陈母愤懑当胸,陈妙言愁云密布,陈妙欣无可奈何,岑熙不知所措。他见那个服务生摇头叹气地要离开,夏朗一把抓住了他:“兄弟,先别走。”他接着亮出了警官证:“我是警察,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服务生哑然,他们店以顾客至上,从来没有过让客人为难的时候。为了这一宗旨,平日里他们没少受委屈,这些都习惯了。一见面前这个人是警察,服务生担心事情闹大了,连声说道:“没事没事,是我们不对,我们……”   夏朗不等他说完,便转过身去看着这四个人。每个人的表情不一样,何况他虽然和陈母没有打过几次交道,但对这个老太太的脾气很是了解。他的目光从四人的表情中一一掠过,忽然发现,陈妙欣正在冲他眨眼睛。   陈妙欣起身说道:“我要去洗手间。”急匆匆离开了。夏朗往洗手间的方向望去,见陈妙欣转过了拐角处,悄悄向他招手。   夏朗对杨小雅说道:“小雅,我去打个电话,你帮我看住他们。”   “啊……我吗?”杨小雅没想到夏朗会给她安排这样一件工作。   “嗯。”不等杨小雅提出异议,夏朗拔腿走开了。不顾陈母在后面大声喊叫:“怎么的,拿我们当犯人啊?!”   夏朗刚来到了洗手间前面的拐角处,就被陈妙欣一把攥住了胳膊:“夏队,你赶紧救救我们吧!”   “到底出什么事了?”   陈妙欣说道:“我老妈逼着我姐找男朋友,我老姐也真是的,找谁不好,偏偏找来了岑熙。我老妈本来就看岑熙不顺眼,刚才那情形你也看到了。天塌地陷呀!”   夏朗皱着眉头说道:“我当多大点儿事呢。你们回家去好好商量不就好了吗,为什么闹得鸡飞狗跳的?”   陈妙欣颇为担忧地看了看远处的家人,她拉着夏朗又往过道的深处走几步:“我老妈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夏队,你赶紧想想办法,给解个围。”   “你的意思是,让我想个办法,让伯母不再生气,对吧?”   “对对对,就是这样。你有没有办法?”陈妙欣像是看到了希望。   夏朗摸索着下巴,沉吟说道:“办法嘛……不是没有,不过就是这主意损了点儿。”   陈妙欣说道:“我相信你,主意再损,也比我老妈在这儿鬼哭狼嚎得强。夏队,先不跟你说,我得马上回去了,接下来全看你的了!”这小丫头说完就走了。   夏朗走到洗手间,洗了洗手。他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心中默道:没办法了,看来只有牺牲我的色相了。   夏朗走回来的时候,看到岑熙和陈家母女坐着,谁也不理谁。而杨小雅则站在一旁,动都不敢动。周围的食客们纷纷往这边张望,似乎期待着有一场热闹可瞧。   夏朗深吸了一口气,他快步走过去。众目睽睽之下,突然拉住了陈妙言的手,将她拽起来,一把揽入了怀中。陈妙言一点儿反应都没有,惊呼一声,愕然不知所以。旁边的陈妙欣都跟着喊了一声,而杨小雅就站在夏朗的身边,她满脸的惊愕之情。   夏朗搂着陈妙言的肩膀,对陈母说道:“伯母,实不相瞒,我喜欢妙言很久了。您今天成全了我们吧。”陈妙言低下头去,心如鹿撞,满面羞红,几乎不敢与任何人的目光相对。   陈母气得浑身发抖,她拍案而起:“你做梦,别以为你是警察就可以为所欲为。告诉你,我女儿就算是一辈子嫁不出去,也绝不会找你这个警察!”   夏朗反而笑了,他伸手指着岑熙:“那他呢,你不给他机会,还不给我机会吗?我怎么也比他强点儿吧?”   陈母怒意更盛:“小言,我同意你跟岑熙在一块儿了!”她气得起身离开了。   夏朗的胸口有一种被电流击过的感觉,那一下虽然很短,但是痛楚却十分清晰。他放下了搭在陈妙言肩上的手臂,说道:“对不起,陈律师,刚才……实在是没办法了……” 第十二章 一定是案子有线索了   陈妙言低着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夏朗见岑熙还呆呆地坐着,他伸出手去:“岑先生,不要见怪,权宜之计而已。恭喜你们。”他的语气平和,但仔细倾听,似乎里面夹杂着一丝的苦涩。   岑熙木然地伸出手去,和他握了握。   陈妙欣长大了嘴巴,一脸不可思议地表情看着夏朗。夏朗冲她说道:“喂,小丫头,看够了吧?这可是你让我帮忙的。”   陈妙欣这才合上嘴巴,她急切地说道:“没错,是我让你帮忙的……可是……可是这……这……”   夏朗不等她说完,就拉上了杨小雅:“走吧。”两人付了账,离开了餐厅。   在回去的路上,杨小雅一句话也不说,心头有些怅然。夏朗看着她,猜到了她在想什么,他说道:“刚才的事情向你道歉,我……”   杨小雅深吸了一口气,挤出来一个笑容:“没关系,我知道你是在帮陈律师解围。”   夏朗面色如常,没有说什么。   夜深了,陈妙言开着车,心情很复杂。坐在副驾驶的陈妙欣说道:“好了吧,老姐,这都十点多了,我们差不多该回去了。你都在这条路上跑了三圈了。”   陈妙言没有说话,她的柳眉微蹙,心情很不好。   “你是在生谁的气?是老妈,岑熙,我,还是那个夏朗?”   陈妙言终于忍不住了:“今天你就不该多事,你怎么能去找夏朗呢?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尴尬?他女朋友就站在他旁边!”   陈妙欣却笑了:“老姐,你的意思是,杨小雅不在他旁边的话,你就不会尴尬了?”   “你……也不知道你跟谁学的油嘴滑舌!”   “唉,我老姐是大律师,当然是我的榜样了。不过话说回来了,我当时只是想让夏朗大事化小,我也没想到他胆子这么大,还敢抱你……老姐,你有没有心动?”   陈妙言顾左右而言他:“我今天就不应该找岑熙来帮忙,我只是让他冒充一下,想办法把老妈这关蒙混过去。没想到……老妈的反应这么激烈。”   陈妙欣忽然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陈妙言不解地问道:“你叹什么气啊?”   “我是心疼老姐你呀,岑熙只是个冒牌姐夫,老妈就这么大反应;看来我这辈子都不能看到夏朗成我姐夫了!”   “又胡说!”   夏朗送杨小雅回到了家中,杨小雅坐在了沙发上发呆。赵冰洁走过来,把刚洗好的桃子递给她:“来,吃个桃子,可甜了!”   杨小雅摇了摇头,情绪很低落。   “你怎么了,不是去跟夏队约会了吗,发生什么事了?”   杨小雅把今天吃晚餐时发生的事情跟赵冰洁说了一遍。赵冰洁听完后,怔然了许久:“陈律师?就是上次来咱们家的那个。”   “嗯。”杨小雅点了点头。   赵冰洁说道:“不可能啦,你想太多了。你看,上次有危险的时候,夏队都亲自来找你了。再有,我觉得夏队也不是那样的人。”   杨小雅沉默了一会儿,她缓缓说道:“有的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不是对的。”   “这话什么意思呀?”   “夏朗这个人是个很棒的警察,但我总觉得他不是一个很棒的男朋友。尤其是……上次那件事,孙仕强就坐在了这里,万一夏朗没有及时出现……”杨小雅想起了那一晚的经历,竟然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战。   赵冰洁也抖了一下,她后怕地说道:“也对哦,我听说,有不少警察家属被人报复。小雅啊,你要是真的铁了心要跟夏朗那样的人在一起,就要做好一个思想准备。”   杨小雅无语,眼神变得忧郁了。   第二天,尚在睡梦中的夏朗被张乃桢一个电话叫醒了:“你要的结果有了,赶紧给我送烟来吧。”   夏朗听完后,飞身跳下了床,以破吉尼斯世界纪录的速度换好了衣服,一阵风似的跑出了家门。老夏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只觉得眼前一花,像是飘过了什么东西。他放下报纸,问老伴儿:“我是不是眼花了,刚才什么东西跑过去了?”   不等夏母回答,夏祺瑄就说道:“还能是什么,你儿子呗!一定是案子有线索了。”   夏朗到了张乃桢这里,推门就进:“老张,快说说。”   “我烟呢?”   “哎呀,一会儿你去我办公室拿,先说这件事。”   张乃桢苦笑了一声,他拉开抽屉,拿出了一份文件放在了桌上:“都在这上面了。”   夏朗打开来看。张乃桢在一旁说道:“高振娥,河南商丘人,前些年跟着丈夫来离火这边的。后来她老公因为建筑事故死了,她就一个人了。曾经被东胜区那边处理过。”   夏朗注意到了:高振娥曾经被离火市的城市收容所执行“收容教育”达半年之久,从收容所那边反映的情况看来,她刚刚被释放不久。   张乃桢说道:“最后的那个电话,是收容所贺所长的,有什么事情,你再联系他好了。”   “多谢多谢!”夏朗马不停蹄地赶往了收容所。   离火市的收容所位于东边的城郊,建筑已经很老旧了。门口的铁门锈迹斑驳,常年经受风吹雨打的漆皮片片剥落。进入大门后,主建筑上架起来的“离火市城市收容所”几个大字只剩下了三个半还在顽强的苦撑。   所长贺长年接到了夏朗的电话,便迎了出来。两人握手后,贺长年介绍起了这里的情况:“夏队,你知道的,这些年来,司法界有关于是否取缔城市收容所,一直是持支持态度的。我们这段时间是王小二过年——一天不如一天了。你看看我这儿,哪里还像机关单位?还不如那边那个废品收购站呢!”   夏朗可不是来听他诉苦的,说道:“贺所长,还是说说高振娥的情况吧。”   贺长年说:“这个情况还是我刚刚查到的。高振娥的性格很沉闷,来到我们这儿之后表现还不错。上个月刚放出去。”   “她现在住哪儿了,你知道吗?”   “知道,我们都有后续帮扶政策的,杜绝二进宫嘛。居委会的人一会儿过来,她会亲自带你去找的。”   两人在办公室里喝了杯茶。没过多久,一个妇女敲开了门。贺长年给夏朗介绍:“这是居委会的刘大姐,专门负责高振娥那一片的。刘大姐,这位是市公安局的夏队长,你辛苦一下,带夏队长去了解一下情况。”   刘大姐今年五十多了,头发花白,模样笑呵呵的,给人亲和力很强。她连声说道:“没问题,没问题。配合民警的治安工作,是我们应该做的。夏队长,我们走吧。”   两人一路上聊着有关于高振娥的情况。刘大姐说道:“要说这种女人,不值得同情。但是我挺可怜高振娥的,五年前,她和他男人来到了咱们离火。他老公是工地上的建筑工人,高振娥就在工地上给工友们做饭,日子倒还过得去。没想到,他老公被钢筋砸死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两年多了吧,差不多是这个时间。一个女人,老公没了,还要养活上大学的儿子。你说这能怎么办?”   “工地没赔钱吗?”   “赔了,就给了二十万。”   夏朗不解:“这些钱不多,可是也够高振娥生活一段时间了,不应该去做那事呀?”   “你不知道,”刘大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她做那事,全是因为她儿子。” 第十三章 我就没见过这样的孩子!   夏朗不明白,二十万供养一个大学生足以了,为什么刘大姐还说不够呢?   刘大姐说道:“她那个儿子简直不是人!唉,没法儿说,说起来我就心疼高振娥。不说了,夏队长,到了那里你自己问吧。”   说话间,两人来到了一处偏僻的村落。这里说是一个村子,其实大部分都是自建的窝棚房。有几根竹竿、几块帆布就解决了住的问题。难得看见几幢有砖有瓦的房子,还都是七八十年代的那种建筑,早已破败不堪。   “这村子以前人丁兴旺,后来人们都进城发展了,这里就渐渐荒废了。市里打工的人都聚在了这里。”刘大姐简单介绍着情况。   两人在这些杂乱的窝棚区里来回穿梭。夏朗注意到,在这里住着的,不止是一些外来务工的人,他们中有风烛残年的拾荒者、衣衫不整的流浪汉,甚至还有正值壮年的乞丐……一个中年汉子衣衫褴褛,手里拿着一把残缺的蒲扇,面前火堆上烧着一只缺了把的罐子,浓烈的中药味儿充斥着周围的空气。也不知道是被烟熏的,还是重病缠身,他不住地咳嗽。   那一瞬间,夏朗的内心有了一种错觉,他仿佛回到了几十年前,甚至更早。这不像是一个村子,反而像是这些社会弱势群体组成的一个部落。   “到了,看见没,那就是高振娥。振娥!”刘大姐高叫一声。   夏朗抬头望去,见前面不远处的一个窝棚,一个女人爬上爬下的,正在往窝棚顶上拉塑料布。窝棚下边有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不耐烦地等着:“我说你有完没完了,你能快点儿吗?我中午的飞机,得马上走啊!”   刘大姐看到这个年轻人,忽然紧跑几步赶上前去,她冲年轻人吼道:“你又来干什么?你妈都已经这样了,你怎么就不知道心疼人呢?”   年轻人眼皮一翻:“怎么又是你呀,烦不烦啊?我们家的事,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吗?”   “你……”刘大姐气得浑身哆嗦。她平时待人接物都是笑呵呵的,从来没有被人气成这样过。   夏朗走过去:“那还是我来指手画脚吧。”他拿出了警官证:“警察,你叫什么名字?在哪所学校读书?”他已经猜到了,这个年轻人就是高振娥的儿子。   “警官,别这样。警官!”高振娥从窝棚顶上顺着梯子下来了。她走到了夏朗的身边:“这……这是我儿子,没事的,没事的。”她的情绪很紧张。   刘大姐在一旁看不下去了:“振娥,他又是来找你要钱的,是不是?”刘大姐很生气,她冲年轻人喊道:“你这是去读书了还是去花钱了,书到读到狗脑子里吧,你知道你妈挣钱多不容易吗?你看看你妈住的这地方!”   “算了算了,刘大姐,他还是个孩子。没事的,我能供养的起。”高振娥替自己儿子辩解着。   年轻人听到这句话,更神气了,冲刘大姐喊道:“听到没,我妈都没说什么,你算老几?”   夏朗在一旁冷笑:“大学生能花多少钱,说说吧,你为什么要钱?”   年轻人没有说话,高振娥高兴地说道:“我儿子谈了一个女朋友,两年了,花钱是多了点儿。不过这钱该花啊,现在年轻人谈恋爱不都这样吗,你说是吧?”   夏朗笑了一下,他没有理会高振娥的话,反而是对年轻人说道:“这里的条件你也看到了,你还要坐飞机走?要不我给你换个绿皮火车?”   年轻人撇了撇嘴,对高振娥说道:“回头把钱打我卡上,我走了。”说完,他就离开了。   刘大姐气愤地骂道:“这小畜生,我就没见过这样的孩子!”   高振娥在旁边叹了口气,悄悄抹了两把眼泪。   夏朗将刘大姐拉到了一边:“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大姐说道:“这孩子,一点儿人事都不懂。他在学校里充什么富二代,他老子那点儿拿命换来的钱全都让他挥霍光了。三天两头儿找振娥要钱。我在市里就遇到过他儿子,那次是他带着女朋友来玩。他刚从振娥这里拿了三千块钱,扭头就和他女朋友去花了。吃的玩的,全都是高级的。没钱就知道来找他妈,你说说,这样的儿子有什么用?”   夏朗听完后,扭头看了看高振娥。他拿出钱包来,背着高振娥把里面的现金给了刘大姐:“刘大姐,我出来的时候也没带多少钱,这些钱你先拿着。什么时候高振娥生活困难了,你就给她一点儿,千万不能多给,够她活下去就行了。”   刘大姐拿着钱,叹了口气:“你放心吧,我们居委会也没少帮她。虽然说她以前干了糊涂事,可是人不坏。”   随后,夏朗又帮高振娥把塑料布铺好了。高振娥说道:“这几天天气闷,像是憋着大雨呢。我想先铺好,要不我这风湿犯了,就没办法了。”夏朗忙活了一通过后,这才有机会坐下来询问高振娥的情况。   为了避人耳目,夏朗他们三人来到了远处的荒地上,找了个地方坐下来。高振娥得知夏朗的来意后,说出了这段事情:“那段时间,是我糊涂,我想着要活下去。还有个儿子等着我养活,实在没办法了我才……”   “高大姐,不说这些了,说说那个年轻人吧。”   “哎。那个年轻人基本上天天都去公园里,每次都找我,我知道是为什么。因为我的价格是最低的。”高振娥说起这些事来,低下了头去,声音细弱蚊呐。   “没办法,人家都是年轻漂亮的,我都这个岁数了。那个年轻人,看他的穿着打扮条件也不是很好,但是有钱的时候他就给我个五十的,还不让我找钱,有的时候没钱了,他也欠个十几块钱。”   夏朗没想到,胡桂吉竟然落魄到连十几块钱都拿不出来。他仔细询问道:“这个年轻人,有没有一些异常的举动,比如说他有没有和什么人通过电话,或者说去过哪里?”   高秀娥回想了一下,说道:“我记得有一次,他跟我说没多少钱了,给了我十块钱,说先欠着。我接过来,没有说话。他说他明天就发财了。我并没有当真,可是那一天他的反应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他以前也说过这样的话,但是都当一阵风似的过去了。可是那一晚,我看到他带着笑容,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他很有信心一样。”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我想一想……好像是去年的……十一月,不对,是十二月,十二月三号那天。那天是阴历的十六,月亮很圆很亮,照得人很清楚。”   夏朗拿出手机,看了一下,确实如高振娥所说,十二月三号那一天是农历的十六。第二天的话也就是十二月四号,胡桂吉有绝对的信心拿到得到一笔钱。从胡桂吉之前的行为来看,这笔钱对于胡桂吉来说不会是小数目。   “十二月四号之后,他有没有来找过你?”   “没有了,再也没有出现过了。”高振娥说,“我见他再也不来了,天气越来越冷,也不怎么出门了。”   夏朗回到局里后,将这一情况跟大家反馈了:“去年的十二月三号晚上,胡桂吉曾经对人说过,他第二天会发财,但是从十二月四号开始,胡桂吉就再也没出现过。”   韩笑问道:“咱们是否可以确认胡桂吉是在这个时间节点失踪了呢?”   夏朗说道:“不排除这个可能。但是我们需要做好进一步的工作。胡桂吉之前的住所确定了吗?” 第十四章 我爸妈和老姐逼着我结婚   曹妤说道:“还在查,因为之前胡桂吉没有办理过暂住证,需要一段时间。”   “尽快吧。”夏朗让韩笑和曹妤负责这一事宜,围绕盛景公园,找出胡桂吉当初的住所。   散会后,杜志山嘀咕了一句:“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呢,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夏朗只当自己没有听到。   下午六点钟,陈妙言下班了。她拉开车门后,看到了副驾驶座位上有一束红玫瑰。不用猜也知道是谁了。平时都是岑熙帮她开去加油保养的。陈妙言微微叹了口气,钻进车里。她刚系上安全带,就听有人敲响了车窗。   打开车窗,看到岑熙站在了副驾驶的门外,微笑着说着:“这花喜欢吗?”   陈妙言沉默了一会儿,上次那件事完全是误会。虽然说夏朗帮了她,可陈妙言现在想起来,宁可夏朗没有出现。她良久说道:“岑熙,下次不要再花这种心思了……我现在不想为了感情的事情分心,对不起。”   岑熙的神情有点儿尴尬,他说道:“不会呀,伯母不是已经答应我们交往了吗?”   陈妙言苦笑了一下。她说道:“我先走了,明天见。”说完,便发动了车子。留下了岑熙站在原地,一头雾水。   陈妙言跟沐卿悦约好了,今晚一起吃饭。沐卿悦在一家餐厅订好了包厢,两人举杯畅谈。可是席间,陈妙言却话语不多,兴致不是很高。   沐卿悦逗趣道:“陈大律师,不用这个样子吧?就算我不是你心中的白马王子,你也不用看见我就发愁啊!”   陈妙言叹道:“不是看到你才发愁的,是本来就愁。”   沐卿悦闪着大眼睛:“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唉,让你说中了,发生了一件大事。”接着,陈妙言就讲述出了昨天晚上吃饭时发生的事。   沐卿悦听完后,桥舌不下:“天哪,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偏偏就这么巧,我快被夏朗气死。原本想他能帮我,谁知道他火上浇油,我老妈到现在还生着气呢,都不理我。你说,我能怎么办?只好躲着她,陪你出来吃饭喽!”   沐卿悦却摇了摇头:“我觉得,这件事情你不能怪夏朗,你还要感谢他。”   “凭什么?美死他!”   沐卿悦看到闺蜜噘嘴的模样,强忍住了笑,说道:“你听我给你分析呀,正因为夏朗这么一闹,你们那顿尴尬的饭局才散了,他等于是给你解了围,对不对?还有啊,不管伯母再怎么不愿意,她也同意你和岑熙交往了,她不知道你们是在演戏呀,所以,她不会再逼着你去找男朋友了;第三呢,伯母不喜欢岑熙,你将来就算是找个借口分手了,伯母不但不会怪你,反而还会很高兴,你说呢?”   陈妙言听沐卿悦说得头头是道,心中也深以为然。不过她还是板着一张俏脸:“可是……可就算是这样,夏朗也不能胡来吧?他昨天……”她的双颊微红,说不下去了。   沐卿悦笑了:“哦——看来是我们的陈大律师心动了哟!”   陈妙言夸张地瞪了她一眼:“胡说什么呢?”   沐卿悦说道:“你不用隐瞒啦,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妙言,你实话实说,夏朗昨天抱着你的时候,你是什么感觉?”   “没感觉。”陈妙言慌忙说道。   “真的没有?”沐卿悦盯着她的眼睛。   “真的没有。”陈妙言的眼神躲避着。忽然,她换了一种忧虑的神情说道:“我和夏朗也不可能。”   “为什么?”   “还记得我爸的事情吗?”她的语气很低沉,慢慢说道,“从小,我对警察就没有好印象。我不相信所有的警察都可以做到公正无私。所以我才学法律,当律师。为的就是……”说到最后,陈妙言忍不住抽泣了两声。   沐卿悦轻轻拍着她的背:“都过去了,你不要想太多。我知道你跟他势不两立,好了,这些也不说了,赶紧吃东西吧,我们聊一些开心的。”她和陈妙言认识许多年了,陈家的情况她很是了解。对于陈妙言的感触更是深受同感。   夏朗回到家中吃着饭,他低头扒拉着饭,一句话也不说。   夏祺瑄问道:“怎么光吃饭,不吃菜啊?”   旁边的陈母给儿子夹了一块里脊,笑呵呵地问道:“儿子,最近跟小雅处得怎么样啊?”   夏朗随口一答:“还行。”   “还行?”夏祺瑄冷笑一声,“那怎么不见你提结婚的事呢?告诉你,我年底就出国了,你最好抓紧时间把事办了。”   夏朗没说话,端着碗筷叹了口气。   老夏发话了:“我刚跟你妈商量过了,找个时间,把小雅的父母约出来。双方家长谈谈,你觉得这事怎么样?”   夏朗“噗”的一口,刚吃进嘴里的饭菜全喷了出来。夏祺瑄嫌弃地“哎呀”大叫。夏朗剧烈地咳嗽了两下:“用得着这么着急吗?”   “怎么用不着?这事你不说,我去和小雅说!”夏祺瑄第一个说道。   “老姐啊,你体谅体谅我不行?现在遇到了案子,我根本抽不出身来。”   夏祺瑄毫不让步:“离火市这么大,哪天不发生点儿事情啊?你还想一辈子不结婚啊?”   夏朗不说话了,他心中蓦地想起了昨晚发生的那一幕。他抱着陈妙言的时候,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的……这样不好,这样不好。夏朗一再在内心告诫自己:怎么可能喜欢上那个男人婆嘛,自己可是有女友的人了!他一时脑热,喊了一句:“好,你通知杨小雅吧,双方家长见面!”   夏祺瑄和父母听后,喜上眉梢。   夜晚,在酒吧里,夏朗坐在了最角落的一个座位上,无聊地摆弄着手机。在舞池中,一个二十多岁的男的打扮新潮,跟着几个性感的女孩儿摆动着身体。这个男的,舞跳得好,长得也有几分的帅气,时不时还在音乐的高潮处亮几手托马斯回旋,引得周围人纷纷叫好。   一连跳了三五支曲子,他才走了下来,一屁股坐在了夏朗的对面:“你说说你,都过了这么多年了,怎么还这么不合群啊!上去跳跳多好。”他往前倾了倾身子,压低声音又说了一句:“还有妹子泡,何乐而不为呢!”   这个人叫周靖,是夏朗的死党之一。两个人也有差不错快十年的交情了。周靖人长得帅,街舞跳得也好,曾经拿到全国街舞比赛的名次,还上过几档节目,算是离火市一个不大不小的名人。   夏朗苦笑:“算了吧,这场合不适合我。”   “那你还来?”周靖拿起桌上的鸡尾酒,喝了一口说道。   “找你来是想商量别的事啊!”夏朗忽然长叹一声。   “什么事?平时见你不这样啊。”   “终身大事!”   周靖慌忙说道:“别介,哥哥,兄弟不好那一口,你另请高明吧。”   “想什么呢你?实话跟你说了吧,我最近遇到大麻烦了,我爸妈和老姐逼着我结婚呢。”   “卧槽,你要跨进爱情的坟墓啊?不对啊,你之前还没有对象呢,这么快吗?”   夏朗很无语,没有说话。   周靖不干了:“我靠,你可太不够意思了,有了嫂子怎么不带来让我见见?”   夏朗感慨说道:“还不一定呢,不过这一次……说不定会让你见了。”   周靖奇怪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夏朗:“不会吧,要结婚了是大喜事啊,你怎么垂头丧气的?” 第十五章 我们是来帮朋友找工作的   夏朗点了一支烟,心中的烦闷随着散出的青色烟雾缓缓道出:“当初跟小雅在一起,是觉得这个女孩儿很善良,人也很好。”   周靖看着他:“敢情你小子是立场不坚定啊,说,是不是生活作风出问题了?”   夏朗苦笑:“要不是我老姐一再给我施加压力,我肯定不会这么草率。”   “你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啊?”周靖打趣道,“有这好事你怎么不想着我啦?”   夏朗看着舞池中那些狂舞的男男女女,说道:“你缺吗?以周大帅哥的长相,只要你愿意,别说是女的了,就算是男的也嗷嗷往你身上扑啊!”   “行了,你就别寒碜我了。说说你的问题吧,我听你话里话外的意思有点儿怂啊。你不喜欢杨小雅?”   夏朗想了一下:“也不能说不喜欢吧,只是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喜欢。”   “大哥,再美好的爱情到最后也只剩下柴米油盐了,我劝你还是别胡思乱想了,跟杨小雅好好过日子吧。你放心,结婚的时候我肯定到场,到时候封个大红包给你。”   夏朗没有说话,只是笑了一下。他并非是什么花心的人,这么长时间以来,和杨小雅处得也很好。只是在夏朗的心中总觉得少了点儿什么。这种感觉是什么时候有的?夏朗闭目想了一会儿,对,是那天晚上,在医院里他和陈妙言四目相对。那一刻,内心有了少许的悸动。可是当夏朗想到这些的时候,他一下子睁开了眼睛,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战:那个男人婆?不会吧?   又过去了一天的时间,有关于胡桂吉的下落迟迟没有线索,就连盛景公园附近也没有任何的蛛丝马迹。曹妤向夏朗抱怨:“夏队啊,我们真的是尽力了。”韩笑也在一旁说道:“今天一天,我们两个问遍了盛景公园附近的出租房,都没有找到胡桂吉当初的落脚点。”   夏朗摩挲着下巴,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说道:“你们的侦查方向有错误。”   韩笑和曹妤面面相觑,两人都是一副不解的神色。   夏朗说:“你们想一想,我之前已经说过,胡桂吉是一个生活拮据的人,就连解决性需求也只能是找二三十块钱的失足女。怎么可能有多余的钱来租房呢?”   韩笑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让我们以部分废弃屋为侦查重点。”   夏朗点点头:“只有那些废弃的房屋才可以不用交钱免费住,还有一点,你们能想到吗?”   韩笑哑然了,不过曹妤的反应也非常快:“看看附近有没有日结的工作,在这样的单位里说不定能找到与胡桂吉相关的人。”   夏朗冲她竖了一个大拇指,然后说道:“好了,辛苦你们再去查一遍吧。”   “是。”   两人起身要走出办公室,夏朗忽然说道:“等一下,我和你们一起去吧。”   三人驱车来到了盛景公园附近。东胜区近些年来发展迅速,高楼大厦鳞次栉比。只是盛景公园一带还没有来得及彻底改造,这里部分建筑还保留着老城区的样子。低矮的房屋,倾斜的老楼,在炙热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残破。   因为天气太炎热了,韩笑买了三瓶冰镇的矿泉水,分给二人各一瓶后说道:“这一带龙蛇混杂,什么人都有。我和小曹昨天就是顺着这条路找过去的,没有任何的发现。我看,不如找居委会或者片警来协助一下。”   夏朗凝目看着这条路。这条路不过三四米宽,存在这里已经有二三十年了,柏油马路早已变得凹凸不平。两边的店铺都是老旧的平房,并没有什么高明的防盗措施,最多有一扇推拉铁栅栏门。因为天气太热了,临近路口的一家小超市的老板躺在了门口竹制的躺椅上,手里拿着把蒲扇无力地扇着,躲在了一顶破了洞的太阳伞下边。   夏朗走过去:“拿包烟。”   老板抬起眼皮来,恹恹地起身,夏朗跟着走了进去。两人进了店里,老板问清楚了夏朗要哪种烟,拿出来后,夏朗付了钱,问道:“老板,你在这儿做生意多久了?”   大概是天气太热,老板没有生意上门,索性和夏朗聊了起来:“很久了,差不多十七八年了。”   夏朗拆开了香烟的包装,递给了老板一支烟。老板也不客气,凑着夏朗递过来的火点着了。他一手夹着香烟,一手指着外面说道:“以前这里的生意还好,最近几年不行了。你看见没,大白天的都见不到一个人。”   夏朗点点头,而后又问:“附近有没有姓胡的人?”   老板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我在这儿住了都二十年了,也没听说过。”   “那这儿有招工的吗?最好是日结工资的那种。”   老板上下打量着夏朗:“小伙子,我看你这样子也不像要找工作的呀。”不过他还是给夏朗指了条路:“顺着这里往北走,有个中介。你去看看吧,那里都是招民工和家政的,你未必干得了。”   “行,多谢了。”夏朗走出店面后,和韩笑、曹妤说明了情况。三人沿着这条路往北走去。不多远,便来到了一个丁字路口。   路口的左边有一间不起眼的小房子,里面光线昏暗,站在外面无法看清楚。房子的外面用石棉瓦简单地搭建了一个顶棚,延伸出来。门口立着一个红色的灯箱,上面印有几行白色的字。最醒目的是上面的招工两个字,下面依次是管道疏通、家电维修、家政服务等等。   韩笑看到这些,不由地称赞起了夏朗:“夏队,还是你行!”   夏朗则很坦诚地说道:“我们查案子,往往最容易忽略的就是细节,这种不起眼的小地方谁也不会注意。走吧,进去看看。”   三人来到了小屋里,闻见了阵阵恶臭。似乎空气中夹杂着屎溺,令人作呕。屋子里内部的空间不大,只有三十几平方而已,后面有一间小屋子。在门口的位置,摆放着一个老虎机,几个人坐在那里聚精会神地玩着。这些人的年纪都不大,看上去只有十几岁,却一个个无比专注,红着眼睛。看样子是在这里坐了很长时间,已经陷进去了。   曹妤看到后,用眼神询问夏朗,是否该抓赌。   夏朗只是摇了摇头。   几个正在玩游戏的年轻人扭过头来,看到了夏朗等三人。除了其中一个人的目光在曹妤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外,其余几人很快就开始了新的一局。   “吱呀呀”一阵刺耳的声音传来,黑暗中,有一个坐着的人影出现了。“你们是找工作吗?”一个略显沙哑的女人的声音传来了。   夏朗往前走了几步,才看到了这个女人的全貌:她留着短发,脸色很苍白,身体发福,看上去有四十多岁的年纪了,坐在了轮椅上,两只手用力摇着轮子。这只轮椅并不是市面上常见的那一种,而是自制的,粗糙的做工和不成比例的车轮,让这个女人坐在上面也没有显得多方便。   夏朗怔了一会儿,他没有想到会遇见这样的一个人。愣了许久,他说道:“你好,我们是来帮朋友找工作的。”   “哦,先登个记。”女人摇着轮椅吃力地走到了另一边,从墙上摘下来了一个蓝皮本子。这只本子封皮上全是黑色的油污,页码已经卷了起来,不知道放在这里多久了。她将本子拿给夏朗。   夏朗接过来,慢慢地翻着。   “多大年纪,想找什么样的?”女人问道。   韩笑马上说道:“还不到三十呢,高中文化,最好是日结的。” 第十六章 你说这人不是没救了嘛!   谁知,女人轻笑了一下:“该不会又是干两天就跑了吧?”   韩笑还没来得及答话,夏朗就说道:“干两天就跑,你是在说胡桂吉吗?”他敲着本子上的名字:“三十不到,高中学历,找的也是日结。”   曹妤好奇地望过去,果然看到了本子上面有一行记着胡桂吉的名字。这个刚从警校毕业不久的小丫头,彻底服了夏朗。她和韩笑查了一整天都没有任何的收获。夏朗一出手,便找到了关键线索。   女人听到夏朗的话,眼神躲避着:“我不是说你们,不过这个叫胡桂吉的,确实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用人的单位都不止一次跟我说过这事了。”   夏朗说道:“那他找的是什么工作呢?”   女人抬起眼皮看着这三个人,警惕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夏朗说了两个字:“警察!”这两个字刚一出口,门口那几个正在玩老虎机的年轻人撒腿就跑。他并没有理会,只是看着面前的这个女人。   女人看着几个年轻人跑远了,幽幽地说了句:“你都把我的客人吓跑了。”   曹妤有点儿惊讶,这个女人自己在这里摆设了一台老虎机,面对上门的警察不但没有害怕,反而有点儿责怪警察吓跑了赌客。   夏朗却不以为然:“说说吧,这个胡桂吉的问题。”   女人说道:“胡桂吉很早就在这儿了,他经常来我这儿上机的。不过有时候手里也没钱,这我们都知道。有钱了玩两把,没钱了站这儿看人家玩。后来熟了,我们吃饭的时候也会叫上他。”   夏朗三人都没有说话,静静地听着。   “其实胡桂吉这人,旁人一眼就看出这是个不上进的人了,游手好闲的。给他介绍了工作,在工地上扛钢筋。原本说好了怎么也得踏踏实实地干上四五个月,谁知道还不到一星期就不干了。他还偷工地上的钢筋去卖。我本来不想管他了,可是我那口子说这孩子可怜,还是要给他介绍工作。”   “钢筋被偷了,工地上的人找来了吗?”   “怎么没找?”   “工地上的联系方式有吗?”   那女人拿出了一个老式手机,翻了一下拿给他们看:“就是这个,负责人好像是叫什么……洪刚。后来我们又给胡桂吉介绍了几个工作,都没有干长。”   夏朗记下来了:“你叫什么名字?”   “严书霞。”   三人从屋子里出来后。韩笑说道:“看来这个胡桂吉真不是什么好东西啊,嫖就算了,还赌,而且还偷。你说这人不是没救了嘛!”   夏朗说道:“这样,笑,你跟我去找洪刚。小曹,你马上回局里,查查严书霞和她老公。”   “怎么,夏队,她也有问题吗?”   “有备无患,主要是围绕着胡桂吉之后的生活轨迹来。”   “是。”   三人兵分两路。夏朗在电话中表明了身份,和洪刚约在了路边的一个小餐馆里。洪刚叫了两个炒菜,两瓶冰镇啤酒,三大碗白米饭。这个四十多岁的汉子皮肤黝黑,一张紫膛脸黑得发亮,说起话来瓮声瓮气的:“嘿嘿,早晨起来就没吃饭呢!”   夏朗当然不会介意这些,就让洪刚边吃边聊。   洪刚至今提起胡桂吉,都是义愤填膺的:“这个胡桂吉,真是个偷鸡摸狗的主儿。当初,我是看在了童家大哥的面儿上,才让他来的。看他面相,还以为遇到了一个棒小伙儿呢,哪知道,是个贼偷儿!”   饭店的服务员端上来了饭菜。洪刚迫不及待地拿起了一次性筷子,掰开后,相互蹭了蹭毛刺。两只溜圆的大眼珠子看着盘子里的菜,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童家大哥是谁?”韩笑问了一句。   “童益民,就是严书霞的老公,你们不是说通过严书霞找到的我吗?”   夏朗点了一下头:“继续说。”   “哎,是这么回事。当时胡桂吉来了我这儿,我本来是想让他干点儿轻省的活儿,可是童益民说了,年轻人多摔打摔打,让他去扛钢筋。你们应该知道,扛钢筋可是个力气活儿。我担心他吃不消,可是童益民说没事。”   洪刚一口气扒拉下去了半碗米饭,然后端起酒瓶灌下去了大半瓶酒,打了一个响嗝儿说道:“哪知道,这小子干了还不到一星期呢,人就跑了。我寻思,跑就跑了吧,不值当为这种人置气。可还没过两天呢,上面就找我了,说钢筋少了,足足损失了两万块钱呢!肯定是他干的呀!气得我……当下就去找胡桂吉了。可是到了严书霞那儿,人早就不见了。”   “这事就这么算了?”夏朗表示怀疑。   洪刚叹了口气:“唉,认倒霉呗。童益民很够意思,他自己拿了五千块钱说算是赔偿损失。为了这事,我他妈差点儿连工作都丢了。从那以后啊,我们工地再也不招日结工了。都是合同制,正规多了。”   “这事发生在什么时候?”   “早了,都是去年八月份的事了。”洪刚刚说完这句话,就冲门口打了声招呼,“老王!”   夏朗和韩笑回头,只见门口三三两两地进来了几位农民工。其中一个人个子瘦高,戴着一顶黄色的安全帽,一身丛林迷彩沾满了水泥灰。他笑呵呵地走过来:“洪头儿,吃得好啊!”   洪刚对夏朗说道:“这是我们工地上的老王,王庆东,他对那件事更了解。”   王庆东表示费解:“哪件事啊?”   洪刚随手搬了把椅子放在了一边,让他坐下来,并且给他介绍:“这两位是公安局的,找你了解一下胡桂吉的事。”   一听这话,王庆东扯着破锣似的嗓子喊开了:“还没抓住呢啊,你们警察的办事效率也太慢了吧?”这一声喊,引得店里的人纷纷侧目。   夏朗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旁边的洪刚忍不住了:“老王,你瞎号丧什么?警察同志这不是过来了解情况了嘛,把你知道的都说说。”   王庆东苦着一张脸:“洪头儿啊,你不是不知道。胡桂吉这傻逼把我坑惨了!”   “仔细说说吧。”夏朗终于说话了。   王庆东说道:“他不仗义啊,自从来我们这儿,我把他当亲弟弟那么看。有的时候看他扛不动钢筋,我还帮着搭把手呢。他偷了钢筋跑了,留下我吃挂落。我们洪头儿知道啊,上面扣了我两个月的工钱呢。”   洪刚说道:“确实有这回事。”他转而对王庆东说道:“不过老王你也是,太容易相信别人了。”这洪刚一开始也相信了胡桂吉,此时却数落起了自己的工友。   这时候,邻桌有一个刚落坐的农民工喊了一句:“老王,你别装无辜了,谁还不知道你和胡桂吉那点儿事啊?”   王庆东一下子急了,拍桌子站了起来,大声喝道:“老宋,你他妈的说什么呢?”吓得刚吃了一大口饭的洪刚差点儿没噎住。   而夏朗早就猜到了:“是嫖娼的事吧?”   这句话一出口,王庆东哑然。的确,他当初和胡桂吉关系好,是因为两个人有相同的癖好。这一点夏朗早就猜到了。按照王庆东所说,他和胡桂吉朝夕相处。而胡桂吉患有严重的性瘾症。鱼找鱼虾找虾,王庆东爱风流,一点儿也不奇怪。   王庆东喜欢找女人,在这群工友眼中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了。可是被夏朗一语道破,其余的人也都不敢说话,低头扒拉着饭菜。   “胡桂吉后来去哪儿了,你知道吗?” 第十七章 你看我有过找男朋友的念头吗?   “当然没有了。”王庆东的态度没有那么嚣张了,“他干了那事,怎么还有脸联系我们呢?”   夏朗又问了其他几个人,得到的有价值的线索并不多。他留下了这些人的联系方式,而后就和韩笑走了。   时至中午,夏朗和韩笑在市里随便吃了点儿。说起了今天上午的收获,韩笑说道:“看来,只能是寄希望于小曹那边了。说不定会从童益民夫妇后续安排的工作中,找到线索呢。”   夏朗很认同:“对了,还有,让小曹那边尽快锁定胡桂吉的住所。”   “嗯,这件事交给我去办。”   这时,夏朗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是姐姐夏祺瑄打来的:“喂,老姐。”   “夏朗,晚上在醉春楼,爸妈和小雅的父母见面,至于出不出现随便你。”   “什么?!”夏朗情绪激动之下,一下子站了起来,“你们怎么能擅自做决定呢?”   “什么叫擅自做决定啊,上次你不都同意了吗?”   夏朗想起来了,他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我是同意了,可……可我还没来得及跟小雅说呢。我这两天不是……”   “忙嘛,我知道。”夏祺瑄不等弟弟说完,“你每次都这么说。所以喽,老爸老妈让我跟小雅说了,小丫头可高兴了。别说我没提醒你啊,你要是来的话,就穿利落点儿。就这样了。”说完,她便挂断了电话。   夏朗心情全被破坏了,他叹了口气,盯着手机发呆。   “夏队,发生什么事了?”韩笑担忧地问道。   夏朗深吸了一口气:“要人命的事。”   “啊?”韩笑张大了嘴巴。   陈妙言此刻刚刚用完了午餐,正坐在办公室里与一位当事人交谈着:“张老师,这件案子已经十分清楚了。对方剽窃了你的著作,署上了自己的名字并且全本出版,对簿公堂的话,我有100%的把握。”   坐在陈妙言对面的是一个年轻人,个子不高,戴着一副眼镜,斯斯文文的。他长舒一口气,轻松地笑了:“那就好,那就好。本来我还担心呢。陈律师,你应该明白我这种心情的。这就好比我自己的老婆被别人睡了,虽然话糙了一点儿,但是道理没错。”   陈妙言不禁也笑了:“我能明白的。后续的事宜我会跟你联系的,因为你这边是全权委托,所以律师费也会高一点儿。”她停顿了一会儿,又说了一句:“不过您这么大的名气,这点儿钱你不会在乎吧?”   年轻人说道:“陈律师不愧能言善辩啊,你都这么说了,这笔钱看来我必须得给了。好,就按照你说的价钱吧,只要能赢,花多少钱都行。”   两人起身,握了握手。年轻人说道:“陈律师,你帮了我这么大忙,不如晚上我请你吃饭?”   陈妙言心念一动,看到对方的眼神似乎另有深意,她笑了一下:“改天吧,最近太忙了。”   “唉,好吧,以后有机会。”年轻人有点儿失望,“我先告辞了。”   送走了对方后,陈妙言有点儿疲惫了。她不止一次应对过这样的场面了,明明是案子的当事人,到最后却都想约她出去。陈妙言把手头上的文件整理了一下。   此时,吴鑫楠敲了敲门进来了,对她说道:“陈律师,大有重工的蒋主任说晚上请你吃饭,一起商量一下他们那边的case。”   陈妙言本想拒绝的,可是想到这个蒋主任是个女的,而且晚上自己回家之后肯定要被老妈烦。她问道:“几点?”   “七点。”   “好,你回复一下蒋主任,就说我一定准时到。”   “好的。”   下班的时间到了,陈妙言刚走出办公室,便看到了岑熙捧着一大束红玫瑰迎面走来。这反而吓了她一大跳,她快走几步迎上去,小声说道:“你这是干什么?”   岑熙大方地说道:“给自己女朋友送花啊,不应该吗?”   陈妙言左右看看周围陆续走过的同事,这些人表面上都在向她打招呼:“陈律师,明天见。”但转而都在低头窃笑。她低声地说:“岑熙,上次的事情你知道的,我让你假扮我男朋友而已,你……你怎么能……”   确实,上次是迫于情势,陈妙言不得已对老妈说自己有男朋友了。在没有合适人选的情况下,她才找了岑熙帮忙。当时岑熙是一口答应下来的,可是没想到阴差阳错,陈母竟然同意了他们二人的交往。这样一来,岑熙反倒当了真了。   岑熙说道:“妙言,我觉得这是上天的安排。以前伯母不喜欢我,但是她现在不是同意我们交往了吗?你不觉得这是天意吗?”   陈妙言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看了看时间,离蒋主任约定的七点还有四十分钟左右,开车过去还来得及。她说道:“岑熙,我跟你说实话,我们不可能的。我目前不想找男朋友。”   岑熙怔然,而后说道:“那……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陈妙言已经开始往外走了:“我的情况你是清楚的,你看我有过找男朋友的念头吗?”   “可是……伯母那边怎么交代?”   陈妙言说道:“你帮了我的忙,我很感激你,真的。这件事情我会处理好的,给我点儿时间可以吗?”   她所说的给她时间,是指通过时间来处理好她在老妈面前撒的谎;而岑熙则误会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陈妙言的影子,竟然误解成了陈妙言会好好考虑这段感情。   岑熙喜出望外,连连点头:“好好,我给你时间。”   陈妙言三步并作两步,走进了电梯。到了停车场,她开车驶上了环路,心里不禁后悔了。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对老妈夸海口说有男朋友呢?要不然,说不定没有这么多的事情了!陈妙言想着想着,狠狠地拍了一下方向盘,脱口而出:“都怪你,夏朗!”   在醉春楼的长生殿包厢,夏朗打了一个喷嚏。   夏母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感冒了?”   夏朗抽了一张纸巾擦了擦鼻子:“没事,可能今天太热了,热伤风吧。”   夏祺瑄再三叮嘱:“我跟你说,一会儿见了小雅的父母,你可要注意点儿,别像平时似的那么不正经。”   夏朗不耐烦地说道:“行啦行啦,我的老姐啊,你都说了三遍了!”他环顾四周,问坐在身边的老夏:“我最最亲爱的父皇啊,您老人家是发财了呀,怎么来这儿吃了?”他想起之前办理梁凤玲的案子,就是在这里见到的秦诗涵。一顿饭的花销达到了数千,远非一般百姓消费得起的。   老夏今天难得穿了一套西装,他整整脖子上不太舒服的领带,笑呵呵地说道:“请的是未来亲家,当然得下本儿啦,不能让人家小瞧了咱们。”   “我做您儿子二十多年了,怎么不见你对我这么大方?”夏朗调侃着。   正在这时,包厢的门打开了。一对儿老人走了进来。男的精神矍铄,脚下生风,满面红光;女的雍容典雅,仪态万方。而杨小雅则跟在了二位老人的身后,脸上含笑,却略带着羞涩。   老夏等人急忙站了起来,主动迎上去:“杨大哥吧,等你们好久了,来来来,快请入席!”老夏拉着老杨,夏母拉着杨母,四位老人都是笑呵呵的。   杨小雅坐在了夏朗的对面,看着他双目含春。夏朗则冲她做了一个鬼脸儿,杨小雅一下子就被逗笑了。   就这样,双方老人就夏朗与杨小雅的婚事,谈了起来。 第十八章 陈律师,这忙你帮不帮?   在醉春楼的醉翁亭包厢中,陈妙言对蒋主任说道:“这件事情应该不难办,我会派专门的人来协助你的。”   蒋主任却忧心忡忡:“能行吗?妙言啊,我们是多年的朋友了,实不相瞒。我们老总的意思,还是只相信你一个人,他希望你能亲自来办这件事。”   陈妙言想了一会儿,说道:“这样吧,我这几天确实是很忙,过两天还有件case要开庭。我会派一个专业的法律团队去贵司指导,有什么问题的话,你这边随时和我沟通就好。”   蒋主任只好说道:“好吧,看来也只好这样了。”她拿起了酒杯:“那,一切都拜托你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陈妙言起身去洗手间,她在外面洗手的时候,听到了走廊上有人在打电话:“我靠,这点儿忙都不帮我,我真是看错你了。行啦行啦,什么都别说了,你最好求爷爷告奶奶,祈祷满天神佛保佑你别在路上遇到我,要不然我第一个弄死你!”说完,就气冲冲地挂断了电话,还嘟囔了一句:“还说是兄弟呢!”   陈妙言心说:这是什么人啊?十足的流氓!可是她听声音有点儿耳熟。走出来一看,竟然看到是夏朗拿着手机在那里烦躁地走来走去。   夏朗走了两圈,急得脸都白了,还不停地自言自语:“怎么办……怎么办……可怎么办啊!”   陈妙言看到他这副样子,不禁笑了。她叫了一句:“喂,夏大队长,你的精分发作了呀?”   夏朗一回头,看到是陈妙言,二话不说就跑了过来,两只手抓起陈妙言的手。吓得陈妙言背靠着墙:“你……你要干什么?”   夏朗说道:“陈律师,江湖救急!”   “到底怎么了?”   “我上次救了你一次,对不对?这次是你报恩的时候啦!”夏朗的语速极快。   因为被他拉着手,陈妙言的心跳莫名加速:“你……你……你在说什么啊?”   夏朗说道:“上次伯母在餐厅里大闹,是我帮你解的围,你怎么忘了呢?现在该你帮我啦!”   陈妙言见夏朗如此着急,猜测他一定是遇上大事了。不过她有心戏弄夏朗,板起了一张脸:“哼,你还有脸说!要不是你,我也不会……”她本想说,我也不会被岑熙缠着。可是这样的话又怎么说得出口?陈妙言的一张脸也羞得通红。   夏朗却不解:“我好歹帮你解围了,对不对?我知道,陈律师你深明大义,急人所难,乐善好施,两肋插刀,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他急得都没有了主意,把自己知道的成语一股脑全都用来恭维陈妙言了。   陈妙言也忍不住笑了:“行啦,你还变身成语小王子了,说说看,到底是什么事?”   夏朗这才松开了手,把今天晚上的相亲宴说了一遍。   “这还不简单,你直接说局里有事,走掉就好嘛。”陈妙言说道。   “大姐,我走没问题,关键是得让双方老人走才行啊!”   陈妙言冷笑两声,说道:“我觉得小雅挺好的呀,为什么你还躲着呢?”   夏朗愣了一下,说道:“你想听实话吗?”   “不想说的话就另请高明吧!”   “好!”夏朗一跺脚,“那我就说了,但是你不许笑话我。”   “你再不说我就走了。”   “其实……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她。”   陈妙言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夏朗,你也太渣了吧?你不喜欢人家,干嘛还要和人家在一起?”   夏朗很郑重地说道:“你没明白我的意思。小雅是个好姑娘,我对她也有好感,我承认。但是我们认识的时间不长,这么快就谈婚论嫁……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我在等的那个人。”   陈妙言看着夏朗的眼睛,他的眼睛很清澈;夏朗也看着她的眼睛,那里面似乎有一种耐人寻味的感情。两人就这么彼此注视着,谁都没有说一句话。   这时候,夏朗的手机响了。他醒过神来,赶紧接通了。话筒里传来了夏祺瑄的声音:“你跑哪儿去了,上个洗手间需要这么长时间吗?”   夏朗赶忙说道:“我抽支烟就回去了。”挂断后,对陈妙言说道:“一定帮帮我,好不好?”   陈妙言看着他双手合十的样子,不禁得意地笑道:“好啊,你求我!”   “陈大律师,请你想一想,当初是我想办法帮你摆脱了孙仕强的纠缠,最后又派人保护你的家人,前不久还帮你解围……你……你帮我一次都不行吗?”夏朗苦苦哀求。   陈妙言环抱双臂,嘴角含笑,模样愈发动人了:“不求我,我就不帮。”   孰料,她刚说完这句话,就被夏朗一把拉住了。夏朗拉着她快速地钻进了隔壁一个没有人的包厢里。包厢里黑灯瞎火的,伸手不见五指,他又马上关上了门。陈妙言吓坏了:“夏朗,你要干什么?!”   “嘘——我老姐和小雅在外面呢!”夏朗说着,悄悄把门拉开了一条缝,往外观察着。   陈妙言也不禁凑过去,果然看到了夏祺瑄和杨小雅两人走过。夏祺瑄说道:“也不知道夏朗干什么呢!”   杨小雅说道:“算了,祺瑄姐,夏朗可能是在忙吧。不是最近又有案子了吗?”   夏祺瑄笑了:“现在叫我祺瑄姐可以,用不了多长时间,你就要改口了呢!还是直接叫我一声姐我爱听。”   杨小雅羞涩地低下了头去。   夏朗悄悄关上门,对陈妙言说道:“看到了吧,这俩人憋着坏要害我呢!”   “你怎么能这么说小雅呢?”黑暗中,面对着夏朗,虽然看不清楚彼此,但是陈妙言却情不自禁的心神激荡。   “陈律师,求求你,这忙你一定要帮我!”   “那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现在我还没想到,想到了跟你说。”   夏朗似乎还不放心:“你是大律师,要一言九鼎!”   陈妙言无所谓:“不信的话,你可以另请高明啊!”   “好!”黑暗中,夏朗忽然拉住了陈妙言的手。   陈妙言又羞又惊:“喂,你干什么啊?”   “拉钩!”夏朗真的勾住了陈妙言的小拇指,“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们说定了。你马上来解围!”说完,他弯腰窥探了一下外面的形势,然后走了出去。他掏出手机,佯装打电话:“喂,哎呀,案子没有我你们也可以的……我相信你们……”   此时,恰好夏祺瑄和杨小雅从洗手间走了出来。看到夏朗在打电话,夏祺瑄眼神中尽是疑惑,而杨小雅则浅浅一笑。   陈妙言躲在包厢里,拿出了手机想拨打他的号码戏弄一下夏朗,后来迟疑了片刻,自言自语地笑道:“算了,这次就饶了你。”   “好了,就这样。”夏朗“挂”断了电话。   夏祺瑄忍不住开口说道:“你还真是大忙人啊!”   夏朗回头望去,吃了一惊:“呀,这么巧,你们也在啊!走吧,一起回去,看看他们谈得怎么样了。”   等三人走远后,陈妙言才从包厢里走了出来,内心说道:你还真是一个好演员啊!   长生殿中,四位老人正在觥筹交错,谈论着儿女结婚的事宜。老杨说道:“房子呢,既然你们准备了,那车就由我们准备吧!”   夏母不失时机地说道:“我们家小朗有自己的车,大哥,你别多心。这车呀,以后是给小雅开的,她喜欢什么车,你们就买什么样的好啦。”   见三人回来了,夏母嗔怪道:“小朗,你这孩子,这儿商量你的事呢,你倒跑没影儿了!”   夏朗笑了一下:“接了个单位的电话,你们说到哪儿了?” 第十九章 这真的是个误会啊!   陈妙言回到了醉翁亭包厢,蒋主任见她神情轻松,甚至杏目含笑,便问她什么事这么高兴。   陈妙言说道:“蒋主任,我想请你帮个忙,你帮我找个人。”   “什么人?”   夏朗如坐针毡,总觉得屁股底下这把官帽椅有刺,他的身子左右晃动着,一点儿都不舒服。耳朵里听得是双方老人的客套之词,心里想的却是:这个陈妙言,搞什么呢?再不出现就真的晚啦!   老杨笑呵呵地对老夏说道:“既然你们没意见的话,那就让孩子自己说吧,看看什么时候去领证。”   老夏看着夏朗,却从儿子的脸上看到了一种十分痛苦的表情。他不由地皱了皱眉头,转而对杨小雅说道:“小雅,这事我替夏朗拿主意了,明天你们就去,好不好?”   杨小雅面色羞红地看着夏朗,没有说话。夏朗却表示了为难:“老爸,我现在有案子缠身,你不是不知道。我……”   夏祺瑄说道:“咦,你不是打电话都交代给手下的人了吗?刚才我和小雅都听到了呀,对吧,小雅?”   杨小雅轻轻“嗯”了一声。   夏朗悔得就差拿脑袋撞墙了,千不该万不该,自己没事说那样的话干什么。他慌忙喝了一口水来掩饰,说道:“就他们那几块料,办事我哪里放心啊?老姐啊,按理说这些话我不该跟你说的。你知道我现在查什么案子吗?杀人案啊,还是连环杀人案!”   他眼神注意扫过了众人,杨父杨母的神色微微变了变;杨小雅吓得不自觉地挽住了母亲的胳膊;夏祺瑄则轻轻一笑,很不屑;夏母的眼神中有责怪,认为夏朗不该说出这样的话来;老夏则是兴致勃勃的样子。   夏朗接着说:“这是一个变态凶手,杀了人还碎尸。他是把人……”就在他要编不下去的时候,看到了桌子上的一盘南煎丸子,急忙说道:“绞碎了,碎成渣,就跟肉馅儿似的……”   “夏朗,你够了吧!恶不恶心?”夏祺瑄终于忍不住呵斥了弟弟一句。   夏朗苦着脸说道:“你们说,放着这样一个凶手我不管,怎么能踏实结婚嘛!”   杨母的神情颇为担忧:“咱们离火,真的有这样的变态凶手啊?”   夏朗笑而不语,他担心自己的这番说词被传了出去,万一变成了造谣传谣,就得不偿失了。他不敢再说下去了。   杨小雅已经被吓得面色惨白,她对自己的母亲说道:“妈,我看……不如等这件案子结束后,我和夏朗再去领证好了。”   几位老人商量了一下,也觉得在这节骨眼上,结婚似乎不大吉利。老夏对儿子说道:“小兔崽子,你抓紧时间,把这件案子破了。等破了案,马上和小雅领证,听到没?”   夏朗内心松了一口气,连连点头:“是是是,一定一定。”内心则在侥幸地窃喜:我的老天爷啊,总算是躲过去了。   既然领证不忙在一时,婚期也就没办法确定了,只能是暂时考虑争取在年底之前把婚礼办了。   一行人从包厢里浩浩荡荡地走出来,夏朗嘴里叼着一支烟,心里咒骂着陈妙言:妈的,这个男人婆!明明说好要帮我的,害我好话说了一大车,到最后你却不出现,你这不坑我吗?你等着,找机会我非得好好报复你!   “哎哟,你真在这儿啊,你这个挨千刀的,没良心的!”一声酥若无骨的娇滴滴的声音钻入了耳中。听得夏朗全身酥软,差点儿站立不住。   大家循声望去,见一个女人怀抱着一个婴儿,一路哭哭啼啼地走过来。这个女人看上去也只有二十岁左右,脸上浓妆艳抹的。身穿着一件紫色的吊带,一对儿豪乳上下颤动着。纤纤细腰左右扭动,下身一条黑色的牛仔热裤。腿上一双渔网丝袜,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女人。   女人走过来,扑到了夏朗的怀里:“我可算是找到你了!”倒头就哭。   夏朗吓得打了一个冷战,急忙将她推开:“大姐啊,你谁啊,认错人了吧你?”旁边的几位长辈脸色十分难看,老夏和老杨都是铁青着脸。   女人仍旧哭天抹泪的,尽管夏朗清楚地看到她没有流出一滴眼泪。这女人嚎啕说道:“要不是那个姓陈的告诉我,我还不知道你在这儿呢!”   夏朗一下子明白了,敢情自己好话说尽,就差跪在地上磕头了。陈妙言就出了这么一个馊主意啊,这不是毁夏朗吗?   他惊得说话都结巴了:“姐,姐,姐姐……”   “你还有脸叫我?!”夏祺瑄脸上罩着一层寒霜。   夏朗急得方寸大乱:“哎呀,老姐,你就别添乱啦,我没叫你。”他转而对那个女人说道:“大姐,你去找那个姓陈的,就说我跟她势不两立!这件事也跟她没关系了,OK?”   女人却不依不饶:“那这孩子怎么办?”她把手里的孩子给夏朗看。   夏朗跳着脚说道:“怎么还有孩子啦?”   “对啊,这是你的孩子呀,你不认吗?”   “小朗!”老夏已经压不住火气了,上来踢了夏朗的屁股一脚。这一脚力道十足,疼得夏朗揉着屁股:“老爸,你干什么呀?”   “你说我干什么?好小子,你在外面欠下的风流债,现在人家找上门来了,我看你怎么收场?!我……我……我今天打死你!”   在醉春楼的花园里,父子两人围着假山跑了起来。夏朗边跑边喊:“老爸,你别生气,这真的是个误会啊!”   老杨看到这一幕,已经气得浑身发抖了:“小雅,我们走!以后少跟这样的人打交道!”   夏祺瑄急忙追了上去:“伯父,你听我解释,我弟弟不是那样的人。”   “什么不是那样的人,人家都找上门来了。这次你们夏家,丢人丢大了!”说完,拉着女儿头也不回的走了。   时至深夜,夏朗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抽着烟,眉头锁在了一起。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就算是想做个面部表情都火辣辣的疼。   坐在驾驶位置的夏祺瑄数落着弟弟:“该!老爸就应该打死你!你说说你,这么大人了,办事还这么不靠谱。”   夏朗无奈地说道:“老姐啊,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那女的我根本不认识,我怎么可能干出这事来呢?就算是有贼心,我也没贼胆儿啊!再说了,你也不看看那女人长什么模样。”   夏祺瑄说道:“这话你跟我说没用,有时间你去跟小雅说吧。还有,老爸老妈正在气头儿上,我看你这几天都别回去了。抽空我会给你送几件衣服来。你不是喜欢泡在单位吗?这次你就做好老死在公安局的觉悟吧。”   夏朗拉开车门下了车:“现在你让我回去我也不敢回去了,我先走了。”   “有事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行啦,知道啦。”说完,夏朗就摆了摆手走了。他越想越气,万万没有想到,陈妙言竟然会出这么一招。他回到了自己的车里,决定去找陈妙言说清楚。   已经到了深夜,陈妙言洗完澡出来了,正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想到今天发生的事情,不禁笑了出来。   陈妙欣在一旁看得不明所以:“亲爱的老姐,发生了什么事了,擦个头发都能笑出声来?”   陈母早就睡下了,陈妙言小声对妹妹说道:“我今天耍了夏朗一次。”   “啊,你怎么耍他的?”   “上次他怎么耍我,我怎么耍他喽!”   “你……你抱他啦?”   “胡说!”陈妙言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她一看来电显示标注的是“死变态”,便有恃无恐地接通了,“喂,有何指教?” 第二十章 肯定出事了   “陈妙言,你给我滚下来!”电话那头传出了夏朗怒吼的咆哮。   陈妙言并不生气,反而是笑着问道:“你在楼下?”   “废话少说,赶紧出来!”   “好,你等着吧。”陈妙言拿起吹风机,慢悠悠地吹着头发,然后换上了一身衣服,这才拉开了房门。   陈妙欣笑嘻嘻地问道:“他找来了吧?”   陈妙言莞尔一笑,并没说话。乘电梯下了楼,看到夏朗正在那里来回踱着步子,旁边垃圾桶里的烟头堆成了一座小山。“夏队长真是好雅兴啊,这么晚了,还在这儿转着圈儿磨磨啊!”   陈妙言将夏朗暗讽为了一头驴。夏朗早已怒火满腔,根本没在乎这句话的弦外之意。他快步走过来,对陈妙言说道:“你敢毁我!”   “是你先毁我的!”陈妙言下巴一扬,毫不畏惧。   “我怎么毁你了?我帮了你那么多。”   “你知不知道,上次我只是让岑熙假扮我男朋友,可是你那么一闹,我老妈同意我和他交往了!”   这次轮到夏朗不明白了:“这不是好事吗?”   “好事?”陈妙言冷笑,“岑熙现在整天缠着我,你说,是不是该你负责?”   夏朗说道:“那好歹也算是我帮你安排了一位男朋友,对不对?你呢,却害得我和我女朋友要分手了!”   “该,你自找的!”陈妙言针锋相对地说道。   “陈律师啊,咱们不带这样玩的行吗?我让你帮忙,你就出这么一馊主意啊?你看看我脸上的伤,你看看,这全都是我那不顾年迈的老爹打的。到现在还肿着呢!”夏朗指着脸上的伤给她看。   陈妙言看到夏朗脸上的伤颇为滑稽,竟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还笑?!”夏朗大怒,“我现在被你害得有家回不去,成了过街老鼠了!你说,我该怎么办?”   “那就别回去了。这样多好,没人逼婚了。你不就想要这样的生活吗?”   “你……”夏朗被她反驳得无话可说,“好好好,你赢了,你赢了行了吧?认识你,是我这二十多年里最失败的一笔!”   “彼此彼此!”   夏朗上了车,狠狠地摔上了车门,猛踩油门离去了。   第二天,曹妤看到夏朗打着哈欠走过来的时候,吓了一大跳:“夏队,你这是怎么了?”一双眼睛盯着他脸上的伤。   夏朗慌忙掩饰说道:“哦,没事,昨天走夜路摔了一跤。”   曹妤狐疑地看着夏朗,并不相信他的话。摔一跤的话,也只不过是青一块。可夏朗的脸上基本没有一块好地方了。   夏朗被她盯得心里发毛,说道:“昨天交给你的任务怎么样了?”   曹妤拿出了怀里抱着的文件:“都在这儿了,这是严书霞随后给胡桂吉安排的几份工作。我昨晚和穆奇去找了几个相关的被问询人,暂时没有发现。”   夏朗接过来,看到上面一共有四家单位,其中有三家已经被勾上了标记,那代表着曹妤和穆奇已经查过了。他问道:“胡桂吉的住所呢?”   “正要跟你说这事呢,已经找到了。”   夏朗合上了文件:“怎么不早说,马上出发!”   东胜区盛景公园的西边,这里有一条清澈的河水,形如玉带,名曰带河。河面上横亘着一座桥。在下方的桥洞处,一间用三合板简易搭建的“房子”立在了那里。   这座房子跟一间可移动的公共厕所差不多大小,门板破旧,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捡来的,随便安在了这里。韩笑看到眼前的场景,不由地苦笑:“难怪找不到呢,谁会想到这小子住在这儿啊!”   几人上前,拉开了门板,一股子恶臭瞬间钻入了鼻腔,直冲脑门儿。穆奇捂住了鼻子,使劲扇着面前的空气:“嚯——这味儿啊,该不会真的是个厕所吧?”   里面光线昏暗,夏朗打亮了手电才看清楚里面的布局:一张半米左右的小柜子充当着“床”,不大的空间里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杂物,其中还有一个瘪了气的充气娃娃,垃圾遍地。与其说这是一间房子,倒不如说是一个垃圾收容站更为贴切。   曹妤皱眉道:“这个胡桂吉,也太变态了吧?”   夏朗蹲下身子,忍受着恶臭从垃圾里翻找着,从这里面找出来了几本缺了页的黄色书刊、只有封皮的淫秽DVD……这也证实了夏朗的判断。胡桂吉此人对性有着极强的依赖性。   “夏队,我们这么找,也找不出什么来吧?要不找老李他们来试试?”穆奇戴着早已准备好的口罩,闷声闷气地说道。   韩笑说:“没办法,这案子没立案,我们也不能轻易搬动痕检那边啊。”   穆奇小声嘟囔了一句:“没准儿这人什么事都没有呢。”   夏朗扒拉着垃圾,突然捡出来了两块小骨头,他盯着骨头,说了一句:“肯定出事了。”   其余三人凑上前来,看着这两块骨头问道:“夏队,你为什么这么肯定啊?”   夏朗说道:“这是人的指骨……”   三人震惊。   从胡桂吉所住的环境来看,终日与垃圾为伍。那些情趣用品与淫秽杂志已经成为了他的“精神食粮”。但是在这里竟然会出现指骨,这明显是不合常态的。   夏朗拿出了准备好的证物袋,小心翼翼地装好指骨,交给了曹妤:“接下来,你知道怎么做吧?”   曹妤兴奋地说:“我去找叶理,请他做一下DNA比对,看看与胡端生的DNA是否相符。”   夏朗点点头:“好,我现在去胡桂吉另外工作过的几家单位。穆奇、笑,你们两个跟我一起去。”   “是。”   胡桂吉从建筑工地离开后,先后去了杂货店、制衣厂、装修队……这些,曹妤和穆奇已经查过了。穆奇说道:“这个胡桂吉,真是出了名的好吃懒做。在这三家,干的时间都不长。”   夏朗问道:“有没有丢过东西?”   穆奇回答:“都有,杂货店的老板说丢了几箱方便面,还经常丢一些日用百货;制衣厂丢了几个机器的零件,都挺值钱的;装修队丢了工具。”   韩笑提出了自己的看法:“看来又是胡桂吉干的。”   夏朗没有理会他们二人的话,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三人很快来到了胡桂吉工作过的第四家单位。这是一家搬家公司,老板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壮汉,叫赵勇。他刚接了一个电话:“对……你们放下后,和客户确认一下,行啦,就这样了。”挂断了电话后,他对夏朗说道:“夏队长,你也看到了,自从上次除了胡桂吉那档子事,我们连这些规矩都变了。”   赵勇拿出了香烟,给三人分派,最后自己点上了一支:“胡桂吉刚来的时候,我念在是朋友介绍的,就没有给他派太重的活儿。一般没有电梯的,我不会让他去。没想到,我对他仁至义尽,他反倒恩将仇报。不仅偷公司的财产,还偷客人的东西。”   “你们最后是怎么处理的?”   “开除,本来想让他赔钱的,但是他哪儿有钱啊?最后还是我自己掏的腰包。”   夏朗问道:“你们没想过要报警吗?”   赵勇笑了:“报警,管用吗?还不到一千块钱的东西,进去了过不了几天就放出来了。对姓胡的来说,没准儿坐牢更舒服呢,有吃有喝,还有住的地方,十足的一个无赖嘴脸。”   “他在你这儿干了多长时间?”   赵勇吸了一口烟,说道:“也就是一星期而已。”   “你刚才说朋友介绍的,是严书霞吗?”   赵勇点了点头。 第二十一章 胡桂吉该不会有精神分裂症吧?   从装修公司出来后,夏朗说出了自己的看法:“胡桂吉这几次工作,都具有偷盗的习惯,严书霞为什么一再帮他介绍工作呢?   “关系好呗!”   夏朗摇了摇头:“不一定吧,就算是关系再好也没有到这份儿上吧?首先,两个人非亲非故;其次,如果关系真的好的话,为什么严书霞和童益民忍心看着胡桂吉住在那种地方呢?”   韩笑沉思说道:“也对啊,如果我介绍一个朋友去工作,他却偷盗公司财产,这样的人我肯定会和他保持距离的。严书霞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这么做呢?”   夏朗说道:“走吧,不是还有一家单位呢吗?先去看看。”   胡桂吉最后所工作的单位,是在一家写字楼的物业当保安。这幢写字楼相对市中心那些来说,已经非常老旧了,似乎建筑风格还保留在了上世纪九十年代。外墙剥落,窗户上落满了灰,甚至有的瓷砖缝儿里都长出了杂草。如今,这样的写字楼很难再招到公司入驻。长期经营萧条,也使得这里的物业开始了消极怠工。大家上班都是一副混日子的态度。   夏朗三人推开物业办公室门的时候,那个挺着将军肚的鲁经理正在和下属斗地主。看到三个人后,鲁经理赶紧站起身来,满脸的谄笑:“哟,是公安局的同志吧,刚才是你们给我打电话吧?”   夏朗点点头。   鲁经理很热情,邀请三人落座,赶走了那两个玩兴正浓的下属。他熟练地泡着茶:“这茶叶是上次我去武夷山的时候带回来了,请大家尝尝。”   夏朗他们此行并不是来喝茶的。他表明了来意:“鲁经理,我们这次来是想跟你打听一个人。”   “谁呀?”   “胡桂吉。”   鲁经理想了一会儿,他是物业保安的经理。可是由于员工流动性太大,他想了好久,才恍然间有了印象:“哦,我想起来了,是一个湖南来的吧?”他给三人分别斟上茶水:“有印象,有印象。”   夏朗问道:“他是什么时候来这里工作的?”   “哟,那可早了。入职这些细节不是我负责的,原来的负责人也离职了。反正我觉得这个小伙子蛮可靠的,干活儿也踏实。”   夏朗三人面面相觑,算上建筑工地,一共六家用人单位,只有这家物业公司给了胡桂吉一个正面的评价。   夏朗想确认一下:“鲁经理,你的意思是,胡桂吉在这里工作表现良好?”   “对啊!”鲁经理十分坦诚地说,“这小伙子人老实,脏活儿累活儿抢着干。我对他印象挺好的,本来说半年后提拔他当个队长。可是没过多长时间,他就不辞而别了,人也没有联系上。我想想,这还是今年上半年的事了。”   “他走了之后,你们这里有没有丢过什么东西?”穆奇忍不住插了一句嘴。   鲁经理笑了:“你们是查盗窃案啊?那我可以很负责地告诉你们,我们这儿别看破了点儿,公司还是有点儿钱的,但是从来没丢过东西。而且……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你说吧。”   鲁经理的一双小眼睛滴溜乱转:“你们是在怀疑胡桂吉?那我可以告诉你们,谁都可能当小偷,唯独这个胡桂吉最不可能。”   “为什么呀?”夏朗很疑惑,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这么肯定。   鲁经理回忆说道:“最开始,我也没有注意过小胡。后来是因为我们总公司的大老总来了,临时开了个会,最后他走得时候,把包落在这儿。当时那包里有十多万现金呢,胡桂吉是第一个发现的,马上报告了这一情况。你说,这么正直的好小伙儿,怎么可能偷东西呢?”   鲁经理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我们这里的楼虽然安装了监控,但是有雪花,不清楚。而且十个里面坏了八个,他要想发财,太容易了。就算是拿了这笔钱,我们也查不出来。还有,有一次我们这里进来了一个小偷。还是小胡第一个发现的,上去就和小偷搏斗,他还受了伤。因为这事,我们还收到了业主送来的锦旗。”   说着,鲁经理伸手一指自己身后的那堵墙。夏朗等人看到,那里挂着一面鲜红的锦旗,上面写着:勇斗歹徒,见义勇为。落款日期是今年的三月二号。   看到这个日期后,夏朗的心提了起来。因为按照之前高振娥的供述,胡桂吉在去年的十二月三号之后就下落不明。之前询问的四家单位,胡桂吉的辞职事件也都集中在了去年的下半年。可为什么胡桂吉在三月份的时候是在这家物业公司工作呢?中间的这段空窗期,他又去了哪里?   “鲁经理,请你详细查一下胡桂吉的入职时间。”   “好。”鲁经理打了一个电话。过了一会儿,一个身材窈窕的女秘书拿着份儿文件进来,她放在了桌上:“经理,这是你要的资料。”   “好,你先出去吧。”鲁经理低头翻起了这份儿资料。大约翻了十几页后,他叫了一声:“找到了!”他拿给夏朗看。   夏朗看到,上面所标注的胡桂吉的入职时间,是今年的二月十七号。二月十七号到三月二号,这算是胡桂吉工作时间最长的一家单位了。为了慎重起见,夏朗还是问了一句:“业主送来了这面锦旗后,胡桂吉就离职了吗?”   鲁经理摇了摇头:“不,这上面也不准的。应该是月中才走的,因为那时候消防检查,我们任务很重。结果第二天发现他没有来,当时还给他打电话了,怎么都联系不上。”   “是谁介绍他来咱们单位的?”   “哦,是一个姓严的。”   “送锦旗的业主,你能联系上吗?”   “上个月刚搬走,不过我们这里有联系方式。”鲁经理翻找了一下名片夹,拿出了一张名片交给了夏朗。   从物业公司出来后,夏朗的眉头一直紧紧锁着,愁眉不展。原指望这件案子会逐步明朗,哪想到越来越复杂了。   穆奇嘀咕了一句:“胡桂吉该不会有精神分裂症吧?要不就是这个姓鲁的在说谎,一个惯偷,哪儿能一下子就变好了呢?”   夏朗说道:“今天先到这儿吧,我们回局里。”   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夏朗屁股都还没有坐热,就被付如丞叫去了。在副局长的办公室里,付如丞早早泡好了一壶茶,给夏朗倒了一杯,说道:“胡桂吉有消息了吗?”   夏朗暗暗吃了一惊,他之前一直没有告诉付如丞这件事。毕竟没有直接证据,无法立案。“付局,我……”   付如丞笑了:“你小子,我还不知道你吗?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说说吧,有什么收获?”   夏朗只好如实讲出了这几天收集到的线索。   付如丞听后,陷入了沉思。他缓缓说道:“这件事情,看来不简单啊。胡桂吉是一个有劣迹的人,可是物业公司又说他是好人,还和歹徒搏斗。你觉得会是什么原因?”   夏朗摇了摇头:“现在还不清楚,明天我会找那位送锦旗的业主了解情况。”   “嗯,我听法医那边说,在胡桂吉的住处发现了断指。”   “是的。”   “嗯,如果有线索的话,不妨尽快立案。不要考虑到破案率那些门面功夫,我们警察最重要的是要对得起我们头顶的国徽!”   “付局,我明白的。” 第二十二章 原来我们都一样   次日的天气很不好,刮起了大风,铅云低沉,随时可能下一场瓢泼大雨。夏朗带上了韩笑,驱车来到了市中心的天贸大厦。那个叫韩美新的业主,将公司搬到了这里。   停好了车,两人乘电梯来到了21楼。这是一家整容机构,韩美新今年已经四十多了,但是却像一个三十出头的少妇。穿着蓝色的职业装,一双黑色的丝袜,宝石蓝的高跟鞋,身材惹火,颇具诱惑力。   无论是夏朗还是韩笑,看得眼睛都直了。韩美新倒是很大方地一笑:“两位警官找我什么事呢?”   夏朗回过神来,赶紧端正了坐姿:“是这样的,我们了解到你之前的公司是在农商大厦。”   “对,上个月我才搬过来的。”韩美新给他们倒了两杯咖啡。   “今年三月底四月初,你的公司被人盗窃,有一个叫胡桂吉的保安勇斗歹徒,你还给物业公司送了一面锦旗,有这回事吗?”   韩美新说道:“不错,确实是这么回事。那一晚下班后我就离开了,晚上接到了物业的一个电话,说我的公司被人行窃,让我马上回去看看,清点一下有没有少什么财物。我到了那里后,鲁经理跟我说,多亏胡桂吉打跑了歹徒。”   “你见到胡桂吉了吗?”   “那一晚没有,不过第二天我去医院看他了。他当时……这里受伤了,被砍了一刀。”韩美新比划着自己的右臂。   “当时你跟他谈话的时候,感觉这人怎么样?”   韩美新端起自己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小口,说道:“很好啊。虽然之前我们没有打过交道,但是我听很多业主说起过这个人。说胡桂吉是个很热心的人,帮过不少业主。有的时候换个灯泡、修理管道什么的,他也会帮忙。”   夏朗和韩笑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不明白,为什么鲁经理和韩美新都对胡桂吉称赞有加。   韩美新似乎是怕两位警官不相信,又说道:“我的公司搬来这里后,还想请胡桂吉来我们这里做保安的。但是突然间就联系不上了,我问过鲁经理,他也不知道胡桂吉去了哪里。”   离开了天贸大厦,夏朗和韩笑都没有说话。其实两个人都是一样的心思,一个在去年还劣迹斑斑的人,今年就一下变成好人了。这中间,胡桂吉到底经历了什么?夏朗站在大厦的门口仰头望着阴沉的天空,说了句:“给胡端生安排的宾馆是在这附近吗?”   “对,离这儿不远。”   “那你先回局里吧,我去看看他。”夏朗心中的疑惑很多,他想要再仔细询问一下胡端生。   韩笑打了一辆车回局里了。夏朗则驱车往胡端生所住的宾馆赶去。这时,天空大亮,一道紫色的闪电劈穿了黑色的云层。紧接着,响起了一记炸雷,似乎千军万马从天际边滚滚涌来。还没等这阵雷声消逝,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打了下来。   夏朗打开了雨刷器,车子在缓慢行驶着。这时候,忽然看到了路边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夏朗降低了车速,仔细望去,竟然看到了陈妙言。   陈妙言正躲在一处窄小的屋檐下,手里举着包包挡在了头顶。但是在这样的大雨之下,丝毫起不了任何的作用,雨水无情地打在了她的身上,模样及其狼狈。   夏朗冷笑一声:“男人婆也有今天,活该!”他本想一脚油门潇洒地离去,可是心中又不忍。终于,他自言自语地说了句:“我他妈真是上辈子欠你的!”踩下了刹车。他打开了车窗,按了两下喇叭。   陈妙言注意到了夏朗,本不想理会他的,可是这么大的雨,根本就没办法走。她只好一咬牙,上了夏朗的车。   一钻进车里,陈妙言就摘下了眼镜,拿出了纸巾擦拭着。夏朗忽然注意到,原来陈妙言不戴眼镜的时候挺美的。他不禁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   夏朗顾左右而言他:“你的车呢?”   “今天限号,没有开出来。”   “去哪里?”   “不知道。”   “什么?”夏朗开着车,不明白地问道,“你去哪儿你不知道吗?”   陈妙言说道:“这几天回家就烦,我妈非要让我尽快结婚;我回单位的话,还要被岑熙缠着。”不知不觉,她说出了心里话。   夏朗叹了口气,发自肺腑地说了句:“原来我们都一样啊。”   陈妙言忽然发起了脾气:“还不是因为你?”   夏朗大呼冤枉:“大姐啊,你讲讲道理行不行?我也被你害得不浅啊!被我老爸棍棒伺候不说,现在有家都不敢回了。”见陈妙言在那里生闷气,也不说话。夏朗过了一会儿说道:“喂,你到底去哪里呀?我前面要到了哦。”   陈妙言半晌无力地说道:“你去哪儿?”   “就前面那家宾馆,我要去见一个与案子相关的人。”   “一起去吧。”   “什么?”   陈妙言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白了夏朗一眼:“没听见拉倒。”   夏朗笑了:“带你去不是不行,你可不能乱说话。”   “你以为我是你啊!”   车子最终停在了一家宾馆门前。夏朗和陈妙言下了车,就赶紧跑了进去。只是这一会儿, 陈妙言的身上更湿了。尤其是她身上的那件白色雪纺衬衫,已经隐约透出了文胸的颜色。夏朗两只眼睛看得直勾勾的。陈妙言羞愤难当,两只手环抱胸前,挡住了乍泄的春光:“夏朗,你不知道在车里备把伞吗?”   夏朗则无奈地说道:“你没见我也成落汤鸡了吗?”他脱下了外套:“给你,将就用一下吧。”   陈妙言一把夺过去,背着夏朗扭过身去,把外套穿好,拉上了拉链。   两人来到了胡端生的房间,夏朗敲了敲门,好半天,房门才打开了。几天时间不见,本就瘦小干枯的胡端生愈发清瘦了,脸色苍白。他看到了夏朗后,病恹恹地说了句:“夏队长,你来了?”说着,把二人让进了房间里。   夏朗看到,桌子上有几个吃完的方便面包装盒。他说道:“胡大爷,您这样可不行啊。我这儿还有点儿钱,你买点儿别的吃的。总吃方便面可不好。”他拿出了一些钱给胡端生。   胡端生没有接,老泪涌出了眼眶:“夏队长,我儿子找到了吗?”   夏朗将钱放在了床上,说道:“目前有一些线索了,我们正在查,你放心吧。”   “唉,都说养儿防老,可我儿子怎么就偏偏不见了呢?我那可怜的儿子啊!”胡端生拍着大腿,悔恨交加,“我真不该让他来离火呀!”   夏朗的内心一直有一个念头:如果在带河桥下发现的那根断指是胡桂吉的,那么他已经凶多吉少了。但是面对这样一位老人,夏朗不忍心说出这一推断,只好安慰说道:“先不要着急,你儿子会没事的。”   胡端生一把拉住了夏朗的手:“夏队长,是不是我儿子真的没事,啊?你一定要跟我保证啊!”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保证呢?夏朗的手被他攥得很疼,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句话。这时候,身边的陈妙言忽然说了句:“大爷,您放心吧,夏朗他肯定能找到你儿子的。”   夏朗瞪了陈妙言一眼,陈妙言却装作没有看到。   胡端生叹了口气:“唉,原来,乡亲们都说我惯坏了儿子。可能不惯着吗?家里就这么一根独苗,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第二十三章 我请你吃饭   夏朗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位老人,他没有结婚,更没有孩子。这种失子之痛他不能有切身的感受,却也想起了自己亲人离世。当初在整个家庭中,最疼爱夏朗的是姥姥。2012年,姥姥去世了,夏朗跪地恸哭,那是一种撕心裂肺的痛感。   胡端生红着眼睛,问夏朗:“夏队长,昨天下午,有警察同志来找我,说要提取什么DNA,是不是我儿子有消息了?”尽管夏朗一再安慰他,但他还是不相信,再三要跟夏朗确认。   夏朗说道:“我们这么做也是为了以防万一,希望您能理解。”   胡端生低下了头去,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夏朗问道:“胡大爷,有些事情想问您一下,希望您不要见怪。”“你说吧。”   “胡桂吉在你身边的时候,有没有做出过什么出格的事情?我指的是做出与他年纪不符的事情来。”夏朗看着胡端生,语气诚恳地问道。   胡端生的眼神有点儿躲避,但是夏朗那双审视的目光一直看着他。老爷子最后无奈了,只好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这件事你们迟早会查到的……算了,我也不怕丢人了。当初桂吉在上学的时候,和学校的一个女老师搞在了一起,被校长发现了。这件事情我没好意思跟你们说。”   陈妙言露出了微微讶异的神色,她的印象中,这种事情往往发生在新闻当中,没想到自己的现实生活中竟也遇到了这样的事情。   夏朗轻轻点头:“这件事情我们已经掌握了,除了这件事呢?他有没有在别的方面表现出反常来,比如说……”夏朗想了一会儿措辞,最后才笃定说道:“性,我指的是两性关系方面。”   胡端生的目光低垂着,良久才说道:“是……我儿子在这方面是不检点。但是夏队长,你一定要相信我。我儿子不是坏人,我后来才知道,那是一种病啊!真的,夏队长,我儿子不是坏人!”老人一声接一声地重申着,想要洗清胡桂吉身上的污点。   夏朗和陈妙言离开了宾馆。陈妙言悄悄看着夏朗,夏朗的眉头紧皱着,脚下快步走着,一步不停。他心中反复在思索着:之前的冯海、姜军,再加上刚才胡端生的供述,都已经佐证了胡桂吉的确是犯有心理方面的性瘾症。   这虽然是一种潜在的心理疾病,却可能成为诱发罪案的一个诱因。毕竟,有55%的性瘾者最后会成为性罪案的罪魁祸首。   “喂!”陈妙言忽然拉了他一把。   夏朗被她拽了回来。   “你傻了啊,没看到还在下雨吗?”   外面,依旧是惊雷滚滚,大雨瓢泼。夏朗因为太过于专注案情,竟忽略了周围的环境。他看到雨势不减,反而越下越大。看样子,今天很难有收获了。夏朗看了一下时间,不知不觉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而这时,他才想起来,中午就没有吃东西。这时候饥肠辘辘,肚子也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陈妙言抿嘴笑了一下,说道:“夏朗,去把车开过来。”   “凭什么是我去?”   “你去开车,我请你吃饭,怎么样?”陈妙言也没有吃午饭,此时一样感觉到了饥饿。   夏朗看着她:“陈大律师这么好心,不会在饭菜里下毒吧?”   “哼,不吃拉倒!”陈妙言很生气,怒气冲冲地往外走,要冒雨跑回去。   夏朗一把拉住了她:“真服了你了,好好好,我去开车。”他看到豆大的雨点在天地间织成了一道水幕,犹如银河倒泻。只得一咬牙一跺脚,冲进了大雨中。   过了一会儿,夏朗的车开了过来,陈妙言急忙快步钻进了车里。只这么一小会儿,两个人都被淋成了落汤鸡一样。   夏朗开着车:“去哪里吃啊?告诉你,一般的小馆子可不行,帮了你这么大的忙,总得找个像样的地方。”   陈妙言说:“你倒算得仔细,走吧,亏待不了你就是了。”   晚上,EIBuⅢ餐厅。这是一家主营西班牙西餐的饭店。这里面的格调雅致,以西班牙风情为主,还配上了一位外籍小提琴手。   夏朗擦拭着身上还没有完全干透的雨水,看了看周围,小声对陈妙言说道:“这里消费很贵吧?”   陈妙言翻看着菜单,头也不抬:“你怎么知道的?”   夏朗说:“你没看见周围那些吃饭的客人吗?你看看那个男的,手腕上那只表少说也得五位数吧?还有,那个妹子戴的项链,也不便宜啊。”   陈妙言依旧没有抬头,只是笑了一下,问他:“想吃什么?”   “随便,反正是你请客嘛。”   “好,那就尝尝新鲜的吧。”她开始点了几样饭菜,有的名字夏朗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外籍小提琴手是个身高一米八多的帅气男子,他拉着清扬舒缓的音乐缓缓走来,在夏朗和陈妙言的桌前提住了脚步。夏朗是个音乐盲,不知道这首曲子的名字,只是觉得很好听。   外籍小提琴手频频向他点头,夏朗也只是报以礼节性的微笑。   陈妙言无语了,她知道夏朗不懂得这些,便拿出了一百元,给了外籍小提琴手当小费。这个金发碧眼的大鼻子这才露出了微笑,转身离开了。   夏朗看到这一幕,先是惊讶,而后叹了口气。   “你怎么了?”   “唉,我现在后悔没学乐器了,早知道这么赚钱,我也去拉小提琴了。”   陈妙言看着那个外籍小提琴手走到了另一桌面前,耳畔回响着那首曲子。她忽然有所感慨地问夏朗:“知道这首曲子是什么吗?”   夏朗摇了摇头。   “《爱的礼赞》,是曲作者埃尔加写给妻子的……”陈妙言的眼神中有了一种流动的光彩。   夏朗看着她的样子,笑着说道:“还是这些有才的人会玩浪漫啊。”   “你不会吗?”   夏朗苦笑:“难道我妻子过生日的时候我要奉上一具死尸吗?”   “你真恶心!”陈妙言厌恶地瞪了夏朗一眼。   很快,饭菜按照顺序一一上来了。这些菜都是陈妙言精心甄选的,其中还有几道是西班牙的代表菜品。她说道:“这家餐厅在西班牙很有名的,总店的老板还曾经为西班牙王室掌厨。”   夏朗看着这些花样繁多的菜品,忽然问道:“你去过西班牙?”   “嗯,巴塞罗那和马德里。”陈妙言抖开餐布,铺在腿上。   夏朗指着一坨黑黢黢的米饭:“这是什么?”   “墨鱼汁炒饭喽!”   “墨鱼汁炒饭?”夏朗几乎不敢相信,他压低了声音问道,“这能吃吗?”   陈妙言笑着说:“试试看喽!”   看到她的笑容,夏朗只觉得心都要融化了。不久之前,他和陈妙言还水火不容。可是现在,却在这么浪漫的地方共进晚餐……这种感觉,让夏朗有种说不出的异样感,他只觉得身子轻飘飘的。   陈妙言见夏朗看着她发呆,便说道:“看什么看?”   夏朗醒了过来,内心则在庆幸:还好还好,还是那个男人婆!   对于西餐,夏朗并不是很感兴趣,相对于这种舶来文化,他还是更传统一些。他端起了面前的果汁:“陈律师,谢谢你的款待。”   这个人只要是正经起来,还是很容易接受的。陈妙言如是心想,她端起了面前的红酒杯,和他轻轻一碰:“不客气。”   两人觥筹交错,边吃边谈了起来。从生活的点滴谈到了当前网上的一些新闻,而后又从各自专业的角度谈论着自己的看法…… 第二十四章 办公室的一夜   一份墨鱼汁炒饭吃下去了一多半儿,夏朗看着陈妙言发了会儿呆,忽然“哈哈”笑了起来。陈妙言很诧异:“你笑什么呢?”   夏朗指了指自己嘴边。   陈妙言拿出了补妆镜,看到自己的嘴巴已经黑了。她不由地也笑了,一双美眸注视着夏朗说道:“你以为你不是这样吗?”   夏朗赶紧拿了两张纸巾擦了擦嘴,一看,纸巾上全都是乌漆墨黑的颜色。他也笑了:“你看,我就说你会下毒吧。啊!我中毒了!”他夸张地叫道。   陈妙言抬手打了他一下:“一会儿你是不是要回局里了?”   “对啊,不然有什么法子,被你害得连家都不敢回了。只怕我老爹现在劈死我的心都有了,我还是先在外面躲躲吧。”   陈妙言晃动着面前的红酒杯,里面的高级红酒像是血水一般刺目,她怔怔地看着,问道:“你为什么不喝酒呢?”   夏朗看着陈妙言,故意露出了阴险的笑容:“你是不是想把我灌醉,然后趁机干坏事呢?”   陈妙言瞪着他,夏朗不敢放肆了。他端正了坐姿说道:“我酒精过敏,再有就是……实在不觉得这东西有什么好喝的。”   陈妙言听到后,再次举起了红酒杯:“敬不喝酒的警察!”   时间来到了晚上十点多,陈妙言已经双颊绯红,口齿不清了。她向夏朗抱怨着:“为什么父母都喜欢把他们的意愿强加在我们身上呢?我不喜欢舞蹈、不喜欢音乐,但是从小就要我学……我喜欢法律,我喜欢当律师,难道这也有错吗?……我不想结婚,不想找男朋友,为什么要逼我?”   夏朗知道她喝醉了,只好频频点头应和着她:“对,你说得都对。”看了一下时间,差不多了。夏朗起身说道:“陈律师,时间不早了,我们该走了。”   陈妙言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她像是坐在了一艘乘风破浪的船上,根本站不稳。夏朗急忙一把扶住了她:“喂,大姐,你醒醒行不行?”可是陈妙言的身子却越来越沉,夏朗不得不把她的一只胳膊绕到了脖子后面,一手搂着她的腰:“我去……你可……真够重的!”   等到结账的时候,夏朗傻了眼,一共消费了一千八百多。他恍然间有了一种怀疑,自言自语道:“嘿,这男人婆不是在跟我装醉呢吧?”忍痛刷了卡。   夏朗一路开着车,看这个样子是不可能把陈妙言送回家了。她本来就在和家人闹矛盾,现在这个样子回去,非得挨骂不可。无奈,夏朗从陈妙言的衣兜里翻出来了钥匙,看形状像是单位里的。他驱车带着陈妙言驶向了辞锋律师事务所。   这一路上,夏朗都十分吃力地抱着她走。陈妙言神志错乱,不停地胡言乱语:“这是……哪儿?”   “这是你的单位啊。”   “我不回单位,我不想工作。”   “好好好,不回单位,不想工作,那咱们换个地方。”夏朗虽然是这么说,但还是把她拖进了电梯。累得在旁边直喘气。   到了十二楼,他一手搂着陈妙言的腰,一手拿着钥匙开门。“咔”的一声,门开了。夏朗庆幸:阿弥陀佛,谢天谢地。如果这里的门打不开,他可真不知道该把陈妙言往哪里送了。   夏朗好不容易来到了陈妙言的办公室,打开灯,将她放在了沙发上。他说道:“陈律师,我是仁至义尽了。好家伙,你真是死沉死沉的。”   “嗯……”陈妙言双目紧闭,面露红潮,躺在沙发上嘤咛一声。   夏朗笑了:“你也同意你很沉,是不是?”   “嗯。”陈妙言又动了动身子,便沉沉地睡去了。   夏朗走上前去,伸手摘下了她的眼镜。陈妙言睡相甜美,长长的睫毛轻轻抖动着,似乎诉说着无限深情。夏朗摇头说道:“挺好看的一个妹子,脾气却很坏。算了,不跟你计较了,改天再跟你算账。”说完,他就要离开。   可就在这时,陈妙言却轻声说了一句:“水……水……”   夏朗无奈,只好折了回来,从饮水机里给她接了一杯水。走到沙发前,慢慢扶起了陈妙言,把纸杯递到了她的唇边:“来,老佛爷,我来伺候你喝水。”转念一想:我这不是骂自己是太监吗?于是又急忙改口,规规矩矩地说道:“水来了,喝吧。”   陈妙言喝了两口,突然被呛到了,她咳嗽了一声后,开始大口大口地呕吐。   夏朗根本来不及躲:“喂喂喂,大姐,不要吐啊!”可惜为时已晚,不管是两人的身上还是沙发上、地板上,都沾了一大片的呕吐物。一股酒臭味混杂着晚饭的呕吐物,令他阵阵反胃。他无奈地说道:“一千八百多块钱的晚饭呢,全糟蹋了。”他不得不拿来了湿巾,擦拭了一下身上,好不容易把衣服擦干净了。   转而她帮陈妙言擦了擦嘴巴,然后是脖子……到胸口位置的时候,看着陈妙言均匀的呼吸,上下起伏的胸部。夏朗不禁咽了口口水,他看着陈妙言说道:“我……我可没有非分之想啊……”说完后,他将湿巾叠起来,深吸一口气,轻轻拨弄着陈妙言胸前的呕吐物,手指尽量不去碰触。   清理干净了两人身上的污物,又找来了清洁工具,把地板上和沙发上的呕吐物全部清理干净。做完这一切后,已经是十二点多了。夏朗说道:“好了,我是仁至义尽了,下次再也不和你一块儿吃饭了。”   他走出了陈妙言的办公室,刚关上门,却又慢慢转回身来:“不对呀,他一个女人,大晚上一个人在这儿,还醉死过去了。这也不安全啊!”想了想,自己也没地方去。夏朗干脆又回到了办公室里。   他坐在了办公桌前,从旁边的柜子里找到了一张毯子,帮陈妙言盖好。然后他就趴在办公桌上睡去了。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夏朗隐约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他醒来后伸了一个懒腰。一条胳膊已经麻了,又他使劲晃了晃胳膊。强行睁开了惺忪的睡眼,眼前的场景却让夏朗一下子呆住了:我靠,这什么情况?周围的环境跟平时醒来看到的不一样,他清醒了好一阵儿,这才想起昨晚的事情。这里是陈妙言的办公室啊!   而这时,外面有人在说话:“卢律师早。”   “早。小吴,每天你都是第一个来呀。”   一个女人的声音响了起来:“今天我可不是第一个,我来的时候,单位的门不是锁着的,应该早有人来了吧。”   糟了,是律师事务所的人上班了。夏朗慌忙之间,赶紧跑到了门前,反锁住了。完了完了完了,睡过头了,这下可怎么办?夏朗躲在门后,耳朵贴在了门板上倾听着外面的动静。   而这时候,一串脚步声响了起来,有人在敲门:“妙言,妙言你来了吗?”接着,门把手转动着,却只听到了“咔咔”响声。   这个人正是岑熙,他发现陈妙言办公室的门锁住了,以为陈妙言还没有到,干脆就给她打电话。   办公室里,陈妙言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吓得夏朗一跳三尺高,忙不迭跑过去要从陈妙言的身上拿出手机。   可就在这时,陈妙言也醒了过来。她睁开双眼,看到夏朗正在自己身上摸索着,一下子清醒了。她大叫了一声:“啊——!” 第二十五章 警察抓捕犯罪嫌疑人而已   夏朗急忙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另一只手伸出食指竖在了嘴边,低声说道:“陈律师,我不是故意的,昨晚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办公室。现在他们都上班了,你可不能叫,你一叫,我们两个跳进黄河都洗不清啦!”   陈妙言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神中出现了慌乱的神色。她看着夏朗,依稀想起来了昨晚发生的事情。   岑熙大概听到了陈妙言的声音,他拍打着门:“妙言,妙言你在里面吗?”   陈妙言搬开了夏朗的手,同样小声地说道:“那现在我们怎么办?”   “赶紧找个地方让我躲起来啊!”夏朗急得六神无主。   陈妙言比他还要着急:“这……这……这哪里有地方让你躲嘛!”   岑熙还在门外大声叫着。   夏朗一着急,干脆把沙发旁的那株绿植搬开,自己钻到了沙发底下,然后对看着自己的陈妙言说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它搬回来呀。”   “哦,哦。”陈妙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绿植移回原位。   “妙言,妙言,出什么事了,快开门啊!”岑熙依旧大声叫着。   “哦,来了,来了。”陈妙言不放心地看了看沙发,如果不刻意弯下腰去观察的话,是看不到夏朗的。她这才松了口气,去给岑熙开门了。   夏朗趴在沙发下面恨得牙根痒痒,心中暗骂:妈的,你小子也太执着了吧?沙发底下并不好受,空间狭小,而且灰尘遍地。哪怕是平常的呼吸,都能闻到重重的灰尘味道。夏朗不得不捂住了口鼻。   陈妙言匆忙将门打开,岑熙看着眼前的她:此时的陈妙言双目红肿,布满了血丝,头发凌乱,身上的衣服也有很多的褶皱,似乎还夹杂着一股浓重的味道。   “妙言,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陈妙言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哦……没……没事。”   “昨晚没有回家?”   “昨晚有点儿工作没做完,我赶回来处理一下。”   夏朗躲在沙发底下,都快急死了:你还跟他聊起天来了,赶紧把他打发走啊!“   岑熙走进了办公室,左右扫视一遍,最后的目光落在了沙发上,那里放着夏朗的一件外套。昨天陈妙言一直穿着这件外套的,匆忙之间忘了收起来。岑熙表面上不动声色:“嗯,没事就好。我担心你出什么事了呢,这么半天才开门。”   陈妙言说道:“我只是刚刚睡醒。”   “好,我来是跟你说一下,晚上阿姨我们一起吃顿饭。”   “啊?”   “我昨晚跟阿姨说的,她同意了。”   “哦。”陈妙言木讷地应道。   岑熙坐在了沙发上,夏朗只觉得像一座山似的压了下来。   吓得陈妙言“啊”地一声叫了出来。   “妙言,你怎么了?”岑熙急忙起身走过来。   夏朗和陈妙言同时松了一口气。陈妙言说道:“没什么,岑熙,我这边还有很多事情要忙,要不你先出去吧。”   岑熙微笑着说道:“本来还有很多事情想跟你说的。那你忙吧,晚上再说。”说完,他转身出去了。岑熙是个很聪明的人,他见陈妙言不为所动,干脆就花心思讨好陈母。果然,陈母现在看他也不像以前那么讨厌了。昨天晚上,他还给陈母打电话,说要请她还有陈妙言姊妹一起吃饭。陈母虽然一开始很不情愿,但是到最后也答应下来了。   唯一让他介怀的是,陈妙言的办公室里怎么会有一件男士的外套呢?而且看上去还有点儿眼熟。他当然不会想到,陈妙言是和一个异性在办公室里渡过了一晚。   办公室里,陈妙言正搬开绿植,将夏朗从沙发底下拉出来。她拽着夏朗的两只脚,使劲往外拽。夏朗说道:“慢慢慢……你轻点儿,腰要断了。对对对,轻点儿,轻点儿。”费了好大一番功夫,夏朗才出来了。不过他这时候的样子很狼狈,浑身是尘土,就连脸上也到处都是。   两人相互看着,陈妙言忽然笑了起来。   “你还笑?!”夏朗佯怒,“要不是你,我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陈妙言说道:“对不起,看到你狼狈的样子,就忍不住了。”   夏朗从地上爬起来,拿起自己的外套抖了抖,说道:“唉,我就不该多管闲事。昨晚就应该把你丢在路边,等着人捡尸好了。”   陈妙言不服气:“夏朗,你别太过分了,亏我昨晚还好心好意请你吃饭呢!”   “哎哟哟,我谢谢你!”夏朗双手合十拜了拜,挖苦说道,“你还好意思说是你请?昨天那顿饭是我掏的钱诶!”   陈妙言想了想,好像是这么回事。她忽闪着眼睛问道:“真的?”   “可不是嘛,花了我一千八呢!”提起这个数字,夏朗就感觉心疼。   “好啦好啦,看你小气的,大不了我给你报销。”   夏朗这才有了点儿笑容:“那好,最好也赔我一件衣服,你看看我身上这身,这是你昨天吐的。”   陈妙言抿嘴笑道:“那……地板是你打扫干净的?”   “当然了,堂堂离火市公安局的刑侦支队长,给你当了一次长工。你记得啊,赔我一件衣服。”说完,夏朗就要往外走。   陈妙言急忙上前拦住了他:“喂,你疯了呀,这时候出去?”   夏朗这才醒悟过来,他发现自己和陈妙言聊起天来,就什么都顾不上了。他为难地说道:“那你说怎么办啊?我在你这儿,总不能待一天啊,案子还等着我呢!”   陈妙言嘴角含笑,说道:“我倒有一个好主意。”   吴鑫楠收拾好了文件,准备给陈妙言送过去。她路过前台的时候,忽然看到了一男一女两名警察走过来。这两人也不说话,直冲冲地奔着陈妙言的办公室里走去了。吴鑫楠很惊讶,平日里警察来都是可客客气气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她跑了几步,想过去看清楚。哪知道,她刚来到办公室门前。门一下子打开了,一个人头戴着黑色的头套,两只手握在了一起,手腕上缠着一件外套,不难猜出,外套盖住的是手铐。这个人被两名警察押了出来。三人快步走掉了。   吴鑫楠走进了办公室,诧异地问陈妙言:“陈律师,发生什么事了?”   陈妙言笑道:“没什么啊,警察抓捕犯罪嫌疑人而已。”   “怎……怎么……”吴鑫楠本想问她,为什么犯罪嫌疑人会出现在陈妙言这里。   但是陈妙言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你找我什么事?”   到了车里,夏朗甩掉了手里的外套,曹妤帮他把头套也摘了下来。夏朗怒气冲冲:“妈的,这个陈妙言,敢这么耍我,我跟她没完!”   韩笑忍不住笑了:“夏队,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别提了,这件事情就当没有发生过,谁都不准说出去,听见没有?”夏朗对韩笑和曹妤说道。   两人谁都没有回答,只是笑。   “这是命令!”他吼了一声。   “是。”两人憋着笑,端正地回答道。曹妤说道:“夏队,言归正传,那根断指有结果了。真的是胡桂吉的,而且是右手的小拇指!”   夏朗听到后陷入了沉思之中,看来,胡桂吉可能真的凶多吉少了。他说道:“走,马上回局里,找老李他们!”   “夏队,不是还没立案吗?”   “现在可以立案了。”夏朗面色郑重地说道。 第二十六章 我老姐被一个偷心的贼爱上了   在案情分析会上,夏朗带头发言:“胡桂吉患有严重的心理疾病,从小被家里人宠溺。这样的成长环境下,就容易造成当事人的一种心理:他们在不顺的情况下很容易埋怨甚至是憎恶家人,但在内心的深处却又不知不觉地依赖家里人。也就是说,很容易形成一个矛盾的人格体。根据我们之前掌握的情况,胡桂吉断了一根小拇指,很可能已经死亡。”   杜志山说道:“仅凭一根小拇指就得出这样的结论,是不是太武断了?”   夏朗说:“胡桂吉是一个没有经历过什么风浪的人,但是他如果真的遇到了困难,我指的是生死攸关的那种难关。他一定会想办法联系家人的。比如说,他断了一根小拇指。叶理,从断骨的切口来看,有没有什么发现?”   叶理说道:“断骨很平整,应该是被一刀砍下来的。”   夏朗点点头,而后说道:“被砍下了手指,这就是胡桂吉遇到的困难,为什么他没有联系家里人?我觉得, 可能是外在因素,比如……他那时有不能联系家人的苦衷。”   大家都觉得夏朗这个想法太大胆了,因为目前还没有足够的证据支撑他的论断。穆奇疑惑说道:“夏队,你的意思是……胡桂吉很可能是被人绑架了?”   夏朗笑了:“这个可能性不高,毕竟胡桂吉是个身无分文的人,绑架的意义不大。我真正怀疑的是,胡桂吉可能是遭受到了某个人的威胁或者是威逼。断指,很可能是一个警告。”   韩笑认同夏朗的分析:“我们之前询问过冯海,无论是在工厂还是工地,胡桂吉都曾经因为乱搞男女关系,被人教训过。在工地那一次,还被人打折了腿。”   夏朗沉吟片刻:“这样,我们下一步的工作计划,还是要围绕着胡桂吉生前的活动轨迹展开。重点就是胡桂吉的住所附近,以及和他走得比较近的几个人。下面,我来分派任务。”   夏朗正在紧张地开会,而陈妙言却硬着头皮和老妈、妹妹,以及岑熙坐在了一起。席间,岑熙问起了早上警察从陈妙言办公室里带走嫌疑人的事情。   听说陈妙言的办公室里有犯罪嫌疑人,陈母吓坏了:“小言啊,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会有犯罪嫌疑人啊?他不会是杀人犯吧?你没事吧?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和我说啊?……”一连串的问题连珠炮似的问个不停。   陈妙言只好轻松地笑道:“没事的,只是一个在逃的小偷,潜进了我办公室。还好,什么东西都没有丢,我也没有受伤。”   “那就好,那就好。”陈母松了一口气,“真是菩萨保佑啊,改天我得去庙里烧烧香。”   岑熙看着陈妙言,眼神中充满了爱意。而妹妹陈妙欣的眼神中,则带着一种戏谑的笑意。   吃完了饭,回到了家中,陈妙言在卧室里看电影。陈妙欣鬼头鬼脑地走了进来:“老姐!”   陈妙言见她脸上带着坏笑,说道:“小丫头,又想什么鬼主意呢?”   “老姐啊,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呢?”   “你呀,这种小心思逃不过我的眼睛的。有什么事就说吧。”   陈妙欣先奉承了一句:“嘻嘻,大律师就是大律师,眼光真毒。老姐,我问你啊,今天警察从你办公室带走的,真的只是个贼吗?”   陈妙言的眼神有点儿慌乱,不过很快镇定下来了:“当然啦!”   “男的?”   “对啊,有什么问题吗?”   陈妙欣忽然调皮地笑道:“该不会是个偷心的贼吧?”   “小鬼丫头,你说什么呢?”陈妙言嫌弃地说道。   “老姐,你别生气啊。你最最亲爱的妹妹是这么想的,一般的贼都是晚上行动啊,早上他怎么敢闯进你的办公室呢?如果是晚上进去的话……你和那个贼在办公室独处了一晚上啊?”   陈妙言一下子哑然了,好半天才说道:“他……他一直躲在暗处嘛,我没有注意。工作了一晚了,我累了,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这时候他就想趁机跑出去,被我发现了。”   陈妙欣看着姐姐慌乱的样子,笑着说道:“唉,如果不是老妈不同意,我早就当警察了。”   “你呀,少看点儿那些侦探小说吧,人都看傻了。”   谁知,陈妙欣却一本正经地说道:“不对不对,你知道吗,有一门学科就叫做犯罪心理学?”   “知道啊,怎么了?”陈妙言不明白妹妹为什么忽然说起这个。   “你想一想,和这个贼换位思考。如果我是这个贼,偷偷进了你的办公室里,在里面潜伏了一整夜,这得需要多好的心理素质啊!而且,就在我打算要走的时候,被你发现了,我肯定第一时间劫持了你,这样我才有顺利逃跑的胜算嘛。可是……他好像什么都没有对你做。我觉得……”她笑嘻嘻地看着姐姐,“这不正常啊!这是他爱上你的征兆啊!”   陈妙言一个能言善辩的律师,此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敲了妹妹一个爆栗:“这么大的事情,你还开玩笑吗?”   “大吗?如果不是岑熙说出来,我和老妈都不知道。”   “那不是怕你们担心吗?好了,你快走吧,让我把这个电影看完。”陈妙言不想再和她纠缠下去,随便找了个借口。   陈妙欣悻悻离去,拉开门后叹了口气,口吻夸张地说道:“唉,完了,我老姐被一个偷心的贼爱上了。”   “鬼丫头!”陈妙言又好气又好笑。显示器中,电影最精彩的桥段出现了。可是演的什么剧情,说的什么台词,陈妙言根本都没有注意。她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了夏朗,以及昨晚发生的每一幕事情。想着想着,她的嘴角不禁微微上翘。一想到他被警察带走了,更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陈妙言拿起了手机,翻出了标注为“死变态”的手机号,加了微信。等待着夏朗回应。可是夏朗久久没有通过好友。   陈妙言干脆发了一条短信过去:“一切顺利吗?”   此时,夏朗和痕检科的人正在带河桥洞现场取证。他问痕检科的负责人李忠柳:“老李,怎么样?”   李忠柳摘下了口罩说道:“时间间隔得有点儿久了,另外,现场垃圾太多,破坏了环境。这次怕是有点儿难办啊。”   夏朗感觉手机响了一声,他以为是垃圾短信,拿出手机一看,是标注为“男人婆”的手机号发来的。他看到具体内容后,不禁笑了一下,快速地回了一条:“赔我衣服和钱!”稍后点开了微信,发现了好友申请,通过了陈妙言的好友请求。   过一会儿,手机又响起来了,是陈妙言转过来两千块钱。后面还加了一句话:“小气鬼,赏你的!”   夏朗木然不动,只是自言自语说了句:“还当真了。”   “小夏,有发现!”李忠柳喊了一声。   夏朗赶紧跑过去。三合板围起来的小屋中,那只当作床的柜子被搬开了,在柜子后面的木板上,有两个用刀子刻出的英文单词:David和Gardiner。夏朗看了半天,疑惑说道:“这是个人名吧?”   “看上去没错,瞧这木头露出来的样子,时间不长,像是刚刻上去不久。现场我们也发现了一些碎木屑,基本可以断定,这个名字就是在这里刻上去的。”   胡桂吉只有高中学历,他没事在柜子上刻个洋人的名字是什么意思?夏朗困惑的同时,拿手机拍了一张照片。 第二十七章 站住,警察!   晚上,夏朗在网页上输入了David Gardiner。出来的结果全都是一水儿的英文,夏朗的英语并不灵光,看得他头都大了。   之前得到的线索,胡桂吉只是一个高中学历的人,没理由在柜子后面刻一个英文名字。可是在现场,柜子被搬开后,地面上的灰尘形成了明显的四四方方的痕迹。证明这只柜子在小屋里放置很长时间了。   而柜子后面的这两个英文又是刚刚刻上去不久的……刻字的人是谁?会是胡桂吉吗?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夏朗心烦意乱之间,拿起手机给叶理打了一个电话。那边,叶理似乎已经睡下了,迷迷糊糊地接通了电话:“喂……”   “叶理,是我,夏朗。”   “哦,夏队,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叶理一下子跳了起来,他大概以为是哪里又发现尸体了。   夏朗说道:“我请教你一个问题,是关于胡桂吉的那根断指的,你有没有办法确认一下那根断指是什么时候被切断的。”   叶理苦笑:“夏队,你可真把我当神仙了。现场都是垃圾,污染严重,验出来是胡桂吉的断指,我都费了好大的劲。而且间隔时间太长了,都变成了骨头了,这一点确实是办不到。”   夏朗挂断了电话后,沉默了片刻,又给鲁经理和韩美新分别打去了电话,询问他们有关于胡桂吉的手指。两人都再三的肯定,胡桂吉十指完好,没有任何的身体残缺。夏朗听后,再次陷入了沉思:四月中旬,胡桂吉从物业公司无缘无故地失踪,而后就莫名其妙地砍断(或者是被人砍断)了右手的小拇指,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天大亮,专案组的同志们忙碌了一晚上,都没有发现David Gardiner这组名字的用意。曹妤说道:“虽然我的英语还算是可以,但是这个名字在国外太普通了,就好像我们国家的建国、张伟这些名字。想要具体明白是什么意思,还需要作进一步详细的工作。”   穆奇说道:“会不会是胡桂吉想要表达出什么?”   夏朗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柜子后面出现这个名字,一定是有所指的。虽然我不能确定是不是胡桂吉刻下的,但是我觉得,这个英文名字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出现。这样吧,大家群策群力,动员身边的关系,找一些精通英语的朋友,看看有没有人能找到线索。”   “是。”   这一上午,夏朗先后联系了很多人。这些人有他的朋友、同学、亲戚,甚至是高学历的在押人员,都没人发现任何的端倪。他还打电话给夏祺瑄,自己还没开口呢,夏祺瑄先嚷开了:“夏朗,你可真够可以的,没让你回家是为了你着想。可你呢?一个电话都不给家里打,好歹给老爸打个电话,服个软。他有了台阶下,也就不计较了,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呢?”   夏朗说道:“姐,别生气啊。我问你啊,你之前不是一直在考什么……托福是吧?那你帮我查查这个英文名字是什么意思?”说完,夏朗就挂断了电话,把英文名字发到了夏祺瑄的手机上。   很快,夏祺瑄就回道:“只是一个普通的名字而已,戴维加德纳。”   “我知道是名字,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夏祺瑄开始卖弄自己的学识了:“Gardiner是 Gardener的变体,意思是花匠、园丁,或者是种菜的人。”说完后,她不忘挖苦弟弟一句:“你一个警察,不好好破案研究英文名字干什么?”   夏朗没有回复她,只是苦思:难道说,这起案子的凶手是一个园丁?但前面的David又是什么意思?夏朗使劲晃了晃脑袋,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胡桂吉上学时候的成绩并不好,就算他想要留下什么案件线索、死亡讯息的话,也绝不会是复杂的英文名字。   就在他苦苦思索的时候,夏祺瑄又发来了一条微信:“我已经和小雅解释过了,说是有犯罪分子故意报复你,她也和家人谈过了,不知道结果怎么样呢。这次要是没事的话,你们就好好的,别再出什么事了。”   夏朗长叹一声:“唉……”还没有来得及回复老姐,杨小雅就发来了一条信息:“祺瑄姐和我说了,对不起,是我们误会你了。”   夏朗想了一会儿,忽然问道:“小雅,你的英语水平怎么样?”   “?”杨小雅发来了一个问号,不明白夏朗是什么意思。   “David Gardiner,这是什么意思?”   “是一个人的名字啊。有什么问题吗?”   夏朗有点儿郁闷,其实无关乎英语水平是四级六级还是专八,哪怕只有初中水平,都能够看出这是一个人的名字。关键是,夏朗要想办法找出这个人名背后更深的含义。   “没事了。”夏朗只是简单地回复了三个字。   杨小雅那边说道:“晚上一起吃饭吧?”   “好,你定地方好了。”夏朗发完了最后一条后,就起身离开了办公室。他独自驾车来到了带河,想要再次搜查一下线索。痕检科的李忠柳他们已经详细勘验过了,所有的物证都带了回去。但是夏朗还是想要亲自确认一下,以防有什么疏漏。   他的心里有一种感觉:这些表面看起来无头无脑的线索,犹如蜘蛛网一般纠缠在一起。看似错综复杂的背后,一定是有什么关键的东西被遗漏了。   夏朗把车子停好,走向了桥洞下。还没有到那里,便看到了一个男人不顾警方拉起的警戒线,正在小屋里翻着什么。这个男人,夏朗从来没有见过,他大喝一声:“什么人?”   男人惊骇之下,连忙回头。他看到夏朗后,拔腿便跑。   “站住,警察!”夏朗见状,急忙追了上去。这个时候出现在案发现场,会是什么好人?   这个男人一米七五左右的个子,因为相隔太远,没有看清楚长相。听到夏朗的警告后,不但没有停下脚步,反而跑得更快了。   夏朗紧紧追在后面,不敢懈怠。他从警以来,没有坐办公室的习惯。体力跟当初在警校时一样棒。   眼看两人的距离越拉越近,仅剩下了百余米左右。那个男人却突然沿着倾斜的坡度,朝着岸上跑去。夏朗也紧随其后。   这里的坡度很陡,两人手脚并用地往上爬。男人率先爬到了岸上,他翻过了栏杆。在成荫的柳树下,有一个卖西瓜的水果摊贩。炎热的天气令他无精打采,正靠在了一边昏睡。旁边支着一个摊子,上面堆放着是绿油油、香脆可口的西瓜。   男人毫不犹豫地掀起了摊子,一用力,这些西瓜全都飞滚出去。沿着倾斜的河堤滚落下来。夏朗正在手脚并用地往上爬,抬头一看,吓得大叫了一声,他连同这些西瓜一起滚落到了河水里。   摊主被惊醒了,要抓住男人的胳膊理论。没想到那个男人一转身,再次跑了。   夏朗从河水里爬到了岸上,看看周围摔得粉碎的西瓜,再看看湿漉漉的自己,内心骂道:“你大爷的,跟我玩植物大战僵尸吗?”   接到了夏朗的电话后,韩笑带人在附近展开了搜索工作。可是对于男人的长相,没有人能说得清。就连距离他最近的摊主,也是一脸的无奈:“我刚睡醒,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呢,就被他掀了摊子。警察同志,我的西瓜应该找谁赔?” 第二十八章 那个人来投案自首了!   付如丞回到了办公室里,忽然看到自己的办公桌上放着半只西瓜,皮薄、籽儿少、脆沙瓤,一看就令人口唾生津。只是这西瓜卖相着实不好,切口参差不齐,不像是切开的,反而像是砸开的、摔开的。他问了句:“这西瓜谁送来的?”   市公安局政委周檩笑着说道:“还能是谁啊,你的得意部下——夏朗!”   付如丞笑了:“这个夏朗,送礼也不知道送个卖相好点儿的。”   周檩哈哈一笑,说道:“要说他还有点儿意思,自己包了一车的西瓜请全局同事吃。不过都是摔碎了的。”   付如丞也不用刀,徒手将本就开裂的半只西瓜掰开了,递给了周檩一块:“那咱们两个老家伙也别讲究了,来,我借花献佛。”   刑侦支队的办公室里,人手一块西瓜。曹妤回来向夏朗说道:“夏队,各个办公室都送去了,值班室、传达室那边也有。”   夏朗手里也捧着一块西瓜,匆匆啃了两口后,将瓜皮丢进了垃圾桶,拿出两张纸巾擦着嘴巴和手,说道:“你们吃着,我说着。今天发现的这个人,一定与胡桂吉的失踪案有重大关系。我们下一步,要调取带河附近所有的监控录像,不止是路口,包括沿街的店铺,一个都不能落下。”   “是。”   穆奇举起了手。夏朗点了点头,准许他发言。   “夏队,我们连对方的长相都没有看清楚,这么查,能有结果吗?”   “会有的。”夏朗很有信心,“我们在现场拉起了警戒线,这是一种告示。通常,身边的普通人看到这些后,第一反应便是——这里是案发现场。毕竟,他们看到这些,通常是在影视剧里,而且是凶案现场。这种地方给人的心理暗示是不吉利的,即便是再爱看热闹的人,也无非是远远地观望,不会轻易去靠近。为什么这个人不但靠近了,还敢钻进去呢?”   他故意停了下来,看着大家。   许成手里捧着啃了一半儿的西瓜,思索道:“是不是因为……他去找什么东西,而这件东西又是非找不可的?”   夏朗说道:“说得不错。破坏现场的后果谁都知道,可是他还是要这么做。可见,这个人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曹妤歪着头想了一会儿:“难道说……他是杀害胡桂吉的凶手,是要回现场消灭证据的?”   “不排除这种可能,虽然胡桂吉可能仍然健在,但是生还的可能性很小。而且,假设这个人是凶手的话,目前也无法解释为什么他要在警方封锁现场之后又返回案发现场,他在警方行动之前就可以回去。难道是刚刚想起来自己遗漏了什么吗?”   杜志山在旁边没有吃西瓜,只是夹着一支烟,冷嘲热讽地说道:“痕检科那边不都把物证带回来了吗,什么都没发现啊,光是在这儿猜测有什么用?”   夏朗早就习惯了,他不以为然。说道:“好了,按照我刚才说的,先搜集监控视频吧。”   “是。”   晚上,夏朗来到了市人民医院,接上了杨小雅。杨小雅今天穿了一条一字肩的粉白色连衣裙,脸上化了精致的妆容,看得出来,是为了晚上这场约会精心准备过了。夏朗看到她,只是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杨小雅则挽住了他的胳膊说道:“祺瑄姐都和我说了,我也跟我爸妈解释了,现在都过去啦!”   不知道为什么,听完杨小雅的话后,夏朗并没有一种全然放松的心情。他只是微微笑道:“那好啊,怎么样,有没有想好去哪里?”   杨小雅说:“我们去吃米线吧,那边有一家新开的,我同事都说很好吃,我们去尝尝。”   “好。”   两人驱车沿着路往东边驶去,杨小雅问道:“吃完饭你有什么事情要忙吗?”她好像生怕夏朗拒绝似的:“我买了两张电影票,是最近新上映的悬疑大片,我想你会喜欢看这一类电影的。”   夏朗愣了一会儿,他一心扑在了案子上,不过既然现在还没有什么线索,专心陪陪杨小雅也好。遂点头说道:“今天不忙,就听你的好了。”   杨小雅脸上绽开了笑容。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脑子里被案子的事情烦着,夏朗并没有觉得这碗米线多好吃,有种食不甘味的感觉。反倒是杨小雅吃得津津有味,她微笑着问夏朗:“很好吃,对不对?”   “是呀,很好吃。”夏朗应付答道。   杨小雅兴致勃勃地说道:“大学的时候,我们学校附近有一家云南米线,很正宗,那时候我们天天去吃。”   夏朗笑了:“吃不腻吗?”   杨小雅也笑着反问:“怎么会腻呢?”   吃完了饭,两人去了电影院。当看到电影名字的时候,夏朗会心地一笑:原来是你小子啊。   杨小雅看着他,问他在笑什么。   夏朗轻松地说道:“没什么,好像这部电影很火啊?”   “对啊,是根据一部小说改编的。我很喜欢这部小说,看了十几遍呢!原著作者我也很喜欢啊。”   夏朗则意味深长地苦笑,小声说了句:“只怕见到后你未必喜欢了。”   “你说什么?”   “哦,没什么,我们进去吧。”   电影院里,大部分都是情侣坐在了一起。大家戴着3D眼镜,盯着影院的大屏幕,同时咯吱咯吱地吃着手里抱着的爆米花。但是很快,这种轻松的休闲氛围就被打破了。   影片中,一个看不清长相的黑影向受害人举起了屠刀,当骤然而逝的恐怖画面一闪而过,加之恐怖音乐的渲染。周围观影的人群发出了阵阵惊恐的叫声。杨小雅抓紧了夏朗的手,脑袋埋在了他的肩头,浑身抖动着。   夏朗心中却在吐槽:这不就是吓唬小孩子的手段吗?他安慰着身边的杨小雅:“好了,镜头过去了,没事了。”   “真……真的吗?”   “真的。”   杨小雅这才慢慢地睁开了眼睛,悬着的心渐渐放了下来。随着电影的高潮迭起,人们的情绪也被带动了。主人公与真正的凶手擦肩而过,让人们感叹连连。而夏朗看到这个情节的时候,却不禁想起了今天下午发生的那一幕:与我擦肩而过的那个人是谁?他会是凶手吗?胡桂吉是否还在人世?   正在这时,猝然的铃声响起,吓得身边的杨小雅叫了一声。周围的人们也投来了怨毒的目光,夏朗急忙接通了,小声说道:“喂。”   “喂,夏队,今天下午那个人来投案自首了!”   夏朗起身往外走去:“哪个人?”   “就那个去了案发现场的。”   夏朗听到这个消息,虽然有一些云里雾里,但他还是说道:“好,你们先安排笔录,我马上回局里。”他挂断了电话后,手里捏着手机,眉头紧锁。这个人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去案发现场,为什么见到警察后要跑,为什么又来自首了?一连串的问题像一把小铁锤,不停地敲打着夏朗的神经。   夏朗回过头去,忽然看到了杨小雅,他问道:“你怎么也出来了?电影还没演完吧。”   杨小雅的眼神中有些许的失落:“是不是……单位有事找你回去?”   夏朗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   “那好吧,你要注意安全。”   “那你呢?”   “没关系,我会自己照顾好自己的,放心吧。看完电影我就回去了。”   夏朗说道:“好,那改天我们再一起看电影好了。”说完,他便转身跑了出去。   杨小雅看着夏朗的背影,幽幽叹了口气。 第二十九章 失踪案和严书霞有关?   夏朗回到了局里后,穆奇和韩笑正在给对方录笔录。夏朗走过去,看到了这个人。一米七五的个子,四十岁左右的年纪,面容清瘦,头发有些凌乱,两只眼睛布满了血丝。下巴上长出了茂密的胡茬儿,看起来有些颓废。   开口便是东北腔,只听他缓缓说道:“我叫葛成松,齐齐哈尔的。我来这儿是找我兄弟来了。”   “你兄弟叫什么?”   “葛成柏。五年前他来离火市打工,至今一年没有和家里联系过了。我怀疑我兄弟已经被人杀了。”   夏朗忍不住打断他:“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兄弟每个星期都给我打电话报平安。大约是去年七月份的时候,是我们最后一次通话。我听出他声音不对,问他怎么了。他说没什么,是太累了。但我总觉得不对劲,一个劲儿地问他。最后他哭了,把电话挂断了。从那之后,我就再也没有接到过我兄弟的电话。”   夏朗皱起了眉头,问道:“你为什么出现在案发现场?你应该知道那里被警方封锁了。”   葛成松叹了一口气:“我听说,你们正在找一个失踪的人,我寻思会不会和我兄弟的失踪有关系,所以才去看看。今天下午你那么一叫,我心里害怕,只好跑了。回到家里,我左思右想都觉得害怕,所以……所以来自首了。”   夏朗问道:“你凭什么认为葛成柏的失踪和我们查的案子有关系?”   葛成松说道:“你们要查的那个人在盛景公园附近不是?我兄弟也是在那边失踪的!”   “什么?!”夏朗听到这句话后,大吃一惊。   葛成松说:“我弟弟在那边都住了三年了,我还去看过他,一直没有换地方。从我开始找我弟弟之后,也住在了那里。前两天我听人说,你们警察来过了。还在找一个姓胡的人,我听路边上还有人议论这件事,说:‘都过去了这么长时间了,早就找不着了。’我总觉得,可能会跟我弟弟的失踪有关系。”   夏朗当机立断:“带我们去你住的地方,现在,马上!”   几人来到了盛景公园附近的处居民区,这里相较于之前的窝棚区要好了一些,是老式的六层小楼。黑漆漆的楼道里,灯早就不亮了。借着手机手电筒发出的亮光,看到一边的墙壁上贴满各式各样的小广告:管道疏通、专业开锁、英语四六级考试、赌博包赢,还有几张包小姐、学生妹什么的。这简直是个小广告的博览会。   因为这里光线照射不到,台阶上也生出了苔藓。几人小心翼翼地走上了楼,来到了最顶层的六楼。葛成松拿出钥匙打开了门:“以前这是我弟弟住的地方,我来了之后,也住在了这里。”   夏朗给韩笑和穆奇递了一个眼神,让他们开始搜索,自己则向葛成松确认:“你弟弟葛成柏去年七月份之后,就和你再也没有了联系,是吗?”   “是的。”   “你住在这里每个月房租多少钱?”   “七百,不含水电费。”   “房东是谁?”   “姓严,就是前面路口的那个中介。”   “严书霞?”   “对对对,就是她。”   夏朗似乎想到了什么,两个失踪者都指向了严书霞,难道她会与这件事情有关吗?严书霞只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村妇女,她坐着轮椅,手无缚鸡之力,这样的人与胡桂吉、葛成柏的失踪会有什么联系呢?   “你弟弟之前住哪个房间?”   葛成松一指身边:“就这个,房间里还保留着之前的样子。不过我有时间就会打扫一下,我总是希望有一天他能回来。”   夏朗点点头表示理解,他推开房门进去了。打开灯后可以看到,这间屋子不大,只有十几平米。一张床,一张折叠小桌便将整个空间塞得满满当当了。   在床紧靠着的那面墙上,贴着几张海报。全都是一些内衣模特,摆着诱人的姿势,令观者血脉喷张。夏朗看到,其中最中间的那张海报上,左下角的透明胶带卷起了边儿,上面还黏着一小块暗黄色的墙皮,像是重新被人粘过一次。   葛成松见夏朗一直盯着看,他有点儿窘迫地说:“我弟弟虽然……虽然贴了这些画,但他人不坏啊,是好人的。”   夏朗却仿佛没有听到他说什么。他快步走上去,跳上了床,将海报的这一角小心翼翼地撕了下来。   韩笑和穆奇两个人正在别的房间里搜索,可是什么发现都没有。正在两人垂头丧气之际,忽然听到夏朗叫了一声:“笑、穆奇,叫支援!”   两人闻声赶忙跑进了葛成柏的房间里,看到墙上清晰地刻着一组字母:David Gardiner。而夏朗站在了一旁,手里握着一张海报。   很快,痕检科、勘验组全都赶到了。一通忙碌过后,李忠柳向夏朗说道:“你可真行啊,这都能发现。”   夏朗却问道:“怎么样,有什么发现?”   李忠柳摇了摇头:“没有指纹。”   “一点儿都没有?”   “嗯,按理说,像透明胶带这种东西是最容易留下指纹的。可是连一枚残缺指纹都没发现,知道是什么意思了吧?”   夏朗没说话,他当然明白是什么意思了。普通人不可能带着手套去贴海报,只能说明一点,这个贴海报的人担心留下指纹,他心里有鬼!   “哦对,还有啊,跟之前一样,这组字母也是刚刚刻上去不久。”   夏朗大声喝道:“笑、穆奇,跟我走!”转身就火速跑下了楼。韩笑和穆奇不明所以,却也只得跟了上去。   三人来到了路口的那家中介,夏朗上前拍着铁闸门:“开门开门!快开门!”   拍得手都要肿了,好半天,里面才亮起了灯。随着“吱——呀——”一声,里面的那扇木门打开了,坐在了轮椅上的严书霞警惕地看着三人:“已经太晚了,有事明天再来吧。”   夏朗说道:“警察,把门打开。”   严书霞的目光在夏朗脸上停留了一会儿,这才想起来,眼前这个人正是那天来过的警察。她慢悠悠地开了锁,把推拉铁闸门打开了。   屋里尽管亮着一盏灯泡,但还是光线昏暗。夏朗说道:“严书霞,我们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你们问吧。”严书霞的目光低垂着。   “葛成柏,你认不认识?”   “嗯,认识,以前从我这儿租过房子。”   “他人呢?”夏朗的目光立刻变得锐利起来。   严书霞不紧不慢地说道:“不知道……去年夏天,突然没了联系,不知道去哪儿了。他还欠着我房租呢,后来是他哥哥来找他,把欠得房租都还上了。现在,那间房子他哥哥住下了,就在那边不远。”严书霞下巴扬了扬,大致指了一下方向。   那个方向,正是葛成松兄弟所租住的房子的方向,夏朗他们三人刚刚从那里过来。   “David Gardiner。”夏朗忽然开口说了一句。   “你说什么?”严书霞没有听懂。   夏朗叹了口气:“没什么。你是什么学历?”   严书霞苦笑了一下:“小学没毕业就不上了,家里太穷了,哪儿还有什么学历了?”   从中介出来后,穆奇忍不住问道:“夏队,你怀疑这两起失踪案和严书霞有关?” 第三十章 我们没证据,怀疑谁都不过分   夏朗长叹一声:“现在还不敢肯定,严书霞学历有限,行动也不方便……不过,没理由这么巧,两个人失踪者都和她有关系。这样,笑,你去把严书霞的老公叫来,我们看看他怎么说。”   “好,带他回局里吗?”   “先不用,带他去现场。”   “是。”   夏朗和穆奇先行回到了出租屋里,李忠柳还在带领手下人忙碌着。他见到夏朗,本来想问一句是不是有收获了。但是看到夏朗愁眉不展的表情,他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过了没一会儿,韩笑回来了,他身后跟着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这个男人目光胆怯,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屋里的人,低下了头去。   “童益民,严书霞的老公。”韩笑说了一声。   这是夏朗第一次见到童益民:他一米七左右的个头,花白的头发很短,面色蜡黄,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民工装,脚上的回力鞋沾满了泥泞。   “童先生,你好,我们是市公安局的。”   童益民不敢抬眼看夏朗,只是点头说道:“知道,知道,刚才来的路上韩警官和我说了。”   “那就好,我们有些情况想找你了解一下。来这屋吧。”夏朗带着童益民来到了另一间屋子里。童益民很拘束,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夏朗说道:“坐吧,不用站着。”   “哎,哎。”童益民左右看了看,搬了一个低矮的马扎靠着墙坐下来了。   夏朗问道:“你跟严书霞结婚多久了?”   “很久了,差不多有四十年了吧?我们那时候结婚都早。”   “嗯,我看她行动不便,是怎么回事?”   “哦,那是年轻的时候了。我们两家刚刚订婚,她有一天骑着自行车去城里,跟人家撞了。那时候没汽车,按理说不应该是什么大事。可是赶巧了,一个寸劲儿,她的腿摔断了,当时好像还是压迫神经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我也听不懂。反正自那之后,她就瘫在床上了。”   夏朗问道:“严书霞落下了残疾,你为什么还要结婚呢?”   童益民忽然抬起了头,眼神中有种不满:“警察同志,我既然说了要娶她,只要她没死,我就得把她娶进门。咱们大男人的,说话就得是一口唾沫一个钉。”   夏朗很满意地点了点头:“好了,说说胡桂吉和葛成柏吧?”   “谁?”童益民一脸的困惑。   “胡桂吉,他曾经去你们那里找过工作;葛成柏,租住在了这里。”   童益民小声嘀咕了一句:“胡桂吉我知道,葛成柏……没听说过。”他见夏朗神情疑惑,急忙说道:“平时那里都是我女人在打理,我很少过问的。租房这些人,我都不知道。至于胡桂吉,是我有一次去我女人那儿,大家聊天才认识了。我见小伙子实诚,人又老实,才热心给他介绍工作的。哪知道,他一点儿长进都没有,还偷东西。”   至今说起胡桂吉,童益民都满肚子的怨气。   “胡桂吉当保安的事情你知道吗?在农商大厦那里。”   童益民茫然摇了摇头:“我给他介绍的工作,建筑工地里扛钢筋。虽说这活儿累点儿,可要是勤快点儿也能挣不少。没想到他居然偷东西!气得我和他大吵了一架,差点儿打起来。从那之后,我也不管他了。我女人对他倒是很热心,之后给他介绍了好几份工作,我也没过问。”   “说说这房子吧。这是你和严书霞的房子吗?”夏朗本来是无心地问了一句,没想到,童益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他痛哭流涕地说道:“我说实话,我说实话啊。”   吓了夏朗一跳:“怎么回事?你坐好了说。”   童益民边哭边说道:“都怪我,是我鬼迷心窍。这一带说要旧城改造,都荒了。原有几户人家也都慢慢搬走了。我寻思找一间空着的房子租出去,这样每个月还能挣点儿钱。就找了这间房子。我糊涂啊,我不该贪心啊!”说到最后,童益民竟然开始扇自己嘴巴了。   夏朗说道:“好了好了,你这事以后再说,先说说住在这里的人吧。你知道住在这里的人姓什么吗?”   童益民摇了摇头。   夏朗为了确认情况,给韩笑发了一条微信,让他把葛成松带进来。   门打开后,葛成松进来了。他和童益民对望了一眼,两人都很茫然。   “葛成松,知道他是谁吗?”   葛成松摇了摇头:“路上见过两面,但不知道名字。”   童益民说道:“我看着也眼熟,但不知道怎么称呼。”   “好了,葛成松,你先出去吧。”   随后,夏朗询问童益民,谁和胡桂吉走得比较近。   童益民却很为难地说:“这个我真不知道。我和胡桂吉也就有一阵时间走得近,后来知道了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就不怎么和他来往了。”   “你什么学历?”   童益民低下了头:“小……小学没毕业。”   “David Gardiner。”夏朗忽然说了一句。   “啊,警官,你刚才说什么?”童益民一脸的诧异。   “没事了。”   询问结束后,夏朗就放童益民回去了。看着这个瘦小的身影消失在楼道的黑暗中,夏朗暗暗运了一口气。   “夏队,会是他吗?”穆奇伸着脖子张望。   夏朗说道:“现在我们没证据,怀疑谁都不过分。”他停顿了一会儿:“这样,穆奇,你明天带人在这周围打听一下,主要围绕童益民和严书霞展开。还有,尽量多的搜集有关于葛成柏和胡桂吉的线索。”   “是!”   当天晚上,月黑风高。在带河旁边的路上,一辆三轮车吱吱呀呀地驶过来。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骑着三轮车的黑影到了河边,迅速地跳下了车。他从三轮车的车斗里抱出来了一口麻袋。把扎紧麻袋口的绳子解开,从里面抱出了一个软绵绵的人。黑影警惕地四下看了看,将这个人从岸上顺着河堤丢了下去。   只见这个人沿着河堤一路滚下去,没有一点儿的反应。没过多久,“扑通”一声落水声传来。黑影满意地笑了一下,骑着三轮车走了。   忙碌了一晚上,夏朗连宿舍都没有回去。只是在自己办公室的沙发里睡了一夜。面前电脑的显示器上,还有没关闭的网页,上面都是有关于David Gardiner的搜索结果。   一觉睡到了中午,夏朗才醒过来,他简单地洗漱了一下,准备下楼去一楼的自动贩售机里买点儿吃的将就一下。乘电梯来到了一楼的大厅,却迎面撞见了陈妙言。两人见面后,都是尴尬地一怔。   “你来干什么来了?”夏朗怔然之下脱口问道。   陈妙言倒是落落大方:“前不久我们单位丢了一份文件,你们这边贴出了失物招领,我是来拿东西的。”   夏朗点了点头,叫来了一名女同事关照着。他随后就去了自动贩售机,买了一盒泡面,一根香肠。再次上楼的时候,正好看到了陈妙言他们出去。   那名负责送她的女警回来后,冲夏朗敬礼笑道:“报告夏队,完成任务。”   夏朗也不禁笑了:“这个男人婆来拿什么文件?”   “全是英文,没有看懂。”女警耸了耸肩膀。   夏朗听完这句话,将手里的东西全都塞进了女警的怀里:“送给你啦!”他快步跑了出去。   “陈律师!”陈妙言听到有人叫自己,回头望去,看到了夏朗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过来。 第三十一章 你可不知道葛成柏的赌瘾有多大   陈妙言见到夏朗,竟一时语噎。自从那一晚他们两个独处一室后,她的心境就慢慢发生了变化。看到夏朗朝她跑来,她的心跳莫名加速,悄悄低下了头去。   夏朗没有注意到她细腻的心思,他径直跑到了陈妙言的面前,喘着气说道:“陈……陈律师,能不能帮我个忙?”   “说吧。”陈妙言这一次很干脆,没有刁难他。   夏朗拿出了手机,把David Gardiner的字样给她看:“上次你说你去过西班牙,不知道英语怎么样,这个能明白是什么意思吗?”   陈妙言只看了一眼,便轻轻点了点头:“有消息了我会通知你的。”   “等一下!”夏朗忍不住问道,“你……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陈妙言语气很轻松地答道:“谁都能看出来,这是一个人名。不过,要真是这么简单的话,你不可能找我帮忙的。你想要知道的,是这个名字背后更深层的意思吧?”   夏朗怔了半晌,竖了一个大拇指:“高,实在是高。”   陈妙言说道:“但我也有一个条件,这个名字很大众化。既然是让我来查,那么我需要了解这个名字出现的地点、时间,它与你们调查的案子有什么联系?”   这一下,夏朗为难了。身为警务人员,他不可能将案子的细节线索吐露给外人。他迟疑了一会儿后方才说道:“我只能告诉你,这个名字和一件失踪案有关,我怀疑失踪者已经遇害了。”   陈妙言轻轻点头:“这么说,是一件凶杀案喽?”   夏朗有点儿生气了,本来三言两语就可以解决的事情。一个小忙而已,帮与不帮一句话。他说道:“算了,原本就没指望你能帮上我。”说完,自己怒气冲冲往回走。   转身走了三五步,便听到身后车门关闭的声音。“夏队!”陈妙言叫了一声。   夏朗回头望去。   陈妙言微笑着说道:“等我消息。”说完,驾车离去。   夏朗也不觉笑了。   当天下午,穆奇回来了。他将这半天的收获向夏朗报告:“根据周围邻居的反映,童益民和严书霞的夫妻关系很不好。几乎每天晚上,他们家里就会传来吵架的声音,还动过手。”说到这里,穆奇有意卖了个关子:“夏队,你猜一猜,他们家的家暴,谁是施害者,谁是受害人?”   夏朗说道:“实施家暴的是严书霞,承受家暴的是童益民。”   穆奇大为惊讶:“夏队,你怎么知道的?”   夏朗说道:“这个家庭的组织机构跟我们常识中是不一样的。严书霞在外面开着中介挣钱,而童益民却在家中无业。在一般的家暴案中,谁是家庭收入的主要承担者,谁就会是施害者。童益民昨晚见过了,性格比较胆小懦弱。我只是说出了我的第一感觉。”   穆奇称赞道:“夏队,真有你的!还真是这样。童益民平时老实巴交的,看见有人从对面走来,他都会站到一边,主动给人家让路。正是因为这种性格,周围的邻居都看不起他。严书霞更是对他动辄打骂。大家都说,严书霞是个恶妇,童益民怕老婆怕得要死。”   “葛成柏呢?”   “时间有点儿长了,有些人没有印象了。不过我们还是找到了一些线索,之前严书霞给他介绍了一份工作,是在一家厂子里当保安。我们上午也去过了,那里的负责人说,葛成柏嗜赌成性。经常在值班的时候和人赌博,走到哪里都揣着一副扑克牌。负责人看不过去,把他开除了。”   夏朗点点头:“还有吗?”   “半天时间,目前只有这些。我先回来跟你汇报一下,下午我们还会继续调查。”   “好,辛苦了,有什么发现随时报告。”   穆奇出去后,夏朗一个人坐在了办公室里,心中暗忖:胡桂吉有性瘾,葛成柏有赌瘾。偏偏这两个人都和严书霞有关。这是一个巧合,还是真的内有玄机?他拿出了一张纸,在上面写写画画。胡桂吉、葛成柏、童益民,这三个人名之间,围绕着严书霞。   严书霞的名字被几道圆圈圈了起来,打上了三个问号。   下午的时候,夏朗还是不放心。他和穆奇打了一声招呼,去了葛成柏之前所工作的那家厂子。这是一家电子厂,在保安室里,夏朗见到了葛成柏之前的上司,保安部的经理陈潇。   陈潇的个子不高,皮肤很黑,模样尖嘴猴腮的。他捧着一只大玻璃杯,里面的茶叶充满了整只杯子,茶水腾腾冒着热气,看着就烫。他喝了一口茶,翻了翻白眼说道:“你们不是上午来过了吗,怎么又来问一遍?”   夏朗也不生气,只是气定神闲地说道:“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好了。”   陈潇无奈地说:“提起这个人来我就生气,当初要不是看在了严大姐的面子上,我管他的死活呢!”   夏朗笑道:“也不用这么生气吧?”   “不是生气。”陈潇吐了一口嘴里的茶叶,“关键是没有这么办事的。你想一想,要是夏队长你的手下整天不干活儿,天天拉着别的同事赌钱,你怎么想?”   夏朗没有说话。   这时候,旁边一个保安也开口了:“我们陈经理说得没错。以前,我们各个都是尽职尽责的。可自从葛成柏来了以后,这情况就变了。有一次,轮到他晚上值夜班。他不仅没有按照我们的规章制度巡逻,反而是拉着几个人在保安室里斗地主。那天晚上,我们厂子就被人偷了。”   “丢了什么?”   “都是一些电子零件,损失了有两三千吧。虽然钱不多,但是我们保安部每个人都被罚了工资奖金。这件事情,这会儿想起来我都生气!”陈潇气得拍了一下大腿。   那名保安对夏朗说:“你可不知道葛成柏的赌瘾有多大。有一次,我把他扑克牌偷走了。夏队长,我不是真的要偷东西,我只是想把他的牌拿走了,他就没法儿赌了。可我怎么都没想到,这小子从外面撅了几根树枝,跟人赌长短。你说说这得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这人正说着,保安室里又进来了一位胖乎乎的保安。他进门后,就把大檐帽扔到了一面,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身上的保安服已经被汗水洇湿了一大片。他站在空调前贪凉,问了一句:“你们聊什么呢?”   先前这个说话的保安说道:“公安局的刑警,来问葛成柏的事情。”   胖保安不屑地笑了:“是不是那小子出事了?嘿,我早就知道得有这么一天!”   夏朗饶有兴致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胖保安说道:“警察小兄弟,这种事情不用掐不用算,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来。葛成柏那么好赌的一个人,迟早得被你们抓住啊!”   夏朗轻轻苦叹:看来,是对方会错意了。   胖保安似乎急于在警方面前表现自己:“葛成柏这人,一天骰子、牌什么的不离手。我认识几个朋友,平常的日子里偶尔也玩一玩。但我从来没有见过像葛成柏赌瘾这么重的。我听他说,上届世界杯的时候,他押德国队冠军,最后赢了好几千呢。本来他说,今年的世界杯还要接着赌,现在……估计在里面蹲着呢吧?”   夏朗内心说道:葛成柏要是真的在里面蹲着,自己也不至于费这么大的力气了。   离开电子厂后,夏朗接到了杨小雅的电话,约他晚上一起吃饭。想了想,从这里回去的话正好路过市人民医院,他便答应了。 第三十二章 你想知道更多吗?   夏朗如约而至,接上了早早等候在了医院门口的杨小雅:“怎么样,想好今晚去哪里吃了吗?”   杨小雅神秘地一笑,看着夏朗。   夏朗的余光打量着她,也不禁笑了:“怎么这么看着我,是不是没有想好啊?那今天我来决定吧。”   杨小雅说道:“不要,今天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哪里?”   “你听我指挥就好啦。前面直行。”   夏朗不知道她在搞什么鬼,但还是乖乖听命。车辆在拥堵的车流中穿行了半个多小时,才来到了一处相对安静的地方。这条街刚刚建成不久,还很幽静。两边的临街店铺都是刚营业的,有的还挂出了试营业的牌子。   夏朗把车开得很慢,左右张望着:“这里的店很有名吗?我们跑了这么远,可要对得起我的油钱啊!”   杨小雅笑道:“放心好啦,绝对划得来的。前面那个小区,拐进去。”   “啊?”夏朗很惊讶,说好来吃饭的。街道两边都是空着的车位,随便找个地方一停好了,为什么要进入小区呢?   忽然间,夏朗想起了什么,他苦笑了一下:“你要带我去见叔叔阿姨吗?”   杨小雅瞪大了眼睛:“咦,你怎么知道的?”   夏朗笑而不语。他的表情轻松,内心却很忐忑。杨小雅虽然一路卖着关子,但心思缜密的夏朗却一眼看出了端倪。他的心情有些局促,杨小雅是一个好女孩儿,如果不是上次他求助于陈妙言,也许现在他们已经在一起了。   但是陈妙言使出了那样的一个昏招,致使夏朗在人前人后丢尽了颜面。这一次见杨小雅的父母,会怎么样呢?   杨小雅见夏朗的面色忧心忡忡,便安慰他说道:“其实我们认识这么久了,我见过叔叔阿姨,而你却从来没有见过我的父母。上次那件事情我已经和我爸妈解释过了,你放心吧,都已经过去了。我今天带你来这儿,也是他们的意思。”   夏朗努力做了一个深呼吸,微微一笑,尽量使自己轻松些。   停好了车,两人来到了一栋楼前。杨小雅在门禁上按下了1602,响了两声后,里面有人接了:“回来了?”   杨小雅兴奋地说道:“妈,夏朗来了。”   “好。”那边回应一声后,门打开了。两人乘电梯上到了16楼,夏朗说道:“其实这种事情你应该早点儿和我说的,我什么都没有准备呢。”   杨小雅则说道:“这有什么啊,请你来家里又不是看中了你的礼物。”   夏朗笑道:“是看中了我的人,是吗?”   “你呀,脸皮可真厚。”杨小雅轻轻掐着夏朗的脸庞。   两人走出了电梯,来到了1602的门前。杨小雅按下了门铃。而与此同时,夏朗的手机也响了。杨小雅扭头看着夏朗,眼神中闪过了一丝忧虑。以往,只要是夏朗的手机一响,他就会离开。今天也会是这样吗?   夏朗掏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是“男人婆”。他冲杨小雅抱歉地一笑,走到了一边去接电话:“喂……嗯……好……那我过去找你……嗯……嗯,好,一会儿见。”   他挂断电话后,看着站在那里的杨小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尽管他满怀歉意:“小雅,我……”   杨小雅努力挤出了一个微笑:“没关系啊,我知道你要忙的。没事,下次有机会好了。”   夏朗冲她很坚定地点了点头,快速钻进了电梯里。   房门终于打开了,杨小雅的母亲站在了门口:“回来啦,咦,怎么只有你,夏朗呢?”   杨小雅看着电梯按键上不断变化的数字,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在海边,陈妙言把车停靠在了一边,她靠着车手里捧着一杯奶茶,隔着金黄色的沙滩远远眺望着蔚蓝色的大海。夕阳的余晖映射在了海面上,景色真的很美。   夏朗远远地看到后,快步跑了过来:“怎么样,有什么收获没有?”   陈妙言一言不发,扭过头来看着他。   夏朗不明所以,被她盯得心里发毛:“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啊?”   陈妙言低头抿了一口奶茶,落落大方地说道:“这个受害人是不是个残疾人?”   夏朗一愣,想到了胡桂吉的小拇指被砍断了,他不由地本能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的?”不过随后又一想,似乎也不能说胡桂吉是一个残疾人。   陈妙言则说:“我请教了几个国外的朋友,其中有一个美国人,是私人律师。他的雇主,名字叫做……”她故意停顿了一下,而后才说道:“David Gardiner。”   陈妙言看到夏朗一脸震惊的表情,她反而笑了一下,继续说:“这个David Gardiner是加州大学埃尔文分校的教授,学术研究的主要方便就是发育和细胞生物学。他花费了数十年的精力苦心研究,目的就是实现人类的断肢再生和细胞的自我修复。”   夏朗听得有点儿懵,他说道:“你还是先等等吧,说得我都晕了。”他想不通,胡桂吉也好,葛成柏也罢,他们在中国都是最普通最普通的人,怎么会和大洋彼岸的大学教授联系在一起呢?   “你想知道更多吗?请我吃饭。”陈妙言将空奶茶纸杯丢进了垃圾桶。   夏朗只好点了点头。   两人就在海边的一家咖啡厅里用餐,陈妙言点了一份意面,她从包里拿出了相关的资料交给夏朗:“都在这里了,自己看吧。”   夏朗打开来,发现这份资料已经被翻译好了,上面不仅有David Gardiner的详细资料、照片,还有他近些年来的学术报告和活动轨迹。厚达几十页的资料,令夏朗由衷地叹服:“还是你办事效率高啊,这些正是我想要的。”   陈妙言慢慢吃着意面,没有说话。   夏朗忽然童心大起:“美国没人权的吗,这些东西你是怎么搞到的?”   陈妙言擦了擦嘴巴:“如果我告诉你我翻墙去找的,你会不会抓我?”   夏朗一愣,随后也笑了:“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帮了我大忙了。”   陈妙言听到他这么说,内心也很欣慰。但她还是表面上淡淡说了句:“警民合作也是应该的嘛。”   夏朗面前的那份儿意面一口都没有动,他只是神情专注地看着这份资料,现场为什么要留下David Gardiner的标记,这个名字似乎意味着超强的断肢再生和细胞自我修复能力,但是……这一切跟胡桂吉和葛成柏有什么关系呢?   陈妙言拿出纸巾擦了擦嘴巴,随后问夏朗:“吃饱了吗?”   夏朗头都不没有抬:“嗯。”   陈妙言浅浅一笑:“你答应得蛮好的,可是你面前的意面,你一口都没有吃。”   夏朗这才反应过来,看着自己的这份意面:“哦,没什么胃口。”   陈妙言深吸一口气:“走吧。”   “去哪儿?”   “你当然是回局里了。我知道的,现在案子有了新的线索,你恨不得马上投入调查,对不对?”   夏朗不好意思地笑了,两人起身离开了。   陈妙言回到了家中,电脑上还开着网页。网页上显示的网址,正是她查到的有关于David Gardiner的资料。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才有了收获。不知怎么的,看到夏朗那份专注与喜悦的表情,她忽然觉得自己做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希望这件案子能尽快结束吧……陈妙言心中说道。   “我靠,难道说这是死侍吗?”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办公区里,穆奇吐槽了一句。 第三十三章 发现胡桂吉   许成也说道:“还细胞超强再生?我怎么感觉跟科幻小说似的。”   曹妤同样表示了自己的疑虑:“夏队,这个名字那么普遍,帮你忙的那位朋友会不会搞错了?”   夏朗摇了摇头:“绝对不会。”他很肯定的说道:“之前我们也查过这个名字,试想一下,两个不可能有交集的人,没理由会把对方的名字刻在墙上、柜子上吧?”   穆奇翻了翻手里刚刚复印好的资料,还有点儿热呢。他说:“可是从这上面看,这位科学狂人根本就没有来过中国啊,怎么可能和胡桂吉、葛成柏这样的人有交集嘛!”   夏朗也注意到了这一情况。David Gardiner这些年来的活动轨迹,基本是围绕着欧美展开,不要说中国了。他这五十多年的人生当中,连亚洲都没有来过。而胡桂吉和葛成柏也没有任何出国的机会。   夏朗原本想,就目前案子掌握的线索来看,如果David Gardiner是个心理学家,似乎更容易理解。毕竟两个失踪者一个是赌鬼、一个是色鬼。他们都有着一种心理方面的缺陷,但偏偏是一个生物学家。看似不合理的背后,似乎有着某种隐含的关系。   他问穆奇:“两名失踪者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穆奇回答说道:“暂时还没有发现。很可能他们两人之间根本就不认识。”   夏朗沉思了片刻,一句话也没有说。办公区里静悄悄的,所有人都看着他。夏朗心中默想:现场的标记排除是受害人留下的,那么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凶手。两处标记都是在失踪者住的地方,又刻得那么隐秘。   从这两个相似点几乎就可以断定出自同一人之手,这个人会是谁呢?难道是严书霞?可是严书霞小学都没有毕业,怎么可能知道David Gardiner这位著名的生物学家呢?   就在这时,办公区里的座机尖锐地响了起来,打破了沉寂的氛围。离着座机最近的杜志山拿起了话筒:“喂,市局刑侦支队……什么,好,我们马上到!”挂断了电话后,他站起来说道:“先别瞎想了,带河发现了人的骸骨!”大家立即行动起来。   带河,怎么又是带河?警车悬挂着呼啸的警灯,从离火市公安局呼啸而出。很快,一行人便到达了事发地点。这里,已经有分局的同事提前赶到了。他们拉起了警戒线。   分局刑警大队的队长董谦向夏朗说明着情况:“今天早上,就是那个人发现的。”   夏朗看到,不远处坐着一个身穿着橙黄色清洁工服的老头儿。戴着一顶草帽,六十多岁的年纪,两只手握着一瓶矿泉水颤抖不停,胳膊上套着套袖。看这副打扮就知道了,他们是河道清洁工。   夏朗和董谦走上前去,夏朗叫了一声:“大爷,我们是公安局的,你别害怕,能把详细经过和我们说说吗?”   老头儿抬起眼皮,一双瞳孔变成了灰白色,他缓缓说道:“太吓人了,一辈子都没见到过这么吓人的事情。我往常都是晚上五六点就下班了。今天我觉得前面这段还有点儿脏,就抓紧时间多干点儿。没想到……捞……捞出来了一个人骨头,可吓死我了!”   老爷子被吓得够呛,浑身都在发抖,说出的话声音也发颤。看来,一时半会儿是很难正常展开询问了。董谦拍了拍夏朗的肩膀:“交给我们吧,有什么问题我会联系你。”   夏朗点了点头,他走到了河堤处。在这里,停靠着河道清洁工的小船,法医和痕检科的人也在忙碌着。   “情况怎么样?”夏朗戴上了口罩走过去问道。   叶理手里摆弄着一块头骨。这块头骨很诡异,森森白骨上,还附着部分人体组织,看起来令人毛骨悚然:“不是最近在查胡桂吉嘛,他正好又住在这儿,你应该是最想知道这个人是不是胡桂吉的。”   “别卖关子了,快说吧。”   “从年龄上来看,应该与胡桂吉相符,也正巧是个男性。不过这是一起很明显的谋杀案!你看这里,头骨的后枕这块已经碎裂了。初步判断,是被人用钝器猛击造成的。还有,从覆盖面积来看,凶手不止打了一次,而是反复击打。”叶理很专业地分析说道。   “死亡时间呢?”   “不好判断,都烂成这样了,需要带回去作进一步的详细化验。”   “现场只有头骨吗?”   叶理伸手一指不远处,没有说话。   那个方向,痕检科的同事们围坐了一团,有的人甚至下半身没在了水里,反复摸着什么。夏朗走去,借着白色的手电光,他看到了地面铺上了一层白布,上面罗列着一些残肢。这些跟刚刚看到的那颗头骨一样,已经腐烂得很可怕了,仅仅是在白骨之上附着些许的皮肉组织。   夏朗从警也有几年了,但还是第一次看到已经腐烂到这种程度的尸体。如果是一具白骨,反而不会这么的触目惊心了。   李忠柳看到了夏朗的表情很凝重,说道:“打断骨头连着筋,这具尸体完美诠释了这句话。刚才法医小叶还和我说呢,看他的腐烂程度,很可能两三天前还连在一块了呢。不过从上面滚下来,加上被河水这么一冲,散了架了。”   夏朗抬头望着陡峭的河堤,纳罕问道:“你是怎么知道尸体是从上面滚下来的?”   李忠柳摇摇头:“不是我说的,小叶说骨头上和皮肉组织有擦伤的痕迹。我现在打发了两个人去上游的河堤找了。看看能不能有线索吧。”   夏朗盯着白布上打捞上来的尸骨,有的上面还挂着水渍。这里面人体的关键部位差不多有了百分之七八十。从这一情况判断,这具尸体很可能是被人从上面丢下来的。   为什么是这个时候呢?案子调查到了今天,几个关键人物浮出了水面。偏偏在这时候,在这条带河,发现了腐烂的尸体。夏朗走到了岸上,自己默默地点上了一支烟,随着烟雾缓缓轻吐,他心中反复想着:你到底是谁?   痕检科的调查很快有了结果,在带河上游的河堤上,发现了尸体滚落的痕迹。这些痕迹中不但包含了死者的皮肉组织,甚至还有几片衣服的碎布条。另外在河水中,也发现了几件浸泡的衣服。经过比对,河堤上残留的衣服碎片与河水中发现的衣服材质颜色是一致的。   在当晚,所有参与了此案的警察全都加班加点。终于在天亮之前得出了重要的结果——带河中发现的尸体,正是之前失踪的胡桂吉!   这一结果令所有人都大为振奋。只有夏朗沉默着,虽然他早就怀疑胡桂吉已经不在人世了,但怎么也想不到,他会以这样的一种方式“出现”。夏朗专门去请教了叶理:“能不能查出胡桂吉之前在什么地方?”   叶理一边调试着显微镜一边说道:“唉,还是你厉害啊。我这边确实有了一点儿发现,不过还没有具体的结果。”他低下头去说道:“在胡桂吉身上,发现了一种泥土,成分和河道里的淤泥不同。”   夏朗静静地听着,这不是他的专业范畴,他只有倾听的份儿。   “带河的淤泥很特殊,跟离火市其他地方的土壤都不符合。不过,我倒是在胡桂吉身上附带的泥土中,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   “什么东西?”   “叶绿素。”叶理说道。 第三十四章 我觉得我们并不合适   夏朗愣住了,但凡学过生物的,哪怕只是一个初学者,也听说过叶绿素。他说道:“土壤里会有叶绿素?”   “罗卡定律你肯定知道,两者接触,必留痕迹。土壤中如果含有叶绿素的话……”   夏朗已经明白了:“就说明这是一片种植着植物的土地。”停顿了一会儿,他问道:“看来,胡桂吉之前很可能是被埋尸处理的。有没有办法确认是哪种植物?”   叶理无奈地摇了摇头:“我只是个法医,不是植物学家。反正,我这边的工作大致就是这样了,接下来看你夏队长的了。”   夏朗的心情低落到了极点,回到了办公室,他在纸上写下了:荒草地、菜地、苗圃、大棚……几乎他所能想到的所有与植物有关的地点,一样都没有落下,一一罗列出来。会是哪里呢?   一夜的奋战,大家都累趴下了。专案组所有的人都趴在了办公桌上打盹儿,希望能借着几个小时甚至是几十分钟的休息缓过劲儿来。警察就是这样,所有人关注的目光都会放在风光的那一刻,而很少有人注意到背后所付出的艰辛。   “所有人,开会!”夏朗冲出办公室喊了一嗓子。   曹妤第一个醒了过来,揉着惺忪的睡眼。她推醒了身边的韩笑:“师兄,快醒醒,夏队喊咱们开会了。”众人这才三三两两的醒来。大家坐在了原位没有动,只是小规模的会议,不必到会议室。   夏朗看着大家疲惫的样子,说道:“我知道,你们都很累了。但是我们的工作就是这样,好比和凶手进行一场拳击比赛,只要能熬到对方先倒下去,这样我们才能赢。”   杜志山打了一个呵欠,眼角还挂着酸涩的眼泪:“夏队长,您就别长篇大论了,赶紧说正事吧。”   夏朗朗声说道:“好,现在我交给大家一个任务。今天开始,大家围绕带河、盛景公园附近,找出所有种植着植物的土地。”   “什么?”杜志山似乎没有听清楚,其余的人也交头接耳,不知道夏朗为什么要这么做。   夏朗只好重申了一遍:“叶法医发现了胡桂吉身上附有一种含有叶绿素的土壤,可能之前被埋在了某块土地里。所以,我们必须找出来。”   大家听到后,重新振奋精神,投入到了工作中。   夏祺瑄今天在公司刚刚谈成了一笔生意,而且自己出国的事情也有了眉目。虽然说,扩展海外事业对她来说是梦寐以求的,可是一想到自己要离开离火市,心中总是有一丝失落感。而就在这个时候,她接到了杨小雅的电话。   看到来电显示的名字,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这俩人不会又出什么问题了吧?”   接通后,杨小雅在电话那边邀她一起喝咖啡见个面,说有话想对她说。夏祺瑄答应了。   在市中心的一家咖啡厅里,两个女人面对面坐着。夏祺瑄是个心思缜密的女孩儿,见杨小雅的情绪不高,便问道:“小雅,是不是和夏朗闹别扭了?我弟弟就那样,是个牛脾气。你放心,我回去我肯定替你骂他!”   杨小雅听到后,连忙摇头说道:“不,祺瑄姐,你不要误会。其实……其实我也能体谅夏朗。他是一个负责任的警察,只是……只是……”她犹豫了半天,始终没有说下去。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杨小雅深吸了一口气,做足了充分的准备后,才说出了昨晚发生的事情。   夏祺瑄一听,直接跳了起来:“什么?!他也太过分了!”声音之大,令周围的人无不侧目。   杨小雅说道:“祺瑄姐,你别生气,我能明白。他有他的难处。”   “就算是为了查案子,也不能这样吧?都走到家门口了,招呼都不打一个扭头就走,也太不像话了。”   “祺瑄姐,今天叫你来,我不是想要告夏朗的刁状,是有一些心里话想对你说一说。”杨小雅担心夏祺瑄要骂夏朗,急忙辩解。   夏祺瑄听到她这么说,激动的心情稍微一些:“小雅,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杨小雅轻声说道:“和夏朗认识了这么久,我……我觉得我们并不合适。”   “小雅,你为什么这么说呢,是不是你对夏朗不满意,是不是他欺负你了?如果是的话,你可以跟我说的。”   杨小雅轻轻摇了摇头:“不是的,祺瑄姐。其实……我也有仔细想过。在我认识夏朗的时候,他正在查的那件案子,因为我才泄露了他的秘密,导致其中一个知情人被杀了,这件事情我一直心怀愧疚。破案的那一晚,凶手就在我家里,差一点点。真的是差一点点!我不敢想象,如果夏朗没有及时出现的话,我会怎么样……”   杨小雅回忆起了那一晚发生的事情,至今都心有余悸。说出这件事情的时候,眼神中充满了惊恐。   夏祺瑄哑然了,她当然明白杨小雅的这种感觉。每次遇到案子,夏朗都会投入百分之二百的精力去挖掘真相。身为他的姐姐,夏祺瑄也曾经害怕过,担心被那些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报复。杨小雅的心情,她完全能体谅。   夏祺瑄叹了口气,她握住了杨小雅的手:“小雅,你说得这些我都能明白。可是,这恰恰说明了夏朗是一个负责的人,对不对?他是我弟弟,我了解他。所以,我觉得你们还是继续尝试着交往一下。如果……如果最后真的不行的话,我也不会勉强了,可以吗?”   杨小雅犹豫了好久,才点了点头。   夏朗在外面忙碌着。夜幕降临,他打着手电筒在茂密的草丛里扫来扫去。这一带杂草茂盛,夏朗想要先看看有没有土壤翻开的痕迹。因为按照之前的推测,胡桂吉被埋尸,尸体又突然出现在了带河。从上面附着的土壤来看,没有被河水完全冲刷掉,应该刚刚挖出来不久。   那么埋尸地点应该会留下土壤翻动的痕迹。这一带荒无人烟,只有夏朗一个人驱车前来。他一手拿着手电,一手握着一根棍子,拨弄着这些草丛。   茂盛的蒿草中,有叫不出名字的虫子在鸣叫。夜风渐渐大了起来,蒿草打起了浪,一个接一个的。加之草丛之间沙沙的摩擦声,竟有几分恐怖的氛围。   就在夏朗专注于寻找线索的时候,突然之间,一阵尖锐的声音猝然响起,吓得夏朗赶紧把手里的棍子丢掉了。愣了愣神,他才发现原来是自己的手机铃声,赶紧掏了出来:“喂,老姐。”   “你在哪儿呢?”   “外面查案子呢。”   “先别查案子了,马上回家,家里出事了!”   夏朗的神经一下子紧绷起来:“怎么了,家里出什么事了?”   “大事,赶紧回来!”   “好,你别急,我这就回去!”反正这一带搜索得也差不多了,暂时是没有任何的发现。夏朗挂断电话后,就急忙跑到了路边,跳上车后,朝着家里的方向驶去。   回到了家中,夏朗连续按动门铃,又大力敲着门板:“老姐,开门,我回来啦!”   很快,房门打开了。夏朗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进去:“出什么事了?”他看到夏祺瑄面色如常,没有任何的病态,而父母却不见了踪影,他问道:“老爸老妈呢?”   夏祺瑄耸了耸肩膀,无所谓地说道:“去跳广场舞了!”   夏朗好半天没有缓过神来:“不是……老姐,你不是跟我说家里出事了吗?还是大事!到底出什么事了?” 第三十五章 凶手是故意让我们发现尸体?   夏祺瑄坐在了沙发上,手里正在削一只芒果:“你急什么啊,坐下说。”   夏朗虽然是心急如焚,可是看到老姐这副镇定自若的样子,他的心中反而充满了困惑,乖乖坐下后问道:“老姐,你到底搞什么鬼呢?家里根本没事,对不对?”   “怎么叫没事呢?如果不是有大事的话,我也不会叫你回来。”   夏朗此时已经确认了,根本没有什么事情发生。但他还是问了一句:“什么大事?”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听说过吧?”   夏朗忍不住站了起来,但他尚没有来得及为自己辩解,夏祺瑄便抢在他前面说道:“叫你回来,是因为你后知后觉。你知不知道,你和杨小雅之间已经出现危机了!”   夏朗听到这句话,长叹了一声:“老姐啊,我和我女朋友之间出现了危机,为什么你是第一个知道的?”   夏祺瑄瞪着弟弟:“你还有脸说,你知不知道,小雅平时在想些什么?每次遇到案子你都是不管不顾地往前冲,你知道我们作为你身边的人有多害怕吗?”   “怕什么?”   “你跟我装傻是吧?万一你要是牺牲了……”   “我呸呸呸……”夏朗打断了她,“身为我老姐,能不能盼我点儿好啊?你惦记着我牺牲后的抚恤金是吧?”   夏祺瑄没心情和他开玩笑,正色道:“好,就算你福大命大,可是你能保证除恶务尽吗?万一哪天有些被你抓进去的人要报复我们的呢?不说别的,上次那件案子,凶手就是在杨小雅的家中被抓住的吧?凶手为什么要去哪里,他的目的是什么,这些我不说你也明白。”   夏朗不是第一次听到姐姐说这些了,他叹了口气:“你的意思是,以后让我睁只眼闭只眼,当一个睁眼瞎的警察,对吧?”   夏祺瑄很郑重地说道:“我的意思是你干脆就不要当这个警察了。我已经想好了,我去了国外后,国内的公司就交给你打理。你赶紧把这份工作辞了吧。”   夏朗大呼:“凭什么啊?我好不容易才考的这个警察!”   夏祺瑄也生气了,嚯地站起身来:“那你是要这份工作还是要杨小雅?”   “我……我……”夏朗气呼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杨小雅怎么说也是他的女朋友,他不可能说出只要工作不要她的话。   夏祺瑄正视着弟弟,目光中也充满了怒气,这一次她也气坏了。无论如何,她今天都要得到夏朗一个明确的答案。   就在这无比尴尬的时候,夏朗的手机响起来了。他忙不迭地拿起来:“喂?”   “夏队!”是曹妤,“我们又发现了一具骸骨!”   “在哪儿?”夏朗的神情立刻变得凛然。   曹妤说了地址之后,夏朗急忙往外走去。   夏祺瑄不依不饶地追了出来:“你又去哪儿啊?”   “有线索了。”夏朗说完这句话,已经钻进了电梯里。   夏祺瑄数落了一句:“你还没吃饭呢!真是,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夏朗下了楼,发动了车子。事发地点是在离火市东胜区的金钱井里面。他在接到曹妤的电话后就一直在想:这一次会是谁呢,葛成柏吗?   东胜区的最东边有一座天府山,景色秀丽。山上建有一座古庙,在古庙的前面有一口井,便是金钱井了。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里有了一个传说:金钱井其实是聚宝盆,扔进去一块钱,许愿后很快就能挣到两块钱。经年累月的下来,金钱井里的钱越来越多了。   夏朗赶到了事发地点,骸骨都被收了上来。叶理正在检查,李忠柳带着人收集指纹脚印等痕迹。见到了夏朗,老李抢先说道:“别问我有什么收获,这口枯井里只打捞上了一堆骨头和三千多块钱的零钱。”   董谦对夏朗说道:“一个惯偷过不下去了,打起了这口井的主意。本来想捞点儿油水,没想到下到了井里看见了一堆白骨,吓得他魂儿都飞了,惊动了庙里的师傅,这才有人报了警。”   夏朗并没有说话,他的双眼死死地盯着白布上的那具白骨。这具白骨已经比胡桂吉腐烂得更彻底,如果时间再长一些,只怕这些骨头都会裂成一小块一小块的了。这人会是葛成柏吗?昨天刚刚发现了胡桂吉,今天就发现了葛成柏,未免太巧了吧?   这时,叶理手里的镊子夹着什么东西,他仔细观察着。夏朗见状,急忙走过去:“有什么发现?”   叶理把镊子夹着的东西拿给他看。那是一只草,细如头发丝一般。只听他说道:“幸好是一口枯井。”   “会跟之前胡桂吉一样吗?”这只草的出现,令夏朗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叶理把这只草小心翼翼地装进了证物袋里,说道:“得回去做详细化验了。不过咱们局里的设备有限,我一个人是没办法完成的。稍后我会联系我的老师,看看他能不能找到人帮忙。”   夏朗点了点头:“辛苦了。”   大晚上的发现尸体,所有人又忙碌了一整夜。在第二天的案情分析会上,叶理拿出了详细的报告:根据死者与葛成松的DNA比对,证实了金钱井里的骸骨正是之前的失踪者葛成柏。死因与胡桂吉一样,头骨后枕处被人反复用钝物锤击,造成了颅骨破裂,颅内出血死亡。死亡时间在去年的七月至八月之间。这与葛成松的失踪时间也很吻合。并且,葛成柏的骸骨上也发现了同样含有叶绿素的土壤。   付如丞听完后,深思了一段儿时间,问道:“还有什么发现?”   叶理说:“之前,我在胡桂吉的身上发现了泥土附着的痕迹,经过检验后,是一种含有丰富叶绿素的泥土;而在葛成松的身上,除了相同成分的土壤,我还发现了一只草。考虑到局里的条件有限,我已经托我的老师在帮忙勘验了。乐观的话,今天就能有一个结果。”   付如丞转而问其他人:“你们大家有什么看法?”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夏朗。从开会到现在,他只是坐在那里低头沉思,一句话都没有说过。见大家都看着自己,夏朗这才说道:“我们正在调查失踪的胡桂吉和葛成柏,迟迟没有结果。而就在这时候,他们两个人却出现了。昨天发现了胡桂吉,今天就发现了葛成柏。这不能用简单的巧合来形容了。”   大家纷纷点头表示赞同。无论是胡桂吉还是葛成柏,都明显是被人移尸。   夏朗继续说道:“还有一点:发现两人尸体的地点很奇怪。先说胡桂吉,抛尸河里看似隐秘,但在我们离火行不通。因为我们有专门的河道清洁工,除非是沉入河底的垃圾,要不然他们什么都能捞上来。”   杜志山说话了:“凶手没有考虑到这些吧?”   夏朗摇了摇头:“我们查胡桂吉,不是一天两天了,一直没有发现他。这说明了凶手是个很狡猾,而且心思缜密的人。这样的人既然转移尸体,不可能没想到这些。再有,葛成柏。他是在金钱井被发现的。金钱井是什么地方?那里的香客非常多,如果有人在往里面丢钱的时候稍微看一眼,就会发现尸体。”   付如丞思索问道:“你的意思是,凶手是故意让我们发现尸体的?”   夏朗说道:“对,这是我目前的想法。他是想转移我们的注意力。”   “夏队,不对吧?如果是相转移我们的注意力,应该不让我们发现尸体才对啊。为什么明目张胆的……” 第三十六章 你是不是和夏朗很熟?   夏朗很冷静地分析说道:“的确,胡桂吉之前是被埋尸处理的。至于葛成柏,我们不妨也做一个假设,他跟胡桂吉是一样的。这样的处理方式在我们之前的工作中一直没有发现,按照一般人的思维来看,以不变应万变,既然警方没有发现,那么就没有移动尸体的必要。”   说了这么久,夏朗的嘴巴都说干了。他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但是,凶手却移尸了。为什么?我认为,这是凶手害怕的表现。他怕我们有一天发现了尸体。”   “可是我们现在已经发现了!”杜志山高声叫道,他觉得夏朗这种分析简直是无稽之谈。   夏朗没有放在心上,而是继续说着自己的推测:“如果凶手不移动尸体,被我们发现了,有什么理由会害怕?”   “现场有杀人凶器!”   “那里可能就是凶案的第一现场!”   “会不会是凶手的心理作用?就好像我们小的时候藏东西,家长乱找一通我们就觉得心里面害怕。”   大家纷纷猜测着,莫衷一是。   曹妤仔细想了一会儿,说道:“难道说,埋尸地点可以表明凶手的身份?”她想要继续说下去,可是欲言又止。   夏朗鼓励她说道:“没关系,说下去。”   曹妤这才说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如果……再深入一点的话,也许埋尸的地方就是凶手的家里。”   夏朗拍了一下桌子,冲她竖起了大拇指。   这个结论一出来,大家都哑然了,继而议论开了。“真的是这样吗?”“可能是,我觉得这个分析靠谱。”“把两具尸体埋在家里边,这也太邪乎了吧?”   付如丞向夏朗点点头。夏朗打断了大家的窃窃私语:“好了,诸位。我们假设,凶手埋尸的地点是在自己家里的话,他有充足的理由移尸。为的就是让自己摆脱嫌疑。当然,这就得需要一个前提条件,凶手的家里必须有土地或者是农田这样的地方。”   付如丞很快就给大家布置了任务,围绕案发地点附近展开排查,重点是哪些人家里有院子、有土地、有农田。   案情分析会结束后,所有人都干劲儿十足。唯有夏朗,一路低着头,仍旧在冥思苦想着什么。   “啪”一只大手拍在了他的肩膀上,夏朗回头望去,见是付如丞,马上立正:“付局。”   “是不是还有什么疑惑?”   夏朗点了点头:“我在想,我们正在查胡桂吉和葛成柏,他们在这时候突然出现了。会不会……”   “你怀疑我们的工作被人泄露了,还是说,我们已经和凶手打过照面了?”   夏朗说道:“前者可能性基本不存在,如果是后者的话,那就太可怕了。”身为警察,和一个犯罪分子擦肩而过,无疑是最大的失误与遗憾。   陈妙言驱车来到了市人民医院,她来这里是处理一件交通事故的。两天前,今盛汇通的邢总开车撞到了一个孩子。她今天来医院,就是和伤者家属商量赔偿事宜的。   被撞的孩子今年刚刚八岁,伤势严重,至今还在ICU病房抢救。家长都是普通的工薪阶层,终日以泪洗面。陈妙言拿出了邢总给出的赔偿方案,但是家长并不同意,甚至那个当爸爸的一度要举拳揍陈妙言。   他怒气冲冲地吼道:“你这是在帮坏人你知道吗?他把我儿子撞成这样,就拿二十万出来,怎么好意思?我知道他那天喝了酒,以为找人顶罪就行了吗?你回去告诉他,我要告他,我要告到他坐牢!”   幸亏周围的医护人员冲了上来,赶忙把两人拦开了,要不然陈妙言肯定会吃亏的。   一名女医生安抚住了孩子家长的情绪:“你先不要着急,目前乐乐的情况也算是乐观的。我们医院也在全力救治,现在最重要的是你们家长要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配合孩子的治疗。”好话说了一车,这才暂时止住了这场风波。   而这名女医生,正是杨小雅。她走过来问陈妙言:“陈律师,你没事吧?”   陈妙言轻轻摇了摇头。不知道为什么,以往她拿杨小雅当一个小姑娘来看待;而现如今再见到杨小雅,陈妙言的心中总是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两人沿着医院的甬路慢慢走着,杨小雅询问着陈妙言最近的情况,诸如身体如何、家人的身体怎么样、伯母的腿是否彻底恢复了,全都是此类的家常。   陈妙言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她也问道了杨小雅:“你呢,最近怎么样?”   “我还好啊,就是工作太忙了,有的时候会很累。”杨小雅说到这里,叹了口气。   其实陈妙言心里很清楚,她最想知道的情况,并不是杨小雅的工作。只是她不能,也不敢去碰触那个话题。   没想到,杨小雅这时候怯生生地来问人她:“陈律师,我……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陈妙言也愣了一下,她明显注意到了,杨小雅的语气跟之前不一样了。   “你是不是和夏朗很熟?”   这个问题甫一出口,陈妙言吓了一跳。她连忙说道:“为什么问这样的问题?我们不熟的,只是在法庭上见过几次……”她眼睑低垂。   “好吧……我还想着或许你能帮帮我呢。”杨小雅的情绪变得有些失落。   “发生什么事了?”   杨小雅的两只手抄在了白大褂的衣兜里,她踢着路上的一枚石子:“我和夏朗交往了一段时间了,可是我……我觉得我们并不合适。他是警察,得罪了很多人,有的时候我会害怕……担心有一天会像上次那样……”   陈妙言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好静静地做一名听众。   “我们出去约会,他一个电话就可以随时离开。我觉得,他并不是我想要的那个人。可能是我天生没有安全感吧。”   陈妙言沉默了一会儿,试探性地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杨小雅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想找个机会跟他谈一谈。但是……但是这样的话我又说不出口。”   陈妙言低着头,心中的想法很乱,像是一个浪头接一个浪头的打来。   “陈律师,我和夏朗共同的朋友不多,你能不能帮帮我?”   陈妙言呆怔了片刻:“我……我不是他的朋友啊!”   “可是,你同时认识我们两个人,不是吗?”   陈妙言叹了一口气:“说吧,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夏朗快被这件案子烦死了,偏偏在这时候,又接到了东胜区的案子:有一对老人报案说,他们的儿子失踪了。夏朗问清楚情况:“什么名字,多大了,你把相关的笔录发给我吧。”东胜区,又他妈是东胜区。   夏朗如今听到东胜区、失踪案这样的字眼,总觉得有种战战兢兢的感觉。很快,传真文件过来了。失踪者信息:陶旺旺,男,二十七岁,高中学历。今年的五月失踪,父母从老家找来,寻儿不见,这才报了警。   去年七月的葛成柏、今年四月的胡桂吉,还有一个五月失踪的陶旺旺,事情应该没有这么巧吧?他让董谦把所有查无结果的有关于人口失踪的案子全部调出来。   “夏队!”叶理突然闯了进来。   以往在他静思的时候,最烦有人冲进来打断他的思路。而这次不同,夏朗知道,一定是叶理有了收获:“快说!”   果然,叶理说道:“功夫不负有心人,我老师刚刚给我鉴定结果。在葛成柏骸骨上面发现的那只草,是一种一年生草本。”   夏朗都快急死了:“哎呀,不听这个,直接说结果!”   “柳叶鬼针草!整个离火市只有一个地方有——苏坡湖。” 第三十七章 差点儿犯错误!   苏坡湖,位于东胜区的边缘地带。再往东走一点儿,过了天府山就是市郊了。北边便是盛景公园。这里鸟语花香,市政府正打算城区改造,将盛景公园北面的老城区拆了重建。苏坡湖这里也会改造成一个新的公园。   尽管已经是晚上的八点多钟了,但夏朗还是带着人赶到了这里。叶理也跟来了。一下车,他们便直奔苏坡湖。在湖边辗转了一会儿后,叶理打着手电筒,弯腰从草丛里掐下了一株植物:“夏队,就是这个。”   夏朗从叶理手里拿过这株柳叶鬼针草,这种植物主茎很明显,枝叶集中在了中上部分,节间较长。他对韩笑等人说道:“大家马上在周围展开搜索!”   “是!”   叶理则细致地采了一些土壤,放进了随身携带的器皿里面,他对夏朗说道:“以防万一,我还得找我老师让他请身边的朋友帮忙查一查,看看是否与两名死者身上带着的土壤成分一样。”   夏朗点点头:“做得对。”话音刚落,手机响了。他拿出来一看,是陈妙言打来的。夏朗工作缠身,他犹豫了一会儿,接通了:“喂,什么事?”   “在查案子?”   “嗯。”   “那好,等你查完了回公安局吧,我有话对你说。”说完,陈妙言就挂断了电话。   夏朗则是一头雾水:怎么回事,这个男人婆怎么突然转性了?虽然说这一次她没有对夏朗恭恭敬敬的,但也没有像以前那样极尽挖苦之能。她的语气更像是在与一位普通朋友聊天那样。   奇怪的是,虽然苏坡湖这一带是离火市仅有的长有柳叶鬼针草的地方,但是却没有发现任何土壤翻动的痕迹,难道说,目标错了?夏朗为了确认情况,不得不又问了叶理一遍。   叶理信誓旦旦:“绝对没错的。柳叶鬼针草是一种可入药的植物,中医里面也常用到的。整个离火市,只有这里有!”   一想到药材,夏朗便想到了之前出现在案发现场的David Gardiner。他问道:“这种草药主要治疗什么的?”   叶理说道:“也不是什么大病大伤,只是清热解毒、散瘀消肿。”   看来,今天晚上是百忙一场了。大家都连续奋战了几昼夜,所有人的体力都达到了极限。夏朗干脆让大家今天晚上好好休息。想要有进一步的收获,只能是等待着叶理那边的土壤鉴定能尽快有一个结果了。   因为和夏祺瑄吵了架,夏朗也不敢回家,只能是先回局里的宿舍了。他刚把车停好,传达室的老严就叫了他一声:“小夏,有个姑娘找你,等你半天了。”   夏朗这才看到,陈妙言一直站在了那边,只是因为光线昏暗,让人很难察觉她的存在。于是,夏朗笑道:“躲躲藏藏的,你该不会是来刺杀我的吧?”   陈妙言可没有心情和他开玩笑,正色说道:“有些话想跟你说,私事,方便找个地方吧?”   夏朗带她来到了留置室,给她倒了一杯热水:“这地方你没来过吧?告诉你吧,一般人也进不来。”也不知道他是认真的,还是在拿陈妙言逗趣。   陈妙言喝了一口水,没有在意这些,而是说道:“我不想浪费时间了,你跟杨小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嗯?”夏朗怔了一下,他怎么也不会想到,陈妙言来找他竟然是为了杨小雅的事情。他许久之后才缓过神来:“你就是为这事找我的?”   陈妙言质疑道:“怎么,这事很小吗?”   夏朗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晚回来吗?我在查案子啊,是杀人案啊,是大案子啊!我不可能……不可能为了……”他本想说不可能为了杨小雅就放弃追查凶手,可是这样的话始终说不出口。   “夏朗,你还真的挺伟大啊!你可能想象不到,杨小雅跟你在一起,她牺牲了很多很多。就拿上次孙仕强那件案子来说,她差一点儿就……”   夏朗叹了口气:“当警察就是这样,如果她真的决定嫁给一个警察,就应该有这方面的觉悟了。这个社会,总需要有人去牺牲一些的。我不妨实话跟你说,我很喜欢当警察,我也享受这个职业。”   陈妙言不说话了,她忽然觉得夏朗的话有几分的道理。她沉默了片刻之后,问夏朗:“那你喜欢杨小雅吗?”   夏朗起先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陈妙言觉得心口有点儿堵,她深吸了一口气才说道:“既然是这样,为什么你还冷落她呢?”   “我不是故意冷落的,我……”夏朗忽然有点儿消沉地说道,“我不适合谈恋爱。”   陈妙言没有接他的话,只是怔怔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   夏朗像是说出了憋在心里许久的话:“我觉得我这种人很难被人理解,所有人都觉得是我的问题……”   陈妙言淡淡说道:“并没有人这么说。”听起来,她就像是在安慰对方。   夏朗苦笑了一下:“知道吗?你不是第一个来帮杨小雅说话的了。”他停顿了片刻:“我前两天刚跟我老姐吵了一架。”   陈妙言知道,其实在某些方面,她和夏朗一样。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白天杨小雅跟她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她很生气。但是现在和夏朗这么一聊,她反倒觉得自己不是在为杨小雅抱委屈,而是生气夏朗。是气他对感情视若儿戏,还是气别的什么,陈妙言自己也不知道。   “案子查得怎么样了?”陈妙言换了一个话题。   夏朗忽然笑了:“想套路我?”   “不说拉倒,我走了。小雅那边我会替你说几句好话的。等案子破了,你多陪陪她吧。女孩子是需要人陪的。”   夏朗不置可否,只是说道:“我送你出去。”   皎皎明月悬挂在了夜幕之中,繁星也闪烁着。夜晚的空气很清新,猛吸一口,似乎还可以闻到草木和泥土的清香。   两人一路走着,谁都没有说话。夏朗忍不住了,问陈妙言:“你现在有心仪的人吗?”   陈妙言低下了头:“为什么忽然这么问?”   “没什么啊,好奇而已。”   陈妙言开了个玩笑:“有了也不会告诉你的,说不定你会去捣乱的。”   夏朗笑了:“让你说中了。”虽然脸上含笑,但是这句话的语气有点儿低落。   “你觉得杨小雅是你要的那个人吗?”陈妙言轻声问夏朗。   夏朗看着她的眼睛,朦胧的月色下,这双眼睛格外的清澈。夏朗仿佛一瞬间看呆了。   陈妙言赶紧别过头去:“我问你话呢!”   “哦,是啊。”夏朗故作轻松地说出了肯定的话。   陈妙言的心中掠过了一丝酸涩之感,她笑了一下:“那很好啊!”   “是啊,是很好。”   送陈妙言到停车场,看她上了车后,挥手作别。那辆白色的雷克萨斯缓缓消失在了夜色中,夏朗长舒了一口气,心想:男人,真的不能冲动啊!   回到了宿舍后,夏朗把所有有关案情的卷宗都梳理了一遍,却没有一个最新的发现。夜色深沉,他连衣服都没有脱,躺在床上沉沉地睡去了。   恍然之间,他忽然梦到了那家EIBuⅢ西餐厅。而对面与他用餐的女孩儿,正是陈妙言。在烛光的映衬下,她出落得尤其美。合体的晚礼服,恰到好处的妆容,无一不是点睛之笔。   “夏队!”门外突然有人大叫。   夏朗一下子从梦里惊醒了,天已大亮。他拉开了房门,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叶理。夏朗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幸好你及时赶到,差点儿犯错误!” 第三十八章 喂,长得很帅吧?   叶理没有听懂夏朗的话:“你怎么了,怎么一大早晨就说胡话呢?”   夏朗搓了搓脸:“没事,睡懵了。怎么样,是不是有结果了?”   叶理说道:“我的老师专门请教了一个专家,你不知道,人家在这方面可是个权威,在全国都……”   “好了,直接说结果。”   “不乐观。”   “啊?”   “我们在苏坡湖发现的土壤样本,与两名死者的骸骨上面附属的土壤成分不一样。”   “怎么可能?”夏朗高声叫了起来,“不都是叶绿素吗?”   “夏队,你应该知道的。除了叶绿素,土壤中含有的矿物质才是重点,两份土壤的含磷量不一样。这是相关的检验结果。”叶理拿出了一份文件递到了夏朗的手里。   夏朗虽然足够相信叶理,但是本能却驱使他打开看了一眼。一声长叹,夏朗气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原以为苏坡湖九成九是埋尸地点,但是现在却竹篮打水。   开完例行的案情分析会,夏朗的心情无比烦躁。他一个人来到了楼顶的天台,点着了一支烟。靠在了栏杆上,望着远处的景色。手里的香烟燃到了一半儿,他的脑海中反复思索着所有的细节:胡桂吉、葛成柏,还有一个不确定的陶旺旺。在前两人的住所都发现了David Gardiner的名字。胡桂吉患有严重的性瘾症,而葛成柏则有赌瘾。他们遇害不可能只是巧合。   两人遇害后,被埋尸处理。而埋尸的地点至今仍然是个迷。这件事情,会与严书霞有关吗?可是现在又没有任何的证据。   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夏朗的思路,是东胜区公安分局刑警大队的队长董谦打来的:“夏队,按照你之前吩咐的,我调出了所有失踪案的卷宗。你听到这个数字后千万不要惊讶。”董谦做了一个深呼吸,而后才沉重说道:“加上陶旺旺,总共有……62起。”   夏朗沉默了,他握着手机的手攥得紧紧的,手背上的青筋都跳了出来。他身子抖动着,好半天才说了一句:“都是查无结果的吗?”   “嗯,这是全市的。”董谦大概也被这个结果吓坏了,“好多都是以前积压下来的。因为大多是外来人口,没有办理暂住证,查起来确实有难度。”   “好,我知道了。”夏朗当然不相信这62人全部遇害了,但是他同时也相信:胡桂吉、葛成柏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他将烟头踩灭,转身下了楼。   韩笑见夏朗风风火火的,打了一声招呼。   “笑,跟我去东胜区分局。”   “好。”   今天中午,陈妙言一直在发呆,面前的那份生煎一个都没有动。岑熙轻声唤道:“妙言,你怎么了?”   陈妙言这才醒过来,微笑了一下:“没什么。”   “今天你的状态很不好,老是一个人发呆,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   陈妙言摇了摇头:“没什么,可能是刚才在办公室里吃了点儿零食,现在不饿。”她极力掩饰着。   岑熙拿出一张纸巾来擦着嘴巴:“我以为你不喜欢吃生煎呢。”   “你吃完了吧?那我们回去吧。”陈妙言起身拿包。   “啊……哦。”岑熙确实是吃完了,但是他想和陈妙言多待一会儿,没有想到她这么快就要回单位了。   回到了办公室里,陈妙言坐在了电脑前,输入了“离火市大案”,点击回车键。出来的结果却都是一些过往的案子。当然,这其中少不了夏朗的名字。   有一些媒体,甚至将夏朗比喻为了中国的福尔摩斯。他穿着笔挺的警服,对着记者的镜头露出了一个笑容。陈妙言滚动着鼠标的滚轴,将页面拉到了下方的评论处,看到有不少网友评论:“哇,这个警察蜀黍好帅啊!”“像梁朝伟!”“好吧,我现在有想当警察的心思了。”“前面想当警察的,+1!”……诸如此类的评论铺天盖地。   进入了离火市公安局的微博,下面的粉丝十人中有五六人是在讨论夏朗。更有人断言,说离火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支队长夏朗,绝对是市公安局的头牌。还配上了一张夏朗穿着警服的照片。一条幽默的评论,引来了不少的“233333”。   陈妙言本来想查一查最近夏朗负责的这件案子有没有什么消息,哪知道看到的竟然是这些。她点大了那张照片,随后又有些生气地摔了一下鼠标:“这么受欢迎,怎么不去KTV当少爷?”   这时候,桌上的电话响了:“陈律师,前台有一位自称叫沐卿悦的……”   “叫她进来吧。”陈妙言没想到自己的好朋友会来。她起身去开门,沐卿悦走了进来。   她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裙子,典雅大方,煞是动人:“亲爱的,想我没?”   陈妙言将她拉了进来,关上门说道:“这是在我们公司诶,你注意一下场合好不好?”   沐卿悦却不以为然:“行啦吧,你现在是大律师,何况你只是挂靠在了这里,以为我不知道啊?别说不敢开除你,只怕你要提出去另一家律师事务所,这里所有人都得跪下挽留你!”   陈妙言笑了:“就你这张嘴厉害。坐吧。”她开始张罗了:“喝茶还是和喝咖啡。”   “最贵的!”   陈妙言按下了咖啡机,开始煮咖啡,问道:“今天怎么有时间来我这儿了?”   沐卿悦回答说:“我来这附近办点儿事,想起来了我们漂亮的陈大律师就在这儿啊。所以嘛,来看看喽。”   陈妙言不禁笑着说道:“你来得还真是时候,往常,我都是在应付一些烦人的事情。”正在这时,咖啡机滴滴响了两声,咖啡煮好了。   沐卿悦说:“我就喜欢你挣着大钱还一脸嫌弃的样子!”她好奇地起身侧头看了一眼陈妙言的电脑显示器,想看看她正在干什么。看完后,她却忍不住窃笑一声。   陈妙言没有发觉,倒好了两杯咖啡端过来,说道:“你呀,说话就是欠扁!算了,我不在乎。”   “那当然喽,你是不在乎我,因为你已经有了在乎的人了!”沐卿悦接过去咖啡杯,笑嘻嘻地说道。   “你在说什么呢?”陈妙言皱眉轻笑道。   “喂,长得很帅吧?”   “谁?”   “还装蒜!”沐卿悦朝着显示器努了努嘴。   “呀!”陈妙言赶紧关闭了图片,把网页也关掉了,一时间有点儿手忙脚乱,“你怎么能随便看我电脑呢?”   “有什么不可以的?我是想看看你有没有偷看日本的爱情动作小电影。谁知道,发现了一个更大的秘密!”沐卿悦喝了一口咖啡,坏笑着说道。   陈妙言有点儿无奈:“你别多心,我不是想看他的。只是他最近在查一件案子,我想知道是什么案子。”   “哦——”沐卿悦夸张地张大了嘴巴,“好端端的,这么关心人家。”   陈妙言说:“其实这段时间我也挺烦的,昨天,夏朗的女朋友找我了。”   “就是上次见到的那个女孩儿啊,她要找你决斗吗?”   “哎呀,别打岔,听我说完。他们两个之间出了点儿问题,她来找我协调的,想让我去找夏朗谈一谈。”   沐卿悦似乎不大相信:“他们两个的问题,为什么要找你?”   陈妙言捧起咖啡杯,轻轻吹了口气,喝了一小口说道:“昨天在医院里偶遇的。”   “世界可真小,那你真的去找夏朗了?”   “嗯,去了。不过他现在状态很不好,应该是被案子缠着。他还说,这是一件大案,所以我想在网上看一看有什么消息。” 第三十九章 你不应该问我点儿什么吗?   陈妙言说完后,沐卿悦没有再说话,只是用一种好奇的眼光打量着她。陈妙言不解地问道:“你看什么呢?”   沐卿悦这才说道:“我很好奇,你为什么对这件事情这么关心呢?”   “什么意思?”   沐卿悦神秘地一笑:“你懂的。”   此时,一家在离火市经营了三十年的中药店内。七十多岁的店主正坐在了一把竹制椅子上,面前的竹制茶几摆放着一套精致的茶具。他将酒精炉烧好的热水倒在了紫砂壶中,而后提起紫砂壶倒进公道杯,对对面的年轻人说道:“鬼针草有两种,咱们离火市自产的就是柳叶鬼针草了,只有苏坡湖有。”   年轻人说话了:“您店里的柳叶鬼针草是哪里来的?”   老店主翻了翻白眼:“好你个夏朗啊,你是怀疑我?”   坐在他对面的正是夏朗。这位老店主是夏朗家的老熟人了,以前没有搬家的时候,做了二十多年的邻居。老人名叫苏文盛,世代行医,他的中药店在离火市也算是有一号了。   夏朗笑着说道:“瞧您说的,哪儿能呢?我这也是为了问清楚。”   苏文盛说:“是我自己去采来的。现在市面上能买到的,质量都不放心。我自己采药、自己炮制。”他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水,补充了一句:“就是在苏坡湖那边。”   夏朗点点头:“我听说,这种药主要是清热消火,活血化瘀。”   “对,治不了什么大病。”   一老一少又聊了一会儿,夏朗见得不到太多的线索,索性起身告辞了。临走之际,苏文盛忽然叫住了他,将一包草药递给他:“你爸的腿脚不好,多年的老毛病了,我这儿配了几副药。你拿回去给他喝。”   夏朗苦笑:“苏伯伯,要是平时的话,我肯定厚着脸皮不跟你客气。但是现在是真不行了,老爷子这两天跟我怄气呢!”   苏文盛笑着:“怎么,又吵架了?我可真服了你们父子俩了。得了,改天我自己给他送过去吧。”   夏朗离开了中药店后,自己开着车来到了苏坡湖。这里风景宜人,芳草萋萋。清澈的湖水仿佛是在绿色的草地上镶嵌了一块耀眼的蓝宝石。微风轻拂,湖边的垂柳也跟着轻轻摇摆。如果没有聒噪的蝉鸣,会让人舒服许多。   夏朗找了一个地势较高的土坡,坐在了上面。他点上了一支烟,觑目瞅着面前的景象。偌大的离火市,只有这里有柳叶鬼针草。沿途的监控都查过了,凶手不可能是从外地把尸体运回来的,因为那样的话,一来没有必要,二来也不可能避过所有的监控探头。   心烦意乱之际,他干脆仰面躺在了草地上,望着湛蓝的天空。雪白的云像是点缀在了蓝色的锦缎上,轻轻流动着。只是夏朗的心情,却没有丝毫的放松。他慢慢闭上了眼睛,脑海中重新梳理案情。   可就在这时,夏朗觉得有人挡住了自己头顶的阳光。他睁开了眼睛一看,一个女孩儿站在了他的身边。这个女孩儿戴着一顶遮阳帽,粉色的太阳镜,一条牛仔七分裤,白色的雪纺小衫。更重要的是,这个女孩儿夏朗认识,是陈妙言的妹妹陈妙欣。   夏朗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急忙坐起来。   陈妙欣脸上调皮地笑着:“夏队好!”   “你怎么在这里?”   陈妙欣笑着说道:“我来这里写生啊!”   夏朗看到,她背后背着画板。   陈妙欣把画板摘下来,从里面挑出了一副画:“送给你的。”   夏朗接过来,看到画纸上的图画正是苏坡湖,湖面荡起了层层涟漪,就连湖边的芳草似乎都随着微风轻轻起舞了。而夏朗所在的这个小坡,也被陈妙欣画进了画里面。   “画的是你,像不像?”   夏朗笑了:“我在哪儿呢?”   “你躺在这里,被草挡住了。”陈妙欣很认真地指给他看。   夏朗刚来没多久,他当然不相信陈妙欣可以在短短几分钟内就画好这幅画。他说道:“你常来这里吗?”   “也不是吧,我喜欢到处去写生。不过这段时间,来这里的次数比较多。”陈妙欣说完后,见夏朗不语,问道,“你在这里干什么呢,是不是有新的案子了?”   夏朗说道:“不足与外人道也!”有了这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来打扰,看来暂时也不会有什么收获了。他干脆站起来朝着另一边走去。   陈妙欣却跟了上来:“你要去哪里?”   “回去。”   “哎哎哎,夏队,按照电视剧里的情节,你不应该问我点儿什么吗?”   “问你什么啊,有什么好问的?”夏朗嘴上说着,脚下却不停。   陈妙欣紧走几步,拦在了他的身前,很严肃地说道:“这么热的天气,你不可能是来这里欣赏风景的,一定是来查案子的,对不对?我最近常来这里,你问我一些问题,说不定我能知道呢!”   夏朗不禁笑道:“看不出来,你这人真的是人小鬼大啊!好吧,那我就问问你好了。”他左右看了看,弯腰从地上掐了一株植物拿在手里:“知道这是什么吗?”   陈妙欣歪着头,无比认真地说道:“好像叫什么鬼针草吧,是一种草药。”   夏朗很惊讶,因为陈妙欣从外表看上去只是一个头脑简单的单纯小姑娘,没指望能从她那里得到什么答案。没想到陈妙欣居然一口就说上来了。“你怎么知道的?”夏朗很诧异。   陈妙欣说:“这一带前些天有些人来采药的,就是这种。”说着,她拿出了手机,翻出几张照片给夏朗看。   夏朗看到,照片中全是她画的画。画面上,正是几个人在湖边采药的情景。只听陈妙欣说道:“我和其中几个人聊过,是他们告诉我这叫什么鬼针草的。”   “采药的有多少人?”   “不多,只有两三个。”   “你有没有问过他们,采药的目的是什么?”   “他们说是有人收,价格好像是三毛钱一斤。”   夏朗听到这里,心情极度亢奋,抓住了陈妙欣的胳膊:“你能不能找到采药的人?”   陈妙欣觉得很痛,叫了一声:“啊,夏队,好痛啊!”   夏朗赶紧松开了手:“对不起,对不起。陈妙欣,你能不能帮帮我,找出这些人来?他们可能跟我正在查的一件案子有关,很重要。”   陈妙欣笑了:“好啊,不过我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   “请我吃饭!”   “好,没问题。”   两人来到了盛景公园附近,如果说在这一带找一个热闹点儿的地方,那也只有这里了。陈妙欣左顾右盼,步子迈得很小,细致地观察着每一个遇到的人。大热天的,夏朗出了一身汗,他问道:“怎么样,还能找到吗?”   “那几个人好久没出现了,我也正……”话还没说完,陈妙欣忽然大叫了一声:“啊!”她快步朝旁边的一张石椅走过去。   石椅安置在了树林边,巨大的树荫笼罩着。石椅上躺着一个人,古铜色的皮肤,横条纹的T恤衫脏得辨不出原本的颜色,一条卡其色的裤子都快变成咖色了。这个人正眯着眼睛沉睡。   陈妙欣走到那人的身边,冲着他耳边大声喊了一句:“喂!”   那人一个激灵醒了过来,正想破口大骂,看到陈妙欣后却笑了:“哟,小姑娘,是你呀!”   陈妙欣的恶作剧奏效了,她很开心,和那人聊了两句,转而对夏朗说道:“呶,就是他!”   夏朗走上前去:“你好,市公安局的,有几个问题想找你聊聊。” 第四十章 说不定你们就擦出爱情的火花了!   在一家火锅店里,空调的温度很低。陈妙欣挂断了电话,兴奋地对夏朗说道:“不介意我叫一位朋友过来吧?”   夏朗说:“随便。不过我可真服了你了,这么热的天气吃火锅。”说完后,他不由想起了上次和陈妙言一起吃火锅的情景。   “嘻嘻,这家店好吃嘛!”陈妙欣笑嘻嘻地答道。   陈妙言接到了妹妹的电话,她还特意确认,老妈有没有在旁边。得知只有妹妹一个人的时候,她松了一口气。难得陈妙欣主动请她吃饭。陈妙言停好了车子,来到火锅店。刚迈步走进店里,眼尖的陈妙欣便看见了她,高举着手臂:“这边这边!”   陈妙言笑着走了过去。而坐在陈妙欣对面的那个人也回头望了过来,两人四目相对,都不由地一愣。夏朗没想到,陈妙欣竟然把她姐姐叫来了。而陈妙言也没有想到,与陈妙欣坐在一起吃饭的,居然会是夏朗。   陈妙言只是愣了两三秒,便走了过去,坐在了陈妙欣的身边,对夏朗说道:“夏队,想不到我们又见面了。”   夏朗自嘲地笑道:“是呀。”   陈妙欣狡黠地眨着大眼睛,说道:“哎呀,这是缘分嘛,有句话叫有缘千里来相会。”她晃着脑袋用老学究的口吻念道。   如果是与夏朗独处用餐,陈妙言一定会和夏朗聊得很开心。但偏偏有陈妙欣在场,她只好板着脸说道:“什么有缘千里来相会,胡说八道。”随手拿起了菜单勾画着。   “那你们两个说,应该是什么呢?”陈妙欣似乎很想借这个机会让他们说点儿什么。   “冤家路窄!”没想到,陈妙言和夏朗几乎异口同声地说出了这四个字。两人说完后,都互相看了一眼,然后陈妙言赶紧低头看菜单。夏朗则将视线移到了别处。   陈妙欣扑哧就笑了。   火锅很快端上来了,各式菜肴琳琅满目。三人碗筷齐动,品尝起了这里的美食。夏朗因为心系着案子,这几天食不甘味,没什么胃口。可是今天这顿火锅,他却大快朵颐,吃得齿颊留香。似乎很长时间没有像这样好好享受一顿美食了。   陈妙言忍不住问妹妹:“你们两个怎么走到一起了?”   陈妙欣打趣说道:“怎么了,老姐,你吃醋啦?”   一句话,便令陈妙言双颊绯红,气得悄悄拧了妹妹一下。“哎哟!”陈妙欣叫出声来。   夏朗说道:“她帮我查案子,顺便敲诈我一顿饭。”   陈妙欣佯装生气:“喂,夏队,什么叫敲诈啊?明明是你答应的。”   陈妙言却不大相信地看着妹妹:“你帮他查案子?”   陈妙欣很得意:“是啊,我帮他找到了关键证人。”   陈妙言不由地将目光移到了夏朗的脸上,夏朗的表情很沉郁,看得出来,案子进展得并不顺利。她问道:“是不是遇到了麻烦?”   夏朗说道:“不是啊,找到了关键的线索,一会儿我会去看看。先吃东西吧。”他不想就案子再深聊下去。   一顿饭只吃了半个小时左右,夏朗就先结账告辞了。陈妙言看着他的背影走出了店门,心情也跟着有了稍许的低沉。陈妙欣看到姐姐这个样子,很生气地说道:“老姐啊,你可真是的。我好不容易安排了这次机会,你却不好好把握。”   “你胡说什么呢?”   “本来就是嘛,你应该多和夏朗聊聊的,说不定你们就擦出爱情的火花了!”   陈妙言听后,没有像往常一样反驳妹妹,而是若有所思地说了一句:“如果真是那样的话……老妈会杀了夏朗的。”   夏朗一路走到了停车场,他上了车之后没有急于发动车子,而是点上了一支烟。今天下午从那个人口中得知,当初以三毛钱一斤的价格收购柳叶鬼针草的,正是严书霞。又是她!目前所有的方向,都指向了这个坐着轮椅的人。她会是凶手吗?   夏朗觉得几乎没有这种可能。严书霞长年瘫痪,又坐着轮椅,一个残疾的女流之辈,怎么可能杀死两个成年男性呢?正是基于这一点,夏朗才迟迟没有采取行动。不过这一次,他决定要去会会严书霞。   夏朗一只烟抽完,发动了车子,朝着东胜区严书霞的中介驶去。   此时,已经是晚上的七点多钟了。夏朗来到了这里的时候,中介里的灯还亮着,橘黄色的光透过门口照射到了外面,有两三个身影来回晃动着。夏朗走进去,看到门口的那台老虎机周围站着三五个人,吆五喝六的。其中一个年轻男子坐在老虎机面前,玩得正凶。   严书霞坐在了一旁,目光呆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严大姐,我又来打扰了。”   严书霞抬头看到了夏朗,瞳孔渐渐放大,但这一瞬间的光华又很快消散了。她语气低沉地说道:“该说的我都说了。”   夏朗看了看门口这些人:“我们掌握了新的线索,还是换个地方谈谈吧。”   严书霞沉默了许久,她向门口那群人喊了一声:“三儿,帮我看一下。玩完了你帮我锁门。”   “好,放心吧!”坐在老虎机前面的那个年轻人头也不回地应道。   严书霞带着夏朗从货架后面的一个小门进去了。这是一间小屋子,中间有一个铁炉,不过这时候也没有生火,嫁接的铁皮烟囱歪歪扭扭地伸到了玻璃窗的外面。整间屋子的气味很难闻,有一种屎溺的刺鼻味道夹杂其中,混杂着霉味儿。   不过严书霞并没有在屋子里停留,而是带着夏朗从另一边的木门穿了过去,来到了中介所的后面。推开房门,看到了一座院子,院子里堆放着一堆废品,有二手的家电、破铜烂铁,以及硬纸板和空塑料瓶。在院子的最深处,还有一个废弃的猪圈。   夏朗踩了踩地面,是用红砖铺就的。不过从颜色上来看,这些地砖刚刚铺好没多久。他的心猛地提起来了。   严书霞说:“地方小,也不能让你坐了,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夏朗环顾四周:“平时就住在这里?”   “对。”   “童益民呢?”   严书霞沉默了一阵后说道:“他不住在这儿。”   夏朗问道:“你曾经收购过柳叶鬼针草,是吗?”   “对。”   “你收那个干什么?”   “治病。”   夏朗猛然想起来了,严书霞时常对童益民实施家暴,难道说鬼针草是拿来给童益民治病的吗?他又问道:“这些地砖是什么时候铺的?”   “上个月。”严书霞的眼神怔怔地看着自己脚下的地面,“不是说这一带要拆迁吗,我打算把这里全都翻修一遍,这样的话还能多赔些钱。”   夏朗点了点头,表面看起来,严书霞的解答滴水不漏。“我可以看看吗?”夏朗虽然表面上是在和严书霞商量,但他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就在院子里转了起来,他走到了猪圈的边上,往下面望去。猪圈已经废弃了很久了,里面同样堆满了垃圾。一群苍蝇在里面飞来飞去,刺鼻的恶臭熏得人脑仁儿疼。   夏朗捂住了鼻子,他转回身来,边走边看脚下的地砖。这些地砖凹凸不平,手艺很差,似乎是仓促之间铺好的。他走得很慢,看上去就像是在用双脚丈量土地。忽然,他发现了脚下有一只砖头翘了起来。   夏朗蹲下身子,掰开了这块砖,而就在这块砖下面地上,有一种黑色的痕迹,既像是油渍又像是别的什么东西。他心惊之下,伸手掐了一小撮突然凑在鼻尖。猛然间,夏朗的心悬了起来:这是已经干涸的血迹!   而就在这时,脑后传来了呼的一声。夏朗回头望去,严书霞手里挥着一根粗大的木棒朝他兜头砸了下来! 第四十一章 建国以来最大的恶性刑事案件   离火市公安局,经文保大队的老钱打着哈欠往外面走。上面安排明天要去学校宣传预防犯罪及自我保护的知识,为了弄好课件,到现在才下班。老钱在手机里跟老伴儿解释:“对……加班了,明天还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忙呢……好好好,我这就回去。”   老钱在走廊里走着,忽然听到了身后传来了“咚咚咚”的脚步声,一群人朝这边跑过来。他回头一看,见刑侦支队的人全都冲了出来。吓得他赶紧躲到了一边,背靠着墙给这些人让路。队伍的最后,是韩笑。   老钱一把将他拉住:“小韩,怎么了,又有大案子了?”   韩笑挣脱他,急匆匆说道:“抓住犯罪嫌疑人了!”话音未落,人已经冲到了外面。   留下了老钱独自一人,他自言自语:“这么快啊!”   天空响起了阵阵的雷声,小雨淅淅沥沥地下来了。严书霞低着头被押上了警车,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冷冰冰的。童益民试图冲过拦阻他的警察:“这是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夏队长,是不是搞错了?一定是搞错了,你们抓错人了啊!”   夏朗没有理会,只是走到了一边。他摸了摸自己后脑顶的头皮,火辣辣得疼。虽然刚才那一下攻击躲开了,可还是擦到了一点儿。   “夏支队,没事吧?”董谦问道,他接到消息,马上率领分局的同事赶到了。   夏朗摇了摇头:“全面搜查吧,除了屋子,把地砖也起开,看看有没有什么收获。”   “好。”   随后,警方在屋子里找到了两只纸箱子,从里面发现了大量的衣物,这些物品中不只有男装女装,还有一些人的身份证及钱包、银行卡等随身物品。在中介的那间屋子里,找到了几部手机。看着这些东西被翻找出来,夏朗的心也悬了起来。他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大家齐心协力,以夏朗发现血迹的那个地方为圆点,撬开了地砖。当这片土地呈现在大家面前的时候,所有人都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这片土壤有一块区域浸染了黑色的干涸血迹,令人望之生畏。半空中,一道闪电撕破了夜幕,映射出了在场所有人的表情。有的是畏惧,有的是愤恨,有的是震惊,有的是感慨……一时间,画面像定格了一样,所有人都站在了原地。仿佛空气都静止了,只能听到沙沙的雨水声。   “挖!”夏朗咬牙说出了这个字。   很快,所有人都行动了起来。大家采取了先不深挖,向四周围扩展,清理出来了一个宽三米的区域。夏朗特意采了一些土样,准备带回去再请叶理帮忙检验一下。   “夏队,有发现了!”穆奇大喊了一声。   地砖被挖开了不足五平见方,刚刚向下挖了一米左右便看到了坑中的侧壁露出来了一只人手……惨白的人手在闪电和手电光的映射下格外诡异。   夏朗等不及了,他从身边的干警手里抢过一把铁锹,铲着埋着尸体的土壤。东胜区分局的刑侦队长董谦也拿来了一把铁锹,所有人都投入了工作中。但是很快,他们又发现了极为震惊的一幕:刚刚发现的这具尸体还没有完全挖出来,便又看到了另一具尸体的脚……   夏朗惊愕万分,竟然呆了好一会儿,他恍然醒悟过来,大声叫道:“把所有的地砖全撬开!”   “是!”   雨势渐渐大了,曹妤和其她几名女警拿来了雨披给大家穿上。然后,又在现场架起了照明设备。所有人都锹镐齐动,很快,两具尸体就被拉了上来。其中一个人,董谦还认识。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陶旺旺?!”   夏朗问道:“是刚刚失踪不久的那个?”   “嗯,就是他。埋在地下,尸体腐烂得有点儿慢。从这身衣服上还认得出是他。”   “夏队,这里还有!”   “这里也有!”   “我……我这儿也有。”地砖全部撬开了,大家不再分区域作业了。主要能下铁锹的地方,所有人都没有放过。转眼之间,不大的院落内挖了七八个深坑,而尸体也在一具具增加。发现尸体的报告声不断传来,一具具尸体被一字摆列在了地面上,场面令人触目惊心。   夏朗一个人就亲手挖出来了三具尸体,他无力地瘫坐在了地上,顾不得地面泥泞。不知道是内心的恐惧,还是累得筋疲力尽了,他的两只手握成了拳头,微微颤抖着。   夏朗紧紧咬住了下唇,他从警以来,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情景:隆隆的雷声夹杂着豆大的雨点儿瓢泼而下,几十名警察挥舞着铁锹,不断有人跳进了泥坑里把腐烂的尸体拉上来。这些尸体,有的已经化为了一具白骨,有的变成了一具干尸。还有的形成了巨人观,皮肤膨胀,尸油从开裂的皮肤中慢慢流出来……   摆列整齐的尸体的数字还在增加:六具、十四具、二十具、二十五、三十、三十六……旁边的女警已经忍不住了,有的人小声啜泣。董谦红着眼睛,握着铁锹把的两只手已经磨出了血,他不顾一切,好似着了魔一般,还在挖着,嘴中不停地说道:“还有人,底下还有人啊!”   这根本不是案发现场,这是活脱脱的一个万人坑!夏朗浑身颤抖着,心中有个声音一直在呐喊:不要再有了,求求你不要再有了……其实,何止是他一人。在场的所有警察都有一样的念头,他们第一次希望在现场不要再发现尸体了,即便是有,也希望只是相关物证。   然而,老天就像是在与他们作对。偏偏这时候,穆奇在猪圈那里有所发现:“这里还有!”附近的人急忙跑过去帮忙,他们将里面的垃圾全都清理了出来。有人自告奋勇跳了下去,铁锹扬动,很快就有了发现。   穆奇在边上喊道:“慢一点儿,慢一点儿,不要伤到尸体。来,帮我拉上来!”从猪圈里又发现了四五具尸体。   初始的震惊过后,警方所有的工作人员都憋着一口气。他们就像是拼杀在战场上的士兵,一个个都铆足了劲儿,拼尽最后一分力气。   天渐渐亮了,雨势渐渐小了。可是现场的每一个人,心头的压力却来越大了。   夏朗坐在了中介的门口,望着灰蒙蒙的天空,脏兮兮的手里夹着的香烟已经燃到了尽头。   “夏队……”韩笑从里面走出来,语气很低沉。   过了好一会儿,夏朗开口问道:“多少。”   “院子里一共四十二,猪圈里有……有六具,加起来四十八具尸体。”   夏朗长叹了一声,只凭这个数字,已经可以确定这件案子有多恶劣了。他呢喃着说:“这算是建国以来最大的恶性刑事案件了吧?”   韩笑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现场的那种震撼感,任何一人见到都会惊惧无比。刚才有几个刚从警不久的年轻人,吓哭的吓哭、吐的吐……他从来没有见过能把所有警察都震慑到的案子。   这项工作,足足进行到了第二天的中午,才彻底结束。   48具尸体,这样的一个数字,在和平年代简直不可想象。省公安厅得知后,做出了重要批示,要求离火市公安局必须限期处理好此案,避免事态的扩大。而在会议室里,付如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不要说在座的这些人年纪都还很年轻,即便是他本人,也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大案。 第四十二章 彻头彻尾的人间悲剧   审讯室里,严书霞低着头,脑袋扎得很深。冰凉的手铐在灯光的照射下闪着流动的光,夏朗和韩笑坐在了对面。尤其是韩笑,一双眼睛喷射着怒火。他很难想象,严书霞这样一个身有残疾的普通妇女,是在什么样苦大仇深的驱使之下,做出来了这样的事情!   夏朗的目光则如同利剑,死死地盯着严书霞。变态凶手他不是没有见过,但是接连杀害48人,这已经不能用心理变态来形容了。   “你们不用再问了,”严书霞忽然开了口,“人都是我杀的。”她的语气平和,不像是普通的犯罪嫌疑人那样心灰气沮,反而像是在陈述着别人的故事一样。   “你是怎么杀人的?”   “砸死的,拿刀砍死的……都有。”   以叶理为首,全市的法医甚至加上了一部分医生,才做完了初步的尸检。从这些人的致命伤来看,除了被钝物猛击头部致死外,很多人是被锐器刺穿脏器或者是刀具砍死的。   “为什么杀人?”   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严书霞慢慢抬起了头,她的目光变得有些迷离。很快,她讲出了自己的故事:   四十六年前,陕西省商县王墹村,有一个女婴呱呱坠地了。为了能够让这个孩子将来光宗耀祖,父亲给她取名严书霞。希望她能好学求知、发奋学习,改变家里的经济条件。   王墹村坐落在了西北荒凉之地,交通不便,经济发展一直上不去。是全国的贫困村。严家将一家人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这个女孩儿的身上。为此,家徒四壁的严家再苦再难,也坚持要严书霞读完书。   小学二年级那一年,严书霞的母亲得了癌症,不幸去世。在村里长辈的说合下,父亲重新娶了一个外乡的女人。这个女人在外人面前对严书霞很好,可是背地里,却经常虐待严书霞。   有一次,严书霞的父亲进城卖粮食,两三天都不能回来。这个恶毒的女人便将严书霞锁在了屋子里,只给她喝水,还说:“一个赔钱货,还想读书当状元哩!”   严书霞没有将这一切告诉自己的父亲,因为她年纪虽然很小,但是已经懂得体谅父亲的难处了。这个瘦小的男人,凭借着一双羸弱的肩膀,扛起了整个家。年幼的严书霞在内心发誓,一定要好好读书,出人头地,远离这个小山村。   可惜天不遂人愿。小学四年级的时候,严书霞的父亲在工地上出了意外,去世了。严书霞悲痛欲绝,她最亲的两位亲人都离她而去了。她心痛之余,也预感到了接下来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后妈很快就勒令她退学了,她的课堂变成了打猪草、放羊,身边的同学老师变成了那些甘心一辈子窝在村子里的放牛娃。   后妈对严书霞很不好,每天的饭菜不过就是一碗稀粥。有的时候,只是米汤,破了口的搪瓷碗里连一粒米都看不见。如果不是村子里有几位好心的长辈看她实在可怜,时常接济一些,恐怕严书霞都活不到今天。   转眼间,严书霞十四岁了,而这时候的后妈又起了歪心思。她自作主张地把严书霞卖给了一个来村子里收废品的老头儿。在那一晚,严书霞被这个比自己爷爷岁数还要大的老头儿奸污了。她悔恨、她羞愤,她甚至想过要自杀。严书霞指天跺地地唾骂,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这么惨。她想自己的爸爸妈妈,她想念学校里的同学老师。   可是这一切都没有用,收废品的老头儿对她看管得很严,她没有机会逃走。这样的日子过了半年左右,严书霞发现自己怀孕了。她才十四啊!   严书霞说到这里,眼神里充满着仇恨的怒火:“我不想要这个孩子,这个孩子不是我的!我满脑子都想着要报复那个老头儿。孩子生下来之后,我就亲手……亲手掐死了他!”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咬牙切齿,瞳孔里充斥着血红色。   但是在夏朗听来,这是一出彻头彻尾的人间悲剧。严书霞把恨意转到了无辜的孩子身上,亲手掐死嗷嗷待哺的亲生儿子。常人听到这段往事后,不难明白严书霞内心的恨意有多强大。   得知儿子死了,老头儿的精神也愈发萎靡了。原本老来得子的喜悦,被老年丧子的悲痛所取代了。他毒打严书霞,同时又不得不留着她。因为他还想要她再生一个。可惜,老头儿年纪太大了,已经不可能了。   每天看着老头儿作为例行的功课后气喘如牛地趴在自己身边,严书霞的心里产生了一种复仇的快感!   也许是知道自己不行了,又过了一段儿时间,老头儿从外面带回来了一个年轻人,那年,这个年轻人二十多岁。他长得瘦瘦小小的,像只猴子。但这是严书霞在这几年时间里,第一个见到的同龄人。   那一天,老头儿让这个年轻人喊严书霞妈。严书霞这才知道,这个年轻人是他从路边捡来的。老头儿念子成狂,没有了亲生儿子,他宁可在大街上捡一个儿子回来。   这个年轻人,就是童益民。他和严书霞一样,也是王墹村村民。两个人聊起来后,发现是一个村子的,感情无形中近了许多。一个血气方刚,一个失意良久,很快,他们两个人就在一起了。在一个夜晚,童益民和严书霞做了夫妻才能做的事情。   可是这个世界上的事情往往是这样,一个人越想隐瞒什么,偏偏就泄露了什么。严书霞和童益民的私情被老头儿撞破了。老头儿的情绪很激动,提着一把菜刀要砍死童益民。情急之下,严书霞举起了顶门闩,卯足力气砸了下去!老头儿倒在了血泊中一动不动了。   两人都吓坏了,连夜逃跑。为了维持生计,他们一路走一路干着零工,什么苦都吃过了。在山西省,严书霞出了车祸,肇事者逃跑了。警察来调查交通事故的时候,他们都不敢说。生怕在陕西杀人的事情抖了出来。童益民背着严书霞继续跑。最后来到了离火市。   本来,他们有自己的小生意,能够活下去。可是严书霞偏偏又遇到了麻烦。在他们住的那个地方,大部分都是民工、流浪汉。这些许久没有碰过女人的男人都饿疯了,很多人都想借机侮辱严书霞。看到他们丑陋的嘴脸,严书霞想起了被老头儿奸污的那一幕,她觉得噩梦要重现了。   她不想生活在这样的噩梦中,她想要醒过来!严书霞拼命抵抗,最后只好杀了这些人。其中就包括了胡桂吉。后来,她更是将这种恨意转嫁到了童益民身上,继而实施了家暴。   “你杀人,童益民知道吗?”   “不,他不知道。”严书霞低着头。   “48名受害人当中,还有12名女性,这是为什么呢?”夏朗不动声色,继续问道。   “她们……她们都是拉皮条的,是她们让那些男人来的。我恨她们,一看到她们,我就想起了当初把我卖了的那个女人。这样的人更遭人恨,我要杀死她们!”   审讯工作结束后,夏朗看着身戴手铐脚镣的严书霞被押走了。他点上了一支烟,慢慢地嘬了一小口,而后轻轻吐出烟雾。   “夏队,案子破了,我们是不是应该去庆祝一下?”韩笑轻松了许多。   夏朗却目光深邃:“还没有破。”   “啊?”   “严书霞不是凶手!” 第四十三章 我他妈不配当个警察!   凶手真的是严书霞吗?夏朗表示深深的怀疑,她的供词错漏百出。甚至所有很多受害者的死亡时间,她都没有答上来,只是用一句“我记不清了”来搪塞过去。而有关于David Gardiner,她更不懂得是什么意思。   刑侦支队的办公区,专案组的警察聚在了一起,目光都望向了夏朗的办公室。那里的门紧闭着,大家猜不透这位队长在想什么。   “喂,韩笑,案子不是破了吗,为什么夏队说凶手没有抓住呢?”曹妤问道。   韩笑的心情也有点儿郁闷,他说道:“别问我,想知道的话,你应该直接去问屋里的人。”   杜志山抖动着手里的报纸,嘲讽似的笑了一声:“庸人自扰!”   大家都没有理会他,不过很多人都在心中怀疑,夏朗是不是真的多虑了。严书霞已经认罪了,事实清楚,证据充分,还有什么好怀疑的呢?   这时,夏朗拉开了办公室的门:“我出去一下。”   今天是休息日,一场大雨过后,天终于放晴了。陈妙言坐在了车里,车子由岑熙驾驶着。他一路上都在不停地找话题和陈妙言聊天。陈妙言觉得无聊至极,便拿起了手机想要打发一下无聊的时光。   她不知道这样的做法对不对。昨天晚上,岑熙约她今天一起出来游玩,她竟然同意了。想了想,陈妙言之所以答应岑熙的邀约,似乎是为了摆脱那个人在心中的影子。不是说,彻底忘掉一个人的最好办法,是和另一个人开始吗?   “我还以为这场大雨得下上一天一夜呢,幸好,一个晚上就停了。”岑熙庆幸地调侃着。   “啊!”陈妙言低头翻着手机,忽然惊呼了一声。   “怎么了?”岑熙开着车,时不时扭头看着她。   “离火市发生了大案子了。”陈妙言内心极度惶恐不安。在今天的新闻推送中,头条无疑是昨天晚上发生的那件刑事案的新闻。在一座不起眼的小院,发现了48具尸体!嗅觉灵敏的媒体第一时间将这篇新闻发了出来。   尽管新闻中的照片被打上了马赛克,可是陈妙言握着手机的手忍不住轻轻颤抖着。她终于明白了,夏朗口中所说的大案子是什么。   而与此同时,杨小雅坐在了办公室里,也看到了这样的消息。身边的同事们也议论着:“48个人啊!这凶手也太狠了吧?!”   一个老成持重的医生手里端着茶杯,刚刚把手里的报纸放下,他摘掉了老花镜,说道:“我活了这么大岁数,还从来没有见到过这种事呢!这一下子,可要热闹了。”   “哎,你们说,这些受害人的家属会不会去公安局里闹啊?”一个年轻的男医生也变得八卦了。   旁边的一个女护士说道:“这还用说吗,肯定会去的。看着吧,今天咱们医院说不定会接收一些受伤的警察呢!”   其余的人都笑了起来。   杨小雅笑不出来,她的目光看向了桌面上的一丛红色玫瑰花。那个是外科医生梁振吉一大早就送来的。杨小雅很漂亮,在医院里不乏追求者。当初是因为朋友介绍,她才去赴约相亲。可是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她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的感情定位了。她这几天甚至在反复怀疑:我和夏朗真的合适吗?   市人民医院的医生们猜得不错,此时的公安局已经乱成了一锅粥,甚至有人在公安局的门口拉起了白底黑字的条幅,有的人高声痛骂着,让市公安局的领导滚出来,给大家一个交代!防暴大队的警员举着防暴盾牌,承受着这些人一次又一次的冲击。   而付如丞则在办公室里拍着桌子大骂,甚至还有一位副市长亲临,亲自上阵督导工作。所有人都忙成了一团。付如丞责备的目光扫向众人,忽然发现少了一个人:“夏朗呢?”他提高了嗓门厉声喝道。   “夏队刚才出去了。”   付如丞也听说了,夏朗认为这件案子还有很多的漏洞。他深深地运了一口气:“杜志山,你跟我来!”   “是。”杜志山很激动,虽然说外面已经吵翻了天。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副局长第一个想到的是他,这令他受宠若惊。   而付如丞是有自己的考量的:夏朗不在,这群警员中属杜志山的岁数最大,除了喜欢针对夏朗外,做事还算稳重,说不定可以处理好这件事情。   两人走出了办公楼,朝着公安局门口聚集的人群走去。防暴大队的负责人特意安排了几个精明的手下挡在了付如丞的前面,付如丞一把将他们几个推开了,大声地喊道:“各位,我是市公安局副局长付如丞,你们听我说一句……”   而这时候,夏朗再次来到了发现尸体的那个小院子。还没有来得及进去,便看到了坐在门口垂着头的童益民。他就坐在了地面上,目光呆滞地看着中介所的门口。因为拉上了警戒线,他进不去,只能用这样的一种方式来缅怀自己以前的生活。   夏朗走了过去,站在了他旁边。   童益民慢慢转过头来,看到了夏朗,他突然从地上爬起来。两只手抓着夏朗,拼命摇晃着。一边摇晃一边哭喊:“你毁了我啊,你毁了我啊!我的生活全被你毁了,全被你毁了啊!你把我媳妇儿还给我,你放了她吧!求求你,我求求你啦!”童益民的情绪很激动,说着说着,他竟然跪在了夏朗的面前,抱着他的两条腿恸哭。   夏朗于心不忍,拉他起来了。两个男人坐在了路边,夏朗安抚了他好久,才平复了他的情绪。童益民点上了一支烟,眼睛红肿着,口中不断地呢喃:“我没有想到会出了这样的事。其实她是一个好人啊,她是被逼成这样的。”   夏朗没有说话,接连杀害了48个人,怎么可能还是一个好人呢?   “夏队长,”童益民恳求说道,“我媳妇儿不是坏人啊,你们……你们能不判她死刑吗?”   这一点,不可能由夏朗说了算。但是他的内心也深深知道,48条生命意味着什么,死刑立即执行是肯定的了。看着面前的这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哭得像个委屈的孩子一样,夏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他拍了拍童益民的肩膀,然后就拉开警戒线钻了进去。   穿过了前面的中介和那间小屋子,再次站到了院子里。在这里,还有一些警察进行着扫尾工作。董谦坐在了一旁,一夜没合眼的他看上去很疲惫,两只眼睛又红又肿,看样子是哭过不少次了。   董谦立过两次三等功,也曾与犯罪分子英勇搏斗受了重伤。那次,血流了一地,他连眼睛都没眨一下。能让这个铁血汉子流泪,可见他的心里承受了多大的压力。   现场挖掘出来的几个坑,被放置上了1、2、3等数字的号码牌。一号坑,二号坑……看上去就像是张着血盆大口的怪兽,吞噬掉了48条生命。   夏朗走到了董谦身边,董谦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在跟他说话:“我他妈不配当个警察!”   夏朗的一只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使劲捏了捏,以示安慰。   “刚才接到了电话,说受害人家属都围在了市局前面……付局出去跟他们谈话了,都是我的错。”   夏朗坐在了他身边,说道:“这种事情谁会希望发生呢?身为警察,我们最不想看到凶案了,因为那不仅意味着有人遇害,还意味着我们工作失职。”   董谦不说话了,夏朗的安慰对他来说于事无补。夏朗见他不语,站起来,走到了一号坑的位置。 第四十四章 快,我们去苏坡湖!   夏朗轻轻闭上了眼睛,进入了模拟凶手的状态。在某个深夜,这个原本就偏僻的地方没有行人。惨白的月色看上去,就令人觉得心底发冷。   在后面的那间小屋子里,走出来了一个人,他是倒退着从屋子里出来的。弯着腰,手里还拖着一个已经永远醒不过来人。站着倒退的这个人两只手从对方的腋下穿过去,吃力地拖着他。而被拖行的这个人,已经没有了呼吸。拖行的地面留下了长长的一条痕迹。   他终于来到了一号坑的位置,周围没有任何的照明。但夏朗仿佛能清楚地看到这个人的行动。   他不需要任何的照明,这是他的家,他太熟悉这里了。松开手,尸体躺到了地上。凶手似乎微微喘了两口气,他走到了墙边,拿起了铁锹,开始在地面掘土。当他把地面挖到足够深的时候,露出来了之前埋好的尸体,他得意地笑了。   他口中呢喃,似乎在说着什么。夏朗看到他的口型,突然想到了一些事情。   夏朗猛然睁开了眼睛,他几乎是以光速冲了出去。到了中介的门口,什么都没有。他左右看看,目光急切又不安。董谦见夏朗如此着急,也跟着冲了出来:“怎么样,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童益民呢?刚刚还在这儿的!”   董谦摇了摇头。   “真正的凶手,是童益民!”夏朗很笃定地说道。   像往常一样,陈妙欣再次来到了苏坡湖。她选择了一个风景极佳的位置,开始在画纸上勾勒草图。今天天气真好,雨后的空气愈发清新,混杂着泥土和青草的芬芳,沁人心脾。陈妙欣很享受这样的生活。   “画得可真好。”   这时,一个声音从身后响起。陈妙欣回头望去,看到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花白的短发,面色蜡黄。   陈妙欣看到这样一个陌生人,心中很警惕,她站起来想要换个地方。没想到,这个男人很快说话了:“小姑娘,你别害怕,我不是坏人,是夏朗夏队长让我来找你的。”   “是他?”   市公安局也接到了夏朗的消息——真正的凶手是童益民!所有的人都大为惊讶。明明严书霞已经认罪,为什么夏朗出去了一趟,就将真凶认定为童益民了呢?   “夏队,你没搞错吧?”韩笑在电话里确认。   “搞错你妹啊,现在童益民已经不见了。你们听好,要不惜一切代价,全城搜捕,封锁高速、铁路、码头,甚至是机场,一定要把他给我困死在离火。天黑之前,无论如何也要把他找出来!”   “是!”   很快,全市的警察出动了。呼啸的警灯打破了离火市的祥和宁静,路人纷纷猜测:不会是又发现尸体了吧?坊间一时议论不休,谣言四起。   以中介为圆心,夏朗安排人逐一排查。董谦也打起了精神,东胜区分局的干警齐心协力,展开了地毯式的搜捕。每一栋楼、每一个房间,甚至是公共厕所都没有放过。可是大半天的时间过去了,一点儿收获都没有。   夏朗一夜没有合眼,被刺目的阳光照射着,头痛欲裂。旁边一个年轻的警员说道:“夏队,要不你上车去休息会儿吧,我们来好了。”   夏朗咬着牙:“我没事。抓紧时间,耽搁太久,童益民肯定会铤而走险。”   陈妙言和岑熙来到了一处湖边的公园,两个人静静散着步。这时候,路边蓦地响起了警灯的声音,数辆警车先后呼啸而过。   岑熙说了一句:“看来是有大案子了呀!”   陈妙言却不这么想,她心中惦念着夏朗。新闻上说案子告破了,为什么还有这么多的警车呢?   正在这时候,陈妙言的手机响了,是老妈打来的。她接通了:“喂,老妈。”   “小欣和你在一起吗?”   “没有啊,怎么了?”   “这孩子,可真是的。一大早就说去写生了,说好了中午就回来的,这都三点多了,到现在也没个信儿。我打她手机也一直没人接。”陈母的语气十分既气愤又焦虑。   妹妹是个听话的孩子,以前从来没有这样过。陈妙言说道:“老妈,你先不要着急,我试试联系她。”   “好,好。有消息了一定要告诉我啊,我真是为你们姐妹操碎了心啊!”   挂断了电话后,陈妙言拨打了妹妹的手机号。“嘟——嘟——”响了两声后,听筒里却传来了:“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陈妙言挂断了,重新拨打了一次,而这一次,那个声音提示变为了:“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妙言,怎么了?”岑熙看她的神情慢慢变了,问道。   陈妙言没有说话,她攥着手机,想着妹妹今天的表现未免太反常了。前几天,她每天都要出门去写生,那些作品陈妙言也见过的,是湖边的景致。陈妙言突然想起来了,妹妹陈妙欣每天去苏坡湖那边的。   她急忙对岑熙说道:“走,我们去苏坡湖!”   “苏坡湖?我们去哪里干什么?”岑熙很不理解。   可陈妙言根本没时间解释,她快步朝公园外面走去。   岑熙只得跟上去:“妙言,等等我。”   夏朗的心情失落到了极点,不管是哪组人,传回来的都是“没有发现”四个字。他的表情开始渐渐变得凝重了,他很自责,早在童益民痛哭流涕向他说那些话的时候,他就应该有所发现才对。只因为自己的一时疏忽,竟然导致真凶逃跑了!   夏朗和董谦连车都顾不上开了,他们两个徒步跑着。童益民离开没有多久,夏朗就跑出来了。这么长时间的大规模搜索,他很可能不敢现身。现在一定是在什么地方躲着呢!   又有两队的反馈通过对讲机传来了:“夏队、董队,二组没有发现。”“四组没有发现。”   夏朗抓起对讲机:“二组,去东边搜索。”“四组,在葛成松的住所附近仔细搜索。”   “是。”   夏朗刚说完了这些,和董谦往路口走去。而在这时,就在路口的拐角处,他们和迎面的两个人差点儿撞到了一起。   夏朗定睛一看,原来这两个人正是陈妙言和岑熙。此刻,陈妙言的脸上也写满了焦急的神情,她抓住了夏朗的胳膊:“你们还没有抓住真凶,是不是?”夏朗怔然了,他不知道陈妙言是从哪里听来的,更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她。   “我问你是不是呀!”陈妙言几乎是大声吼着。   董谦想上前呵斥几句,他不认识陈妙言。一个普通人,是不能向警方打听案件细节的。他刚要说话,夏朗便如实说了:“是。”   陈妙言听到后,身子晃了两晃,惊愕之余更多的是惧怕。太阳是如此的耀眼,陈妙言再也站立不住了,往后倒去。   夏朗跨前一步,一把挽住了她:“发生什么事了?”   “妙欣不见了……”陈妙言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泪水已经快要涌出来了。她今天看新闻的时候,知道事发地点在这附近,而陈妙欣每天都去苏坡湖写生。当她从夏朗的口中得知真凶还没有落网,她便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夏朗得知是陈妙欣不见了,心也悬到了嗓子眼儿,他马上说道:“苏坡湖,快,我们去苏坡湖!”   四个人上了车,夏朗亲自开车,往苏坡湖驶去。岑熙扶着陈妙言坐在了后座。途中,他一直拉着陈妙言的手,不停地安慰她。夏朗通过后视镜看到了这一幕,心情莫名失落。 第四十五章 老董,小心!   苏坡湖的景色还是那么的美,静谧的湖面,湛蓝的天空,碧绿的芳草地,组合在一起的风景美到令人窒息。而夏朗等四人却没有心情去欣赏风景。   这里微风轻拂,四下无人,只有草丛随着微风轻轻摇摆。只是夏朗置身于这样的美景中,紧绷的神经一点儿都没有得到放松。他深深的明白,这种安静之下,潜伏着的可能是巨大的危机。   “大家散开,展开搜索。”夏朗下了令,他全然忘记了,身边的陈妙言和岑熙并不是警察。   夏朗去了南边,董谦在西边。陈妙言在北边,但是岑熙却一直没有去东边,只是跟着陈妙言。陈妙言心情很糟糕:“你跟着我干什么?你去另一边。”   岑熙说道:“那个变态还没有抓住,我怕你……怕你……”他说不出来了。   陈妙言急于寻找自己的妹妹,她没空理会这些旁枝末节了。陈妙言听到了另一边夏朗在高声呼喊:“陈妙欣!”紧接着,董谦也大声喊道:“陈妙欣!”   陈妙言双手拢在了嘴边:“妙欣,你在哪里啊?妙欣!”   四个人都高声呼唤。微风夹杂着他们的声音越传越远,但许久过去之后,都不见回应。夏朗在南边搜寻完了,什么都没有发现,他又到了东边,双手仍旧拢在嘴边:“陈……”脚下却被什么东西绊到了。夏朗一个趔趄勉强站住,回头望去,只见草丛中静静躺着一张画板:“快过来,有发现!”他大声喊道。   陈妙言等人闻声赶来。因为太过于激动,陈妙言又穿的高跟鞋,险些跌倒。幸亏夏朗扶住了她。陈妙言看到他手中的画板,一把抢了过来,死死地盯着:“这……这是妙欣的。”   这句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沉默了。陈妙言抓住了夏朗的胳膊:“夏朗,你帮帮我,你一定要救她啊!”泪水涌出了她的眼眶。   陈妙欣不可能把画板丢在这里的,一定是遇到了什么变故。夏朗点点头,说道:“你放心好了。”他轻轻挣开了陈妙言的手,弯下腰去在草丛中仔细寻找,随后,发现了几只画笔,以及陈妙欣掉落的耳环。   看来,陈妙欣真的遭遇了不测,很可能是被童益民绑架了。但是,童益民会带她去哪里呢?   沿途的草丛有倾倒的痕迹,虽然不明显,但还是能有看出其中几片叶子有磨损的痕迹。夏朗沿着这个方向走着,其余的人也跟了上去。   一路来到了草丛的尽头,这里有一条土路。平时没有什么人来这里,在土路的对面,是遍地的沙砾,最远端,有一幢废弃的楼。陈妙言发现了什么,快步走过去,她跪倒在地,拿起了沙砾地上的一只白色的帆布鞋:“这是妙欣的鞋子,是我送给她的。”   这句话说完,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那栋楼。   这栋楼原本是离火市很有名的一家地产公司兴建的,在初步完成楼体水泥坯后,地产公司的老总跑路,这里就成了烂尾楼。   这栋楼在太阳的照射下,像是一个巨大的扭曲的怪兽,张牙舞爪,仿佛是对夏朗等人的挑衅和示威。夏朗做了一个深呼吸后,往大楼走去。董谦紧随其后。   陈妙言见状,也要跟上去,却被岑熙一把拉住了:“妙言,你不能去,太危险了。”   陈妙言回头怒目看着他:“我妹妹在里面啊!”   “那有什么关系?夏朗他们是警察,让他们去找就好了嘛!”   陈妙言气愤非常,挣脱了岑熙,快跑了几步,跟在了夏朗的身后。岑熙跺了一下脚,原地转了两三圈。他在心里做着斗争:他非常非常喜欢陈妙言,可是现在的情况是,要面对的是一个杀了48个人的杀人狂魔。一想到这些,人类本能的畏惧感就从岑熙的心底涌了出来,他两条腿发颤。   但是,最后他还是咬牙跟了上去。这并非是他战胜了心底的恐惧。只是他觉得,四个人中三个人都过去了,他不跟上去,有点儿太没面子了。   四人来到了楼前,夏朗带头毫不迟疑地走了进去。其余的人紧紧跟在他后面。   这栋楼只具有一个水泥墙体的雏形,楼梯都还没有来得及安装扶手,周围的空气有一股尿骚味。一楼的空间里,还有很多的垃圾。因为这里长期没有人管理,附近的居民把这里当成了垃圾场。炎热的天气下,阵阵恶臭令人作呕,绿头苍蝇飞来飞去。   四人沿着楼梯走上来。二楼空无一人,地面上是一些食物的包装袋,随着从窗口吹进来的风,满地乱跑。   沿着楼梯上了三楼,忽然听到了“呜呜”的低咽声。   陈妙言三步并作两步,从夏朗身边挤了过去,快步跑上楼。夏朗见到她如此急切,也连忙跟了上去。四人来到了三楼的空间,这里的空间大概有百余平,周围是几个房间。而陈妙欣被绑住了手脚,嘴里堵着布,躺在地上极力挣扎着。   陈妙言大叫一声:“妙欣!”正要跑过去,却被夏朗一把抓住了。   “夏朗,你干什么!”陈妙言气得大叫。   夏朗不为所动,他冷静地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大声说道:“童益民,你出来吧,我知道你在这里!”   没有响应。董谦觉得夏朗过于谨慎了,说不定犯罪嫌疑人早跑了。他冲过去:“我来!”董谦跑到了陈妙欣的面前,要替她解开绳子。而陈妙欣却“呜呜”地发出了更大的声音。   “我这是帮你呢!”董谦喊道。   “老董,小心!”   董谦一抬头。不知何时,陈妙欣背对的那间屋子里冲出来了一个人,双手反握着一根削尖的钢筋,冲着他迎面刺来。这个人目露凶光,正是童益民!   董谦大叫一声,想要站起来躲开。可是还没等他完全起身,冰冷的钢筋已经刺了过来。情急之下,董谦只得往左边一闪。他的肩头一凉。钢筋刺穿了他的右肩!   “老董!”夏朗跑过去,跃起一脚向童益民飞踹过去。   童益民要拔出钢筋应敌。可是董谦却大喝了一声,左手捂住自己肩头的伤口,右手死死地攥住了钢筋。力量之大,超乎了童益民的想象。董谦像是一头咆哮的雄狮,红着眼睛嘶声怒吼:“来呀——!啊!”   任凭童益民怎么拉扯,钢筋都纹丝不动。   夏朗赶到,一脚踹翻了童益民。一道鲜血飞溅到了空中,董谦也倒下了。   “老董!”夏朗扶起了董谦。董谦强忍疼痛笑了两声:“放心……兄弟……死……不了。夏朗……给我……给我狠狠地揍……这混蛋!”   夏朗冲陈妙言大叫:“快,叫救护车,报警!”   陈妙言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她手忙脚乱地拿出了手机,抬头看了一眼,却吓得大叫了一声。夏朗心叫不好,扭头望去,只见童益民手里握着一把尖刀。刀刃对准了陈妙欣雪白的脖颈,他大声喊道:“你们不要逼我,不要逼我!!!”   夏朗从自己的T恤衫上扯下了一条袖子,捂在了董谦的伤口上。他慢慢地站了起来:“童益民,认命吧,你现在无路可逃了!”   “嘿嘿,是吗?你别吓唬我,我告诉你,只要我手里有她,你就得放我走!我知道,她是你女朋友!”   此话一出口,夏朗、陈妙言、岑熙,全都呆住了。陈妙欣怎么可能是夏朗的女朋友呢?就连夏朗自己也怔然了一会儿,他而后才冷笑两声:“是吗,有这么漂亮的女朋友我怎么不知道?” 第四十六章 好了,你可以走了   “你不用骗我,我知道的,我见过你们在苏坡湖聊天,我知道她是你对象!”童益民大声地咆哮。   夏朗沉默了一会儿,说道:“看来,你真的是一个变态。只要你心底认为的,就觉得是真的。”   “少废话,放我走!”童益民声嘶力竭地喊着,手里的刀随着他激烈的情绪晃动着。泛着寒光的刀刃就在陈妙欣的脖子前面抖动着,随时可能伤害到她。陈妙欣因为内心的恐惧,已经哭出了声。   夏朗连忙安抚他:“你别激动!只要你不伤害她,什么条件都可以谈。”   童益民“嘿嘿”笑了两声:“你果然是很在乎她呀。”   夏朗也笑了:“我跟你可不一样,我有对生命的尊重。而你没有。”   童益民握着刀的手渐渐松开,但他很快又握紧了。眼神再次变得凶狠起来。   夏朗说道:“其实你不用掩饰了,表面上你是一个学历不高的人,其实……你应该有不错的教育背景。想听听我的分析吗?”   “你不用想浪费时间,只要半个小时内,我没有离开这里,我就会杀了她!”   陈妙言几次想要冲上来,都被岑熙拉住了。   夏朗笑道:“半个小时?足够了。先说说我是怎么发现你是凶手的吧。今天上午,我去了案发现场。当时你和我说的话还记得吧?你上来就说不相信严书霞是凶手,还问我严书霞是不是可以不被判死刑。表面上你是在关心她,其实,你只是在试探我,你想知道警方是不是已经确认严书霞是凶手了,她是不是死定了。”   童益民默不作声。   “你很聪明,懂得用这样的话术来跟我聊天。第二点,48名死者中,有一部分人是脑后被钝物重击致死的。我猜可能是一把锤子。问题来了,严书霞坐在了轮椅上,她如果想向上挥锤,杀死背对自己站在正前方的人,很难使上力气。   “第三点,严书霞虽然认罪了,但是关于案件的细节,她始终说不上来。何况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人,杀人埋尸,不可能办到。既然是在你家的院子里发现了尸体,她不是凶手的话,就只有你了。”夏朗说到这里,手慢慢伸向了衣兜里。   童益民的情绪一下子紧张起来了,他大声喝道:“你要干什么?!”   夏朗慢慢把手拿出来,是香烟和打火机,他说道:“我抽支烟可以吧?”他点上了一支烟,吸了一口,继续说道:“其实这件案子从我们调查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做好了一个准备。你要把整件案子,嫁祸给严书霞。比如现场留下的David Gardiner。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个名字,知道他是研究残肢再生的专家。你希望我看到这个名字后,本能地想到坐轮椅的严书霞,对不对?”   童益民苦笑了两声:“你还真的是个合格的警察,可惜,你知道得太晚了。当你发现这个的时候,不管是姓胡的还是姓葛的,都已经被我杀了!”   “我明白了,你跟他们有什么深仇大恨呢?”夏朗故作沉思,“根据我们的调查,胡桂吉做过五份工作,在前四次工作中,表现一直不好,有偷东西的习惯。最后一次是在农商大厦的物业做保安,不但安分守己,甚至还有一次勇斗歹徒。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转变?我想,这跟你有关。”   童益民冷冰冰地说道:“是吗?”   “一个人的性格不可能一下子转变成这样的。我说一说我的猜测吧,前四份工作,表面上是严书霞介绍的,其实真正的幕后主使,是你才对。你给他介绍了工作,却要他帮你偷东西。所以胡桂吉每次工作的时间都不长。在去年的十二月,胡桂吉曾经对人说过,他要发财了。我想,这是你许诺给他的一个好处。比如说,他帮你偷东西,你给他多少钱。当然,这个承诺你不可能实现。因为当时你已经动了杀人灭口的心思,你决定让他永远说不出话来。”   夏朗一支烟抽完,将烟头丢在地上踩灭了:“胡桂吉跑了,一直到了今年的三月份,做了保安。他不受你的控制了,当然会好好表现,努力工作。可是你还是找上了门,胡桂吉只好不辞而别。在你们的争吵中,你一气之下砍断了他的一根手指,借此来警告他。不知道我这么说对不对?”   周围的空气安静得可怕,童益民一句话都不说,只是恶毒地看着夏朗。   岑熙悄悄走了过去,拖着受伤的董谦走到了后边。他看着自己满手的鲜血,心中阵阵战栗,几乎要昏过去了。他悄悄地用眼神示意陈妙言,干脆趁这个时候走掉。陈妙言只当做没有看见。   夏朗继续说道:“但是我有一点想不通,去年十二月,你要杀害胡桂吉,为什么他逃跑后不报警呢?后来我想起来了,胡桂吉有性瘾症。他对于女人很是渴望,我猜……严书霞和胡桂吉发生过关系。而这,也成为了他落在你手里的把柄,再加上他确实构成了盗窃的犯罪事实,报警等于是自投罗网。”   “那是他自找的!他睡了我的女人,他是流氓!我这是替天行道!”童益民大声喊着,脖子上的青筋跳了出来。空荡荡的三楼嗡嗡作响,形成了巨大的回音。   “是吗?我看你不是替天行道,只是替你自己行道。严书霞出过车祸,落下了终身残疾。这在你看来,是命运的不公。随着时间一年年过去,你的性格也大变。之前我们都认为,遭受家暴的是你。不过现在我明白了,严书霞在明知道你是杀人犯的时候,还愿意为你顶罪,证明她是真的爱你的。可惜,你好像并不相信。”   童益民渐渐低下了头去。   夏朗接着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实施家暴的是你才对!你一直以一个弱者的姿态出现,我第一次见你,竟也相信了。你是一个好演员!”   童益民“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是,不错,你说的全都对,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你能救得了她吗?”他恶狠狠地比划着手里的刀子。陈妙欣惊恐地“呜呜”大叫。   夏朗说道:“可以救啊,你不是说了嘛,只要我能放你走,你就会放了她。我可以说话算话,你也要说话算话。”   童益民很意外,没想到夏朗真的肯放他走。   但夏朗很快又说道:“不过你先别急,半个小时还没有到呢。接着说说葛成柏吧,他在当保安的时候聚赌,导致工厂丢了东西。那一次,应该也是出于你的授意。真正实施盗窃的人,是你才对。不过,你杀他也不一定是为了灭口,还有别的原因吧?”   童益民正色说道:“我说了,我是替天行道,他是一个赌鬼,这样的人就该死!”   中介所里就摆放着一台老虎机,而童益民却把自己的杀人动机说得冠冕堂皇。夏朗听完这个理由后,不禁笑了:“差点儿又相信了你。接连杀害了48个人,我看你也不需要什么理由了。替天行道?鬼他妈才信你。好了,你可以走了。”说完,他果然往旁边让出来了一条路。   童益民似乎不敢相信:“你真的放我走?”   “趁我还没有后悔。我劝你要走的话就早点儿走,说不定一会儿我们的人就来了。到时候你插翅难逃!”   童益民站起身来,拉起了陈妙欣,让她挡在了自己身前。童益民的右臂勒住了陈妙欣的脖子,手里的刀比在了她的颈动脉,慢慢从夏朗的身边经过,沿着楼梯走了下去。   董谦躺在地上,心急之间,伤口的鲜血汩汩流出,他大声叫道:“夏朗!你他妈在干什么?” 第四十七章 离火市特大杀人案告破   董谦的这声虎吼声如洪钟,仿佛一面铜锣声乍起,震得几人的耳膜嗡嗡作响。童益民本来劫持着陈妙欣走到了楼梯口,却也被董谦的这声叫骂吓得愣在了原地。   夏朗挖了挖耳朵:“我说老董啊,你都挂彩了还这么大火气!”他转头看着童益民:“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走?”   童益民不相信夏朗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他,可是又不想错过这么好的一个机会。他一咬牙,拖着陈妙欣沿着楼梯往二楼走去。   陈妙欣哭得梨花带雨,求救的目光看着这三个人,口中“呜呜呜”地低咽。她以前看过很多的悬疑电影和文学类作品,知道一旦自己被童益民带走会是什么后果。所以,她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做着最后的挣扎。   陈妙言想要冲下去,却被夏朗拦住了。夏朗挡在了她身前:“喂,你们陈家陷进去了一个,还想搭一个吗?你当这是做买卖,买一送一啊!”   “夏朗!”陈妙言气得卯足了浑身的力气,狠狠地扇了夏朗一巴掌。清脆的耳光声传来,所有人都惊呆了。陈妙言怒声骂道:“你还配当警察吗?既然你不救,我自己去救我妹妹!”   听到这话,走到了楼梯一半位置的童益民突然紧张了,他原地站住了脚步,手中的刀子抵住了陈妙欣的喉咙。凶狠的目光中透露着威胁的意味。   夏朗挨了一巴掌,反应却很快,他马上拉住了陈妙言,扭头对楼下的童益民喊道:“还愣着干嘛,还不快走?!”   童益民冷笑了一声,转回身去劫持着陈妙欣继续往楼下走。而就在他转身的一瞬间,夏朗拉着陈妙言的手突然松开了,一把将他推开。紧接着,夏朗毫不犹豫地纵身跳了下去。从三楼到楼梯中间只有不足两米的高度。童益民发觉到了,可是当他抬头看到夏朗扑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夏朗扑倒了童益民,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童益民根本来不及反应。而陈妙欣也在这突变之中摔下了楼梯。   童益民并不甘心就此被捕,他右手横刀一划。夏朗只觉得面前一道凌厉的寒光闪过,本能地往后避开。就在这一瞬间,童益民伸脚冲着他的面门踹过来。夏朗就势躺倒在了楼梯上,躲过了这一击。   童益民垂死挣扎,跳起来骑到了夏朗的身上,双手反握尖刀,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朝着他刺了下去。   夏朗同样架起了两只手,攥住了童益民的手腕,双方开始角力。别看童益民的个子瘦瘦小小,力气可不小。那把冒着慑人寒光的尖刀一点一点地接近了夏朗的胸口。   童益民右手握着尖刀,左手抵在了刀柄的尾端,上半身弓起,咬着牙,面目狰狞。生死存亡之际,他拼尽全力和夏朗誓死一搏。   陈妙言趁这时拿出了手机,匆忙拨打了报警电话。说明了情况后,她看着身旁的两人:董谦身受重伤,却仍然坚持着要爬过去帮夏朗,可惜他伤势过重,就算是能勉强爬过去,也帮不上什么忙;而岑熙,则呆立在原地,一张惊恐的脸,不知所措。   陈妙言只好自己跑过去,夏朗见状,大声叫道:“不要过来!”他一分心,手上的力道卸了几分。那把尖刀的刀尖已经贴住了他的胸口。   陈妙言被夏朗的这一声断喝吓住了,她只是跑了两三步便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站在了楼梯的上端:“夏朗!”   而在这时,夏朗仿佛爆发出了无穷的力量,他猛然抬起右膝,狠狠撞在了童益民的裆部。童益民剧痛之下,哀嚎了一声。而就趁此时,夏朗一招兔子蹬鹰,双手抓着童益民的两只手腕,右脚蹬在了他的腹部,使劲向自己的上方一用力。童益民便飞了出去。   因为这栋楼的楼梯还没有来得及安装护栏,童益民从楼梯直直地摔出,砸在了二楼的地面上。“咚”的一声,那些混杂着灰尘和水泥的烟尘扬了起来。而这个罪恶满营的童益民,也彻底昏死了过去。   夏朗躺在了楼梯上,粗重地喘着气,像是一头负重的老黄牛。   陈妙言这才急忙跑过去,她拉起了夏朗,神情极为关切:“你怎么样,你没事吧?”   虽然交锋的时间不长,但是刚才的打斗十分凶险。夏朗好不容易喘匀了气,他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问题:“快去看看你妹妹怎么样。”   陈妙言这才想起来,她抬头过去。陈妙欣正哭着,口中“呜呜呜”地呼救。她赶紧跑下了楼梯,解开了妹妹身上的绳索,摘下了她嘴里的布。陈妙欣一下子扑在了姐姐的怀里:“呜呜……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看着这对姐妹相聚,夏朗忽然笑了一下。他手脚并用地沿着楼梯爬到了董谦的身边:“你怎么样?”   看着凶手伏法,董谦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放心,死不了……”   过了几分钟,警方的大部队就赶到了。童益民被押走,董谦被抬到了救护车上。痕检科负责取证,两名女警负责安抚陈妙欣的情绪。   夏朗坐在了一节台阶上,从兜里拿出了香烟,点了一支。他低头点烟的时候,发现了自己T恤衫的胸口位置被刀子划开了一道口子。夏朗伸出一根手指头,从破洞口钻了出来,动动手指头,自己苦笑了一下。   “谢谢你。”陈妙言忽然走到了他的身前,说了句。   夏朗诧异地看着她,继而笑了:“这好像是你第一次正式跟我道谢吧?”   陈妙言抿着一张红唇,欲言又止。   夏朗说道:“你妹妹的情绪需要稳定,我建议你可以去找一个心理咨询师给她看一下。经历了这种事情,心理层面的安慰很重要。”他说完后,想了一会儿:“如果你那边找不到的话,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个。”   陈妙言轻轻一笑,摇了摇头:“没关系,我认识一位心理医生。”   “那最好了。”夏朗刚说完这句话,曹妤便走了过来,“夏队,差不多了。”   夏朗双手拍着大腿站了起来,他将香烟踩灭后拿在了手里:“好,雨过天晴,收工!”   第二天,陈妙言坐在了办公室里,电脑的显示器上全都是有关于离火市特大杀人案告破的新闻。她滑动着手里的鼠标,看到真凶伏法,家属大仇得报,嘴角扬起了一丝笑意。   童益民被夏朗抓住了,他对于所犯罪行供认不讳。一道阳光穿过了落地窗,洒在了陈妙言的办公室里。她起身煮了一杯咖啡,端着咖啡杯靠着办公桌,望着窗外乌云散尽,重见阳光,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晚上,夏朗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家中。已经好多天不回家了,现在案子告破,没有理由不回来。而且,他深知父母的脾气。只要是自己破了案子,上次那件事情父亲也不会多加责备。   “小兔崽子,你舍得回来啦?”老夏手里举着一份报纸,戴着老花镜觑目瞅着刚进门的夏朗。   夏朗笑嘻嘻地说道:“看您说的,哪儿能不回来呢?”   老夏放下了手里的报纸,夏朗瞅了一眼,头版消息正是有关于童益民特大杀人案的。老夏端起了桌上的茶杯:“看你做得还不错,我也不跟你计较上次的事了。不过我得提醒你,趁早把正事给我办了,别一天不着四六的。”   夏朗坐在了老爸的身边,伸手拿起了一只香蕉,剥开后咬了一口说:“好好好,办办办。”但是在内心深处却颇为抗拒地说:这怎么办啊?我一个人说了也不算啊! 第三卷 吃人的酒店 第一章 你会不会有一天真的喜欢上夏朗啊   美貌是转眼易过的,可是丑陋是永久的。——巴尔扎克   夏朗早早来到了市人民医院,他站在车的旁边,嘴里叼着一支烟。脑海中却想着昨晚夏祺瑄对他说的一番话:“你个大男人就不能放低自己的架子吗?你有多长时间没有好好陪陪小雅了,你心里就没数吗?”   夏朗苦笑着:“老姐啊,我那不是查案子吗?”   “好,你查案子我管不了你。可现在呢?案子已经破了,该怎么做不用我说了吧?”   夏朗长叹了一口气。今天他休息,正好趁这个时间来市人民医院找杨小雅。   “夏朗。”忽然,身边响起了杨小雅的声音。他扭头一看,不知何时,她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夏朗把手里掐灭的烟头丢进了垃圾桶,笑了一下:“几天不见,你变漂亮了!”   女孩子都喜欢这样的夸赞,杨小雅也不例外,她开心地笑了:“走吧。”   两人先去看了一场电影。跟上次一样,还是烧脑的悬疑类电影。看完电影后,两人便去吃饭了。吃着面前的一份披萨,杨小雅问起了有关于前不久那件特大杀人案的事情。   夏朗只得简单讲述了一遍。   杨小雅听完后,竟然害怕得吃不下去了。她放下了手中的披萨,低下头去,两只眼睛左右转动了一下。   夏朗看到她这副样子:“怎么了?”   “你当警察……是不是经常能遇到这种变态的人?”   夏朗嘴里嚼着披萨饼,说道:“也不一定吧,毕竟这种人不多见。如果这些变态多了,说不定他(她)看我们这些正常人是变态呢!”   杨小雅没有说话。   夏朗继续说道:“其实有的时候我挺同情这些变态的。”   杨小雅抬了头,好奇地望着夏朗,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   夏朗却很耐心地说道:“这些人不是生下来就变态的,大多数是受后期环境的影响。比如,有的人童年不幸;有的人可能是长期受到了虐待,像是家暴这种;还有的是没有感受到别人的关爱……总之,各种各样的原因都会有。”   杨小雅见夏朗说得轻描淡写,心中愈发不安了。她小声地说:“幸亏……”她想说幸亏童益民最后没有找上她。不过话到嘴边,却改了口:“幸亏有你在,陈律师的妹妹才平安无事。”   夏朗说道:“说起这件事,陈妙欣也是够倒霉的。那一次我查案子,和她偶遇了。她提供了重要线索,非要我请她吃饭。我想在那个时候,犯罪嫌疑人就在某个时段看见了我们,他误以为陈妙欣是我的女朋友。所以到最后狗急跳墙,想劫持她来要挟我。”   夏朗说这些的时候,神情语气都很轻松。   可是杨小雅的内心却波澜起伏,她怯生生地问道:“夏朗……我……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嗯,问吧。”   “作你的女朋友……很危险,是不是?”   夏朗听出了杨小雅的语气中带有很大的疑虑,他放下了手中咬了几口的披萨,慢慢说道:“我这个工作,不说你也能明白。不管你你有没有决定好,我劝你最好有一个思想准备。”他直言不讳,毫不隐瞒。   杨小雅低下头去,一句话也没有说。   两人吃完了饭,沿着路慢慢走着。夏朗看出了杨小雅的情绪不高,知道是自己刚才的话语吓到了她。他笑着安慰女朋友:“你不要多想了,其实这种事情也不一定有的。何况我就是警察,我肯定会保护你的安全的。”   杨小雅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摆出了一个笑容:“好了,不说这个了。你最近有没有时间?我们出去旅游吧。”   夏朗愣住了。   陈妙言今天只在单位坐了半天,就被陈母一个电话叫回了家中。她急匆匆赶回来,进了家门便问老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陈母颇为担忧地说:“唉,还不是你妹妹嘛。自从经历了那件事后,到现在都没缓过来,昨天晚上到现在都没有吃饭。”   陈妙言听到老妈的话,也跟着担心起来了:“她人呢?”   陈母伸手一指:“屋里头呢,把自己关了一天了,说什么也不出来。”   陈妙言现在彻底相信夏朗的话,看来真的需要找个时间约心理医生看一下。她放下了包包说道:“我去看看她。”   陈妙言来到了妹妹的卧室,轻轻叩响了房门:“妙欣,我是老姐,可以进来吗?”里面许久没有回应。陈妙言转动门把手,极其小心地推开了房门。   只见陈妙欣双手抱膝,坐在了床上,身体缩成了一团。她脸色苍白,两道清晰的泪痕拖到了下颌。   看到妹妹这个样子,陈妙言着实心疼。她坐在了床边,手轻轻搭在了妹妹的背上:“不要再想了,事情都过去了,你现在也很平安啊。”   陈妙欣却拼命摇了摇头:“可是……可是我就是害怕嘛!就差那么一点儿,那把刀离我那么近,我……我……”她一口气没说上来,又“哇”地一声哭了。   陈妙言怜惜地拥抱着妹妹:“都怪夏朗,他既然一开始就有救你的打算,那就应该告诉我们。害得我们都那么担心。”   提到夏朗,陈妙欣忽然止住了哭泣,她拭去了泪水说道:“一说到这些,我就觉得更不值了。”   “为什么?”   “那个变态本来是要抓夏朗的女朋友嘛,我又不是他女朋友!哇——”陈妙欣哭得更厉害了。   陈妙言却笑了:“好了好了,你不是一直夸他帅嘛。这次多好,真的让你当他女朋友了。”   陈妙欣却用力摇了摇头:“不好不好,他是老姐你的。”   陈妙言见妹妹恢复了几分气色就开始胡说八道了,不禁佯怒:“你说什么?”   “本来就是嘛,要是夏朗是我姐夫,救了我这个小姨子,我还挺感激他的。但是现在,我只有生气!”   陈妙言叹了一口气,摸了摸妹妹的头:“你呀,真的是想多了。这次不光是你生气,我也很生气。”   “是在气夏朗吗?”陈妙欣的脸哭得跟个小花猫似的,她却很认真地瞪大了眼睛问老姐。   陈妙言点了点头。   陈妙欣看着老姐说道:“为什么呀,他救了我呀!”   “他虽然救了你,但是方法让人太不舒服了。害得我可爱漂亮的妹妹成了这样,害怕得跟只小猫似的。”陈妙言看着妹妹,爱怜地说道。   陈妙欣则呢喃说道:“老姐,你会不会有一天真的喜欢上夏朗啊?”   陈妙言几乎是想都没有想:“不会。”   “为什么?”   “你知道的,我最恨警察了。”   “可是夏朗跟别的警察不一样。”   这一次,陈妙言不说话了。她低着头,轻抿红唇,不知道该怎么接妹妹的话。夏朗确实不同于一般的警察,他遇到案子的时候,那种专注的神情,陈妙言以前从来没有遇到过。   尤其当所有人都认定严书霞是凶手的时候,夏朗却提出了异议,他孤身擒凶,这才令真相大白。如果当初也是夏朗这样一名认真负责的警察,那么老爸也不会……陈妙言深吸了一口气。她转移了话题:“我联系一名心理医生,带你去看看?”   陈妙欣摇了摇头。   陈妙言耐心地说道:“你不能这样的,我和老妈都很担心,这次听我的,好不好?”   陈妙欣这才抬起了头:“那老姐,你能答应我一件事情吗?我想……我想你和夏朗带我去。”   陈妙言皱起了眉头:“为什么叫他?”   “有安全感啊!”   陈妙言不禁笑了:“你呀,可真是人小鬼大。” 第二章 小雅,你这样可不好   在一家心理咨询机构外面的走廊里,夏朗靠着墙打了一个呵欠,看上去状态很疲惫。   陈妙言问道:“你昨晚没睡好吗?”   “别提了,看卷宗、写报告、查笔录……虽说案子结了,但要忙的事情还多着呢,一宿没合眼。”   “呶,这个给你。”陈妙言拿起了放在身边的一只购物袋,递给夏朗。   夏朗不明所以地接过来:“什么东西?”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件紫色的T恤衫。他这才注意到,购物袋及衣服上面的品牌是MCM。   陈妙言说道:“为了救妙欣,你的衣服破了,这件是赔给你的。”   夏朗对于品牌的东西没什么概念,他笑着说道:“这个牌子的衣服恐怕也不便宜吧?不过我还是不能收。万一我收下了,你扭头告我受贿怎么办?”说完,他笑着把衣服还给了陈妙言。   陈妙言很生气,一把夺过来:“不要拉倒,我回头扔垃圾桶!”   夏朗笑了一下,见陈妙言脸上的表情冷若冰霜:“喂,你真生气了呀?”   “关你什么事?”   “你大早晨一个电话把我叫来,让我来陪陈妙欣看医生,这会儿又说关我什么事。陈律师,做事不能这么坑人啊!”他调侃完后,转而正色问道,“陈妙欣这几天的情绪怎么样?”   陈妙言的神色这才稍稍有所缓和,她轻叹说:“很不好,半夜总是做噩梦。没人在身边,她就会很害怕。”   夏朗说道:“有机会的话,多带她出去走走,看看风景,多接触接触外人。不要让她过得太过封闭了。”   陈妙言好奇地打量着他:“你懂心理学?”   “我们警察也学过的好吧?虽然是犯罪心理学,但也算是心理学。”   陈妙言似乎不想听他插科打诨,她说道:“如果没有遇到那个变态就好了。”   夏朗却不认同,说:“想开一些吧,当今这样的社会环境,说不定好人也会变成变态的。”   “又胡说!”   “我说得是真的,你就拿童益民来说。他本来是个大专生,在他那个年代能读到这样就已经很了不起了。后来父母双亡才不得已开始了流浪,被一个拾荒老人带回了家里,就这样认识了严书霞。你想一想,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两人很快干柴烈火就到了一起。   “应该说,童益民是一个很重感情的人。即使后来严书霞瘫痪了,他也不离不弃。但是一句承诺不能改变内心的世界,我可以跟你这么说,能做出承诺且要实现的人,往往要背负巨大的心理压力。”   陈妙言笑了:“听不懂。”   夏朗说道:“好,比如我对你说,我要娶你!”   陈妙言忽然一震。   夏朗见她这样,笑了:“我只是举个例子,你别痴心妄想啊!”   “鬼才当真呢。”陈妙言脸红了,斜了夏朗一眼。   “好,那咱们接着说。比如说我对你说过,要娶你的话。那么为了实现这个诺言,我可能需要付出很多的努力,比如我要努力工作挣钱买房买车,还要想办法让伯母满意我。这些全都是我为了实现自己的诺言,需要承担的压力。”   夏朗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童益民就是这样,他做出了承诺,娶了严书霞。可是未来的日子却要远比他想象得辛苦。一个大专毕业的人,和一个小学没毕业的人走到了一起,日子怎么会好过呢?尤其严书霞还瘫痪了。随着时间越来越长,童益民的内心也发生了变化,他觉得命运对他不公平。当这种心理慢慢占据上风的时候,他就变成了一个变态!”   见陈妙言不开口,夏朗又补充了一句:“就好像……一座火山,憋得太久了。一旦爆发,肯定是地动山摇。这种疯狂的行为,使得胡桂吉不停地躲着他,还为此断了一根手指……”   陈妙言不理会他了,扭头看向了一边。夏朗的一番长篇大论,自讨没趣,干脆也闭口不言了。   大约两个小时后,心理医生送陈妙欣出来了。两人赶紧迎了上去,夏朗悄悄把医生拉到了一边:“怎么样?”   心理医生的表情很轻松:“夏队,你放心好了。这个女孩儿的内心很强大,这次只是受到了惊吓。只要再来这里两三次就好了。”   夏朗皱着眉头:“还要来啊!我说你能不能不要这么黑心,少挣点儿钱会死啊?”   心理医生笑了,他扶了一下眼镜:“夏队,瞧你说的,哪儿能呢?”   “什么时候再来?”夏朗刚问完这句话,陈妙言走过来了。   “两个星期后,这段时间最好是带她出去走走,去去风景好的地方,让她多接触一些不同的风景和人,对她后期的治疗很有帮助的。”   心理医生的这番话,简直和夏朗刚才说的一模一样。陈妙言不禁美目流盼,看着夏朗。夏朗则得意地下巴一扬,“哼”了一声。   三人走出来后,夏朗开车带着姐妹二人,说道:“我请你们吃饭?”   陈妙言知道夏朗为什么这么做,他是想让陈妙欣的心情好一点儿。于是,她主动问陈妙欣:“难得他肯掏腰包,你想吃什么?”   陈妙欣想了一会儿,说道:“嗯——我想吃海鲜了。”   夏朗假装痛哭:“呜呜呜,你可真会挑啊!看来我得大大的破费了。”   陈妙言被他逗笑了,戳了一下驾驶座的椅背:“好了,不要哭穷。”   “得嘞,请你们吃饭!”夏朗轻踩油门,朝着离火市很有名的一家海鲜料理驶去。   市人民医院,梁振吉再次送来了一束红玫瑰。杨小雅把它摆在了办公桌最显眼的位置。   赵冰洁来找杨小雅吃午饭,看到这束醒目的红玫瑰,她咋舌问道:“又是梁医生送来的?”   杨小雅轻轻点头:“嗯。”   赵冰洁叹了一口气:“小雅,你这样可不好。一边是夏朗,一边是梁振吉……我劝你最好想清楚。”   杨小雅也微微叹了一口气:“我知道这样不好,可是……可是我……”她说不下去了。   “我知道你和夏朗出了问题。我劝你,要么就利利索索地分了;要么就一口拒绝梁振吉,断了他的念想。”   杨小雅说:“冰洁,你知道我的,我不是那种喜欢脚踏两只船的女孩儿。可是……可是我真的很害怕。”   赵冰洁很体谅杨小雅,她说道:“遇到那种事情,有谁不怕呢?昨天你和我说,那个变态杀人犯的目标原本是你,我吓得一宿没敢睡。”她犹豫了一会儿,试探性地说:“小雅,要不你就和夏朗摊牌吧,说明情况。我觉得你们……不是很合适。”   杨小雅说道:“我约了他出去玩。”   “都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能……”   杨小雅打断了她:“我想……我和他还能做最后的挽留吧。”她说完后,忽然苦笑了一下:“其实夏朗很不错的呀!”   赵冰洁转念一想:“这样也好,你们一起出去散散心,说不定可以增进感情呢。就算不行,大家也好聚好散。”   杨小雅望着窗外的景色,心中五味杂陈。   饭菜一盘盘端上了桌,基围虾、海鱼、螃蟹、花蛤……夏朗看得着实心疼:“这……这么多吃得了吗?”   陈妙言冷笑:“心疼你的钱包啦,要不是你,我妹妹能这样吗?”   夏朗看看她,又看看一旁的陈妙欣。陈妙欣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也同时看着他。   夏朗咬着牙说道:“得,我自认倒霉。妙欣,你随便吃吧……大不了,我把我自己押在这儿给他们刷盘子!” 第三章 给离火所有的犯罪分子送一面锦旗   “夏队,你最近有什么安排吗?”进餐中途,陈妙欣忽然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夏朗打开了一罐饮料,倒在杯中,拿起来喝了一口,说道:“近期是没什么事了,只剩下案子一些收尾的工作。过两天打算请假,出去散散心。”   “哦,你去哪里呀?”陈妙欣忽然来了兴趣。   夏朗笑道:“还没想好呢。”   陈妙欣转而用一种戏谑的目光看着姐姐。陈妙言面无表情,只当做没有看见。   吃完了饭,夏朗说要送送她们。陈妙言谢绝了:“还是免了,你是大忙人。我们两个打辆车就可以了。”   夏朗也不勉强:“好吧,你们注意安全,有什么事的话随时联系。”说完,他就开车离开了。回到局里,夏朗下车的时候忽然看到后视镜反射的影像,他回头望去。只见那件MSM的购物袋放在了后车厢的座位上。夏朗打开来看,里面正是那件酒红色的T恤衫。   他苦笑着要了两三下头:“唉,希望你别告我受贿。”   陈妙言不放心妹妹,直接带她回了自己的办公室。陈妙欣兴奋地说道:“老姐,你听到了吧?”   “听到什么?”   “夏朗要请假出去玩啊!”   “关我什么事?”陈妙言煮了两杯咖啡,把一杯放在了妹妹面前。   陈妙欣说道:“这是多好的机会啊。老姐你应该直接邀请夏朗,一起出去玩的。”   陈妙言笑了:“我看你这鬼丫头真是有病。我跟夏朗本来就没什么的,你就不要瞎猜了。”   陈妙欣笑嘻嘻的,什么话也不说了。   这时候,岑熙敲门进来了,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妙言,这个是路通的郑总发过来的一份传真。上午你不在,我就替你做主了。你看一下有没有问题?”他看到陈妙欣也在,简单地打了一个招呼。   陈妙言拿过来大致看了一下,说道:“很好,没有任何问题。”将文件交还给了他,而后又说道:“对了,岑熙,还要麻烦你一件事情,我需要请几天假。”   岑熙看看陈妙言,又看看一脸坏笑的陈妙欣,他茫然说道:“哦,好,我帮你安排。”说完,他就出去了。   陈妙欣对老姐说道:“哈哈,看来你是想通了呀。”   陈妙言却说:“你不要多想,忘了医生怎么说的吗?过两天我带你出去散散心。”   陈妙欣歪着头自言自语:“我和你一起去散心,那么夏朗会和谁去散心呢?”   陈妙言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还能有谁,他女朋友呗。”可是这番话说出来的时候,她的心中却有种隐隐作痛的感觉。   晚上,夏朗一回到家,就一头扎进了书房里。吃饭的时候,夏祺瑄叫了他好几声也没有听到他的回应。夏祺瑄推开书房的门,看到夏朗正坐在电脑前急得挠头。   “你干嘛呢,叫你你都没反应?”   夏朗点上了一支烟,烦躁地说:“还能干什么,不是和小雅商量过两天出去玩吗?正在挑地方呢!”   夏祺瑄走过来,看到显示器上是各个景点的旅游攻略和开销明细。她说道:“你有点儿追求好不好?这样吧,你们去国外好了,趁着这两天时间把签证办了。要不就去新西兰吧,我那边有朋友。”   “还新西兰?新东兰都去不了了。”   夏祺瑄不解地看着弟弟。   夏朗说道:“我最多只能有三天假期,这三天能去哪里?我看还是周边玩一玩好了。”   夏祺瑄撇了撇嘴:“不管你了,赶紧吃饭。”   夏朗掐灭了只抽了两口的香烟,刚刚起身,便接到了杨小雅打来的电话:“喂,想好去哪里了吗?”   夏朗苦笑:“唉,没有想到。”   “我想到了哦!我们去嘉县吧。”杨小雅兴奋地说道。   嘉县是离火市下属的一个县区,夏朗不禁问道:“怎么想起来去那里了?”   杨小雅说:“我同事上周刚刚去过,他说那里的雾隐瀑布非常壮观。而且现在去正是时候。”   嘉县有一著名的5A级旅游景区,名叫白云峰国家地质公园。其中雾隐瀑布是公园中的著名景点,落差有四五十米。倾泻而下,犹如白龙倒卷,珠帘玉碎。因为长期被云雾遮盖,所以有了雾隐瀑布的美名。   夏朗一想,这也好,只有三天的假期,去一次嘉县很近的,不至于太累。他说道:“好,那就听你的安排,我们去嘉县好了。我来订酒店。”   杨小雅却说道:“不不不,我来吧,你请我景点的门票好了。”   夏朗说:“好,听你的。”   两天的时间,夏朗将手头的工作处理完毕,然后又安排给了其他人相应的工作后,向付如丞请了假。付如丞也知道,夏朗之前辛苦了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休息。所以很痛快地批准了。   得知夏朗是和杨小雅一起出去玩,刑侦支队的同事们跟着起哄。就连曹妤也开玩笑说道:“夏队,你要加油呀。争取给我们带个小侄子回来。”   韩笑则笑着说道:“估计回来的时候真带着小孩儿,也不会是我的侄子,我是不会认啊!”   穆奇更是神神秘秘地把夏朗拉到了一边,小声说道:“夏队,你可要立场坚定,千万不能犯错误。就算是把持不住了,也要记得做好安全措施。”   夏朗对这帮人哭笑不得,作势要揍他们。他说道:“好了,玩笑归玩笑。我这次出去三天时间,你们好好看家,有什么事随时跟我联系。”   “报告夏队!”穆奇忽然敬礼正色说道。   “说吧。”   “晚上给你打电话也没事吗?”   “滚!”夏朗笑着呵斥了一声。   第二天一早,夏朗和杨小雅便驱车去了嘉县。从离火市赶到那里,路上需要两个小时左右。夏朗想让杨小雅睡一会儿,到了目的地再叫她的。可是杨小雅这一路上都很兴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夏朗也知道,一个人开车容易闷,他便和杨小雅聊了起来。   杨小雅说:“等我们回到市里后,我一定给离火所有的犯罪分子送一面锦旗。”   夏朗问她这是干什么。   杨小雅答道:“就因为他们最近都老老实实的,所以你才能有时间陪我啊!”   夏朗哑然失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两个小时后,两人到达了嘉县。根据导航,他们来到了距离白云峰国家地质公园不远的一家酒店。下了车后,夏朗这才看到,面前竟然是一座装修豪华的五星级酒店。这家名叫萨奇尔的酒店在离火市非常有名,不仅接待过一些商界名流,有的明星来离火市也会选择入住在这里。曾经,她也作为了政府的招待单位。   夏朗站在门口,仰头看着金碧辉煌的装修。不用说那些看上去就价值不菲的装修风格及材料,仅是门口两只威风凛凛的大狮子,就能让普通工薪阶层望而生畏了。他由衷地感慨说:“我们住在这里,也太夸张了吧?”   杨小雅轻轻一笑,拉起了他的手:“走,我们进去吧。”   进入大厅,脚下铺的是五色云南彩玉,头顶上是金碧辉煌的穹顶外加一盏硕大无比的水晶吊灯。前台一字排开了十几名光鲜亮丽的工作人员,年纪不过二十上下,着装统一,面容秀丽。身旁一米八五的门童主动上前来帮他们拿行李。   这个门童长得很帅气,说话的声音富有磁性:“您好,请问二位是要办理入住吗?”   杨小雅微笑着说:“我们已经有预定了。”   “好的,请跟我来前台。” 第四章 去把你们厨师长叫来!   前台负责办理入住的小姑娘看上去年纪不大,模样可人,脸上画着得体的妆容。夏朗和杨小雅将身份证拿给了她。   她看了一下,说道:“请问,是杨女士订的房间,对吗?”   “是的。”杨小雅回答说道。   “是一间大床房,我给您二位安排在走廊偏东的位置,是一间靠近走廊窗口的山景房可以吗?”小姑娘的态度很好。   杨小雅甜甜一笑:“好啊!”   “等一下!”夏朗忽然说话了,他看向了杨小雅,悄悄伸出了一根食指,比了一个“1”的手势,意思是在向杨小雅询问,是不是只订了一间房间。   杨小雅看了他一会儿,羞涩地低下了头去。   “再加一间房好了。”夏朗转而对前台的小姑娘说道。   小姑娘有点儿诧异,不过她很快又转而微笑:“好的,请问大床房可以吗?”   ……过了一会儿,入住手续办理完毕。夏朗和杨小雅在门童的引领下进了电梯。杨小雅的神色有点儿不悦,她考虑到了自己和夏朗是情侣,所以才只订了一间房。没想到来到这里后,夏朗却执意要再加一个房间。   夏朗看到了杨小雅的神情,他有点儿尴尬。这倒并非他不喜欢杨小雅,只是觉得两个人交往以后,聚少离多,还没有发展到那一步呢。为了缓解这种尴尬,夏朗忽然抽吸了两下鼻子。   “你怎么了?”果然,杨小雅见到他这副模样,颇为关切地轻声问道。   夏朗叹了口气:“唉,没什么,心疼我的钱包而已。一间房1399……我的钱包在向我哭泣呀!”   杨小雅被他这番话逗笑了,她说道:“你是警察啊,难道没钱吗?”   夏朗听到这句话后很是愕然,他皱着眉头打量着杨小雅,眼神中是不可思议的神情。   杨小雅却无所谓地说道:“我知道你们这一行都是有灰色收入的,难道不是吗?”   电梯里只有三个人在,站在前面的门童也不禁通过电梯门上的玻璃反射看了夏朗一眼。   夏朗惊愕过后,哑然失笑:“原来,我的工作在你眼中这么好啊!”他又问杨小雅:“那么你呢?我听说医生是可以收到红包的。”   杨小雅毫不隐瞒,点了点头:“嗯,这在医院里很普遍啊。”   两人以前在一起约会的时候,从来没有说过这些话题。听完了杨小雅的回答,夏朗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他不说话了,电梯里很安静,气氛似乎更尴尬了。   到了19楼,门童引领两人进了房间。夏朗住在了1907,杨小雅在隔壁的1909。放好了行李,夏朗来到了窗前,确实如前台的小姑娘说的,这里是一间山景房。从这里可以很清晰地看到白云峰国家地质公园里层层峦峦的山峰。打开窗户,甚至能听到鸟儿在林间欢唱。   夏朗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似乎饱含着山林中的清新木香。但是,他的心情并没有放松多少。杨小雅收红包的事情,在夏朗看来始终是一个心结。他烦闷地点上了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   这时候,门铃响了。夏朗走过去开门,看到杨小雅站在门口。   “都收拾好了吗?”   夏朗点了点头。   “那走吧,我们出去转转。”   夏朗和杨小雅手牵手走出了酒店。沿着酒店铺设的下山的主路走不多远,便能看到一条宽阔雄浑的大江。江水一路向东,绵亘不绝。滔滔江水伴着浑厚的水流声,如万马长鸣。这样的景象,在城市中可见不到。   一些小贩们沿着江水一字排开,将自己所贩卖的商品摆列了出来。这些商品中,大多数是本地的特产及旅游纪念品。严格来说,无论夏朗还是杨小雅,都算是本地人了,对这些质次价高的商品很难提起兴趣。   两人在江边拍了几张照片,沿着江水慢慢地走。杨小雅说道:“今天就不去雾隐瀑布了,时间来不及了。我们明天去吧,一定要玩得尽兴。”   夏朗点了点头,说了声好。   走不多远,杨小雅忽然看到了不远处的一个商贩在卖一些本地产的水果。她欢快地跑过去,和商贩讨价还价。夏朗则靠在了江边的栏杆上,四下张望着人群。   在他的左边,有一个女孩儿,这个女孩儿个子高挑,二十一二岁的年纪,穿着一件黑红格子的长袖衬衫,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一头秀丽的长发随风飞舞。   “先生。”女孩儿忽然向夏朗跑了过来。她说道:“先生,你可以帮我拍张照吗?”说着,女孩儿把手里的相机递给了夏朗。她的声音如银铃摇曳,听起来煞是悦耳动听。   夏朗点点头,接了过来。记得刚从警的时候,夏朗使用过这种型号的相机,不过他那时候拍的是尸体。想到这些,夏朗的手抖了一下,不过他很快面色如常,恢复了平静。   女孩儿站在了江边,凭栏眺望,摆了一个颇具诗意的pose。夏朗按下了快门键。   女孩儿道谢后便离开了。此时,杨小雅提着买好的水果走了过来,看到这一幕,问夏朗:“咦,那个女孩子是谁?”   “不认识,偶遇的游客。”夏朗答得很干脆。   中午的时候,夏朗和杨小雅去餐厅用餐。萨奇尔酒店的餐厅分为了中餐部和西餐部。杨小雅选择了颇具情调的西餐厅,两人点了几样最爱吃的,边吃边聊了起来。   但不知道夏朗是不是受到了杨小雅在电梯里那番话的影响,他的情绪始终不高。   杨小雅看出了异样,问他怎么了。   夏朗故作轻松地一笑:“没什么,可能是我最近太累了吧。”   杨小雅手持刀叉,切着面前的牛排:“你前一段时间太忙了,是应该好好调养休息的。”   夏朗没有说什么,只是应付地点了两下头。   “不过我觉得,能忙一点儿挺好的。”   夏朗笑了:“为什么这么说呢?”   杨小雅说道:“因为这样有奖金啊!”   “哈哈。”夏朗笑了,他正要说话,却听到了西餐厅的角落里有一个声音传来。   “你们这做的是什么啊?这是猪食吗?去把你们厨师长叫来!”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夏朗不禁回头望去。   只见在距离他们不远的方向,坐着一个女孩儿。这个女孩儿看年纪绝不可能超过二十五岁。容貌秀丽,脸上画着网红妆,身上的衣服也性感得颇具诱惑力。一字肩的露脐粉色小衫,一条黑色的牛仔热裤,露出来了一双雪白的大长腿,头发有一绺儿挑染成了紫色。她环抱双臂坐在了那里,态度极其倨傲。   服侍在一旁的服务生急忙上前来说道:“对不起,石小姐,我们……”   服务生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完,这个女孩儿就发怒了。她气得一拍桌子,伸手指着对方的鼻子:“你叫我什么?”   服务生连忙改口:“石总,对不起,真的是抱歉,饭菜不合您的口味。”   “好了,说这些有什么用呢?你们马上把宋博海给我叫来!”这个姓石的女孩儿已经勃然大怒了。   服务生没办法,只好暂时离开了。餐厅经理也急忙上前来安抚她的情绪:“石总,实在是抱歉。”   女孩儿白了他一眼:“徐经理,我们家一年在你们酒店消费多少,不用我说吧?你就用这样的饭菜质量来招待我吗?”   徐经理点头哈腰:“不不不,我们哪儿敢呢?今天确实是我们工作中出了问题。您看这样好不好,这一次算是我请。” 第五章 我要说的是一件真事   徐经理只想息事宁人,把事态的负面影响降到最低。毕竟餐厅里还有别的客人在吃饭,包括夏朗和杨小雅在内,这些人全都好奇地张望这边。   而女孩儿却盛气凌人地瞪着他:“你什么意思,这顿饭我吃不起吗?只要我高兴,你们酒店我都可以买下来!”   “是是是……您……您说得对。”徐经理又是鞠躬又是道歉,奈何对方一句话都听不进去。   双方这样僵持了五六分钟,一个穿着厨师服的人进来了。这人一米八几的身高,眉目清秀,面容刚毅,长得很帅气。从他的穿着打扮来判断,他应该就是这里的厨师长了。他快步走到了女孩儿所在的座位前,说道:“石总,听说您找我。”女孩儿把桌子上的餐盘狠狠一放:“宋博海,这是你做的?”   这个叫宋博海的厨师长并不慌乱,说道:“这是我们一位厨师做的,他刚从意大利深造回来。”   女孩儿冷笑:“意大利,你以为我没有去过意大利吗?你尝尝看,这是给人吃的吗?”   夏朗见到这样的情景,心中愈发烦躁了。他对杨小雅说道:“我去趟洗手间。”他起身走出了餐厅,来到了外面的楼梯走廊。穿过了安全门,夏朗拿出了一支香烟,点上了火。而这时,他却注意到了有两名餐厅的服务生也走了过来。   这两个人边走边拿出了香烟,看到夏朗也在,他们转身要走。夏朗叫住了他们:“没关系,就在这儿抽吧。”   两个服务生这才转回身来,一人一支,点上了香烟。   夏朗问他们:“餐厅里那个厉害的女孩儿是谁呀?”   其中一个矮个子的服务生说道:“她呀,是嘉县首富的千金。别的本事没有,就会挑我们的毛病。您刚才也在用餐,您说说,我们的饭菜怎么样?”   夏朗点点头:“我觉得还可以呀!”   “就是呀。可是这位石婷婷却不这么看。您也看到了,她就是故意找茬儿。”   另一名高个子的服务生说道:“什么呀,你刚来半年,还不明白这里的猫腻呢。石婷婷表面上是在刁难我们,其实,她是冲着宋博海来的。”   “为什么呀?”矮个子提出了心中的疑惑。   “宋博海长得帅,石婷婷想追他的。可是宋博海根本不愿意,这石婷婷几乎每天晚上都来找茬儿。”高个子恨恨地说道,“要我说,石婷婷家里有钱,人长得也漂亮,宋厨赶紧同意得了,免得我们跟着倒霉。”   原来是这样,夏朗抽完了烟,将烟头掐灭在了安全通道的垃圾桶里。他回到餐厅后,见石婷婷已经不见了。他问道:“咦,刚才那个撒泼的女孩儿呢?”   杨小雅说道:“已经走了,餐厅经理让厨师长带着她去别的地方解决问题去了。”   夏朗内心苦笑:看来这个餐厅经理是个人才,让宋博海和石婷婷私下解决,摆明了是在给两人创造机会呀。   “你吃完了吗?”   “嗯。”   “那我们早点儿回去休息?”   杨小雅却拉住了夏朗:“我不要,你陪我去酒吧。”   夏朗笑了:“好吧。”   萨奇尔酒吧设在了五楼,这里与外面的那些酒吧相比没什么不同。只不过装修方面更舍得花钱而已,声音是一样的喧嚣,人们是一样的醉生梦死。   杨小雅特意回房间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她在舞池中摇曳着身姿,一头秀发随着音乐的节拍甩来甩去。夏朗品着面前的鲜榨果汁,看着疯狂舞动的杨小雅,心中觉得很是陌生。原本想,这次出来可以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哪知道,生疏感反倒越来越强。   他无聊之中四下张望,却无意中看到了两个熟悉的人:石婷婷和宋博海。此时,石婷婷正拉着宋博海往舞池里走去。她搂着宋博海的脖子,性感地扭动着纤细的腰肢,仿佛水蛇一样紧紧缠住了对方。而换了一身便装的宋博海则一脸的不情愿。   夏朗内心笑道:看来,服务生的话并非道听途说啊,石婷婷还真的喜欢上了这个帅气的厨师。   两人在酒吧里玩到了深夜,才各自回房去休息。夏朗简单地洗了个澡,就上床睡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朦朦胧胧之中,夏朗忽然感觉到床尾站着一个人。他猛然睁开了眼睛,只见一个长发女子浑身湿漉漉地站在了那里,低着头。长发垂下,挡住了她的脸。夏朗难以看清楚她的长相。女人的衣服上滴着水珠子,将名贵的地毯都洇湿了。   “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房间?”夏朗警觉地问道。   女人没有回答,就在原地站着,她的头一直低垂着,从头到尾一句话也没有说。然而就在夏朗想要再问第二句的时候,这个女人的影像忽然变得虚无起来了。不过须臾之间,便消失了!   夏朗陡然间一个激灵,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这时候他才发现,天已经大亮了。原来刚才的只是一个梦……   梦境是那么的真实,以至于夏朗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起床洗漱。   用过了早餐后,夏朗和杨小雅去了期待已经的雾隐瀑布。两人乘竹筏来到了这里,发现名不虚传。雾隐瀑布隐于云雾之间,好似仙女挥舞着素练从天际云端垂下,又似一条白玉蛟龙冲出了云霄,一头扎进了碧绿的湖水之中。这样的美景,确实等闲难得一见。   游客们纷纷举起了手里的相机,不停地拍照。尽管相隔瀑布还有百余米的距离,但是隆隆的水流声已经遮盖住了游人们的惊叹。   杨小雅不得不大声地对夏朗喊道:“好美啊!”   夏朗没有听清,侧着耳朵同样大声地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好美啊!”   “是,是真的很美!”   两人逗留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沿着瀑布灌下的河流一路西去,两遍的景致也悄然发生了改变。茂密的丛林,馥郁的花香,清晰地刺激着每一个人的神经。百灵鸟的歌唱,翩翩起舞的蜂蝶,更是勾勒出了一副绚烂的自然景观。   杨小雅兴奋地很,不停地举着相机拍照。夏朗对她说道:“小心点儿,当心掉下去。”   杨小雅则一吐舌头,不以为然地说:“我有救生衣,掉下去怕什么?”这时,撑着竹筏的船家开了口:“小妹妹,我劝你还是安分点儿,不要又蹦又跳的了。救生衣可不是万能的。”   夏朗听出船家的话里有话,便问道:“怎么,你这救生衣不救生吗?”   船家笑了:“瞧你说的,哪儿能呢?不过我们这里确实出过一次事故。”   再美的风景,看时间长了也会腻。夏朗便要求船家仔细讲一讲,就当是给自己解闷儿了。   船家咧嘴笑了,露出来了一口的大黄牙:“小伙子呀,这可不是给你解闷儿的笑话,我要说的是一件真事。在五年前,也是这条河里,有一个游客掉下去了。当时就被河里的暗流卷走了,去了哪儿了,谁也不知道。我们找了三天三夜,都没有任何的发现。”   他叹了一口气:“三天后,我们在河流的下游发现了这个女人,全身赤裸,被切成了好几块,那场面可吓人了!”   杨小雅听到后,吓得赶紧坐到了夏朗的身边,两只手死死抓住了他的胳膊。而夏朗则陷入了沉思当中,他忽然想起来了,船家所说的这件事,他知道的。 第六章 五年前的悬案   五年前的夏朗,尚在警校,当然没有机缘亲历这件事情。但是他确实见到过这件案子的卷宗:五年前,一名女子在白云峰国家地质公园走失。而后在丛林的一片草地上发现了她的尸体。尸体赤裸,自肚脐处被拦腰斩成两段,面部朝上,上臂上举,肘部自然弯曲。双腿笔直伸展,分开60的夹角。两部分尸体中间相隔约50厘米,对正摆放。现场的尸体被清洗得很干净,现场没有血迹。   夏朗沉默着仔细会想了一下:死者的胸部还遭到了严重的破坏,嘴角两遍被割开,伤口延伸到了耳根。有点儿像日本传说中的鬼怪裂口女。因为这件案子死者死后的姿势甚是蹊跷,而凶手手段之残忍更是世所罕见,警方当时下了大力气要抓捕凶手。可惜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直没有破获这件案子。而这件案子也最终成为了悬案。   因为详细看过了卷宗,夏朗知道船家有吹嘘的嫌疑。从当时的口供来看,死者三天前是独自离开了酒店,此后不知所踪。根本不像眼前这个船家说的,是失足落水。   杨小雅希望船家是在吓唬她,她胆怯说道:“大叔,你……你不要吓我。”   船家却说道:“谁吓唬你了?我跟你说,我到现在都还记得都还记得那个女人的名字呢,叫……叫……”   船家陷入了回忆之中,可是他怎么都想不起来了。而就在这时,夏朗却沉着地说道:“肖滠。”   船家拍了一下脑门儿:“对对对,就是这个名儿。哎,你咋知道的,你是不是也知道这件事啊?”   夏朗沉默不语,眼睛盯着平静的河面,两道剑眉慢慢拧在了一起。而身旁的杨小雅则一脸的震惊。   “船老板,麻烦你带我们去当初发现尸体的那个地方吧。”夏朗忽然开口。   杨小雅害怕地挽紧了夏朗的手臂,拼命摇着头。夏朗则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没关系的,我只是去看看。”   船家不确定地说道:“你真的要去啊?我告诉你,那地方可邪性啊。我不敢上岸,咱们就远远地望望就行了。”   夏朗不置可否。绿色的竹筏朝着五年前发现肖滠尸体的地方缓缓驶去了。   十多分钟之后,竹筏停靠在了河边。船家指着茂密的灌木丛说:“就在这后面,以前这里没有这么多的草啊树啊什么的,现在都挡住了。”   船家的话音刚落,夏朗忽然跳上了岸。杨小雅站起来大声叫道:“夏朗!”   夏朗头也不回地喊道:“你们等我一下!”他穿过了茂密的灌木丛,拨开最后一丛挡住视线的繁茂枝叶,看到了一片茂盛的草地。   五年时间过去了,现场的痕迹早已消失不见。但是夏朗还是一眼看出来了,这里正是当年发现肖滠尸体的地方。当初,尚在警校学习的夏朗看到了此案卷宗上所有详细的记录,包括现场的照片。   夏朗的老师岳兴邦把这件案子作为了课题交给他。那段时间,夏朗一直茶不思饭不想。他甚至将那张恐怖的受害人照片贴在了上铺的床板底下。这样,睡在下铺的他每天一睁开眼睛,就能看到。可惜的是,当时警方所掌握的线索十分有限。五年过去了,这件案子都毫无头绪。   夏朗在现场驻足站立,五年后,他终于来到了这里。如果不是船家旧事重提,他几乎忘却了这件事情。   这是一个男性,有些力气,熟悉当地的环境,应该是本地人。这是夏朗做出的第一个判断。他左右看看,忽然注意到了远处的丛林之间仿佛有什么东西。他好奇地走过去,拨开了眼前的杂草,竟发现了原来那是萨奇尔酒店的一角。   从这里就可以看到酒店呀!夏朗看到萨奇尔酒店,心中猛然想起了什么。   过了十分钟左右,夏朗从林子里走回来了。杨小雅赶紧迎了过去。刚才夏朗进入了林子里便没有了动静,她的心里快要被吓死了。这个船家面向不善,谁知道他是不是坏人。杨小雅心中埋怨着夏朗,一直坐在了船首的位置。   此刻,见夏朗回来了,她比任何人都要激动。她拉着夏朗跳上了竹筏,夏朗正在打着电话:“对……对,就是有关于五年前那起那件案子的……”   杨小雅将头往夏朗的身边偏了偏,隐约听到里面传出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这种事情,你直接找嘉县公安局调一下卷宗就好了嘛!”   夏朗笑了:“我的亲老师诶,我现在在白云峰呢,根本来不及。求求您了,您给我发一份电子版的就行。”“哈哈,还是你行啊,永远有一种不服输的精神!好,我一会儿就给你发过去。”   “谢谢岳老师!”夏朗挂断了电话。他身体里追踪悬案的基因再次活跃起来,整个人的脸都红了。刚才,他给警校的恩师岳兴邦打去了电话,请求他将五年前有关于肖滠一案的卷宗发给他。   杨小雅见夏朗的嘴角含笑,颇为担忧地问道:“你是不是又要查案子了?”   夏朗说道:“只是偶然遇上了,不过这一次我没什么信心。毕竟这是五年前的悬案了。”   “哦。”杨小雅只是兴致大减地应了一声,极其失落。   没过多久,夏朗的手机响了起来,正是岳兴邦发过来的那件案子的详细情况。夏朗很激动,他不顾自己还是坐在了竹筏上,低头看了起来。而杨小雅则在一旁无聊地拍着照片,她甚至偷偷拍了夏朗低头看手机的一幕,发到了朋友圈。   夏朗全然没有注意到这些。他的思绪已经被带回到了五年前。   五年前,邻市长霞市人肖滠来白云峰游玩,入住在了萨奇尔酒店(夏朗看到这里的时候,周身一凛)。仅仅两天之后,不知所踪。又过了三天,在白云峰国家地质公园的白龙河畔的草地上,发现了她的尸体。   尸体情况,与之前夏朗所回忆的如出一辙。警方当年动用了大批的警力及刑侦学专家,争取全力破获此案。可是在死者被移尸到现场的那一晚,白云峰下了一场罕见的大雨,现场痕迹被严重破坏。取证困难。   加上白云峰当时时值旅游淡季,游人不多,可供询问的证人太少。五年下来,毫无收获。随着时间渐渐流逝,人们也逐渐淡忘了这件案子。   过了不知道多久,杨小雅一把抢过了夏朗的手机。夏朗急忙站起来:“干什么,快还给我!”   杨小雅笑道:“你呀,太沉迷了。我们都到了,你还不知道呢!”   夏朗这才发现,原来竹筏已经靠岸了。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结了船钱后。他和杨小雅继续往前走。两人来到了高空索道,乘缆车的时候,夏朗低头看手机;走路的时候,夏朗低头看手机。甚至在经过那长达百余米,低头看一眼都令人腿脚发软的玻璃栈道时,夏朗还在低头看着手机。   他就像是一个毫无恐惧感的人。周围的人吓得扶着栏杆小心翼翼地走,有的人甚至趴在了地上。可夏朗却大步流星,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感觉。   “喂,夏朗!”杨小雅叫了一声。夏朗这才回过头来,看到了背靠着峭壁,眼睛不敢往下看的杨小雅。他笑了一下,走过去说道:“来,抓着我的手。”他把手伸过去。   杨小雅两只手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死也不肯放。不过,她却担忧地说道:“万一……万一你掉下去了,那不是连我也一起拽下去了吗?”   夏朗一愣,随后笑了。 第七章 我昨天明明见过她!   夏朗和杨小雅一直玩到了深夜,又在景区附近繁华的夜市中美美饱餐了一顿,这才回到了酒店。   一进入酒店大堂,并没有见到那个帅气的门童前来迎接。反而是在大厅的前台,一群人正在争吵。其中一个妇女大声地喊道:“你们不给我们一个说法,我们就报警,让警察来解决问题!”   而大堂经理则在一旁劝慰道:“您先不要急,我们刚才说的也是事实。”   在妇女身边,有一个中年男人,头发花白,戴着眼镜,他说:“我看,我们还是把事情弄清楚再说吧。”   妇女眼睛一瞪,好似两枚大铜铃:“这还不清楚吗?人是在他们酒店丢的,就得酒店方面负责!”   眼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大堂经理也有点儿慌了,他说道:“阿姨,我们做事得先讲讲道理,对不对?您女儿在我们酒店办理了两个星期的入住,现在已经延期一个星期了。我们也在找她,房费不能拖欠啊!”   妇女一听这话就急了,伸手指着大堂经理的鼻子:“好啊,我女儿被你们酒店绑架了,你居然还向我们要房费!”盛怒之下,她左右看看,举起了前台的电话,使劲朝大堂经理砸去。尽管中年男人和其余的人都上前来阻拦,但还是晚了一步。那部黑色的电话机狠狠地砸在了大堂经理的身上。   而这时候,酒店的保安也赶来了,见状忙将这名妇女拉开了。妇女被保安挡住,她气得直跳脚,大声骂道:“你们酒店仗着人多啊,想打我吗?我女儿不见了,你们却不负这个责,我那可怜的女儿啊!”   妇女声嘶力竭地哭喊声在大堂里荡开,形成了回音。夏朗此时挤进了围观的人群:“让一让,都请让一让,警察!”   听见是警察,保安也放开了手。大家都愣在原地,怔怔地望着这边。夏朗走过来,亮出了证件:“警察,发生什么事了?”   大堂经理正想开口,中年妇女却一把扑过来,拉着夏朗的两条手臂:“警察同志,你可得给我们做主啊!二十天前,我女儿住进了这家酒店,过了两个礼拜后就失联了。电话也关机,人也找不到,一定是被他们酒店绑架了。我求求你,求求你帮帮我啊!”   她的力气很大,指甲都掐进了夏朗的肉里。好不容易,夏朗才挣脱了她,转而问大堂经理:“你说说吧,什么情况?”   前台的小姑娘递给了大堂经理一本册子。大堂经理转而交给了夏朗:“警官,你看一下吧。这是她女儿的入住记录,这个月月初,这名叫蓝珂的女士入住了我们酒店。当时说好是住两个星期,我们按照协议客户的价格打了折。可是两个星期后,也就是上个星期四,客人没有再出现过。我们打电话过去,也没有人接。”   夏朗翻开看了一下,册子里都是贴上的发票收据以及电子账单,他问道:“是不是走掉了,你们没有进房间查看吗?”   大堂经理说道:“我们确实是进房间查看过了,房间里客人的行李和衣物都还在,而且有不少名牌货。我们给蓝珂打过电话,一直没有人接。这件事情酒店高层曾开会讨论过,觉得客人的行李还在,就一定还会回来,所以房间一直给她留着呢。要不是今天这两位叔叔阿姨找来,我们还不知道客人失踪了呢。”   夏朗听完后,沉思了片刻。他拿出了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喂,老铁吗?我是夏朗,这次恐怕你有的忙了。赶紧来萨奇尔酒店一趟吧,带齐人。”   电话那边,是嘉县公安局刑警大队的大队长铁忠流,他本来都睡下了。听到夏朗这么说,一下子坐了起来:“出啥事了?”   夏朗说道:“现在还说不好呢,表面上看起来是失踪案,但是五年前的事情你也应该知道的。好了,详细情况到这边再说吧。”   大堂经理知道警察一旦来,事态就控制不住了,他赶紧给前厅经理打了电话。前厅经理是一个三十岁出头的年轻人,留着分头,几乎是一路跑来的。接到了同事的电话后,他急忙从家里赶来了。跑到了夏朗的身边,喘着气握手:“警官,您辛苦了。我是这里的前厅经理,有什么事您跟我说就好了。”   夏朗还没有开口呢,就见大厅门口依次停了两辆车。很快,五六个人从酒店的大堂涌入。这些人为首的两个身着便装,其余的人都穿着笔挺的警服。带头的那个人,身材魁梧,皮肤黝黑,双目炯炯有神,像一尊黑煞金刚。   他快步走到了夏朗面前,伸出手去:“夏支队,好久不见了。”   夏朗说道:“老铁,这么晚叫你过来,辛苦了。”   铁忠流大手一挥:“哪儿的话,这不应该的吗?说吧,怎么开始?”   夏朗马上分派了任务,他和铁忠流负责询问蓝珂的父母,其余的人则向酒店的相关人员采取口供,还要检查酒店监控。   在酒店大堂一楼的茶吧里,蓝珂的父母坐在了夏朗和铁忠流的对面。蓝珂母亲的情绪一直很激动,而她的父亲,相对于要沉着许多。也只得由他来说了。   蓝珂的父亲蓝天路和她的母亲尹素云,都是小有名气的民营企业家。虽然生意的规模有限,但那些也是两人起早贪黑,凭着双手一点点打拼出来的。   三十年的时间,两人在嘉县创下了一家广告公司。因为踏实肯干,诚信经营,这些年来生意还算不错。为了给女儿一个安定的生活学习环境,五年前,他们将女儿蓝珂送去了加拿大学习。去年,女儿才刚刚从那里回来。   说着,蓝天路递给了夏朗一张照片:“你看,就是我女儿的照片。”   夏朗拿过照片来,只看了一眼便觉得浑身骇然——因为照片中的这个女孩儿他有印象,居然是来这里的第一天,请他帮忙拍照的那个女孩儿。这不对呀!   蓝珂入住酒店后,已经有七天时间没有回来了,而且,这七天时间里没有和家人联系过。可是她明明昨天还出现在了这附近。   夏朗镇定地询问蓝天路:“蓝先生,你真的没有搞错吗,你女儿和你们失联一星期了?”   蓝天路很诧异,没等他开口,尹素云就悲切地说道:“警察同志,我们怎么能搞错了呢?女儿是我的,我记得清清楚楚!”   夏朗拿起了照片,对他们说道:“可是,我昨天明明见过她!”随后,夏朗讲出了昨天发生的事情。   蓝天路夫妇听完后,一脸的震惊。两人都没有想到,失踪了七天的女儿,竟然在酒店附近出现了。尹素云一把抓住了夏朗的手,双膝跪在地上:“警察同志,我求求你,求求你一定要找到我女儿啊!”昨天女儿还活着,就证明她没有事。当母亲的喜极而泣,将全部的希望放在了夏朗的身上。   夏朗拉起了她:“阿姨,您别这样,您先起来。”他好不容易扶起了尹素云,说道:“虽然我昨天见到了令千金,但是我并不知道她后来去了哪里。想要尽快找到她,我需要你们提供更多的线索。”   蓝天路叹了口气,他说道:“其实这次她来这里,我和她妈都不愿意。因为之前这附近就发生过命案,这我们都知道。但是这孩子从小被我们宠惯了,没办法,拗不过她。” 第八章 带我们去看看客房   蓝珂归国后,一直在国内的一家杂志中任主编。这本杂志以前十分抢手,前些年几乎大街小巷的报刊亭都能见到这种杂志。可是随着电子科技飞速发展,传统纸媒渐渐没落。当蓝天路说出这本杂志的名字,夏朗忽然有了一种许久未见的感觉。   因为杂志社日渐萧条,身为主编的蓝珂自然急在心上。从今年年初开始,蓝珂就到处游走,寻找独家新闻以及可以吸睛的素材。那一段时间,她只要在家里,就喜欢把自己关在书房不出来。有一次,尹素云晚上给她端去宵夜,看到女儿趴在了电脑前睡着了。   至今说起这些事情,尹素云仍旧止不住落泪。她太心疼女儿了。   夏朗沉吟说道:“那么,令嫒来这里的原因是什么?”他想起了蓝天路刚才说过的那番话,便问道:“该不会是为了五年前的那件案子吧?”   蓝天路长叹一声,点了点头。   五年前,萨奇尔酒店附近发生的那起蹊跷的凶案,是笼罩在嘉县人心头的一朵乌云。虽然时间过去了很久,网友们都淡忘了这件事情。但是在本地人的心中,白云峰的那具女尸像是挥之不去的魅影,时时出现在街头巷尾,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蓝天路说:“这件事情发生的时候,她本来在加拿大那边,是不知道的。但是这件事情影响太大了,有时候我和朋友聊天的时候也会说起来。她一定是在哪里听到了这件事,非得要来。在她出发的前一晚,我还找她聊过呢。我觉得……我觉得……”蓝天路的眼神打量着夏朗和铁忠流,没有说下去。   夏朗说道:“没关系,有什么话就大胆说出来吧。”   蓝天路这才小心翼翼地说道:“那你们可别见怪,我觉得这么长时间了,这案子还没有破,说不定凶手就在这附近呢。可是小珂这孩子太任性了,不管我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   说到这里,尹素云忍不住埋怨起了老公:“都怪你,当初就应该按照我说的,咱们全家出去旅游。说不定小珂就不会有事了。”   蓝天路没有理会老婆,他一双恳求的眼神望着面前的两位警官:“警察同志,求求你们快点儿把我女儿找回来吧。”   夏朗说道:“你放心,我们会尽力的。”他又问道:“你女儿蓝珂,这次是自己出来的,还是和朋友一起?”   “她一个人。”蓝天路很诚实地回答道,“她回国虽然有一段时间了,但是没什么朋友。小珂这孩子是那种事业上很要强的人,经常加班到深夜。小时候的朋友都没了联系,而且她平时生活圈子窄,老说什么和国内的生活格格不入,很少见她有朋友,出来进去的都是一个人。”   夏朗和铁忠流交换了一下意见,初步询问差不多就这些了。他们让蓝天路夫妇留下了联系方式,说有后续工作的话会继续约谈。   蓝天路和夏朗握了握手,苦笑着说:“警察同志,我可不希望还有机会约谈。”   夏朗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如果他们还要找蓝天路询问谈话,那么就意味着蓝珂还没有找到。他只得微笑一下:“我们会尽力的。”   随后,便是酒店的工作人员了。前厅经理一般都在办公室,对于具体情况并不了解。倒是大堂经理回忆起了当天的情况。   他说道:“那一天是7月5号,我记得很清楚。因为第二天凌晨是世界杯四分之一决赛嘛,巴西对阵比利时,我们几个人都约好了一起看球。反正那段时间酒店不忙,我们随便开一间客房就可以看了。”   大堂经理说得兴致勃勃。   夏朗头也不抬:“说重点吧。”   “哎哎,是这样的。我这人是个球迷,当天工作都没什么状态,脑子里全是世界杯的比赛。那天下午,这个叫蓝珂的顾客就来了。最初我也没有在意,是她走过来问我,这个酒店安全吗?我当时脑子有点儿懵,因为一般情况下,入住酒店的客人都不会问这个问题。就算心里有这种疑惑,也不会问酒店的工作人员吧?”   铁忠流问道:“然后呢,你是怎么说的?”   大堂经理说:“我说,很安全啊,我们这是五星级酒店,安保方面是没问题的。蓝珂笑了一下,她伸手给了我两百块钱小费。我们酒店是有规定的,不能随便收小费。所以我推了,没敢要。”   “蓝珂入住你们酒店期间,有没有什么异常?”   大堂经理想了想:“应该没有吧,我的工作范围是大堂,本本分分的,也没有发现什么情况。要不,我给你们把客房部经理找来,你们问一下?”   夏朗点了点头,大堂经理起身去打电话了。   铁忠流说道:“夏支队,我看我直接叫人来吧,在附近展开搜索,看看能不能找到蓝珂。在这几个人身上耗下去,总觉得不妥。”   “好,老铁,你赶紧去办吧。”   铁忠流去打了一个电话,等他回来的时候,看到夏朗对面坐着一个头发谢顶的酒店工作人员。从他左胸上的工牌来看,这个人正是客房部经理。   “辛经理,没想到这么快啊!”夏朗先调侃了一句。   这名姓辛的经理讪讪笑道:“我们酒店每次都要有一个部门经理负责留下来总值的,应对突发状况。今晚恰好轮到了我。”   “巧了,今晚还真有个突发状况要你应对应对。”夏朗坐直了身子,“7月5号,有一个叫蓝珂的女顾客入住了萨奇尔酒店,你有没有印象?”   “要是您问别人,我还真不一定知道。酒店每天这么多人呢,我大小也是个经理,不可能事事亲自过问的,对吧?”   铁忠流不耐烦了:“你哪儿那么多话,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好了。”   “是是是。”辛经理吓得低下了头,“可是这个叫蓝珂的客人,我是有印象的。她毕竟拖欠了我们的房费啊。”   “客房你们还留着吗?”   “留着呢,一直没动过。”   “好,带我们去看看客房。”   辛经理带着夏朗和铁忠流往电梯的方向走去,为了取证,铁忠流又叫上了两名手下。五人乘电梯来到了19楼。夏朗心中说道:原来蓝珂也住在了19楼。   辛经理在前面带路,到了1908房间,刷卡打开了房门。而这间房,正在夏朗的房间对面。夏朗不由地回头看了一下自己房间的房门,这才进入了房间。   这是一间普通的大床房,窗明几净,被褥整洁。就连那床天鹅绒被子上的床旗都整整齐齐的,一丝褶皱都没有。   一只银灰色的29寸行李箱放在了桌子旁边,打开衣柜,里面的衣物也保存完好,很是整齐。夏朗打开了卫生间的门看了一眼,问道:“辛经理,你们每天派人打扫客房吗?”   辛经理答道:“每天打扫不至于,这个房间毕竟没人住,我跟他们说的是两天打扫一次。”   夏朗的心情有点儿低落,这间客房经过彻底的清扫。那么就意味着取证难度很大。   “蓝珂入住这里期间,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异常的情况?”   辛经理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警官,您是知道的。我是管理层,平时不过问这些细节的。您要是想知道的话,等客房服务上班了,我叫她们配合您工作好了。”   夏朗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两位队长,监控室有发现!”铁忠流手里握着的对讲机忽然尖锐地响了起来。 第九章 五年前的那件案子,你还记得吗?   在监控室内,所有人屏息凝神地盯着监控显示器。上面显示的日期,是7月18日的凌晨两点钟。这个监控,是酒店的二号客梯。   电梯运行到了19楼,电梯门缓缓打开。蓝珂穿着一件红色的休闲外套,一条黑色的短裤,一双黑色的凉拖鞋进入了电梯。她走到了电梯的最右侧,弯腰按下了楼层按键。但是蓝可儿按亮了17层楼层按键后,并没有停止手里的动作,而是一直按下去。直到电梯内右侧单数楼层的按键全都亮起,她才停止了这一奇怪的动作。她慢慢直起身子,靠着右侧的电梯轿厢壁蜷缩在了角落里。   蓝珂保持着这个姿势没有动,可是四秒钟时间过去后,电梯门并没有缓缓关闭,反而继续敞开着。靠着轿厢壁的蓝珂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她小心翼翼地靠近了电梯门口,上半身探了出去,向外面过道的右侧望了一眼,随后回到了电梯中站在了正中间。仅仅两秒钟之间过后,她突然迅速地背靠轿厢壁躲在了电梯的右侧,看上去就像是在躲避着外面的某个人。一秒钟之后,她向自己的右侧横跨了一步,背部紧贴着按键壁与右侧轿厢壁的夹角。   在这期间,电梯门一直处于了敞开的状态。又过了三秒钟,蓝珂两只手相握在小腹前,她的神情看上去有一丝紧张。她再次走到了电梯门口,紧紧靠着右侧打开的电梯门,又一次向走廊的右边望去。然后,她的头慢慢转向了左边。这一次,她似乎发现了什么,迈出了电梯,视线始终盯着走廊的左边望去。   她站在了电梯的门口,两只手抄进外套的口袋里,双腿张开,向左边横跨了一步。站在原地仅有一秒钟时间,便后退了一步,进入了电梯。但是很快,她的右腿再次向前跨出电梯。这一次,她像一只螃蟹一样,背靠着电梯这一侧的墙壁,慢慢朝左边移动着,消失在了监控中。   就在大家都以为蓝珂就此离开的时候,监控中左侧的电梯门口,出现了她的右臂及下装的下摆。原来,蓝珂并没有离开,而是一直靠在了那里。这一次持续的时间很长,她抬起了右臂,似乎是在整理自己的长发。这一过程有近十秒钟的时间。   夏朗双目紧紧盯着显示器,大气都不敢出。而就在这时,蓝珂转身回到了电梯中,她双手抱着头,随后双臂扶着电梯的两侧。她重新走到了右边,弯腰将电梯左侧的楼层按键双数楼层按了一个遍。可是这一次,她按完按键后马上走了出去。像之前那一次一样,她站在了左侧,在电梯门前露出了半个身子。   而这时,最为诡异的一幕出现了。蓝珂忽然弯下了腰去,侧面对着电梯里的监控。她的两只手弯曲着伸出去,五指张开,半空中慢慢挥舞着。然后,她慢慢直起了腰,冲着自己两点钟的方向手摆动着姿势,似乎是在和别人聊着什么。可是从里面看过去,根本就没有任何人(不排除是被电梯挡住了视角)。   蓝珂不知道和什么人在进行着交流,七秒钟后,她离开了,消失在了电梯的左侧。   铁忠流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就完了吗?”   “嘘——”夏朗轻声示意大家不要说话。视频右下角的数字还在滚动,而电梯的门一直没有关上。他知道,这里面一定还有下文。   时间过去了将近一分钟,电梯门终于慢慢关闭了。因为之前蓝珂按下的按键,电梯一楼一停,每一次停下,电梯门都会正常开启。如果不是看到了之前那段诡异的视频,大家一定会觉得这是很正常的。   至此,这段视频才算是彻底结束了。不知道是不是监控室里的空调温度太低了,所有人都觉得脊背发凉。就连协助调出监控的酒店保安都不例外。甚至有名年轻的女警,一脸的惊恐之情,不见一丝的血色。大家都呆呆的立着,谁都不敢说话。就连铁忠流这个壮汉,都怔然在原地。   夏朗嘴里叼着一支烟,拿出了打火机。只听“叮”的一声轻响,打火机冒出了蓝色的火焰。监控室里的所有人都吓得“啊”了一声。在沉寂紧张的氛围中,哪怕只是打火机启动这种微小的声音,都足以令人感到恐惧。   夏朗问道:“还有别的监控吗?”   保安部经理擦着额头上的虚汗,催促手下:“快,快调出来。”   保安急忙又调出了当天的几段录像,但是没有任何的发现。在蓝珂进入电梯后的相同时间段中,走廊的监控显示没有任何的人在。这就很诡异了。   走廊中没有人,那蓝珂又在和什么人“交流”呢?   夏朗对铁忠流说道:“老铁,我们出去说。”   铁忠流点了点头,对监控室的同事说道:“你们继续看视频,有什么发现随时报告。”   夏朗和铁忠流来到了安全通道,他拿出了香烟,分给了铁忠流一支。夏朗问道:“你有什么看法吗?”   铁忠流苦笑:“能有什么看法?我倒觉得,蓝珂不是嗑药了,就是精神方面有问题。”   夏朗想了一会儿,昨天他遇到蓝珂的时候。感觉这个女孩儿阳光开朗,完全不像是有精神方面问题的人。他说道:“五年前的那件案子,你还记得吗?”   铁忠流五年前还只是一个刚参加工作不久的警察,他说道:“当然记得,我到现在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当年没能参与这件案子。”他忽然停住了话头,诧异地望了夏朗一会儿,慎重地说道:“你怀疑,现在这件事情和五年前肖滠遇害案一样?”   夏朗说道:“我不敢肯定。但是没理由这么巧的,五年前发生了凶案的附近,五年后又一个女孩儿失踪了。我去过发现肖滠尸体的现场,从那里就能看到这家萨奇尔酒店。”夏朗深邃的目光望过去,幽暗的安全通道内,只有那张绿色的指示牌泛着幽绿的光芒,在黑暗中犹如一团飘忽不定的鬼火。   天亮了,大家都忙碌了一整夜。夏朗把自己的房间让了出来,他醒来的时候,身边睡着打着呼噜的铁忠流,地毯上躺着七八个干警。写字桌前,趴着那名年轻的女警。   夏朗走到了洗手间,正刷着牙,门铃响了。他拉开房门后,看到了杨小雅。昨晚因为忙于搜寻失踪者的下落,夏朗忽略了她。   杨小雅说道:“还没吃早饭吧?一起去吧。”她好奇的目光打量了一下屋内沉睡的警察。   夏朗拿条毛巾随便擦了一下嘴里的泡沫:“我看还是算了,一会儿他们醒来后,还要继续忙。”   杨小雅点了点头:“那我先去了,你想吃什么,给你带回来。”   夏朗说道:“不必了,一会儿我和同事去吃,你去吧。”   “好吧。”杨小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了。   夏朗刚关好了门,铁忠流的手机就响了。这个壮汉像是一根弹簧,一下子跳了起来,抓起手机:“喂,什么事?”   电话那边的人汇报了搜索工作的进展:“报告铁队,我们搜了一整夜,没有任何的发现。”   其余的警察陆续醒来了,铁忠流谨慎地问负责搜索工作的同事:“监控呢?什么酒店的、景区的,你们都查了没有?”   “都查过了,没有发现失踪的蓝珂。”   妈的,难道一个人还凭空消失了不成?铁忠流心中恨恨地想道。 第十章 经常发生灵异事件的酒店   夏朗见铁忠流挂断电话后冲他摇了摇头,便知道了结果。客房部、停车场、电梯、走廊、酒吧、KTV、大堂、SPA……几乎萨奇尔酒店内所有角落的监控都查过了,除了电梯里那一段影像以外,蓝珂没有任何的异常。   7月19日,蓝珂离开酒店后,再也没有出现过。   不过夏朗并没有灰心,他说道:“昨天不是说要安排酒店几个客房服务问话吗?我们走吧。”   铁忠流匆忙洗了一把脸,振作精神和夏朗出去了。   客房部经理把询问的地点安排在了自己的办公室里。负责做房的保洁阿姨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妇女,头发盘在了脑后。看上去有几分紧张,坐在那里两只手搅动着衣服的下摆,头都不敢抬。   夏朗说道:“阿姨,你别紧张,我们只是照例问话而已。你看一下,这个人你认识吗?”他把自己手里的照片递了过去。   保洁阿姨拿起来看了一眼,点了点头:“认识,是1908的客人。”   “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呢?”   “因为这个客人一星期都没有出现了,经理特意让我注意点儿,说客人回来后要向他及时报告。我每两天就要去1908打扫一次的。”   夏朗说道:“客人失踪的那一天,是什么时候,你还记得吗?”   保洁阿姨很老实地回答:“记不太清楚了,不过到今天差不多一个星期左右了吧。”   “你最后一次收拾1908客房,里面是怎样布置的,你还记得吗?”   保洁阿姨仔细回想了一下,轻轻摇头说道:“记不太清楚了,我们每天要做房,那么多客房,时间过去也太长了。”   夏朗微微点头。看来,上了年纪的保洁阿姨这里并没有太多的线索。随后,夏朗又和铁忠流询问其他几个部门的工作人员。   大家都没什么发现。时间来到了中午,杨小雅再次来找夏朗吃饭。夏朗说道:“你先去吧,我们这边还要忙呢。”   铁忠流见杨小雅眼神中流露出了小小的失望,他笑着说道:“夏支队,你和弟妹去吃饭吧,这儿有我呢。”   “那怎么行?”   “怎么,看不起我啊?没有你,我照样破了不少案子啊!好了好了,别再说了,你和弟妹赶紧去吃,吃完了来换我。”   夏朗何尝不知道他的用意,也只好笑了一下,和杨小雅去吃饭了。   两人来到了酒店的西餐厅,杨小雅问道:“那个女孩儿现在还没有找到是不是?我看你们一直在忙。”   夏朗喝了一口水,他觉得水的味道很怪,也不像是苏打水。不过他并没有太多的在意,说道:“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的。”   杨小雅捏紧了手里的刀叉,紧张地说:“五年前发生在这里的案子……你是不是知道内幕?”   夏朗抬起眼皮,略微惊讶地看着杨小雅。   杨小雅低头说道:“其实昨天那个撑竹筏的人讲了那件事情后,我就一直很害怕。昨晚又发生了失踪的事情。回到房间后我怎么都睡不着,就上网查了一下。你……你不会怪我吧?”   夏朗笑了笑:“不会,怎么会怪你呢?”   杨小雅说:“我看很多网友都说,这家酒店很怪,经常发生一些……一些……”她轻抿嘴唇,鼓足了勇气才说道:“一些灵异事件。”   夏朗不禁笑道:“很正常的,一些悬案破不了,人们就喜欢把一些事实夸大。举个例子来说,某一天一个村民捡了一个芝麻,但是全村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都会认为他捡了一个西瓜。如果从心理学上来解释,这种社交谈话,是我们向对话者表达一种含糊的友好感觉,也可以使说话者自己有一种鹤立鸡群的优越感。网上的论坛也好,贴吧也好,无意中更拉近了对话人的距离,所以像这种稗官野史的小说还是很有市场的。”   杨小雅对于夏朗的分析并不以为然,她很郑重地说道:“是真的,我听说,这家酒店原来就死过人。好像是在02年左右,一个男人在自己的房间里莫名其妙就死了。”   夏朗吃着面前的牛排,很淡定地说道:“2002年6月18日,你知道我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吗?”   杨小雅没有说话,她只是很认真地看着夏朗,期待着他继续说下去。   夏朗说道:“这个男的是一个赌徒,为了赌输得倾家荡产。老婆孩子都跟人跑了。他把最后筹来的一笔钱享受了一番,然后把剩下的钱全砸进了世界杯比赛中。那一晚,是韩国对阵意大利。全世界的球迷都知道意大利更强。”   杨小雅问道:“他买的意大利?”   “不,买的韩国。因为意大利赔率很低,他即使赢了,也还不清欠下的债务。但是,那场比赛他押中了,韩国最后加时赛进球绝杀了意大利,虽然是靠黑哨裁判帮忙。”   杨小雅不解:“既然是这样的话,为什么他死了呢?我听说,这个人身上没有任何的伤痕,也没有服毒的迹象。”   夏朗说道:“他是心脏病发,激动死的。”这件事情,早就搞清楚了。五年前调查肖滠一案的时候,再次记录在案。夏朗的印象很清楚。   “可是,蓝珂这件案子不一样啊,她是真的有一些匪夷所思的行为。”   夏朗抬起了头:“你怎么知道的?”   杨小雅拿出了手机:“新闻上都报道了。”她把手机举到了夏朗的面前。   夏朗这才看到,新闻APP的首页头条,正是蓝珂在电梯中诡异举动的截图。他急忙一把抓了过来。新闻的标题很是骇人:年轻女子在电梯里突遇灵异,不知所踪!点进去后,是各大媒体对于此事的报道,后面跟帖评论的网友已经多达了二十余万人,而且这个数字还在不断地增长。   夏朗勃然大怒:“这谁干的?!”他一声怒吼,让周围的食客无不侧目。   就连远处的一桌客人都被惊动了,其中一个女孩儿扭头看见了夏朗,急忙转回头来激动地说道:“老姐,你看见没,是夏朗,是夏朗诶!”这个女孩儿正是陈妙欣。   陈妙言坐在了她对面,面色平静地喝着一碗汤:“你激动什么?夏朗又不是什么大明星。”   陈妙欣很兴奋:“你不觉得这是缘分吗?”   “什么缘分,冤家路窄而已。”陈妙言表面上不动声色,可实际上她的内心早已乱做了一团。就连握着汤匙的手都在微微地颤抖着。   真的没有想到,竟然在这里遇到了夏朗!   服务生见夏朗吵到了其他的客人,急忙走过来小声地说道:“对不起,请您小声一点儿好吗?”   夏朗挥了挥手,他起身拿起手机拨打着电话走出了餐厅:“喂,老铁吗,监控视频是谁捅出去的?”   陈妙欣举起了手:“老姐,我要去洗手间。”   陈妙言没有说话,她已经猜到了妹妹要去做什么了。   陈妙欣起身离开,追了出去。   铁忠流也气得够呛:“我也是刚知道这事的。还能有谁啊?是他们酒店的一个保安,把这个消息卖给了报社,拿了500块钱。妈的,也不知道这小子怎么想的,就他妈为了500块钱!”   夏朗叹了口气:“算了,你带人去前台维持一下秩序吧,我担心住客们会闹起来。我一会儿就过去。”   “放心吧,我已经在这儿了。”   夏朗挂断了电话后,准备返回餐厅向杨小雅说一声。可是他一转身,竟然看到了陈妙欣。   陈妙欣笑嘻嘻地和他打招呼:“夏队好!” 第十一章 夏队,好巧啊,我们又见面了!   夏朗很惊讶:“为什么你也在这儿?”   陈妙欣撅着小嘴:“什么话,人家酒店打开门做生意,你能来,我也能来啊!”   夏朗小心谨慎地看了一眼餐厅的方向,问道:“你姐姐没来吧?”   陈妙欣笑了:“你是不是想我姐姐了?我去给你叫她。”   “别别别,”夏朗赶紧拉住了她,“饶了我吧,我可不想看见她。”   “为什么呀?”   “你可不知道,我和你姐姐有仇!”夏朗很认真地说。   陈妙欣很认真地点点头:“哦,你们是一对冤家。”   夏朗急忙辩解:“什么冤家,是仇家!有血海深仇的那种!总之,你就当做没看见我,也不要跟你姐姐说我在这里。就这样了,我还有事情要忙!”说完,他就走掉了。   陈妙欣看着夏朗离去,叹了口气:“不知道你们在搞什么。”   夏朗对杨小雅说明了情况,杨小雅说道:“那你去好了。”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是眼神中可以很明显看出失落的神情。   夏朗当即离开,来到了电梯间。看着电梯缓慢地往下走,几乎一楼一停,六部电梯没有一部空闲的。他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好不容易等到了电梯下来,满满当当的。夏朗勉强挤进去了一个位置。一个胖胖的妇女画着很浓的妆,厌恶地说道:“真是的,就这么几层楼都不愿意走楼梯,非得挤电梯!”   夏朗只当做没有听到。过了一会儿,电梯角落里的一个女孩儿说道:“老公,你说这家酒店会不会真的有鬼啊!”   紧接着,一个男人的声音安抚她说:“没事没事,你别害怕。晴天朗朗,怎么可能有鬼?”   听到他们这么说,旁边的一个小孩儿“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孩子的母亲说道:“你就不能往旁边让让吗?挤到我孩子了。”   “大姐,就这么大点儿的地方,我还能去哪儿啊?”   “你出门带这么大的一个行李箱干什么?搬家啊!”   “我操,你谁啊,关他妈你屁事!”电梯里吵架声,孩子的哭闹声一时间全都涌了上来,不胜其烦,比菜市场还要热闹。   好不容易到了一楼,夏朗几乎是被人一把推出来的。这些人抱着孩子,叫上老婆,拉着行李箱,跟逃难似的往酒店大堂飞奔而去。   而在酒店大堂内,前台已经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熙熙攘攘,都是要退房的。大堂经理不得不扯着嗓门高声喊道:“大家请安静一下,我们一定会尽快安排退房。”有人大概是等的时间太长了,不耐烦地说道:“麻利儿给我们退了,真是的。入住的时候你们那么痛快,现在退房了怎么这么慢?”   铁忠流带着几名身着制服的警察维持着秩序。他见到夏朗,走了过来说道:“放心吧,已经控制住了。有咱们在,谅他们也不敢闹事。”   夏朗点了点头。   不过铁忠流却有自己的疑虑:“但有一件事,我最好还是提醒你。”   夏朗已经猜到了:“你怀疑,蓝珂的失踪与酒店的住客有关系,对吧?”   铁忠流说道:“既然你已经想到了,为什么任由这些人退房呢?”   夏朗说:“如果我是绑架蓝珂的人,早就跑了,还等着警察来查吗?这是其一;其二,我前天还见过蓝珂,我在想,她的失踪或许不是绑架。而是出于某种原因,不愿意联系酒店或者是家人。”   铁忠流不理解。   夏朗说:“以前我也处理过类似的一件案子。失踪的人正处于青春叛逆期,他故意玩失踪,不联系家里人的。”   “可是蓝珂不像是这种人啊!”   “当然不是。我只是觉得,她有自己的想法。你想一想,如果你是受害人,被人绑架了,还有机会去江边欣赏风景吗?还有心情请别人帮你拍照吗?”   铁忠流愕然了。   当天下午,铁忠流仍旧守在了前台维持退房的秩序,夏朗则一个人来到了1908房间。守在门口的警员向他汇报:“县公安局的痕检科刚刚来检查过了,没有任何的发现。”夏朗轻轻点头,这一情况早在他预料之中了。“里面的东西还在吧?”他问道。   警员回答:“还在的,我们铁队说你可能要回到现场来看看,所以没有让他们动。”   夏朗心说:这个老铁,还真是了解我。他走进了房间中,慢慢踱着步子。这是他第二次进入了这个房间,上一次只是匆匆一瞥。虽然房间收拾得很干净,但是夏朗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戴上手套打开了衣柜,看到里面悬挂起来的衣服。这些衣服都是品牌货,价格不便宜。夏朗看着这些衣服,脑海中忽然冒出了一个想法,他急忙回头望去。   写字桌旁边,放着那只29寸的大箱子。他看看那只箱子,又看看衣柜里衣服,忽然察觉到了什么。蓝珂是嘉县本地人,她来这里旅行,用得着带这么大的一只行李箱吗?   “这只箱子打开过吗?”   “哦,已经打开了,里面都是一些普通的衣服和生活用品。”   只有衣服吗?夏朗走过去,轻轻放倒了行李箱。他打开了箱子,从里面翻找起来。箱子里面的东西很多,除了日常使用的化妆品、特殊女性用品以外,最多的就是衣服了。夏朗将这些东西全都拿出来,一一放在了地毯上。   从这些蓝珂出门携带的物品来看,她与普通的女孩子并没有什么区别。这是一个很讲究生活质量的女孩儿,衣服全部都是名牌。就连贴身的内衣裤也不例外。   守在门口的警察站累了,原本想偷会儿懒去抽支烟,他回头望去,夏朗正坐在地毯上拿着蓝珂的文胸仔细观察。   夏朗将这些东西摆放整齐。蓝珂带了很多的化妆品,甚至诸如唇膏口红、描眉笔、粉底液这种女孩儿常备的化妆品,都准备了不止一个牌子。夏朗想起来了,前天蓝珂随身携带着一个单反相机,还有一只卡其色的帆布包。   他找了找,没有发现相机的充电器等配套设备。“蓝珂失踪后,有谁进过这个房间吗?”夏朗问道。   门口的警察刚打了一个呵欠,急忙止住,说道:“只有楼层的保洁来过,后来还有几个酒店的领导,他们说是来看看情况的。”   “唔。”夏朗点了一下头。他站起来走到了写字桌前,写字桌放着一台台式电脑,这是酒店配好的。夏朗把电脑打开,浏览了一会儿后,也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蓝珂为什么会失踪?为什么她不和家人联系呢?为什么她拖欠了酒店的房费,却仍要在酒店周围逗留呢?   一连串的问题让夏朗颇为头疼。他将旅行箱里的东西塞了回去,走出来对警察说道:“好了,回头你跟老铁说一声,这些东西可以先带回去了。让痕检科细致检查一下,没有问题的话就交给蓝珂的父母带走好了。”   “是。”   夏朗看着他一脸的疲态,笑着说道:“很辛苦是吧?这里可以撤了,对了,别忘了把这些东西带走。”   警察很高兴,如释重负:“好!”   夏朗叹了口气,走到了电梯间,电梯到达后,他进去了。就在电梯门关闭的一瞬间,忽然有一只手伸过来,挡住了感应电梯门:“等一下!”   电梯门重新打开后,陈妙欣出现在了门口。她身边还跟着陈妙言。三人见面,都很惊讶。   陈妙欣惊喜地叫道:“夏队,好巧啊,我们又见面了!” 第十二章 小哥哥,稍等一下!   夏朗往旁边的位置让了让,笑着说道:“是啊,好巧啊!”   住客们都聚集在了一楼的大堂,电梯里只有他们三个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陈妙言站在了另一旁的角落里,环抱双臂,微微靠着轿厢壁,面无表情,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夏朗注视着关闭的电梯门,上面光滑的镜面反射出了陈妙言的身影。而陈妙言此时恰好目光移了过来。两人四目相对地望着彼此的影像,但是很快又都移开了。陈妙欣看到这一幕后强忍着没笑,她忽然叫道:“夏队!”   夏朗借机掩饰自己的尴尬:“怎么了?”   “这家酒店里是不是真的有鬼啊?”   看来,陈氏姐妹也看到了有关于这里的新闻。他笑道:“怎么可能呢?”如果换做以往,夏朗说完这句话后,必然要说出一些自己的见解,长篇大论一番。可是他现在的思绪很乱,只是说了这一句,便不再说下去了。   陈妙欣似乎是故意的,她调皮问道:“那么夏队,如果你和你的仇人遇到了,会怎么做啊?”陈妙言好奇地望着妹妹一眼,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问夏朗这样的问题。   可夏朗心里很清楚,这是陈妙欣借机在戏弄他。他刚刚说了自己和陈妙言是仇人,陈妙欣便抛出了这样的问题。   “叮”,电梯门开了,夏朗如得大赦一般跑了出去:“还有事情要忙,下次再聊。”   “哎,哎!”陈妙欣追出了电梯大声叫道。   “别叫了,早就跑没影了。”陈妙言慢慢从电梯中走出来,“也不知道你这个小丫头搞什么鬼!”   “老姐,你不要冤枉我,我哪里有搞鬼嘛!”说完这句话,陈妙欣忽然害怕起来,她紧紧挽着姐姐的手臂说道,“老姐啊,你不要再说搞……那个字眼儿了。你忘了吗,这家酒店真的有鬼啊!”   陈妙言笑了一下,不置可否。两人昨天入住了这家酒店,今天早上看到新闻的时候,陈妙欣吓得一度要搬离这里。可是见到夏朗,她又改变主意了。刚才两人走出房间之前,她还上网搜索了很多有关于这家酒店的传闻。   越是不吉利的地方,越容易被夸大神秘。萨奇尔酒店就是这样,之前发生过那起轰动的命案,本就给这家酒店增添不少诡异的传说。如今,又一个妙龄女孩儿失踪了。那段已经在网上传播开来的视频,无疑将这家酒店的诡异氛围上升到了灵异传说。   有不少网友在网上评论或跟帖,开篇便是“萨奇尔酒店我曾经住过,我就遇到过很诡异的事情……”而更有一些自诩专业的人士,从行为学、心理学,甚至是风水学等各个角度来分析蓝珂在电梯中留下的那段诡异的影像。   陈妙欣看到那些内容后,被吓得不轻。酒店六部电梯,她至今都不敢乘坐蓝珂曾乘过的那部电梯。这次出来是给她舒缓心情的,陈妙言转移话题说道:“好了,接下来想去哪里?今天天气这么好,应该出去走走的。”   “那,那我们去江边好了。”陈妙欣本想马上退房离开这里的,但是人的心理就是这样,越是觉得某种东西恐惧,就越要壮着胆子去接近。姐妹两人从酒店大堂出去了。   夏朗来到了前台,见队伍绵延不绝,有的人举着手机拍照。还有的人举着自拍杆说话,像是在搞直播一样。铁忠流走过来,自嘲似的苦笑说道:“这次可真热闹了。”   “退房还没有办完吗?”   “早就完了,这些人不是退房的,是来入住的。”铁忠流点上了一支烟,狠狠地吸了一口。   “怎么回事?”   “那段视频火了,现在很多人都赶来。你看看,这里面有网红、有直播达人。还有一个是导演,刚才听他们在那儿聊天,说要把这件事情改编成电影呢。哦对了,还有那边的一个人,著名恐怖悬疑的作家,说是来体验生活的。”铁忠流又嘬了一口香烟,喷出烟雾说道,“出了事的酒店,生意反而更好了,也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想的。不过这下,酒店老板可乐开花了。”   夏朗对他说道:“要是累了的话,就歇一会儿。”   铁忠流摇了摇头:“算了,吃的这碗饭,干的这份活儿,早他妈习惯了。”   夏朗又和他交流了两句,叮嘱他可以撤掉1908的岗哨了,另外把蓝珂的随身物品带走,没问题的话就交付给她的父母。说完这些后,夏朗便一个人离开了。他一个人走到了江边。   滔滔江水跟上次所见的景致没什么不同,真正不同的,是自己的心情。两天前,夏朗刚来这里,还和杨小雅站在江边欣赏着波澜壮阔的景致。而今天又一次站到这里,夏朗却是为了寻找那个请他帮忙拍照的女孩儿。   沿着江边的路慢慢走,那些摆摊叫卖着本地特产的小贩们正在扯着嗓门招揽客户,情绪很是兴奋。不难看出,他们原本以为萨奇尔酒店的住客们都走了,心中很是失落;但没有想到,更多的人来了,这让他们喜出望外。夹杂着方言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一个整着网红脸的女孩儿穿着露背低胸装站在了滔滔江边,举着手里的自拍杆说道:“根据我得到的线索呢,这里曾经就是失踪的蓝珂所站的地方。不管是她的家人还是酒店方面,都说已经一个星期没有联系到她了。可是为什么两天前她会在这里出现呢?”   网红脸转了一个身:“大家可以看到,我身后就是萨奇尔酒店。距离这么近,酒店人员就没有发现吗?我现在采访几个路人好了。”   夏朗看到这一幕,不觉冷笑。这个网红脸的消息还蛮灵通的,知道蓝珂两天前在这里出现过。可惜,她的位置出现了偏差。夏朗低头继续往前走。她看到网红脸采访了几个路人,其中还有一些在路边摆摊的商贩。   她拦住了一对儿情侣,询问他们对这件事的看法。那个男的有点儿羞涩,挠了挠后脑勺,正要开口。却被自己生气的女友拽走了。   网红脸没有在意,她转而蹲下身子问路边的一个小贩。那个小贩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他叼着烟卷,一笑露出来了一口布满烟渍的黄牙,眼睛盯着女孩儿白花花的胸口:“能咋说啊?五年前这里就出过人命案。小妹妹,我跟你说啊,这酒店不干净的,你一个女孩儿在外可得小心点儿。”说着,还趁机伸出手去摸了摸网红脸的手。   而网红脸只是笑了一下,看来她对于这种事情早已习惯了。   “小哥哥,稍等一下!”网红脸突然跳到了夏朗的面前,“萨奇尔酒店有人失踪了,小哥哥你知道这件事吗?”   夏朗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笑了笑。网红脸见他不答,又问道:“网上有一段失踪者的灵异视频,你看过吗?”   夏朗慢悠悠地把手伸进口袋里,拿出了警官证别在了胸口上。   网红脸的一张涂着唇彩的小嘴张成了一个大大的O形,半晌又激动地拉住了夏朗的手:“你是警察啊,天啊!”她对自拍杆喊道:“老铁们,看到了吗,我居然采访到了一个警察!”   她激动得语无伦次:“警察蜀黍,你是来调查这件案子的吗?关于这件案子有没有更多的细节透露呢?你能不能跟我说说,求求你啦。”说着,她竟然撅着小嘴卖起了萌。 第十三章 重组案情失败   可惜,这张精致的网红脸在夏朗看来没有任何的吸引力。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自己低着头继续往前走。   大概走了五六百米的距离后,夏朗停下来站住了脚步。这里,就是前天他见到蓝珂的地方。那一天,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陈妙欣拿着刚买的一袋枣子边吃边走:“老姐,你吃一些嘛,很甜的!”   陈妙言摇摇头:“你自己吃好了。”   陈妙欣嘴里响亮地嚼着枣子,说道:“老姐,我看你心情很不好,为什么啊?”   陈妙言叹了口气,说:“没你的事,是我自己的问题。”   陈妙欣吐出枣核在手心,丢进了随手带着的垃圾袋中,笑着说道:“不会是在烦岑熙吧?”   陈妙言扭过头来,诧异地望着妹妹。   陈妙欣则替姐姐抱起不平:“都怪夏朗,上次要不是他那么一闹,你也不至于要天天在老妈面前演戏啊。”   陈妙言不说话了,她想起这件事情就很生气。   两姐妹又往前走了几步,陈妙欣却忽然停了下来,她吐了一下舌头:“完了,看来真不能背后议论人啊!”   陈妙言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看到了夏朗站在前面的江边。他面对着滔滔江水,一动不动,像是静立在风中的雕像。陈妙欣拉着姐姐的手:“正好,老姐,我们去找他算账。”   “喂,妙欣,快停下。”陈妙言反而拉住了妹妹,“你别去捣乱,他有正事要忙。”   陈妙欣不解:“什么正事啊,难道就是站在江边吹风吗?”   “你看下去就知道了。”陈妙言觉得眼前夏朗的这副举动似曾相识。当初在东海府的别墅,他也是这样。陈妙言知道,他是在试图案件重组。   只见夏朗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他站在江边,缓缓抬起了两只手,在他的潜意识之中。他已经回到了两天前,周围的景象陷入了一片黑暗,只留下了自己身前的这一小块地方。   蓝珂就站在他前面不远处,举着相机在拍摄风景。江边的风吹拂起了她的秀发,她的神情很轻松,看起来不像是被人绑架的样子。甚至,她看着奔流不息的江水,嘴角扬起了笑意。   陈妙欣看着夏朗这副样子,大气都不敢出。因为这一幕太诡异了:夏朗面对着江面,两只手似乎是在举着相机拍照,但是他双手空空。他嘴角含着笑意,时不时抬手整理着并不存在的“长发”。   而这时,陈妙欣的身边悄悄走过来了一个人,她举着一只自拍杆,对着上面的手机小声说道:“老铁们,看到了没有?这个警察跟蓝珂失踪之前的那个样子很像啊,是不是?”正是之前的那个网红脸。   陈妙言看到这个女孩儿的举动,不觉轻轻皱眉。   夏朗对这一切恍然未觉,他的耳畔再次响起了那个声音:“先生,你可以帮我拍张照吗?”在他的对面,蓝珂将手里的相机递给了他,微笑着说道。   这一幕就跟两天前发生的情景一模一样,夏朗看着回忆中的蓝珂。她就站在了那里,凭栏眺望,摆了一个颇具诗意的pose。“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夏朗打量着这个女孩儿,心底不停地有个声音发出来。渐渐地,眼前的画面突然如镜面一般破碎开来。   猛然间,夏朗睁开了眼睛。他扶着栏杆,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浑身的力气仿佛一下子被抽干了。他满头大汗,心中很失望:不行,手里的线索太少了,重组案情失败。目前,他只能确定一点,蓝珂当日是安全的,而且整个人很放松。   陈妙欣和那个网红脸看到夏朗这个样子,都惊呆了。网红脸听到手机里有动静,这才看到有两个土豪刷了火箭和游艇,她说道:“感谢爱芷蓝的火箭,谢谢东胖胖的游艇。现在这个警察好像着了魔一样……我也不知道他刚才怎么了。”看到有人发出了一行字幕:不会是鬼上身吧?网红脸竟然认同地说道:“真的很可能是这样。”   唯有陈妙言走上前去。她从坤包中拿出了纸巾,塞到了夏朗的手里。夏朗接过去,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他的双腿酸软无力,慢慢地坐在了地上,陈妙言就蹲在了他的身边。   陈妙欣见状也跑了上来,惊奇地说道:“夏队,刚才……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陈妙言看着妹妹,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随便问。   夏朗却自言自语地说道:“不行了,线索太少,这样什么都得不到。”他又喘了两口气,尝试着从地上站起来。陈妙言急忙扶起了他。   夏朗一句话都没有说,慢慢往酒店的方向走去。   陈妙言看着夏朗的背影,眼神颇多感慨。   陈妙欣则说道:“老姐,他没事吧?”   “希望没事吧。”   夏朗拖着疲惫的步伐回到了酒店大堂。大堂中办理入住手续的队伍缩短了很多,但仍旧有很多人聚集在了大堂,这些人有的在进行网络直播,有的人在向酒店询问一些事宜。   夏朗走到了休息区,坐在了宽大的沙发中,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过了好久才缓过来。   这时,大堂经理走过来,将一杯热水放在了茶几上:“夏队长,喝口水吧。”   夏朗抬起头来,和他聊起了天:“这下,你们酒店可真的是出名了,生意也跟着火起来了吧?”   大堂经理苦笑:“因为这种事情火起来,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停顿了一会儿说道:“今天开会的时候,我们总经理还说了,要想办法把这件事情的影响压到最低。可是你看看现在……我们酒店都上了热搜了。”   “夏支队。”嘉县公安局的一名年轻干警跑了过来,“刚才有一个女孩儿过来了,说是蓝珂的朋友。”   夏朗马上站了起来:“在哪里?”   “商务中心,铁队刚过去。”   夏朗急忙往一楼的商务中心走去。   商务中心位于酒店大堂的南侧,推开那扇厚重的玻璃门,便看到了沙发上坐着一个女孩儿。这个女孩儿二十出头的年纪,,身材很瘦,戴着一副眼镜,背了一个红色的双肩包。   铁忠流对女孩儿说道:“这是咱们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夏队长,你不要紧张,有什么话可以对我们讲。”   女孩儿抬起头来,看看夏朗,又低下了头去。她说道:“夏警官,网上……网上的那段视频是真的吗?”   旁边的警员搬了一把椅子过来,夏朗坐下后说道:“视频是真的,是我们工作不到位,导致这段视频流出去了。”   见女孩儿没有开口,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魏梦娇,我是蓝珂的朋友。”   随后,她说出了一件事情:魏梦娇以前在美国那边留学,后来在一次联谊聚会中,认识了在加拿大留学的蓝珂。两个人的学历、背景都差不多,很快就成了好朋友。   “你和蓝珂认识多久了?”   “差不多有……三四年了。我听说她出了事,所以才赶来这里的。”   夏朗却很疑惑:“你朋友出了事,你为什么要来这里呢?”   “她失踪前,曾经给我发过一条消息,我觉得很有问题。”说完,魏梦云拿出了手机,她点开微信后,翻找出了与蓝珂的聊天记录。她把手机拿给夏朗看:“你看,就是这个。”   夏朗看到,蓝珂的微信中确实有一条内容很是怪异。 第十四章 赶紧找机会处理一下感情的事吧   “我最近很害怕,那东西离我越来越近了。”这条内容便是蓝珂发给好友魏梦云的。   魏梦云说,蓝珂是个很要强的女孩儿,她平日里对身边的人都是爱答不理的。“蓝珂很高傲,她觉得自己是海归,比嘉县里面的同龄人都要优秀。我曾今因为这种事情劝过她,但她根本听不进去。他对我说过: ‘我们是从国外回来的,不要跟那些不知上进的普通人搅在一起,这样的话我们也会变得跟他们一样。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没听说过吗?’我虽然不认同她的话,可有的时候又觉得她很可怜。”   夏朗一心二用,一边翻看着魏梦云和蓝珂的聊天记录,一边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其实蓝珂平时的人缘并不是很好。尤其是她进入杂志社工作后,之所以能当上主编,无非是杂志社的老板看中她海归的学历。可是杂志这一行她根本不了解,我听说,杂志社的很多人都不服她。也正因为这样,她身边才没有几个朋友的。而她又很笃信媚上压下的职场信条,导致越来越多的人疏远她。她曾经跟我说过这些,还抱怨是身边的同事不好,不配合她的工作。”   夏朗从微信聊天记录中没有看出任何的端倪,他问道:“我刚看了你和蓝珂的聊天内容,你也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东西,对吗?”   魏梦云点点头:“我们那天晚上还视频聊天了。”   夏朗看到,两人的聊天是这样的。蓝珂表现出了害怕后,魏梦云问她:“你怎么了呀,什么东西让你害怕啊?”   蓝珂:“你不明白的,跟你说了你也不会相信。最近有人要害我。”   魏梦云:“好了,你别多想了。可能是你太累了,早点儿休息吧。”   蓝珂:“你现在方便吗,我和你视频。”   然后后面是一条视频通话结束的计时,只有几分钟而已。   夏朗问道:“你们只聊了不到五分钟?”   “嗯。”   “为什么这么短?”   “因为……因为我太害怕了。”   夏朗神情凝重,他和铁忠流对望了一眼,而后郑重地看着魏梦云。   魏梦云说道:“那一晚我记得很清楚,蓝珂的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是打开了床头的一盏壁灯。她的整张脸都是蓝色的。跟平常的她一点儿都不一样,我……我觉得她不像是蓝珂本人。”说到这里,魏梦云又想起了那一晚的情景,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战。她的眼神扫视着四周,仿佛蓝珂的恐怖音容就在她身边。   聊天记录显示,那一晚是7月8号,也就是蓝珂入住酒店的三天后。   夏朗帮她平复了一下情绪,而后说道:“除了这些,蓝珂还有哪些异常的行为?”   魏梦云想了一会儿,说道:“我想起来了,有一次我去她的单位找她,看到蓝珂正在和一个女人吵架。她们俩的情绪都很激动,差点儿动手打起来。”   “那个女人是她的同事吗?”   魏梦云摇了摇头:“我后来问过,是杂志社老总的夫人。”   “为了什么事?”   “蓝珂说,好像是她找到了一个报道的主题,杂志社的老总同意了。可没想到老总的妻子站出来横插一脚,说什么也不同意蓝珂写这件事。蓝珂觉得,自己是杂志社的主编,她只听老总的。老总夫人不应该站出来横加指责,两人便吵了起来。那一整天,蓝珂的心情都不是很好。”   夏朗记下了这一点,问道:“魏梦云,在你的印象中,蓝珂有没有什么仇人?”   魏梦云想了想:“小过节是有的,但是说不上有仇。我觉得,总不至于有人为了一些口角的事情就要绑架她。”   随后,夏朗和铁忠流两人又照例询问了她一些其他的问题。等魏梦云离开后,夏朗接到了付如丞打来的电话。还没等夏朗开口,付如丞就说道:“你是去白云峰了吧,那边是不是出事了?”   “嗯,付局,我就在现场呢。”   “那好,你就暂时留在那边吧。等这件案子破了再说。”   “是,谢谢领导!”   付如丞笑了:“别忙谢,你在那边好好干,不能给我丢脸!”   “您就放心!”   夏朗挂断了电话,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铁忠流走过来说道:“夏支队,两天了,还是没能找到蓝珂。我们是不是回县里,去她的公司看看?”   夏朗点了点头:“联系森林公安那边,让他们组织搜救队。”   铁忠流也同意这个看法。两天的时间,围绕着萨奇尔酒店展开的搜索工作无时无刻不在进行。但始终没有找到蓝珂的踪影。如今,只有请森林公安局出动,组织专业的搜救队,进入到深山中搜索了。希望此举能发现一些线索。   铁忠流和夏朗走出了酒店,两人刚走到了停车场。就听见后面有人叫夏朗的名字,夏朗回头望去,见是杨小雅跑来了。   夏朗走到她面前说道:“我现在和铁队要去县里查案子,你乖乖呆在酒店好了。哦对了,市局刚刚通知我留下来协助侦破此案,可以多待几天了。”   杨小雅本来有一肚子的话想对夏朗说,可此时看他一副兴奋的样子,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了。她只好说了句:“那你……那你多加小心。”   夏朗笑道:“放心吧,好了,你快回去吧。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就好。”说完,他便迫不及待地转身,招呼着铁忠流一起上车,赶紧出发。   杨小雅看着车子驶远,不由地轻轻叹了一口气。   路上,铁忠流开着车,说道:“我劝你啊,赶紧找机会处理一下感情的事吧。”   夏朗费解地看着他。   铁忠流说:“女人啊,是需要陪的。你看老铁我,当初多威风,不还是他妈离婚了嘛。那时候遇到案子比遇到自己爹妈还亲呢,哪有时间陪她啊。夏朗啊,当哥哥的劝你一句,别走我的老路。”   夏朗经他这么一提醒,想起来了。来了这里三天,除了第一天有好好陪杨小雅之外,其余的时间都扑在了案子上。他责怪自己太专注于案情了,忽略了身边的女朋友。她一个人人生地不熟的,肯定会感到孤单的。   夏朗想到这里,拿出了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号码过去。   那边传来了陈妙言的声音:“喂。”   “喂,我求你帮个忙呗。”夏朗竭力讨好的口吻。   陈妙言冷冰冰地:“说吧,又想让我干什么?”   夏朗谄笑着说:“瞧你这话说的,难得给你打个电话,你还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   陈妙言冷笑:“你说不说,不说我可要挂喽!”   “别别别,我说,我说还不行嘛。我这几天要查案子,一直走不开。小雅也跟我来了,你能不能……去陪陪她?”   陈妙言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夏朗,你女朋友,凭什么让我去陪?”   夏朗苦苦哀求:“大姐,你就当是做善事行行好,行不行?上次妙欣那事,我不也帮了大忙吗,对不对?”   陈妙言在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说道:“你们的房间号是多少?”   “1909,多谢多谢。”夏朗千恩万谢,挂断了电话。   铁忠流问道:“你给谁打电话呢?”   “一个朋友。”夏朗把手机装进了衣兜里。   铁忠流不由地笑了:“看样子,我还以为你是给女朋友打电话呢,这叫一个黏糊。哈哈……”他有口无心地说了一句,夏朗却沉默了。   是啊,为什么跟陈妙言说话的时候,会是如此放松的心态呢? 第十五章 内线是谁?   杨小雅一个人在房间里百无聊赖,她躺在床上玩着手机,脑子中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原本以为这次陪夏朗出来,两个人可以好好游玩一番,还能增进感情;可是偏偏遇到了案子,而夏朗那种人全身心投入案子之后就什么都不管了。她心头有怨怼之意,但又无从发泄。   也许,自己真的和夏朗并不合适。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房间的门铃便响了。难道夏朗他去而复返了?杨小雅激动之余,急忙翻身跳下了床。她欣喜地叫道:“我就知道你会……”然而当她拉开房门的时候,看到的却是陈妙言和陈妙欣姐妹。   “陈律师,你怎么……”杨小雅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她们。   陈妙言笑了一下:“没什么,我们也是来这里玩的。知道你也在,过来看看你。”她没敢说出是夏朗拜托她来的。上次在餐厅里,夏朗强行拥抱她,陈妙言一直担心这件事会让杨小雅心存芥蒂。   “哦,那请进。”   陈妙言进屋后,看到这里很整洁,她问道:“夏朗呢,是不是去查案子了?”   “嗯,他这个人,遇到了案子就什么都顾不上了。”杨小雅的语气中颇有埋怨的意味。   陈妙言说道:“有的时候,他们当警察的就是这样。”   陈妙欣在一旁四处走动着,她像是在观察着环境。这间房间是大床房,而陈妙言和陈妙欣住的是标间。除了床的区别,陈设都一模一样。陈妙言不明白她在看什么:“妙欣,一点儿礼貌都没有,你看什么呢?”   陈妙欣则嘿嘿笑道:“没什么啊,我是觉得夏队长住在这里,但是也没有看到他的衣物和拖鞋。”   陈妙言顿时明白了妹妹的真实用意。   杨小雅急忙辩解说道:“我想你们误会了,夏朗他没有和我住在一起,他住在了隔壁的1907。”   “真的假的,你们是情侣,却还分开住啊?”陈妙欣夸张地问道。   陈妙言责怪妹妹:“妙欣,不许胡说!”   陈妙欣吐了一下舌头,不敢说话了。   铁忠流按照蓝珂工作的地址,来到了嘉县县城中的一幢写字楼。近些年旅游业大火,一座白云峰国家地质公园带动了整个嘉县的经济。如今,眼前的这幢大楼比起离火市里的写字楼来都是不遑多让。   两人停好了车,进入了写字楼中,乘电梯到了位于八层的杂志社。   听说有两个警官来找老总,前台急忙接待。杂志社的老总名叫孔德瑞,四十多岁的模样,长了一张国字脸,唇上续着浓浓的一字须,如果再瘦一点儿,倒有几分鲁迅先生的风采。   不等夏朗两人开口,孔德瑞便先开了腔:“你们一定是为了蓝珂的事情来找我的吧?唉,这件事情我也是今天早上刚刚知道的。我们刚才还开会商量这件事情怎么处理呢,人找到了还好……万一……我是说万一啊,如果找不到的话,那我们就给家属一笔抚恤金表示安慰吧。”   夏朗说道:“孔总,我们来的确是为了蓝珂的事情。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蓝珂去萨奇尔酒店是有原因的,好像是为了杂志的某篇文章,是这样吗?”   孔德瑞不敢隐瞒,连连点头:“是这样的,不过她不是去萨奇尔酒店,而是去白云峰,只是住在萨奇尔酒店更方便。”   孔德瑞打开抽屉,拿出了一包香烟,打开后要散烟给夏朗和铁忠流,两个人都拒绝了。孔德瑞便自己点上了一支,说:“现在这个社会,你们也清楚。传统纸媒早就没落了,我们这也是垂死挣扎。蓝珂虽然年轻,但是有朝气,做什么事都很拼。我们下一期的杂志,她想要弄出一个惊天动地的大动静,所以就选了五年前的那件案子。”   夏朗听到这里,吃了一惊:“你是说,蓝珂去那里,是为了调查五年前的案子?”   “嗯。”孔德瑞很肯定地点了点头,“我记得好像是这个月的月初,有一天开晨会,大家商量八月刊出什么主题。蓝珂提出来了,说要做一个悬案系列。我们当时听到后,都不是很满意。但是蓝珂却说,现在不管是网上的视频还是论坛比较火热的帖子、大V的博主,很多人都是靠这个火起来的。最后,我们都被她说服了。”   夏朗问道:“没有人反对吗?”   “反对的声音很多,但是蓝珂很认真,她拿出了许多提前准备好的资料,说第一期就先着手从五年前白云峰那个女死者开始。因为这件案子很轰动,影响也很大,到现在都有很多人谈论着。所以我们也就同意了。”   “那你夫人呢,她也同意吗?”夏朗不动声色地问道。   孔德瑞听到这个问题后,竟然一下子慌了:“你……你们……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铁忠流笑道:“别忘了,我们是警察啊。警察想知道的事情,你能瞒得住吗?”   孔德瑞面如死灰,极力狡辩着:“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的。这家杂志社是我的心血,是我一手创办的,我老婆无权干涉的。她……她……她之所以反对蓝珂,其实是针对我。”   “这话是什么意思?”   孔德瑞掐灭了手里的香烟,但很快又点上了一只。随着一口呛人的烟雾散开,他缓缓道出了事情的原委:“那时候因为生意不景气,杂志卖不动,我不得不拿出二十年前创业的激情,每天晚上加班到深夜。蓝珂也是在那个时候入职的。她是海归,学历高,工作充满了热情。看我每天忙碌,她便也留下来加班。我觉得这个人是个可造之材,就提拔她做了主编。可是单位里还是流传起了有关于我和她的绯闻,说我们……唉,都是些没影儿的事。”   “所以,你的夫人发脾气,找上门来了?”   孔德瑞心累地点了点头:“她来这儿的目的本来是找我的,可是看到蓝珂在我的办公室里,顿时就发起了脾气。因为前些天的晚上,她看到了我和蓝珂在楼下的奶茶店里一起喝奶茶,其实那是我看员工太辛苦了,买杯奶茶犒劳一下,这不算什么吧?可我老婆那人疑心太重,年轻的时候就是出了名的醋坛子。”   “既然蓝珂是为了公司的事情去的,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呢?”   “这件事情我说过她的,既然是出差,当然是再加一个人比较好。我原本想派我们单位的摄影师和她一起去,可是蓝珂不同意。她说人去多了不方便,因为自己有内线,知道五年前案子的一些内幕。如果我们的摄影师跟去了,那个人就什么地都不肯说了。我问过她内线是谁,她不肯说。”   夏朗听到这里十分疑惑,他扭头和铁忠流对望了一眼。对方的眼睛中同样流露出了困惑的神情。五年前的那件案子,投入了大批的警力都毫无收获。蓝珂是怎么找到这个所谓的内线的?从酒店调出的监控视频来看,蓝珂在酒店里没有和任何人有过交集。这个内线又是怎么联系她的呢?最关键的是,这个内线是谁?   关于个中的详情,孔德瑞只能提供这么多了。他说道:“两位警官,我说的都是实话,你们可以去问任何人的。”   “好了,孔先生,我们能理解的。今天就先到这里吧,有什么问题的话我们随时联系。”   从写字楼出来后,陈妙言发来了一条微信到夏朗的手机:你马子很好,我们带她来景区玩了。还配了一张照片,照片中的杨小雅笑得很开心。   夏朗也无奈地笑了,心说这位大律师说话怎么跟流氓似的? 第十六章 你和夏朗之间出现了什么问题?   接下来,夏朗和铁忠流随便吃了一点儿东西,就去了县公安局。白云峰国家地质公园是5A级的著名旅游景区,好莱坞大片也曾来这里取景;萨奇尔酒店又是嘉县政府重点扶持的单位。虽然说,一个女孩儿失踪目前并不能判断她已经遇害了,但是这件事情所造成的影响太恶劣了。不管是在网上还是在百姓的口中,都被传得沸沸扬扬了。   县政法委书记、公安局局长张平成脸色铁青,他看着与会的这些人全都耷拉着头,拍了一下桌子怒声吼道:“你们说话啊,怎么都哑巴了?你们看看这些报纸,啊,看看这上面都是怎么写的?!”他抓起了桌上的报纸,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   夏朗就坐在了张平成的旁边。他早就听闻这位张书记脾气火爆,可是没想到他的脾气急成了这样。   张平成回过头来对夏朗说道:“小夏,你是市局的人,你说说你的看法。”   夏朗心中叫苦不迭,他初来乍到,何况还是客卿的身份,万一说错了话,得罪的可是嘉县公安局刑警大队的全体同事。他扫视了一眼与会的所有警察,说道:“就目前来看,这件案子还有很多的疑点。第一,蓝珂失踪了,但是我们并没有找到她离开白云峰国家地质公园这一范围的监控影像,说明有很大可能她还在那里,但是我们就是找不到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第二,我之间见过蓝珂一次,从那次她的表现来看,并不像遭遇了什么绑架。我现在回想起来,她那时的表情还很轻松。基本可以断定她没有遇到任何的危险。既然没有危险,为什么不联系家人、不联系酒店呢?   “第三,五年前的案子。对于五年前发生在萨奇尔酒店附近的那件命案,我想在座的各位都知道。我今天刚刚和铁队去过了蓝珂的公司。据杂志社的老总孔德瑞说,蓝珂前往萨奇尔酒店是为了调查五年前的这件案子。而且在出发前,蓝珂很有信心,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第四,现在有一部分网友也把五年前的案子挖了出来,有的还加上一些恐怖的灵异说法。现在不管是网上还是在街头巷尾,很多人都会把蓝珂的失踪案与肖滠的遇害案相提并论。如果任由事态这么发展下去,后果很严重。”   张平成问道:“你的意思是,我们在调查失踪案的同时,也要把五年前的杀人案查出来?”他说完后,轻轻点了点头:“这个我也同意。”   夏朗说道:“我的看法是,五年前的案子和现在我们调查的这件案子事发地点很吻合,而且我们掌握的线索很少,不排除是同一人所为。”   “可是夏支队,如果我们现在并案的话,风险是不是太大了?”一名年轻的刑警提出了顾虑。   夏朗笑了:“所以,就要靠我们自己了。大家在这段时间里,不止要集中精力调查蓝珂的失踪案,也要着眼于五年前肖滠的遇害案!”   张平成肯定了夏朗的想法,他问森林公安局那边有没有收获。   铁忠流说道:“我刚才问过了,森林公安的季中队说他们正在努力搜索。不过现在天已经黑了,搜索范围又很大,所以还是有一定难度的。”   夏朗沉默不语,在一般情况下,72小时被视为了最有效的黄金救援时间。但是从他遇到蓝珂那天算起,已经过了三天时间了。蓝珂真的还健在吗?夏朗不敢确定,他始终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在他的心头,久久挥之不去。   依旧是在萨奇尔酒店的西餐厅中,轻扬优美的音乐令人身心得不到任何的放松。毕竟,这里刚刚发生了失踪案件。再加上五年前那件诡异的杀人案,所有人的心头都得不到片刻的宁静,几乎一闭上眼睛就会有恐怖的影像在眼前晃动。   因为大批客人入住,无论是中餐厅还是西餐厅,都是满客的状态。大家坐下来的话题,无论从哪里开始,最后都会回归到这两件案子上来。   旁边桌位的一对情侣,把一部手机放在了桌边拍摄着。两个人冲镜头打招呼,女孩儿挥了挥手:“大家好。”她扭转手机的摄像头对准了自己的男友,那个有几分帅气的男孩儿也冲镜头挥了挥手:“大家好。”这个男的亚洲人面孔,不过中文说得很生硬,有点儿像日本人或者韩国人。   女孩儿又继续说道:“我们现在所在的这个餐厅呢,就是萨奇尔酒店的西餐厅了。据说,无论是五年前的受害人肖滠,还是失踪的蓝珂,她们都很喜欢来这里。我们刚才点了几样这里拿手的西式餐点,先看看味道怎么样吧。”   又是搞小视频录制的。   杨小雅看着这对情侣,眼神变得复杂了,既有羡慕又有幽怨,既有感慨又有唏嘘。陈妙言察言观色,说道:“现在每个人议论的都是这件案子。”她巧妙地用另一个话题将杨小雅的注意力转移了。   杨小雅动起刀叉,切开了那块七成熟的牛排后,看到了里面不甚清晰的血丝,忽然没有了什么胃口。她又放了刀叉:“陈律师,你……你有没有遇到过特别特别喜欢的人?”   陈妙言愣了一下,说道:“特别特别的喜欢,这应该可以说是爱了吧?”   哪知,杨小雅使劲摇了摇头:“不,不是的。比爱要轻一些。”   陈妙言觉察出了什么:“小雅,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还是你和夏朗之间出现了什么问题?”   一旁的陈妙欣也好奇地看着杨小雅。   杨小雅轻轻叹了一口气,犹豫了许久才缓缓说道:“我……我的心里不确定……我是不是喜欢夏朗,我们是不是真的合适?”   陈妙言的柳眉轻轻扬了一下,少许惊讶之余她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杨小雅继续说道:“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但是自从发生了孙仕强那件事情后,我就害怕了。我总觉得,找个警察当男朋友太危险了。”她轻轻扬起了头,问陈妙言:“陈律师,我这么想是不是很自私?”   “不会。”陈妙言踌躇片刻后说道。   “我知道我的想法你们未必能理解。我不记得有多少天,晚上只要一闭上眼睛,我就能看到杀人凶手向我跑过来,手里攥着一把刀。无数个日日夜夜,我都被吓醒了。我真的害怕了。人们都说,这座酒店有鬼,我却没有退房离开。因为,每天晚上在我梦里出现的凶手,要比看不见的鬼恐怖多了。”   杨小雅端起了桌上的水杯,抿着嘴喝了一小口。放下了水杯后,她又说道:“还有上一次,那个变态的连环凶手,他把……”她轻轻看了陈妙欣一眼:“把你当成了我,虽然最后有惊无险。可这种事情,有哪个女孩子不害怕呢?”   陈妙欣点了点头,她很认同杨小雅的苦衷。当童益民手中的匕首抵住了她的颈动脉,她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了恐惧。这种恐惧感,是一种令人不由自主的战栗。那一瞬间,陈妙欣感觉自己的大脑停止了运转,所有的血液都在倒流,手脚也不听控制。   如果不是上一次的遭遇使得陈妙欣心理受创,她和姐姐陈妙言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人类的恐惧,是与生俱来的。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成为英雄。正因为如此,这才是英雄的可贵之处。 第十七章 我们遇到了和蓝珂一样的情况   吃饭中途,陈妙言去了一趟洗手间。陈妙欣急忙跟了过去,冲姐姐挤眉弄眼的。   陈妙言皱眉道:“怎么,你眼睛出问题啦?”   “老姐啊,没想到夏朗和杨小雅之间真的出了问题。你的机会来啦!”   陈妙言却轻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件事情以后不要再提了,我不可能喜欢夏朗的。”   “为什么呀,就因为老爸那件事吗?”   “好了,不要再说了。”陈妙言不想在就这个话题说下去了。可是她的内心却有一种感觉,当杨小雅告诉她这件事的时候。她的心中既有几分期许,又有几分害怕。陈妙言洗着手,注视着镜子中的自己。当她再次回味这番感受的时候,发现害怕大于期许,到底是在害怕什么?恐怕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因为开会到了晚上的十点多,夏朗也就没有回萨奇尔酒店,而是在嘉县公安局临时安排的宿舍睡下了。不过,连日来的疲惫并没有令他很快入睡。他脑子里始终想着案子,没有一丝的睡意。   夏朗躺在床上看着手机,搜索着关于这件事情的新闻。开会的时候,张平成说这件事情已经惊动了外面的媒体。甚至一些台湾媒体也要根据这件事情,拍摄了一个灵异类的专题节目。打开手机上的新闻,几乎各大媒体的头条全是有关于此案的。所关联的关键词,无非是灵异、萨奇尔酒店、悬案等吸引眼球的字眼儿。   夏朗侧躺在床上,一篇篇浏览着新闻。其中在某头条的下面,有一个网友回复道:“蓝字下面有皿,应该是一个容器中。”   底下跟风的网友纷纷嘲笑。夏朗看到后也没有放在心上,他默想:拆字解迷吗,难道又像梁凤玲那样,死在了浴缸里?可是酒店的所有房间,加上附近的民居,全都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发现任何的蛛丝马迹。   而另一位网友则专门开了一个话题性的帖子,名字叫《我所知道的萨奇尔酒店真相》。写这篇帖子的作者自称是其父亲是当年参与建造萨奇尔酒店的工人,信誓旦旦地揭露了许多所谓的真相。   比如,萨奇尔酒店从建造的时候起,就事故频出,有三名建筑工人横死当场。酒店的老总还请风水先生看过。当时的风水先生说,这个地方不吉利,劝酒店放弃。但是老总不同意,风水先生没办法,用了一些招儿,让酒店顺利建起来了。但是他临走的时候告诫老板,说萨奇尔酒店以后不会太平的。   1991年,在离火市一带连续作案的连环杀人凶手雷远,入住了这家酒店。1996年,在嘉县连续杀害了三人的王捷也住在了这家酒店。文章的作者还煞有介事的地说,萨奇尔酒店本就建在了白云峰附近。解放前,白云峰附近有大量土匪盘踞。本就是个血腥的地方,杀气颇重。   夏朗只看了一半就没有再看下去,这样的文章充其量也就是地摊文学的水平,不足以令人信服。不过雷远和王捷的事情倒是属实的。这两人都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出现在离火市一带的杀人狂魔。雷远因为一些过节,杀害了14人后逃窜。而王捷虽然是个女人,却因为痛恨家暴的丈夫,毒杀三人。而这些信息,警方早就已经掌握了。   网上的争论五花八门,还有人说自己有天生的“阴阳眼”,可以看到监控中有鬼影。   事情越说越玄乎,有的根本就是写了一篇灵异小说。大部分人冒充着蓝珂的好友、同窗、同事,甚至还有说是蓝珂男朋友的。而根据警方掌握的情况,蓝珂的生活圈子很窄,回国后没有太多的朋友,更不可能有所谓的男朋友了。他苦笑了一声:“这算不算造谣传谣呢?”话音未落,手机猝然响起。   看了两个多小时“恐怖小说”的夏朗惊吓之间,差点儿把手里的手机甩出去。他接通了:“喂,出什么事了吗?”打电话来的是陈妙言,夏朗断定,如果不是有什么事情发生,陈妙言绝对不可能这么晚了还要给他打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女孩儿的哭声,陈妙言则说道:“我们遇上了一些问题,小雅哭了,妙欣状态也很不好。你能过来看看吗?”   夏朗急忙从床上跳了起来,他找值班的干警借车。今天回来开的是铁忠流的车,他的车还停在了萨奇尔酒店。   那名干警苦笑,拿出了车钥匙:“夏支队,对不住你了。我们这儿真没有一辆多余的车了,我自己的摩托车可以借给你,你有驾照吧?”   夏朗一把抢过了钥匙,抱起桌上的头盔:“早就考了。”他到了停车场,这里只有两辆警车了,是留着出警用的。夏朗看到了不远处的停放着一辆GSX250R,他翻身上了摩托车,打着火,戴好了头盔后,出发前往萨奇尔酒店。   只见整个酒店乱哄哄的,几乎有上百人聚在了这里。有的人还在进行网络直播,兴奋地对着手机喊道:“各位老铁,你们看到了吗?这事居然让我遇上了,哪位老铁给刷个火箭游艇啥的,我再去找点儿刺激的给大家瞧瞧!”   有的人对着自拍设备说:“现在整个酒店都人心惶惶的,大家都在期待着酒店能给我们一个说法。”   这些人站在了大厅中,说话叫喊的声音此起彼伏。五星级酒店的大堂,比菜市场还热闹。   夏朗挤进了人群中,拨打陈妙言的电话,想问问她在哪里。电话刚拨通,就听到了陈妙言在叫他:“夏朗,这里!”   夏朗回过头望去,看到了陈妙言站在了一楼大堂的静吧。他走过去后,发现这静吧一点儿都不静,因为这里所有的位子都坐满了人,吵吵嚷嚷的。   陈妙言带他挤过了拥挤的人群,看到了杨小雅和陈妙欣。她们两个坐在了那里,杨小雅脸上的泪痕未干,而陈妙欣的脸上则是惊魂未定的惶恐神色。杨小雅见到夏朗,她不顾一切地站起来,抱着夏朗开始嘤嘤啜泣。夏朗不知所措,也只得轻轻抱住了她。陈妙言则在一旁看着他们。   过了好久,夏朗才分开了杨小雅,他急切地问道:“到底出什么事了?”   杨小雅却只顾着哭,什么也不说。   “小雅,你快说,你要急死我吗?到底出什么事了?”   “还是我来说吧。”陈妙言插了话,“我们本来是去酒吧放松的,然后想回到客房休息。但是进入电梯后,我们遇到了和蓝珂一样的情况。”   夏朗怔然,他的瞳孔放大,嘴巴微张,不敢相信这一切。   “六部电梯都一样,电梯门迟迟没有关闭,而且……”陈妙言说不下去了,她调整了一下情绪,“有一股冷风,很阴冷的感觉吹来。”说完这些后,她转而看着自己的妹妹,眼神中尽是关切的神情。   夏朗想了一会儿后,他突然跑了出去。   “夏朗,你去哪儿?”陈妙言大声叫道,她找来夏朗,是想让他安抚一下杨小雅和陈妙欣的情绪。她们两个刚才经历了那些后,已经吓坏了。可是他却扭头就走。   夏朗大声喊道:“照顾好她们俩!”他一口气跑到了保安部,在保安监控室门外,很多人聚集在了这里。其中还有那个有名的导演,他对保安部经理说道:“你看,我们都是老朋友了,你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而保安部经理则一脸地无奈:“老牛啊,这……这真不关我的事啊!” 第十八章 刚才那个人是工程部的吗?   夏朗挤了过去。见到夏朗来了,保安部经理如同见到了救星一般,他紧紧抓着夏朗的手:“夏队,你可算是来了,赶紧帮我解围吧。”   保安部在酒店各大部门中,属于清水衙门,平日里都没什么人来这里。可是今天,这里却被围得水泄不通。大家都想知道,刚才在电梯里遇到的情况究竟是怎么回事。   “真不是你干的?”夏朗也怀疑地问保安部经理。   保安部经理指天发誓:“要是我干的,我出门被车撞死!”   “带我进去看看监控。”   “好,好。”保安部经理忙不迭地带夏朗进了监控室,而这时候,身后的人群以牛导演为主,全都要进来。幸亏门口的两个保安把他们拦住了。   来到了监控室,保安部经理不等夏朗开口便吩咐手下:“快,把六部电梯刚才发生的情况全调出来。”   很快,六部电梯的影像就出现在了分屏上。画面最开始,所有人跟平时一样进出电梯,没有任何的问题。只是蓝珂出事乘坐的那部二号梯,乘坐的人比较少而已。基本进出的都是举着自拍设备的直播达人。   “画面调快点儿,两倍速,直接到出事的时候。”夏朗说了一句。   保安把监控影像快进,然后恢复了正常。   在一号梯,夏朗看到了杨小雅和陈氏姐妹的身影。他们是从酒吧所在的五楼出来的,进入电梯后,按下了19楼的按键。电梯门缓缓关闭,然而就在两扇电梯门即将贴合的一瞬间,电梯门又朝着两边的方向慢慢打开了。   陈妙言又伸手按了按关闭键。没有任何的反应,电梯门就这么敞开着。而这时候,电梯中的三人都打了一个冷战。她们抬头看了看监控的方向。夏朗看到她们的表情都很恐慌。   另外五部电梯中,有的人害怕,有的人胆怯,有的人兴奋,有的人大叫……众生百态,一语难以道尽。更奇妙的是,这些人全都扭头看向了摄像头安装的位置。   “为什么她们都要看摄像头的位置?”夏朗很快离开了监控室,他来到了电梯间。这里面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对刚才的怪象议论纷纷。   保安部经理喊道:“大家让一让,让一让,谢谢!”   夏朗这才来到了电梯中,他看到六部电梯全都运转正常,便按下了其中电梯的开关,问经理:“联动电梯?”   “对,酒店设置都是这样的嘛。”   “电梯出了问题,你们有没有查过?”   “当然啦,我们联系了工程部,酒店修设备都是他们负责的。”   说话间,二号梯“叮咚”一声,最先到达。电梯门打开后,夏朗正要进入,却从里面走出来了一个人。这个人身材高大,估计有一米九的个子。穿着一身蓝色的工装,一顶配套的工装帽,手里提着一个工具箱。他的肤色很黑,眼白多、眼仁小,鼻梁窄,嘴唇很厚。   夏朗差一点儿和他撞到,保安部经理看到这个人后,喝道:“嘿,老褚!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能坐客梯。员工只能乘坐员工梯,你怎么就是记不住呢?”   老褚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自顾自地走了。   保安部经理似乎是跌了面子,大声冲他的背影喊:“你要是再这样的话,我可要跟你们蒋经理说了!”   夏朗此时已经走进了电梯中,保安部经理急忙跟了进来。夏朗按下了顶楼的按键,电梯门正常关闭,然后缓缓上升。看着电子楼层显示屏上的数字跳动,没有任何的异常。   夏朗又转身望着左后方在犄角旮旯里的那个摄像头,这才注意到,原来摄像头的旁边是空调的出风口。对啊,陈妙言刚刚对他说过的,感觉有一阵阴冷的风吹过。   夏朗走到那里,抬起手来感受了一下出风口的风速和温度,问道:“空调系统是谁控制的?”   保安部经理如实回答:“也是工程部,不过我们这是中央总控空调。当然了,客房、办公室、商务中心、大堂以及餐厅、KTV以外,都是统一操控的。尤其是电梯里面的空调,没办法调温度的。”   “刚才那个人是工程部的吗?”   “对,名字叫褚一贤。”   夏朗点了点头,又问道:“除了工程部,还有谁能接触到空调的开关吗?”   保安部经理很坚定地摇了摇头:“没有了,只有他们。”   “好,带我去工程部看一看。”电梯已经到了19楼,夏朗又按下了关闭键,按亮了一楼的楼层按键。   “夏队,要不要我打个电话,把工程部的蒋经理给你叫来?”   夏朗说道:“也好,今晚这件事,如果不是工程部在搞鬼,那就是真的有鬼了。”一句话,说得保安部经理虚汗直冒。   两人来到了一楼后,保安部经理带着夏朗从酒店的后门走出去了。在地下停车场入口处的一个小房间,防盗门上挂着工程部的金属铭牌。   上前敲了敲门,过了良久,门才打开了一条缝儿。刚才那个高个子的褚一贤站在了门后,透过门缝儿双目警惕地望着二人。   保安部经理说道:“老褚啊,这位是市公安局的夏队长。他有些话要问你。”   褚一贤这才拉开了房门。   两人进入了工程部的办公室。这间办公室并不大,四十平左右,靠近门的一面堆满了各种杂物和工具。西边的墙边放着一张行军床,上面是一条发黑的被子。东边靠墙的地方是一排桌子,只放着一台电脑。   褚一贤坐在了电脑前,拿起了旁边的茶杯喝了一口滚烫的茶水,然后自顾自地继续玩起了斗地主,根本没有理会二人。   保安部经理拎过来了两把椅子,请夏朗坐下。他有点儿尴尬:“老褚,这来人了你也不知道倒杯水。”保安部经理站起来,四下里踅摸,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一只一次性的纸杯,从旁边的暖水瓶里倒了杯热水递给夏朗。   夏朗问道:“老褚,刚才酒店发生的事,你都知道了吧?”   褚一贤响亮地点击着鼠标,“嗯”了一声。   “酒店的空调设备你有没有动过?”   “嗯。”褚一贤又应了一声,点击鼠标,出了个三J带一张3。   夏朗没想到他竟然这么爽快地承认了。不料,褚一贤接下来的话,让他大失所望:“不是你们让我去修空调的吗,怎么这时候问起我来了?”   “老褚!”保安部经理叫了一声,“当着夏队长的面,你少摆你那张臭脸!”   夏朗第一次遇到一个这么沉闷的人,他不喜欢说话,一旦说多了,就有怼人的意思。夏朗不以为然,说道:“好,既然你不想配合的话,那么我也没办法了。我只有暂时将你们工程部列为嫌疑人了,每个人都跑不了。”他转而对保安部经理说道:“天亮后我会让我的同事过来,希望你们保安部配合一下我们的工作。”   一听这话,保安部经理就慌了。上次警察大动干戈地找人,已经影响到了酒店的正常运转,为了这件事,他没少挨上面的骂。如果这一次再惊动了警察,他这经理也甭想干下去了。他急忙恳求着说道:“别别别,夏队,一切都好商量,好商量。”   保安部经理气不打一处来,直接从座位上提起了褚一贤。褚一贤身高一米九开外,站起来比他高了两头不止。保安部经理昂着头训斥他:“老褚,别以为你不是我们保安部的我就治不了你。你信不信明天晨会我就跟上面反映你的工作态度?” 第十九章 你真的很聪明   “发生什么事了?”这时,房门打开了。一个高高胖胖的人出现在了门口。   保安部经理稍稍控制了一下情绪,向夏朗介绍:“这就是工程部的经理,蒋胜涛。”   夏朗看着面前这位蒋经理,一米八的身高,三十多岁的年纪,标准的国字脸,架着一副眼镜,看上去有几分斯文。   “蒋经理,这位是公安局刑侦队的夏队长。”保安部经理介绍完后,蒋胜涛和夏朗握了握手。不过,保安部经理的气难消,他又气愤地说道:“蒋经理,不是我告刁状,你知道我这人的,对谁都是客客气气的。可是你这位手下,他的工作态度不对嘛!”   蒋胜涛笑了:“对对对,这是我的工作失误,我回头会说他的。夏队,你找我是什么事?”一句话,巧妙地将话题转移了。   这是一个八面玲珑,左右逢源的人。这是夏朗对蒋胜涛的第一印象。他把今晚的事情说了一遍,蒋胜涛吃惊地张大了嘴巴:“有这种事?我们这电梯每个月都会检查一遍的,从来没有出过问题的。上次……那个叫蓝……蓝什么的客人?”   保安部经理说了句:“蓝珂。”   “对对,蓝珂。蓝珂失踪的时候,别的警官也来查过我们工程部了,真的没有任何问题。这样吧,夏队,我带你去看看,怎么样?”蒋胜涛主动起身,要带夏朗去看电梯及空调的开关等设备。   三人临出门之际,蒋胜涛回头对褚一贤说道:“老褚,你盯着点儿。”说着,从靠近门口的墙上摘下了一个挂满钥匙的钥匙盘。那上面的钥匙多得数不清,晃动一下,叮当作响。   夏朗回头望去,褚一贤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把手里的鼠标点得响亮。   三人乘员工梯来到了酒店的设备层14层,这里没有任何的装修,只是最基本的毛坯水泥墙。   沿着走廊走着,夏朗问道:“平时客人们不来这里吗?”   蒋胜涛说道:“我们的客梯是不停这层楼的,只有员工梯可以到。酒店一共有26层楼,但实际上是27层。”   保安部经理补充说道:“我们的员工梯都需要刷员工卡,能来这层的,只有工程部的人可以办到。”   夏朗问:“如果是走楼梯呢?”   蒋胜涛笑了:“走楼梯是可以到这一层的,但是普通人进不来。因为这层的安全门是上了锁的。”他说到这里,忽然慌了,急忙辩解道:“不过夏队你不要误会,我们这一层的消防措施都很好的,毕竟都是电路设备,我们很小心的。”   夏朗没有说话。安全门都锁死了,又是高层,万一引发火灾,恐怕后果不堪设想。蒋胜涛的话只是自我辩解的说辞而已,苍白无力。   三人来到了一扇门前,蒋胜涛拿出了钥匙,打开房门。进去后,光线很暗,伸手不见五指。蒋胜涛又打开了屋内的开关。   夏朗这才看清楚了眼前的情景。这里的面积很大,按照方位来看,对应的是一楼的大堂。地面上有很多的管道,七扭八歪地通向不同的地方。蒋胜涛不得不提醒着他们:“你二位慢点儿,这地上也有管子,小心点儿。”三个人时而弯腰,时而低头,时而压低身子高抬腿,好不容易才来到了一面墙的前面。这面墙上一字并排着有七八个电表箱。   蒋胜涛打亮了手电筒:“夏队,你看,这个是水路开关,这个是电路开关。控制空调的在这里,可以调节温度,但是我们一般常年控制在了27度。哦对,这个是电梯开关,强行停止电梯的运行或者是调控开关,都需要用到。”说着,他一一打开了这些电表箱的盖子。每一个电表箱都上了锁,蒋胜涛认真负责地开锁。   夏朗问道:“平时钥匙都是放在办公室吗?”   蒋胜涛说道:“对,因为这东西涉及到了公司的公务财产,不可能落在私人手里的。”   “除了工程部,还有谁有钥匙?”   “总办。”保安部经理发话了,“我们酒店的总务办公室有各个部门的钥匙。不过……他们那些钥匙都是记录在案的,不管谁用,都会报备。”   夏朗沉默着,他看着墙上那些一一打开的电表箱,心中狐疑:陈妙言书说她们真切地感受到了一股阴风,那绝不是错觉。是有人故意那样做的,可是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故意制造恐慌?还是有什么其他的目的?   蒋胜涛检查了一下, 电梯、空调都没有问题。   既然是这样的话,那一定是有人动了手脚了。夏朗转回身来对保安部经理说道:“恐怕我要食言了,我必须叫同事们过来采集一下证据了。”   保安部经理有点儿沮丧:“好吧……夏队,我一个平头老百姓也不能反对,但是我有一个请求可以吗?”   “说吧。”   “我希望你们的同事能从后门进来,因为……我不想把事态再扩大了。”   “可以。”很快,夏朗给铁忠流打了一个电话,请他让县公安局的痕检科来一下,说是有了一些发现。   仅仅半个小时,身着便装的痕检科就赶到了。他们遵从了酒店的意见,仅仅来了三个人。蒋胜涛将他们带到了14楼的设备区。   夏朗趁着痕检科同事忙碌的时候,去外面抽了一支烟。电梯失灵、空调温度骤然降低,这在平常看来是再普通不过的情况。但是今晚的这次突发状况,却并不正常。如果说中央空调会出现这样的情况,那么六部电梯同时出了故障,这恐怕算是超低概率事件了吧?   毫无疑问,这是人为的。但是目的是什么呢?这个人是刻意在模仿蓝珂的事件,还是想让事件还原?是恶作剧,还是另有企图?夏朗觉得思路非常乱。   两个小时后,痕检科的负责人对夏朗说道:“没有发现指纹,地面上采集到了几枚脚印,需要回去做详细的勘验。”   这些情况在夏朗的预料之中了,这里只有工程部可以进来。这些工程部的维修工人们每人都有一副电工手套,没有发现指纹也属正常情况。现在他唯一的希望,放在了那些脚印上面。   夜已经很深了,夏朗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客房。他还没有走到房门前,便看到了陈妙言站在那里。   “这么晚还没睡,你来找我的?”夏朗问道。   陈妙言点了点头:“妙欣和小雅睡在了隔壁。她们两个都很害怕,在一起睡也能安心一点儿。”   夏朗忽然笑了:“你不怕吗?”   陈妙言冷笑一声,不理他。   夏朗随后打开了房门:“进来说吧。”   陈妙言进入了房间,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夏朗拿出了酒店的咖啡和茶,各自沏了一杯。然后将咖啡递给了她。   陈妙言接过来,忽然笑着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爱喝咖啡的?”   夏朗说道:“上次去你的办公室,看到你那里有咖啡机。而在你办公桌上,只看到了咖啡杯,没有茶杯。我想,我第一次去你办公室的时候,那杯茶只是用来招待客人的。你应该更喜欢喝咖啡吧。”   陈妙言两只手摩挲着咖啡杯,看着浓郁的咖啡在热气中荡开,由衷地说了句:“你真的很聪明。”   夏朗自大地笑了:“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当然我也知道你不会是最后一个。”   “臭美!”   “喂,这是事实好不好?”   “好啊,那你告诉我,刚才电梯的故障是怎么回事?” 第二十章 我好像遇到鬼打墙了   夏朗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神秘地一笑,说了六个字:“天机不可泄露。”说完,他就突然起身,站在了陈妙言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带着一丝猥琐的笑容。   陈妙言忽然变得紧张起来:“喂,你要干什么?”   夏朗故意逗趣说道:“干什么?我要洗澡睡觉!忙了一天了,都快累垮了我了。陈大律师,你不会是垂涎我的美色,打算赖在这儿不走了吧?”   陈妙言明白这是夏朗在下逐客令。她傲然起身,“哼”了一声往门口走去。夏朗没敢起身,仍旧对着写字桌前的那把椅子。他之所以要找个借口让陈妙言离开,完全是不想让陈妙言再这么问下去了。有关案件的细节,不可能对无关人员吐露太多。   “夏朗。”陈妙言忽然叫了他一声。   夏朗回过头去,迎面砸来了一只天鹅绒枕头。   陈妙言将枕头丢过去,骂了声:“死变态!”枕头砸在了夏朗的身上。而陈妙言则像是一个孩子似的,急忙拉开门笑着跑掉了。   夏朗无奈地苦笑,他弯腰捡起了枕头,笑着说了句:“男人婆。”他起身进了洗手间,刷过牙之后,拧开了莲蓬头,调节水温,简单地冲了一个澡。他刚把身上的浴液打出了泡沫,正要冲洗,手机却急促地响了。   夏朗只得匆匆擦了擦头和双手,跑出了浴室。因为脚下的泡沫打滑,他差点儿摔倒。夏朗急匆匆抓起手机,却看到是陈妙言打来的电话。他觉得可能是陈妙言在故意耍自己,不过他还是接通了:“喂,陈大律师,又怎么了?”   没想到,陈妙言在那边的语气极为恐慌:“夏朗……我……我好像遇到鬼打墙了,我是不是遇到了不干净的东西?”   “什么?”   夏朗三两下冲去了身上的泡沫,仅仅穿了睡衣便跑了出来。他手里的电话并没有挂断。印象中,陈氏姐妹也是住在了19楼,毕竟上次是在电梯偶遇的。他沉着地问道:“你现在在哪儿呢?”   “这……我也不知道,但是我怎么都找不到自己的房间了。”“别急,你现在看看周围的环境,告诉我你能看到什么?”   “嗯,我……我周围有一个隐藏式的消防栓,走廊的旁边有一株绿植。”   夏朗仔细回想了一下, 19楼的走廊好像他并没有见过陈妙言说的这些东西。他问道:“你现在能走到电梯口吗?”   陈妙言那边的语气有点儿恐慌了:“我……我不知道……我现在怎么都绕不出去这里了。”   “别急,你听我说,冷静下来。这样,你大喊一声。我现在也在19楼,你喊一声的话,我一定能听到的。”   说完这段话后,夏朗放下了手机,侧耳倾听,隐隐之中听到了:“夏——朗——”轻微的呼唤声。夏朗也大声地喊:“陈妙言!”   很快,他得到了一声回应:“夏朗,我在这里!”不过,声音很微弱。夏朗又循着声音的方向走了一段儿路,赫然发现,陈妙言的声音竟是来自一面墙的里面!这怎么可能?   夏朗为了印证自己的判断,喊道:“陈妙言,你在里面吗?”   陈妙言听到了夏朗的声音仿佛离自己不远了,她焦急地呐喊:“夏朗,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啊!”   夏朗一脸的惊愕之色,他不由地倒退了两步。这里看上去就是一面普通的墙而已。陈妙言不是崂山道士,更不可能会什么穿墙术,她是怎么进去的?   夏朗抬起双手摸索着这面墙壁,什么发现都没有。这面墙位于走廊的一侧,别说夏朗之前都来没有来过这里,即便是他来过,也不可能注意到这面普通的墙。它和酒店19层其他的墙壁没什么不同,贴着水晶泥金箔纸,看上去金碧辉煌,与其五星级酒店的地位很是贴合。   夏朗走到了这面墙的尽头。在他的右手边出现了一条走廊。顺着走廊走过去,看到的第一间客房门牌号上标注的是1920。   “夏朗,你还在吗?”陈妙言的语气显得很紧张。   “我在的。”夏朗把手机拿到了耳边,轻柔地说了一句。   电话那边的陈妙言明显松了一口气。她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内心的不安消减了许多。   他沉着地说道:“妙言,你现在告诉我,你的房间号是多少?”   “1919。”   夏朗顺着1920的方向走过去,看到的是1922,他的左手边依次是1921、1923……看来这里不可能有1919了。那么1919应该是在哪里?夏朗本能地转回身去。从来时的路上找到了1917、1918,但就是没有找到1919。   夏朗不敢动了,他站在原地,仔细看着这个L型走廊的格局。他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当然不相信什么鬼打墙。所谓的鬼打墙,不过是固有的方向感被打乱,一时间迷路而已。但是酒店的范围只有这么大,怎么可能会迷路呢?   夏朗暗暗告诫自己要冷静。他沿着走廊重新走了一遍,终于,他发现了一丝端倪。在L型路口的拐角处,有一条斜巷。之前并没有发现这条路,是因为酒店的墙壁全都采用了水晶泥金箔纸来镶嵌。这种装饰风格虽然很高大上,但是一旦被灯光反射,便会出现晃眼的错觉。这就好像网上流行的那种错觉图,有的需要我们细加分辨。   夏朗沿着小巷走了进去,还没有走到1919的房间前,又看到了一条分出去的小路,他沿着里面再走了不到三十秒,出现了右手边再次分出来了一条小路。夏朗走过去,这才看到了陈妙言。而她所处的位置,正是在那面墙的后面。   夏朗看到陈妙言焦急等待的神色,不禁张开双臂笑着说道:“意不意外,开不开心呐?”   陈妙言冲他拔腿跑了两步,可是她很快停了下来,瞪了他一眼:“流氓!”   夏朗知道陈妙言误会了,他张开双臂只是单纯地想要摆个pose,绝对没有想要拥抱陈妙言的意思。但是他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笑了一下,说道:“唉,狗咬吕洞宾……”   陈妙言怒目相视:“你说谁是狗?”   夏朗急忙“汪汪”了两声。   陈妙言终于笑了。其实她刚才真的很害怕,可能是这一天遭遇的事情太多了,她的心理压力很大,判断才出现了失误。   夏朗见她笑了,便说道:“也不知道酒店里的人是咋想的,把这儿修得跟个迷宫似的。”   陈妙言微微叹了口气。   即便她没有说话,夏朗竟也猜透了她的心思:“好了,乱七八糟的事情不要去想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陈妙言不由好奇地问道。   夏朗笑了:“你是大律师啊,多精明呀!再说了,这房间你们已经住了两天了,怎么可能会迷路嘛。一定是你心神不宁,想着其他的事情呢。”   果然被夏朗说中了,陈妙言有点儿无奈地说道:“妙欣出了这样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不放在心上呢?”   夏朗安慰她说道:“你放心吧,吉人自有天相,妙欣这么好的女孩儿,会没事的。”   陈妙言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夏朗。   夏朗不明所以:“你看什么?”   “你该不会是对我妹妹有所企图吧?”陈妙言忽然警觉地问道。 第二十一章 还真的是隐形消防栓!   夏朗一愣,而后哈哈大笑两声。   陈妙言狐疑地问道:“你笑什么?”   夏朗笑得很放肆,甚至还抬起手背夸张地擦了擦眼角,说:“陈律师,这次你真的是想多了。别说现在我有女朋友,就算我是光棍一条,也绝不敢惦记你们家的人。”   “你……”   “好了,再吵下去天就亮了。赶紧回房去睡吧!”夏朗把她送到了客房的门口,没等她反唇相讥,转身就走。   陈妙言看着夏朗消失在了走廊的拐角处,幽幽叹了口气,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夏朗打算回到自己的房间,可是路过电梯间的时候,他忽然愣住了,想起了刚才陈妙言的遭遇。有关于建筑中出现容易让人迷路的设计,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了,最有名的就是某大学的九教。网上有不少人现身说法,说在那栋教学楼中遇到了“鬼打墙”。难道蓝珂出事那一天,也遇到了同样的情况吗?   在之前的经历中,蓝珂最令人费解的,就是她在电梯中诡异的举动了。夏朗想到这里,马上乘电梯到了18楼,他出了电梯后,马上去了1819房间。这个房间的布局,与1919一模一样。接下来,夏朗又走遍了每一个楼层,情况与他设想的一样。在萨奇尔酒店,所有设有客房的楼层,19号房间全都被隔离开来。单独设在了一个封闭的空间内。   为什么会是这样呢?首先,这种布局让人很不舒服,如果不是刻意寻找的话,几乎不会被人发现。夏朗站在了1519的房间前,眉头紧锁。这种房间布局和蓝珂的失踪会有什么关联吗?   蓝珂的房间是1908,1919与她会有什么关系呢?夏朗想起来了,之前孔德瑞说过,蓝珂要来查五年前肖滠离奇死亡的案子,入住在了萨奇尔酒店。当时,蓝珂信心十足,她说有内线。这个内线一定是对五年前的案子有一定了解和掌握的,这个人会是谁呢?他(她)会不会住在1919房间呢?   夏朗回忆起了那时蓝珂一系列的诡异行为。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重新回到了19楼,不过这一次,他并没有直接回房间。   夏朗将走廊里的一株绿植搬了过来,打开电梯门后,他进入了电梯之中。夏朗先用绿植挡住了电梯门,然后他模仿着蓝珂的动作,弯腰按下了电梯的17层按键。接下来,他又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所有的单数楼层按键。   从17楼,到1楼的按键全部亮起。夏朗学着蓝珂的样子,靠着右侧的轿厢壁蜷缩着。电梯门想要缓缓关闭,但是因为被绿植挡着,并没有成功。夏朗学着蓝珂的动作,小心翼翼地靠近了门口,上半身探了出去,向右边望了一眼。而右边,正是1919房间所在的方向!   这时候,夏朗突然向右侧横跨了一部,背靠着按键壁与右侧轿厢壁的夹角。她是在刻意躲避着某个人!   蓝珂之所以会做出这样的反应,一定是发现了什么人在那里。夏朗继续模仿着蓝珂的动作,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放在了小腹前,神情紧张。他再次走到了电梯口,这一次,他只是靠着右侧打开的电梯门,再一次向走廊的右边望去。右边无事,在这样的假设前提下,夏朗的头慢慢转向了左边。   他走出了电梯,视线始终朝向了走廊的左边。   右边,是1919房间的位置。左边,对着的是一面墙壁,但是转过弯去,就是夏朗所的房间,1907了。夏朗做出了自己的判断,蓝珂之所以这时候出来,是确定了右边的危险警报解除了,而左边出现了她认为安全的信号。   这个信号会是什么呢,是遇到了她认识的人吗?   夏朗站在了电梯的门口,两只手抄进了外套的口袋里(他这时候并没有穿外套),双腿张开,先是向自己的左边横跨了一步,但很快,他又后退了一步进了入电梯中。但是这一次,仅有一秒钟的时间,夏朗迈开右腿走出了电梯。他又模仿着蓝珂的动作,靠着电梯这一侧的墙壁,慢慢朝着左边移动。他只是在电梯口露出了自己的一只右臂,时而整整衣服的下摆,时而整整自己并不存在的长发。   这一次的时间很长。   夏朗更加肯定自己的判断了。刚才左边一定是出现了一个足以令蓝珂放心的状况,否则她不可能如此惬意地在这里做这些动作。   蓝珂在电梯里的时候,是凌晨两点钟。从她的穿着也能够看出来,她是很随意的一副装扮。而在这个地方,她又是整理衣服,又是理顺长发,这说明了什么呢?夏朗觉得这是一个女孩儿见到心仪人之后,会做出的一个本能的反应。女为悦己者容。最起码,这个人不会让她讨厌。   这只是他自己做出的一个判断,夏朗内心也不敢确定这种想法。他站在了原地,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双手抱头,而后张开了双臂扶着电梯门的两侧回到了电梯里。这一次,他弯腰将电梯中剩下的一排双数楼层全都按了一遍。电梯中的所有楼层按键全都亮了。做完这一切后,夏朗便走了出去。和之前一样,他站在了电梯这侧墙壁的左边,只露出了三分之一的身子。   夏朗缓缓闭上了眼睛,转过身来对着右侧,慢慢弯下了腰,他的两只手弯曲着伸出去,五指张开,在半空中慢慢挥舞着,像极了外国影片中的丧尸。   夏朗又慢慢直起了腰,冲着自己两点钟的方向摆动着姿势,似乎是在和人聊着什么。两点钟方向……两点钟方向。夏朗朝着自己两点钟的方向望过去,发现那里放着一盆绿植。萨奇尔酒店走廊的绿植全都是一对对摆放在一起的。而这个方向,恰恰是夏朗搬动绿植过来的方向。   他突然明白了什么。夏朗急忙回到了电梯中,把所有的楼层按键取消。然后把绿植搬回到了原处,并排将两株绿植放在了一起。这两株绿植繁密茂盛,足以容易下一个人藏身在中间。夏朗试着钻了进去,完全可以遮挡住自己的身躯。   可是,这样也不合理。虽然说,有绿植的遮挡,警方可能疏漏了暗藏于监控录像中的这一关键细节。但是,从接到案件后到现在,警方一直在梳理从蓝珂入住到她失踪的这段时间的监控录像。尤其19层是蓝珂失踪前所住的客房,这样关键的地点一定会详细查找的。如果说,此人藏身于这里才没有被发现,那么他藏进这里的时候,不可能逃得过监控!为什么却没有任何的发现呢?   夏朗仔细盯着这两株一人高的绿植,气色沉郁。蓝珂那一晚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要对着这两株绿植的方向说话,为什么监控录像中一点儿端倪都没有呢?   夏朗想不明白,他抬起头来,看到金光闪闪的墙壁上映出了自己憔悴的容貌,不由地苦笑。连日来的奋战,已经让他看上去有几分颓丧了。而就在这个时候,夏朗忽然发现墙壁上的水晶泥翘起了一只边角,他猛然想起了陈妙言刚刚的话:隐形消防栓!   夏朗急忙伸手扳动墙壁上的缝隙,拉开之后,里面赫然是消防水龙头等设备,还真的是隐形消防栓!红色的消防栓,消防水带盘踞在里面,消防水枪静静躺在了角落中。   虽然各大会所酒店均有隐形消防栓,但是都会在门上贴出告示铭牌等,提示大家这里设有消防设备。可是萨奇尔酒店为了美观,并没有这样做。 第二十二章 有血,我的房间里全是血!   发现这个消防栓后,夏朗更为茫然了。他重新走到了电梯的左侧,看向这边。难道说,蓝珂当时说话的方向不是两株绿植,而是这个隐形消防栓吗?如果不是这一切看似合情合理,夏朗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神经病。   不过他很清楚,蓝珂不可能是个神经病。夏朗马上把消防栓水枪拿出来,放在了地上。接着,他把消防水带全都抱了出来,也丢到了地上,然后展开。   监控室里,保安部经理呵欠连连。这几天酒店风波不断,董事长从加拿大打来了电话,让他连夜值班。什么时候警察撤了,他才能撤。他正在内心自怨自艾,哀叹自己怎么这么倒霉。   忽然,注视着监控的保安喊了他一句:“经理!”   他意识到除了状况,急忙走过来。   “经理,你看看夏队长这是干什么呢啊?”   监控视频中,夏朗展开了消防水带,先是伸手在消防栓里摸了摸,除了满手的灰尘,什么都没有摸到。然后他又检查消防水枪,还吹了一口气想看看消防水枪通不通,接着,他又一段一段地检查消防水带里有没有异物。   保安部经理打了一个呵欠:“算了,他愿意搞就让他搞。你不让警察消停,人家也不让你消停。回头他弄完了,你就去检查一遍,该收拾的替他收拾好。”   保安叹了口气,心说:这不是给自己找事呢嘛!   而就在这时,夏朗好像真的发现了什么。他突然站起来,抱着消防水带使劲摔着,“啪”一件小东西掉了出来。这东西只有7公分大小,重量也只有一二两左右。不过通过外观就能判断出来,这是一个小小的对讲机。   夏朗心中猛然一沉,难道与蓝珂对话的,是这只对讲机吗?看似是这样的情况,不过夏朗的心中有点儿怀疑。这么大的一个对讲机,即便音量调到最大,又藏在了消防水带中。消防水带盘起来,消防栓的门再关上,它的声音根本传不了多远。   如果真的是这只对讲机在与蓝珂通话,蓝珂听力再好,也必然吃力。她一定会挪动脚步往前走,可是在视频中,蓝珂并没有往这边走,她是站立在了原地与对方沟通的。这证明了一点,在电梯门口的左侧,她不用挪动位置就可以清晰地听到对方说话的内容。会是什么呢?   而就在这时,夏朗突然听到了走廊的右边传来了一声尖叫,一个女人穿着睡裙跑了出来。她神色惶恐,头发湿漉漉的,两只手全都是鲜血!   而这个女人,夏朗认识,竟然是他刚刚送回房间不久的陈妙言。   “怎么了?”夏朗急忙迎了上去。   陈妙言扑进了夏朗的怀里,吓得瑟瑟发抖:“有血,我的房间里全是血!”她两只沾满了鲜血的手,紧紧地抓着夏朗胸前的衣服。   夏朗一惊之下,急忙拉着陈妙言往她的房间走去。1919的房门敞开着。床上放着陈妙言刚刚换下来的衣服,甚至还有她名牌的文胸内裤……但夏朗的注意力全然不在这上面,因为他清晰地看到,洗手间里的莲蓬浴头开着,从里面哗哗地流出来了红色的液体。看上去就像是鲜血一样!   这不是幻觉,也不是在拍电影,夏朗很确定自己真的看到了这一幕。   陈妙言被吓得不轻,她胆怯地说道:“我……我正在洗澡,这些……就……就全都……”她嘴唇翕动,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一张俏丽的脸,比她身上那件白色半透明的丝质睡裙还要白上几分。   夏朗进了浴室后,伸手扯了一张纸巾,从地上面浸了一些红色的血水,凑在鼻端闻了闻。   陈妙言大气都不敢出,她站在浴室门口,紧张地看着夏朗。夏朗的神情很庄重,不过很快,他长舒了一口气,转而语气变得轻松了。转过身来,他说道:“没事,这不是血,只是红色的颜料而已。”不过说完这句话,他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他拧开了盥洗台的水龙头,也流出了一样的红色液体。   陈妙言说道:“怎么会这样的?这……这是怎么回事?”   夏朗也在猜测着这个问题。他说道:“我现在去找酒店的人问一下,你早点儿休息吧。”他转身刚要走,陈妙言却拉住了他。她的神情很是担忧,冲夏朗轻轻摇了摇头。   夏朗知道,虽然自己已经断定了这些红色的液体不是血液,但是陈妙言刚刚经历了犹如恐怖电影中的一幕,自然是吓坏了。她在法庭上唇枪舌剑,巾帼不让须眉,可毕竟是一个女孩子。“好吧,你换件衣服,和我一起过去吧。”   就这样,夏朗守在了门口,他点上了一支香烟,紧锁的眉头迟迟没有舒展开来。今天晚上经历了太多太多的事情,电梯重现蓝珂的诡异一幕;独设角落的19号房间;消防水带里的袖珍对讲机;还有浴室中出现的“血”水……   看看时间,已经是凌晨的两点多了。他一支烟洗完,刚刚掐灭在走廊设有的灭烟池里,陈妙言就出来了。她低着头,双颊泛红:“走吧。”   两人进了电梯,起初谁也不说话。良久之后,陈妙言才忍不住问夏朗:“这么晚了,你为什么没去睡?”   “没什么,睡不着,出来看看有没有美女投怀送抱。”夏朗本来只是一句调侃,但是在陈妙言听来却是故意嘲讽她。   刚才因为太害怕了,她顾不得自己的形象,扑进了夏朗的怀里。可是夏朗此时却说出了这样的话,她瞪起了一双美眸:“夏朗,你……”   夏朗也知道她误会了。不过他没有等她说出来,便说道:“走吧,我们到了。”奇怪的是,夏朗带着陈妙言绕过了大厅,来到了酒店的后门。从后门出来后,夜晚有些寒冷的山风让陈妙言打了个冷战:“这儿是哪儿,我们来这儿干嘛?”   夏朗说道:“你跟着走就是了,我又不会害你。”   说话间,两人来到了停车场的门口。不过夏朗并没有着急进去,他反而是来到了停车场东边的一个小房间。防盗门上挂着一个金属铭牌,上面写着“工程部”三个字。水路管道这些,肯定是工程部负责了。   夏朗上前敲了敲门,许久之后,防盗门才拉开了一条缝隙。褚一贤站在门后,一双眼睛警惕地打量着夏朗,一句话都没有说。   夏朗说道:“怎么了,这么快就不认识了吗?”   褚一贤这才拉开了房门,问道:“你又来干什么?”   “我们遇到鬼了,请你来抓鬼。”夏朗把刚才在房间里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   褚一贤听后一愣,狐疑地看看夏朗和陈妙言,说道:“你们看错了,不可能有这样的事情。”   夏朗正想反驳他,忽然,工程部的门口涌来了一群的人。前厅部的经理走在了最前面,嚷嚷着:“老褚,你他妈故意和我过不去是不是?客人们都吵翻天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褚一贤面容冷峻,只是恹恹地问了一句:“出什么事了?”   前厅部经理气不打一处来:“你还问我?你看看,来,你出来看看。”他把褚一贤拉到了门外。门口已经聚集了好多人,这些人有的在拍照,有的在摄像。   前厅部经理说道:“这些客人全都是来投诉的,说房间的水龙头里流出了血!”   夏朗闻言,不禁和身边的陈妙言对视了一眼,看来,遭遇了惊魂一刻的不止他们。 第二十三章 水箱里面有人啊!   门口聚集了三五十人左右,这么晚了,他们却都没有入睡。夏朗心知肚明,这些人之中有很多是网红,即便到了深夜也一样在直播。褚一贤见到这么多人,他一点儿都没惊慌,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我叫我们经理来。”   蒋胜涛此时正在外面和自己的情人滚床单,马上就要进入高潮了,偏偏接到了电话。没法子,他一边提起裤子骂娘,一边往酒店赶。   大家都聚在了大厅里。   陈妙言的气色好了许多,夏朗叫了一杯咖啡给她,问道:“是不是感觉好多了?”   “嗯。”她的一双眼睛扫视着大堂里的这些人,说,“这些人难道不害怕吗?”   夏朗说道:“怎么可能不害怕呢?不过人普遍都存在一种心理,只要这件事情有别人和自己一起遭遇了,尤其还是这么多的人,非但不会害怕,还会觉得有点儿稀奇。”说完,夏朗拿起面前的一杯茶喝了一口。   虽然得到了安慰,但是陈妙言还是颇为担忧:“那……那真的不是血吗?”   夏朗笑了:“怎么可能,如果真的是血,恐怕这里要死几十个上百个才够。”   很快,蒋胜涛赶来了,他冲进了酒店正门:“到底是怎么回事?”脸上的杂乱的口红印还没有擦去。周围的人看到他这副样子都忍不住窃笑。几个搞网络直播的人干脆将手机对准了他。   夏朗走过去说道:“蒋经理,是这样的,目前酒店里有十二间客房用水都出现了血红色的不明液体,可能是颜料。所以希望你能帮忙排查一下原因。”   蒋胜涛说道:“那肯定是酒店的水箱出问题了。”说完,他的眼睛滴溜溜地望着夏朗身边的陈妙言。一双贼眉鼠眼,再加上色眯眯的目光,让陈妙言心里有说不出的恶心。她将头扭向了一边。   夏朗轻声在陈妙言耳边说了一句,陈妙言转手拿出了一张纸巾塞到夏朗的手里。   夏朗又对蒋胜涛说道:“既然是这样的话,那就麻烦蒋经理带我去看看楼顶的水箱吧。”说着,将纸巾递给他:“先擦擦脸吧。”   蒋胜涛这才纳过闷儿来,赶紧胡乱擦了两下,纸巾上印上了清晰的豆沙色口红。这正是刚才和情人鬼混留下的呀!蒋胜涛汗流浃背,他冲着那些直播的网红喊道:“你们不要拍,不要再拍了!”他知道,这些视频如果流传出去,迟早要被自己的老婆知道。到时候,家里非天翻地覆不可。   “好了,我们走吧!”   蒋胜涛心如死灰,带着夏朗等人来到了顶楼。从安全通道的楼梯到达楼顶处,锁着一扇铁门。蒋胜涛拿出了钥匙才把这扇门打开。夏朗让保安把住客们都挡在了外面,包括陈妙言。   陈妙言有点儿生气,叫了一声:“夏朗!”   夏朗心一软,对保安说道:“放她进来吧。”陈妙言这才来到了夏朗的身边。夏朗很无奈:“大姐,我可真服了你了,这又不是赶集,你凑什么热闹啊?”   “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骗我?”陈妙言这句话说出来,她自己都不相信。因为夏朗刚才已经对她说过了,那些原因及理由也足以令人信服。十二间客房全都有红色不明液体流出,如果真的是血的话,恐怕要死几十人了。   可是在陈妙言的内心,她觉得只有站在夏朗身边,这个稍显恐怖的夜晚才能得到些许的平静。   夏朗懒得争辩了。在蒋胜涛的引领下,三人来到了楼顶的最南边。这里赫然架着三个大水箱。水箱通体蓝色,呈圆柱状。   “这么大啊!”就连夏朗都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蒋胜涛介绍说道:“不算下面的架子,每只水箱高3米,宽1.37米,至少能储水三千多升吧。”因为工程部褚一贤等人都没有在。保安部经理让几个保安上来帮忙,他们沿着水箱外面的铁马凳往上面爬去。   蒋胜涛手里拿着一只对讲机指挥着保安打开水箱上面的盖子。夏朗忽然注意到,蒋胜涛手里的对讲机,正是他在消防水带发现的同款,那种袖珍对讲机。   “对,你们把那个扳开就可以了。”蒋胜涛没有注意到夏朗看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审视的意味,他只是专注地指挥着保安。   很快,水箱打开了。其中一个保安举着手电筒往里面望去,吓得“啊”地一声叫了出来。两条腿一软,差点儿从上面摔下来。   夏朗闻声,急忙跑过去,踩着铁马凳往上爬。到了最上面,夏朗低头借着保安手里的手电光看到了水箱中血红色的液体。水面平静得像是一面镜子,只是这面镜子泛着红色的光,甚至将水箱内部白铁色的周围都映红了,看上去尤为恐怖。   旁边的保安吓得不轻,手电筒一直在抖。   “别怕,不是血。”夏朗对他说了一句。   下来后,保安部经理得知了这个情况,急忙问蒋胜涛:“蒋经理,这怎么回事?”他觉得自己简直倒霉透了,越是祈祷酒店不要出事,越是事故频发。如今,又出了这样的事情,他气急败坏,不惜质问起了自己的同事。   蒋胜涛苦着脸:“这我怎么知道啊?”   夏朗让他们先不要吵,他问道:“蒋经理,你先不要激动。我问你,顶楼的钥匙平时都有谁有?”   “这个多了,六个部门的经理和总务办公室都有的。”   一听蒋胜涛这么说,保安部经理急赤白脸地说道:“你你你……夏队,你别听他的。这顶楼的钥匙,只有他们工程部的人有!”说完,他怒斥蒋胜涛:“蒋胜涛,你什么意思啊?!”   又是工程部!先是电梯、然后是水箱,这两件事情都与工程部都有着直接的联系。夏朗看着另外两个没有打开的水箱,问:“这两个水箱是做什么用的?”   蒋胜涛见夏朗转移了话题,神情忽然轻松多了,他瞪了保安部经理一眼,说道:“这个是饮用水,这个是备用水箱。”   “都打开。”   “啊?夏队,这样做不合适吧?万一饮用水被污染了……”蒋胜涛想劝说夏朗放弃打开另外两只水箱。   夏朗则说道:“我想,你也不希望有另外一波客人因为饮用水出现了问题来找酒店麻烦吧?我这是为你们好,打开。”   没办法,蒋胜涛只好让人打开了水箱。   最先开启的是备用水的水箱,没有任何的问题。最后开启的,是饮用水的水箱。随着那只巨大的盖子被移开,保安大喊了一声:“啊!里面有人,里面有人啊!”   所有人大吃一惊!水箱只能在外部开启,里面又有三千多升的水。听到保安喊里面有人的时候,大家全都惊呆了。反应最快的,还是夏朗。他拔腿狂奔,三步并作两步爬上了水箱,从保安手里夺过了手电往下面照射过去,只见映在白色手电光范围内的,是一双泡得发白的脚。看来浸泡的时间已经很长了,里面的人不可能生还了。   清澈的水箱里不难看清楚这个人的姿势,他(她)是头下脚上倒立在了水箱之中,浑身赤裸。   夏朗赶紧让保安找来绳子,打捞尸体。同时,他打电话给铁忠流:“老铁,赶紧带人来,萨奇尔酒店发现了一具尸体!” 第二十四章 你们工程部应该有份儿吧?   黄白相间的警戒线被拉了起来,所有无关人员全都退到了安全通道的楼梯口,但他们并不甘心,使劲伸着脖子往里张望。那些模样精致的网红们不时举着手里的自拍杆,伸过警戒线的上方。因为围观的人太多了,狭小的楼道内人挤人。而陈妙言被挤在了人群中,她隔着很远的距离看着夏朗。   站在安全门门口的警察不得不大声喝斥着,维持秩序。   县公安局的法医戴上了手套,蒙着口罩,仔细检查着这具刚刚从水箱中打捞上来的尸体。   “怎么样?”夏朗走过来蹲在了他身边问道。   法医说道:“死者是女性,初步判断二十岁左右,死亡时间72小时以上,死因是溺毙。不过,泡的时间太长了,长相辨不清,要想知道是不是蓝珂,得等回去做详细检验了。”   “好,辛苦了。”夏朗站起来,转而凝视着这座巨大的水箱。   这时候,有个挤在最前面的网红“啊”地叫了一声。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她。原来,是她的一个粉丝在她的直播间里打了一句话:“那个水箱不是饮用水吗?这几天你们喝的都是泡着尸体的水呀!”这个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引起了人群的骚动。甚至有人弯下腰当场呕吐。   死者在这水里泡了三天了,这三天时间里,在酒店所喝的水,就是这种泡着尸体的“尸水”。这样的一个结论,让人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就连一向清高自傲的陈妙言,都忍不住跑到了一边干呕。   可是,她昨天晚上只是喝了稍许的酒,没有吃太多的东西,只是吐出来了一部分水而已。当她直起身子的时候,旁边的人递过来了一张纸巾。她扭过头来,看到了夏朗。陈妙言微微喘了两口气,从他手里拿过了纸巾,擦着嘴巴。   夏朗笑嘻嘻地:“吓坏了?”   陈妙言瞪着她:“你不害怕吗?”   “习惯了。”说完,夏朗转过身去,“你现在先回去吧,这一晚上都没有好好睡。”   陈妙言和他商量道:“这件事情,还是先不要告诉小雅和妙欣吧?”她担心会吓坏那两个女孩子。   夏朗皱了皱眉头,从兜里拿出来了一串车钥匙:“我拜托你一件事。”   “说吧。”   “你睡一觉,天亮后你开车送她们回去。”   “为什么?”陈妙言刚刚问完这句话马上就明白过来了,夏朗是担心会有什么意外情况发生。何况这家酒店接二连三出现诡异的事件,确实不适合居住了。她见夏朗不开口,便接过了钥匙,可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一句:“妙欣还好说,但杨小雅要是不想走怎么办?”   夏朗说道:“放心吧,知道了酒店发生的这些事情,恐怕她巴不得走呢!”这句话说完,夏朗已经重新钻过了黄白相间的警戒线,返回了现场。   法医忙着,同时县公安局痕检科的同事也在严密地取证。夏朗盯着这三座巨大的水箱,心中暗忖:酒店可以自由出入这里的人很多,安全通道里又没有监控探头,从表面来看,凶手极有可能是酒店内部的工作人员,尤其是工程部,他们是最可疑的。   夏朗看向了另一边。在那里,蒋胜涛和保安部经理小声交谈着什么。蒋胜涛一抬头,看到夏朗的眼睛正看着他,立刻有些慌乱了。他的眼神四处游荡,无处安放。   夏朗慢慢走了过去,来到了蒋胜涛的面前。蒋胜涛根本不敢看他。   “蒋经理,今晚的事情,你们工程部应该有份儿吧?”夏朗一开口,便吓坏了蒋胜涛。   “夏……夏队,你这是什么意思?”   夏朗说道:“你不承认也没关系,反正我同事那边会查出来。到时候,不怕你不说。但是我可提醒你,你自己说和被我们查出来,性质是不一样的,我劝你想清楚!还有,杀人的罪名可不轻。”能控制空调电梯的只有工程部的人,而能自由进出这里,除了总务办公室,也只有工程部的人了。世上的事情绝没有这么巧的。   蒋胜涛听完了夏朗的话,面如死灰,耷拉着脑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夏朗轻蔑地一笑,走到了水箱的下边。   不一会儿,蒋胜涛慢慢挪动着脚步走了过来。他在夏朗身边站定后,沮丧地说道:“夏队……我……这些事情不是我的主意……全都是按照董事长的意思来的。”   夏朗扭头看着他。   蒋胜涛说道:“本来以为那个叫蓝珂的女孩儿失踪了,酒店生意会一落千丈。没想到,来住店的客人反而更多了。昨天开电话会议的时候,董事长说要制造一些噱头,吸引更多的客人。所以……”   夏朗打断了他的话:“所以你们控制电梯,模仿了和蓝珂失踪前一模一样的场景,还让空调温度降下来,让他们有一种诡异的感觉。在水箱里倒入了红色的颜料,制造恐慌。甚至,杀害了一个女性,丢进了……”   夏朗的话还没有说完,蒋胜涛便大叫了起来:“不,不!夏队,你说的前几点都没错,那是我做的,我承认,但我也是按照上面的意思办事。可是你说的最后杀人……我……我……我怎么敢杀人呢?”   夏朗沉默了,蒋胜涛的确不是凶手。如果他是凶手的话,没理由选择水箱。毕竟,一旦发现了尸体,工程部的嫌疑是最大的。   现场排查工作进行到了凌晨的四点多钟,天都蒙蒙亮了,警察们才陆续撤退。   铁忠流对夏朗说:“要不你先睡一会儿吧,我来问好了。”夏朗却说道:“付局让我留下来,可不是让我睡大觉的。对了,审讯工作进行的同时,麻烦法医和痕检那边也抓紧时间吧。昨天这件事情又有那么多的网红直播,恐怕天一亮,张书记又该骂大街了!”   铁忠流苦笑道:“唉,不用等天亮了,刚才已经来电话骂过了。我这个队长,就是给书记他老人家骂街的对象。”虽然脸上苦笑,但是他的语气倒不见有多颓丧。   两位队长互相安慰着,来到了审讯室里。   审讯室里的蒋胜涛戴着手铐,精神萎靡。他觉得自己今天真是倒霉透了。先是和情人厮混,脸上的口红印还没来得及擦,便被人拍了下来,而且还传到了网上,恐怕这段刚刚维持了两年的婚姻要玩完;紧接着,自己酒店的小把戏被拆穿,既得罪了警察又得罪了董事长,看来这份工作也要丢了……   面对着警察的询问,他仔细讲述了事情的经过,自己是如何接到董事长的指示的,又是如何操作的……“全都是董事长的命令,他说这件事必须由我亲自来做。别人他不放心。我只是在他手底下打工的,董事长的话我不能不听啊!”蒋胜涛心想,既然这份工作保不住了,干脆就把锅全都甩给别人好了。   “蒋胜涛,水箱需要几个人才能打开?”夏朗忽然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蒋胜涛如实回答:“我们平时都是三个人操作的,但……但是如果熟练了,一个人也是可以的。我们派三个人,是担心出什么意外。人要是掉进去了,根本就出不来。”   夏朗猛然想到了自己入住萨奇尔酒店的第二晚,那天晚上,夏朗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浑身湿漉漉地站在了自己的床前。那个女人会是谁呢?水箱中的死者,会是失踪多日的蓝珂吗? 第二十五章 也许,我们并不合适   嘉县公安局里,张平成一路风风火火地走过来。他沉着一张脸,路上不管谁跟他打招呼,他都没有理会。自从他任职以来,嘉县还从来没有发生过影响这么恶劣的案子呢。从今天早晨四点多开始,网上铺天盖地的全是这件事,一家旅游景区的五星级酒店,水箱里竟然发现了尸体。以往只出现在电影小说中的情节,竟在现实生活中上演了,这怎能让他不生气呢?   张平成进了会议室,将手里的几份晨报狠狠摔在了桌子上,“啪”的一声,震慑了办公室里所有人的神经。   “你们看看,你们都看看!”他声音陡然提高了八度,“看看媒体都是怎么说的?我告诉你们,今天开会,我废话不想听,都他妈给我痛快点儿,开始吧!”   法医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他扶了一下眼镜说道:“我们刚刚做了DNA比对,证实萨奇尔酒店楼顶水箱中发现的无名女尸正是蓝珂。死亡时间超过了72小时,死者身上有捆绑的伤痕,没有穿衣服。我们将死者胃里的液体与水箱内的水做过了详细的比对,证实死者确实是在水箱中溺毙的。另外,死者的胃里发现有残留的安眠药成分。”   “痕检方面呢?小路。”   痕检科的负责人发言:“目前在现场提取到了几枚脚印和指纹,不过都是很久以前留下来的。其中现场有四枚比较清晰的脚印,证实属于了昨晚在现场的三个保安的。另外有一枚脚印目前还在勘验中。”   张平成不耐烦了,弯曲两指叩着桌子:“说重点!”   “是,通过这枚脚印初步判断,身高在一米九左右,是一个壮年的男人。”   铁忠流小声对夏朗说道:“意义不大啊,那么高的水箱,女人也搬不上去。”   夏朗却摇了摇头,他突然对张平成说道:“我知道一个人,很符合这个推断。”   当夏朗和铁忠流再次来到萨奇尔酒店的时候,正看到了杨小雅和陈妙言往外走。杨小雅迎上来,看着夏朗,眼神中有很复杂的意味:“我……我走了。”   夏朗点点头:“路上注意安全。”   “嗯。”   杨小雅似乎有很多话想对夏朗说,可是夏朗很快就和同事们走远了。   陈妙言和杨小雅上了车,启动了车子,往离火市的方向驶去。路上,陈妙言见她闷闷不乐的,便说道:“小雅,你别怪夏朗。我认识的警察很多,他们个个都是这样子,忙起来了就什么都顾不上了。”   杨小雅的头偏着,看着后视镜中的自己,幽怨地说道:“难道案子要比自己的女朋友还重要吗?”   陈妙言一时语噎,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杨小雅既像是对她倾诉,又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其实我没想过要怎么样的,我知道他是警察,查案子是他应该的。可是我只想让他有时间能陪陪我……我们来这里四天了,他只有第一天真正陪我……”   陈妙言叹了一口气,安慰她说道:“如果你想嫁给警察,就要做好这方面的心理准备吧。他们的工作性质和我们不一样。”   杨小雅的眼睛里含着泪光,她笑了一下,是那种强颜欢笑:“也许,我们并不合适。”   “小雅,你……”陈妙言听到这句话后,很惊讶。她曾经数次见到夏朗和杨小雅很亲密的样子。虽然这样的场景偶尔会令她心情不畅,可是她从来没有想过,杨小雅会在她面前说出这样的话。   杨小雅说道:“我只想找一个好好疼我,好好爱我的人。当我心情不好的时候,他会第一时间出现来安慰我;当我遇到了危险,他会第一时间站出来保护我。”   陈妙言有点儿紧张了,她脸上的表情耐人寻味。她想到了孙仕强的那件案子,夏朗第一时间保护的人,是她。   “陈律师,有一些话我从来对夏朗说过,我可以对你讲吗?”   陈妙言的心情纷乱复杂,她感觉仿佛有什么东西堵在了喉咙,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其实……在这段时间里,我们单位有一个医生在追求我,他每天给我买早餐,每天送我一束红玫瑰。我知道这样很不好,可是……可是我和他在单位工作的时候,我的脑子里完全没有夏朗的影子。我这才知道,原来我并不爱夏朗,就像他……从来没有爱过我一样。”   陈妙言沉默了许久,说道:“我觉得,小雅你应该找时间和夏朗谈一谈的。”   杨小雅苦笑着摇摇头:“你觉得,他会有时间吗?”看着窗外匆匆掠过的景色,她说道:“如果我不爱他,他也不爱我。我们两个人在一起就是一种折磨。也许,我们离开彼此,才是最好的归宿吧。找一个真正爱他的人,对他也好。”   夏朗在工程部的办公室里打了一个大喷嚏。   坐在他对面的褚一贤皱了皱眉头:“我昨晚值班,你们问的这些问题,我都不知道。我不认识什么蓝珂,我也忘记了事发时我在哪里。”他的语气平和,表情平松,让人听不出有任何的问题。   夏朗拿出一张纸巾擦了擦鼻子,说道:“老褚,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了。你应该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褚一贤不为所动,端起了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   夏朗无奈,只得和铁忠流回去了。铁忠流不甘心:“就这么回去了?我们什么都没有问出来啊!”   “不回去能怎么样?只凭一枚脚印,没办法定罪的。工程部每个人都能打开通往楼顶的安全门,而且褚一贤也可以说是很久以前上去的,我们没有足够的证据。”   铁忠流说道:“要不,我们继续围绕着蓝珂生前的关系网展开调查,看看有没有收获?”   夏朗点点头:“只好这样了。我们……”他的话尚未说完,有一个女孩儿跑了过来:“夏队!”这个女孩儿正是陈妙欣,她一路跑着,哭哭啼啼的。   夏朗诧异地迎上去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我让你姐姐送你回了,你怎么没走?”   陈妙欣哭着:“我不想走,可是……可是我现在太害怕了。”好奇,是每个人都有的天性。陈妙欣似乎是想留下来看看这件案子最终是个什么样的结果。她不听陈妙言的劝告,坚持留下来了。可是陈妙言和杨小雅走后,她又真正害怕了。只能是一个人呆在了大厅里,这样人来人往,她内心的恐惧感也无形中消减了几分。   直到见到了夏朗,小姑娘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真实感受了,一下子哭了出来。   夏朗不得不安慰着她。铁忠流在一旁看得一脸懵逼:这夏朗可以啊,出门带着三个女人!他对夏朗说道:“夏支队,我看这样吧。外围排查的事情我负责好了,酒店这里交给你。”   夏朗想了想,点点头:“也好。”   “回头我再派两个人来帮你。”   “这样吧,从附近的派出所帮我抽调一个人好了,省得你们再跑了。”   “好。”   夏朗带着陈妙欣回到了客房,给她倒了一杯水:“你呀,真应该听你姐姐的话。来,先喝口水吧。”   “我……我不喝……这……这是泡过尸体的。”陈妙欣极力向后面躲着。   夏朗想起来了,看来这件事情她已经知道了。他笑道:“好吧,我让客房服务拿矿泉水上来。”他拨打了前台的电话,让他们送两瓶矿泉水来1919客房。 第二十六章 小雅要跟你分手!   虽然说,这不是夏朗第一次进入到1919客房。可却是他第一次如此细致地观察这间坐落在了奇特位置的客房。从房间中的摆设来看,这里与其他的客房没有什么不同。但是因为受周围地形位置等原因的限制,这里并非像其他房间那样是一个中规中矩的矩形,它更像是一个不规则的梯形。   这个房间与蓝珂遇害案有什么联系吗?五年前的肖滠呢?夏朗陷入了沉思中。   “你看什么呢?”陈妙欣擦干了眼泪问道。   夏朗不想把内心的真实想法说出来,他故作轻松地一笑:“没什么,我是在想,你姐姐那么有钱,怎么也得住总统套房啊!我听说,这儿的总统套房九万八一晚呢!”   “我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这时候,房门突然打开了,陈妙言拿着两瓶矿泉水进来了。   夏朗不觉诧异:“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你女朋友坚持半路下车,我有什么办法?她自己回离火市了。”陈妙言将钥匙扬到半空,丢给了夏朗。   “喂,好歹送佛送到西啊,我好不容易求你帮个忙。”   不料,陈妙言眼皮一翻:“你求我的事还少吗?”   夏朗语塞,说不出话来了。   “走吧,找个没人的地方,我有话跟你说。”   夏朗跟在了她身后,准备出门。可是陈妙欣却说道:“老姐,你们别丢下我。”   两人回头看了看孤单害怕的陈妙欣,夏朗叹了口气,小声对陈妙言说道:“小姑娘吓坏了,她又不是外人,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好,”陈妙言很爽快,“小雅要跟你分手!”这句话说出口,就连一旁的陈妙欣都吃了一惊。夏朗愣了一下,看着陈妙言,什么话都不说。只是他的眼神充满了狐疑。   “干嘛这么看着我?”   “陈妙言!我让你送我女朋友回家,你怎么还把这事给我搅黄了呢?”夏朗大声质问道。   “夏朗!你简直是狗咬吕洞宾诶,是杨小雅自己说的,关我什么事?”陈妙言针对相对。   夏朗说道:“她走之前还好好的呢,怎么一下子就要和我分手呢?一定是你跟她说什么了!”   “这是她自己的事情,她自己说的,你与其有时间在这儿吼我,干嘛不打电话找她问清楚呢?”陈妙言梗着脖子说道。   夏朗拿出手机:“好好,我要是问出来了是你在搞鬼,我一定……一定……”   “你一定怎么样?”   陈妙欣见两人势同水火,急忙上前来劝架:“好了好了,你们不要吵了嘛。老姐,夏队这么照顾我们,你还要和他吵架。夏队,你消消气儿,先打电话给你女朋友,问问是什么情况嘛。”   夏朗说不出话来了,他只是拿出了手机,可是在要打电话的时候却犹豫了,那只抬起来的大拇指始终按不下去。   “打啊,怎么不打了?”陈妙言倨傲地说道。   夏朗忽然笑了两声,他说道:“我终于明白了。”   陈妙言看着夏朗,不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夏朗说道:“你呀,就是看我有佳人陪伴,出双入对的,你心里嫉妒嘛,所以就干出了棒打鸳鸯的事。”   “夏朗!你……”   夏朗哈哈大笑两声,拉开房门出去了。   陈妙言气得直跺脚。   夏朗来到了走廊中,不知道为什么。听到杨小雅要和他分手的事情,他本来该伤心的;但是夏朗的心情却莫名轻松,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长舒一口气。其实长久以来,夏朗都有一种感觉,他和杨小雅在一起并不合适。杨小雅是个心地善良的女孩儿,但是她也会心安理得地接受那些灰色收入,也会以约定俗成的眼光去看待他人,这让夏朗难以适应。也许分手,对两个人都好吧。   夏朗刚走到电梯处,便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电话那边的人自我介绍,是附近派出所的警员曾斌,前来协助夏朗查案子的。   夏朗让曾斌在大堂等候,他马上下去。可是当他刚进入电梯,便又接到了老姐夏祺瑄打来的电话。看着手里电话显示的联系人,他叹了口气,接通了:“喂,老姐。”   “夏朗,反了你了是不是?你要上天啊是怎么的?”夏祺瑄连声质问,巨大的声音就连站在夏朗身边的人都听到了。   夏朗不得不放下了手机,等到老姐不说话了,他才拿起手机附在了耳边说道:“不用这么生气吧?”   “怎么能不生气,小雅哪儿不好了?”   “好好好,她哪儿都好,是我不好还不行吗?”   “我告诉你夏朗,赶紧跟小雅道歉。要是你们俩分了,你就别回这个家门了!”   夏朗很无奈:“这种事情……可……这种事情怎么能强求呢?”   “夏朗,你到底想怎么样?”   “反正我跟你实话说了吧,我和杨小雅不合适。分手对我们俩都好!”夏朗也有点儿生气了。   “怎么不合适了?”   “哎呀,这问题怎么能说清楚呢?你想一想,你硬要撮合我们。到最后我们俩在一起了,结婚了,有孩子了,你一拍屁股飞去新西兰了。我们怎么办?到时候我们俩得天天吵架,每晚打架,大人叫、孩子哭……那时候,咱们夏家可就热闹喽!”说到最后,夏朗居然笑了起来。   夏祺瑄在那边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好,夏朗,你要是这么说的话。那我也不再勉强你了,但是你听好了,酒店那边的事情一完,你马上给我滚回来。”她的语气转为了无奈,“我让我朋友介绍几个女孩儿,你们先见见面吧。”   这是老生常谈了,夏朗早已习惯了,他也知道劝服不了自己的姐姐,只好说道:“好好好,全听你的。”说完,他就忙不迭地挂断了电话。   电梯里其余的几个人都怔然地看着夏朗。夏朗看看他们,一句话都没有说,这次丢人可丢大了。电梯门打开后,他快步走了出去。   曾斌刚从警校毕业,侦查学硕士,是嘉县公安局的重点培养对象。这次铁忠流让他来,也有提拔他的意思。小伙子身高一米七八,浓眉大眼,浑身透着一股子精神气儿。见到夏朗后,曾斌马上立正敬礼:“夏支队好,派出所警员曾斌向您报到!”   夏朗摆了两下手:“不是在单位,免了。”他小声对曾斌说道:“现在这酒店里什么人都有,千万不能随便暴露身份。看到那边的那几个人了吗?都是搞直播的网红,被她们缠着问问题,会烦死的。”   曾斌看向了那边,只见几个女孩儿正坐在那里,周围好多人帮着打光,化妆。他咋舌道:“好家伙,这场面跟电影明星似的。”   “你以为现在的网红没人包装能火啊?好了,不说这些了。有关于这件案子的情况你都了解吗?”   “铁队刚刚发给了我,我还没来得及看呢。”曾斌晃着自己的手机说道。   “那好,我就简单和你说说吧。”夏朗和曾斌坐在了大堂的休息区,把目前警方所掌握的线索梳理了一边。   曾斌听完后,说道:“那么照这么看来,这个褚一贤的嫌疑是最大的。”   夏朗点点头,很认可这一点:“我和铁队早上刚刚问完了。只是凭借一枚脚印,没办法确定是他,我们需要更多的证据。”   曾斌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了一份卷宗给夏朗:“夏队,还有一件事情,想请你参考一下。”   “这是什么?”   “这是五年前肖滠的那件案子。” 第二十七章 或许他一点儿也不喜欢杨小雅   夏朗心中一惊,打开了卷宗慢慢查看起来。   曾斌说道:“这件案子我上警校的时候是作为了一个课题来研究的,当时我查过了,肖滠就是住在了萨奇尔酒店。她的死状很奇怪,现在蓝珂又在水箱中被人发现了。夏支队,你有没有感觉这两件案子……”他没敢说下去。   夏朗翻看着卷宗,口中说道:“你是说,两名死者的死状有相同点?我也有这种感觉,两名受害人洗后的惨状好像有一种仪式感。”   “对,很强烈的仪式感。”曾斌用力点着头,“比如说蓝珂。如果杀人抛尸,当然是越远越好,越隐蔽越好。可是凶手将蓝珂扔进了水箱中,虽然表面上看起来足够隐蔽,但是时间长了,肯定会被人发现的。就一般杀人案的抛尸环节来说,这一点很不严密。但是凶手还是这样做了。”   夏朗早就有了这种感觉,他也早就提议过,要在侦查蓝珂动向的同时,尽可能多的挖掘出有关于五年前肖滠遇害案的线索。如今,摆在他面前的这份卷宗,远比夏朗之前所看到的那些都详细得多。   “这东西你是从哪儿搞到的?”夏朗晃着手里的卷宗问道。   曾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一直对这种案子很感兴趣,尤其……肖滠还是我高中同学的亲姐姐。”   “哦?”   陈妙言坐在了房间中,简单地洗了一把脸,她将眼镜重新戴好。陈妙欣问道:“老姐,杨小雅真的和夏朗分手了吗?”   “对啊。”陈妙言坐在了梳妆台前,简单地补着妆。   “为什么啊?”   “你看夏朗这几天,连面都没有露。说是两个人一起出来玩的,可是这两个人的关系像是情侣吗?杨小雅心里有怨言那也是应该的。”   陈妙欣忽然来了精神,她兴奋地说道:“既然是这样,那老姐你的机会来了哦!”   陈妙言知道她要说什么,她看着镜子里映出来的陈妙欣的身影,笑了一下说道:“好了,你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了。我和夏朗是不可能的。你没见他刚才那副样子吗,要多讨厌有多讨厌!”   陈妙欣说道:“是吗,我不觉得。我反而从夏朗的眼睛里,看到一种……一种喜悦。”   陈妙言笑了一下:“你很了解他嘛。”   “老姐,你别误会。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了吗?我们学绘画的,最注重的就是人的两只眼睛,画龙点睛的故事你知道吧?我从夏朗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种轻松。或许他一点儿也不喜欢杨小雅。”   “你呀,真的是多事。他们的事情,就不要再说了。走,我们出去玩会儿吧。今天天气还不错呢。”   夏朗让曾斌叫来了他的高中同学。此人名叫方健,人如其名,长得又高又壮,一身的肌肉块,目前在嘉县的一家健身俱乐部当教练。听说曾斌找他是为了五年前的案子,他说道:“其实肖滠不是我的亲姐姐,她姓肖,我姓方。她只是我的远房表姐,我们来往不多。当初发生这件案子的时候,警方也没来找过我。”   “正好,把你知道的事情说说吧。”   方健点了点头:五年前,他高中毕业已经两年了,因为没有考上大学,所以去外地当兵。那一年回家的时候,听说了表姐肖滠遇害的事情。这也是大家在饭桌上说起来的。   其中有一位是看着肖滠长起来的长辈,她说道:“这都是造孽哟,肖滠这小妮子从小心眼儿就活泛,都说她长大了肯定有出息。可惜,没有修下一个好爹。就冲她爸那副德行,准保是有人报复杀人呗!”   她这一番话,引来了大家无限的感慨。   肖滠的家境一般,虽然靠着自己的努力在离火市买了一套房,但是她的父亲嗜赌如命,没过多久这套房子便抵押出去了。那段时间,肖滠的精神状态很不好。警方还曾经查出了肖滠有过咨询心理医生的就诊记录。   方健也说道:“这件事情我曾经问过我的家人,我爸也说过这一点。在肖滠出事前,他有一次去找肖滠她爸了。因为她爸太好赌了,欠了我们家好多钱,我爸去讨债。那天,我爸到了肖家,看到肖滠一个人坐在了院子里,目光呆滞,什么话都不肯说。我爸叫了她好几声,她才有了回应。后来才知道,是肖滠他爸爸赌钱输了,把肖滠的房子抵押了。”   这件事情,警方曾经了解过。甚至还在肖滠租住的房子里发现了几瓶安眠药和遗书。但是从肖滠死后的惨状来看,她不可能是自杀的。当时警方判断,不排除是有人在干扰警方的侦破方向。   “接着说吧。”夏朗让曾斌记下了这些。   方健继续说道:“具体情况我也了解得不太多,反正就知道那段时间她精神状态很不好。她还曾经来部队找过我一次。”   “你不是说你们来往不多吗?”   “对啊,就只有这一次,所以看到她来的时候,我很惊讶。因为我们虽然是亲戚,但也只见过一面。”   “他来找你干什么?”   “借钱。”   “借多少?”   “她要借五千,我本来不想帮的,但念在是亲戚,就借给了她两千。她遇害后,这笔钱我也没跟人提过。我们家家境不好,小的时候穷怕了。我妈一直反对我借钱给朋友,要是我借钱给谁了,她敢堵在人家家门口把钱要回来,所以我一直没提。要不我爸也不会去他家讨债了,全都是被我妈逼得。”说到这里,方健对曾斌说道:“大斌,回头你记住这件事,千万不能跟我妈说啊。”   曾斌点了点头:“放心好了。”   “当时你们有没有说过什么?”夏朗问道。   方健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毕竟事情都过去了五年多了,他只能是记个大概了:“当时她的神色很不好,脸色蜡黄,像是大病了一场似的。我问她发生什么事了,她不肯说,只说我有钱就借给她好了,别的话不要问。我一听这话也听来气的,明明是来借钱的,一点儿也不客气。”   “你后来有没有催过她这笔钱?”   方健说道:“催过一次,我后来谈了一个女朋友,她过生日的时候送了一条白金项链。我还是刷自己的信用卡,后来需要还信用卡的钱了,我给肖滠打过一次电话。她在电话里说得好听,一定还还还。到最后没了动静,我也就没打算要回来了。”   “这是多久的事了?”   “我爸去他家讨债之前的事了。听说她爸把她的房子都抵押了,我也就不打算向她要回这笔钱了。”   夏朗沉思片刻,问道:“除了这些,还有哪些情况?”   方健想了一会儿,说道:“我知道的,属实的情况基本就这些。其余的都是从亲戚口中听来的,能算证据吗?”   “先说说看。”   “好,是这样的。肖滠这个人虽然出身不太好,但是她很拼命,只要能挣钱的活儿,她都愿意干。听我家一位亲戚说,除了本职工作外,她最多的时候干过四份兼职呢!而且她对于事业成功的男人很容易动情。”“你说的动情是指?”   “有一段时间,某个亲戚想给她介绍对象的,但是被她开出的条件吓跑了。肖滠的要求是,家中有房,而且要在市中心,不能低于140平米,开的车不能低于50万,没有房贷压力,年薪要在三十万左右。”   夏朗听后,无奈地苦笑:“是够吓人的。”   “可不嘛,我这位亲戚是个热心肠,缠着肖滠要她把要求降低。但是肖滠怎么都不同意。” 第二十八章 我可没等夏朗!   夏朗从方健口中得到的有效信息也不是很多,只能从表面上推断出肖滠是一个追求高物质生活的女人。这倒并非是指她贪慕虚荣,也许就像方健所说的,出身穷苦的肖滠是被穷怕了吧。   他再次翻开了曾斌给他的卷宗,里面附有的几张照片除了案发现场,还有肖滠的几张生活照,甚至是她家里的照片。从房间的布局来看,这还是精装修的房子,在离火市恐怕这样的房子也要两三万一平了。在肖滠的卧室中,高档墙纸修饰的墙壁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相框。从里面依稀可以辨认出来,这些相片中,有几张是肖滠和社会名流的合影,其中不乏几位知名的商界大亨。   夏朗向曾斌确认:“这是肖滠的家?”   曾斌侧着身子看了一眼,点点头:“对,这还是从铁队那里拿来的。”   坐在对面的方健很好奇,也站起身来,凑上前去看了一眼,他说道:“对了,她平时跟很多名人都认识。”   “你是怎么知道的?”   “唉,过年听亲戚们念叨的呗。如今的风气你们也知道的,亲戚们聚在一起没别的事,就是说些东家长西家短的,谁谁家的孩子发财了,谁谁家的孩子有出息了,除了这些也没别的。有一次我回家,大家在饭桌上就说起来了,说肖滠不简单,认识了全国有名的大富豪,还和他照了相呢!”   夏朗指着照片中相框中的一个人:“是这个吗?”   “对,就是他!”方健很肯定地说道。   夏朗注视着照片中的这个人,双目一动不动,他陷入了一种沉思之中。照片中的这个人,全国没有人不认识的。他叫丁天云,在最新公布的中国福布斯排行榜上高居第七位,是一位举世公认的商界奇才。   但是,真正让夏朗疑心的,倒不是丁天云,而是这些挂满了墙壁的相框。一个普通人,通过了自己辛苦工作,甚至是做了四份兼职工作,才在城市中买了房子,安了家。出于一般人的心理,必然对这座房子珍爱有加。即便跟这些人合照,能够让肖滠脸上有光,也不至于要在一面墙上挂上这么多吧?   方健离开后,夏朗和曾斌说出了自己的疑惑之处。曾斌说道:“会不会是这样,肖滠这么做,只是想激励自己?挂满了这些照片,她每天睡前或是早晨起床,都能看到这些,从而可以激励自己更好地去努力赚钱。”   夏朗沉吟说道:“你说的情况也有可能存在,可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不觉得照片太多了吗?这样,曾斌,拜托你一件事。你查一查,这些照片中都有哪些人。”   曾斌皱起了眉头:“事情过去了这么久,恐怕不那么容易了。这样,我现在去一趟肖滠的老家,问问她的父母,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印象。又或许,他们还保留着这些照片。”   “等等,我们一起去。”   “可是夏支队,这边蓝珂的案子……”   夏朗看了看金碧辉煌的酒店大堂,说道:“这边的事情没有结束,只是暂时没有线索而已。不如我们跳出这个圈子,先查查五年前的案子吧。”   “好。”   转眼间,已经到了傍晚。太阳渐渐沉落到了西山后,红色的朝霞倒映在了清澈的水面上,犹如一幅美丽的画卷。如果没有酒店里接二连三发生的诡异事件,陈妙言还真的想和妹妹多逗留一会儿。趁着没有天黑,她们返回了酒店。   简单吃了点儿东西,就回到了客房。在电梯到达19楼,二人走出来后。陈妙欣看了看电梯间的另一侧,说道:“老姐,要不要去看看……”她伸手指了指夏朗所住的1907的房间。   陈妙言说道:“算了吧,看见他就恶心,我们回房间休息。”不由分说,拉上了陈妙欣就走。   姐妹二人洗了一个澡,便睡下了。这一觉,陈妙言睡得很不踏实。她辗转反侧,一闭上眼睛,就觉得有什么恐怖的东西迅速靠过来。猛一睁开眼睛,面前除了无尽的黑暗,什么都看不到。这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和压迫感,令她内心不安。她又莫名想到了夏朗,有夏朗在,似乎真的很安全。   “老姐,你睡了吗?”原来,陈妙欣也没有睡着。   “怎么了,为什么还没有睡?”   “我好害怕……”陈妙欣的语气夹杂着几分无助,“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陈妙言笑了,自己的妹妹从小胆子就很小。那一年她都是初中生了,看《午夜凶铃》吓得睡不着,央求着爬到了陈妙言的床上,抱着姐姐睡了一晚。陈妙言笑着说道:“来吧。”   陈妙欣翻身下床,走到了陈妙言的床边,爬上来抱住了姐姐。陈妙言也轻轻抚着妹妹的背。陈妙欣这才沉沉地睡去了。   第二天,姐妹二人去餐厅吃早饭。陈妙欣东张西望,像是在找什么人。陈妙言问她怎么了。   陈妙欣说道:“咦,好奇怪哦,没有见到夏朗诶!”   “有什么可奇怪的,说不定他去公安局了,也说不定昨天查了一晚的案子,这时候在房间里呼呼大睡呢!”陈妙欣喝了一口粥。   “是吗,前几天都能见到他,还以为今天也能看到呢。”   “不说这个了,一会儿你想去哪里玩?”陈妙言想转移话题。   陈妙欣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是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她。   陈妙言不明所以:“干嘛这么看着我?”   “嘻嘻,老姐,不对吧?来之前你说过的,我们只能呆三天,现在已经是第四天了哦!”   “什么,是吗?我……我记不清了。”陈妙言低下了头去。   陈妙欣笑了一声,说道:“我猜啊,最最疼我的、我最最亲爱的老姐,一定是在这里等人呢!”   陈妙言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了,连忙说道:“好了,赶紧打住,我可没等夏朗!”   陈妙欣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哈哈,我可什么都没说啊,是你自己说的。怎么样,老姐,不打自招了吧?”   “好啊,你个小丫头,你敢套路我?”陈妙言伸出手去,轻轻掐着妹妹的脸颊。   陈妙欣夸张地叫道:“哎呀,疼呀,老姐饶命!”   两姐妹正在玩笑之间,忽然有一个男人走了过来。这个人眉目清秀,他在餐桌旁边站定了脚步,温柔地问道:“打扰一下,想问一下二位对我们的菜品还满意吗?”   陈妙言见这个人一身厨师的打扮,唯一不同的是,其他的厨师都戴着红色的领巾,而眼前这位厨师戴的是金色的领巾。她不由地问道:“你是……”   “哦,我叫宋博海,是酒店的厨师长。”   肖滠是临县的人,夏朗和曾斌轮流开车,足足花了一夜的时间才赶到。好几天没有休息了,夏朗放平了座椅,睡得正香,被曾斌推醒了:“夏支队,快醒醒,我们到了。”   夏朗强撑着睁开了惺忪的睡眼,下了车。他们面前矗立着一座农村小院,这样的格局很常见,一座五十平左右的院子,三间瓦房一字排开。院子里有鸡笼,养着一些鸡鸭。   “这是肖滠的家?”夏朗表示怀疑,因为从这座农村小院来看,肖家的条件也算是可以的。   曾斌也挠头了:“奇怪,怎么是这样的?”   两人正在诧异间,一个村妇模样的人走了出来,五十多岁的年纪,满面尘火之色。她站在了门口,茫然问道:“你们找谁?” 第二十九章 还少了一个   “大娘,你好,我们是公安局的,请问这里是肖滠的家吗?”   村妇听到是公安局的,急忙扑了上来,两只手抓着曾斌的胳膊使劲摇晃着:“是不是凶手找到了,是不是杀我女儿的凶手找到啦?”她情绪激动,指甲陷进了肉里,一双大手掐得曾斌生疼。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自己的胳膊抽出来:“大娘,您先不要激动,听我说。”   夏朗明白了,这个人便是肖滠的母亲段春凤。   曾斌向段春凤介绍:“这位是我们公安局的领导,是专门来了解一下情况的。”   夏朗很反感这种不着边际的官话,他说道:“你好,我是离火市公安局的,因为最近发现了一些有关你女儿肖滠遇害案的线索,所以希望能通过你了解更多情况。”   段春凤激动的情绪难以抑制,她两只手都不知道放在哪里好了,连声说道:“好好好,两位领导快进屋吧。”   三人进了屋子后,夏朗说道:“大娘,现在生活应该不错了吧?我看院子里还养着鸡鸭呢。”   不料说到这里,段春凤反而叹了一口气:“那不是我们家的。”   夏朗和曾斌两人都茫然了。   接下来,段春凤说道:“这些年来,我男人赌得更厉害了。房子、地,都输没了。这房子还是我们租的亲戚的,院子里的鸡鸭也是给别人养的。每天下多少蛋,我们得一个不落的给人家送过去。人家心情好了,还给我们俩仨的。要是心情不好,我们连个鸡蛋壳都捞不着。”   夏朗没有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肖家的条件一点儿都没有改善,反而大不如前了。他不禁想到了肖滠,如果那个上进的女孩儿当初没有遇害,也许肖家的境况就会是另一种景象了。   “肖大叔呢?”   “他都已经三天没回家了。有的时候,我倒盼着他别回来。你们不知道,他这人已经烂到根儿里了,整天就知道赌赌赌。赌输了,就拿我出气;要是赢了,就喝酒,喝完酒就撒酒疯,还是要打我。”段春凤说到这里,双目红肿,泣不成声了,“警察同志,我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把他抓进去吧!他要是不进去,这里也迟早得被他祸害了!”曾斌对夏朗小声说了句:“我跟这一片的同事反映一下吧。”   夏朗轻轻点了点头,他对段春凤说道:“您先不要哭,有关于你女儿肖滠的事情,我们还有几个问题想问一下。”   提起了惨死的女儿,段春凤终于不再想自己那个不争气的男人了。她摸了两把眼泪:“你们问吧。”“据我们了解的情况,肖滠之前有过和很多人的合照,就挂在了她离火市家里卧室的墙上。你们有印象吗?”   哪知,段春凤茫然摇头:“这……这我不知道啊,那房子不是被她爸拿去抵押了嘛。那些照片去哪儿了,我还真不知道。”   夏朗说道:“房子抵押了,肖滠没有往家里带任何东西吗?”   段春凤回忆了一下:“这种事情我不懂的,全都是肖滠她爸在弄。我记得那一天,肖滠说什么也不同意,哭哭啼啼的。还说: ‘你们要是把我的房子给人家,我就死给你们看!’我也跟我男人说,哪有当父母的逼着儿女卖房子的?可是我男人那个臭脾气上来,谁都管不了。他打了我,也打了肖滠,最后从肖滠那里抢来了房产证跑了。肖滠追了出去。过了三四天,他才从离火市回来。”   “他回来的时候有没有带什么东西?”   段春凤想到这里,急忙起身。她走到了里面的卧室里,跪在了地上从里面吃力地拉出了一个纸箱子。这个纸箱子以前不知道是盛放什么的,非常大。打开纸箱子,里面放着各种各样的东西,有生活用品、有衣服,有女式鞋,还有一堆其他的物品。   “这些东西都是他那天带回来的,说是女儿留下的,还让我好好保管呢。”   夏朗随便拿起了几件衣服看了看牌子,问道:“只有这些吗?”纸箱子里的衣服都是杂牌子,他相信,急于成功的肖滠是不可能穿着这种牌子的衣服去和丁云天那样的大富豪合影的。   果然,段春凤说道:“不止这点儿,还有很多呢。我男人拿了不少。”   “是拿去当赌资了吧?”   “咦,你怎么知道的?”段春凤没想到,这个离火市公安局来的警察一下子就说中了。就连曾斌在一旁都很惊讶,看着夏朗的眼神露出了钦佩的目光。   夏朗翻找着纸箱:“这没什么,一个赌徒,输红了眼就什么都顾不上了。”当初他刚刚从警的时候,还在派出所,曾亲自处理过几次有关于赌博的案子。当时有一个沉迷赌博的人,一夜之间输了家里的两套拆迁房,数百万的拆迁赔偿款也全都搭进去了。一个赌徒,上了赌桌连个人都不算了。   忽然,夏朗翻动纸箱的两只手停住了,他一使劲,从箱子里拽出来了几只相框。而且不止这些,夏朗叫了一声:“曾斌!”又继续从纸箱里拿出了相框。   曾斌马上会意,他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拿出了卷宗,打开来找到了肖滠卧室的照片,和这些相框一一比对。   转眼间,夏朗已经翻找出来了大大小小总计二十多只相框。大的有购物袋大小,小的还不如一只巴掌大。曾斌全都对比完了:“夏支队,你看,这只是这个,而这个和这个一样。”他一一指给夏朗看。   夏朗频频点头:“都在这里了吗?”   “还少了一个,丁天云。”   夏朗蹲在地上,看着这些相框陷入了沉思。里面的照片还没有来得及拿出来,全都是肖滠生前和商业巨搫、政府高官的合影。少了丁天云的是为什么呢,难道是被肖滠的父亲拿去当赌资了?夏朗想了想,这种可能性几乎不存在。   自己女儿和富豪的合照又不值什么钱,而这些相框虽然做工华丽,却也卖不了几块钱。所用材料不是塑料,便是普通的木头。如果是什么海黄、小叶紫檀那还有些可能。   他问段春凤:“你有没有见过肖滠的父亲从这里拿出去一只相框?”“我不知道啊,我没有翻过,也不知道这箱子里有什么。”段春凤看来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夏支队,这件事情会不会和丁天云有关系?”   夏朗不是没有这么想过,虽然一个是全国有名的富商,一个是普通女性,两人之间看似没有任何的联系。但是大胆假设是侦破案件的前提。两人既然有过合影,就证明这两个人曾经有过交集。   这时,院子里忽然有人进来了,大声地喊道:“春凤,春凤,人呢?这大白天就没见人影儿,你他妈死哪儿去了?”   听这声音就知道,进院子的是肖滠的父亲,肖光。   段春凤急忙走了出去:“来了来了。”夏朗和曾斌交换了一下眼神,也跟了出去。   肖光见到了自己的女人,刚说了一句:“昨儿手气不错……”接下来却看到了屋子里走出来的两个人,突然间,肖光神色大变,大叫一声,扭头就跑。   夏朗和曾斌二话不说就追了出去。   肖光边跑边回头,见到身后的两个人穷追不舍,他吓得魂儿都快飞了,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肖光,警察,快站住!”   曾斌这句话不喊还好,喊了出来,那肖光跑得更快了。   夏朗心中明了:好家伙,你还真有问题啊! 第三十章 难道夏朗也失踪了?   肖光一口气跑到了路边的田地里。幸亏麦子早就被收上来了,要不全都被他践踏了。肖光毕竟是快六十岁的人了,眼看夏朗和曾斌两人越追越近,他逃跑无望,干脆就地一躺,捂着自己的左胸来回打滚儿:“哎哟哟,我不行了,不行了,我的心脏病犯了。快点儿,快点儿送我去医院啊!”   夏朗和曾斌追上来,站在他身边。看到肖光这副丑态,两人相视一笑。夏朗笑道:“看不出来啊,这么大把年级了,体力还不错,就是演技差了点儿。”   曾斌把手铐拿出来,“咔咔”两声,铐在了肖光的手腕上。肖光只觉得自己的两只手腕处有一股银针般的寒意刺过来,瞬间传到了大脑。他急忙跳起来:“干什么,你们这是干什么?我又没犯法,凭什么要铐我?”   夏朗不耐烦地说道:“行啦行啦,喊什么喊?没犯法你跑什么啊?”   肖光低下了头,犹豫了一会儿说道:“我……我以为你们是来讨债的呢!”   “还敢胡说!我们都说了是警察了,你跑得更快了。”曾斌气不打一处来。   肖光还在强辩:“那……那谁知道你们是真的假的啊?我当然得跑了。”   夏朗拿出了警官证,在他眼前晃了晃:“好,现在就让你看看我们是真的假的。”收起了警官证,他对曾斌说道:“联系附近的派出所,我们得找个让他说实话的地方。”   曾斌应了声:“好嘞!”拿出了手机拨打电话。   “等等,你们要带我去哪儿啊?我告诉你们,我可有心脏病,万一有什么好歹,你们得负责……你你你,你们得赔偿我的损失!”   “你还有心脏病?”夏朗冷笑,“在赌桌上吆五喝六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心脏病发啊?少废话,跟我们走!”   陈妙言和陈妙欣在外面玩到了下午三点多,这才回酒店。陈妙欣在路上还一再跟姐姐确认:“你真的不是在等夏朗吗?”   “唉,”陈妙言轻叹,“你好烦啊,说了多少遍了?”   陈妙欣笑了:“那好吧,我们回去后就退房,回市里好了。”   “啊?”陈妙言诧异地看着妹妹。   陈妙欣则说道:“既然你不是等夏朗嘛,我们也没有必要留在这里啦!”   “可是你的……”   “哎呀,放心吧,老姐,过去了这么久了,我的病早就没事了。现在我精神好得可以打死一只老虎!”陈妙欣双臂上举,做了一个健美运动员亮出肱二头肌的动作。   陈妙言沉默着,她虽然嘴上不承认是在等夏朗,可是一想到要离开这里了,心中瞬间被一种空虚感包围了。萨奇尔酒店有什么好的?发生过命案,还“闹鬼”。可是她就是不想离开,到底是为什么呢?就连陈妙言自己也说不清楚。   回到了酒店,陈妙言走到了前台:“你好,1919房间今天下午退房。我们先上去收拾行李,一会儿就下来。”   前台接待很意外:“可是……陈女士,我们已经过了退房的时间了,您要是现在退房的话,我们会加收半天的房费。”   陈妙言笑了一下:“没关系,一会儿我们就退房。”她正要转身离开,大堂经理忽然走了过来:“你好,陈女士对吧?”   陈妙言点了点头:“有什么事吗?”   大堂经理有点儿局促:“是这样的,陈女士您应该和夏队长很熟吧?我见你们在一起的。”   陈妙言问道:“夏朗?”   “对对对,就是他。”   “说吧,到底什么事?”   “是这样的,我们的客房服务今天早上去打扫房间,发现夏队长不在。我们也查过了,夏队长的房间是今天到期了,想问问他续不续住。”   陈妙言说道:“这种事情,你直接问他就好了嘛。我给你他的电话。”   大堂经理则苦笑道:“夏队长留过手机号,可是根本打不通。”   陈妙言听后,便用自己的手机拨打了夏朗的电话,那边传来了一个声音:“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隐隐之间,陈妙言竟然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在十余天之前,蓝珂不也是这么消失不见的吗?难道夏朗也失踪了?   酒店外面的蓝天,突然被西边压过来的一片乌云所笼罩,紧接着,响起了一道惊雷。   夏朗在审讯室里,把卷宗摔到了桌子上:“肖光,说说吧,你女儿和丁天云的那张合影哪儿去了?”   肖光蜷缩着身子,脑袋扎着,嘟囔了一句:“我不认识什么丁天云。”   夏朗拿着肖光的手机:“你知道什么叫大数据时代吗?打开你的手机,十条新闻里有八条都是有关于丁天云的。还有你的搜索记录,也都是这些。你跟我说你不认识丁天云?照这么看,你不但认识他,而且还特意搜索过有关于他的新闻,是不是?”   肖光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他还在狡辩:“那……那么有名的人我当然知道了。可你们说我认识他,就太冤枉我了。我一个平头小老百姓,怎么可能和这种人认识呢?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嘛!”   “他虽然不认识你,但是认识你女儿啊!”夏朗拿出了那张照片,“这是你女儿在离火市那所房子的主卧,这墙上挂满了照片,看见这张没有?里面的人不用我介绍了吧?”   肖光只看了一眼,便重新低下了头。   “肖光!”夏朗猛地一拍桌子,“抬起头来!说,这张照片哪儿去了?”肖光说道:“我真不知道啊,这些东西都是我女儿收拾的。谁知道她把这张照片放在哪儿了?”   “你还说谎!”夏朗说道,“相框一共有二十四个,每六个摞成了一摞儿。每摞的相框大小都一样。这说明了什么你知道吗?”   肖光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你女儿很珍惜那套房子,当她知道那套房子不再属于她了。她一定是边哭边整理的。每一样东西她都整整齐齐地放好了。我今天翻那只纸箱的时候,其余的三摞相框,全都是六个一组,最上面的相框有清晰的泪痕。可是唯独最后这一摞相框,只有五只!而且最上面这只相框干干净净。你女儿和丁天云的合影她很看重,所以放在了最上面。但是现在却不见,到底哪儿去了,说!”   随着最后一个字迸出,夏朗又大力拍了一下桌案。吓得肖光周身一颤。他抬起头来说:“我……我把它卖了,我需要钱啊,我……要去赌啊。赌博得有本钱吧?”   夏朗冷笑了两声:“肖光啊,你别看我年轻,我审过的犯罪嫌疑人可不少了。打死也不承认的人海了去了。但像你这么不会撒谎的,我还是第一次遇到呢。你告诉我那照片卖了多少钱?”   “五……五十。”   夏朗这次真是笑了,他笑肖光的无知:“和丁天云合影的人不知道有多少,这种照片随便上网一搜多得是。凭什么你能卖50?有这发财路子你介绍给我好了,我从网上随便找些这样的图片来卖。别说是中国十大富豪,就算是世界十大富豪的合影我都能找出一大堆来。”   肖光汗如雨下,他急忙辩解说道:“不不不,不是那张照片值钱,是相框值钱。”   夏朗拿起照片来看了一眼:“是吗,那你告诉我,这只相框是什么材质的?”   肖光哑然了,半晌才说道:“我……我不懂,是收这只相框的人说的。说是……说是好料子。”   夏朗打开了自己的手机,从网上搜索了一番,转而将手机的屏幕对着肖光:“看清楚了吗?” 第三十一章 你找我老姐有什么事吗?   肖光清楚地看到,夏朗在网购上面搜索出来的正是那只相框,最贵的不过50块钱,最便宜的竟只有10块钱。夏朗说道:“说吧,我看你还能说什么。”   肖光一张脸面无血色,他颓然靠在了椅背上,小声说道:“警察同志……我如果全都说了,可不可以……可不可以……轻判。”   夏朗毫不客气地说道:“那要看你犯得什么事了。”   “其实……其实没什么大事的,我是……我是用这张图来……来要……要点儿钱花。”   夏朗听到这句话,忽然警觉起来了:“你找谁要,丁天云本人吗?”   “不不不,像我这种小角色,是不可能攀上那样的大人物的。但是我知道,丁天云在离火市有一个情人,还……还是个大学生呢。我就找到了她,把照片放在了她们家门口,还……还留了一封信。”   “信上是怎么说的?”   “我就说,让丁天云给我五十万,要不我就把这张照片寄给他老婆。我上网查过的,丁天云能有今天,其实是靠了他老丈人。如今,他老丈人虽然是退休了,但是说句话还是有很多人听的。所以,丁天云肯定很害怕。”肖光想起了这件事情,紧张得吞了一口唾沫。   夏朗没有想到,肖光竟然这么大胆,仅凭借一张照片,便要去威胁丁天云这样的大人物。他沉着问道:“丁天云会给你钱?”   肖光却点了点头:“他……他真的给我了!”   夏朗觉得简直不可思议,从照片看上去,这只是两个人普通的一张合照而已。   但是肖光却道出了其中的细节:“丁天云这个人有钱,但是情人也很多。其实我就是想冒冒险,赌一把。那时候债主逼上了家门,逼得我没办法啊!我就想,丁天云那么多的女人,早就记不清我女儿是谁了。”   夏朗听后,连连感慨:肖光真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竟然敢拿着这样一张照片去勒索丁天云。不过,这也符合他的赌徒心态,富贵险中求。真的是胆子大到了极点!   “丁天云的情人叫什么,家住在哪儿,你还记得吗?”   肖光点点头:“住在哪儿我是知道的,但是叫什么我就不清楚了。”   夏朗对曾斌说道:“让他写下来,回头我安排离火市那边配合我们的行动。”   忙了一整天,夏朗和曾斌又在当地休息了一晚,第二天才赶回了萨奇尔酒店。不过他们刚进入酒店大堂,就见大堂经理迎了上来:“哎呀,夏队啊,你可算是回来了。你的房子一直没有退呢,我们还担心你不回来了。”   夏朗笑了:“怎么,怕我赖你们酒店的房钱啊?”   大堂经理的脸红了,连忙说道:“不不不,我主要是担心夏队你的安危啊。”他小声对夏朗说:“蓝珂不就是这么不见的吗?”   夏朗知道,他虽然嘴上这么说,实际上还是担心夏朗一去不回,到时候这笔钱就要算在他的头上了。夏朗伸了个懒腰,走到了前台:“好,1907差多少钱,我补上。”哪知,前台接待的美女说道:“夏队长,不用了,陈女士已经帮你办理续住了。”   夏朗一愣:“哪个陈女士?”   “就是住在1919的客人。”   夏朗一拍脑门,心说:得,这下又要欠她个人情了。他叫上了曾斌上了19楼:“你这一路上也没怎么休息好吧?先去我房间睡会儿。”曾斌问道:“那夏支队你呢?”   夏朗把自己的房卡交给他:“我去还人情。”   电梯门打开后,一个向左,一个向右。   夏朗来到了1919房间,按响了门铃。过了一会儿,门打开了,是陈妙欣。陈妙欣看到夏朗很意外,她笑逐颜开地叫了声:“夏队好!”   夏朗笑着说道:“不用这么客气了吧?叫我夏朗好了。”进屋后,他没有看到陈妙言,便问道:“陈律师呢,不在吗?”   “嘻嘻,夏队,你找我老姐有什么事吗?”   夏朗说道:“我昨天去了外地,是你姐姐帮我续交了房费,我过来是还她钱的。”   “夏队,你贪污了呀?”   这句话吓得夏朗不轻,他几乎跳了起来:“你说什么呢?这个玩笑可不能开啊!”   “那你一个月才挣多少钱啊,私人掏腰包住五星级酒店呀?”   夏朗颓然坐在了沙发上,哭丧着脸说道:“唉,这件事不能提。一提起来我到现在还心疼呢。别看警察这工作表面上风光,我这可是在刀口上讨生活呢。上次救你,有多危险你也看到了。我同事,被钢筋穿过了肩膀,那是他命大,没伤着骨头,也没伤着器官。要不怎么说,我们挣点儿钱他不容易呢!”   “那你还舍得住五星级酒店啊?”   夏朗叹了口气:“没法子,第一,这里是案发现场;第二,除了这里,我也不知道搬到哪里去住了。现在,只能盼着案子赶快结束吧,要不我钱包可撑不住了。”   陈妙欣一双大眼睛打量着夏朗。夏朗被她看得心里发毛,说道:“喂,为什么这么盯着我啊?不认识我啦?”   “夏队,问你一个私人问题,你真的和杨小雅分手了吗?”   夏朗愣了一下,随后说道:“向来只有我们警察问别人问题。”   “说嘛说嘛!”陈妙言竟然像个小姑娘似的撒起了娇。   夏朗无奈地说道:“是,我们分手了。”“那夏队,我给你介绍一个吧!”“打住!”夏朗站起来,双手合十朝着陈妙欣不住地作揖,“算我求求你,你饶了我吧。”   陈妙欣故作生气的样子:“哼,怎么啦,你看不起我?”   “不是,没有那个意思。你年纪还小,你身边的朋友一个个都跟未成年似的,我怕我犯错误。”说完,夏朗转身要走。   陈妙欣却一把将他拉了回来:“夏队,你等一等嘛。你听我说,我要给你介绍的,不是我的朋友。算起来,我管她叫姐姐的。”   夏朗转回头来,惊异地望着她:“你管她叫姐姐?”   “对啊?”   “七十几了?”“哼!”她使劲甩开了夏朗的胳膊。   夏朗笑了:“好了,不开玩笑了。我现在没精力去想感情的事。你想啊,凶手逍遥法外,我在谈情说爱,这不合适。”“我觉得你说得不对。”   “哪里不对?”   “这世界上的凶手多得是,怎么可能抓的完呢?你应该早点儿考虑终身大事,要不然天底下的好姑娘都被别人抢走啦!”   夏朗无可奈何地说道:“这种事情,要看天意的,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陈妙欣见夏朗始终不给予正面的回应,她气得说道:“夏朗,你不要再故意躲避了,我问你什么你要答什么!”   夏朗跟陈妙欣说不上有多熟,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这副样子,不禁怔然地点了点头。   “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夏朗摇了摇头,他说道:“等一下, 你不是打算跟我表白吧?我可跟你说哦,我是不会同意这件事的。”“哎呀,你想哪儿去了?夏朗,你的心里真的没有一个人吗?”   夏朗看着她无比专注的样子,竟然笑了:“喂,陈妙欣,是不是今天酒店的饭菜不合口味啊,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   陈妙欣干脆直接地说道:“夏朗,你喜不喜欢我姐姐?”   “七十好几的那个?”   “我说的是陈妙言,我的姐姐,你喜不喜欢?”陈妙欣竟然十分认真地问道。   夏朗愕然。 第三十二章 你们警察也爱在背后嚼舌头啊!   见夏朗呆呆不动,像一尊雕像一样,陈妙欣推了他一把:“喂,你怎么了,我问你话呢?”   夏朗这才醒过神来,他问陈妙欣:“我救过你,对不对?”   “对啊!”   “那你怎么能恩将仇报呢?”夏朗陡然间提高了嗓门。   陈妙欣不解地眨着眼睛:“夏朗,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这是为你着想,我姐哪儿不好了?有颜值、有身材、有事业。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夏朗不禁笑道:“肥水?我看是红颜祸水才对吧。就你姐那个样子也叫有颜值?看来你是真没见过美女啊!”   陈妙欣生气了:“夏朗!不许你这么说我姐。”   “嘿嘿,我说的这也是事实啊。你不知道,你还不认识我的时候,你姐就三番两次的找我麻烦。我要是跟她在一起了,这日子肯定没法儿过。”说完,夏朗一只手拢在了嘴边,小声地对陈妙欣说道:“陈律师有的时候跟个男人似的,一点儿也不淑女。”   陈妙欣抿嘴笑了一下:“切,那是你没看到我姐温柔的一面。”   夏朗苦笑:“那最好别让我看到,说不定会被吓死的。”   没想到,话音未落。客房洗手间的门打开了,陈妙言从里面走了出来。夏朗见到后,吓得差点儿摔倒在地。他指指陈妙言,又看看陈妙欣,语无伦次:“这……这这这……”   陈妙欣得意地点点头。   “你还真是恩将仇报啊!”夏朗干脆将枪口调转向了陈妙欣。   陈妙欣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咦,夏朗,我可从来没有说过我姐不在啊。”   夏朗这才想起来,陈妙欣还真的没有说过这句话。他内心叫苦不迭,刚才的那些话,多半儿都是戏言。他也知道,陈妙言一定都听到了。夏朗的神色很尴尬,他走过去说道:“陈律师……刚才……我是开玩笑的……我……”   陈妙言坐了下来,看着自己面前慌里慌张的夏朗,冷笑道:“夏队,我没想到你们警察也爱在背后嚼舌头啊!”   “那是那是,谁人背后无人说,谁人背后不说人嘛。”他随口应道。   “嗯?!”陈妙言柳眉一轩。   夏朗轻轻打了自己一个嘴巴:“我说错了,是我不对,我刚才那些都是开玩笑的。”   陈妙欣借机走过来说道:“夏朗,我姐要是对你动私刑的话,你不会抓她吧?”   夏朗愣住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陈妙言冷冷说了句:“好了,不想为这点儿破事跟你计较,我不像你。至少我不会在人背后说人坏话。”   夏朗见她这副神情,知道她其实一点儿都没有生气。他谄媚地笑着:“陈律师,我来找你是还钱的。自古只听说过欠债的躲债主,还没听说过债主躲欠债的。我把钱给你。”   “不用了,万一我拿了你的钱,你骂我是黄世仁就不好了。”   夏朗继续笑着:“哪儿能呢,我转你支付宝可以吧?”   “我拒绝。”“嘿,你……”夏朗正要说什么,手机响了。拿起来是一看,是韩笑打来的,他急忙接通了:“喂,笑,什么收获?”   “夏队,我们查过了那个叫陆瑶的女人,五年前,她真的是丁天云的情妇。”   陆瑶,五年前还是离火市师范大学的一名大二学生。因为身子窈窕,模样可人,被任命为了校礼仪队的队长。在一次捐资助学的公益活动中,陆瑶认识了全国有名的大富豪丁天云。当时的丁天云对陆瑶一见倾心,随后他找机会单独约陆瑶出来见面。   丁天云毫不隐瞒自己的目的:“陆瑶,每个月我给你二十万,我会抽时间来看看你。但是我们定下一个君子协定,没有我的准许,你不许和别的男人交往;不许把我们的事情说给别人听,就算是你的家人也不可以;也不许随便破坏我的家庭。”   陆瑶虽然家境、出身很好,但是父母对她的管教很严。她向往自由的天性被压抑太久了。丁天云作为最成功的商人之一,其本身散发的人格魅力令这个大二女生心醉不已。再加上二十万块钱的“月薪”足够她挥霍了,所以,这个条件对她来说是无法拒绝的。   陆瑶虽然还是在校的学生,但她并不傻。她的心里很清楚,丁天云可以用二十万块钱包养她,自然也可以去包养别的女人。可是她的内心毫无波动,她甚至很享受这样的生活。有的时候,丁天云半年都不曾来过,但是她照样可以拿到这笔钱。   丁天云还为陆瑶在离火市买了一套房,三室两厅。从此,这里就成为了丁天云在离火市的落脚点。虽然他不常来离火市,但只要来了,肯定是要光顾这里的。   一个在校的女生,在外面住着豪宅开着豪车,同学和老师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据说,当时有个学长疯狂地追求陆瑶,甚至还跟踪过她。发现陆瑶委身与丁天云后,这位学长一气之下,将这件事情捅了出来。就这样,事情越传越广。丁天云此后就很少现身陆瑶的住处了。但是这两人的桃色新闻渐渐传开了,肖光可能就是这么知道了这件事情。   肖光拿着女儿肖滠和丁天云的合影做了一番文章,写了一封信放在了陆瑶家的门外。当她发现这封信的时候,只是冷笑了一声,给丁天云打了电话。   丁天云当时的反应很谨慎:“我不是跟你说过不要随便给我打电话了吗?这么点儿小事你办就好了,我把钱给你打过去,你按照他说的做,就这样吧。”说完,就挂断了。   随后,陆瑶把五十万转给了肖光。如今事情过去了五年,陆瑶早已嫁为人妇,丈夫是一家民营企业的小老板。这件事情,她的丈夫至今还不知道。   夏朗听完了韩笑的讲述后,问道:“有办法联系上丁天云吗?”   韩笑说:“我们刚刚查过了,丁天云目前在美国参加一个商业峰会,可能要下周才能回来。”   “她的老婆呢,能找到吗?”   “我试试看。”   “好,有结果的话马上告诉我。”   “是。”   挂断了电话后,夏朗陷入了沉思。他一只手轻轻摩挲着下巴,双眉紧紧锁在了一起。陈氏姐妹互相看了一眼,陈妙言也没有心情开玩笑了,问道:“案子有麻烦了?”   夏朗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道:“丁天云,你认识吗?”   陈妙言说道:“那么有名的人,谁不认识呢,只不过他不认识我而已。”   夏朗叹了口气,什么话都不说了,他走了出去。   陈妙欣说道:“难怪你说夏朗有精神分裂呢,刚刚还好好的,一下子像是变了一个人。”   陈妙言转回身来,轻轻敲了妹妹的头一下。   陈妙欣夸张地叫道:“哎呀,老姐你干什么,好痛啊!”   “你还敢说呢,刚才你是在玩火知道吗?”   “嘻嘻,不至于吧,我只是想和他开个玩笑嘛。”   “一点儿都不好笑。”   夏朗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曾斌睡得正香,鼾声大作。夏朗坐在了一边的椅子上,呆呆地望着天花板:肖滠的死会跟丁天云有关系吗?蓝珂的失踪又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这两件事情都和萨奇尔酒店有关呢?这家酒店里,到底藏着怎样的秘密?一连串的疑问不停地在夏朗的脑子里激荡,让他倍感头疼。时间长了,连日来的疲惫感袭来,他不知不觉慢慢睡着了。 第三十三章 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恍惚之中,夏朗来到了一处静谧的所在。这里似乎是一座花园,宁静空旷。四下里芳草萋萋,随着微风轻拂,丛丛绿草随风摇曳。他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享受过这样的悠闲时光了。夏朗躺在了草地上,轻轻闭上了眼睛,暖洋洋的阳光照射在他的身上。每一寸肌肤都感受到了充实的温暖。   这时候,他听到有人走了过来,脚步很轻,然后坐在了他的身边。夏朗睁开眼睛,看到了一个长发披肩的女孩儿,穿着一身素白的薄纱长裙。可惜,看不清楚她的长相。他想要起身,却使不上一点儿力气。夏朗慌了,他使劲挣扎着,终于,他坐了起来!可与此同时,这个女孩儿的影像渐渐变得虚幻了,就像是晨雾一般消失不见了。   猛然间,夏朗一下子惊醒了。他这才发现,原来自己还是在萨奇尔酒店的1907客房。曾斌此时听到了动静,从洗手间出来了,正拿着一条毛巾擦脸:“夏支队,你醒啦?”夏朗“嗯”了一声,使劲揉了揉太阳穴,想让自己清醒一点儿。他问曾斌:“睡得好吗?”   曾斌笑了:“别说,这辈子都没睡得这么舒服过。这五星级酒店就是不一样,忒舒服了。”   夏朗想要喝口水,伸手去拿桌上的水瓶,这才发现桌子边上放了一份打包好的饭菜。他说道:“行啊,总算你有良心,还想着我没吃呢。”他伸手把这些饭菜拿过来。   不料,曾斌却说道:“夏支队,你可别误会,这不是我给你的。”   “那是谁?”   曾斌返回洗手间把毛巾挂好,而后又走出来说道:“是陈律师送来的。她敲了半天门你都没醒,我倒是醒来了。她说,估计你忙得吃不上饭,所以给你打包好了一份儿。”   夏朗听到是陈妙言送来的,内心有点儿暖暖的,不禁笑了一下。他看看时间,已经是晚上的七点多了,没想到自己睡了这么长时间。他叫曾斌一起来吃。   曾斌也不客气,两人边吃边聊了起来。   “你怎么认识陈律师的?”夏朗问道。   曾斌如实说道:“以前处理过一件案子,见过她。毕竟是有名的大律师,想不认识都难啊!”   “老铁那边有消息了吗?”   曾斌夹了一只饺子:“还没呢,恐怕还需要花点儿时间。”说完后,才吃进嘴里。   “我收到了同事的消息,肖光没有说谎,那个叫陆瑶的女孩儿确实是丁天云的情人,证实肖光确实勒索过丁天云。”   曾斌有点儿惊讶:“原来是真的……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要找丁天云吗?”   夏朗摇了摇头:“他在美国呢,下周才能回来。我看我们不如从他老婆身上想想办法。”   曾斌说道:“夏支队,你是不是怀疑丁天云的老婆?”他想了一会儿,说道:“也确实是啊,哪一个女人不恨自己的丈夫有小三呢?一怒之下,杀害肖滠,合情合理。”夏朗却否定了这一看法:“丁天云有钱有势,估计全国的版图都有他的情人。他老婆为什么单独对肖滠下手呢?何况,杀人就杀人,碎尸泄愤都能理解,但没必要摆出一个那样的现场吧?我们都知道,肖滠遇害案的现场,跟以往的凶杀案都不同。”   “对,仪式感。你说过的。”曾斌想了一会儿,又有点儿迟疑了,“可是,我们现在在离火呢,丁天云的老婆还不知道在哪里,可能是上海,也可能是北京,还有可能在国外。就算是查出来了,难道我们扔下这边的事不管吗?”夏朗三两下扒拉完了饭菜,一抹嘴说道:“放心吧,只要把人找到就行,办法多得是。”   晚上十点左右,韩笑给夏朗打了个电话:“夏队,这次我可是立了大功了。我牺牲了自己的色相才打听出了丁天云老婆的消息。”   夏朗笑了。他知道,最近有个叫隋珊珊的娱乐女记者正在追求韩笑,丁天云的老婆名下有许多演艺电影公司,隋珊珊曾长期报道跟拍丁天云的老婆。这个隋珊珊个子不高,却很胖,颜值略低。估计韩笑没有说谎,肯定是牺牲了不少。   夏朗笑道:“行啦,得了便宜还卖乖,当心我告你一个生活作风有问题,有什么话就赶紧说。”“唉,官大一级压死人啊!行啦,夏队,丁天云的老婆目前在北京,不过她明天的飞机会飞来离火市参加一个同学聚会。”   “这么巧?”夏朗没有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   韩笑接着说道:“很巧吧?夏队,还有更巧的呢。隋珊珊给了我一份儿同学会的名单,你猜这上面有谁?”   夏朗叼上了一支烟,说道:“反正没有你。”   “朱大同。”   这个名字说出来的时候,夏朗嘴里的香烟还没有来得及点着便掉到了地上,他惊讶得合不拢嘴了。朱大同是萨奇尔酒店的股东之一,因为这些天在外地,一直没有露面。夏朗正想找机会约朱大同谈谈呢。   他谨慎地问道:“你们没有搞错?”   “绝对不会错,他们是大学同学。这次同学会之所以定在离火市,就是因为朱大同做东。怎么样,夏队,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夏朗得知这一消息后,马上让韩笑安排好:“你明天带组人过去,把朱大同和丁天云的老婆乔美丽一起带回来。我回去负责询问他们。”   “夏队,这样做的话……会不会影响太大了?”韩笑有点儿犹豫。   “怕什么,出了什么事我顶着就是了。”   “你回来的话嘉县那边怎么办?”   “放心,老铁他们在呢。”夏朗想了一会儿,改变了主意,“这样吧,我现在就回去,明天和你一起去会会这个朱大同和乔美丽。”   “好。”韩笑很高兴。他毕竟只是一个普通刑警,去和乔美丽、朱大同这样的人物对话,心里还是有一定压力的。但是夏朗在,情况就不一样了。   结束这段通话后,夏朗简单地把情况说了一下,曾斌说道:“夏支队,要不我和你一起去离火吧。”   “暂时不用,那边都是我的兵,也不会有什么事。你负责盯紧这边就是了,有什么情况随时联系。”   “是。”   很快,夏朗冲出了萨奇尔酒店,急忙上了车。一路疾驰,往离火市赶去。当晚子夜时分,夏朗回到了离火市公安局。刚刚睡了一觉醒来,他没有半分的困意,只是在办公室里梳理案情。也许,在常人看来,将主要精力放在五年前一件旧案上有点儿主次不分,但是夏朗却不这么认为。   因为肖滠遇害案,与蓝珂遇害案有太多的相同之处。   首先,两名受害人均为女性,年龄二十多岁。   其次,两人在遇害之前,下榻的酒店都是萨奇尔酒店。   最后,便是两名受害人死后的惨状:肖滠被分尸,蓝珂被浸泡在水箱中。虽然致死原因不同,但是同样充满了“仪式感”。   除了以上三点,夏朗还有一种不安的感觉:肖滠被弃尸旅游景区,蓝珂被丢进水箱。这样的处理方式太过大胆了,因为迟早会被别人发现的。在一般凶杀案的弃尸现场,凶手往往都希望尸体被发现得越晚越好。可是在这两起案子中,凶手似乎没有这样的顾虑。   这是一个胆大且心细的人,而且他这么做的表象背后,似乎还有一种更深的含义。夏朗想到这里,心头蓦地生出了一股寒意——他是在示威! 第三十四章 贵人?有多贵?   夏朗生出这个念头后,久久不能平静:他这么做是要示威给谁看呢?酒店,景区,世人还是警察?夏朗也捉摸不透。   天亮了,离火市刑侦支队的人陆陆续续来单位上班了。大家得知夏朗回来后,一个个都很激动。曹妤像只叽叽喳喳的小鸟,缠着夏朗让他讲一讲萨奇尔酒店的灵异事件。夏朗只得说出了详情,随后,他对大家说道:“今天中午十二点,由朱大同安排的同学会会在离火市国际酒店内举行。到时候我们的目标有两个,一个是萨奇尔酒店的董事之一朱大同,另一个是丁天云的老婆乔美丽。你们要给我盯死这两个人。笑,你带人控制住他们的保镖。”   “是。”   这时候,穆奇举起了手。   “什么事,说吧?”   “夏队,这么做会不会太冒险了?乔美丽可是丁天云的夫人啊,我们大张旗鼓地这么过去,万一……给她造成的影响多不好。丁天云如果向上头施压的话,我们得吃不了兜着走。”穆奇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夏朗笑了:“只要他们两个肯配合我们,我也不愿意浪费纳税人的钱,出动这么多伙计。造成的影响有多大,不是看我,而是要看乔美丽和朱大同配不配合了。好了,所有人换便装,准备出发吧。”   “是!”   离火市国际酒店,坐落于市区西部,紧邻机场。是离火市的招牌企业之一。往年政府的重要会议及接待任务也会安排在这里。   此时,离火市国际酒店正门对面的马路边上停靠着几辆车。夏朗一夜没睡,靠着椅背说道:“我眯一会儿,目标出现了就叫醒我。”   “好。”   曹妤坐在了后车厢,她说道:“朱大同自己就是大酒店的老板,给乔美丽安排在这儿。看来他也知道自己的酒店不干净啊!”   韩笑听后,说:“也不一定。萨奇尔酒店位置太偏了,离着飞机场又远。朱大同这么安排,也有他的用意吧。”   三辆车,十二个人,大家都耐心地等着。十一点半左右,一辆黑色的奔驰S级豪华型轿车缓缓停靠在了酒店门口。门童走上前去拉开车门,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这个人梳着一个大背头,棕色的西装外套,黑色的西裤,脸上一副傲然不可一世的嚣张神情。   曹妤激动地拍拍驾驶座上的韩笑:“学长,是他吧?”   韩笑看到后也振奋起来了,他推了推副驾驶座位上的夏朗:“夏队,夏队,目标出现了!”   夏朗眼睛都没有睁开:“谁?”   “朱大同。”   “乔美丽呢?”   “还没有看到。”   “那就再等等。”说完,夏朗不吭声了。听他均匀的呼吸,像是又睡着了。   又过了二十分钟左右,陆续有豪车停在了酒店前面,从车上下来的人都是熟面孔,有商界巨搫,也有学术大拿。朱大同不时迎出来,和对方亲切握手,客气地把他们迎进酒店。   曹妤用袖珍望远镜暗中观察,咋舌道:“难怪人家都说圈子决定高度呢。你看看他们这些人,都是上过新闻的!”   这时,有三辆车排成了一条直线驶来,停在了酒店门口。前面一辆车上下来了四个人,拉开中间那辆宾利车的车门;后面车上下来四个人,站在了车门的两边。以朱大同为首的那些人,几乎是一路小跑到了门口,面带恭敬笑容。   “就是这个了吧?”曹妤见阵仗这么大,猜测目标乔美丽出现了。   果不其然,中间车门打开后,一个贵妇装扮的女人走了出来。乔美丽以前是电影明星,这张脸全国人都认识——正是她!朱大同急忙上前和她握手,面带微笑。   韩笑又推了推夏朗:“夏队,乔美丽来了!”   夏朗眼睛依旧闭着:“知道啦。你们也真是的,人家老同学这么多年没见了,怎么也得给他们点儿时间叙叙旧,喝喝酒,吹吹牛逼什么的。等半个小时吧,半个小时后,他们吃饱喝足了,我们再进去。”   韩笑真的服了夏朗了,心说他可真能沉得住气。   这些人进入了酒店。大概半个小时后,夏朗睁开了眼睛,他喝了口水,问:“都进去了?”   “早就进去了,都半个小时啦!”韩笑显得有点儿心急。   夏朗说道:“好,那咱们也进去吧!不过估计咱们这些人不受欢迎。”这话倒是真的,大批警察到访,多半儿没什么好事。   一行十二人进入了离火市国际酒店,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众人进去后马上散开,四个人一组。夏朗带着韩笑、穆奇和曹妤,来到了七楼的国际宴会厅。   刚出了电梯门,就见到了四个保镖守在了那里。这四个人全都五大三粗,孔武有力。其中一个人伸手挡住了他们:“对不起,几位。这里被人包下了。”   夏朗惊诧道:“七楼全被包下了吗?”   “是的。”保镖点了点头。   “呵呵,朱总还真有钱啊。”夏朗给韩笑使了一个眼色。   韩笑上前,亮出了警官证:“你好,警察。”   保镖愣了一下,和其他三人面面相觑。他们显然没有料到,警察会突然到访。   韩笑说道:“我们来这儿是来调查一件案子的,希望你们配合。”   夏朗对曹妤说道:“看到没,什么证儿都不如咱们的好使。”他正要往前走,没想到仍旧被那名保镖拦住了:“对不起,各位警官。我们还是不能放行,因为这里面有一位贵人在。”   “贵人?有多贵?”夏朗不服气,“我们拿的朝廷的俸禄,吃得国家的皇粮,全国的纳税人养着我们,谁能比我们贵?”   保镖皱了皱眉头,他大概没有想到会遇到这样的一名警察。   夏朗忽然笑了,搂着他的肩膀说道:“兄弟,我知道你们也不容易,得听老板的。但是你想一想,你不让我们进去,这就是妨碍公务。到时候你砸了自己的饭碗不要紧,我们还得请你进去吃牢饭。再说了,警察有进不去的地方吗?我们一闹,这件事就大了。明天一看新闻,说警察来找你老板了。你老板就得丢大人了,对不对?”   保镖想了想,觉得夏朗的话说得很有道理。老板要是因为这件事上了新闻,那么他也得吃不了兜着走了。于是他问道:“你们找我老板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小事而已。只要你们配合,我们愿意不打扰任何人,只问她几个问题就好。我们已经够有诚意了,没见我们都穿着便装吗?”   保镖转身过去和其他三人商量了一下,最后说道:“好吧,不过你们在这儿稍等一会儿,我去跟我老板说一声。”   “好,我们等着。”夏朗点上了一支烟,慢慢抽着。   一支香烟抽完,保镖回来了,说道:“警官,我老板有请。不过,你只能带一个人进去。”夏朗叫上了韩笑。   在保镖的引领下,两人并没有进入国际宴会厅,反而是顺着走廊来到了最里面的贵宾休息室。这里的格局更像是一个小型的会议室。两排沙发一字排开,在正首的位置,放着两只最为名贵的沙发,中间隔着一张茶几。   乔美丽背对着门口,保镖站在门口说了句:“乔总,他们来了。”   乔美丽转回身来:“好了,你先出去吧。”保镖离开了。她微笑着说道:“二位警官请坐吧,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夏朗和韩笑坐下后,开门见山:“乔女士,我们来找你是为了五年前的一件凶杀案。”   “是有关于萨奇尔酒店的那具女尸吧?” 第三十五章 我真的不知道这件事呀!   没想到,乔美丽一语中的,这令夏朗和韩笑都感到了些许的惊讶。乔美丽却微微一笑:“你们不要惊讶,因为这几天我看新闻上都是有关于这件案子的。不过你们来找我让我有点儿意外。因为我从来没去过那里。倒是今天我的老同学也在,他是萨奇尔酒店的董事,你们可以问问他的。”   看来,乔美丽是误会了。她以为警方是因为蓝珂的案子来找她的。   夏朗轻咳一声,说道:“不,乔女士,我们来找你不是因为最近发生在萨奇尔酒店的这件事。而是因为五年前的一件案子。你先看一下这个。”他把一张照片交到了乔美丽的手里:“照片中的女人你认识吗?”   这张照片正是肖滠的,乔美丽茫然摇了摇头:“不认识,从来没有见过。”   “这个人叫肖滠,五年前入住了萨奇尔酒店,后来被人杀害。据我们所掌握的情况,她认识你的老公丁天云。”   乔美丽把照片还给了夏朗:“这不奇怪,我老公的生意遍及天下,认识的人很多。”   夏朗接着说道:“肖滠曾经在一次酒会上认识了你的先生,两人合照了一张照片。后来有人用这张照片勒索了你的先生,你知道这件事吗?”   乔美丽听后很吃惊:“还有这样的事?”   夏朗看她的样子不像是在说谎,可是又一想面前这位贵妇可是电影明星出身,当年火遍了大江南北。夏朗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曾经在电视上见过她。虽然过去了这么多年,但眼前的乔美丽依旧风韵犹存。也正因为如此,夏朗才不得不警惕乔美丽的演技。   他笑着说道:“乔女士,我之前看过很多有关你们夫妻的报道。丁先生白手起家,这么多年辛苦创业才有了今天,我也相信你们伉俪情深。但是商场如战场,丁先生现在身价不菲。难保没有生意场上的对手恶语中伤、栽赃陷害,你说对不对?”   乔美丽看着夏朗:“我不明白你说什么。”   夏朗笑了,他让韩笑打开公文包,拿出来了一份资料:“乔女士,这是我们查到的这半年来丁先生在各大酒店的入住记录。有的时候,可不止他一个人在的。这只是半年的!”他最后一句话咬得很重。   乔美丽看着这份名单,几次欲伸手拿来打开看一下,可最后都控制住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这么多年来,他在外面的事情我很清楚,只是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媒体上都说他是白手起家,要是没有我爸帮他,他现在什么都不是。以前是他离不开我,我说的话他都会听。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我离不开他。他越风光我越害怕失去……”   夏朗问道:“你都知道了?”   乔美丽起初不语,良久才说道:“只是一部分吧,这么多年来他跟外面那些女人厮混,什么模特、外围女、小明星……有的还是我认识的人。”她扭头怔怔地望着窗外。落地窗外,蓝天静谧,白云流转,这样的景色使人难得的心静。但乔美丽的内心却暗自神伤。   她想到了自己这么多年来的努力付出,换来的却是丈夫的背叛。虽然在外人看来,她很风光,但又有谁知道她有多么害怕呢?拥有的越多,失去的越多。   夏朗和韩笑都没有说话,他们作为一个局外人,很难想象乔美丽此时的心情,失落?害怕?贪婪抑或是其他?也许都有吧。   “你们来找我,我不知道是为了这样的事。不过我还是会说实话,这个肖滠,我没有任何印象。丁天云生意遍及全国,他的圈子很广,如果你们要查的话,恐怕要花上一段时间了。”看来,乔美丽这边是得不到什么线索了。   于是,夏朗又叫来了朱大同。朱大同一进来就很紧张,他走路的两条腿都在打颤,额头上汗珠子不停地冒出来。坐在了夏朗身边的沙发上,只坐了三分之一个屁股,耷拉着脑袋。   夏朗看到这一幕,不禁笑了一下:“朱董,用不着这么紧张吧?”   朱大同陪着笑脸:“两位警官,实不相瞒,这几天我酒店出了事,你们来找我,我这心里没底啊。”说着,他拿出了香烟,毕恭毕敬地递给二人。   夏朗和韩笑都拒绝了。夏朗说道:“如果你没做过的话,心里怎么会没底呢?”   朱大同一听,双膝一软,差点儿给夏朗跪下来:“警官啊,天地良心。我……我真的不知道这件事呀!”   “你们酒店把颜料加进了水箱里,故意控制电梯恐吓住客,这事你也不知道?”   朱大同哑然了,他好久才愣过神来,说:“是……这事……这事我知道,那是开晨会的时候,老纪说的(老纪即萨奇尔酒店董事长纪长鸣)。因为我们都觉得,现在酒店的事业不好搞,难得有这么一次机会。他还说,在加拿大那边有一家酒店,叫什么名字我也没记住。那家酒店传闻闹鬼,但住的人很多,我们也可以这样搞。这才让工程部的人做做文章。”他说完后,又赶忙拉住了夏朗的胳膊:“这可不关我的事啊,真的不关我的事!”夏朗不得不说道:“好了好了,你先不要着急。这件事不大,我们来找你是为了另一件事情。”   “什……什么事?”   “五年前,在你们酒店附近发现了一具女尸,死者名叫肖滠,生前曾住在你们酒店。那时候你是酒店的执行总监,这件事情你有没有印象?”   朱大同连连点头:“记得记得,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会不记得呢?不过这些跟我没关系啊,我都不认识肖滠,又怎么会害她呢?”他最后惊慌地喊了出来。   夏朗有点儿不耐烦,看来朱大同是一个很怕事的人。他说道:“你别喊,喊什么吗?有没有问题不是你一句话说了算的,得靠我们警察来查证。朱董,你只需要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就好了。”   “明白,明白。”   “肖滠在你们酒店住了三天,然后就失踪了。你们酒店当时是怎么处理的?”   朱大同说:“我记得,因为这是我在当CEO的时候,发生的唯一一起客人逃单。当时我们开会,我决定把肖滠交付的押金当房费。虽然说只能撑一天,但是押金用完了,只能做退房处理了。”   “你们当时联系过肖滠没有?”   “联系了,可是联系不上啊。我们每位客人住店,都要求留下手机号的。但是那段时间,怎么打肖滠的手机都打不通。我们就当做客人逃单处理了。”   夏朗问道:“她在你们酒店入住期间,有没有什么反常的举动?”   “警官,您这可就难为我了,都过去五年了,谁还记得这事啊?”朱大同为难地说道。   其实夏朗所问的这些问题,百分之八十都记录在了当时的案宗上,他只是想更为详细地了解案子的细节。   夏朗站起身来,慢慢在贵宾休息室踱着步子,眉宇间隐隐有一种凝重感。朱大同看着这位年轻的警官,眼神随着他的走动左右移动。半晌过后,夏朗忽然问了一句:“丁天云,你应该认识吧?”   朱大同点点头:“认识,但是我们不太熟,我和乔美丽是老同学。但是丁天云,我只见过一面而已。”   “一面,不一定吧?”夏朗说道,“来之前我们已经调查过了,丁天云曾经带着一个女人去过你们酒店,时间是五年前。那时候,你还是酒店的CEO呢,我没有说错吧?” 第三十六章 叔,你找我啥事?   其实夏朗所说的这些,都是他昨晚已经了解到的情况。此时从他口中说出来,颇具震慑力。   果然,朱大同听完他的话后,错愕万分。他愣了足有好一阵儿,才磕磕巴巴地说道:“不是的……警察同志,不是像你说的那样……我和……”   夏朗打断了他:“丁天云你是同学的老公,又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富豪,这样的大客户来了,你这个酒店的执行总监没理由不露面吧?你可千万不要说,你不知道这件事。”   朱大同知道自己瞒不下去了,叹了口气说道:“这件事情……跟我没什么关系的,我跟你们说实话好了。”   朱大同娓娓道出了五年前的那段往事:五年前,任职萨奇尔酒店执行总监一职的朱大同与人合伙儿在县里开了一家KTV,因为经营不善,面临着倒闭的局面。当时朱大同的事业刚刚起步,他所有的钱都投入了KTV里面。   眼看这些钱就要被打水漂了,朱大同心有不甘,关键时刻想起了自己老同学的丈夫——那个闻名遐迩的丁天云。其实在此之前,丁天云就几次下榻过萨奇尔酒店。因为那时候景区开发,丁天云曾参与其中。   可是丁天云此人非常傲慢,不要说朱大同只是一个执行总监,就算是萨奇尔酒店的董事长纪长鸣亲自来了,他也未必会见。再加上两人地位悬殊,所以朱大同一直没有和丁天云说上过话。但现在的情况不同了,自己的KTV要想活下去,需要一大笔资金注入。朱大同思来想去,只有丁天云可以救自己了。   夏朗沉吟说道:“你刚才说,丁天云这个人非常傲慢,他不可能凭你的一句话就帮你。朱董,你是不是用了一些手段?”   朱大同不敢抬起眼睛和夏朗对视,许久过后他才无力地点了两下头:“我知道,丁天云这个人外表光鲜,但是他每回出去,都带着不同的女人。来我们酒店这几次,他身边的女人每次都不一样。”   “所以,你想到了要用这个来威胁丁天云?”夏朗很惊讶。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丁天云竟然两次被勒索敲诈,还都是因为女人。   朱大同把头深深地扎了下去,声音细弱蚊呐:“我……我知道我这样做不对,可我真的是没办法了啊。以前,乔美丽上学的时候我就帮过她。丁天云怎么也得帮我一次吧?”   夏朗喝道:“那你也不应该敲诈勒索!”   朱大同心如死灰,他的心情犹如五年前一样。在五年前的那个夜晚,朱大同一个人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买醉。那瓶放在意大利茶几上的红酒瓶已经空了,水晶杯里的高档洋酒像是猩红的血。朱大同紧紧地盯着酒杯,白色的瞳孔里布满了血丝。   他不是没有想过,自己一旦跨出这一步,后果有多严重。他不久前刚刚咨询了公司的法律顾问,敲诈勒索涉及到数额特别巨大或有其他特别严重情节的,会判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可是,那又怎么样?自己的生意如果垮了,他就什么都没有了。   朱大同一扬脖,把杯中的残酒一饮而尽。他重重地把酒杯蹲在了茶几上,发出了“咣”的声音。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妈的就干这一票,是生是死就看这一把了!   他下定了决心,走到了窗前。朱大同拉开了办公室落地窗的窗帘,看着外面漆黑一片的山景。夜色中,绵亘不绝的山脊静卧不动,仿佛一头潜伏在黑暗中的巨兽,伺机窥探着它的猎物。   但是,久经商海沉浮的朱大同心中了然,丁天云是社会的知名人物。自己这样做,风险太大了。他不能露面,必须找一个人。朱大同思来想去,想到了一个人。这个人是他的一个远房侄子,五年前曾在萨奇尔酒店的营销部做销售经理。   “你侄子叫什么名字?”   “邢贵超。”   邢贵超,嘉县本地人。年轻的时候是个混混儿,曾经因为参与斗殴被公安机关处理过。朱大同说,之所以选中他,是因为邢贵超身上有一股江湖气。邢贵超这个人很看重所谓的义气。当初被公安机关抓获,他打死也不肯招供出自己的同伴儿。而且,邢贵超只要手里有钱,每次都会叫上哥们儿一起享受。   为此,朱大同还骂过邢贵超,说他傻。可是邢贵超却不在乎,他说自己这帮兄弟都很讲义气,是靠得住的人。   朱大同感叹道:“他太年轻了,根本不知道什么叫人心险恶。”   夏朗心中深以为然,如果不是这一点,邢贵超也不会被朱大同利用了。他感慨自己这位远房侄子的同时,却在利用他。夏朗问道:“你是怎么和邢贵超商量这件事的?”   “我只是把我的情况和想法跟他说了一遍……”当时,朱大同约邢贵超来了办公室。邢贵超一进门,就不客气地坐了下来:“叔,你找我啥事?”   朱大同皱了皱眉头,以往,他都会告诫邢贵超不要在酒店叫他叔。不过今天不一样了,他有求于邢贵超:“贵超啊,我平时对你怎么样?”   邢贵超爽快地一笑:“那还用说吗?叔,除了我亲爹亲妈,你对我是最好的了!”   朱大同语气很沮丧:“叔最近遇到了一点儿麻烦。”他故意话只说了一半儿,勾着邢贵超的好奇心。   邢贵超疑惑地问道:“叔,你遇到啥事了?”   “你知道的,我和人在外面做了点儿小生意,但是现在资金有缺口,窟窿填不上啊。”   邢贵超听后,毫不犹豫地说道:“你差多少,说个数出来,我看看我能不能帮你凑凑。”他从朱大同的桌上拿过了一支软中华,点燃后吸了一口。   朱大同觉得邢贵超想法太天真了,他苦笑着伸出了两根手指:“两百万。”   这个数目说了出来,惊得邢贵超张大了嘴巴,刚抽了一口的香烟掉到了地上:“我的妈呀,这么多啊!”   朱大同倒了一杯水,推到了邢贵超的面前:“这事,我对谁都没有说,你婶儿都不知道。我是怕她着急啊!”   “叔,有办法吗?咱们想想招儿,没准儿会有主意的。”   朱大同看着他:“办法倒是有一个,不过得冒点儿险。”   邢贵超一听这话,他骨子里的性格就被激起来了:“有办法就行,叔,你说吧,我能帮上什么忙?”   朱大同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他说道:“最近咱们酒店常来一个客人,丁天云。”   “我知道啊,全国有名的大富豪。不是说白云峰那里要建景区嘛,听说他是投资人之一。上次他来的时候我想找个机会递名片的,被他的保镖挡了。妈的,架子可真大。”   朱大同耐着性子听完了侄子絮絮叨叨的讲述,这才继续说道:“丁天云是我同学的老公,我那同学还欠着我一百多万呢,连本带利算下来,两百万差不多了。”   “啊,还有这事?那叔你还愣着干嘛,管他要啊!”   朱大同摇摇头说道:“没那么容易的,丁天云是什么人啊?两百万对他来说虽然不多,但是他也不会轻易吐出来的。”   “那我们该怎么办?”   朱大同说:“你发现没有,丁天云每次来咱们酒店,都带着不同的女人。”   邢贵超重重地点了两下头,而后咧嘴笑着:“那些女的可真漂亮。”   “那些女人都是丁天云的情人,该怎么做,你懂了吗?”   邢贵超混迹“江湖”许久,一点就透:“明白了,放心吧,叔,这事包在我身上了!”   “事成之后我分你十万。但是你要记住,这件事我不想惹上麻烦。” 第三十七章 提着扳手去找丁天云   夏朗听后,问道:“邢贵超是怎么做的?”   朱大同终于抬起了头:“那我就不知道了……我那时候也没有和他细说这些。他说他知道该怎么做,然后就走了。大概过了半个月,我账户上到账了两百万,我知道,是邢贵超得手了。我还多给了他十万,一共二十万呢。”   “邢贵超现在还在酒店吗?”   “已经……死了。”   夏朗和韩笑都大吃一惊。   朱大同说道:“前年,他出去喝酒,因为一点儿小事和人起了冲突,被人砍死了。”   从离火市国际大酒店出来后,韩笑有点儿泄气地说道:“邢贵超一死,我们的线索就全断了。”   夏朗说道:“五年前,白云峰景区刚刚开发,丁天云入住萨奇尔酒店被人勒索。可是在同样的这个时间段,肖滠也被人谋杀。你不觉得太巧了吗?”   “那夏队,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夏朗说道:“今天出了这事,不知道乔美丽会不会和他老公说。这样吧,你们盯紧乔美丽和朱大同这边,我现在马上返回嘉县。”   “好。”   夏朗在路上的时候,接到了曾斌的电话。他说丁天云入住酒店的时候,让酒店方消除了他的入住记录。但是在警务调查系统,查出了结果。在五年前,丁天云与肖滠的入住日期有三天是重叠的!也就是说,在那三天的时间里,丁天云和肖滠都住在了萨奇尔酒店。   真的有这么巧吗?下午四点钟左右,夏朗回到了萨奇尔酒店。他叫来了前厅部的经理祝耀文。五年前,祝耀文还是酒店的大堂经理。   一上来,夏朗便不假辞色地厉声说道:“祝经理,身为酒店方,私自删除酒店的入住记录,你知道是什么后果吗?”   祝耀文汗如雨下,他说道:“夏队,天地良心啊。我那时候还只是一个大堂经理,我能有多大的权利啊?这都是我们上面的意思。丁天云那种人我们惹不起,他说什么我们就得听什么啊。”   夏朗想了一下,祝耀文说的也是实情。这种事情,岂是他一个小小的大堂经理说了就能算的?“祝经理,那么你就回忆一下,在丁天云的入住期间,有没有发生过异常的事情。”   毕竟都是五年前的事情了,自从酒店成立后,祝耀文就一直在前厅部,从门童做到了大堂经理,从大堂经理做到了前厅部经理。这些年来,他不知道接触了多少客人了。   好在丁天云不是一般的客人,祝耀文沉思许久,一下子想到了一件事:有一次,丁天云包下了酒店的西餐厅,在用餐的时候和人起了冲突,当时他的保镖都出动了。不过有关于其中的具体细节,祝耀文不是很清楚,他说道:“你们要是想了解这件事的话,最好去找餐饮部问问看。”   就这样,夏朗和曾斌来到了餐饮部。还不到饭点儿,但是西餐厅已然开始忙碌了。餐厅经理徐丽丽去年刚从原来的单位跳槽到这里,对这件事并不知道。这时,旁边的主管说话了:“这件事啊,咱们都不清楚,不过当时闹得挺轰动的。我听说工程部的老褚拿着扳手和丁天云的保镖还打起来了呢!”主管说完便笑着,花枝乱颤,大有嘲讽之意。   “老褚……是褚一贤吗?”   “除了他还有谁?一扳手砸下去,给人家脑袋砸开了花。”   夏朗和曾斌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地转身,直奔工程部而去。到了工程部办公室,只见三个员工坐在了床上玩着斗地主,面前摆满了花花绿绿的钞票。一见到警察进来了,他们手忙脚乱地抓起钞票往衣服里塞。   夏朗的鹰目在办公室里扫视了一圈:“褚一贤呢?”   那几人一愣,而后茫然说道:“他这几天一直在加班,今天白天回去休息了。”   夏朗看着几个人头发花白,都是上了一定年纪的,于是问道:“五年前,谁在这里上班?”   其中一个人怯生生地举起了手:“报告警察同志,我……”   夏朗便坐下来,让他详细说说五年前的那件事。这个人叫耿兵,今年五十二了。说起五年前的事情,他打开了话匣子。   说来叶鞘,五年前的那个晚上,正是耿兵和褚一贤留下来值班。褚一贤这个人本来就很怪,他平时跟个闷葫芦似的。除非有必要,否则这一天下来,一句话都不说。那天傍晚,耿兵躺在了床上看着书。   “你还看书?”曾斌表示怀疑,因为耿兵看上去满脸沧桑,身上的衣服也布满了油渍,两只手的十个指甲盖全都脏兮兮的。他断定,耿兵看的不是什么好书。   夏朗却说道:“先不要打断他,耿工,你接着说。”   耿兵被曾斌吓到了,好半天,他才继续说道:“那天晚上不止有我们俩,还有一个叫陈超的人。他进来的时候说了句……说什么来着。哦对,他先是说天气有点儿闷,见我们都没理会他。他就说自己要下班了,让我们好好值班。我跟他说: ‘你命可真好,说下班就下班了。你看我和老褚,得熬一宿呢!’陈超笑着说: ‘咱们有什么好命了?天生的穷命!你看看人家丁天云,那才叫命好呢。身边的姑娘一个比一个水灵!’陈超刚说完这话,就听见褚一贤狠狠甩了一下鼠标。我说了句: ‘老褚,你又发什么神经呢?’褚一贤没搭理我。”   “后来呢?”   “后来,陈超还说了句,他说丁天云把酒店的西餐厅包下来了,这时候不知道和什么样的姑娘在一块腻着呢。褚一贤这时候站起来,从工具袋里拿了把扳手出去了。我叫了他两声,问他去干什么。他根本不说话。陈超说,别理会他,估计又发什么神经呢。再后来,陈超就走了。差不离过了半个钟头吧,我们经理来了,他身后跟着褚一贤。”   说到这里,耿兵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拿起旁边一个锈满了茶垢的水杯喝了一口浓茶,才继续说道:“蒋经理脸上气冲冲的,老褚那模样别提多惨了。一看就是被人打了,全都是伤。蒋经理坐下来就劈头盖脸地骂他,我这才知道,褚一贤居然提着扳手去找丁天云了!”   夏朗问道:“褚一贤为什么找他,你知道吗?”   “这我还真不知道,我问过他,他怎么也不肯说。”耿兵的话刚说完。旁边的一个工友说话了:“嘿,这事啊,我听说了。”   “老李,五年前你还没来呢,你从哪儿知道去呀?”三人中最年轻的一个人不服气地说道。   老李笑嘻嘻地说:“这种事算是咱们酒店的大事了,平时聊天的时候那些小姑娘说的呗!”   “你他娘的就爱往小姑娘人群堆里扎!”   “好了,说正事。”夏朗打断了他们的相互揶揄。   老李赶紧说道:“是是是。我听说,老褚当年敢那样做,是为了一个女的。”   “你扯淡吧!丁天云身边的那些女人,老褚认识哪个啊?”工友反驳道。   夏朗和曾斌也是一样的看法。按照人们一般的思维来看,褚一贤如果真的是为了一个女人和丁天云大打出手,那么只有两个可能,要么这个女人是他的老婆,要么是他的女儿。可是两人的社会阶层相差太大了,这种可能性存在吗?   曾斌对夏朗小声说道:“我去查一查。”   夏朗点了点头。 第三十八章 你承认夏朗很帅啦?   结果很快就有了,褚一贤一生未婚,没有老婆更没有女儿。这就不可思议了,难道丁天云身边的女人是他的心上人?夏朗想了想,还是觉得这件事情不对劲。丁天云虽然一把年纪了,但身边的女人肯定都是花枝招展的年轻女孩儿。褚一贤的心上人怎么也得有四五十岁了吧?   曾斌却说:“不一定。夏队,谁不喜欢年轻的呀?男人嘛,到了八十也喜欢十八的,咱就是这么专一。”   夏朗笑道:“那你敢动丁天云身边的女人吗?”   曾斌哑然了。   夏朗说道:“褚一贤虽然性格孤僻,但是他可不傻。而且他应该是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蓄谋,心里一直压着火呢。陈超的话让他气愤难当,到最后抄起扳手去找丁天云算账了。”   “对对对,耿兵刚才说过,陈超提到了丁天云身边的女人。”   “还有一件事情很奇怪,褚一贤要打丁天云,这算是酒店方面的重大失误了。为什么褚一贤没有被开除呢?”   曾斌不知道作何回答,因为这确实是一个疑点所在。曾斌尝试联系褚一贤,但是根本就找不到:“奇怪了,找不到褚一贤。家庭住址是临时租的房子,房东说早就搬走了。目前他住哪里不知道,而且打他手机也关机了。”   “走,跟我去找一个人。”夏朗坚定地说道。   “谁?”   “蒋胜涛。”   两人查到了蒋胜涛的住址后,来到了他的家门前。哪知道,还没有敲门呢,就听到里面有人激烈地争吵。一个高门大嗓的女人喊道:“滚,滚你妈的,你这个丢人的玩意儿,我跟了你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紧接着,摔砸东西的声音响起。   房门打开了,蒋胜涛连滚带爬地摔了出来,他不服气地冲屋里喊道:“你他妈就是个疯女人!离婚!!!”他这句话刚喊完,“呼”的一只花瓶飞了出来。幸亏夏朗闪得快,要不然非得砸他脑袋上不可。   曾斌扶起了蒋胜涛。只见蒋胜涛此时赤膊,穿着一条沙滩裤,脚上一双人字拖。脸上皮青脸肿的,模样十分狼狈。曾斌不禁笑了:“蒋经理,怎么这副模样了?”   蒋胜涛不认识曾斌,但是他一扭头,看到了是夏朗,明白是警察找上来了。他哭丧着脸:“夏队长,你们可把我坑惨了!”   “走吧,咱们下去说。”两口子刚打完了一场“世界大战”,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儿,夏朗提议下楼。   在小区的花园里,蒋胜涛蹲在了地上,手里夹着一支香烟:“我现在这情况你们也看到了,工作丢了,老婆也要跟我离婚,唉……”语气中尽是酸楚。   夏朗也不知是好心建议还是故意揶揄,说道:“正好啊,你可以去找你那个小三嘛。”   蒋经理苦笑:“夏队长,你就别拿我开涮了。小三只是躺在床上的,老婆是用来过日子的。”   “好了,我来找你可不是听你说什么原配小三的问题。蒋经理,五年前丁天云入住酒店的时候,工程部的褚一贤曾经和他发生了冲突是吗?”   蒋胜涛把烟头丢在地上踩灭了,说:“本来,这件事情是酒店要保密的,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不过我既然离开酒店了,就跟你们说了吧。”   那一晚,蒋胜涛下班后开车回家。别看嘉县只是一个县城,从萨奇尔酒店到他家里的小区,堵了一路。蒋胜涛烦闷地点上了一支烟,不停地按着喇叭。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蒋胜涛一看,是大堂经理祝耀文打给他的,他心里咒骂了一千遍,接通了:“喂,不是跟你们说过了吗,工程部有人值班,修设备直接去找他们吧。”   祝耀文在电话那边的语气很焦急:“蒋经理,你先不要发火,你赶紧回酒店来吧,出事了。”   “怎么了?”   “你们工程部的老褚跟丁天云的保镖打起来了,这会儿两个人可都见了血了,快点儿回来吧!”   蒋胜涛挂断电话,一边心里骂着褚一贤的娘,一边火急火燎地往回赶。到了酒店停车场,恨不得车都没停稳就跳下来。进入大堂后,祝耀文快步迎上来了。   “到底怎么回事?”   “谁都不知道啊,这会儿事情已经完了。不过老褚被董事长叫去了,你也赶紧过去吧。蒋经理,这会儿纪董正在气头儿上呢!”   蒋胜涛不耐烦地说道:“这我知道!”   他乘电梯来到了顶楼董事长的办公室。这间办公室紧邻酒店最豪华的总统套房。蒋胜涛敲了敲门进去了。办公室里的气氛很是压抑,纪长鸣坐在了办公桌的后面,气色沉郁。他只是看了蒋胜涛一眼,便盯着眼前的褚一贤,眼睛都不眨一下。   而褚一贤,则是站在了办公桌前,脸上全是伤。(蒋胜涛说到这里还自嘲了一下:“就跟我现在这副德行差不多。”)   蒋胜涛大气都不敢喘,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这样沉闷的局面维持了两三分钟,纪长鸣才说了一句:“蒋经理,把你的人带回去吧,看好了他,别让他再出来随便咬人了!”   蒋胜涛怀疑自己听错了,殴打客人本来就是大错误了,何况对方还是丁天云。可是纪长鸣只说了这一句话,并没有要开除褚一贤的意思。他只好将褚一贤带回去了,罚了他半年的奖金算是惩罚。   蒋胜涛说道:“我到现在都不明白,为什么纪长鸣不把褚一贤开除了?”   看来,要想弄清楚这件事,只有找两个人了,一个是远在加拿大的纪长鸣,另一个则是褚一贤。   随后,警方再次集中精力,开始调查褚一贤的下落。   在西餐厅里,陈妙言和陈妙欣姐妹二人正在用餐。陈妙欣看着远处的宋博海,此时他正在跟一个用餐的女孩儿说着什么。陈妙欣笑着说:“老姐,看不出来这个宋博海还挺帅的。”   “是吗,没看出来。”陈妙言的回应很冷淡,“男人越帅越不可靠,中看不中用,最后都是绣花枕头。”   “哦,是吗,那夏朗呢?”   陈妙言不为所动:“他也一样。”   “哇,老姐,这么说,你承认夏朗很帅啦?”   “我什么时候说过?”陈妙言的神色间有些慌乱,极力遮掩着。   陈妙欣只是看着姐姐笑,什么也不说。   姐妹二人用完餐出来,宋博海忽然追了上来:“二位,请等一等。”他拿出了一个本子:“今天还得麻烦你们。”   陈妙言拿过来,只简单地看了一眼,便交给了身边的陈妙欣。她说道:“想不到你还这么认真负责。”   宋博海羞涩地笑了:“我只是想了解客人喜欢的餐品。”   陈妙欣把意见反馈表写好了,交给了宋博海:“好啦!”   “谢谢你们,谢谢。”宋博海再三道谢。   姐妹二人准备乘电梯回房间,不料,电梯门刚一打开,夏朗从里面走出来了。陈妙欣赶紧打招呼:“嗨!”   不料,夏朗好像没有看到她们似的,他的脸色很严肃。陈氏姐妹都很好奇,只见夏朗走到了餐厅门口,宋博海正要回去。   “宋博海!”夏朗大叫了一声。   宋博海转回身来:“你好,请问您是……”   夏朗之前并没有与宋博海打过交道:“市公安局的,有几句话想问你。”   陈妙言不禁和妹妹面面相觑:到底出什么事了? 第三十九章 约你明天去游湖!   五年前,萨奇尔酒店工程部的员工褚一贤,不知何故大闹西餐厅,矛头直指全国有名的成功商人丁天云。丁天云指使保镖将褚一贤赶出餐厅。期间,二人发生冲突。褚一贤与丁天云的保镖两败俱伤。这件事情在当时闹得十分轰动,而现任萨奇尔酒店厨师长的宋博海,当年正是这件事的目击人之一。   宋博海明白了夏朗的来意后,说道:“这件事过去了那么久了,我已经记不清了。”   夏朗说:“这件事情可能牵扯到了五年前的一件案子,请你好好回想一下。”   不知何时,陈妙言姐妹站在了二人身后。陈妙欣忍不住说道:“就是啊,宋厨师长,麻烦你好好想一想吧。”   宋博海眉头紧皱,沉默了许久后才说道:“五年前,我还在后厨切墩呢。”   每天都是同样的工作,宋博海都麻木了。当初在厨师学校,广告上说毕业包分配,却来到了萨奇尔酒店做切墩。他不知道自己何时能熬到主厨,心中正在郁闷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大喊了一声:“哎哟,不好啦,前面打架啦!”   大家几乎都放下了手里的工作。“怎么回事?”“打起来了,谁跟谁啊?”“嘿嘿,见血了吗?”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着。枯燥无聊的工作,这件事成为了他们的娱乐谈资。   那个发布了这条消息的人解下了腰里的围裙:“你们猜都猜不到,打人的是工程部的褚一贤,挨打的是丁天云!不过老褚被丁云天的保镖挡住了。”   “天啊,他疯了吧?”“为什么啊?”“老褚是不是吃错药了?”   “好了,赶紧去看看吧,晚了可就瞧不上好戏了!”说着,那人带头跑了出去。除了几个掌勺的师傅外,后厨一下子就空了。就连掌勺的师傅都匆匆起了锅,一溜烟跑了出去。这里面,当然也有宋博海了。   这些人跑到了前面,因为餐厅经理挡着,他们只能露出几个脑袋:“怎么样,怎么样?快让我看看。”   “哎哟,这打的,可真热闹啊!”“你们给我留条缝儿让我看看啊。”“哎呀,后面的别挤!”……   宋博海当时看到,褚一贤已经和一个壮汉扭打在了一起。那个壮汉五大三粗,是丁云天的保镖之一。褚一贤虽然人高马大,但绝不是这个保镖的对手。好在他手里有一把扳手,舞得虎虎生风。保镖竟一时没办法靠近。   “这个老褚可以啊!”“那是,这大高个儿不能白长啊!”后厨的这些人还在议论着。   就在这时,那保镖突然前跨一步,当胸一拳打向褚一贤。褚一贤想要躲开已经来不及了,干脆举着手里的扳手砸了下去。保镖挨上了这一下,鲜血直流。可是褚一贤也被打得不轻,仰面摔倒在地。保镖吃痛,怒不可遏,乘机骑在了褚一贤的身上,拳头噼里啪啦地打了上去。褚一贤只有抱头挨打的份儿了。   “坏了,要出人命了,赶紧拉开他们!”后厨的人准备上前。可这时,酒店的保安也来了,赶紧拉开二人。   夏朗听完了宋博海的讲述,问道:“他们为什么打架?”   宋博海摇了摇头,说:“我看到他们的时候已经打起来了,至于为什么打架……不是很清楚。”说完后,他又犹豫了一会儿:“不过我同事们闲聊的时候说起过,好像是为了一个女的。”   “叫什么名字?”   宋博海闭着双眼努力回想着,他忽然睁开了眼睛说道:“叫小艳。”   小艳?夏朗有点儿迷糊了,这是新发现的一个人物。她与褚一贤是什么关系?褚一贤为了她,不惜和丁天云起了冲突,小艳和丁天云又是什么关系?   夏朗随后围绕着褚一贤展开了调查,但是很遗憾。褚一贤在萨奇尔酒店工作了五年,没有朋友,也没有兄弟。平日里沉默寡言的他在酒店中如同透明,竟没有一个人真正了解他,甚至连他家住在哪里都不知道。   夏朗对曾斌说道:“我看这样吧,搜集沿途的监控,就算是挖地三尺也得把褚一贤找出来!”   “夏支队,现在我们没有直接证据表明褚一贤和案件有关系呀,这么大张旗鼓的。”   夏朗却说道:“虽然没有证据,但是褚一贤一定和丁云山有过节。而丁云山和肖滠的关系目前也不清楚……”   “你怀疑是褚一贤杀害了肖滠?”曾斌知道这个推断后,不由地大吃一惊。   “不,我还不敢肯定。但是褚一贤跟五年前的凶杀案一定有某种关联。照我说的做吧,抓紧时间。”   “是!”   与此同时,在一座不知名的小屋内。一个男人点燃了一支蜡烛,微弱的烛光轻轻抖动着。他拿起了桌上的酒瓶,给自己面前满满倒上了一杯酒。他举着酒杯冲着蜡烛的对面说道:“小艳,你放心,有我在,决不能让那个畜生再害人了!”   一阵夜风从窗口吹进来,烛光摇曳。在这支白色蜡烛的背后,一张黑白色的遗像清晰可见。遗像中的姑娘模样清纯可人,笑不露齿,一双清澈的大眼睛饱含深情地望着对面的男人。   铁忠流给夏朗打了一个电话,问他那边怎么样了。夏朗说道:“目前算是有点儿收获,查出来了五年前在萨奇尔酒店发生了一次冲突。工程部的褚一贤为了一个叫小艳的女人要打丁天云……”   “等一下,”铁忠流有点儿懵了:“不是要调查蓝珂的案子吗,怎么扯到五年前了?”   夏朗有点儿疲惫地说道:“我已经被牵到了肖滠的案子上了。你呢,你那边有什么好消息吗?”   铁忠流有点儿沮丧:“别提了,这几天我一直在查蓝珂所说的那个内线呢。到现在还是一无所获。他周围的人际关系我们找了个遍,没人知道这个内线是谁。不过我有一种感觉,这个人应该就在萨奇尔酒店。”   夏朗也是这么认为的,他让铁忠流说说自己的看法。   铁忠流说道:“萨奇尔酒店毕竟发生过凶案,这个内线却选择和蓝珂在萨奇尔酒店见面,这有点儿不合常理。死过人的地方,一般人躲还来不及呢!”   夏朗点点头:“我同意你的看法。正好今天我手里有一份儿名单,从酒店人事部拿来的,上面都是五年前就开始在酒店工作的人。我这就给你发过去。”   “好。”   夏朗把名单发给了铁忠流,他自己又习惯性地点开来看。萨奇尔酒店全部员工共计有两百四十六人,其中有三十二人在酒店里工作了五年了。这三十二人之中,很可能有当年知晓肖滠遇害内情的人,而这个人,十有八九也是蓝珂的“内线”。   会是谁呢?   正在这时,门铃响了,夏朗急忙去开门。他认为一定是曾斌带来了好消息,拉开房门:“怎么样,是不是有结果了?”不料,打开房门后见到的竟然是陈妙欣。   “嘻嘻,夏队晚上好!”   “你这小丫头,阴晴不定的,你还是叫我夏朗比较好。到我这儿来干什么来了?”   陈妙欣说道:“约你明天去游湖!”   夏朗自嘲似的苦笑着说:“小妹妹,你没搞错吧?我现在正调查人命关天的大案,哪有时间跟你去游湖啊。还是另请高明吧!”说着,往外推搡陈妙欣。   “等一下,等一下。夏朗,我姐姐也去啊!”   “她也去?”   “对啊!”陈妙欣的眼睛里闪现着期待的光芒。   “那我就更不能去了。”说完,夏朗关上了房门。 第四十章 原来陈律师你这么漂亮啊!   陈妙欣被挡了驾,她看着紧闭的房门,小声嘀咕了一句:“你还真是个工作狂啊!”其实小丫头的内心也十分明白,凶案发生,以夏朗为首的警察们恨不得全身心地投入百分之二百的精力,根本不可能有时间去做这些事情。   她有些沮丧地回到了1919客房。姐姐陈妙言半躺在了美人榻上:“怎么样,被我说中了吧?”她看到陈妙欣有点儿失望的样子,心中已猜到了八九分。   陈妙欣把自己丢到了床上,长叹了一声。   陈妙言则没有说话,只是摆弄着手中的电视遥控器,无聊地变换着电视节目而已。她心中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姐妹二人提出来明天去游湖,陈妙欣说道也可以约上夏朗一起去。要是在平常,陈妙言一定反对。可是这一次,她只是冷冷说了句:“他一定没时间的,不信你可以去试试。”   没想到,陈妙欣真的去找夏朗了。不过也正如陈妙言所预料的那样,夏朗拒绝了。   陈妙欣趴在了床上,有一丝的沮丧。她竭力撮合自己的姐姐和夏朗,除了真心看好这位刑侦队长外,还有一方面的顾虑:杀人凶手还没有找到,姐妹二人出行有一定的危险性,所以倒不如约上夏朗。可是现在看来,这个算盘是落空了。   第二天一早,夏朗打着呵欠去了餐厅。如果不是他肚子饿得咕咕叫了,他绝对不会起得这么早,毕竟昨天晚上为了案子的事情,他三四点才睡着了。无论是肖滠,还是蓝珂,案子中都有太多的疑点了。他刚才还专门去了一趟工程部,得知了褚一贤并没有来上班。   褚一贤会去哪里呢?他跟这件案子到底有什么样的关系?他会是凶手吗?作为一个工程部的人,他可以调控空调,操纵电梯,进入酒店十四层的设备间,这一切都与凶手所要具备的条件相符。如果凶手真的是褚一贤,动机又会是什么呢?   夏朗低着头,脑海中被这些问题不停地反复纷扰。他眉头紧锁,一言不发。   临近门口用餐的陈妙欣看到了夏朗,忽然举手叫了一声:“夏朗!”   夏朗闻声望过来,见陈氏姐妹都在用早餐。他走了过来,也不客气拉开了一把椅子坐在了旁边。左边陈妙言,右边陈妙欣。夏朗则坐在了正中间的位置,他怔怔地发愣。陈妙欣右手拿着筷子在他面前晃了晃。夏朗才醒过神来。   陈妙言看了他一眼,问道:“案子很复杂,是不是?”   夏朗苦笑:“容易的话,我早就回离火市了。”   萨奇尔酒店的早餐是自助式,陈妙欣有意制造让姐姐和夏朗独处的机会。她问道:“夏朗,你想吃什么,我去拿。”   夏朗干搓着脸,说了句:“随便吧。”他现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想其他的事情了。   陈妙欣起身去取餐了。   陈妙言端起了面前的一杯牛奶:“一点儿进展都没有吗?”   夏朗想了片刻后,说道:“也不全是吧,目前来看,某个人的嫌疑还是很大的。不过没有证据,需要费一番功夫。”   陈妙言忽然笑了一下。   夏朗困惑地看着她:“你笑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现在的你,跟平时不太一样。”陈妙言吃完了早餐,坐在那里看着夏朗说道。   夏朗也不禁笑了:“对啊,我有精神分裂嘛。”   “如果案子破了,回到离火有什么打算?”   夏朗感叹说道:“还能有什么打算啊?日子照常过,班照常上,无非是这样。”   “没考虑过感情的事吗?”陈妙言似乎是鼓足了勇气,才问出了这样的一句话。   夏朗愣住了,他看着陈妙言。自从两人相识以来,他从来没有如此细心地观察过她:眼前的陈妙言,一头浅橘色的短发留到了脖子处,将她白皙的肤色衬托得愈发极致。窄窄的无框眼镜后,是灵动的长长眼睫毛。脸上化了精致的妆容,却不显得有任何拖沓,恰到好处。额上的刘海随着她的动作轻微抖动。一只高挺的鼻子,愈发娇俏美丽。   陈妙言见夏朗不说话了,抬起头来看着他:“这么看着我干什么,不认识我了吗?”   不料,夏朗无比认真地说道:“我第一次发现,原来陈律师你这么漂亮啊!”   陈妙言听到这话,两朵红云飞上了她的脸颊,她柳眉一轩,怒道:“夏朗,你说什么呢?!”   夏朗丝毫不惧,反而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呀。哎,女孩儿不都是希望别人夸赞自己漂亮吗?我夸夸你,你怎么还生气了?”   陈妙言的眼神有些慌乱,她抓起了桌上的牛奶喝了一口,心不在焉地说道:“要夸也轮不到你。”   “你们聊什么呢?”陈妙欣端着餐盘回来了。她拿了一些蔬菜沙拉和几样肉食,夏朗接过来,说:“没什么,我夸你姐姐漂亮呢!”他倒是毫不隐瞒。   陈妙欣有点儿惊讶,她看看夏朗,又看看羞红了脸的姐姐,似乎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她笑嘻嘻地问道:“夏朗,你说的是真的吗?你也真是的,现在你才发现啊!”   夏朗只是笑了一下,不置可否。姐妹二人也猜不透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在和陈妙言开玩笑。   三人用完了餐,准备起身离开了。陈妙欣却左右张望着。   “怎么了?”夏朗问道,“找谁呢?”   陈妙欣尚未来得及回答,陈妙言便说道:“她是在找宋厨师长呢。”   “宋博海?”夏朗有点儿惊讶。   陈妙言说:“小丫头被他迷住了。”   陈妙欣听到姐姐这么说,连忙为自己辩解:“不是的,虽然帅哥大家都喜欢,但是宋博海可不是我的菜,我只是想看看帅哥养养眼而已。”   夏朗笑了,他横跨一步站到了陈妙欣的面前,骄傲地说道:“来吧,养眼吧。”   陈妙欣却故作生气:“夏朗,我如果现在揍你的话,算袭警吗?”   一旁的陈妙言笑得直不起腰了。   三人离开餐厅往外走,路上遇到了酒店的工作人员。在这些人中,走在最前面的正是宋博海,他边走边对身边的同事说:“那些海鲜能用就用,要不全浪费了。”身边的餐厅工作人员有点儿为难地表示:“可是宋厨,昨天你明明说过的,那些东西不新鲜了。”   “宋厨师长!”陈妙欣远远地打了一个招呼。   宋博海看了她一眼,又低头去和旁边的人聊着什么了,仿佛根本不认识陈妙欣。   陈妙欣有点儿生气了:“哼,拽什么拽?不就是一个做饭的嘛!”   “好了,也许是他太忙了吧。我们走吧。”陈妙言拉着妹妹进了电梯。   而夏朗却有点儿疑惑,他一直盯着宋博海远去的背影。   “夏朗,你不走啊?”陈妙言挡着电梯门问了一句。   夏朗这才转身进了电梯里。他一直在深思着,良久之后忽然问道:“你们跟宋博海很熟吗?”   “说不上熟,只是之前打过两次交道,说了几句话而已。”   “哦。”夏朗若有所思。   回到了房间里,夏朗走到写字桌前把相关资料都整理好,锁在了保险柜里。他知道不久之后会来房间保洁,这么做也是为了案情保密。就在这时,曾斌打来了一个电话:“夏队,我找到褚一贤的落脚点了!”   夏朗十分激动:“在哪儿?” 第四十一章 五年前的那场大火   距离白云峰国家地质公园五公里外,有一条清澈的小河,流水淙淙。周围被群山环绕。在河畔之西,有一间用红砖搭起来的小房子。   曾斌打电话叫来了森林公安局的同事,其中一个四十多岁的人向夏朗介绍说道:“以前这一带都是采集石料的,附近有一个石料厂。”夏朗放眼望去,绵亘不绝的群山上,可以清晰地看到炸山后留下的痕迹。满目疮痍的山体像是受伤的巨兽,卧在那里静静喘息着。   那人接着说道:“这座房子是当时守山人留下的,一直废弃着。”   曾斌忍不住感慨说道:“难怪找不到褚一贤的下落呢,这附近甭说摄像头了,连根电线杆子都没有。他是怎么找到这样一块风水宝地的?”   夏朗没有说话,他进入了房间里。在屋子内部,有一些警察忙着取证。夏朗留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里面的面积并不大,只有三四十平左右,一张剥落了漆皮的行军床,一张缺了角的桃木桌子靠着对面的墙。在桌子上,放着一只白色的蜡烛,已经燃到了最底部。白色的蜡油瘫软在了桌面上,像是一堆没有了灵魂的烂肉。蜡烛旁边,是一只残破的瓷碗,里面盛放着满满的一碗白米饭。米粒早已发硬发干,微微泛黄。   门口有一只炉子,从未燃尽的材料来看,是靠木柴来燃烧的。炉子上面架着一口锅,里面空空如也。   虽然整件屋子陈设简单,但是却很干净。为了不打扰同事的工作,夏朗只是站在了门口附近观察了一下。这时候,一个痕检科的警员带着一只相框往外走。   “等一下,这是什么?”   “是遗像。”   遗像?夏朗没有戴手套,只是让同事举起来给他看一下。遗像中,是一个女人。明眸皓齿,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一双清澈的大眼睛犹如白云峰中的湖水一样静谧,令人心醉。这个女人,会是小艳吗?   “夏支队,我让人查查这个女的吧。”曾斌猜中了夏朗的心思,走上前来说道。   “唔。”   当天下午,消息便传了过来:照片中的女人名叫王玲艳,嘉县本地人,五年前因一场大火意外身亡。夏朗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中一紧:五年前,又是这个敏感的字眼儿。她和褚一贤是什么关系,五年前的那场大火又是怎么回事,王玲艳、肖滠,以及蓝珂,这三名死者之间会有什么联系吗?   曾斌说道:“五年前,嘉县的一家宾馆起火,造成了一死十二伤,唯一的死者就是王艳玲。”   “事故原因呢?”   “宾馆的监控室起火,烟头使得监控室的布制沙发点燃,火势迅速蔓延了起来。王艳玲所在的房间就在监控室的旁边,一场大火,只有她没能醒过来。另外,监控室被烧了,所有的监控录像全都被毁。一直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是人为纵火还是意外。”   夏朗问道:“还有没有具体的信息?”   曾斌说道:“刚才我同事去了一次消防大队,请来了一位五年前曾经参与救火的消防战士,他一会儿就过来,有什么情况你再问好了。”   二十多分钟后,一个消防战士来到了曾斌的工作单位。这名战士看上去有三十多岁的年纪了,扛着一毛三的上尉衔。黑中透亮的皮肤,笑起来露出了一口整洁的牙齿。   夏朗和他握了握手:“辛苦了,专程请你来一趟。其实我们应该去你单位的。”   消防战士一开口,带着浓浓的乡音:“莫得事,莫得事。军警一家,配合你们工作是应该的。”他自我介绍说叫尤小虎,五年前,曾参与了那场救火。   夏朗拿出了香烟,被他婉拒了。夏朗随后自己点上了一支。   尤小虎回忆着讲述出了事情的经过,那一晚的凌晨两点多,他们接到了火警警报。二十秒内,所有人整装待发。到了现场后,发现三层楼的小宾馆已经被火势包围,肆虐的火蛇似乎要吞噬一切。三支水枪出动,历经半个多小时,才把凶猛的火势压了下去。   尤小虎说道:“幸亏那间宾馆是在郊区,住的人不多,要不然恐怕死的不止一个人了。”   夏朗问道:“有关于这件案子,你们有没有更多的线索?”   尤小虎摇了摇头:“我们嘉县的消防工作很到位,平时我们也很少出火警。唯独那一次,我印象很深刻。可是监控室被烧毁,没有更多的线索。只是知道,是一个烟头引发了火灾。”说完,他盯着夏朗手里的香烟。   夏朗赶紧把烟头掐灭,他问道:“当时火灾现场,你有没有注意到什么异常的情况?”   尤小虎说:“我们救火的时候,肯定是火情第一。当时光顾着扑灭火势,根本就不会注意到周围的情况。不过夏支队你这么一说,我倒还真的想起来了一件事。”   身为消防战士,每次火情过后都会看到令人痛心疾首的哀嚎场面。有的人是伤心亲人殒殁,有的人则不甘家产损失殆尽。一幕幕的人间悲喜剧,总能展现在火灾过后的惨像之中。   五年前的那场火灾也不例外,宾馆的老板一张胖脸被熏得焦黑,他被消防战士挡在了外围,跳着脚骂街,一边骂一边哭;有的人跪地嚎啕,十个手指抠着地,大声呼唤着亲人的名字;有的人则情绪激动之下昏死过去……   当火势彻底扑灭后,看着伤者被救护车抬走,死者被蒙上了白床单……尤小虎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他站在了远处,那种无力感渐渐涌上心头,包围了他全身。   这种感觉,身为警察的夏朗同样有过。蓝珂曾经就在他面前出现,可是转眼之间,这位妙龄女孩儿就惨遭杀害。如果自己能够多留一份心思,也许蓝珂就会避免这样的结局。虽然说这件事情,夏朗并没有什么责任。但是身为警察,他的这种无力感时时令他难过。   当初,夏朗的一个前辈警官因为被这样的情绪所左右,患上了抑郁症。从警这么多年,夏朗终于体谅到了这位前辈的心情。   “接着说吧。”   尤小虎继续说道:“当时有一个人,给我的印象很深。死者王艳玲被确认了身份后,周围的人都没有多大的情绪波动。似乎死者和他们都没有关系,但是有一个人,他的表现很奇怪。医生在走廊中喊了半天,问谁是王艳玲的家属,没人响应。我也有点儿着急,因为尽快确定死者生前的关系,对我们下一步的工作很重要。”   说了这么久,他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继续说:“那个人只是远远地站着,他的眼神很可怕,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他的眼角还流泪了,紧咬着牙。我见他的样子有点儿奇怪,问他是不是王艳玲的家属,他一句话都没有说,走掉了。”   夏朗问道:“对方有没有什么特征?”   尤小虎说:“他个子很高,像是一个篮球运动员。”   夏朗拿出了一张照片给他看:“你看一下,是这个人吗?”   尤小虎只看了一眼:“没错,是他!”   照片中的人,正是褚一贤。   “你确定你没有认错?”   尤小虎十分肯定:“错不了,五年来,我们只处理过这一次火警。他的个子有很高,我印象很深。”   夏朗低头看着这张照片:五年前的那场大火,到底焚烧了多少秘密? 第四十二章 褚一贤真的不是凶手吗?   这一天,褚一贤没有上班。他似乎是消失了一样,问起酒店的工作人员来,自从昨晚之后,所有人都没有见过他。   曾斌询问夏朗,是否直接下达通缉令。夏朗苦笑,他觉得没有直接证据,上面根本就不可能批下通缉令来。   曾斌说道:“夏支队,我有一个想法,你看看对不对。五年前的那场大火,很可能真的是一场意外。而引起了这场大火的人,是丁天云。所以在这件事情不久之后,褚一贤见到了丁天云,才要找他拼命!”   听上去合乎情理,但是夏朗却提出了一个问题:五年前的丁天云,已经是十大富豪之一了。而出事的小旅馆,只是一个三层小楼,房费不过一百块钱的路边小店。这样的小店,会是丁天云的消费目标吗?   曾斌说道:“夏支队,我们不能钻牛角尖的。也许丁天云是个很低调的人呢?”   夏朗摇摇头:“低调的人,就不会住在这种地方了吧?”他抬头看着装修奢华的萨奇尔酒店。   曾斌哑然了,他觉得自己看似合情合理的推断,不过两三句话便被夏朗找出了破绽。他踟蹰了片刻,问道:“那……我们下一步怎么办?”   “先围绕王玲艳开始查,包括她以前的工作单位,人际关系,尽量挖出更多的信息。”   “好。”   入夜,随着“萨奇尔酒店灵异事件”的热度渐渐消散,那些住店的网红也三三两两的散去了。在非旅游旺季阶段,萨奇尔酒店的入住率总算恢复到了“正常数值”。   深夜十一点左右,地下停车场。一个打扮入时的女孩儿走出了电梯,她的披肩长发有一绺挑染成了紫色。随着她的步伐,高跟鞋发出了有节奏的轻响。女孩儿来到了自己停好的车前,她刚要打开车门,突然听到了后备厢里有“咚咚”的声响。   女孩儿有些奇怪,她走过去,按下了手里的遥控器。当后备厢打开后,女孩儿的表情突然变为了惊恐,她转身要走,却被后备厢里伸出的一只大手给抓住了!   夏朗和曾斌按照得到的线索来到了嘉县的一家石料厂。负责接待他们的,是这个厂子里的主任,姓平。   平主任说道:“不错不错,五年前,王玲艳的确是在我们工作的。她那时候很年轻,刚从北京回来。我见这个女孩儿有点儿漂……不不,是业务能力很强,我就让她在业务部工作。”   夏朗打量着这个姓平的主任:四十多岁的年纪,满脸的油腻光泽。他说道:“王玲艳出事那一晚,是你们厂子安排的房间吗?”   “不不,当然不是了。我们厂里除了出差,一般是不会给员工安排房间、报销房费什么的。只是那一天我们有个最重要的大合同要签,王艳丽作为业务员,肯定是要露面的。”   夏朗和曾斌来这里之前,已经做了一个大致的了解。王玲艳刚刚从北京回到嘉县,在这个厂子里只是一个普通的业务员,还没有做到更高层的领导职位。她怎么可能一定要出现在“最重要”的场合呢?夏朗明白,这是现在生意场上不成文的规则,带一个颜值高的美女,事半功倍。   “所以,你们让她喝酒了,是吗?”夏朗不动神色的问道。   平主任有点儿心虚,他强笑道:“夏队长,这……这现在生意要想做得顺,不都这样嘛。没办法,我这也是上面领导的意思,那天我们党支部书记还在呢……”   “接着说吧。”   平主任说,那一晚牵扯到了几千万的大合同,大家为了让对方尽兴,纷纷起身劝酒,谁喝得都不少。不止王玲艳,很多人都喝得趴到了桌子底下。   夏朗忽然察觉到了什么:“几千万的大合同,对方是什么公司?”   平主任如实回答:“本来这件事不便和你们说的,不过既然问到了,那我就实话实说好了。他可是全国有名的大富豪,名下有数不清的公司和……”   不等他说完,夏朗就说道:“是丁天云吧?”   平主任很吃惊:“咦,警官,你是怎么知道的?”   后来,他继续说出了之后发生的事情。因为大家都喝多了,平主任当时还提出来找个人送王玲艳回去。但是王玲艳不肯,说她自己可以走。哪知道,她住在了市郊的一家宾馆里。当天夜里,宾馆起火。第二天,厂里才知道,王玲艳葬身火海。   这样一来,夏朗似乎搞清楚了这件事情。因为和丁天云谈生意,王玲艳喝得大醉不醒,以致自己惨死火场。照这么看来,即便那场大火真的只是意外,性格偏激的褚一贤也可能做出迁怒丁天云的举动。   听完了夏朗的分析后,曾斌也同意,他说道:“现在,我们总算是搞清楚了,褚一贤为什么要揍丁天云了。我看,褚一贤和王玲艳很可能是情侣关系。”   夏朗点点头:“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他们随后又询问了王玲艳之前的几个同事,其中有人通过照片认出来了,褚一贤正是王玲艳的男朋友。事情,似乎都真相大白了。可是夏朗依旧眉头不展。   曾斌问他怎么了。   夏朗谨慎地说道:“虽然褚一贤下落不明,但是他会和肖滠、蓝珂的两件案子有关吗?”   曾斌说道:“性格这么怪的人,做出什么事情都在意料之中。也许只是肖滠和蓝珂无意中说了几句话,伤了他的自尊呢。”夏朗却有自己的看法:“发现肖滠尸体的时候,现场没有多余的血迹,尸体被拦腰砍断,但是摆放得整齐。蓝珂案中,死者泡在了水箱中,一件衣服都没有穿。这样的现场,显然是经过了凶手深思熟虑的,这是一个很冷静的人。   “可是褚一贤给我的感觉恰恰相反,他这个人很容易冲动,从他去找丁天云这件事就能看得出来。我觉得,褚一贤和凶手完全就是两种个性的人。”   他说完这番话后,沉默了。他的脑海中一直尝试着对犯罪嫌疑人做出犯罪侧写:男性,三十岁左右,是一个很注重自己仪表的人。他性格沉稳,平时不喜欢多说话,但做事的手段干净利落。对人体结构十分了解,熟悉酒店的内部环境……这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曾斌说道:“这样吧,我和铁队那边沟通一下,看看他能不能给我们派些人过来。”他心中依然笃定,褚一贤就是凶手。不过现在只有夏朗和他,曾斌觉得警力不够是最大的难题。   夏朗感慨说道:“恐怕老铁那边也抽不出人来了。”他停顿了一会儿:“这样,我们先回酒店,从蓝珂的案情开始梳理,说不定能有新的发现。”以往的案件侦查中,侦查人员最容易犯的一个错误就是钻牛角尖,也许回过头来,便能豁然开朗。   曾斌有点儿不情不愿:“夏支队,褚一贤真的不是凶手吗?”   夏朗审慎说道:“并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我只是说出我的想法。褚一贤是凶手的概率非常非常低,低到可以忽略不计。”   不想,夏朗刚说完这句话,曾斌就接到了一个电话。随着电话那边的人讲述情况,他的面色渐渐凝重起来,挂断电话后,他正色说道:“夏支队,这次恐怕你猜错了。萨奇尔酒店又出事了,一个名叫石婷婷的女孩儿在地下停车场被绑架,监控录像显示,作案人是褚一贤!” 第四十三章 妈的,还真是他!   萨奇尔酒店的监控室内,所有人都聚精会神地盯着显示器屏幕,眼睛一眨不眨。保安部经理在旁边拿着一方白手帕不停地擦拭着额头的汗水。他最近的心情就像是坐过山车似的,不过这辆过山车只有不停地下落过程,他一跌再跌,已经跌到了谷底。而这时候,偏偏大集团的千金小姐石婷婷被人绑架了,这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了。   保安部经理眼睛看着显示器,心中却在盘算,明天要像蒋胜涛那样被辞退了,是不是提早做好准备?   显示器中,影像十分清晰。深夜十一点十五分左右,石婷婷乘电梯来到了地下停车场的B2。她走出电梯后,步伐轻松,没看出任何的异常。石婷婷一路走到了自己的车前,这是一辆豪华的林肯领航员。一个柔弱的女孩儿开着这样的车,有点儿滑稽。   石婷婷按响了手里的钥匙,汽车的车灯闪了两下,车门打开了。就在她拉开车门准备上车的时候,忽然迟疑了一下,她望向了后车厢。   石婷婷走到了后车厢的位置,刚刚打开后车厢门,就见里面伸出了一只手,一把掐住了石婷婷的脖子!   石婷婷拼命地挣扎,她想要大声喊出来,但是脖子被对方狠狠扼住,发不出一点儿声音。她极力反抗,两只手在对方的手腕上又抓又挠,终于,那个人从后车厢钻了出来。他身材高大,面容凶狠——正是失踪了两天的褚一贤!   褚一贤一拳狠狠砸在了石婷婷的后颈处,这个女孩儿眼白一翻,昏死了过去。接下来,褚一贤把她丢进了车里,驾着石婷婷的车离开了。   “妈的,还真是他!”曾斌大声叫道,“我这就去查这辆车的位置。”   夏朗却说道:“没用的。这一带是山区,摄像头很少,估计褚一贤不会那么容易让我们找到。”   “那能怎么办?再这么下去,石婷婷也会有危险。搞不好就会和肖滠、蓝珂的遭遇一样!”   夏朗闭目想了一会儿,问道:“褚一贤是怎么躲进石婷婷后备箱的?”   保安部经理及时说道:“这个我们问过了,那天石婷婷来了酒店后,是我们的门童把她的车停到地下停车场的。”   “把他叫来。”   这个门童,便是夏朗第一次入住萨奇尔酒店时遇到的那个人。门童有点儿紧张,他说道:“警官,这不关我的事啊!有时候客人让我去停车,我是当然要听的了。我什么车没有开过啊,从来没有出过这样的事。”   “好了,我们找你来没有别的意思。说说那天的情况吧,你开着石婷婷的车去停车场,是怎么遇到褚一贤的,期间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门童答道:“这是两天前了,石婷婷在我们这里长包了一间房。每次她开车回来,十次得有七八次让我去停车。那一天我到了地下停车场的时候,安全岗里没人,升降杆没有起来。这时候正好老褚从工程部的办公室出来,他们对于机械那一套都懂,我就让他帮我起杆。”   门童说到这里,回忆了一下:“不过,确实发生了一件事。当时我停好车,准备乘员工梯上楼,看到了老褚也在。因为他刚才帮忙了嘛,我才和他聊了两句。他提着工具箱,说去客房修理设备。当时他看到了我手里的车钥匙,借过去看了看。”   曾斌小声对夏朗说道:“只是看一眼钥匙就能配出来?”   夏朗没有说话,他知道,有一部分有配锁经验的师傅是可以做到的。甚至在网上,只要有一张钥匙的照片,就可以配出来。他问门童:“他拿过去钥匙后,有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   门童很诚恳地说道:“当时只顾着和他聊天了,别的事情都没有注意到。”   在工程部办公室,同事们都听说了褚一贤绑架石婷婷的事。有人说道:“真看不出来呀,老褚那种三脚踹不出一个屁的人,居然能干出这事来!”   另一个人说道:“这有什么新鲜的?你没看那些电影里嘛,变态杀人的都是心理有问题的。老褚就是这样的。”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着,看来,这件事情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会成为他们的谈资了。   夏朗问他们:“老褚之前的经历你们有没有了解过,比如说他会不会配钥匙?”   有一个姓赵的员工说道:“这个我知道,上次我的电动车钥匙不见了,就是他帮我配了一把。不到半个小时呢,就出来了。我当时还挺服他的,你说说,连个配钥匙的专业工具都没有,马上就配好了。”   看来,褚一贤确实有配钥匙的技能,那么,他为什么要绑架石婷婷呢?   工程部的耿兵说道:“这事我们就不好说了。石婷婷那小妮儿长得水灵,家里还有钱。像我们这种人是够不到人家的,许是老褚黄色小说看多了吧,忍不住了呗。”一句话,引来了周围人的哈哈大笑。酒店出了事,他们似乎不会受到丝毫的影响,仍旧有心情说笑。   而在随后的调查中得知,工程部中没有人能接触到石婷婷,就连原来的工程部经理蒋胜涛也不例外。能够直面客人的,只有前厅部、营销部、餐饮部这些。   随着排查工作的展开,餐厅部经理告诉夏朗:“石婷婷这个人很刁蛮的,每次来了都会故意刁难我们,但我们心里都清楚,她不过是冲着宋厨来的。”   夏朗想起来了,自己入住酒店后,也见过刁蛮任性的石婷婷,当时就是宋博海带她出去的,事情才得以平息。很快,他找来了宋博海。   宋博海也听说了石婷婷被绑架的事情,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怎么可能呢,石婷婷虽然刁蛮任性,但是老褚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呢?”   “是不是褚一贤做的,现在还不敢确定。”夏朗说了句。   宋博海却说道:“不会吧,不是监控录像都有吗?”   夏朗说:“还是先说说石婷婷的事吧,我听说,酒店中你和她走得是最近的。”   宋博海叹了口气:“是……我就跟你们实说了吧,石婷婷一直……一直在追求我。”   曾斌似乎不大相信:“她一个千金小姐,会追求你?”   宋博海急切地辩解:“是真的……其实我一点儿也不喜欢她,一切都是逢场作戏。要不是为了酒店,我早就跟她一刀两断了。你们不知道,这个小丫头确实很烦人。”   “她在酒店长包了一间房,这是为什么?”   宋博海摇摇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你们可以去问问营销部。”   夏朗说道:“我曾经见过你们俩在一起,你就没有问过她吗?”   “我一点儿也不喜欢她,跟她聊天的时候,说的话也都是应付。有的时候我太烦她了,干脆就不说话。这样的情况,我怎么可能主动问她一些问题呢?”   看来,一通忙碌下来仍旧没有什么收获。曾斌说道:“夏支队,来不及了,我这就去申请通缉令。”   夏朗却说:“这样吧,通缉令的事情先缓一缓。你只要请铁队他们配合,追查那辆林肯车的下落就好。”   曾斌无奈地点点头,离开了。   夏朗回到了房间里,躺在床上,两只手枕在脑后,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他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褚一贤要绑架石婷婷,他真的会是凶手吗?如果真的是他,那么肖滠、蓝珂,与褚一贤又有怎样的恩怨? 第四十四章 快快快,姐夫叫你呢   夏朗缓缓闭上了眼睛,他似乎是在闭目沉思,又似乎是睡着了。迷迷糊糊地不知道过了多久,门铃忽然响了。夏朗翻身,打开房门,却看到了陈妙言。夏朗揉了揉眼睛:“怎么是你?”他把她让进了屋内。   陈妙言环抱双臂走了进来,她忧心忡忡地问夏朗:“是不是又出事了?”   夏朗看了一下时间,自己回到房间才不过过去了十分钟。他点点头。   “是不是有一个女孩儿失踪了?”   夏朗又点了点头。   “原来是真的……”陈妙言呢喃自语。   夏朗沉默了片刻后说道:“你是不是在担心你妹妹?”   陈妙言没有直接回答是或者否,她只是颇为担忧地说道:“这次带她出来,只是想治好她的病。可我没想到,这家酒店会接二连三地出事。”   夏朗苦笑了一声:“恐怕除了凶手,谁都没有想到。”   “夏朗,你能不能帮帮我?”   换做以往,夏朗一定和她调侃一番,可是此时见到对方神色庄重,他不敢言语戏弄,正色说道:“你说吧。”   “你能不能保护她的安全?”夏朗皱了皱眉头,他是警察,是离火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支队长,保护公民的生命财产安全是他义不容辞的责任,但是他现在的全部精力都放在了案子上,根本无暇抽身来照顾好陈妙欣。他问道:“为什么不带她离开呢?”   陈妙言长叹一声:“你以为我不想吗?我刚刚跟她说过,她怎么都不肯走。”   “为什么?”夏朗大感意外,一般的女孩儿遇到了这种事情,躲还来不及呢。他这句疑问脱口而出,可是陈妙言却没有回答,而是斜了他一眼,随后低下头去,双颊绯红。夏朗似乎明白了,陈妙欣之前一直撮合他和姐姐陈妙言,看来这丫头并不甘心就此离开。   夏朗沉思片刻,而后说道:“不行,这事不能由着她任性。我去和她说。”他知道,陈妙言内心也一直期盼着能尽快带妹妹离开这里。毕竟上次童益民那件事,已经给陈妙欣造成了莫大的心理创伤,如果这次再有什么意外,后果不堪设想。   夏朗和陈妙言来到了1919房间,陈妙言刷卡打开房门,二人正要迈步进入,就觉得眼前白光一闪,一片眩晕。   陈妙欣哈哈大笑:“哈哈,不错不错,郎才女貌!”   好一阵儿过后,夏朗和陈妙言的视线才恢复了正常,他们一看,瞬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陈妙欣手里举着一个单反相机,闪光灯打开,给他们拍了一张相片。只是这张照片上,无论夏朗还是陈妙言都是一副呲牙咧嘴的狰狞状态,他们都被吓到了。   陈妙言走上前去:“你这鬼丫头,快,把照片删了。”   陈妙欣拿着相机在屋子里跑着,嘴里欢快地叫道:“我不。”   “妙欣,听话,快把照片删了。”   “我就不!”   夏朗看着两姐妹打闹,他忽然笑了一声,说道:“好了,先不要闹了。妙欣,我有话对你说。”   陈妙欣见夏朗如此郑重其事,反而有点儿不适应:“有什么事?”   夏朗说道:“你和陈律师天亮后就离开这里。”   陈妙欣看看夏朗,又看看姐姐,试探性地问道:“是因为有个女孩儿失踪了吗?”她见二人都不说话,最后竟然坐在了床上说道:“我不走,我哪里都不去!”   “妙欣,这次不是开玩笑的。”陈妙言坐在了妹妹的身边,好言安慰着说道,“这家酒店里就可能潜伏着一个凶手。”   夏朗听到陈妙言这么说,他的情绪瞬间变得低落了。他没有想到,褚一贤竟然会去而复返,回到这里绑架了石婷婷。当警方把注意力放置在外围的时候,真正的凶手却在酒店。褚一贤这人真的不能只用“狡猾”两个字来形容了,夏朗有一种智商被侮辱的羞辱感。   “夏朗!”陈妙欣叫了一声,“你会保护我的,是吗?”   夏朗没有说话,陈妙言却主动说道:“他一天那么忙,怎么可能有时间二十四小时保护你呢?你以为你是高干吗?”   陈妙欣吐了一下舌头,说道:“老姐啊,你要是非得逼我走,回去之后我一定会抑郁的,我心里会很难受,我会……我会……会得很重很重的病!”   陈妙言听完后,无奈地看了夏朗一眼,轻轻摇头。妹妹刁蛮起来,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从小就是这样。   夏朗想了一会儿,说道:“陈律师,你跟我出来一下。”   陈妙言不知道夏朗要干什么,陈妙欣却推了姐姐一把:“快快快,姐夫叫你呢。”只不过,“姐夫”二字她咬得很轻,除了近在咫尺的陈妙言,别人根本听不到。   陈妙言瞪着妹妹,起身和夏朗离开了房间。两人来到了外面的走廊,陈妙言拉上了房门。夏朗对她说道:“看样子,现在让妙欣离开也不是法子,她刚才说得对。这次出来本来是帮助她进行心理复健的,但如果强行违拗她的意思,我担心……”   陈妙言明白了夏朗的话,她问道:“那现在怎么办?”   夏朗沉吟说道:“我想到了一个方法,但是……对你和她的声誉有点儿不太好。”   “你说吧。”   “你们把房间退了,重新订一间套房,你和妙欣睡卧室,我睡在客厅的沙发就好。”陈妙言听到夏朗这么说,有点儿生气,她刚要发怒,却看到了夏朗一双真挚的眼睛,顿时心中的怒火无影无踪了。   夏朗见她慢慢低下头去,不再说话,便继续说道:“还有一点,你们要二十四小时不准离开我的视线。就算是在我办案的过程中,你们也只能离我十米远,千万千万不能走远。”   陈妙言见夏朗无比郑重,全然不像是在开玩笑。她犹豫了许久,点了点头说道:“那我现在就去退房。”“你先去和妙欣说一声,我们三个一起去。”   酒店前台的工作人员便是当初帮夏朗和杨小雅办理入住手续的那个女孩儿,当她看到夏朗和陈妙言姐妹只要一间商务套房的时候,暗暗讶异。难怪这位警察最开始不愿意和那个女孩儿住一间房呢,原来是另有新欢了。当夏朗等人离开前台后,她马上把这个消息传开了。   “看那两个女孩儿还都挺漂亮的,这个夏朗艳福不浅啊!”一个男性工作者不无羡慕地说道。   “切,我看你是羡慕嫉妒恨吧!”   这次的套房,安排在了酒店的22层,2208房间。三人进入了房间后,陈妙欣很兴奋,叽叽喳喳地跑进了卧室里。夏朗对陈妙言说道:“好了,时间也不早了,你们去睡吧。有什么事就喊我。”说着,他把自己的行李随意地堆放在了外面的客厅中,自己躺在了沙发上。   “要不,我让他们再加张床吧。”陈妙言说了一句。   夏朗没有说话,回应陈妙言的只有绵长的呼吸。   “睡得这么快,也是够没心没肺的。”陈妙言小声嘀咕道,她进入了卧室中,“咔”的一声锁上了房门。   但此时,夏朗却睁开了眼睛。他并非是故意不回应陈妙言,只是他现在的心思都放在了案子上。他希望,自己一觉睡醒后,就能听到有关于褚一贤的消息。   石婷婷被绑架了,时间拖得越久,对受害人越不利。   陈妙言好不容易把妹妹哄睡着了,可是她却怎么都难以入眠。辗转反侧,陈妙言的心中有种莫名的心动。 第四十五章 他昨天真的没有看到我们吗?   次日,天还没有大亮,陈妙言就听到了夏朗的敲门声,他在外面叫着:“起床了,去吃早餐了。”   陈妙言看了一下时间,才五点多钟,她叹了口气,下了床拉开房门,看到了早已准备停当的夏朗。陈妙言昨晚很晚才睡着,她睡眼惺忪:“夏朗,你没有搞错吧,这才几点你就起来了?”   夏朗说道:“我可以有耐心等啊,可是凶手没耐心等啊,快点儿洗漱吧,一起去吃饭。忘了昨晚我怎么说的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啦!”陈妙言关上了房门,足足过了一个小时左右,姐妹二人才从房间里出来。她们两人都化着精致的妆容,本就出落得十分美貌,如此一来,更让异性难以移开他们的视线了。   夏朗在外面等得都快要睡着了,他打着呵欠,眼睛盯着陈妙言姐妹二人上下打量,说了句:“我可真是服了你们女生了,出门就出门,还要化妆,白白浪费了一个小时。”   陈妙言很生气,瞪着他:“你说什么?”   陈妙欣赶紧上来劝道:“夏朗,你说得不对哦!不是有一句话嘛,女为悦己者容。我老姐是遇到悦己者啦!”说完,眼神坏坏地瞟向了陈妙言。   夏朗也不想让陈妙言生气,遂笑着说道:“不不不,你姐姐天生丽质,不化妆就已经很美啦!我倒觉得,这些化妆品公司应该给陈律师钱的,毕竟有这么漂亮的美女给他们做代言。”   女孩儿没有不喜欢听别人夸赞自己漂亮的,陈妙言也不例外。她听了夏朗的话,心中着实受用。嘴角浅浅一笑,心中甜如蜜,只是没敢过多地表现出来,只是说了句:“我们走吧。”   三人来到了餐厅,边吃边聊。陈妙欣抑制不住内心的好奇,一再向夏朗打听破案的进度及线索。夏朗却每次都顾左右而言他,巧妙地躲了过去。   到最后,陈妙言对妹妹说:“妙欣啊,你知道吗?如果夏朗告诉你太多的话,万一到最后他没本事破这件案子,你会负法律责任的。”   陈妙欣吓了一跳:“真的假的?老姐,你别吓我啊。”   夏朗借机说道:“是真的啊,到时候不要说你了,恐怕我这警察也别干了。剩下的几十年只能吃牢饭喽!”   陈妙欣这才知道,老姐和夏朗都是在吓自己。她气得撅起了嘴巴,不过她也知道,夏朗不可能吐露太多的破案细节。于是她说道:“最近我一直在看悬疑推理的小说,有一个《雪人山庄》你知道吗?”   夏朗笑了:“小说里的故事你也相信啊?”   “不是啊,那个作者说,这件事情是根据真实的案子改编的。”   夏朗不以为然地说:“这就是写书的这个人聪明之处了,他如果说本故事纯属虚构,就没什么意思了。说他的小说是根据真实的案子改编的,这样一来就很多人看嘛。其实看下来之后,通篇只有两个大字——扯淡!”   他的一席话,让陈妙言笑出了声。陈妙言对妹妹说道:“听见了吧,这可是从一个警察口中说出来的,不由得你不信。”   陈妙欣正要反驳姐姐,却忽然听到身后有人说了一声:“对不起,可以打扰你们一下吗?”   三人望过去,只见宋博海穿着一身干净整洁的厨师服站在了他们面前,脸上带着亲和的笑容。不知怎么的,夏朗总觉得酒店这些工作人员都是人前一套人后又一套。就拿眼前这位宋博海来说,见到客人的时候永远是洋溢着笑容,可是昨天夏朗询问他的时候,又是另外一副样子。   陈妙欣问道:“有什么事吗?”   宋博海拿出了意见单:“陈女士,请你填一下。”   陈妙欣很高兴地接过了意见单,在上面勾画着相关意见。她边划边说道:“对了,宋厨,昨天我跟你打招呼你为什么不理我呀?”   宋博海愣了一下:“啊,有这回事吗?可能太忙了,我没有看到你。”   夏朗听到这句话,不觉多看了宋博海一眼。而宋博海此时专注的目光盯着陈妙欣填写的单子,并没有注意到这道凌厉的目光。   意见单填写完了,宋博海微笑着礼貌告辞。陈妙言看着夏朗疑惑的目光,问道:“你想什么呢?”   夏朗说:“他昨天真的没有看到我们吗?”   陈妙欣倒是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膀:“也许是我不够漂亮吧。”   夏朗沉默了,他的两道剑眉渐渐皱紧,石婷婷之前和宋博海走得最近,她的失踪会不会和宋博海有关系呢?这个念头冒了出来,夏朗自嘲似的笑了一下,怎么可能呢?地下停车场的监控录像都拍下来了,石婷婷是被褚一贤绑架的,清清楚楚。   “夏朗,你在笑什么呢?”陈妙欣气鼓鼓地问他。   夏朗说道:“没有笑你,是在笑我自己。”   “案子有眉目了?”陈妙言问道。   “不,还没有,可能是我自己想多了。”夏朗看着远处的宋博海,呢喃地说了一句。   餐厅经理徐丽丽一直忙到了晚上的九点多才下班,她急匆匆地换好了衣服,准备开车去接孩子。自从跟老公离婚后,所有的重担都压在了她一个女人的肩膀上。孩子现在还在补习班的老师那里,徐丽丽之前考虑过给孩子换个补习老师,但是念在这位老师帮自己照看孩子的面上,一直克制着这个念头。   上次的期末考试,孩子的学习成绩不进反退,看来还是要换个老师才行。徐丽丽刚要进电梯,却听到了身后有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徐经理,请等一下。”   徐丽丽回头望去,见到了夏朗。不远处还站着两个漂亮的女孩儿。   她愕然问道:“夏队长有什么事吗?”   夏朗说道:“耽误你几分钟时间,有个问题要问你。”   就这样,夏朗带着陈氏姐妹跟着徐丽丽来到了地下停车场。徐丽丽说道:“夏队长,石婷婷那个女孩儿是出了名的刁蛮任性,全酒店的人都知道她喜欢我们的宋厨,所以你来问我这些,倒不如直接去找宋厨。”   夏朗说:“不,我来找你不是问有关于石婷婷的事,而是蓝珂。蓝珂在入住酒店后,也曾经在餐厅用餐,对吧?”   徐丽丽点点头:“那是当然了,除了我们酒店,这附近很难找到用餐的地方。周围的环境你也看到了,路边的小店卫生都不达标的。”   夏朗特意来找她,当然不是为了探讨萨奇尔酒店的餐厅卫生是否达标。他说道:“蓝珂在用餐过程中,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比如说她曾经和餐厅的谁接触过?”   徐丽丽想了一会儿:“这个……时间过去太久了,我也记不清了。夏队长,我看你还是去查查监控吧。我着急去接孩子呢!”说完,徐丽丽就走掉了。   陈妙欣走过来对夏朗说道:“夏朗,你的招牌也不怎么好使啊?人家都不给你面子。”   夏朗笑了:“给不给我面子是小事,真让我查出什么来,恐怕这家酒店都开不成了。走吧。”他转身进入了电梯。   “去哪里?”   “回去睡觉。”夏朗一开始当然想到了监控室,但是之前已经调查过了所有有关于蓝珂的监控影像,都没有任何的发现。回到了客房后,夏朗打电话,让铁忠流把有关于蓝珂的监控视频全都发过来。铁忠流听到这句话后,很高兴:“我的夏支队啊,你总算要干点儿正事啦!” 第四十六章 你是来找我的?   夜已深沉了,凄白的月光透过了窗帘中间的缝隙照射进了客厅中,形状宛如一把利剑。夏朗没有开灯,只是看着从陈妙言那里借来的笔记本电脑的显示屏。屏幕中,蓝珂的身影十分清晰。而这一次,夏朗主要调取了蓝珂在餐厅中的影像资料。   她在这里住了半个月左右,期间去餐厅用餐共计二十一次,其余还有四次是让餐厅部的人直接送去了客房。从这些情况来看,一切正常,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这时候,旁边有人轻轻说了一句:“喝杯茶吧,提神的。”   夏朗一扭头,看到了身穿着睡裙的陈妙言。不得不承认,陈妙言确实很美,穿上这身高档丝质睡袍后,愈发显得身材惹火。但夏朗的心思全在案子上,他只是“嗯”了一声,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   陈妙言则端着一杯咖啡,问道:“有结果了吗?”   夏朗摇了摇头:“目前看来,毫无头绪。”   “我听说,这次绑架石婷婷的人是酒店工程部的一个修理工?”   夏朗笑了一下,没有回答。两人随后都陷入了沉默之中,客房的灯暗着。周围只有那道狭长的月光,映在了夏朗的脸上。陈妙言看着他,仿佛夏朗的身边镀上了一层银白色的光。   “早点儿睡吧。”过了好一会儿,陈妙言才说了一句这样的话。   “好。”   陈妙言起身回到了房间中,轻轻锁上了门。夏朗却没有立刻睡着,刚才陈妙言的出现,令他的心头有了一种悸动,他的思绪仿佛一下子被打乱了。刚刚织就的线索网就像是一面镜子一样被人打破了,碎裂的镜片四散开来,夏朗站在了黑暗之中不知所措。   内线……内线……这是蓝珂来到白云峰,入住萨奇尔酒店最基本的动力。根据夏朗之前的判断,这个内线很可能是酒店的工作人员。他干脆调出了所有的监控录像,开始统计录像中所有与蓝珂有过接触的酒店内部工作人员,最后这些人共有二十七人之多。   最后,夏朗又将这些人的影像截图与人事部的那份名单做了一一的比对。最后,只有两个人在酒店有五年以上的工作经验。一个是前厅部经理祝耀文,另一个便是餐饮部的厨师长宋博海!但是,通过视频可以判断出,这两个人几乎没有长时间和蓝珂独处,也就是说他们在酒店内部是没有办法向蓝珂讲述五年前案子的详情的。难道他们接头是在酒店外面吗?   并不能排除这种可能。祝耀文,宋博海,两个人谁的嫌疑更大呢?夏朗觉得应该是宋博海,因为蓝珂每次去餐厅用餐,宋博海都会请她填写意见单。就像对陈妙欣那样。   夏朗一遍又一遍地反复看视频,不停地快进、倒退、暂停……他的双眼上下左右不停地移动,想要找出关键的线索……   天亮了,陈妙言醒来了,看到妹妹仍在甜美地睡着,她笑了一下。走出房间后,夏朗就坐在了地毯上,双臂趴在茶几上,脑袋埋在了里面,正在呼呼大睡。陈妙言走过去,将夏朗散落满地的文字纸张全部收罗好,然后就打算去吃饭了。   可是当她刚刚拉开了房门,想到夏朗的那句“你们不要离开我十步远”。她又犹豫了,思索良久后,陈妙言给餐厅打了一个电话,点了几样早点,让他们送来客房。接着,她就去洗漱换衣服了。   半个小时后,门铃响起。陈妙言打开房门,只见一个男人躬身举着打包好的饭菜:“您好,祝您用餐愉快。”   “谢谢。”陈妙言接过来,正打算关上房门。不料,对方突然快速地伸出一脚,抵住了门板。陈妙言这才看清楚,这个男人的身材高大,足有一米九多。男人用力一顶,陈妙言被门板撞开了,她惊得大声叫道:“夏朗!”   夏朗一个激灵醒来了,他抬头一看,迅速站起身来:“褚一贤!”   闯入房间的人,正是褚一贤。褚一贤站在了门口,关上了门说道:“夏队长。”   夏朗怎么都没有想到,褚一贤居然还在酒店。他沉着地问道:“你是来找我的?”   褚一贤沉默了,他的神色有点儿慌乱。夏朗转而对陈妙言说道:“没事,你先回屋。”他不敢告诉陈妙言,面前这个人就是绑架石婷婷的凶手。要不然陈妙言一定会害怕。   陈妙言看看褚一贤,又看看夏朗,回到了房间中锁死房门。   “坐吧。”夏朗的语气出奇地和善。   褚一贤很惊讶:“你不抓我?”   夏朗拿起桌上的香烟丢给了他一支,自己也点上了一支香烟吸了一口说道:“我抓你干什么,你要真的是凶手的话,也不可能主动出现在我这儿吧?”   褚一贤坐下来,从兜里摸出了打火机,他接连按动了五次打火机,才冒出了火苗。他嘴里叼着香烟,凑到了火上,点燃后狠狠地嘬了一口,说:“可是我真的绑架了石婷婷。”   夏朗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是受人要挟,还是要给王玲艳报仇?”他不知道石婷婷和王玲艳之间是什么关系,只能猜测着说道。   褚一贤听到王玲艳的名字,双目红肿,他说道:“都不是,我……我是自愿这么做的。因为……我不想……不想看着石婷婷落得跟肖滠和蓝珂一样的下场!”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夏朗忽然大为震惊,“蓝珂……蓝珂的内线是你?”   褚一贤夹着香烟的手指忍不住颤抖起来了,好半天他才控制住了自己的手指,说出了这件事情的过往。   褚一贤学历不高,初中辍学后,曾经有一段儿时间在老家以修理自行车、配钥匙为生,攒下了一笔钱。可是随着时代发展,自行车逐渐被电动车及汽车取代了,这一行难以维持褚一贤的生活,他就用自己多年的积蓄去学了电器设备的修理。   多年后,褚一贤和在北京的女友王玲艳一起来到了离火市发展,褚一贤进入了萨奇尔酒店的工程部工作,而王玲艳则去了石料厂。一开始的日子风平浪静。   五年前的一天,王玲艳酒气熏天地回来,褚一贤见到女友醉成这样,没有生气。他只是伤心,痛恨自己没本事,让自己的女友遭受着这样的委屈。   可是王玲艳却很高兴,她对褚一贤说道:“一贤你知道吗?我们……我们要签……签一个大合同了。是和丁天云……他新成立的十八家公司,都要用我们的工厂的石料来做门口的雕塑,还有他名下的几个地产什么的……我们……我们主任算过了……这笔生意谈成了,我们会有……会有几千万入账呢。”   褚一贤不忍心责怪女友,何况她还醉成了这个样子。他只是轻声应着。   褚一贤至今都记得,签合同的那天,天空是那么的蓝,就像是一块蓝色的缎子,点缀着几朵白云。王玲艳很高兴,还和褚一贤约好了晚上回来一起庆祝。只是谁都没有想到,早上的一别,竟成为了今生的永别。   王玲艳喝得大醉,连褚一贤打来的电话都没有听到。她只是住在了市郊的一家小宾馆,当晚的那场大火,不但无情吞噬了这个年轻的生命,也焚毁了褚一贤一生的牵挂与期待。   褚一贤说到这里,已经落了泪:“这全都怪丁天云和纪长鸣,要不是他们,小艳绝不会死!” 第四十七章 第三人   夏朗万分惊讶,这其中的关节与他之前推测得差不多,但是他没有想到,这里面还有纪长鸣。他问道:“纪长鸣不是萨奇尔酒店的董事长吗,这件事跟他有什么关系?”   褚一贤说道,那一晚的餐桌上,不只有丁天云和石料厂的人,还有萨奇尔酒店的董事长纪长鸣。那段时间,萨奇尔酒店的资金出现了一些问题。纪长鸣想百般讨好丁天云,就连那次谈生意也是他跟着去的。   褚一贤只是萨奇尔酒店的小员工,纪长鸣也并不知道王玲艳是他的女朋友,席间使劲灌她喝酒。酒席散去后,还是纪长鸣带王玲艳去的县郊的小旅馆。   夏朗听完后,惊愕无比:如果纪长鸣真的好心想送王玲艳去休息,完全可以找一个县城里的宾馆或是酒店。他之所以这么做,恐怕真正的目的,是色胆包天,想要在酒后侵犯王玲艳。   褚一贤性情耿直,不会去想这些。他只是抹了一把泪:“小艳的死,他纪长鸣也有责任!我后来去找他理论,他才知道了,小艳是我的女朋友!”   夏朗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褚一贤动手要打丁天云,纪长鸣没有开除他,原来是有把柄落在了对方的手里。   “那么你是怎么联系上蓝珂的,有关于肖滠遇害,你又知道些什么?”   褚一贤说道:“小艳死了以后,我就恨上了这家酒店。你可能会笑我,觉得我没有骨气,我的女朋友被纪长鸣害死了,我还要帮他挣钱。可是我不这么看,酒店的设备,我从来没有好好修理过。这里每一个人的模样、说话的声音,都让我觉得恶心!”   褚一贤从此之后,就没有在萨奇尔酒店安心工作过。每次他被派去修理一些东西,都会故意留下其他的故障。从来不乘员工梯上楼,每次都占用客梯。为此,客人们怨声载道。甚至一度导致了萨奇尔酒店在旅游APP上口碑极差。纪长鸣后来也知道了这件事,他还专门叮嘱了蒋胜涛:“你们部门的褚一贤,以后有活儿不用让他干。只要让他好好值班就行了。”   只是,蒋胜涛从来没有把这句话放在心上。样子是做给领导看的,纪长鸣回加拿大之后,他照样会指派褚一贤去干活儿。也正因为如此,心虚的蒋胜涛从来没有把纪长鸣的那句话对外人提起过,就连警察来问,都没有说。   五年前的一晚,正在办公室值班的褚一贤接到了前台打来的电话,说客房中的地漏不渗水了,客人已经到前台投诉了,让他马上处理。褚一贤像平时一样,慢吞吞地拿上了工具箱,自己乘客梯到达了客房所在的楼层。   敲开房门后,开门的正是肖滠。她看到一身修理工打扮的褚一贤,皱着眉头不满地说道:“怎么现在才来呀?赶紧给我修好,你们酒店的设备也太差了!再这样下去我要给差评了。”   褚一贤简单地排查了一下事故原因,其实地漏堵塞很简单,只要用一炮通打一枪就好了。但是他故意拖延着。   一旁的肖滠等得不耐烦了,这时,她接到了一个电话:“喂,怎么样怎么样,你能帮我吧?”   电话那边的声音,褚一贤没有听到,但是肖滠说了句:“只要你能帮我联系上丁天云就行了……没错,我是认识他,可是他现在周围都是保镖,我根本没办法靠近啊……对……好,反正我人都是你的了,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再说,你是酒店的人啊,对不对?”   褚一贤听到了丁天云的名字,悲愤的情绪一下子从心底涌出。他处理好了地漏后,一句话都没有说,扭头就走掉了。   其实关于肖滠遇害案其中的细节,褚一贤并不知道很多。但是这却符合了蓝珂的口味,因为如果这件案子能和丁天云扯上关系,那么效果一定拔群!   那是在六月的一个午后,在一家路边的小超市里,褚一贤看着一群人在那儿玩扑克牌。大家说起了肖滠的案子,而这时,恰巧蓝珂来这里买了瓶水,也听到了大家的议论。   有人说,肖滠是被先奸后杀的;有人说,肖滠被切成了两段,这是布置一种作法的法阵;还有人说,肖滠可能是遇到了山魈,被生生撕裂了。   其中一个人还说道:“老褚啊,你就是萨奇尔酒店的,应该知道一些内幕吧?”   褚一贤有心要把丁天云的名声弄臭,平日里难得开口的他,冷冷说道:“知道啊,怎么不知道?不过我说出来,会吓死你们。”   一人笑道:“老褚啊,平日里你小子三脚踹不出一个屁来,谁知道,一开口就是吹牛逼啊!”一句调侃之语,引来了大家的哄堂大笑。   没人会把褚一贤的话放在心上,只有蓝珂除外。在褚一贤走出小超市后,蓝珂追了上来。她表明了自己的身份,想要询问褚一贤更多的内幕。褚一贤本来不想理会的,但是他转念一想,如果这件事情能够拉上丁天云,见诸媒体。那么丁天云的日子一定好过不了,所以,他答应接受了蓝珂的采访。   至于来萨奇尔酒店,是蓝珂自己的主意。她觉得要想这一系列的文章写好,必须有身临其境的感觉才可以。   但是这样一来,褚一贤反倒不方便了。他不能私下里和蓝珂过多的接触,因为这可能会引起别人的怀疑。所以他们每次见面,都约在了褚一贤河边的那个小房子里。褚一贤对她说了很多很多,包括自己和王玲艳的故事。蓝珂听后,觉得虽然这件事情丁天云并没有多大的责任,但也并非无文章可做。   本来一切进行得都很顺利,可是没过多久,蓝珂莫名其妙地失踪了。当网上那段视频传出来后,蒋胜涛接到了纪长鸣的指示,让他重现蓝珂失踪前在电梯里的那一幕。于是,蒋胜涛让褚一贤去做这件事。   “夏队长,你还记得那一晚我们是第一次见面,我是从客梯里走出来的?”   夏朗点点头,他当然记得。   “其实,我那是想给你提个醒。我想告诉你,酒店有问题。我想让你直接查到酒店的管理层。”   夏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丁天云所犯的错误,最多只是一个生活作风的问题。而纪长鸣强奸王玲艳,根本就没有任何的证据,现场都被大火烧成了白地。这样的案件,不可能凭借褚一贤的一句话来作为证据。   他叹了口气:“既然你不知道肖滠和蓝珂是怎么遇害的,为什么要绑架石婷婷,还口口声声为了她好?”   褚一贤很紧张,他说道:“我……我看出了一些问题,和肖滠一样,蓝珂之前也是联系了一个人,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但是我知道,他是在酒店工作的,因为我听到过蓝珂和他打电话。石婷婷也是这样的。”   夏朗也跟着紧张起来了:“你说说具体情况。”   “……那一天,我约好了蓝珂在河边见面,可是蓝珂却很晚才来。她跟我说,以后都不会再和我见面了。我不明白为什么,我还对她说呢,我了解更多的事情。但是她却笑话我,说我根本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她说她找到我的同事,他对于案子的细节一清二楚。就是在这件事发生没多久,蓝珂就失踪了。”   夏朗心头的疑云渐渐拨开了,果然还有一个“第三人”,他急切地问道:“那么……石婷婷呢?” 第四十八章 任何人都不能触犯法律   夏朗想不通,为什么褚一贤要这么做。虽然肖滠和蓝珂在遇害前都是和酒店的工作人员有过联系,但是褚一贤劫持石婷婷,这未免太冒险了。   褚一贤太过紧张了,说了这么多,他的喉咙早已干渴。他费力地吞咽了一口口水,说道:“石婷婷……她也一样。有一次我去国际会议厅修理音箱,听到了她在走廊里和人吵架。虽然我没有见到和石婷婷吵架的人,但是我知道,那个人就是我们酒店的。”   “你都没有见到对方,怎么知道是你们酒店的人?”夏朗问完后,给褚一贤倒了一杯水。   褚一贤抓起水杯,三两口喝光了。夏朗又给他倒了一杯,他很快又喝光了。就在夏朗给他倒了第三杯水的时候,褚一贤摆了摆手:“夏队长,不用了。”   他两只手掌在大腿上来回摩挲着,说出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褚一贤到了国际会议厅所在的楼层,在国际会议厅的旁边,有一条走廊,酒店方在这里设立了吸烟区。自从王玲艳死后,褚一贤就形成了磨洋工的办事风格,他走到了吸烟区,自己倚靠着墙点上了一支烟,喷云吐雾。   一支烟抽了一半儿,这时,在吸烟区的尽头拐角处,有一个女孩儿的声音传来:“你不要再解释了,你竟然敢骗我?!你知道这是什么后果吗?”   接着,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很低沉:“随便你,不过你不要忘了。我在酒店工作这么多年了,你想动我,也没有那么容易。”   女孩儿冷笑:“太他妈高看你自己了吧?我只要一个电话,就能揭穿你们的鬼把戏!”   吸烟区走廊尽头的拐角处是安全通道,褚一贤香烟抽完了,便走了过去。他想要看一看,是谁在这里吵架。可是当褚一贤刚刚靠近安全门的门口,就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有人顺着安全楼梯跑下了楼。   等褚一贤推开门口,和转身出来的石婷婷差点儿撞到一起。   石婷婷是个家境优越的女孩儿,乍一看到身穿着工作服的褚一贤,心生厌恶,她瞪着褚一贤:“干什么,差点儿撞到人,你找死啊?!”褚一贤没有说话,主动让开了路。   夏朗问道:“那个人的声音,你能听出来是谁吗?”   褚一贤摇了摇头:“那个声音很低沉,以前我从来没有听过。”   萨奇尔酒店的安全通道是没有安装摄像头的,想知道是谁的话,只有调出监控查看了。他以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褚一贤,问道:“褚一贤,石婷婷现在在哪里?”   褚一贤两只手紧紧握在了一起,轻轻抖动着:“在白云峰的黄树山,那里有一间小屋子,我把她安置在了那里。”   夏朗听完后,拿出手机给曾斌打了一个电话。   曾斌那边抢先说道:“夏支队,褚一贤也太狡猾了,我们这两天加班加点,都没有发现他的行踪。”   夏朗说道:“你们先不要找褚一贤了,听我说,马上派人去黄树山。在那里有个小房子,石婷婷就在那儿!”   “夏支队,你是怎么知道的?”曾斌在电话那头大声喊了出来。   “先不要管我是怎么知道的了,马上去找人!”   “是!”   夏朗挂断了电话,问道:“褚一贤,仅仅因为石婷婷和酒店的人接触过,你就要绑架她,是不是太冒险了?”他认为,褚一贤的心理已经扭曲,他的这种行为令人不可原谅。   褚一贤沉默不语,半晌过后他才慢慢说道:“我跟你们不一样,你们入住酒店,只看到了这家酒店装修豪华,很上档次;但是你们见过后厨吗?后厨的人配凉菜直接下手,从来不戴卫生手套;前台的女孩儿和各部门的经理乱搞男女关系,他们和前台女孩儿进客房的监控视频,保安看得清清楚楚。反过来,保安也拿这些视频去要挟前台的女孩儿,还四处炫耀说,自己和经理玩的是一个女人……这些在我们酒店早已不是什么新闻了。”   他说着说着,情绪激动之下,两只手紧握成拳头,微微颤抖,手背上的青筋都跳了出来。他继续说道:“自从小艳死了,我比谁都恨萨奇尔酒店!肖滠、蓝珂……如果我不带走石婷婷,她就会是下一个!”褚一贤最后一句话是用力喊出来的。   夏朗说道:“可是你这么做,始终是错的。”   “我没有错,没有错!错的是酒店,他们窝藏杀人凶手,他们是帮凶,我是在帮石婷婷!”褚一贤歇斯底里地呐喊着。   “任何人都不能触犯法律,不管他(她)是出于什么目的!!!”夏朗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屋里的陈妙言也觉得有点儿惊讶,她耳朵贴着门板,倾听着外面的动静。陈妙欣一再问姐姐,夏朗在和谁说话,陈妙言都没有理会。   只听夏朗停顿了一会儿,转而用一种平和的语气问道:“你绑架了石婷婷,有没有问过她,那个人是谁?”   褚一贤呆怔了许久才缓缓说道:“我问过她,但她一直骂我,怎么都不肯说。我……我没办法,我怕她乱喊乱叫,只能堵住了她的嘴。”   夏朗心中一惊,问道:“你是用什么东西堵住她嘴的?”他之前看过一件绑架案的案卷,受害人被绑匪用布蒙住了口鼻,最后造成了受害人窒息而死。他担心鲁莽的褚一贤注意不到这些细节,致使石婷婷也遭受此厄。   褚一贤深吸一口气,说道:“夏队长,我明白的。我为了做这一步,已经看了好多的案子,专门看那些破案的节目、小说、电影……我……我做得很小心的。”   夏朗稍稍放心了,他又问道:“林肯车的钥匙,你是自己配出来的吧?”   褚一贤点点头:“我以前就是一个配钥匙的,做了许多年。一把钥匙,我只要看一眼,用手摸一遍就能配出来。”   夏朗正色说道:“褚一贤,你的行为已经触犯了刑法,构成了绑架罪。这些你都承认吗?”   褚一贤呢喃说道:“我承认……是我自己做事冲动了。要不然的话,夏队长,我今天也不可能来找你。”   夏朗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因为自己心爱的人惨死,迁怒于萨奇尔酒店。又因为一时的激愤,绑架了石婷婷。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都已经构成了绑架事实。他说道:“褚一贤,希望你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现在,需要等我同事他们找到石婷婷。你最好烧高香祈祷石婷婷还活着,要不然,你的罪过可就大了。”他声色俱厉,训斥着褚一贤。   褚一贤这个一米九的大高个儿蜷缩在沙发里,头深深地扎着,就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当天下午,好消息传来了:曾斌协同森林公安局,在黄树山山腰的一间废弃小屋里,找到了石婷婷。石婷婷当时昏了过去,但是经过医生检查,并没有大碍。   曾斌在电话里由衷地叹服:“夏支队,我可真服了你了,我们都快把这一带翻个底儿朝天了,都没能找到石婷婷,你这么快就发现了。”   夏朗只是笑了一下,心想:这算什么了,自己不过是运气好而已。   “夏支队,你这么厉害,那你知道褚一贤的下落吗?”   “知道啊。”   曾斌情绪异常激动:“他在哪儿?”   “在我这儿。” 第四十九章 四个嫌疑人   监控室里,夏朗正根据褚一贤的口供,查找着石婷婷与人争吵的视频。他之前安排了几个同事做了步速实验,从而锁定了几个潜在的嫌疑人。这些人都是事发后,在可能的时间段里,从安全门走出来的酒店工作人员。   曾斌推开门进来了:“夏支队,褚一贤已经被带走了。”“唔。”   曾斌说道:“我可真没有想到,他居然还敢回来。”   夏朗眼睛盯着监控的显示屏,说道:“这没什么可惊讶的,褚一贤的目的不是杀人,他只是想要保护石婷婷。只是,他的性格太偏激了,做事方法让人接受不了。对了,石婷婷怎么样了?”   “这会儿在县医院呢,我已经安排了两名同事保护她。不过,人还没有醒呢,录笔录可能要等一段时间。”   夏朗不说话了,曾斌看他专注的神情,也凑上前来观看。夏朗按下了暂停键,说道:“你看,这几个人。”画面分别定格住了,显示器上共有四个人。这四个人分别是酒店的前厅部经理祝耀文、保安部经理张阳、营销部的销售员贺朝,以及酒店的门童吴双。   曾斌说道:“除了贺朝,这三个人都是老面孔啊!”说完,眼神意味深长地往后瞟。   此时,保安部经理张阳就在监控室内,他拿着手绢边擦汗边说道:“二位,二位,不关我的事啊!我……我……老褚这不是害我嘛!”   曾斌厌烦地说道:“喊什么喊?不关你的事,你为什么去安全通道了?还在那个时间点出来,摆明了是心里有鬼。”   “不是这回事啊,曾警官,我那天去安全通道……是……是和祝经理在一起来着。”   夏朗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好好说。”   曾斌在一旁严正警告:“告诉你,必须说实话,不然祝耀文那边说漏了嘴,你们的罪过可就大了。”   张阳不敢隐瞒,只好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萨奇尔酒店是五星级酒店,出入这里的人非富即贵。对于工作人员的员工风貌,自然也抓得很紧了。比如,前台的女孩儿必须要盘发、化妆、佩戴工牌,这些都是严格要求的。营销部的销售员大部分都是女孩儿,是因为女孩儿做起酒店销售的工作来,要方便得多。   曾斌不耐烦地说道:“有事就直说,别拐弯抹角的。”   张阳擦了擦汗:“那……我实话实说,你们二位能不能不要对外面说是我说出去的,要不然我在这家酒店就混不下去了。”   夏朗没有说话,只是盯着他看。   张阳低下头去,慢慢说出了事情的真相:酒店六大部门,前厅部、营销部、保安部、客房部、财务部与人事部。其中,这些部门的经理基本都在酒店里有自己的“家”,他们与酒店的一些年轻女孩儿勾搭在了一起。不只有前台的女孩儿,也包括了餐饮部的一些人。这样的事情,在酒店里早已是公开的秘密了。   夏朗皱起了眉头:“那些女孩儿都是自愿吗?”   张阳拼命点头:“自愿的,绝对自愿的。”   曾斌气不过了:“放你的屁!”   “是真的!”张阳都快哭出来了,“我们酒店,那也算是嘉县的龙头企业了,工资高、福利好,好多人削尖了脑袋要往里钻呢。再加上……再加上现在这些小姑娘多现实啊,她们也希望自己在这个酒店里有个靠山呢,这样的话,工作上面会方便许多。”   看来,褚一贤所说的事情是真的了。夏朗说道:“还是说说你和祝耀文的事情吧,那天你们在聊什么?”他料定了,两人在没有监控探头的安全通道里鬼鬼祟祟的,肯定有见不得人的勾当。   张阳怯生生地说道:“那天……那天是我手底下的一个保安,想要……看中了前台的一个小姑娘。这个小姑娘与祝耀文睡过。我们酒店每天都会留下一个部门经理值班,就睡在客房里,以免晚上有什么突发状况发生。那一晚,祝耀文和这个小姑娘就去了客房,当时被我们监控室的人看到了。要说也是我教育手下无方,他竟然拿着这段视频去要挟小姑娘了,要求人家跟他上床。”   夏朗想起了褚一贤说过的话,说道:“这在你们酒店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吧?”   张阳点了点头:“但是这次情况不一样,那小姑娘在前台工作,傍上的又是前厅部的经理,我的人能不吃亏吗?祝耀文让人揍了他一顿,那天我和祝耀文就是去商量这件事去了。”   夏朗说道:“最后怎么解决的?”   “祝耀文拿出八千块钱,这事就这么算了。”   然后,夏朗和曾斌也去找了祝耀文。两人刚出门,就看到了陈妙言和她的妹妹陈妙欣。夏朗一愣,笑着说道:“褚一贤已经自首了,你们也安全了,不用再跟我这么紧吧?”   陈妙言冷傲地说道:“少臭美了,我们只是路过这里而已。”她看了一会儿夏朗,说道:“都这个时间了,你不吃饭吗?”   夏朗笑了笑,没有说话,和曾斌离开了。   两人来到了前厅部办公室,找祝耀文核实情况。祝耀文证实了,张阳所说的话全部属实。他还十分气愤地说:“为了这事,我赔了八千块钱,但我一点儿都不后悔!夏队长、曾警官,你们遇到这事,肯定也忍不了吧?”   曾斌不说话,夏朗只是冷笑着说:“我可不敢有这样的艳福!”   接下来,是营销部的贺朝了。他很坦诚,自己只是去安全通道打了一个电话,抽了支烟。他还翻出了那天的通话记录,是贺朝与女朋友在打电话。随后,两人从贺朝的女朋友及电信部门中得到了证实,贺朝所交代的情况属实。   “石婷婷是酒店的重要客人。保安部经理张阳很少有机会能接触到,贺朝又不是她的销售经理,祝耀文的嫌疑也已经排除了。照这么看,身为门童的吴双应该是和她接触最多的吧?毕竟,吴双之前还帮石婷婷开过车呢,劫财劫色,都值得冒险啊!”曾斌自己分析道。   夏朗的眉头却没有任何的舒展:“我们先去看看情况吧。”   最后一个,就是那个高高帅帅的门童吴双了。这已经是夏朗第三次跟他打交道了。   吴双坐在那里,有点儿紧张:“我那天……是去安全通道里打电话……”   “打什么电话,跟谁打电话?”   吴双被曾斌喝问了一声,竟然“哇”地哭了出来:“警官,我说,你们一定要把那帮坏人抓住啊!要不然……要不然我就死定了。”   两人听得云里雾里,夏朗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吴双这才说出了事情的真相:原本,吴双从中专毕业后依靠家人的帮忙,开了一家小饭店。虽然规模不大,但是每年都能有些盈余,只要踏实肯干,日子还是过得不错的。可是后来,吴双和常来饭店的几个客人走得很近,也因此染上了赌瘾,好赌成性。   那几个客人合伙出千,坑了吴双。吴双当时并不知道,因为他一开始赢了两三万。来钱如此容易,他渐渐迷失了自我。终于一步步,落入了别人的圈套中。   有一晚,他输了八万多。为了翻本,向这些所谓的朋友打下了欠条,输红了眼的他根本不曾注意到,欠条上的利息高得吓人。   “我那天接到的电话,就是他们打来的。我怕我同事听到,才去了安全通道。不信……不信的话你们可以查。” 第五十章 我在你上面!   夜渐渐深了,夏朗依旧坐在了电脑前,反复地快进、暂停、倒退。他把所有的视频资料全都看了一遍,这里既有蓝珂失踪前的诡异视频,又有每个人从安全通道走出来的画面。   突然,夏朗注意到了一个细节。蓝珂的诡异视频那一段中,她走出了电梯后的举动明显是在和人说话,可是为什么走廊中没有人呢?蓝珂没有精神病史,没有心理方面的疾病,更没有嗑药。在这种情况下,可以断定,走廊中是有人存在的。但是这个人在哪里?   酒店的监控视频安排得很合理,可以说没有监控死角。   真的没有监控死角吗?夏朗气色沉郁,他凝眉盯着录像中蓝珂的每一个举动,而后闭上了眼睛。仔细回想了一番后,忽然睁开了双眼——不对,看似合理的监控布局是有死角的,而且有一个很大的死角!   夏朗想到这里,马上冲出了房间。他来到了电梯两侧的走廊中。夏朗抬头望去,仔细甄别每一个监控探头,良久之后,他长舒一口气,看来自己的判断是没错的。   可是为了印证自己的看法,他还需要做一件事。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妙言的房门被敲响了,传来了夏朗的声音:“陈律师,快起来,陈律师!”   陈妙言和妹妹早已入睡,听到夏朗的敲门声,她不得不起床,拉开房门:“夏朗,你疯了吧?大半夜的你叫什么叫!”   不料,夏朗一把拉住了她的手:“陈律师,我需要你帮个忙,跟我来!”说吧,夏朗拽着她就往外面跑。   “喂,喂,先让我换件衣服啊!”陈妙言此时还穿着睡裙。她身上的这件半透明睡裙十分性感,经她这么一提醒,夏朗这才注意到了。他的面色微微泛红,说道:“那好,陈律师,我……我等你换衣服,要快啊!”   陈妙言故意慢吞吞地走回了卧室中。褚一贤自首,安全警报也已经解除了。但是她却没有对夏朗下逐客令。因为真正的凶手还没有抓到,有夏朗在身边,这令陈妙言的心中生有莫大的安全感。   她换好了衣服后,被夏朗带到了19楼。刚走出电梯,夏朗就带着陈妙言站在了二号梯的左侧,也就是蓝珂走出电梯后所在的位置。   “夏朗,你究竟在搞什么鬼?”   “先不要说话,你就站在这里好了。”夏朗说完后,就乘电梯下去了。   “夏朗,夏……”不管陈妙言怎么呼唤,夏朗都没有理会。   转眼间,空荡荡的电梯间,只剩下了陈妙言一人。这样空寂的环境中,她隐约感到了一种恐惧的心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忽然,夏朗叫了一声:“陈律师!”   陈妙言急切地往电梯间的左边望去,空无一人。   紧接着,夏朗又叫了一声:“陈律师!”   陈妙言又往右边望去,还是没有人!   “夏朗,你在哪儿呢?”   夏朗见她十分害怕,安抚说道:“陈律师,你不要怕,我就在你身边。我现在可以很清楚地听到你的声音,看到你的人,你能看到我吗?”   陈妙言茫然摇头:“我看不到……你到底在哪里?”   “我在你上面!”   陈妙言立刻抬头望去,只见自己头顶的天花板有一个不大的通风口,百叶窗口露出来了夏朗的脸。   陈妙言大吃一惊,纳罕道:“你钻进那里干什么?”   夏朗又气又怒,他气自己疏忽大意,竟然没有早一点想到这些;他更愤怒,对方如此狡猾。竟然想到了藏身于通风口。   “夏朗,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陈妙言见他重新出现了,急切地问道。   夏朗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我大概知道所谓的灵异事件是怎么回事了。你先回去吧,我得去别的地方一趟。”说完,他乘电梯下楼,来到了工程部办公室。   今晚留在酒店总值的是工程部的主管。自从蒋胜涛被开除后,这个叫张滨的人是最有希望接替工程部经理一职的人。酒店接二连三地出事,他却是最为得意的一个。   只不过,他正高兴地和手下耿兵畅饮吹牛,忽然看到了夏朗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张滨急忙迎上来:“夏队长,真的是我们工程部的问题吗?”刚才夏朗已经来找过他了,让他负责打开19楼的通风口管道。   夏朗刚从那里爬出来,满身的灰尘,他问道:“张主管,让你找的人找了吧?”   张滨说道:“一共有三个……夏队长,凶手不会是我的人吧?”   夏朗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道:“把这三个人叫来,立刻,马上!”   这三名工程部员工中,有一个人正是在场的耿兵,他马上站了起来。另外两个接到了电话,也很快赶来了。夏朗把他们召集在了一起,问道:“在蓝珂失踪前,一直是你们三个在值班,我只问一句,谁打开的通风管道?”   三人面面相觑,不明白夏朗为什么这么问。有两个人摇了摇头,表示并没有。只有耿兵,低头不语。   夏朗说道:“我现在发现了一个十分重要的情况。如果你们不据实回答的话,那么你们三个,都有作案嫌疑。”   张滨在一旁着急了:“你们怎么了,平时不都挺能说的吗,怎么这时候哑巴了?老耿,你他妈倒是说话啊!”   耿兵抬起头来说:“我……我打开过……不过我也是听客人的吩咐……”   “哪个客人?”   “就是前不久被老褚绑走的石婷婷。”   夏朗一听到这话,十分惊讶。按照之前的推断,凶手应该是潜伏在酒店内部的工作人员,熟悉酒店环境,懂得利用通风管道,他(她)应该是最有可能办到的。可是为什么会是石婷婷呢?   耿兵说出了来龙去脉:那一天,天气炎热,耿兵拿出了一本黄书翻看着,借以打发无聊的时光。而就在这时,他接到了客房部的电话,说有个房间的设备出了问题,让他们派人修一下。   耿兵骂骂咧咧地带上工具箱,来到了房间前。他怎么都没想到,站在门后的,竟然是那位性感惹火的石婷婷。   石婷婷看着耿兵,美目流盼,说道:“师父,辛苦你啦!”声音酥得让人半个身子都发麻。   “她找你修什么?通风管道吗?”夏朗不想听乌七八糟的,他只想尽快提取有效信息。但是他不明白,石婷婷为什么要修通风管道?   耿兵说道:“她跟我说,有一只猫在19楼的通风管道里,吵得她睡不着觉。让我打开看一看。我当时也不相信的,可是……可是这样一位美女说了,我又能怎么样呢?”   张滨听完后,气得浑身发抖:“老耿啊老耿,你他妈这是要害死我啊!你知不知道,你这么一弄,我这边可就不好交代了呀!”   夏朗继续问道:“你最后离开的时候,有没有拧紧通风口百叶窗的螺丝?”耿兵红着脸,小声嗫嚅说道:“记……记不清了……”   张滨拍了一下大腿,激动得手指指了指耿兵,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但是夏朗却了然了:耿兵沉迷在了对方的美色之中,他做过什么,早就不记得了。   但同时,夏朗也有了疑惑:从目前的情势来看,凶手的确是利用了通风管道。但是石婷婷和蓝珂有什么关系吗?难道她是凶手?不,不会的,凶手是一个心思非常缜密的人,不可能留下这样一个明显的漏洞。   问题出在哪里呢?猛然间,夏朗冒出了一身的冷汗,他急忙抓起了手机:“喂,曾斌,马上派人保护石婷婷,多派人!” 第五十一章 就是这里,停!   深更半夜,曾斌被夏朗的一个电话惊醒了。他虽然不知道夏朗是用什么方法查案的,但是对这位学长由衷佩服。曾斌马上出门,路上联系了几个同事赶去县医院。同时,他也给留守在县医院的同事打去了电话,询问石婷婷的情况。   其中一个警察打着呵欠说道:“你放心好了,医生刚刚来看过了,说石婷婷虽然没有醒,但是情况还算稳定。”   曾斌听到这话,突然警觉起来了:此时已经是子时过后了,医生查房不都应该在早晨的时候吗?还有,石婷婷只是长时间没有进食,加上受惊吓过度才昏厥过去了,怎么可能这么长时间没有醒呢?   他对着电话大声吼道:“你们这群废物!赶紧找医生来,石婷婷可能有危险!”   同事听到曾斌骂人,刚想反驳两句,却又听到了他声嘶力竭的怒吼,知道一定是出了问题。他赶紧去推醒身边的另一名警察喊道:“别睡了,可能出事了!”   转眼间,两辆警车停在了嘉县人民医院的住院部楼下。从车上下来了七八名警察,曾斌对他们说道:“石婷婷牵扯到了一宗十分恶劣的凶杀案,她是重要的证人,一定要保护她的安全!”曾斌在嘉县的公安系统中,职务并不高,可是他此时说出的话却不容置疑。   众人一声应和后,纷纷跑进了楼里。   夏朗一个人在酒店大堂来回踱着步子,时而边走边沉思,时而坐在休息区吸着烟。不过一会儿功夫,茶几上烟灰缸里的烟头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   前台的几个小姑娘私下议论着:“这警察真有意思,守着两个美女不去睡觉,在大堂里转悠了好半天了。”   “嘻嘻,也许人家正在等更漂亮的美女呢!”   “要不我去勾引他试试?”   “快去快去。”她们说话的声音很低,但是夏朗还是听到了一些,只不过他充耳不闻。   过了一会儿,手机响起。夏朗急忙抓起来:“喂,怎么样了?”   “夏支队,我们这边出问题了……”曾斌的语气听上去极为低沉。   四十分钟后,夏朗火速赶到了嘉县人民医院。曾斌第一个迎了上来。他说道:“十二点十分左右,有一个医生给石婷婷来做检查,我察觉到了事情不对劲。后来,医院在石婷婷的输液管里发现了注射器的针孔……目前人正在抢救中,推测是有人注入了空气。”   “怎么会这样的,监控查过了吗?”夏朗质问道。他知道,这件事情不能完全怪曾斌,人质平安获救,大家都会有松懈的心理。可是他现在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感,眼看迷雾一层一层地拨开,可是处处落后于狡猾的凶手一步。   曾斌点点头:“我们已经锁定了犯罪嫌疑人。”   大家来到了监控室,铁忠流也在。他刚刚收到了消息,便马上赶来了。“情况怎么样?”夏朗焦急地问道。   铁忠流的语气有点儿消沉,他下巴冲监控显示器扬了扬:“你自己看吧。”   视频中,一个穿着白色大褂的医生匆匆走过。他带着白色的帽子和口罩,让人看不清楚他的相貌,从身高来看,有差不多一米八左右的高度。手里拿着一个白色的本子,脖子上挂着听诊器,从这一点来看,倒真有几分专业医生的样子。   夏朗说道:“大晚上的,穿成这样,应该就是他吧?”   铁忠流说道:“可惜,监控像素低,没办法看清楚他的样子。”   画面中,这个“医生”走到了石婷婷所在的病房前。其中有一个警察坐在了长椅上,靠着墙睡着了。另一个警察站起来,医生把手里的白色本子递了过去。   没睡着的警察就是接到了曾斌电话的那个人,他此时也在监控室,红着脸说道:“夏支队,你别怪我们。我同事是太累了,所以我让他先睡会儿,后半夜他顶我的班,我们一直是这么来的。”   夏朗没有责怪他们的意思,而是问道:“他递给你的本子上面写的是什么?”   “哦,是查房的记录。他说他是医生,想看一下病人在夜间有没有不适的反应,我才放他进去了。”   夏朗让操控视频的同事把这一段倒回去:“倒回去再看一下。”   同事重新倒了一遍。   “再倒一遍。”直到看了第三遍的时候,夏朗忽然察觉到了什么,他说道,“就是这里,停!”夏朗这一声大叫,让所有人的精神为之一振。   画面定格在了医生把本子递给警察的那一瞬间。夏朗总觉得这个画面很奇怪。其余的人眼睛都不眨地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出什么端倪。曾斌忍不住问道:“夏队,这个有什么问题吗?”   夏朗起初没有说话,过了足足两三分钟,他说道:“有很大的问题!你们看他的手。”   画面的像素很低,大家也没觉得这个假扮医生的人的手有什么特别的。而且使用的是右手,也不是左撇子。   最后还是夏朗说了一声:“曾斌,把你的手机给我。”   曾斌不明白夏朗为什么要用他的手机,但他还是拿了出来,递给夏朗。夏朗却说道:“停,保持住这个动作不要动。老铁,你们大家看一下曾斌现在的动作。”   曾斌觉得自己像是被人点了穴,一动不动,这种感觉太奇怪了。他连脸上的表情都不敢有丝毫的变化,极其尴尬。   铁忠流看看曾斌,又看看画面中的那个假医生,忽然说道:“我知道啦!我们一般人递出去东西的时候,是手心向上的,可是视频中的这个医生,却是手背朝上,把记录本压在了手掌下面递过去的。”   夏朗重重地点了点头:“这一点很反常,他这么做的目的可能是手心有重要的标记,比如胎记、痦子什么的,也可能是他长期养成的一个习惯。”   “那我们现在就去酒店找这个人。”铁忠流已经按捺不住了。自从案子发生后,他身上背负着莫大的压力,比任何人都希望能尽快破案。   夏朗却摇了摇头,对他说道:“这样不行的,酒店几百号员工,就算是排除掉没有五年以上任职时间的,也有几十人,我们如果贸然行动,说不定会打草惊蛇。”   “那现在我们怎么办?”曾斌有点儿泄气。   夏朗沉吟半晌,说道:“凶手的下一个目标肯定是石婷婷,你们一定要保护好她。在石婷婷没有危险之前,我相信凶手暂时不会去加害别人。老铁,这边就交给你了。”   铁忠流有点儿不愿意:“这边让他们来就好了嘛,我跟你去酒店。妈的,我非得亲手抓住这个王八蛋不可!”   夏朗劝阻道:“不行,老铁,这次的凶手有多狡猾,你也看出来了。你几天没有出现在酒店了,如果这时候去了,一定会引起凶手的警觉。我长时间不回去也不行。你放心,如果有消息了,我保证第一个告诉你。凶手,就交给你去抓!”   老铁现在觉得浑身干劲儿十足:“好,这可是你说的!”   “嗯。”夏朗点点头,他交代好了这里的事宜,便返回了酒店。此时,天已经蒙蒙亮了。又是一天过去了,又让凶手在朗朗乾坤下多逍遥了一天。   他本想回到房间里休息一会儿,不料,还没等他开门,房门便打开了。陈妙言和陈妙欣姐妹二人正要出门。   三人见面,都愣了一会儿。陈妙欣笑嘻嘻地问夏朗:“你去哪儿了,该不会是去13层快活了吧?”十三层是萨奇尔的酒店的夜总会。夏朗笑了一下,转而问她们:“你们去哪里?” 第五十二章 你到底是什么人?   陈妙言还没有来得及说话,陈妙欣就抢先答道:“我们去吃饭啊,夏朗你跟我们一起去吧?”她刚说完这句话,夏朗的肚子就咕咕叫了起来。他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了。”   三人进了电梯中,两个女孩儿站在了最里面。夏朗站在了电梯门口的位置,一夜未眠,他忍不住打了一呵欠。   陈妙言通过镜面的电梯门清晰地看到了这一幕,她问夏朗:“昨晚又没有休息好吗?”   夏朗点了点头。   “是不是有线索了?”陈妙言觉得,夏朗昨晚一夜没有回房间,一定是案子有了新的进展。   夏朗捂着嘴又打了一个呵欠,说道:“嗯,有了一些发现。”   陈妙欣插嘴说道:“你们警察都是这个样子吗?遇到案子连觉都睡不好了。”   夏朗只是笑了一下,不予回答。   鬼灵精怪的陈妙欣借机挽着姐姐的手说道:“老姐,其实夏朗这个人倒是挺有责任心的,是吧?”说话间,电梯门打开了。陈妙言如何不明白妹妹的心思,拉着她往外走去。   仍旧是酒店二楼的餐厅,这里早就备好了各式各样的餐品,有中餐也有西餐,其中还有一些当季的海鲜,种类齐全。因为天色还很早,用餐的客人还不是很多。陈妙欣拿着餐盘去挑选餐品。夏朗则端着一只空盘子,脚步虚浮地走着。他只想随便吃点儿什么都好,填饱了肚子就先回房间睡觉了。   陈妙言看到夏朗只是拿了一小份炒面,半只玉米,她问道:“你就吃这么点儿吗?”   夏朗笑了,他指指陈妙言的餐盘中:“你不也一样吗?”   陈妙言的餐盘中,只有两片全麦面包,一杯牛奶。不过她嘴上却不饶人:“哼,我最近减肥。”   三人坐在了中间靠窗的位置。晨曦从蓝色的落地窗照射进来,令人周身感觉到了温暖。偶尔还可以见到一群飞鸟在不远处的山林中来回穿梭,鸟的啼叫,加之水流淙淙,大自然描绘的景致使人倍感宁静。   夏朗很快就吃完了饭,他点上了一支香烟,扭过头去静静地看着窗外的群山。   陈妙欣坐在那里感慨说道:“其实……白云峰的景色很美的,如果不是发生了这些事情的话……”   夏朗和她的姐姐陈妙言都没有说话,他们的内心很是赞同陈妙欣的观点。如此盛景,却被一桩桩的血案所玷污了。一想到这个凶手很可能就潜伏在酒店内部,也许他(她)此时正冲着夏朗冷笑,他(她)嘲笑警方的无能,嘲笑所谓的正义,嘲笑存在于电影小说中的因果报应……夏朗夹着香烟的右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陈妙言看着夏朗,不知道是因为一夜未眠还是心中充满了愤怒,他的眼睛中布满了血丝。这个年轻的刑警,为了这件奇案,牺牲了自己的假期,不知道有多久没好好休息了。   “三位,对我们今天的餐品还满意吗?”宋博海走了过来,依照惯例,将手里的意见簿递给了陈妙欣。   夏朗扭头看了一眼,是手心朝上,没有问题。他看了看笑容可掬的宋博海,心中责怪自己是不是想太多了。   陈妙欣接过了意见簿,和宋博海调侃了两句:“昨天怎么没见你给我意见簿呢?”   宋博海愣了一小会儿,笑着说道:“昨晚,可能是我太忙吧,后厨的工作一直离不开。”他看看夏朗,忽然问道:“夏队长,看你的脸色很不好,是我们的饭菜太难吃了吗?”   夏朗掐灭了手里的香烟,说道:“哦,不是,是我昨晚没有睡好,一直在做噩梦。”   “哇,夏朗,你好狡猾啊,你昨晚明明……”陈妙欣还没有说完,就被姐姐陈妙言伸脚在桌子底下踢了一脚。陈妙言有自己的顾虑,夏朗一直认为凶手就在酒店中,他如果说一夜没有睡,那么随时可能被潜伏在暗处的凶手察觉案子有了新的进展;第二,陈妙言也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夏朗和她们姐妹二人住在了一起。   宋博海笑了笑:“那就好,我还担心我做的海鲜炒面不合你的胃口呢。”   夏朗借机问道:“怎么,这道海鲜炒面出自你的手笔啊?”   “是啊,不知道合不合夏队长你的口味?”   “很好啊,这么说来,你是中西餐都比较精通喽!”   宋博海不好意思地笑着说道:“不敢这么说,其实我还是更喜欢中餐。但是中餐做起来的话,很耗时间,而且对于火候等因素要求很严格,所以平时还是做西餐比较多。不过你也知道的,我一般是不会亲自下厨的。”   陈妙欣勾画完了意见簿,交给了宋博海。宋博海道谢后,便离开了。   夏朗看着宋博海的背影,眉头渐渐皱在了一处。陈妙言问道:“怎么,你怀疑他有问题?”   夏朗醒过神来,扭回头轻轻摇了摇:“也许是我想多了吧,我现在看酒店的任何人都是有嫌疑的。”   夏朗只是回房间睡了两个小时左右,天一亮,他便出去了。整整一上午,他就坐在了酒店大堂里,他的眼神打量着酒店的每一个人。前台的小姑娘看到这一景,又开始了新的猜测:“哎哎,你们说,这个夏朗是怎么了?老是在咱们大堂里发呆。”   “我看啊,他八成是看上咱们哪位同事了,在这里偷窥人家呢!”   一个小姑娘不无憧憬地说道:“哇,如果是我就好了。夏朗人长得帅,还是科级干部,可遇不可求的钻石王老五啊!”   “那你就快点儿下手吧,不然的话,就被别人捷足先登了!”   旁边的同事说道:“我看你还是算了吧,想都不要想,没见夏朗和两个女孩儿开房了吗?这样的男人,结了婚也不会让你放心的。”   这时,夏朗忽然起身,他从休息区其余几个没人的位置上拿来了几只烟灰缸,全都放在了自己面前的茶几上。   夏朗现将一只烟灰缸摆在了左上角,同时心中默念:五年前,与丁天云有关系的肖滠被人杀害,惨遭分尸;五年后,蓝珂也遇害了,被投置水箱中溺水身亡;蓝珂之前的内线是褚一贤,而她所要完成的报道,也将五年前那件血案的矛头指向了丁天云。   此时,茶几上摆放了四只烟灰缸,分别代表上面提到的四个人。随后,夏朗又拿起了一只烟灰缸,放在了代表着褚一贤的烟灰缸旁边。这是石婷婷。因为她和酒店中的人接触,性格偏激的褚一贤认定了她有危险,绑架了她。   夏朗拿起了最后一只烟灰缸,放在了这五只烟灰缸的正中间,这个人……很可能是酒店的工作人员,不管是肖滠、蓝珂,还是石婷婷,都与这个人有关。夏朗拿起了这最后一只烟灰缸,觑着双目仔细观瞧,他心中一再默念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夏支队,你这是在摆阵啊!”   夏朗一抬头,竟然是曾斌,便问道:“有什么消息吗?”   曾斌说:“正有件事要跟你说呢,根据我们得到的消息,丁天云今天就回国了。他明天会来离火市。”   夏朗眉头一皱:“这么巧?”   “何止这么巧啊?是他主动联系我们的,说要配合警方,调查五年前肖滠遇害的案子。夏支队,你觉得会不会是丁天云故弄玄虚,假装老好人啊?”   夏朗沉思了一会儿:“丁天云不会是凶手。”   “为什么?”   “还记得我们说过吧,肖滠和蓝珂的遇害现场都有一种仪式感,是凶手示威的一种表现。” 第五十三章 来酒店后,你有没有露一手?   “丁天云有钱有势,如果他真的是凶手的话,也没必要自己动手去布这么的一个阵仗。买凶杀人?也不存在这种可能。所有被买通的杀手,都希望自己能尽快处理尸体,逗留现场的时间越短,留下的线索就越少。没理由将肖滠分尸,还把蓝珂扔进水箱,因为这两个地点都迟早会被人发现。如果我是凶手的话……”夏朗沉吟了片刻,“那么我就会采用埋尸的方法,尸体被发现得越晚,凶手越安全。”   曾斌深以为然,他重重地点了两下头。继而说道:“对了,夏支队,之前网上有关于蓝珂在电梯中怪异行为的解读,你看过了吗?”   夏朗问道:“什么?”   曾斌拿出了手机,翻找出来那条新闻,拿给他看:“这是行为心理学的一个专家,他通过蓝珂一系列的行为作出的判断。”   夏朗拿过来,他快速跳过了前面那一大段冗长的内容,只是想看看最后的结论。最后的结论是,蓝珂患有躁郁症,她在电梯中一系列异常的行为举动,都是躁郁症的表现。   文中指出,躁郁症及双相障碍,属于心境障碍的一种类型。顾名思义,躁郁症的临床表现及包括了抑郁症,也包括了躁动症,在这种情况下,病人很可能一心寻死。最后,这位专家给出了很肯定的判断,蓝珂的死是躁郁症病发引起的,此案属于自杀。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了那个高大的水箱,不是看到了安全通道通往楼顶水箱的门是锁死的,不是看到了通风管道,那么夏朗还真的可能相信这个所谓的专家说出来的话。   夏朗说道:“你跟我来。”说着,就起身离开大堂,朝着电梯间走去。曾斌急忙跟了上去。   前台的人看着休息区茶几上被夏朗摆开的几只烟灰缸,窃窃私语:“喂,这个夏朗不会是有什么精神方面的疾病吧?”“没准儿,搞不好有精神分裂症呢!”   夏朗和曾斌乘电梯来到了顶楼,然后进入了安全通道,沿着楼梯来到了顶楼的位置。这里,铁将军把门,锁死了通往楼顶的唯一路径。夏朗走到门前,使劲推了推,厚重的铁门纹丝不动。   曾斌不明白夏朗要干什么,他说道:“要不要我去找工程部的人?”   夏朗摆了摆手,他后退了两步,抬头看着这扇铁门,说道:“我觉得我们的思维被固定住了,这扇门只有工程部的人有钥匙,所以一开始,大家都把目光集中在了褚一贤身上。但是我在想,有没有别的办法可以打开这扇门?”   曾斌说道:“除非这人是个开锁高手。”   夏朗又走到了铁门前,他蹲下了身子仔细观察了一会儿,说道:“这样,查一下在酒店工作了五年以上的所有员工,看看谁有前科,尤其是盗窃方面的。”“好。”   当天下午,曾斌那边便有了结果,在萨奇尔酒店工作了五年以上的人,都没有任何的前科。只有一个后厨的年轻人,有过偷盗前科。不过他刚来不久,入职还不到半年。曾斌觉得,这样的一个人,和肖滠与蓝珂的遇害案关系并不大。   夏朗则约谈了这个年轻人。邵伟男,男性,二十二岁,三年前曾经因为偷盗电动车被公安机关处理过。此时,邵伟男再次面对警察,很紧张。他两只手死死地抓着自己的裤腿:“警……警察大哥……我又干什么了?你们可不能冤枉好人啊!”   夏朗说道:“你放心吧,我们查过了,你被释放后,表现良好,没有再走老路。这次叫你来,只是想问你一些问题,你别害怕。”   邵伟男听到夏朗这么说,才稍稍松了一口气,说道:“那你们想问什么?”   “你来萨奇尔酒店多久了?”   “五个多月了,还不到半年。”邵伟男很诚实地回答。   “我看了你以前的一些口供,你会开锁对吧?”   邵伟男点了点头,他不知道为什么警方要这么问他。   “来酒店后,你有没有露一手?”   邵伟男慌忙摇头:“没有没有!”   夏朗一双眼睛瞪着他,一句话也没有说。   邵伟男被他盯得心里发毛,慢慢低下了头去:“只……只有过一次。当时冰柜的钥匙丢了,后厨的人着急拿材料做菜呢。我……我也是没办法,就……就打开了冰柜。”   “你开锁的时候,后厨的人都在吗?”   邵伟男说道:“不是,只有两三个人在。”   “后来有人问过你没有,同事会一招开锁绝技,大家都会很好奇吧,有没有收徒弟?”   邵伟男又是摆手又是摇头:“没有没有,绝对没有。虽然说有人问过我,又是给我送烟,又是请我喝酒的。可是我知道这有多重要啊,我不可能随便把这手交给别人的。夏队长,我跟你说句掏心掏肺的话,自从我出来后,我就想明白了,我以后再也不干那种浑事了,真的,你们相信我。”   夏朗见他态度很诚恳,不像是在说谎。他问道:“我们相信你,但你也要说实话,除了开冰柜,你有没有开过别的锁?”   邵伟男低下了头,他的两只手握在了一起,反复揉搓着。   曾斌在一旁敲打他:“邵伟男,我们问你什么,最好你老老实实全都交代了。要不然等我查出来,后果可就不一样了,你想清楚。”   邵伟男这才嗫嚅着开了口:“好……好吧,我说……可这事不止我一个人这么干的。”   原来,萨奇尔酒店虽然是五星级酒店,但是管理一直很混乱。前台的小姑娘与六大部门的经理乱搞,财务部的人做假账……餐饮部也有自己的秘密。有的时候,厨房里会放一些高档食材,后厨的人经常偷偷拿一些带回家去。   邵伟男曾经趁没有人的时候,打开过几次后厨的储藏间,从里面拿了些鲍参翅肚。   曾斌表示怀疑:“没人查过吗?”   邵伟男苦笑:“连我们宋厨他自己都拿,还有谁会说呢?”   那一天,邵伟男刚刚打开了储物间的门,正在往袋子里装一些冷冻的象牙蚌。突然之间,他觉得自己身后站着一个人,他回头望去,竟然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后厨的厨师长宋博海。这一下,邵伟男被吓得不轻。他往后一躲,撞在了架子上。   “宋厨……我……我……”邵伟男的一张脸都白了。他心中绝望,人家也拿东西,什么事都没有,怎么轮到自己了,就这么倒霉呢,还被顶头上司抓了个现行。   宋博海很生气,当场训斥了邵伟男,还罚了他一个月的工资。   夏朗问道:“从这之后,你有没有再去过储物间?你要说实话。”他断定,生活本就拮据的邵伟男偷鸡不成蚀把米,损失了一个月的工资,他一定会想办法再找补回来。   果然,邵伟男说,从那件事之后,储物间就换了锁。但是这根本拦不住邵伟男,他轻而易举地打开了储物间的门,每天都带一点儿东西回去……   “夏队长,曾警官……这事真的不止我一个人这么干。你们这次……能不能放过我?我也是没办法,我得活下去啊!”邵伟男带着哭腔苦苦哀求。   夏朗说道:“你带我们先去后厨的储物间看看吧。”邵伟男带着夏朗和曾斌来到了后厨的储物间。夏朗注意到,这把锁和通往顶楼那扇铁门的锁一模一样。他问道:“这把锁是后来换的吗?”   “对。” 第五十四章 有几个男人不怕啊?   夏朗抬头看了看:“这附近没有摄像头?”   “没有没有,要是有的话,我也不敢这么做啊!”邵伟男苦着脸说道。   回到房间后,夏朗就坐在了地毯上,皱着眉头。他心中一直在想着:酒店这么多人中,只有邵伟男有过溜门撬锁的前科。他可以轻易打开通往顶楼水箱的锁,但是并没有这么做的必要。无论是肖滠、蓝珂,还是石婷婷,邵伟男都没有和她们直接的利益关系。   但是有一点,令夏朗很是在意。后厨的储物间换了锁,为什么要换成和顶楼铁门的同款锁呢?这种锁的款式很老了,对于邵伟男这种人来说,反而比之前的锁更好开了。   “喂,去洗个澡。”陈妙言走了出来,她坐在了沙发上打开了电视机。   夏朗的思路被打断了,他盘腿坐在地毯上说道:“算了吧,挺不方便的。”   陈妙言冷笑一声:“你怕我们姐妹偷窥吗?快去吧,你身上都馊了。”   夏朗苦笑着爬起来,小心翼翼地往屋里看了一眼:“妙欣在里面吗?”   陈妙言说道:“这小丫头正在生气呢,你最好别招惹她。”   夏朗忽然来了兴趣:“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今天晚上我们去吃饭,宋博海就在我们身边走了过去。妙欣向他打招呼,他瞪了妙欣一眼。”   夏朗不解:“为什么啊?”   “谁知道呢?估计宋博海跟你一样吧。”   “跟我一样,什么意思?”   “有精神分裂症啊!”陈妙言竟而冷笑了一声。   夏朗也笑了,他敲了敲本就打开的房门:“这位美女,我可以进来吗?”   陈妙欣气鼓鼓地躺在了床上,一句话也没有说。   夏朗搬了把椅子坐在了床边,笑着说道:“不用这么生气吧,他或许是没有看到你呢。”   陈妙欣撅着小嘴:“怎么可能没有看到嘛,他就从我们身边走过去的。我叫了他一声,他就那么瞪着我,眼神可凶了!”   “也许他是因为别的事情吧。你不知道,有的时候人的注意力过于专注了,别人打断的话是很生气的。”夏朗想了想,他决定举个例子,“你就比如说我这样的,我要是专注想着案子,谁都不能打扰我的,就连我们局长看见我都要绕着走。”   坐在客厅中的陈妙言听到了夏朗这句话,她不觉莞尔,小声说了句:“吹牛!”   陈妙欣瞪大了眼睛:“真的吗?”   “那当然了。人在专注的情况下,会快速分泌肾上腺激素,但是被打断后,人体机能会本能地进入应激状态,对心脏和肺都有不好的影响。所以人在这种情况下会发怒。”   陈妙欣说道:“你刚才是在外面想案子吗?”   “对啊,你蛮聪明的嘛。”夏朗夸赞了她一句。   “那我老姐打断了你,怎么不见你生气?”   夏朗语塞,没想到陈妙欣会说出这样的一句话。他怔然许久才说道:“这当然不一样了……”他压低了声音对陈妙欣说道:“你老姐那样,有几个男人不怕啊?我本来就怕她,她打断我,我也不敢生气啊!”   陈妙欣终于扑哧一声笑了:“好了好了,就你会说,快点儿去洗澡吧。”   “好,那请陈二小姐移驾。”   陈妙欣下了床:“切,谁稀罕看你!”   陈妙言在门外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虽然夏朗后面的话没有听清楚,不知道他用什么方法哄好妹妹的。不过陈妙言倒是挺佩服夏朗的,他还真有办法。   第二天,丁天云来到了嘉县萨奇尔大酒店,他先是在六楼的国际会议厅召开了一个新闻发布会,这次发布会主要是他名下公司一款新手机的新品展示。但是在记者问答环节,更多的记者是围绕着现在坊间传说的有关于萨奇尔两件血案与丁天云本人有关的传闻来提问的。   丁天云听到这样的问题后,倒是神色如常,他笑着说道:“我知道,现在有一些传闻,说我与这两件案子有关系。我也知道今天在场的也有很多影视界、文学界的朋友,希望你们将来改编这件案子的时候,能够让我客串一把。”   风趣幽默的话,引来了大家的哄笑。   曾斌在门口冷眼旁观,说道:“这个丁天云,可真会转移话题,三言两句就避重就轻。”   夏朗毫不在意地说:“无所谓,他只要对我们说真话就行。”   下午三点多,丁天云在自己下榻的总统套房招待了夏朗和曾斌。这是两人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到这位全国有名的富商:丁天云今年五十二岁,个子不是很高,面容清癯,与以往所见到的那些大腹便便的有钱人截然不同。   丁天云看了看手腕上价值不菲的江诗丹顿,说道:“二位,我只有半个小时时间,咱们尽快好吗?”   曾斌第一次见到这位富豪,紧张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夏朗却缓缓说道:“丁先生,半个小时足够了,只要你肯跟我们说实话。”   丁天云笑了,开始了三人间的对话。   五年前,丁天云因为参与开发白云峰景区,曾下榻了萨奇尔酒店。可是那时,萨奇尔酒店也刚刚开业不久,总统套房还没有配齐设备,所以丁天云便入住了一间商务套房。不同的是,他把整个楼层都包了下来,不许外界人打扰。   对于肖滠,丁天云坦承并没有任何的印象,他笑着说道:“你们知道的,我每天见的人都有几十个到上百个,有的人只见过一面而已。像肖滠这样的女孩儿太普通了,我真的没有印象了。”   夏朗问道:“那么蓝珂呢?”   “你如果问的是网上流传的那段视频的话,我是见过的。但是我之前并不认识她,更不可能要害她了。”   “好,那就说说说五年前,你在餐厅被褚一贤打的事吧。这件事情你应该记得吧?”   丁天云叹了一口气,回忆着说道:“那天,我正在餐厅用餐,一个酒店的修理工不顾我保镖阻拦闯了进来。张口就骂,抬手就打,我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了。就这样,他和我的保镖打起来了。后来我才知道,是因为他女朋友的事。”   “这件事情你承认吗?”   丁天云点点头:“我找人查过了这件事,那天我的确是和一个石料厂签了合同,有一个女孩儿喝多了。不瞒你们说,我这次来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要给褚一贤赔偿。虽然这件事我的责任不大,但终归是间接害死了一条人命。我会拿出一笔钱……”   半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两人离开后,在走廊中走着。曾斌问道:“夏支队,你怎么看这件事?”   夏朗叹了口气:“跟之前一样,丁天云不是凶手。他和这件案子的关联也不大。”   曾斌说道:“看来,我们还得想办法搜集到更多的线索。”   说话间,对面走来了几个人。这些人穿着干净整洁的厨师服,最前面的一个人趾高气昂地走着,神态很是神气。后面四个厨师推着一辆餐车。   在这层楼中,全层除了董事长办公室外,只有总统套房了。纪长鸣还没有回国,这些人一定是来给丁天云送餐了。   “好家伙,好大的阵势啊!”曾斌咋舌说道,“难怪个个儿都想当有钱人呢。听说丁天云走到哪里都带着自己的厨师。”   夏朗却注意到了,在推着餐车的四名厨师中,有一个人是他认识的。他走了过去:“宋厨师长,你好啊!”   原来,那四个人之中,有一个人正是萨奇尔酒店的厨师长宋博海。 第五十五章 你这么夸我,我可是会骄傲的   宋博海见到夏朗的时候,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低下头去继续推着餐车往前走。   曾斌走过来,看着厨师们走远了,他说道:“夏支队,人家现在是伺候丁天云的,多神气啊!你跟他打招呼,他都不理你。”   夏朗却觉得这件事情并不简单。之前,他见过一次陈妙欣和宋博海打招呼,那次宋博海没有理会。夏朗认为可能是距离太远了,他当时正在和同事商量着什么,所以才没有注意。昨晚,陈妙欣又说自己和宋博海打招呼,他仍旧没有理会,夏朗还安慰她呢。   可是今天这一次,让夏朗赶上了。往日,宋博海都是主动找他们。但是就在刚才,夏朗和宋博海打招呼,他竟然不予理会。   “曾斌。”   “在这儿呢。”   “你去查一查宋博海。”   曾斌觉得有点儿意外:“怎么,你怀疑他?”   夏朗说道:“我现在说不好,但是你想一想,为什么后厨储物间的锁要换成那样的,宋博海可是当初目睹了邵伟男开锁的唯一一人!”   曾斌坚定地点点头:“我这就去!”   晚上,夏朗再次和陈氏姐妹共进晚餐。陈妙欣故意打趣道:“夏大队长,你可真不简单啊,难得你今天有时间和我们一起吃晚饭。”   而夏朗却心有旁骛的样子,他虽然手里拿着碗筷,可是一双眼睛却不住地打量着餐厅周围的景象。   陈妙言问道:“怎么了,看你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哦,没什么。”夏朗扭回头来,急匆匆扒拉了两口饭菜。快速用完了餐,夏朗便离开座椅,自己去了一处角落的沙发里抽着烟。他的一双眼睛充满了精芒,透过了散开的烟雾留神观察着餐厅中的每一个人。   这时,那个熟悉的人影出现了。他仍旧是那副帅气的面孔,穿着干净整洁的厨师服,手里拿着意见簿。这个人正是萨奇尔酒店的厨师长宋博海。夏朗的目光随着宋博海的步伐而移动着,他就像是盯住了猎物的鹰,双目聚焦,一动不动。   宋博海走到了陈氏姐妹的桌前:“陈女士,又要麻烦你了。”   陈妙欣说道:“昨天下午你没有看到我吗?跟你打招呼你都不理我,这是第二次了。”   宋博海听到后,微微一怔,微笑着说:“昨天下午我脑子里想着别的事情,真没有注意到。你不要生气,这样好了,一会儿我赠你们一道甜点,就当是我赔礼道歉。”   陈妙欣笑了:“这还差不多。”她把意见簿填完后,交给了宋博海。   宋博海转身离开。   “等一等。”夏朗忽然出现在了宋博海面前,“宋厨师长,先不着急,我能看看意见簿吗?有几道菜我不是很满意。”   宋博海笑了:“当然可以。”他将意见簿交到了夏朗的手里,说道:“夏队长哪里不满意的话,你都可以把餐盘上的号码写上去,我们会处理好的。”   夏朗接过了他递过来的笔,随便勾勾画画,说道:“对了,我下午见你去了丁天云那里,是吗?”   “对。”   “你是这里的厨师长,为什么要跟丁天云带来的厨师们在一起呢?”   宋博海笑着说道:“五年前,丁总来过我们酒店,当时他特别喜欢我做的西湖牛肉羹。”   夏朗也笑了:“这道菜很普通嘛。”   “对,但是夏队长你知道的,越是普通的菜,越难做得好吃。当时也多亏了丁总大力称赞我,我这才做到了酒店的厨师长。”   夏朗说道:“你很不简单了,年纪轻轻就是五星级酒店的厨师长了。”   宋博海被称赞了,不觉有点儿害羞地说:“夏队长你也是啊,已经是刑侦队长了。”   夏朗胡乱写了几条意见,将意见簿递过去:“你这么夸我,我可是会骄傲的。”   “夏队长真会开玩笑。”宋博海正伸出手去接,不料夏朗一下子把意见簿扬了起来:“对了,今天你是和几个厨师一起去的丁天云那里?”   宋博海愣住了,他说道:“丁天云的厨师队伍一向是五个人的。”   “哦,这意思就是说,你们六个人去的。”   “嗯。”宋博海点了点头。   “好,谢谢啊。”夏朗这才把意见簿交还给了宋博海,点头微笑着。但当宋博海转身离去后,夏朗笑容倏失,变为了一种严肃的表情。   三人用完了餐后回房间,一路上,陈妙欣都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可夏朗却一言不发。回到了房间里,陈妙欣进了卧室,陈妙言刚打算进屋,被夏朗叫住了:“陈律师,可以跟你聊聊吗?”   陈妙言很少能看到夏朗这么认真的样子,她很快会意了,关好了房门和夏朗坐在了沙发上:“什么事?”   夏朗看了看卧室的门,说道:“你要看紧妙欣,尽量不要再让她和宋博海接触。”   “为什么?”陈妙言问完了这个问题,忽然有所醒悟,“难道说……”她也扭头看了看卧室的方向,压低了声音:“你们怀疑宋博海?”   夏朗正色说道:“现在我不敢肯定,但是他一定有问题。我今天下午去问过丁天云,当时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了宋博海跟着丁天云的厨师去送餐,当时加上宋博海,一共有五个人。可是我刚才问过宋博海,他却说是六个人!”   陈妙言有点儿难以置信:“这……这怎么可能呢?宋博海既然跟着去送餐了,应该知道这个情况的。”   夏朗重重地点头:“你说得没错,宋博海如果去给丁天云送餐,他一定能说对这个数目的。可是他却说得不对,这就说明……”   “他根本没有去送餐!”但是说完这句话后,陈妙言又觉得不可思议,“但这怎么可能呢,你不是看到了宋博海吗?”   夏朗伸出双指,指了指自己的双眼:“我亲眼看到的。”   陈妙言忽然想起了在这个酒店里遇到的一系列奇怪的事情,她又想起了蓝珂在电梯里的诡异举动,一把手抓住了夏朗的胳膊:“你别吓我……”她的声音已经在轻微地发颤了。   夏朗说道:“我想到了一种可能,但是目前没有证据,我正在等我同事的消息。总之,这段时间你要看好了妙欣。还有,这件事情你先不要对她说,免得她害怕。有什么事情的话,就打电话告诉我。”“不行,你说过的,我们要离你十米以内。”   其实自从褚一贤自首后,这一条已经作废了。夏朗没想到这些话她还记得,只好故作轻松地一笑:“好,但是我交代你的事情你也要做好。”   陈妙言重重点了两下头。   当天,夏朗躺在了沙发上,辗转反侧。他时而拿起手机来看看,时而又睁着双目盯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忽然,手机乍然响起。夏朗一下子翻身起来了:“喂,曾斌,有消息了吗?”   曾斌在电话那边把侦查的结果说了一遍,夏朗深吸一口气:“妈的,还真是这样啊!”   “夏支队,我们现在采取行动吧。”   夏朗却摇了摇头:“我们没有证据,这一切不过是我们的猜测。”   曾斌在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他有点儿沮丧地说:“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夏朗沉着地说道:“办法不是没有,可以试试看。”   曾斌很积极:“需要我做什么?” 第五十六章 宋厨今天一大早被警察带走了   第二天凌晨五点钟,天刚蒙蒙亮,宋博海已经来到了单位。他坐在更衣室里,看着柜子里挂着的那件雪白的厨师服。这么多年了,他已经记不清自己吃了多少苦头,才有了今天的成就。   五星级酒店的厨师长,一个月收入将近三万块钱,在嘉县这么一个不大的小县城里,他绝对算是高收入人群了。当然,这些还没有算他每个月都会得到不少的小费。   宋博海慢慢站起来,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抚摸着这件厨师服。入手处是那么的丝滑,就像摸着少女的胴体,这种感觉让他欲罢不能。宋博海摘下来,在穿衣镜前慢慢穿上了这件衣服。他看着镜子前的自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最近,他心头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厚重,仿佛一朵阴云压在了心头。有的时候甚至令他喘不上气来。现在,这种感觉恍若再次席卷而来。他只觉得眼前的景象有点儿眩晕,他勉强扶住了旁边的墙壁,才没有倒下去。   门外有人在敲门:“宋厨,你好了没?”   宋博海的思路被打断了,他使劲晃了晃脑袋,好让自己清醒一点儿:“好了,我这就出来。”他走过去,拉开了房门。   门外,站着餐饮部的一个服务员。这个小姑娘才十七八岁,体态微胖,面色焦黄,两边的脸颊处净是雀斑。她微笑着对宋博海说:“宋厨,早餐为你准备好了。”   宋博海冷言冷语地应了声:“知道了。”他心中了然,这个服务员一直对他有好感。可惜宋博海只当她是一个普通的手下员工而已。他说完后就往后厨的方向走去。   小姑娘有点儿沮丧,她知道这个酒店有很多女孩子是有”靠山“的。她并没有什么高远的志向,只是想能让宋博海这个帅帅的厨师长关照自己而已。她不甘心地追上来说:“宋厨,你的茶叶没有了,我给你泡了一壶龙井可以吗?”   宋博海脚下没有停,只是“嗯”了一声。   来到了厨房里,所有员工正在忙碌着早餐。几个正在拌凉菜的年轻人相互打闹着,见宋博海来了,所有人都不敢乱说话了,各自干着自己本分的事情。   宋博海看到,其中有两个拌凉菜的厨师没有戴一次性手套,他说道:“怎么回事,不是早就跟你们说过了吗?直接接触食材,必须要戴一次性卫生手套!”   其中一个员工有点儿委屈:“宋厨,昨天你明明说过了,不戴也没关系的。”“我什么时候说过?”   “昨天中午啊。”   宋博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你们都听好了,以后我怎么说你们就怎么做!把手套戴上。”   正在这时,听到厨房门口有人说道:“哎哎,你们谁啊!你们不能进去的。”   厨房里所有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往门口望去。很快,就看到了有三个人出现在了那里,这三个人都器宇轩昂的,很是神气。   为首的那个人走到了宋博海的面前,亮出了警官证后朗声说道:“宋博海,我们现在怀疑你跟两起凶杀案有关,请你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说完,他冲身后两名同事微微点头。那两人拿出手铐走上前来。   就在宋博海神情恍惚的时候,冰凉的手铐已经铐住了他的双手。接着,他就被这三个警察押走了。   后厨的人炸了天:“我的妈呀,那……那个什么蓝珂被杀了,凶手该不会是宋厨吧?”   “这可难说啊。你看电视上,那些变态凶手哪一个不是长得又帅又高的?”   “怎么可能是宋厨呢,那么好的一个人!”   “这下可麻烦了,我们可怎么办啊?”   “别急别急,我们得先把早餐预备了。大家先赶紧把手里的活儿忙完,到时候去找徐丽丽商量一下,快点儿。”一个较年长的厨师催促着大伙儿。   在今天早上用餐的时候,夏朗吃得格外香。陈妙欣却心不在焉地东张西望,陈妙言说道:“你先吃饭吧,粥都凉了。”   陈妙欣疑惑说道:“奇怪啊,为什么没有看到宋博海呢?”   陈妙言悄悄看着向了夏朗,眼神中尽是询问的意味。夏朗则装作没有看到,呼噜噜地喝着粥,还心满意足地说道:“今天这粥味道不错啊,真香!”   这时候,有餐厅的工作人员过来收桌子上的空盘子,她到了邻桌的位置后,陈妙欣招呼她:“你好。”   那人走过来,恭敬地问道:“三位还有什么需要吗?”   “为什么今天没有看到你们的宋厨师长呢?”陈妙欣问。   那人怔了片刻,眼神中出现了一丝的慌乱,她看看夏朗,说:“我们宋厨今天一大早被警察带走了呀!”这种事情,本不应该从酒店员工的口中说出,但是她知道夏朗是警察。陈氏姐妹终日和夏朗在一起,陈妙欣怎么会不知道这件事呢?   陈妙欣听完了这个答案,不由困惑地看着夏朗。夏朗也很吃惊:“这……这怎么可能呢,宋博海跟案子能有什么关系?一定是嘉县这群警察搞错了!”他拿起手机,打给曾斌:“喂,曾斌,你们那边怎么搞的,你怎么会抓宋博海呢?”   电话那边的曾斌回应说道:“夏支队啊,这一大早你说什么呢?我这边刚起床,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夏朗说道:“是这样的,酒店餐厅的服务员跟我反映,说今天……”他问了一下服务员,“什么时候的事?”   “就今天早上,好像是五点多钟。”   夏朗这才继续跟曾斌说道:“今天早上五点多钟,萨奇尔酒店的厨师长被人带走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曾斌大呼冤枉:“夏支队,你该不会怀疑这件事是我们干的吧?这可真是天大的冤枉了,我这边还没睡醒呢。再说了,也没听说过宋博海犯了什么罪,我们怎么可能抓他呢?”   夏朗的眉头皱在了一起,他的眼睛乱转。   曾斌突然冲着电话大吼一声:“夏支队,该不会是……”夏朗正色说道:“曾斌,你听好了,马上派人侦查宋博海的去向,一定要给我找到他!”   “是!”   夏朗挂断了电话后,盯着桌子上的菜肴,眼珠子动都不动,他的神色凝重,眉宇间露出了担忧的神情。   “怎么了,是不是宋博海出事了?”陈妙欣急切地问道。刚才电话中曾斌的声音很大,大家都听到了。   夏朗说道:“你们记得曾经有个明星被绑架的事吗?”   陈妙欣点了点头:“你说的是刘德华演的那部电影对不对,我和老姐还去看过呢。”可是她不明白,这件事情跟宋博海失踪有什么关系。   “那不是电影,是真事。绑匪假扮警察,绑走了人质。”   陈妙欣惊恐之下,看了姐姐一眼。可是陈妙言却不为所动,只是看着夏朗。夏朗说道:“绑匪假扮警察,这在绑架案中并不少见。妙欣,你现在跟你姐姐马上回房间,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出来。”   陈妙言却问道:“那你呢?”   “我得留下来,找出真相。”夏朗说完,便急匆匆起身离开了。   “夏朗,等等我。”陈妙欣站起来要追上去,却被陈妙言拉住了。   陈妙言说道:“你现在过去也帮不上什么忙,我们还是听夏朗的好了。”   “可是……”陈妙欣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第五十七章 宋博海没有失踪,对不对?   幽深狭长且漆黑一片的安全通道中,夏朗一个人沿着楼梯慢慢往上走着。黑暗中,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只能听到夏朗一个人沉重的脚步声。他来到了后厨所在的楼层,从这里推开门,强烈的光线令他一时间难以适应。   这里,正有警察忙碌着。“怎么样了?”他问道。   曾斌说道:“私人物品都在,我们也查过了,宋博海所有的东西都没有被动过。另外,他的几个同事也证实了,那帮人带走宋博海后,根本没有返回过。嘉县所有的公安系统,都说没有逮捕或者拘捕宋博海。”   夏朗点点头:“看来,这真的是一起绑架案了。”曾斌问道:“夏支队,这会是谁做的呢?”   夏朗摇了摇头:“现在还不知道呢。”他转而问旁边看热闹的几个厨师:“宋博海平时有没有什么仇人?”   其中一个年纪较大,头发斑白的人说道:“要说吵架斗嘴,这样的事常有,可是谁也至于结下这么深的仇。”   旁边的厨师附和说:“就是说啊!宋厨这个人有的时候对下属很严格,但说的话办的事都还挺对的,没人跟他有这么大仇。”   “要说有仇啊,我觉得是石婷婷嫌疑最大。前不久她不是每次都故意刁难餐厅嘛,我看啊,一定是石婷婷现在昏迷不醒,她那有钱有势的爸爸看不过去,干脆就绑架宋博海!”   “对对对,一定是这样。”   “那可没准儿,人家家里有钱,还会在乎宋博海这么一个小角色吗?”……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开来,种种说法,莫衷一是。   警察经过了详细的搜查,并没有太多的发现。很快,这条消息再次传遍了酒店。不到半天的时间,所有人都知道厨师长宋博海被一帮假警察绑架了。   夏朗回到了房间里,坐在沙发上,他只觉得周身疲惫,靠着沙发慢慢闭上了眼睛。而这时候,陈妙欣不顾陈妙言的阻拦,冲出了房门,问夏朗:“怎么样怎么样,有消息了吗?”   夏朗苦笑,端正身子看着她:“小丫头,你该不会是看上宋博海了吧?”   “哪有,你别胡说!我是觉得宋博海长得这么帅,又在这种时候失踪了,有点儿奇怪而已。”   夏朗看着陈妙欣的双眼,她的眼神没有躲避,不像是说谎话。仔细一想也是,宋博海虽然长相清秀,但是和陈妙欣并不相配。他说道:“我已经让人去查了,很快他就会回来了。”说罢,他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   “你怎么知道的?”陈妙欣似乎并不相信夏朗的说辞。   “你不信?那我们打赌吧,现在是11点,十二点一刻,我们下去吃饭,一定会看到宋博海的。”   “好啊,赌什么?”   夏朗笑了,没想到陈妙欣会如此认真,他说道:“你决定吧,你说赌什么都可以。”   “那就赌一顿饭好了,回离火后,你要请我和姐姐吃大餐!”   夏朗无奈地笑道:“你这小丫头还真有一套啊,你怎么知道一定是我输呢?”   “切,不理你了,你还是想想带我和老姐去哪里吃好了!”说完,陈妙欣就进了房间去换衣服了。陈妙言走出来,坐在了夏朗的身边,一双美眸注视着他。   夏朗被她看得不舒服,皱着眉头问道:“这么看着我干什么,不认识我啦?”他又喝了一口水。   “宋博海没有失踪,对不对?”陈妙言小声说道。   “噗”,夏朗全喷了出来,他擦擦嘴巴,惊诧地望着陈妙言,“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看你的样子喽!这么轻松,宋博海肯定是很安全的。你记得你对我说过吗,一个警察要扮演好三个角色。可惜,你不是一个好演员。你的演技,充其量也只能骗骗妙欣。”陈妙言面有得色。   “唉,不愧是大律师啊,慧眼如炬。”夏朗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压低了声音说道,“但是这件事情你不要告诉妙欣,我们这次行动是保密的。”   陈妙言不解地问道:“你们警方到底在搞什么鬼?”   夏朗神秘地一笑:“不足与外人道也!”   十二点半,夏朗等三人下楼用餐。在吃饭的时候,忽然听到了后厨一阵嘈杂,就连餐厅的服务员都匆匆忙完了自己的工作后,跑向了后厨。陈妙欣扭头望去,茫然说道:“这是出什么事了吗?”   夏朗和陈妙言相视一笑,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低头吃着饭菜。过了一会儿,陈妙欣忽然激动地抓住了夏朗的胳膊,指着他身后的方向:“夏朗,你快看,你快看啊!”   夏朗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宋博海走了过来。他笑了一下,起身说道:“你们先慢用,我去和这位厨师长打个招呼。”说完,他起身走了过去。   宋博海被假警察带走,这个时候又突然出现了。不论是酒店的工作人员,还是听说了这件事情的客人,都很惊讶。   夏朗走过去,站在了他面前笑道:“宋厨师长,你好啊。”   宋博海微微一愣,而后笑着说:“夏队长,你好。”   夏朗说道:“我们都已经开始调查你被绑架的事情了,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出现了。”   宋博海说:“没什么,那只是朋友和我开的一个玩笑,对不起,夏队长,让你担心了。”   夏朗耸了一下肩膀:“没关系,只好你平安无事就好。宋厨师长,麻烦你把旁边的抽纸递给我一下好吗?”   宋博海扭头看了看,旁边的餐桌上放着一盒抽纸。他拿过来,递给夏朗。   不料,夏朗并没有伸过手来接,反而是拿出了手铐,“咔”的一声铐在宋博海的手腕上。   宋博海很是惊讶:“夏队长,你……”   夏朗笑了:“好了,不用再装了。我是如假包换的真警察,但是你未必是如假包换的真宋博海。”   很快,大队警察到来,带队的正是曾斌:“夏支队,我们来得还算及时吧?”   “刚刚好,把这家伙押回去吧。”   “那夏支队你呢?”   夏朗笑了,案子破了,他一身轻松:“我怎么也得吃完这顿饭啊,五星级酒店吃一顿饭花销不少呢!”   曾斌也不禁笑了:“好,那我们先回去了。”   “嗯,我随后就到。”   夏朗看着同事走远了,他这才回到了饭桌上。陈妙欣被刚才的一幕惊住了,她连忙问夏朗是怎么回事。   夏朗说道:“没什么啊,我们只是抓凶手而已。”   陈妙欣愕然:“是杀害蓝珂的凶手吗?”   夏朗吐出了一块骨头,吃完了最后一口饭菜,然后掏出了香烟点上了一支,这才慢悠悠地说道:“不止是蓝珂,五年前,在这附近发生了一起凶案你们知道吗?”   因为蓝珂的“灵异”事件,五年前肖滠的遇害案也被翻了出来。那些网上的文章,甚至详细列出了有关这件案子的所有细节。虽然说大部分跟事实有出入,但是五年前的血案,在一定程度上也吸引了网友们的目光。   陈妙欣点了点头:“我知道,五年前有个女孩儿被分尸了……”她说到这里,脸色忽然变得煞白,问道:“难道五年前的那件案子,凶手也是宋博海吗?”   夏朗深深地吸了一口烟,而后徐徐吐出,他若有所思地答道:“现在还不确定呢,这个人也许根本不是宋博海呢。”   陈妙欣哑然,她觉得夏朗的话里有话,这个人不是宋博海还会是谁呢? 第五十八章 颠倒的兄弟   嘉县公安局审讯室里,铁忠流亲自带着部下审讯。对面的宋博海神情镇定,他坐在了那里,眼神中透露出了一种坚定的自信,甚至他的目光从来不回避铁忠流。   夏朗和其余的人站在了单向反射玻璃的后面,静静地观察着审讯工作的进展。   铁忠流说道:“怎么称呼你呀?”   宋博海的嘴角扬起了一丝冷笑:“我都被你们抓进来了,还不知道我叫什么吗?”   另一名年轻的警察喝道:“少废话,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   宋博海仰在了审讯椅上,双腿伸直,神情极为放松地说道:“宋博海,29岁,嘉县萨奇尔大酒店的厨师长,怎么了?”   铁忠流笑了两声:“宋博海?你真的确定你是宋博海吗?”   这句话一出口,宋博海的眼神里突然露出了一种不安,尽管这种不安很快从他的眼神中一闪而逝。但是,在暗处悄悄观察的夏朗还是注意到了。   曾斌在一旁说道:“嘴可真够硬的,都这时候了,还不承认呢!”   铁忠流见他不说话,索性开口说道:“你根本不是宋博海,你是他的哥哥宋博义。”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铁忠流嘴角一扬:“好啊,不承认不要紧,我让你见个人。”很快,审讯室的门被打开了,宋博海被两名警察押着站在了门口。他的目光混沌,不敢抬起眼来与坐在审讯椅上的那个人对视。   宋博义的眼神中冒出了怒火,他咬牙切齿地喊道:“不是,我是宋博海,我才是宋博海,他不是,他不是宋博海!他不是啊!”随着他声嘶力竭地呐喊,脖子上的青筋爆出,他疯狂地砸着审讯椅上限制了他自由的横杠,手铐与横杠撞击,咣咣的声音震慑人心。   铁忠流沉稳地说道:“宋博义,你不要自欺欺人了。你跟你兄弟,从小是双胞胎。不过根据我们掌握的线索,你和他虽然长相一样,甚至身高体重都一样,可惜你们的命运不同。你弟弟宋博海是五星级酒店的厨师长,而你,只是一个游手好闲的无业游民,是不是?”   宋博义愤怒的眼神一直看着门口的弟弟,双目红肿,他恶狠狠地说道:“是你,你全都告诉警察了是不是?宋博海,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他拼命挣扎着,如果不是审讯椅足够结实,恐怕他早已挣脱了束缚。   “先带宋博海出去!”铁忠流见状,急忙让人带走了宋博海,免得进一步激怒宋博义。   夏朗看到这一幕,没有说话,他一只手轻轻捏着自己的下巴,心中筹划着如何让宋博义乖乖认罪。   曾斌在旁边说道:“夏支队,看来真的让你说中了,宋博义果然是有精神方面的疾病。”   夏朗说道:“不是精神方面,而是心理方面的。他长时间假扮宋博海,体会到了弟弟成功人生的快感,他不想让这种快感消失,所以会不顾一切地铲除所有不利于他的因素。我想,这就是他的杀人动机。”   “宋博义,已经到了这一步,你还不肯承认吗?五年前,你杀害了肖滠;不久前,你有杀害了蓝珂;最后,你还假扮医生,想要杀死石婷婷,对不对?”铁忠流连声质问道。   宋博义目光变得呆滞,他瘫坐在了审讯椅上,双目空洞无神,就像是被抽离了灵魂的肉体。许久过后,他才呢喃地说道:“不是……不是这样的,我不是宋博义,我是宋博海,我是宋博海啊!我是萨奇尔酒店的厨师长,我工作中受人尊敬,我被女孩儿们喜欢,我是宋博海,我是宋博海……”   夏朗忍不住了,他走出了监控室,敲了敲审讯室的门。   年轻的警察打开了房门,叫了一声:“夏支队。”   夏朗说道:“你先休息一下,我来吧。”   那名警察点了点头,出去了。   夏朗坐下来后,双手交叉放在了桌上,说道:“宋博义,你不要自我安慰了,我跟你讲一个故事吧。”   夏朗停顿了一会儿,缓缓说道:“在二十九年前,嘉县人民医院诞生了一对双胞胎,哥哥取名叫宋博义,弟弟叫宋博海。虽然两兄弟在外人看起来一模一样,但是他们的命运却截然相反。   “弟弟宋博海踏实勤勉,上学的时候很用功;哥哥宋博义则不同,上学的时候成绩一塌糊涂,高中便辍学了。本来,弟弟是有希望考上大学的,但是宋家的经济状况不太好,供不起弟弟读书,没办法,宋博海也只好辍学了。   “兄弟二人就这样开始了在社会上打拼。宋博义仍旧是以前那副样子,游手好闲,凭借着自己还算帅气的外貌,整日里和一些女孩儿鬼混。宋博海就不一样了,他用自己打工攒下的钱,学了一门手艺——厨师。   “转眼间,就到了两人临近而立之年的年纪,都二十九岁了。这时候的宋博海已经是五星级酒店的厨师长了;可是宋博义却还是一事无成,因为他游手好闲、偷鸡摸狗,名声早就臭了,即使是到了结婚的年龄了,也没人愿意嫁给他。宋博义这个人,真的很失败。”   此时,宋博义终于受不了了,他歇斯底里地大声怒吼:“不是这样的,这全都要怪那些女人,是那些女人太势力,太拜金了!她们这样的女人,就应该不得好死,应该下十八层地狱!”他像是一头被激怒的狮子,卯足了力气咆哮着。   夏朗面色如常地说道:“是吗,我怎么不觉得是这样呢?就拿肖滠来说吧,她可是一个好女孩儿啊。”   “呵呵,什么好女孩儿,那是一个荡妇,一个只看重钱的女人!”宋博义恶狠狠地说道,“我和我弟弟感情很好,他帮过我不少。那时候,我跟我弟弟说,我想要去大酒店学习一下。我弟弟也想帮我,但是他知道,凭我的能力,我是不可能进入萨奇尔酒店的。”   宋博义停顿了好一会儿,铁忠流刚想继续问,被夏朗拦住了。夏朗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过了好久,宋博义说道:“他为了帮我,最后想出了一个主意,每天的早上和晚上,是他在酒店。在中午和下午的时候,我就用他的身份出现在酒店中。”   夏朗说道:“你们这样做了多久?”   “五年多了,一直是这样的。”   “从来没有被发现过吗?”   宋博义忽然变得得意起来:“发现,怎么可能呢?我们俩不管是身高、相貌,甚至是声音,都是一模一样的。不要说外人了,就连宋博海的女朋友都会搞错。”   夏朗问道:“宋博海有女朋友?”   宋博义不予回答,而是继续说道:“五年前,肖滠入住了萨奇尔酒店。我一开始根本不认识这么一个人,直到有一天,她送了我一盒巧克力。我听人说,女孩儿送男孩儿巧克力是追求他。可是我知道,这盒巧克力并不是给我的,而是给我弟弟宋博海的。   “当时我什么想法都没有,我只是将巧克力交给了我弟弟,问他有没有什么想法。我弟弟只是说了一句,他说我想多了,肖滠对他根本没意思。我放心了,肖滠虽然长得一般,但是她能住得起五星级酒店还是很有钱的,所以我就约她出来,三言两语便和她去了一家旅店。我想,既然我弟弟不喜欢她,那我做她的男朋友也挺好的。”   “既然你是这么想的,为什么要杀害肖滠呢?” 第五十九章 五年前的血案   “这全都要怪她,既然跟我在一起了,就不应该去想别的男人。她竟然想通过我,介绍丁天云给她认识。她骗我说,以前见过丁天云,只要帮她引荐一下就好了。可我很清楚,她就是拜金女,她就是想认识丁天云,把我给甩了!”   夏朗摇了摇头,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拿起了桌上的卷宗,从里面找出了一张照片:“宋博义,你抬起头来看一下,这是我们当初在肖滠的家中拍摄的。你仔细看墙上的照片,这一张就是肖滠和丁天云的合影,他们之前确实是认识的。”   本以为宋博义会感觉到悔恨,可是他只是冷笑了一声:“哼,那又怎么样?那种贱女人就该死!那一天下午,是我在酒店。于是我来到了肖滠的房间中质问她……”   宋博义摁响了肖滠所在房间的房门,肖滠看到是他,急忙将他拉进了屋子里:“怎么样,你有没有去找丁天云?”   宋博义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   肖滠很生气,刚刚拉着他的手一下子甩开了:“你没有照我说的去办,对不对?”   宋博义终于开了腔:“你为什么要去找丁天云,我对你不好吗?钱对你就那么重要吗?”   “你说什么呢?”肖滠很生气,“我跟你说过一百遍了,我现在需要钱,需要很多很多的钱。我市里的房子都卖掉了,只有丁天云可以帮我!”   “所以你宁可委屈自己,陪丁天云上床是不是?!”宋博义厉声喝问。   “博海,你想多了,我怎么会是那样的女人?”   肖滠的这句话,只因为在开头加上了宋博海的名字,宋博义彻底被激怒了。他们每次缠绵的时候,只要肖滠轻声唤着宋博海的名字,都犹如一颗颗的子弹,射进宋博义的胸膛。他的满腔怒火被这两个字彻底点燃了,血气上涌,他一把手掐住了肖滠的脖子。   肖滠两只手徒劳地掰着他的手指,剧烈地咳嗽,她挣扎着叫出“他”的名字:“博……海……”   宋博义两只眼睛充血,他拿起了桌上的一只大理石工艺品,狠狠地砸向了肖滠的脑袋:“我不许你叫,不许你叫,不许你叫啊!”他每喊一声,那件沉重的工艺品便会重重地捶打肖滠的头部一次。打了多少下,他也不知道。只是当他停下手里动作的时候,倒在地上的肖滠早已没有了呼吸。   宋博义吓坏了,他知道自己杀了人。他先想办法清理了现场的血迹,然后把自己身上的血迹全都洗干净了,给宋博海打了一个电话,让他马上来酒店。   宋博海不明白为什么。宋博义只说是自己临时有事。弟弟并没有起疑,来到了酒店里。就这样,没有人会怀疑,五年前杀害肖滠的人,会是一直在后厨忙碌的宋博海。   宋博义在酒店的房间里躲到了晚上,把尸体所有的血迹都冲洗干净,这才想着要离开这里。他想要搬动肖滠的尸体,后来发现太重了,他拽不动。于是,他去厨房找了一把长刀,一刀一刀地将肖滠的尸体拦腰砍断。   在酒店这么长时间,他虽然厨艺不精,但是也耳濡目染地学会了用刀的方法,剖开一具尸体,对他来说并不难。   五年前,萨奇尔酒店刚刚成立不久。走廊中甚至都还没有来得及安装摄像头。这无形中,为丧心病狂的宋博义提供了便利。   做完了这一切后,宋博义再次冲刷血迹。而后才背着尸体上山,分两次进行了抛尸。在放下尸体后,他觉得这样并不能算是自己的“杰作”,他要让死后的肖滠发挥更大的价值,起到震慑那些拜金女的作用!   所以,宋博义又拿出了刀子,豁开了肖滠的嘴巴,把她的尸体摆得很怪异。他要让所有人都看到,让所有人都害怕!   夏朗听后,沉默了片刻,问道:“你杀肖滠,是觉得她拜金,但你为什么要杀蓝珂呢?”   宋博义笑着说道:“因为,她也是个坏女人!”   蓝珂从入住萨奇尔酒店后,就显得很高调,她每天都缠着酒店的工作人员,询问五年前肖滠遇害的详情。这让宋博义一度感觉到了害怕。有一晚,他和弟弟宋博海在喝酒的时候,宋博海无意间说出了蓝珂在查这件事情,还问到了他。   宋博义一下子紧张了,伸手抓住了弟弟的胳膊:“她有没有查出什么来,你是不是跟她说什么了?”   宋博海觉得哥哥力气太大了,疼得他吸了口凉气:“啊,你轻点儿啊。我能知道什么啊?她来找我问,我就实话实说喽,说什么都不知道。”   宋博义听到这话,慢慢地松了一口气,不过他的神情之间还是有着隐隐的担忧,眉宇间始终不得舒展。   宋博海看出了猫腻:“哥,你咋了?”   宋博义冷冷说道:“兄弟,以后那个蓝珂再来找你的话,你一定要说什么都不知道,行不行?”   宋博海何其聪明,他突然张大了嘴巴:“哥,难道五年前的案子……”他知道自己的哥哥打小就有小偷小摸的毛病,可是没想到他居然会去杀人!   宋博义并不承认:“你……你不要瞎猜了。”   可是宋博海与自己的哥哥朝夕相处,他只是看到宋博义的表情便猜到了一些端倪。“哥啊,我们是亲兄弟,只要你一个表情,我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你是不是真的杀人了,你是不是杀了肖滠?”   宋博义嘴唇抖动着说道:“我是没办法,我真的是没办法啊!全都是那个女人在逼我,全都是他逼的!”五年前,他没有害怕,但是当五年后弟弟问起了这件事,他居然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后怕。   “那你也不能杀人啊!”宋博海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宋博义拉着弟弟苦苦哀求:“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可是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她该死!都过去了五年了,警察都没有查出来,只要你什么都不说,我会没事的。兄弟,我可是你的亲哥哥呀,你帮帮我好不好,求求你帮帮我!”情绪激动的宋博义扑通跪在了弟弟的面前。   这样一来,反倒是宋博海吓坏了,他连忙搀扶起了哥哥:“哥,你这是干什么啊,你快起来,快起来啊!”他扶住了情绪几乎崩溃的宋博义,于心不忍地说道:“这件事我可以替你瞒着,但是……哥,杀人不是小过错啊,这件事情就烂在我们兄弟的肚子里,谁都不能说!”   “好,谁都不说!”宋博义擦拭着眼角的泪痕。天真的宋博海绝对没有想到,就在他皱着眉头为这件事情发愁的时候,宋博义的嘴角露出了一丝令人不易察觉的狞笑。   过了几天,一个中午,宋博义去萨奇尔酒店继续以弟弟的身份出现。他满意地巡视着餐厅,这种感觉是最令他享受的。他可以一声令下指挥所有人忙碌。如果是接一场婚宴的话,从餐饮部到营销部,所有人都要听他的指挥。这里,是他的领地;他,是这里的王。   “宋厨,请等一等。”身后有人在叫他。   宋博义回过头去,见到了蓝珂朝他跑过来。   蓝珂说道:“宋厨,上次你说过的,有一些很重要的事情和我说。”   宋博义心中一凛,难道是弟弟出卖了自己?不过他很快冷静下来了,他的脑子里飞速转动着,说道:“我在附近发现了一处地方,可能是肖滠五年前遇害的现场,只是我不敢肯定,你要不要去看看?”   “好啊!”蓝珂听到这个消息,一下子变得亢奋起来了。 第六十章 他要想活下去,蓝珂必须死!   宋博义在这一带混迹了五年,他知道在萨奇尔酒店的南面有一座后山,因为那里山势险峻,除了一些生来寻求刺激的驴友,很少有人涉足那里。   宋博义和蓝珂约好了,等他下班后,再一起去那里。待蓝珂离开后,宋博义再次让弟弟宋博海来到了酒店接替自己。他则利用这半天的时间,去了后山。   在后山的山顶,有一个山洞。宋博义曾经来过这里,山洞里的面积很大,路径错综复杂。据说解放前曾经是土匪盘踞的老窝。宋博义故意将一些女士的旧衣物扔在了这里。虽然看上去不像是沉寂了五年的案发现场,但是宋博义也早已在自己的内心盘算好了一番说辞。   当天下午五点多钟,天还没有完全暗下来。宋博义如约打来了电话,叫来了蓝珂,他说自己可能发现了五年前的案发现场。蓝珂很兴奋:“宋厨,你真的发现了案发现场吗?”   宋博义只是不确定地说道:“我也不知道那里是不是,你是专业的记者,所以想请你去看一看。”   两人足足花了将近三个小时的时间,才爬到了后山的山顶。这期间,因为蓝珂不熟悉路径,有几次遇险,她脚下打滑,差一点儿摔下去。   宋博义曾经在心底生出了歹念,如果在这里杀了蓝珂的话,没人会发现的。这个念头冒了出来,心中的那股邪恶再次占据了上风。宋博义红着眼睛,一步步悄悄靠近了蓝珂的后面。此时,只要他伸手一推,蓝珂就会摔下万丈悬崖,摔得粉身碎骨。即使事后警方发现尸体,也只会认为是一场意外。   可是,当他正要伸出手去,却听到了自己身后有人在说话。宋博义急忙回过头去,发现竟然爬上来了几个登山的驴友。就这样,宋博义才硬生生扼制住了杀人的恶念。然而,这只是暂时的压制。人的恶念一旦从心头生出,就再难磨灭了。   来到了山洞中,见到了五年前的“案发现场”。蓝珂却并没有表现出之前的兴奋,她只是拍了几张照片,蹲下来看了看那些衣服,问道:“宋厨,这里真的是案发现场吗?”   宋博义冷笑了一声:“我不能确定呀。”他的声音阴鸷,听上去令人胆寒,像是潜伏在了黑暗中的夜枭,窥视着它的猎物发出了呜咽般的低鸣。   蓝珂此时的注意力全在所谓的“案发现场”上,她根本不曾想过,站在她身后的这个男人有多么想要她的性命。   “宋厨,你先回去吧。”蓝珂站起身来,拍完了最后一张照片。   “什么……?”宋博义大感意外,”你不走吗?“   蓝珂说:“天太黑了,看不清楚周围的情况,我想留下来再找找看有没有别的线索。”   宋博义听到这句话,心中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但是他紧绷的神经却不能得到片刻的放松。因为蓝珂如果非要揪着这件事情不放的话,那么作为真凶的他迟早会露出马脚。他想要立刻动手,可是刚才那些驴友已经看到了他们。宋博义紧握的双手缓缓松开了,他决定先放弃。   毕竟,蓝珂现在什么都没有查出来,也没有怀疑到他身上。   宋博义只是冷冷地说了一句:“那你小心。”他转身就走了。从那以后,蓝珂就时常去后山。终于有一天,她再也没有出现在酒店中。酒店方面的人为此也主动联系过蓝珂,可是她的手机打不通,人也联系不上。   而宋博义从客房部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他紧绷了几天的神经才稍稍得到了缓解。他觉得,或许有一晚月黑风高,天色又暗,说不定蓝珂一个不小心摔下了悬崖,这也是有可能的。所以没过几天,他已经把这件事情抛在了脑后。   但是,他根本没有想到。蓝珂不仅没有死,她甚至在六天后再次出现了。宋博义并没有看到完好归来的蓝珂,他只是听同事们议论起了这件事情,说有一个警察,在前天看到了蓝珂。而这一天,正是蓝珂父母来找酒店方要人的第二天。   原来蓝珂并没有死,她还活着。宋博义知道,他必须要做点儿什么了。蓝珂是被他带到山上的,如果警方先于他一步找到蓝珂,那么宋博义冒充宋博海的身份一事搞不好就会被拆穿。甚至,还会因此牵扯出来五年前的案子。   宋博义心中的恶念重新复燃了,脑海中有一个声音反复提醒着他:他要想活下去,蓝珂必须死!   于是,宋博义开始了新一轮的杀人计划。说到这里,宋博义忽然停住了,他看着夏朗和铁忠流,眼神中尽是轻蔑与嘲笑:“你们很聪明,知道设下一个圈套引我出来,那你们知不知道,蓝珂在电梯里的诡异录像,是怎么回事呢?”   铁忠流没有说话,只是有点儿疑惑地皱了皱眉头。   夏朗则点上了一支香烟,不紧不慢地说道:“蓝珂在电梯里的那一晚,是她失踪的前一晚。她刚进电梯的时候很害怕,那种恐惧是人的内心无法掩饰的。我想,就是因为她同时看到了你……还有你的弟弟宋博海。她以为自己遇到了灵异事件,躲进了电梯中。”   夏朗吸了一口烟,皱着眉头继续说:“而宋博义你很聪明,你已经决定在那一晚动手杀害蓝珂了,所以你当时关闭了酒店的电梯,尤其是蓝珂所在的楼层。不管她乘坐哪一部电梯,都会出问题。你之所以能控制酒店的电梯,是因为你从邵伟男那里学会了溜门撬锁的技巧……”   夏朗到这里,他猛然停顿住了,继而摇头苦笑:“不对,是你早就掌握了这门技术了。邵伟男有一次打开了后厨仓库的门,被你抓住了。但你只是罚了他一笔钱,没有开除他。在一个私企中,偷盗公司财产却不被开除,这本身就有很大的问题。宋博义,你是不是觉得邵伟男跟你是同一类人而心生惺惺相惜之感呢?”   宋博义听到后,怔然了许久。夏朗说得一点儿都没错,在那一瞬间,宋博义确实有了一种感觉。这个叫邵伟男的人,曾几何时就是自己的影子。他和自己一样,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他们是一类人。也正因为如此,宋博义才没有开除邵伟男。   他觉得,邵伟男没了工作会很可怜,跟自己一样可怜。那时候,有谁同情自己吗?并没有,就像没有人同情邵伟男一样。因为宋博义没有开除偷盗公司财产的邵伟男,宋博海还因此和哥哥大吵了一架。   其实,早在宋博义第二个杀人计划在心底生出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在谋划着控制酒店的电梯、监控等设备了。他先是控制着电梯,让其无法顺利运转。然后去找到了蓝珂,说来那一天非常巧,宋博义在走廊中清楚地看到,弟弟宋博海刚刚离开了蓝珂的房间。   他知道,这是最好的一个时机了。五年前的血案,激发了他心中恶兽的野性。他似乎很享受杀人之前的这种快感,喜欢看着猎物无助的恐惧与哭泣。那是向他强大低头的一种表现。   宋博义走到了1908房间,正要抬手敲门,却看到了蓝珂正巧打开房门。蓝珂看到宋博义之后,脸上露出了惊恐的表情,她大叫一声,快步走到了电梯中。宋博义看着她惊慌的背影,大声笑道:“你去哪里啊?为什么要跑呢?”   蓝珂进入电梯后,她按亮了所有单层的楼梯按键。夏朗很清楚,她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宋博义不知道她是在哪个楼层走出电梯。 第六十一章 案子都结束了   可是,蓝珂不曾想到,电梯门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被关闭。宋博义也知道,对方如此惊恐,一定是自己的弟弟跟她说了什么。他慢慢走过去了,喊了一句:“那我走了。”说完,他转身离开了。   夏朗打断了他:“错!宋博义,你根本没有离开,你只是换了个方向绕了回来。这一次,你谎称自己是宋博海,骗过了蓝珂。”   宋博义没有说话,只是眼神中带着挑衅的意味看着夏朗。   夏朗说道:“蓝珂一开始是惊恐、害怕。她甚至出去查看过情况,可是再后来,她就站在电梯门口和人攀谈着。这是一个潜在的信号,蓝珂没有远离电梯门,证明她内心还是有一些害怕的。这就说明了,她不能确定,跟她聊天的是宋博海还是宋博义。你只是躲在了通风口,用宋博海的语气跟她聊着,也许你在跟她说,你不方便露面,只要让她乖乖听你的话就好。宋博义,如果不是走廊都没有人的监控视频……你几乎做得天衣无缝。”   宋博义笑了一下:“那我为什么没有在当晚就杀她呢?”   夏朗说道:“五年前,萨奇尔酒店刚刚开业不久,甚至还只能算是试营业阶段。很多地方的监控设施并没有完善,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保安部的监控室甚至都能清晰地掌握谁和谁开房。你知道,一旦在酒店杀人,你绝对逃不掉。所以,你不可能在酒店里动手。”   宋博义闭上了双眼,说不出话来了。良久之后,他才叹了一口气。   看来,一切都被夏朗说中了。夏朗继续说道:“你花费了一番花言巧语,让蓝珂相信了你,也顺便借宋博海的口,洗脱了你自己的嫌疑。但是蓝珂也坚信,宋博义其实是有重大作案嫌疑的。可惜的是,这个女孩儿太想扬名了。她不想借助警察的力量,也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她只想凭借自己的本事查出肖滠遇害案的真相。正是这样的行为,才给你造成了二次杀她的机会!”   宋博义冷笑一声,说道:“你说的一点儿都不错。我知道蓝珂为什么来酒店,我也知道她真正的软肋在哪里。我找我弟弟问清楚了他和蓝珂之间发生过什么样的事,说过什么样的话。我一直等待着机会!终于有一天,我在后山找到了她。她最近一直在那里,我对她说,我知道了肖滠遇害案的真相。她果然上当了。   “我带着她从酒店的后门进入,专门走的安全通道,避过了所有的摄像头,带她到了顶楼。我骗她跟我上了水箱……”宋博义忽然停顿住了,他双目圆睁,盯着前方发呆,双手猛地向前一推,大声吼道,“我把她推了下去!”   所有的警察都屏住了呼吸,大家看着眼前这个已经陷入了疯狂的人。   宋博义“嘿嘿”笑了两声,这样一来,酒店里所有的人,都喝上了“尸水”。他狞笑道:“我就是要让你们看看,招惹我的下场是什么!”   铁忠流觉得这种人简直不可理喻,没有任何人招惹他,而他却不惜杀害了两人。   夏朗听完后,却说道:“宋博义,你是个可怜虫。你有机会超越你弟弟宋博海的,只要你肯努力,你过得未必没有他好。可以,你选择了一条所谓的 ‘捷径’。看起来你过得很不错,但其实你一直生活在了你弟弟的阴影之下。你的一切,都是你弟弟给的。可是你一直在毁他。”   “我没有,我没有!”宋博义高声叫道,“这不怪我,全都要怪宋博海,全都要怪那些女人。是她们,她们有的借机会接近我弟弟,其实只是想害他,我才是真正帮她!肖滠只是想让我弟弟帮她认识丁天云;蓝珂更是想亲手把我送进监狱!如果我坐牢了,我弟弟一定会很伤心的!!!”   “宋博义!”夏朗大声吼道,“到现在你还是执迷不悟。你知不知道,你杀了人啊!”   “那又怎么样?是那些女人先要害我的!”   “那石婷婷呢?她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杀她?”   宋博义揉了揉自己的脸,说道:“她也一样,她追求我弟弟,什么都给他买,价值几万的手表、皮鞋,我担心这么下去,我弟弟……我弟弟会被金钱迷失自我的。”   “哈哈,”夏朗不禁笑了两声,“你还成圣人啦!宋博义,其实你真正的目的,是怕石婷婷和宋博海走得太近,宋博海把你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所以你才要杀人灭口!”   宋博义心如死灰,瘫倒在了审讯椅上,一切都被夏朗说中了。   审讯工作结束后,夏朗站在走廊里抽了一支烟。铁忠流手里拿着一份笔录:“刚刚那边也问完了宋博海,呵呵,和你说的一模一样。”夏朗叹了口气:“算了,我不看了。”   “没想到,两兄弟会成为这样。宋博海这次是包庇罪,恐怕难逃法律制裁。幸亏你想出了这一招,让我们先带走宋博海,对外声称他遭到了绑架。要不宋博义也不会冒出头了。”   “这不奇怪。长久以来,宋博义都生活在了弟弟的阴影之下。他最盼望的,就是有一天能够真正取代宋博海。我们说宋博海遭到了假警察的绑架,最高兴的就属他了。这件事情还没有着落呢,他就忍不住站出来了。他以为,只要他这时候以宋博海的身份出现,真的宋博海是死是活便没有人去追查了。”   “但是他没有想过,宋博海如果回来呢?”   “那也没关系,大不了两兄弟再像从前那样。”   亲密无间的两兄弟,一奶同胞,却落得了这样的下场。夏朗心中无限唏嘘。   回到了萨奇尔酒店,夏朗刚刚打开房门,却看到了陈妙言和妹妹坐在了沙发上。两个女孩儿看到夏朗,都站了起来。夏朗笑着说道:“坐坐坐,都坐,干嘛这么客气?”   陈妙言问道:“案子都结束了吗?”   夏朗轻松地一笑:“摆平了。”   “宋博海真的有个孪生兄弟啊?”陈妙欣后怕地问道。   夏朗点点头。   “幸亏我没有真的喜欢上他……要不然……”陈妙欣心中生起了无限的恐惧。   夏朗安慰她说道:“你放心好了,宋博义的目标绝对不会是你这么可爱的女孩子。”   虽然得到了夏朗的一句称赞,但是陈妙欣还是害怕地拉住了姐姐的手。同时,陈妙言的眼神看向了夏朗,其中充满了审视的意味。   夏朗心中当然清楚:如果这件案子没有及时告破,石婷婷之后,宋博义十有八九会将目标锁定为陈妙欣。他长舒一口气,庆幸案子及时告破。他不想让陈妙言跟着担心,便躲开了她的眼神。他看了看周围:“哟,都把我行李收拾好了呀。那我们明天一早就走,对吧?”   第二天一早,夏朗醒来,却发现偌大的套房中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卧室的门敞开着。陈氏姐妹早已不见了踪影。夏朗打电话给陈妙言,接电话的却是陈妙欣:“夏朗。”   “怎么是你,你姐姐呢?”   “哦,我跟我姐姐先回去了,她现在不方便接电话,正开车呢,让我跟你说一声。”   夏朗的心中忽然有一点儿空落落的。良久之后,他说了句:“那好吧,你们……你们路上注意安全。”   “你什么时候回市里?”   “今天吧,最迟今天下午也就到了。”   “好,晚上一起吃饭。”“嗯?”   “忘啦,我们可是打过赌的。”   挂断了电话,陈妙欣看着陈妙言:“老姐,你真的不和他说两句话啊!”   “有什么可说的?”陈妙言扭头看着路边匆匆掠过的景色。 第四卷 小心,穿红衣服的女人 第一章 保你生孩子的时候不痛!   人与动物的区别就是人的理智,而仇恨心理往往蒙蔽理智。 ——前苏联作家 特罗耶波尔斯基   入夜,宁静的夜晚像是被墨色笼罩住了。无尽的黑暗像是黑色的薄纱,伸出手去触碰,除了丝丝凉意什么也感觉不到。   一个男人坐在了屋中,他的手里握着一只酒瓶,浓重的酒气在四周围扩散开来,熏得人头疼。男人红着双眼,嘴里呵呵喘着气。他充满了怒火的目光一直死死地盯着对面。   对面是一件立起的玻璃展柜,在地台白色灯光的衬托下,这里展示着的必定是一件价值不菲的艺术品。但是随着男人的目光望过去,却看到了那水晶般剔透的玻璃背后,是一件红色的连衣裙。这件连衣裙已经非常老旧了,似乎是二十年前的老款了。   只不过,连衣裙的颜色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褪色,仿佛愈发娇艳了。它就像是一团火,静静地伫立在那里,向世人展示着它的风姿,灼烧着男人的双目。男人终于忍不住了,他把手里的酒瓶重重蹲在了桌上,右手从桌子上拿起了一把刀子。刀子借着灯光泛出了寒光,照射在了男人的双眼上。这双眼睛中,有惊恐、有愤恨,还有着一份誓要报仇的坚定。   一大清早,夏朗逃也似的跑出了家门。身后,姐姐夏祺瑄跟了出来:“夏朗,跟你说话呢你聋了呀?!今天晚上你要是不出现,我以后就不认你这个弟弟!”   夏朗头也不回地挥挥手:“好好好,我一定去,行不行?”说完,他已经跑没了影儿。自从和杨小雅分手,夏朗从嘉县回来后就一直不胜其烦。   夏祺瑄几乎每天都要给弟弟安排相亲。最近这段时间,相亲对象从幼师、护士、教师、医生、会计、公务员、自主创业的小老板到正在读博读硕的学生……夏朗几乎相了个遍。但他心里始终没有一点儿感觉。   昨天,刚刚尝试接触一段时间的一个幼师也和他说拜拜了。夏朗总觉得是不是自己八字有问题,注孤生的那种。他到了办公室,坐在了那里发呆,一闭上眼睛就想起了姐姐那副凶巴巴的面孔,吓得他陡然间一个激灵。   “夏队。”   夏朗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颤抖:“你不知道先敲门啊,什么事?”   韩笑无辜地笑道:“我敲了啊,你没有听到。”他把手里的文件交给夏朗:“这个需要你签字。”   夏朗刷刷两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这是上次那个盗窃案的吧?”   “对,这孙子全撂了。还是夏队你厉害了,案发不到两个小时,就把这小子抓住了。”   夏朗却不以为然:“这种小鱼小虾没什么难的。”   “夏队,你晚上有安排吗?”   “怎么了?”   “晚上小曹过生日,我们大家一起去high一下。”   “嗨,你们去吧,我这次就算了。”   “别呀夏队,没你就不热闹了。难得最近大家都不忙。”   夏朗苦笑:“你不清楚情况,我要是跟你们去了,明天你们就见不着我了。”   韩笑费解地看着夏朗,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到了晚上,夏朗坐在了一家餐厅的大厅里,他无聊地玩着手机。旁边,夏祺瑄说道:“夏朗,你也真够可以的。我让你找一个像样的地方,你就找这里啊?”   夏朗口不对心地说道:“老姐啊,这里好歹也是吃饭的地方,对不对?在这里多好啊,热闹!”   夏祺瑄撇撇嘴:“你跟你说,一会儿来的女孩儿可是军队的军官,还是上尉呢。你可得注意点儿你的形象。常言道,军警一家,我觉得这次还挺有希望的。”   “呵呵。”夏朗苦笑两声,继续玩着手机里的游戏,头也不抬地说道,“那我以后就算是军属了呗。有没有什么优惠的政策啊?”   夏祺瑄索性也顺着弟弟的话说下去:“有啊,保你生孩子的时候不痛!”   “你可拉倒吧,我要是有那个本事,我还相什么亲啊?”夏朗打趣道。   这时,一个女孩儿走进了大厅中。她一米七左右的高挑个子,一身简练的中性打扮,短发。脸上未施粉黛,却也十分标致。夏祺瑄看到后,伸手招呼道:“娅庭,这里。”   夏朗顺着夏祺瑄目光所致的方向望去,见到了这个女孩儿,他转回身来暗想:如今的女孩儿,都喜欢这种中性打扮了吗,怎么一个个都跟男人婆似的?猛然间,他又想起了陈妙言。   女孩儿走过来,微笑着表达歉意:“不好意思,路上太堵了。”   “没关系,我给你们介绍一下,娅庭,这就是我的弟弟夏朗,现在是咱们离火市公安局的刑侦队长。夏朗,这位就是我跟你提过的方娅庭。现在是上尉……应该是连长吗?”夏祺瑄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转而询问方娅庭本人。   方娅庭微微一笑:“我只是文职。”说完,她主动和夏朗握了握手。   随后,大家就聊了起来。方娅庭说道:“其实,我见过夏支队的。”   夏朗很奇怪,皱起了眉头笑道:“是吗,我印象中没有和方上尉见过啊?”   “在报纸上,前不久你破了萨奇尔酒店的案子,我看到了那篇报道。”   夏朗罕见地不好意思地一笑:“只是运气好而已。”   夏祺瑄看不下去了:“我说,你们都不要这么拘谨好不好?一个叫夏支队,一个叫方上尉,听着都别扭。你们还是直接称呼名字好了。”   夏朗最近一段时间连续相亲,早已身心俱疲了。他吐了一口气,似乎是想放松一下,而后说道:“好吧,那咱们就长话短说。方女士,我们这次见面你应该知道是为什么吧?老实说,我这个人呢……是个工作狂,忙起来的话什么都顾不上了。另外,我名下有一套房,一辆车,每个月需要还三千多的房贷,这些你能接受吗?”   夏祺瑄正在喝茶,没想到自己的弟弟这么直接,她被一口茶呛到了,剧烈咳嗽了两声。   她正想阻拦夏朗不要胡说八道,没想到方娅庭并不介意:“没想到你这么快人快语,好,那我也说说我的条件吧。我常年要驻部队,而且我们有时候会频繁出差。所以短期之内不可能要孩子的,条件也不允许,另外,我希望男方能够足够尊重我的私生活,不要随意干涉。当然,你如果在外面有应酬的话,也是可以的,只要不随便拈花惹草。”   夏祺瑄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这一对男女,她心中咋舌:难道现在时代发展这么快了吗?大家相亲都这么直接了吗?   夏朗耸了耸肩,对夏祺瑄说:“老姐,你看到了吧?人家暂时还不想要孩子呢!”   夏祺瑄愣了许久,都没有出声。她不知道这件事情怎么说。   方娅庭微笑着站了起来:“夏支队,看来我们并不合适,我先走了。”夏朗倒是很大方地站起来:“走,我送送你。”   两人丢下了傻了眼的夏祺瑄,走到了外面。外面夜色如昼,吹着徐徐清风。夏朗忽然说道:“我说句话你不要见怪,你应该有男朋友了吧?”   方娅庭有点儿惊讶:“你是怎么知道的?”   夏朗指了指自己右手的中指:“虽然说军人在穿军装的时候不允许佩戴任何的饰品,但是穿便装无所谓了。你的中指有一个戒指圈的痕迹,我想,是你和男朋友戴情侣戒指的印记。”   方娅庭笑了:“夏支队,你真的是慧眼如炬。其实这一次来相亲,也是被家人逼得。你不会生气吧?”   夏朗轻松了不少,哈哈笑道:“怎么可能呢,我还要谢谢你帮了我大忙呢!” 第二章 警察家属欺负人   方娅庭很快就明白了:“原来我们都一样。”   临别之际,两人握了握手。夏朗说道:“那我祝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方娅庭说道:“刚才那样说话,还是要跟你道歉的,夏支队,我也祝福你早日找到自己的伴侣。”   看着方娅庭走远了,夏朗松了一口气,但是很快,他又皱起了眉头。为什么今天对着方娅庭,他的脑海中全是陈妙言的影子呢?夏朗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自言自语道:“别他妈瞎想了,回去吃饭!”   他回到了饭店,刚推开门,却见姐姐夏祺瑄和一个人争吵着。只听夏祺瑄喊道:“我已经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   对面那人是个老太太,得理不饶人地说道:“你明明撞了我了,我说你两句不应该吗?这事本来就是你做错了!”   大厅中,不少用餐的人都被眼前的热闹吸引了目光。有的人甚至离席凑上前去观瞧。   夏朗见状,急忙挤进去:“不好意思,大家让一让,小心开水,让一让!”好不容易挤过了围观的人群,他看到了夏祺瑄怒气冲冲,愤怒的眼神中带有几分的委屈。他问道:“老姐,出什么事了?”   夏祺瑄一见弟弟现身了,顿时有了勇气:“你来得正好,夏朗,你给我评评理。我见你和娅庭出去了,想跟出去看看,就往后挪了一下椅子,撞到了这位阿姨的脚。我本来已经道歉了,对不起都说了三四回了,可是她不依不饶的!”   “哟哟哟,你撞了我的脚,你知道多疼吗?我就说了你两句,让你注意点儿有错吗?”   夏朗听这个声音耳熟,扭头一看,吓得头发都差点儿立起来。原来,眼前这位老太太不是别人,正是陈妙言的母亲。   陈母也认出了是夏朗:“嗬,还真是冤家路窄,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就是他弟弟啊!有个当警察的弟弟了不起吗?”   “你……”夏祺瑄正想怼回去,被夏朗阻拦了。夏朗转而说道:“阿姨,这件事情是我们不对。你大人有大量。老姐,我们走。”虽然没有打过几次交道,但他也深知这位老太太的脾气,要是纠缠下去,只怕是无休无止了。   陈母本就看不惯夏朗,见他此时要走,认定了是夏朗他们理亏,大声嚷嚷着:“哎,你们大家伙儿看看诶,警察家属欺负了人,扭头就要走!”   “老妈,你又喊什么呢?”这时,陈妙言和陈妙欣忽然挤出了人群。她们两人见到夏朗后,都愣了一下。   夏朗也呆住了,不过,他很快就看到了随后走出来的岑熙。夏朗忽然觉得心中有点儿酸酸的,他的脑海中蓦地想起了当初在嘉县的时候,和她们住在了一间套房里。   “夏朗,出什么事了吗?”陈妙欣问道,打断了夏朗的思路。   “哦,没什么,是误会。”夏朗只是轻松地一笑。   陈妙言却很快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她走上前去劝慰着陈母:“老妈啊,你怎么能这样呢,这是公共场合啊!”   陈母一瞪眼:“怎么了?你妈我被人欺负了,你这个当大律师的不帮我,反倒帮外人。”   岑熙满脸堆笑:“算了,阿姨,我们都是认识的朋友,这件事情我看就算了吧。”   陈母更不高兴了:“凭什么你说算了就算了?我告诉你,今天这件事情不管走到哪儿我都有理!”看得出来,虽然她最后认可了女儿和岑熙交往,却也不过是无奈之举,她到现在还是看不上岑熙。   陈妙欣拉着夏朗,小声说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走?”她连拉带拽,将夏朗和他的姐姐拉到了酒店外面。   陈妙欣很懂事,向夏祺瑄姐弟二人道歉:“对不起,我老妈这个人就这样,你们不要生气。”   夏朗本就没有生气,他扭头冲自己姐姐说道:“老姐,你听到了,道歉态度这么诚恳,我看就算了。”   夏祺瑄叹了口气:“走吧。”   看来她是不想被这件事情纠缠不休了,夏朗笑了笑,对陈妙欣说道:“好了,快回去吧,我们这就走了。”   没想到,他刚一转身,陈妙欣就叫了他一声:“夏朗,你最近有没有空?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夏朗看着她的眼睛,心想:难道这小丫头看上我啦?可是仔细一想,不可能的。他问道:“什么事?”   “现在不方便说,这样吧,明天晚上还是在这里,我再跟你说。就这样了!”说完,她挥了挥手,转身跑进了餐厅里。   夏朗苦笑:“这小丫头搞什么鬼呢,不会是又想蹭我一顿饭吧?”   在回去的路上,夏朗担心老姐余怒未消,便亲自驾车。夏祺瑄说道:“那个陈妙言不就是上次诬告你嫖娼的吗?看来,有什么样的女儿就有什么样的妈!”   夏朗苦笑:“是,你说得真对。”心中却不以为然。   “夏朗!”夏祺瑄忽然怒吼一声。   吓得夏朗手一抖,车差点儿偏到旁边的道上:“干嘛呀,害我差点儿出事。”   “陈妙言那样的泼妇都有了男朋友,你怎么就不争气呢?”   夏朗百口莫辩:“老姐啊……这……这……这完全是两回事嘛!”他接着讲出了陈妙言和岑熙的事情,当然,他隐瞒了自己当初拥抱陈妙言的经过,只说陈妙言完全不喜欢岑熙,她只是碍于了陈母的压力,才和岑熙在一起的。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夏祺瑄狐疑地打量着弟弟。   夏朗心里有点儿慌,他急忙说道:“我们警察和律师打交道是经常的事,这些事情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当然知道啦!”   夏祺瑄长舒了一口气:“幸好。”   “什么?”   “幸好你没有和陈妙言这样的女孩儿在一起,要不然,我肯定第一个反对。”   夏朗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言不由衷地说道:“是啊!”   晚上,夏朗洗完了澡,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从嘉县回来后,脑海中一直都飘荡着陈妙言的倩影。今天看到了陈妙言和岑熙在一起,尽管知道陈妙言是逢场作戏,可是夏朗的心中却始终被什么东西堵着。   他拿出了手机,翻找出了陈妙言的微信,敲了一行字发过去:“阿姨今天没事吧?”   过了许久,陈妙言才回道:“没事,今天是她不对,替我向你姐姐道歉。”   “我老姐没事的。”发过去了这条,陈妙言一直没有回,夏朗躺在了床上,辗转难眠。   “老姐,你干嘛呢?”陈妙欣见姐姐一直盯着手机发呆,问了一句。   陈妙言醒过神来,说道:“没事,同事发来的,工作上的事。”   “嘻嘻,我也没问是谁啊,你这么紧张干嘛?”   陈妙言笑了笑,什么都没有说。   陈妙欣剥了一颗葡萄丢进嘴里:“不过话说回来了,今天你好奇怪啊!”   “说什么呢,我哪里奇怪了?”   陈妙欣眨着眼睛:“你真的要我说啊?那好吧,从见到夏朗之后,你就一直魂不守舍的。”   “瞎说!”   “是不是瞎说只有老姐你自己心里清楚喽!反正那个岑熙也不怎么样!”   陈妙言忽然挤出了一个笑容:“是吗,可是……我已经决定跟他在一起了。”   听到这句话,陈妙欣一下子跳了起来:“什么?”“是真的,我已经决定尝试和岑熙正式交往了。”陈妙言很肯定地说道。   “老姐,你疯了吗?你根本不喜欢岑熙!”   “也许吧……两人交往之后,或许彼此间的感觉会不一样呢!”陈妙言眼神望着窗外。可是陈妙欣却从中读出了几分无奈甚至是凄楚。 第三章 你喜欢我老姐吗?   其实,自打从嘉县回来,陈妙言的心思何尝不是和夏朗一样呢?那几日的独处,让她丝毫不能平复自己心中的悸动。每每当她独自一人,安静下来后,陈妙言的内心一直在念着一个名字——夏朗。她想要控制住自己的感情,让自己不去想他。可是,这种犹如大江奔涌的情感又怎是可以轻易控制得住的呢?   陈妙言知道,她和夏朗即便在一起了,也不会得到别人的祝福;相反,会有很多人来阻挠。她想到了自己的老妈。这么多年来,陈母含辛茹苦地将她们姊妹俩养大,不知遭受了多少人的白眼,听过了多少人的冷嘲热讽。陈妙言不忍心让母亲伤心。   也许,和另一个人开始一段感情后,就会逐渐遗忘那个死变态吧。陈妙言轻轻叹了口气。   陈妙欣一把抓住了老姐的手:“老姐啊,你可千万千万要想清楚啊!”   陈妙言低下了头去:“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   陈妙欣见到姐姐这个样子,她也有点儿黯然神伤了:“我知道,你这么做,其实是顾虑到了老妈的心情。这么多年来,她带着我们过日子不容易的。但是老姐……你……你也不能因为这样就委屈了自己呀!”   陈妙言笑了一下:“哈,谁说我委屈自己了?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夏朗!”   第二天晚上,陈妙欣在昨晚那家酒店等候多时了,她已经几次三番地抬起手腕看看表,心中默念:这个夏朗,也太慢了吧?   正在这时,门口出现了一个人,他吹着口哨,模样颇为怡然自得。陈妙欣却冲上前去,一把拽住了他。这个人正是夏朗,陈妙欣突然冲过来,吓得夏朗一哆嗦:“喂,你带我去哪儿啊?不吃饭了吗?出什么事了,你这么着急?”   陈妙欣不由分说,拽着夏朗上了车。陈妙欣坐在了驾驶位上,夏朗坐在了副驾驶位置上。他诧异地说道:“到底出什么事了,真不吃饭了吗,还是你想去吃别的了?”   没想到,陈妙欣非但不说话,反而“咔”的一声将车门全部锁死了。夏朗大惊,他急忙转回身去晃动着车门:“喂,这玩笑开大了吧?你不会是垂涎我的美色要绑架我吧?”   陈妙欣可没有心情和他开玩笑,她很认真地说道:“夏朗,我问你个问题。”   夏朗看到她这副专注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自从两人认识后,他还从来没有在这个小丫头脸上看到如此认真的表情。他说道:“怎么跟审犯人似的?好了好了,你问吧。”   “夏朗,你觉得我老姐怎么样?”   “陈律师?”夏朗有点儿小惊讶,没有想到陈妙欣会问他这样的问题。   “嗯。”陈妙欣重重地点头。   夏朗笑着说道:“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呢?”   “我要听你的心里话。”陈妙欣的语气很重。   夏朗愣了稍许,说道:“好,那我实话实说。你姐这个人有的时候很强势,总喜欢压人一头。没有人知道她的心思,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不过话说回来了,有时间你真得劝劝她,一个女孩儿总是这么强势,当心将来找不到婆家!”说完,他不由地笑了。   “夏朗,你喜欢我老姐吗?”   夏朗的笑容倏失,惊愕的眼神望着陈妙欣。   “我问你话呢!”   夏朗这才醒过神来,他慌忙遮掩说道:“你还没吃晚饭吧,怎么撑得开始说胡话了?我怎么可能喜欢你姐嘛!”   “真的不喜欢?”   夏朗迟疑了片刻后,很肯定地点了点头。   陈妙欣说道:“那好,本来呢,我姐决定和岑熙在一起了。你如果喜欢我姐,我还想帮你一把呢。可是你既然不喜欢嘛,那就没什么了。我只有衷心祝福我姐和我这位未来姐夫喽!”   夏朗听到这话,心里有点儿酸涩,他说道:“不对吧?陈律师明明和我说过的,她对岑熙根本没有感觉。为什么要和他在一起呢?”   陈妙欣在夏朗的话中听出了带着些许的酸意,说道:“是这样的,我知道我姐心中一直惦记着一个人。但是她和那个人不可能在一起,所以她宁可委屈自己。从小长这么大,她总是这样。”说完这些后,陈妙欣眼睛望着前方,眼神饱含深情,又想起了小时候对自己无微不至关照的姐姐。   夏朗悄悄在一旁看着陈妙欣忧郁的神情,试探着问道:“你姐姐心里一直惦记着一个人?是谁啊,你知道吗?”   陈妙欣转过头来看着夏朗。   “为什么这么看着我?”夏朗忽然明白了什么,他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没有发声,却口型张开:“我?”   陈妙欣点了两下头。   不知道为什么,夏朗听到这样的消息,本该高兴。可是他却苦笑着摇摇头说:“你这个玩笑可开大了。”   “夏朗,我没有开玩笑。从小到大,我是最了解我老姐的人了。她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我都知道是什么意思。在嘉县,我们住在了一个房间。每天晚上你在外面忙碌的时候,我老姐都睡不着觉。我知道,她是因为在乎你。”   夏朗笑道:“那只是你们卧室外面有个帅哥,难免情绪亢奋;如果我卧室外面有位美女,我也睡不着啊!”   “夏朗,你究竟是什么意思?”陈妙欣看上去有点儿生气了。   夏朗说道:“像你那样说,既然陈律师喜欢我,为什么说我们两个人不可能在一起呢?”他的话语中带着几分不甘心。   陈妙欣叹了口气:“你真的想知道吗?”   夏朗没有说话,只是眼神坚定地望着她。   陈妙欣缓缓说道:“这件事情跟我老爸有关系……当年,他就是被警察害死的!”   “什么?!”夏朗极为震惊,“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妙欣说道:“这件事都过去了快二十年了,在我老妈心中,这个疙瘩这辈子都解不开了。我老妈为什么一见你就生气,就因为你是警察。如果我老姐真的和你在一起了,肯定会被我老妈拆散的。”   夏朗听完后,久久不语。他沉默着,两道剑眉微蹙。   陈妙欣见夏朗忽然沉默了,她想要换个话题让两人都轻松一些:“好了,去吃饭吧,我饿了。”说完,她打开了车门锁。看着陈妙欣往饭店里走去,夏朗的眼前仿佛出现了虚无的影像。陈妙欣的背影变成了陈妙言,夏朗心中略感失落。   虽然说,从陈妙欣口中得知陈妙言喜欢他,姑且不论真假,已经足以让夏朗高兴了。可是夏朗听到陈妙言决定和岑熙在一起后,他的心情又有了些许的怅然。   一顿饭,食不甘味,夏朗都很少说话。陈妙欣看到他这副样子,不觉莞尔:“夏朗,你还没有回答我问题呢,你喜欢我老姐吗?”   “先吃饭吧,菜都凉了。”夏朗摸出了一支香烟点上了。   陈妙欣却狡黠地说道:“看来是我想多喽。我还说,你要是喜欢我老姐,我一定帮你呢!看来完全是我一厢情愿啊!”   夏朗脱口而出:“你怎么帮?”   “哈哈,你看你看,你承认了吧!”陈妙欣抚掌大笑。   两人吃完了饭,从饭店走出来,陈妙欣说:“你破案的时候雷厉风行,怎么现在跟个小姑娘似的?你放心,我一定帮你。”   夏朗的心头一阵苦笑,正要说些什么。   “杀人啦!”突然,不远处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了夜空。 第四章 这件案子没那么简单   这声呼叫是从饭店东边的小巷子传出来,夏朗拔腿就向那边跑去。陈妙欣也急忙跟了上去。东边的一条窄巷中,灯光昏暗,只有巷子口有一盏昏暗的路灯。幽深的巷子中漆黑一片,越往里面跑去,越看不清楚周遭的形势。   陈妙欣打开了手机上的手电筒功能,虽然她跟不上夏朗的步子,但也尽量往前伸直了胳膊替他照明。   两人跑到了距离巷子口百余米的地方,终于发现了地面上侧躺着一个女孩儿。这个女孩儿长发披肩,身穿一条红色的连衣短裙,姣好的面容脸色惨白,她捂住了自己的小腹。殷红的鲜血从她的五指间汩汩流出。   夏朗急忙蹲下了身子,抱起了女孩儿的上半身:“你怎么样?”   “我……我被人抢劫了……他……他捅了我一刀。”女孩儿的回答已经是气若游丝了。   夏朗扭头冲陈妙欣喊道:“叫救护车,报警!”   陈妙欣赶忙照做。   夏朗让她留下来照顾这个女孩儿,他则拔腿向巷子的更深处跑去。幽深的巷子只有南北两个方向,夏朗是从北边跑进来的。犯罪嫌疑人要想逃跑,只有南边一条路可以通过。   这条巷子很深,夏朗这一路上都没有见到一个人。他足足跑出去了千余米,眼前才豁然开朗。刺目的灯光和穿息的车流声刺激着人的耳目,巷子的尽头是一条城区主干道。夏朗站在了巷子的南边出口,他喘着粗气,左右看看,没有任何的收获。   当夏朗再次回到案发现场的时候,伤者已经被抬走了。附近派出所的两名民警正在取证,而其中一个人正在询问陈妙欣。陈妙欣说:“我跟我朋友出来吃饭,听到有人在喊杀人啦,我们就跑过来看。那个女孩儿被刺伤了,就躺在这里……”   民警问道:“你跟你什么朋友来吃饭的?”   “我姐的男朋友,我未来的姐夫。”陈妙欣笑着回答。   夏朗却听了个一清二楚,他吓了一大跳,这小丫头胆子也太大了。他走上前去说道:“别听她瞎说,只是普通朋友。”这两名派出所的民警见到夏朗,都认识,急忙敬礼:“夏支队。”   夏朗还了一个礼,对陈妙欣说道:“作伪证可是要负法律责任的,你姐没教过你吗?”   陈妙欣则吐了一下舌头,冲他做了一个鬼脸。   夏朗转而对两名民警说出了事情的经过。   “好的,夏支队,我们会调取这附近的监控,尽快锁定犯罪嫌疑人。”   “好,伤者的情况怎么样?”   其中一名民警说道:“刚才我们询问了一下医生,医生说伤者的出血量很大,不排除是伤到了内脏,目前已经送去人民医院抢救了。”   “嗯,有消息了告诉我一声。”   “是。”   在回去的路上,陈妙欣感到了阵阵后怕。她说道:“在那么偏僻的巷子里动手抢劫,太可怕了。”   夏朗却平静地说道:“可是对犯罪嫌疑人来说,那样偏僻的环境,才是最有利于他动手的。”   “我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我老姐喜欢你了。”陈妙欣忽然说出了一句这样的话。   夏朗一愣。   “因为确实有安全感。”   可是夏朗听完后,没有丝毫的高兴。提到了陈妙言,他的心中又在隐隐作痛。   很快,这条有关于年轻女孩儿在巷子里遇袭的新闻迅速在网上传播开了。甚至在一家大型的网媒上登上了头条的位置。到了第二天,夏朗来到单位里,发现刑侦支队的同事们正在议论着这件案子。   只见韩笑拧着眉头,模仿夏朗的口吻说道:“这件案子没那么简单。拦路抢劫的犯罪嫌疑人一般都会选择在深夜动手。但是这件案子的案发时间却是晚上的七点半到八点之间。这是为什么呢?”   他身边的曹妤打了他一下:“好了,别故作深沉了。”穆奇打趣道:“想不到你学夏队还有模有样的。”   夏朗刚出现在了门口,听得一清二楚。但是很快,大家都发现了他,顿作鸟兽散,假装忙碌起来。   夏朗不以为然,他叫了声:“笑,跟我来办公室。”   看着韩笑跟在了夏朗身后进入了办公室,众人又纷纷议论着。许成说道:“完了完了,韩笑这次要倒大霉了!”   穆奇感慨说道:“唉,平时我就劝他收敛点儿,不听我的,这回可好了,让夏队抓了个现行。”   曹妤却撇了撇嘴:“你们别瞎说了,夏队可不是那种小心眼儿的人。”   韩笑进了办公室后,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夏朗说道:“坐吧。”他给韩笑倒上了一杯水,接着说道:“你刚才的分析倒是给了我一点儿提示,说说你的看法吧。”   “是关于那件抢劫案的吧?”韩笑松了口气,“其实我也是瞎猜的。因为这件案子虽然事发地点比较偏僻,但是时间上却与一般的抢劫案不一样,所以我才想到了这些。”   夏朗沉默了,的确,在一般的抢劫案中,犯罪嫌疑人选择的都是十点以后的深夜,甚至是凌晨。可是在这起案件中,七点半到八点之间为案发时间。这个时间点还是人流正多的时候。虽然作案地点选择在了那么偏僻的一条小巷子里,但是谁也不敢保证这个时间会不会有第三人出现。   “夏队。”韩笑看着陷入沉思中的夏朗,叫了一声,“受害人怎么样了?”   夏朗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我今天在来的路上打电话问过了,伤得不轻。”他又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这样,你马上联系一下建成路派出所,问问他们有关于这件案子的进展。”   “是。”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只是一起普通的抢劫案,但是韩笑早就习惯了夏朗的这种性格。无论案子大小,这位夏支队都会全力以赴。   转眼间来到了傍晚,陈妙言起身离开了办公室。她刚刚把门锁好,转身便遇到了岑熙。岑熙微笑着迎面走来:“妙言,一起去吃饭吧,我在EIBuⅢ定好了位置了。记得你以前说过,那家的东西很好吃。”   陈妙言本想拒绝的,可是她此刻的心情却很矛盾。犹豫了片刻后,她努力挤出了一个笑容:“好啊!”   EIBuⅢ西餐厅中,依旧是上次那个外籍小提琴手,拉着轻柔舒缓的音乐。使人如同徜徉在大海中,被阳光温暖的海水包围着身体,暖洋洋的。可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陈妙言的身心却得不到任何的舒缓。   她不想承认是自己喜欢上了夏朗,可是每当自己处理完那些繁缛的工作后,静下心来脑海中却经常出现他的影子。她会不由自主地去想他在干什么,今天他过得怎么样,心情好不好,是不是又有新的案子在烦着他……   “妙言,不好吃吗?”岑熙看到陈妙言没有动她面前的那块牛排。   陈妙言的思绪被打断了,她笑了一下说:“哦不,没有,很好吃。”她切开了一块牛排,放进嘴里后,没有任何的滋味。   席间,岑熙说着一些没有营养的话,尽管在他看来都是十分有趣的话题,但是陈妙言却一点儿都没有兴趣。   “你是不开心吗?”岑熙问道。   “啊?没有啊。”陈妙欣举起了桌上的红酒轻啜一口。   “我还以为是上次在嘉县的那件事给你造成了心理阴影呢。”岑熙笑着说道。   说起了嘉县的经历,陈妙言的话不觉多了起来。她向岑熙讲述了那些看似灵异事件背后的真相。 第五章 陈妙言被打了?   “这次的案子是夏朗破的,对吗?”岑熙打断了谈兴正浓的陈妙言,说了这样一句话。   陈妙言说道:“对啊,我没想到他最后会让警察来演戏,把真正的凶手引出来。”   岑熙却说道:“唉,说句心里话,我实在是不喜欢这个人。”   “为什么?”   “当初要不是因为他,你那场官司也不会输了。而且……我觉得夏朗不像是一个警察,他去当个流氓混混儿什么的倒是绰绰有余。”   陈妙言笑了一下,没有回应岑熙的话。曾几何时,她也是和岑熙一样的看法。但是在嘉县的那段日子,她看到了夏朗每天晚上为了案子在忙碌,几乎付出了百分之二百的精力投入到了案子之中。夏朗,真的很不一般。   两人吃完了饭,从饭店里走出来。天上皓月当空,繁星点点。两人朝着地下停车场走过去,没想到,刚走到了电梯门口,就听到有人大叫一声:“陈妙言!”声音愤恨且凄厉。   陈妙言诧异间回头望去,只见一个中年妇女冲过来,揪住了陈妙言的头发又打又挠:“你见死不救,你害了我全家,害了我老公,我要跟你拼了,我不活了,你也别想活!”   陈妙言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惊得手足无措,连声尖叫。岑熙冲过去拉开了这个妇女:“你这是干什么?!”   妇女被岑熙奋力推开,她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陈妙言恨恨说道:“陈妙言,你不得好死!”说完,再次扑了上来!   夏朗坐在了办公室里,看着建成路派出所递交上来的几分监控资料及截图。监控在马路对面的一家超市中,虽然图像不甚清晰,但也能看出大致情况。在案发前的一段时间里,进出那条小巷子的也不过两个人,一个是六十多岁的老头儿,一个是还在读小学的孩子。难不成嫌疑人是这两个人中的一个?夏朗觉得有点儿不可思议。   而从南边调取的监控中,因为角度问题没有任何的发现。夏朗觉得,嫌疑人会不会就是住在小巷子里的居民。   正在这时候,电话铃声响起,打断了他的思路。夏朗拿起了电话:“喂。”   “夏队,有人打架,已经闹到了市局了,你下来看看吧。”打来电话的人是值班的民警小蔡。   “屁大点儿的事还找我啊?你们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好了。”   “不是的,夏队,这次……这次可能有点儿麻烦。”小蔡在电话那头压低了声音,“其中被打的人是陈妙言,就那个大律师。”   夏朗听完后,心念一动,说道:“好,我这就下去。”心中狐疑:陈妙言被打了?   迅速收拾好了文件,夏朗起身下了楼。来到了一楼的值班室,只见陈妙言坐着发呆,岑熙在一旁劝慰着她。对面,是一个中年妇女,五十多岁的年纪,看穿着打扮也不像是一个没有文化没有见识的人。   小蔡见夏朗来了,急忙起身迎过来:“夏队,你赶紧劝劝吧,刚才在这里他们都差点儿动手!”   夏朗点了点头,他让小蔡留下来坐在了旁边。他坐在了这两拨人的正中间。第一时间,夏朗的目光情不自禁地看向了陈妙言。陈妙言脸上带着伤,目光呆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这时,她的眼神忽然动了,也望向了夏朗。   夏朗急忙避开了他的目光,说道:“你们谁先说啊!”   中年妇女说道:“我先说,我是受害人。”   岑熙不满:“凭什么你先说,是你动手打了我女朋友!”   听到他这么说,夏朗的心中隐隐作痛。   “那是她该打!”中年妇女大声吼道。   夏朗听到这话,忍不住了:“这世界上没有人该挨打,就算是打,也轮不到你动手。岑熙,你先说吧。”   岑熙得意地笑了一下,而后说出了事情的经过:“我和妙言去吃饭,从饭店出来后准备上车离开,没想到这个女人上来就揪住了妙言,打了人不说,还污言秽语地骂她。夏队长,你说说,这种事情谁受得了?”   不等夏朗表态,中年妇女拍案而起:“好啊,你们居然认识!这天底下还有没有讲理的地方了?”   夏朗说道:“好了,阿姨,你也不要着急。我这就让你讲理。说吧,你为什么打人?”   中年妇女坐下来,气鼓鼓地说道:“三年前,我老公跟人家做生意。合伙人偷税漏税,还打着公司的旗号非法集资。到最后,我老公成了替罪羊,判了刑坐了牢。今年年初的时候,那个人回来了,我当然要告他了,要不是他,我们家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可是,这个陈妙言收了那人的钱,成为了他的律师,最后我输了官司,什么都没有了。我……我这一肚子的委屈可该向谁说啊!”说到最后,她嚎啕大哭。   夏朗看着陈妙言问道:“她说的对吗?”   陈妙言没有说话,她眼神刻意回避着夏朗。夏朗已经猜出了大概,他对中年妇女说道:“阿姨,这样好了。如果你的丈夫确实是被冤枉了,我们这边会让经侦支队的同事重新调查一下这件案子。但是……这件案子你可以怪你老公一时大意,也可以怪那个合伙人不讲道义。但是你真的没必要报复一个律师。如果我们真的追究起来,你今天的行为也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中年妇女有点儿害怕了,不过她嘴上很强硬:“大不了……大不了你们抓我进去,反正我也活不了啦,我不活啦!”   夏朗继续劝着:“阿姨,你先不要这个样子。你想一想,你老公已经入狱了,如果他真的是被冤枉的,那么你是唯一能救他出来的人。可是你现在这个样子,不是在帮你老公啊,而是在害他。万一你因为打人的事情被我们处理了,那么你能帮到你老公什么呢?到时候他想找一个人帮他洗脱冤屈都找不到。”   夏朗说这番话的时候,始终语气平和,这和他往日里玩闹的性格截然相反。陈妙言不觉看着夏朗。   中年妇女抹了一把泪水:“那我……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夏朗转而对小蔡说道:“你明天联系一下经侦的华队,让他们重新查一查这件案子,看看最近出现的这个合伙人是不是有问题。”   小蔡答道:“是。”他起身对中年妇女说道:“阿姨,您跟我来吧,我需要您一份详细的笔录。”   两人离开后,值班室里只剩下了夏朗和陈妙言以及岑熙三个人。夏朗点上了一支烟,吸了一大口,他手里摆弄着打火机说道:“解决了!”   岑熙看看身边一言不发的陈妙言,对夏朗说道:“谢谢你了,夏队。”   夏朗说道:“小事而已,不过我真的要劝你们两句了。律师这个行业虽然讲究律师费,挣钱。但是也属于法律工作者的范畴,有的时候,还是讲点儿良心的好。”   不想,陈妙言听完这句话后愤然起身,一句话不说便往外走去。岑熙急忙追了上去。夏朗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并没有起身,他苦笑一声:“我说错话了吗?”   一支烟抽完,心中的烦闷也驱散了不少。夏朗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回家去了。   而岑熙此时还在边开车边安慰陈妙言:“算了,妙言,夏朗那个人就是那样。你为他生气,不值得。反正我们又不是第一次跟他打交道了。”   “前面停车吧。”   “我们还没到呢。”   “我知道,你在前面停车吧,我想下去走走。” 第六章 一定要直视自己的内心   岑熙想要留下来陪陪陈妙言,但是被她拒绝了。她执意不从,岑熙也没有办法,他只好说道:“那好吧,你不要太晚了,有什么事情的话就给我打电话。”   陈妙言不语,踽踽独行在了路上。沿着江边的甬路走了一段,陈妙言的心口像是被一块大石堵住了,始终不得舒缓。她拿起手机,给自己的闺蜜打了一个电话。   夏家,夏朗正在啃着一块西瓜。老夏在一旁数落着他:“你说说你这小兔崽子,找对象没见你这么积极,吃东西可是不甘人后。”   夏朗把瓜皮丢进了垃圾袋,说道:“不是我不肯找啊,最近不是又有案子了嘛。再说了,我都忙成这样了,我老姐给我介绍相亲,我不都去了嘛。”   夏祺瑄问道:“是不是那个女孩儿被刺伤的案子?”   夏朗点点头,他擦了擦手。   “天啊,原来是真的啊!那……那你们有线索了吗,知道凶手是谁了吗?”   夏朗说道:“这些事情,我也不可能跟你们说的。”   夏母过来把装有瓜皮的垃圾袋收走,还不嘱咐女儿一句:“小瑄啊,那你最近一定要小心点儿,回家要早点儿。太偏的地方就不要去了。”   夏祺瑄郑重地点点头。   夏朗故意说笑道:“妈,你放心吧,我老姐绝对安全的,犯罪分子看见她这样的悍妇都得绕着走!”   夏祺瑄气得把手里的半块瓜皮拍在了弟弟的脸上。   夏朗大叫:“哎呀,你玩真的呀!”   离火市商业中心的酒吧一条街,喧嚣的音乐遮盖了一切,令人心情愈发烦闷了。沐卿悦已经跟着她接连跳了五首曲子了,她已然蹦不动了。眼看陈妙言还要跳第六首曲子,沐卿悦一把拉住了她,喘着粗气说道:“姐姐……我们……我们休息一下……好不好?你今天也太奇怪了,吃了兴奋剂了吗?”   两人这才坐回了位置上。陈妙言端起面前的鸡尾酒喝了一口:“没有,我只是心情不好。”   沐卿悦拿起桌上的纸巾轻轻擦拭着汗水说道:“看出来了,你只要心情不好就会拉我来这里。那这回能跟我说说为什么吗?”   陈妙言不说话。   “说吧,你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心情不好应该跟这个有关系吧?”今晚一见面,沐卿悦就看到了闺蜜脸上有淤青,她之前就问过陈妙言了,可是陈妙言怎么都不肯说。   自从进入律师这一行后,陈妙言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了。与其说她早已习惯了,还不如说她更懂得怎么用法律的武器保护自己。只是她真正郁闷的,是夏朗那番看似很有道理的说辞。   陈妙言说出了今晚发生的事情。   沐卿悦听完后,张大了嘴巴,半天合不拢:“天啊,你这信息量也太大了,这么说,你是和岑熙在一起了?”   陈妙言点了点头。   “那夏朗呢?”   “关他什么事?”陈妙言故作嫌弃地说道。   “我们作好姐妹这么多年了,其实你想什么我都知道。你跟我说实话,你和妙欣去嘉县一定遇到了夏朗是不是?你们一定是发生什么事了!”   陈妙言在闺蜜的“威逼”下,脸色微微泛红:“哪有,你别瞎说。”   “还没有呢,你脸都红了。”   陈妙言不觉抬起手背碰触脸庞:“不是的,这是……这是我刚喝了酒。”脸上微微发烫,连她自己都能觉出来。   “好啦好啦,一口鸡尾酒还不至于让你变成这样呢。还不从实招来!”沐卿悦故作凶狠地拍了一下桌子。   “我真是怕了你了,我告诉你,你可不能说出去。”   “没问题,快说快说。”   陈妙言讲出了当初在嘉县的经历,包括她和妹妹陈妙欣与夏朗独处一室的事情。   沐卿悦听完后,再度吃惊。她沉默了许久,才说道:“妙言,如果我是你的话,一定选择夏朗!”   “为什么?”   “因为我能从你的眼睛里看出来。你真正喜欢的,是夏朗,不是岑熙。”沐卿悦指着她的眼睛,无比认真的说道。   “懒得听你胡说八道。”陈妙言笑了一下。   “是真的!”沐卿悦有点儿焦急地说道,“你知道吗,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她的行为和动作都可以回避,但是眼神,是无论如何掩盖不了的。你有没有观察过夏朗的眼睛?”   “神经病啊,他又不是什么帅哥,我没事看他的眼睛干什么?”   “人的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啊!通过他的眼睛,你能读懂他的心思。”   陈妙言摇了摇头,只是微笑。   “你看你看,说起夏朗的时候你就是这种笑容,说起岑熙的时候,你永远是苦着一张脸。”   陈妙言很疑惑:“我有吗?”   “当然有啦!”沐卿悦很郑重地说道:“妙言,你听我认真说一句。感情的事情不是儿戏,你最好还是……认真地考虑清楚。你的心里究竟有没有夏朗,这种事情不是凭嘴上说的,要问清楚你自己内心的真正想法。”   陈妙言缓缓吐了口气,一句话也不说了。她扭头看着舞池中光怪陆离的灯光,那些扭动着腰肢热舞的男男女女,心中思绪百转千回。   到了凌晨两点多,两个女孩儿才从酒吧里离开了。陈妙言打了一辆车,先送沐卿悦回家了,两人在车外挥手告别。   沐卿悦还不忘叮嘱她:“记住哦,一定要直视自己的内心。”   “好啦,你比我老妈还烦,快走吧。”   沐卿悦笑着挥了挥手,转身进了小区中。陈妙言看着闺蜜离开的背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路灯下,她的影子被拖得很长,显得这个外表坚强的女孩儿愈加孤单了。   司机师傅等得不耐烦了,问了一句:“美女,现在可以走了吗?”   陈妙言从孤寂的心境中醒过来了,她转身去拉开车门。正打算上车呢,忽然听到了小区内传来了一声惨叫:“救命啊——啊!”正是沐卿悦的声音。   夏朗睡得正沉,突然手机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尖锐地响了起来。他一下子坐了起来,抓过手机:“喂,什么事?”   “夏队,刚刚接到了一起报警电话,在崇和新区的一处小区里,发生了抢劫案!有一个女孩儿被歹徒刺伤了。”   夏朗联想起了昨晚发生的那件案子。连续两天,发生了两起刺伤案,如果是同一个案子,这个歹徒未免太猖狂了。他马上换好了衣服,驱车火速赶往了案发现场。   案发小区名叫紫云府,此时已经有医护人员和警察在忙碌着。夏朗刚下车,边走边将警官证别在了胸口上,却不料在救护车旁看到陈妙言。此时的陈妙言脸上还悬挂着泪珠,夏朗心道不好,他急忙几步走过去,认出了躺在担架上的受害人正是沐卿悦。   这个容貌秀丽的女孩子被医护人员抬上了车。   “她情况怎么样?”夏朗问道。   陈妙言尚未来得及回答,医护人员就说道:“你是伤者的朋友吧?跟我们一起去医院。”   “好。”陈妙言拭去了眼泪,上了救护车。看着救护车一路鸣笛消失在了夜幕中,夏朗心中五味杂陈。   他来到了案发现场,这里是一处花园。鹅卵石铺就出的窄路,弯弯曲曲地通向了12号楼的楼下,那里,正是受害人沐卿悦的家。   在手电光的照射下,斑斑血迹还没有干涸。痕检科的人正在负责取证。   韩笑就住在这附近,他比夏朗早到了一会儿。他向夏朗汇报:“刚刚调取了监控,但是并没有发现可疑的人,可能要等回去之后仔细排查才行。” 第七章 他们是来录口供的   市公安局的会议室里,灯光很暗。投影仪反复在白幕上播放着两件刺伤案案发现场的照片,偌大的会议室中,无一人说话。所有的警察都正襟危坐,只有遥控器轻轻发出的“咔咔”声。   照片放完了,曹妤打开了灯。首先由痕检科的李忠柳发言:“这就是我们在现场的情况,虽然提取到了几枚鞋印,但目前还无法肯定是否属于犯罪嫌疑人。”   付如丞接到消息后也是连夜赶来,紧急召开了这个案情分析会。他说道:“两名伤者的情况呢?”   韩笑回答说:“第一名伤者赵云莲,23岁,是离火市师范大学的学生。因为准备考研,所以租住在了事发现场的那条尚书巷里;第二名伤者沐卿悦,25岁,是一家瑜伽馆的老板。根据我们所掌握的情况来看,这两个人并不认识。”   付如丞沉思了片刻,见再无其他人发言,他问道:“小夏,说说你的看法。”   夏朗闻言,说道:“虽然两名伤者不认识,但是我认为凶手的目的是很明确的,他的目标是年轻的女性。”   杜志山喊了一句:“你凭什么认定这两件抢劫案是同一个人做的?”   “这两件案子有三个相似点。第一,被抢劫的受害人都是年轻的女性;第二,案发时间都是在晚上,至于案发地点就更有意思了,虽然看似偏僻,但是临近热闹的街区。比如说,尚书巷的旁边就是饭店,常年生意火爆,很多人进进出出的。至于从紫云府这条小路出去,也会看到很多小区的居民,在小路的东南方向,就是一个居民健身的广场。”   “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夏朗指着投影仪放出的案发地点的两张草图,说道:“一般的抢劫案,离繁华的街区越远越好,歹徒往往选择偏僻的地点下手。可是这两起案子中的犯罪嫌疑人却反其道而行。”   杜志山不服气,说道:“万一是巧合呢?”   夏朗并没有放在心上,他说道:“不排除这种可能,但是我们不要忘了一个关键点。昨天第一起案子发生的时候,我是听到了受害人的呼救,然后马上跑过去的;而今晚发生的这起案子也是一样,在广场健身的人听到了沐卿悦的呼救声,也在第一时间跑了过去。”   杜志山还想提出一点质疑,付如丞打断了他,问夏朗:“还有其他的吗?”   夏朗说道:“还有一点是很奇怪的,两名受害人所穿的衣服——全都是红裙子。”   “夏队,你的意思是……犯下这两件案子的嫌疑人是同一个人?”   夏朗很郑重地点点头:“而且……还是一个执着于某种原因,甚至心理变态的一个人。”   所有人骇然。   天亮了,躺在了病床上的沐卿悦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周围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雪白的景象: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墙壁,以及白色的床。她空洞的眼神缓慢地移动着,直到看到了身边一脸焦急的陈妙言,才有了些许光彩。   陈妙言看到了醒来的沐卿悦,她激动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她在这里整整守候了一个晚上,哭了不知道有多少次了。“卿悦,你……你终于醒来了,我这就叫医生来。”陈妙言伸手按响了床边的呼叫器。   沐卿悦死里逃生,看到陈妙言也忍不住哭泣起来:“妙言……我……我……”她嘤嘤啜泣,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了。   医生闻讯赶来,检查过后对陈妙言说道:“病人的情况很稳定,但是不宜情绪激动,最好还是静养。吃的方面嘛……尽量不要吃发物,清淡为主。”   “谢谢,谢谢你医生。”陈妙言再三道谢,听到医生的话后,她也轻松了许多。   送走医生,再次回到了病床边。沐卿悦问道:“这件事情……没有告诉我爸妈吧?”陈妙言悄悄失去了眼角的几滴眼泪,说道:“放心好了,我知道叔叔阿姨身体不好,不忍心让他们从那么远的地方赶过来,所以还没有说呢。”   沐卿悦说道:“那就好……”   正在这时,敲门声响起。陈妙言起身去开门,却看到了夏朗,他的身后还有那个叫韩笑的警官。陈妙言身为一个法律工作者,自然知道他们来这里的目的。她什么都没有说,闪开一条路让两人进了屋。   沐卿悦看到夏朗后,露出了一个笑容。只是煞白的小脸上不见一丝的血色,这个笑容看起来也有些勉强。   “好点儿了吗?”夏朗站在床边问道。   沐卿悦说道:“谢谢你来看我。”   夏朗还没有说话呢,陈妙言就对自己的好友说道:“卿悦,你不要天真了。他才不是来看你的呢,他们是来录口供的。”说完,她看了夏朗一眼。   夏朗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对沐卿悦说:“没办法,公事公办,我得替你报仇啊!”   沐卿悦随后便回忆着说出了事情的经过:   昨晚,沐卿悦与陈妙言从酒吧回来后,两人便打了一辆车回家。陈妙言先送沐卿悦,到了紫云府,沐卿悦就下了车。当时已经晚上十点多,将近十一点了。沐卿悦抄了一条近路,从花园的小路斜插过去就能到达自己家楼下。   平时,她都是走这条路,什么事都没有。而昨晚,沐卿悦刚走到了一半儿,她突然觉得身后有人跟着自己。沐卿悦边走边听,果然听到了清晰的脚步声。她回头望去,只见一个黑影扑上来,一只大手捂住了她的嘴巴,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抵在了她的喉咙上。只听一个男人的声音恶狠狠地说道:“别喊,敢喊的话,老子要了你的命!”   沐卿悦吓坏了,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她几乎来不及反应。加之周围的环境很暗,本能地让人内心生出了恐惧的心理。沐卿悦“嗯”了一声,表示愿意配合这个人。   对方抢过了她的包,挎在了自己的肩上,他说道:“脱衣服!”   沐卿悦没有动,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可是那人很快就用一种威逼的口吻说道:“脱衣服!老子叫你脱衣服!”说着,他伸手扯住了沐卿悦的红裙子。沐卿悦拼命挣扎,“嗤啦”一声,红裙子被扯开了一道口子。   沐卿悦惊得大叫,而就是这一声,彻底激怒了对方。那人挺着刀子,刺入了沐卿悦的腹部,沐卿悦大叫了一声救命。歹徒刺伤了沐卿悦后,就马上逃掉了。   夏朗问道:“你有没有看清楚这个人的样子?”   沐卿悦摇了摇头,说道:“当时周围很黑很暗,看不清楚。”   “身高呢?”   沐卿悦想了想,说道:“大概……和你的身高差不多,比你稍微矮一点儿。”   夏朗点点头:“还有其他的显著特征吗,比如说他跑步的姿势,或者是拿刀的手……”   沐卿悦忽然觉得头痛欲裂,她的表情有几分痛苦,她闭上了眼睛缓缓说道:“想不起来了……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看到闺蜜痛苦的样子,陈妙言有几分不忍心,她说道:“夏朗……她现在刚刚醒来,你们能不能以后再问?”   夏朗点点头,他十分体谅沐卿悦此时的心情。她刚刚才死里逃生,从一场噩梦中醒来,此时又要她去回忆那恐怖的一幕。这无疑是将她即将愈合的伤口再次撕裂,血淋淋地展示给大家看。   他深吸了一口气,说道:“那今天先到这里吧。”   两名警察从病房里出来,韩笑问道:“夏队,就这么回去吗?赵云莲一直没有醒来,沐卿悦可是唯一的目击者啊!” 第八章 我怎么就成色狼了   夏朗何尝不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虽然抢劫案的恶劣性质不比以前他破获的那些凶杀案,但是这种看似无固定目标的连环伤害案件,在某种程度上更能引起社会大众的恐慌。这件案子不破的话,所造成的影响不言自明。这也是所有离火市警方所背负的压力。   韩笑叹了口气:“看来,我们是白白辛苦一场。沐卿悦这个状态,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出什么关键线索吧。”夏朗却说道:“不是啊,她不是已经说了吗?”   “啊?说什么了?”   夏朗点上了一支烟:“歹徒不止想劫财,还想劫色呢!”   韩笑说道:“夏队,这样想是不是太武断了。以往的案例中,也有犯罪嫌疑人见受害人漂亮,忍不住犯案的。沐卿悦那么漂亮,会不会是嫌疑人临时起意?”夏朗摇了摇头:“现在还说不准呢,也许要等到赵云莲醒来才能确定。不过,我跟你的看法恰恰相反。”   韩笑很惊讶:“夏队,不会吧,难道嫌疑人是蓄谋已久的吗?”   两人上了车,夏朗系上安全带说道:“还记得开会的时候我说过的话吧,案发地点是一个很值得推敲的疑点。就算嫌疑人临时起意,也不太可能选择在那个地方。万一他施暴过程中,受害人大叫一声,那么必然会引来其他人。所以,我不认为他是临时起意。”   韩笑不解:“但是……就是在那样的地方,你比如说紫云府,他让沐卿悦脱衣服,意图实施侵犯啊!”   夏朗笑了:“谁跟你说,让女人脱衣服就是想侵犯她了?”   “这……难道不是吗?”   夏朗说道:“我们侦查案件的时候,最忌讳的就是想当然。看到女人脱衣服就想到了性,这是人的本能。但是我们没有证据表明嫌疑人的目的是实施进一步的侵犯……所以,猜测不妨大胆一些,多延展开来,想想其他的可能性。”   有的时候,韩笑简直怀疑夏朗的脑子不属于人类,他总是能出其不意地想到其他的方面。韩笑有点儿泄气:“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老李那边还没有新的证据,我们也没有线索。”   夏朗说道:“这样,你先回局里,围绕着两名伤者的关系展开调查。我去紫云府。”   下午一点,紫云府的保安老谢在小区的健身广场看到了一个怪人。之所以说他怪,是因为老谢从紫云府开盘就在这里了,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个人。眼下,这个人坐在了儿童滑梯的旁边,一坐就是一上午,一动也不动,像是老僧入定一般。搞得几位带着孩子来玩滑梯的家长看见他就远远走开了。   老谢甚至一度怀疑他是人贩子,他整了整自己头上的大檐帽,握紧了手里的橡胶警棍,走过去喝问:“嘿,干什么的?”对方不为所动。老谢一连喝问了三声,那人才拿出了证件亮给他看。   上面的信息显示,这个人叫夏朗,是离火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支队长。   老谢明白了,一定是为了昨晚的案子来的。紫云府小区建成已经有五六年了,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呢。他们保安部门也背负了莫大的压力。   老谢凑上前去:“对不起啊,警察同志,我们这也是没办法,上面让我们加大巡防,你也知道的,自从昨晚发生了这事……”   夏朗觉得眼前这个保安像是一只苍蝇似的嗡嗡嗡,让人不胜其烦,他打断了对方的话,问道:“昨天案发时,你们保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吗?”   老谢一听这话,脸一下子就白了:“警察同志,这可不关我的事,跟我没关系啊。我以往一直是守在东门的,谁知道这边会出事啊?昨晚守在南门的是邓军,你们已经找他问过话了,还带走了我们这里所有的监控……我……我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夏朗挥了挥手,嫌他太烦了,让他走开了。看来,还是得用老办法了。夏朗起身,走到了昨晚事发时的那条小路。   这条小路正处于小区花园的中心,周围植被茂盛,还有一圈茂密的竹林。无论是从健身广场往这边看,还是从这里望向健身广场,都看不到任何的情况。这一带也没有任何的灯光,深夜十一点,难怪没有人注意到这里的情况呢。   嫌疑人第一次犯案,是选择了晚上七点半到八点之间;而第二次却是在深夜的十点半到十一点之间。看似不合常理,但是夏朗却有自己的看法:第一种可能,嫌疑人在七点半到八点犯案的过程中,险些被夏朗等人发现,这让他有了“改善”自己犯罪计划的想法,所以改变了作案时间;第二种可能,凶手是一个极具耐心的人,他可能一直在等……等一个合适的目标出现。   那么这个合适的目标可能具有以下几个特征:二十岁到二十五岁之间,独行的女性,身穿红裙子……   夏朗站在原地,深吸了一口气。他双手插进了口袋里,眼神慢慢变得阴沉起来。他一步一步地慢慢往前走,恍惚之间,周围的光线变得昏暗,他的面前也仿佛出现了沐卿悦的背影。这个女孩儿穿着一袭红色的长裙,伴随着有节奏的步子往前面走着。   沐卿悦忽然停住了脚步,她听到了身后有人在跟踪,想要确认一下。而夏朗在这时也停住了脚步。很快,沐卿悦就加快了步伐,朝前面走去。   夏朗也急忙跟了上去。   陡然间,沐卿悦回过头来,夏朗突然扑上去,左手捂住了她的嘴巴,右手并不存在的“匕首”抵在了她的脖子上。“别喊,敢喊的话,老子要了你的命!”夏朗模仿着嫌疑人的口吻,凶狠地说道。   他摘下了沐卿悦的包,挎在了自己的肩上,手中的“匕首”没有离开受害人的喉咙。他“看”着沐卿悦,喉咙动了一下,低沉着声音:“脱衣服!”   “脱衣服!老子叫你脱衣服!”见对方没有动,夏朗再次低声吼道。他伸出手去,扯住了对方裙子的肩膀吊带,他使劲拉扯,“嗤啦”一声,扯断了裙子上的吊带。   “夏朗,你干什么?!”一记熟悉的声音钻入了耳畔。紧接着,“啪”的一声,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了夏朗的脸上,火辣辣得疼。   夏朗这才从犯罪嫌疑人的“角色”中走了出来,定睛一看,吓得他魂儿都快飞了。眼前,陈妙言正一手捂着自己的短裙吊带,怒目冲冲地瞪着她。原来,刚才自己太过投入了,竟然将陈妙言想象成了沐卿悦,不知不觉也把她带入到了案情重组之中。   “不是……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我是在案情重演……你……谁知道是你啊!对不起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夏朗百口莫辩,又是鞠躬,又是双手合十地纳拜。   陈妙言又羞又气,她转身往楼里走去。夏朗知道这里是沐卿悦的住所,陈妙言一定是去沐卿悦的家里了,说不定那里会有他想要的线索。他便急忙跟了上去。这一路上,他都在跟陈妙言道歉:“陈律师,我以前也是这么做的,这你是知道的。我真没想到你会在这时候出现,你别生气好不好?”   陈妙言瞪着他,一双美眸露出了杀气:“色狼!”   “这……这我怎么就成色狼了,我也没有对你做什么吧?”   “你还想做什么吗?”陈妙言进了电梯,粉面生威。 第九章 女孩子换衣服你也要看吗?   夏朗也不失时机地跟进了电梯:“陈律师,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陈妙言冷面冷语:“鬼才信你。”   夏朗知道不能再就这个问题说下去了,否则越抹越黑,他说道:“你是回来替沐卿悦拿东西的吧?”   陈妙言没有说话。   很快,电梯到达了15层,陈妙言走出了电梯,打开了1502的房门,夏朗也急忙跟了进去。   1502的装修很雅致,有点儿小清新的风格。粉色的墙纸画满了卡通图案,就连基本的陈设家居、软装方面的色彩搭配等元素,也都像是来自于另一个次元的。   夏朗说道:“没想到,沐卿悦居然喜欢这样的风格。当瑜伽老师这么挣钱吗,买了这样的大房子?”见陈妙言不理睬自己,他又问道:“她的卧室在哪里?我想看一看。”   陈妙言转身进了一个房间,夏朗正想跟进去,不料陈妙言狠狠地把门一关。门板撞上了夏朗的鼻子,疼得他蹲了下来,捂着鼻子痛叫:“哇,疼死我啦!陈大律师,你手下留情好不好?”   过了一会儿,门打开了,换了一身衣服的陈妙言出来了。不过看得出来,她身上这件粉蓝色的小衫、白色的热裤并不是平时她的穿衣风格,应该是暂时穿了沐卿悦的衣服。陈妙言横了一眼夏朗:“女孩子换衣服你也要看吗?”   夏朗哂笑一声,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陈妙言见夏朗不说话,认为是自己占据了上风,她冷傲地说道:“一进屋你就要看女孩子的闺房,夏大队长,这就是你的办案风格吗?”   夏朗却伸出了一根食指摇晃着说道:“NONONO,通常卧室是最能反映出一个人性格的。比如说,卧室很乱,说明这个人很懒;梳妆台的东西都集中摆放在了左边,就说明这个人是个左撇子;衣柜里的衣服全都按照颜色区分放好,说明了这个人患有轻微的强迫症……像这样的例子很多啊。虽然沐卿悦是你的好朋友,但是我只是看一下,没问题吧?大不了你在旁边监视着我。”   陈妙言下巴指了指旁边的一间屋子。   夏朗转过身去,推开了房门。卧室有二十多平米左右,靠着墙放着一张床,床尾处正对着一个隐形衣柜。旁边是一张白色的梳妆台。   陈妙言站在了门口说道:“这间房子是卿悦租的,因为这里距离她的工作单位很近。”   夏朗拉开了梳妆台的抽屉,从里面发现了一摞照片,足有几十张之多。他拿出来仔细翻看着,照片中的沐卿悦穿着健身服,展现着自己傲人的身材,做着各种瑜伽动作,不失性感。   夏朗翻着翻着,发现了其中有几张是沐卿悦和几个男人的合影。他问道:“这些是什么人?”   陈妙言看了一眼,说道:“可能是卿悦的同事。我听说,他们那里之前举行了一次健身大赛,这些照片应该就是那时候留下来的。”   夏朗看了看,其中和沐卿悦合影的男人有三个,有一个人的紧身运动服的左胸印着欧风健身房。   从紫云府离开后,夏朗便向陈妙言告辞,自己离开了。看着他驾车驶远了,陈妙言幽幽叹了口气。她收拾好了沐卿悦要换洗的衣服,去了医院。   夏朗按照网上搜索出的地址,来到了欧风健身房。很快,他就找到了照片中的那个男人。根据健身房工作人员的介绍,这个人叫齐彦翃,目前正在给学员们上课。   夏朗来到了教室外,看到这个叫齐彦翃的人正在教授舞蹈。他站在那里摆好了姿势:“一二三四,二二三四……很好很好,哎呀,真不错。你们今天的表现都很乖。”   看着齐彦翃浑身的肌肉块,但是声音阴柔,举手投足都翘着兰花指,夏朗觉得脊背阵阵发凉。其中有几个学员的动作不到位,齐彦翃扭动着腰肢走过去帮她们纠正:“对,这样,手要再高一点儿……对,真美!”完事后,他还冲那个学员来了一个飞吻:“你真棒,么么哒!”   夏朗看到这一幕,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冷战:这么一个娘炮,该不会真的和这两件案子有什么关系吧?   半个小时后,舞蹈课程终于结束了。齐彦翃站在了教室门口毕恭毕敬地向学员们致谢:“大家辛苦啦,谢谢大家,回去一定要注意安全哦!”   而后,他才转身对夏朗说道:“您是来找我的吧,您好您好!”伸出手来,和夏朗握了握。齐彦翃和人握手,只握住了三分之一轻轻摇晃一下。点到即止。   夏朗说道:“齐先生,我找你……”   不等他说完,齐彦翃就打断了他:“NO,夏队长,您还是称呼我齐老师或者齐教练吧。在这里,大家都是这么叫我的。”   夏朗笑了一下:“好吧,齐教练,最近发生了两起伤害案,我来找你是想问你几个问题的。”   “请问。”齐彦翃拧开了一瓶矿泉水,倒进了一只白瓷杯中,然后喝了两口。   “你跟沐卿悦熟不熟?”   齐彦翃点点头:“当然啦,以前我们是同事的,她在我们这里教瑜伽。后来,她自己当老板,开了一家瑜伽馆,我们也有段时间没有联系了。”他刚说完,神色忽然一变:“你刚才说有两件案子,是不是和她有什么关系?”   夏朗没有回答,他继续问道:“你和她的关系怎么样?”   “很好啊,平时大家相处得就跟姐妹似的。”   “据你所知,她平时为人怎么样,有没有和什么人结仇呢?”夏朗虽然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小,但是按照程序,还是要问一下的。   齐彦翃又喝了一口水,说道:“卿悦人很好的,她的瑜伽动作很到位,教起学生来也是认真负责。不过……”他话锋一转。   “不过什么?”   “我听说她的私生活很不好,男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的,如果您刚才说的那两件案子受害人是她的话,那我建议您最好查一查她那些前男友。”   看来,从齐彦翃这里得到的线索有限。夏朗随后又找到了照片中的另外两个男人,他们和之前的齐彦翃看法一样,沐卿悦平时为人和善,除了她的那些前男友,根本就没有什么仇人。   转眼间,天色已晚。夏朗决定还是要去医院里看看,想要了解这些情况,最佳的入手点莫过于沐卿悦本人。   夏朗驱车来到了医院里,他停好了车子,拎着买好的水果往住院部走去。没想到路上竟然遇到了杨小雅,杨小雅的手臂挽着一个高高帅帅的男人。这个男人三十岁左右的年纪,眉目清朗。杨小雅乍一见到夏朗,也有点儿吃惊。但是她很快低着头走掉了。   夏朗苦笑:“见了面也不至于连个招呼都不打吧?”他可不是在意这些小细节的人,于是立刻离开了。   到了沐卿悦所在的病房,看到她的气色好了许多。陈妙言正在喂她喝一碗粥。见夏朗来了,陈妙言没有说话,沐卿悦反而很高兴:“Hi,我们又见面啦!”   夏朗笑着说道:“不错嘛,看你比上午精神多了。”他将果篮放在了病床旁边的柜子上。   沐卿悦打趣道:“夏朗,你买这些东西是想贿赂我吗?想求我在某人面前帮你说说好话?”说着,她的眼神瞟向了陈妙言。   陈妙言说道:“好啦,赶紧喝你的粥吧,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夏朗正色说道:“我这次来,还是想问你几个问题的。” 第十章 你们怎么都认定我喜欢夏朗了呢?   讯问室里,坐在警察对面的人一个接一个地换着。这些男人从十几岁的青少年,到四十多的中年人,他们无一不大叫冤枉。一个二十出头,染着黄毛的人说道:“分手就是分手喽!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谁还会为爱情寻死觅活的?再说了,沐卿悦和我分手后,我也很快就找到了新的女朋友了,我不可能为一个女人这么痴情的!”   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说道:“怎么可能呢?我的目的是尽快结婚,好给我爸妈一个交代。可是沐卿悦那样的女孩儿就是为了玩玩嘛,我也不可能为了她耽误几年时间,最后再被她一脚蹬了,所以我干脆主题提出了分手!”   接着,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他边擦汗边说道:“我那时候就是抱着玩玩的目的,没想到她那么认真。后来我实话跟她说了,我有老婆有孩子的,最后她还管我要了二十万分手费呢!”   韩笑把相关的询问笔录摔在了桌子上,他累得一屁股坐倒:“我可真算是服了!两天时间,沐卿悦的十二位前男友全都问了个遍,什么收获都没有。这就是在做无用功嘛!”   曹妤倒了一杯水放在了韩笑面前,说道:“意料之中了,夏队不是说了吗,这些人里面,他早就料定没有我们要找的嫌疑人了。可是照程序,还是要问问的,万一有什么收获呢!”   “夏队人呢?一直没看见他呀。”   许成在那边说道:“去医院了,刚才你们去问话的时候露了一面,说了声他去医院了,然后就跑没影了。听说是医院那边传来了消息,赵云莲醒过来了。”   “只有他一人过去了?”   “没看见穆奇也不见了吗?两个人一起去的。”   经过了三天的抢救,赵云莲总算是醒了过来。虽然身体还很虚弱,但她还是回忆着讲出了那天的经过。   那天晚上,赵云莲下班回家。下了公交车后,她便像往常那样穿过尚书巷。这条小箱子不知道在这里矗立了多久了,传说这里曾在古时候出了一位六部尚书,所以一直作为了离火市的老建筑存在。她的历史,恐怕要比离火市的历史还要久远。   但是因为年久失修,尚书巷除了头尾两盏灯以外,并没有别的照明设备。赵云莲没有把这些放在心上,她平时经常在这条路上走,这么多年了都没有出过任何的问题。彼时的赵云莲不曾想到,那黑暗之中,正有一双毒辣的眼睛窥视着她。   赵云莲刚走进巷子里没有多久,接到了一个推销电话。她把电话挂断后,忽然听到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她最开始没有在意。在这条路上走了许多年了,有的时候有人,有的时候没人。这些情况都不足以引起她的警戒心。   可是过了几分钟后,赵云莲渐渐觉察到了一丝异样。她身后的那个人,迈动脚步的频率和赵云莲一模一样。赵云莲快,他也快;赵云莲慢,他也慢;赵云莲停下来,他也停下来。   黑暗中,那沉重略显着拖沓的脚步声,像是一记接一记的闷锤,重重击打着赵云莲的神经。她不由地加快脚步,想要尽快逃离这里。但当她加快了脚步的同时,身后的那个人竟快步跑了起来。赵云莲也飞奔起来,可是她只是一个女孩子,又穿的高跟鞋,根本跑不快。   一分钟还不到的时间,赵云莲已经感觉到那人就在自己的身后,甚至他的呼吸声,赵云莲都能听得清楚清楚楚。   惊骇之间,赵云莲想要大声呼救。可是她刚张开嘴巴,还没有来得及喊出一声,就被身后一张大手捂住了嘴巴。赵云莲“呜呜”地拼命呼救。   这时,她的耳边响起了一个阴仄仄的声音:“别喊,要不然老子一刀捅死你!”话音刚落,赵云莲便感觉到了脖颈出有一丝寒意。   “把包给我!”那人的语气不容反驳,赵云莲乖乖照做了。   “脱衣服!”那人接着下达了第二条命令。   赵云莲“呜呜”地哀求。   “快点儿!”那人手上的力道加了几分,赵云莲已经感觉到了脖颈被割伤的疼痛。她突然一脚狠狠跺下去,高跟鞋的窄跟正好跺在了那人的脚趾上。他痛叫一声,威逼着赵云莲的刀也挪开了几分。   赵云莲趁机跑出去,大喊道:“杀人啦!”   后面那人听见了赵云莲的这声呼喊,大惊失色,他急忙追上来,揪住了赵云莲的胳膊,一刀刺进了她的腹部。   夏朗问道:“你有没有看清楚那个人的长相?”   赵云莲摇了摇头,虚弱地说道:“他一直躲在了我的后面。后来,他拿刀刺我的时候,我太害怕了,也没有看清楚。”   夏朗问道:“身高呢,大概是多高?”   赵云莲想了一下,说道:“好像……有一米八左右的个子,又好像比这个矮一点点。”   “你平时有没有和什么人有仇?”   赵云莲轻轻摇了摇头。   看来这一次,仍旧是没什么收获。穆奇跟着夏朗走出了病房后,他愤愤不平:“这他妈简直是报复社会嘛!”   夏朗说道:“你们这几天围绕着两名伤者的圈子调查,有没有什么发现?”   穆奇沮丧地摇了摇头:“赵云莲是一个私企的普通员工,沐卿悦是瑜伽馆的老板,两人没有任何的交集。我们找遍了他们的朋友、同学、同事,也没发现有什么问题。夏队,可能被你说中了,这就是一个变态。”   夏朗则沉吟再三:“就算是变态,也不可能是无目标的连环伤害案。”他让穆奇先回局里,自己则留下来,想要进一步跟沐卿悦了解一些情况。   他走到了病房间,手刚刚搭上门把手,就听到了里面沐卿悦在和陈妙言聊天。   沐卿悦说道:“你平时那么果断,怎么一到这事就变得优柔寡断了呢?我要是你,就直接去找夏朗摊牌!”   陈妙言笑着说道:“我真不明白,你们怎么都认定我喜欢夏朗了呢?”   “这说明旁观者清啊!你看,我和妙欣都是你身边的人,我们是最了解你的。”   陈妙言似乎不想就这个话题说下去了,她问道:“你今天是不是好多了?”   “喂,在说你的问题诶,不要转移话题。”   陈妙言叹了口气,略带哀伤地说道:“这个世界上……我可能跟任何人走到最后,唯独他是最不可能的。”   “为什么?”沐卿悦说完这句话后,忽然醒悟过来了,“是因为叔叔那件事吗?可是都过去了这么多年了,你的心结还没有解开吗?”   陈妙言看着扭头看向了一边,什么话都没有说。   “你们都住在一起了,还……还要这么生分吗?”   陈妙言纠正道:“不是住在一起,我们住在卧室,他睡在客厅的。”   “都一样,都一样啦!”沐卿悦不以为然,“你说心里话,你现在是不是很羡慕我?”   陈妙言上下打量着闺蜜:“有什么好羡慕你的?躺在床上动都不能动,难道我要羡慕你有个美女照顾你吗?”   沐卿悦故作恶心呕吐,说道:“虽然我受伤了,但是夏朗天天来这儿看我呀,还说过要替我报仇。羡慕吧?”   陈妙言听到这句话,心中突然泛起了酸涩感。但她并不想承认这种感觉,只是撇了撇嘴:“切,鬼才羡慕你呢!” 第十一章 第三起案子发生了   夏朗站在了病房外的走廊上,心中百感交集。他虽然对于刑事案件可以观察得细致入微,但是在生活中却是一个不在意细节的人。陈妙欣、沐卿悦都在撮合自己和陈妙言,但是作为事件主角的二人,却都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   夏朗平复了一下心情,他抬手叩响了门板。   “请进。”陈妙言听到了敲门声,好容易找到了脱身的借口,她赶忙转移了话题。   夏朗推门进去后,看了看两个女孩儿。和之前一样,陈妙言与他的目光对视后,很快便将视线移开了。   沐卿悦倒是很大方地说道:“咦,夏朗,你们警察接替医院的医生工作了吗?”   “嗯?”夏朗没有明白她的意思。   “要不为什么你来我这里来得这么频繁?”她一边说着,美目一边扫向了自己的好闺蜜。显然,沐卿悦的话是另有所指的。   夏朗愣了片刻,看懂了她的眼神后,故作轻松地一笑:“没办法,没人愿意配合我。只好麻烦你了。”他指的是目前这件案子中还没有找到关键线索及证人。而在沐卿悦和陈妙言听来,却像是陈妙言对于这段感情的回避。陈妙言渐渐低下了头去,而沐卿悦则一脸的坏笑。   夜色深沉,徐徐清风吹拂着人的脸庞,让人很舒服。在明耀区的长鸣街,一位身着红色吊带短裙的女孩儿踽踽独行在路上。这个女孩儿挑染着褐色的长发,走起路来扭动着腰胯,清晰的高跟鞋“嗒嗒”声形成了一种节奏感。   女孩儿朝着长鸣街的南边走去。这条位于老城区的窄街上,连路灯都没有一个,四周围暗得可怕。只有凄冷的月光,将女孩儿的身影拖得长长的。   在街口的一根电线杆后,一个男人默默注视着这一切。当他确定周围没有人后,从电线杆后走了出来。他佝偻着背,跟在了女孩儿的身后,两只眼睛死死盯住了前面的她。   这个男人越走越快,他从裤兜里拿出了一双尼龙线手套,戴在了手上,然后又从自己的外套里拿出了一把匕首。锋利的匕首在月光的照射下泛着寒光。   形单影只的女孩儿,被夜风一吹,脚步渐渐放慢了。她觉察到了身后的情况有异,慢慢转过头朝身后望去……   人民医院门口的小超市,夏朗从里面走出来,手里拿着一瓶乌龙茶和一罐咖啡。他将咖啡递到了陈妙言的手中。   陈妙言接过去,她问道:“案子是不是很麻烦?”刚才,沐卿悦没能说出更多的细节。她注意到了夏朗的眉宇之间隐隐有着一种担忧。   夏朗听到她这么说,故作轻松地一笑,说道:“每次遇到案子都是这样的,开始的时候没有什么头绪,全都要靠自己一点点把关键线索找出来。你看蓝珂在萨奇尔酒店电梯里的视频,一开始被很多人传成是灵异事件,最后查清楚了才发现,不过就是很普通的刑事案件而已。”   夜风拂过陈妙言的短发,她将一缕垂发拢到了耳后,说道:“其实……你们警察也很不容易的。”   夏朗忽然像遇到了一个知己:“那当然啦!薪水低、福利少,动不动就要加班,遇到了案子二十四小时连轴转,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啊!”   两人边走边说,陈妙言见夏朗大倒苦水,被他怨妇似的唠叨逗笑了:“不对吧?我记得某人和我说过,他很喜欢警察这个职业啊!”   夏朗皱起了眉头:“过去这么久了,你还记得?看来你这记忆力真的蛮厉害的。”   两人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忽然看到了前面的路口走过来的一男一女。陈妙言看到这个女孩儿后,不觉愣了一下,站定了脚步。因为前面走过来的那个女孩儿,正是杨小雅,此时她和一个高大帅气的男人并肩而行,有说有笑。两人之间还有不少亲昵的小动作。   夏朗却佯装看不见,继续往前走去。杨小雅显然也看到了他们,她的眼神中出现了少许的讶异,但很快便低下了头,似乎是有意回避着二人。   陈妙言的目光追随着杨小雅移动了一段时间后,追上来对夏朗说道:“没想到小雅这么快就找到了男朋友。”   夏朗笑而不语。   陈妙言悄悄打量了一眼夏朗,他的笑容很轻松,似乎对于这件事并不介怀。她不由问道:“你不生气吗?”   夏朗笑着说道:“有什么好生气的?”   “小雅她……”   夏朗打断了她:“我们虽然曾经交往了一段时间,但是已经分手了。有这种情况很正常吧?”   陈妙言想不出更好的理由来反驳夏朗了,她沉默不语,两道柳眉慢慢皱了起来。   “陈大律师,不对呀,以往这种事情,你应该可以找到更好的理由来反驳我的。”夏朗注意到了陈妙言似乎有什么心事,他借故打趣。   陈妙言轻轻叹了一口气:“没什么,我先回病房了,你没事的话就早点儿回去休息吧。”说完,她快步朝前走去,渐渐消失在了夜幕中。   夏朗看着她的倩影,也不禁叹了口气,还颇有感慨地说了一句:“女人啊,真是让人读不懂。”他站在原地,直到看不见陈妙言了,他才慢慢转过身来,准备离开人民医院了。而就在这时,他接到了韩笑打来的电话:“夏队,第三起案子发生了,长鸣街,一个女孩儿被人杀了。”   夏朗神色凛然,急忙奔赴现场。   长鸣街位于离火市的明耀区,这里是市政府刚刚设立的新区。一些高精尖企业林立,遍地都是写字楼,有很多白领在这里工作。   夏朗到了现场,看到那里已经拉起了警戒线。外围站着两个警察在维持秩序,现场有不少看热闹的人,有的还举着手里的手机拍照。他从人群里挤过去,维持秩序的年轻民警走上前来想要拦住他。看到夏朗胸口的警官证,便站住了脚步,帮他掀起了黄白相间的警戒线。   夏朗走过去,看到法医叶理正在取证拍照,痕检科的人也在,不过没有看到李忠柳。剩下的几个人都是老熟人了。   “夏队。”韩笑主动迎上来,“二十分钟前接到的报警电话,报警的人是一个拾荒的老人,吓得不轻,我们安抚了好半天。”   夏朗“唔”了一声,他径直来到了叶理的旁边。事发地点的长鸣街,原本很宽阔,足以两辆车并行。但是,最近这一带正在修地铁,导致原有道路的三分之二被施工方挡住了,造成了这条街上的人渐渐稀少。最近一段时间,长鸣街这里还成为了一个垃圾站点。   施工方的建筑垃圾随意丢弃在这里,周围的住户也渐渐跟风,导致了长鸣街最深处的垃圾堆成了一座小山。而遇害者的尸体,正是在垃圾堆里发现的。   夏朗走上前来,看到遇害者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孩儿,从眼眶中拖下的两道长长的泪痕将她脸上的妆容冲花了。身上随处可见触目惊心的淤青伤痕,所穿的红裙子被扒到了腹部,下身的裙摆也被撩到了腰际,胸部和私处暴露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下。死者的腹部有一处明显的致命刀伤,殷红的血迹将红裙子浸染得更加刺目。   死者的文胸和内裤没有见到,夏朗转而问道:“死者的内衣呢?”   “在这里。”痕检科的小赵拿来了证物袋,里面是一套黑色的蕾丝文胸及内裤。 第十二章 此案必须告破!   小赵对夏朗说道:“发现死者的时候,她的文胸被丢在了一边,内裤堵在了嘴里。”   夏朗沉思了一会儿:“发现尸体的人呢?”   “在那边。”   夏朗走到了警戒线的外围,看到了曹妤正坐在一位老人的旁边,极力安抚着他。这个老人七八十岁的年纪,头发全白,饱经风霜的生活不易一看便知。他的皮肤干燥且龟裂,岁月在他的脸上刻下了无情的痕迹。只是此时看上去,这位老人的脸色煞白,明显是被突然见到的尸体吓坏了。他的脚边有一只蛇皮口袋,看形状,里面装了不少的塑料瓶。   夏朗走上前去,询问起了老人事发的经过。   老人名叫左大山,是离火市本地人,一生未娶,孤苦无依。到了这个岁数,只能靠捡拾一些瓶瓶罐罐来维持生计。明耀区这里,上班族多,很多人到了中午都是点外卖吃,有的店家会送饮料。所以这一带饮料瓶比较多。   今天晚上,左大山像往常一样,来到长鸣街的垃圾站点。他知道,这里有建筑工人正在修地铁,有不少人把酒瓶、矿泉水瓶丢在这里,加上周围的上班族,每天收获都不小的。   左大山翻动着垃圾,他最开始看到了一双黑色的高跟鞋,一看就值点儿钱。他拾起来,擦了擦上面的灰尘,还纳闷儿呢:这么好的一双鞋,说扔就扔了。他把高跟鞋收起来,打算卖个三五十块钱的。可是随后,他又在发现高跟鞋的地方翻了翻,看到了一双人腿!   回想起了刚才的那一幕,左大山吓得浑如筛糠:“可真的吓死人了!我活这么大岁数,也没见过尸体呀。这姑娘年纪轻轻的,就被人害死了!”   夏朗让曹妤买了一瓶水和一些吃的送给左大山,随后留下了他的一个联系方式,让一个警员亲自送老人回去了。   “短短几天时间,发生了三起了抢劫案,其中还有一名受害者死亡……”夏朗的语气颇为沉重。   韩笑走上前来:“夏队,没有发现死者的身份证明,只有死者的衣物。另外,从现场的出血量来看,证实这里是第一案发现场。”   “监控呢?”   “比较麻烦,只有街口有一个监控,已经让人去调取了。”   夏朗随后也从叶理那里得到了初步的尸检结果:死者年龄在二十三至二十五岁之间,死因是腹部被锐器刺穿伤,肝脏破裂失血性休克死亡,一刀致命。死亡时间在两个小时左右。死者生前曾遭受性侵。详细的尸检可能要等回去之后做更为详细的检验。   现场工作完成后,市公安局很快便召开了案情分析会。此时已经是深夜的十一点多了,但付如丞还是马不停蹄地从家中赶来。在主持会议的时候,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偶尔用眼角的余光悄悄打量着这位威严的副局长大人。   “夏朗,你说吧。”付如丞见大家都不说话,点了名。   “是……”夏朗起初沉默了两三秒,快速梳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说道,“我坚持我之前的看法,这件案子和之前那两件抢劫案的凶手是同一人。首先,三件案子的受害者均为年轻女性;其次,三个受害人都穿着红色的裙子;再次,根据之前两件抢劫案的受害人供述,凶手是先抢的包,今晚我们在现场没有找到死者的女式包,也佐证了我的看法;最后一点,死者死前遭受了性侵。”   付如丞点点头,让他继续说下去。   “之前我从受害人那里得知,她们遇到凶手的时候,对方提出了发生性关系的要求,遭到了受害人的激烈反抗。所以才被刺伤。我在想,今晚这件案子的受害人很可能没有想过反抗,以至于凶手得逞,最后被杀害。”   付如丞说沉吟片刻,说道:“既然是这样,我们下一步的工作需要先确定死者的身份,另外,围绕着受害人身边的关系网展开调查。”   “是。”夏朗犹豫了一会儿,说道,“付局,我还有一点担心。”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了?有什么话快说。”   “如果这三件案子的凶手真的是同一个人的话,我担心还会有第四起案子发生。”   所有人哗然。   夏朗则郑重地说道:“刚才我说了,前两件案子,凶手没有得逞是因为遭到了受害人的抵抗。可是今晚,他除了性侵受害人,还犯下了命案。我觉得,这是他第一次满足了心里的变态需求。这就像是……”他想了半天,才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措辞:“打开了一个潘多拉魔盒,他很可能控制不住内心的兽欲,继续作案。”   付如丞沉默了,夏朗的分析虽然大胆,但极有可能是事实。从三名受害者都是穿着红裙子这一点就可以看得出来,这是一个心理极度变态的家伙!他拍了一下桌子:“成立专案组,我亲自带队,此案必须告破!”   “是!”所有人山响应道。   晚上,夏朗给家里打了一个电话,说不回去了。他坐在了办公室里,面前放着三件案子的卷宗。看着现场那些照片,他的心情无比烦躁。   这到底会是一个怎样的凶手?年轻,有着性需求,而且心思缜密。今晚这件案子的受害人,是生前遭受了性侵,她不可能不叫的。即便是嘴巴被内裤堵住了,但是遇到抢劫案后,她一定会本能地呼救。   但是长鸣街这里正在修铁路,施工的声音遮盖了一切。从这一点来看,凶手是有意选择在了这个地方。他前两次作案失败后,已经想到了“完善”自己的计划。也许,受害人早就被他盯上了,一直在等着合适的时机下手。   “夏队,”韩笑闯了进来,“死者的身份查明了。”   尹明瑶,二十四岁,离火市科技大学毕业的应届生,在明耀区的三明动漫公司上班。根据警方所掌握的情况,尹明瑶为人亲和,且心思单纯,无论是在学校还是在单位里,人缘很好。目前交往着一个男朋友。   韩笑说道:“她男朋友叫陆浩,是一个摄影师。”   “联系上了吗?”   “正在赶来。”   子夜时分,这个叫陆浩的男孩儿来到了市公安局。当他看到了恋人冰冷的尸体后,两条腿打晃,扑上去嚎啕大哭。警方不住地劝慰他,花了半个多小时,才安抚住了他的情绪。   陆浩,今年二十七岁,和尹明瑶同样毕业于科技大学。浓眉大眼,戴着一副方框眼镜。看上去虽然说不上帅气,却也有几分的成熟稳重。   韩笑给他倒了一杯水,陆浩接过去,说了声谢谢。   “陆浩,希望你能控制住你的情绪。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这样也能帮助我们警方尽快破案。”   陆浩红肿着眼睛,抽吸了两下鼻翼,随后才缓缓说出了过往:他比尹明瑶大三岁,当尹明瑶刚入学的时候,他已经要毕业了。那时候去接新生,陆浩和尹明瑶就这么认识了。   陆浩爱好摄影,上学的时候是学校摄影社的社长。有着这样的一技之长,他平时也会帮人去拍一些片子,挣点儿外快。   前年的春天,第七届离火市动漫展开展了。陆浩应邀去帮一个cosplay社团拍摄照片。那次活动举办得很隆重,多家媒体都来报道了。而coser们的妆容也都夺人眼球。就是在那次的活动中,陆浩再次遇到了自己的学妹尹明瑶。 第十三章 你喜欢红色的裙子吗?   陆浩本就对这位学妹很有好感,在这里偶遇后,自然是欣喜非常。尹明瑶同样没有想到在这里邂逅了学长,两人便聊了起来。经过交谈后陆浩得知,这位学妹是学校动漫社的社长,这一次便是带着社团的同学前来参加漫展的。   既然是同学,尹明瑶当然邀请邀请陆浩帮他们拍照了。从那之后,陆浩便担任了动漫社的摄影师。一来二去,他与尹明瑶越来越熟,也自然而然地走到了一起。   夏朗看着面前这个泪痕未干的年轻人,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他了。大学时期纯洁的爱情令人怀念,没有物质条件的约束,没有房车的压力,那种爱情或许是最纯净的。   陆浩平复了一下情绪,继续说了下去。他大学毕业后,因为爱好摄影,便去找专门的老师学习了两年。出师后,陆浩开了一家影楼,取名情裳。又过了一年,尹明瑶也毕业了,两人便过起了同居的生活。   “你和尹明瑶的关系怎么样?”   “我们很恩爱的,虽然没有结婚,但是我已经准备好了婚戒,我打算下个月就向她……就向她求婚的,我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陆浩悲从中来,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天亮后,夏朗让人买了一份儿早餐给陆浩。但是他伤心之余,并没有什么胃口。只是吃了两小口,便主动带着夏朗等人到了他和尹明瑶的住处。   在如意苑小区的7号楼,是陆浩买来的二手房。他说,自己毕业后就住在了这里,后来直接买了下来,作为以后和尹明瑶结婚的婚房。   开门进去后,发现房子虽然略显老旧,但是房间里面的布置很温馨。九十多平米的房子,两室一厅,陈设很多却不杂乱:客厅里摆放着一些专业的摄影设备。主卧室里,摆放着床和大衣柜,墙上挂满了尹明瑶的照片。这些照片,有的是她的生活照,有的是她身着COS服装的照片。   照片中的尹明瑶清纯靓丽,笑靥生花。任谁看到这样的照片,都会感慨年轻生命就此香消玉殒的遗憾。   警方开始了细致的搜检工作,夏朗则和陆浩坐在了客厅中,他问道:“家里这些照片都是你帮尹明瑶拍的吗?”   陆浩的语气很消沉:“大部分是,有的是我的朋友帮她拍的。她很爱拍照……”他拿起了桌上的一只相框,摩挲着冰凉玻璃背后的恋人照片,泪水簌簌而下。一想到朝夕相处的恋人离自己而去了,陆浩再次悲从中来,豆大的泪珠打在了相框的玻璃上,如同碎裂的珠子。   夏朗看到他这副样子,脑海中不由地想起了那个女孩儿。他颇为同情拍了拍陆浩的肩膀以示安慰,说道:“陆先生,我们一会儿还需要去你的影楼,希望你能继续配合我们的工作。”   陆浩抬起头来,泪眼婆娑地看着夏朗:“只要能抓住凶手,你们让我干什么都可以!”   在陆浩的住处,并没有发现任何的线索。随后,警方又去了陆浩经营的影楼。情裳影楼是一间位于市中心东南方向的二层店铺。上下两层楼,一楼作为了工作人员的办公间,二楼则是拍摄内景所需的地方。   刚进入影楼里,这里的工作人员看到老板和一群警察走了进来,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急忙迎上来:“陆总……这些人是……”   陆浩在自己的员工面前努力不失态,他尽量用一种平和的语气说道:“哦,没什么,你先通知一下大家,今天不用上班了,单位放假。”   那名员工很惊讶,但是看到老板心神不宁的样子,也不敢多问。她转而通知了一楼的几位同事,大家和陆浩道别后,就离开了。在路上,他们却在猜测着,是不是陆浩犯了什么事了,要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警察上门呢?   夏朗也马上派人展开了搜索工作,在这里,有几件拍照用的衣服,这些衣服风格不尽相同,有汉服、性感的影楼风古装、欧洲风格的贵妇装,也有日常华贵一些的服饰。夏朗在立式衣架上翻找了一会儿,发现了一条大红色的裙子。他摘了下来。   这件裙子的左肩有一朵黑色的绢花,看上去更像是上台表演的服装。红裙子……红裙子……夏朗举着这条红色的裙子,目光一动不动,陷入了沉思当中。   一旁的陆浩不明白,夏朗为什么对这条裙子“情有独钟”。他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夏朗。   “陆先生,你喜欢红色的裙子吗?”夏朗忽然开口问道。   陆浩愣了一下,说道:“我不喜欢,红色的感觉虽然很喜庆,但是这种色彩过多会令人很烦躁。摄影也是需要讲究色彩搭配的。”   夏朗微微点了两下头,不知道是他认同陆浩的说法,还是若有所思。   夏朗他们上了二楼,在这里看到了许多摄影所需要的道具,如配合海盗风的刀枪、眼罩;配合飞鱼服的绣春刀;配合状元服的乌纱帽等。其中,许成还搜出了一把金属质地的沙漠之鹰,不过扣动扳机之后,枪口冒出了火焰——原来只是一个打火机而已。   夏朗拿起了绣春刀,入手很轻,拔刀出鞘后,发现不过是一把有着金属光泽的塑料刀而已。这东西不可能杀死人的,何况也没有听说过现代社会有谁会提着绣春刀去杀人。   影楼的搜检工作也很快结束了,在回去的路上,韩笑说道:“夏队,这个陆浩会不会是再跟我们演戏呀?”   夏朗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应该不存在这种可能性。虽然陆浩和死者的关系并非像他自己描述得那么恩爱,但是三起案子的受害人互不认识,所以陆浩是凶手的可能性很低。”   “夏队,你怎么知道陆浩和尹明瑶关系不好的?”   夏朗说道:“很简单,虽然陆浩口口声声说他和死者的关系很好,但是我们去陆浩家中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他和死者合照的照片,这其中就说明了很大的问题。”   “情侣间不合照很正常吧?”穆奇想起了自己,他自从交往了一个女朋友后,也没有几张合照的照片。   夏朗则不这么认为:“有些人不喜欢拍照,当然很正常了。但是从陆浩家中的布置来看,尹明瑶生前是个很喜欢拍照的女孩儿,墙上挂的都是她的照片。这么一个爱拍照的人,怎么可能没有和情侣的合照呢?”   “那我们下一步怎么办?”   夏朗看了一下时间,说道:“这样,大成,你带两个人给我盯死陆浩。虽然他不是凶手,但说不定会有别的发现;穆奇,查一下死者的手机号,看看尹明瑶生前和谁来往比较频繁;笑,你联系一下尹明瑶的公司,明天我们去她公司一趟,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收获。”   “是。”三人齐声应道。   夏朗晚上仍旧留在了单位,他尝试着给凶手画出犯罪侧写:这是一个年纪在三十岁左右的单身男性,通过他偏执于穿红色裙子的女性可以看出,他的心理遭受过重创;这个人在现场没有留下过痕迹,作案地点选择很隐蔽,是一个极具耐心和心思缜密的人。这种人通常是事业有成,而且有着风光外表的人。因为以上两个优点,足以助他事业蒸蒸日上。   会是什么人呢?夏朗深锁眉头,一直不得舒展。直到他的手机铃声响起,夏朗才从自己的思路中被拉出来,他低头一看,是好友周靖打来的。 第十四章 你这算是恶有恶报了!   时间来到了凌晨的两点多,夏朗驱车来到了一家偏僻的静吧中,看到了周靖。此刻,他正坐在最靠里面的一张桌子旁。今天的周靖与以往不同,他戴着一顶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如果不是夏朗早就熟悉他的身影,恐怕也认不出来。   “怎么坐这儿了,是不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夏朗挪开椅子,坐在了他的对面。服务员走过来后,夏朗要了一杯水。   周靖皱起眉头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夏朗骈出一根食指,在自己的脸上虚画了一个圆圈:“还用问吗,都写在你的脸上了。再说了,你今天表现很反常。戴个帽子,生怕别人认出了你。还有,平时你的兴趣是撩妹,都是选择靠窗的位置,看看街上有没有符合你胃口的妹子。今天却坐到了最里面,还把自己捂得这么严实,肯定是有事啊!”   “唉,什么都瞒不过你。”周靖叹了一口气,由衷地叹服哥们儿,“兄弟我遇到麻烦了,你帮我铲平吧!”   服务员端了一杯水拿过来,夏朗喝了一口,说:“你当警察是万能的啊,还帮你铲事?”   哪知,周靖却说:“我好像被人骗了。”   “等等,好像?”夏朗很疑惑,“被没被骗你心里没点儿逼数啊,怎么还好像呢?”   周靖这才说出了事情的经过:原来,一个月前,周靖在酒吧里认识了一个女孩儿。这个女孩儿自称十七岁了。两人当晚就去了酒店。没想到,前不久女孩儿找到了周靖,说怀孕了。   夏朗一听,打死周靖的心都有了。他大声叫道:“周靖,你他妈精虫上脑了啊?!”   好好的静吧,忽然被夏朗这一声断喝打破了氛围。老板向夏朗怒目而视。周靖慌得拉住了夏朗:“你别喊啊!”   夏朗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又恢复了平常的声调,但不失严厉地说道:“17岁的女孩儿你都不放过,你他妈还算是人吗?”   周靖却有点儿心虚地说道:“我的亲哥啊,你先听我把话说完好不好?她来找我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她根本不是什么十七岁,她已经二十五岁了,只是长的很嫩。更重要的是,她居然有老公了!”   夏朗听后,忽然有点儿幸灾乐祸了。他冷笑说道:“行啊,打猎的被鹰啄了眼,你这算是恶有恶报了!”   “我叫你来是请你江湖救急的,不是听你来挖苦我的。”   “好好好,你接着说。”   “当时,她和她老公一起来找我。她老公说,让我拿十万块钱出来,这事就这么算了。夏队,这也算是敲诈勒索了吧?”   夏朗却冷笑着说道:“睡了人家的媳妇儿,人家没揍你就算不错了,你还告人家敲诈勒索?告诉你,这件事我帮不了你。”说完,他起身准备离开。   “别呀,”周靖拉住了他,“我还没说完呢,你先坐下,接着听我说。”   夏朗无奈,要不是他和周靖关系铁,真想这么一走了之。但最后,他还是坐了下来,点上了一支香烟。   “十万块钱太多了,我想让他们多少减一点儿。他们就是不同意,说我是个名人,他们在电视上见过我,以为我挣多少钱呢!最后,我见他们死活不松口,只好提出来,去医院做个检查,要是这个女的真的怀孕了,我也就认了。”   “你们去医院了?”   “要是真的去了还好了呢,是我的孩子我肯定认啊!可事情怪就怪在这里了,我提出去医院,他们根本不同意。她老公五大三粗的,扇了我一个大嘴巴,说一个星期见不到十万块钱,就要我好看。那女的还一直在旁边帮她老公说话,说我凑不出钱来,连她都要死。她还说,她男人以前坐过牢,是个狠角色呢!”周靖说到这里,长叹一声,抬起眼皮看着夏朗,“怎么样,你得帮帮我吧?”   夏朗思索了一会儿,表面上看起来,这件事情顺理成章。周靖睡了别人的老婆,罚他十万块钱都难消女人老公的心头之恨。可是这件事情,却存在着两个疑点:一,这个女人是跟老公在一起去跟周靖谈判的,而且她从始至终都在向着自己的老公说话;二,周靖提出去医院做检查,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毕竟谁都不想被讹,为什么他们会不同意呢?   “那个女的叫什么?”   “邹星萌。”   “有照片吗?”   周靖拿出手机,翻找了一会儿后,拿给夏朗看:“就这个。”   夏朗接过来,看到照片上是一个画着网红妆的女孩儿。的确如周靖所说,这个女孩儿如果不说自己二十五岁了,所有人都会觉得她只有十八岁左右的年纪。   “这件事情我记下了,但是大靖子,我劝你一句,以后管好了自己的裤腰带。要不是我觉得这俩人有问题,我才不帮你呢!”   周靖一拍桌子,激动地叫道:“你看你看,你也觉得他们有问题,是吧?”   这一次,轮到静吧的老板瞪着周靖了。   两人挥手作别后,夏朗就回到了警局宿舍。此时都凌晨三点多了,他困意来袭,倒头就睡下了。第二天,夏朗九点醒来,匆匆洗漱后就和韩笑前往尹明瑶的工作单位——位于明耀区的三明动漫公司。   这家公司的规模很大,占据了上下两层楼,员工有400余人。很多人私下都没有和尹明瑶接触过,排查了好一阵,才找到了和尹明瑶属同一项目组的几个同事。   第一个被询问的,是项目经理马凤书,三十多岁的年纪,却谢了顶。他叹了口气:“唉,我们也是昨天刚刚知道这件事的,这两天单位都在议论呢。要说小尹,虽然刚从学校毕业不久,但业务能力没得说,在我们这里担任美术。她设计的角色都很棒,我们有一部豆瓣上评分九点多的动漫,你们应该都看过。”   马凤书随后说出了动漫的名字,可惜夏朗和韩笑均对此不感兴趣。他们并没有搭腔,等着对方继续说下去。   马凤书说道:“这里面的几个主要角色,几乎都是小尹设计的。我还琢磨着,今年年底跟上面说说,给她涨工资呢。”   “她平时在单位和谁走得比较近?”   “挺多的,我们项目组有七个人,大家平日里相处得都很好。有的时候单位聚聚餐,一起去唱歌,BBQ,这些都是常有的事。你要说和谁走得近……这我还真不知道,你得问问那些基层员工。”   随后,夏朗又找到了项目主管薛金聪。这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与夏朗同岁。他表示,自己是项目主管,和这些基层员工虽然走得很近,但很难跟他们聊起生活中的许多事情。他最后说道:“你们要是真的想知道的话,可以问问我们项目的金清,她们两个一起上班下班的,知道得肯定比我详细。”   金清和尹明瑶年纪仿佛,或许是还没有从好友遇害的噩耗中缓过来。当夏朗再次问起的时候,这个女孩儿扑簌簌落下了泪珠。她嗫嚅着说道:“的确,单位里我们俩的感情是最好的。因为住的比较近,上下班有的时候就一起走。”   夏朗问道:“前天晚上,也就是案发的时候,为什么你们没有一起走呢?”   金清拿出纸巾擦拭着泪水:“她是美术,我是编剧,那一晚我的工作完成了,可是她还需要加班。再加上我和我男朋友有约会,就提前走了。”她说起这些的时候,身体微微发抖,眼神中掠过了一丝后怕的神色。看得出来,她心痛好友遇害的同时,却也在庆幸自己那一晚提前离开了。 第十五章 二次元动漫店   夏朗看着这个年轻的女孩儿,问道:“除了上班的时间,你和尹明瑶会在一起吗。比如一起吃饭,或者安排其他的活动?”   金清点点头:“我和她都比较喜欢cosplay,我们还加入了网上的一个社团。活动比较多,要是赶上了漫展,就会比较忙。差不多在漫展开始前两个月,我们就要抓紧时间排练了,再加上上班的时间,我和尹明瑶几乎天天在一起。”   夏朗随后要来了这个社团的联系方式。而后,在三明动漫公司也没有取得什么实质性的进展,夏朗干脆联系了这个热衷于cosplay的社团。在路上的时候,韩笑说道:“这些喜欢二次元的人也不知道在搞什么,打扮得跟妖魔鬼怪似的。”   夏朗却说:“也不能这么看。任何一种文化的流行,都是有着必然原因的。cosplay在中国也有二十多年的历史了,只不过最近几年才彻底大火起来。虽然说这是一种舶来文化,但却满足二次元爱好者的需求。他们为了自己的爱好花上时间和精力,去诠释他们内心的角色,这很正常。就像有的人喜欢钓鱼,愿意花钱买好的钓竿;有的人喜欢模型,愿意花钱去买手办……这都是一样的道理。”   韩笑听了队长的这些话,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夏朗和韩笑按照提前约定好的地址,来到了一家商店。这家商店很不起眼,位于一条幽深的小巷中。上下两层楼。店面的装饰很简单,只有一扇小小的玻璃门,一道被拉得半开的铁栅栏。门楣上挂着一个广告招牌,上面结合了很多动漫元素。   抬头望去,这家店原来叫做胖叔萌萌哒。在这几个圆滚滚的字后面,还配上了一个戴着眼镜,胖乎乎的中年男子的二次元头像。   韩笑不禁笑了:“没想到,就连店名都这么不正经。”   夏朗也觉得很有意思,他推开了那扇不大的玻璃门。本以为这不过是蜗居在了小巷中的一家不起眼的小店。哪知道,刚一进入就有一番别样的感受。门口位置的灯光很暗,两边靠近门框的墙上挂满了漫威主题的卡通人物,头顶也特意装饰成了宇宙的样子,看起来很有感觉。   走过了这条五米不到的小通道,往右边一拐,才发现这里原来别有洞天。灯光采用了黄白色的暖色调灯光。在左手边是吧台,咖啡师正在忙碌着,面前摆放了七八张圆桌,每一张圆桌都坐满了客人。服务人员则都穿着女仆装,穿梭其间。她们戴着猫耳和猫尾,看起来十分可爱。就连那些客人们也有大部分人穿着洛丽塔风格的衣服。   在最靠近里面的那面墙上,悬挂着一个巨大的壁挂液晶电视,有两个人正在玩着实况足球。二次元元素,在这里随处可见:墙面上、天花板上、桌椅上、餐具用品上……甚至就连地板上也都是。柜台里还摆放着售卖的一些相关物品,除了耳熟能详的动漫人物以外,还有时下流行的表情包。   夏朗今天出来,身着便装;但是韩笑却是一身威严的警服。   乍一看到有警察到来,店里的客人们都愣住了,但是他们也不以为然,很快又继续和邻桌的人攀谈起来。   就在两人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时候,一个高高瘦瘦的年轻男子朝他们走了过来。他不过二十五岁左右的年纪,皮肤白皙,戴着一个黑框眼镜,头发微卷,笑起来很有亲和力。只见他径直走到了两人的面前,主动伸出了右手:“你好,请问你们是公安局的吧?”   两人依次和他握了握手,夏朗从他的声音听出来了,刚才接电话的老板正是他。只是他的形象和招牌中的胖叔相去甚远。眼前的这个人文质彬彬,更像是一个学者,而非中年油腻大叔。   年轻人名叫闻彦礼,他笑着说道:“幸亏你们提前告诉我身份了,要不然……”他看着韩笑,“我还以为这位是在cos警察呢!”   韩笑笑道:“恐怕没有人敢这么大胆吧?”   “好了,闻先生,我们还是说正事吧。”   闻彦礼点点头:“请跟我来吧。”他主动带路,引领二人沿着楼梯上到了二楼。   这家二次元动漫店的门口不大,但是一楼的面积已经有近三百平了,而二楼也同样如此。这里布置了一个小舞台,两遍的墙上挂满了二次元的cos服装,玻璃柜台中也有各式各样的商品。三人上来的时候,这里正有几个coser忙碌着,看样子是在彩排某个节目。   领队的是一个看起来只有二十岁左右的小姑娘,她cos的是《真三国无双》中的王元姬。夏朗以前上学的时候,曾经非常痴迷这款游戏。   “王元姬”看到三人,问道:“胖叔,有什么事吗?”   闻彦礼摆了摆手:“没事,你们继续吧。”   “王元姬”随后转过身去,指挥着舞台上的“刘关张”三兄弟:“好了,你们再把刚才的动作走一遍吧。”   闻彦礼找了一个远离舞台的角落坐下来:“这里可以吗?虽然吵了一些。”   夏朗表示无所谓,只要能听清彼此的谈话就好。他问道:“闻先生,虽然在电话里我们没有说明来意,但你应该知道为什么吧?”   闻彦礼点点头:“是为了尹明瑶的事情吧?她以前常来我这里的,说起来还是我的一个重要客户呢。她第一来我这里,就办了一个一万块钱的预存卡。她后来的很多cos服装,都是来我们这里做的。”   “这么说,你跟她很熟了?”   闻彦礼并没有隐瞒,他微笑着说:“你这么说很对。我这家店开了很长时间了,一开始盈利并不理想,后来我自己出头,拉起了一个cosplay团队,才渐渐有了起色。尹明瑶就是团队中的一员,如果她没有遇到意外的话……应该会和他们在一起排练的……”说完,他的眼神望向了舞台那一侧。   舞台上,“大乔”与“小乔”翩翩起舞。   夏朗问道:“8月3日晚上八点到十一点之间,你在哪里?”   “我在这里,这些人就可以帮我作证。”   “一直到十一点吗?”韩笑表示怀疑,他实在不明白,这种地方有什么好呆的。   闻彦礼微微一笑:“因为这个月的月底一直到9月6号,有一个为期七天的动漫节,我们要为这件事情一直忙碌着。本来打算两个星期之后彩排的,但是……大家得知尹明瑶的事情后都很痛心,我就把这件事情提前了,想给她一个告慰吧。”   夏朗随后询问了几个正在排练节目的coser,其中那个“王元姬”还是在校的大三学生,其余的人年纪也都不大。在案发那天晚上,大家都说在这里赶制衣服,没有离开过。   “你们的衣服都是自己做的吗?”韩笑诧异地问道。   “王元姬”说道:“cos的精髓不是追求外表的,而是要追求角色内心,从一言一行都要重现角色的成长。我们这些人也一样,化妆、摄影、剪辑、缝纫……这些基本都是我们亲自做的。明瑶以前也说过,进入这个圈子,让她成长了许多。”   从这家动漫店中,也没有什么收获了。   离开动漫店后,夏朗接到了姐姐夏祺瑄打来的电话,让他晚上到深蓝格调咖啡厅,有正事和他说。 第十六章 夏朗把自己的相亲对象给抓了   晚上七点半,深蓝格调咖啡厅内,夏朗撞门进来了。突然打开的玻璃门差点儿撞到一个服务人员,那人眼神奇怪地打量着气喘吁吁的夏朗,深有责备之意。夏朗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他的眼神在咖啡厅中搜索了许久,看到了坐在另一边的夏祺瑄,正要走过去,他的脚步却忽然停住了。   在那边的位置上,不仅有夏祺瑄,还有一个女孩儿。虽然这个女孩儿背对着夏朗,但是从她的背影来看,应该也是一位千娇百媚的美女了。   但是夏朗却明白了,老姐让他来这里的真正目的。他转身拉开门要走。可惜,刚才跌跌撞撞地跑进来,夏祺瑄早就注意到了他。夏祺瑄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过来,一把拉住了夏朗:“你还想跑?”   夏朗扭过头来,看着老姐苦笑:“我哪儿敢啊?正巧,我想起来了局里还有事,得赶紧回去呢!”   “今天就是天塌下来,你也不许走!”夏祺瑄凑到了弟弟的耳边小声说道,“这次不同了,这个女孩儿是齐大妈介绍的。”   夏朗皱起了眉头:“什么齐大妈,哪个齐大妈?”   “是老妈的老同学,怎么你也得给个面子。坐下来喝杯咖啡,两个小时。”她伸出了两根手指,“至少你要在这里待到九点半!”   夏朗想了想,今天下午,许成和穆奇那边的两条线都没有什么收获,看来这件案子急不得。他往那边看了一眼,那个女孩儿穿了一条红色的连衣裙。这个颜色使得夏朗十分敏感,他一言不发,只是点了点头。   夏祺瑄见弟弟的神色忽然变得凝重了,还以为他回心转意了,笑着说道:“那你们先聊,我去外面走走。不过提前说好,你可不许溜哦,我会在外面看着你的!”   夏朗强颜欢笑:“遵命,你可真是我的亲老姐!”   夏祺瑄走后,夏朗走向了那张桌子。他坐在了女孩儿的对面:“你好,夏朗,我是夏祺瑄的弟弟。”   女孩儿抬起头来,美目流盼:“你好,我叫邹星萌。”   夏朗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周身一震,不觉多看了女孩儿两眼。虽然今天她的妆容与之前有所差别,但是夏朗还是很快就认出了她。他笑道:“初次见面,你坐一下,我先出去打个电话。”   夏祺瑄并不放心弟弟,她站在不远处,手里捧着一杯奶茶,看到夏朗走出来后本想追上去骂他,可是又见弟弟拿出了手机打着电话,神情很严肃。挂断了电话后,他便转身回到了咖啡厅,遂放下心来。   大约七八分钟后,一辆警车停靠在了路边,从车上下来了两名身着制服的警察,他们快步走进了咖啡厅里。夏祺瑄看到这一幕后,刚喝进嘴里的奶茶差点儿喷出来,心想这一定又是自己弟弟想出的脱身之计。她必须要当面揭穿夏朗的鬼把戏!   可是,当夏祺瑄刚走到咖啡厅门口的时候,店门便被打开了。邹星萌被戴上了手铐,由两名警察一左一右押上了警车。   夏朗手里夹着点燃的香烟,冲着自己的同事挥挥手:“辛苦了!”   夏祺瑄追上来:“夏朗,你搞什么呢,怎么把星萌带走了?”   夏朗扭头看着姐姐:“我的老姐啊,你们给我介绍对象能不能靠点儿谱?这哪儿是相亲对象啊,这就是一骗子!”   夏祺瑄当然不相信了:“你就算不想配合我们,也不用想出这样的一个理由吧?”   夏朗无奈,这才说道:“之前我有一个朋友,大靖子知道吧?就是周靖。他就是被这个女人骗了,我一直留意着她呢。我们坐下后,三句话我就知道她是个骗子了。”夏祺瑄不说话,狐疑的眼神打量着弟弟,深表怀疑。   夏朗见姐姐这样,说道:“是真的!坐下后,我问她干什么的。她说是瑜伽老师。”   “对啊,这有什么问题吗?之前她也是这么跟我说的。”   夏朗则哂笑一声:“双角式。”   “什么?”夏祺瑄皱眉,没有听清弟弟的话。   “你看你看,她刚才的反应跟你一样。双角式是瑜伽的基本动作之一,她是瑜伽老师,怎么可能不知道呢?我后来又问她,对于房子车子的要求,她说没什么要求,物质条件不重要。老姐啊,现在虽然说有不拜金的女孩儿,但绝不会有这么清心寡欲的人吧?”   夏祺瑄不说话了,只是看着弟弟。   夏朗继续说道:“第三个,我问她对另一半有没有什么要求。她说,对她好,孝敬双方老人就行。这个答案太笼统了,这不像是来相亲的,倒像是来敷衍了事的。”   夏祺瑄叹了口气:“夏朗,你未免太聪明了。但是你别沾沾自喜,我要是你的话,我现在就得想想回去怎么跟老妈交代了,快走吧。”   夏朗耸了耸肩膀,跟着老姐走了。   果然,回到了家中,一听说夏朗把自己的相亲对象给抓了,夏母气得火冒三丈,当场就要揍他。要不是夏祺瑄在旁边极力证明邹星萌确实有问题,夏朗恐怕躲不过这顿胖揍。而事后,邹星萌也如实交代了。她真名叫李艳,本来就是一个提供性服务的失足妇女,后来跟自己的鸡头合作,假扮夫妻。先让李艳勾引一些好色的男士,发生关系后又佯装怀孕,和自己的老公上门算账,勒索一些成功人士。   虽然说,他们早就知道了这次的相亲对象是警察,但是心想,世界上没有不偷腥的猫。一个支队长,总是有办法捞点儿钱的,所以他们才铤而走险。没想到,这一次却自投罗网。   刑侦支队的人得知这件事情后,都纷纷向夏朗道贺,恭喜他抓住了一对骗子。夏朗却没有放在心上:“这种小鱼小虾有什么意思?再说了,也许我是救了她一命呢!”夏朗又想起来了昨晚李艳穿得那条红裙子。   “夏队,你说什么?”旁边的人没有听清。   “哦,没什么。现在我真正看重的,还是这件案子。”他把尹明瑶的卷宗拍在了桌子上:“怎么样,还是没收获吗?”   许成打折呵欠说:“别提了,我们跟了陆浩三天了,都没什么进展。这小子上下班很准时,除了偶尔出去拍片,基本都是两点一线的生活。”   穆奇也有点儿沮丧:“电话号码排查过了,都是尹明瑶的同事和cos圈的人,还有几个是推销东西卖保险的。”   “夏队,你曾经说过,陆浩和尹明瑶的感情有问题。会不会是陆浩见异思迁,买凶杀害尹明瑶?”曹妤提出了一个新的看法。   夏朗却摇了摇头:“这种可能性不存在。首先,一个被买通的杀手,不可能在现场做过多的停留,因为时间越长,留下的痕迹就越多。可是在这起案子里,尹明瑶遭受了性侵,这明显有悖于一般的买凶杀人案;其次,陆浩虽然与尹明瑶不像他描述中的那么恩爱,但是也绝不会买凶杀人,如果他真的恨尹明瑶,恐怕两人早就分居了。”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夏朗想了想:“围绕着死者排查了两天,没有任何的收获……我其实更担心一点……”   大家听他的语气很是郑重,都屏住了呼吸,不敢插话。   “这可能是个无目标的连环凶案。”   所有人听罢骇然。 第十七章 你不是看他不顺眼吗?   夏朗不顾众人吃惊,他又沉吟半晌,说道:“也许我的表述不准确,凶手其实还是有目标的。”   “红裙子!”韩笑第一个反应了过来。   夏朗点点头。   坐在了工位上的杜志山却冷笑了两声:“要真是这样的话,干脆把服装店的老板砍了,那多省事啊!”   夏朗却说道:“绿河杀手,大家都知道吧?他在20年间杀害了49名女性,这些受害人的身份大多是失足女、吸毒者、流浪人员以及离家出走的人……所以他才自我宣称杀人是为了净化环境。他在心理上患有严重的偏执狂,认为自己是替天行道。”   “夏队,你的意思是……尹明瑶这件案子的真凶,对红裙子有特殊的癖好?”曹妤纳罕问道。   “三个受害人之间没有任何的关系,唯一的共通点除了性别之外,就是扎眼的红裙子。”夏朗指着卷宗上那件染血的红裙子说道。   许成摇了摇头:“可要是这么排查的话,难度也太大了。离火市上百万人,有红裙子的女性何止两三万?”   曹妤深以为然:“嗯嗯嗯,我还有一条红色的裙子呢。”   夏朗看着照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似乎在苦思冥想着什么。   “夏队,要不我们找一个女同事试试,看看能不能把凶手引出来?”穆奇一边说,一边打量着曹妤。气得曹妤瞪着他,要不是有夏朗在场,估计她立刻就要动手了。   “行啦,暂时我们没有目标,总不能遍地撒网吧?还是等等看,适当的时候再用这个办法也不迟。”   简单的小规模会议就这样结束了,夏朗找来了一份离火市的地图,标注出了三件案子发生的地点。这三个地点除了足够偏僻,也找不出什么共同点了。   “陈律师,有人送了一封信,是给你的。”吴鑫楠敲开了陈妙言办公室的门,将信件放在了她的案头上。   陈妙言正在快速敲打着键盘,眼睛盯着显示器,来不及看上一眼便说道:“好,先放在这里吧。”这几天她为了一件case忙昏了头,一直都没有休息好。很快,手边的咖啡杯便空了。她直到打完了这篇稿子,才起身重新煮了一杯咖啡。   将重新接满的咖啡杯放在了桌上,陈妙言才看到了这封信。信封是那种老式的牛皮纸,只有正面有一个红色的框框,没有任何的字迹表明是何人寄来的。她打开了信封,展开里面的信纸,却看到上面有这样一句话:“陈妙言,你丧尽天良,不得好死!”这上面的内容是打印出来的,没有笔迹。   作为时常接到大案子的律师,陈妙言对这种恐吓信早就见怪不怪了。不过联想起了前不久被人报复的事情,她本能觉得是对方仍旧不肯罢休,却也没有放在心上。陈妙言将信纸挼成一团,丢进了垃圾桶。   两个小时后,她终于将一片冗长的文章打完了,这是有关于对方公证证据的总结以及上庭时需要提出的问题。陈妙言心满意足地深了一个懒腰,她端起早已凉透的咖啡喝了一口。   前几天一直在医院忙着照顾沐卿悦,耽误了许多工作。好在今天都完成了,她拿起了手机,给沐卿悦发了一条微信,问她在干什么。   沐卿悦回答说,她刚刚和主治医生交流过了。医生说她三天后就可以出院了,幸亏没有伤到要害。   而陈妙言劝她说道:“不要急着出院,最好再安心静养一阵儿,这样也有助于伤口的愈合。”   沐卿悦则十二分不情愿:“不要,我现在憋在病房里,都快要疯了。”   陈妙言正想再劝劝自己的闺蜜,突然,岑熙开门闯了进来:“妙言,有好消息!”   陈妙言被他吓了一跳,她嗔怪道:“为什么不敲门呢?”其实她内心有点儿反感岑熙这种冒冒失失的行为。   岑熙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有什么事就说吧。”   岑熙忙不迭地说道:“你知道这个消息后肯定会非常高兴,我刚才听人说,夏朗昨天去相亲,竟然把自己的相亲对象给抓起来了!”   陈妙言皱眉道:“就这个?”   “对啊!”岑熙很不理解,“你不是看他不顺眼吗?他这次丢了这么大人,你应该高兴才对呀!”   陈妙言听到他的话后,顿时有所醒悟。对呀,如果是以前的话,陈妙言一定会幸灾乐祸,可是现在是怎么了呢?她听到这件事情后,非但没有高兴,反而很生气。她生气夏朗和杨小雅分手后,竟然这么快又去相亲了。   仔细一想,这样的想法有点儿幼稚,甚至是蛮不讲理了,可是陈妙言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对岑熙冷冰冰地说道:“好了,我知道了,如果没有别的事了,你就先出去吧。”   岑熙不明白自己哪里做错了,为什么陈妙言听到这个消息后,忽然对他是这种态度。他只得悻悻说道:“那好吧……那……那你先忙好了。”   下午五点,律师事务所的人下班了。陈妙言本来能早点儿回去的,被事情拖住了。她乘电梯下楼,此时正是下班的晚高峰,里面人很多。陈妙言站在了最外面靠近电梯门的位置。这时,她忽然听到了身后有个男的说道:“哎,你以后可注意点儿,不要穿红裙子上街了!”   旁边的女的看起来像是他的同事,撇了撇嘴:“我又不是你女朋友,穿什么衣服碍你什么事了?”   那男的说道:“不是啊,你看这个,新闻上都说了。离火市最近出现了一个变态,专门抢劫强奸穿红裙子的女性,你要是性饥渴了,可以穿啊。反正你又不是我女朋友,我不拦着你。”   那女的气得打了一下他。   大概是这个话题调动了大家的情绪,轿厢里的所有人都议论起了这件事。“真的,我今天下午也看到了这条新闻,我回去得把自己的红裙子全都扔了。”   “先别扔啊,谁知道你扔的时候会不会遇到那个变态呀!”   “你别吓我!”   “我看你还是先留着吧。”   ……   很快,电梯到达了地下停车场,陈妙言拿出手机,一边翻找着新闻一边朝停车场走去。她小声嘟囔着:“该不会又是那个死变态搞出来的吧?”这时,突然铃声大作,吓了她一跳。她定睛一看,原来是岑熙打来的。   接通后,岑熙问道:“妙言,你在哪儿呢?”   “我现在开车去医院。”“卿悦的伤怎么样了?我陪你一起去看看她吧。”   “哦,不用了,她现在需要静养,以后再说吧。我先不跟你说了。”陈妙言挂断了电话。她原以为,和岑熙开始交往后,就会渐渐淡去那个人在心中的影子。可是后来才发现并非是这样的,当一个人可以在你的心头刻下他的名字的时候,那是无论如何都抹不去的记忆了。   自从和岑熙在一起后,她始终进入不了“女朋友”的角色。两个人至今最亲密的动作也只是拉拉手而已,岑熙曾经动过念头想要吻她,却都被陈妙言内心的本能避过去了。这种勉为其难的恋爱,谈得真的很辛苦。   陈妙言到了医院后,坐在了病床边,却很少说话。沐卿悦像只麻雀似的叽叽喳喳,她也只是偶尔应付一两句而已。   “亲爱的,你怎么了?”沐卿悦看出了闺蜜有心事。   “没什么。”陈妙言勉强笑了一下。   “还没什么呢,都写在你脸上了。你看,这里、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沐卿悦指指点点她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巴,“全都写着你有心事呢!” 第十八章 原来你真的喜欢他呀!   “卿悦,”陈妙言忽然轻声唤沐卿悦的名字,沐卿悦好奇地看着她。可是话到嘴边,她却轻轻摇了摇头:“算了,没事。”   沐卿悦说道:“我真服了你了,你可是大律师诶!那么厉害的一张小嘴,有什么事不能说呢?”她看着好友脸上阴郁的表情,猜测说道:“不会是你和岑熙闹矛盾了吧?”   陈妙言迟疑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没有,你不要瞎猜。”   “还说没有呢!犹豫了这么久才回答我。”沐卿悦停顿了一会儿,继续说道,“我知道,岑熙不是你理想中的另一半。”   “你怎么知道的?”   “当然啦,夏朗才是嘛!”   “你……你……”陈妙言一下子站了起来,她仿佛被人看穿了心事,一张俏脸通红。   沐卿悦忍不住笑了:“你看你看,被我说中了吧!”   陈妙言轻声说道:“其实……我知道我这么想很不好。我以为,我和岑熙正式开始交往后……会……会……可能会忘记了那个人吧……”   “谁,夏朗吗?”沐卿悦问道。   这一次,陈妙言低下了头去,没有说话。   “我的天啊,原来你真的喜欢他呀!”沐卿悦情绪激动之下,一下子坐了起来,牵动了伤口,不觉疼得咧嘴叫出了声。   “你小心点儿啊,这么激动干什么?”陈妙言急忙上前扶住她,“用不用我帮你叫医生?”   沐卿悦摆摆手:“没事没事!”她现在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闺蜜的感情上面,这可是第一次陈妙言对他人敞开心扉。沐卿悦说道:“既然是这样的话,你还等什么呢?赶紧下手啊!夏朗长得又帅,工作还好,你再等下去,可就什么都没有啦!”   陈妙言却微微叹了口气:“我现在也不知道对夏朗是什么感觉。有的时候,我累了,便会想起他;遇到什么事情,脑海中第一个想起的人也是他;看到他和别的女孩儿在一起,我会生气;他被家人安排相亲,我也会生气……”   “这就对了啊,这就是喜欢嘛!”   “但……但我知道……我们两个人不可能在一起的。”   “还是因为伯父那件事吗?”   陈妙言很失落地点了点头。   “这有点儿不讲理了吧?事情都过去了这么多年了,那时候你们都还只是小孩子。就算是怪,也怪不到夏朗的头上啊!”   “但是我老妈的性格你是清楚的,如果我真的和夏朗在一起了,她肯定会寻死觅活的,到时候……恐怕连夏朗都会很难堪。”   沐卿悦也替闺蜜感慨:“本来……我还想等我伤好了,帮你敲打敲打夏朗呢。可是你这么一说……我反倒心疼你们两个了。你们俩多般配啊,难道真的不能在一起吗?”   陈妙言努力挤出了一个笑容,故作轻松地说:“没关系啊,反正……不可能所有喜欢的人都要和自己在一起嘛。再说了,夏朗那种神经大条的人,未必适合做男朋友。”   她这句话刚说完,房门便被人敲响了。推门进来的人竟然是夏朗,他拎着一个果篮。   沐卿悦和陈妙言都呆住了,她们觉得这未免太巧了,两人刚刚议论完夏朗,他就出现了。   “喂,你们两个被人点穴了啊,为什么看见我是这副表情?”夏朗诧异道。   沐卿悦若有所指地问道:“夏朗,你什么时候到的?”   “刚刚到啊,正巧路过这里,便来看看你好了没有。”   “真的假的,该不会是借着看我的由头,来看其他的美女吧?”沐卿悦嘴上打趣着,眼神却颇含深意地看向了陈妙言。   陈妙言担心闺蜜管不住自己的嘴,急忙说道:“他是来看前女友的。”没想到,这句话说出来之后,夏朗比她还要着急:“你别冤枉我啊,我不是来看她的。”其实,夏朗来这附近是找一个尹明瑶同事的。上次这位同事请假没有去单位,刚刚取证完,夏朗便让韩笑自己回去了。他也不知怎么了,鬼使神差地来到了这里。   沐卿悦看到夏朗面红耳赤地为自己解释,不禁“扑哧”笑了:“夏队长,你这么紧张干什么,妙言也没有什么呀?”   夏朗愣了一下,不过他很机智地说道:“她可是大律师啊,谁知道接下来会从她嘴里说出什么话来?”   陈妙言故作生气,瞪了他一眼。   沐卿悦不失时机地说道:“好了好了,你们两个人吵架的话不要当着病人的面吵,你们都出去吧。本宫要安歇了。”   陈妙言知道沐卿悦是在借故给自己制造和夏朗独处的机会,她说道:“这么早睡吗?你平时都是……”   沐卿悦急忙打断她,说道:“姐姐,我现在受了伤诶,大出血,你们就当可怜可怜我好不好?去,你们出去走走,赏赏月、聊聊天,随便找个没人的地方干什么都行,别打扰我了。”   陈妙言听到她那句“随便干什么都行”,又羞又气。正要反唇相讥,沐卿悦又说话了:“夏朗,妙言,我可警告你们俩,你们谁都不能走,过四五个小时后再回来,我有事情对你们说呢!”   现在已经是晚上的七点多了,四五个小时都要到晚上十二点左右了,怎么可能那么晚呢?但是沐卿悦固执地躺下了,被子盖住了脑袋,什么话都不想听。   没办法,夏朗和陈妙言只好从病房里出来了。夏朗不放心地看了病房一眼,问道:“你朋友没事吧?”   “没事,别管她,更年期提前了。”陈妙言无心说了一句。   夏朗却笑了。   “你笑什么?”   “忽然发现,原来陈大律师也会开玩笑!”   陈妙言也不由笑了。朦胧的月光照在了她曼妙的身姿上,显得尤为动人。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镀上了一层银白色,吹弹得破;长长的睫毛,仿佛落上了一层薄霜,楚楚动人;晶莹透亮的镜片中,夏朗可以看到自己的影子。   “消息是你故意放出来的吧?”陈妙言也注意到了夏朗一直在看着他,慌忙找了一个话题。   “啊?”夏朗似乎刚醒过来,“什么消息?”   “有一个变态的凶手,喜欢对穿红裙子的女性下手。”   夏朗毫不隐瞒:“是啊,不过这些都是事实。”   “卿悦出事那天,也穿着一条红裙子。”   夏朗点点头:“不只是她,之前的那件抢劫案和后来发生的一起抢劫杀人案,都是一样。受害人穿着红色的裙子。”   夜色之中,谁听到这样的事情都会本能地感到恐慌和害怕。但是陈妙言却没有,心头虽然有些许的恐惧,但很快就一闪而过了。她美目的余光不由扫了身边的夏朗一眼,这种莫大的安全感,应该正是出于他吧。   “对了,我听说你最近在跟岑熙交往,他那么帅,做事又稳重,你们的感情应该……很好吧?”夏朗转移了话题,这句话说得断断续续,一点儿都不像他之前的风格。   陈妙言听到他这么问,怔然片刻,并没有回答。她反而问道:“你呢?我听说你最近可风光了,连你的相亲对象都抓了。”   夏朗哈哈笑了,说道:“什么相亲对象啊?那是个骗子,仗着有几分姿色,骗人钱财,我有一朋友就是被他们骗了。这次也算是他们自投罗网,撞进了我手里。”   “这么看来,你的相亲还要继续下去喽!”   “唉,提起这个就头疼啊。只要我老姐还在,生命不息,相亲不止。”夏朗的脸上写满了无限的失意。   陈妙言站定了脚步,忽然说道:“你到底想找一个什么样的,说说看,我可以帮你介绍也说不定哦!” 第十九章 陈妙言,你不得好死!!!   夏朗笑了,他抬头看着皓月,什么都没有说。他直到此时才恍然觉悟,原来自己和陈妙言相处得越久,就越觉得她身上有一种难以难说的“魅力”。这种魅力就像是一块磁石,深深地吸引着他。只是,夏朗没有勇气去亲口对她说出这样的感觉。   陈妙言已经有了男朋友,夏朗不想去打破这样的生活。他宁可将这份感情默默压抑在心底。   “怎么不说话了?”陈妙言看到夏朗忽然变得沉默了,“该不会是我说到你的痛处了吧?”   夏朗故作轻松地一笑:“怎么可能呢?我只是想到了许多事情。”   “什么事,说来听听?”   “免了吧,单身狗的心事说了你也不懂。”   “夏朗,问你一个问题。”陈妙言微微叹了口气,语气忽然变得很郑重。   “怎么突然这副表情?”   “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好了。”她深吸一口气,似乎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你是怎么看待爱情的?”   月色下,两人的影子拖得长长的。夏朗右手的影子和陈妙言左手的影子交叠在了一起,看上去就好像他们两人牵着手。他看着地面上的影子,嘴角含笑说道:“这个问题,有点儿太宽泛了。”   “没关系,只是简单地聊天,你可以随便……随便聊聊好了。”   夏朗这才说道:“其实我觉得这种伟大的命题适合哲学家文学家那样的人来。要是让我这个普通人来说的话,爱情就像是……”他忽然停下来,皱眉仔细想了一会儿,“一块蛋糕。”   “嗯?”   “有的人喜欢中式的槽子糕,有人就喜欢提拉米苏。槽子糕虽然难看,但是能吃饱肚子;提拉米苏看上去漂亮,却未必适合一个人的口味。反过来看,道理也一样。”夏朗竭尽全力想要说出一番富含哲理的话,但是看起来失败了。   陈妙言不禁笑道:“意思是,你想找的老婆丑一些无所谓,会过日子就好喽?”   夏朗却调皮地说道:“会过日子是最重要的,但最好人也要漂亮的!”   陈妙言故意打趣他:“你看卿悦怎么样?我可以帮你的。”   哪知,夏朗的头顿时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免了免了,我要找老婆,不是找姑奶奶。”   两人都开心地笑了。   不过,夏朗并没有遵从沐卿悦的话。两人走到了医院门口后就挥手作别了,夏朗临走之前叮咛陈妙言:“你记住,这一段时间千万不能穿红裙子。”陈妙言点了点头,夏朗这才转身离开。茫茫夜色中,看着这个警察的身影越走越远,渐渐消失。陈妙言的心中百感交集,原来,喜欢一个人却压抑在心口,是如此的难受。   夏朗沿着外面的路慢慢走着,直到今晚,他才知道自己内心的真实感受——原来他真的喜欢上了陈妙言。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夏朗无忧无虑的,什么都不去想。他可以不顾自己警察的身份,和她肆无忌惮地开着玩笑;可以和她谈论一切话题,甚至是有关于案子的一些详情。这种感觉,是他从来不曾有过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着天空,绀青色的夜空中,浮现出了陈妙言的影子。可惜,夏朗用仅存的一丝理智告诫着自己:她已经有男朋友了,还是……将这种思念克制在心头吧。夏朗长叹一声,踢着路边的小石子继续走着。   陈妙言只身回到了病房,魂不守舍的样子。沐卿悦看到只有她自己,说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回来了,夏朗呢,我不是让你们一起回来吗?”   良久,陈妙言才说道:“还是算了吧……我……我没有勇气面对他。”   沐卿悦经历了太多的感情波折,正是当初挫败的感情经历,才使得她成为了一个游走于各种男人之间的女人……她明白闺蜜现在的感受,说道:“要不然……找个时间我和伯母谈一谈?”   “千万不要,你知道我老妈那种性格的。还有哦,这件事情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夏朗在内。”陈妙言的语气格外坚定。   “你是说真的还是在开玩笑?”“当然是真的!你发誓,谁都不能说!”   沐卿悦无奈地说道:“好好好,我发誓,我谁都不会说。”   第二天,夏朗一上班便被付如丞叫去了。副局长大人仔细询问了他对案子的看法,夏朗将自己目前的想法说了一遍后。付如丞给予了肯定,他频频点头,说:“这三件案子不是偶然,就连受害人被锐器刺伤的部位也都一样,我很认同你的看法。把消息及时放出去也是好的,说不定能逼凶手出来。”   夏朗点点头,他的眼神迷离,脸色看上去也有点儿难看。   “怎么了,最近为了案子没有休息好?”付如丞拿起公道杯,又在他面前的茶杯里倒上了一杯水。   夏朗揉了揉脸:“没事,都习惯了。”   “等这件案子完了,放你几天假。上次为了嘉县的案子,你也没有休息。”   从副局长办公室出来后,夏朗回到了刑侦支队的办公区。一进门,就见曹妤拿着手机迎过来:“夏队,你的办法可真灵,今天在街上都没看到一个穿着红裙子的女孩儿。”说着,她把手里的手机拿给夏朗看。   夏朗低头看到,是一个网红的直播,只在离火市的街头拍摄。在镜头所及范围内,各色打扮入时的丽人不时如镜。她们穿着新潮,身姿绰约,只是没有一人穿着红色的裙子。   韩笑却表示了忧虑:“可是这样一来,犯罪嫌疑人就被我们困住了。没有更多的线索,怎么破这案子嘛!”   “总比看着有人受害要好得多。”夏朗把手机还给了曹妤,说,“监控有发现吗?”   穆奇拖着两个乌青的大眼袋:“什么都没有,尹明瑶遇害地点的周围在修地铁,仅有的一个监控临时拆除了。”   连日来的奋战都没有收获,让大家的情绪很低落。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风平浪静,再无此类事情发生。网上的热潮也渐渐散去,似乎凶手一夜之间从离火市消失了。如果不是那清晰的卷宗以及血淋淋的犯罪事实,更怀疑那只是一场噩梦。   这一天,陈妙言在上班的时候再次接到了一封恐吓信。和上次一样,是打印在了A4纸上,没有署名,看不出笔迹。只是内容改为了:“陈妙言,你不得好死!!!”   语气较之上次更为加重了。陈妙言皱眉看了一眼,便撕碎了丢进了垃圾桶。虽然说她不大放在心上,但是接连收到了两次恐吓信,而且明显是出于同一人之手,这让她的心中还是有些小小的芥蒂。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所代理过的所有诉讼,把那些输了官司的原告被告全都想了一遍,暂时也没有什么头绪。要是有夏朗在就好了,说不定他能帮自己想到更多的线索呢。   一想到夏朗,陈妙言的心中便隐隐作痛。她只好开始集中精神做事,让自己不去想这些了。忙碌起来后,就会淡化那人在心中的影子了。   夏朗开车在路上,他注意到,随着红裙子的风波渐渐消散,那些热衷于时尚外表的都市丽人都逐渐淡忘了此事。才过去了短短三天时间,又有曼妙身姿的女孩子穿着红色的裙子走上了街头。   也许她们认为,白天穿着红色的裙子上街不会有什么的问题的。 第二十章 摄影家协会的“宫斗戏”   夏朗今天开车出来,主要的目标就是陆浩。虽然说,他不认为陆浩是凶手,但在目前无法掌握更多线索的前提下,只有通过和死者关系亲密的此人来寻求更多的突破口了。   夏朗停好了车子,从地下停车场走上来,来到了情裳影楼。   一进门,便有人迎了上来。这个人正是上次见过的那个员工,她问了一句:“你好,请问是要拍照吗?”说完这句话后,她愣了一下,依稀想起来了,夏朗是上次来这里的警察之一。   “你们老板在吗?”   员工笑着摇了摇头:“他今天出外景了,有一组婚纱照是今天要拍的。”   夏朗见她微笑,知道对方认出了自己。于是他说道:“那我和你聊聊吧。”   这名员工名叫袁小丽,本地人,四年前从离火教育学院毕业后就来到了这家影楼。目前主要负责后期这一块的工作。这个女孩儿年龄不大,平时很喜欢看一些推理悬疑的影视剧及文学作品。警察能找她了解情况,袁小丽着实兴奋。   两人找了影楼对面的一家茶室,夏朗询问起了陆浩和尹明瑶的情况。   袁小丽说道:“他们两个的私人生活我们这些普通员工不大了解的,也只是见过两三次面而已。但是我知道,他们的感情不是很好。”说到这里,袁小丽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围,压低了声音说道:“陆浩在外面有人!”   夏朗心下了然,这个情况和他之前预料的差不多。不过这倒是第一次从陆浩身边的人那里得到确认,他说道:“你怎么知道的?”   “离火市的摄影协会每年的年底都要举行一次年会的,从前年开始,陆浩就经常带着一个女人出席活动。我们公司以前搬过几次团建,都见过尹明瑶的。那个女人绝不是她,后来我们都知道了,她是陆浩的情人。”袁小丽撇撇嘴,表情很不屑。   “这个女的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   袁小丽仔细想了一会儿:“姓姚,好像叫什么姚倩倩……应该是这个名字,但是住在哪里,我们就不知道了。”   “除了这些呢,还有哪些情况?”   “和合伙人闹掰,这事算吗?”   在没有指向性更加明晰的情况下,任何事情都可能会成为破案的关键。夏朗点点头:“说吧。”   袁小丽说出了这件事情的经过:最开始,陆浩一人的经济财力有限,没办法支撑起一家影楼。当时便找了一个合伙人,这个人也是离火市摄影协会的,叫窦亿维。那时,两人都很合拍,对于开影楼的计划也是一拍即合。   可是随着时间流逝,两人的矛盾也渐渐凸显出来了。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是有一天,窦亿维突然撤资了。   “陆浩那段时间整天愁眉苦脸的,最后还在网上发起了众筹,该用的方法都用了,甚至找人借了一笔钱,这才勉强支撑住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很早了,那时候我刚来这里不久。当时陆浩还在跟着一个老师学摄影,店里大部分时间都是靠着窦亿维来操持。那时候一切都还很正常呢,每天店里的收入都还不错。所以他突然要撤资的时候,我们都很奇怪。”   “窦亿维的联系方式你有吗?”   “有的,但是过去了这么多年了,不知道他有没有换号码。要不我也把他的微信给你好了。”   对于夏朗来说,陆浩脚踩两条船的风流韵事他没有兴趣详细了解,倒是这个叫窦亿维的人,夏朗觉得是有些文章的。当天下午,夏朗便联系上了他。   窦亿维,山西人,今年四十二岁。二十年前便来离火市闯荡了,目前自己经营着一家文化传媒公司,一家茶馆,一家西餐厅。两人见面,便是在窦亿维的茶馆中。   知道了夏朗来此的目的,这个身材魁梧的山西汉子愤愤不平地说道:“那时候不是我非要撤资,影楼经营得好好的,有钱赚我为什么要撤资?这全都怪陆浩!”   “为什么这么说?”   “当初他刚毕业的时候就来找我了,说出了开影楼的计划。我平时也很喜欢摄影,觉得这个年轻人不错,脑子活络,商业计划书写得有很详细,是个做生意的料。所以我才同意出资。当时我们说好了,我出钱,他出力,盈利我会给他七个点。夏队长,你评评理,我给的这个条件不错了吧?”   夏朗点了点头。   窦亿维心烦地拿起了香烟,递给夏朗一支,他自己点上了一支,狠狠地吸了一口说道:“可我没想到,这混小子吃里扒外!影楼刚开业的时候,很多人来道贺。其中有一个叫姚凤山的人,也是我们摄影协会的。这老头儿曾经和我有过矛盾,他那天也来了。”   窦亿维弹了弹烟灰,喝了一口茶水:“姚凤山有个女儿,长得还不错,陆浩就跟那个小姑娘在一起了。这摆明了是吃定我了。后来,我就借口说要去外地几天,让陆浩看着店,发现了他做假账,贪我的钱。你说说,这生意我哪儿还做得下去?”   夏朗说道:“既然是这样的话,你完全可以将陆浩一脚踢开,为什么要撤资呢?”   窦亿维说:“我们这一行你不大清楚,这里面水深着呢。虽然说大家都是摄影家协会的,可平时都是拉山头的。姚凤山这么一弄,等于是把陆浩连同我的店都给抢过去了。我就算是把陆浩踢出去,他们也一定会想办法把我的店给搅黄了。再加上那段时间摄影这碗饭不好吃,我干脆就放弃了。当成一个爱好就好了,要是凭着手机的相机混饭吃,我也不可能有今天。”   看来,姚凤山的女儿就是姚倩倩了。而关于当年的矛盾,窦亿维也没有隐瞒。他说,现在一个初出茅庐的摄影师想要混出名堂,必须得花钱办一次摄影展,然后遍邀媒体。若是能请得动几个大领导,那就最好不过了。只要名气打出去,以后的路会好走许多。   窦亿维当时还很年轻,他自己办了一个摄影展,就是按照这个套路来的。那天,很多媒体都来了,离火市几个主抓文化工作的领导也亲自莅临。本来这是一个很正常的事情,可是他不知道,那天同时也是姚凤山举办摄影展的日子。这样一来,就有了“打擂台”的嫌疑。   窦亿维苦笑着说道:“夏队长,你千万不要以为我是个喜欢搬弄是非的小人。姚凤山这个人还是不错的,可惜老头儿太固执了。我原本要举办一星期的展览,三天时间我就关了,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可是老头不这么想,他就认定了我是在针对他。”   夏朗听后,没有说话。他只是在低头沉思,窦亿维所说的这件事情,不过是摄影家协会内部的“宫斗戏”,会跟尹明瑶遇害案有什么关系吗?   虽然心中存疑,但是夏朗还是让韩笑查出了姚倩倩的住址。两人并没有直接上门去,而是守在了外面。当天晚上,便看到了一辆车停靠在了小区门口,陆浩从车上下来了。他走进了小区里,不一会儿就进入了姚倩倩的家所在的居民楼。   韩笑说道:“夏队,还是你厉害啊!大成跟了那么久都没有线索,你这一天的工夫就查出来了。”   夏朗却不以为然:“大成那是太公钓鱼,我这是守株待兔。” 第二十一章 凶手又作案了!   但是接下来,韩笑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可是夏队,你不是说过吗?凶手是以穿红裙子的女性为目标,照这么看的话,应该不是熟人作案啊!”   夏朗点点头:“没错,这一点我倒现在还是这么认为的。但是我们不要忘了,在三件案子中,案发地点都没有摄像头,这绝不是出于巧合。”   “夏队,你是说,凶手提前踩过点?”   “何止踩过点?他既然选择了在附近作案,肯定是有了具体的目标。我认为,凶手极有可能长期尾随受害人,摸清了她们的活动规律,然后才找机会下手的!”   这一番分析合情合理,听得韩笑更是点头不止。这些原本都清清楚楚地写在了案件的卷宗上,只是谁都不像夏朗会想这么深。   “夏队,那我们现在跟住姚倩倩这条线,不会因为她是凶手的下一个目标吧?”   夏朗却说道:“下一个是谁,除了凶手,天才晓得。我只是觉得,陆浩的表现太反常了。相处了几年的女友死了,尸骨未寒他就来会情人了。武大郎死了,潘金莲还知道穿孝呢。这个陆浩,未免太心急了。”   “可是我们查过,陆浩并不认识赵云莲和沐卿悦,他会是凶手?”韩笑记得夏朗之前分析过,陆浩不可能是凶手的。可是这时听他这么一说,似乎这位刑侦队长又要推翻之前的论断。   夏朗说道:“我还是之前的看法,陆浩不会是凶手,但是他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韩笑懵了,不知道夏朗的话是什么意思。   “这样,咱们先回去,围绕着尹明瑶遇害前一星期的活动轨迹查起,看看能否有收获。”   “是。”   随着调查方向调整,还真的有了一个收获。写字楼大厦的一名保安提到了一个情况:在尹明瑶遇害前两天,有一个人曾经来找她。二人发生了冲突,差点儿打起来。   韩笑急忙问那个保安:“对方长什么样子,是男是女?”   夏朗则一个人走到了一边,他仰头看着这座大厦,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过了约摸二十多分钟,韩笑走过来对他说道:“夏队,全都弄清楚了,那天来找尹明瑶的,正是姚倩倩。”   夏朗只是“唔”了一声,似乎是没有听到。   “不过凶手是个男人,照这么看,没准儿是姚倩倩的兄弟呢。要不要我们直接去找她?”   夏朗却仍旧仰头看着什么,他说道:“找也没用的,两个女人用一个男朋友,不出事才怪呢。姚倩倩来这儿肯定是找尹明瑶摊牌的。笑。”他叫了一声,指着大厦正门位置安装的摄像头,“把这个监控探头的录像带回去,集中在尹明瑶遇害前。”   “哦……”   在办公室里,夏朗点动着手里的手表,一遍又一遍地看着监控视频。虽然说他已经开到了两倍速,但是这么多的监控,要想看完,还是要花上很长的一段时间的。夏朗遇到有尹明瑶身影的监控就放慢速度,没有她的镜头就快进而过。   足足花了一整天的时间,也没能找出关键线索。尹明瑶那几天上班下班都十分正常,没有任何人跟踪的迹象。难道是自己的判断出了差错吗?夏朗决定休息一会儿,他揉了揉酸涩的眼睛,从香烟盒里拿出了一支烟点上了。   他站起身来,走到了窗前,眺望着傍晚的远景让眼睛休息一会儿。而就在他刚刚站在窗前不一会儿,手机就响了。他看到是曹妤打来的,接通后,她的语气很焦急:“夏队,不好了……凶手又……又作案了!”   夏朗周身一凛,手中的香烟也掉了:“在哪里?”   天泉巷,距离离火市市中心的繁华步行街仅有一墙之隔。这里是复古形制的建筑群,只是刚刚落成不久,仅有一家咖啡厅坐落在了东南角的位置。夏朗和市局的同事赶过去的时候,现场已经被分局刑警保护起来了。   现场的负责人迎上来:“夏支队,这次的受害人是一个小姑娘,腹部中刀,当场死亡。”   法医正在远处检查着尸体,夏朗看不清楚详情,他快步朝那边走去,问道:“穿的红裙子?”   现场负责人愣了一下,说:“不是……是一条紫色的裙子。”   “紫色?”夏朗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他几乎是一路跑了过去。到了那里一看,躺在地上的是一个妙龄女子,穿着一件紫色的包身连衣裙,将傲人的身材展现得无比惹火。只是,她现在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叶理也是刚刚到达这里不久,他对夏朗说道:“看样子,已经有两个多小时了。从致命的伤口来看,与83遇害案的凶器是同一把。”   初步判断,这起案子的凶手与杀害尹明瑶的是同一人,但是为什么,这一次凶手改变了目标呢?   在案情分析会上,所有人都沉默不语,唯有杜志山在冷笑,他时不时用嘲讽的目光瞟向夏朗,有心看着这位年轻后辈的笑话。   叶理做了一个简单的报告,跟上次尹明瑶遇害案没有什么不同,死者聂琳被锐器刺穿腹部,肝脏损坏造成了内出血,失血过多休克而死。刀口创伤面也与上次案子发现的相吻合,可以确定是同一件凶器。   负责痕检的李忠柳也没能在现场提取到有效的指纹和鞋印。   这时候,平日里甚少发言的杜志山突然开口了:“照这么看来,未必是同一人做的。很可能是模仿犯罪啊,只要用同一个型号的刀子就好了嘛!毕竟,今天这件案子和83案还是有两点不同的:凶手的作案时间和某人要我们一直查的红裙子。”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夏朗,想听听他的看法。夏朗没有把杜志山颇具挑衅意味的话放在心上,他说道:“作案时间这个问题不难理解,我们前不久已经对媒体放出了风去。那几天街上都没有人穿过红色的裙子,这给凶手的心理形成了压力。我之前也说过了,杀害尹明瑶,对他来说就像打开了潘多拉魔盒,他的变态情绪得到了释放的发泄口。一旦没有了合适的目标,对他来说就像是关闭了潘多拉魔盒,他只能将这种心情死死压抑住。这几天,风声逐渐过去了,他就像是一个撞开铁笼的野兽,一定会迫不及待地犯案。没有选择晚上动手,是因为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   “那么红裙子呢?”杜志山用手里的笔敲着桌面,“这一次受害人穿的可是紫色的裙子,夏队你怎么解释?”   夏朗沉默了,他陷入了沉思中,有关于这个问题,他也没有想明白。难道说,前三次的受害人都穿着红裙子,只是出于偶然吗?可是赵云莲、沐卿悦、尹明瑶,她们三人互不相识,生活圈子也没有交集……夏朗始终觉得,这里面一定是有问题的。   曹妤看不惯杜志山咄咄逼人,她不顾自己资历尚浅,说道:“其实还有一点不同的,这一次受害人聂玲没有遭到性侵。”   “大白天谁还有心情干那事?”杜志山冷笑道。   付如丞叩得桌子“咚咚”响:“我不管是红裙子还是紫裙子,这件案子不破,你们就他妈都穿着裙子去市委那里辞职吧!”说完,他怒气冲冲地走了。   大家甚少见到这位和蔼儒雅的副局长发这么大火,一时间都没有人敢动。杜志山冷笑了两声,收拾好文件夹,端着茶杯走了。   曹妤来到了夏朗的身边,见他还在发呆,以为他是内疚自己的判断出现了错误,想要安慰他两句:“夏队……”   不料,夏朗却嚯地站起身来:“我出去一下!”说完,就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第二十二章 为什么红色突然就变成了紫色?   市立图书馆,这里早就过了闭馆的时候。陈妙言抱着几本有关于法律方面的书籍往外走,对身边的人歉然说道:“扈阿姨,真的很过意不去,您这次可帮了我大忙了!”   被称为扈阿姨的人已经有六十多岁了,两鬓斑白,体态微胖,走起路来微驼着背。她笑呵呵地说道:“没什么,没什么的。我和你妈都是老朋友了,这点儿忙还是帮得上的。”   “耽误了您这么长时间,我请您吃饭好了。”   扈阿姨退休后就在这里值班,今天是帮朋友女儿的忙,找到了她要的书。她本来不想求什么回报的,但是一听陈妙言说要请她吃饭,顿时改变了主意。反正回家后也只是和老伴儿热一热昨天的剩菜,倒不如和陈妙言在外面吃顿好的。   扈阿姨笑眯眯地说:“那敢情好,你等我一下,我把门锁好。”   “好。”陈妙言抱着书,站在了一边。   而正在这时,突然见一辆车急刹车停在了图书馆的门口。从里面跳下来一个人,一路跑上了图书馆前面的三十多级台阶,一边跑还一边招手大喊着:“等一等,请等一下!”这人一直跑到了正门口的位置,累得弯下腰去,两只手扶住了膝盖直喘粗气。   陈妙言一愣,见来人正是夏朗。   扈阿姨扭过头来,见是一个不认识的小伙子,冷冰冰地说道:“对不起,我们早就闭馆了。”   “别……阿姨,您行行好,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夏朗全然没有注意到身边的陈妙言,他双手合十苦苦哀求。   扈阿姨平时都是五点闭馆后就回家吃饭了,今天为了帮陈妙言找书,忙到了现在的八点一刻,早已饥肠辘辘了。一想到夏朗进去后又要翻找个把钟头,很不满意地说道:“既然着急就应该早来嘛!我们都是有规章制度的,不可能为了你一个人开特例。你还是明天来吧!”   夏朗没办法了,拿出了警官证:“阿姨,我不是坏人,我是警察。现在要查一个很重要的东西,求求你让我进去,我不会耽误很久的。”   陈妙言见夏朗如此低声下气地去求人,她差点儿笑出来。自从两人认识后,夏朗可极少表现出这一面。她在一旁帮了腔:“扈阿姨,这位是我的朋友,你能不能……通融一下。一会儿完事了我请你吃饭,好不好?”   夏朗闻声一扭头,这才看到了陈妙言,他微微一愣,眼神中充满了感激之情。   陈妙言帮着说话,效果不同了。扈阿姨叹了一口气:“那好吧,警察小同志,我可不是被你的身份吓住了。退休以前我也是机关主任的,我这是看在了陈律师的面上!”   夏朗连连道谢:“那是,那是。阿姨,谢谢您;陈律师,谢了。”   “好了,快进去吧,你要找什么书,我帮你找。这样也能快一点儿。”陈妙言几乎是推着夏朗进了图书馆。   扈阿姨打开了灯。离火市的市立图书馆规模不小,藏书近三十万册,汗牛充栋。上下三层楼,面积达数千平米。   要是只靠夏朗一个人的话,恐怕要花上一天一夜的时间。夏朗也不必拒绝陈妙言了,他说道:“所有有关于颜色方面的书籍,尤其是提到红色和紫色这两种颜色的,全部找出来。”   陈妙言听到夏朗这句话,没有任何的惊讶,她只是坚定地点了点头。   扈阿姨给他们指了指方向,两人便来到了三楼。这里的书籍太多了,从色彩搭配到色彩应用,从色彩的基本讲义到色彩的美学审美,应有尽有。夏朗几乎是看都不看内容,只要书名有色彩二字,他就一股脑地拿过来。   在另一个书架前的陈妙言则稳重得多,她每一本书都拿起来,细心地翻看,如果上面有夏朗所需要的内容,她再收起来。   才过了半个多小时,两人已经找到了三十多本书。“这些够了吗?”陈妙言问道。   “够了。”夏朗找管理员扈阿姨借来了一部手推车,好将这些书带走。   在门口的吧台位置,扈阿姨一部部输入这些书籍的借阅信息。她忽然拿起了一本书:“这个也是你需要的吗?”   夏朗这才发现,原来那本书的书名是《提升家居软装的色彩格调》,他和陈妙言相视一眼,都笑了。刚才忙昏了头,竟没有来得及仔细检查。   做完了这一切,已经到了晚上的九点多。陈妙言又帮着夏朗把这些书搬进了车里。她转而对扈阿姨说道:“扈阿姨,实在不好意思,耽误了您这么久,走吧,我们找个地方去吃宵夜。”   夏朗却将头探出了窗外:“这顿饭我来请吧。”   人一旦上了年纪睡得都早,扈阿姨也不例外。本来,她已经困得眼皮打架了。可是听到夏朗这么一说,顿时来了精神,心说:好小子,你折腾了这么长时间,好歹也得让你出出血!于是,她说道:“对对对,还是警察小同志来请吧!”说完,她便拉开了车门,坐在了后面。   陈妙言冲夏朗耸了耸肩膀,表示很无奈。夏朗却不以为意,冲她一摆头,让她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   路上,扈阿姨特意选择了一家自己爱去的馆子。从今天傍晚发现聂玲遇害后,夏朗也没有吃东西呢。不过他坐在了餐桌前,只是让陈妙言和扈阿姨点菜,他则带着从车上拿来的两本书翻看了起来。   扈阿姨不无嘲讽地说道:“哟,看不出来你这个小同志还是很认真负责的嘛,吃着饭还不忘查案子哩!”   夏朗没有听到,只是继续翻找着书上的内容。   扈阿姨觉得无趣,索性找了一个长辈们都爱说起的话题:“我看这个小同志蛮可以的,不知道有没有结婚啊?”   夏朗这才听到了,抬起头笑了一下:“没呢。”然后又低下了头去。   “哟,这么好的条件还没有结婚呢啊,那有没有女朋友?没有的话,阿姨给你介绍一个!”   陈妙言说道:“扈阿姨,你就不要操心了。夏朗不是一般的警察,他是市局的刑侦队长,眼光很高的!”这句话,常人都能听出来有几分生气的意味。   “哎哟哟,还是个领导啊,真是后生可畏啊!”很快,饭菜就端上来了。扈阿姨左右开弓,总算是堵住了她的嘴。   陈妙言只吃了三两口,便没了胃口。这顿饭是夏朗做东,可是他坐在那里连筷子都没有拿起来,只是一味翻着书。   “你刚才提到了紫色和红色,到底是什么意思?”陈妙言问道。   夏朗头也不抬:“是最近一个案子的线索,我想知道,紫色和红色有什么关系,或者是共通点?”   陈妙言回忆着说出了自己上学时学过的知识:“红色是三原色之一,紫色……是由红色和蓝色构成的……”   夏朗“哗啦哗啦”又翻过去了两页纸,眼神由上到下一目十行地打量着书中的内容:“这些我知道的,但是我想不明白,为什么红色突然就变成了紫色?”   陈妙言听不懂他的话,她见夏朗身边还有一本书闲置着,便拿过来翻了起来。三个人吃饭,只有扈阿姨一个人碗筷齐动、大快朵颐。其余的两个人都在低头看着书,这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家长带着两个即将面临重要考试的孩子。   半个小时后,扈阿姨吃好了,她拿了一支牙签剔牙,看着陈妙言和夏朗都全神贯注地低头翻书,不禁笑了。 第二十三章 不要穿紫色的裙子上街   这几本书全都翻完了,夏朗的脸上写满了失望的表情。如果有一本书是专门讲紫色和红色的就好了。除去被扈阿姨挑拣出来的,今晚在图书馆一共找出来了三十二本书,夏朗带在身边也只有三本而已。他迫切地想要找出其中的答案,抬头看到,扈阿姨坐在那里喝着茶,满桌的佳肴下去了一小半儿。扭头看看,陈妙言低头翻看着书,找得很仔细。   夏朗问:“阿姨,您吃好了吗?”   “马马虎虎吧。”扈阿姨故意高傲地说道。   “你呢?”他又去问陈妙言。   “嗯。”陈妙言的玉指由上到下在书页上逐一掠过,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   夏朗于是起身:“既然大家都吃好了,那今天就到这里吧。我送你们回去。”   扈阿姨忽然觉得这个年轻人很有意思。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吃,一直坐在那里看书。还有陈妙言,她也是一样。这俩年轻人举止怪异,看得扈阿姨不明所以。   因为一起来吃饭,所以陈妙言的车还停在了市立图书馆那里。   “我先送你们回去。”夏朗结了账,对她们二人说道。   “不用了,你有事情要忙,我们打辆车就好了。”陈妙言婉拒道。   “可以吗?”夏朗看看陈妙言,又看看扈阿姨。   “可以的。”   “那好吧,你们路上注意安全,有什么事情的话打我手机。”   “好。”   夏朗等三人离开了饭店,他正要转身离去,忽然又走了回来。他看着陈妙言,缓缓说道:“陈律师,还有一件事。”   陈妙言见他如此严肃,遂点点头:“你说。”   “最近一段时间,不要穿紫色的裙子上街。”   陈妙言忽然想到了什么,她的神色一变。可是还没等她来得及进一步求证,夏朗已经转身走掉了。看着他驾车离开,陈妙言微微叹了口气。   “这个年轻人叫夏朗?”扈阿姨来到了陈妙言的身边,问了一句。   陈妙言被吓了一跳,她转过头看着扈阿姨,微微点了两下头。   扈阿姨说了一句:“挺好的。”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容。   陈妙言也不知道这位长辈是什么意思。   在回去的路上,陈妙言始终没有说话。这个世界真的太小了,她本来想一再回避夏朗,如果长时间不见面的话,也许就能让自己心中的那份情感寄托慢慢淡化。但是随着时间流逝,陈妙言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她对于夏朗的感情,已经很难压抑住了。有的时候,这种感觉是呈几何倍的增长。一个人,最真实的也许就剩下感情这一块了,又怎么能掩饰得了呢?   尤其是今晚见到夏朗后,陈妙言不止一次悄悄观察着他。他认真做事的样子,真的很让她着迷。   “看来,夏朗还是个不错的小伙儿呢!”扈阿姨坐在后面,忽然说了一句。   陈妙言深深吸了一口气,不知道是出于应付还是发自真心地说了一句:“是呀。”   “现在这个年代,像他这样的年轻人可不多了。”   “嗯。”   扈阿姨旁敲侧击了半天,陈妙言始终予以简单的回应。这位老太太终于忍不住了:“小言啊,我有个侄女,刚从澳大利亚留学回来的。用现在时髦的话说,也算是个海归。想介绍给夏朗,你看怎么样?”   陈妙言的举动忽然变得有点儿慌乱起来,就连说话也是语无伦次:“扈阿姨……夏朗这个人怎么说呢?虽然做起事情来认真负责,但是容易结仇的。好多犯罪分子都想报复他呢!”   “这样啊。”   “对啊,他和我说过的,不想谈恋爱。”陈妙言的语气听上去就像是松了一口气。   “唉,那难怪呢。这么好的小伙子,却一直单身。不过你说的这些也对,警察的工作本来就容易得罪人。”   陈妙言“嗯”了一声。她送扈阿姨回了家,在回去的路上,陈妙言在等红绿灯的时候,忍不住给夏朗发去了一条微信:“你不让我穿紫色的裙子是什么意思?”   过了许久,夏朗也没有回信。陈妙言又过了两个红绿灯路口,手机这才有了回应。她将车停稳后,拿起来看到,夏朗回复了一条:“凶手改变了目标。”只有短短的七个字,但是陈妙言已经明白了是什么意思。   前不久的红裙子事件闹得沸沸扬扬,难道说凶手转移了下手的目标,锁定为穿着紫色裙子的异性吗?想了想,这种可能性的确很大。要不然夏朗为什么那么迫切地想要知道红色与紫色有什么联系呢?   回到了家中,陈母刚刚切好了半只西瓜,和陈妙欣边吃边看着电视里的肥皂剧。陈母手里捧着西瓜,对电视里的狗血情节品头论足:“这个女的也太傻了吧?喜欢人家就去说呀!就这么点儿内容,拖拖拉拉演了三十多集,现在这电视剧越来越没看头了。”   陈妙欣吐出了西瓜子说道:“老妈,你没见女主和男主家有仇吗?”   “有仇怎么了?那都是上一辈的事情了,难道还要传到下一辈啊!唉,现在的电视剧真的是瞎演。”陈母听到了开门声,见女儿回来了,便问道,“怎么这么晚回来?”   陈妙言抱着几本书:“不是去图书馆那里了嘛。”   “这么晚还麻烦人家,害得我又欠了你扈阿姨一个人情。来,先坐下休息会儿,吃块西瓜。”   陈妙言却微笑着摇了摇头,她对妹妹说道:“妙欣,你现在有事吗?”   “嗯?”   “跟我进屋,我有些问题想问你。”   陈妙欣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往常,都是她有问题咨询老姐的,可今天姐姐是怎么了?陈妙欣虽满腹狐疑,但还是放下了手里吃了一半儿的瓜,擦擦手后,起身和姐姐进了卧室。   一进入房间,陈妙言便把书放在了桌上,然后关上了房门,神色郑重地问她:“妙欣,你是美术专业毕业的,一定学过色彩学吧?”   陈妙欣点点头:“这是最基本的呀。”   “那你知道红色和紫色有什么关系吗?”   陈妙欣很不理解老姐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但她还是答道:“红色是三原色之一啊,加点儿蓝色就会变成紫色。”   “不是这个,有没有更深一层的关系。比如说,红色和紫色属于同一类,或者是这两种颜色能够驱动人体内潜在的一种情绪?”   陈妙欣沉吟半晌,说道:“红色……应该是最具视觉冲击力的颜色,具有强烈的明视效果,是一种热烈强有力的色彩,可以让人感受到冲动、有活力、积极的一面。比如我们的国旗,以及一些警示标语,很多都会采用红色。   “但是紫色……也算是一种极佳的刺激色。通常代表了尊贵,比如说古代的官服,唐朝的三品以上官服就是紫色。故宫被称为紫禁城。紫气东来、红得发紫……都是说的这一类。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紫色也代表了权威。”   陈妙言听完了妹妹的分析后,很是重视她的说法,所以特意打开了手机的录音系统。   “老姐,你这是干嘛,拿我当犯人啊?”   “不是的,只是在调查一件事情,牵扯到了色彩方面的问题,所以才要问你的。我怕自己忘了,你接着说好了。”   陈妙欣何等聪明,她水汪汪的眼睛一转,忽然坏笑着说道:“是帮夏朗查的吗?”   陈妙言慌忙掩饰:“哪有,你别胡说。”   陈妙欣见状,拿出了自己的手机:“还说我胡说呢,呶,自己看!” 第二十四章 好姐姐,快说!   陈妙言拿过了妹妹的手机,看到上面的新闻正是今天下午发生在天泉巷的,一个身穿紫裙的妙龄女人被人杀害。文中还特意指出,这件案子与八月三日那一天尹明瑶遇害案如出一辙,只是这一次,受害人从身穿红色裙子,变成了紫色的裙子。   而文章下面,则有不少网友留言,指出了公安机关的不作为。有的人更是道出了,前不久公安机关还告诫大家不要穿红裙子出门,可是这一次受害人却没有穿红裙子。相关负责人应该站出来给个说法的。   陈妙欣见老姐看入了神,说道:“红色、紫色……这一定是你要查的事情啦!”   事已至此,陈妙言也没有必要隐瞒了,她说道:“今晚我在图书馆遇到了夏朗,他正在查这件事情……我想,他曾经救过你的。你学过色彩学,应该能帮到他。”   “喂,老姐,你想帮心上人,没必要非得拉上我吧?”   “你胡说什么呢?我们说好,以后不许提这件事了。”陈妙言瞪了她一眼。   陈妙欣却笑了:“好了,不和你开玩笑了。不过我知道的,也只有这些了。如果你们想要找出更多,只有去找专业的老师请教了。”   陈妙言低下头去,似乎若有所思。   天亮了,夏朗冷不丁梦见自己一脚踩空,一条胳膊挥了出去,打散了堆在办公桌上的书。他醒来后,发现刚才撞在书角的手背瞬间淤青,但是他根本感受不到疼痛。夏朗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离开座位把散落在地上的书一本本拾起来,重新码放在了桌面上。   看着这满满一桌子的书籍,夏朗心头苦笑: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这么用功了,上一次这么玩命看书,还是自己考警察的时候。   而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拿起来一看,是陈妙言发来的一条微信:“醒了吗?有关于红色和紫色的关系,我这儿有很重要的情况想跟你说。”   夏朗一下子来了精神,飞速地打了一行字过去:“好姐姐,快说!”   另一边,陈妙言看着夏朗发过来的内容,不觉会心一笑,自言自语地说:“只有这种时候,你的嘴才会这么甜。”她打了一行字过去:“我去找你,带你去见一个人好了。”   夏朗却说:“不用,我去找你好了,我这就出发,你是在单位吧?”   “嗯。”   “好,那你准备一下。”夏朗发完了这一条,就飞速跑下楼。   陈妙言拿着手机,轻轻左右转动着自己坐的真皮办公椅,内心不禁憧憬起来。   “妙言,早上好。你还没吃早饭呢吧,想吃什么,我去买?”岑熙走进来了。   陈妙言看到他,说了句:“哦,不用了,我和……一个朋友约好了,一会儿出去吃。”   岑熙的脸上掠过了一丝不快:“是什么朋友?”   陈妙言很反感岑熙像这样打破砂锅问到底,她冷傲地说道:“只是普通朋友,牵扯到了一件案子。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不不,妙言,你别误会,我只是觉得……我们之间有很多问题,应该开诚布公地谈一次的。”   这时,陈妙言的手机响了,原来夏朗已经到了楼下。这家伙,还真够快的。陈妙言拿起了桌上的包包:“好了,找个时间吧。我先走了。”说完,她就快步离开了事务所,乘电梯下了楼。   岑熙却并没有马上离开她的办公室,他特意走到了窗边,打开窗户向下张望。忽然看到了一辆熟悉无比的车,夏朗站在了车外。陈妙言走出了写字楼后,两人打了声招呼,便一起上车走了。   岑熙看到这一幕,隐隐有了一种危机感。他突然转回身来,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他竟然开始翻动陈妙言办公室里所有的抽屉柜子,似乎想要找到两人交往的证据。他红着眼睛,像是疯了一样翻动每一份文件,打开电脑后又仔细查阅每一份文档、表格,甚至就连浏览器里的访问记录都不放过……   夏朗开着车,表情凝重。因为陈妙言正在给他听昨晚的那段录音。他问道:“这是妙欣吧?”   “嗯,她是美术专业出身,专门学过色彩学的。”   夏朗点点头,虽然他内心很感激陈妙言如此尽心地帮他,但是嘴上并没有说出来:“不是说要带我去见一个人吗,在哪里?”   “去美术学院。”   “好。”夏朗熟练地驾着车,变换档位,朝着离火市美术学院进发。   离火市美术学院,坐落在了南向区。这里集中了百分之六十以上的高等院校。离火市美术学院虽然规模有限,但是近些年来也培养出了不少的顶尖人才,其中不乏各级别美协的专家教授。   两人驱车进入学院的时候,被门卫拦住了。夏朗拿出了证件才被放行,两人停好了车后,陈妙言就带着夏朗往其中一座教学楼走去。她说道:“尤教授是我老师的朋友,昨晚才联系上的。他对于色彩应用很有心得,或许我们可以听听他的想法。”   这正是夏朗所需要的。他终于开口了:“这一次可真的要谢谢你了。”   陈妙言蓦地想起了最初她和夏朗相处的情景,那时两人水火不容,一见面必然是讽刺挖苦。可是现在,两个人却为了一件案子精诚合作。有的时候,命运真的让人捉摸不透。她的脸微微泛红,说道:“这么见外吗?”   夏朗一愣,随后哈哈笑了两声:“也对也对,过去我帮了你不少忙,你帮我一次也是应该的。”   见他又恢复了以前的无赖样子,陈妙言佯怒:“难道我以前没帮过你吗?”   “帮过帮过。”夏朗连声说道,“那次在富春楼,差点儿被你玩死!”   “喂!”   陈妙言正要反唇相讥,被夏朗打断了。他知道,和律师吵架,他等同于自寻死路:“尤教授在几楼?”   两人进了电梯,没有别人在。陈妙言索性环抱双臂,桀骜地说道:“不告诉你!”   夏朗苦笑:“不是吧,我们都到这里了。你就别耍小姐脾气了好不好?”   陈妙言粉面生威:“你说谁是小姐?”   “我错了……陈律师,你告诉我好不好?”   “好呀,叫声好听的,说不定姐姐我心情好,就告诉你了呢!”陈妙言强行憋住,才没有笑出声来。   “好姐姐!求求你了。”夏朗双手合十,不住地朝陈妙言拜道。   “不够!”   “英明神武、秀外慧中的陈律师,求求你告诉我好不好?”夏朗知道陈妙言是在开玩笑,他全力配合着。   “好啦好啦,受不了你这副无赖样!”陈妙言伸出手去,按亮了电梯的13楼按键。   夏朗笑了一下,冲陈妙言竖起了大拇指,没有说什么。   “最近没有去相亲吗?”陈妙言站在了电梯最里面,靠着轿厢壁问道。   夏朗看着电子屏不断变换的数字,笑道:“去了,怎么没去啊?昨天还和一老太太吃饭呢!”   陈妙言差点儿笑弯了腰:“你当心乱说话会被人打死的,人家扈阿姨有老伴儿,我劝你还是管管你那张臭嘴好了!”   夏朗抿住了嘴巴,抬起左手从左到右在嘴唇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像是封住了自己的嘴巴。   “最近你身边的女孩儿有合适的吗?”陈妙言忍不住又问道。   夏朗最初摇了摇头,可是他沉思了一会儿,又轻轻点了点头。   “喂,你又摇头又点头的,是什么意思啊?”   “叮咚”十三楼到了,电梯门打开。 第二十五章 颜色的含义   而夏朗再也没有回答陈妙言的问题,反而是巧妙地将话锋一转:“在哪里?”   陈妙言见他不答,也没有追究,只是带头走出了电梯。夏朗见状,乖乖跟在了后面。   这里的格局跟普通的大学教学楼没什么两样,走廊两边是一个个的房间,门板上镶着竖长型的玻璃。夏朗因为好奇,透过玻璃观察了一下几个房间,大多是画室。有的教室里,还有学生在上课。   两人来到了一处丁字形走廊,陈妙言只是左右张望了一下,确定了房间号码后,就毫不迟疑地敲了敲右手边的一道门。   “请进。”里面有个声音传出来,声如洪钟。   陈妙言推门进去了,夏朗跟在了后面。   这是一间三十余平米的小屋子,一张漆皮斑驳的老式木桌,靠着东边的墙放着,枣红色的椅子上坐着一个老人,年逾花甲,头发花白,戴着一副老花镜正在看手里捧着的文件。他的身后是一个绿色的铁皮柜子,里面的东西满满当当,挤开了柜门,从柜子里露了出来。   临近办公桌,放着两三把塑料凳子。   老人见到陈妙言,摘下了老花镜,打量着他们二人:“请问你们找谁?”   陈妙言的态度很恭敬:“尤教授你好,我叫陈妙言。”   尤教授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恍然大悟的样子:“哦——是老楚介绍来的,对不对?”   陈妙言微笑着点了一下头,楚先哲正是她的授业恩师。   “坐坐坐。”尤教授热情地招呼二人坐下,然后站起来拿过了水壶,给二人倒上了水,“我这儿太乱了,茶叶也刚巧没有了,你们还得恕我招待不周啊!”   “尤教授你太客气了。”陈妙言不愧是大律师,说话得体,仪态万方。   尤教授看着夏朗:“这位是……”   “尤教授你好,我叫夏朗,是市公安局的。”   一听说对方是公安局的,尤教授稍微愣了愣。他不解的目光看向了陈妙言。   陈妙言解释说道:“是这样的,尤教授。因为最近我市发生了刑事案件,可能要借助到您的专业知识,所以才来找你请教的。”   尤教授说:“原来如此,我看了前不久的新闻,好像是穿红裙子的女孩儿被人杀了,是这件事吗?”   夏朗点了点头,补充了一句:“还有一个穿着紫色裙子的女孩儿……也遇害了。”   尤教授诧异道:“怎么,还有一个吗?”   陈妙言用手机翻出了新闻,拿给他看。尤教授看完后,连连摇头:“老了,我真是老了。信息接收都这么慢了。”他端起水杯喝了一大口水,问:“那你们想知道什么呢?刑事案件方面我可不如你们呀!”   “尤教授,是这样的。之前根据警方的分析,这个凶手似乎对于红色的裙子有特殊的癖好,但是不明白为什么在第二件案子中,他将目标换成了穿着紫色裙子的女性。您能帮我分析一下红色与紫色的联系吗?”   尤教授听完了夏朗的困惑,说道:“其实两者的联系不是很大,红色是三原色之一嘛,加上蓝色就会变成紫色了……不过我听你刚才讲述,好像这个凶手是为了满足心理某方面的需求,是这样吗?”   “嗯,目前我们是这样看的。”   “从心理层面上来讲,红色代表的是热烈、冲动,给人造成明视效果是最好的。比如说红绿灯,我们在大雾天出行也能很清楚地看到红灯。这也牵扯到了红色的另一层含义,就是警告了。”   这些问题,陈妙欣已经说过了。夏朗只得又问道:“那紫色呢?”   “紫色是尊贵,这在东西方的含义都是一样的。比如说,现在的日本皇室,仍旧以紫色为尊,这也是受到了我们中国唐朝时期的影响。在那时,三品以上的官服全都是紫色,四品是深红色,所以才有了红得发紫这个成语。”   这些信息,陈妙欣早已提到过了。夏朗只想了解得更深一些,他问道:“尤教授,有没有更深层次的解释,比如说两种颜色代表的含义,或者是能够给人带来哪些心理暗示?”尤教授想了一会儿,说道:“如果说心理暗示的话,每种颜色都有不同的结果。红色给人的心理暗示是最具冲击力的,刚才我说过,是热烈和警示。但是红色也有弊端,比如说,它容易给人带来烦躁的心理情绪。我们不妨想象一下,如果我们的面前出现了一大片均匀的红色,没有其他的颜色,那么我们会有怎样的感觉?”   坐在夏朗身边的陈妙言微微皱了皱眉头,看得出来,她很不舒服。   尤教授看到她的反应,笑了。   “紫色呢,会是什么效果?”夏朗急切地问道。   尤教授更是神秘地一笑:“既然你问到了,那我直言不讳好了。紫色代表的是性暗示。”   这样的一个答案,无论是夏朗还是陈妙言,都很惊讶。   尤教授则继续说道:“紫色代表的神秘、尊贵,这两点就能够给大多数异性带来性暗示的心理。比如说,有的人有受虐倾向,喜欢异性高高在上的感觉。那么,尤其是女性穿上紫色的情趣内衣后,明显是可以调动双方情绪的。”   陈妙言听到这样的话后,双颊微红,一双美眸悄悄打量着身边的夏朗,想看看他有什么反应。可夏朗只是低头沉思了片刻,他说道:“我可不可以这样理解,红色代表着毁灭和爱情,而紫色代表着性?”尤教授点点头,笑着说道:“完全可以,我刚才没有提过红色代表爱情,你却悟出来了,你的天赋很高啊!红色确实可以代表爱情,比如说红玫瑰,或者是红色的礼品盒,这些都能赢得对方的好感。”   夏朗接着问道:“尤教授,我想请你从你的专业上分析一下,为什么凶手从钟情于红色转变为了钟情紫色呢?”   尤教授想了片刻后,说道:“心理学不是我的专长,但是如果从刚才我们分析的心理暗示层面来讲的话,这个人可能已经陷入了一种癫狂的状态。他原来期待美好的爱情,现在则更加世俗地追求性,所以才改变了目标。”说完后,他又不好意思地笑了:“我只是瞎猜,不能作数的。”   离开离火市美院,夏朗在回去的路上一直没有说话,始终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冥思苦想。陈妙言问:“想到什么了吗?”   夏朗摇了摇头,他指了指前面:“停在前面,我下车好了。”“夏队长,这可是你的车啊!”陈妙言提醒他。   夏朗这才想起来,今天是自己开车带陈妙言过来的。他不禁笑了,看来自己太过于专注案情了。   “我在前面下车好了,你回去的路上可要小心一点儿,千万不能一心二用啊!”陈妙言千叮咛万嘱咐。   不料,她的话刚说完,夏朗的肚子就不争气地咕咕叫。他恍然想起来,一大早晨就接上了陈妙言来美院,还没有吃饭呢。   “要不……一起吃饭好了。”夏朗说道。   陈妙言没有拒绝。   在路边的一家包子店,两人要了两屉包子、两碗粥,边吃边聊了起来。   “这个凶手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夏朗的筷子夹起了一只小笼包,说:“是个变态,这一点不用说的。”陈妙言忽然笑了。   “你笑什么,我脸上有东西吗?”   “不是不是,我是在想,幸亏你现在没女朋友,要不然……可能像前两次那样,成为凶手下手的目标也说不定哦!”   夏朗听完后,轻轻一笑。 第二十六章 我和夏朗清清白白   吃完了饭,夏朗一路开车送陈妙言回到了单位的楼下,他才离去。看着夏朗驾车驶远,陈妙言轻轻叹了口气,转回身来沿着台阶往上走。一抬头,赫然发现了站在她面前的岑熙。   “你怎么在这里?”陈妙言觉得事情不会这么巧,她有一种被人跟踪的感觉。   岑熙说道:“没什么,我刚巧路过。”他的语气冷冰冰的,与往日里判若两人。   二人走进了电梯中,按下了按键。岑熙忽然开口问道:“刚才你是和夏朗出去了?”   “嗯。”陈妙言觉得这种事情没什么好隐瞒的,她说道,“案子遇到了一些麻烦,我带他去咨询了一位老师。”   岑熙冷笑:“他一个警察,办案子还需要请你这位大律师帮忙吗?”   陈妙言听出了他的话里有刺,索性不理睬。电梯门打开后,两人一前一后进了事务所。陈妙言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她顺手将包包放在办公桌上,伸手要去拿咖啡杯,却发现,平时就放在桌面上三分之一处的咖啡杯,被人挪到了电脑旁边。桌面的鼠标,原本紧挨着一支笔,也偏出去好多。   陈妙言是律师,她对于细节的把控严苛到了常人难以想象的程度。她快步走到了办公桌后面,拉开了抽屉。里面的文件顺序虽然没有变,但是自己特意放在了二三文件间的一只精美书签,被放在了四五文件中间。   如果是公司保洁的话,没必要动她抽屉里的文件。陈妙言很注重个人隐私,她清楚这件事情的真相后,怒上心头,快步走出了办公室:“吴鑫楠!”她叫了一声。   吴鑫楠吓了一跳:“陈……陈律师。”“你有没有进过我的办公室?”陈妙言一张俏脸冷若冰霜。   “没有啊,你出去之后我从来没进去过。”吴鑫楠从来没有见过她如此生气,急忙摆着手说道。   岑熙走过来了,他痛快地承认说道:“我进去了。”   陈妙言气得轻咬嘴唇,而后说道:“好,你跟我进来。”   吴鑫楠知道岑熙在和陈妙言交往,她内心暗自庆幸这次没有自己什么事,要不然让这位大律师动了怒,自己一定吃不了兜着走。   岑熙跟着陈妙言进了办公室,转身把门关上了。   “为什么翻动我的东西?”陈妙言气愤地问道。   岑熙却不坦诚:“我是……我是想帮你收拾一下。”   “有这个必要吗?”陈妙言不假辞色,“岑熙,你应该清楚我的脾气,我最讨厌别人乱动我的东西了!”   岑熙也莫名生气了:“好!今天这事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但是你呢?你做的事情就一定对吗?你已经有男朋友了,为什么还要跟夏朗一起出去呢?”“怎么?”   岑熙冷笑了一声:“我不知道你自己有没有发现,你最近的变化真的挺大的。以前你最讨厌夏朗那种人了,可是现在却跟他一起出去私会,你……”   “岑熙,你嘴里放干净些!我和夏朗清清白白,没有你说得那么不堪!还有,我和他出去是帮他查案子,这是我的自由!”   “可是你已经有男朋友了,为什么还要去跟别的男人出去呢?”岑熙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八度。   办公室的外面,事务所的人聚在了一起。所有人都议论纷纷:“这是怎么了?”“他们俩不是谈恋爱呢嘛,可能是闹别扭吧?”卢峰说道:“可这吵得也太凶了,不会出什么事吧?”   夏朗坐在了办公室里,他翻看着上次从图书馆里带回来的几本书,拿起马克笔在白板上写下了爱情、毁灭、性……他不敢保证这三个词汇都是破案的关键,但至少有一个词是与这件案子有关的。   他把书放在了案头上,转而拿起了聂玲遇害案的卷宗。聂玲,二十三岁,离火市堡茂县人,中专学历。两年前来离火市打工,和室友住在了一起。   根据她的室友所说,聂玲是个喜欢打扮自己的女孩儿,她的很多衣服都跟着网红潮流走,包括那件紫色的镶嵌着水晶片的包身连衣裙,也是刚刚从网上买的。那天快递到后,聂玲就急不可待地穿上了,在落地镜前欣赏着自己傲人的身姿。   室友还和她开玩笑呢:“你还敢穿连衣裙啊,没见新闻上说吗?离火市最近出了一个变态杀人犯,目标就是穿着连衣裙的女孩儿。”   聂玲却没有放在心上,她仍旧看着落地镜里的自己,转了一个圈说道:“怕什么嘛,新闻里也说了,是红色的裙子,我穿着紫色的怕什么,凶手又不是色盲。”   没想到,室友一语成谶,聂玲真的遇到了凶手。   其余几人的口供,都是聂玲身边的同事、朋友。从他们的口中,还原了这个女孩儿平时的工作与生活状态,但是目前来看并没有太多的发现。卷宗中,还附着几张聂玲的照片。这些照片中,有生活照也有艺术写真。   虽然说这个女孩儿平时的生活中带着几分俗气,但是在那些艺术写真里,却落落得大方得体。无论是那些清纯的小家碧玉还是曼妙的大家闺秀,所有的角色似乎都是为她量身定做的。   大概是前不久陆浩和窦亿维的摄影家协会的事情干扰了夏朗,他对这几张照片格外留心。   “夏队,你回来了就好了,聂玲遇害案的几份口供我放在了你的桌上。”韩笑见门开着,直接走进来说道。   “唔,正在看。”夏朗问道,“这些照片是哪儿来的?”   “是从聂玲租住的房子里找到的,像这样的照片还有很多。”   “还有很多?”夏朗忽然想起来了,前一位受害人尹明瑶的家中,也有不少这样的照片。   “根据她的室友说,这些照片都是聂玲请一个摄影师拍摄的。她是一个很爱拍照的女孩儿,平时朋友圈也有不少自拍。”   夏朗问道:“能联系上这个摄影师吗?”   “他现在不在离火,去苏州学习了,可能要等两三天才能回来。”夏朗点点头:“嗯,知道了。”   韩笑看到了旁边的白板上写的三个词,他问道:“夏队,这是什么意思?”   夏朗说:“今天一早,我就去拜会了美院的一位教授,这是从他那里得到的三个关键词。”   韩笑想不通,杀人案为什么要去找美院的教授,他说道:“爱情、毁灭、性……这三个词每一个都能成为刑事案件的诱因啊。”   “所以呀,才很难办!”夏朗深深吸了一口气。   韩笑会错了意,他见夏朗这个样子,以为他是因为判断错了红裙子而有几分的丧气,于是安慰着自己的上司:“夏队,其实你不用这么沮丧的,我倒认为你说的是对的。凶手一定是以红裙子为目标的。聂玲遇害,说不定只是一个例外呢,凶手憋了那么久,一时间看花眼,这个解释也能说得通。”   夏朗听到这样话后,苦笑一声,无奈地说道:“这种说法只是自欺欺人而已。凶手又不是色盲,怎么可能会看错呢?还有,他的目标很明确,现在我们唯一的难点就在于,为什么红裙子变成了紫裙子呢?”   “夏队!”曹妤突然闯了进来。   “什么事?”   曹妤见有韩笑在场,犹豫了片刻后说道:“刚刚接到了报警电话,陈妙言的律师事务所出事了!”   夏朗神情一凛。 第二十七章 到底是谁干的?   辞锋律师事务所的前台位置,有两名片警正在忙着取证。其中一个年纪稍长、体态微胖的警察说道:“你们都是律师,法律方面都是专家,多余的话我不想说了。这件事说小可小,但是说大也大。要不你们就和解,要不就跟着我们回趟所里,一切按照程序来。该罚款罚款,该拘就拘。”   正在这时,电梯发出了清脆悦耳的“叮”的一声,门打开了。夏朗带着曹妤从里面走了出来,那名体型瘦削的片警赶紧迎了上来。   “怎么回事?”夏朗上来就问。   这名片警之前与夏朗见过几次,他压低了声音说道:“两个人打架,本来没什么的。但是其中一个人喊了好几遍你的名字,还说要找你算账呢!”   夏朗一愣,虽然说辞锋律师事务所里他认识不少人,但是包括陈妙言在内,没有人能和他结下这么大的仇吧?他一个人想到的是卢峰,当初为了调查梁凤玲的案子,他查出了卢峰常去云海间的事情。难道说,卢峰的老婆发现了这一切,找来了公司和他打了一架,导致卢峰恨上夏朗了吗?   夏朗百思不得其解,但身为警察,他从来不怕事:“带我去看看。”   片警带着夏朗和曹妤走进了律师事务所。这里很多的工作人员都聚集在了门口的位置,他们看到夏朗后,表情都很复杂:有的人神情紧张,有的人微微冷笑,有的人窃窃私语,有的人则环抱双臂、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夏朗在片警的引领下来到了一间办公室:“两位当事人我们已经隔离开了,夏队你自己看一下吧。”说完,他推开了门。   夏朗知道这是陈妙言的办公室,他心中已经有了隐隐不安的感觉。迈步进入了办公室,看到陈妙言背对着门口,靠着办公桌面对着落地窗,似乎心有旁骛地欣赏着窗外的景色。两扇窗户被打开了,文件肆意散落在了地上,随着对流风吹起,这些白色的纸张也跟着随风飞舞。就连陈妙言最最喜欢的那只咖啡杯,也摔在了地上,变成了无法修复的碎瓷片。   夏朗已经猜到了一二,这名性格要强的大律师不可能是施暴方,她极有可能是受害人了。他转而对曹妤和那名片警说道:“你们先出去吧。”   两人没有异议,出去后将门关上了。   没有了风,夏朗便弯腰将文件一一捡起来,放在了桌上。他似乎是酝酿了好久,才问了一句:“谁干的?”   陈妙言没有说话,肩膀轻轻抖动了两下。   夏朗很是心急,陈妙言在他心中的地位早已悄然发生了改变。虽然他对于这种感觉一直采取了回避的态度,但是此刻,却只觉得内心着实心疼。他绕过了办公桌,看到了陈妙言的侧颜。   陈妙言脸上挂着泪痕,她尽管迅速低下了头去,但是她留着的短发,没能完全遮盖住左侧脸上的淤青。   “到底是谁干的?”夏朗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一字一句地问道。愤恨难平的情绪,让他的声音听上去就像是抖动着的琴弦,似乎隐藏着一场狂风暴雨似的愤怒。   “跟你没关系。”陈妙言终于开口了,她冷冷地说了一句。   可是夏朗分明看到,她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一滴晶莹的泪珠顺着她的脸颊留下,在她剔透如玉却带有淤伤的脸庞拖出了一条长长的泪痕,映着金色的阳光摔在了地上,碎开。   夏朗这才恍然发觉,自己已经好久不曾为一个女孩儿这样心痛了,即便以前跟杨小雅在一起的时候,他也没有过这种心疼的感觉。夏朗从桌上的纸抽里抽出了两张纸巾,伸出手去递给陈妙言。   陈妙言最初没有动,可是夏朗一句话也不说,始终保持着这个姿势。最后,她还是接过了纸巾,却没有擦拭泪珠,只是将纸巾攥成了一团,拳头轻轻颤抖着。   夏朗又开口了:“如果真和我没关系,我的同事也不会让我来了。”   陈妙言不说话了,她始终看着窗外的景色,一动不动。太阳的光芒透过落地窗洒在了她的身上,在夏朗的位置看上去,她的每一寸肌肤都镀上了一层金色。   无论夏朗说什么,陈妙言都不为所动。他终于忍受不了了,突然横跨一步,站在了陈妙言的面前。两只眼睛毫不回避地看着对方。   陈妙言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的,谁打了你?为什么要打你?跟我有关系的,对不对?”   陈妙言听到他一连串的质问,心中的委屈一下子涌了上来,她转而嘤嘤啜泣,发出了哭声。   看着她梨花带雨,这是这个外表坚强的女孩儿第一次在夏朗面前哭泣。夏朗的心都要碎了。他忽然做出了一个大胆的举动,张开双臂抱住了陈妙言。   陈妙言的头埋进了他的胸膛,哭得更凶了。   夏朗轻轻抱着她,轻声安慰:“好了,我知道,这件事情可能是因我而起,你心里很委屈。哭吧,哭出来说不定心情就好一些了。”   “夏队!”曹妤突然推开了门。   突如其来的情况令夏朗和陈妙言大窘,两人慌忙分开了。陈妙言背对着门口,可是站在他面前的夏朗却看到,这个女孩儿的脸红了,像只熟透的红苹果。她的眼神情不自禁地和夏朗对视了一眼,又很快低下了头去。   夏朗不觉微笑,心想:原来你也会害羞的,这样也好,最起码转移了你的情绪。   曹妤看到这一幕后,本能地转回身去要关上门。   夏朗却叫住了她:“什么事?”   曹妤被刚才目睹到的一幕惊住了,此时说话都有点儿不利索了:“哦……那个……派出所的同事已经取证完了,他们要回去了,让我来问问你还有什么工作。”   夏朗对陈妙言说道:“你在这儿休息会儿吧,我去替你报仇!”说完,他就和曹妤出来了。关上办公室的门后,他问了一句:“那混蛋是谁?”   “夏队……刚才?”曹妤想要问清楚,刚才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我问你呢,那个混蛋是谁?”   “岑熙!”   夏朗愣住了,岑熙和陈妙言明明在交往,两个人就算是有些矛盾,岑熙也不该动手打女朋友吧?   正巧这时候,他看到两名片警正从里面带出一个人来。这个人正是岑熙,他并没有戴手铐,走在了最前面,但是一脸的愤怒之情。   岑熙也见到了夏朗,大骂一声:“夏朗,我操你妈!”几步冲上来,挥拳朝着他的面门打来。   坦白说,岑熙每天坐办公室,他的身手不可能比夏朗好。夏朗也自信可以躲过这一拳,但是他刚刚准备闪开,心中忽然冒出了一个念头,变为了不闪不避。岑熙的这一拳,结结实实地打在了夏朗的左脸上。   这一拳,力道很足,夏朗踉跄了几步,扶住了墙壁才勉强没有倒下去。两名片警扭住了岑熙的两条胳膊:“干什么,还不老实是不是?!”   曹妤也匆忙扶住了夏朗:“夏队,你怎么样?”   夏朗嘿嘿冷笑了两声,他摸了摸被打肿的脸,火辣辣的疼。但是他并没有追究岑熙,只是挥了挥手,对同事说道:“带走吧。” 第二十八章 被狗咬了一口   当夏朗脸上带着淤青一头扎进办公室后,刑侦支队的办公区炸了锅:“我去,夏队这是怎么了?”“不是说陈妙言的律师事务所出事了吗,怎么把夏队给伤了?”“该不会是你们和犯罪分子搏斗了吧?”……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议论不停。   可是曹妤自己也是一头雾水,她到现在还在怀疑,自己究竟是不是眼花了,夏队真的和陈妙言抱在一起了吗?曹妤今年刚从警校出来实习,被分在了离火市公安局的刑侦支队。从她来这里的第一天起,她就知道,离火市大名鼎鼎的律师陈妙言,和刑侦支队的支队长夏朗不合。可是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有岑熙那一拳,不要说夏朗了,曹妤都有绝对的信心躲开。当时他的肩膀明明动了,做好了躲开那一拳的准备。但是为什么动作只做了一半儿,便停下了呢?曹妤当时看得清清楚楚,夏朗更像是故意挨上了这一拳。   曹妤皱着一双柳眉看着夏朗的办公室,她搞不清楚自己的上司怎么会这样。这时,冷不防有一人拽住了她的胳膊,将她拉出了办公区。曹妤扭头一看,原来是韩笑。   两人来到了走廊上,曹妤叫道:“哎呀,学长,你干什么啊,你放开我!”走廊路过的同事无不侧目,这些人看韩笑拉着曹妤,简直就跟古时候山大王抢压寨夫人似的。   韩笑松开了手,说道:“曹妤,你老实说,是不是夏队和陈律师发生了什么事?”   曹妤欲言又止,嘴巴张了张,却又停住了。她想起来,上一次从陈妙言的办公室里把夏朗带出来,也是韩笑和她一起执行的“任务”。   “哎呀,快说啊,你要急死我啊!”韩笑猴急的样子,差不多快要跳起来了。   曹妤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好,我和你说了,你千万不要跟别人说啊!”   “嗯嗯嗯,”韩笑连连点头,“快说快说,我要知道是哪个王八蛋敢打夏队!”   曹妤这才说出了事情的经过,韩笑听完后,着实震惊。过了好久,他才慢慢缓过神来:“等等,你的意思是……”他不忘谨慎地看看周围,“咱们夏队和陈妙言……”   曹妤轻轻点了点头。   “这怎么可能嘛,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们俩人上辈子有仇,这辈子有怨……怎么可能……”说了一半儿,韩笑猛然想起了上一次将夏朗乔装成犯罪嫌疑人从陈妙言办公室带出来的事情,“难道说……之前他们就已经在一起了?”曹妤摇了摇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看夏队,和杨小雅分手后一点儿伤心的意思也没有。”   “什么伤心?”这时,曹妤的身边突然响起了夏朗的声音,她急忙回头望去。不知何时,夏朗从办公室里走出来了。   “夏队,”韩笑赶紧上前转移话题,“你要去哪儿?”   “我出去一趟,你们看家。”   韩笑认为,夏朗一定是要去找岑熙算账,他担心夏朗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来:“那什么……我和你一起去吧?”   “不用了。”夏朗说完,就快步离开了。   看着他脚下生风,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韩笑嗫嚅着说道:“完了,岑熙这下不死也得骨折,要倒大霉了!”   吴鑫楠正在和公司的几名同事讨论着今天公司发生的事情,他们都在感慨,为什么好端端的会出了这事。一名女同事平时就很八卦,她说道:“你们没听见岑熙喊什么吗?我觉得,这件事八成和夏朗有关系!”“嗯嗯,我也听到了。好像是夏朗第三者插足,破坏了岑熙和陈律师的感情。”   “别开玩笑了,陈律师平时就和夏朗有矛盾,咱们这里谁不知道啊?夏朗想插足,陈律师也得看得上他啊!”   吴鑫楠却说:“我倒觉得不一定,电视剧里不是常演嘛,两个人一开始互相看不顺眼,但是渐渐就发现对方身上的优点了。”   另一名同事笑了:“可也对啊,夏朗人长得帅,还是公安局的领导,换我我也愿意啊!”   正在这时,在她对面的同事一个劲儿地给她递眼色。她机警地回头,看到了陈妙言,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陈……陈律师。”也不知道刚才的话陈妙言有没有听到。   陈妙言的气色很差,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转而对吴鑫楠说道:“我今天有点儿累,先回去了,有什么事情就给我打电话好了。”   “好。”吴鑫楠木讷地应道。   陈妙言乘电梯下了楼,她此刻的心情很复杂,岑熙动手打了她,这让她既愤怒又失望。比起这种纯粹的情绪,夏朗在办公室的那个拥抱则令她的内心百感交集,说是愤怒,但其中还夹杂着许多别的情绪,有害羞、有回味、有错愕……还有许许多多别的情绪夹杂在内。   陈妙言的心里像是打架一样,每种情绪都亮了个相。以至于她站在电梯里,都忘了按下楼层键。过了许久,她才想起来。   电梯终于到了地下停车场,陈妙言刚走出电梯,迎面和一人差点儿撞到一起。她抬头一看,这个人居然是夏朗。   “你……你怎么来了?”陈妙言乍一见到他,又想起了不到一个小时前发生在办公室的一幕。她的脸一下子红了。   夏朗回答得很坦诚:“来接你。”   陈妙言的一双美眸打量着夏朗,忽然注意到了他脸上也挂着一大块淤青:“你的脸怎么了?”   “被狗咬了一口。”   陈妙言想笑,可是她强行憋住了,只是淡淡问道:“为什么来接我?”   “你在公司出了糗,脸上挂着伤,哪儿也不能去。我猜你现在打算一个人开车去散心,对不对?”他长叹了一口气,“正好我也这么想的,一起走吧。”   陈妙言知道,夏朗这是在为她说话。她的心里很感动,但还是问道:“你是个大男人,受个伤又有什么了?”   “我好歹也是刑侦队长,在手下面前被人揍了一拳,我不要面子啊?”   陈妙言终于莞尔一笑,两人上了夏朗的车。   夏朗开着车一路来到了海边。听听海浪拍击岩石的声音、海鸥的啼叫,呼吸着略带腥咸味道的空气,踩着松软的沙滩,今天的不快都多少消散了一些。   陈妙言和夏朗只是一路走着,最初谁也没有说话。过了许久,她终于忍不住了:“难道你不想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事吗?”   夏朗却微微一笑:“有什么好问的?左不过是……岑熙怀疑我们俩人有一腿。”   陈妙言不悦:“你说话可真难听!”   “我只是说出了岑熙心里想说的话。你们在一起交往的时间不长,他平时都对你很好。为什么偏偏今天暴露了真面目呢?肯定是早上我们一起去拜访尤教授的时候被他看到了,心里气不过呗。”   陈妙言沉默了,夏朗说得一点儿都不错。   夏朗见他不说话,忽然哭丧着脸说道:“要说我这一拳挨得可真不值!”   “为什么?”   “要是我们真的是……情侣,挨一拳我也无话可说。但是这一拳头太冤枉了吧?”夏朗笑着说道。   陈妙言却呆住了,她从夏朗的话中听到了一丝暗示。她觉得是自己想多了,便说道:“出了这样的事,你还有心情开玩笑,你是在看我的笑话吗?”   “怎么可能?”夏朗紧走几步,站在了她的面前,指着自己脸上的伤,“你看看,我现在跟你一样诶。”   陈妙言知道,这是夏朗在安慰她。 第二十九章 我和岑熙分手了   事发时,陈妙言虽然身处办公室只是听到了声音,但她不相信岑熙一拳就可以打在夏朗的脸上。他这么做是为了有理由来安慰自己。想到这些,陈妙言的心中莫名觉得很感动。可她尚存的一丝“理智”,生生将这份感动压在了心头。   夏朗见她低下头去,什么话都没有说。以为自己是自讨没趣,也不说话了。两人又沿着海边走了一段路,陈妙言开口问道:“案子怎么样了?”   夏朗沮丧地摇了摇头:“没线索……这个凶手很狡猾,在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的蛛丝马迹,没有指纹。就连仅有的半枚脚印,后来也被证实是我同事现场勘验的时候留下的。”   “天网恢恢,你不要泄气。”   “泄气倒没有,我现在反而有一种很兴奋的情绪。一个这样狡猾的凶手,足以激起我的斗志。”夏朗信心满满地说道。   陈妙言愣了一下,继而莞尔:“看来我当初说得没错。”   “什么?”   “你真是一个死变态!”这句话是陈妙言微笑着说出来的,夏朗当然知道她是在开玩笑,一时间也笑得不能自已。   此时已经下午的两点多了,两人中午都没有吃饭,便一起去了海边的一家餐厅。在用餐的中途,夏朗对陈妙言说道,最近不要穿红色的裙子,紫色的裙子也不要。陈妙言明白是什么意思,重重点了点头。   可是该来的迟早还是要来,到了晚上,无处可去的陈妙言只能是回家了。她特意挡住了半张脸,推开房门后就急匆匆进了卧室。   “小言,吃芒果,大北刚从泰国带回来的。”陈母招呼着她。可是陈妙言恍若未闻,直接进了自己的卧室。   大北全名隋延北,是陈妙言的表弟,最近几年一直在泰国工作。这一次寄给陈家的芒果都是一等一的,让陈母赞不绝口。可是她看到大女儿今晚的反常举动,有点儿担忧了:“这丫头怎么了,叫她都听不见?”说着,她就要起身前去查看情况。   陈妙欣最机灵了,知道老姐反常的举动必有深意。她连忙劝住了母亲:“老妈,你坐着,我去看看就好了。”“好,要是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啊!”   “好好好。”说话间,陈妙欣已经来到了姐姐的房门前,她敲了敲门,听里面没有反应,便推开了门。   陈妙言正坐在梳妆台前照着镜子,脸上的淤青不可能在一天之内消散,现在反而愈见青黑。听到有人开门进来,她本能地拿起床上的包包要挡住自己的脸,见是陈妙欣进来,才松了一口气:“你要吓死我呀!”   陈妙欣见到老姐这副样子,着实吓了一跳:“老姐,你……你这是怎么了?是谁欺负你了吗?”   陈妙言转回头去继续照着镜子,她用消肿散瘀的药膏轻轻涂抹着脸,说道:“没什么。”   “还没什么呢?你的脸都肿得像个猪头了!”   “哪有那么夸张?”   “到底出什么事了?”   陈妙言轻轻叹了一口气:“我和岑熙分手了。”可同时,她的脸上却是极为轻松的状态。   陈妙欣狐疑地盯着姐姐。   “干嘛这么看着我?”   “老姐,你是说真的吗?”   “当然啦!”   “阿弥陀佛,谢天谢地。”   “你不会又是在作怪吧?”   “哪有,我是替你高兴啊!”   陈妙言不禁笑了:“喂,你未来姐夫都没有了,有什么好高兴的?”   “要是岑熙当我的姐夫,我可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没见你刚才的样子吗?一说你和岑熙分手了,你自己高兴得都差点儿蹦起来。”   “我有吗?”陈妙言又笑了一声。   “你看你看,明明就有。”陈妙欣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似的,欣喜地叫道。   陈妙言这才恍然发现,今天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内心却没有丝毫的波澜。也许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夏朗吧。   与此同时,在夏家,却传来了阵阵的惨叫:“哎呀——!”   夏祺瑄正在给弟弟涂药,她像个喋喋不休的怨妇:“该,让你逞英雄,这次还有命回来你就多谢老天爷保佑吧!”   夏母在一旁说道:“你这孩子,怎么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呢?”   夏朗也说道:“就是,老姐,你可是我亲姐姐,能不能盼我点儿好啊?”   不等夏祺瑄说话,夏母就说道:“你姐说得也没错,你说说你,当警察就当警察,你还真的遇到什么事就往上冲啊?你姐要是去了国外,我和你爸全都指望你了。你怎么就这么不拿自己个儿的命当命呢?”   夏朗嘿嘿一笑:“老妈啊,你怎么两面派啊?我是警察,遇到事情我不冲谁冲啊?啊——老姐,不用你了,你这哪儿是上药啊,简直是上刑啊!还是我自己来吧。”   夏祺瑄一气之下,将药膏摔在了桌上。   老夏在旁边说了一句:“小朗这次没做错。”   “老妈,听见没,我爸到底是老党员,说出的话就是有觉悟!”   老夏说道:“当警察嘛,遇到犯罪分子当然要冲上去了!”   “老夏同志,高!”夏朗翘起了一根大拇指,高兴地称赞着自己的父亲。   “老东西,你给我闭嘴!儿子你也有份儿,怎么说出话来跟放屁似的?”夏母凶巴巴地说道。   老夏的眼神瞟了一眼老伴儿,冲夏朗摇了摇头,表示自己爱莫能助。   夏朗说道:“老妈啊,您别生气了。你看看,我不是囫囵着回来了吗?”   “唉,你这小兔崽子,我是管不了你了!”   夏朗知道自己的母亲刀子嘴豆腐心,她这么说就表示不生气了,不禁咧嘴笑了。不过这一笑,又牵动了伤口,“哎呦”叫了一声。   第二天,夏朗来到了单位,一大早便召开了一个案情分析会议。在会议上,夏朗还是坚持自己以前的论调,83案与聂玲遇害案的凶手是同一个人。   这一次不止杜志山一人唱反调了,就连其余几位成熟稳重的老前辈也觉得夏朗这样的分析过于冒险了。聂玲遇害的现场,最少有三点是与83案不同的。   但是夏朗却坚持自己的看法:“不错,是有三点不同。但是刨除这三点来看,其余的和尹明瑶的死亡没有任何的不同:凶器、致命刀口的位置、事发地点、死者的性别和年龄……我不相信我们离火市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夏队,破案不能只凭一张嘴说的。”杜志山懒洋洋地说道,“在这儿猜又破不了案!”   夏朗愣住了,因为目前警方所掌握的线索太少了。凭借着手里仅有的这几条线索,根本没有破案的机会。一时间,杜志山也好,那些警局的老前辈也好,大家看夏朗的眼神都带着一丝的疑虑。夏朗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而正在这时,曹妤忽然说话了:“付局,让我试试吧!”   不止是付如丞,她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愣住了。大家都明白曹妤的心思:她是想乔装成受害人的样子,引凶手出来!   之前这个想法被提出来过,可是曹妤那时候根本不愿意。此时她却主动站了出来,夏朗知道,她是在帮自己解围。夏朗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感激:“曹妤……你……可以吗?”   曹妤坚定地点了点头:“夏队,相信我!” 第三十章 只抓住了一个变态   离火市市中心,一个女孩儿身姿傲人,穿着一件红色的连衣裙,肉色的丝袜包裹着匀称的大腿,将她火辣辣的身材展现得淋漓尽致。这个女孩儿戴着一副宽大的太阳镜,诱人的红唇似乎诉说着千言万语。和她擦肩而过的男人无不侧目。   “没想到,小曹的身材这么好啊!”“怎么,你是不是后悔早结婚了?”   耳机里传来了两名同事的调侃声,曹妤也听到了,表面上停下来看着橱窗里一件时尚的女装,实则压低了声音:“你们两个找死呢吧?”   夏朗坐在了不远处的长椅上,玩着手机,用耳机对同事们说道:“行啦,都给我精神点儿,跑了犯罪嫌疑人,拿你们是问!”   众人这才敛色,一本正经地投入了工作中。   因为接连发生刺伤及凶杀案,离火市的时尚女孩儿们惶惶不可终日。此时的街上,就连逛街的女孩儿都比平时少了许多,穿红色连衣裙的人,只有曹妤一个。穿梭在人群中的她,十分引人注目。   转眼间,在市中心独自一人走了一个多小时,穿着高跟鞋的曹妤有点儿受不了了:“夏队,现在怎么办?”   一个多小时,犯罪嫌疑人还没有出现。夏朗说道:“你进商场,找个地方休息会儿,我们会保护你的。”   曹妤便转身走向了最为繁华的新世纪商场。她刚刚走到门口的时候,一个年轻人突然冲了上来。躲在暗处的警察为之一振,有好几人差点儿按捺不住了。   “先等等,发传单的。”夏朗及时在耳机里喝止住了大家的冒失。   果然,那个穿着白色T恤衫的年轻人拿出了一张传单,递给曹妤,然后不停地在她耳边说着什么。曹妤连连摆手,快步走进了商场里。年轻人看着她离去,沮丧地叹了一口气。   “小曹,什么情况?”一名同事好奇地问道。   “没事,影楼发传单的。”   夏朗见曹妤进去了,说道:“一组,先跟进去,注意保护曹妤;二组,从东门进去;三组,从地下停车场进去。”他说完后,走到旁边的冷饮店买了一杯柠檬汁,这才慢悠悠地进去了。   一进入商场,就听到了一组传来的报告:“夏队,我们看到你了。曹妤现在在三楼的休息区,旁边有一个男人一直看着她。”   “先不要行动,我们的目标是潜在的犯罪嫌疑人,不要打草惊蛇。”夏朗快走了几步,上了扶梯,直上三楼。   到了三楼,夏朗看到了曹妤。曹妤扭头也看到了夏朗,她起身朝夏朗走来。也许在她这时的心中,这位上司才足够值得她信任吧。   就在她起身的同时,一直在她身后偷窥的那个男人突然也站起来,快步跟了上来。夏朗看到这一幕,忽然站住了脚步。   这个男人一米七几的个子,穿着很邋遢,黄色的广告T恤衫,领口和袖子都变得乌黑了。两只眯缝眼觑成了一条线,下身的裤子,拉链门敞开着。   曹妤见到夏朗站定了脚步,他的神情变得紧张。她的心也跟着悬了起来,仔细倾听,身后有异常的脚步声。曹妤紧张之余,不由地加快了脚步。可是身后那阵脚步声变得急促起来了。   这时候,身后一直跟着曹妤的那个男人突然伸手朝自己的裤兜里摸去了,等他伸出手的那一刻,夏朗突然飞奔上去,大喝一声:“行动!”曹妤见夏朗飞快地跑过来,她本能地一回身,却看到一团白色的液体朝自己的面门飞来。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这团黏糊糊、带着腥臭味道的白色液体便沾到了自己的脸上。作为一个成年人,她当然明白这是什么,顿时恶心地快要昏厥过去了。   周围的警察一拥而上,将这个变态按在了地上。可也就是在这时,夏朗很明白:这次诱捕行动失败了。   在警察押着变态男往外走的时候,商场门口的一个人,下意识地背过了身去,用余光悄悄观察着这一幕。夏朗从他背后走了过去,这个男人的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笑。   在公安局的办公区,曹妤哭成了泪人。她面前桌子上的纸巾堆成了小山,不管她洗几遍,擦拭几次,似乎都能闻到那股令人作呕的味道。   穆奇强行忍住了笑,劝道:“好了好了,曹警官啊,咱们办公室的纸巾都被你一个人用完了。”   曹妤立志当警察,她幻想过自己荣立二等功,幻想过自己与犯罪分子搏斗……但唯独没有想到自己会遇到往妙龄美女身上泼精液的变态。她哭哭啼啼地说道:“谁知道会遇到这么一个变态啊!恶心死了!”   事后,经过了审问得知。这个男人名叫侯佳,四十一岁,无业,平日里靠捡拾垃圾为生。生活虽然落魄,但他时常幻想自己改变这一境遇。想得最多的,自然是美貌的异性了。长久下来,侯佳渐渐不满足于每晚躲在垃圾堆里对着美女海报或者挂历打手枪了,他逐渐变得胆大了。   他将自己平时打手枪的“成果”积攒了下来,白天有时间就经常出没于市中心的写字楼及各大商场。他知道,这些地方是都市白领美女经常出现的地方。每次遇到有颜值不错的美女,他要么悄悄将精液涂抹在人家的丝袜上,要么就倒在人家的头发里。借此来满足自己的淫欲。   今天他原本想故技重施,不想曹妤忽然回头,以至于那恶心的东西直接倒在了她的脸上。   韩笑看着这份笔录气愤难当:“妈的,咱们国家怎么不立法弄死这些变态呢?”   不知道为什么,夏朗一听见“法”这个字,就莫名想起了陈妙言。他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回头我给你一个心理医生的电话,你带曹妤去看看,这件事情对于一个女孩儿来说很恶心,会造成心理阴影的。”   韩笑点了点头。   警方精心布置的诱捕,却阴差阳错地抓了一个变态。这也正式宣告了行动的失败。杜志山坐在了角落里冷嘲热讽:“呵呵,浪费了这么多的人力物力,最后却只抓住了一个变态。这一下,做好被上面骂的准备吧!”   夏朗沉默着,一直没有说话。过了好久,他才忽然说了句:“我出去一下!”话音未落,人已经不见了。   他独自一人驱车来到了聂玲遇害的现场,那条幽深的天泉巷。对于那天的情况,巷子角落的咖啡馆里的工作人员早已没有印象。夏朗只好来到了事发地点。   凶案已经过去了好几天,这里虽然经过了彻底的清洁,但是路上的血迹还是隐约可见。就在数天前,一个年轻的生命就此香消玉殒。   凶手敢于在白天作案,一定是警方先前的通告让他憋了太久了。一定是这样的。   那一天,聂玲一个人走进了这条幽深的小巷,凶手不失时机地跟了上来,他知道,这是最好的一个机会了。天泉巷新建不久,还没有来得及安装监控探头,人流也少得可怜。他像是以前那样,快速贴了上去,将匕首抵住了对方的脖颈,要求她交出自己的包包。   聂玲惧怕之下,乖乖照做了。但她还是没能求得一丝生机,凶手那把冰冷的匕首刺进了她的小腹,失血性休克……宣告了受害人的死亡。   夏朗试图案件重组,就像是在沐卿悦那家案子时所作的那样,可惜收效不大。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夏朗走出了天泉巷,觉得有点儿肚子饿了,便在巷子口的一家小店点了一个外带的汉堡。 第三十一章 更年期提前了   天泉巷紧邻市区繁华的步行街,来来往往的俊男靓女非常非常多。可前不久发生在天泉巷的那件案子被传得街知巷闻,所以大家都有意回避着。走到巷子口,要么就绕路避开,要么就加速走过。不过这些人也发现了很有意思的一幕:一个人,面对着幽深的巷子,在巷子口蹲下来,目光注视着黑漆漆的天泉巷,同时啃着手里的汉堡,看上去像是一个精神病。   蹲在巷子口吃汉堡的,正是夏朗。他眉头深锁,完全尝不出这个汉堡的味道。如果不是他的穿着还算得体,估计匆匆路过他身边的人难保不会丢些零钱在他面前。   夏朗一直苦苦思索着凶手可能遗漏的线索,正在这时,一只手狠狠拍在了他的后背上,大叫了一声:“夏朗!”   夏朗本能地周身一震,手里的半个汉堡也甩了出去。他在陷入沉思的时候,突然被人打了一下,本能地被吓了一跳。回头望去,居然是活蹦乱跳的沐卿悦。   “还真是你呀,我还怕认错人了呢!”沐卿悦欣喜地说道。   夏朗摇头苦笑,他站起身来捡起了那半只掉在地上的汉堡,丢进了垃圾桶里,说道:“出院啦?”“嗯,今天妙言特意接我出院了。”说完,沐卿悦朝着路边挥了挥手。在那里,停放着陈妙言那辆白色的雷克萨斯,她正坐在驾驶位上。只不过今天的陈妙言打扮与往日不同,她带着一只夜视太阳镜,一只浅蓝色的口罩挡住了她半张脸。   尽管夏朗知道她这么做是为了遮住脸上的淤青,但还是忍不住调侃说道:“怎么弄得跟个电影明星似的,她还怕有人找她签名啊?”   沐卿悦不理会夏朗对好友的调侃,反而瞪着一双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夏朗的脸。这令夏朗很不适应,他皱眉说道:“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夏朗,你怎么和妙言一样,你们两个还留情侣伤啊!”   夏朗罕见的脸红了,他故作生气地说道:“东西可以乱吃,话千万不能乱说啊!”   “我是认真的,你看看,你们受伤的位置都一样。”她在夏朗的脸上指指点点。   夏朗想要快一点儿摆脱这个难缠的姑娘,说道:“好了,闲话说完了。没事的话你就先走吧,我还有事要忙呢!”说完,他又走到了那家快餐店的窗口,想要再点一个汉堡。   “你晚上就吃这个啊?”沐卿悦跟了上来。   “对啊,也不知道吃什么才好,随便一点儿好了。”   夏朗刚要开口点餐,就被沐卿悦打断了:“我和妙言现在去吃饭,夏朗,免费请你,来不来?”   夏朗心念一动,他看看沐卿悦,又看看陈妙言。   “喂,你看什么呢?两大美女请你吃饭,你还犹豫什么?”沐卿悦怫然说道。   “好,反正是免费的,不吃白不吃。”夏朗想起了昨天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早中晚三餐他都是和陈妙言一起吃的,没想到今天晚上还会和她一起吃饭。世界可真小。   夏朗到了雷克萨斯车的旁边,和陈妙言打了一声招呼,他拉开了后车门。没想到沐卿悦上来说道:“喂喂喂,你要干什么,想占我便宜啊?”   夏朗有点儿懵:“这……这怎么会是占你便宜呢?”   “我受伤了,我需要一个宽敞的空间。起开,让我一个人坐后面,你去前面。”沐卿悦毫不客气地推开了他。   这样一来,夏朗就必须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了。   陈妙言的脸色微红:“卿悦,来的路上你不是一直坐前面的吗?”   沐卿悦这么做,当然是想给夏陈制造机会了,她怔了片刻,俏脸一扬:“刚才被某人气到了,现在气得我伤口疼,哼!”   夏朗不明所以地对陈妙言问道:“她这是跟谁啊?”“别管她,更年期提前了,上车吧。”   原来,陈妙言今天去接沐卿悦出院。沐卿悦得知陈妙言和岑熙分手后,十分激动,一再撮合她向夏朗坦白,可是陈妙言始终不答应。沐卿悦不过是暗有所指而已。她们来到这附近,不过是想找一家店吃点儿东西,没想到沐卿悦看到了夏朗。她让陈妙言停住了车,陈妙言没有看到蹲在了巷子口的夏朗,直到沐卿悦上前打招呼。如今的她,不知道是不是向他人袒露心迹的缘故,再见到夏朗的时候,心中小鹿乱撞,总难以平复心跳的悸动感。   三人到了一家自助餐厅,沐卿悦拿了好多菜肴,码满了整张桌子。陈妙言说道:“拿这么多,你吃得了吗?”   “我现在大伤初愈,当然要好好补补了。你与其关心我,倒不如关心关心……某人。”说完,她眼神朝着正在取餐的夏朗瞟去。   陈妙言不由地望过去,只见夏朗拿着一只餐盘,在取餐区转来转去,他表面上是在浏览各式各样美味的餐品,实则若有所思。   陈妙言微微叹了一口气:“他就是这样,遇到了案子,就什么都顾不上了。”沐卿悦借机打趣说:“你很了解他嘛!也对哦,毕竟是心上人。”   陈妙言将手里的湿巾揉成了小团,丢在了闺蜜的头上。   两人打闹玩笑之时,夏朗已经端着餐盘回来了。他拉开了椅子坐下来。   “你就吃这么一点儿吗?”陈妙言纳罕地问,她看到夏朗的餐盘里只有一份炒面而已。   夏朗说道:“我不饿。”   沐卿悦看到自从夏朗坐下来后,陈妙言的眼神始终在悄悄地看向他,不禁窃笑。她将面前一盘牛仔骨推到了夏朗的面前:“这个给你吧。”   “谢了,我吃这个就可以了。”夏朗轻描淡写地说道。   “我不是关心你,是关心我的好朋友,你要是饿瘦了,她一定会心疼的。”这句话说出口,夏朗和陈妙言不觉相视一眼,两个人的目光又不约而同地很快躲开了。   吃完了饭,陈妙言开车先送沐卿悦回去了。一直到了她家楼下,沐卿悦下了车后却并没有急着上楼,她站在车窗外敲了敲副驾驶的车窗。夏朗打开,问她:“还有什么事吗?”   “夏朗,妙言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就把她交给你了哦!”   “啊?”夏朗一愣,没有听懂她的话。   “我的意思是,你是警察,你要负责妙言的安全,把她平安送到家!”沐卿悦注意到闺蜜的目光向她投来了杀气,连忙改口说道。   夏朗点点头:“放心好了,你这边有什么事的话,随时联系我。”   “还是免了,某人会吃醋的。”说完,沐卿悦连蹦带跳地跑进了楼里。   夏朗不禁笑道:“你这位朋友还挺有意思的。”   陈妙言没有接他的话,而是问道:“你要去哪里,我送你回天泉巷?”   “好。”   陈妙言这一路上都很少说话。她在心中暗忖,看来以后要让沐卿悦和夏朗两人少见面了,沐卿悦大大咧咧的,说不定哪天自己的小心思就穿帮了。   而就在这时候,猛听得“噗”的一声,雷克萨斯剧烈地抖动一下。两人都知道,这是车子爆胎了。整辆车突然打横,陈妙言紧张地握着方向盘,可是,这辆车似乎已经不听她的控制了。   夏朗见状,急忙解开了安全带,一把抢过了方向盘:“别慌,你控制好油门就好,慢慢来,我叫你停的时候踩刹车!”   陈妙言紧闭双唇,神情很紧张。两人合作,一人操控方向盘挂挡,一人踩着刹车,终于将车子平稳停靠在了路边。   “怎么样,你没事吧?” 第三十二章 妙言可能有危险!   陈妙言一张俏脸被吓得惨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沁出。面对夏朗的询问,她好一会儿才醒过来,轻轻摇了摇头。   夏朗这才松了一口气:“幸亏你这辆车是自动挡的,如果是手动挡,搞不好咱们两个又得负伤了。”“现在怎么办?”   “只能叫人来拖车了。”夏朗拿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不一会儿,一辆白蓝相间的警用拖车开了过来。稳稳停靠在了路边后,一个又黑又瘦的小个子从车上跳下来:“夏队,你一个电话哥们儿就到了,没耽误你的事吧?”   夏朗笑了:“提前说好,这是清理道路,是你们交管部门应该做的。咱们公事公办,都说有困难找警察。你小子别想讹我!”   小个子警察笑了:“哪儿能呢?”   他又从车上叫下来了一名同事,加上夏朗,三人合力将陈妙言的车挂在了拖车的吊钩上。夏朗一再嘱咐:“你们千万小心点儿,这是我朋友的车。”“夏队,你刚才还说公事公办呢!”   “再犟嘴,我就去找你们的谢中队告一状!”   小个子无奈地苦笑:“官大一级压死人啊,等我哪天当了局长,我也好好使唤使唤你。”   夏朗笑着说道:“那我就提前恭喜你高升了。”他拿出了香烟,递给了两个帮忙的警察一人一支。   小个子和同事抽着烟,三人之间又相互聊了几句。一支烟抽完后,他便上了车。   “你们小心点儿。”夏朗还不忘叮嘱一句。   “放心吧,夏队,我们先走了。嫂子,我们走了。”说完,拖车缓缓驶远了。   夏朗原本冲他们招了招手,可是举起的胳膊晃了两下就停住了:嫂子是什么鬼?他不由地扭头看着陈妙言,陈妙言显然也听到了那句话,冷冰冰地说道:“你的朋友可真无聊。”   夏朗笑道:“确实……不过也怪我没有说清楚。”   两人没有了车,本来想叫一辆出租车的,可是今晚的空气很好,陈妙言便改变了主意,想要走一走。她摘下了太阳镜,口罩扯到了下颚。今晚的她穿着一件白色的连衣裙,细腻的质感使得她如同坠入凡间的天使,旁边的夏朗几次情不自禁地偷瞄她。   “你今天……心情有没有好点儿?”夏朗忍不住问道。平日里能说会道的,只是当他与陈妙言独处后,似乎问个问题都变得小心翼翼了。   “还好啊!”陈妙言爽快地答道,不过她已经猜到了夏朗的小心思,说道,“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岑熙也被公司开除了。”   “这件事情怪我。”   “怎么能怪你呢?我还要谢谢你。”陈妙言很真诚的说道,“要不是昨天跟你去拜会尤教授,我也不会及时看清楚他的真面目。”   夏朗笑了一下,说:“人就是这样的,平常都戴着面具,如果不到紧急时刻,谁都不会摘下来。”他停顿了一会儿,“就像是……就像是宋博海那样,虽然说他不是凶手,但说他是帮凶也不为过吧?”   陈妙言也跟着笑了,她忽然问道:“那么你呢?”   “什么?”   “你有没有戴面具?”路灯下,陈妙言看着夏朗的脸,很认真地问道。   夏朗愣了好久,笑了一下:“你看呢?”他的目光柔情地注视着陈妙言。   陈妙言从来没有感受过夏朗的这种目光,她在他漆黑的眸子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夜色中,两人的心仿佛越走越近,眼看要紧紧地靠在一起。   而就在此时,在路灯不及的黑暗之中,忽然有一个人影向这边跑来。紧接着,一大片红色的液体从黑暗中泼了过来。   两人都沉浸在了彼此的内心世界中,就连夏朗都没有对这一突发状况反应过来。   红色的液体全都泼到了陈妙言的身上,吓得她惊恐地叫了一声。黑暗中的那人哈哈大笑:“陈妙言,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说完,他本能地要跑。   夏朗一声大喝,追了上去。那人跑不多远,见夏朗穷追不舍,直接把手里的塑料水桶丢了过来。夏朗略一欠身,躲开了。不过一两分钟,那人便被夏朗扑倒在地。   夏朗掏出了手铐,制服住了此人。当他押着这个人回来的时候,陈妙言正在擦拭着身上的红色痕迹。她的表情既惊慌又愤怒。   夏朗闻出来了,这是油漆:“怎么会这样的,他是什么人?”他使劲晃了一下手里抓住的这个人。   没等陈妙言说话呢,这个人先喊了一句:“你是警察,警察不抓坏人凭什么抓我?抓陈妙言啊,她是坏人啊!”   这个人四十多岁的年纪,一米七的个子,细长的眼睛透出了无奈与愤恨的情绪,乱乱糟糟的头发仿佛从来没有打理过。陈妙言认出来了,这个人是当初一件案子的原告,陈妙言曾经与他在法庭上见过的。   那一次,陈妙言妙语连珠,唇枪舌剑,让此人的代理律师相形见绌。那一次的官司,陈妙言毫无悬念地胜出了。   她猛然间想起了什么:“给我寄恐吓信的就是你,对不对?”   夏朗一听,说道:“原来你还给陈律师寄过恐吓信啊!这一下罪加一等。”他又对陈妙言说:“看来,我得带他回去了。”   陈妙言点点头,她在夏朗转身的那一刻,忽然叫了他一声:“夏朗。”   夏朗转过身来:“还有什么事吗?”   “不……不要太为难他了。”陈妙言知道,当初的那件案子,受害人一家都很可怜,也很能理解他为什么这么气愤。   夏朗“嗯”了一声,站在原地给同事打电话,让他们派辆车来。   而陈妙言没有等夏朗,她趁着夏朗打电话的时候,一个人离开了。   夏朗挂掉电话,不见了陈妙言的影子。他想,一个女孩子遇到了这样的事情,心中难免烦躁,由她去也好。他看着身边这个男人,如果不是他突然出现,今晚他和陈妙言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呢?夏朗想到这里,念头戛然而止,不敢再接着想下去了。   很快,不到十分钟,韩笑和穆奇开着车就赶到了。夏朗说明了情况,穆奇踢了那人的屁股一脚:“行啊,学会泼油漆了。我说你们这些变态能不能换点儿新鲜的招数,怎么动不动就往人家女孩子身上泼东西呢?”他押着这个男人进了车。夏朗和他一左一右,将这个男人挤在了后座上。   韩笑负责开车。   穆奇忍不住开口说道:“夏队,真不知道陈妙言上辈子修了什么福分。一出什么事,你就第一个出现了。要我说,她以后就应该毕恭毕敬的,拿你当救命恩人来看才行。”   夏朗没有说话,只是注视着窗外匆匆掠过的夜景。   韩笑有点儿惋惜地说道:“可惜,不是那个变态凶手,要不然,今晚我们就可以好好庆祝了。”   夏朗听到了这句话,忽然想起了什么:凶手……红裙子……红油漆……他猛然间心头一颤,大声叫道:“笑,掉头回去!”   “夏队,我们现在都快到了。”   “回去!妙言可能有危险!”   陈妙言被泼了一身的红油漆,一条白裙子被染成了红裙子。她觉得,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打车的话也没有司机愿意载客了。索性便走上了一条小路,这条小路是一条狭长幽深的胡同。而就在陈妙言进入胡同的时候,黑暗中的一个人影迅速跟了上来。 第三十三章 警察,不许动!   警车呼啸着停靠在了夏朗刚才上车的地方。他推开车门跑了几步,却始终没有见到陈妙言的影子。夏朗无助地四下张望,时间过去了差不多十分钟,这段时间陈妙言会去哪里呢?   此时,韩笑也下了车:“夏队,陈律师不会真的有事吧?”   “她被泼了一身的红油漆,身上的白裙子染红了,我担心她遇到……”夏朗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了不远处的甜水井胡同发出了一声女子的呼喊:“救命啊!”夏朗几乎是本能地拔腿跑去,这一刻,他浑身铆足了力气,如同上了发条一般。   韩笑见状,喊了一声:“穆奇,看好嫌疑人!”也跟了上去。   甜水井胡同很深,只有几盏昏黄的灯泡勉强维持着光线。夏朗跑出去了四百多米的距离,忽然看到了一个女人正在和什么人拉扯。这个女人正是陈妙言,而对面和他拉扯的那个人,看不清楚长相。   夏朗急忙跑了过去,可与此同时,他还没跑上两三步,就见那人举起了一把明晃晃的刀,冲着陈妙言刺下去。夏朗大喝一声:“警察,不许动!”   那人刺下去的刀子生生停在了半空中,看样子他像是往这边张望了一眼。   “夏朗!”陈妙言冲他呼救。   可是行凶的人也只是看了一眼,他的肩膀抖动了一下,像是发出了一声冷笑,手里的刀子再次举了起来。夏朗大骇,他左右看看,抄起了路边一只缺了腿儿的板凳,向对方扔了过去!   那人手里的刀尖距离陈妙言的小腹仅差了几公分,却听到了耳边的风声,他刚扭头,便被夏朗掷来的板凳砸倒在地。   夏朗趁这时候已经跑过来了,凶手来不及下手,只好从胡同的另一个方向逃了出去。夏朗跑到了陈妙言的身边:“你怎么样,没事吧?”陈妙言惧怕之下,一下子抱住了夏朗,她嘤嘤啜泣,浑身剧烈地抖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虽然软玉在怀,但现在可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恰巧韩笑也跟上来了,他见到陈妙言抱住了夏朗,一时间怔住了,还怀疑自己眼花了。“笑,留在这里保护陈律师!”说完这句话,夏朗就奋力分开了陈妙言,狂奔而去。   虽然耽误了一点儿时间,但夏朗追出了胡同口后,还是看到了那个人影。此时,他正往东边逃窜。夏朗一咬牙,追了上去。   这时候还没有到深夜,这一带行人也很多。凶手不管不顾地撞开了行人,硬是挤出了一条路。夏朗大声喊道:“警察,全部都让开!”这两个人一前一后,展开了追逐。旁边的一对儿情侣看得血脉喷张,那个女孩儿还拿出了手机拍照:“这是在拍电影吗?”   凶手回头看到夏朗和他的距离越来越近,干脆一转身,跑到了机动车道上。晚上,车流如织,这里又是离火市的主干道之一。夏朗也没有想到,这个凶手竟然不要命了!   兴许真的是命好,他跑过了四条车道都没有遇到一辆车。夏朗不能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一咬牙,也翻身越过了护栏,朝着凶手的方向追上去。可是这边的双车道刚跑了一半儿,一辆车就狂摁着喇叭驶来。   “操你妈的,不要命啦?!”司机大声骂道。   夏朗却顾不上这些了,他只能一步不停地追上去。   一辆离火市本地牌照的面包车,司机正在随着音乐晃动着身体,嘴里还哼唱着粗俗难耐的歌词。正在这时候,隔离带里突然冲出来了一个人。吓得司机高叫:“我的妈呀!”急忙踩下了刹车。随着刺耳的“吱——呀——”,骤然停止转动的轮胎和路面产生了剧烈的摩擦,以致于轮胎都冒出了阵阵青烟。   可是这一切,都没能阻止这场车祸的发生。那个人和面包车来了一次亲密的接触,整个人飞了出去。司机吓得腿都软了,他连忙下了车查看情况。那个人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就像是没了呼吸一样。撞出去了五六米,别说是个人了,就算是头牛,估计也得伤得不轻。不料,司机刚刚走到了他身边,那人一下子从地上爬起来了。他的表情很痛苦,骂了一句:“他妈的……”只是听他的声音,似乎是憋住了一口气,喘不上来。   “兄弟……你……你没事吧?”司机此时正在内心求告满天神佛,保佑这个小伙子平安无事。   被撞的正是夏朗,他想要重新振作去追凶手,但是已然办不到了。凶手已经逃离了他的视线,不知所踪。他拿出了手机,拨打了韩笑的电话:“笑,叫人来,在这一带展开搜索,千万不能让凶手跑了!”   司机一听这话,吓得魂儿都没了。他开始以为夏朗叫人来是要“收拾”自己,可是听到后来,却更加心惧了,原来这是一个警察!撞了警察,这能有好果子吃吗?他赶紧扶住了摇摇晃晃的夏朗:“警察同志,真的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他都要快哭出来了。   夏朗却挥了挥手:“没你的事……是我突然冲过来的……你……你走吧!”   司机这才松了口气,赶紧开车离开了这块是非之地。   很快,刑侦支队的人就赶到了,夏朗给他们安排了任务。他感觉很不好,虽然说自己被车撞倒了,还能爬起来,但是被撞的部位很疼,不知道是不是骨折了。   “你……你没事吧?”陈妙言坐在了车里,外面有警察保护着。夏朗摇了摇头,他捂着自己的伤口:“不知道能不能找到那孙子。”   “夏队,药!”曹妤刚才知道夏朗被车撞了,她去买了一些消肿散淤的药物。   夏朗接过来,忍痛道:“谢了,你去和他们一起搜捕嫌疑人。”“是。”   曹妤离开后,现场只留下了一名警察。夏朗拉开了自己的T恤衫,扶着车,对同事说道:“来,兄弟,帮我抹一下药。”   那名警察拧开药瓶,将药水倒在了夏朗被撞的肋部,伸手涂抹。   “啊!”夏朗忍不住叫了一声,“轻点儿轻点儿……啊……是真他娘的疼啊!”   “我来吧。”这时,陈妙言竟然下了车,她从那名警察手里接过了药水。那名警察也知道自己笨手笨脚的,见夏朗没有异议,只好说了句:“那麻烦你了。”   陈妙言将药水倒在了自己的手心,然后两只手掌对着搓了一下,等到手心发热后,才慢慢地抹在了夏朗的肋部。   当陈妙言的玉手刚刚碰触到他的肌肤,夏朗忍不住抖了一下。   “怎么,很疼吗?”   “不……不是,有点儿凉。”夏朗有点儿害羞地说道。   只是,这种冰冰凉凉的感觉,不知道是药水的特性,还是陈妙言的手给他带来的感觉。   “应该没有骨折,只是撞青了一大块。”陈妙言顺带着检查了一下夏朗的伤势。夏朗听后,苦笑了一下:“这是我最失败的一回,明明那孙子就在眼前,却偏偏让他给跑了!”   陈妙言沉默了一阵儿,说:“对不起……这……这都要怪我……”   夏朗听到她满怀歉意的话语,心中一软,说道:“怎么能怪你呢?那种情况下,你能很勇敢地和他搏斗,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像你这么不要命的警察,我还是第一次见。”   “是吗?难得你对警察没有偏见。其实有很多像我这样的警察,比我优秀的也很多啊!”   陈妙言似乎不想说下去了,她说了一句:“好了,药还你。” 第三十四章 陈妙言真的喜欢夏队啊?   警方的搜索工作进行了一夜,然而却没有任何的发现。晚上,夏朗带着陈妙言回了警局。先让一名女警带着她去洗了澡,然后换上了一身干净衣服。   穆奇问:“夏队,那个变态怎么办?”   “交给你了,估计也没什么大事,该罚罚,该拘拘。”   “好。”   曹妤又上前说道:“夏队,你受伤了,我来询问陈律师好了。”她话音刚落,就被韩笑拉到了一边:“什么话,咱们夏队轻伤不下火线的。夏队,我和你问陈律师。”   夏朗疼得一度说不出来,只能是皱着眉点点头。   在接待室,夏朗问起了事情的经过。   陈妙言如实说道,在她和夏朗分手后,就走进了甜水井胡同。还没走多远,就听到后面好像有人跟着自己。联想起近日来发生的一系列刑事案,她很紧张,所以加快了脚步。但是后面那人很快就追了上来。   陈妙言终归是个女孩子,还穿着高跟鞋。她刚刚跑到事发地点,就被那人拉住了手腕,紧接着,她感觉到了脖颈间一凉,一把锋利的匕首已经抵在了她的脖子上。   那人恶狠狠地说道:“别动!把包给我!”   陈妙言是沐卿悦的闺蜜,当然知道她那段遭遇。陈妙言很清楚,如果自己乖乖照做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所以她表面上顺从,但暗地里抬起脚来,狠狠地踩在了那人的脚背上。这种酒杯底的窄跟高跟鞋踩人很痛,那人一把推开陈妙言,但还是拽住了她的包。两人因此才发生拉扯。   陈妙言很惧怕,所以她大声喊叫着,这才引来了夏朗。   距离发生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一夜,可是陈妙言还是后怕不已。夏朗只得苦心安慰着她。韩笑见状,说道:“夏队,我看昨晚这件事和之前发生的那几件案子很像。这样吧,我先出去和其他人商量一下。”   夏朗点了点头。   韩笑走出了接待室,关上门后,他不由地笑了一声。   “你还有心情笑?夏队受伤了,你就不能体谅一下他吗?”曹妤走过来,瞪着他说道。对于这位学长,她可一点儿也不客气。   韩笑却笑道:“小丫头懂什么?我这么做正是体谅夏队啊!”   “胡说八道!”   “唉,看来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来来来,我告诉你。”韩笑附在了曹妤的耳边,讲出了昨晚发生的事情。   “是真的?”曹妤听完后,仍不敢相信。   “当然是真的啦!”   “可是……”她谨慎地看了一下四周,压低了声音说道,“可是陈妙言和咱们夏队一向不和,这所有人都知道啊!”   “你看你,又不懂了。这才叫欢喜冤家呢!你忘啦,上一次我们是怎么从陈律师的办公室里把夏队带出来的?”   “难道说……陈妙言真的喜欢夏队啊?”   “干嘛这么惊讶,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去你的!”   接待室里,夏朗给陈妙言倒了一杯茶:“喝得惯吗?要不我下去给你买杯咖啡好了。”   陈妙言轻轻摇了摇头,她两只手捂在了水杯上,久久不语。   夏朗担心她遭遇这件事后,会对心理造成影响,便说道:“你不用害怕的,根据以往的犯罪记录,凶手很少会针对同一目标第二次下手。何况,这一次也只是偶然。你穿的是白裙子,只是碰巧……”   陈妙言勉强一笑:“我知道,谢谢你。”   夏朗不知所措,陈妙言看着他,很真诚地说道:“我……我说的是真的。今晚如果不是你及时返回……我可能……”   “这是我应该做的。”夏朗最后说了一句场面话,两人又陷入了一阵沉寂。   在常人看来,这是一种很尴尬的气氛。可是夏朗和陈妙言却都没有这么觉得,他们各自有自己的小心思。只是,谁都不愿意去说破。   “你接下来去哪里,单位,还是回家?”   “去单位吧,发生了这样的事,我不想让家里人知道。”   “好,我送你。”   夏朗一拉开门,韩笑和曹妤两个人差点儿摔倒,很明显是两人在门外耳朵贴在了门板上偷听。   “你们干什么呢?”夏朗警觉地问道。   “哦……那个,没什么,我们担心夏队你的身体嘛!”韩笑反应很快。   曹妤急忙附和说道:“对对对,担心夏队你的身体。”   “我身体好着呢,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他说了句,“我现在送陈律师回去,大约半个小时后回来,到时候召集大家开会。”   “是。”   看着夏朗和陈妙言走出了办公楼,韩笑得意地说道:“看见没,相信我说的了吧?从咱们这里到陈律师的事务所,也不过两三公里,用得了半个小时吗?”曹妤却叹了口气。   “年纪轻轻的,你叹什么气啊?”   “学长,你是我认识的所有男生中,最八卦的一个!”说完,曹妤就走了。   “嘿……这不是你向我打听事的时候了是吧?”韩笑追了上去。   夏朗送陈妙言回了公司,下车后,目送她进入写字楼。刚迈了两三级台阶,陈妙言忽然转回身来:“你不上来坐坐吗?”   夏朗笑道:“不了,上次来这里就出事了……再说了,我得马上回去,还有案子等着我呢。”   陈妙言也不由地笑了:“说的也是……那么……再见。”   “再见。”   陈妙言最终消失在了写字楼里,夏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点上了一支烟,心中不免责备起了自己:反正她现在没有男朋友,你有什么话不敢说呢?他狠狠地打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掐灭了香烟,开车离开了。   陈妙言并没有走,她一直躲在了写字楼的门口看着夏朗,当他举起手来敲打自己的脑袋的时候,陈妙言不禁笑了一下。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她还笑得出来。也许只有夏朗在旁边,她才会有这种莫大的安全感吧。   在离火市公安局的会议室里,夏朗说道:“昨晚发生的这起案子,虽然目前没有什么头绪,但是凶手至少给我们提供了两个信息。”   所有人都看着他,大家都是一样的心思:明明说没有线索,怎么又说凶手提供了信息,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夏朗说道:“首先,昨晚的受害人是陈妙言。她本来穿的是一件白裙子,但是遇到了报复她的人,向她泼了红油漆,以至于一条白色的裙子变成了红色。我想,这也是为什么凶手袭击她的原因。这也恰恰说明了,凶手的目标还是红裙子。”   大家听到后,默不作声。先前聂玲的遇害案,明明是一条紫裙子。事到如今,似乎只有夏朗还在坚持这一点了。   夏朗见到大家的反应,猜到了一二分,但他继续说了下去:“第二点,事发地点与之前一样,是甜水井胡同。加上之前的两起案子,尚书巷、天泉巷,这些全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足够安静、偏僻。还有,昨天我在追捕凶手的时候,发现他对于周围的环境很熟悉。我想,这一带应该是他经常活动的范围。”说着,他拿着红色的马克笔在地图上标注出了一个区域。   这个区域,正是以甜水井胡同为中心的,尚书巷、天泉巷以及沐卿悦所住的小区也被包含了进去。   “但是昨晚咱们那么多人搜了一夜,不也什么都没有发现吗?”杜志山打了一个呵欠,懒洋洋地说道。   夏朗笑了:“警察还怕麻烦吗?笑,开完会后你跟我走一趟,咱们再去探探。”   “是。” 第三十五章 从良的失足女   甜水井胡同,这算是离火市保存得比较完好的古老街道了。据说还在民国的时候,这条胡同就存在了。在胡同口的位置,有一座公馆,当初作为了国军高级将领的私宅。而近些年来,被改造成了一座私人会馆。   甜水井胡同总长约有一千六百多米,两边都是被重新翻修的四合院。但是居民并不多,只因为这里的房价不菲,一般的家庭很难消费得起。   韩笑跟着夏朗一路走来,感慨说道:“这个凶手可真会选地方啊,这里找个目击人跟大海捞针没什么区别。”   夏朗说:“如果容易得话,也不需要我们警察出马了。赶紧办正事吧。”   事实证明,甜水井胡同确实是人迹稀少,就连白天也没有见到一个路过的人。两人穿行过了这条胡同后,夏朗又沿着昨天凶手逃窜的方向走了一遍。穿过那条马路,来到了凶手逃跑钻进的那条小巷。   这一带与甜水井胡同虽只隔了一条街,但全然是两个世界。眼前是一片老城区,有的建筑甚至还停留在了上世纪的八十年代。走进小巷中,脚下的路窄仄难行,遍地的污水混杂着黄色的尿液,空气中的味道着实难闻。   偶尔可以听到野猫的叫声,路边的垃圾堆里,还有窸窸窣窣老鼠翻动垃圾的声音。绿头苍蝇正是成群结队地飞舞。   韩笑不禁捂住了鼻子:“昨晚凶手往这里跑,也算是有勇气了。”   夏朗却很坚定地说:“不是有勇气,而是很熟悉。一个人在逃命的时候,本能地会朝着相对熟悉的环境跑。尤其是我还在后面追着他,他肯定想办法借助周围复杂的环境来甩掉我!”   “凶手难道住在这里?”   “我不能确定,但是最起码……他对于这一带应该是非常熟悉的。”两人正说着,迎面走来了一位老爷子,穿着一件白色的背心,手里摇着一把蒲扇,另一只手举着一只黑色的收音机附在了耳边。收音机的声音很大,滋滋啦啦地唱着京剧《战长沙》:“关羽威名赫赫扬,勇冠三军谁不尊仰,千里独骑保嫂娘,过五关曾斩六员将……”   夏朗快步走上前去,恭敬地叫了一声:“大爷!”   老爷子见到俩人,本能地一愣,拿开了耳边的话匣子:“你们在跟我说话?”   “大爷,我打听一下……”夏朗的话刚说了一半儿,就见老爷子挥了挥手,他指着自己的耳朵,摇了摇头。这样一来,夏朗明白了他的意思,老人家上了年纪,耳背了。难怪他要把收音机的声音调到那么大了。   夏朗不得不拿出了自己的证件,提高了嗓门喊道:“大爷,我们是公安局的,有点儿事想找你了解一下情况。”   老爷子拿过了证件,还特意打开觑着目看了一眼,这才说道:“行啊,有什么问题你们就问。”他把证件还给了夏朗。   “您是住在这里的吗?”   “嗯,都住了六十多年了。”老爷子伸出一根大拇指和小拇指,比了一个六的手势。   “昨晚您在家吗?”   “一直在呢!我这人晚上不爱出去遛弯。”   夏朗随后问道:“那您家是在?”   老爷子指了指身后不远的位置。夏朗很清楚,凶手在跑进来后,脚下必然不敢停,他一定会继续往巷子深处跑去。因为这里只有一条路,如果夏朗追进来的话,他没办法保证绝对安全。老爷子的家就在进入巷子的不远处。   “您昨晚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能有什么动静?武家老二的媳妇儿还跟以前一样骂大街,以后也没有听到什么了。”老爷子说完后,又补充了一句,“我们这个地方,太乱,什么人都有。你们要是想抓凶手,那可有的忙了,每个人都得查一遍。”   夏朗笑了,从来没有人这样和和警察交流过呢。他问道:“武家老二的媳妇儿是谁?”   “呶,就住我对门,这时候正在家里呢!”老爷子伸手一指,还不忘嘱咐一句,“不过你们可得多留个心眼儿,这个女人不好对付。”   韩笑也笑了:“大爷,您为什么这么说啊?”   老爷子的眼皮一翻:“这女人以前是做按摩的,说是这么说,可我们都知道,她是个小姐出身。这人可横了,逮住个蛤蟆都要攥出一把尿的主儿。一天骂骂咧咧的,你们可得在意。”   夏朗道谢后,和韩笑走过去了。当警察,什么人没有见过呢,总不能被一个泼妇吓住吧?他们还没有走近那间老房子,就听到了里面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叫骂:“人家上班,你也上班,瞧瞧你他妈挣得这点儿钱,老娘跟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啦!”声音粗得跟个爷们似的。   夏韩二人相视苦笑,他们上前敲了敲门。过了许久之后,一个男人打开了门。这个男人四十多岁的年纪,瘦骨嶙峋,两边的肋骨清晰可见,面色蜡黄,赤裸着上身,下身穿了一条青色的大裤衩,一双绿色的拖鞋。他见到夏朗二人后,愣了一下:“你们找谁?”   还没等夏朗回答,屋里又传出了那个女人的声音:“谁呀,是不是你那帮子不仗义的哥们儿来找你了?是大壮吗?我告诉你,让他赶紧麻利儿还钱!”说完后,传来了砸东西的声音。   夏朗拿出了证件,男人看到是警察后,有点儿紧张,他冲里屋喊了一声:“哎呀,你个老娘们儿别闹了,警察来了!”转而又对夏朗和韩笑两人说道:“警察同志,进来吧。”   进去后就是客厅,陈设很简单,瓷砖的地板已经有了裂缝,一张沙发上面铺着横条纹的床单。此外,还有一只老式的箱子,上面摆放了一些杂物。满地的狼藉,有撕碎的纸张书刊,也有几只碎裂的杯子,还有一只暖水壶摔在了地上。看样子,两口子是吵了好久了。   女人听到是警察来了,走出了里屋。这个女人也有三十大几四十出头的年纪了,体态微胖,穿着一件遍布油污的睡裙,脸上浓妆艳抹的。   如果真如老爷子所说,这个女的是失足女从良,夏朗也很难想象这样的一个失足女会有什么生意。   女人警惕地看着他们:“你们真的是警察?”她向男人怒道:“好啊,你他妈真是学精了,找人冒充警察吓唬我?”说着,冲上去一只手掐住了男人的脖子,扬起巴掌就要打。   夏朗不得不再次拿出了证件:“离火市公安局刑侦支队,你们要是想接着打。我们就先出去在外面等着,等你们打完了,咱们就回公安局说事。”   女人这才住了手,她一把推开了男人,说道:“怎么,警察了不起吗?老娘已经从良了,你们是不是还想找我的麻烦?好啊,你们来吧,把我带走!你的手铐呢?来,给我戴上!反正那里面,我又不是没有待过!”   这还真是一个混不吝的主儿,看来刚才那位老爷子说的也都是真的。夏朗笑了一下,颇有耐心地说:“放心,只要你踏踏实实地过日子,没人来找你麻烦。我们这次突然登门,是为了另一件事情。昨晚,在马路对面的甜水井胡同发生了一件案子,嫌疑人是从门前这条巷子跑的。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男人刚才被掐得很难受,他揉了揉脖子,回想了一下忽然对女人说道:“哎,昨晚不是……”   “你闭嘴!”女人瞪起大眼睛,跟只母老虎似的。 第三十六章 终有收获   女人一声呵斥,声如炸雷,男人竟吓得抖了一下。看得出来,他平时就没少被收拾。   夏朗说道:“大嫂,你也不是第一次跟警察打交道了。如果故意隐瞒情况不说的话,你应该知道是什么后果。”   女人像是不愿意理睬夏朗似的,她对男人说道:“去,你把院里的衣服洗了。每次都是让我洗,我他妈都快累死了。”   男人没办法,灰溜溜地进了里屋。   “这后面还有个院子?”韩笑问道。   女人没回答,她扶起了先前倒下的椅子坐在了两人的对面,这才开了口:“不是我不想说,而是刚才他在旁边呢。你们可不知道,这个男人嘴上一点儿都没把门的。喝点儿黄汤就什么话都敢说,我是怕被那贼报复。”   夏朗听出来了,这个女人误以为昨晚发生在甜水井胡同的只是一件普通的盗窃案。他说道:“那你就说说吧。”同时,他示意韩笑做好笔录。   女人这才打开了话匣子:她不是本地人,早些年从甘肃老家来到了离火市,因为被人骗了,做了不干净的一行。后来,认识了现在这个男人武三宝。武三宝那时候很阔绰,天天去光顾她的生意。她也很感激。后来,两人就这么在一起了,先是同居,最后又领了证。   可是武三宝这个男人太不是东西了!女人边骂边说,他嗜酒如命,还好赌。他爸给他留下了上百万的家产,可是还不到一年时间就被挥霍光了。他又开始借钱去赌。这样一来二去的,家里债台高筑。那些债主找上了门,没法子,只好把家里的三套房子都卖了,用来还债。为了这事,就连武三宝的亲哥哥都不再跟他来往了。   现在两口子,再加上一个上小学的孩子,只能是蜗居在这么一幢已经被列为危房的老房子里面。   也正因为这样,女人的心头才有气。原以为自己嫁给了一个阔少爷,可谁知道是一个败家子。两人几乎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的。昨晚情况也是一样,为了孩子的学费,两人正吵着呢,听到了院子里有动静。   男人胆子小,说是有野猫。但是女人不这么看,她当时听见了“咚”的一声,像是有人翻墙跳进来了,野猫肯定没这么大的动静。她抄上了拖把,推开门出去看。只看到一个黑影停在了院子里,那人握着一把刀,站在院子里望向门口这边。   女人也被吓住了,两人僵持了这么几秒钟的时间,那人突然掉头就跑,打开后院的门跑了。女人这才反应过来,手里的拖把扔了出去,破口大骂。而也正是这一声骂,让住在对面的老爷子听到了。后来警方大面积搜索,他们已经睡下了,干脆充耳不闻。   夏朗详细地问道:“看清楚那人的长相了吗?”   “没有,我被吓住了,都不敢开灯。他手里拿着刀呢,万一我看见了他的样子,他杀人灭口怎么办?”   “身高呢,大概多高?”   女人想了一下:“一米七多,反正比警官你稍微矮一点儿。”   身高方面倒是与夏朗所闻所想差不多。他随后提出了要去院子里看看。三人从里屋穿过去,来到了后院里。   后院的面积不大,只有二十多平,堆满了杂物。武三宝正坐在一张马扎上,就着水龙头里的水洗衣服。   女人大吼道:“你这个败家玩意儿!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水接满了就把水龙头关上,你看看你!”她急忙走过去拧紧了水龙头:“咱们家水是白来的,是吧?”武三宝苦着脸,一句话都不敢说。   夏朗问女人:“那个人站的位置在哪儿?”   女人走了两三步:“就在这儿,他是从那边跑的。”伸手指着那扇绿漆院门。   夏朗注意到,这一带的围墙并不高,只有两米左右。一个成年人想翻进来并不难。他走过去,打开了院门,看到后面是一条街道。这条街道比起前面的巷子,要干净整洁不少。距离这里不远,就是一座老小区。所以路两边的店铺很多,小超市、药店、五金商店、杂货铺、理发店……几乎日常所需要的,这里都会有。   夏朗留了武三宝两口子的联系方式,然后就和韩笑走上了这条路。韩笑说道:“夏队,要照这么看的话,凶手很可能潜伏在这一带啊!”目标人群多了,总比在那条巷子里无迹可寻要好,他的语气不觉兴奋了起来。   夏朗也是这么认为的:“走,过去看看。”   走了一段路后,韩笑说:“这里店铺和商家很多,我们该从哪里开始查?”   夏朗沉思了一会儿:“昨晚事发时间是夜里的九点多,他跑进这里的时候,差不多十点左右了。这条街上营业到这么晚的……”他的目光在街道两旁扫视了一番,最后走进了一家理发店。   这一带虽然相对繁华一些,但还是城中村的布局。街道宽度仅容两辆车并行,所以临街的店铺面积都不大。   夏朗推开理发店门后,正看到一个中年妇女正坐在烫发机下面,手里翻着一份杂志。她对身后喊道:“小陈啊,你说我染成紫色的是不是显得年轻一点儿啊?”   这个中年妇女有五十多岁了,浓妆艳抹。她身后有一个小门口,里面传出了一个年轻男性的声音:“你已经很年轻了,你看看平时多少小伙子都偷看你呢!”   这句话,说得中年妇女很受用,呵呵呵地笑了起来。   年轻人说完这句话后,从后面出来了。看到夏韩二人,愣了一下:“你好,请问是要理发吗?”   夏朗也不含糊,亮出了证件:“警察,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这个叫小陈的人还是第一次被警方问话,有点儿紧张:“好好好,二位请坐,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吧。”   三人坐在了供客人休息的沙发上,这个红色的沙发已经很老旧了,传出来了一股子霉味。   “你这里通常营业到几点?”   “时间不定的,有的时候八点多就关了,但是有的客人晚上来做头发,时间就会长一点儿了。有几次还到了凌晨。”   “昨晚呢?”   “昨晚十一点才关的,因为有个女孩儿来得很晚,她九点多才来的。”   正在烫头的中年妇女连声说道:“对对对,昨晚我也在这里的。”   夏朗好奇地看着她。   中年妇女说道:“小伙子,你不要这样看着我啦,我说的是真的。昨晚我来,是和小陈说今天要来的。”   小陈点点头:“是这样的。”   “阿姨,昨晚你几点来的?”   中年妇女回忆说:“昨晚我去我女儿家了,九点离开的,到这里的时候应该差不多十点了吧?”   “路上你有没有遇到什么事情?”夏朗忽然警觉地问道。   中年妇女低头沉思片刻,忽然说道:“有一个人在跑,他还踩了一脚泥呢!就在那边不远,有个垃圾堆。”她因为不便起身,只是指了指大致的方向。   韩笑起身站在门口看了一下,理发店的不远处有一个小型的垃圾堆,周围有一些泥泞。他说道:“夏队,真的有。”   “好,叫老李过来吧。”他又转身问道,“当时那人是什么样的?”   “这里晚上没路灯的,样子没有看清楚,不过他从我身边跑过去,喘气喘得很厉害啦,好像是跑了很长的时间。当时还撞了我一下呢,那一下老疼了,我说你这人怎么不看路啊!他一直往前跑,没有说话。”   夏朗松了一口气,看来总算是有了收获。 第三十七章 一定很感激那个凶手吧?   不到三十分钟,痕检科的李忠柳就带队赶到了。夏朗他们来到了垃圾堆旁边,夏天散发着腐臭味的垃圾堆前,有一大滩泥泞。上面有各种各样的脚印和车辙,跟蜘蛛网似的交错着。   “老李,能搞定吗?”   李忠柳苦笑,眼前的这个情况可要比他想象得复杂得多。他说道:“尽量吧,就算能提取出凶手的鞋印,恐怕也要花上一番功夫了。”他带着手下几个人忙碌了起来。   根据中年妇女所说的情况,凶手是沿着这条路往北跑去了。夏朗和韩笑又往前走了一段,发现不远处是一所学校。中午放学了,这帮初中生从学校里涌出来。而在学校周围的店铺,也无非是文具店、零食店及复印打印店了。   “我们要是这么找下去,可真成了大海捞针了。”韩笑不无沮丧。   夏朗默默注视着周围的环境,确实如韩笑所说,这一带小区就有三四个,加上学校和各个商店,排查起来的难度很大。可尽管这样,工作还是要继续下去的。随后,他们又问了几个人,大家都没有见到昨晚发生的事情。   在痕检科提取完脚印后,夏朗找来了分局同事配合工作,大家再次对于这片区域进行了梳理排查,希望能在近几天找到线索。   而李忠柳则加班加点的开始工作,复原足迹。夏朗晚上特意买了两瓶好酒,两只酱猪蹄。他知道老李这人好喝两口,既然是有事相求,当然不能空着手了。他推开痕检科的办公室,老李正在忙碌着。   李忠柳头也不回:“我说夏队长啊,你能有点儿耐心吗?这一下午加一晚上,你都来了八趟了!”   夏朗讪讪笑道:“这不是担心你累着吗?”   “呵呵,说得我差点儿就信了。”   夏朗亮了亮手里的东西:“瞧见没,知道你辛苦,特意犒劳你的。不过现在不能喝,得把我的事办了。”   李忠柳苦笑:“得,想吃你的请还真不大容易。我们目前已经排除了几枚脚印了,都是女人和孩子的。根据你和我说的,嫌疑人身高在一米七五到一米八之间,有一枚脚印或许吻合,但是破坏太严重了。我需要花点儿时间。”   “多久能好?”夏朗急切地问道。   李忠柳没急着回答,反而是伸出了四根手指头:“这是你今天第四次问我这句话了。”   夏朗不好意思地笑了。论资历,李忠柳可要在他之上。何况痕检工作是刑事案件的重中之重,他只能赔笑:“老李,体谅我一下嘛。你说上头给了我那么大的压力,我只有催你了。万一这案子破不了,我要是被撸了,以后可再也没人帮你买酒了!”   李忠柳边和夏朗聊着,边在操作台上忙碌着,一刻也没有停。只是到了关键的时刻,他会沉默不语,一丝不苟地将工作做好。也正是出于这样认真负责的态度,市局上下对他十分信任。   忙碌了一个多小时,腰都酸了。李忠柳这才摘下了口罩,招呼夏朗去外面抽支烟休息一会儿。两人来到了走廊的垃圾桶旁边。   深夜,公安局的同事们都已经下班了。月光透过了走廊的窗子,照射在了两人的身上。李忠柳手里夹着香烟,问夏朗:“案子还没有头绪吗?”   夏朗回答说道:“下午我让穆奇带队去排查了,目前唯一知道的就是附近所有的常住居民有两千多人,要想从这里找出凶手……”他叹了口气:“唉,难啊!”   李忠柳的年纪比夏朗大,他笑着安慰这位晚辈:“没什么好叹气的,好歹还有两千多人的范围,对不对?”   “说得也是。”夏朗抬头看着窗外的月亮,心中期盼着能为受害人昭雪的那一刻。   与此同时,也有一人抬头与他观看着同一轮明月。这个人正是在酒吧一条街上的陈妙言。   坐在她对面的沐卿悦简直难以相信:“你刚才说得是真的吗,你真的遇到那个凶手了啊?”   陈妙言点了点头:“要不是夏朗及时返回来,恐怕……下一个遇害的就是我了。”   “夏朗也真是的,他这个警察什么都不干啊,就任由这么一个变态四处害人吗?”   陈妙言说道:“这怎么能怪夏朗呢?是这个凶手太狡猾了。”   沐卿悦本来很生气,听到陈妙言这么说忍不住笑了:“你可真有意思,我一说夏朗的不是,你就急忙替他辩解。”   陈妙言脸色绯红,急忙喝了一口鸡尾酒借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不过话说回来了,你当时的心里一定很感激那个凶手吧?”   “只有害怕,怎么可能感激呢?”陈妙言皱眉说道。   “要不是他,夏朗也不可能有救你的机会。”   陈妙言听明白了闺蜜的意思,不禁一笑:“其实你这么说也对,因为和他认识这么久了,我还是第一次被他救。”   “什么感觉?”沐卿悦激动之下,不觉往前倾了倾身子,“是不是感激涕零,恨不能以身相许那种?”   “哪有你说得那么夸张?”自从上次对沐卿悦坦白自己内心的真正感受后,陈妙言也在有关于夏朗的话题上多说了很多,“不过……确实挺受用的。以前觉得他是一个只顾着沉迷案子的变态,但是相处下来,发现原来有很多优点的,心思很细腻。他能及时想到我可能有危险,第一时间赶到。”   沐卿悦听了这话,也皱了一下眉头:“夏朗真有你说得那么好?”   陈妙言笑而不语。   “我不信,要是他真有这么好的话,为什么他前任女朋友要和他分手呢?”   陈妙言想起了杨小雅对她说过的话,她说道:“以前他女朋友可能觉得夏朗当警察得罪了很多人,担心有一天会连累她吧。”   “你不怕吗?”   “有什么可怕的,警察才能给人安全感啊!”陈妙言这句话刚说完,就意识到了什么,她说道,“好啊,你敢套路我,我和他还没在一起呢!”   沐卿悦哈哈大笑。   夏朗回到家中,洗了一个澡,他拿出了明天要换的衣服。在衣柜中,他忽然发现了MCM的T恤衫,想起来了这是上一次陈妙言送给他的。后来,他还特意查了一下,这件衣服价值数千元,可算得是一件奢侈品了。   但是夏朗并不想现在穿上它,他自言自语地说道:“也不知道你现在怎么样了……”想了一会儿,他又嗫嚅着说:“她送了我一件衣服,我是不是应该回送她一件什么礼物?”他的脑海蓦地浮现出了昨晚的那一幕,陈妙言因为害怕和恐惧,紧紧地抱住了他。那种感觉很是微妙,可是夏朗回忆起来的时候,嘴角又挂着微笑。   “夏朗!”夏祺瑄突然推开了门,看到弟弟奇怪的举动,“喂,你一个人抱着件衣服傻笑什么呢?”   夏朗醒过神来,急忙将衣服放回了衣柜:“没事,老姐,你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夏祺瑄狐疑地打量着弟弟,而后才说:“明天老爸老妈要去医院做体检,你有空的话就去看一眼。”   “我这边查案子呢!”   “我知道,我陪着他们去,让你抽空去看一眼还能花你多长时间?凶手抓不完,亲生父母可就这一个,你自己看着办吧。”说完,夏祺瑄就关上了门。 第三十八章 在医院定下的相亲   第二天,市人民医院人山人海,很多白发苍苍的老人都在儿女的搀扶下走进了医院里。夏祺瑄心头苦笑,到底是给老人免费做体检。天底下所有上了年纪的人似乎都喜欢占这种小便宜,谁的父母都不例外。一时间,仿佛离火市所有六十岁以上的老人全都来了。   夏祺瑄去拿了号,回来的时候看到夏母一个人紧张兮兮的,像是在躲避着某个人。   她走过去好奇地问:“老妈,你找谁呢?”   “什么找谁?我是躲人呢!小朗以前的对象不就是在这里上班吗,这要是撞见了,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夏祺瑄却说道:“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没人在意这些的。您和我爸在这里等会儿,我去给你们买点儿水,等体检完了喝。”正在说话间,忽然看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孩儿从楼上走下来,她身边有一个男的并肩而行,两人有说有笑,态度极为亲昵。这个女孩儿正是杨小雅,而她那个男的,虽然也穿着白大褂,像是她的同事。可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一对正处于热恋的年轻人。   “嘿,那不是小雅吗?她怎么……她怎么……”夏母情绪激动之下,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夏祺瑄看到杨小雅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也有点儿不高兴,但还是说道:“怎么啦,人家跟你儿子分手了,就不能和别人谈恋爱了?”   老夏在一旁似乎是抱着看热闹的心理,数落起了老伴儿:“你看看你,到底是看走了眼,当初还说这姑娘好呢。这边刚跟咱儿子分了,扭头就找了另一个。”   “嘿,你个老东西,合着这点儿脏水全扣我一个人头上是吧,你没份儿啊?”   “好了好了,都到了外面了,你们怎么还吵啊?”夏祺瑄劝了好久,这才让父母的心气稍稍平缓了一些。   因为体检的人数太多了,体检项目又很多。无论哪个科室,排成长龙的队伍都是缓缓前进着。一直到了十点多,夏家的两位长辈才做完了最后一个项目。老夏整理着衣裳,说道:“唉,活了这么大把年纪,希望没事才好。”   “瞧你说的,老爸你这身体肯定没问题的!”   夏祺瑄的话音刚落,就听见了旁边的抽血的那里一阵嘈杂:“快来人啊,有人昏过去了。”一个女孩儿声嘶力竭地喊着:“老妈,你怎么了?”   老夏急忙起身:“这是怎么了?”他拉上了夏母,紧走几步,挤进了人群中。只见一个老太太昏倒在了抽血的台子前,胳膊上刚刚扎出的针孔还流着血。看样子,是抽血抽了一半儿,昏了过去。   一个女孩儿面容姣好,在旁边苦苦哀求:“你们不是医生吗,你们快看看我妈到底怎么了?”神情极为急切。   “别急别急,这是晕血,以前我见过的。”老夏退休前上过战场、当过村官、下过基层,也坐过机关,可谓见多识广。他沉着地说道:“丫头,你别着急,先不要抱着你妈,让她躺平。对,放平了。”女孩儿照着他的话做了。   老夏又对夏祺瑄说道:“去,找点儿温开水来,喂她喝下去。”夏祺瑄急忙照办。   一杯温开水喝了下去,老太太煞白的脸色总算恢复了一点儿血气。老夏这才松了一口气,对女孩儿说道:“丫头,没事了。你要是还担心的话,让医院输点儿葡萄糖,吸几口氧气,保管一会儿就缓过来了。”   “谢谢你,叔叔。”女孩儿脸上泪痕未干,着实感激。   老太太恢复了稍许的神智,看着老夏,有点儿虚弱地说道:“老哥,谢谢你了。”   老夏不好意思了:“这有啥,这是医院,人家都是专业的。我这是班门弄斧。不过,咱们这把年纪就得小心点儿,可千万千要注意自己个儿的身子。”   女孩儿和夏祺瑄合力扶着老太太去输液了。   夏母刚才一直没有说话,这时候说道:“你个老东西,就知道自己现,你怎么不想想儿子呢?”   老夏不明白:“这关儿子什么事啊?”   “你没见刚才那个丫头吗?长得好看,人也孝顺……”   老夏马上就明白了:“哦,你的意思是……”   “对啊,咱们总算是救了这老太太,说不定以后就是亲家呢!”   “可人家有没有对象,咱们不知道啊,说不定都已经结婚了!”   “嘿,你个老东西不提,咱们上哪儿知道去啊?”   老夏笑眯眯地连连点头:“对,对。”他刚才也看到了那个女孩儿眉目清秀,长得很是可爱。跟自己儿子绝对般配。于是,夏家父母心有灵犀,相互点了一下头便跟着他们走了。   夏朗今天忙了一上午,李忠柳那边的足迹还没有复原出来。他只好抽了中午的时间来到了医院:“老姐,你们在哪儿呢?”他打了一个电话。   “你怎么这么晚才来,我和老爸老妈在外面吃饭呢。”   “唉,我都忙晕了,在哪儿吃呢?我去找你们。”   “不用了,老妈老妈见个朋友。对了,过几天你跟我去见一个人。”   “又相亲?”夏朗不禁喊了出来。   “什么叫又相亲啊?还不是你挑三拣四的,我告诉你,这一次可不是我一个人的注意,老爸老妈都点头了。人家姑娘确实不错,这次你说什么也躲不过去。”“好好好,改天再说。”夏朗匆匆挂断了电话,将手机往副驾驶的座位上一扔,“真欠把你们的电话拉黑了!”开车离开了。   夏祺瑄挂断了电话后,回到包房中,只听里面传来了阵阵爽朗的笑声:“哈哈哈哈,要说还真是有缘啊!”   推开房门,看到三位老人正在笑呵呵地交谈着。那位老太太说道:“令公子现在是做什么工作的?”   “唉,劳碌命一个,还什么公子啊?他是公务员,在局里上班。”夏母笑呵呵地回答。   “那敢情好啊,公务员稳定啊。行啊,我觉得靠谱。”老太太扭头对身边的女儿说道,“小欣啊,你就去见见,也没什么的。”   女孩儿的心里很抵触,但是又不好当面发作,只好苦苦地陪笑。   就这样,这件相亲事宜算是定下来了。   晚上,陈妙言回到了家中,只看到了老妈一个人坐在了电视机前,她诧异地问道:“老妈,妙欣呢?”   “在房间里生气呢,真是的,你们两个没一个让我省心的!”陈母的话满是怨怼。   陈妙言知道自己老妈就这个脾气,不予争辩,直接去了妹妹的房间。   推开门后,只见陈妙欣坐在了电脑前玩游戏,手里的鼠标点得山响,咬牙切齿的。这哪里是玩游戏,分明是借着游戏里的快意恩仇发泄着不满的情绪。   陈妙言走进屋里,关好门,问道:“怎么了,这是谁惹我们陈二小姐生气了?”   陈妙欣看到姐姐回来了,一时间委屈地都快哭出来了:“还能有谁啊,都怪老妈!”   “到底什么事啊,你和老妈吵架了?”   陈妙欣说:“今天我陪老妈去体检,你知道的,自从老爸那件事之后,老妈就晕血。今天在医院里抽血的时候,她就晕了过去,被一对老人救了。后来大家一起去吃饭,那……那对儿老人居然跟老妈说,让我去和他们的儿子相亲!”   “噗”,陈妙言没忍住,一下子笑出了声,“不是吧,你,去相亲?”   “是真的,而且就约在了后天晚上,你说,我可怎么办啊?”   陈妙言笑着说道:“因为他们是老妈的救命恩人,你不好回绝是吧?”   “那当然了,要不是看在这件事的面子上,我当时就会走掉的。”陈妙欣越说越气,她一把手拉住了陈妙言,“老姐,我们可是亲姐妹,你帮帮我好不好?” 第三十九章 胡同里的汉服摄影   案子还是没有任何的进展,夏朗心烦意乱,索性开车去了四件案子的事发地点。从尚书巷到甜水井胡同,他如同着了魔一般,在四个地点待上了一天,直到夕阳西下。   当红日渐渐坠落在西山后,夏朗坐在巷子里,他嘴里叼着一支烟,香烟的烟灰聚在了点燃的烟头上,他都忘了弹上一下。零星路过的几个人无不侧目,纷纷看着这个举止怪异的人,有的人甚至怀疑,这个看上去有几分帅气的高个子说不定就是前不久那起案子的抢劫犯。   夏朗完全忽略了周围的环境,他的脑海中反复揣摩着案件的细节。一个人,连续犯下了四件案子,怎么可能会一点儿线索都没有留下呢?   他当然相信李忠柳,工作认真负责,不可能遗漏什么关键线索。但他也不相信凶手可以谨慎到不留下任何的蛛丝马迹。   正在他满腹疑问的时候,耳边传来了一个女子娇嫩的笑声:“哈哈,你这人好有意思哦!”   夏朗扭头望去,只见一个女孩儿走了过来,她穿着一件汉服制式的大红色襦裙,身后还跟着一个男的。这个男的扛着三脚架,脖子上挂着单反相机,肩上还挂着一只相机包。看他的样子,至少准备了两只相机。   红色的汉服?最近接二连三的案件,让夏朗的神经莫名紧张,尤其是看到红色后。从赵云莲到陈妙言,除了第三个受害人聂玲外,凶手的目标似乎都锁定在了身穿红色时尚连衣裙的女性。红色的汉服,会是他的目标吗?   走进巷子里的这个女孩儿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脸上的妆容浓淡恰到好处,身上这套精致的汉服更是做工精致,一看便知价值不菲。只是甜水井胡同本来就是民国风格的老建筑,她穿着汉服来这种地方拍照,不违和吗?不过夏朗又一想,也许人家追求的就是这种感觉吧。   “我们上次选的地点是这里吧?”女孩儿忽然开口了,她眼睛看着夏朗,嘴上却问着身后的那个摄影师。   摄影师连连点头:“是的,就是这里。”   女孩儿莞尔一笑,走过来对夏朗说道:“对不起,能请您让一下吗?我们要拍照。”   夏朗醒过神来,他站起来,腿一软差点儿摔倒。坐了不知道有多长时间,腿都麻了。他咧了一下嘴:“你……你们请便。”   摄影师走过来,选好了机位,然后架设相机。同时,他还指挥着女孩儿的站位:“熙雯,你再稍微往左边错一错,一点点就行……不行,多了,右边,慢慢来,五公分左右就可以……对,就是这样,保持这个位置不要动。”他看着取景框里的影像,很专注地说道。   看到这些,夏朗想起了陆浩那个明争暗斗的摄影师协会。   夕阳的余晖倾洒下来,将甜水井胡同一侧的墙壁影子拖曳到了女孩儿的脚下。她在摄影师的指挥下轻侧着头,眼睑低垂,手里半举着一只宫扇,欲露还羞地挡住了半只红唇,模样煞是动人。   “好了吗?”   “好,OK,就是这样,保持住,不要动。1,2,3。”随着快门摁下,女孩儿美丽的形象保留在了相机里。   “我要看看。”女孩儿很兴奋,这大概是她第一次拍汉服照,急不可耐地要看一下自己的美照。   摄影师却说道:“别动,你先不要动,我们再拍几张。你千万不能动,会破坏我的构图的。”   “好吧。”女孩儿有点儿失望,但真的不敢乱动了。随后,她又在摄影师的指挥下摆了几个动人的姿势。夏朗看不清楚摄影师手里的相机拍摄的效果怎么样,但是看着这个女孩儿的动作倒是很专业。   一直到对面墙上的这道黑影盖住了女孩儿的下半身,拍摄才结束了。女孩儿摆pose摆得很累,晃动着两条胳膊:“这下可以让我看看了吧?”摄影师笑了,翻动着相机里的照片:“效果都不错,回头帮你修一下,就可以出片了。”   “哇,真的很棒诶!诚哥,多谢你了。”两人一路说笑着往回走。   “请等一等。”夏朗忽然说话了。   两人回头,看到夏朗后都是有点儿懵的状态。他们刚才都注意到了,在拍摄的过程中,这个人似乎一直都在这里,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摄影师木然说道:“请问有什么事吗?”   夏朗亮出了证件:“你们好,我是警察,有几个问题想问你们。”   对方两人看到警官证后,都微微讶异。摄影师愣了一会儿,才木讷地说道:“请问吧。”   “你们是住在这附近吗?”   没等摄影师说话,女孩儿抢先说道:“我还是在校的学生呢,目前住校。”说完,她学着夏朗的动作找出了自己的学生证,递到了夏朗的手里。   夏朗接过来,看到这个女孩儿的名字叫做薛熙雯,是离火市师范大学的一名大二学生。   摄影师说道:“我不住这附近的,不过我的店在这附近。可是……”他犹豫了一下,“之前你们警方已经来问过我了。”   夏朗这才了然,他指着胡同口的对面:“是在马路对面?”   摄影师点了点头。   “带我过去看看吧。”   “那……那好吧。”摄影师有点儿紧张。这倒不难理解,平常人被警方突然问话,多少都会有一种紧张的情绪。   三人走出了甜水井胡同,又穿过了马路后,来到了之前那所初中学校的附近。在学校的对面,有一家复印店。店面不大,只有一扇铝合金的门紧锁着。   摄影师在开门的时候,还不忘回答夏朗的问题:“我叫段毅诚,以前专门学过摄影的,这算是一个爱好吧。后来开了这家小店,帮学生们复印打印一些资料什么的,偶尔也拍拍证件照。对了,前不久学校的毕业合照,也是我拍的。”   打开了门,三人进了屋子。这间屋子差不多有四十平米,里面除了一张电脑桌外,还摆放了一台复印机和打印机,其中有几个相机和镜头也随意地放在了一边。   夏朗看着这些价值不菲的设备,问道:“我看你的店也没有一些防盗措施啊,没有安个卷帘门什么的吗?”   段毅诚不好意思地笑了:“能省就省,反正那东西也是防君子不防小人。不过你说前天在甜水井胡同发生了抢劫案,看来我真得准备准备了。”   在这间不大的屋子后面,还有一间里屋,是用来拍摄证件照的地方。女孩儿进去换衣服,两人在外面聊着。   “前天晚上的九点到十点之间,你在哪里?”   段毅诚一愣:“警……警官……你是在怀疑我吗?”   “别紧张,照例询问一下而已。”   “前天晚上我……我……”段已成嗫嚅了半天,面带羞愧,始终没有开口。他的眼神一直望着里面的那间屋子。   夏朗似乎明白了什么,应该是有薛熙雯在场,他不好意思说出口。于是,他耐心等了一会儿,薛熙雯出来后和两人告别,离开了。   “好了,现在可以说了吧?”   段毅诚这才开口继续说道:“我……我去了一家spa店。”   夏朗听到后,没有过多的惊讶。如果段毅诚去的是正规经营的spa,恐怕没必要这么遮遮掩掩的。他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到那里的?”   “九点半,店里的人可以作证的。昨天一个姓穆的警官来问,我也是这么回答的。” 第四十章 早就知道你姓夏了,嘻嘻!   事后,夏朗找到了穆奇核实此事。穆奇说道:“我们已经去了那家spa店了,因为提供色情服务,昨天也查封了。不过那里的老板说,事发时,段意诚确实是去了他们店里。从段意诚的店到那里,步行的话差不多需要二十分钟。”   夏朗得知这一情况后,也稍许放下心来。无论是陆浩,还是段意诚,这些人都是摄影师,看来可能真的是自己想多了。他随后问穆奇有没有什么收获。   穆奇说道:“目前排查工作进行了两天时间,身高符合,又没办法拿出不在场证据的有六个人,都没有前科。全都是单身独居,这是他们的资料。”   夏朗打开来看,这些人有两个是刚从大学校园里毕业的学生,租住在了事发地点的附近,据他们两人所说,事发时正在玩游戏;有一个是四十多岁的无业男,没钱了就去打打零工,事发时在家里看电视;有一个人声称自己正在加班,但是他单位是在一幢老楼里,没有监控,也没有人可以证明。至于其余两个人,都是五十岁以上的老人了,几乎可以排除。   夏朗看完了这六个人的资料后,问道:“有没有其他的发现,老李不是说鞋印是一双胶底鞋吗?”   穆奇摇了摇头:“还没有任何的发现。”   夏朗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爱情、毁灭、性,夏朗又想到了这三个关键词。凶手到底与这三个词有怎样的渊源?为什么他只选择身着红色裙子的女性下手?红色与紫色之间又有怎样的联系呢?   夏朗正陷入沉思中,手机铃声骤然响起,打断了他的思路。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的号码,心中顿感烦躁无比,却无可奈何地按下了接听键:“老姐。”   “夏朗,你又躲事是吧?”   “瞧老姐你说的,我什么时候躲事了?”他赶忙赔笑。   “那都这个时候,你怎么还没出现?”   夏朗猛然想起来了,夏祺瑄给他安排的相亲就是今天。这两天他忙昏了头,都把这件事情忘了。他连声说道:“我……我已经开车出来了,正在路上堵着呢。”   “好啦好啦,人家女孩儿一个人在那儿呢,我公司这边还有事呢,今天就不去了,你好自为之。告诉你,这个女孩儿,老爸老妈可是点了头的,你看着办吧。”说完,夏祺瑄就挂断了电话。   夏朗无奈,反正案子一时半会儿没有线索。他只好起身,走出了办公室。今晚留下来值班的是许成,见夏朗出来了,问了句:“夏队,回家啊?”   夏朗苦笑:“去上刑!”   许成不明所以:上刑?上什么刑?   夏朗开车来到了约定的地点,乍然一愣。想起来这里正是以前和陈妙言来过的那家西餐厅EIBuⅢ。他停好了车,走进了餐厅,小声嘀咕着:“看来这次又得破费了。”   陈妙欣和姐姐陈妙言翻看着餐单,她低声说道:“老姐,这么做是不是太不厚道了?这地方很贵的。”   陈妙言看着餐单,头也不抬,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既然是想跟我妹妹相亲,总要拿出点儿诚意来。如果这点儿钱都舍不得花,他连见你面的资格都没有。”   夏朗来到了前台:“你好,有预订的。”“您好,”服务人员很热情,“请问是哪位订的?”   “陈女士。”   服务人员看了一下记录本,说道:“先生您好,在7号桌。”   夏朗来过这里了,他看向七号桌的位置,只见那里并排坐着两个人,只是都背对着他。他不由纳罕:不是说只有这姑娘一个人在这儿吗?难道还买一送一啊?尽管心中狐疑,但他还是走过去了,站在二人身后轻咳一声:“咳,你们好,我姓夏。”   “早就知道你姓夏了,嘻嘻!”女孩儿一扭过头来,居然是陈妙欣。   “卧槽!”夏朗一惊之下,居然喊出了脏话。全餐厅的人一时间全都将目光望向了这里。   陈妙言扭头望去,见到夏朗也是大吃一惊:“怎么会是你?”   夏朗也是一脸的懵逼:“对啊……不是说……是陈女士吗?”   “对啊,我们就姓陈啊,有意见啊?”陈妙欣挽着姐姐的手臂说道。   “等一下,等一下,我得缓缓。”夏朗本来是抱着痛苦的心情来到这里的,没想到见到的竟然是陈氏姊妹。他的心中一时间起伏难定。   陈妙言低声质问妹妹:“难怪昨天你不肯告诉我他姓什么呢,你早就知道是夏朗了,对不对?”   陈妙欣笑嘻嘻地说道:“天地良心啊,老姐,一开始我也不知道的,夏朗的父母只说他是公务员。你想一想,如果他们说儿子是警察,那老妈肯定不会同意的,是不是?只是刚才我和夏朗的姐姐通电话,她一说是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那肯定是夏朗了啊!”   夏朗坐下来,笑着问道:“你们说我什么坏话呢?”   陈妙欣还没开口,陈妙言就说了:“没什么,我们是在说,你这个色狼警官垂涎我妹妹的美色,这一顿算是罚你的,你要买单。”   夏朗见到陈妙言后,压抑了两天的心情终得舒缓。他当然知道她的话是在开玩笑,也爽快地说道:“好好好,没问题,这顿饭算是我的。妙欣,你别客气啊!”   陈妙欣白了他一眼:“谁跟你客气?”当即点了很多餐品,本来还想点一瓶红酒的,但是夏朗和陈妙言都开着车,只好作罢。   三人边吃边聊,夏朗说道:“我没想到,我父母说的居然会是你们家。”   “我也没想到啊,”陈妙欣见姐姐不说话,便开口和夏朗说,“昨天我老妈晕倒在了医院,多亏了叔叔阿姨,这才没事了。”   “晕倒了,为什么啊?”   “晕血,好多年的毛病了。”陈妙言举起杯子,喝了一口苏打水,眼神中似乎带着几丝的凄楚。   夏朗笑了一下:“我爸那人,一辈子没干过什么大事,不过他有一些方子倒是真的很灵。小时候,我有一次被鸡骨头卡住了嗓子,他用栗子壳的那层皮就给我治好了。”   “真的有这么灵吗?”   夏朗苦笑:“灵不灵的放在一边,反正我是不敢轻易尝试他的那些方子。”   三人聊到了晚上的八点一刻,这时,陈妙欣忽然叫了一声:“哎呀!”   “你怎么了,一惊一乍的?”陈妙言皱眉道。   “我想起来,我今晚还约了同学的,说好八点的,这都八点一刻了,不行不行,我得赶紧走了。”说着,她拿起了包包起身。但她没有第一时间离开,反而是弯下腰在姐姐的耳边说道:“老姐,我只能帮到你这儿了。”说完,蹦蹦跳跳地走了。   夏朗喝了一口水,说道:“妙欣是个好女孩儿,可惜说谎太业余了。”   陈妙言打量着他,没有说话。   夏朗说:“不可能在安排相亲的晚上约同学吧?就算是她不想相亲,真的约人了。但是都八点一刻了,一个电话、一条微信都没有来过,这就有点儿奇怪了。”   陈妙言假意不悦:“我可不喜欢你把你的推理放在我妹妹身上。”   夏朗深吸了一口气:“也对,不过回去之后你们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相亲啊!回去后,阿姨肯定会问你们结果如何。”   陈妙言决定戏耍他一番,冷傲说道:“还能说什么,就说你长得很丑、很难看,我们没看上。”   夏朗叫起了委屈:“喂,你真这么嫌弃我啊?” 第四十一章 你当我没有说过吧   陈妙言笑道:“对啊,有意见吗?”   夏朗顺口说道:“如果你不是这么讨厌我的话,我还想……”他猛然惊觉,住了口。   陈妙言却心旌一荡,她的脸泛着微红,低下头喝了一口水。   “好了,这么坐着也不利于消化,要不要……我们出去走走。”   “嗯。”   两人走出了饭店,开车到了海边。海边的夜风夹带着几丝凉意。陈妙言抖了一下,她抱紧双臂,不由地吸了口气。   夏朗见状,从车上拿来了一件外套:“穿上这个吧,海边晚上还是很冷的。”   陈妙言接过来,看着这件外套忽然笑了。   “你笑什么?”   “想起来……上次某人在我的办公室里出了丑。”   “哦对,那次你喝醉了,满嘴胡话,确实是丑态百出。”陈妙言本想借机奚落夏朗,没想到他一句话便将此引到了陈妙言自己的身上。   陈妙言佯怒:“你在说谁?”说着,抬手就要打。   夏朗不闪不避,挨上了这轻轻的一下,说道:“好了好了,我投降。”   陈妙言说:“你这张嘴真毒,就像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一样。”   月色如昼,银白色的月光洒落在了海面上,海浪轻轻地起伏。夏朗说道:“我嘴巴毒吗,我怎么觉得应该是你这个律师嘴巴更厉害呢?”   “喂,你还说?!”陈妙言又打了夏朗一下。   夏朗边笑边乖乖承受着:“好了吧?再打我就要告你袭警啦!”   “呵呵,我怕你告吗?”陈妙言说完,又打了一下。   其实她只是在和夏朗玩闹,并没有真的用多大力气。可夏朗还是夸张地揉着自己的臂膀说道:“到底是大律师,估计你最大的爱好就是打官司了吧?”   陈妙言轻声一笑,不置可否。她转而问夏朗:“你呢,你最大的爱好是不是相亲?”   “鬼才愿意相亲呢!”夏朗靠着车门,点上了一支烟,他抽了一口后,吐出的烟雾随着轻风飘散。过了许久,他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一般,说道:“我已经有心上人了。”   陈妙言听后,心中隐隐作痛,她深吸了一口气,强颜欢笑:“哦,是哪个妹子这么倒霉?”   “你!”夏朗毫不犹豫地说出了口,虽然只有简单的一个字,但是当他说出这个字的时候,浑身血气上涌,脑子里嗡嗡直响。   而陈妙言也觉得脑海中一片空白,她一时间只觉得呼吸困难,胸口慢慢起伏着。她说道:“你……你不要胡说……这个玩笑一点儿也不好笑。”   “我没有开玩笑,我说的是真的。”夏朗在这样的环境中,鼓足勇气表白,可是他的目光始终注视着漆黑的海面,根本不敢去看陈妙言。他缓缓说道:“其实我很怂的,今天我是鼓足了勇气才跟你说的这句话。我知道,你一定觉得我今天太鲁莽了。但是……但是我真的受不了了,每次见到你,我都会激动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我……我不知道你怎么看,反正我觉得……这就是喜欢。”   夏朗说完后,终于扭过头去,看着陈妙言。   陈妙言轻咬下唇,她低着头,不敢去看夏朗的眼睛。在月光的映射下,她的脸色因为激动的情绪变得有些白,但这种白色里面还带着清晰的红色。两朵红云飞上了她的双颊。陈妙言觉得喉咙有些干涩,仿佛有什么东西卡在了喉咙里,她有千言万语想对夏朗说,可却最终堵住了。   夏朗见她许久不言,没有了耐心等下去:“我要说的都已经说完了,你说句话好不好?”   陈妙言终于抬起了头,夏朗的目光是那样的清澈,甚至里面都能看到今晚的月光。可是她欲言又止,又低下了头去。   夏朗觉得担心自己的行为会令陈妙言有点儿尴尬,于是换了一种轻松的口吻说道:“唉,看来有些人说的话一点儿也不可信。”   “什么话?”陈妙言不禁问道。   “他们说,律师办事都是当机立断,斩钉截铁。现在看来也不是这样啊,哈哈。”夏朗笑了两声。   但是陈妙言并没有笑,她忽然很严肃地问夏朗:“你是认真的吗?”   “当然啦!我可不是刚才吃多了撑糊涂了,我说的都是我的心里话。”   “那恐怕……”陈妙言嗫嚅着,“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啊?”   陈妙言叹了一口气,静谧地望着远处的海面,轻声说道:“对不起,我……我目前没有考虑过感情的事情,我不想……不想我们刚刚缓和的关系又变成以前那样。你明白吗?”   夏朗愣了片刻,“哈哈”干笑了两声:“明白,明白,我懂你的意思。那……那陈律师你当我没有说过吧。”   “嗯。”陈妙言轻轻应了一声,她将外套脱下来地给夏朗,“不管怎么说,今天还是要谢谢你,我先回去了。”   “我送你回去吧,你的车还停在餐厅那边呢。”   “没关系,我打辆车好了。”说完,陈妙言就沿着海边的栈道走远了。   夏朗手里拿着那件还带有她体温的外套,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气,又有什么用呢?”他苦笑了一声,拉开车门上了车。   晚上回到了家中,夏朗一句话都没有说,就连迈开步子都显得十分疲惫。夏祺瑄问道:“怎么这副样子了,那个女孩儿没看上你啊?”   夏朗叹了口气:“还真的让你说中了,我倒是看上人家了,可人家没看上我。”他说的是陈妙言,可是夏祺瑄以及父母却以为他说得是陈妙欣。   夏母说道:“不能吧,那姑娘眼光多高啊,连你都没看上?”   夏朗又叹了口气,坐在了沙发上。夏母仍旧不放心:“小朗啊,你该不会是又犯浑了吧,是不是你和人家姑娘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呀?”   夏朗既像是回答母亲的问题,又像是自言自语:“确实,我就不该说那句话,这下可能连朋友都没得做了。”他又是叹气又是摇头,表情很是懊恼,最后自己干脆回房间了。   老夏摘下老花镜,放下了报纸:“这孩子怎么了,那个小陈虽然是个不错的姑娘,可也不至于让小朗这样吧,我怎么觉得她把咱儿子迷住了呢?”   同时,陈妙言也回到了家里。陈母正在看着电视,电视机播放的是一期毫无营养的综艺娱乐节目。看到女儿回来了,她问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陈妙言的思绪还在夏朗身上,这时候被母亲疑问才反应过来:“哦,见了个朋友。”   “什么朋友,男的女的,家里干什么的?”陈母一下子来了兴趣。   陈妙言有点儿疲惫地说道:“只是工作上的普通朋友。”这是她内心期待的对夏朗的定位,她只希望和夏朗做朋友。但是这个念头,却一直与她的内心真实想法相矛盾。   陈母失望地“哦”了一声:“小言啊,你不要嫌当妈的啰嗦。你认真工作是好的,可是也要顾着你自个儿的终身大事。今晚小欣去相亲,都已经成功了,你这当姐姐的还一点儿动静没有呢!”   陈妙言一听,惊讶道:“什么,妙欣她……”今晚所谓的相亲,是姐妹二人一起去的,对方明明是夏朗啊。陈妙欣为什么回来要对老妈说她相亲成功了呢?   陈母点点头:“小丫头这会儿在屋里正高兴呢,你去看看吧。唉,当妹妹的要走在姐姐前头了。”   陈妙言走到了妹妹的房门前,敲了敲门。   “进来。”陈妙欣在里面喊了一声。 第四十二章 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关键的线索!   陈妙欣正坐在电脑前看电影,影片是非常经典的《致命ID》。回头看到陈妙言,她兴奋地叫道:“老姐,快来,陪我一起看,这部电影好恐怖啊!”   陈妙言坐在了她旁边,问道:“妙欣,你是怎么跟老妈说的?”   “没什么啊,我就说对方不错,先在一起熟悉熟悉。”她笑着说道,“老姐,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哦!”陈妙欣压低了声音神秘地说道:“你想一想,我以后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约夏朗出来了,给你们制造机会啊!你放心,到时候我会乖乖走开,决不当你们的电灯泡。”   陈妙言却哀怨地叹道:“别费心思了,已经不可能了。”   “老姐,你怎么了?”陈妙欣看出了她的心情不好,“是不是夏朗欺负你了?”   陈妙言苦笑:“没有,恰恰相反……今晚……夏朗跟我表白了。”   陈妙欣听到这话,很是激动,她顾不上电影的情节进展到高潮,一蹦三尺高:“真的吗?真是太好了!”   客厅里正在看电视的陈母听到了小女儿的欢呼,不禁笑着说道:“这孩子,有了男朋友了就是不一样,这么高兴!”   屋内,陈妙欣欢呼过后,诧异地看着姐姐:“既然他跟你表白了,为什么你会不高兴呢?”   “我拒绝了。”   “啊,为什么啊?老姐,你是不是真的不喜欢夏朗啊?其实他还不错的。”   陈妙言摇了摇头,说道:“他是个好警察……只是……只是不适合我。”   “为什么啊?”   陈妙言说道:“我之前说过很多次了。”说完这句话后,她的眼神瞟了瞟客厅的方向。   “你是说老妈那边?”陈妙欣皱起了眉头,“但是我觉得……这件事情也未必像你想象的那样,只要我们和老妈心平气和地说,她说不定能体谅我们的。”   陈妙言却酸涩地笑了一下:“你信不信,你现在出去,跟老妈说你相亲的对象是一个警察,她肯定会跟你急的。”   “那又怎么样?只要两个人愿意,谁也不能拆散。”   “可惜,那种爱情只存在了电影里。”陈妙言的美目望向了电脑的显示器,电影中,凶手接二连三地制造了血案,她不禁又想起了夏朗。   “那你们以后怎么办啊?”   “还能怎么办?”陈妙言故作轻松地一笑,只是这种笑容看起来有点儿苦涩,“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好了。”   陈妙欣忧心忡忡地问她:“老姐,其实你很喜欢夏朗,是不是?”   陈妙言没有说话,眼神中尽是哀婉。   前一晚是许成在值班,他刚从水房洗漱回来,用肩上搭着的毛巾胡乱擦着嘴边的泡沫。一扭头,竟然看到了夏朗:“夏队,你……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啊?”   时间的确还很早,现在还是凌晨五点。夏朗的眼圈乌黑,他昨晚一夜没睡。一闭上眼睛,陈妙言的倩影就在他眼前晃来晃去。这种感觉太难受了。夏朗索性早点儿来到了单位,专注于案子后,或许就可以把自己的注意力转移。   “有线索了吗?”   许成说道:“老李说,乐观的话今天下午就能把足迹复原出来。”   “嗯,那一会儿我联系他好了。”   早上,照例是一个案情分析会。但是夏朗全无状态,他坐在那里直发愣。以往的会议上,他往往都能提出独到的见解。可今天却很反常。   大家像往常一样,在发完言后都将目光看向了夏朗。等待着他说出一些不同的见解。可是夏朗却坐在座位上,眼神直勾勾的。   付如丞清了清喉咙:“小夏!”   夏朗这才醒过神来:“付局。”   “说说你的看法。”   其实刚才大家说了些什么,夏朗根本没有听。他强打精神,说道:“之前我在甜水井胡同看到了有人在拍照,回来也查到了。甜水井胡同这种老式的建筑……呃……很受摄影师的欢迎。”   “夏队,你是说,凶手可能是摄影师?”曹妤也看出夏朗的状态不对,便随口说了一句,想让他来反驳自己。   没想到,夏朗仿佛被打开了思路,他点点头:“不排除这种可能。首先,据我所知,沐卿悦,也就是第二件案子的受害人,是很喜欢拍照的。在她的家中有很多艺术写真。而第一个死亡的受害人尹明瑶,是一个酷爱二次元文化的coser,自然也离不开摄影。”   说完这个问题后,韩笑说道:“对啊,我们在赵云莲和聂玲的家中也找到了不少的艺术写真,夏队,难道凶手真的会是摄影师吗?”   夏朗陡然间精神一震,转而对付如丞说道:“付局,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关键的线索!”   “可是陈妙言呢?”杜志山说了一句,“她有爱拍照的习惯吗?”   这句话问出来,大家的目光再次移到了夏朗的身上。似乎这是所有人公认的,市局的所有人里,夏朗和陈妙言是最熟悉的。   付如丞见夏朗不答,说道:“这样,这条线要查下去。另外,小夏,你带人去陈妙言那里一趟,问清楚。”   “付……付局,我想去找沐卿悦,这些受害人中,我和她也算是认识的。至于陈律师那边……让韩笑带人去吧。”   付如丞点了点头。   就这样,韩笑和曹妤负责去辞锋律师事务所询问陈妙言。两人走出会议室后,曹妤讶异地问道:“夏队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让我们去查陈妙言那里?”   韩笑也觉得奇怪:“该不会是这俩人闹什么别扭呢吧?”   “那我们怎么办,他们两个闹矛盾,我们去了不就是挡枪去了吗?”   韩笑叹了口气:“还能怎么办?饭照样吃,工作照样得做,谁让我们倒霉呢?走吧。”   在沐卿悦的家中,她亲自给夏朗端来了一杯果汁。可是看夏朗的神色,却有点儿愁肠百结的样子。她问道:“夏朗,你怎么了,就算是案子破不了也不用这样吧?”   不知道是不是有那个叫穆奇的同事在场,夏朗罕见地正色说道:“我们这才来是有一些事情要问你的,希望你能如实回答。”   沐卿悦不明所以,只能木然地点点头。   “我们曾在你的家里发现了很多的艺术写真,请问这些都是你请人拍的吗?”   沐卿悦大概没有见过夏朗这么一本正经的样子,不禁笑道:“那当然了,要不然你给我拍啊?”   “摄影师是谁?”   沐卿悦回想了一下:“很多啊,还有北京和上海的。拍了那么多,我也记不清了。”   “有没有在离火市拍的?”夏朗慎重地问道。   沐卿悦想了一会儿,说道:“市中心的几家影楼,我倒是常去的。你们等一下。”她起身拿来了自己的包包,从里面拿出一个卡册,打开后里面密密麻麻全都是离火市各个品牌店的会员卡。其中囊括了酒店、餐饮、KTV、美容等各个方面。   沐卿悦在里面翻找了一会儿,把所有离火市的影楼会员卡都拿了出来:“只有这三张,你们看一下。”   夏朗逐一拿起来看,直到第三张,他的眼睛死死盯住会员卡不动了。   这张会员卡很精致,金光闪闪。但夏朗绝不是被这张会员卡的颜值征服了。真正吸引他的,是这家影楼的名字——情裳,这是陆浩的影楼啊!夏朗只觉得自己的思路像是一下子打开了,豁然开朗。 第四十三章 我真的不是凶手啊!   警方之前就与陆浩打过交道,这个暗地里和别的女人勾勾搭搭的人,在见到女朋友尹明瑶的尸体后,曾放声悲哭。再加上他之前的种种表现,夏朗认为他不是凶手。手里捏着会员卡的一角,夏朗沉吟了许久,忽然抬起头来问道:“陈妙言去过这家影楼吗?”   “你是说情裳吗?”沐卿悦不假思索地说道,“去过的,我们一起去的。”   夏朗听完这话后,马上起身去打了一个电话。   另一边,韩笑和曹妤正坐在陈妙言的办公室里,虽然说他们两人和眼前这位大律师不是很熟,但双方也打过几次交道了。可是今天陈妙言的状态很奇怪,看到他们后,一副冷冰冰的面孔,说话的语气也倍显冷漠。   “陈律师,你有没有摄影方面的爱好?”   “没有。”   “不,我的意思是你有没有拍过艺术写真之类的,请摄影师来拍摄的那种?”   陈妙言想了一下:“偶尔吧。”   曹妤见到她这个样子,忍不住说道:“陈律师,拜托你好好想一想,因为这对于我们破案十分重要。”陈妙言看着这个比自己小不了几岁的年轻女警,说道:“爱美之心谁都有,我想……你们也曾经去影楼拍摄过照片的,对不对?”   韩笑和曹妤面面相觑,两人随后又询问了几个问题,但都没有什么发现。从律师事务所走出来进了电梯,曹妤的心情有点儿沮丧:“这位大律师根本就不配合我们嘛,夏队可也真是的,自己得罪了陈妙言,却让我们来触霉头。”   “你怎么知道是夏队得罪了她?”   “瞎子都能看出来了,学长,你情商也够低的。”电梯门打开后,曹妤就出去了。   留下韩笑兀自忿忿不平:“嘿,你这小丫头怎么说话呢?”   正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韩笑赶紧接通了:“喂,夏队。”   “你们那边情况怎么样?”   “别提了,陈妙言虽然有问有答,但是从她的态度来看,好像不愿意配合我们似的。夏队,要不还是你来……”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夏朗说话了:“不用了,你们现在去查赵云莲和聂玲,看他们是不是去过情裳影楼。”   赵云莲还健在,前不久刚刚出院。聂玲虽然遇害,但是生前的物品都还在,如果调查起来的话难度并不大。只是韩笑对于夏朗的这道命令有点儿意外:“情裳影楼,那不是陆浩的吗?”他想起来了之前夏朗的判断,他说陆浩并不是凶手的。   “嗯,根据我这边调查的结果,沐卿悦和陈妙言都曾经去过情裳影楼。详情回去后再说,抓紧时间吧。”   “是。”韩笑挂断了电话后,紧跑几步追上了曹妤,说明情况。   当天下午,情裳影楼内一片繁忙的景象。这几天,他们接到了一单大生意,当地的驻军部队要举办一次集体婚礼,有很多人来提前预约拍摄婚纱照了。所以包括袁小丽在内,所有人都空前忙碌。   见到以夏朗为首的警察再度临门,刚才还在忙活的众人不禁停下了手里的工作,齐刷刷地望着门口这边。袁小丽迎上来:“夏队长,你们这是……”   “陆浩呢?”夏朗问道。   “今天一上午都没有来,这会儿可能是在……”袁小丽没有说出来。   但夏朗已经猜到了。他留下了曹妤和穆奇在电脑上搜检底片。上一次在尹明瑶遇害后,他们曾经搜过这里,但是那一次没有动电脑。今天来,要好好搜查一番了。   夏朗则带上了韩笑,他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知道去哪里吧?”   韩笑回答:“明白。”   两人驱车直奔姚倩倩的住所。   陆浩躺在了床上,他今天并没有去影楼。这两天太忙了,他感觉周身疲累。姚倩倩这里于他来说,更像是一所能够得到心灵慰藉的净化场。每次到这里,都能忘却很多外界的繁杂。他躺在床上,眼神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嘴里叼上了一支香烟。   姚倩倩从洗手间出来,穿着一件白色的半透明睡袍。她刚刚洗了一个澡,擦着还没有干透的头发:“还不起床吗?”   “不想起来。”陆浩把烟灰弹进了床边的烟灰缸里,他微笑着说道,“每次来你这儿,我都不想动,死在你的床上。”   姚倩倩听到这话后,内心极为受用。但她嘴上却说道:“哦,是这样吗?以前这话你是不是也跟尹明瑶说过啊?”   陆浩皱起了眉头:“正高兴呢,提她做什么?”   “她好歹也是你女朋友啊,在一起那么多年,你不心疼吗?”   陆浩笑而不答。   正在这时,突然门铃响了起来。陆浩皱起了眉头:“谁呀?”   姚倩倩也有点儿诧异,不过她还是调笑说道:“我的小三,你信吗?”   陆浩笑了一声。姚倩倩出去开门了。还不到一分钟,便听到了姚倩倩的尖叫:“啊!你们是谁啊,谁准许你们进来的?啊!陆浩!”   陆浩这才觉察出了事情不对,他跳下床刚走到卧室的门边,就见门板被推开了。夏朗和韩笑冲了进来。   陆浩愣了足有五秒钟,才反应过来:“你……夏队,你们怎么……怎么来这儿了?”他没有想到,夏朗会从天而降,更没有想到他会在这个地方出现。   “把裤子穿上吧,跟我们走一趟。”   在市局的审讯室里,陆浩惶惶,矿泉水就喝了两瓶。   夏朗把照片拿给他看:“这四个人你都认识吧?赵云莲、沐卿悦、聂玲、陈妙言。这四个人的照片都是从你的电脑里找到的。你以为删除了她们的照片就万事大吉了?我们技侦部门的同事花了十几分钟就恢复了数据。加上你以前的女朋友尹明瑶,这五件案子的受害人你都认识,还有什么好说的?”   陆浩大喊道:“冤枉啊,夏队,我真的是冤枉的!我打开门做生意,怎么可能每个客人都认识嘛!”   这个道理夏朗何尝不明白。在抓获陆浩的第一时间,他就和同事重申了自己的立场:陆浩不可能是凶手。   韩笑他们不理解,问为什么。   夏朗说道:“凶手在现场连枚指纹和清晰的鞋印都没有留下,足见他有多么狡猾。如果这个人是陆浩的话,没理由会留下这么大的疏漏。以情裳影楼的客人为目标……这么做太愚蠢了。”   而此时,夏朗这么问,不过就是为了试探陆浩。   陆浩哭喊道:“真的不是我,夏队,我对天发誓,我真的不是凶手啊!”   夏朗十分冷静,他说道:“杀人的都说自己是清白的,陆浩,我们如果没有证据的话也不会请你来这儿。”   陆浩百口莫辩,尽管两瓶矿泉水喝下了肚,可还是觉得口渴难耐,他咽了两口唾沫:“夏队……你……你再让我看看那几张照片。”   夏朗冲身边的韩笑点点头,韩笑拿着照片走到了陆浩的跟前,一一展示给他看。   陆浩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照片,他的瞳孔渐渐放大:“我知道啦,这是老段拍的!”   “老段,哪个老段?”夏朗为之一振。   “老段全名叫段飞,以前是我们影楼的摄影师。他这个人十分奇怪,神神叨叨的。每天跟个算命先生似的。他还动过我们影楼的布置,说我们的风水不对,为了这件事,我没少训他。”   夏朗皱了皱眉头,他问道:“段飞现在在哪里?”   “我不知道……他很早就离职了,有一年多了。”   “尹明瑶跟他认识吗?”   “认识,我不在的时候,都是段飞负责给尹明瑶拍照的。” 第四十四章 消失的凶手   离火市的天心公园里,有很多人,他们大多是居住在这附近,趁着晚上空气凉爽,来这里散步的。除了这些夜跑的、散步的,天心公园还有一道别样的风景,那就是算命的摊位。不知道是何时形成的风气,一些上了年纪的人都喜欢在这里一字排开,坐在了马扎上,面前铺着一块布,上面画着太极八卦图,再写上一些故作深奥的文字,以此来招揽生意。   每当有人走过这里,他们都不遗余力地招揽着客人。可惜,除了一些同样上了岁数的善男信女,别的人兴趣并不大。   傍晚时分,这里如往常一样,渐渐有这些人铺设卦摊,变得热闹起来了。一个年轻人走到了这条路上,他身高一米八左右,模样有几分帅气。   “小伙子,来我这边,我有话跟你说。”“小伙子,快来,我给你说说明天的事情。”“来来,小伙子,看个相吧,你的面相好啊!”……见有人走来,这些人开始卖力地叫喊起来。看这样子,一点儿都不像道行高深的世外高人,反倒像置身于热闹的菜市场。   这个年轻人正是夏朗,今天审讯完陆浩后,他安排了人根据陆浩的口供画像。同时来到天心公园这里,想看看能不能有些收获。   这条路本就窄仄,两边铺设了摊位后,更显得狭窄了。夏朗一路走来,看到了这条路上的尾端有一个老人,后背挺直坐在那里,没有像其他的同行一样招揽生意。他走了过去,蹲下身子来。   老人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夏朗。这个老人须发皆白,看模样至少有七十多岁了。但面色红润,用鹤发童颜来形容,丝毫不为过。   “想问些什么事?”老人神态祥和,平静地问道。   夏朗坐在了他对面的那只小凳子上,说道:“您算得准吗?”   “借手一看。”   “左手右手?”   “右手。”   夏朗笑了:“不应该是男左女右吗?”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他还是把自己的右手伸了出去。   老人看了一会儿后,说道:“你还没有结婚,而且应该是公门中人吧?”   夏朗笑了:“虽然我没有给你看左手,但是你已经发现我没有戴结婚戒指了,所以断定我没有结婚。至于你说我是公门中人……那你说说我的具体职业是什么吧?”   老人也轻声笑了一下:“警察。”   “嗯,我的右手虎口和食指有老茧,这是握枪留下的。老前辈,您的推理功夫也很高明啊!”他一上来就道破了老人的伎俩。   如果不是因为面前这个年轻人是警察,老人几乎要怀疑他是来砸场子的了。他呵呵一笑:“那你来我这儿是为什么呢?不会是破案遇到麻烦了,需要我们这些神棍来帮你解决吧?”   夏朗毫不隐瞒:“您还真说对了。”   老人一愣,警察算命,本就稀奇了。警察来找算命的破案,更是奇上加奇。他说道:“我可不是破案的行家,你要是问些别的事情还好。”   夏朗却说:“那好,你就当我是在问别的事情吧。”他又伸出了右手。   老人摇了摇头:“报一下你的生辰八字吧。”   夏朗如实说了。老人掐指算了片刻,说道:“你五行缺火,应该多穿红色的衣服,趋吉避凶。”   说起红色,夏朗突然想到了什么,他问道:“为什么是红色?”   “红色五行属火,每个颜色都都五行属性,比如白色属金、黄色属土、绿色属木、蓝色属水。”   “那么紫色呢?”夏朗急切地问道。   老人想了想,点点头说道:“紫色也是可以的,因为紫色的五行同样属水。”   夏朗就像是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丝久违的晨曦,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凶手会选择穿着紫色裙子的聂玲了。夏朗拿出了一张五十的票子:“多谢了。”   老人的眼睛半睁不睁,俨然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你五行缺火,还是给一张红色的吧。”   夏朗一愣,他从兜里拿出了一张五块的,笑着说道:“紫色也可以的,对吧?”   这次轮到老人愣住了。   回到了市局后,夏朗马上召集大家开了一个简短的会议,只安排在了办公区。许成第一个说道:“夏队,老李那边的足迹复原了,经证实,不属于陆浩。”   夏朗点点头:“意料之中了。我叫你们大家来,是因为我发现了一条重要的线索。还记得一开始的时候,赵云莲、沐卿悦、尹明瑶全都是穿着红色的裙子吗?”   大家当然记得这一点。也正是因为如此,夏朗在最初才将凶手定义为了是对红色裙子有着特殊癖好的变态。   他接着说道:“但是在聂玲遇害案中,受害人穿的却是一条紫裙子。我刚刚查到了,红色和紫色确实是有一个共通点的,它们都属于五行属火的颜色!”   “五行?”杜志山冷笑了一声。   其余的人却纷纷议论开了:“要是跟五行扯上关系的话,段飞的嫌疑可就更大了。”“看来案子这就能破了!”   夏朗示意大家安静一下,他问道:“画像出来了吗?”   “还需要等上一会儿,最迟还需要一个小时左右吧。”   夏朗亲自去了一趟画像警员的办公室,里面正忙碌着。负责画像的警员叫麦卓伦,今年刚从警校毕业。他问陆浩:“现在呢?”   “还是有点儿不像,眉毛这里的高度有点儿低了,再高一些。另外,眼睛的间距大了,他的双眼皮没这么明显,是个内双……”   需要修正的问题还有许多,夏朗只好来到了走廊里耐心等待着。过了四十多分钟,办公室的门才终于打开了。他迫不及待地站起来:“怎么样?”   麦卓伦把手里的画板拿给夏朗,轻松地笑道:“夏队,总算是不辱使命!”   夏朗拿过来一看,只觉得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画像中的不是别人,正是前两天还和夏朗打过交道的段意诚!   “他妈的!”夏朗悔得跺了一下脚,他急忙飞奔而去。   回到了刑侦支队的办公区,夏朗马上召集大家直奔目标。路上,穆奇说道:“夏队,真的没问题吗?之前段意诚不是没有作案时间吗?”   夏朗说道:“暂时还不清楚他用的什么手段,不过,目前他的嫌疑是最大的,我们必须要第一时间赶到,控制住犯罪嫌疑人!”   “是!”   很快,大家都来到了段意诚的复印店,不过这里铁将军把门,看来是没有人在。“段意诚的家里呢?”夏朗问道。   “已经派人去了,目前没有发现。”   不在工作室,也没有在家。难道段意诚已经察觉到了警方的行动,潜逃了吗?夏朗仔细想了一会儿,忽然神情一凛:“快,离火师范大学!”   大家一愣,不是要找段意诚吗?去师范大学干什么?可是夏朗的语气坚定,行动果断,不容任何人质疑。   于是,这队警察又火速前往师范大学。传达室的门卫见一队人气势汹汹地走来,急忙上前:“干什么的?”他还以为这群人是来学校生事的。   “警察,我们要找大二语文教育系的辅导员!”夏朗曾经看过薛熙雯的学生证,清楚地记住了她的专业。   门卫不敢怠慢,赶紧将这一情况上报了。   辅导员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接到这个消息后急匆匆赶来了:“警察同志,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薛熙雯是你的学生吧?”   辅导员点头说道:“没错,是语文教育系二班的。”   “带我们去找她。”   “现在吗?”   “对,马上!”   辅导员从这群警察的眼中读出了事态的严重性,她忙不迭地点头说道:“好好好,你们跟我来。” 第四十五章 红裙子   年轻的时候,有哪个男生没有幻想过堂而皇之地进入女生宿舍呢?就连夏朗也不例外。当初在警校中,四栋宿舍楼,全校的女生加起来都没有住满一栋楼。每天晚上熄灯后,夏朗和室友们最常做的事情就是躺在床上聊着女生。   除了自己大三那一年接新生以外,夏朗这是第二次进入女生宿舍楼。不过他此时可没有了当年戏谑的心情,取而代之的反而是一种慎之又慎。   看到一队陌生人进入了宿舍楼,有男有女,宿管大妈本来要站出来阻止的。但是看到跟他们同行的不仅有学校的老师,甚至还有几个领导。不觉站住了脚步,原地呆呆地望着这些人。   这一行人沿着楼梯走上去,路上偶遇的女同学无不讶异。这些人要么怔怔地望着他们擦肩而过,上了楼;要么就掉头跑回去,似乎要把这个消息告诉给其他同学。   “薛熙雯的宿舍在525。”辅导员介绍着情况。   师范大学的宿舍楼都是六层楼的建筑,所以没有电梯。大家到了五楼后,脚下生风,在走廊中快步走着。沿途有不少宿舍门敞开着,一群女学生在屋里玩闹,看到这群陌生人后,都忙不迭地关上了门。   大家最终来到了525宿舍,房门紧闭,里面传来了阵阵笑声。辅导员上前敲了敲门,然后推开了。只见屋里有三个女生,正坐在一起玩着扑克牌。“导员,你怎么来了?”一个女生站了起来,见到辅导员带着这么多的人,她的神情很是困惑。   “薛熙雯呢?”   “她刚才接了一个电话,然后就换衣服出去了呀。”   “去哪里了?”   “不知道,她只说出去一下,没有说去哪儿。”   辅导员心里也慌了,扭头看着夏朗:“夏队长,现在怎么办?”   夏朗问这三个女学生:“薛熙雯平时有没有常去的地方?”   那个女孩儿还没有开口,坐在床边的一个女孩儿便说道:“平时都是去网咖,就学校对面的那个。”   第三个女孩儿也说话了:“还有市里,她最喜欢逛街了,不过这个时间不太可能去了。对了,学校后面的小吃街,她也常去的。”   夏朗问清楚了薛熙雯的手机号,打了一个电话,那边却没有接通。他的心情骤然紧张起来了,回想几天前,薛熙雯穿着一件红色的汉服请段意诚帮忙拍照。他担心,这个不谙世事的女大学生会成为段意诚的下一个目标。   夏朗神色凛然地对辅导员说道:“这样吧,王老师,你和学校这边先从附近搜索,争取尽快找到薛熙雯。我和我的同事在她常去的几个地方看看。”   如果薛熙雯此时出了事,学校将难辞其咎,辅导员连连点头:“好,我们这就去。”   夏朗等人从宿舍楼出来,他马上分派了任务:“笑,你联系市区分局那边的同事,要他们全力配合我们的工作;穆奇,你带一组人,去网咖那里展开询问;大成,你和老杜一起询问学校师生,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的线索。”   曹妤见夏朗没有给自己交代任务,她问道:“夏队,那我呢?”   “你跟我去段意诚的家里。”   “是。”   虽然说,段意诚的家已经被警方控制住了,但是夏朗不亲自去一趟,总不大放心。段意诚是一个相当狡猾的凶手,前几次犯案,他在现场连指纹都没有留下。若不是夏朗那天晚上去而复返,导致他慌不择路,恐怕那枚鞋印也不会留在现场。   段意诚的家是在一处相当老旧的小区,这一带过去还是附近那所中学的教师家属楼。后来学校嫌这个小区老旧,就新建了一座新的教职工小区。这里卖给了他人。夏朗小时候还来这里玩过,印象中,眼前的这栋老楼比他的年纪还要大。   夏朗按照地址来到了四楼段意诚的家,门口安排了两个暗哨,防止段意诚返回家中。打开了房门,夏朗并没有开灯,只是打亮了手电筒。在屋子里搜索了一番,并没有什么发现。客厅的沙发上堆放了一些常备的摄影器材,墙上挂着几张照片。   来到了卧室里,布置相对简单,一张床,一只床头柜,一个大衣柜,仅此而已。床头柜上摆放着几本书籍,全都是《道德经》《庄子》这一类的道家经典,除此之外,还有几本风水学的书籍。在卧室的墙上,悬挂着一枚八卦镜。   而在另一个房间中,有一只大衣柜及废弃的东西,乱七八糟堆在了一起。更像是一个小型的垃圾站   “这里有人搜过了吗?”   “搜过了,没发现。”一名留守现场的警员说道。   夏朗打开了卧室的衣柜看了看,这里挂着常穿的换洗衣物,下面摆放着几只鞋子。那个警员见夏朗盯着这些鞋,说道:“其中有几双胶底鞋,已经带回去勘验了,想看看是否与痕检科那边复原的鞋印相符。”   夏朗点点头:“做得好。”他离开卧室,来到了另一间屋子中,这里堆满了杂物。甚至打开房门后,都很难找到落脚的地方。夏朗弯下腰去,随便翻了翻,没有任何的发现。他最后搬开了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清理出了一条路。夏朗打开了大衣柜,看到里面挂着的都是女士服装,冬装与夏装杂乱地挂在了一起。而且这些衣服一看就年代久远,几乎是上世纪的流行风格。   夏朗看到这一切,感觉很奇怪。一般情况下,如果这个衣柜不用了,就算是要搬到这间屋子来,也会把这些过时的衣服丢掉。即便是有某种特殊意义,舍不得丢,也会整理整齐,按季节来摆放好的。可是眼前的情况恰恰相反,毫无章法可言。   夏朗伸出手去,摘下了最外面的一件衣服。这是一件卡其色的呢子风衣,上面已经落满了灰。他手中的手电光打上去,却发现了蹊跷之处。   衣服上面有灰,但是在衣架的挂钩及领子处,灰尘极少。夏朗又看了看衣柜里其他悬挂的几件衣服,也都如此。看来,这里的衣服经常被拿出来。拿出来干什么呢?段意诚难道要抱着欣赏的心态,时不时要看看这些衣服吗?   突然之间,夏朗发现了什么。衣柜里面的容积很浅,里面的那道柜壁距离柜门这里还不足三十公分,这明显有问题。他将所有的衣服都丢在了地上,钻进了柜子中:“小曹,帮我打着光。”   曹妤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看到夏朗好像着了魔似的往柜子里钻。她急忙把手电筒的光照过去。夏朗在柜子里一寸一寸地寻找,最后终于看到了一个不起眼的小螺丝凸了出来。他从柜子里倒出来,拇指和食指捏紧了这个小螺丝,使劲一拉,只听“咔啦”一声,柜壁应声而开。里面露出来一个透明质地的东西,大小与柜壁一样。   夏朗急忙从曹妤手里抢过了手电筒,照过去一看。原来这是一面玻璃,透明得像水晶一样,在手电筒的照射下泛着诡异的光。   在玻璃的背后,悬挂着一件红色的裙子。这条裙子的样式非常老旧了,与悬挂在外面的女装是同一时代的。红色,像是一团迅速燃烧的火焰,轰的一声侵入了夏朗眼帘。   在黑暗的环境中,眼前的一幕着实诡谲,曹妤怔在了原地,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   良久之后,夏朗咬牙切齿地说道:“妈的,还真是你!” 第四十六章 交警被市局的刑警抢了车   红裙子,又是红裙子。它的出现加深了警方对段意诚的怀疑,但同时也带来了更多的谜团,这件红裙子是谁的?段意诚为什么要把它放在这种地方?究竟这件红裙子有什么样的秘密,经历了什么样的事,以致于段意诚成了一个变态的连环杀手?   看着这件充满了谜团的红裙子被同事小心翼翼装在证物袋中,夏朗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拿出了手机,打开了地图导航APP,开始在上面搜索一些东西。   曹妤见夏朗始终不说话,她的心情很失望。韩笑、穆奇、许成,甚至是一贯看不惯夏朗的杜志山都接到了任务。可偏偏她没有,而是和夏朗来到了这种地方。她这时实在忍不住了:“夏队,我该干什么啊?我觉得我也是警察,在这里空耗时间一点儿意义都没有。”   “别急,就快有了。”夏朗嘴中说道,手上却不停,仔细地划着屏幕。   “你找什么呢?”   夏朗说道:“还记得几件案子的事发地点吗?”   “当然记得,尚书巷、紫云府小区、长鸣街、天泉巷、甜水井胡同。”曹妤准确地说出了这五个地点。   夏朗嘴角一扬,露出来了一个非常自信地笑容:“这就对了,这五个地点全都有一个共同点。”他把手机拿给曹妤看:“距离段意诚的家,超不过三公里!”   手机里的地图上,夏朗已经将五个地点全都标了出来,曹妤看到后大为惊讶:“夏队,你简直神了!那我们该怎么办,是不是要围绕着这一带展开搜索?”   夏朗说道:“找分局帮忙,方圆三公里的范围内全都要仔细搜索,尤其是偏僻的角落!”   “是!”曹妤马上通知了分局的同事。   当夜,一辆辆警车呼啸着奔赴了各个路口。就连路边指挥交通的交警都一脸的茫然:“这是怎么了,咱们离火市又出什么大事了吗?”   旁边的一个交警坐在了停在路边的摩托车上,手里掸着白色的警帽:“谁知道呢,也许是要破案了吧。”   同时,夏朗也叫来了韩笑和穆奇,大家沿途问着一些行人。其中一个店主看着薛熙雯的照片,觑着目看了许久:“哦,想起来了,有印象。大约两个小时前,她从我这里买了一杯奶茶,然后就离开了。”   “往哪个方向走了?”   “西边。”老板伸手一指。   “她穿的什么衣服?”   老板又想了一会儿:“好像是件红的……对对对,是件红色的连衣裙,上身还穿着一件白色的小褂,这姑娘很漂亮的。”   来不及听其他的消息了,夏朗打开地图,紧张地说道:“西边……”   “夏队,在这儿。”韩笑伸手一指。   那是一条名叫南里巷的地方,也是一条老街了。看来八成就是这里了,夏朗马上说道:“走!”可是他们一路步行而来,根本就没有开车。穆奇拿出了手机,让附近的同事开辆车来。   夏朗却心急如焚。刚才奶茶店的老板说了,两个小时间前薛熙雯来过这里。从这里到南里巷,也不过半个小时的路程。时间拖得越久,薛熙雯遇害的可能性更大。   他左右看看,突然看到了前面十字路口有两名交警。其中一人坐在了路边停靠的一辆警用摩托上。他顾不上穆奇正在打电话,快步跑了过去。   坐在摩托车上的那名交警还跟同事聊着:“这一下,市局的那群刑警又得露脸了。哪儿跟咱们这似的?风吹日晒,起得比谁都早,挣得比谁都少。”他这句话刚说完,冷不防身后被人推了一把。他一个趔趄,从摩托车上下来差点儿摔个大马趴。   “谁呀,找事呢吧?”这交警回过头去凶巴巴地喊道。   那人拿出了证件:“兄弟,市局的,借一下你的车。”说完,摁下了启动键,捏离合挂挡,松离合加油门,摩托车一路呼啸着驶远了。   两名警察都傻了眼:交警被市局的刑警抢了车,这该怎么说?   夏朗驾着摩托车一路疾驰,在密集的车流间左右穿梭。要说摩托车还是有方便之处的,毕竟不会像汽车那样遇见堵车寸步难行。路上,夏朗甚至还遇到了分局的一辆车。他并没有理会,心想穆奇和韩笑总会知会大家的。   分局警车的驾驶员看到极速掠过的摩托,说道:“交警什么时候开车这么猛了?”   “不对啊,我看那人怎么像是市局的夏朗啊?”   “夏支队,不会吧?那是交警的摩托啊!”   “我看着也像。”另一名警察开了腔。   “夏支队去那个方向干什么了,难道他有线索了吗?”想到这里,他们恨不得赶紧马上跟上去一探究竟。   可是现在的车流密密麻麻,就算是拉响了警灯,旁边的车想让也是有心无力。关键时刻,驾驶员抓起了手台:“老吴,你们在哪儿呢?”   “正到建国路上。”   “那好,听好了,市局的夏支队驾驶着一条摩托拐到了建国路上,看样子是有线索了。你们见到他,一定要跟住了!”   “卧槽,还真是他啊!刚从我们眼么前过去,我这就跟上去!”   不一会儿,夏朗便注意到了,自己身后渐渐靠上来了三辆警车。   南里巷是一条老街,为了保护这里的建筑及路面,在巷子口加上了水泥墩,为的就是防止机动车通行。但是这种水泥墩防得了汽车却防不住摩托。夏朗已经没时间步行了,他一咬牙,驾驶着摩托车冲过了两个水泥墩的缝隙。   而其余的警察,则不得不弃车步行。夏朗在南里巷行驶了两三分钟后,看到了前面有黑影。他打亮了远光灯,看清楚了对方的真面目:“段意诚!”他大喝了一声。   段意诚此时一手举着屠刀,一手揪住了薛熙雯。可怜薛熙雯梨花带雨,身上白色的小褂已经被鲜血染红了。段意诚见到夏朗后,骇然不已,他一把将薛熙雯揽在怀里,胳膊死死扼住了她的喉咙,大声喊道:“不要过来,要不我就……”   他的话还没说完。夏朗突然身子一歪,摔倒在地。胯下的摩托车打着转儿旋转了出去,摩托与地面摩擦产生了巨大的火花。朝着段意诚撞来,段意诚一扳薛熙雯,想要挟持着她掉头逃跑。却被急速滑来的摩托车撞在了后脚腕上。他痛叫一声,倒在了地上。   夏朗这一下虽然摔得不轻,但是犯罪嫌疑人就在眼前,他咬牙爬起来,向着倒地的段意诚跑过去。   段意诚狗急跳墙,反正今天自己没活路了,那就临死前拉一个垫背的吧!他举起了手里的刀,冲着趴在自己身边的薛熙雯刺了过去。   薛熙雯之前已经受伤了,根本来不及躲避。而夏朗想要第一时间冲上去踢飞他手里的匕首也不可能了。就在这时,夏朗突然看到,段意诚的左腿变了形——原来刚才被摩托车那一撞,段意诚已经被撞断了腿!   夏朗大喝一声,高高跃起,一脚踩在了段意诚的断腿上。段意诚痛叫一声:“夏朗,我操你妈!”他的目标不再是薛熙雯了,而是转过身来,一刀刺向了夏朗。夏朗往后一闪,没想到被倒在地上的摩托车绊倒了。他的后背结结实实地撞在了摩托车上,疼痛非常。   段意诚趁机忍痛,单腿跳了过来:“夏朗,你去死吧!”一刀刺下!   夏朗急忙往旁边一翻身,却被摩托车装着的保险杠挡住了。而这时候,刀子已经刺了过来。夏朗只好双手攥住了段意诚的手腕,暂时挡住了他的攻势。 第四十七章 她们必须死,必须死!   夏朗誓要擒获真凶,段意诚更是拼死一搏。两人都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段意诚比夏朗要矮上半头,可是他的力气却着实不小。那把泛着寒光的匕首渐渐凑近了夏朗的胸口。夏朗现在的姿势很别扭,他的身子侧着,背后是保险杠,面前是穷凶极恶的凶手,已经没有多余的躲避空间了。   眼看对方困兽犹斗,夏朗一发狠,踢出一脚,再次踢中了段意诚的左腿。段意诚哀嚎一声,手上的力气小了许多。   而就在这时,在二人头顶朝向的方向,影影幢幢涌来了许多人,这些人有些拿着手电筒,脚步匆忙且杂乱:“在那里呢!”“夏支队!”“段意诚,你被捕了!”一群人急忙跑上来,将二人分离拆开。段意诚挥舞着手里的刀,本想做最后的挣扎,没想到却被一名警官飞起一脚,将他手里的刀踢飞了。另外两名警员上前,将他双手反剪,摁倒在地。   受伤的薛熙雯也在第一时间得到了救治,警车、救护车相继闻讯赶来,大家将这条窄仄的胡同填得满满当当。   夏朗坐在了一旁,从同事手中接过了一瓶矿泉水,喝了两大口后,点上了一支香烟细细地品着。   “夏支队,你没事吧?”分局的同事走过来问道。   夏朗摇了摇头,他站起来:“都差不多了吧?”   “嗯,刚才跟去医院的同事打来电话说,薛熙雯的伤口不深,目前已经脱离了危险。现场取证也完毕了。”   “那走吧,回去还得审问这个变态呢!”   离火市公安局审讯室,白色的灯光照射得段意诚睁不开眼睛。不知道是这灯光的原因还是其他,他的脸色很白,如同一张白纸,没有一丝的血色。他仰头看着灯管,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谁也不知道他此时心中的想法。   门打开了,夏朗和韩笑走了进来。   段意诚的目光随着两人的步伐移动着,他的眼神平和,如果不是证据确凿,谁也不会认为这个表面上人畜无害的小伙子会是一个变态。   “段意诚,这里的规矩不用我多说了,你应该知道吧?”夏朗威严地说道。   段意诚冷笑了一声:“成王败寇,我既然被你们抓住了,没什么可说的。要杀要剐,随你们高兴!”   夏朗听到后,也不禁冷笑:“你这样子,不像是个杀人凶手,倒把自己当成了英雄了啊?”   段意诚沉默了好久,他慢慢抬起了头,看着白色的灯管,用一种极度缓慢的口吻说道:“我本来就是英雄。是那些女人……是她们有错。她们水性杨花,勾引有妇之夫,破坏别人的家庭……”   从第一起案子到现在,所有的受害人,警方都曾经做过细致的排查。每一个女孩儿都是洁身自好,纵使沐卿悦私生活混乱,却也没有做出十恶不赦的事情来。夏朗不明白为什么段意诚对这些人会恨之入骨。   段意诚说完这句话后,见夏朗没有继续问话。他的一双眼睛只是死死地盯住了段意诚,这种目光仿佛可以直击人的内心。段意诚深吸了一口气,他的眼皮上翻,依旧望着头顶的光,说出了当年的一段往事:   在二十三年前,段意诚还只是个小孩子,一个正在上幼儿园的小孩子。那时,他每天去幼儿园上学,都没有像其他小朋友那样。其他的小朋友,在放学后都有父母来接送。但是从来没有人来接过段意诚。   他印象很清楚,有一段时间回到家,都会看到母亲的脸上有泪痕,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而他的父亲,脾气更是从来没有好过。   “我妈对我很好的,我……我那时候还很小,不知道怎么才能帮助她……”段意诚,这个冷血的杀手,在谈到母亲的时候,眼神忽然变得温柔了许多。   无论是在审讯室的夏朗和韩笑,还是身处单向反射玻璃背后的付如丞等人。他们都不明白,如果按照这个原因的话,段意诚痛恨的应该是时常实施家暴的父亲,为什么要将仇恨转嫁到身穿红裙子的异性身上呢?   “直到有一天……”段意诚继续开口了:那一天,他像往常一样,一个人回到了家。用挂在脖子上的钥匙打开了家门,家里面一个人都没有。他自己走到了厨房的水龙头那里,接了一杯自来水喝。一杯水喝完,他拿着水杯回到了客厅,可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了父母的卧室里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喘息声。   他错以为那是母亲又挨了父亲的毒打,便跑了过去。房门没有关上,只是虚掩着。年纪不过四五岁的小段意诚,第一次看到了男女的房事。那个女人穿着一件红色的连衣裙,被父亲压在了身下。段意诚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这个浓妆艳抹的阿姨被父亲“欺负”着,可是她却发出了阵阵的浪笑:“哎哟,你个死鬼轻点儿,这裙子可是我新买的。”   段意诚的父亲气喘如牛,他粗暴地把手伸进了女人的裙底:“你个小骚货,这时候才来找我,你可真急死了我了!”   “嘻嘻,还不是因为你老婆吗?她在这儿,我还怎么来啊,难道要你这个肾虚的老男人服侍我们两个人吗?”   “妈的,你他妈说谁肾虚?老子这就让你看看,什么叫金枪不倒!”   时间过去了二十三年,可是段意诚至今都记得两人当初的污言秽语。他那时候还很年幼,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给他的心理造成了极大的冲击。小学的时候,段意诚看到同班漂亮的女孩儿便会有反应,对于性这个话题,他远比一般同龄人早熟得多。   在目睹了这件事情后没过多久,段意诚的母亲就死了,是跳楼身亡的。时至今日,他都坚持认为,母亲是被父亲和那个贱女人合谋推下了楼。   夏朗小声和韩笑交流了一下:“回头查查这件事。”   韩笑点点头,记了下来。   段意诚说道:“十年前,我的那个死鬼老爹也死了。他的葬礼我都没有出现,这种人,不值得有儿子给他送终。当时,还有亲戚派了自己的女儿来游说我。那个女孩儿……长得很漂亮,穿着一条红裙子。她在我面前说着死鬼老爹这些年来有多么的不容易,我一句都没有听进去。我只是看着她穿的那件裙子,那件红色的裙子……就像是一团火焰!”   他的喉头动了一下,眼睛里的目光忽然变得凶狠起来:“在我眼前……在我眼前不停地飘来飘去,飘来飘去,我忍不了了,我也受不了了。我明明知道她是我亲戚的女儿,是我的大表姐,可我的脑子里还是会出现二十三年前那个坏女人的影子!”   韩笑心中一凛,问道:“你把那个女孩儿杀了?”   这一声发问,让段意诚在沉浸的思绪中停顿住了,他安静地坐在了审讯椅上,良久才慢慢摇了摇头:“没有……我……我当时克制住了。但是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我的这种想法越来越强烈。我……我控制不住……尤其是我开始学会了摄影这一行后。遇到了女人多了,尤其是那些穿着红裙子的,我连快门都按不下去。我想到了那个坏女人,想到了我妈……她们必须死,我要为我妈报仇!”   段意诚歇斯底里地大声喊叫:“她们都是坏女人,她们想破坏别人的家庭,她们必须死,必须死!” 第四十八章 我还以为夏朗和你是两口子呢!   段意诚凭借着自己优秀的摄影技术,化名段飞,在情裳影楼找到了一份工作。在随后的工作中,他遇到了赵云莲。赵云莲那天穿了一件红色的包臀连身裙,她身材婀娜,脸上的妆容精致,是来情裳拍摄艺术写真的。   但是在段意诚的眼中,她这是在搔首弄姿,是要勾引别人的老公,破坏别人的家庭!一想到这里,握着摄像机的段意诚,双手都止不住地开始颤抖了。他强行控制着自己愤怒的情绪,总算是拍摄完了这一套写真。   只是,只顾着在镜头前竭力展示自己美态的赵云莲不曾注意到,站在她对面的那个姓段的摄影师,恨不得把他手里的相机换成一把枪。他按下快门的力度,更像是扣动了枪械的扳机。   段意诚看着赵云莲走出了影楼,这个女孩儿的倩影消失在了暮色中,他知道,自己压抑了二十三年的情绪已经很难控制了。那一晚,他在自己的家里喝了许多的酒,面前就是那件与二十三年前的坏女人同款的一件红裙子,这是他花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从网上淘来的。每天晚上,他都会像这样静静地看着这件裙子。   他知道,从今晚过后,情况会变得不一样。第二天晚上,段意诚最终带上了白天准备好的刀,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此后,沐卿悦、尹明瑶、聂玲、陈妙言……全都成为了他的目标。   夏朗问道:“其余的人是你蓄谋已久的,但是陈妙言为什么也会成为你的目标呢?她那一天穿得可是白色的裙子,只是被染上了红油漆而已。”   段意诚自嘲似的笑了两声:“我没得选,因为只要是穿着红裙子的女人,全都会是我的目标!”   “聂玲呢?她穿的是紫色的裙子,却也遭到了你的毒手。不会只是因为紫色与红色五行属火吧?”夏朗忽然觉得,眼前的段意诚并没有像陆浩说的那样,神神叨叨的像个风水先生一样。   段意诚听到了夏朗的问话,他点了点头:“媒体散出了消息后,大家都很紧张,我那时候看不到红裙子,我以为这个世界的坏女人都死光了。我很激动,我这是在替天行道,可是……可是那个女人却穿着一条紫色的裙子出现了。那紫色的裙子,也是骚女人才穿的。我……我必须杀了她!”段意诚双目圆睁,眼白布满了血丝,像是一个输红了眼的赌徒。   段意诚说道:“我当初为了压制自己心头的恨意,买了许多书,有《道德经》,有《庄子》,可我一眼都看不进去。直到我买到了一些风水学的书籍……我忽然觉得,那上面写的都很有道理,一命二运三风水,我的命就是要肃清这个世界,就是要杀光那些坏女人!”   韩笑在一旁发出了一声冷笑,在所有人的眼里,段意诚已经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段意诚看到韩笑的样子,反问道:“怎么,你们不相信吗?其实从我进来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你们公安局的风水有问题,离火市会发生接二连三的凶案,都是因为你们的位置不对,真的不对!”   夏朗也不禁笑了,如果风水学可以避免犯罪,那么警察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作案时间是怎么回事?我们查过了,你说你那晚去嫖娼了,还有人给你作证。”韩笑拍了一下桌子问道。   “很简单,我之前去过一次,把那里的钟表调慢了一个小时。这年头都是看手机,谁看表啊?我结账的时候故意抬头看表,说了一句现在都十点了啊!那个老板嗯了一声,什么都没说。警官,你们被耍了,哈哈哈哈……”   这就是个疯子!   结束了审讯工作后,夏朗让人带走了段意诚。   回到了办公室,夏朗把接下来收尾的工作交代给了大家。曹妤走过来小声问道:“夏队,段意诚说的话不会是真的吧?”   夏朗冷笑:“他不正常,你还不正常啊?风水学要是真的可以消灭犯罪,那么我们这里干脆不要叫离火市公安局了,改名为离火市风水研究局多好!”   大家都笑了。案件成功告破,所有人的心情都放松了许多。   可是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后,房门一关,夏朗不禁忧从中来。没有了案子缠身,他又想起了陈妙言。自从上次表白之后,他被陈妙言拒绝。可心中对她的魂牵梦绕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更加重了几分。这种感觉,是夏朗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第二天,陈妙言点开了新闻的首页,上面全都是关于离火市连环抢劫杀人案告破的消息。她看到这些,不禁嘴角上扬,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意。作为一个警察,夏朗真的是尽职尽责。尤其在新闻的最后,还特意提到了夏朗与凶手搏斗,救出了案件的最后一个受害人。   看到这里,陈妙言不由想起了自己那晚的遭遇,她当时害怕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拼命抱住了夏朗。一想到这些,陈妙言不禁双颊绯红。她端起了咖啡喝了一口,却忘记了这咖啡是刚刚煮好的,还很烫。她被烫到了,一小口咖啡洒在了前襟上。   陈妙言正拿出纸巾轻轻擦拭着,这时候,手机响了。她拿起来一看,是沐卿悦打来的。作为知心的闺蜜,她已经猜到了沐卿悦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打来电话。她笑了一下,接通后说道:“卿悦,现在案子告破了,你也不用担心了!”   沐卿悦那边的语气也很轻松:“对啊,我也是刚看到的新闻。昨天我还担心呢,怕这个坏人抓不到,会被他报复呢!”   陈妙言安慰着闺蜜:“这下好了,犯罪分子落网,你以后再也不用担心了。”   “嗯嗯嗯,可得好好谢谢夏朗。”   提到夏朗,陈妙言的心中隐隐作痛,她的语气忽然变得有点儿低沉了:“谢他干什么,这些都是他应该做的。谁让他是警察呢?”   “哇,你这话说的……要不是我同时认识你们俩,我还以为夏朗和你是两口子呢!”   “你胡说什么呢?”陈妙言急忙说道。   “好了好了,晚上请你吃饭,来不来?”   “这么好心?”   “切,不来拉倒。反正晚上七点,我在富春楼订了长生殿,爱来不来!”说完,沐卿悦就挂断了电话。   陈妙言握着手机,不由地笑了:自己这个朋友,伤好了,脾气又恢复到了以前那样。   晚上七点,陈妙言准时到达了富春楼。她想起来了上次来这里,还是和蒋主任谈论一件case,当时夏朗和杨小雅双方家长见面,谈论起了两个人的婚事。时间过去了没多久,夏朗和杨小雅分手,杨小雅另结新欢,夏朗对她表白心迹。陈妙言想起这些事情,心如鹿撞,她赶紧平复了一下心情,在服务员的引导下来到了长生殿包厢。   一推开门,便听到了夏朗的笑声:“要说还真是,我来这里只有两次,一次是见案子的关键证人,还有一次就是……”恰逢他看到了陈妙言进来了,顿时哑然。   “妙言,你来了啊!”坐在主位的沐卿悦急忙起身相迎。   陈妙言看到夏朗后也愣了一下,但随后冲他微微一笑,转而小声地问自己的闺蜜:“卿悦,你搞什么鬼啊?”   沐卿悦却故意地大声说道:“搞鬼?我没有啊!夏队长这次帮我报了仇,我不应该请他吃饭吗?妙言,你也被那个变态抢了,应该好好谢谢夏队长的!”她问夏朗:“夏朗,我这么说对不对?”   夏朗却满脸的尴尬,小声嘟囔着:“这玩笑可不能随便开,说得我跟吃拿卡要的腐败分子似的。”   饭菜上了桌,沐卿悦举起了酒杯:“你们两个都不喝酒吗?”   夏朗从来没有饮酒的习惯,而陈妙言则表示自己要开车。沐卿悦眨着眼睛:“没关系啊,妙言,你就多少喝一些嘛,大不了喝醉了,让夏朗送你回去好了。”   陈妙言和夏朗都是一愣。 第五卷 贪欲的深渊 第一章 夏大队长,你这是要抢压寨夫人吗?   金钱的贪求(这个毛病,目前我们大家都犯得很凶)和享乐的贪求,促使我们成为他们的奴隶,也可以说:把我们整个身心投入深渊。——〔古罗马〕朗吉弩斯:《论崇高》   夜晚,一切都很宁静,往日夜间喧嚣的虫鸣都不见了,就连空气仿佛都停止了流动。位于离火市某老式小区的屋中,一个男人醒来了。是地板的凉意刺进了他的骨头里,仿佛针扎似的难受。他从醉意中朦朦胧胧地醒来,想要像平常那样舒展一下筋骨,可却恍然发现,手脚不能动弹分毫——自己被人绑住了!他突然间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别墅里的灯关闭着,只有凄白的月光透过了窗帘的缝隙,照射进了这间屋子。他一下子慌了:“操,你们这是干什么?!我警告你们,赶紧把我放了,要不然所有的事情,我都会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大不了我们鱼死网破!”   在他面前,黑暗中传来了脚步声,这个步伐沉稳且老练。当他终于看清楚这个人的长相后,醉意全无,出了一身的白毛汗。面前的这个人,身材不甚高大,但他手里握着的那柄斧子,足以令被绑住的人心惊胆战。   他慌忙叫道:“别……别……我……我保证以后我都不会出现了……我回日本,我以后再也不出现了好不好?”   对面那个人终于开口了:“回日本?你怎么回去啊,你忘了吗,你已经死了一回了啊!别怪我心狠手辣,这全都是你逼得!”说完,他陡然间提起了斧子,铆足了力气朝着这个人砸了下去!   夏朗打了一个呵欠,又伸了伸懒腰。他把面前刚刚签过字的文件交给了韩笑:“还有别的事情吗?”   韩笑摇了摇头:“暂时没有了。不过夏队,你应该知道的,这几天会有省厅的领导下来检查,我们要忙的事情还多着呢!”   夏朗端起了办公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说道:“这就对了,就应该让这些人下来看看,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让他们了解一下我们这些基层警员有多辛苦,别整天没事给我们派工作了。”   韩笑可不敢像夏朗说话这么肆无忌惮,他主动转移了话题:“夏队,你身上这件衣服不错嘛!”   夏朗除非出于工作需要,平时很少穿警服,今天他特意穿上了当初陈妙言送他的那件MCM的紫色T恤衫。不过对于韩笑的调侃,他只是嘿嘿一笑。   “夏队,”韩笑又说道,“基佬紫这个颜色挺适合你的,不过最近天气转凉了,你小心别感冒了。”   “行了行了,没你的事了,跪安吧。”   “嗻。”韩笑识趣地应了一句,转身离开了。   其实夏朗穿这件衣服是有缘由的,他今天想去找陈妙言一起吃饭。这一次,他决定不提前联系了。反正之前想约她,她都会说自己很忙,找各种各样的理由回避着夏朗。今天……就直接杀过去好了,看她能说什么。   陈妙言在单位忙了一天,今天上午她刚去了一次法院,为下一件案子交了诉讼费。回来后,就忙着整理出庭可能用到的证据。一直忙到了晚上的七点多,才终于下班了。陈妙言乘电梯到了地下停车场,走到了自己的车前,正要摁响车钥匙,突然听到了有一个人打喷嚏的声音。   她诧异地望过去,竟然在一个角落里看到了靠着柱子站着的夏朗。“你在这儿干什么呢?”她不禁问道。   夏朗赶紧擦了擦鼻子,站直了身子:“哦……我……我是专程来找你的,想……请你吃饭。”   陈妙言最近一段时间一直刻意回避着他。最近天气转凉,而且地下停车场的温度又很低,看到夏朗身上穿着她送的那件衣服,陈妙言心中五味杂陈:“你不冷吗?”   “不冷不冷,年轻人火力壮嘛!”   虽然夏朗嘴上这么说,但是陈妙言还是清晰地看到了他胳膊上激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她有点儿于心不忍了,陈妙言的内心本就对夏朗有好感,她选择刻意回避不过是出于无奈。她轻轻叹了口气:“那上车吧。”   “好啊!”夏朗很高兴。   两人上车后,陈妙言问他想去吃什么。夏朗让陈妙言选择。陈妙言歪头想了一会儿:“那去吃火锅好了。”   夏朗笑着问道:“不会是为我考虑的吧?”   “切,美死你。爱吃不吃,不想吃就滚下去!”陈妙言也笑了。她在法庭上可以唇枪舌剑,但是在夏朗的面前,似乎任何的小心思都可以被他看穿。除了嘴硬以外,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伪装了。   随后,二人来到了市中心的一家火锅店,这里恰是陈妙言和夏朗那次进行火锅大战的地方。两人排队等了一会儿,才得以吃上了这顿饭。   “你们警局最近没事吗?”陈妙言点了几样自己常吃的,问夏朗。   夏朗翻看着菜单:“最好是别有事,过段时间,省厅的领导要来检查。我求爷爷告奶奶,烧香请愿,希望这些犯罪分子都老实点儿,千万千万别给我惹事。要不然……我们局里这群人就有的受了。”   “省厅的领导,不会是游厅长亲自来吧?”   “不是,厅长是什么人物,怎么可能亲自来呢?”夏朗勾上了一盘百叶,他突然抬头问道,“你认识游厅长?”   “很早以前的事了。”陈妙言的回答轻描淡写。   但是夏朗却看得很疑惑。陈妙言的年纪不过才二十多岁,省公安厅的厅长游旭都已经五十多了。他们认识能有多早?不过,尽管心中困惑,但夏朗还是没有问下去,他不想和陈妙言的私人聚会被这些公事打扰。   “你最近在忙什么呢?”   “没什么,还是几件case。”   “我……我问你一个问题可以吗?”   陈妙言看着夏朗,虽然没有直接回答,但也能看出她给予了一个肯定的答复。   夏朗这才说道:“我总觉得你这段时间一直在躲着我。”   陈妙言眼神回避着:“没有,你想多了。”   夏朗沉默了一会儿:“是不是……真的不考虑一下了?”   “考虑什么?”   “我啊!”   陈妙言本想喝一口水,她将拿起的水杯又放下了:“其实我觉得,我们这样挺好的。”语气尽量保持着平和。   夏朗却苦笑了一声:“一点儿也不觉得好。”   “那你是不愿意见到我喽?那好吧,再见。”陈妙言说完就站起身来。   “别呀!”夏朗一把拉住了她,“我真是服了你了,当初干什么不好,偏偏干律师。我真是说不过你。”   陈妙言莞尔一笑:“亏你还是刑侦队长呢!”   “刑侦队长又不是相声演员,我又不用练嘴皮子。”   陈妙言之前几天一直回绝着夏朗,可是真当她面对面和夏朗坐下后,心情感到无比轻松,就连话语也渐渐多了起来。她故意呛声:“你的意思是我光说不练是吧?”   “好好好,小姑奶奶,你赢了!我认输。”   “好了,不开玩笑了。我倒觉得,你是天生查案子的高手。”   话题突然转到了这上面,夏朗都不觉一愣:“为什么这么说?”   “没有案子的时候,你就像是变了一个人,油嘴滑舌,就会乱贫嘴!”   “我真是冤枉啊,我都输给你了,我还油嘴滑舌?”夏朗叫苦不迭,他拍了一下桌子说道,“好,那我换个说法好了,喂,陈妙言,你说吧,怎么才肯做我女朋友?”   “夏大队长,你这是要抢压寨夫人吗?”陈妙言无奈地笑道。 第二章 夏队,将军山发现了尸体!   第二天,天空淅淅沥沥地下起了蒙蒙细雨。在离火市市郊的将军山,有几个进行晨练的人。将军山是位于市郊的一座小山,高度也只有一千米左右,面积不过三四平方公里。因为这一带空气清新,环境又好,所以才吸引了附近喜欢晨练的人。   临近将军山,有一所足球学校,每天教练都会带着孩子们来这里跑步训练,风雨无阻。今天下着小雨,山上的行人不多。教练跑在了最前面。他在一节长长的石阶前停了下来,转身望着自己的小队员。他不住地拍手鼓劲儿:“快快快,不要掉队,加油,快快快!”   这些八九岁的小孩子满头大汗,身上的衣服被汗水浸湿了,却仍旧咬着牙往上冲,脸上的水渍一时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等最后一名小队员咬牙跑上去后,教练也紧随其后,他还在身后指挥着大家的动作:“抬腿不要过高,频率要快,再快一点儿,快!”   数百级的台阶终于冲了上去,孩子们全都累得坐在了地上。教练看了一下手里的表:“好,大家原地休息一分钟,然后我们继续。”他说完后便连连摇头。   这名教练刚从体校毕业不久,本来是想带领十岁以上的队伍,最好是U15左右的。那个年龄段的孩子,体能储备都已完善,技战术也都成型,可以直接训练战术素养了。但是学校却把他调到了这个十岁以下的少儿组,这让他很是难受,只好是从基本的体能储备开始做了。   “哎呀,你放屁了呀?”一个孩子捂着口鼻,从同伴的身边快速跑开了。   “你才放屁了呢!”那个孩子很生气。   同时,他身边的其他队友也开始说了:“怎么这么臭啊?”“就是,像是臭袜子的味道!”“什么臭袜子啊,这里面有屎吧?”……   “好了,都吵什么呢?”教练大喊了一声。   孩子们都不敢说话了,其中,有一个孩子胆子很大。他从旁边捡了一根树枝,拨开了身后的杂草。   “教练!”那孩子吓得大叫了一声,瘫软在了地上。   夏朗接到电话的时候,还没有睡醒。他掀开了蒙住头的被子,拿过手机,也没看上面的来电显示:“喂,哪位,说话!”   “夏队,将军山发现了尸体!”   夏朗一个激灵,立即坐了起来:“我马上到!”他匆忙地换好了衣服,拉开房门就往外冲。   “夏朗,先吃饭了。”姐姐夏祺瑄招呼着他。   “来不及了!”夏朗说完这句话,已经冲出了家门。   夏母从厨房里拿着碗筷出来了,纳罕道:“这孩子,什么事这么着急啊?”   夏祺瑄似乎早已经习惯了:“大概是单位又有事了吧?”   “唉,他不在就不在吧,咱们自己吃。对了,小瑄,我有个朋友。就那个,你王姨。她女儿刚从广东那边回来,你说介绍给小朗怎么样?”   夏祺瑄把豆浆倒在了碗里,撕了一小段油条说道:“你就别操心了,他现在心里有人了。”   “有人了,谁呀?”夏母听到这个消息,又惊又喜。   夏祺瑄则嫌弃地说道:“我问他他又不说,给他介绍他也不去,他说正在追这个女孩儿呢,到时候我们就知道了。”   夏母又有点儿失望了:“那要是追不上呢?”   夏祺瑄笑了:“老妈,你放心好了,你这个儿子,撩妹手段还是不错的。”   “什么撩妹?”夏母没听懂。   “没事了,反正我们暂时不要管就好了。”   夏朗赶到将军山的时候,雨势大了起来。分局同事已经控制住了现场。市局的同事也有几个人赶来了,韩笑拿着一件雨衣迎面走来:“夏队,今天早上五点半,附近足球学校的教练带着孩子们训练。其中一个小孩儿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   夏朗接过了雨衣,边穿边问道:“孩子是不是被吓坏了?”   韩笑点了点头,表情有点儿凝重。夏朗猜测出来了,一个孩子目睹这样的惨状,恐怕以后会留下心理阴影。但是韩笑的神情又有点儿不对,他问道:“尸体的情况呢?”   “碎尸案。”   短短三个字,却让夏朗的内心产生了莫大的震撼。也难怪了,莫说是一个孩子了,即便是成年人,看到碎尸也会惊吓不已。他们很快就走到了将军山的半山腰,从这里爬了数百级的台阶,这才看到了上面的情景:警方拉起了警戒线,所有相关的工作人员都忙着取证。   而在封锁线的外围,坐着十几个孩子,一个身穿着红白相间训练服的成年人正在和警方交谈着什么。夏朗走过去后,韩笑向那个人介绍说:“龙教练,这是我们市局的刑侦支队长夏朗。夏队,这个就是足球学校的教练,龙克江。”   “夏队好。”“龙教练。”两人握了握手。龙克江主动把今天早上的情况说了一遍。   夏朗问道:“那个孩子呢?”   龙克江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身后:“在那边呢,孩子吓坏了。这种情况,别说是孩子了,就算是我,都吓得腿肚子转筋。”   夏朗看到,曹妤等几名女警正在那边安抚着情绪激动的孩子们。发现尸体的情况大致就是这样了,夏朗钻进了警戒线中,看到叶理正在拼凑着尸块。这些尸块全都装在了黑色的垃圾袋中,在雨水的冲刷下, 上面血迹已经不甚明显了。   叶理见到夏朗,主动介绍起了情况:这些尸块都是在附近五百米左右的范围发现的,共计11个黑色垃圾袋。   “能拼凑出一具完整的尸体吗?”夏朗提出了自己内心最担忧的一种情况,如果这些尸块中出现了两条左腿右腿或者是相同的部位的器官,那么事态的严重性不言而喻。   所幸叶理点了点头:“嗯,应该是同一具尸体。”   “头呢?”   “在这里,不过你看了不要吐。”叶理打开了其中一只垃圾袋。这个头颅为男性,被砍了足足几十刀。那些横七竖八的刀口像是开裂的婴儿的嘴,遍布头颅,血迹流遍了脸上,看上去十分可怖。   “颅骨开放性骨折,钝器击打致死,伤口在这里。”叶理指给他看。   夏朗注意到,死者致死的伤口是在头部的右边。“伤口的情况是前面深,后面浅,难道凶手是个左撇子吗?”他狐疑地自言自语。   叶理说道:“初步判断可能是这样的。”   夏朗不再打扰叶理的工作,他转而看了看死者的双手,这是判断一个人职业的最基本法门。死者的两只手连着小臂被肢解了。双手有一些陈旧的伤口,看上去就像是被刀具割过,伤口很长,时间过去了很久。看样子,死者可能出生在农村,小时候干过农活。这些伤口极有可能是镰刀等农具割伤的。   夏朗又问清楚了抛尸的地点,他开始在这方圆五百米的范围内移动着。他心中始终有一个疑团:一般的碎尸案,都是将尸块分散。比如远抛近埋这种抛尸的心理,为的就是扰乱警方视线,延迟死者身份的确定,从而为犯罪嫌疑人自己脱罪争取时间。   但是这起案子恰恰相反,为什么要将尸块集中在方圆五百米的范围内抛尸呢?这样的话,碎尸的意义又何在呢?   “老李!”夏朗忽然看到了李忠柳。他正在和痕检科的同事们现场取证。夏朗紧走几步,走过去问道:“情况怎么样?”   李忠柳连连摇头:“什么线索都没有,全都让这场雨给毁了。妈的,连老天爷都和我们过不去!” 第三章 和你幻想中的白马王子一模一样   夏朗当然知道李忠柳为什么脾气这么暴躁。这几天省厅的人就会下来检查工作,可偏偏在这节骨眼儿上出现了刑事案件,最要命的还是一件性质恶劣的碎尸案。恐怕这一次,离火市公安局全局上下都要忍受着省厅领导的“狂风骤雨”了。   在案情分析会上,付如丞的脸色很难看,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叶理率先做了简单的工作报告:“死者为男性,47岁,死亡原因是颅骨右侧遭受钝器重击,造成了开放性骨折致死。因为死者的容貌被破坏,目前还无法确定死者的身份。死亡时间超过了72小时。其余的还需要做详细的检查后才能有结果。”   李忠柳接下来发言,虽然现场痕迹被严重破坏,但是并没有明显的搏斗痕迹以及大量血迹,可以排除将军山是第一案发现场,11只黑色垃圾袋中除了尸块外,还有几件死者的贴身衣物,都是名牌。可惜,无论是垃圾袋,还是这些衣物,都是到处可以买到的东西。目前来看,追查的意义不大。   夏朗忽然开口说道:“我仔细看过死者的刀口,虽然被切成了11块尸块,但是刀口整齐,和一般乱砍乱剁的碎尸案并不一样,我怀疑凶手可能是一个屠夫或者医生。”   叶理点点头,他说:“还有一点,在死者的双手发现了很多陈年旧伤,是幼年时期留下的伤痕,有一些是镰刀造成的。照这么看来,死者可能出身农村,小时候长期从事农活儿。但是从另一点来看,死者体态微胖,皮肤很白,并没有饱经风霜的样子。他可能到中年后,家境有所改变。”   曹妤问道:“我们要不要针对目前失踪的人口来调查死者身份?”   夏朗点点头,同意了这一做法。   杜志山在旁边说道:“会不会是外来人作案呢?”他觉得追查失踪人口,未必会有什么收获。   “应该不会,凶手可能就是离火市人。”夏朗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很有信心,“将军山只是市郊的一座小山,面积也只有那么一点儿,平时人迹罕至,就连许多本地人都不知道这里。如果是外来人口作案,他(她)可能需要做大量的工作。”   杜志山听完后哂笑一声:“那还是有这个可能啊!”   夏朗却神色凝重,继续说道:“在这件案子中,有一个疑点是我想不通的。按照平常的碎尸案来说,尸块都是分开处理的。可是这一次,凶手只是把尸块抛在了方圆五百米的范围内,为什么会这样做呢?可见,他并没有精心策划过抛尸这一环节,我也相信,将军山并不是他预谋的抛尸地点……”   付如丞听到他的分析后,问道:“你的意思是,凶手临时选定的抛尸地点?”   夏朗答道:“要么,是他(她)临时选定;要么,就是他在抛尸途中遇到了不可抗拒的因素,不得不匆匆处理。”   付如丞听完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浓茶,他的面色始终阴沉着。他缓慢地说道:“这件案子的案情有多严重,相信不用我说了,接下来的工作你们要有一个心理准备。我来会议室之前刚刚接到了消息,省厅的工作检查组三天后就到我们这里,剩下的也不需要我多说什么了吧?”   夏朗看着大家,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不同,有的是紧张,有的是感慨,有的人则是庄重……半晌过后,他问付如丞:“付局,这件案子,省厅肯定会知道的。”付如丞重重地点头:“碎尸案……希望省厅那边能派人来协助我们吧。好了,大家赶紧工作吧。”   所有人都背负着莫大的压力,投入到了紧张的工作中。   夏朗离开市局,独自驱车来到了将军山。雨势小了许多,他打着伞上了山。来到了事发地点后,他站在台阶那里凝目张望,心中始终在狐疑:为什么凶手抛尸一反常态呢?死者的脸被破坏,没有身份证明,说明凶手不希望警方查出死者身份。但是抛尸的尸块距离如此之近,能够拼凑出一具完整的男性尸体,无疑是在帮助警方加快侦破速度。为什么会这样呢?   陈妙言下班后,接到了沐卿悦的电话,请她一起去做美容。陈妙言欣然应允,来到了市中心一家名叫蓝雅的美容院。这家美容院很是有名,在离火市开了不下六七家店面。   和前台的服务人员沟通后,陈妙言被带到了一间房间。推开门,见到沐卿悦正躺在了一张按摩床上。旁边有一个手法娴熟的技师在帮她做皮肤护理。   她的脸上不知道敷着一层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白色护肤品,眼睛都没有睁开,便说道:“亲爱的,你来啦?”   陈妙言不觉笑了:“你怎么知道是我?”   “听你脚步声就听出来了。”她对技师说道,“麻烦你们安排一下,给我这位朋友也做一套。”   “好的。”听到有客人上门,技师自然很高兴。她拿起房间里的电话跟前台说了一声。陈妙言简单地冲了一个澡,换上了一身舒适的衣服,躺在了旁边的按摩床上。两个人享受着技师的周到服务,也聊了起来。   陈妙言问道:“你最近怎么样,是不是还在你那些男朋友之间犹豫不定的?”不想,沐卿悦无比认真地说道:“算了吧,自从上次被那个变态抢劫后就不那样了。记得那次我们和夏朗一起吃饭吗?他不是说了嘛,凶手就是觉得所有穿红裙子的都是水性杨花的女人,所以才痛下杀手的。吃一堑长一智,我可不敢这样了。”   陈妙言本想有意避开有关于夏朗的问题,可没想到沐卿悦一开口就提到了他。她微微叹了口气。   “你叹什么气啊,不会是因为我提到了夏朗你吃醋了吧?”   陈妙言笑了一下,转而又有点儿低沉地说:“昨天我们一起吃饭了。”   “真的呀!”如果不是技师正在服务,沐卿悦差点儿激动地跳起来,“你之前不是一直躲着他呢吗,为什么昨天答应了呢?”   “我……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和他相处的时间越长,就越觉得他是个……很优秀的人。”   沐卿悦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是不是和你幻想中的白马王子一模一样?”   陈妙言没有隐瞒,她十分坦诚地说道:“差不多吧。”   “既然是这样,为什么你不答应了呢?告诉你哦,现在这年头儿,肯花大力气追女孩儿的男的可不多了。尤其夏朗长得帅,工作又好,做事又认真负责。你要是错过了,肯定会后悔的我跟你讲。”沐卿悦和陈妙言认识很久了,但是她猜不透闺蜜此刻的内心是怎么想的。   陈妙言说道:“有的时候……我不是没有想过。但我更能想象我们以后的生活,也许……也许我看到那件警服,就会很生气。一想到他是警察……”   “警察怎么了?当年那件事情和夏朗又没有关系。再说了,夏朗救过妙欣,救过你。别说他不欠你的,就算是……就算是你们有仇有怨,也都应该过去了。”   陈妙言有点儿无奈地说:“我这边没问题啊,但是我老妈……你知道的。如果我真的和夏朗在一起了,她会杀了夏朗的!”   “没这么夸张吧?”   这时候,技师打断了二人的谈话:“沐女士,您办的预存款还有一万三千块钱,我给您转到我们福明店那边可以吗?” 第四章 毫无头绪的侦查   沐卿悦很惊讶,因为她一直是来这家店的,为什么好端端的要给自己转到另一家店呢?她问道:“为什么要转?”   技师满怀歉意地说道:“是这样的,我们这家店下个月就要关闭了。”   “为什么?”陈妙言也大感意外,因为这家美容院生意向来很好,没理由突然关闭店面的。   技师有点儿沮丧地说道:“这是我们院长做出的决定。两个月前,她和别人签订了一份儿合同,说要转让这家店。沐女士,您是我们的老顾客了,您应该知道的,我们营业一直都很正常的,没有任何的问题。我们也不知道院长为什么要这么做。”   “唉,现在生意不好做啊。你们挣得也不少,怎么就突然关店了呢?”沐卿悦感慨了一句,忽然问道,“哎,这不是你们今年第一次关店了吧?”她仿佛忽然想起了什么。   技师则十分诚恳回答说道:“可不是吗,原本我们在离火市一共有七家店,但是我们已经关闭了五家分店了。”说完,这名技师叹了一口气。福明总店那边的技师满额,她也要开始担心自己的前程了。   “唉,明明挣钱的生意,怎么说关就关呢?”沐卿悦感慨道。   陈妙言听完后,心中很是在意,她问道:“你们的生意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服侍着她的技师回答说道:“也不是吧,我们的生意一向都是可以的。只是今年过年后,院长有好几次提出要套现,她说自己的资金遇到了问题。”   先前的那个技师也点头附和:“对对,是这样的。”   蓝雅美容院的老板叫谢萍萍,今年三十岁出头。在离火市是一个远近闻名的女强人了,还是一个日籍华人。在美容业红火之后,这个女人也经常见诸于各大媒体报端,还时常参加一些慈善活动。最近一段时间都没有见到她有什么负面新闻,怎么一下子就不行了呢?   陈妙言和沐卿悦两人做完皮肤护理出来后,刚准备出门,却忽然见到了谢萍萍。这个女人一脸的疲态,不过她的心情却稍显放松,还不忘和自己的员工开玩笑,有说有笑的样子。看上去也不像有什么烦心事啊。   谢萍萍虽然三十多岁,但是保养得很好,看上去还像一个小姑娘似的。她见到沐卿悦后,很是高兴:“呀,卿悦,你来了呀!”   沐卿悦是这里的VIP,两人认识很长时间了。她微笑着说道:“谢院长,你今天气色很好啊!”   谢萍萍苦笑:“还气色好呢?我这都是累得。”   “哦对了,谢院长,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好闺蜜,陈妙言。”   陈妙言主动伸出手去:“谢院长,你好。”   谢萍萍愣了片刻,和她握了握手,猛然想起来了:“哦——你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律师,对不对?”   不等陈妙言开口,沐卿悦就双手放在了闺蜜的肩膀上说道:“对啊,谢院长,就是那位大律师呀!没想到你竟然也认识。”   “听得多了,自然就认识了。”谢萍萍急忙又和陈妙言握了握手,“陈律师,真的是久闻大名。希望你能常来我们这里。”   陈妙言苦笑了一下:“不是说……这里的店要关了吗?”   谢萍萍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这是自己的员工吐露了消息。她的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平复如常,说:“是的,我前一段时间遇到了一些麻烦,原本打算出兑掉这家店的,但是……最近我的麻烦没有了,所以想要和签订了合同的那个人提出来……”   “你要违约?”陈妙言惊诧地说道。   谢萍萍面带愧色地说:“我也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合适……但是……但是对方也是乘人之危。他知道我那段时间资金紧缺,所以提出了一个很过分的价格。我实在没办法了,才签的合同。陈律师,你一定要帮帮我还不好?”   陈妙言没有说话,而是看向自己的闺蜜。她想听一听沐卿悦的意见。   沐卿悦说道:“妙言,要不……你帮帮谢院长?”   谢萍萍见沐卿悦也帮她说话,顿时满怀希望:“是啊,陈律师,你应该知道的。一个女人做生意不容易,这家店是我的心血,我一定要留住她。”   陈妙言见谢萍萍很有诚意,也不好婉拒了,何况只是一纸合同的事情,于她这种大律师来说不是什么难事。陈妙言说道:“那这样好了,我留个联系方式给你,回头我们约个时间,你把合同给我看一下。”   “好,好。合同我这里就有的,我这就拿给你。”谢萍萍急忙叫人拿来了合同,交给了陈妙言。   陈妙言收好后说道:“明天我给你消息。”   “谢谢陈律师了。”谢萍萍抓住了她的手不住地摇晃着。   一整天时间过去了,没有任何的收获。连死者的身份都无法确认,调查就从无下手。曹妤对夏朗报告了失踪人口的调查:“目前来看,各地分局派出所接到的人口失踪案都是一些孩子和老人,连个成年女性都没有。有一个小学生离家出走,也在十几个小时后找到了。”   穆奇说道:“可也是,谁没事拐走一个成年男性啊,还碎尸,摆明了是有深仇大恨。夏队,照这么看来,这个死者未必是咱们离火市人啊。”   夏朗也觉得是这样,除非死者是一个孤儿,否则不可能没人找的。他问道:“还有什么消息吗?”   韩笑说:“还有一个消息,叶法医那边说,死者的容貌被破坏得很严重,需要请省厅的专家支援。”   “那就跟省厅汇报一下吧,反正他们也要来,这么大的案子想瞒也瞒不住。”   “是。”   一天的时间,一点儿收获都没有,这让夏朗的内心很是别扭。他晚上回家的时候,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很不好。夏母坐到了他身边:“儿子,是不是跟那个女孩儿吵架了?”   “嗯,哪个女孩儿?”夏朗一愣,随后明白了,一定是老姐把自己的话告诉了老妈。他苦笑着说道:“没有,是咱们离火市出了大案子了,今天一天都在单位里忙着。”   夏祺瑄从厨房里端出来了刚洗好的水果:“咱们离火的风水是不是有问题啊,怎么三天两头儿的就出大案子呢?”   旁边的老夏放下了手里的报纸说道:“这是没办法的事情,犯罪分子又不会跟你讲条件。他们在哪儿杀人,也不会提前知会警察。”他说完后,就告诫自己的儿子:“小朗,规矩呢,你爹我还是懂的。这一次你可不能偷懒,一定要尽快抓住犯罪分子。”身为一个老党员,他恪守准则,从不向儿子打听案子的细节。   夏朗苦笑:“老爸,你放心吧,这次就算是我想偷懒也偷不成了。”   “咋了,是不是有关于那个姑娘的?”夏母紧张地问道。   “老妈呀,你想哪儿去了?是我工作上的事。过两天,省厅的工作检查组就到了。之前我们还祈祷着可千万千不要出大案子了,可还是发生了。这样一来,我们局里从领导到基层警员,谁都免不了挨顿骂了。”   夏母着实心疼儿子:“你说这省公安厅的领导也真是的,什么时候来不行,偏偏这个节骨眼儿来,这不是给你们找麻烦吗?”   老夏不愿意听了:“这怎么是找麻烦呢?领导来检查,也是为了让下面这些人能更好地为人民服务。从群众中来,到群众……”“老东西,你给我闭嘴!”夏母没好气地骂了一句。 第五章 省公安厅派来的钦差来了!   天亮后,夏朗逐一打电话给分局及各个派出所,询问他们有没有相关的失踪案件。大成路派出所的人在电话那边抱怨:“夏支队啊,昨天你们市局的小曹已经问过了。是真没有啊!你总不能让我给编几个人出来吧?”   夏朗原本希望能有什么收获,过了一晚说不定有事情有转机。当令他失望的消息一条接一条的传来,他的心情也跌倒了谷底。神速破案不是没有发生过,夏朗刚从警的时候,曾经仅用12小时就破获了一起入室抢劫杀人案,把凶手直接按倒在了床上。   可是现在,连死者的身份都无法确定。将军山一带又处于市郊,周围连一个监控探头都没有。案件调查根本无从查起。后天,省厅的检查组就到了。到时候不要说破案了,如果连线索都没有的话,只有被省厅的人嘲笑的份儿了。   夏朗想到这里,直接去了叶理那边。在停尸房里,叶理戴着口罩全副武装地摆弄那些尸块。他拿起了死者的左腿,仔细看着脚腕。夏朗也戴上了口罩,穿上了一身白大褂走了进去,问道:“怎么样,有收获了吗?”   叶理有气无力地说道:“别提了,昨晚我在这儿守了一夜。一直盯着呢,还没有什么发现。不过,你说得没错,这个人可能从事过农活儿,你看这里。”   夏朗走进了观瞧。叶理正指着死者左脚腕上的一处伤痕,伤口处有两个圆点,他解释说道:“这是被蛇咬伤的。”   夏朗点点头,不过他仍然心存疑虑:“北方的蛇不多见,死者会不会是南方人?”   “不一定,从伤口看,最起码过了二十几年了,而且没办法断定是什么蛇咬伤的,也许就是一般的土蛇。”叶理放下了断腿。如果不是心理素质过硬,一般人看到这些放满床的尸块,都会吓得心惊胆裂。   “还有其他的吗?”   叶理说:“昨天开会的时候我说了,死者的家境应该不错的,全身都是脂肪,应该是后来发迹了,摆脱了农村的生活。”   “除了这些呢,还有哪些明显特征吗?”   叶理摇了摇头,他做了一个手势,要夏朗和他一起出去。两人来到了外面的走廊,摘下了口罩后,叶理深吸一口气说道:“现场没有死者的身份证明,衣服也只有那么两三件,想要确定死者的身份,我觉得还是从失踪人口上面入手吧。”   夏朗问道:“死者的衣服呢,我去看看。”   “在这边。”叶理带着夏朗来到了物证室,和这里的看管员说明了来意。看管员老赵原来也是刑警,后来年纪大了,就主动申请到了这里。他拿出钥匙,打开了距离最近的一个铁皮柜子,从里面拿出来了几个证物袋,交给了二人:“都在这儿了,你们慢慢看吧。”   夏朗看到,说是衣物,也不过只有四样:一件白色的染满了血迹的T恤衫,一条黑色的五分裤,一双黑色的凉鞋和一条红色的内裤。   这些衣服的牌子都是名牌,但是夏朗却注意到了,上面都沾满了泥泞。尤其是那件白色的T恤衫,领子已经有一圈变黑了。夏朗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看牌子……像是一个有钱人,但是有钱人会穿得这么邋遢吗?”   “也许,死者是个破落户,在外面欠人钱了也说不定。现在这些外表光鲜的大老板,谁没有欠个十万八万的?”老赵在旁边无心说了句。   夏朗问叶理:“死者有被捆绑挣扎的痕迹吗?”   叶理摇了摇头:“这个没办法查出来,死亡时间已经超过了72小时,已经开始腐烂了,要不然那个小孩儿也不会闻到臭味啊!当然啦,不排除死者生前可能是被非法囚禁了,但是捆绑时间不长,或者是死者没有挣扎过,没办法查出来的。”   一个有钱人,穿成这样,十有八九是被人囚禁或者是遇到了什么麻烦。难道死者生前和凶手有债务纠纷,所以被人杀了吗?这是夏朗的第一个想法。   一起凶杀案,无外乎财杀、情杀、仇杀、劫杀,尤其是这么一个身材臃肿的中年男人。也许老赵的话是对的,死者极有可能是在外面欠了高利贷的钱,被人追债。他在躲债的时候东奔西逃,最后还是被人追上了。   可是这样的推测也有漏洞,高利贷追债,一般不会伤人性命。他们的目的是要钱,人死债消是他们的大忌。为了钱杀害死者,真的有必要吗?还有,死者死后被人碎尸,除了掩人耳目以外,很可能凶手与他有着深仇大恨。高利贷一般只和债务人有金钱纠纷,即便是杀人,也会毁尸灭迹,比如沉尸湖底,绝不会采用碎尸这么极端的手法。   “夏队,你在这儿呢啊,可算找到你了!打你电话也没接,手机都落在办公室了。”韩笑喘着大气出现在了门口,他扶着门框弯下了腰,看样子像是跑了很远的路。   “怎么了?”夏朗料定,韩笑绝不可能是来给他送手机的。   “刚接到消息,省厅的检查组今天下午就到!”   “什么?!”夏朗很惊讶,“怎么这么快?”   “咱们这边不是需要复原死者容貌吗?已经上报省厅了,省厅那边很重视,派下了一个刑侦专家协助咱们。”   夏朗听完后,冷笑了一声:“刑侦专家?没听说省厅还有这号人才,走吧,我们先回去看看。”他和叶理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两人在回去的路上,韩笑对夏朗说道:“夏队,我听说这次来的是省公安厅刑事侦查处的副处长。这可是省厅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一个处长。”   夏朗并没有放在心上:“不是说找专家复原头像吗,怎么派来了一个钦差?”   “不知道,恐怕这一次不但有这位处长吧。”   夏朗问道:“这位钦差大人姓什么啊?”   “好像姓毕。”   “毕?”夏朗听到这个字后,沉思了一会儿忽然笑了,“我想我大概知道是谁了。”下午两点,一辆悬挂着燕垣市牌照的普通蓝牌车辆被挡在了离火市公安局的门口。传达室的老严也早就知道下午会有省厅的领导来,格外卖力气,他扯着嗓门喊:“嘿,干什么的,没见这是什么地方吗,还往里闯?”   驾驶位置上的车门打开了,一个女人探出了头。她二十七八岁的年龄,皮肤白皙,朱唇皓齿。浅浅一笑,似乎连对方的心都融化了。老严活了这么大把年纪,还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孩儿。他当然不会有什么非分之想,只是觉得眼前这个女孩儿给人很强的亲和力。   女孩儿正要开口,副驾驶的车门打开了,一个男人走了下来。这个人身材不高,只有一米七左右,身材不胖不瘦,模样一般。他走到了传达室的窗前,客气地问道:“大爷,我问一下,这里是离火市公安局吧?”   “对啊,那不写着呢吗?”老严指了一下旁边的大理石基座。   “对,那就没错了。你进去通知一下,就说是省公安厅派来的钦差来了!”   “什么什么?”老严以为自己听错了,眼前这个小个子,怎么看都不像一个警察,而开车来的那个女孩儿,长得太漂亮了,也不像是警察。   男的拿出了证件:“老先生,请上眼!”   老严定睛一看,吓了一跳。证件上清清楚楚地写着这个人的工作单位,而他的职务竟然是省公安厅刑事侦查处的副处长! 第六章 听说省厅派下来了一个狗屁专家   夏朗正在办公室里苦苦纠结着案情,听到了外面的办公区一阵喧闹。曹妤一下子撞开门进来了,显得冒冒失失的。   “外面怎么了,什么情况?”夏朗茫然地问道。   “省厅的检查组到了。”   夏朗听到后,急忙起身,可是他忽然笑了,干脆坐下了:“没事,听我的,你们都别动。”   “夏队,好歹我们得去迎一下吧?”   “迎什么?你们都给我坐回去,放心,出了事我兜着。”   “夏队……”曹妤总觉得这样做不合适,还想要争取一下。   “听我的,回去,该忙什么忙什么。”夏朗的语气不容辩驳。   曹妤无奈,只好回到了办公区,她把夏朗的决定传达给了大家。所有人都很惊讶:“这能行吗?”“夏队这是什么意思啊?那可是省厅的检查组啊,要我们去迎接,可是付局的意思。”“夏队这是抗旨不遵啊!”“幸亏付局不在,要不然在省厅的检查组骂人之前,夏队可能先得被付局骂一顿了。”   众人正在议论的时候,办公区门口出现了三个人,这三个人两女一男。两个女孩儿出落得无比漂亮,尤其是右边这边,简直可以用倾国倾城来形容了。她一出现,在场所有男性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可是那个男的,单从颜值来论就要比这两个女的差一大截儿了,简直是天上地下。个子不高,相貌平庸。   穆奇见到这仨人后,说了一句:“是来报案的吧?这边。”他把三人带到了一边。其实穆奇的心里是有自己的小九九的,他向来信奉安全第一,不去迎接检查组,到时候领导怪罪下来,他可以说正在处理一件报案,平安地躲过去。   穆奇拿出了纸笔:“说吧,是不是这混蛋骚扰你们了?”   小个子左右看看,指着自己的鼻子:“警官,你说的混蛋不会是我吧?”   “当然是你了,除了你还有谁?难道这两位美女调戏你了还不成?”   这句话一出口,旁边的两个女孩儿都忍不住笑了。小个子也无可奈何,他上下打量着穆奇:“小鬼,参加工作多久了?”   其实眼前这个小个子比穆奇大不了多少,充其量也就是三五岁左右。他故作老气横秋的语气,引得办公区的人都笑了。穆奇脸上挂不住了,一拍桌子,大声叫道:“这里是公安局,少嘻嘻哈哈的!警察问话你就要老老实实回答,说,叫什么名字?”   “你问我吗?”   “废话!”   “我叫毕炜。”小个子老老实实回答说。   “工作单位。”   “哦,省公安厅。”   穆奇听到这话,手里的笔一下子掉了。他看了毕炜一眼,顿时都不敢坐了,急忙站了起来。其余在场的所有人听到这话后,都哑然了。   毕炜看看大家,不禁笑了,他接着说道:“职务是省公安厅刑事侦查处的副处长,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穆奇紧张得都不敢回答。   曹妤愣了两三秒,急忙跑进了夏朗的办公室。过了一会儿,办公室的门打开了,只听里面有人叫了一声:“学长,快进来吧,别吓唬我的人好不好?”   毕炜无奈地笑了:“没事没事,跟你们开个玩笑,你们该忙就继续忙吧。”他扭头对两位女孩儿说道:“走,带你们去见见我这个学弟。”   进入了办公室后,夏朗正在张罗着给三人倒茶。见到毕炜,他高兴地说道:“一开始,听说省厅派下来了一个狗屁专家,我心里骂了几十遍娘啊!早知道是你,我就出城三十里相迎了!”   毕炜站着,并没有急着坐下,他饶有兴致地参观了一下夏朗的办公室,说道:“行啦,少油嘴滑舌的。你还是跟在警校的时候一样,说出话来口不对心。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吧。这个丑男就是我的学弟,跟我一样毕业于燕垣市警校,现在是离火市刑侦支队的支队长。”   夏朗笑道:“行,你还是像以前一样,骂起我来都不带脏字的。”   “这位是省厅的画像专家卫筱芸,也是我以前的同学。当初我还在燕垣市公安局的时候,帮我们破了一起大案子。”   夏朗伸出手去和卫筱芸握了一下:“学姐,这次就麻烦你了。”   卫筱芸微笑着说道:“没什么,刚才毕炜说的都是老黄历了。现在省厅已经开始采用光学仪器了,我这次专程带了设备过来,相信很快就能复原死者的相貌。”   “那就好。”夏朗放心了许多。   “至于这一位呢!”毕炜接着介绍,他搂住了身边那位美女的肩膀,“是你的嫂子。”美女听到这里后,莞尔一笑,竟没有否认。   “学长……你……你这玩笑开大了吧?”夏朗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谁跟你开玩笑的,我们可是合法夫妻,今年年初的时候,还不小心闹出人命了呢!”毕炜刚说完,就被那个美女轻轻掐了一下,疼得他夸张地叫了一声。   美女主动伸出手来:“你好,安琪儿,燕垣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副队长。”   夏朗木然地和安琪儿握了握手。   “好啦,意思意思就行啦,你小子还攥住不撒手了啊!”毕炜上前扯开了夏朗的胳膊,“说正事,案子现在怎么样了?”   夏朗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卷宗给他们,边介绍情况边给三人倒上了茶水。   毕炜看着卷宗,眉头渐渐皱在了一起:“这么说,现在死者的身份还没有办法确定呢。”   “的确是这样。因为一场大雨,现场被破坏得很严重,没有办法提取到更多的线索。而且死者被人碎尸,随身衣物只有几件。再加上位于市郊,周围人迹罕至,连个目击证人都找不到,所以……难度很大。”   毕炜问道:“失踪案调查过了吗?”   “嗯,这两天还没有消息。另外,也没有失踪人口与死者特征相符的。”   “筱芸,这件事情可能要麻烦你了。”毕炜对卫筱芸说道。   卫筱芸点点头:“我这就去那边看看。”夏朗急忙叫来了曹妤,带卫筱芸去叶理那边。   “学长,对于这件案子,你有没有什么看法?”夏朗又给毕炜的空杯倒上了茶水。   毕炜说道:“凶杀案,无外乎财杀、情杀、仇杀、劫杀。死者是个中年的油腻大叔,总不可能有人垂涎他的美色,来一次奸杀吧?至于劫杀……不可能,劫杀一般不会采用这种繁琐的碎尸。剩下的三种……我觉得都有可能性存在。”   夏朗深以为然,他之前也是这么考虑的。不过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在卫筱芸成功复原出死者容貌之前,警方可做的工作并不多。   “毕处,你们这次来,住的地方安排好了吗?”   毕炜抖了抖身上:“这叫得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你还是叫我学长顺耳点儿。住的地方不用你操心了,我和我老婆小别胜新婚,我们得找个地方……啊!”他的话说到最后,竟然是一声惨叫。   原来,安琪儿担心毕炜风言风语,便悄悄伸过脚去,踩在了他的脚背上。   夏朗说道:“你结婚的时候,我都没有到场,那时候我正在参与一件案子,为了保密,不许随便跟人联系。”   毕炜并没有放在心上:“唉,都是吃的这碗饭,理解!”   “这样吧,为了表示赔罪,晚上我请你们吃饭。就算是给各位钦差大人接风洗尘了!”   毕炜听到这句话,开心地对着妻子说道:“看见没,我早就说了,晚饭的钱咱们家省下了!”   “学长,当着我的面这么说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来这儿我就是吃你的请的!” 第七章 这种事情要看缘分的   三人一直聊到了日落西山,才从办公室里出来。来到了办公区外,看到其他人都离开了,唯有穆奇还在。他本来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看到夏朗等三人走了出来,急忙站起来。他的神情很紧张,举止局促,似乎就连双手都不知道该何处安放了。   “咦,怎么你还在?我不是说了吗,今晚我留下来,你们都不用值班了。”夏朗见到穆奇还没有走,很是奇怪。   穆奇诚惶诚恐的样子,他看看夏朗,又看看那省厅来的毕炜,嘴巴张了张,却什么话都没有说出口,欲言又止。   夏朗笑了,转身对毕炜说道:“他是不是得罪你了?”毕炜一愣:“没有啊。”这倒并非毕炜装傻,只是他不会把这种小事放在心上。何况穆奇也没有什么错,他和安琪儿在一起后,也不是第一次被人误会了。   夏朗笑着对穆奇说道:“听见没,毕处也没有怪你,赶紧回去好好休息吧。接下来我们大家都会很忙的。”   穆奇听完这话,终于长舒了一口气。这一下午他都惴惴难安,心中一直在害怕。自己得罪了省厅的钦差,那还能有好?所幸毕炜并没有怪他。这让信奉安全第一的穆奇感激不已,他连忙收拾好东西:“那……毕处,夏队,我就先……先走了。”“嗯。路上注意安全。”   几人从办公楼走出来后,夏朗亲自开车。没想到,安琪儿却站定了脚步,说道:“你们去好了,我先回去了。”   毕炜本来都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他听到后,脑袋从窗口钻出来:“老婆大人,不是吧?我好不容易从省厅回来一趟,你都不能陪陪我吗?”   安琪儿看到自己的老公像是一个小孩子似的撒娇,她的脸也微微一红。她悄悄瞄了夏朗一眼,对毕炜说道:“好了,你现在可是省厅的处长,不是小孩子了。游厅不是说了嘛,等案子结束了,准许你回家住一段日子。那时候我们有的是时间啊!”说完这句话后,她的脸色更红了。   “唉,当了这个狗屁处长,连自己老婆都见不着了,要我说,干脆你想办法搬到省城来好了。免得我们跟两地分居似的。”   “好了,当着夏支队的面就不要说这些了。这次的案子我本来就没有资格参与的,只是想来看看你。现在见到了……我……”安琪儿的话尚未说完,毕炜突然又打开车门跳下了车。他轻轻抱住了安琪儿:“好了,我都明白。那你乖乖回家等我好了,小米估计也想妈妈了。”   安琪儿也抱住了夏朗,她不由地笑了:“你说得也对哦,我爸看孩子,我还真不大放心。担心他会把你的宝贝女儿宠坏了。”   两人不禁都笑了。看着妻子驾车驶出了公安局的大门口,毕炜这才上了车。只是他的神色间有点儿失落。   “学长,看不出来你和嫂子的感情这么好啊!”   毕炜苦笑:“唉,守着这么漂亮的媳妇儿,感情能不好吗?不过话说回来了,我还是挺羡慕你的。”夏朗发出了一阵自嘲似的酸涩笑声:“拉倒吧,你这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你和嫂子在我面前大撒狗粮,体谅过我这单身狗的心情没?”   毕炜很惊讶:“怎么,你还没有女朋友呢?”   “唉,一言难尽啊。我们先找个地方吃饭,慢慢和你说吧。你想吃什么?”夏朗挂挡,轻踩油门,汽车缓缓前进了。   “随便,离火市哪家馆子最贵?”   陈妙言和谢萍萍约在了一家专门做北京菜的饭店,为了防止别人打扰,她们要了一间雅间。两人坐下后,便聊起了关于合同的事宜。陈妙言说道:“谢院长……”   谢萍萍忙说道:“陈律师,你别这么叫我了,显得太生分。看样子我也大不了你几岁,这样吧,你要是不嫌弃叫我谢姐就行。我呢,就叫你妙言。”   陈妙言犹豫了片刻,点点头:“好,谢姐,有关于这份合同呢,我仔细看过了。其中我注意到了一项条款。”她拿出了合同翻了翻,“在这里,7.6,这一条是这么写的。双方不论谁违约,要赔偿合同转让金额的40%。”   “对,是这样的。”谢萍萍已经猜到了陈妙言接下来要说什么了,她急切地说道,“但是妙言,这笔账不能这么算的。我前不久资金链断裂,逼不得已连续关了几家店。现在不能再把这家店关了。但是我手里没有这么多的钱……”   陈妙言有点儿沉默了,她半晌才说道:“可是黑纸白字,以合同为准,如果你执意违约……恐怕我也帮不了你。”   谢萍萍激动之下,抓住了陈妙言的手,说:“妙言,你听我仔细说。当时这个人很强势,他是趁火打劫,想要在我落难的时候捅我一刀。你可以看看合同上面的转让资金,我的店怎么可能这么便宜呢?而且还要连设备一起给他。这明显是低于市场价格的……”   陈妙言说道:“谢姐,你先别激动。事情也不是没有转机,除非……除非证明你这家店,是在被对方强迫的情况下签订的合同。否则,还是要按照上面写的内容来办的。”谢萍萍听到这话,惊愕了好久,她才说道:“是不是只要我能证明我是被逼迫的,就可以了?”“嗯,但是证据一定要充分。”   谢萍萍这才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她说道:“其实我真的是被人逼的……”   陈妙言慎重地看着她,等待着她继续说下去。这个事业有成的女人,脸上愁云密布,似乎想起了令她很痛苦的事情。可惜,谢萍萍并没有说下去。她怔然了许久,忽然转过头来对陈妙言露出了一个很勉强的笑容:“算了,不说了,我们先吃饭吧。”   看着烤鸭端上了桌子,毕炜迫不及待地拿起了面饼,沾上面酱、黄瓜段儿、葱丝,然后又夹了两三片油亮的烤鸭,一口放进了嘴里。因为嘴巴里塞满了东西,他使劲嚼了两下后才含糊不清地说:“这么说,你是对那个律师动心喽?”   夏朗并不隐瞒,他说道:“学长,你追女孩子那么有一套,帮帮我行不行?”   毕炜嚼了三五下,使劲一咽,吞下了烤鸭,说:“这种事情,看缘分的。你看我和你嫂子,刚认识的时候她怎么都看不上我。到最后不也在一起了吗?”   夏朗苦笑:“学长,真不怨嫂子,你长成这样,很难有女孩儿看上你。”   毕炜笑着骂了他一句:“去去去,赶紧结了账,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不是我跟你吹牛,当初,一个大明星,一个白富美,那都倒追我呢!”   “你说的这个大明星和白富美是不是盲人?”“能不能好好聊天了?不好好聊天我走了。”说完,毕炜故作生气地站了起来。   “别别别,学长,我错了。你先坐,先坐嘛。”夏朗好说歹说,才拉住了他,“兄弟有难,你好歹得帮帮我啊!”   “唉,还是那句话,这种事情要看缘分的。你觉得你和这个律师有缘分吗?”   夏朗回想了一下:“我觉得应该是有的,你不知道,离火市不算小了吧?可是每次我们都能偶遇到。”他回想起了每一次与陈妙言见面的场景。   “法庭上见面可不算。”   “不是,就是在平常的生活中,就像……”夏朗说到这里,忽然怔然地看着毕炜的身后,哑然了。 第八章 来吧,小宝贝儿!   毕炜一直在等着夏朗说下去,可是见他浑身僵住了,叫了声:“喂,你被人点了穴了啊?说下去啊!”   夏朗低下了头,小声对毕炜说道:“说出来你别不信,她就在你身后。”   毕炜回头望去,只见有两个女人并肩走了过来。其中一个女孩儿落落大方,模样标致,身材惹火,一头干练的短发。虽然比起他的妻子安琪儿稍稍差了一点点,但也算是难得的美女了;旁边的那个女人三十多岁的年纪,皮肤紧致,一看就经常做保养。虽然化着网红妆,但相比她身边的那位美女还是逊色不少。   毕炜故意打趣说道:“原来你喜欢化妆的老女人!”“不是啊,是旁边那个!”夏朗说道,“她就是陈妙言。”   毕炜转过身来,神秘地一笑:“放心吧,这顿饭我不会白吃你的。不就是个女人嘛,我帮你搞定。”   “真的?”   “真的!”   陈妙言在谢萍萍的陪同下去了一趟洗手间。她是个精明的女孩儿,知道谢萍萍是不放心这件case,所以才要执意陪着她去的。但是有关于其中更多的细节,谢萍萍并不愿意吐露,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这给陈妙言的工作带来了很大的困扰。这顿饭吃到了晚上的九点多才散了,她来到了停车场取车。   当她刚摁响了手里钥匙,正要拉开车门。突然,一个醉汉从车尾处撞了出来。这个醉汉个子不高,脚步虚浮,混身晃动着。他醉眼朦胧地看到了陈妙言,咧嘴笑了:“哟……有……有个大……美妞儿……妞儿,来,陪爷……陪爷喝一口。”说完,上前抓住了陈妙言的手腕。   陈妙言惊恐之下,本能地往后躲。但是这个人的速度太快了,几乎是一瞬间便伸过手来拉住了他。陈妙言呵斥道:“你是什么人?告诉你,我可是律师,你快住手!”她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想要挣脱。   但是这个醉汉的力量也太大了,他的手就像是一把老虎钳子。任凭陈妙言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只听他猥琐地笑道:“哟,小妞儿还挺烈啊,大爷喜欢。来吧,小宝贝儿!”说完,他一把强行将陈妙言拉进了怀里。   陈妙言吓得花容失色,而就在此时,醉汉却突然感觉后背被一股力量撞到了,他一下子摔在了地上,后背火辣辣得疼。回头一看,是夏朗站在了身后。   夏朗厉声喝道:“光天化日之下敢耍流氓?!”可是这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对了。现在是晚上的九点多,明月如皎,哪里是光天化日了。   这个醉汉正是毕炜,他当初追安琪儿的时候也用过这招的。那次失败了,这次也说不上成功。因为夏朗踢过来的这一脚力量着实不小。毕炜趴在地上,差点儿连气都喘不上来。他心中骂道:他妈的,我跟你小子有仇啊,使这么大劲!   陈妙言见到夏朗,急忙扑过去,拉住了他的胳膊躲在了后面。夏朗则朗声说道:“没事,妙言,有我呢,你别怕!”   毕炜从地上慢慢爬起来,他看着夏朗:“你小子谁啊?”“市公安局的。”“妈的,警察了不起啊?”说完,毕炜蹂身而上,和夏朗打了起来。他是专业学过搏击的,在警校也曾拿过搏击大赛的冠军。论打的话,夏朗绝不是他的对手。但是此时是在演戏,毕炜当然不可能使出真功夫了。   两人扭打在了一起,毕炜一伸胳膊,扼住了夏朗的脖子。疼得夏朗拍拍他的胳膊小声说道:“要断了,要断了,你轻点儿啊!”毕炜刚松了力气,夏朗就挣脱开了,他一反手,扭住了毕炜的胳膊,还不忘大喊一声:“小子,你服不服?!”   毕炜也小声说道:“卧槽,你使这么大力气,我告你袭击上司你信不信?”两人生怕对话被陈妙言听到,表面在打架,其实则是边打边走,挪动脚步溜到了一辆车的后面。   陈妙言不敢靠上去,只能借助听到的声音来判断形势。过了一会儿,那边似乎没动静了,她喊了一声:“夏朗!”车后面响起了两声打斗的声音,夏朗叫道:“哎呀,你小子还挺能打!”   实际上,他和毕炜都蹲在了车后面,夏朗低声问道:“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啊?”   “还能怎么办,继续啊,你得把我打跑。这样一来,她肯定对你感恩戴德,以身相许的。”   “这能行吗?”   “不行,还差一点儿。”   “差什么?”   毕炜仔细端详着夏朗的脸,猛然挥出了一拳。这一拳正打在了夏朗的左眼上。他只觉得眼前一黑,似乎有金色的星星在眼前冒,当场便发怒了:“你来真的!”说完,扑上去掐住了毕炜的脖子。毕炜挣扎着说道:“你得挂彩啊,不挂彩她怎么能感动啊?”   “那也得提前说一声啊!”陈妙言慌了,两人这么长时间都没有露面,她担心夏朗的安危,于是拿出了手机,拨打了110。   不多久,夏朗和毕炜坐在地上喘着粗气,耳边传来了警笛声。两人面面相觑,毕炜先说话了:“你看,你打得我都幻听了,我都听到了警笛声了。”   夏朗苦笑:“你以为我不是啊?我这边警笛的声音比你清楚多了,你也真够狠的,好歹我是你学弟,你也不知道让……”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和旁边的毕炜露出了一样惊异的神色。两人迅速站起来,看到有一辆警车驶了过来,还拉着警笛。原来不是幻听,是真的呀!   两人的表情只能用三个字来形容——傻了眼!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了车前的陈妙言,陈妙言见到夏朗,急忙跑过来,关切地问道:“怎么样,你没事吧?”   “你……你报的警?”   “嗯……我是担心你……”陈妙言看到夏朗的左眼乌青,又看看旁边的毕炜,吓得躲在了夏朗的身后。   四个警察冲过来了:“怎么回事,谁在打架?”毕炜以前是燕垣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副支队长,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没少“进去”过。可没想到,自己现在都是省厅的刑侦副处长了,却还被“抓”进去。他被戴上了手铐,跳着脚喊道:“我靠,这是误会,这真的是误会啊!”负责押送的一个年轻警员狠狠地在他的后脑勺拍了一下:“什么误会,警察你都敢打,给我老实点儿!”   另一个警员说道:“你这小子麻烦大了去了,那可是我们市局的刑侦队长,你居然敢打他?!这次非得好好修理修理你!”   夏朗看着毕炜被押走,可真是有苦说不出了。当着陈妙言的面儿,他又不能点破毕炜的身份。可是毕炜要是真的被带走,那可是离火市公安系统的自讨苦吃了。   “夏朗,你他妈见死不救啊!”毕炜刚喊完这一句,便被四个警察粗暴地塞进了警车里。   “他认识你?”陈妙言心中狐疑,忽然问夏朗。   夏朗醒过神来,说道:“哦……那个……刚才我们打斗的时候,我自报家门了。”   “那……那他会不会报复你呢?”   夏朗苦笑:“希望不会吧……”   陈妙言看到他这副样子,颇为关切地问道:“你的伤怎么样?”   经她这么一问,夏朗才觉得自己的左眼火辣辣得疼。这倒并非是他装的,因为刚才毕炜被带走,他全然忘记了一切。   陈妙言见到后着实心疼,她不否认自己心中喜欢夏朗。却始终碍于自己的家庭原因,不敢越雷池一步。尤其是今晚看到夏朗为了自己和“流氓”英勇搏斗,她心中更是感激非常了。 第九章 同床共枕   “走吧,我带你去治伤。”陈妙言温柔地说道。   似乎她从来没有用这种口吻与夏朗说过话,这令夏朗一愣:“去哪里?”   “不要问那么多了,上车。”陈妙言开着车直接带夏朗离开了这里。   白色的雷克萨斯在一条主路上行驶着,不多时便拐到了一条小路上。这里的环境夏朗越看越熟悉:“这不是去你家的路吗?”   陈妙言说道:“我家里没人,我老妈带着妙欣去参加亲戚的婚礼了。”但是她刚刚说完,又很快补充了一句:“不过你别有什么非分之想,别忘了我是干什么的。”   夏朗苦笑,他不是那种乱来的人,何况现在他也挺担心毕炜的。原来他就知道这位学长爱玩闹,喜欢做一些出格的事情,但是这一次玩得有点儿大了。   “你在想什么呢?”陈妙言注意到了夏朗忧心忡忡的样子。   “哦,没什么,牵挂着一件案子。”   “又有案子了?”   “嗯……一件碎尸案……”夏朗点到为止,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   两人来到了陈妙言所住的小区,当车子停稳后便下了车。夏朗正要走,不料陈妙言忽然拉住了他:“等一下。”   “干什么?”   “冲着摄像头打个招呼。”陈妙言伸手一指。   夏朗哭笑不得:“不会吧,这么不放心我吗?”   “你不照我说的办,就不用进去了。”说完,陈妙言就自顾自地往前走去。夏朗急忙拉住了她:“好好好,我可真服了你了。”他冲监控探头挥了挥手,努力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两人这才进了楼。   陈妙言打开房门,让夏朗随便坐。夏朗看着屋内的陈设,虽然之前已经来过两次了,但是并没有机会好好参观。陈家的布置虽然奢华,却也倍显温馨。只是这种装修风格多了几分阴柔,少了一丝阳刚。   陈妙言先给夏朗到了杯茶,然后拿来了医疗包。她从里面找出来了消肿化瘀的药物,用药棉轻轻沾了稍许,对夏朗说道:“你不要动啊,要不然我手上的力气一大,你就瞎了!”   夏朗笑了:“敢这么威胁警察的,除了你陈大律师也没几个人了。”   “好了,别动。”陈妙言将药物轻轻涂抹在了夏朗的左眼周围。这种药物不知道是什么,感觉清清凉凉的,很舒服。   陈妙言涂抹完了药物,忽然凑近了,她轻启朱唇,冲着涂抹好的药物轻轻吹了一口气。呵气如兰,令夏朗心旌摇曳。   “妙欣现在好点儿了吗?”夏朗知道已经上好了药,他怕陈妙言当即下逐客令,便抢先问了一句。   “嗯,现在好多了,已经没事了。那边的心理医生说,只要平时注意一点儿,时间长了她就会自己走出阴影的。”   “那就好。”夏朗端起了茶杯喝了一口。   “对了,今天为什么那么巧,你也在那里?”   一句话,夏朗刚喝进嘴里的茶水差点儿喷出来。他急忙掩饰说道:“呃……最近不是在查案子嘛,正巧在附近喽!”   陈妙言只是微微一笑,她的笑意很浅,让人捉摸不透她的心思:“行啦,现在你回去睡一觉,明天就好很多了。”   “你这是轰我走?”   陈妙言冷笑:“怎么,你还真想留下来啊?”   夏朗却忽然消沉地说道:“我……我没有这意思。我只是想知道……知道……”他不敢说下去了。   “夏朗,你可是警察诶,还是个一言九鼎的领导,怎么说话吞吞吐吐的?”陈妙言倒是很爽快,但又有谁知道,她的内心对夏朗接下来要说什么无比期待呢?   “我想知道……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样的位置。”夏朗鼓足了勇气,十分诚恳地说道。   陈妙言听到这句话后,不觉脸红了。她轻抿嘴唇,低下了头。   “妙言,你给我一个痛快的行不行?你这样……这样就更让我捉摸不透了。”   陈妙言抬起双眼,她专情地看着夏朗。而夏朗也同样注视着她,面前这个女孩儿双瞳剪水,美得不可方物。有时候他甚至痛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一些喜欢上陈妙言呢?   “你……你真的想知道吗?”平时果敢的陈妙言,此时也变得有些紧张了,“其实……其实我……”陈妙言正想把自己的心迹对夏朗说明,没想到这时候,门口传来了门锁开动的声音。糟了,是她们回来了!   吓得两人当即不敢动了,虽然说,朋友在一起坐下来聊天很正常。但毕竟陈母不喜欢夏朗,何况这么晚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她老人家估计得直接动手揍夏朗了。   陈妙言急忙拉着夏朗跑进了自己的卧室,她刚刚把门关上,就听到客厅的门打开了。先是陈妙欣的声音说道:“哎呀,真是累死我了。老妈,下次有这事你可千万别叫我去了。”   陈母很不高兴地说:“嘿,你这丫头,咱们家给了五百的份子钱呢,我一个人去吃,那能回本吗?”   “呵呵。”陈妙欣嘲讽着笑了两声。   “咦,灯开着呢,你姐应该回来了吧?”   “应该是的,刚才看见她的车在下面呢。老姐,老姐!”   陈妙言在卧室里大气都不敢出,她耳朵贴在了门板上,倾听着外面的动静。夏朗也想凑过来,却被陈妙言一手推开了。   陈母说道:“好啦,别喊了,说不定她已经睡了呢。我先去洗澡了,得早点儿睡,这一趟可把我折腾得够呛。”说着,陈母打着呵欠走进了对面的卧室,她拿上换洗的衣服后,又出来走进了浴室里。   而正在这时,陈妙言忽然听到了脚步声朝着自己的卧室传来。她大惊失色,急忙把夏朗推上了床,伸手扯开被子盖住了他。   夏朗压低了声音:“这个……”   “嘘——”陈妙言既急且躁,根本不容许他说话。夏朗只得哀叹一声,听天由命了。其实这么一床被子,根本不可能挡住他。陈妙言这完全是病急乱投医,没了方寸。而且,万一被人发现了他在陈妙言的床上,恐怕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咚咚咚”,房门响了,只听陈妙欣在门外喊道,“老姐,你睡了吗?”   陈妙言回了一声:“哦,已经睡了。”她也上了床,钻进了被窝里。身边就是蜷缩成一团的夏朗,这种感觉着实奇怪。   尽管陈妙言说自己睡下了,可是陈妙欣还是推门进来了。   “你怎么直接进来了?”   陈妙欣则笑了:“老姐,你睡觉也不卸妆啊,衣服都没有换!”   “我太累了,只是想躺一会儿。”陈妙言有意识地侧过了身子,希望能挡住身后的夏朗。   可陈妙欣却笑嘻嘻地说道:“老姐啊,今晚我们家里是不是来客人了?”   “没有啊,哪有什么客人?”   “是吗?我看外面的茶几上放着一杯茶,还热着呢。你平时从来不喝茶的。”   “哦……我……我没有找到咖啡在哪里,就随便泡了一杯茶。”   “是吗?”陈妙欣强忍住了笑,“咖啡就放在了茶叶的旁边,老姐你记住了吗?”   陈妙言知道自己要瞒不住了,可是夏朗现在在她的床上,这种事情怎么说得出口?而夏朗被一床被子盖住了,身边就是自己的女神,他更是心猿意马,已经忘却了自己身处何方。   突然,陈妙欣伸手抓住了被子。   “妙欣!”陈妙言急忙阻拦,可还是晚了一步。随着被子被扬起来,陈妙欣也终于明白了这个“蠕动的不明生物”倒是是什么了。   “夏朗?!”陈妙欣惊声叫出,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第十章 这才是关键证据啊!   夏朗几乎是连滚带爬摔下了床。   “可你个夏朗,人面兽心,你居然敢躺在我老姐的床上!”陈妙欣佯装大怒,甚至要过来追打夏朗。   “哎呀,妙欣,你误会了!”陈妙言急忙拉住了妹妹,“事情不是你想象得那样!”   夏朗叫苦不迭:“我的小祖宗啊,你看清楚,我连衣服都没脱。再说了,我怎么敢啊?!”本来眼睛还青着一大块,加上不住苦苦哀求的样子,颇显滑稽。   陈妙欣终于忍不住了,“扑哧”一声笑了,她说道:“那……你们也算是睡在一张床上喽!”   夏朗和陈妙言对视一眼,两人都羞涩地低下了头去,不置可否。   “夏朗,你身为执法人员,勾引良家妇女!老姐,我们该怎么判他?”   “好了,不要闹了,现在赶紧想办法送夏朗离开这里,要不然被老妈发现,会打折他的腿的!”   陈妙欣嘻嘻一笑:“很简单啊,让他自己走出去不就好了。老妈正在洗澡呢,外面没人的。”   夏朗听到这句话后,忙不迭地拉开房门跑了出去。两姐妹在卧室的窗口看到了夏朗跑出了楼,还摔了一跤。陈妙言终于松了一口气,陈妙欣却忍不住笑了。   “你还有心情笑?”   “老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陈妙言这才把今晚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陈妙欣听完后,诧异地问道:“既然是这样的话,你随便买点儿药给夏朗不就好了吗?”   “时间这么晚了,药店都关门了。”陈妙言的眼神躲避着。   “那……那你可以送他去医院啊!”   “医院有多黑你不是不知道,这点儿小伤去了,没有三五百都下不来。”   “嘿嘿,老姐,其实我知道:你是很喜欢夏朗的。要不你干嘛要带他回来呀?只不过……老妈这关不好过。”   除了沐卿悦,陈妙言从来没有对谁说过自己的心思。眼下,自己的妹妹这么说了,陈妙言只得澄清了自己内心的真实感受。她说道:“有的时候,我不知道我对夏朗是怎样的感觉。看不到他的时候,会……会不由自主地想到他。可是,他和我独处的时候,我脑子里就全是将来。”   “将来,什么将来?”   “我担心老妈难为他。你知道的,老爸的死……老妈到现在都不能释怀。”   “老姐,要我说,你真的想多了。喜欢一个人就是喜欢,这种感觉是没办法掩饰的。你也说了,那是将来,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还是算了……我……我不知道夏朗对我是不是认真的。”   “你想知道吗?很简单啊!”陈妙欣故作神秘地说道。   第二天一早,夏朗从东风派出所走了出来,身后跟着毕炜。还有两名警员送他们出来,那两人毕恭毕敬地说道:“毕处,这真的是个误会,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毕炜“哼”了一声,扭头走掉了。夏朗回头对他们说道:“放心吧,没事了。”他知道这位学长的脾气,越是拿着端着,就越说明他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夏朗拿出了刚买的软中华,给毕炜递上了一支香烟:“学长,没事了吧?”   毕炜接过去了香烟,又凑着夏朗递过来的火点着了,他吸了一口:“没事?你进去试试,好家伙,老虎凳辣椒水,那些前辈们尝过的,一样都没少,全往我身上招呼了一遍。”   夏朗知道这是毕炜在开玩笑,毕竟,他身上一处伤都没有。夏朗不禁笑了。   “怎么了,瞅你小子乐得跟朵花似的,一定是昨晚得手啦?”   “别逗了,还得手呢!差点儿被他妈堵在家里头。”   “到底出什么事了?”   夏朗不想把这件事情说出来,毕竟可能会有损陈妙言的清誉。他正想找个话题聊点儿别的,这时手机却响了,与此同时,毕炜的手机也响起来了。   两人同时接通,夏朗这边的电话是叶理打来的;毕炜那边是卫筱芸打来的。消息都是同一个:已经复原出了碎尸案死者的生前容貌!   二人一听这话,当即敛色,驱车赶回了离火市公安局。   到了叶理的办公室那里,推开门后,看到了一脸疲态的卫筱芸。她倒了一杯浓茶,眼睛上的眼袋很重,看样子是忙了一夜。   “老同学,真的是辛苦你了!”毕炜感激地说道。   卫筱芸脸色有点儿白,她说道:“这次要怎么好好谢我?”   “除了以身相许,剩下的你随便挑!”毕炜故作大方。   “没工夫跟你贫,叶法医,把刚才的那个调出来吧,给他们看看。”卫筱芸似乎已经习惯了毕炜的这种性格。   叶理很快在电脑上调出了复原图。夏朗和毕炜走上前去,看到图像中的男子是张国字脸,很胖。脑门儿油亮,一对儿招风耳。“这个资料可信吗?”夏朗还是第一次接触这种复原技术,他不得不谨慎地问道。   卫筱芸倒没有介意,她只是说道:“八成以上吧。”   “好,我看……先把这个发布下去,请各分局及派出所协助市局工作,看看能不能找到线索。”毕炜说道。   夏朗点点头,他也是这个意思。   很快,死者复原的相貌图就被下达到了基层公安组织,另外警方也发布了认尸公告。可是两天时间过去了,都没有什么动静。似乎这个人根本没有在离火市出现过一样。而夏朗和毕炜也多次走上了街头,寻找目击证人,却一无所获。   来无影去无踪,难道这个人是凭空出现的吗?夏朗和毕炜都不甘心,他们决定再去一趟叶理那里,找找看有没有什么新的线索。   虽然面对的是省公安厅的刑侦处长,但叶理也忍不住抱怨了:“我这几天对着他,比对着我女朋友的时间都长,他有几根头发丝我都数清楚了。真的是没有收获了。”   毕炜问道:“不是说还有死者的衣物吗,在哪里?”   “证物室,我们之前也查过了,没有任何的问题。”   “带我去看看吧。”毕炜在二人的引领下,再次来到了证物室。老赵还是像上次一样,拿出来了。他不忘叮嘱一句:“千万小心,这是目前最有价值的线索了。”   随后,三人来到了证物室旁边的一间屋子,他们全都戴上了手套,打开了塑封的袋子,从里面小心翼翼地拿出了证物。这些衣服上面全都沾染了血迹,尽管案发过去了这么多天,但还是可以闻到一股血腥味儿。   衣服所有的口袋都摸了个遍,没有任何的发现。这已经是夏朗第二次做这样的工作了,他有点儿灰心了,叫了一声:“学长,我们……”却见夏朗拿起了那条内裤,仔细看着。他戴着塑胶手套的双手摸得很仔细,连上面每一寸的布料都不放过。   “有情况!”毕炜把内裤翻过来,在前腰的位置有一个商标,他把商标掀起来,上面有一个小小的拉链。这条拉链长度仅有五公分左右,和商标的宽度一样。如果不是仔细摸的话,仅凭肉眼几乎看不到这个暗兜。   夏朗和叶理也急忙凑了过来。毕炜拉开了拉链,从里面拽出了一张残破的纸片。这张纸片已经被揉烂了,而且被鲜血浸泡,上面虽然有字,但无法辨认。   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这张纸片上,毕炜嘿嘿笑了两声:“这他妈才是关键证据啊!” 第十一章 看来,我们有必要去一次兰州   当这件不知底细的烂纸团丢在李忠柳面前的时候,他差点儿当成恶作剧给丢掉。要不是被密封在了证物袋里,他怎么都想象不出,死者的内裤里能翻出这玩意儿。   李忠柳慎重地说道:“这个东西复原的话有一定难度,我得找人帮忙才行。”   夏朗则嘱咐道:“不管用什么方法,一定要想办法找出这上面的信息。死者把它放在了内裤的暗兜里,肯定是重要线索。”   在无现金支付尚未流行的时候,很多做生意的人都偏好这种有暗兜的内裤。从死者的年龄看,他正是经历了那一时期。通常,这个暗兜用来贴身存放一些重要的东西。也正是基于这一点,夏朗断定,这个纸团将是解开谜团的钥匙。   李忠柳工作的年头儿也不短了,什么样的证据没有见过?但是像眼前这种揉成了一团且被血水浸泡过的烂纸团,他还是第一次接触。离火市的规模不小,经济发展也尚可。但是痕检这边的设备一直是个老大难的问题,每次更新设备,都要求爷爷告奶奶地折腾上大半年。他在心里寻思,要不干脆找自己的老战友帮忙好了。   毕炜发现了关键线索,这让离火市刑侦支队上上下下重新鼓足了干劲儿。大家也对这个小个子刮目相看了。   曹妤看着上司乌青的左眼,使出了十分的力气才憋住了笑意,她想换个话题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便说道:“没想到,这个省厅的钦差真的有两下子啊,这才过了没多久,就发现了重要的线索。”   夏朗赞同地点了点头:“关键是死者的内裤那个暗兜做得很隐秘,如果不是细致地检查两三遍,任谁都很难发现。还有啊,千万不要小看我这位学长。他以前在燕垣市公安局做刑侦副队长的时候,破了不少的大案子。要不是因为这样,他也不会被游厅一纸调令,成为了有史以来省厅最年轻的处长。”   毕炜没有追究穆奇,这让穆奇的心里也轻松了许多,他问道:“夏队,你猜哪个纸团上写的会是什么?”   “现在我也不知道呢。可能是账单,也可能是其他的信息。希望上面能有几个名字,供我们查找线索。”   三人刚说到这里,毕炜便走了进来,他手里拿着刚买的午餐:“夏朗,来尝尝,刚买的卤煮,还热着呢!”抬头一看,曹妤和穆奇也在,他呵呵一笑:“呦呵,都在啊,来来来,一起尝尝。”   “毕处。”曹妤和穆奇见到他回来了,顿时变得都很恭敬了。   毕炜笑呵呵地一挥手:“用不着这么拘谨,来来来,尝尝看。”他把筷子递给二人。   和省厅的处长在队长的办公室里吃同一份卤煮,这样的待遇可不是谁都有的。毕炜夹了一块肥肠放进了嘴里,问夏朗:“痕检科那边多久能出来结果?”   夏朗说:“现在不好说呢,别看我们离火的经济实力还可以,但是公安局穷得叮当响。痕检科那里的设备都能当古董卖了。我估摸着,怎么也得需要两三天的时间吧。”   穆奇有意和毕炜套近乎:“毕处,你觉得那张纸团里写的是什么?”   毕炜沉思了一会儿:“最好是张借条什么的,这样的话,有线索可查。妈的,最后可千万不要是死者擦枪的纸。”也不顾曹妤在场,他最后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曹妤刚要动筷,被毕炜这句话恶心到了,拿起的筷子又放下了。   事实证明,李忠柳的办事效率很高。他特意买了两瓶好酒,找到自己的老战友帮忙。这位老战友留在了部队,是部队里痕迹学的一位专家。两人酒桌上觥筹交错,当晚就开始了忙碌。在借助了几台专业设备后,总算是在天亮的时候有了一些发现。   “这是一张蓝色的纸,像是火车票。”   “火车票?”李忠柳得知这个结果后,马上报告给了夏朗。   夏朗得知是一张火车票,他心中疑云丛生:如果是火车票的话,为什么死者要将它放在内裤的暗兜里呢?还有,这张火车票是谁的,为什么会出现在死者的身上,这是死者的车票吗?他在电话里和李忠柳确认:“老李,能看到车票上的信息吗?”   老李在那边和老战友沟通了片刻,他说道:“名字损毁得比较严重,只能依稀看到车次和日期,车票上面的名字里有一个 ‘扬’字。发车时间是2018年的2月25日,车次是D138。”   夏朗马上将这班车次的信息输入了电脑的搜索页面,最后显示出,这班列车是从甘肃的兰州出发,驶往离火市的。   毕炜兴奋地说道:“这就简单了,安排人去铁路部门,按照当天的发车车次,找出乘客中名字带有扬子的人。”   夏朗也明白这一点,他马上找来了韩笑和曹妤,让两人立刻去办此事。早上十点多,一份冗长的名单传了过来,这些全都是事发当日,购买了本车次的乘客,而且范围缩小到了车票是从兰州到离火市的乘客。   夏朗和毕炜一条条搜索下去,最后终于有所发现——一个叫卞明扬的人,进入了警方的视线。此人的名字不仅与车票上的名字吻合。最重要的是,当警方从户籍档案中调出他的照片后。所有人都惊奇地发现,卞明扬与复原出的死者容貌很像!   两人对视一眼,都是一样的心思,看来有必要和兰州的警方联系一下了。   兰州警方接到消息后,很是重视这一情况,当即派人调出了有关于卞明扬的户籍档案,还亲自登门核实情况。不料,傍晚时分,从兰州打来了一个电话,击碎了所有人的憧憬。   “卞明扬目前在兰州,还活着呢!”   夏朗和毕炜怎么都不敢相信这样的一个结果。从离火市警方侦查的结果来看,死者藏匿于内裤暗兜的车票是属于卞明扬的。人们的第一直觉便是,在将军山发现的尸块肯定是卞明扬本人。可是从兰州传来的消息却是——卞明扬还活着!难道死者另有其人?   但是如果死者不是卞明扬,为什么死者会把有他身份信息的车票藏得如此隐秘呢?夏朗看向了毕炜,他既然猜到了这一点,那么这位身经百战的学长当然也不例外了。毕炜沉思了片刻,忽然斩钉截铁地说道:“看来,我们有必要去一次兰州,亲自核实情况了。”   毕炜笃定,即便兰州警方传来的消息是真的,卞明扬也肯定和死者有某种关联。案情重大,离火市这边必须派人专门去一趟才好。   夏朗也是一样的想法:“我这就向付局申请,我们一起去。”   付如丞正在外地开会,接到夏朗的电话也很重视这一情况,他千叮咛万嘱咐,要两人安全为上。另外,他还专门向毕炜道歉,因为这一次没有在局里,有机会去省城的话,一定要请毕炜吃顿饭。   毕炜没有把这些小事放在心上,挂断了电话后,他忽然注意到了夏朗的神情有点儿落寞。他哂笑一声,打趣道:“怎么,舍不得那位律师啊?我们去兰州最多也就几天的时间,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   夏朗却轻轻摇了摇头:“学长,你说,卞明扬会不会是凶手呢?”   毕炜正色说道:“不排除这种可能,不过卞明扬只要能证明事发时他不在离火,这一条可能性就不存在。还有,我真正担心的是卞明扬这个人……他和死者的长相那么像,搞不好会是亲戚吧?” 第十二章 警官,真的和我没关系呀!   当天,二人便定了次日飞往兰州的机票。看着两人匆匆离开,杜志山说道:“一个案子,惊动了处长和队长一同出公差,至于吗?”他的语气充满了不屑。   许成端着刚打来的热水,他把暖水壶放在了桌上说道:“看来,这位毕处和咱们夏队一样,遇到了案子就变得饥渴了。”   杜志山冷笑了一声。   “哎,老杜,我听说你们家以前和这个毕处打过交道,是真的吗?”曹妤八卦地问道。   杜志山放下了手里的报纸,走到那边,拎起了暖水壶倒了满满一杯热水。看着茶叶打着旋儿从滚水中翻上来,他说道:“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毕炜那时候还是离火市公安局的副队长呢,咱们这里的队长,是我大哥!”   众人了然了,在夏朗来这里任职之前,刑侦队长一直是杜志山的亲哥哥杜阔海。后来,杜阔海被调走。杜志山信心满满地以为刑侦队长的位置会是自己的,没想到,却被年纪轻轻的夏朗打败了。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一直看着夏朗不顺眼。   “那时候,咱们离火市发生了龚润波的案子,你们还记得吧?”杜志山不顾茶水滚烫,喝了一小口,“就是毕炜和我大哥联手破的。”   “那毕处这次来,你怎么不趁机套套近乎?”穆奇很精通这种所谓的官场之道,他问杜志山。   杜志山眼皮一翻:“套什么近乎?人家是钦差,我一个小警员,有什么资格和人家说话?”话语中充满了怨气。其他人也不敢说话了。   第二天的下午一点多,飞机准时降落在了兰州中川国际机场。兰州市警方早已派人迎接了。一个年轻的警员举着写有毕炜和夏朗名字的牌子,垫着脚尖张望着。   这时,一高一矮两个人站在了他面前,亲和地问道:“是兰州市局的兄弟吧?”   这名年轻警员一愣,打量着面前的这两个人。老实说,这俩人都不像警察,高的那个太帅了,去当演员合适;至于矮的这个……估计只能演演反派了。   为了慎重起见,他特意核实了一下二人的身份。更让他惊讶的是,他原以为高个子的是那边省厅的刑侦处长,矮个子的是离火市的刑侦队长。看到二人的证件后,他才知道自己搞错了。不过他没有在表面上表现出来,他说道:“毕处,夏支队,不好意思,职责所在。”说完,将证件还给了二人。   “好了,我们边走边说。”   三人随后走出了机场,上了车。在路上,这名名叫沈涛的警员向二人简单介绍了一下情况:卞明扬,兰州市市郊卞家坪人。目前供职于一家房地产公司。   沈涛本来给他们安排好了酒店,想要先让他们休息一会儿,下午再展开工作。但是毕夏二人都心急如焚,要求马上去卞明扬的公司。   卞明扬的工作单位在兰州市中心,这里有一间刚刚建起的新楼盘。进入售楼处,所有的工作人员都是西装笔挺,男的英武帅气,女的婀娜多姿。一见有顾客上门,这些人全都迎了上来:“您好,请问三位是要购房吗?我们现在的优惠力度挺大的。”   沈涛机警的眼神在这些人群中搜索,忽然看到有一个人背对着他们,像是在躲着他们几人。他叫了一声:“卞明扬!”   这人转过头来,夏朗和毕炜同时暗暗惊讶。这个人的确和死者的复原图太像了,除了个别的五官有差异外,几乎一模一样。   卞明扬笑了两声,急忙小跑过来:“沈警官,辛苦了,辛苦了。”说着,拿出了香烟依次给大家递烟。   三人都推开了,沈涛说道:“卞先生,你怎么还躲着我们呢?”   卞明扬不好意思地笑道:“哪能呢?”   “我都看见了,这些人全都围上来向我们推销房子,就你站在那儿无动于衷。”   卞明扬知道自己隐瞒不住了,只好叹了一口气说道:“沈警官,昨天你们来找我的时候,我都快吓死了,回去后就被我老婆骂了一顿。说句心里话,我长这么大都没有和警察打过交道,你们一说是人命案,我吓得到现在腿还在哆嗦呢!昨晚一晚上都没有睡好。”   “好了好了,没工夫听你扯别的。这两位是离火市公安局的,找你来核实一下情况。卞先生,有什么就都说出来,要是藏着掖着的,以后我们就得经常打扰了。”   卞明扬听到这话,冷汗都要下来了。他这三十多年都过得唯唯诺诺,小心谨慎,平生最怕惹上事了。为此,他那要强的媳妇儿没少跟他吵架。如今,警察找上门来,虽然说他问心无愧,可这种事情的影响太大了。今天一早,领导还找他专门谈话了。要是警察以后频繁来单位找他,估计这份工作是甭想干下去了。三十大几的年纪,换份工作恐怕没那么容易了。   卞明扬不禁为自己的前途担忧起来了,他说道:“那……那我们换个地方说?”他看了看售楼处里正在看楼盘的几位客户,为难地说道。   四人来到了售楼处后面的一个小花园里。   还没等夏朗和毕炜开口,卞明扬就抢先问道:“二位,我听说离火市出了大案子了,还跟我有关系,到底是什么事啊?”   夏朗看了一眼毕炜,毕炜轻轻点头,他这才说道:“离火市发生了一件碎尸案,在尸体身上,我们发现了一张火车票,上面是你的名字。”   一听这话,卞明扬吓得腿都软了,他差点儿当场跪倒在地,嘴里不住地嗫嚅着:“怎么会这样的?这跟我没关系呀,警官,真的和我没关系呀!”   “卞先生,你先不要着急。仔细回答我们的问题就好,我们警方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但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的。”   “二位警官,你们一定要替我做主啊!想知道什么,你们尽管问,尽管问!”   “今年年初,2月25日,你有没有订过火车票,是兰州前往离火的,车次是D138?”   卞明扬点点头:“有,那时候是过年了,十月初十。我记得很清楚。”   “你去离火市干什么?”   “是这样的,那时候过年嘛。我们单位的年假长,一直放到正月十五呢。我想趁着最后几天的时间去离火市看望我二嫂。”   “你二嫂?”   “是。你们不知道,我二哥五年前去世了,我二嫂带着女儿一个人在离火市生活不容易。我很疼这个侄女的,所以有时间就会去离火看望他们,送一些东西过去。”   “这么说,你坐上了这趟列车?”   “是啊!”   “你二嫂叫什么?”   “谢萍萍。”   夏朗皱了一下眉头,他觉得这个名字听着有点儿耳熟,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听到过。他又问道:“你二哥呢?”   “卞明成。”   “你刚才说,你二哥去世了,是怎么回事?”   卞明扬打开烟盒,拿出了一支香烟点燃了。他吸了一大口,心情沉重地说道:“五年前,在兰州出车祸死的。这事对我们家影响挺大的,我三哥卞明光和二哥的感情最好。二哥死了之后,他整个人都变了,也离开了兰州。”   “他去哪里了?”   “深圳,已经有很多年都没回来了,听说是在那边做生意。”   “听说?”毕炜忽然注意到了这个词。   “嗯,因为我三哥已经好久不和家人联系了。”   “你们家兄弟几个?”   “兄妹五人。我是最小的。”   卞明扬的眼神望着远处,里面似乎有一种耐人寻味的东西。 第十三章 我恨不得他死!   卞明扬说话的语气很诚恳,从外表看上去,他这个人性格软弱,似乎不像是凶手。夏朗知道毕炜是犯罪心理学的高手,问他的看法。   毕炜懒洋洋地说道:“卞明扬不像是凶手,但是他一定有事瞒着我们。”   沈涛听后,不以为然。但夏朗却很在意:“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他说话的说话时候,眼睛看着我们,手上的动作很多。这是一种潜意识,他想借助动作加重自己的语气,来使我们相信他所说的话。”   沈涛在旁边问道:“我们接下来去哪里,要不送你们二位去酒店?”   “不用,先带我们去卞明扬的家里看看吧。”毕夏二人两人都是一样的意思。   沈涛是兰州市公安局的,这地方虽地处西北,但治安一向良好。尤其最近又没有什么大案子发生,所以沈涛难得的清闲。对于离火市发生的碎尸案,他只是些许听闻了一些。多年的从警经验告诉他,这件案子一定很重要。否则这两个人也不会连休息都不顾上了。   卞家坪位于兰州市郊,虽然在户籍上属于兰州市,但其实就是一个小山村而已。盛夏刚刚过去不长时间,这里已经没有了绿色。树木光秃,群草枯黄,一副凋零的气象。远处的群山虽然让人心生大气磅礴的豪迈之情,但也会产生一丝悲凉的心境。   卞家坪并不大,只有不到百余户人家,除了村子里的一条主路在十几年前铺设成了柏油马路,其余的都是坑坑洼洼的土路。村支书站在了村子口的大槐树下迎接了三人,他边带路边给他们介绍村子的情况:“现在不比以前了,年轻后生都去城里了。我们这村子也没什么人了,现在也就是一些老人和妇女孩子留守在这儿了。条件好点儿的,连娃娃都带去城里了。”   这里距离卞明扬工作的市中心还有着很远的距离,夏朗问沈涛:“卞明扬上班要走这么远的路吗?”   “哪儿啊?他在市里租了一套房子,这里只有他老婆孩子在。”   村支书忍不住说道:“唉,要说明扬他们一家还真挺惨的。”   毕炜饶有兴趣地问道:“是说关于他二哥的事情吧?”   村支书摇了摇头,感慨说道:“不止啊!明扬是卞家最小的孩子。我看着这孩子打小长起来的。他的两个姐姐,叫卞秀珍和卞秀娟。这俩丫头嫁得都不怎么样,要说这全都怪他们的爹老卞。老卞这个人活着的时候,在村子里的人缘就不怎么好,太爱占便宜。真的到了那种雁过拔毛的地步。”   四个人转过了一个弯,来到了一条矮坡的路。村支书继续说道:“那时候,是邻村两个不成器的家伙给了老卞一笔彩礼。老卞当场就拍板,把他两个闺女推进了火坑里!”   夏朗并不关心与案件无关的事宜,他问道:“我听说,卞明扬的二哥五年前死于车祸?”   “嗯,要说那一天也是巧了。老二卞明成刚从日本回来没多久。”   “日本?”   夏朗和毕炜对望了一眼,两人的眼神中都出现了困惑的神情。   村支书说道:“对啊,卞家人里,最有出息的就是这个老二了。卞明成早在几十年前就去日本了,开了一家公司,成了大老板。本来呢,他有出息,卞家人都能跟着沾光,可没想到,他那次回来就出事了。当时是在环城的国道上,他开着车撞上了路边的大石头,整辆车都着火了。唉……”村支书说完后,语气不无惋惜。   “我听说,卞明成死后,他们家的老三卞明光也离开这里了是吗?”   村支书想了一会儿:“嗯,我也听说了。不过……总觉得有点儿不对头。”   警方对于细节最是在意了,夏朗和毕炜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问道:“哪里不对?”   村支书如实回答:“卞家兄弟姊妹五个人,卞明扬是最小的,哥哥姐姐对他都不错。但是老三卞明光可不一样,他在这些人里的人缘最不好了。成家后,大家各过各的,可好歹是亲人,相互帮衬一下应该吧?卞明成每次回来,都要给其他三个人带一堆礼物,有的时候还直接给钱,但是……从来没有帮过自己的三弟。”   “这是为什么?”   “你们不知道,这哥俩儿从小都闹别扭。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他们俩没少动手打架。虽然长大了不像小时候那样了,但也基本处于老死不相往来的状态。”   说话间,四人来到了一户人家门前。虽然是在经济条件不怎么样的农村,但是这栋镶着瓷砖的三层独栋欧式小楼,即便放在城里也是大户人家的标志。绿色的大铁门,门楣上用瓷砖镶嵌着四个字“和善之家”。   村支书咳嗽了一声,上前拍着铁门,“咣咣”作响,他大声喊道:“卞五媳妇儿,卞五媳妇儿在家吗?开门啊!”   连敲了七八下,里面才有了回应。一个女人的声音喊道:“谁呀?”   “我,村支书老姚。”   大铁门这才打开了,一个女人站在了门后。这个女人看模样三十出头,但是皮肤粗糙,肤色黝黑,一看就是饱经风霜。随着门被打开,院子里传来了凶猛的犬吠。女人不耐烦地扭头喝了一声:“叫叫叫,就他妈知道叫!不是喂过你了吗?”他扭过头来问:“姚支书,找我做甚?”   “哦,这三位是公安局的,他们有话问你。”   女人撇着嘴,极不高兴地说道:“昨天不是问过了吗,咋还来啊?”   沈涛说道:“昨天是兰州市公安局的,今天来的这两位,是离火市公安局的,他们有话要问你。我们进去说吧。”   女人不情愿地把四人带进了屋里。进去后,连茶水都没有一杯,她坐在了沙发上说道:“有什么就赶紧问吧,我这儿还有一堆事呢!”   “你叫什么名字?”夏朗问道。   女人抬起下巴指了指村支书:“他知道。”   村支书很无奈,他虽然官职不高,但好歹也是见过世面的。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警察问话,敢这么回答的。他见夏朗的目光看了过来,说道:“她叫李秀娥,是从别的村里嫁过来。”   “李秀娥,在今年的2月25日,你丈夫卞明扬在哪里?”   “哟,那么久的事情,谁还记得呀?”李秀娥高声叫道。   毕炜说道:“那一天是正月初十,你仔细想想。”   “想不起来了。”李秀娥沉不住气了,她的态度极不配合。   毕炜索性说道:“那好,我们不妨告诉你。离火市最近发生了一件凶杀案,你丈夫卞明扬现在具有重大作案嫌疑。如果你不想救他的话,那就算了!”“啥?”李秀娥激动之余,一下子站了起来,“你是说凶杀案,死了人的那种?”   毕炜点了点头。   “哎呀!”李秀娥悲天抢地哭喊起来,“这个天杀的啊,我早就知道要出事,让他不要去离火,他偏偏不听,这一下可老实了吧?我的老天爷啊,这下子我可怎么活啊!”   “行啦行啦,哭能解决问题吗?”夏朗不耐烦了,“问你什么就回答什么就行了,要不然,你救不了你男人的。”   李秀娥突然咬牙切齿地说道:“我救他干什么,我恨不得他死!”   刚才李秀娥哭成那样,明明是在替自己丈夫鸣不平,怎么突然换了这样的一种态度?毕炜给了夏朗一个眼神,让他仔细询问。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夏朗谨慎地问道。 第十四章 卞明扬为啥总往离火那边跑?   和所有的爱情故事开始的情节一样,李秀娥和卞明扬经长辈介绍后,见第一面的时候就相互倾慕。婚事自然而然就提上了日程。在最初的一段日子里,两人如胶似漆,你侬我侬。那时候不管去哪里,两人都是出双入对的,真的是羡煞了村子里的人。   李秀娥说到这里,擦了擦眼泪说道:“姚支书,你知道的,我刚来的时候那也算是个标致的姑娘了。现在为了这个家,我现在成了这副样子。”   原来,在最初的蜜恋期过去后,卞明扬逐渐厌弃了自己的原配妻子。尤其是他去了城里工作后,接触到的都是打扮时髦的年轻女孩儿。   “城里的姑娘有什么好的?”李秀娥止不住哭哭啼啼,“那些年轻女孩儿身上就那么点儿布料,我看着都脸红!可是……可是卞明扬那个不要脸的……呸!我嫁给他真是瞎了我的眼!”   正在这时,院子里响起了一个孩子的声音:“妈,我回来了!”紧接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蹦蹦跳跳地进了屋子。可是他进来后,看到这里有这么多的人,一下子愣住了。   李秀娥赶紧擦了擦眼泪:“回来了?赶紧洗洗手,今天我没有做饭,一会儿我们出去吃吧。”   孩子用有点儿警惕的目光打量着屋子里的陌生人,木然“哦”了一声。   姚支书知道这样的场合对孩子不好,他站了起来:“得了,你们聊吧,我带孩子去吃饭。”他走过去,和蔼地说道:“耀功,去姚伯伯家里吃饭好不好,我让你大娘包的饺子。”   这个叫卞耀功的孩子立刻高兴起来了:“好,姚伯伯,那我去你家里吃好了。”   “姚支书,那麻烦你了。”李秀娥不忘道谢。   “小事,你们聊吧。”姚支书对沈涛说道,“回头忙完了,你们也来我家里吃吧。”沈涛不是第一次跟他打交道了,已经很熟了,他点了点头。   等孩子走后,毕炜为了慎重起见,问李秀娥:“你刚才说卞明扬是一个……”他没办法说出口,总不能说水性杨花或者风流,只好含糊其辞地趟了过去:“你是怎么知道的?”   “有一次我去城里找他,看到他跟一个小姑娘聊得火热。那个小姑娘穿得可骚了,肚脐眼儿都露出来了,一条裙子恨不得短到裆那里。你说说,这俩人不是明显有问题吗?”   听到这样的话后,无论夏朗还是毕炜,甚至在一旁的沈涛都无奈地笑了一下。看来,这一切只是李秀娥的猜测,并没有证据。   李秀娥看到这三人的表情,她说道:“咋地,你们还不信是吗?我有证据的!卞明扬为啥总往离火那边跑?还不是为了谢萍萍那个骚货!”   “你是指他二嫂?”   “什么二嫂,那就是个破鞋!”李秀娥说话不留任何的余地,“再说了,他们卞家的这几个男人,你抢我的女人,我抢你的女人,都习惯了。这是他们卞家的传统!”毕炜没有说话,夏朗也不说。   李秀娥见他们二人不语,焦急地说道:“你们怎么还不信呢?我跟你们说,他们家老二和老三为啥闹别扭,你们知道不?那是因为他们俩同时看上了一个女的,老二强势惯了,他打了老三一顿。没想到,老实巴交的老三反倒和那个女的在一起了。你说说,这样的事都快赶上电视里演的了!”   “他们哥俩儿的矛盾从那以后就更深了是吗?”   “那可不嘛,老二打小就欺负老三。从那以后啊,这老二就没正眼看过他!”李秀娥撇了撇嘴,她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原本数落着自家男人,却不知不觉说起了八卦的事。   “你仔细回想一下,正月初十那天,卞明扬到底去了哪里,干了些什么?”   李秀娥这才低下了头,沉思片刻后,她说道:“我想起来了,他是去了离火。当时过年嘛,我们这里不出十五都是年的。我还跟他说,让他十五的时候带着我们家的耀功去城里看灯展。”   当时,卞明扬却说:“唉,还是看看时间吧,如果到时候我能回来,就带他去看看。要是我没能及时赶回来,你就带着他去好了。”   李秀娥一听就不干了,扯着嗓门喊道:“你还真去啊,大过年的你不陪自己媳妇儿,跑去离火陪别人的媳妇儿?!”   卞明扬不觉怒道:“你瞎说什么呢?”   “怎么,你知道丑啦?知道丑你别干啊!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早就看上谢萍萍了是不是?你二哥死了后,你年年去她那里。卞明扬,你别告诉我说你心里没鬼啊!”   “疯娘们儿!”骂了一句,卞明扬摔门便走了。   李秀娥说起这件事,忍不住又流泪了。   “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过完十五才回来。”   正月十五是举家团圆的日子,不在自己家陪着老婆孩子,却跑到了离火那么远的地方,陪着自己的二嫂和侄女。这样的举动确实很费解。   从李秀娥那里离开后,沈涛主动说道:“这样吧,我们会继续盯着李秀娥,有什么需要你们那边尽管开口就好。”   毕炜和夏朗也是这意思,二人点了点头。   沈涛随后说道:“走吧,都这点了,还没有吃饭呢。今天我就借花献佛,请你们去姚支书家里好了。刚才都答应了,别说,姚大妈包的饺子是真香!”   夏朗本想回绝的,但是毕炜说道:“也好,大家边吃边聊,说不定能有更多的发现呢。”姚家的经济状况也有限,至今还是火炕,一家人吃饭只能是在床上放一张矮桌。三人到那里的时候,卞明扬的儿子卞耀功已经去上学了。姚支书的老伴儿热情地招呼大家:“来来来,快请进。小沈,你可好长时间不来了!”说完,还宠溺地捶了他一拳。   沈涛笑着说道:“姚大妈,你可不能这么说啊,干我们这一行的,不上门是最好的了。”   “行啦,别站在这儿说了。你们进屋,我去给你们下饺子。”   “大妈,你吃过了吗?”   “早吃过啦,别操心了。”   就这样,三个警察加上姚支书,四个人正好围坐了一桌。没多久,姚大妈就端着热气腾腾的饺子过来了。一盘半透明的饺子薄皮大馅,像一个个白胖胖的雪球堆在盘子里,热气袭人。“来来来,韭菜猪肉的,赶紧尝尝。你们都别客气啊,赶紧动筷。”姚大妈有着农村妇女淳朴的本质,她招呼着大家,还拿来了醋和蒜。   毕炜和夏朗早就饿坏了,他们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热乎乎的饺子吃进肚子里,胃里暖暖的,甭提有多舒服了。   席间,大家自然聊起了这件事情。说道卞明扬和二嫂谢萍萍之间可能有奸情,姚支书的脑袋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不能不能,绝对不能。要说卞明扬,那是出了名的老实人。他怎么可能和他二嫂上床呢?还有啊,他那个二嫂我见过的。嘿,一看就是城里人,长得漂亮,家里也有钱。你说说,这样一个人可能看上卞明扬吗?”   毕炜也觉得很奇怪,夏朗连连点头。   这时候,姚大妈说话了:“不过,李秀娥怀疑也是应该的。虽然说大家都是亲戚,他二嫂成了寡妇。可是卞明扬去得也太频繁了。”   “你懂啥,那是他去找他二嫂要钱了。”姚支书数落了老伴儿一句。   “要钱,要什么钱?”毕炜本能地警觉起来。   “咳,这事啊,得从老二卞明成死后说起了。”姚支书打开了话匣子。 第十五章 难道是为情杀人?   卞明成,这个农村娃从小就跟别人不一样。村子里大部分的后生都没有什么雄心壮志,他们甚至都没有想过怎么走出这个山沟沟。卞明成则不同,他那时候就想过自己要创下一番事业,早在他十几岁的时候,就去了日本。   “别看卞明成的文化水平不高,可是他的命好,有贵人相助。到了那边,有一个华人一直在帮助他。渐渐的,他从一个打工仔,变成了老板,开了一个……开了一个什么公司来着。”姚支书想不起来了,连连摇头。   姚大妈在一旁说道:“保健品公司嘛,你忘了,那时候他回来,还给我拿了两盒呢。这日本人的东西我可不吃,一直放着没动。”   夏朗急忙问道:“东西还在吗?”“在呢,我找找。”姚大妈起身开始了翻箱倒柜,毕竟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她找了好久,从衣柜的最下面拿出来了两只铁盒子,回身放在了桌上:“就是这个。”   “过了这么多年,您还留着呢!”沈涛笑着说道。   姚大妈说道:“咳,这东西又不占地方,我是觉得盒子挺好看的,将来装个什么东西说不定用得上。”   夏朗和毕炜一人拿起了一只盒子,这种盒子通体铁质。大小和一个月饼盒差不多。上面没有什么图案,素蓝色,左上角有一道白线,使得左上角被隔离开来。上面标注了一些文字,不过都是日文。除了有两三个汉字,他们也看不懂。   姚支书连声说道:“就是这个,就是这个。这东西就是卞明成带回来的,他说是他公司的产品。每年回来,都要带一堆东西送给街坊四邻。不过,可没人念他的好。”“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这娃娃连祖宗都忘啦吗?抗日战争的时候,虽然小日本没有打到兰州来,可我们一样恨。小日本当年多坏啊!你说这卞家老二,到了日本那边连自己是哪国人都不认了。摇身一变,就成了日本人了。”姚大妈忿忿不平地说道。   姚支书忍不住说她:“妇道人家什么都不懂。卞明成是入了日本国籍了。”   姚大妈不服气地说:“可他不能连名字都改了呀,还叫什么……记不清了,反正改了一个四个字的名字。真是丢祖宗的人!”   夏朗担心话题越扯越远,说道:“还是说说他死后的事情吧,刚才不是说,卞明扬去离火是为了要钱,对吧?”   “是这样的,卞明成当初买了一份保险,是在日本那边买的。五年前,他因为车祸死了,日本的保险公司赔偿了五百万。他女人自己拿了三百万,剩下的这两百万分给了他的兄弟姐妹。”姚支书让老伴儿盛了三碗饺子汤过来。   遗孀拿到了六成,其余的家人分到了四成。这个分法还算是公平的。毕炜沉吟说道:“这个分法……我看没什么问题呀。”   姚支书摸了摸身上,扭头从身后的炕上拿来了一盒香烟。这盒香烟是那种售价两块五的,但他并不在乎,同样给大家散了烟。然后自己点着了一支,细细地品着说道:“这笔保险金没什么,老三老五各拿了七十万,剩下的卞秀珍和卞秀娟分了剩下的三十万。刚才你们看到的卞明扬他们家,就是拿这笔钱盖的。关键是卞明成的公司。”   “他公司怎么了?”   “卞明成死了没多久,他媳妇儿就把公司卖了,听说卖了不少钱。可卞家的这几个孩子,都不是能攒住钱的人,卞明扬还不错,拿钱盖起了小洋楼。卞明光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他的钱说没就没了。至于剩下的两个女的,他们男人吃喝嫖赌,什么都干,手里的钱还不到两三年就没了。   “他们听说老二在日本的公司卖了,还找到了我这儿来,让我给他们主持公道。你说说,清官难断家务事,这事我怎么管呀?”姚支书说完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卞明成死后,他老婆有没有来过村里?”   “来过一次,按照老理儿,卞明成是卞家人。就算是死了,也得回老家招魂儿。就回来了那一次。”   姚大妈又忍不住插嘴了:“那次我可有印象,村子里很多人收过卞明成的礼物,所以都去了。我当时还担心卞明成的老婆熬不住呢,可是到了那里一看,这个女人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可一点儿都没有伤心的意思。”   “那是在卞明成死后多长时间?”   “三天吧,我们这里的规矩都是死后三天招魂儿。我想起来了,那时候他媳妇儿还来问过我,问什么时候可以弄完这些事。我当时有点儿不高兴,心想死的可是你男人,但是碍于卞家的面子,我也不好说什么。等仪式一做完了,这个女人就走了。”   三名警察在回去的路上讨论着有关的案情。沈涛猜测说道:“该不会是谢萍萍在外面有人了吧?难道是为情杀人?”   毕炜没有说话,他一直低头沉思着案情。之前判断,这件案子可能是为财杀人。但是死者到底是谁呢,为什么他身上会有卞明扬的火车票呢?   “我想起来了!”夏朗手里紧紧握着手机,激动地喊了一声。吓了车里的其他两人一大跳。毕炜皱着眉头:“怎么一惊一乍的?”   “我想起来谢萍萍是谁了,她在离火市的名头不小。”夏朗打开车上提前备好的矿泉水,喝了一口,“这个女人在离火市开了好多家美容院,是个财经界的女强人,媒体也没少报道。”   毕炜听到这些后,忽然变得沉默了。   “毕处,我们接下来去哪儿?”开着车的沈涛问了一句。   “先去一趟老三卞明光家。”   陈妙言因为最近的一起公诉案,来到了离火市公安局。在办理一系列手续的时候,陈妙言忽然注意到了,今天的市局跟平常有些不同,似乎没有见到那个人。手续办理好后,她整齐地放进了一个档案袋里,拿起来往外走。一出门便遇到了刑侦支队的那个女警员,曹妤。   曹妤见到她后,当然是很热情地打招呼:“陈律师。”   陈妙言微笑着:“曹警官好。”   曹妤挥了挥手:“别这么叫,我跟我们夏队可不一样。”   忽然提到了夏朗,陈妙言像是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她紧了紧抱着档案袋的双臂。   曹妤见到她这副样子,说道:“陈律师,你这次来不会是又故意和我们过不去的吧?求求你,给夏队一个面子,能不管这件事了吗?”   陈妙言只是淡淡地一笑,她终于开口问道:“夏朗呢,怎么一直没有看见他?”   “哦,他最近出差了,去了兰州,今天早上刚走。”   兰州……陈妙言的心中有点儿小小的失落。其实今天她来市局,办的都是一些小事。她完全可以随便打发一个人过来。但是陈妙言还是自己亲自来了,她不否认,来这里的目的似乎更多的是想见到夏朗。听到夏朗去了兰州,她的心中不免有了失落感。   而另一边,夏朗等三人也来到了卞明光的家中。与卞明扬不同,卞明光住在了兰州市里。这一带是落成仅有五六年的小区,大部分设备还比较新。三人按照地址来到了9号楼的1002,按响门铃后,里面传来了一个稚嫩的声音:“谁呀?”   “请问林霞在家吗?”沈涛问了一句。林霞,正是卞明光的妻子。 第十六章 离奇的失踪   过了一会儿,门被拉开了一条缝儿,但是并没有完全打开。三人都注意到了,门上的防盗链并没有卸下来。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儿站在了门后,她只是露出来了半个脑袋,警惕地目光打量着三个人。   沈涛拿出了证件:“小朋友,不要怕,我们是公安局的。请问你妈妈在家吗?”   小女孩儿咬着嘴唇没有回答,她不知道是怕生还是怀疑三人的身份,始终不肯开门。而就在这时,他们身后的那户人家忽然打开了门,一个中年妇女走了出来,手里拎着垃圾袋。她乍一见到楼道里站着三个陌生男人,愣了一下。但很快就下楼去丢垃圾了。   这一边,沈涛还在做着工作。但是小女孩儿就是不肯开门,也许是她的年纪太小了,无法分辨沈涛的话是真是假。   “你们是什么人?”那个倒垃圾的中年妇女回来了,她狐疑地问道。   沈涛急忙上前去:“大姐,您好。我们是市公安局的,这是我的证件。我们有一些事情想问问住在您对面的林霞。”   “哦。”中年妇女接过去了证件,仔细看了看,而后还给了沈涛。她说道:“你们来的不是时候,她现在不在。要不你们先到我家歇会儿,等她回来。”   夏朗觉得,也许能从邻居的口中打听到什么,于是并没有拒绝。   三人来到了中年妇女的家中,这间房子有九十多平,两室两厅。陈设虽然简单,但是收拾得很干净。中年妇女自我介绍,她叫廖娉婷,是一个初中老师。今天是周六,所以她才正好在家。廖娉婷给三人沏上了茶。   很快,三人就询问起了对门的情况。   廖娉婷说道:“要说那家人也不容易,自从住进这里后,我就没见过她老公。后来大家熟了,我一问才知道,她老公五年前就去深圳了,一直过了这么久都没有回来。人也联系不上。我看她实在可怜,就时常去接济她,逢年过节给她送一些东西,十五的元宵、端午的粽子、中秋的月饼,这些都没少过。有的时候,看孩子也挺孤单,也会接过来让她在我这儿玩一会儿。”   “林霞的老公是怎么回事,您知道吗?”   “唉,说不清道不明的。我问过她好几次了,她也说不知道。你们不了解情况。林霞呀,太老实了,平时看见陌生人都躲着走,就连大声说话也不敢。他们那套房子只是付了首付,每个月要还着四千多块钱的贷款。自从卞明光走了之后,只能靠着林霞一个人操持了。她最近找了一个保姆的工作,每天都要去人家家里,这还不到俩月,整个人瘦了一圈。”   看来,从廖娉婷这里也得不到什么消息了。三人正在失望之际,忽然听到了对门传来了开门的声音。廖娉婷看了一眼时间:“林霞回来了,你们有什么问题直接问她好了。”说着,她走过去拉开了自己的房门。   对面,果然有一个女人正在开门。虽然她刚刚三十岁出头的年纪,可是精神状态很不好,反而像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看上去比廖娉婷的岁数还要大。   “林霞。”廖娉婷叫了一声。   林霞转过头来:“廖大姐。”   “这三位是公安局的同志,说有事情找你。”   一听说是公安局的,林霞本能地有些紧张,她手里的钥匙掉到了地上。   进屋后,那个刚才躲在了门后的小女孩儿跑过来,抱住了妈妈的腿。林霞爱怜地摸了摸孩子的头,她从包里拿出了一个廉价的巧克力:“作业写完了吗?”   小女孩儿没有说话,怯生生地眼神望着跟妈妈进来的三个叔叔,摇了摇头。   “那先去写作业吧。”林霞打发女儿进了房间。   随后,警方这才得以展开了询问。   说起了自己的丈夫,林霞未曾开口,泪珠便涌出了眼眶,扑簌簌落下。她说道:“我和卞明成结婚有十年了。原本,我有机会选择更好的生活……我爸是石油物探局的,天南海北的哪儿都走。那时候,我们正好到了卞家坪……”   大家都在等着林霞说下去,可是林霞却停住了,她低下了头,目光不敢与人对视。   毕炜已经猜到了,他说道:“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卞家的兄弟二人,卞明成和卞明光同时追求过你,是吗?”   林霞点了点头,她沉默了许久才说道:“确实是有这回事。当时……当时我是城里来的孩子,在学校里跟别人不一样……可是,可是我并不喜欢他们俩。尤其是卞明成,他太强势了,每天都在学校门口等着我,我很害怕。卞明光当时也偷偷给我递过纸条。后来这件事情被他二哥知道了,卞明成带了一群人在门口堵住了卞明光,打了他一顿。”   “你说你并不喜欢他们,为什么最后还在一起了呢?”   “我是……我是觉得卞明成很恶心。他虽然是为了我,才打了自己的亲弟弟。但是当时他看我的眼神,是那种高高在上的,这让我受不了。我当时为了让他死心,就跑到了卞明光身边,还扶起了他。我承认,我一开始确实是不喜欢卞明光,我这么做只是为了让卞明成死心……可是……可是……”   “没关系,有什么话你就说出来好了。”   林霞轻轻点了点头:“可是后来我发现,卞明光人很老实,虽然在某些方面,他确实比不上他二哥,但是对我很好。最后……我也不顾父母的反对,嫁给了他。卞明成死后,他拿到了一笔钱。当时说要回城里买房。我本来觉得没有必要,反正在村子里住了那么多年,早就习惯了。但是卞明光却说,我是城里人,他不能让我们母女俩受这委屈。”   “他当时是这么说的?”毕炜心中忽然对这个不辞而别的男人有了改观。   林霞摇了摇头:“不是亲口对我说的,他只是留了一张纸条。”   “留了纸条?”   “嗯,他在上面说,卞明成的死让他很难受,他要到外面散散心。还说自己在城里买了一套房,付清了首付,让我和女儿有时间就搬过来。”   天底下还有这样的事?夏朗心中深感怀疑,除了富甲一方的人家,平民百姓买个房,肯定当成一件大事来看了。可是卞明光却只留了一张纸条就不辞而别了。这件事未免太反常了。他看了身边的毕炜一眼。   毕炜同样是眉头深锁,过了好一会儿,他问道:“你丈夫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林霞很诚恳地回答说道:“是五年前的8月14日,那一天我记得很清楚。因为那时候我们开了一家小饭店,生意还算是可以的。所以那一阵时间很忙。”   “亲哥哥卞明成死了,卞明光还有心思忙生意吗?”毕炜提出了心中的疑问,如果事情是这样的话,那么卞明光应该不可能因为二哥的死,伤心之余去了深圳。   哪知,林霞摇了摇头,她说道:“不是的,我……我老公是在卞明成死之前就没有回家了。”   这句话一出口,所有人都万分惊讶。林霞低头嗫嚅道:“我老公是在8月14日离开了家,而卞明成的死,是在8月15日。”   这样一来,夏朗等三人无不惊讶。   “那一天发生什么事?”   林霞回忆着:“那一天,他打来电话,说三兄弟要聚一聚,晚上就不回来了。可是从此以后,他都再也没有回来过。后来……卞明扬拿来了一张纸条,说是我老公给我的,上面说他要出远门。我觉得这张纸条很奇怪,因为他以前从来都没有留过纸条,都是给我打电话的。但是我也没有放在心上,直到后来,我发现怎么都联系不上我老公了。我就又去问了我小叔子卞明扬。” 第十七章 你把处长睡了   最初得知卞明光南下深圳的消息,就是卞明扬对警方说的。夏朗警觉地问道:“他是怎么说的?”   “他说,别看我老公和卞明成不和,其实那只是表面上的。他们哥俩儿从小关系就很好。这一次卞明成死了,我老公也很伤心。所以他就去找到了卞明扬,跟他说自己要离开这块伤心地了。因为怕我不同意,所以他就留了一张纸条。”   夏朗听完林霞的讲述后,又问道:“你刚才说,你老公是在14号不见的,可是卞明成是在15号出的车祸。卞明扬这么说,你没有怀疑过吗?”   林霞摇了摇头:“虽然我老公和卞明成关系不好,但是和老五卞明扬的关系还不错。他这么说,我也这么信了。”   “五年来,卞明光有没有和你联系过?”   “没有。”   “从来没有吗,他也没有回过家里吗?”   林霞又摇了摇头。   在夏朗问话的同时,毕炜在屋子里饶有兴致地转了转。他发现客厅中陈设了许多的照片,这些照片全都是卞明光与妻女的合照。在照片里,这个和死者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人,笑得十分灿烂。   在去交警大队的路上,夏朗皱着眉头说道:“看来,兰州我们真的是来对了,掌握了不少的情况。”   “嗯,问题也不少。比如,关于卞明光失踪的时间节点,卞明扬和林霞的口供有出入。”   沈涛忍不住插嘴:“那依你们看,谁在说谎?”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地答道:“卞明扬。”说完这三个字,两人又不由地都笑了。夏朗说道:“学长,还是你说吧。”   毕炜点点头:“首先,在卞明成死后,卞明光拿到了七十万,买了城里的房子。可见,他这个人对于家庭的观念是很重的。我在他家发现了很多照片,都是他和家人的合照。能够看出来,卞明光这个人对自己的妻子女儿都很疼爱。这也佐证了林霞没有说谎。”   夏朗继续说道:“可是怪就怪在,对家庭观念这么重的人,不可能连个招呼都不打就失踪了。而且五年时间都没有露面,这里面肯定有蹊跷。”   沈涛说道:“要说卞家也实在够可怜的,五个孩子,一个失踪,一个出了车祸……估计这五年来,他们家人的心里承受了很大的压力。”   很快,三人便来到了兰州市的交警大队。负责接待他们的,是交警大队的大队长黎书翔。他让人找出了五年前这起事故的记录,拿给他们看。黎书翔说道:“这件事情我印象很深,因为那时我还刚进入警队不久。那天我刚好请假了,第二天就听说了这件事。在我们这个地方,新闻不多。再加上死的是一个日籍华人,所以还造成了不小的轰动呢!”   “黎队,请仔细和我们讲讲事发经过吧。”   黎书翔端起了面前的浓茶喝了一口,放下水杯后说道:“日期这上面写着呢,2013年8月15日,死者卞明成驾驶着一辆帕萨特,撞在了国道旁边的一个石墩上。我们最后的事故鉴定是驾驶员操作不慎,致使车辆撞击路边石墩,导致油箱破裂引起了车辆燃烧。”   “当时情况是怎么样的?”   “我没有到现场,但是第二天听我同事说起来了。事发地点太偏僻,过了好久才有人发现。等我们这边赶过去,整辆车被烧得就剩下了一个铁架子。最后我们确定死者身份的东西,还都是拿到了省里帮忙鉴定,才得出的结果。”   毕炜思索了一会儿,问道:“是什么东西?”   “哦,驾驶证、手表、手机、钱包,也无非是这些。”   “黎队,说句话你不要见怪,以你的经验,这真的是一场意外吗?”毕炜又慎重地问道。   黎书翔拿出了香烟,给两人递过去,自己也点燃了一支。他说道:“当时我们队里的条件有限,加上死者的亲人受刺激过度,反对我们解剖尸体。只能是交给他们处理。我承认当初我们的工作不够严谨,但是车上遗留的那些东西、手机、手表、钱包这些都是随身携带的。”   随后,夏朗和毕炜又仔细翻阅了当年的卷宗,大体看上去没有漏洞。   这一整天的时间,他们两人都没有片刻的休息。晚上在酒店里,累得倒头就睡,就连商量案情也没有精力了。   在离火市的一家高档餐厅里,陈妙言把合同还给了谢萍萍,她喝了一口面前的咖啡,说道:“谢姐,合同我从头到尾仔细看了几遍了。我的建议是……你试试看能否和对方和解。因为打官司是一个长期且耗精力的工作,一旦上了法庭,很难收场。”   她的话已经说得足够明白了,谢萍萍是在商场上摸爬滚打了多年的女人,如何不明白这一点呢?她恳求道:“妙言,你这次帮帮我好不好?我真的是被那个混蛋胁迫的。我们都是女人,我能有今天不容易,你应该可以体谅我的。”   法律层面的问题,又怎么可以用体谅来博同情呢?何况合同上白纸黑字,如果真的对簿公堂,即便是陈妙言出马,也没有多大的胜算。   看着对方脸上迟疑的神情,谢萍萍叹了口气,她幽幽说道:“自从我老公死了之后,我的生意越来越难了,看着账本上的数字越来越少,而我还要抚养我的女儿……我……”她说到这里,眼眶泛红,声音哽咽了。   陈妙言很同情这个外表光鲜的女人,她不由想到了自己。身为一个女性,她最了解成功道路上付出了多少的辛酸,挥洒了多少的汗水。人,一旦被架到了某个高度上,是无论如何都不肯跌下来的。   她说道:“其实……解决的方案不是没有,就是你要想办法,找出这个人趁机压低价格、敲竹杠的证据,这样……我至少还有几分胜算。”   谢萍萍先前听到陈妙言那样的话,已经心如死灰了,此时听她这么说,一下子又充满了希望。她拉住了陈妙言的手,激动地说道:“妙言,是真的吗?你不会在骗我吧?”   “当然没有,但是,你找的证据一定要充分。我们这一次要想赢的话,必须找能够钉死对方的证据!”   “好,好,这个我来想办法。”   想不到自己这个堂堂的律师,竟也要像夏朗那样搜集证据了。想到夏朗,陈妙言不觉将目光移到了窗口。夜色的玻璃窗上,映出了她俏丽的容颜:夏朗,这时候你在干什么呢?   夏朗躺在床上睡得正香,猛然间打了一个喷嚏。这一声喷嚏既突然,声音又大。睡在他旁边的毕炜也被惊醒了,他拉开了灯:“好家伙,我以为哪儿开枪呢!我说你可真够怪的,睡着觉还能打喷嚏。”   夏朗也觉得奇怪,他从床头柜上的纸抽里抽出了两张纸巾,擦了擦鼻子,说道:“这个你可怨不着我,有意见和我们局里的领导说。差旅费有限,要不我才不和你一个大男人挤一张床上呢!”   毕炜嘿嘿笑道:“小鬼,你要搞清楚状况。我现在可是省厅的处长,你把处长睡了,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反倒是我,唉!”他说到最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愁眉苦脸的?”   “自从我调到省厅后,和你嫂子聚少离多,本来想趁着这个时间和她好好聚聚的。没想到,切,身边睡了个男人!”   夏朗笑了:“学长,要说我你的心也真够大的,我要是守着嫂子那么漂亮的女人,给个公安厅的厅长我都不去!” 第十八章 确认死者身份才是最重要的!   两人都睡不着了,没有任何的困意,毕炜索性拿出了香烟,叼在嘴里点上了。他吸了一口后慢悠悠地说道:“你不知道,这件事说起来,那可是小孩儿没娘,说来话长了。我不是在燕垣破了几件案子嘛,游厅就一个劲儿地让我过去帮他。加上我那老丈人也被他收买了,我要是不答应,不是故意和他们两位老人家过不去嘛!”   “哎,这事嫂子没表态吗?”   毕炜不好意思地笑了:“她不点头,我哪儿都不敢去啊!好了,不说这些了,关于这件案子你怎么看?”   夏朗爬起来,盘腿坐在了床边,拧紧眉头说道:“我觉得,死者可能是卞明光!”   毕炜深思着点点头,其实他也有过同样的想法:“卞明光五年前离奇失踪,8月14号没有回家,紧接着第二天他二哥卞明成就遇害了。事情不会这么巧的。我倒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还没等他说完,夏朗便抢先说道:“你怀疑,卞明成的死,和他三弟卞明光有关!”   毕炜重重地点了点头。   的确,虽然现在没有明确的证据能够表明这一点。但是夏朗也有这样的感觉。在离火市碎尸案的死者身上发现的火车票,不可能是凭空出现的。此案,一定与卞明扬有莫大的关系!   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夏朗将这八个字奉为了金科玉律,他沉吟再三,说道:“我们今天问过了很多人,得知卞明成是一个十分强势的人,而且他长久以来一直欺负卞明光。照这么看,老实巴交的卞明光被逼急了,铤而走险杀害二哥卞明成也不是不可能的。”   毕炜掐灭了手里的香烟:“如果卞明成五年前的车祸是人为,凶手是卞明光的话。那么……离火碎尸案的死者是谁呢?”   两人都沉默了片刻,三秒钟过后,他们同时抬起头来,不约而同地说道:“卞明光!”夏朗很激动:“的确有这种可能。谢萍萍可能查出了五年前那件事情的真相,不惜铤而走险,为自己老公报仇,杀害了卞明光!”   毕炜没有表现出他那样的兴奋,只是很冷静地说了一句:“这些都只是我们的猜测而已。”他停顿了片刻,说道:“这样吧,我们请当地的兄弟单位配合我们,提取卞明扬的DNA,先带回去和死者做一个比对。目前,确认死者身份才是最重要的!”   “嗯,我同意。”   两天后的一个上午,谢萍萍给陈妙言打了一个电话,约她在一品茶楼见面,但是在电话里,谢萍萍并没有说是什么事。等到了那边后,陈妙言才得知谢萍萍让她来的目的。原来,谢萍萍今天约出了那个人,但是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所以才约了陈妙言出来,希望她能从专业的角度,套出对方的话。   陈妙言很无奈,看来谢萍萍对于法律常识这一块认知很浅。她不明白,即便可以顺利套出对方的什么话,也可能不被法庭受理。但是既然来了,就先看看情况吧。   谢萍萍要了一间雅间,点了一壶大红袍。陈妙言很少喝茶,面前的那杯茶水没有动过。当这杯茶水冷下来后,雅间的门被推开了,一个矮胖身材的男人进来了。这个人四十多岁的年纪,油光满面,挺着一个大肚子,走起路来都颤抖着。   他笑呵呵地说道:“哟,谢总,今天谢谢你请我喝茶啊!”一双小眼睛随后又盯着陈妙言上下打量:“哎呀,这位美女没见过啊,不知道怎么称呼?”说完,他便伸过手来。   陈妙言和他握了一下手,感觉到对方的小拇指轻轻勾动着她的手心,明显带有挑逗的意味。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挣脱开了,说道:“我叫陈妙言,是谢萍萍的代理律师。”   那个男人听到这句话后,冲着谢萍萍冷笑了两声:“谢总,这玩笑开大了吧?你还真的找了个律师来对付我啊!”   谢萍萍说道:“王总,我之前和你说过了,希望你能再仔细考虑考虑。”停顿了片刻后,她又说道:“你夫人呢,不是她和我签订的合同吗,怎么没来?”   “嘿,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我来就已经给你面子啦!”   “那……我提的那件事,你们夫妻商量过了吗?”   王总肥大的手掌一挥,态度强硬地说道:“没什么好商量的。合同白纸黑字,就算是上了法庭我也不怕你!”说完,他的一双眼睛又色眯眯地看着陈妙言:“陈律师,你说对不对呀?其实你为什么要帮她呢?不如来帮我,我给你双倍的价钱怎么样?”   这样一个恶心的男人,就算是出到十倍的价钱,陈妙言也不会同意的。何况,律师也要有自己的操守。她淡淡地说道:“王先生,有关于你提到的合同,我看过了。谢总的店面连同设备带房子,总价值不下一千万,可是你只给了三百万。这个价格,恐怕是有问题的。”   王总指着谢萍萍对陈妙言说道:“这个问题你问她好了,当初是她说资金有问题,需要周转,让我看在朋友的面上帮个忙,对不对?”   陈妙言不卑不亢:“朋友帮忙也没有这样的吧,王总,恕我直言,您这不像是朋友帮忙,反倒像是在占朋友的便宜了。”   王总笑呵呵地不以为然,他点上了一支烟,嘬了一大口,夹着香烟的手挥舞着:“谢总,我是个粗人,不会拐弯抹角,说话都是直来直去的。当初,是你找到了我老婆,你跟她说,这家店一定会挣钱,对不对?要是真挣钱的话,你会把她让给我?别看我没读过多少书,这点儿猫腻我还是能看清的。”   “王崇远!”谢萍萍忍不住发火了,“我当时说的价格可是八百万,而且你们看过了店里的流水,完全没问题的。可是你呢,不但把价格压到了那么低,现在还敢说我骗你?!”   王崇远不怒不恼:“哎呀,都是朋友,发什么脾气呢?”他端起公道杯,往一只空茶杯里倒上了茶水,一扬脖喝得干干净净。王崇远抹了一把嘴,说:“我承认,你那时候说的是八百万,可是有个前提啊,你要求全款支付八百万啊!谢总,你用你的脑袋想一想,现在离火市能一下子拿出八百万全款的人有几个?”   “那你也不能压到这么低吧?”   陈妙言在一旁看明白了,平心而论,谢萍萍的那家店八百万的价格就已经很低了。毕竟是商品房产权加上了美容院的装修和设备。即便是不打算做美容院生意,八百万盘下来改做别的生意,也是有赚无赔。这么看来,这个王崇远确实有趁火打劫的意思。   王崇远冷笑道:“这会儿你嫌低了?咱们当初可是有话在先,我对你说过的,我只有三百万。你要是同意的话,咱们就签合同,要是不同意呢,就当我没来过。当着陈律师的面儿,你说我有没有说过这话?”   陈妙言不觉将目光移向了谢萍萍,如果王崇远所说的属实,那么对于谢萍萍将十分不利。   只见谢萍萍的脸涨得通红,她也被王崇远的话噎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王崇远很得意,翘起了二郎腿,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唉,女人啊,终归不适合做生意。谢总,你太令我失望了,我们是朋友啊,你居然想阴我?”他举起茶杯,一饮而尽,而后拿出了一张名片放在桌上:“陈律师,这是我的名片,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该帮谁吧。”说完,他起身拿起了最后一杯茶,准备喝完后转身就走。   而就在这时,雅间内的门被推开了,四个陌生的男人冲了进来。 第十九章 夏朗什么时候回来?   王崇远刚刚喝进嘴里,乍一见到这些人闯进来,也不知道是被烫到了还是被吓到了。这一口茶直接喷了出来。   突然闯进来的这些人,都是二三十岁的男人,王崇远一个也不认识。他转而怒目瞪着谢萍萍:“操,谢萍萍,你他妈敢阴我?!”他误以为,这四个是谢萍萍安排好的人,是冲着他来的。   同样,谢萍萍也很惊讶,因为这四个人她一个都不认识,也看不出他们是干什么的。“你们是什么人?”谢萍萍激动地质问。   雅间内原有的三个人之中,只有一个人默不作声。她就是陈妙言,最初看到有四个人突然闯入,她也微微讶异,但是看到了那个人后,她已经猜到了是什么情况。这四个人应该都是公安局的,因为带头冲进来的那个人正是夏朗。   夏朗同样的,他见到了陈妙言竟然在这里,眼神中也掠过了一丝惊讶。但他很快平静下来,走到了谢萍萍的面前亮出了证件:“谢萍萍女士是吗?我们是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有些事情想请你回去协助调查。”   谢萍萍听到这句话后,尤为紧张。她慢慢低下了头去,一头长发挡住了她的脸。   王崇远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敢情这群人不是冲自己来的。他甚至有些兴高采烈地嘲讽道:“哟,原来这群人民警察是来找谢总你的呀!这可真是奇了怪了。”他又对陈妙言笑嘻嘻地说:“陈律师,你都看到了吧?刑警队的警察是什么人啊?那都是专门对付不法分子的,你还要帮这种人?你还是考虑考虑我刚才的话吧,过来帮我。”说完,脸上露出了猥琐的笑容。   “你是什么人?”夏朗看着王崇远,问道。   “哦,回警官,我叫王崇远,这是我的名片,请多担待。”王崇远把名片双手递了上去,又是点头又是哈腰的。   夏朗接过来,匆匆看了一眼,说道:“无关人员请先离开这里。”“是,是。”王崇远弓着身子走到了门口,他又转回身来喊了一句,“陈律师,一定要仔细考虑考虑呀!”   夏朗身后的韩笑和曹妤走上来,从座位上拉起了谢萍萍。穆奇在一旁忍不住问道:“那……那陈律师呢?”他不确定陈妙言是否和这件事有关,是不是要一起带回公安局。曹妤将谢萍萍交给了韩笑,转回身来拉走了穆奇:“行啦,不该问的不要瞎问,你过来帮我们的忙!”说完,三个人一起走出了雅间。   转眼间,刚才热闹非凡的雅间里,只剩下了夏朗和陈妙言两人。陈妙言终于开口了:“怎么回事?”   夏朗苦笑:“牵扯到了一件案子。”   “不会是将军山的那件碎尸案吧?”   夏朗一愣,而后又是无奈地笑:“不愧是大律师,什么都瞒不过你。”之前警方已经发布了认尸公告,看来这件事情,陈妙言已经知道了。   陈妙言端起面前的一杯清水,轻轻抿了一小口。然后她站起来,拿起了包包说:“走吧,我和你回警局。”   夏朗怔住了,他们这次来,是收到了消息,冲着谢萍萍来的。他可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陈妙言。不过现在仔细想来,上一次和毕炜在餐厅吃饭,好像看到了陈妙言和谢萍萍在一起。   看到夏朗表情呆滞地站在原地,陈妙言莞尔一笑:“怎么,难道你们不想知道谢萍萍为什么要找我吗?”   夏朗这才恍然,他一见到陈妙言,便什么都顾不上了。他笑了一下:“好吧,那这次就委屈你了,跟我走吧。”   陈妙言倒是不以为然。她身为律师,曾经和不少警察打过交道,否则也不会和夏朗结怨了。但是这一次,是两人相识以来,夏朗第一次因为案子“请”陈妙言去警局。   到了市公安局,夏朗没有像往常一样将陈妙言带进留置室或者审讯室,而是带着她来到了刑侦支队的办公区。他说道:“恐怕你要在这儿等一会儿了,我得先处理谢萍萍的问题。”   其实,这种工作没必要让夏朗这个支队长亲自来负责,可是他却这么说了。陈妙言来市公安局不是一两次了,但还是第一次来到刑侦支队这边。办公区的环境和平常公司的氛围没什么不同,都是工作桌被一个个的隔开,每个人有属于自己的工位。   她好奇地望南边那里张望,那是一间办公室,房门紧闭。应该就是夏朗的办公室了吧。   夏朗叫上韩笑:“笑,你跟我来。其余的人,处理好手头的工作。”   “是!”众人齐声应道。   陈妙言还是第一次看到夏朗如此颇有威仪地发号施令,她差点儿笑出声来。曹妤倒了一杯咖啡端过来,十分好客:“陈律师,请喝咖啡。不过我们这里条件有限,只能请你喝速溶咖啡了。”陈妙言很诧异:“你怎么知道我……”   “哦,是夏队特意交代的。”   陈妙言怔然了。   在留置室中,谢萍萍皱眉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带我来这儿?”   夏朗拿出了一张照片:“谢萍萍,你先不要激动,看看照片上的这个人,你认识吧?”   谢萍萍往前倾了倾身子,只看了一眼便说道:“当然认识啦!”“他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   谢萍萍咬了咬自己的嘴唇,过了两三秒的时间才缓缓答道:“他是我老公,叫卞明成。”但她很快就说道:“但是她五年前就已经死了啊!”   “具体时间呢,你把详细经过说一下。”   谢萍萍的神情漠然,不冷不淡地说道:“五年前,8月15号那天,我老公开着车在兰州国道上出了事,撞在了路边的一个石墩上。当时整辆车都着火了……”   夏朗问道:“我们警方从兰州方面得到的消息,五年前卞明成出了车祸后,你们要求马上火化尸体,为什么要这么做?要知道,按照正常的程序,需要详细的尸检确定死者身份。”   “还有什么可怀疑的?”谢萍萍突然苦笑了一声,“自己的老公……化成了灰我都认识。”   听到她后面这句话的时候,夏朗很惊讶。他注意到,谢萍萍的眼神,似乎不像是一个回忆着自己亡夫的妻子。她的眼神中,更多的是无奈与酸楚,还有几分……让人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说说你跟你丈夫是怎么认识的吧?”   谢萍萍捋了捋耳边的垂发,说道:“大学毕业后,我去了日本。当时去那里是交流学习的,因为我想将来从事美容行业。虽然说是去学习,但是也应该去看看那边的风景名胜。于是,我选择了最有名的富士山,我和卞明成……就是在富士山的山脚下认识的。”   办公区里,陈妙言抬起手腕看了看那块价值不菲的女表,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多小时,夏朗却还没有回来。   “陈律师,我再给你倒一杯吧。”曹妤拿过了手里的速溶咖啡说道。   “哦,先不用了,谢谢。”陈妙言微笑着推却了,“问你一下,夏朗什么时候回来?”   曹妤不好意思地笑了:“这个……我也说不好,夏队这个人很认真的,您还是耐心等他好了。”   陈妙言听完后,微微皱眉,这句话听上去怪怪的。   “哎哟,毕处,这……这是你家的小宝贝儿吧!”穆奇一个箭步冲到了门口。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声叫喊吸引了过去。陈妙言也不禁回头望去。 第二十章 好歹给我留点儿面子啊!   不看则以,一看大惊!办公区的门口站着一个男人,陈妙言一眼便认了出来,他便是那晚在停车场打劫自己的人!   他怀里抱着一个孩子,身边还站着一位出落得十分漂亮的女人。这个女人,看年纪和陈妙言差不多。但即便是美如天仙的陈妙言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是她见过的最最漂亮的一位同性了,没有之一。   可是看到穆奇从那个男人手里接过去了孩子,开心地逗着孩子玩,明显他们是认识的啊!而且穆奇开叫这个他“毕处”,难道他是市公安局新任的处长吗?但是……这么年轻怎么可能就是处长了?一瞬间,陈妙言一下子明白了那一晚是怎么回事了。   办公区的人都围上前去,就连杜志山也不例外。所有人都抱着毕炜的孩子不撒手。毕炜不得不高声叫道:“喂喂喂,你们小心着点儿。我和我老婆好不容易才把她造出来,你们别给我玩坏了!”   旁边的安琪儿娇嗔着打了丈夫一下,眼神中虽有嗔怪,但更多的是甜蜜。这么长时间,她早已适应了毕炜的这种性格。   这个毕处既然是警察,还认识夏朗,那么那一晚的事情就是两个人在演戏给陈妙言看了!一想到这些,陈妙言怒不可遏地拿起了包包,起身要走。   曹妤已经知道了夏朗和她的事情,急忙拉住了她:“陈律师,你要去哪里?夏队马上就回来了。”陈妙言又回到了以前那种高冷的姿态,她挣开了曹妤的手,倨傲地说道:“如果他回来了,麻烦你转告他,他说的不错,他是一个好警察,更是一个好演员!”说完,怒气冲冲地走了出去。   曹妤不解地挠挠头:“这是什么情况,刚才不好好好的吗?”   路过门口的时候,陈妙言故意停下来,打量着毕炜。毕炜也看了看她,还热情地打了一个招呼:“Hello,陈律师!”   陈妙言看着他冷笑了一声:“毕处是吧,你也是一个好演员!”原以为,毕炜一定会满面羞愧。   可是他却难为情地挠着后脑勺:“哪里哪里,我这也是受人之托!”   “哼!”陈妙言生气地走了。   毕炜看着陈妙言离开的背影,心中纳罕:我说错什么了吗?正在这时,他突然感觉到耳朵一阵疼痛,原来是自己的妻子安琪儿揪住了他的耳朵:“喂,我在这儿,你还敢看别的美女?”在众人面前,她丝毫不给毕炜留面子,只是大家都看出来了,这种举动中多少都伴随着一些夫妻间的玩笑。周围的人都强忍着憋住了笑意。   毕炜则叫苦不迭:“老婆大人,好歹给我留点儿面子啊!”安琪儿这才松开了手,毕炜揉着红通通的耳朵,让曹妤照顾好自己的女儿。然后就拉着安琪儿进了夏朗的办公室。   穆奇看着办公室的方向感慨了一句:“这位可真没有处长的架子啊!”   许成笑道:“应该说,根本就不像一个处长。”他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以往,大家也都有见过省厅的领导。可是这位毕炜与众不同,他没有任何的官威,做起事情来随心所欲的样子。与其说他是省公安厅刑事侦查处的副处长,还不如说一个普通的基层民警。   “你们懂什么?”杜志山此时卖弄了起来,“我听我大哥说过,毕炜不简单的。原来就是一个小山沟的片警,屡破奇案,升任了燕垣市刑侦支队的副支队长。后来,得到了省厅游厅长的赏识,几次调令下来,他都不去,最后没法子了,这才去了省厅任职副处长的。”   “哎,我怎么听说毕处能进省厅,他岳父也帮了不少忙呢?”   “你可别听人瞎说,他老丈人虽然是军区的老首长,毕处本人平时也比较没正形,但是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他可不含糊。我听说,游厅长派人来当说客,足足花了大半年的时间呢!”杜志山似乎很相信毕炜,一直帮他说好话。   曹妤年纪还很轻,口无遮拦:“老杜,你什么时候能用看毕处的眼光看咱们夏队就好了。”杜志山翻了一个大白眼:“能一样吗?夏朗要有毕处的一半儿,我也不会说这话了。”说完,他继续低头看报纸了。   4月的日本,氛围要比新年更为热闹。因为举国上下都参与到了樱花祭的活动中。站在河边远远眺望着闻名遐迩的富士山,这边则是烂漫的樱花,穷尽人间一切美好的词汇,都不足以形容这样的美景。   相比于身边那些和睦亲热的日本家庭,那时的谢萍萍是孤单的。她只身一人出国,在日本没有亲人、没有朋友,这种感觉只有常年客居国外的人才能深有体会。每每到了深夜,谢萍萍都会很害怕。因为她明白,那种巨大的、包裹了全身的孤独感,是人世间最可怕的。身边没有人可以分担这种痛苦,甚至……连个安慰的人都没有。   凝望着远处的富士山,谢萍萍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幽叹。她从小就要强,是个不服输的女人。虽然说,这次来日本之前她想到了各种各样的困难,但却忽略了最困难的一关——孤独感。   她慢慢转回了身,想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不料,就在她转身的时候,和一个人撞到了一起。手里的一杯茶也洒在了一个中年男人的身上。   谢萍萍诚惶诚恐,本能地用母语道歉:“对不起,先生,对不起……”她很快意识到了,自己是在日本,不是在中国。于是拿出了白手帕,替对方擦拭着身上的茶渍。   那个中年男人愣了片刻,突然笑了:“这位女士,你是中国人吧?”一开口,竟然是十分标准的汉语。   谢萍萍在日来呆了一段时间了,从来没有听到过日本人能说出如此流利的汉语。她错愕了一阵儿,问道:“先生,你……你也是中国人吗?”   中年男人从她手里拿过去了白手帕,自己擦拭着身上,说道:“我叫卞明成,是日籍华人。哦对了,现在的日本名字是田中明城。”   就这样,谢萍萍和卞明成认识了。   谢萍萍说这些的时候,一直低着头,身体轻轻地抽搐。回想起了老公认识的点点滴滴,这个女人动情了。她轻声说道:“卞明成很早就去了日本工作,我知道他离过婚。当时为了能入日本国籍,他娶了一个日本女人。虽然……虽然他离了婚,但最后我们还是在一起了。”   “为什么你要嫁给卞明成?”夏朗忽然对这个问题感兴趣了。他觉得,卞明成的模样很一般,而且比谢萍萍大了十几岁。最重要的是,两人的身份地位悬殊。   谢萍萍的父母都是高校的退休教授,她自己也是正儿八经的本科毕业。相比之下,卞明成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出身,这两个人的差距显而易见。   谢萍萍呢喃说道:“那我又能怎么办呢?在日本……什么家世、身份,通通没用的。我们只能靠自己的。可是我被日本人排挤,想要……想要成功,单单靠我自己是不可能办到的。我只有……只有……”   夏朗明白了:“你和卞明成结婚,是为了拿到日本国籍,对吗?”警方提前了解过了,谢萍萍目前正是日本国籍。   谢萍萍点了点头。   “说说卞明扬吧,我听说你这位小叔子跟你的感情不错,经常来看你,是吗?” 第二十一章 毕处现在和他老婆在屋里呢……   谢萍萍的头始终不肯抬起来,她只是轻声嗫嚅着说:“卞明扬……在我老公他们家里是最小的,从小就很受宠,我老公也很疼他。每年我们从日本回来,都会给他带礼物。虽然别人也有,但是卞明扬的礼物会多一些。”   “卞明光也有吗?”夏朗忽然问道。   谢萍萍怔住了,她的身体明显抖了一下。过了许久,她才慢慢说道:“也……也有。”   “根据我们警方的调查结果,你丈夫卞明成和他的三弟卞明光关系并不好,是不是?”   谢萍萍十分缓慢地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第一次我跟我老公去兰州的时候,我们准备了很多礼物。本来,他的每个兄弟姊妹的东西都是一样的。但是临出发的前一晚,他从卞明光的那份礼物里拿出来了一半儿,放到了卞明扬的那堆礼物里面。我当时问过他,他说以后不要让我对卞明光那么上心。”   “谢萍萍,有没有问过卞明成,他和卞明光之间有什么矛盾?”   “我问过的……但是……他不告诉我。后来我问的次数多了,他还骂我。”谢萍萍轻轻抽噎着,觉得这件事情自己很委屈。   “2013年8月15日,也就是你丈夫出车祸的时候你在哪里?”   “在……在离火。当时我接到了电话后,很惊讶。因为……因为那一天我女儿病了,我给他打电话,让他马上回离火。他肯定是急匆匆开车,这才……这才出了事。”   夏朗心存疑惑,他诧异地问道:“女儿生了病,一定是很严重的病,你才会打电话让他回来。但是兰州距离离火这么远,他开车回来?”   谢萍萍忙说道:“不不……是……是他开车去机场的路上。”   夏朗又问道:“那辆车是你们的?”   “对。”   “如果卞明成开车到机场的话,把车停在机场吗?机场的停车费可不便宜,何况女儿重病,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夏朗似乎是有意试探。   “警官,卞明成很疼爱女儿的。他……他一定是心急如火,所以顾不上这些了。而且,如果我们想起来了这件事情,他只要打电话给老家的亲戚,就可以让人开走他的车啊!”   “别人有他的车钥匙?”“有的,因为车子是兰州牌照,我们放在老家那边就是为了方便用的。”   夏朗像是自言自语:“如果我是卞明成的话,让自己兄弟和自己一起去机场,然后我上飞机,我兄弟开车回家,这样不是更方便吗?”   谢萍萍听到这句话,眼神有点儿慌乱,她说道:“也许,是卞明成心里太着急了,所以才……”其实夏朗刚才说这些也只是自己的猜测而已,他随后说道:“好,说说卞明光吧。我听说,自从你老公死了,他也不见了。”   “他去了深圳,一直没有回来。”   “你是怎么知道的?”   “是我小叔子告诉我的。”   “在你老公出事的前一晚,也就是2013年的8月4日,你老公和谁在一起?”   “这么久的事情,记不清了。”谢萍萍努力回忆着,最后摇了摇头。   “仔细想一想,尤其是他的家人,比如卞家的兄弟姊妹,有没有在一起聚聚?”   谢萍萍想了一会儿,说道:“我想起来了,那一晚好像是他们兄弟三人在一起的。”   这样一来,似乎证实了卞明光给妻子林霞打的那个电话了。   夏朗继续问道:“卞明成车祸遇难后,你拿到了保险公司的赔偿,共有多少?最后是怎么分配的?”   谢萍萍如实交代:“本来有一千多万的,但是他们老家的风俗很不好,认为横死的人就应该立即火化。后来导致日本的保险公司那边没有办法验尸,所以最后只能承认兰州交警的事故报告,但只给了我五百万。这些钱,我自己留下了三百万,剩下两百万分给了我老公的兄弟姊妹。”   这一点,倒是和警方之前掌握的线索出入不大。   “卞明成在日本的公司呢,现在是你在经营吗?”   谢萍萍苦笑了一声,眼睛中带着泪花:“一个女人,根本操持不了一家公司。最后我只能是把公司卖了。”   “卖了多少钱?”   “没有多少,之前公司就因为管理不善,经济效益下滑。加上日本的经济环境不景气,所以欠了一些钱。卖了公司后,我把那笔钱还了债,剩下我就投到了我在离火的美容院里面。”   夏朗沉默了片刻后,饶有兴致地问道:“卞家人呢?”   “啊?”谢萍萍对夏朗提出的这个简短的问题没有听明白。   夏朗说道:“我是问,卞家人有没有对你这笔钱的分配方案有过不满?”   谢萍萍摇了摇头:“保险公司的赔偿金方面,他们确实是有过不满意的地方。但是我老公的这家公司变卖后,没有人说过什么。而且,我小叔子卞明扬是支持我这么做的。他还说,日本的公司虽然是他二哥的心血,但是这么半死不活的,还不如早点儿变卖了。他不忍心看到他二哥的心血付之东流。”说完后,她担心这番说词难以说服警方,便又说了一句:“不信的话,你们可以去问问卞明扬,他真的是这么说的。”   一直到两个小时后,夏朗才从留置室出来。他看到办公区里,看到曹妤正在哄着一个孩子玩,问了一句:“这孩子是谁的,不会是你的吧?”   曹妤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娇羞地说道:“夏队,你说什么呢?这可是钦差大人的孩子!”   夏朗听到后,不觉笑了。看来,是毕炜的家人来探班了。他问道:“他人呢?”   曹妤指了指办公室的门。   夏朗正要走过去,被穆奇拉住了:“夏队,先别忙,你还是等等吧。毕处现在和他老婆在屋里呢……你这么进去不合适。”   夏朗冷笑:“嘿,我的办公室,我进去还不合适啦?”他迅速走过去,推开了门。只见他办公室里,毕炜双膝跪地,正在苦苦哀求着安琪儿:“琪儿,这真不关我的事啊,我这也是为了夏朗好!”而安琪儿一张美颜的容颜纹丝不动,眼神桀骜,怒火中更是带着几分的戏谑。   听到门板响动,他二人同时看向了这边。毕炜一见识夏朗,当即跃起:“嘿,进来不知道敲门吗?”   夏朗看这样子,似乎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了:“怎么,学长,你这是犯了错误在向嫂子认错啊?不过你也得选地方啊,这可是我的办公室!”   “你这个没心没肺的白眼狼,我这可是为了你!”   夏朗忍不住笑了:“不是吧,惹嫂子生气的是你,怎么把我扯进来了?”   “我告诉你,陈妙言那件事穿帮了。刚才她人气冲冲地走了,你嫂子都误会了,赶紧替我解释一下啊!”毕炜急得六神无主。   夏朗一听这话,差点儿跳起来:“什么?!学长,你这不是毁我吗?我请你出马是帮我追她,不是让你拆散我们啊!”   安琪儿本来是想戏耍一下自己的丈夫的。她们好长时间没见了,夫妻间开个玩笑也没什么的。这时候,她终于绷不住了,“扑哧”一声笑了:“好了好了,你们两个不要再相互埋怨了。我猜,审讯工作应该有了结果了吧?”   提到了案子,两个人都敛色坐好。夏朗把审讯笔录拿给毕炜:“你看一下吧,这是谢萍萍刚刚交代的。” 第二十二章 妙言,你是不是不生气了?   安琪儿本想起身回避,她对毕炜说道:“你们先商量吧,我出去看看小米。”毕炜却拉住了她:“你坐下来一起参详吧,反正之前的卷宗你也看过了。”   夏朗没有表示反对,这位漂亮的警花本来就是公安系统的人,何况又是处长夫人,自然会尊重侦查工作的保密原则。   毕炜从头至尾看完了笔录,他眉头紧锁,摸出了一支香烟点上后吸了一口,说道:“照这么看,谢萍萍所说的情况和我们之前掌握的没有什么不同。”“嗯,”夏朗拿出了茶具,给二人分别斟上了一杯茶:“而且,谢萍萍在案发时并不在场。根据她的交代,在碎尸案死者死亡的时候,她正在和一个朋友在酒吧喝酒。我已经派人去查这件事了。”   这句话刚说完,韩笑就在门外喊了声“报告”。他进来后说道:“毕处、夏队,我刚才已经找这个叫容萱儿的女人核实过了。在案发时,她和谢萍萍去了酒吧一条街的罗曼酒吧。两人一直在那里坐到了天亮。”   夏朗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他在韩笑出去后,说道:“兰州那边的DNA资料,最快今天晚上才能给我们。在这之前,恐怕死者的身份都没办法确定。”“其实也不难。”毕炜说道,“我猜你心里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了。”   夏朗笑了,自己的小心思,根本不可能瞒住这位学长兼上司。他说道:“卞家兄妹五人,长得都很像。除了五年前车祸死亡的卞明成之外,就只有卞明光了。我怀疑他可能不满谢萍萍支配着亡兄的遗产,所以几次来讨要,最后谢萍萍铤而走险,干脆就杀了他。”   毕炜却摇了摇头:“这个可能我们之前已经说过了。你今天去找谢萍萍的同时,我联系了交通管理部门,包括机场、铁路,请他们帮我查一查卞明光的动向。但是很遗憾,没有任何的记录。”   “嗯?这么说,死者不是卞明光?”   毕炜笑了:“看来你还是没有明白我的意思,2010年,铁道部开始实行实名购票制。卞明成是2013年死亡的,卞明光也是2013年失踪的。如果他真的是离开了兰州去了深圳,为什么一点儿影儿都没有呢?”   夏朗恍然。的确,按照卞明扬的说法,他三哥卞明光去了深圳,无论是坐飞机还是坐火车,都会留下记录的,但是却什么都没有。他沉思了片刻后说道:“这么看来,要么卞明光是乘坐私家车离开的兰州……要么,他还在兰州!”   毕炜伸了伸懒腰:“这是一个疑点,不过今晚如果能拿到卞家相关人员的DNA,这件事情也许就会搞清楚了。眼下,还有一件事情是当务之急。”   “什么事?”   “你最好去找找你那位陈律师,除了道歉,还得问清楚谢萍萍为什么会和她在一起。”毕炜敲着桌子说道。   夏朗愣住了。   一旁的安琪儿也说道:“夏队,你就听他的吧。”   陈妙言直接回到了自己的单位,她万万没有想到,夏朗竟然会用这样的一招,而且还找来了一个什么处长来演流氓。那一夜惊心动魄,谁知道竟然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闹剧。她本来煮了一杯咖啡,却也没有心思喝了,坐在一旁生闷气。   正在这时,前台的电话打进来了:“陈律师,前台有位警官找你。”“谁呀,让他报上名字。”陈妙言大概猜到是谁了,但她还是要跟前台的同事确认。   “他说姓夏。”   陈妙言不禁怒上心头,她本想一口回绝:既然你让我难堪,那我也可以让你难堪。想到这里,她说道:“我马上开会,没时间见他!”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而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办公室的门外传来了吴鑫楠的声音:“夏队,你不能这样的,陈律师现在没时间见你。夏队!”   “咣”的一声,门被撞开了。夏朗冲了进来,身后的吴鑫楠手足无措:“对……对不起,陈律师,我和他说了你没有时间的。”   陈妙言冷冷地说了一句:“好了,鑫楠,没事了,你先去忙吧。”说完后,她看都不看夏朗一眼,装作很忙碌的样子敲着电脑键盘。其实,看到夏朗突然出现在这里,她的脑子里已经完全乱掉了。Word文档里打出的是几句毫不通顺的话。   “妙言,我这次来找你……”夏朗刚说了一半儿,就被陈妙言打断了:“夏队长,你公然闯入他人的私人场所,侵犯我个人隐私,非法侵入。我可以根据刑法第二百四十五条第二款规定……”   “好了好了,”夏朗冲上来苦苦哀求,“我知道你厉害,你最棒了好不好?我这次来只是来求你一件事的,求求你不要生气了。”说完,双手合十,不住地拜着。   陈妙言本来怒上心头,可是看到夏朗这副样子,她又想笑了。其实仔细想一想,夏朗那一晚会做出那样的事情,也是为了她。最后那个不着调的处长被警察带走,也算是给自己出了一口恶气。说来也奇怪,见到了夏朗,刚才还怒火中烧的她,一下变得不再生气了。   但是陈妙言当然不能在这时候笑出来,她说道:“你知道错啦?”   “知道知道,千不该万不该,我不该找省厅的领导来配合我演这出戏,我……我没有耍你的意思,这全都要怪我那个领导。是他说没问题的。”   陈妙言端起桌上已经凉掉的咖啡,细细地品了一口,问道:“怎么,那个小个子是省公安厅的处长?”   “嗯,刑侦处的。”   “难怪呢,也只有你们警察会找这么不靠谱的人当处长。”   夏朗已经不在乎陈妙言说什么了。她肯和他说话,就证明她不再生气了。他笑道:“妙言,你是不是不生气了?”   陈妙言故意板起了脸:“谁说不生气的?我要是找卿悦一起耍你,看看你生不生气?”   “生气,生气,你生气是应该的。”夏朗连声附和,“那……那你能告诉我,你怎么才能不生气吗?”   “嗯……请我吃饭。”   “好!”这对夏朗而言,与其说是一个惩罚,还不如说是一个奖励呢。他笑呵呵地说道:“正好,我有事情要问你呢。”   “我已经猜到是什么事了,走吧。”陈妙言何其聪明,何况上午警方在她面前带走了谢萍萍。夏朗来找她,不是为了这件事,还能是为什么呢?   辞锋律师事务所的前台看到陈妙言和夏朗并肩离去,很是费解:“这怎么回事,刚才陈律师不是不想见这个人吗?”   其实何止是旁人,就连陈妙言自己也搞不懂是怎么回事。没有见到夏朗的时候,她可以发脾气,可以避而不见。但是一见到了他,就什么都忘了。有的时候,陈妙言真的怀疑夏朗身上是不是有某种魔力,可以让她忘却一切。   两人最终选择了一家四川串串儿店。为了清净,夏朗特意要了一间雅间,待锅底端上来,串串儿也都上齐后,陈妙言的筷子搅动着碗里的调料:“说吧,是不是有关于谢萍萍的事情?”   “嗯。我想问问你,谢萍萍来找你,是为了什么事?”   陈妙言很坦诚:“因为合同纠纷,她前一段时间资金方面出现了一些问题。今天你们见到的那个胖子叫王崇远,趁机压价从她手里买下了一下店面。谢萍萍现在经济好转了,想终止合同。” 第二十三章 有人在跟踪我们!   “这不是违约了嘛!”夏朗质疑道。   陈妙言拿起了一串毛肚,吃进嘴里后说道:“也不能完全这么说,王崇远以远低于市场价的价格拿到了这家店,也带有明显的趁火打劫的意味。对了,夏大队长能否说说谢萍萍到底出了什么事吗?”   夏朗迟疑了片刻:“前不久在将军山发现了一起碎尸案,根据目前的线索来看,这件事与谢萍萍有关。”他的话点到即止,并没有说出有关于案件的更多的细节。只是夏朗又思索着说道:“谢萍萍也算是商业奇才了,而且做生意这么多年,资金链怎么一下子就断了呢?”   “唔,这个问题我也有想过。蓝雅美容院的生意一向很好,到处都能见到她的广告,就连公交站牌也不例外。没理由会突然这样的。”陈妙言竟然也不由自主地帮夏朗分析起了这件事情。   夏朗拿出了手机,给毕炜发了一条微信:“谢萍萍的经济状况,我觉得有问题,查一查。”   陈妙言见他一副忙碌的样子,竟而一笑:“你要是忙的话,就提前把账结了。”夏朗笑了:“陈大律师,你放心,这顿饭不吃完,我绝不掏钱!”说着,他也拿起了一根串串儿吃了起来。一直到了晚上的八点多,两人才吃完了这顿饭。   车子就停在了马路对面,夏朗站在路口处,他望着车子的眼神露出了稍许的失落,似乎还轻轻叹了一口气。这样的小细节自然逃不过陈妙言的眼睛,她忽然问了一句:“你不忙吧?”   “嗯?”   “如果不忙的话,陪我走走好吗?”陈妙言猜测,夏朗刚才的那番举动,是不想和她分开。   夏朗当然求之不得了。这附近就有一家公园,两人决定去那附近走走。他们沿着主路走了不多久,陈妙言突然转身钻进了一条偏僻的小胡同里。这让夏朗猝不及防,他紧跑了几步追了上来:“喂,你要转弯的话也要说一声啊!开车还有个转向灯呢,你这一点儿征兆都没有。”   陈妙言不以为意:“这条路更近。”   夏朗看了看这里的环境:幽深的胡同,宽度不足两辆自行车并行。除了胡同两边的路灯和周围偶有几户人家映出的暗淡的灯光,没有任何的光源。他走了一会儿,对陈妙言说道:“以后像这种路,你一个人的话还是不要走了。”   陈妙言听到他这句话,心中着实受用,她开朗地说道:“没关系呀,你不是在我身边呢吗?”   “妙言,我……”夜晚的天空祥和静谧,但夏朗的内心却波澜起伏。仅仅因为陈妙言的一句话,夏朗的心里瞬间涌上来了千言万语,他真想拉住陈妙言的手,向她诉说衷肠。终于,他鼓足了勇气说道:“我……我这人笨嘴拙舌,不如你能说。但是,但是我真的想照顾你一辈子,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陈妙言莞尔,她最初没有说话,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她才开口:“你知道我不可能答应的。”   “我不知道!”夏朗急得声调都变了,“如果你对我哪里不满意,你说出来好不好?我们都是成年人了,我希望……我希望我们可以坦诚地面对这个问题。”   陈妙言环抱双臂,一直低着头。又走了一段路后,她忽然说道:“夏朗,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要认真地回答我好不好?”   夏朗重重地点了点头。   “如果让你在当警察和我之间选择一个,你选哪个?”陈妙言站住了脚步,一双眼睛盯着夏朗的双眼,毫不避让。   夏朗一愣,他没有想到陈妙言会这么问。他错愕了好一会儿:“你……你……为什么要这么问?”   “我只是想知道你的答案。”   “可……可……”夏朗急得抓耳挠腮,“可这两件事情并不冲突啊!”   陈妙言依旧看着他的双眼:“如果我让你选择呢?”   “我……我……”夏朗几次欲言又止,他从来没有想过陈妙言会抛给自己这样一道选择题。踌躇了许久,他说道:“好,我跟你说实话,我……”   谁知,他刚说了一个字,就被陈妙言拉到了一边。她的神色变得很惊慌,夏朗的手被她死死地攥住。他能清楚地感觉到她在颤抖。“怎么了?”夏朗见她神情大变,急忙问道。   陈妙言的脸色很白,眼神也变得惶恐不安:“我……我看到,有人在跟踪我们!”   夏朗一惊,这么偏僻的地方,尾随而来的能是什么人?他们吃饭的时候,并没有发现有人跟踪。很明显,这个人是在他们进入胡同后跟进来的。   而夏朗也很清楚,陈妙言之所以如此害怕,是因为她想起来了上次在甜水井胡同被段意诚袭击的恐怖经历。夏朗轻轻拍了拍陈妙言的手背,小声说道:“不要怕,有我在。”   胡同里的光线昏暗,那个人也发现了,“目标”不见了。他原地站住了脚步。夏朗小心翼翼地挣开了陈妙言紧握着的手,他贴着墙根,尽量把自己的脚步放到最轻,像一只猫一样,慢慢贴近对方。   月黑风高,城市中本就难见星光,月色也被乌云遮住了。这种环境不知道是给这名歹徒提供了便利,还是给夏朗提供了便利。   眼见自己距离歹徒不足二十米了,夏朗躲在墙根的阴影处已经可以看到这个人的身形了:他的个子不高,身材略显瘦削,一直弓着背往前张望。看这样子就鬼鬼祟祟的,不像好人。   似乎是许久没有发现目标,这人惊疑之间往前走了几步。夏朗犹如锁定猎物的鹰隼,他眼看着这个人一步步朝着自己的方向走过来,暗暗在内心告诫自己:一定要沉住气,争取一击必中,擒获此人!   可就在这时,现场发生了一件让他始料不及的事情。在夏朗的身后,竟然听到了高跟鞋跑来的声音,陈妙言竟然过来了。她还大叫了一声:“夏朗!”   这一声,不但让夏朗心惊,同时也惊动了歹徒。他突然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夏朗见机,知道已经不能耽搁了。他大喝一声,纵身扑了上去。   歹徒明显吃了一惊,他没想到身边会突然扑上来一人。不过,他并没有闪避,反而是朝着夏朗冲了上来。   十分钟后,夏朗捂着紫青的脸,郁闷地叼着烟。旁边的陈妙言很是心疼,拿出了湿纸巾轻轻擦拭着他脸上的伤痕。大概是被碰触到了淤青的伤痛,他咧着嘴吸了一口凉气:“咝——”   “是不是我碰疼你了,我会小心一点的。”陈妙言说完后,手上的动作果然轻了许多。   毕炜坐在了他们对面,脸上也有一块淤青,不过他的情况远没有夏朗严重。只听他说道:“喂,你们不要当着我面儿撒狗粮好不好?”   夏朗瞪了他一眼,陈妙言则羞涩地低下了头。夏朗越想心中越不忿:“我说学长啊,你大半夜的跟踪我们干什么?”   毕炜点上了一支烟:“谁跟踪你们了?不是你告诉我要查查谢萍萍的经济状况嘛,我有了结果,才来向你夏大队长汇报的。可没想到,上来就被你揍了一顿!”   他这么一说,夏朗更不满了:“你可是搏击冠军,谁打得过你啊?再说了,你打个电话就好了嘛,偷偷摸摸的,谁看了都得说你像个贼!”   “我不是……”毕炜看了一眼陈妙言,“我不是看你和弟妹在一起嘛,怎么好意思打扰你们?所以我才跟着你们的,想等你们分开后单独和你说这件事。” 第二十四章 我可欠了你不少东西   没想到,毕炜刚说完这句话,陈妙言反而转过身来看着他:“毕处是吧?”   毕炜大感意外,毕竟陈妙言之前除了那次“演戏”以外没有和他说过话。他木然点点头:“请指教?”   “我提醒你,我可是律师,如果你再敢胡言乱语的,我可是会起诉你的。”表面上,她是在生气毕炜的调侃,但她心里更多的是在生气毕炜下手太狠,把夏朗打得鼻青脸肿。   夏朗苦笑:“算了算了,刑侦处长打了刑侦队长,这事说出去都没人信。”他转而问毕炜:“查出什么来了没有?”   毕炜苦笑,没想到自己这个处长真的要向一个下属汇报工作了。不过在他看来,案子才是最重要的。他说道:“接到你电话后,我就和你嫂子动员了所有的人脉关系调查这件事。最后找到了谢萍萍的一名员工。据她所说,从今年开始,谢萍萍就不停地抽调店里的资金,而且不止是这家店,谢萍萍所有的店面都有这个问题。”   “资金去向呢?”   “这个暂时不知道,我想,除了谢萍萍本人,没人能知道。”   夏朗沉吟道:“老公死了,孩子正在上小学,一个女人不可能平白无故用到这么一大笔资金的。”   “还有一件事,兰州那边的DNA样本到了,我已经交代给叶理了。他说最快明天就会有结果的。”   “学长,我觉得我们有必要深入调查一下谢萍萍的生活,尤其是她今年开始以来的境况。”   毕炜点点头,深以为然:“这样吧,我约一下那个美容院的员工,明天去问问。”   随后,三人都沉默了。过了半分钟的时间,毕炜一拍大腿站了起来:“好了,工作汇报完了,我也要告辞了。”   “毕处,你带夏朗回去吧!”陈妙言叫道。   毕炜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他大声说道:“他是不愿意跟我这个大老爷们走的,要是我的话,我也愿意跟美女走!”说完,他已经消失在了来时的方向。   陈妙言感慨说道:“这人……一点儿也不像是个领导。”   夏朗也强撑着站了起来,刚才他被毕炜揍得不轻。他说道:“我这位学长,是个千年难得一见的人物。破案有一手,但是论起不正经,谁也比不过他。”   “你的伤怎么样?”陈妙言很是关切地问道。   夏朗咧着嘴,摸了摸脸上的淤青:“妈的,这个毕炜下手也太狠了。他来这儿才几天啊,我已经和他干了两场架了,这事说出去谁会信啊?”   没想到,他说完这句话后,陈妙言气愤地“哼”了一声,甩开了原本搀扶着夏朗的手:“你还好意思说?那还不是你们在演戏!”   夏朗笑了:“那我也是为了你呀!”   陈妙言别过头去,不语。让人猜不透她是在生气还是在暗喜。   夏朗伸过头去看了她一会儿,忽然哈哈笑了两声。陈妙言扭过头来,轻皱眉头:“你笑什么?”   他说道:“幸亏我是警察,要不然刚才就麻烦了!”   陈妙言知道这是夏朗给她的一个委婉答案,她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说什么。其实她的内心从没有渴望过夏朗做出“我选择你”的答案。在她看来,夏朗选择警察,更让她内心安慰。因为这能证明他是一个有责任感的男人。至于自己的感情……看来还有一段儿很长的路要走吧。   “我们回去吧。”陈妙言搀着夏朗,往回走。   “那……公园呢?”   “你现在伤成了这样,还什么公园呀?而且你明天还有事要忙,早点儿回去休息吧。”   夏朗说道:“可是我答应过你了呀。”   陈妙言想了想:“嗯——就当你欠我的好喽!”   “呵呵,这么说来,我可欠了你不少东西。”   “先记着吧,迟早我要找你还的。”   “好好好,在下一定铭记于心。”   第二天,夏朗、毕炜约那名员工在圣熙茶楼见面。这名员工今年二十出头,模样虽然不算多漂亮,但也算得可人。见面后,她向夏朗自我介绍。她叫王晓梅,是蓝雅美容院福明店的员工。   “你们一共有多少家店?”   “原来一共有七家店。”王晓梅如实回答道。   听到这个数字后,夏朗和毕炜对视了一眼,两人的眼神中都出现了微微讶异的神色。虽然说离火市经济建设不错,但一家美容院能够在这里发展到七家店,也是相当厉害了。   但王晓梅接下来的一句话,让两人又大吃了一惊:“但是今年开始后,我们就连续关闭了五家店,除了我们福明总店,只有一家分店了。而且我听说,我们院长也已经把那家分店抵出去了,都签了合同了。”   夏朗明白了,这就是陈妙言所说的“终止合同”的那家店。   “你昨天说,店里生意不错,是吗?”毕炜重新向王晓梅确认。   王晓梅点点头:“是的。谢院的管理制度是很严格的,经常让几个店的员工来回调动,这样是为了调动固定客人的积极性,另外也可以增强几家店之间的交流学习。我们到其他店的时候,也看到了经营运转正常。而且我们今年上半年的营业额超出了去年同期的50%,前提还是我们关闭了两家店。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要把店面兑出去。”   夏朗问道:“谢萍萍有没有对你们说过原因?”   “她是老板,她只是告诉我们有某些原因,从来没对我们说过。明明在盈利,但是从今年开始,我们就没有在她脸上看见过笑容。她总是愁眉苦脸的,好像始终是在为了钱发愁。”   “你们员工私下应该有议论过这件事吧?”毕炜猜测问道。   王晓梅有点儿紧张:“我们平时都是私底下说着玩的……这……这我也能说吗?”看得出来,她很拘谨,担心自己说错什么话要承担法律责任。   “没关系,就当是聊天,你说好了。”毕炜亲自拿起公道杯,给她倒了一杯茶水。   “我有一次和苗姐聊过。她跟着谢院有七八年了,还曾经被派去日本学习过。她说,谢院可能是被男朋友骗了。”   “卞明成?”   “不不,不是。卞总都死了五年了,我和苗姐聊天是今年四月份的事了。她知道我们谢院很多的事。据她说,这个男人是谢院以前的男朋友。后来两个人分手了,因为这个人是美容圈的人。所以那时候谢院才想去日本学美容的,她就是想争一口气。”   后来的事情,夏朗和毕炜都知道了。谢萍萍到了日本后,认识了卞明成,两人结婚,看起来已经抚平了失恋后的伤疤。   一个女人,死了老公,被前男友要挟?这种狗血剧情不应该只出现在电视剧里吗?夏朗说道:“这件事情,依你看来有多大的真实性?”   王晓梅很小心地喝了一口茶水,放下了茶杯后说道:“这个我说不好,但是苗姐这个人从来不说大话。”   “这个男的叫什么你知道吗?”“具体名字不清楚,我只知道他姓江,长江的江。苗姐还说他是圈子里很有名气的一个人,但是她从来没说过这个人的名字。”   夏朗和毕炜低声说了句什么,毕炜点了点头。随后,夏朗出去了。而毕炜则问道:“你们圈子里,姓江的有几位?”   王晓梅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她摇摇头:“我没有算过,但是这个姓不常见。我想,你们要是查的话应该很快就能查出来。” 第二十五章 谢萍萍的前男友   王晓梅没有说错,当天下午,警方就锁定了一个嫌疑人。在案情分析会上,韩笑在投影仪上放出了一张照片。照片中的人三十多岁的样子,鼻直口阔,浓眉大眼,仪表堂堂。   韩笑说道:“这个人名叫江凯,是离火市本地人。十五年前毕业后,涉足美容行业。目前是离火市美容行业协会的副会长。根据我们目前得到的消息,这个人与谢萍萍来往密切。”   “就是他了!”毕炜敲了一下桌子,他摩挲着下巴沉思说道,“美容行业协会的副会长……呵呵,还有这种协会呢?”   “还有更多的消息吗?”夏朗问道。   韩笑说:“时间很紧,目前我们得到的线索只有这些。不过我已经约好了江凯,今天下午三点钟见面。”   夏朗抬起眼皮,扫视着办公室的众人:“叶法医呢?”   “哦,他还在比对死者的DNA,说无论如何都要在今天天黑前拿出一个结果。”   夏朗点点头,随后对韩笑说道:“笑,准备一下,你跟我去见江凯。”说完,他站起来宣布散会,准备离开。   “嘿,夏朗!”毕炜突然拍桌子叫了一声,会议室内的所有人都怔住了。只听毕炜说道:“我说你是不把我这个领导放在眼里是吧?韩笑,你别听他的,你们该忙就忙你们的。我和夏朗去!”   夏朗知道,毕炜并不是那种喜欢拿官威来压人的人,他笑道:“哪儿能啊,毕处,难得嫂子来看你。你该好好陪陪她的。”   毕炜却咧嘴笑了:“嘿嘿,还是免了吧。你这位嫂子看得我太严了,我好不容逮着个案子,就当是透透气了。”   一席话,办公室里的人都笑了。毕炜故意板着脸:“笑什么笑,都不许笑!我告诉你们,这话你们谁都不能说出去。要是我老婆让我好看,我就让你们好看!”说着,他起身走出了办公室。   在路上的时候,夏朗边开车边对毕炜说道:“你说你这是何苦呢?以往那些领导检查,走个过场就好了,你真应该学学他们。”毕炜打了一个呵欠:“还是算了吧,我天生不是当领导的料。当初要不是你嫂子劝我,我压根不会去省厅。”   夏朗见他一脸的疲态,打趣道:“怎么,昨晚没睡好?小别胜新婚啊,嫂子那么漂亮,你还是悠着点儿吧。”   “去你的!小别胜新婚不假,不过昨晚全让我的宝贝女儿给搅和了,她闹了一宿,我也没睡好。”   “要不我给你们另外安排个住处吧,酒店怕你们住着不习惯。”   “咳,没什么习惯不习惯的。警察嘛,什么条件不能适应?还有多远?”   “哦,快到了,就前面那幢楼。”   这是一栋二层小楼,在离火市的科技园区。周围鸟语花香,绿荫繁茂,难得能在闹市中找到这样一处幽静的雅致之地。一楼是一家咖啡厅,装修风格不像是一家店面,桌椅的风格不尽相同,有的是欧洲古典风格,有的则充满了工业风,还有的周身散发着现代工艺的气息。   咖啡厅吧台后面有个小姑娘,虽然长相精致,但明眼人一眼便能看出,她这张脸恐怕整了不下十余次了。她站起来:“您好,请问你们想喝点儿什么?”   夏朗说道:“你好,我们约了江会长今天下午三点见面的。”   女孩儿拿出了一个本子,看了一下后说道:“哦,是韩先生吧?楼上请,左手边第一间便是。”   夏朗和毕炜走上了楼梯。这种楼梯采用了铁质打造,模仿着工业风。他们上了二楼,敲响了左手边的门。   不多时,里面传来了一个沉闷的声音:“请进。”   夏朗推开了房门,看到这间五十平米的办公室里陈设奢华,真皮沙发、豪华组合柜不必细说,就连门口位置摆放的风水池都大有讲究。   宽大的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个男人,他抬起头看诧异地看着两人:“请问你们二位是……”“我们是公安局的,有些情况想找你了解一下。”   一听到公安局三个字,江凯急忙站了起来:“公……公安局?不是一个姓韩的先生约的时间,说要联系业务吗?”   毕炜笑了:“对啊,是公安局联系你的业务。江会长,别紧张,坐吧。”   江凯没有马上坐下,他左右看看,又是沏茶又是递烟,嘴里还不停地说道:“二位辛苦,二位辛苦。快,快请坐。辛苦了。”   二人都推却了他递过来的香烟:“好了,江先生,咱们客套话就免了,有话直说吧。我们这次来找你,是因为一个人。”   “谁呀?”   “谢萍萍。”   听到这个名字,江凯手里夹的香烟差点儿掉了。   毕炜皱眉看着他:“怎么,难道你们不认识?大家都是一个圈子的,没道理不认识的,对吧?”   江凯的神色有些慌张:“认识……认识。”他的嘴唇翕动,半晌过后才说道:“我们……唉,我跟您二位说实话好了。我和谢萍萍不但认识,还……还曾经交往了一段时间。”   原来,江凯和谢萍萍是高中同学,高中毕业后,就各奔东西。又过了四年,大学毕业。两人在高中的同学聚会上相遇了。江凯早在上学的时候就对谢萍萍倾心许久,那时候的谢萍萍也是单身,所以江凯展开了热烈的追求攻势。最后终于将谢萍萍追到了手。   江凯说道:“你们千万不要以为我是看中了谢萍萍的家庭条件。我们家也不差的。而且我们在一起后,我对她很好。吃的穿的用的,全都是我在花钱。说句不怕让你们笑话的话,我真的很爱很爱她。”   夏朗正了正身子:“既然你这么喜欢她,为什么最后要分手呢?”   江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件事全怪我……我……唉,当初,是我妈反对我们的。我妈这个人是从农村出来的,她跟我爸不一样,没什么见识。我第一次带谢萍萍回家,家里人还都很高兴。可是她见到谢萍萍后,整张脸都拉下来了。等我送走了萍萍,我妈就和我说,她面相不好,克夫,强迫我们分开了。”说起这些往事,江凯的话语中尽是无限的感慨。   毕炜问道:“你爸呢,听你的语气,你爸和你妈不同,为什么他没有支持你呢?”   “确实,我爸是生意人,见多识广。可惜……死得太早了。我大学毕业没多久,我爸就因为癌症去世了,家里的事情全都是我妈在做主。说句实话吧,我到现在都还没有结婚。一个原因,是我没有忘记萍萍;还有一个原因……我是想让我妈后悔……当初是她拆散我们的,那他们就应该承担后果。”夏朗和毕炜不由地相互看了看,他们在彼此的眼神中都看到了震惊。这两人很难明白,究竟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能使江凯如此仇恨自己的母亲。   江凯自嘲似的苦笑说道:“我知道,你们一定觉得我很不懂事,不懂得孝顺老人是不是?但是……我知道我妈是什么样的人,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她。这么多年来,她败光了我爸的家产。如果不是我凭着自己的努力做到了今天,我只能去大街上要饭了。”   他喝了一口茶水,端着茶杯的水不住地颤抖着:“五年前,谢萍萍的老公死了。我妈还跟我说: ‘你看看,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那时候我就说了,这个女人长了一副克夫相!’我听完这句话,就跟吃了苍蝇屎似的恶心!” 第二十六章 今年年初   江凯那段时间的事业处于上升期,他随便找了个借口搬到了公司住,从此也很少见自己的母亲了。他坦承,在得知谢萍萍的丈夫出车祸死亡后,确实动了去找谢萍萍的心思。经过了几天几夜的思想斗争,他终于下定了决心。虽然过去了许多年了,但是江凯自己也承认,他一直忘不了谢萍萍。   可让江凯万万想不到的是,他还没来得及去找谢萍萍,谢萍萍反而来找他了。   江凯说到这里,重新点上了一支香烟,不知道是不是被烟火熏到了眼睛,他的眼眶中隐隐有泪光在闪动。“她来找你的目的是什么?”虽然说现在警方也在怀疑谢萍萍,但夏朗不相信丈夫尸骨未寒,谢萍萍就急着要找江凯再续前缘。   江凯一只手搓了搓脸,说道:“她来找我是想让我帮忙。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她开了一家美容院。当时生意不错,想要将生意进一步做大,开分店,希望我这边可以帮忙操持一下。”毕炜之前已经详细了解过了谢萍萍的资料,他轻咳一声问道:“谢萍萍大学时读的专业是英语,为什么后来进了美容行业,这个问题你有没有问过她?”   江凯迟疑了半晌,而后极其缓慢却又有力地点了点头。他说道:“我承认,我问过她。她的答案也让我很感动。”江凯弹了一下烟灰,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她说,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忘了我……我……我当时很激动,提出了想和她重新在一起的要求。”   “她是怎么说的?”   江凯眼中含泪,轻轻摇了摇头:“她没有同意。我知道,过去了这么多年,她还不肯原谅我。所以后来我对她展开了追求,就像当年我追求她那样。她的新店装修,我帮忙联系设计师。开业庆典,我也叫了一帮朋友去站台助势。她需要做宣传,打广告,那个明星也是我动员关系联系到的……我做这些,不是想要给她施加压力,我只是想向她证明,我跟以前不一样。”   毕炜又问道:“那你们后来在一起了吗?”   江凯点点头,他深吸了一口气:“最后是我的真情感动了她,我们还是在一起了。可是……”说到最后,江凯迟疑了一下,欲言又止。   “怎么了,说下去。”   江凯笑了一下:“没什么,都是一些小事情,不足与外人道。”   夏朗正色说道:“江先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对于警方来说,也许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细节就能帮到我们,你还是如实说了吧。”   “真的没什么,只是我们两人之间吵吵架拌拌嘴,这种事情在情侣间也算是比较常见的。”   毕炜问道:“好吧,我们问点儿别的。今年年初,谢萍萍和你之间发生过什么问题没有?”   江凯一愣,他的眼神中似乎有一种想要回避的神情,但是最后他还是叹了口气说道:“有,当时谢萍萍跟我提出了分手……”   “为什么?”   “我也想知道,我问过她不止一次,但是她什么都不肯说。到最后,她甚至用哀求的口吻求我,求我不要再去找她。她说她快要被逼疯了。你们没有看见她的样子,她当时很害怕。”江凯皱着眉头,深邃的目光中似乎映出来了那一天发生的事情:   对于江凯来说,谢萍萍是他的梦中情人,是女神。他当然不甘心就这么算了,他亲自开车到了谢萍萍的店里,想要问清楚这件事。他没敢进去,只是把车子停靠在了店门口,等待着谢萍萍的出现。   没过多久,谢萍萍的车缓缓停靠在了那边。车门打开,这个令江凯魂牵梦绕的女人出现了。江凯马上开门下车,他紧走几步追上去,叫了一声:“萍萍。”   哪知,谢萍萍闻声看到他之后,眼神中出现的竟是惊恐的神色。她边回头看江凯,边往店里跑去。江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眼前的谢萍萍与往日简直是判若两人。他急忙追上去,一把拉住了她:“萍萍,你这是怎么了?我是江凯啊,你好好看看我。”   谢萍萍拼命挣扎着:“我知道你是江凯!江凯,我说过我们已经分手了,你为什么还要缠着我不放呢?”   “我们好不容易在一起了,你知道这一刻我等了有多久吗?我怎么可能再放手呢?萍萍,我不会放手了,我一辈子都不会放!”   谢萍萍使出了好大的力气才挣开了江凯,她说道:“江凯,我再说一遍,我们已经结束了。我求求你不要再来找我了好不好?我求求你了!你这样会逼死我的,你放过我好不好?”   说完了这件事情,江凯强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他苦笑着说道:“事情就是这样。”   夏朗沉默着,他的视线锁定在了某一处,一直在沉思着什么。毕炜则问道:“江凯,你觉得谢萍萍这个人怎么样?”   “很好啊!真的很好,在我眼里,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女人!”   毕炜也不客气了,他伸手从江凯的手边拿过了香烟,自己点上了一支,吸了一大口后轻吐烟雾,笑着说道:“那么你猜,谢萍萍有没有可能在利用你?她只是希望能借助你的关系开分店,然后……”   还没等他说完,江凯便一下子站了起来:“绝没有这种可能!”他的情绪很激动:“我了解她,她不可能干得出这种事情!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能感觉到她是真心的,她是爱我的。就连哀求我分手的时候,她都流着泪,一定是有隐情的,一定是的!”   “是吗,那么会有什么隐情呢?”毕炜不为所动,问道。   江凯一下子哑然了,他站了许久,而后慢慢坐下了:“我……我也不知道,但是我能感觉到,她一定有难处才会对我这么说的。”   “你跟谢萍萍很熟了,那么你知道最近蓝雅美容院的情况吗?”   江凯点点头,他掐灭了手里的香烟,又点上了一支。也许在这种情况下,只有香烟可以抑制住他内心的感伤。他缓缓说道:“从今年年初开始,谢萍萍陆续关掉了五家店。现在她那里……只有两家店了。我听说,好像是她的资金出现了问题。”   “你有没有联系过她?”   江凯点了点头:“不止一次,我提出过要帮她,她都不愿意,还不让我打电话。不瞒你们说,如果你们今天下午没有来的话,我想我会去找她。”   “蓝雅美容院平时的经营状况怎么样?”   “很好。离火市说小不小,但说大也不大。蓝雅算是生意最好的,每年年会上,我们都会颁奖。蓝雅几乎每年都得奖,这倒不是我有私心,而是……谢萍萍有足够的能力。你们也看到了,市里的公交站牌、公交车、LED屏都有蓝雅的广告。”   “生意这么好,谢萍萍的资金链怎么一下子就断了呢?”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谢萍萍没有对我说过。不过美容业这一行风险确实大,而且也容易出一些负面新闻。所以这种事情不算奇怪。”夏朗和毕炜离开江凯这里后,两人谁都没有说话。等车子开了一半儿的路程,毕炜说道:“看来,今年年初发生的事情是个关键点。谢萍萍从那之后和江凯分手,而且遇到了资金短缺的问题。”   “的确,但是蓝雅的经营没有问题啊,资金链不可能一下就断掉的。”夏朗刚说完这句话,便接到了叶理打来的电话。   “喂,夏队,DNA比对结果出来了……可能要让你们失望了。” 第二十七章 死者根本不是卞明光!   前半句话让夏朗高兴得差点儿跳起来,但是后半句话又差点儿让他摔个跟头。他谨慎地问道:“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叶理在电话那边叹了口气:“电话里说不清楚,还是先等你们回来再说吧。”   毕炜见夏朗神情忧虑,问道:“出什么事了?”   “叶理刚刚打来电话,DNA比对结果出来了。”他平淡地说道。   “那还等什么?赶紧走!”“他还说了一句,结果不太乐观。”   毕炜愣了一下,他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但他还是拉上了夏朗:“现在我们可没时间跟林黛玉似的在这儿顾影自怜。走,先回去看看再说。”   两人火速赶回了市局,在叶理的实验室里,见到了最后的结果。叶理拿给二人翻看,然后说道:“首先可以确定,死者的DNA的确与卞家人有关系。但是我将卞明光女儿卞耀婷的DNA与死者进行了比对,发现死者并不是卞明光。”   无论是夏朗还是毕炜,两人对这样的结果是完全没有想到的。和卞家人有关系,却不是失踪的卞明光,这不仅意味着两人之前的推断完全错了,而且他们还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叶理没有察觉到二人脸上的表情变化,他说了一口水说道:“反正结果都在这儿了,你们看看吧……”犹豫了一会儿,他问道:“毕处、夏队,你们是不是遗漏了什么人啊?”   二人相视一眼,两个人的神色都令人捉摸不定。突然,他们不约而同地扔下了报告,转身跑出了房间。   叶理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弯腰把报告捡起来,埋怨道:“嘿,这俩人!没见到报告的时候天天催,好不容易见到了,就给我扔地上呀!”   夏朗和毕炜风风火火地在走廊里快速走着,夏朗先开了口:“看来我们的侦查方向错了,死者根本不是卞明光!”   毕炜说道:“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他的表情坚毅且决绝。   离火市明耀小学,响起了放学的铃声。孩子们像欢快的小鸟儿一样飞出了校园,他们一个个向路边遇到的老师挥手道别:“老师再见。”   三二班的闫老师站在校园门口,和自己的学生一一道再见。这是她从教五年来每天都要做的,除了假期,风雨不断。   那个叫卞耀楠的女孩儿跑了过来。闫老师平时很照顾她,这个小姑娘还不到十岁的年纪,父亲出了车祸,五年前就死了;虽然说她的妈妈是离火著名的女企业家。可是卞耀楠的遭遇,让闫老师着实心疼,平时无论是生活上还是学习上,她都尽力在帮助这个小姑娘。   “闫老师再见!”扎了双马尾辫的卞耀楠背着一只大书包,跑过来和她挥了挥手。   闫老师弯下腰去,笑着说道:“楠楠,今天要过生日了,一定要开心一点儿,老师祝你生日快乐。”   卞耀楠笑容很灿烂:“谢谢老师!”跑出了校园门口。   在学校的门外,停放着一辆红色的奥迪TT。车门打开,一身职业装束的谢萍萍走过来。她的容貌本就秀丽,又因为长期保养的缘故,较之身边那些或粗俗、或沧桑的家长,她犹如鹤立鸡群般出众。   谢萍萍从女儿手里接过了书包:“今天怎么样,楠楠?”   “嘻嘻,妈妈,我数学考了100分!”卞耀楠伸出了一根小手指,比划着说道。   “是吗?还是我的楠楠厉害。走吧,妈妈答应了要带你去游乐园的,今天给你过一个愉快的生日。”   卞耀楠拉着妈妈的手:“妈妈,我的生日礼物呢?”   “忘不了的,放在车里了。”   “我的妈妈最好了!”夏朗坐在车里看到了这一幕,忽然叹了一口气:“我看,让叶理那边明天再来好了。今天就让孩子踏踏实实过一个生日吧。”   毕炜也是这个意思,他点了点头。反正嫌疑人就在那里,又跑不了。   只是在今天的案情分析会上,每个人的情绪都不高。原本以为死者会是失踪了五年的卞明光,没想到一个DNA比对结果,否定了所有人的想法。   可能是有毕炜在场的缘故,杜志山的态度与往日不同。他说道:“卞明光不满意二哥遗产的分配方案,来找谢萍萍理论,最后谢萍萍被逼得狗急跳墙,杀害卞明光并碎尸,合情合理。他怎么可能不是卞明光呢?叶法医,你真的认真负责地做这份材料了吗?”   叶理正想说话,被毕炜抢了先:“我和夏朗之前也是这个意思,但也只是一种猜测。其实这么想,还是有很大的疏漏:比如,卞明光来找谢萍萍要钱,一定会和家人商量。无论是林霞还是卞明扬等人,都没有提到过这件事。卞明光来要钱,就算没那么顺利,也不可能第一次来就长住在离火市,不回兰州了。为什么还是兰州那边没有人见到过他呢?”   听完了夏朗的这些疑虑,所有人都默不作声了。   曹妤是个女孩儿,她胆子很小,试探性地说道:“和卞家人有血缘关系,还失踪了……不是卞明光的话,那……那只有……只有五年前失踪的卞明成了。可是卞明成五年前死于车祸,怎么可能……”她没敢说下去。   这次去兰州,卞家的姐弟五人,除了已经死亡的老二卞明成、失踪的老三卞明光,剩下的三个人都还健在。兰州警方也提取到了三人的DNA。死者和卞家人有血缘关系,在排除了卞明光后,那只有卞明成了。   五年前,卞明成驾驶着一辆帕萨特,在兰州国道上行驶的途中撞上了路边的石墩,引发了车辆着火,殒命身死。看似是一起普通的事故,但真的会是这样吗?夏朗之前在兰州的时候,去过交警大队,当时他和毕炜还对交警的事故鉴定报告提出过质疑。   主持会议的付如丞刚刚从外地回来,他见大家都沉默了,说道:“好了,现在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要核实死者的身份。小叶,你明天安排人去找卞明成的女儿。先这样吧,散会。”他站起身来,对毕炜说道:“小毕,你和小夏来我办公室。”   来到了付如丞的办公室,他摆弄着一套复杂的茶器,给二人斟上了茶水:“小毕呀,以前我们没见过面。那时候主抓刑侦工作的还是老孙吧?”毕炜笑了:“嗯。”他想起来了之前叫孙福海的那名副局长,当时还是他打电话向燕垣市公安局借调的毕炜。   “老孙现在已经是副市长了,刚才还给我打电话呢,说要请你吃饭。我问他,为什么不自己打,他说怕影响你的工作。”   毕炜叹了口气:“还是先把这件案子破了再说吧,不破案,饭也吃不香。”   “嗯,小夏,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夏朗端正了坐姿:“我和毕处的意见是一样的。”   “你们真的怀疑死者会是卞明成?”   毕炜说道:“虽然我们目前无法了解五年前那起车祸的详情,但是如果卞明成真的没有死,是可以说通案子里存在的一些问题的。比如,死者的内裤暗兜里为什么会有卞明扬的火车票?因为卞明成现在是一个已经死亡的人,他只能求助于和自己关系不错的弟弟来买车票。他们的模样都长得差不多,仅凭火车站工作人员肉眼识别,是很难一眼看出真假的。”   夏朗也说道:“我也认同这一点。”   付如丞皱眉思索了片刻:“这种可能性不是不存在,但我们还是要慎重。夏朗,你不是说要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吗?” 第二十八章 他们是要伤害我的女儿啊!   第二天一早,陈妙言再次接到了谢萍萍打来的电话。她在电话那边苦苦哀求,合同上规定的移交时间就要到了,她请求陈妙言能帮她一次。   陈妙言没有办法, 她本不想再理会这件事情,但一想到谢萍萍可能和夏朗查的案子有关,还是赴约了。这一次,两人约在了一家咖啡屋。上午这里几乎没什么人,两人还是选择了一处僻静的角落。   一坐下来,谢萍萍就急切说道:“陈律师,上次那些警察突然闯进来,其实什么事情都没有,只有一场误会。我做生意这么久,挣的每一分钱都是干净的,警察也没有为难我。”一见面,她就急于澄清上次那件事。   只是谢萍萍不曾想到,面前的这位律师,和那次带走她的警察是认识的。   谢萍萍继续恳求说道:“陈律师,蓝雅的每一家店都是我的心血,我求求你,求求你帮帮我好不好?事成之后,我愿意付给您一笔律师费,一百万,不,两百万!不不,我……我给你三百万!”   陈妙言喝了一口咖啡,平静地说道:“谢姐,这件事情我这两天有仔细想过。王崇远是有趁火打劫的嫌疑,但是这个人上次见了面后,我觉得他不好对付。”   谢萍萍激动地抓住了她的手,轻轻颤抖着:“你是大律师,你可以摆平他的,是不是?”   陈妙言心软了,她不知道夏朗所说的那件碎尸案和谢萍萍究竟有什么样的关系。一个女人,创业多年才有了今天的心血,这并不容易。陈妙言尤为体谅她,最后,她说道:“那好吧,这件事我试试看。我回去后会起草起诉材料,另外,有一些东西可能需要你和我去一趟公证处公证。这些都是必要的程序。”这句话,终于令谢萍萍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她连连点头:“好,好,我……我全都听你的,你说怎么做就怎么做。”而就在这时,谢萍萍的手机手机突然响了,她最初很紧张,可是看到来电显示的名字后,她明显松了一口气。谢萍萍满怀歉意,对陈妙言说了句:“对不起,我接个电话。”摁下了接听键:“喂,闫老师。”   闫老师在电话那边的语气很焦急:“谢女士,你赶紧来学校一趟吧!”   谢萍萍刚刚放松的神经再次紧绷起来:“发生什么事了吗?是不是……是不是楠楠,楠楠她出什么事了?”“是这样的,学校里来了两个人,是公安局的警察。他们要采集楠楠的口腔唾液,说是要进行DNA鉴定。”   听到DNA鉴定几个字,谢萍萍仿佛被雷劈中了,周身动弹不得。她的脸上现出了惊愕的神情:”警察要做DNA鉴定?“说这句话后,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眼角瞟向陈妙言。   只见陈妙言坐在那里,淡定地品着咖啡,仿佛没有听到这句话。   闫老师当然看不到她的表情,还在电话那边说着:“这件事我不敢做主,只能暂时拖住他们,说孩子的监护人不在场,我没办法配合。所以这才打电话给你,你赶紧过来一趟吧。”“好,好……那个……闫老师,谢谢您告诉我这件事,我现在马上过去。”说完,谢萍萍就挂断了电话,她转而对陈妙言说道,“陈律师,实在对不起,我女儿在学校里出了点儿事,我现在必须马上赶过去。至于我们商量的事情,我处理完这件事后再和你联系。”说完,她就匆忙结账,离开了咖啡屋。   陈妙言看着这个女人匆匆离开,心中纳罕:这个夏朗,又在搞什么鬼?   谢萍萍几乎是一路疾驰,飞速赶到了学校。几乎刚停稳车子,她就从上面跳下来,飞快地跑进了教学楼里。推开闫老师的办公室,看到了那两名警察,而闫老师则坐在了一边,她旁边坐着自己的女儿卞耀楠。   谢萍萍上前一把将女儿拉到了身边,护在怀里:“楠楠,你没事吧?”转而怒目看着这两位没有见过的警察,厉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要对我女儿做什么?”   带头的警察长相斯文得体,戴着一副眼镜,他拿出了证件:“谢女士是吧?我们是市公安局法医科的,因为涉及到了一件案件,我们想采集一下你女儿的DNA,请你配合一下。”   谢萍萍像只保护着孩子的母狮,大声喊道:“你们有没有搞错?我女儿这么小,怎么可能和案子有关呢?”   “谢女士,你先不要激动。我们也是按章程办事。我们只要用棉签沾稍许口腔唾液就好,没有任何的风险,这也是为了尽快擒获真凶,请你配合。”   谢萍萍搂着女儿的双臂更紧了:“警官,我求求你,我求求你好不好?我丈夫死了,只留下了我们孤儿寡母,为什么你们总是欺负我们呢?为什么啊???”她声嘶力竭地哭喊,吓得女儿卞耀楠躲在她的怀里也哭了出来。   带头的警官正是叶理,他为难了。法医一直是躲在了幕后,跟涉案人交涉,不是他的专长。今天他原本想随便派两个人过来。但是那个省厅来的毕处提醒他,采集工作不会那么顺利,还是他亲自来一趟比较好。现在看来,省厅的专家就是专家,一语成谶。   谢萍萍不肯配合,还嚎啕大哭。叶理擅长对付死尸,却不擅长对付活人,他僵在了原地,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正在这时,房门打开了,夏朗和陈妙言同时出现了。原来,夏朗在毕炜的提醒下,担心工作进展不顺利,所以到这里来看看。而陈妙言则是觉得谢萍萍可能因为女儿出事心神不宁,耽误了起诉材料的收集。两人同时赶赴这里,却在校门口偶遇,干脆就一起上来了。要不是夏朗及时表明了身份,陈妙言肯定会被学校的门卫挡住。   见到陈妙言,谢萍萍仿佛见到了救星,她一把抓住了陈妙言的胳膊:“陈律师,你帮帮我,你一定要帮帮我!”   夏朗走过去,看到这样的场景,不用问也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他轻轻叹了口气。   “陈律师,不是有一个什么……《未成年人保护法》对不对?他们……他们是要伤害我的女儿啊!”   陈妙言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如果换做以前的话,她一定会引经据典、以理据争,和夏朗那边针锋相对。可是时至今日,陈妙言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她看了看夏朗,夏朗也正看着她。他的目光中忧心忡忡。   陈妙言下定决心,对谢萍萍说道:“谢姐,虽然有《未成年人保护法》,但是一旦涉及到了刑事案件,是需要楠楠配合的。如果……如果你继续这样的话,非但帮不了楠楠,也会给警方的工作带来麻烦。”   谢萍萍大声喊道:“我不!他们是要伤害楠楠,是要伤害楠楠啊!”   闫老师也在一旁急得不知所措了:“警察同志,你们就不能通融通融吗?卞耀楠在学校表现一向很好,她怎么可能和什么案子惹上关系呢?你们一定要慎重啊!”   夏朗最担心出现这种局面,可谢萍萍越是抵抗,他就越觉得这件事情不简单。目前,卞耀楠是唯一可以确认死者身份的人。他说道:“谢女士,我们之前打过交道了。你应该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如果你今天采取这种态度的话,那只有让你和我们走一趟了。” 第二十九章 一个死了两遍的人!   谢萍萍听完夏朗的这句话,忽然变得惊慌起来了:“不……我没有杀人,你们不能抓我!我没有杀人!”她的情绪突然失控,夏朗竟一时不知所措。他以为谢萍萍是在装疯卖傻,正要上前去厉声呵斥,不料却被陈妙言悄悄拉住了。   陈妙言冲他递了一个眼神,走过去轻柔地对谢萍萍说道:“谢姐,我看这件事情还是配合警方吧。如果今天不同意的话,楠楠以后的生活也会受到打扰的。我听夏队长的意思,他们并没有怀疑你,只是想尽快破案。你也希望你能尽快摆脱嫌疑,是不是?”   谢萍萍目光呆滞,最终,她抱着卞耀楠的手松开了……   校园里,传来了学生们朗朗的读书声。操场上,有一群小孩子在踢足球,叫喊声呼唤声此起彼伏。夏朗和陈妙言两人在塑胶跑道上并肩走着。夏朗笑着道谢:“今天真是谢谢你了,要不是你那一番话,我们也不可能这么顺利。”   陈妙言同样笑了一下,不知道是心底真的这么想,还是故意这么说的:“有的时候,我真不愿意帮你。”   夏朗不怒反笑:“理解,理解。当初梁凤玲的那件案子,你不是也一样阻止我进东海府吗?”   “喂,夏朗,你有点儿良心好不好?最后我明明放你进去了。”   “哈哈,我开玩笑的。不过律师就是律师,说句话有的时候比我们警察还好使呢!”   陈妙言淡淡一笑:“希望我这番话没有白说,能对你的工作有帮助吧。”   夏朗内心有所感触,他心神激荡,不由叫了声:“妙言,我……”   陈妙言打断了他:“好了,你还有工作要忙,我也要走了。”说完,她便离开了。似乎是不想给夏朗任何机会。   夏朗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不由叹了口气。   晚上九点多了,毕炜坐在了叶理的办公室里,而夏朗一刻也坐不住,走来走去。他们二人都看着叶理摆弄着那些不知名的仪器。   “我说,还没好吗?”   “我的夏队啊,这是DNA鉴定,你以为是在菜市场买萝卜啊,哪儿有那么容易的?”叶理戴着口罩,边忙碌便说道。   毕炜拍了拍身边的空位,示意夏朗坐下来:“你就算是走上十万八千里,没结果还是没结果。我看你先坐下来,静下心慢慢等吧。”   叶理回头说了一句:“还是毕处懂得体谅我们。”   夏朗终于肯坐下了,他说道:“学长,我担心这个结果……这个结果……”   毕炜指了指门口,示意两人出去说。他们二人来到了外面的走廊,毕炜拿出了香烟分给夏朗一支,他点燃香烟后吸了一口:“我知道,你担心鉴定结果,死者可能是卞明成对不对?”   夏朗点了点头,手里夹着香烟,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一个死了五年的人,突然复活了,这种事情总觉得令人难以接受。”   毕炜说道:“没什么不好接受的。如果死者真的是卞明成,那最起码证明了五年前的交通事故确实是有问题的。”   “嗯,还有,谢萍萍会不会早就知道这件事?这也是一个疑点。”   “我们耐心等等看吧。”   两人随后回到了夏朗的办公室等消息。他们无事可做,干脆找出了一副象棋,二人下了起来。可惜,这两人的心思全不在方寸棋盘上,将帅两子都打了照面老半天了,谁都没有发现。   一直到了凌晨的一点多钟,电话终于响了。夏朗急忙抓起来:“喂,怎么样?”   电话那边传来了叶理打着呵欠的声音:“让你们说中了,经过DNA比对,死者与卞耀楠的累积亲子概率,也就是RCP,达到了99.999%,可以确定这个人是卞耀楠的亲生父亲了。”   夏朗听到这个结果,握着听筒的手都忍不住颤抖起来了。他挂断了电话后,看了毕炜好半晌,咬牙说出了三个字:“卞明成!”   五年前的那场车祸,所有人都认为惨死在烈火中的是卞明成,就连当地的交警大队、日本的保险公司都是这么认定的。可谁会想到,五年后的今天,卞明成竟然被发现死在了离火市的将军山上,且惨遭分尸!一个死了两遍的人!   毕炜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他站起来激动地走来走去,边走边说:“看来我们猜得没错,谢萍萍!接下来,这个女人会成为案子的关键。五年前的事情,她知不知道真相?卞明成是兰州人,拥有日本国籍,可是尸体偏偏在我们离火发现了。为什么?我觉得这件事一定和谢萍萍有关系!”   “但是我们已经调查过了,谢萍萍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据,她不像是凶手。”夏朗谨慎地说道。   “不管怎么说,我们必须马上传唤谢萍萍!”   “现在?”夏朗看了看表,现在还不到两点钟。这个时间去的话,没有充足的证据或者是逮捕令,明显不合适。   “今天你们去取证,已经惊动了这个女人。她知道躲不过去,说不定会想办法应对,比如潜逃或者是用其他的伎俩。我们必须马上行动。”   夏朗重重地点了两下头:“我马上布置任务。”他刚站起来,不料电话再一次响了起来。而这一次,是留守值班的同事打来的:“夏队,你在单位啊?……那再好不过了。楼下来了一个女人,叫谢萍萍,说是来自首的。”   自首?夏朗大感意外。之前谢萍萍怎么也不承认和这件案子有关系。可她却在今晚选择了自首,难道她真的是被警方的举动震慑到了吗?   为了慎重起见,夏朗没有带谢萍萍去审讯室,而是直接在接待室展开了询问。毕炜也在。   夏朗给她倒了一杯水,而后问道:“谢萍萍,之前你说你和这件案子没有关系,为什么现在来自首?你知道死者是什么人,是不是?”   谢萍萍摇摇头:“不……我……我不知道……但是……但是你们今天上午去学校找我女儿,我……我已经猜到是谁了……”   “猜到的?”毕炜忍不住轻笑一声,“我们警方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查到了死者的身份,你一下子就猜到了?那好吧,你说说看,这人是谁?”   “是……是卞明成。”没想到谢萍萍一语中的。   夏朗和毕炜两人的心情都一样,意料之中,却也是意料之外。他们两人脸上都出现了微微错愕的表情。   夏朗敛色问道:“你曾经说过,你的丈夫卞明成在五年前车祸死亡,你为什么猜测是他?你知道你丈夫没有死,对不对?”   谢萍萍未曾开言泪先流,哭得泣不成声。她断断续续地讲出了事情的经过,这件事情,要从五年前说起了:   五年前的那个夏天,卞明成带着谢萍萍回兰州老家。本来机票都买好了,但是临出发的前一晚,谢萍萍接到了家里的电话,说自己的父亲谢敬庸病重。她本来想让卞明成和她一道回离火,但是卞明成不同意,他坐在了床上叼着香烟:“别逗了,你爸身体那么棒,怎么可能一下子就病重了呢?”   谢萍萍拿着手机:“这是医院的大夫亲自打来的电话,难道还有假的吗?”   卞明成笑了:“好了好了,你不愿意跟我回那个穷地方就算了。反正明天我们到了北京后,咱们就分开。我往西走,你往南走。这可以了吧?”   就这样,2013年8月1日,谢萍萍回到了离火,卞明成回到了兰州。 第三十章 “死而复生”的丈夫   谢萍萍的父亲当晚是突然昏厥,送进了医院里,但是抢救及时,脱离了危险。谢萍萍随后花了两天的时间赶去了兰州,算是出于礼节,去见了见丈夫卞明成的家人。   “那天是几号?”   “记不清了……反正我是在8月15号之前就回来了。”谢萍萍似乎是极力想摆脱自己的嫌疑,抢先说道,“我只在他们老家呆了两天,就回来了。真的不知道这件事。”   “那你是怎么知道自己丈夫没有死的?”   提到了她的丈夫卞明成,谢萍萍竟然莫名抖了一下,仿佛是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她的眼神迷离,随后说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事情要从五年前说起了,谢萍萍急着回离火市,因为她惦念着刚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的父亲。于是,在一次家族聚餐中提了出来。卞明成这个人虽然是个外籍华人,但是文化水平不高,脾气也很暴躁。   谢萍萍见他和几个兄弟姊妹喝酒喝得高兴了,才壮着胆子提出了这个要求。   卞明成眼睛一瞪:“妈的,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你把我们家当成什么了?”   “老二,你这是作甚!”大姐卞秀珍呵斥道。   “这儿没你的事,你少管!”卞明成喝了酒,谁的面子都不给。他指着谢萍萍的鼻子:“我他妈早就知道,你嫌贫爱富的,不就是嫌弃我们家穷吗?你们家有钱,你们家有钱你他妈还上赶着嫁给我,不就是想拿日本国籍吗?”   当着家人的面儿被丈夫数落,谢萍萍如何受得了?她干脆一言不发,抱起了孩子走出了饭店。   卞明成还不依不饶,在后面大声喊着:“我操你妈的,你他妈走了就别再回来!”紧接着,酒店的包房里响起了摔烂餐具的声音。   回到了离火市后,谢萍萍一边照顾女儿,一边照顾重病的父亲。自从母亲病逝后,只有父亲和她相依为命。那段时间,谢萍萍想到年迈的父亲、年幼的女儿,以及那个可怕的丈夫,她终日以泪洗面。   对于女儿的小心思,父亲谢敬庸全都看在了眼里。他几次问女儿发生了什么事,谢萍萍都不肯说。她不敢和父亲提起这些,担心他会加重病情。   后来,就到了八月十四日那一天。在病床上照顾了父亲一夜,回到家中的谢萍萍累得快要垮了。而这时候,女儿卞耀楠却生了病,她上吐下泻的。谢萍萍已经没有精力了,她带着女儿去了医院后,晚上给卞明成打了电话。   卞明成说,他正在和三弟五弟在一起,第二天就去离火。谁知道,第二天没能等来丈夫回家的消息,反而是等来了丈夫在兰州出车祸身亡的噩耗。   “当时我真的以为他死了,我哭得眼泪都干了。我的爸爸、女儿都病了,丈夫又死了。我觉得这天底下没有人比我更可怜了。我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说到这里,谢萍萍已经泣不成声了。   夏朗又拿了一包纸巾给她,问道:“你以为卞明成真的死了,所以才……才和江凯在一起的,是吗?”   谢萍萍抬起头来,她大概没有想到,警方这么快就查到了江凯的头上。   她点了点头:“我和江凯原本就交往过,后来因为他妈妈反对我们在一起,他不得已提出了分手。我当时的心情很乱,就去了日本。在我以为卞明成真的死了以后,就变卖了他的公司,再加上意外死亡的保险金,我开了蓝雅美容院。就这样……和……和江凯重新在一起了。”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丈夫没有死的?”   “是……是去年的时候。那时候,我和江凯在一起好久了,他对楠楠也很好。如果让我重新选择一次的话,我也会选择江凯。那个时候,我们已经订婚了,打算去领证。但是在一天晚上,我回到了家里的楼道……”   那一晚,谢萍萍的心情很好,她觉得自己苦尽甘来了。父亲身体恢复了健康,女儿学习上进,自己也和心中的白马王子在一起了,生意也顺风顺水。她已经开始憧憬美好的生活了,一路哼着歌儿,牵着女儿的小手。   就连女儿都看出了她很高兴:“妈妈,你今天好高兴啊!”   “是啊,难道楠楠不高兴吗?”乖巧懂事的卞耀楠笑着说:“妈妈高兴我就高兴。”   谢萍萍轻轻掐了掐女儿的小脸。电梯门打开了,她到了自己家门前,正拿出了钥匙要开门,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很熟悉却许久都不曾听过的声音:“萍萍。”   谢萍萍乍然回头,却大叫了一声:“你……你……”灯光下,她吓得花容失色,脸色惨白。   卞耀楠见到这个人,激动地跑了过去:“爸爸!”扑进了这个人的怀里。五年来,这个孩子一直以为自己的爸爸出差了。   “萍萍。”男人继续叫道。   “你……你不是死了吗?”谢萍萍浑身颤抖着说出了这句话。面前的这个男人,正是五年前死于车祸的卞明成。   “这里不方便,我们进屋说。”一家三口进了屋,谢萍萍支开了女儿,她急不可待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卞明成听到这句话,突然哭了起来。两人做夫妻这么多年了,谢萍萍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哭。   卞明成说道:“我对不起我三弟,我对不起我三弟呀!”原来,八月十四号晚上他接到了妻子的电话后,心急如焚,马上定了第二天到离火的机票。   得知这件事情后,三弟卞明光说道:“二哥,你先不要着急,我明天一早送你去机场。你看看你心神不宁的,还咋开车?”   卞明成一想也是,有三弟在,车子也好开回来。可是他到机场,目送卞明光驾车离开后,忽然想起了自己的一系列证件还在车上。没有这些,一会儿飞机都上不去。他急忙打了一辆车,想要追回来。可是刚追到半路,他就听出租车师傅的手台里传出了消息,说国道上有一辆帕萨特撞了,当场起火,里面的司机也烧死了。   “那你为什么不站出来呢?你应该露面的,你应该向大家说明情况,死的是三弟卞明光,不是你呀!”谢萍萍质问着自己的丈夫。   “我他妈也想啊!”卞明成一下子站了起来,大声咆哮着,他的双目充斥着血丝:“你知不知道,我日本的公司是我一生的心血啊!可是那段时间,业绩一直下滑,我欠了多少外债你不是不知道!我死了,就有一千多万的保险,用这笔钱可以让公司起死回生的!”   “你……你这是在骗保!”   “呵呵,那又怎么样?反正老三跟我的关系从小就不怎么样,他既然死了,我就得让他死得有价值!”卞明成的眼眶还噙着泪,他一字一句,狠狠说道。   “那……那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我能吗?我现在没有户口,是个死人了。我要找你,只能长途跋涉从兰州走过来。你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我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我……我……我想你,我真的太想你了。”说完,卞明成就扑了上来。   谢萍萍已经把自己的芳心许给了江凯,她不再爱这个“死而复生”的丈夫了。可是他像是一只浑身充满了力量的野兽,肆意在谢萍萍的身上啃食。谢萍萍终究抵不过,屈服了……   还有什么比和一个自己不爱的男人上床,更让人痛心的呢?谢萍萍躺在了床上,留下了五年未曾流过的泪水。 第三十一章 头一次见到一个男人这么不要脸   对于一个妻子来说,没什么比丈夫平安归来更好的消息了。可是谢萍萍内心全然没有这样的喜悦,取而代之的只有惊惧。她想起了之前那段恐怖的婚姻,看着身边打着山响般鼾声的丈夫,抚着身上因刚才反抗留下的伤痕,她的泪水浸湿了枕头。   谢萍萍承认,她对于卞明成已经没有了感情,她不再爱他了。她的一颗芳心,早已许给了江凯。江凯有学识、有魄力,阳光英俊。相比之下,卞明成的粗俗已经让人无法忍耐了。   “当时这些想法,你有没有对卞明成说过?”夏朗问道。   谢萍萍沉默了许久,缓慢地说道:“一开始……我没有说。因为和卞明成做夫妻那么久,我早就知道他是什么脾气了。他会杀了江凯,杀了我,甚至是……杀了楠楠。”   “卞明成真的会这样做?”常言道,虎毒不食子。无论是夏朗还是毕炜,两人都在揣摩谢萍萍的话有几分可信度。   “他为了钱,连自己的亲弟弟都能杀死,没有什么人是他不敢杀的……”谢萍萍忽然说出了这样的话。   毕夏二人不觉往前倾了倾身子:“你说什么?”谢萍萍随后说出了一件事情:   进入2010年以后,日本经济频遭滑坡,一些中小企业遭受到了连续的冲击。卞明成的保健品公司也不例外,已经濒临破产的边缘了。那时候,卞明成每天都在绞尽脑汁要将公司扭亏为盈,但无论他用尽何种方法,最后总是功亏一篑。   有一天,谢萍萍回家,看到他正坐在榻榻米上,桌子上铺满了保险公司的保单。卞明成手里还拿着一张,他一边抽烟,一边皱着眉头苦苦思索。手边的烟灰缸里,烟头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整间屋子都烟雾缭绕的。   那时候尚在襁褓中的卞耀楠被呛得咳嗽,谢萍萍急忙拉开了推拉门散风,她埋怨道:“你少抽点儿吧,烟抽得再多,也解决不了公司的事情。”   卞明成冷笑一声:“谁说我解决不了的?”   “你又想到什么办法了?”谢萍萍只是应付性地问了一句。她以为又像以前那样,无非是从什么公司的客户目标调整、销售方式、优惠力度等方面下手。说句心里话,她那时已经做好了公司破产的准备。   卞明成把手里那张保单拿给谢萍萍看:“你看看这个是什么?”   谢萍萍接过去,只看了一眼便说道:“这不是保单吗?以前我给你上了意外保险。”   卞明成笑了,他说道:“我的公司起死回生,就全看它了!”   谢萍萍最初没有明白丈夫的用意,她想了一会儿,神情突变:“你……你要……骗保?”很快,她没有等卞明成给出肯定的答复便喊道:“你这是违法的,绝对不行!”   卞明成站起来说道:“可是我没办法了,日本的环境你是知道的。万一公司倒闭了,我们只能流浪街头,公司、房子、车,这些全都是别人的了。我从小就苦过,无所谓的,可是你怎么办?楠楠怎么办?”   谢萍萍周身颤抖着,她也知道丈夫说的是事实。日本的经济环境不容乐观,一旦倒下了,想要东山再起难上加难。一想到那些因为公司破产而沦落街头的人们的惨状,谢萍萍就变得惊慌了。   “我刚刚算过了,如果我因为意外死了,保险公司这边可以赔偿我一千万人民币,有了这笔钱,我的公司就能起死回生,我们还可以过以前那样的生活。”   “明成,事情还没有到那样的地步。你死了,我们孤儿寡母的怎么活?”   卞明成听到这句话,才冷静下来,他没有再说话。   正是因为八年前的这件事情,才让谢萍萍有了怀疑。她说道:“这件事情过了三年,也就是2013年。卞明成的公司更不景气了,他借了很多钱,债台高筑。每天都有债主上门讨债。我和孩子甚至不得不躲到了外面。那次我们决定回国,也有……也有躲债的意思……”   难道卞明成为了骗保,设计杀害自己的亲弟弟吗?夏朗说道:“谢萍萍,这些不过是你的猜测,你有没有证据?”   “有,我有证据的!”   谢萍萍和女儿相依为命生活了五年,已经习惯了。面对家里的“不速之客”,她感觉到了内心的不适应。看着餐桌上粗鲁吃相的卞明成,她忍不住在脑海里把这个人和江凯做了比较。   “我没了户口,也没身份证,是黑户了。”卞明成抱起碗来呼噜噜地喝了一口粥,吧唧着嘴说,“找个正儿八经的工作是不行了,以后得靠你了。”   谢萍萍至今想起这句话都觉得恶心,她头一次见到一个男人这么不要脸,堂而皇之地找出吃软饭的借口。她犹豫地说道:“要不……要不我找找关系,看看能不能给你安排一个工作?”   “呵呵,工作?算了吧。你知道我这五年是怎么过来的吗?我在工地上扛过水泥、给人搬过家、当过流浪汉,甚至还和几个小偷一起偷过东西……我在日本成立公司的时候,我发过誓,我绝对不会再穷,我一定要让那些看不起我的人来跪着求我!”   卞明成越说情绪越激动。谢萍萍劝他:“可是人总要工作的,楠楠还这么小,她每年的开支也不少,你应该去找一份工作的。”   卞明成突然把粥碗摔在了地上,恶狠狠地说道:“谢萍萍,你他妈这是过河拆桥!一千多万的赔偿金,你们拿着吃香的喝辣的,还有我的公司,也被你卖了!你知道我这么多年是怎么活下来的吗?我早就知道,你在离火市开了七家店。我养了你那么多年,还帮你加入了日本国籍。现在,也该轮到你养我了吧?要知道,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那都应该是我的!”说完,他狠狠地扇了谢萍萍一巴掌。   谢萍萍再也忍受不了了。有一天晚上,她像是例行公事一般应付着卞明成发泄完了兽欲。卞明成起身拿香烟的时候,看到了她的钱包。他打开来,想从里面拿一些钱,却看到了一枚钻戒。那是江凯送给谢萍萍的。   她终于找了一个机会,对卞明成摊牌了。   卞明成听到后,阴恻恻地笑道:“想结婚?你他妈趁早断了这个念想。我连自己的亲弟弟都敢杀,更甭说这个野男人了。谢萍萍,老子实话告诉你。你是我卞明成的女人,别说我没死,就算是我真的死了,你也别想嫁人!”他一脚踹过来,将自己的妻子从床上踢到了地下。   那一次,谢萍萍被卞明成打得内出血,住了三天院才好了。   “也就是因为这样,你才对江凯提出了分手,是吗?”   谢萍萍无力地点点头:“我知道,卞明成的话都是真的。他这个人心狠手辣,当初在日本创业的时候,为了挤走自己的竞争对手,和当地的黑社会合作,半夜往那户人家屋里扔蛇、扔蝎子。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我担心他真的会对江凯不利,这才提出了分手。”   “接着说吧,卞明成是怎么要挟你的?”毕炜突然问道。   “他……他没有要挟我啊?”   “据我们警方掌握的情况,从今年年初开始,也就是卞明成出现后。你先后变卖了五家美容院。第六家店也因为转让的事情要打官司。蓝雅美容院的生意一直不错,如果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你不会这么做的。”毕炜信心十足地说道。 第三十二章 老丈人和女婿不熟?   之前夏朗和毕炜都觉得,案件侦破的进度太慢了。可在谢萍萍看来,警方的进展速度太快了。就连她的经济状况都被摸得一清二楚。她哑然了好一阵儿,这才缓缓说道:“卞明成没有要挟过我……是我觉得对不起他。那笔意外死亡的保险赔偿金,加上变卖了他公司的钱,都在我这里。所以我卖了五家店来赔偿他。”   “这些是你主动要求做的?”“……是。”   夏朗正要开口继续就这件事情问下去,毕炜抢在他前面问道:“你为什么来自首?”   “今天……今天你们来学校找我女儿,我就知道可能要出事了。”   “连我们警方都不知道死者是卞明成,你又是怎么知道的?”“他……他已经好多天没有出现了,我知道,只要他还活着,他一定会来找我们的,所以我才……猜测死的人是他。”谢萍萍紧接着说道,“他在外面欠了好多债,他对我说过,债主一直在找他……”   结束了审讯工作后,因为谢萍萍之前隐瞒不报,故意包庇,所以暂时实行了拘留处置。在办公室里,夏朗埋怨毕炜:“学长,你刚才怎么不让我继续问下去呢?谢萍萍说自己变卖了五家店,把钱给了卞明成。第六家店也准备卖了,这明显是有问题的。”   毕炜不以为然地笑了:“你有证据吗?谢萍萍表面上是个单纯的女人,但是她从一开始都没有对我们说实话,要不然我们至于这么费劲吗?”   “你的意思是……谢萍萍不好对付?”“她说的这些事情,只有她自己知道真假。就连她的女儿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看啊,谢萍萍身上的问题还很大。拘留了也好,这样我们有时间再做进一步的工作。”   夏朗眉头紧皱,随后才轻轻点了两下头:“看来,谢萍萍不简单啊!”   两人又在办公室里就具体案情分析了一遍,值班民警却再次打来了电话:“夏队,你赶紧下来一趟吧,楼下有个老头儿大喊大闹的,说是谢萍萍的父亲。场面快控制不住了!”   夏朗急忙和毕炜一起下楼,来到了值班室。值班民警正在苦口婆心地劝着:“老爷子,是你女儿来找我们的,说要自首,您在这儿发脾气也没用啊!”   这位老人一米七五左右的个子,精神矍铄,鹤发童颜,虽然有七十多岁的年纪了,可是看上去就像一个六十岁的人。他就是谢萍萍的父亲,谢敬庸。他声如洪钟,敲着桌子喊道:“什么话,你们警方应该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不应该乱抓人嘛!”   见到夏朗来了,值班民警急忙迎上来,小声说道:“夏队,你赶紧想想办法吧,老爷子在这儿闹了半天了。”夏朗走上前去,主动伸出了手:“谢敬庸老先生是吧?你好,我是刑侦支队的支队长夏朗。”   谢敬庸看了他一眼,扭头哼了一声,并没有和他握手。   夏朗并没有放在心上,他转而介绍道:“谢老先生,这位是咱们省公安厅的刑侦副处长毕炜。”   谢敬庸抬起眼皮看了看毕炜,没有任何的表示。   毕炜给夏朗递了一个眼神,示意让他来。他坐到了谢敬庸的身边,主动递上了一支烟:“老爷子,别生气,来,先抽支烟消消火。”   谢敬庸抬手回绝:“免了,我就问你们一个问题,什么时候放了我女儿?”   “您这就说笑了,您女儿已经承认了所犯下的罪行,接下来我们是要走流程的。”“什……什么罪行?你们胡说,我女儿根本没有犯罪,根本没有!”“我们警方都不会随便冤枉人的。谢老先生,今天上午,我们的法医去学校采集了您孙女卞耀楠的DNA,已经证实了前不久在将军山上发现的尸体属于您的女婿卞明成。”   谢敬庸听到卞明成的名字,周身一震:“你说什么?卞明成?他不是……不是五年前已经死了吗?”   “死是死了,不过不是五年前。”毕炜把刚才被谢敬庸回绝的香烟给自己点着了,他吸了一口说道,“这件事你不知道吗?”   谢敬庸的眼神看向了一旁:“他们两口子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死了的人又活过来了,这怎么可能?”   “您先不要着急,听我慢慢给你说。今年年初,卞明成找到了你女儿,这件事情,她没有跟你说过吗?”“没有,从来没有。”谢敬庸说道,“我也是饱学之士,我劝你们警方要慎重,凡事要讲究证据。死人复活,无稽之谈,无稽之谈!”   毕炜笑了:“您老放心好了,我们已经可以肯定,死者是你的女婿了。对于这位女婿,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说什么?自从他们结婚后,常年在日本,我也没见过他几次。不熟!”   “您自己的女婿,自己不了解吗?”毕炜双目审视着谢敬庸,问道。   谢敬庸叹了口气:“说句实话,我根本就不同意他们交往。那个卞明成,且不说比我女儿大了十几岁,年龄不般配。他……他也没什么文化啊。粗人一个,混不吝。当初,我女儿要嫁给他的时候我就说过,这样的男人不足以托付终身的,但是女大不中留。自从我老伴儿去世后,萍萍也被我惯得不像话了,干脆就由着她了。”   “谢老先生,您不要生气,喝口水吧。”毕炜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谢敬庸拿起了桌上的水杯,一口气将杯子里的水喝光了,然后将空玻璃杯在桌上狠狠地一放。他深深地运了一口气:“废话少说,你们究竟怎样才肯放了我女儿?”   “我们警方之前已经找过谢萍萍谈了一次话,不知道她有没有对你说过?”毕炜盯着谢敬庸脸上的表情,“她那一次对我们有所隐瞒,今天她是主动来找我们自首的,坦白了卞明成没有死的事实。目前,我们对她实行了拘留的处理。”   “什么?!”谢敬庸情绪激动之下,站了起来,“你们有没有搞错啊?”   “老先生,我劝你还是不要这么激动。你女儿都承认了,你就看开一点儿吧!”   “我女儿没杀人,凭什么你们要拘留她?那个卞明成,活着的时候就毒打我女儿,实施家暴。那时候怎么不见你们警方来管?坏人不抓,反而抓好人,你们……你们……哼,我要告到市政协、告到政法委!”说完,谢敬庸怒气冲冲地走了。   毕炜看着他离开,问夏朗:“怎么看?”   “这老先生前言不搭后语,一会儿说没见过卞明成几次,和他不熟;一会儿又说卞明成实施家暴。”   “是啊,当老丈人的,怎么可能和女婿不熟呢?”毕炜感慨说道。   “学长,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毕炜打了一个呵欠:“你是刑侦支队长,怎么问起我来了?该怎么做,不用我说了。反正现在谢萍萍已经被我们控制住了,你可以慢慢来了。”   他又打了一个呵欠,继续说道:“不过我可不能陪你了,今天累坏我了,我得回去了。”   “要不要我送你?”   “不用了。”毕炜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夏朗心想:原以为谢萍萍是这件案子的终点,现在看来,这只是个起点而已啊!他叹了口气,收拾好东西后就回家了。 第三十三章 这小子化成灰我都认识   第二天,夏朗来到单位的时候,刚走进办公大楼,就见到了韩笑从接待室里冲出来:“哎哟喂,我的夏队,你可算是来了,赶紧救场吧!”   “救什么场?”   韩笑焦急地说道:“昨天你和毕处作主,把谢萍萍给拘了。江凯这一大早上就来了,你赶紧帮忙对付对付吧!”   “嘿,这个谢萍萍,不过是拘了她,这又是她爸又是她男友的,这是要闹哪出啊?”夏朗把手里的包塞到了韩笑怀里,让他先拿去自己的办公室。   进了接待室后,看到江凯正站在窗口抽着烟。他听到了开门声,回头望过来,急忙把手里的香烟掐灭了:“夏队长,别的话我不多说了,你们肯定是抓错人了。萍萍怎么可能是凶手呢?”   夏朗坐下来,叹了口气,说道:“没人说她是凶手。再说了,我们警方也没有往外面透过风儿,你怎么知道我们拘留她是因为杀人案的事情啊?”   江凯愣住了:“这……”   “是谢萍萍的父亲谢敬庸告诉你的,是吧?”   江凯不说话了,他两只手抄进口袋里,低着头。   “你和谢萍萍交往,老爷子知道吗?”   江凯点了点头:“知道,我们还在一起吃过饭呢。”   “感情不错嘛。我听谢萍萍说你们原本打算结婚的,老爷子那边肯定是没什么意见了。”   “嗯,我以前和她交往的时候,她爸就挺喜欢我的。”江凯说完这些,似乎意识到跑题了,他又恳求说道:“夏队长,我一向是相信组织相信政府,我求求你们,求求你们再好好查查好不好?”   “江先生,破案不可能凭借某人的一句话就行了。谢萍萍确实有隐瞒不报的实情,我在这儿也可以告诉你。五年前,谢萍萍的老公死于交通事故。这是众所周知的。但是经过我们的调查,卞明成没有死。”   “什么?”江凯十分震惊,“这怎么可能呢?当时报纸上都说了,你们警方也认定了死者就是卞明成,他怎么可能没死呢?”   “我承认,当年警方的工作确实有疏忽。今年年初,谢萍萍在两件事情上特别反常,第一是变卖了美容院;第二就是和你分手。这一切的原因都在于卞明成来找她了。你们在一起的时候,谢萍萍有没有对你提过卞明成?”   江凯说道:“提到过一些,萍萍说他很粗鲁,而且喜欢打人,经常实施家暴。”   “明白了吧?谢萍萍之所以向你提出分手,其实是为了保护你。她不想卞明成去找你的麻烦。”夏朗平静地说道,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对江凯说这些。也许对于夏朗自己而言,也被困在了爱情的迷局之中吧。   “这就对了,夏队长,请你想一想。像萍萍这么善良的女人,怎么可能杀人呢?”   “还是那句话,我们警方办案是讲究证据的,没有证据,说什么都没用。”   “那如果我有证据呢?”江凯突然说道。   夏朗心中一凛:“什么证据?”   江凯坐下来后,又摸出了一支香烟,他叼在嘴里拿出打火机刚要点着,却忽然停住了。他从嘴里拿下了香烟,说道:“今年三月份,萍萍向我提出了分手,我因为……因为心里不平衡,去她家找过她。当时我看到了一个男人从她家里出来了,我没敢上前问……我以为……我以为那是她新交往的男朋友。”   “那个男人是谁,你认识吗?”   江凯慢慢地摇了摇头:“从来没有见过。”   “长什么样子还记得吗?”“记得一点儿。”   夏朗想起了卫筱芸,她原来是省厅的画像专家,和毕炜一起来到了离火市。他马上说道:“好,我会安排人画像,希望你尽可能地回忆起这个人的长相来。”   毕炜早上睁开眼睛,突然意识清楚地从床上跳了起来:“完了完了完了完了,老婆大人,你怎么不知道叫醒我呢?”他着急忙慌地穿衣服。   安琪儿从浴室里走出来,吹着还没有干的头发。过了好一会儿,吹风机才关闭了。她说道:“昨晚不是说犯罪嫌疑人抓住了吗,怎么还这么着急?”   毕炜叹了口气:“这次的情况不一样,虽然说抓住了嫌疑人,但是她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据。我觉得,凶手可能另有其人。”   “还有这样的事情?”   “好了,老婆大人,先不跟你聊了,我得赶紧走了。”   “你不吃早饭了?”   “不吃了,来不及了!”毕炜在安琪儿脸上匆匆一吻,拉开房门跑了出去。安琪儿不禁内心笑道:他还是老样子,遇到案子就什么都顾不上了。   毕炜来到了停车场,正要上车,接到了夏朗打来的电话:“唉,我今天睡过头了,现在就过去。”“学长,我这边有了新的发现。”   “什么新的发现?”   “一个嫌疑很大的人。”   毕炜听后,不由怔然。   来到了市公安局,卫筱芸刚刚把画像画出来。夏朗正在拿着这幅画像跟江凯确认:“你看清楚,是这个人没错吧?”   江凯点点头:“没错,就是他!”   而在这时,门几乎是被撞开的。毕炜快速走过来,他问道:“发现什么了?”   夏朗把画像拿给他:“你看看吧,这个人曾经在今年的三月份去过谢萍萍的住所。”毕炜拿过画像来仔细看了看,他依稀觉得画像中的人有些眼熟。这个人面容英俊,一表人才,毕炜在脑海中仔细回想了一下。他在此之前曾经来过离火市两次,一次是因为女童性侵案,和退休的刑警老张来这里找一个被害人的线索;还有一次就前来协助离火市局侦破男童失踪案。   画像中的这个人,会不会是在那时候遇到的?毕炜轻轻摇了摇头,不像。他把自己身边的所有人排除了一遍,继而想到了妻子安琪儿那边……想一想,究竟在哪里见过?   思来想去,毕炜突然叫了一声:“卧槽,原来是你小子!!!”   夏朗吓了一跳:“怎么,你认识他?”   “切,这孙子化成灰我都认识。”毕炜把画像摔在了桌上,“不过不对呀,他不是在国外吗?难道这会儿已经回来了?”   “哎呀,学长,你要急死我啊,这人到底是谁啊?”   毕炜冷笑了两声,他不疾不徐地拿出了一支香烟,打着火后吸了一口,轻吐烟雾。然后敲着这张画像:“祁飞,说起来当初我还曾经给他下过绊子。”   “你以前见过这个人?”夏朗觉得事情未免太巧了。   毕炜挠了挠头:“嗯,不过他不是本地人,是燕垣市那边的。但是我有一点想不明白……他怎么会出现在谢萍萍家里呢?”毕炜说完后,不禁皱起了眉头。   江凯说道:“我那时候……以为……以为他是萍萍的男友。”   毕炜不住地摇头苦笑:“那你可想多了。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吧,祁飞,祁大公子。老爹是省里有名的生意人,家里趁个金山银山的。他爷爷是燕垣市前副市长祁忠清。论家世、论相貌,他要想玩女人,多的是人往上贴,没必要和谢萍萍玩姐弟恋。”“你……”江凯一时语噎,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反驳毕炜了。   “学长,你确定你没有记错?”   “这小子化成灰我都认识,怎么可能记错?”   “祁飞是富二代、官三代,卞明成虽然是日籍华人,但已经是个丧家之犬了。这俩人会有什么交集?”夏朗还是保留了怀疑态度。 第三十四章 想弄死我的人多了,你算老几?   祁飞既然不可能去找谢萍萍,出现的时间节点又那么敏感,那么他只能是去找卞明成了。夏朗所提出的这一点也是疑点所在。   毕炜说道:“现在我们在这里猜测也没用,去问问谢萍萍好了。”说完,他和夏朗就准备再次提审谢萍萍。   江凯在此时突然站了起来:“我……我想见见萍萍可以吗?”   毕炜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身边的夏朗,笑了两声说道:“好,不过得等我们问完。”   在审讯室里,谢萍萍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光鲜外表。她的头发散乱,面色苍白,两只乌青的黑眼圈诉说着她的忧虑。   “谢萍萍,你看一下,这个人你见过吗?”夏朗拿起了祁飞的画像。   谢萍萍抬起了头,她看了一会儿后,茫然摇了摇。   “你看清楚。”   “我真的没有见过。”   夏朗说道:“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这个人叫祁飞,在今年三月份的时候,曾在你家中出现。”   “可……可能是……”谢萍萍迟疑了。   “可能是什么?说下去。”   “可能是卞明成的债主。他回来的那段时间,跟我说过欠了很多的外债,有几天,那些债主还曾经找上门来了。我记得也是在三月份,我还出去躲了几天。那段时间,只有卞明成一个人在家。”   看谢萍萍说话的语气和神态,不像是在说谎。如今想要解开这个谜团,只有找出祁飞了。毕炜给燕垣市公安局打了一个电话,那边接电话的正是市公安局刑侦支队长文硕。他是毕炜的老搭档了,得知这一情况,文硕说道:“好,我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我尽快办。”   “老文啊,不是尽快,你得麻利儿办了。我是领导,听见没!”毕炜叫着。   文硕无奈地笑了:“是,领导,我马上办。”   当天下午,燕垣市便传来了消息,当地并没有发现祁飞的行踪。毕竟事情都过去了半年了,也说不定这个叫祁飞的又去了国外。这么找起来,无异于大海捞针。夏朗等一众人都无可奈何,他们看着毕炜。   毕炜紧皱眉头,来回来踱着步子。他仿佛在自言自语:“看来,事到如今只有用那招了……可是我跟他不对付啊,老爷子能帮我?……”毕炜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   “学长,你到底有没有办法啊?咱们这些人里只有你认识祁飞。”夏朗无奈地说道。   毕炜拿出了手机,说了句:“妈的,死就死了,老子一个在职的害怕你一个退休的?”他拨打了一个电话,接通后喊道:“喂,老文,你把祁市长的电话给我。不不不……是前市长,不是姓钱的市长,是姓祁的前市长,就是祁忠清,祁飞的爷爷。”   当天晚上,在离火市的酒吧一条街,红色火焰酒吧里喧嚣无比。一个穿着甚少的女孩儿站在了圆形的小舞台上,扭动着充满了诱惑的舞姿。这个女孩儿充其量也只有二十岁左右的年纪,她两只手抓住舞台中央的钢管,雪白的臀部冲着众人的方向,随着音乐的节奏扭来扭去。引得周围口哨声不断,观者纷纷喝彩。   台下,有一个年轻人看得眼神迷离,他眯着双眼,情不自禁地咧开了嘴,哈喇子都快要流出来了。这个年轻人从怀里拿出了一盒中华香烟,从里面抽出了一支香烟,叼在嘴里,两只手摸摸身上的衣兜找打火机。   而这时,“叮”的一声,旁边的一人递上了点着了火的打火机。这个人正是周靖。   年轻人看着周靖,满意地笑了一下,凑着他递过来的火点着了香烟,心满意足地吸了一大口。   周靖笑着说道:“祁总,那件事情可要拜托你了。”   祁飞皱着眉头:“哎呀,我说你可真够烦的,一点儿也不痛快。不是跟你说了嘛,我只要能找到那家伙,要出我的钱来。我肯定支持你呀!”   “是是是。”周靖表面应和,内心却不以为然,“祁总,可是……可是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这赞助商的资金不到位,这……这我没法交代啊!”   祁飞观舞的好心情被打破了,他说道:“唉,你以为我想这样啊?你去燕垣打听打听,我姓祁的说话算话。妈的,也不知道那家伙跑哪儿去了。这样,明天我再去他家里一趟,这次非得堵住他!”   似乎是怕周靖再提起这个话题,祁飞话锋一转:“哎,这个女孩儿叫什么名字?”他下巴指了指舞台上正在跳舞的女孩儿。   “是我们舞蹈队的,叫小妍。”   “妈的,周靖你可真是艳福不浅。舞蹈队,说白了不就是你的后宫吗?哎,这女孩儿床上功夫不错吧?”   两人正聊着一些七荤八素的段子,酒吧里突然进来了四五个人。这些人的目光在人群中仔细搜索了一阵儿,夏朗忽然拍一下毕炜,指了指最前面的一个座位。毕炜点点头,两人带队走了过去。   周靖还在奉承着祁飞:“您真是爱说笑啊,谁不知道您的大名啊,哈哈……”祁飞听到这样的话也颇为受用,他连连点头:“那是那是,还是你小子慧眼识英雄啊!”他举起了面前的鸡尾酒,打算和周靖碰杯。   “啪”,一只大手拍在了祁飞的肩膀上,害得他周身一颤,差点儿把酒杯扔出去。   “他妈的,你不想……”祁飞怒不可遏,张口就骂。可是他扭头看到旁边这个人后,竟然哑然了。原来,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正是之前向他爷爷告了刁状的那个警察——毕炜!   “祁公子,我们又见面啦!”毕炜笑嘻嘻的。   周靖见到夏朗也在,急忙站起来:“夏朗,这怎么回事啊?你们怎么来这儿了?”他又打量了一下毕炜:“这个长得跟个猴子似的人是谁?”夏朗听到这话,差点儿笑出声来。可是站在他后面的那几位警察,却吓得脸都白了。   毕炜当然也听到这句话,他也同样打量了周靖一眼:“呵,新鲜吗?人本来就是猴子变的!”不料,他刚说完这句话,祁飞突然用力推开了他,撒腿就跑。   “祁飞,你他妈敢跑?!”毕炜急忙追了上去。   酒吧里本就光线昏暗,加上人又多。祁飞匆忙之间慌不择路,一路上跌跌撞撞,酒杯器皿摔碎了不少。还有众人的埋怨:“卧槽,这他妈谁啊?看着点儿!”“哎呀,有毛病啊,跑什么跑?”“操,你他妈把老子的酒碰洒了!”   周靖看到这一幕,简直傻了眼。他扭头又见到夏朗等人不为所动:“夏朗啊,你们不去追吗?”   “追什么,这小子又跑不了。”   “不……不对呀,你们知道那人是谁吗?”周靖本想说出祁飞的身份,可是看到警察上门,又觉得这件事情不对。他突然之间开了窍,“想明白”了:“我去,这个……这个祁飞不会是个骗子吧?他可是说过要赞助这次街舞大赛的!”   夏朗正想回答,就见周围的灯全都亮了起来。舞台上那个女孩儿也吓得尖叫着跳下来了。那边一阵杂乱的声音,毕炜扑倒了祁飞:“妈的,你这个阔少爷还跑得过我这个泥腿子?给我起来!”一把提起了祁飞。   祁飞被戴上了手铐,精神萎顿,不过他仍旧不服气:“警察了不起吗?警察就可以乱抓人吗?我告诉你毕炜,这件事情没完!你等着,等着回了燕垣,我让我爷爷弄死你!”   毕炜笑了:“行啦,想弄死我的人多了,你算老几?带走!” 第三十五章 天生的克星   离火市公安局的办公区里,大家叽叽喳喳的,比菜市场还热闹。   “你说这个毕处不是给咱们找事吗?他把市长的孙子抓了,回头儿他拍拍屁股回省厅,给咱们留下麻烦了。祁忠清要是找来,咱们可怎么收场啊?”   “没那么严重吧?祁忠清再厉害,也是燕垣市那边的,还是个前市长,能掀起多大的浪头?”   “哎,话可不能这么说。退休的领导还有落马的呢!再怎么说人家也曾经是市长,余威尚在啊!”   “我觉得事情没你们几个想得那么复杂,人是毕处抓的。祁忠清要是想找麻烦,应该去省厅,怎么也轮不到咱们离火市公安局吧?”   议论纷纷,不止不休。这时候,夏朗正打算回到办公室,刚来到办公区便听到了众人争论的声音。他敲了敲木质门框,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众人看到他,都是一副大感意外的表情。曹妤走过来问道:“夏队,你……你不是应该和毕处一起审问祁飞的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夏朗说道:“我回来拿个东西。你们有这时间在背后议论毕炜,还不如抓紧时间做好手头的工作的呢。我让你们盯着谢萍萍住处的监控录像,有结果了吗?”   “别提了,谢萍萍那么有钱,住的小区那么高档,可这监控质量太次了。像素很低,如果不是仔细辨认的话,根本认不出谁是谁。就连卞明成,我们都是花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认出来的。”“行了,我只听结果,不愿意听你们诉苦。”夏朗进入办公室,过了半分钟左右的时间他出来,朝着审讯室的方向走去了。   “看见没,夏队都不着急,咱们跟着操什么心?就算是祁忠清找来了,多的是人替咱们挡枪,哪儿就轮到咱们这些虾兵蟹将了?还是赶紧干点儿正事吧。”韩笑说了一句。   审讯室里,祁飞戴着冰凉的手铐,头顶刺眼的白色灯光照得他睁不开眼睛,他大声喊道:“毕炜,你这是什么意思?”毕炜点上了一支烟,慢慢地吸了一口:“祁公子,你别生气啊。我们只是有几个问题想问清楚,是有关于一件碎尸案的。”   “碎尸?”听到这两个字,祁飞一张英俊的面容被吓得瞬间没有了血色,瞳孔放大,大声叫嚷着,“你不去抓凶手,抓我干什么?我又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放了我,你快放了我。”   “祁飞!”夏朗突然拍了一下桌子,厉声喝道,“这里是公安局,不是让你撒泼打滚儿的地方。你最好端正态度,老实回答!”   祁飞怔然地看了夏朗片刻,转而将怒火撒到了毕炜身上:“好你个毕炜,我知道,你一定是在打击报复!就因为我上学的时候对顾欣桐和安琪儿做了那样的事,你才要报复我。爷爷不怕你,你来呀!”   夏朗眉头一皱,不觉看了看身边的毕炜。他不知道祁飞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更不明白这两人之间有怎样的宿怨。   毕炜的目光突然变得犀利起来,但这种带着怒意的目光转瞬即逝,他拿起了谢萍萍的照片问道:“祁飞,你认识这个人吗?”   祁飞抬起眼皮看了一眼:“不认识。”   “这个人呢?”毕炜又换了一张照片,上面是一个男的。   “老子不认识!”祁飞的态度很强硬。   毕炜倒也没有生气,他说道:“这个人叫卞明成,是个日籍华人。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你曾经出入过这个人的家中。当然,你可以不承认,但是一旦被我们从监控中发现了什么……祁公子,到时候事情可就麻烦了。”   祁飞的眼睛乱转,眉头皱了起来。   毕炜对夏朗说道:“看来祁飞是冤枉的,他什么都不知道。我看还是放人吧,回头我给祁市长打个电话,解释一下这件事。”   祁飞听到这句话,周身一颤。毕炜这哪里是在帮他,分明是在害他啊。要是爷爷知道了这件事,还不得把自己的皮扒下来啊?上次,只是因为毕炜告刁状,便被自己的爷爷赶到了国外,半年多都没有回来。而这次,更是牵扯到了杀人案,老爷子恐怕得气得动手揍他了!   祁飞虽然生在了一个不错的家庭环境中,但是对自己这位爷爷是真的打心里害怕。他连忙说道:“别别别,毕炜……你……你你……你别再害我了,我求求你了。”语气与之前判若两人。   夏朗忍不住一声轻笑,说毕炜和祁飞是死对头似乎并不合适,毕炜更像是祁飞的天敌,生来就是他的克星。   “好,那你说说吧。你和卞明成究竟是什么关系?”毕炜不疾不徐地问道,他气定神闲,信心十足。   祁飞叹了一口气:“我和卞明成早就认识了,当时燕垣市办过一次中日文化交流,日本领事馆安排了几位日籍华人出席,其中就有他。不过当时我们也只是交换了一下名片,你知道的,现在是讲关系、讲人脉的时代,没有这些,想要立足很难的。”   “说重点。”   “那时候我们也只是见了一面,私下里吃了几次饭。卞明成说他在日本开了一家保健品公司,生意很不错,当时他想过拉我入伙。我觉得还行,回去和我爸商量了一下。但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就是我的爷爷。”   “理由呢,他为什么反对?”   祁飞舔了舔嘴唇,说道:“能……能不能给我一杯水?”夏朗拧开了一瓶矿泉水,走过去放在了他面前。祁飞拿起来,三两口便喝下了一大半儿。   放下瓶子后,他微微喘了两口气:“我爷爷以前是公安局的局长,这你是知道的。他说,现在社会上好多诈骗集团打着保健品的牌子坑害老年人,他担心卞明成是骗子。所以,当时我没有和卞明成合作。再次见到他,就是去年下半年的事了。”   去年下半年,被“发配”到国外的祁飞实在呆不住了,他便瞒着家人悄悄回了国。为了避免被家人发现,他在燕垣市周围几个地方游荡了许久。偏偏在长霞市,见到了卞明成。不过当时的卞明成,可让祁飞不敢认了,他穿着一件迷彩服,浑身泥泞;一双破了洞的胶鞋,皮肤黝黑,这哪里还是几年前那个风光无限的生意人?说是扛水泥的民工还差不多。   祁飞面对这个主动上来打招呼的人,皱了皱眉头:“你他妈谁啊,认错人了吧?”说罢,转身要走。   没想到他又追了上来:“祁总,我是卞明成啊。”   “操,不认识!”祁飞的心情很不好。这几天他实在是呆烦了,正琢磨着是不是回家去看看,只要能想办法躲开自己的爷爷就行。   “祁总,你好好想想,我们在离火市见过的。当时我是跟着日本领事一起去的,我们还交换了名片。”卞明成不顾祁飞的脚步加快,他也快步跟在了旁边,不停地说道。   祁飞想起来了,好像有这么一回事,他站定了脚步:“你真的是卞明成?”他仔细端详着面前这个人,模样虽然比之前落魄了许多,但是有那么五六分的像。   “是啊,祁总,我真的是卞明成啊,田中明城。”   祁飞打量了他许久,忽然笑了:“哈哈,我说老卞啊,几年不见,你怎么混成这样了?”   不料,祁飞不提便罢。提起来,卞明成咬牙切齿:“全他妈怪那个贱人!” 第三十六章 老子这警察大不了不当了   祁飞这几天一直在燕垣市周围的几个临市游荡,就算认识一些狐朋狗友也都是新结识的。像卞明成这种老相识,能够偶遇,让他很是高兴。他主动请卞明成吃了顿饭。   两人就在长霞市的一家星级酒店,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卞明成叼着一支烟,连声道谢。这副样子,与之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商人相去甚远。   说起了自己落魄的原因,卞明成愤愤不平:“前几年,日本的经济一直不景气,我的公司也遇到了问题。当时不知怎么办才好,最后……最后……”他犹豫着,要不要说下去。   “老卞,你这人怎么跟个娘们儿似的?吞吞吐吐的,一点儿也不痛快。有什么就说,跟我你还见外啊?”   “成,那我就跟你说了,你可不能跟别人说。”   “说说说。”祁飞高兴之余,丝毫没有意识到,他面前坐着的这个人,是一个已经死了四年的人了。   “最后我想到了一个办法,就是从保险公司的合同上做点儿文章。”   祁飞听后很是震惊,不过他很快笑了一声:“老卞,你这是骗保啊!”   “祁总,你先听我把话说完。我知道这样做不对,但是我骗的又不是咱们中国的钱,对不对?小日本的钱,有什么不能骗的?”   祁飞当时并不认为卞明成说的是真的,他还以为这个挂着日本国籍骂日本的卞明成是在开玩笑,遂说道:“你小子,思想政治觉悟还挺高!赶紧和我说说,你是怎么骗的?”   “唉,我当时也是被逼的没办法了。日本的情况是弱肉强食,甭管你以前多风光,只要公司倒闭,房子车子就都得归了别人。我实在是输不起了,只好布了一个局,让别人以为我死了。”说完,他拿出了一份报纸,这份报纸不知道珍藏了多少年,纸张都发黄了,其中还有好几处被磨损,上面的字迹都认不出来了。   祁飞拿过来看到,上面的标题是“我市国道发生交通事故,车主死亡”,而下面的内容,虽然是采用了化名,但祁飞还是能够猜出来,文章中提到的死者卞某,正是卞明成。看看日期,这已经是2013年的报纸了。   他说道:“好小子,你这是瞒天过海啊!说说吧,最后小日本那边给了你多少钱?”他刚问完这个问题,忽然觉得情况不对:“老卞,你个老小子是不是蒙我呢?给了你钱,你怎么还变成这样了?”   卞明成咬着牙说道:“我他妈是被那个贱人给害了!当初,这件事情我和我老婆商量过,也说好了,把这笔钱用在公司上。可是我这样一来,就不能在明面上出现了,毕竟我都是一个死人了。可我万万没想到,我他妈牺牲了这么多,倒成全了那个贱人!”   卞明成说,他“死”了之后,他妻子谢萍萍故意在卞家人面前提到了保险的事情,按照当时的情况算,最后可以拿到数百万乃至上千万的赔偿金。卞家人,卞明成是最了解的。他们听到有钱拿,就迫不及待地火化了尸体,催着交警大队出事故鉴定报告。   最后,日本的保险公司赔偿了五百万。谢萍萍拿出了五分之二,分给了卞明成的兄弟姊妹。她自己带着这笔钱去了离火市。不仅如此,谢萍萍还变卖了卞明成的公司。   说到这里,卞明成端起面前的酒一饮而尽,随后重重地把酒杯蹲在了桌上,愤恨地说道:“我操他妈的,这个贱人是故意摆我一道!那家公司是我的心血,是我全部的希望。如今,全被她给毁了!”   祁飞一开始并没有把这件事情当真,但是见到报纸后,心中信了三四分,他给卞明成续上了酒,说:“行啦,老卞,你这是……应该说个什么词呢……哦对,遇人不淑,自认倒霉吧!”   “认倒霉,那不是成全了那个贱人吗?不行,我得去离火找她!”   “你现在是个连身份证都没有的黑户,就算你找到了她,又能怎么办?”   卞明成说道:“不行,如果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我亲弟弟不是白死了?!”   祁飞这人虽然不算什么好人,但是他并不傻。从刚才他就怀疑,卞明成既然没有死,那么报纸的文章上提到的死者又是谁呢?现在,卞明成承认了,死在车里的,就是他的亲弟弟卞明光。   卞明成是有意识地主动骗保,那么他的亲弟弟也是被他有预谋地杀害的!一想到这里,祁飞心底害怕,端着酒杯的手都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卞明成已经喝醉了,他一把拉住了祁飞的手腕,害得那杯酒都洒到了餐桌上。只听卞明成说道:“祁总,我们是老朋友了。朋友有难,你帮不帮?”   “帮,我当然帮了。”   “那……那借我十万块钱,等我回到了离火,找那个贱人讨回公道,我双倍……不,十倍还你!”   毕炜问道:“你当时把钱借给他了?”   祁飞哭丧着一张脸:“我能不借吗?他连自己的亲弟弟都敢杀,更不用说我这样的了。”   “你之后来到离火找卞明成,是为什么?”   “他说还我钱,所以我就来了。”祁飞苦笑了一声,“我以为这十万块钱打了水漂了,可是没想到他真的给了我,虽然没有一百万那么多,但是也给了我三十万。”   “你来到离火之后,看到卞明成的生活怎么样?”   “嗬,他可威风了。穿得都是名牌,吃的都是山珍海味,出入都是高级会所。他还带我去了几次,办张会员卡,一出手就是五十万。洗个澡,都花个万八千的。有的地方,我都不敢随便进。”   看来,卞明成在回到了离火市后,经济状况确实得到了好转。情况了解得差不多了,祁飞的嫌疑也可以被排除了。   夏朗正想叫人带祁飞出去,毕炜却说道:“先不忙。”他对夏朗说道:“你先回去吧,有点儿私人问题,我处理一下。”   夏朗明白了,刚才祁飞提到了毕炜妻子的名字,恐怕涉及到了什么。他点点头,起身离开了。   偌大的审讯室里,只剩下了毕炜和祁飞。祁飞心里有点儿害怕了,他说道:“我该说的可都说了……我爷爷以前也是警察,毕炜你……你可不能乱来啊!”   毕炜点上了一支烟,冷笑一声:“知道你爷爷是警察!”   祁飞一愣,对方这话摆明了是占他便宜,但是他也找不出什么反驳的理由。   “祁飞,你刚才说,上学的时候对顾欣桐和安琪儿做了那样的事,到底是什么事?”   “我……我……”祁飞不敢说。   毕炜双目犹如利剑,狠狠地盯住他,语气傲然:“我不妨告诉你,安琪儿现在是我的老婆,顾欣桐已经惨死……我只想知道,你当初到底做了什么事?祁飞,如果你今天不说实话,老子这警察就不当了,大不了当个杀人犯!”   祁飞愕然,他没有想到,自己仅仅离开了半年多的时间,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变故。他不知道是因为心里惧怕,还是有了悔意,突然间嚎啕大哭:“是,我混蛋,我不是人,可那些都是我以前不懂事犯的错误!”   接着,祁飞讲出了自己高中时期的事情。上高中的时候,祁飞和安琪儿还有顾欣桐是同班同学。模样出众的安琪儿和顾欣桐是出了名的姊妹花,两人成为了学校里众多男同学暗恋的对象,祁飞自然也不例外了。 第三十七章 那都是我小时候不懂事   审讯室里的氛围安静地令人窒息。祁飞刚开始说了没多久,忽然停住了。他吞了一口唾沫,毕炜似乎都能清楚地听到“咕哝”一声。   “毕队……不不,毕处……我如果……如果坦白交代了,你……你能不能大人有大量,放过我?”   毕炜看着他,不为所动。他的两只眼睛连眨都不眨,仿佛没有听到祁飞的话。尤其是他的眼神始终死死地盯着祁飞,其中不带任何的感情色彩,令祁飞内心惊惧不已。   祁飞不敢再讨价还价了,他忙不迭地交代了实情。   那时候的祁飞,在学校里“意气风发”,爷爷是副市长,爸爸又是大集团的掌权人。他的地位,通过一件小事就能看出:高中时期,学校明令禁止学生带手机,一经发现,立刻没收。但是祁飞却不顾禁令。他甚至可以在老师面前堂而皇之地拿出手机打电话。老师慑于他家的权势,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风头无两的祁飞是当之无愧的“老大”,身后更是聚集了一大批人。偷鸡摸狗,打架斗殴,这些成了他们在学校里比读书还要勤快的事情。可是祁飞那时候也有心结。学校里攀比成风,从名牌服饰到家长接送的车辆,除了学习成绩外一切都可以是彰显个人地位的“勋章”。   毕炜听到这里,心生疑惑:“祁飞,你家里的条件天底下人都知道。这些难道你没有吗?”   祁飞苦笑了一声:“我当然有……可是这些不是我在意的。人就是这样,越容易得到的东西,越不会懂得珍惜。”最后,他竟然说出了一句颇有感悟的话。   这倒并非是祁飞幡然悔悟,只是他对于自己当年幼稚的一种嘲讽。原来,当时除了外在物质以外,“女朋友”也成为了有头有脸的一种象征。祁飞手底下有好几个“小弟”都有了女朋友,其中有不少女同学颜值还都挺高。这自然让祁飞心痒痒的。   但是身为学校的“老大”,他不可能和这些女同学在一起,因为那是自降身价的一种表现。最后,他只得将目光放在了两个人身上。   “你说的就是安琪儿和顾欣桐吧?”   祁飞点点头:“她们俩上学的时候都很漂亮,尤其是安琪儿,是校花。顾欣桐虽然差了一些,但也只是排在了安琪儿的后面。”他抬头看了看毕炜,欲言又止的样子。   毕炜点了一支烟,吸了一口后说道:“没关系,有什么话都趁现在说出来吧,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祁飞结结巴巴地说:“毕……毕处,可以给我一支烟吗?”   毕炜拿出了一支香烟给他。祁飞吸了一大口,怔怔地望着燃烧的烟头:“安琪儿的老爸是军队的首长,没人敢惹。要不是因为这一点,恐怕……恐怕轮不到毕处你了……”   听到这样的话,毕炜并没有生气,他只是笑了一下。回想起当初苦苦追求安琪儿,那还真是从千军万马中杀出来的。   祁飞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将自己的目标放在了顾欣桐的身上。他追了顾欣桐足足有三个月,但是顾欣桐不为所动。祁飞家世虽然显赫,但是顾家的条件也不差。当初,手底下的“小弟”劝祁飞追求安琪儿,祁飞却推说安琪儿不是他喜欢的类型。那时候,他从这些人的眼中看到了怀疑的神色。因为这个理由太没有说服力了,安琪儿这样的女孩儿,有谁不喜欢呢?   可是这一次,自己追求顾欣桐的消息传遍了学校,甚至他给顾欣桐写得那些蹩脚的情诗都被老师发现了。但这个女孩儿就是不为所动。这让祁飞很没有面子,他更担心自己的“威望”受损。   关键时刻,平时充当祁飞“军师”角色的一个小子出了个注意。   学校虽然设有浴室,但是在墙外面踩着高处,是可以看到里面的。到时候祁飞只要用自己的手机拍两张顾欣桐洗澡的照片,不怕她不就范。   “你照做了?”毕炜掐灭了手里的香烟。   祁飞懊悔地点了点头:“我……我当时是年轻不懂事……”   毕炜问道:“恐怕……照片里不只有顾欣桐,对不对?”安琪儿和顾欣桐的关系那么好,出双入对。他已经猜到了一些。   祁飞抬起头来,伸出了两根手指指着天花板:“毕处,我对天发誓……真的没有对安琪儿造成任何的影响啊!”   “我就问你,照片中有没有她?”   “有……但是……但是只是个背影,没人能看出来是她啊!”祁飞惊慌地大叫。   毕炜的一只拳头不由地攥紧了,骨节“咯咯”作响。要不是有审讯椅的横杠拦着,祁飞都要给毕炜跪下磕头求饶了:“毕处,你……你大人有大量,那……那都是我小的时候不懂事,事情都过去了十几年了,你就饶我这一回好不好?”   足足过了一个多小时,毕炜才从审讯室里出来,随后,他叫人带走了祁飞。穆奇在旁边问道:“毕处,你是不是在给祁飞做什么思想工作啊?”   夏朗轻咳一声,示意他们不该问的不要乱问。   毕炜挠了挠头:“妈的,还不如不问呢,这下吃了个哑巴亏。”   “学长,你说什么?”   “哦,没什么,还是说说案子吧。”毕炜很快转移了话题,并非他对这件事不生气。而是现在他已经是省厅的领导了,不同于以前在市局了。这一年多以来,他学会的便是隐忍力。安琪儿都没有把这个人渣放在心上,他又何必和这个败类一般见识呢?   几人回到了办公区后,刑侦支队的人开了一个简短的会议。   夏朗说道:“首先,我们需要查明祁飞所说的情况是否是事实。我个人先说一句吧,我觉得他不像在说谎。”   所有人都默不作声,齐刷刷地看向了毕炜。毕炜点点头:“我同意你的看法。”   “学长,还有一点我觉得不大对劲。”   “你是说,卞明成的经济状况吧?”   夏朗点了点头:“表面来看,谢萍萍说把自己的店卖了,偿还给卞明成。这也和祁飞的口供吻合,就是卞明成突然有钱了。但是有几点情况我觉得我们应该重视起来。第一,谢萍萍和卞明成的夫妻关系并不好,她会心甘情愿的卖掉店面?谢萍萍第一次被我们带回来的时候,就是在跟人谈一份儿合同。那是她卖的最后一家店,但是她想撕毁合同了,这说明她卖店是被逼的。”   毕炜把手里一份杂志扔在了桌上,杂志的封面正是谢萍萍。他说道:“这个女人不简单啊,这么多年,在离火连开了七家店。这些都是她的心血,就算是顾及过去的夫妻情分,也不可能看着卞明成这么挥霍吧?”   夏朗很赞同毕炜的看法,他说道:“其实可疑的情况还有很多。”   毕炜打断了他:“比如撕毁合同这个时机。”   “对,谢萍萍想要撕毁合同的时候,正是卞明成死后没多久。当时就连我们警方都不知道死者是卞明成。假设卞明成当时没有死,为什么谢萍萍要急着撕毁合同,收回自己的店呢?”   韩笑迟疑说道:“夏队,这么说会不会太武断了?也许谢萍萍是因为别的情况呢?”“在别的情况没有出来的时候,还是先听你们夏队的吧。”毕炜拍了拍韩笑的肩膀。他站起来说道:“好了,剩下的事情交给你们了,不用我说该怎么做了吧?”   夏朗笑了:“明白,再问问她喽!” 第三十八章 谁嫁给了你才真倒霉呢!   第二天一早,夏朗便带着韩笑去了拘留所。韩笑这一路上都叽叽喳喳的,好像憋了很久的斗志终于释放出来了。他说道:“咱们这位大处长,来了之后就把我的位置給顶了,害得我都没有用武之地。”“手底下有关张赵,干嘛要用廖化啊?”夏朗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翻看着之前整理的卷宗,随口说道。   “夏队,不带这样的,我鞍前马后伺候你这么多年,没功劳也有苦劳啊!”   夏朗只是轻声一笑,没有继续和他逗趣。   到了拘留所后,所长老王跟二人介绍着情况:“反正进来后不吵也不闹,只是一个人坐在那儿哭。昨天晚上,一个老头儿带着小女孩儿来看过她。那俩人是她的爸爸和女儿。哦对了,今天你们没来的时候,还来了一个女的。”   “女的,是谁?”   “律师,姓陈的。”老王说道,“唉,说句不该说的,看着谢萍萍这可怜样儿,我都怀疑你们是不是抓错人了。”   韩笑不服气地说道:“老王啊,活该你一辈子窝在这儿。那天底下的坏人都装可怜,你这儿就清闲多了。”   老王嘿嘿一笑,不置可否。   很快,谢萍萍被带上来了。拘留所的审讯室不大,警察与被审讯人之间隔着一道铁栅栏。这才多久没见,谢萍萍已经像是变了一个人,整个人瘦了一圈,较之上次愈见清瘦。   “谢萍萍,我们这次来,是还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谢萍萍低着头,一言不发。安静的氛围中,可以清楚地听到她的抽噎。   “谢萍萍,你曾经说过,你变卖你名下的美容院,是为了赔偿卞明成,他没有威胁过你,对吗?”   “嗯。”   “那为什么你和王崇远签订了合同,却又反悔了呢?”   谢萍萍沉默了好一阵儿,才缓缓说道:“不是我反悔了,是我觉得自己的卖价太低了。王崇远是趁火打劫,我也找了律师准备起诉他的。”   “既然你明知道王崇远是趁火打劫,为什么还要把店转让给他呢?”   谢萍萍一时哑然了。   “还有,你想撕毁合同,这个时间点……你不觉得有问题吗?”夏朗的每一个问题都像是一记闷锤,狠狠敲打着谢萍萍的神经。   “我……没有的,没有任何问题,我只是不想卖了。”   此后,无论夏朗和韩笑怎么问,她都不再回答这个问题,只是一口咬定了自己不想卖了。等谢萍萍被带走后,韩笑气得把本子摔在了桌上:“这个谢萍萍,摆明了是有问题!”   “算了,现在我们证据不足,还不是她怎么说了怎么算嘛!”   “夏队,谢萍萍没理由一下子变成这样啊。嗯——一定是背后有高人给她支招!”   夏朗笑了两声:“高人,谁呀?”   “咦,你刚才没听老王说吗?一个姓陈的律师来过,肯定是陈妙言啊!谢萍萍不是找她作代理律师,要和王崇远打官司吗?夏队,你和陈律师那么熟,应该去找她问问看。”   提到陈妙言,夏朗想起来了上次躲在她的床上被陈妙欣发现的事情,不禁觉得脸颊发烫。   傍晚的五点半,陈妙言收拾好了东西离开公司,刚走到停车场,便见到了夏朗。她笑着说:“这次不会是又想上演美女律师在停车场被歹徒袭击的剧本吧?”   夏朗却说道:“上次的事情已经跟你道歉了,就不要笑话我了。”   “那让我猜一猜,你来找我是为了谢萍萍的事情吧?”   夏朗笑了一下,看来,大律师的名号并非偶然,陈妙言冰雪聪明,一猜就中。   二人找了一家餐厅,边吃边聊。陈妙言知道了夏朗的来意后,坦承说道:“嗯,今天早晨我的确是去找过谢萍萍,不过聊的都是开庭的事情。”“开庭?”   “对啊,她不是要和王崇远打官司了嘛。我这边刚交上了诉讼费,就听说了她被你们警方拘留的消息。所以才去拘留所里看望了她。”   “她有没有和你说起有关于案子的事情?”   陈妙言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夏朗有些失望。忽然,陈妙言又说道:“啊,我想起来了,她问了我一个很奇怪的问题。”“什么问题?”夏朗急切地问道。   “她问我,一个人犯了错误,是不是还有机会改正?我说,古人有句话: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谢萍萍却摇了摇头,她苦笑着说,根本不可能,犯了错误,老天爷都不会饶了你……然后她就怔怔地看着一旁发呆了。我觉得她整个人,精神状态很不好。”   夏朗沉吟着,心中暗忖:难道谢萍萍真的是凶手?那么她的不在场证明是怎么回事?   吃完了饭,夏朗没有和陈妙言过多的相聚,匆匆告别。陈妙言看着他上了车,喊道:“喂,难道你不送我回去吗?”她的车还停在了公司,是夏朗开车带她过来的。可是夏朗根本没听到,开车一路绝尘而去。   陈妙言气得跺了一下脚:“谁嫁给了你才真倒霉呢!”   夏朗在路上向韩笑确认:“笑,案发当晚,谢萍萍说她不在场。你能不能帮我联系到她那位朋友。”   韩笑说道:“没问题,夏队,我找一下。”他找出了电话号码后,给夏朗发了过来。   很快,夏朗就和这个叫容萱儿的女孩儿联系上了。说是女孩儿,年纪也过了三十多了,和谢萍萍同岁。但因为保养得很好,看上去和二十七八差不多。   容萱儿此时正和朋友们在一家酒吧热闹着。今晚,是她的另一位闺蜜被男友求婚,所有人都是见证人。至今未婚的容萱儿看得颇有感触,当夏朗来到后,她带着夏朗去了外面临街的一张座位。这里跟喧嚣的里面比起来,安静许多。   容萱儿点上了一支香烟,说道:“不是为这事已经找过我一次了吗,怎么又来了?”语气中颇有不耐烦的意味。   夏朗说道:“你不要怪我们,这也是为了工作。”   他刚说了一句话,容萱儿就问道:“哎,我听说萍萍被你们抓起来了,真的假的?你们可不能冤枉好人啊,她绝不可能杀人的!她胆子那么小,连鱼都不敢杀……”   “容女士,这件事情呢,我们警方会处理的。目前对谢萍萍只是实行了拘留,是因为她对于之前的情况有所隐瞒。如果你想你这位朋友尽快出来的话,就请配合我们的工作。”   容萱儿连连点头,没有了之前的骄狂之气:“好好好,你问吧,尽管问。”   夏朗知道,她是被谢萍萍因为有所隐瞒而被拘留的事实吓住了。他问道:“之前你说过,在案发当晚,你和谢萍萍在一起,能详细说说那晚的情况吗?”   “好,我已经说过一次了,但是我再说一次也行。那一天晚上的11点多,谢萍萍给我打电话,约我出来。我看到她就在我家楼下。当晚我们就去了东寨酒吧,一直到凌晨的四点多我们才回家。”   这一段表述,与之前的情况没什么不同。夏朗问道:“为什么时间你记得这么清楚?”   容萱儿说道:“我租的地方没有表,我上车的时候还问她呢。我说,现在都几点了啊,这么晚出去?她笑着跟我说,才11点啊,夜生活刚刚开始嘛。”   夏朗不由地问道:“你住的地方没有表,难道你平时也没有表吗?”   容萱儿抬起手腕,皓白的手腕上戴着一只精致的玫瑰金的女士坤表:“你说这个?这个是装饰的,没用。”   “那你的手机呢?” 第三十九章 两个嫌疑人   “我手机一天不离手,每天回到家肯定是没电了。所以那时候正在充电呢,我那一晚还没有带手机出来。”   “当时你们是怎么去酒吧的?”   “开车啊!”   “谢萍萍开的车?”   “那当然啦,她自己的车嘛!”   “路上的时候,你们有没有听什么歌,比如说电台广播什么的?”   容萱儿仔细回忆了一下,她沉吟说道:“好像……我上车后,谢萍萍一直是在听着音乐。我以为是放的车载CD,你知道的,像我们这种人一般是不听什么广播电台的。但是那一晚……她好像还真的听电台广播了。”   夏朗警觉起来了:“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那首歌放完了之后,就听见一个主持人再说话,她说感谢各位听众朋友,现在已经是深夜了,北京时间的……但是谢萍萍马上关掉了广播。我当时还问她,你什么时候开始听这些了?她说,按错了。”容萱儿轻描淡写地说道。   夏朗听罢周身一震,他很快想到了一种可能:谢萍萍在杀害卞明成后,将尸块抛在了将军山。因为考虑到了要尽快制造自己的不在场证明,所以她处理尸体的时候很慌张,时间也很紧张。谢萍萍只能是将11袋尸块扔在了方圆不足五百平米的范围里,然后她前去找自己的闺蜜容萱儿。   谢萍萍和容萱儿的感情很好,她早就知道容萱儿的手机会没电。所以,当容萱儿问起她时间的时候,她随口说了句是晚上的11点,借此来给容萱儿造成一种错觉。当电台广播说出北京时间的时候,她马上关闭了电台,为的就是不让容萱儿看穿她的鬼蜮伎俩。   想明白了这一节后,夏朗马上给毕炜打了电话,说明自己的观点。   电话那边,孩子的哭声嘹亮,毕炜和安琪儿正在忙着给孩子换尿布,他听到了夏朗的一番分析后,说:“你说的这也是一个问题所在。这样好了,带痕检科查一下谢萍萍的车,明白我的意思吧?”   “好,我这就去办。”   老李连夜被夏朗叫了起来,他们来到了谢萍萍的住所,看到了她停在车库里的那辆车。这是一辆顶配的奥迪TT。老李从事痕检工作很多年了,这也不是他第一次检查车辆了,他检查得很仔细。夏朗站在车库外,点上了一支香烟慢慢抽着,脑子里反复想着:凶手真的会是谢萍萍吗?   “有发现!”痕检科的一名年轻同事叫了一声。夏朗急忙丢掉了刚抽了一口的香烟,跑了过去。老李也快步走过去。   在车子后备箱的左下角,有不足指甲盖大小的一块地方有鲁米诺试剂反应。在紫蓝色的光照射下,这块区域呈现为了白色,这是血液反应。   老李当机立断:“快,马上取证,千万小心!”   “是。”   警方小心翼翼地上前,严谨地进行取证工作。   老李走到夏朗身边,释怀道:“看来,这一次终于要破案了。”夏朗一直沉着脸,他不敢确定老李的说法对不对。谢萍萍如果真的想到了篡改时间,那么她一定对杀害卞明成是有预谋的。从心生怨恨,到行凶、抛尸……这些都可能经过严密的谋划,那谢萍萍会用自己的车来抛尸吗?夏朗表示深深的怀疑。   “怎么了,案子快破了,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老李看出了端倪。   “哦,没什么,先带回去化验吧。”   事实证明,夏朗的猜想没有错。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在谢萍萍的座驾内发现的血迹,经证实属于猪血。那是前不久她买了一些冷藏的生肉给父亲谢敬庸送去。谢敬庸也证实了这一点:“我这个人上了年纪,但是好吃肉,喜欢自己做。那天特意让女儿给我买了一些肘子送过来。”   原以为案子即将告破,哪知道陷入了死胡同。夏朗干脆给毕炜打电话,想约上他谈一谈案子的进展。毕炜在电话那头说了句:“我在将军山呢,你过来吧。”   夏朗知道,毕炜一定是重返现场去找线索了。他开车来到了将军山,沿着石阶走上去,看到了安琪儿正抱着女儿。他们相互微微点头,算是打了一个招呼。而毕炜则在那方圆五百米的现场来回踱着步子。他眉头紧锁,苦苦冥思。   夏朗走上前去,自己还没有来得及开口,毕炜便说道:“还是有疑点的,首先来看,尸块全部集中在这么小的范围,不合常理。”   夏朗重重点头,这一点他之前已经说过的。   “第二点,就是兰州方面了。卞明扬的火车票就算是随手丢在了谢萍萍的家里,卞明成为什么要把它藏在自己的内裤里呢?”   夏朗深以为然:“的确……就算是兄弟二人的感情好,也没必要这么做。有的火车票我们也是随手一丢,根本不会在意。而且……一般人如果有收藏火车票的习惯,也只会收藏自己的车票,还会好好珍惜,不可能放在内裤这种地方。学长,你的意见呢?”他知道,毕炜精通犯罪心理学,懂得通过犯罪分子的某种行为去解读他(她)的内心。   毕炜闭上眼睛想了一会儿,说道:“卞明成藏这张车票,是给我们看的。”   “给我们看?”夏朗不理解。   “卞明成是一个死了五年的人,他已经想到了,自己死后,警方很难确定他的身份。我们是怎么查到卞家人头上的,不就是这张车票吗?”   夏朗沉思片刻:“你的意思是,卞明成可能知道自己要死了,所以才做出了这样的举动,为的就是向警方示警?嗯——的确有这种可能。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卞明成完全有能力摆脱谢萍萍。他是个男人,反杀谢萍萍都有可能,没理由第一时间先藏车票的。”   毕炜伸出了两根手指:“两种可能:要么,谢萍萍不是凶手,我们之前的推断有错误。要么……凶手不止有谢萍萍一个人。卞明成根本没有机会反杀,更不可能逃出去了。”   “难道是江凯?”   毕炜说道:“我也在想,可如果是江凯的话。他对谢萍萍的感情那么深,必然愿意留下来处理尸体,让谢萍萍制造属于她的不在场证明,可是江凯处理尸体也太马虎了吧?”说完,他看了看不远处的安琪儿,小声对夏朗说:“这要是我的话,我宁可把尸块扔得散一些,加大警方的破案难度。”   “除了江凯,还会有谁这么帮谢萍萍呢?”   “我心里有两个嫌疑人。”   夏朗已经猜到了,他沉吟再三,说道:“其中一个我觉得有可能,但是另一个……年纪太大了吧?”   “不管怎么说,先问问看吧。”   “好,我联系一下兰州那边。”   两人走过来,毕炜从安琪儿手里抱过了女儿,好让妻子的双臂放松一下。安琪儿问道:“怎么样,是不是有收获了?”   毕炜笑着说道:“你老公出马,还有摆不平的吗?”   安琪儿伸过手去,轻轻掐着毕炜的嘴:“你呀,哪儿都好,就这张嘴该打!”   毕炜连声讨饶。夏朗看到这夫妻二人甜蜜的一幕后,不禁微微笑了。毕炜瞪着他,佯怒:“笑什么笑,你敢笑话领导?”   哪知,夏朗却叹了一口气:“唉,说句实话,羡慕你和嫂子还来不及呢!”   “怎么,你那位律师还没有搞定啊?”   夏朗没有说话,只是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   安琪儿说道:“怎么回事,夏支队是遇到什么困扰了吗?” 第四十章 被逼的   夏朗当然不想把自己现在的感情对安琪儿讲出来,他本想找个话题遮掩过去,没想到毕炜快他一步:“老婆大人,你不知道,咱们这位夏大队长是被情所困。”接着,他便说出了夏朗痴情于陈妙言的事情。   安琪儿听完后,对毕炜说道:“这种事情在你看来不是小菜一碟吗?你帮帮他吧。”   毕炜苦笑:“问题是……这种事情怎么帮啊?我和陈律师又不熟。”他转而又对夏朗说道:“朗啊,要不你换一个人?”   夏朗无奈地一笑,心说:没听说过这种事情还有换的。案情逐步明朗,自己这位学长又开始不着调了。   兰州警方很快给予了回应,他们第一时间对卞明扬进行了审讯。但是据卞明扬所讲,事发当晚他在公司加班,另外有公司员工作证,不存在作案时间。   现在看来,只有一个人最具嫌疑了。夏朗对毕炜说:“虽然这个可能性很低,但我觉得谢敬庸一样有作案嫌疑。”毕炜点点头:“有的时候,我们不能凭借一些常识性的东西去解释凶案。尤其这件案子还那么蹊跷,谢敬庸的资料你们查到了吗?”   “全在这儿呢。”韩笑把相关资料交给了毕炜,“谢敬庸,今年七十二岁,是离火市本地人。原本是离火市海洋大学的教授,退休后就一直赋闲在家。另外,我们也从查出了他的住院记录。相关资料上也显示,谢敬庸好酒,有长期饮酒的习惯。五年前谢萍萍回离火市看望谢敬庸那一次,他已经被确诊为了肝癌。五年来本来一直在坚持治疗,但是在今年年初却停了。”   又是今年年初,这个时间节点很敏感。在那时候,卞明成出现。谢萍萍变卖了五家店面,而谢敬庸也停止了癌症治疗……所有的事情都集中在了这个时间节点上。夏朗问毕炜:“我觉得我们暂时先不要对谢敬庸动手,应该先找出充分的证据。”   “走。”   “毕处、夏队,你们去哪儿?”韩笑问道。   夏朗头也不回地说道:“医院。”他和毕炜有着十足的默契,毕炜只是说了一个字,夏朗便已经猜到了他的想法。   两人来到了谢敬庸之前一直就医的离火市崇安医院。主治医生是一个40多岁的男的,戴着眼镜,名叫祖念光。他给毕夏二人到了两杯茶:“是的,之前谢老师一直在我们医院治疗。”   “你叫他谢老师?”   祖念光笑了:“之前我上学的时候,是他的学生。所以一直这么称呼的。”   “这么说,谢老先生是教医学的?”毕炜很惊讶,海洋大学里没听说还设立了医学课程啊。   祖念光很快就解释道,他上大学的时候学的并不是医学方面,只是从医一直是自己的兴趣。上了研究生之后,他刻苦钻研,考取了相关的医师资格证,这才终于成为了梦寐以求的医生。   “祖医生,谢老先生的病情是怎么样的?”   祖念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热茶,面带神伤:“唉,不容乐观啊。五年前,我们就发现了这一病症。这五年来,一直采用的是药物治疗的办法,虽然保守一些,但却是最保险的一种。谢老师自己也认可这种治疗方案。效果还不错,虽然没有得到彻底的根治,但是癌细胞也没有进一步扩散。”   “那后来呢,谢老先生为什么自动放弃治疗呢?”   祖念光皱起了眉头:“唉,到现在我也想不通。治疗进行得很顺利,可是那一天,谢老师忽然跟我说,他从下个月开始就不会再来了。我当时吓了一跳。”   他回忆起了那天的情景:   祖念光几乎是跳了起来:“什么?谢老师,你……你刚才说什么?”   谢敬庸叹了口气:“我是说,下个月我不会再来了。”   “谢老师,是对我们的工作有什么不满意吗?还是您不认可这个治疗方案?”祖念光心急如焚,“哪怕是这样,您也不能放弃治疗啊!如果您对我不满意,你可以去别的医院,这病情不能耽搁啊!”   谢敬庸嘿嘿苦笑着,浑浊的泪光挂在了眼眶里:“我都这把年纪了,死就死了,还有什么好说的?还是省下点儿钱来,留着给我……”说到此处,他忽然停住了话头。   “谢老师,您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要是缺钱的话,我私人可以帮助一些的。而且,我可以向医院请求减免一部分的。”   谢敬庸慢慢站了起来,摇头说道:“算了,也只是杯水车薪。小祖啊,谢谢你这五年来对我的关照,以后有机会再见面吧。”说完,他便走了。   夏朗问道:“祖医生,以你对谢老先生的了解,他停止治疗是什么原因?”   祖念光说道:“我猜可能是因为钱。不过话说回来了,他女儿谢萍萍那么有钱,我这也只是瞎猜而已。后来我还跟上面打过一份报告,请求减免谢老师的治疗费用。但是没有通过。没人相信谢老师会没钱。”   从医院出来后,夏朗说道:“也难怪呢,书香门第,女儿还是有名的生意人,怎么可能一下子就没钱了呢?”   “谢萍萍卖掉的五家店,你知道在哪里吧?”   “知道啊。”夏朗明白了,开车前往。   这五家店,只有两家还在做美容业。其余的三家,一家改成了婴儿用品专卖;一家改成了火锅店;还有一家改成了装饰公司。面对警方的询问,这五家店的店主都一口咬定,谢萍萍当初是自愿转让给他们的。   其中有一家美容院的老板说道:“谢萍萍也算是我们这一行的状元了,你们看看咱们离火市,没有一家美容院是她的对手。当初我盘下这家店面,也是想沾沾她的气儿,说起来这里以前是大名鼎鼎的蓝雅,客人们也会多些吧。”   “谢萍萍这家店开了多久了?”   “三年多吧,我记得好像是。其实我挺佩服她的,她签合同的时候,哭得跟个泪人似的,要不是遇到了麻烦,谁愿意把自己的心血白白让给别人呢?”   “等一下,你是说,谢萍萍在和你签转让合同的时候,哭了?”   “对啊,我看她那样实在不忍心,而且我拿下这家店比市面上的价格便宜了40%,我觉得自己有点儿乘人之危了。我还说呢,她要是舍不得,就算了。可是谢萍萍却摇了摇头,说没事,签吧。我们这才签了合同,她当时的眼泪把合同都给打湿了。”   这可就奇怪了,谢萍萍当初可是说过的,她是自愿把店面转让,赔偿给卞明成。为什么会哭得这么伤心呢?如果不是做好了十足的准备,她也不会卖店吧?既然卖店,即便是自己的心血,也没必要哭啊!   毕夏二人的心思都是一样的,他们俩坐在车里,苦苦思索,半天都没有说话。许久之后,他们两人忽然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道:“被逼的!”   夏朗说道:“一定是这样的,卞明成回来后,发现了谢萍萍和江凯的事情。最重要的是,谢萍萍事业有成,而且是用卞明成的死亡赔偿金作为了创业的资本,这让心胸狭小的卞明成忍无可忍,所以卞明成便威胁着谢萍萍要钱。”   毕炜点点头:“谢萍萍为了满足贪心不足的卞明成,只好卖了六家店。在卞明成死后,她的威胁消除了,所以马上要撕毁合同,不惜和王崇远对簿公堂,也要拿回自己的店。” 第四十一章 我们可不可以从物证方面下手?   夏朗十分赞同毕炜的想法:“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谢萍萍的作案动机就成立了。”   “这样,马上安排人,对谢萍萍身边的人展开调查,尤其是从今年年初开始后,谢萍萍的经济状况。得再查一遍。”   “好。”   案件再次出现了转机,很快,专案组的工作人员围绕着谢萍萍周围的关系展开了调查。当晚的深夜两点钟,市局刑侦支队的人都还没有撤。忙了一天了,大家连饭都没有来得及吃。夏朗便点了几份儿饺子,所有人一起边吃边聊了起来。   曹妤是一个发言的,她手里的筷子夹着一只饺子,还没有放进嘴里便说道:“我今天去问了几个谢萍萍以前的员工,她们对于谢萍萍的财政状况不是很了解。不过据她们所讲,从今年年初开始,谢萍萍经常拿店里的钱。”   穆奇皱着眉头说道:“老板拿店里的钱也正常吧?”   “你知道什么啊?谢萍萍以前店里的钱都是固定存入一个指定账户的,但是从今年开始后,这个账户的钱非但没有增加,反而逐渐减少了。”说着,曹妤拿出来了一张银行的存款单,交给了夏朗。   夏朗接过来,看到上面的提款信息几乎每天都有,而且少则几千,多则数万。这么一个提法,就算是金山银山都得空了。   曹妤补充道:“我还在银行里查出来了一个信息,谢萍萍这个人很保守,从来没有办过信用卡。但就在今年的五月份左右,她在三家银行都办理了信用卡。而且根据记录显示,第二天这三张信用卡便被刷爆了。”   毕炜吃了一只饺子,烫得直咧嘴:“其他人呢?”   “毕处!”杜志山说道,“我去谢萍萍常去的几家店,什么餐饮、SPA这些。他们也反映了一个情况,以前谢萍萍都是提前往会员卡里续费的。但是这一阵儿,她不但不往会员卡里续费了,反而向几家店提出了要将会员卡折现。”   毕炜看了夏朗一眼,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坚毅。毕炜让杜志山接着说下去。   “是。那几家店当然不肯了,因为没听说过哪家店的会员卡还能退呢。逼得谢萍萍没办法了,干脆就把这些会员卡都挂在了网上。”说完,杜志山开始在手机上翻找,“我后来找了网监部门,也证实了这一点。你看,毕处,到现在有一张还挂在上面呢!”他把手机拿给毕炜看。   毕炜看到,手机上面打开的正是某著名的二手物品交易的APP,转让的物品是一张健身卡。而留下的联系方式,正是谢萍萍其中的一个手机号。   “其他人呢?”   穆奇说道:“我问了一些和谢萍萍在生意场上有来往的。这些人里,十个人有八个人说,谢萍萍曾经向他们借过钱。这些人有的借了,有的没借。还有一个姓葛的,问我们警察什么时候能放人,他着急要账呢!”   “说来巧了,我今天去了谢萍萍的美容院总店。”韩笑说道。   他刚说了一句话,曹妤便抢白道:“你去哪里干什么,不是说好了我去调查谢萍萍的员工吗?”   “你先听我说完。我也是问了谢萍萍的一些邻居,没有什么收获。现在这些邻居,谁都不认识谁,见了面也不打招呼。我当时觉得有点儿郁闷,就去了谢萍萍的店里。没想到刚到那里的时候,就遇见了一帮讨债的。”   “讨债的?”   “嗯,我仔细问过了,他们都是民间借贷公司,其实就是高利贷。谢萍萍曾经向他们借了一百二十万。他们听说谢萍萍被警方拘留了,这才赶过来要钱的。不过你们放心,这些人我都已经带回来了,就是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在拘留所里见到谢萍萍。”   “算了,这种不入流的小角色交给别人处理好了。”夏朗转而对毕炜小声说了句什么,毕炜点了点头。夏朗这才转而对大家说道:“今天都辛苦了,先吃完饭,然后该休息的休息,明天我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夏队,我们都查出来了,谢萍萍的经济状况肯定是有问题的,怎么还查啊?”   夏朗笑了:“谁说明天要查谢萍萍了,我们明天的目标是卞明成!”   第二天,刑侦支队全体警员出动,主要围绕着卞明成回到离火市后的动向展开侦查。所有人两两一组,足足忙碌了一天。虽然比昨天更累,但是收获喜人。   在案情分析会上,夏朗发言道:“根据我们大家今天的侦查结果,卞明成在回到离火市后,最开始的时候虽然落魄,但是在很短的时间内便发迹起来。每天出入高级会所、星级酒店等场合,而根据他之前的消费记录,最高的一次一天就花了三十多万。而且其中有几次刷卡记录,还是用的谢萍萍的信用卡。”   付如丞端着茶杯,看着白板上画出的简易的分析图,说道:“这么说,谢萍萍的钱都是给了卞明成了。一个人就算是再想赎罪,也没必要借高利贷吧?”   “我们也是这么认为的。”“毕处,你的看法呢?”付如丞还是第一次和毕炜合作,言语间很是客气。   毕炜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嗫嚅着说了两个字:“证据……”他慢慢站起身来,对在场的专案组成员说道:“这些分析全都合情合理,但是我们没有证据。夏朗,之前你说的那件广播电台的事情我也去问过了,谢萍萍没有说谎,当晚她在时间上并没有造假。这样一来……被动的是我们。”   大家听到这句话后,颇为沮丧,辛苦了两天的时间,原以为事情会有些收获,可最后还是竹篮打水。没有证据,这些入情入理的分析就什么都不是。   此时,叶理怯生生地举起了手。   “请说吧。”毕炜冲他扬了一下下巴。   “我们可不可以从物证方面下手?”   杜志山叩着桌子:“现在我们连一点儿证据都没有,哪儿来的物证?”   “不,我是说死者的随身物品。那些衣服虽然很常见,但是装尸块的那些袋子呢?凶器呢?这些我觉得我们都可以入手。”   “叶法医,你详细说说。”毕炜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   叶理清了清喉咙说道:“我仔细勘验过死者的伤口,这个伤口是呈方形的钝器,从受力面及伤口的破损情况看,我觉得很可能是一把斧子。还有,黑色垃圾袋虽然常见,但是每个厂家所生产的黑色垃圾袋是不一样的,比如尺寸、薄厚……我们能不能从这方面展开调查?”   毕炜点了点头,他和夏朗连日来都为了案情东奔西走,竟一时疏忽了身边的东西。付如丞也比较认同叶理的看法:“垃圾袋这种东西,一般家庭不会采用网购;另外,斧子这种工具也不是城里人常用的。我看,就先从这两方面着手吧。”   很快,警方再次展开了调查,这一次,他们在各个商店、超市游走,不停地找与盛装尸块材质相同的黑色垃圾袋。弄得被询问人莫名其妙:这些警察都是怎么了,是不是哪个大领导喜欢这个牌子的塑料袋啊? 第四十二章 杀人现场   整整过了三天,一无所获。穆奇冲进了办公区,从饮水机里接了三大杯水,一口气都不停,连着喝了下去。曹妤问道:“诶,怎么样了?”   穆奇摆了摆手,他喝完了第三杯水,喘了两口气说道:“哎哟我的妈呀,真渴死我了。我今天在外面足足转悠了一天,就连人家学校里面的小卖部我都问过了,都不是咱们要找的。”   许成走过来也接了一杯水,说:“要我说啊,咱们这份差事也是够费劲的。嫌疑人都被拘留了,可就是没证据咬死她,这不是干着急吗?”   曹妤噘着嘴:“你以为那么简单啊,我们就算是找到了材质相同的塑料袋,还要经过比对,等结果出来……我估计谢萍萍也差不多要放出去了。”   “就是说嘛,就怕咱们辛辛苦苦,到最后什么都捞不着。”   穆奇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呀,就别抱怨了。咱们夏队这么做也是万无一失。谢萍萍打官司的代理律师是谁啊?陈妙言,那可是咱们夏队的死对头。万一有点儿疏漏的地方,这娘们儿的唾沫星子就能把夏队淹死!再说了……”他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省厅的钦差大人在这儿,夏队认真点儿也很正常。”   曹妤听到穆奇提到了陈妙言,她说道:“诶,穆奇,你别瞎说。”“啧,我这怎么是瞎说呢?”   “你们聊什么呢?”夏朗忽然进来了,大家赶紧散了。曹妤愣在了原地,她只好怔怔地回答夏朗:“哦,没……没什么……我们只是随便聊聊。”小姑娘慌慌张张地走掉了。   晚上,大家并没有回家,而是聚在了办公区继续商讨着案情。如今,案情逐步明朗,只是差了最关键的一环,这让所有人都感到了心头不快。像是有一块大石头堵在了胸口,呼吸都不痛快。   夏朗看到这些人脸上一个个疲态尽显,他也有点儿心疼。大家共事了这么久,为了一件案子,所有人都彻夜不眠。可是心疼归心疼,他也不能说出别的话来。谁让他们是警察呢!   许成用哀求的口吻说道:“夏队,要不你跟付局或者毕处说说,让咱们放弃跟这条线吧。黑色的垃圾袋,全国遍地都是,这可怎么找啊?再说了,每次拿回来,还得去老李那边,等他告诉我们不对后,又耽误了两天时间。我看倒不如跟别的线。”   夏朗笑了两声:“其他人的意思呢?”   穆奇看看周围的同事,除了一脸不屑的杜志山,其余的人都低下了头。他壮着胆子说:“夏队,我跟你的时间不短了,我就斗胆说一句。现在时间这么紧迫,再耽搁几天谢萍萍就放出来了,到那时候我们想抓都不好抓了。我们能不能试试别的办法?我是没辙了。”   “怎么就没辙了?”办公区的门口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这一个声音何其耳熟,吓得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望向门口的位置。毕炜手里正拿着一卷垃圾袋。他笑着走过来说道:“既然是查案子,总有困难的时候,要是容易,也用不着我们出马了。呶,把这个送过去吧。”他把手里的垃圾袋拿给了穆奇。   穆奇面带羞愧,赶紧跑了出去。其他人慢慢坐下了。   夏朗问道:“你从哪儿找来的?”   毕炜看到办公桌上有一只苹果,也不问是谁的,拿过来在衣服上蹭了两下,咬了一大口说道:“说出来你可别激动。”他左右看看,故作神秘地说道:“将军山!”   夏朗情绪激动之下,一下子站了起来。   “你看你看,我就告诉你不要激动了。”   “你怎么想起来去那里了?”   “这都好几天了,我们围绕着市里的所有商店超市跑了一圈,什么收获都没有。我今天就想去现场看看,到了那边,看到了一家不起眼的小商店。我告诉你一个消息啊,他家不仅有这种黑色的塑料袋,还有斧子呢!不过斧子不好卖,只有一把,店家说上个月被一个年轻人买走了。”   夏朗茫然了:“年轻人?”   “对啊,没想到吧?”毕炜笑了。他和夏朗之前猜测的嫌疑人是谢敬庸,因为只有他可能这么尽心尽力地帮助女儿脱罪。但是转眼之间,怎么变成了一个年轻人了?   夏朗看到毕炜在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拍案说道:“卞明扬!”   毕炜由衷地说道:“好,不愧是离火市的第一神探,一点就透啊!”   “我马上联系兰州方面!”说罢,夏朗就拿起了手机拨通了沈涛的电话。   兰州警方马上做出了行动,再次找来了卞明扬。面对警方的询问,卞明扬也叫委屈:“那不关我的事啊!我承认,上个月我是去过离火市。当时是去找我二嫂和我小侄女的,那一天,我二嫂跟我说,让我帮她带把斧子和黑色的垃圾袋。我也就照做了。”   “你没有问她为什么要你买斧子吗?”   “没有……这种事情谁会问啊?反正在我们村子里,买把斧头是很正常的事情。”   兰州警方连夜审讯卞明扬,他只是承认自己买了这些东西,却不承认杀人。兰州方面只好把这一信息反馈给了离火市警方。而老李也知道了这件物证的重要性,连夜加班加点,在天亮后终于得到了一个准确的结果——毕炜带回来的垃圾袋与现场发现的装有尸块的垃圾袋是一样的!   很快,夏朗申请了搜查令,对谢萍萍所住的房间展开了调查。足足忙了大半天,却没有斧子的下落。毕炜说道:“算了,意料之中了。我如果是凶手的话,有时间抛尸,我也会有时间丢掉凶器的。”   夏朗点点头:“我看,我还是让人做个鲁米诺反应吧,看看这里是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毕炜笑着说道:“我不拦着你,但是提前跟你说一句,你可能会失望的。”   “啊?”   “谢萍萍很在意她的女儿,她和她女儿住在这里。从一般人的心理上来分析,她是不会选择在这里杀人的。不过也好,以防万一。”   当晚,一夜未眠的老李打着哈欠,带人来到了谢萍萍的家中进行了相关的实验。事实证明,毕炜所说的没错,谢萍萍的家并不是第一案发现场,没有血迹反应。   “卞明成体态肥胖,一百八十多斤的人,切成十一块,总要有个碎尸的地方吧?不是在家里,也不是在谢萍萍的店里……那只有那个地方了……”夏朗沉吟说道。   很快,警方又赶赴了谢敬庸的家中。谢敬庸所住的地方距离谢萍萍家不远,警方敲了半天门,谢敬庸才拉开了一道门缝儿,防盗链泛着光。他在门后警惕地问道:“你们要干什么?”   夏朗走上前去:“谢老先生,我们见过面的,公安局的。”他拿出了搜查证:“这是搜查证,请您配合我们的工作。”   谢老先生面色铁青,他嘴唇哆嗦着。良久,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拉开了房门:“我女儿什么时候能放出来?”夏朗说道:“只要能证明她的清白,我们马上放人!”   “她本来就是清白的,我是她的父亲,我最了解她了,她怎么可能杀人呢?!”谢敬庸情绪激动,大声说道。   夏朗让老李等人忙碌,他则和谢敬庸坐在了客厅中:“老先生,您是高级知识分子,应该知道这种事情是讲求证据的。没有证据,我们也不敢随便放人。”   谢敬庸叹道:“唉,作孽啊,这可真是作孽啊!”他双目泛红,老泪纵横。 第四十三章 五公里外的学校   二十二年前,谢敬庸的老伴儿去世。自此之后,他与女儿相依为命。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辛苦把女儿拉扯大。为了能让谢萍萍有个良好的成长环境,学校里有很多同事给他介绍老伴儿他都拒绝了。在谢敬庸的眼里,女儿就是他世界的全部。   五年前,谢敬庸被查出了患有癌症。他原想自己已经活到了七十多岁,女儿长大成人且有了自己的事业,就此离开已经没什么遗憾了。   谢敬庸拿出了一方白手帕擦着眼泪,他说道:“我也不瞒你们,这五年来,每一天我都做好了死的准备,死有什么可怕的?”说完这句话,他苦笑了两声,眼睛里闪着泪光。   夏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不由想起了陈妙言。这位闻名遐迩的大律师也是出自一个单亲家庭。他尤为体谅陈母的不易。“老先生,你原本在崇安医院治疗了五年的时间,为什么从今年开始你就放弃治疗了?”夏朗很快将自己的思路拉了回来。   谢敬庸身体抖了一下,混沌的目光望着夏朗。良久之后,他缓缓说道:“癌症哪有彻底治好的?这就是个无底洞。这五年来,我三天两头去医院跑,受够了。萍萍事业有成,我就算是死了,也能闭眼了。”说罢,长叹一声,内中无限感慨。   夏朗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两个小时后,结果出来了,谢敬庸的家中没有鲁米诺反应,这里也排除了第一现场的可能。   回到了局里,所有人都万分沮丧。连续辛苦了数个昼夜,却连第一案发现场都没有发现。这让大家的心里很是难过,有的人跳脚骂娘,有的人接连叹气,有的人干脆伏案而睡……当夏朗推开办公室的门后,看到了毕炜也在。   毕炜正坐在夏朗的位置上,在电脑里查阅着什么。他抬起眼皮看着夏朗,打了一个呵欠问道:“没结果?”   夏朗坐在了他对面,无力地点点头。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后,夏朗最先说话了:“我就不信了,杀人现场还能找不到?”他马上联系了同事,请那边查一查在谢敬庸及谢萍萍的名下有多少房产。   毕炜拿出了香烟,给了夏朗一支,他自己也点了一支。吸了一大口,然后说道:“没用的,如果我是凶手,既然想到了不能在自己家里杀人,那么也不会在其他能够轻易查出我名字的地方杀人。”夏朗想了一会儿,忽然说道:“酒店!”不过他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酒店里的客人常来常往,就算是隔音设备再强,也难免会被人发现,何况还有监控……”   “从这件案子来看,凶手是一个相当狡猾,且心思缜密的人。卞明成是个已经死了五年的人。凶手将其分尸,然后毁容,目的就是不想让警方查出死者是谁。可见,他(她)应该是知道卞明成的身份,而且熟悉五年前的事情。”   “那照这么看来,谢家父女的嫌疑非常大。”   “还有,凶手是一个做事很严谨的人。从杀害卞明成开始,他已经计划好了每一步,当然……抛尸环节可能是出现了某种意外或者是其他的情况。比如说……”毕炜停顿了一会儿,“身体原因。”   “那么作案现场呢?我总觉得,作案现场要符合几点:第一,嫌疑人对于周围环境十分熟悉;第二,人迹罕至,这能够给嫌疑人行凶制造便利;第三,如果抛尸环节是因为身体原因的话……那么这个地方必须要靠近将军山。”   毕炜点点头:“这种地方也不是没有。”他把显示器转向了夏朗。   夏朗看到,毕炜以将军山为圆点,搜索周围的一切建筑。他指着其中的一所学校说道:“海洋大学文法学院,距离将军山不到5公里。谢敬庸不是海洋大学的教授吗?我查了一下,案发时,海洋大学正值暑假末期……”   “学长,你是说……”夏朗倍感震惊,“在学校里杀人?!”   “我不敢百分百确定,但是也有五成的把握。”毕炜坐在了夏朗的办公室,也免去了客套。他拿出了茶具泡茶,给夏朗倒了一杯:“我们都不喝酒,就以茶代酒,请你为我践行吧!”   夏朗茫然道:“怎么,你要回去了?”   “嗯,天亮就动身,我得回燕垣了。好不容易有几天假期,我总得回去看看我爸妈还有我的岳父大人啊!”   “那这边怎么办?”   毕炜笑道:“行啦,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本事。谁是凶手,你心里应该有数了!”说完,他主动伸过来碰杯。   第二天,夏朗从宿舍醒来后,到了办公区。穆奇第一个迎上来:“夏队,毕处今天一早就走了,说是回燕垣了。”   “唔,知道了。”   穆奇皱了皱眉头,他觉得毕炜是省厅派下来的领导。来的时候他们没有迎接,走得时候又没有人送。搞不好他回到省厅会给离火市公安局穿小鞋。不过这些话他并没有说出来,只是觉得自己这位队长有的时候太木讷了,不懂得人情世故。   很快,夏朗就下达了命令,要求大家严查海洋大学文法学院。   海洋大学文法学院的保安处负责人见到警察上门,吓得腿都软了。学校里是最忌讳警察上门光顾的,这要是让学生看见了,指不定传出什么风言风语呢。负责人明白了夏朗等人的来意后,谄笑着说道:“夏支队,各位警官,你们要问别的事,我或许还能说出个一二三来。可是暑假的时候,我不在啊。我们这边暑假开学晚,学生们返校还不到一星期呢,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韩笑在旁边说道:“身为保安处的负责人,暑假期间防止外人入校,这是最起码的职责。你会不知道?那你就找一个了解情况的人过来!”   负责人不好推脱,只好打电话叫来了传达室的老胡。老胡今年六十多岁了,头发谢成了地中海,仅有的几根银发随风飘舞。面对警方的询问,老胡回忆着说出来了:“我们这里校址太偏,就算是校领导,平时也不来的。暑假的时候没有了课,那些人就更不来了。整个暑假,除了保洁,也只来了三四个人。”接着,他说出了那三四个人的名字。   这里并没有谢敬庸。夏朗问道:“谢敬庸有没有来过?”   “谢敬庸……哦,你是说谢教授吧?没有。”老胡很确信地摇了摇头,“他早就退休了,虽然偶尔还来。但平时有课的时候,他也只来那么两三次的。”   “你确定他暑假的时候没有来过?”   “没有,我天天在传达室待着,只有晚上的时候会在学校里转一转。”   韩笑对夏朗说道:“夏队,我看不如我们调一下监控吧。”夏朗点点头。   大家来到了监控室,调出了案发那天的监控录像。那一天,不要说谢敬庸了,就连别人也不曾涉足学校。一整天的时间,除了一个送外卖的,都没有一个人来过。   夏朗看着闪烁不定的监控画面,两道剑眉渐渐拧在了一起。难道说,这一次的判断又出错了吗?在学校里一无所获,警察们只得撤退。   夏朗没有走。他总觉得,这座位于市郊,距离将军山仅有五公里的学校,有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学校外面,是琳琅满目的小吃摊。夏朗买了一个手抓饼,坐在了马路牙子上吃着。 第四十四章 夏朗,你给我站住!   这倒让夏朗想起了上学的时候,那时候在警校,他们学校外面也是像这样的。马路两边聚集了一大批做小吃的,什么手抓饼、肉夹馍、烧烤、凉皮、哈尔滨的烤冷面、台北的双皮奶。当时毕炜还笑着说道:“看见没,在这里就能吃到全国的风味小吃!”   想起来这个不着四六的学长,夏朗就想笑。这些卖小吃的人瞅准了大学这个巨大的消费市场,虽然时常要与城管斗智斗勇。但是他们也的确赚了个盆满钵满。   夏朗一个手抓饼吃完了,他站起来沿着马路慢慢走着,脑海中则思索着案情。这时候,一个女学生迎面向他小跑过来,到了他面前激动地说道:“你好,请问是市公安局的夏队长吧?”夏朗一愣,他没有穿警服啊,对方是怎么认出他来的?夏朗仔细看了看面前这个女大学生,自己并不认识。他怔然说道:“是的,请问你是?”   女大学生很激动:“哎呀,真的是夏队长啊!太好了!我……我……我是你的粉丝,可是和你合个影吗?”   夏朗随即明白了,市局的官微经常拿他做宣传,有的时候他也会看看微博上网友的留言。虽然说很多女孩儿在评论里留言称赞他长得很帅,但是夏朗从来没有把这些小事放在心上。他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女大学生很激动,马上叫来了自己的同学帮她拍照。拍完照片后,女大学生好奇地问道:“夏队长,你来这里做什么,是要查什么案子吗?”   夏朗笑而不答,只是说了句:“再见。”扭头就走。   同学看着夏朗离开的背影,说道:“原来他就是夏朗啊,长得确实蛮帅的。”   女大学生花痴地说:“警察要是都跟夏队长一样帅气,我就报考警校了!”   夏朗又往前走了不远,忽然看到了一辆车。这辆车是白色的雷克萨斯,他太熟悉了。仔细看看车牌号,没错,正是她的。可她人呢?夏朗左右张望,急切地搜寻着她的身影。   陈妙言是送妹妹陈妙欣来这附近的。妹妹的车送去保养了,她又非要来这里找同学。没办法,陈妙言只好亲自开车送她来了。此时,陈妙言正在一家冷饮店前买了一支甜筒,她回到自己停车的位置,蓦地见到了夏朗。两人相视一笑。   半个小时后,陈妙言捧着一碗炒年糕边走边吃。夏朗和她并肩走在了夜间的路上,不由地笑出了声。   “我脸上有东西吗,你笑什么?”陈妙言赶紧拿出了镜子照一下。   夏朗挥了挥手:“没有没有,我只是觉得……有名的大律师居然也对街边小吃情有独钟啊!”   陈妙言也笑了:“以前我们上学的时候,经常吃这些东西的。今天恰好路过,就买一些喽,回味一下学生时代也不错。”   “嗯。”   “倒是你,你怎么会来这里?”陈妙言问道,“难道那起……碎尸案和学校有关?”   夏朗故意皱起了眉头:“喂,是不是只要我出现在哪里,你都觉得我是在查案啊?”   “那当然啦,难道你是在跟踪我啊!”陈妙言脖子一梗。   “你放心好了,我虽然喜欢你,但还不至于那么变态。”夏朗的性格就是这样,反正他钟情于陈妙言不是什么秘密了,索性就说出了这样的话。   陈妙言却装作很冷的样子打了一个冷战:“谁知道呢?你别忘了,你以前就很变态的!”   “陈大律师,你就这么看我啊?”   “那当然喽!呶,请你吃。”陈妙言用竹签子叉起了一块炒年糕,递到了夏朗的嘴边。   夏朗愣住了,两人之前从来没有过这样亲昵的举动。他内心难以控制的激动,缓缓张开了嘴巴。   陈妙言含情脉脉地看着他,手里的年糕递到了他的嘴边。就在夏朗即将咬到的时候,突然,她的手缩了回去,笑道:“美死你!哼,死变态!”   夏朗被戏耍了,他苦笑道:“对对对,我是死变态。”   陈妙言三两口吃完了炒年糕,把餐盒丢进了路边的垃圾桶里。她拿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嘴巴,然后又拿出手机,估计拨打了夏朗的电话。夏朗不明所以,明明面对面,还要打什么电话呀?   陈妙言把手机拿给他看:“看到了吧?”   夏朗看清楚了,上面备注的名字,还真的是“死变态”。他故意生气地说道:“陈律师,我可以告你人身攻击了吧?你这是侮辱国家公职人员!”   不料,陈妙言突然抢过去了夏朗的手机。夏朗猝不及防:“喂……”   “我看看你给我的备注是……”陈妙言话还没说完,笑容倏失,她清楚地看到,夏朗给自己备注的名字居然是男人婆,不禁大怒,“夏朗!”她气得粉面生威。   夏朗早就跑出了五步远:“妙言,你别生气,听我解释好不好?”   “哼,还有什么好解释的?!夏朗,你给我站住!”   “你都叫我死变态了,我为什么不能……”夏朗边跑边回头喊道。   “你还敢说!你一个大男人,还要跟女人计较吗?”陈妙言在后面穷追不舍。   陈妙言穿的高跟鞋,夏朗虽然是逃跑,但也不敢真的跑快了,担心陈妙言扭伤脚。他故意跑不动了,停下来扶住双膝:“不……不行了……我……跑……跑不动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好了。”   “你……”陈妙言抬起手来就要打,可是她又突然改变了主意。她将夏朗的手机还给他:“快,我命令你把名字改了。”“改什么?”夏朗拿过来,征询她的意见。   陈妙言的头扭向了一边:“随便!”虽然她的语气很不友好,但夏朗却看到她嘴角含笑。夏朗也不禁笑了,他乖乖将备注改了,然后把手机拿给陈妙言看:“陈大律师,请过目。”   陈妙言看到,通讯录里的名字改为了“女神”。她终于不再生气了,开心地笑了:“你呀,真是个混蛋!”   “好了,你也要改的。”“不改!”陈妙言把手机装进了包里,快步朝前走去。   “喂,不带这样的。我都改了,你凭什么不改?”   “因为你是真的死变态呀!”   “好你个男……”   “夏朗!你敢说一个试试?”   “男……男……”夏朗一时语塞,不过他很快就唱了出来,“南山南,北秋悲,南山有谷堆……”   陈妙言笑得直不起腰来了:“好啦好啦,快别唱了,太难听了!”   “这你就不懂了,我人称离火歌王,没管你要钱就不错了。”   “得了吧,还要钱呢?你当你是古代青楼的姑娘啊,唱歌还要钱!”陈妙言借机奚落他。   夏朗笑道:“怎么,就凭我这长相,到了青楼那也是头牌!”   “切,还说你不是变态!”   两人今晚都异常高兴,两人的心境都相同:只要见到了对方,似乎所有的烦恼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可以肆无忌惮地大闹,可以无忧无虑地玩笑。这种感觉,除了在彼此身上,他们别处都找不到。   两人又往前走了一段儿路,这里路灯光线暗了许多。   这时候,路边坐着的一个老太太忽然举着牌子走过来:“两位,租房吗?”   黑咕隆咚地突然冲出来了一位老太太,吓得陈妙言赶紧躲在了夏朗的身后。夏朗弄清楚了状况后,笑道:“不需要。”他拉着陈妙言正要离开,忽然想起了什么。夏朗站定了脚步,走到了老太太身边:“老太太,有个问题想问你。” 第四十五章 十五吨水   那老太太常年在这里拉客,尤其是那些看着像情侣的大学生。今天她在这里坐了一天了,一点儿生意都没有。眼看自己又被这对情侣拒绝了,正在自怨自艾,见夏朗去而复返,顿时又燃起了希望:“小伙子,有什么问题,你们是要租房子吗?我这房子便宜、干净,大妈给你们算便宜点儿,怎么样?”   陈妙言当然知道,这些日租房为什么会在大学附近泛滥成灾。她只是不明白,夏朗有什么问题要问。只听夏朗说道:“大妈,你经常在这儿拉生意吗?”   老太太翻了翻眼皮,她以为夏朗改变主意了,看来是自己想多了。她马上换了一种不客气的口气说道:“要租房就租,不租就一边凉快去。大妈可没时间跟你扯闲篇儿。”   夏朗笑了一下,他拿出了警官证:“不好意思,警察。”   听到是警察,老太太的身子抖了一下,不过她又很快镇定下来:“警察怎么了,警察了不起啊?我自己家的房子,自己出租,这还不行啊?”   “没说不行啊,不过我现在要是去你那里,肯定能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吧?再说了,街坊四邻的,加上住在你那里的学生,看到有警察进出,影响也不好,对不对?”夏朗一席话,便让对方安静了许多。   老太太的一双眼睛乱转:“又不是我一个人这么干的。那条街上还有很多呢!”她随手指了指东边的一条街。   夏朗看了一眼,说:“只要你肯配合我的工作,回答我几个问题,我也不会难为你。”   老太太的神色这才舒缓了许多,反正也没什么生意,就当有个人聊天解闷儿了:“好,你问吧。”“这一带日租房是不是很多?”   “哎哟,那太多了,你看看那边,哦,还有那边。”老太太指了三五处地方,“这些都是。”   “平时租房的都是学生吗?”   “嗯,除了学生,其他人也不会住这种地方。”   夏朗问道:“你干这一行,有没有不是学生的人住过?”   “有是有,但很少。要不就是被房东赶出来的,临时找个落脚的地方。”   夏朗点点头,便离开了。老太太看着他的背影,不明所以:这警察什么意思啊?有病吧?   何止是旁人,就连陈妙言也不明白,她紧走几步追上来:“夏朗,你刚才问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啊?是不是凶手在这附近住过?”   夏朗没有回答,他仿佛没有听到似的,一头扎进了之前老太太所指的东边的那条街上。事实证明,老太太没有骗他。这里离夜市的小吃一条街不远,靠着日租房拉客的老太太们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将本就窄小的街道挤得满满当当。   一见到夏朗和陈妙言,这些人呼啦一下全都围了上来:“小伙子,租房吗?”“这位同学,住我那里吧,干净又宽敞!”有的人更直白:“小伙子,你们住我那里,东西啥都有,不用去买,隔音效果还好呢!”有的人心急之下,更是伸手去拉扯陈妙言。   夏朗搂住了陈妙言的肩膀护住她,大声喊道:“各位……各位大妈,各位阿姨,你们先不要吵!”可是,凭他一个人又怎能镇得住这些老太太?前不久,将军山上发生了碎尸案,这件事情传得沸沸扬扬,搞得大学生都不敢出来住了。日租房的生意一落千丈,如今她们好不容易发现了这对情侣,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   她们可不管夏朗喊什么,仍旧伸出手来拉扯着。陈妙言几次吓得叫出了声,偎依在夏朗的怀中惊恐尖叫。夏朗不得不扯着嗓门高喊:“都给我住手!警察!”这一嗓子出来,还真的起到了效果。老太太们都怔在了原地。   夏朗再次拿出了警官证:“看清楚喽,人民警察,你们都给我老实点儿!”   得知面前这位是警察,远处的几个人拔腿就跑。别看上了年纪,逃起命来速度不输年轻人。而有的人则哀嚎一声,捂着胸口倒在了地上:“哎哟哟,不行了不行了,我心脏病犯了……哎哟喂,我得去医院啊,我可禁不起吓了……”有的人则愣在了原地,半天都没有缓过神来。   夏朗说道:“好了好了,我不是冲你们来的。只要你们都规矩点儿,老老实实的,我不会为难你们。地上躺着的这位大妈,你赶紧起来吧,我不会抓你的。”   那老太太一听,从地上爬起来,狐疑地看着这个年轻的警察。   夏朗朗声问道:“我来这人是想找各位问个问题,最近咱们这里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异常情况?”   几位老太太也站住了脚步,面面相觑:“异常情况,什么叫异常情况?”“就是说反常的情况。”“哟,那我这儿可没有,你们那儿有没?”“有什么啊,最近没有生意,鬼都看不见一个,哪儿来的异常情况?”几个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一时间乱哄哄的。   这时候,人群中有个老太太举起了手。这位老太太年纪较轻,看上去也就五十多岁的样子,她怯生生地说道:“小同志,什么情况都可以说吗?”   “你先说说看。”   “这个月刚过了一半儿,我们家水费严重超了。”这句话一出来,周围的众人发出了一阵嘲笑。“哎哟,老纪啊,你可真是的。你们家用水过度,这点儿小事还麻烦人民警察啊!”“就是,鸡毛蒜皮的事也拿来说!”“哎,警察同志,那我们家用电超了,是不是也能跟你汇报汇报?”   “都吵什么?闭嘴!”夏朗一声断喝,吓得她们噤若寒蝉,不敢再说下去了。   夏朗转而问那个人:“大妈,你仔细说说,是什么情况?”   那人叹了口气:“我们每个月水费也过不几十块钱,多了的话才一百多。可是上半个月,物业通知我,说水费太多了,让我节约点儿用水。我心里还纳闷儿呢,最后一查,我上半个月用了十五吨的水!”   十五吨!夏朗听到这个数字的时候,翘舌不下。就连旁边的陈妙言都大吃一惊。十五吨的水什么概念,可以蓄满一个游泳池了。普通人家的民用用水不可能达到这个数字的。何况住日租房的人,基本不会在那儿洗衣服,最多只是洗个澡,更不可能用这么多的水了。   夏朗随后提出来,要跟这个人去她家里看看。路上,这个人自我介绍说,她叫纪淑芬。原本是住在这附近的,后来在市里买了房子。她想着把老房子租出去。但是这里远离市郊,交通不是很方便,即便是租出去了,租金也不会很高。最后,她在邻居的劝说下,干起了日租房的生意。   说话间,三人来到了一处小区,从建筑风格上看,这里存在了好久了。楼房的风格还停留在了上世纪九十年代的样子。   纪淑芬带着他们进入了三号楼的二单元,在一楼的101停了下来。开门进屋后,纪淑芬给二人倒水,然后拿来了水费的单子给夏朗看:“你看看吧,就是这个。”   夏朗仔细看了一下,其中显示,仅在卞明成遇害的第二天,纪淑芬家里就用掉了十五吨的水!十五吨水,能用来干什么?夏朗很快想到了一种可能,那就是清理碎尸后的现场了。   想到这里,他起身来到了洗手间,表面看上去,这里一尘不染,收拾得很干净。可是身为刑警,他敏锐的嗅觉告诉他,这里很可能是第一案发现场! 第四十六章 爸,女儿不孝   接着,夏朗询问起了纪淑芬有关于案发前几天的情况。纪淑芬回忆了一下说道:“你一问这个,我稍微有点儿印象了。因为那天的情况确实很怪,来租房的不是大学生,而是一个……”“老先生。”夏朗说道。   “咦,你是怎么知道的?”纪淑芬很惊讶,因为这件事情她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不可能有人知道这件事的。   “你接着说吧。”   那一天,纪淑芬像往常一样,拿着日租房的牌子坐在了马路边上,等着大学生情侣过来。但是她有老寒腿的毛病,那几天天气很不好,阴得厉害。纪淑芬这腿疼的毛病又犯了,她有好几次站起来要迎上去拉生意,可是始终慢了别人一步。看来,今天是没什么生意了。她如是心想。   可没想到,这时候有个人来到了她面前:“大妹子,你这边的房子干净吗?”   纪淑芬抬起头来,看到是一个老头儿。这老头儿六七十岁的年纪,精气神很好。从穿着打扮看上去也是一个体面人。她没有想到会有一个老头儿主动来问,不过她也很警惕,听说现在不正经的老头儿很多,纪淑芬担心这个外表讲究的老头儿是来寻花问柳的。她不耐烦地说道:“我这可是干净地方,跟你想的不一样,你还是去别处问问吧。”“别别别,大妹子,你误会了。我是来这里旅游的,就是找个地方歇歇脚,没别的意思。”这老先生随后说道,他的老伴儿去世了。因为老伴儿是离火市人,他这才故地重游。因为身上的钱不够了,想找个便宜点儿的日租房。   纪淑芬的老伴儿也在两年前死了,她深有体会,便答应了带老头儿来这里。   夏朗拿出了谢敬庸的照片:“麻烦你看一下,是这个人吗?”   纪淑芬只看了一眼,激动地说道:“没错,就是他!”她捏着照片的手激动地颤抖着:“你们……你们怎么有他的照片的?这老头儿不会是个逃犯吧?”   “他在这儿住了几天?”   “我想想……一二三……住了三天,第四天的下午才走的,当时还多给了我两百块钱。”   第四天……从日期来看,谢敬庸是在卞明成死后的第二天退了房。他马上给老李那边打了电话。   老李那边接通了,说笑道:“怎么,夏大队长,是不是又发现凶案现场了?我告诉你啊,这次可得说准喽!好歹我们也是警察啊,你不能随便浪费警力啊!”   “放心吧,这次不会了。因为我百分百可以确定,这里就是案发现场!”   很快,痕检科的人就赶到了。当大家在现场挂上警戒线,将无关人员隔离在外后。周围的人都闻讯赶来了,就连那些日租房的老太太们都不顾年迈体衰,踮着脚尖儿瞧热闹。   而夏朗则趁这个时候去了物业。物业的保安正在诉苦:“哎哟,这不是我们的工作不到位,这小区的岁数比我还大呢,上面说了,再过两三年,这一片就要拆迁了,怎么可能还安装摄像头嘛!你不知道,我们这里物业都不招人了。我既是保安,又是保安部经理,我容易吗我?”   从物业那里出来后,陈妙言担心夏朗的心情不好,还安慰他说道:“算了,案子调查不顺利是很正常的事情,你不要想太多。”   没想到,夏朗忽然顽皮地冲她一笑:“我厉不厉害?”   “什么?”   “我随随便便就查到了案发现场,厉害不?”“切,给点儿阳光你就灿烂,不理你了!”陈妙言快步朝前走去。   夏朗急忙追上去:“诶,你就不能夸夸我吗?”   “不能!”   其实夏朗倒不是那种喜欢赞誉满身的人,他只是很在意陈妙言对他的看法。而陈妙言也借机和夏朗开起了玩笑,进入了一种彻底放松的状态。   这一幕,恰好被韩笑和曹妤看到了。韩笑叹了口气:“唉,咱们夏队可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啊!”   “怎么了?”曹妤问他。   “案子这么紧张,他却那么放松。还有心情撩陈律师呢!”   曹妤却轻松地微笑:“这就对啦,这说明夏队心里已经有谱了。看着吧,案子这就能破了!”   当晚八点多钟,结果终于出来了。在101室的洗手间,经过鲁米诺试剂反应发现了大量的血迹。警方立即开始行动,逮捕犯罪嫌疑人谢敬庸!   但是冲进谢敬庸的家中,却空无一人。其余人马上冲进了其他的房间,而夏朗却注意到了茶几上的一封信。他拿起来看到,是谢敬庸亲笔写下的信,字体刚毅:“夏队长,我知道你们一定会来的。这件事我也想了好久,夜不能寐。你们不必找我,明天,我们自会见面的。谢敬庸。”   “夏队,没有发现。”“夏队,卧室也没人。”“好了,收队。”   “啊?夏队,我们白白折腾了一趟,难道就这么走了吗?”“放心吧,谢敬庸不会跑的。明天我去找他。”   “夏队,这么说你知道他在哪儿?”   夏朗重重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早,夏朗带上了韩笑和穆奇,三人去了拘留所。所长老王迎面说道:“你们是来找谢萍萍的吧?她明天就能放出去了。不过你们来得也不巧,这时候有人在呢!”夏朗胸有成竹地一笑:“我们就是冲那个人来的!”   随后,三人在老王的引领下来到了一个房间。推开房门后,看到了一位老者背对着门口,桌子的对面坐着谢萍萍。两人的四只手死死地握在了一起。   谢萍萍乍一见到夏朗,激动地高呼:“不,夏队长,卞明成是我杀的,你们抓我吧!抓我吧!求求你们了,全都是我一个人干的,我承认都是我一个人干的。”   “你这是何苦呢?”老者慢慢开了口,他深吸了一口气,极力控制着自己悲怆的情绪,“我已经对夏队长他们说明情况了。”这个声音大家都认得,正是谢萍萍的父亲谢敬庸。   “不!”谢萍萍声嘶力竭地喊道,“爸,全都怪我,是我害了你!我当初应该听你的话,我不该和卞明成结婚的。”谢敬庸苦笑着摇了摇头,苍老的声音几度哽咽:“女儿呀……我……我就要走了……去那边找你妈了。以后……以后你一个人在这个世上,可要照顾好自己啊!”   “爸!”谢萍萍拼尽全力拉住了父亲的手。   谢敬庸头也不回地说道:“好了,夏队长,我要说的都已经说完了,你们请吧。”   韩笑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夏朗,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拿出了手铐走上前去。   “你们都滚开,不要碰我爸!”谢萍萍突然爬上了桌子,一把推开了韩笑,她抱住了自己的父亲。仿佛那是世间最珍贵的宝物,她不想让任何人夺去。旁边拘留所的警察也上来帮忙,要拉开谢萍萍。   谢萍萍死命抱住了父亲,说什么也不肯松手,她一遍又一遍地哭喊着:“爸……爸……你要离开我了,我就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了,再也没有人疼我了……爸!”   三名警察上前,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一根手指一根地掰开了谢萍萍的手,好不容易才把她和她父亲分开。谢萍萍跪倒在地,嚎啕大哭:“爸,女儿不孝,女儿不孝啊!”   此情此景,就连夏朗也倍感动容。他不忍心再看了,转过身去,说道:“你们执行吧。”   穆奇走上前去,将冰凉的手铐铐在了谢敬庸的双手上。 第四十七章 就凭你还想打我?   审讯室内,谢敬庸出人意料的平静。他的面色平和,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这位老者并没有像其他的嫌疑人那样,或懊悔号丧,或垂死挣扎。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纹丝不动,像是一尊蜡像。   夏朗正要开口问话,不想谢敬庸说道:“不必问了,你们想知道什么,我都会说出来的。”说完这句话,他的眼皮上翻,静静地望着头顶白色的灯光,眼神中隐隐有泪光闪现:   二十二年前,谢敬庸的老伴儿去世了。自此,他一个人把女儿谢萍萍抚养成人。女儿大学毕业后,因为和江凯的感情经历受挫,便产生了去日本学习美容的想法。对于这一点,谢敬庸最初是持反对态度的。但是他拗不过女儿,只得同意了。   没想到,当谢萍萍回国的时候,带回来了一个男朋友。这个男朋友便是卞明成。初次见面,卞明成很懂礼数,不仅带来了送谢敬庸的高档烟酒,还特意送给他一些卞明成自己公司的保健品。   但谢敬庸还是极力反对这门婚事,他私下里对女儿说道:“小萍啊,你想找什么样的,是你自己的权利和自由,我不该干涉。但是……但是这个卞明成,你是不是再考虑一下?”   谢萍萍淡淡地说道:“这还有什么好考虑的呢?”   “他比你大了十几岁呀,这说出去也不好听啊!”   “爸,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您怎么还是这种老思想呢?现在找个比自己大的,不多了去了嘛。再说了,正因为明成比我大,他才懂得疼我呢!”谢萍萍并不认同父亲的观点。   谢敬庸叹了口气:“唉,你要是坚持,我也不好说什么。但我总觉得……这件事情你得慎重,毕竟是一辈子的事情!”   哪知,谢萍萍听到这话后,反而笑了:“说得对,爸,我正是为了自己一辈子打算的。你想一想,他现在是日本国籍,如果我们结婚了,我也可以拿到日本国籍。到时候我们有了孩子,您孙子也可以去日本上学。那里的学校教育,总要比国内好很多吧?”   谢敬庸知道女儿心意已决,他说什么也没用了,只好默认了这个事实。谢敬庸一辈子教书育人,不知道教过多少学生,他阅人无数。当时他却对卞明成看走了眼,他觉得卞明成这人只是岁数大了一点儿,但还算是懂得事的。虽然学历低一些,但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了这么久,也应该历练出来了。   可惜,事与愿违。有句老话说得好: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婚后不到一年的时间,谢敬庸便觉察到了事情不对劲。那时候,他都是每个星期和女儿谢萍萍通一次电话。但是在有段儿时间里,谢萍萍给他打电话打得很频繁,几乎是每天都要打电话过来。   谢敬庸开始还说:“我这边身体好着呢,什么事都没有,放心好了。国际长途那么贵,没事就不要打来了。”   不想,谢萍萍听到父亲说这样的话,竟然忍不住哭了。   “小萍,你怎么了?”   “爸……我……我……”谢萍萍几次欲言又止,始终没有说出来,反倒是哭泣声越来越大。   这让身在国内的谢敬庸心急如焚:“孩子,你是要急死我啊,到底出什么事了?你快说啊!”   “爸,明成……明成他打我!呜呜呜呜……”谢萍萍泣不成声了。   “什么?!这个畜生啊!你等着,我明天就去日本,我非得好好教训教训这个畜生!”   “爸,不要……不要过来。呜呜……我不想让他知道这件事,我现在不想见他,我想回家。”   “好好,你回家吧,我去机场接你。”   就这样,谢萍萍在经历了第一次家暴后,选择回国。在家里一待,就是一个多月的时间。但是在一个月的时间里,谢萍萍觉得身体不舒服,经常犯恶心,想吃酸的。最后还是谢敬庸带着她去医院检查了一番,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谢萍萍已经怀孕有三个月了!   这样一来,谢敬庸不知自己该喜还是该忧。喜的是自己马上就要当外公了,可忧的是卞明成那人会因此改变对女儿的态度吗?   从医院回来后,谢敬庸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女儿,这反倒让谢萍萍很过意不去。在她人生失落的日子里,第一个站出来无疑是她的父亲。有一天,她由衷地对谢敬庸说道:“爸,这辈子能做你的女儿是我的福气。”   谢敬庸愣住了,不过他很快笑了:“你个傻丫头说什么呢?我这一辈子就你一个女儿,我不照顾你,谁照顾你呢?”可惜这样的日子没有维持多久,卞明成从谢萍萍的朋友那里得知了妻子怀孕的消息,赶到了离火市。事情过去了这么久了,卞明成跪在地上向父女二人道歉,痛哭流涕,指天发誓。   最后,就连谢萍萍都替丈夫向谢敬庸说好话:“爸,明成已经知错了,你就原谅他这一次吧。他上次是喝了酒才犯糊涂的。”   卞明成急忙说道:“对对对,爸,我知道萍萍是你的掌上明珠,我怎么可能不疼她呢?我向您保证,以后我一定照顾好萍萍和孩子,绝对不能再惹她们生气,也不会惹您老人家生气了。爸,您就原谅我吧!”   谢敬庸最后还是心软了,他说道:“明成啊,夫妻俩在一起一辈子不容易。你看看我现在,难道你不应该好好珍惜身边的人吗?我警告你,这是第一次,但也绝对是最后一次,再让我知道有这样的事,我打折你的腿,你一辈子甭想再见到小萍!”   “是,是。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卞明成又是鞠躬又是作保证。   这件事情总算平息了,但不知道该说是谢萍萍足够天真还是谢敬庸太心软。谢萍萍产后还不到两个月,又被卞明成打了。这一次,谢敬庸没有等女儿回国,他直接飞去了日本和女婿理论。   面对岳父上门问罪,卞明成根本没放在心上,他冷笑着说道:“男人打自己老婆又怎么了?那不是天经地义吗,我还没听说过那个男人不打老婆呢!”一句话,将这个没有上过几天学的人身上的粗俗之气展现得淋漓尽致。   谢敬庸气得浑身哆嗦:“卞明成!你这样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少他妈给我来这套!”卞明成狞笑着说道,“老子是日本人,只有日本的法律管得了我。就算你要告我,也得向日本领事馆说一声。再说了,日本男人打日本媳妇儿,中国法律能管得了?!”   “卞明成!”谢敬庸大声喊道,“你还算是个男人吗?你这个畜生,你这个人渣!”说完,他扑上去就要打卞明成。   卞明成体重一百八十多斤,他飞起一脚踹在了谢敬庸的小腹上:“我去你妈的!他妈老东西,就凭你还想打我?你爷爷我打架还没输过呢!”说完,他大耳刮子使劲抽着谢敬庸。谁能想到,女婿打起老丈人来,下手如此之狠毒!   谢萍萍见状,急忙上前要拉开卞明成,但是卞明成一巴掌就把她打倒在地。卞明成指着她说道:“操你妈的贱女人,要不是老子,你他妈能有今天?你他妈能拿到日本国籍?你还敢跟你娘家人告状?我让你告,我让你告……”每喊一声,他都要狠狠地踹谢萍萍一脚。   对于这场争斗,日本警方最后只是劝了一番,并没有针对卞明成进行明确性的惩罚措施。从此,谢家父女的生活便不见了天日,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第四十八章 案子还没结束呢!   卞明成这个人,此时终于露出了他的本来面目。这个男人没有文化,俗不可耐,而且好赌好色。他仗着自己的权势和国籍,对谢家父女动辄打骂。谢敬庸忍无可忍,曾经尝试状告过卞明成,可是没有一个律师愿意受理这件案子。而他这番举动,则招致来了卞明成变本加厉的毒打。   这样的日子,最终在五年前发生了变化。2013年7月份,谢敬庸觉得身体不适。在8月初的时候,他住进了医院。恰好此时卞明成和谢萍萍回国去了兰州。他按照医生的意思,通知了女儿。   结果并不乐观,当谢敬庸父女看到化验单上显示得是肝癌的时候,两个人都哭成了泪人。女儿是担心父亲。可是谢敬庸不是怕死的人,他之所以哭只是因为想到自己去世后,女儿就孤苦无依,以后都要被那个人渣欺负了!   谢敬庸自己说到这些事情的时候,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我那时候,真的是哀莫大于心死。我不甘心啊,我这一辈子教书育人,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良心的事情!为什么……为什么老天爷要这么罚我啊,我究竟做错什么呀!!!”   可是没过两天,谢萍萍就冲进了父亲的病房,她兴奋地说道:“爸……爸,有……有一个好消息。”   “唉,还能有什么好消息呢?”谢敬庸语气低沉地说道。   “爸,那个混蛋死了!”   “什么?!”   “是真的,那个混蛋真的死了,是兰州的交警亲自给我打的电话。他开车撞到了路边,车辆自燃,当场烧死了!”   “该!”谢敬庸咬牙切齿,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他喊了两声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谢敬庸转而看着自己的女儿:“可是……女儿啊,他死了……你……你怎么办啊?”   “爸,你不用担心我了。我已经想好了。保险公司能赔偿我一千多万,拿一部分给兰州那边,我这边还有很多,然后把他日本的公司卖了。我用这笔钱在离火市做美容院的生意,这样一来,我也可以留在你身边照顾你,你也能安心养病。”   谢敬庸自然赞同女儿的看法,但他还是有所担忧:“这样的话……楠楠怎么办?”   “爸,你放心好了,我们可以一起照顾她的。总比让我们娘俩跟着那个畜生强吧?”   谢敬庸想一想也的确是这样。反正卞明成那个人渣已经死了,日子总会好起来的。随后,谢萍萍得到了日本保险公司的五百多万赔偿款,她分给了卞家姐弟两百万,然后变卖了日本的公司,用这些钱作为启动资金,将蓝雅美容院一步步打造成了离火市的一张商界名片。   事情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谢敬庸身上的癌细胞也被控制住了,病情得到了控制。那五年来,是他最开心的五年,他也相信自己是苦尽甘来。每天钓钓鱼、养养花,含饴弄孙,天伦之乐不就是这个样子吗?只是谢敬庸不曾想到,这五年的时间就像是做了一场梦,转瞬即逝。伴随而来的,又是那场无休无止的梦魇。   那一天早上,谢萍萍来到了父亲家中。当谢敬庸打开门后,看到女儿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他大吃一惊:“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谁打你了?”谢萍萍杏目含泪,咬着嘴唇,半晌才说道:“他……他回来了。”   谢敬庸当然明白女儿口中所指的“他”是谁。他怔了许久,高声喊道:“不可能,他……他……他他,他不是死了吗?死人怎么可能复活?小萍啊,你一定是累了,你是在做噩梦吧?”此时的谢敬庸,宁可相信女儿是神志不清,也不愿接受卞明成复活的事实。   谢萍萍却哭着说道:“爸,是真的,他没有死。五年前出车祸死亡的……是他的三弟卞明光,他……他昨晚回来了。”   “天啊!”谢敬庸气得狠狠跺了一下脚,颓然地倒在了沙发上。他双手抱着头,呢喃说道:“老天不长眼,老天不长眼啊!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这种人为什么不死呢?为什么还不死???”   “爸,现在说这些已经没用了。我想要补偿他……”   “丫头啊,你补偿他什么啊!是他欠咱们的啊!”   谢萍萍摇了摇头,悲痛地说道:“我能有今天,用的是他的死亡赔偿金,还卖了他的公司。他现在落魄成这样,我是有责任的。爸,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夫妻一场,我不忍心看他这个样子。”   谢敬庸闭上了双眼,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思绪回到了这里,谢敬庸说道:“其实,从我女儿和我说这些话的时候,我就已经动了杀人的念头了。我女儿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我怎么能允许卞明成这个死人来抢走呢!”   “你女儿给了卞明成多少钱?”“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卖了几家店。这样下去不是事,那是个喂不饱的白眼狼,我必须得做出了断了。所以那一天,我在海洋大学文法学院附近租了一间日租房,然后约了卞明成去那儿。趁他不注意,我一斧子把他给砸倒了,然后分尸,处理了现场。”   夏朗听完后,两道剑眉皱在了一起。   韩笑问道:“为什么你抛尸在将军山?”   “那一带足够偏僻,本来我想分开抛尸的,但是我年纪太大了,体力不支,只能是随便扔了。”   初步审讯算是结束了,最后韩笑让谢敬庸对他的供词按手印、签字确认。   回到了办公区后,夏朗和韩笑刚一出现,就被其他人提前准备好的彩喷喷了一身。曹妤说道:“案件告破,夏队,我们是不是应该出去HAPPY一下?”   韩笑心情大好:“我还以为你们是在欢迎我呢,原来我是沾了夏队的光。”说完,大家的目光都望向了夏朗。   夏朗却眉头紧皱,他走到了一边点上了一支烟,抽了一口后,看着喷出的烟雾在眼前渐渐消散。他说道:“案子还没结束呢!”   “啊,还没有结束?凶手不是谢敬庸吗?你和毕处都是这么说的呀,人都抓住了,怎么还没有结束?”   “谢敬庸是凶手没错,但是案发现场不只有他们两个人在。”   “那还有谁?”大家都很疑惑。夏朗是怎么知道现场还有别人在的?   夏朗手里夹着香烟,对韩笑说道:“笑,你马上联系看守所那边,告诉他们,谢萍萍不能放。”   “为什么啊?夏队,明天拘留期限可就要到了。”   “我知道,但是谢萍萍不能放,因为她就是现场的第三个人!”   所有人都大感震惊,夏朗说得如此自信,不由得人不相信。但是日租房里经过了反复冲洗,连一枚脚印都没有留下。夏朗的猜测从何而来?   夏朗说道:“疑点很多:第一是死者的伤口,伤口前面深、后面浅,而且位于头部的右侧,我最初推断凶手是个左撇子。但是和谢敬庸几次交往下来,包括他夹香烟、签字、按手印,都是用右手完成的。”“等等,夏队,这不是证明谢敬庸不是凶手吗?你是不是说反啦?”穆奇已经懵了。   夏朗轻轻一笑:“别忘了,卞明成可是一个正值壮年、体重一百八十斤的大胖子,一巴掌就能把谢敬庸打倒在地。这样的一个人,谢敬庸会选择贸然在身后挥出那一斧子吗?” 第四十九章 红色奥迪   所有人顿时怔然,大家面面相觑。穆奇还是不大明白:“夏队,你的意思是,现场有一个左撇子的人,他(她)才是凶手?”   夏朗笑了一下:“我可没这么说,谢敬庸百分百是凶手。”   这一下,就连韩笑都有点儿懵了:“可是……谢敬庸是凶手的话,又排除了背后偷袭的可能,那伤口是怎么造成的?从伤口来看,前面深,后面浅……这个我真搞不懂了。”   曹妤也说道:“就是啊,谢敬庸不可能从背后偷袭,又不是从正面打击,那是怎么造成的?”夏朗缓缓闭上了眼睛,周围的光线变得昏暗。他不再身处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办公区,而是回到了案发那一天的小屋里,面前出现了谢敬庸和卞明成的影像。那一天,谢敬庸约来了卞明成,两个人说着什么。随后,这二人越说越激动,最后发生了激烈的争吵……继而动起手了……   不对,不是这样的。夏朗自我否定。谢敬庸杀人是有预谋的,提前买来了黑色垃圾袋和斧头。根据卞明扬交代,这些东西是谢萍萍让他买的。这个卞家最小的五弟恐怕做梦也想不到,二嫂让他买这些东西,是给死了五年的二哥准备的。   那一天,日租房内不是两个人,是三个人,谢萍萍也在场。他们将卞明成灌醉了。卞明成喝得酩酊大醉,睡了过去。而这时候,父女二人合理将卞明成捆绑起来。当做完这一切后,为了给女儿留出不在场证明的时间,谢敬庸让女儿马上离开。   谢萍萍几乎是一路恸哭着走了,一步三回头,因为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就这样,日租房里只剩下了谢敬庸和卞明成。   谢敬庸并没有急着动手,他坐在了沙发上,可能是点了一支烟,也可能坐在那里皱着眉头。总之,对于第一次杀人的谢敬庸来说,他不可能马上痛下杀手。他是一个德高望重的学者,是一个社会知名的人物。如果不是卞明成出现,他本可以有更好的生活,他可以颐养天年,可以和同好研究学术,可以含饴弄孙……正是眼前这个男人,这个人渣、这个畜生!打破了谢敬庸平静的生活。   卞明成就像是一只喂不饱的狼,欲壑难填。逼得女儿谢萍萍卖店,逼得他不得不停掉了五年的癌症治疗。他会想起这些往事,心中的怒火渐渐燃起,两只手握成了拳头,衰老的皮肤紧绷在一起,青筋都要爆出来了。   在这段时间里,久有酗酒习惯的卞明成也许醒来了,他发现自己被绑着侧躺在了地板上。他很生气,很愤怒,破口大骂。但是……谢敬庸没有再给他任何机会,他挥起了手里的斧头!   夏朗一下子睁开了眼睛,满头的大汗:“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火速跑出了办公区,前去找叶理。   叶理明白了夏朗的来意,说道:“我们发现尸体的时候,已经过了72小时。你刚才所说的死者胃里的酒精或者是捆绑痕迹,这些都不好鉴定出来。不过你刚才提到的我很认同,死者这种伤口,是侧躺的姿势,被人击打颅骨右侧造成的。只有这样,这个伤口才会这么奇怪。”夏朗的想法得到了法医的证实,他很快叫上了韩笑,前往看守所。   拘留所里,王所长端着一只搪瓷茶缸,吹了吹浮在水面上的茶叶,吸溜溜的喝了一口热茶,说道:“夏支队啊,接到了你们的电话我到现在都还没有缓过神儿来呢。这拘留时间不是我说了算的,到时见放人,这也是按照章程办事,对不对?”   韩笑对夏朗说道:“夏队,怎么办,我们只有一天的时间了。”   夏朗沉吟不语,一天的时间。明天谢萍萍就要被释放了,难道明天自己要带人在门口堵着她?等她从拘留所出来,直接带她回公安局吗?   他再次来到了海洋大学文法学院附近的那条街上,自从上次传出了日租房是杀人碎尸的现场后,这里的生意就更加冷清了。很多大学生情侣见到日租房的老太太上来拉生意,吓得掉头就走。就像那些年过半百的老太太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一样。   夏朗再次来到这里后,他仔细询问了上次的那个保安,案发那一夜发生的事情。保安有点儿无奈:“夏队长啊,该说的我都说过了嘛。我们这里不景气,里外里就我一个人,我还得时不时地去巡逻,怎么可能注意到每个人呢?”   夏朗很反感他这种态度:“你连杀人凶手都没有注意到,你还巡逻干什么呢?”   保安噎住了:“这……这……夏队长,你……你总得体谅我吧?我一个人真的是忙不过来了,回来的时候,我还差点儿被车撞到呢!”   “被车撞到?”夏朗注意到了这一情况。这小区是老小区了,住在这里的大部分是老年人,年轻人都去了市里。小区的院落里也不见有多少车,平时停放在这里的也只有那么两三辆而已。因为规划不合理,也没有车位一说,汽车都是随便停放的。   “嗯,一辆红色的奥迪,擦着我身边就过去了。幸亏我闪得快,要不然,你这会儿只能是在医院里问我了。”保安忿忿不平地说道。   红色奥迪,那不正是谢萍萍的车吗?“你看到车牌号了吗?”夏朗问了一句。   “没有,我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当时净顾着骂街了,谁还看他的车牌啊!”   “这辆车以前就是你们小区的吗?”   “怎么可能呢?这小区的里的车,一只手就能数过来,我都记住了。”保安说到这里,终于后知后觉,“哟,夏队长,你说这辆车是不是有问题啊?”   夏朗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继续问道:“你把那天的情况仔细说说。”   “好。那天我巡逻回来,从前面那条路往西边拐过来。”说着,保安伸手指了一下窗外,“就那条路。”   夏朗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他点点头:“然后呢?”   “然后这辆车突然从咱们门前这条路冲出来了!”   “没有开车灯吗,大晚上的你没有注意到?”“哎哟,我就算是注意到了也没用啊,这辆车开得那叫一个快!等我发现的时候,它已经冲过来了,吓得我赶紧一躲,这辆车擦着我边上就过去了,就差那么几公分!”保安至今说起来都心有余悸。   “这辆车有没有什么特征?”   “我对车不在行,就知道是一辆红色的奥迪。嗯……”保安仔细回忆了一下,突然一拍大腿,“有了,这辆车撞到了花池砖!”   “你确定?”   “我确定啊,这人开得太快了,应该是左前轮……不对,也可能是左后轮,撞在了花池砖上。好家伙,都冒了火星子了。可是这位呢,都不带停下车看一眼的,开着车跟逃命似的跑了。我当时心里还纳闷儿呢,这谁啊,开的车跟不是自己的似的,该不会是偷的吧?”   夏朗责怪道:“既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你上次怎么没说呢?”保安苦着脸说道:“夏队长啊,上次你一说发生了人命案,我吓得腿都软了,哪儿还想的起来啊?你今天一问,我这才想起来,我,我我,我都吓糊涂了我。”   夏朗叹了口气,他给痕检科的老李打了一个电话,让他再来日租房取证。经过了一通忙碌,又与谢萍萍座驾的左侧前轮毂做了痕迹比对,证实,在案发的那一晚,谢萍萍的确出现在了案发现场! 第五十章 带着他一起去见阎王爷!   第二天,王所长将私人物品摆放在了桌上:“谢萍萍,这是你的东西,你点一点,看看没错吧?”   谢萍萍一声都没有吭,她把这些东西一股脑全都扫进了包里,推开门走了出来。室外的阳光是那么的刺眼,照得她睁不开眼睛。自由,真的很好,带着泥土芬芳的空气,闻起来都那么的沁人心脾。在拘留所里这些天,谢萍萍真正意识到了自由的可贵。   只是她现在的心情并不放松,她的眼角滑落了一滴热泪,想到了自己身陷囹圄的父亲。从今天开始,她要学会独立了,学会一个人生活,从此以后,她身边没有了呵护她的亲人,再也没有那个她可以称之为爸爸的人了。   谢萍萍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出了拘留所的门,泪水无声地划过她的脸颊,滴落在了尘埃里。当那扇厚重的大铁门打开了一扇小门,她不由地抬起头来,看着阴沉的天空。从此以后的生活没有了色彩,就连天空都变得压抑了。   “谢萍萍。”有人走过来叫他,原来是市局刑侦支队的支队长夏朗,“我们怀疑你与一宗谋杀案有关,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该来的总会来的。谢萍萍嘴角挂着一丝苦笑。虽然这种笑容很苦涩,但看上去又有几分放松。她跟随夏朗等人上了车。   审讯室里,谢萍萍平和地说道:“这一切,都是卞明成那个混蛋咎由自取。”   原来,卞明成在回来后,向谢萍萍提出了要钱。谢萍萍当然不愿意了:“我为什么要给你钱?”   卞明成冷笑:“嘿嘿,你别忘了,你之所以有今天,那是拿到了我的死亡赔偿金,卖了我的公司。你现在是风光了,可我呢?”   谢萍萍这五年来披星戴月,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得艰辛,才有了今天的成就,她怎么甘心就此失去一切呢?又一次和卞明成发生争执后,她被卞明成毒打一顿,谢萍萍哭喊道:“卞明成,你不要太过分了!别忘了,你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卞明成不怒反笑,他阴鸷地说道:“你说的不错,我是一个死人。可你不要忘了,这一切是是谁造成的!你现在可以出去喊,你说我没有死,是骗保。这样的话,日本那边也会来人调查。我虽然读书不多,但也知道,不管在哪个国家,骗保都是犯罪,对不对?”   说完后,他又得意地笑了两声:“你也有份儿的!”   谢萍萍周身一颤。   卞明成高傲地看着她:“到时候,日本那边不但会封了你的美容院,还会重罚一大笔钱,你想一想,你明知道我没死,却拖着不报案,这也是包庇犯罪啊!不过你大可以放心,到时候你不会流落街头,因为你已经坐牢了!”   谢萍萍听到这些后,肠子都要悔青了。她后悔自己没有听父亲的话,坚持嫁给了卞明成;她后悔没有及时揭发卞明成的罪恶;她更后悔当初去了日本……   而卞明成发现了江凯的存在后,也几次在喝醉酒后,扬言要杀了他:“反正老子已经是个死人了,就算警方再怎么查,也不会查到我头上的!”   这个人连自己的亲弟弟都敢杀,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呢?谢萍萍只好忍痛和江凯分了手。   可是这样根本不够,卞明成知道了谢萍萍这些年来的成就,他不断地索取。少则数万,多则几百万。卞明成曾经一天就花费了三十多万,这让谢萍萍如同背负了一座大山。她不得已,将这件事情告诉了自己的父亲。   谢敬庸为了女儿,一开始选择了忍耐,他宁可停止自己的治疗。谢萍萍哭着央求他不要这样做,谢敬庸却含着老泪说道:“我都这把年纪了,还有什么活头儿呢?死了也好,死了我就不用再受这份儿罪了。”   “爸,你……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我可怎么办啊!”谢萍萍抱着父亲,忍不住嚎啕。   谢敬庸浑身颤抖,咬着牙说道:“对……对……女儿啊,你说得对,我就算是死了,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爸,你……”谢萍萍被父亲的这番言语吓到了。   “小萍,你听我说。卞明成就是个畜生,是个人渣。我死了之后,他会变本加厉的!我不能让他这样的人活着,反正我也要死了。我就带着他一起去见阎王爷!”   “爸,你不能……你不能啊!”   “傻孩子,你想一想,卞明成已经是个死人了。不管是在日本,还是在国内,他都是死人。事后就算警方要查,也没那么容易查出来的!”   最后这句话,让谢萍萍不那么害怕了。对啊,卞明成是死人了,警方哪儿有那么容易查出来?比起那些暗无天日的地狱般的生活,这个性格柔弱的女人在这一刻发生了转变,她决定放手一搏!只有杀掉卞明成,才能重新燃起对未来生活的期望。   很快,父女二人就制定除了看似无懈可击的杀人计划。为了避免警方过早地发现,谢敬庸将作案的地点选择在了学校分校区附近的日租房里。这里每天进进出出那么多人,又不用身份证,简直是天赐的案发现场。   同时,谢萍萍让前来看望她的卞明扬在路上买了斧子和黑色垃圾袋。那一天,卞明扬去将军山看风景,下山的时候随手买了这些。他并不知道,他手里的这些东西,会让他二哥再死一次。   在事发的前几天,卞明成再次向谢萍萍要钱。谢萍萍表示自己已经没钱,而且在外面欠了很多很多的债。卞明成大怒,狠狠一巴掌将谢萍萍打倒在地,吼道:“没钱就给我想办法,你不是还有两家店吗?卖掉啊!你拿了我那么多钱,就得补偿我!谢萍萍,我告诉你,三天之内,我要是见不到钱,我他妈就把你卖了,让你去做小姐!操!”卞明成骂骂咧咧地走了。   谢萍萍捂着肿起来的脸,眼神渐渐变得坚定了。她知道,必须要下手了。   案发当天,谢敬庸以女儿的名义约卞明成来到了日租房。卞明成来到这里后,已经察觉到了一丝异样。他左右看看:“这房子是你们的?想不到你们还有这么一处地方啊!”   “明成,怎么说,你和小萍也是夫妻一场,不要把她逼得太紧了。”谢敬庸到最后关头还在劝说卞明成,希望他能及时悔悟。   卞明成冷笑道:“我逼她?你们知道我这五年是怎么过来的吗?我他妈跟只狗似的,我东躲西藏,跟那些要饭的住一起。遇到有警察、有联防队,我东躲西藏!你们能明白我的心情?”谢敬庸叹了口气,他明白,此时此刻,无论说什么都没用了。他打开了早已准备好的白酒:“我刚才和小萍商量过了,她会把两家店卖了,一次性付给你八百万。你拿了这八百万,能不能不要来找我们了?”“八百万?”卞明成轻笑一声,“说的我跟要饭的似的。区区八百万就想打发我?”   谢萍萍终于忍不住了:“卞明成,你不要太过分,我这两家店是用我自己的钱开起来的,跟你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你还想怎么样?”   “操你妈的,谁他妈让你说话了?!”卞明成瞪着眼珠子骂道。   谢敬庸用眼神劝住了女儿:“好了,你们就不要吵架了。明成,我们只有这么多了。如果同意,你就喝了这杯酒。如果你觉得少,那你今天就把我杀了,看看我这两斤老骨头能卖多少钱。你就拿去卖了吧。” 第五十一章 一幕悲剧   卞明成咧嘴笑了:“哈哈,好好,你是我的岳父,你说了算。咱们就听你的,八百万就八百万!”   常人听到这话,定然会宽心不少。可是谢家父女很清楚,这只不过是卞明成的缓兵之计。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说了,每次都说拿到多少钱后就不再纠缠谢萍萍了。但是当卞明成将钱挥霍光后,还是会找上来。这就是一个无底洞,这就是一只喂不饱的狼。   看着卞明成泛着油光的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谢萍萍的内心有说不出的恶心。在心悸之余,她更多的是一种恐慌。长期以来,她都生活在了卞明成的阴影之下,甚至卞明成笑上一笑,她都会本能的颤抖。   恍惚之间,一只粗糙的大手伸了过来,看似很轻实则很有力的握了握她的手,那是父亲谢敬庸的手。从小到大,这双手不知道给予了谢萍萍多少保护。每当她彷徨无助时,都是父亲第一个站出来保护她。这个动作,令谢萍萍安心了不少。   “明成,你既然同意了,就在这上面签个字吧。”谢敬庸拿出来了一纸合同。   卞明成接过来,随便翻了两页,不禁笑道:“哈哈,哎呀——可真有你的,还想到了这一手。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签啊?我实话告诉你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留下我的笔迹是不是?”   谢敬庸没有想到,自己一个睿智的大学教授,竟然被一个狡猾的商人看穿了心思。不过更让他想不到的是,卞明成居然从他手里夺过去了钢笔,刷刷点点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完事后他得意地笑道:“签完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你别以为凭着几张废纸就能把我怎么样。别忘了,我已经是个死人了,死人是什么都不怕的。”“哪儿能呢?这么多年来,你也算是为家里出了不少的力。”谢敬庸慢慢站起来,从冰箱里拿出了一些饭菜,还从柜子里拿出了一瓶国窖1573,“陪我喝两盅吧。”   卞明成看到岳父的这番举动,没有明白是什么意思。这些年来,他一直奉行暴力至上。这对父女早就被他打服了。在卞明成的眼中,他们就像是毡板上的肉,只有被刀剁的份儿,绝不可能与锋利的刀对抗。尤其是卞明成看到那瓶酒后,两眼发光。自从他前两天把钱挥霍完后,便没有喝过好酒了。   卞明成哈哈一笑:“好,就听老丈人的。”他迫不及待地拿起了酒杯,凑着谢敬庸慢慢倾侧的瓶口,接了满满一杯的酒。甘冽的酒香之气在日租房里传出来,卞明成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而坐在一旁的谢萍萍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她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再忍忍,就快了……就快了。   接连三五杯酒下肚,卞明成忽然觉得头痛欲裂。他嗜酒如命,不管是洋酒白酒红酒啤酒,他只要闻上一闻就能知道酒的牌子。像这种国窖1573,他一两瓶下肚都没有醉过。可今天这是怎么了?他恍恍惚惚的,想要站起来,却发现没有了力气。两只手臂使劲撑着椅子,却怎么都起不来了。   “明成,你怎么了?”谢敬庸谨慎地问道,但是语速却很缓慢。   卞明成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了,眼前的影像也变得虚无了。他一下子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我……我……要……上……上厕所。”卞明成用尽了全身仅余的力气挣扎着,这才勉强站了起来。他心中告诫自己不能慌,一定要镇定,一定不能让谢家父女看出破绽。   谢敬庸看着卞明成摇摇晃晃地进了洗手间。谢萍萍按捺不住了:“爸……”谢敬庸沉着地说道:“再等等,等药劲儿发作了。”   卞明成进入了洗手间里,他先是洗了把脸,可是头痛感及昏厥感越来越严重。他知道,酒里有问题!怎么办,该怎么办才好?脑子里仅余的一点儿理智告诉他,今天恐怕在劫难逃了。他猛然想起来了,前不久五弟卞明扬来过一次,当时他在家里的桌子上发现了五弟的火车票。那时,他还拿起来看了看。不知道为什么,以前从来没有这种习惯的他,随手把这张火车票放进了兜里,也许那是一种对家人的思念吧。看来,今天要用到了。   卞明成现在就连拿出这张火车票,都废了好大力气。他将火车票放进了内裤的暗兜里,转身刚要去锁死洗手间的门,却眼前一黑,直愣愣地栽倒了。   “咚咚”两声,撞在了门板上,又摔倒在了地上。谢敬庸听到了动静后,慢慢走过来,在门外叫了一声:“明成。”里面没有回应。“明成?”还是没有回应。他终于鼓足勇气,拉开了洗手间的门。卞明扬靠着门板的身子瘫倒在了地上,他这样子,已经和死人没什么区别了。   “小萍,帮我个忙,把他绑上。快呀!”   谢萍萍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是本能地按照父亲的话去做。当卞明成被捆得结结实实后,谢敬庸对女儿说道:“好了,这儿没你的事了,你走吧。来的时候我看过了,这个小区没有摄像头,你从前门出去就行。”   “爸!”谢萍萍双膝跪地,抱着谢敬庸痛哭。   “傻孩子,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我都这把年纪了,有些事情早就看开了。”   “爸,你别这么说。”“你别哭了,当心被外面的人听到。小萍,你先起来。好孩子,你听爸说。我现在这病反正也治不好了,还有几年好活的呢?我把这个畜生带走,也算是给你一个交代了。”   “爸……爸!”   “快滚!”谢敬庸低声喝了一句。他连推带拉,把谢萍萍赶出了日租房。谢萍萍只得转身离开了,她开着车,但是被杀人这件事萦绕心头,开车也很慌乱,这才撞到了花池砖。她一路疾驰,来到了海边,一个人嚎啕着跑到了沙滩上,跪地痛哭。   案子终于真相大白了,哭成泪人的谢萍萍悲悲切切地说,想见父亲谢敬庸最后一面。按照规定,是不可能让这两人见面的,以防串供。韩笑摇了摇头:“对不起,我们不能……”夏朗打断了他:“算了,让他们见上一面吧。”   “可是夏队,这不合规矩啊……”   “规矩都是人定的,到时候我们在旁边盯着就好了。”   谢敬庸穿着黄色的马甲,带着重型脚镣的双脚步伐蹒跚,两只手上的手铐更是刺目。当他看到面前同样打扮的女儿后,意志一下子崩溃了:“傻孩子啊,你究竟说了什么呀,你说了什么呀?!”他冲旁边监视的夏朗等人喊道:“警官,夏队,夏队啊!人是我杀的,和我女儿无关,和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啊!”   谢萍萍扑上去:“爸,不是的,这全都是我。如果我当初听你的话,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全都怪我!”   父女俩抱头痛哭,旁边的警察想要上前拉开二人。夏朗轻轻摇头制止了,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评价这样的一幕悲剧。他想起了老师岳兴邦的话,当警察就要学会当一个旁观者,因为会看到一幕幕的人间悲喜剧,在侦破案件的过程中,不要被这种情绪所左右。   可是,又有谁见到眼前的一幕不会动容呢?谢敬庸爱女心切,谢萍萍持宠成娇,卞明成贪得无厌……他们都是这出悲剧的主角,却也都为自己的决定付出了无法回头的悔恨。   在这个贪欲的深渊里,卞明成跌落悬崖,但还在岸上的谢家父女却也一样万劫不复…… 第五十二章 这位是我的男朋友   晚上,夏朗犹豫再三,给陈妙言打了一个电话,说有事想请她帮忙。   “什么事?”   “见面再说吧。”   “嗯……好,那你来我单位好了。”陈妙言说完,便挂断了。她随后给陈妙欣打了一个电话:“喂,妙欣,上次你说的那件事情真的靠谱吗?”   陈妙欣笑嘻嘻地说道:“当然啦!老姐,这可是一个考验夏朗的机会。”   “我……我这么做真的合适吗?”陈妙言有些犹豫。   “哎呀,有什么不合适的?老姐,这可跟平时的你一点儿都不一样。我替你做主了,你就让李一江过来就好了嘛!要不我给他打电话,朋友之间帮忙嘛,有什么不可以的?”   “好,那我就听你这一次。”陈妙言挂断了和妹妹的通话后,犹豫再三,给一位朋友打了电话。   市公安局距离陈妙言的工作单位仅有三公里的路程,夏朗到达那里后,把车子停在了写字楼正前方,拿出手机给陈妙言打电话。可奇怪的是,响了两声后就挂断了。这个陈妙言怎么回事,不是说让我来她的单位吗,怎么又挂了我的电话?难道是在开会?夏朗又等了二十分钟左右,拿起手机再打。这一次和上次一样,“嘟——嘟——”响了两声后又被挂断了。他心里有点儿困惑。   正当他要打第三个电话的时候,陈妙言终于出来了。天气渐凉,她穿了一件雪纺白衬衫,一条牛仔短裤,外面一件黑色的长款薄风衣,看上去格外干练。可同时,她身边却有一个男的。两人有说有笑,不仅如此,陈妙言还轻轻挽着这个男人的手臂,两人看上去亲昵无比。   夏朗的心仿佛被一记重锤狠狠锤了一下,胸口闷得喘不上气来。他愕然了许久,刚刚破获了案件的喜悦瞬间荡然无存。陈妙言身边的那个男人,三十岁左右的年纪,戴着一副眼镜,斯斯文文,眉清目秀,五官也很精致。说不上很帅,但清秀绝伦。   “夏队长。”陈妙言见到夏朗,和那个男人手拉手走了过来,“你是不是早就到了?我刚才有点儿事,耽搁了一会儿。”夏朗想要说话,喉咙里却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良久之后,他才说道:“哦……我……我也是刚刚猜到。”   陈妙言微微一笑:“对了,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男朋友李一江。一江,这位是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支队长夏朗。”   李一江的性格有点儿内向,他羞涩地笑着。夏朗轻轻叹了一口气,主动伸出手去:“你好。”李一江这才也伸出了手,和他握了握。夏朗觉得这个男人保养得很好,他的手像是绸缎,很柔很滑,倒有点儿像一个女孩子的手了。   “来找我什么事?”   “是关于一起案子的,可以跟你私下谈谈吗?”   陈妙言想了一下,对李一江说道:“那你先去车里等我好了。”李一江没有说话,只是转身离开了。陈妙言笑着对夏朗说道:“说吧。”夏朗点了一支烟,他希望烦闷的心情就此消散,但是并没有什么效果:“我……”   “夏朗,这可一点儿不像你的作风啊,今天怎么吞吞吐吐的?案子还没有破吗?”   “已经破了。”   “那你还说是为了案子来找我的?”   夏朗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他试图以以前那样的眼光来看待陈妙言,却发现怎么都不可能办到了。面前的这个女律师,已经在夏朗的心中烙上了深深的印记,一辈子……哦不,或许下辈子都无法忘记了。   “你如果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我男朋友还等着我呢!”陈妙言把“男朋友”三个字咬得很重。   “不要……是真的有事。”夏朗这才说出了自己的来意,他把谢家父女的遭遇简单地向陈妙言说了一下。   陈妙言猜到了夏朗的来意:“你想让我当他们父女的辩护律师,是吗?”   夏朗点点头:“你和谢萍萍之前就认识了,这类案子你又比较擅长。所以我才想到找你的。”   以前,夏朗是最烦在法庭上见到陈妙言的,而此刻,他却主动央求陈妙言出任被公诉方的辩护律师。这一点改变,就连陈妙言都没有想到。她沉思了片刻:“嗯——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   “谢谢你。”夏朗的情绪重新回归了失落,他转身要拉开车门要上车了。   “等一下。”陈妙言忽然叫住了他。   “还有什么事吗,陈律师?”无形中,夏朗对陈妙言的称呼也变回了以前。   陈妙言的心里憋住了笑意,她表面上却冷冰冰地说:“你就这么回去了呀?有求于人,也应该礼下于人吧?”   夏朗没有明白,愣在了原地。   “你记不记得,你曾经答应过我一件事的?”   夏朗苦笑,他不由地看了看不远处陈妙言的座驾。那个叫李一江的人,正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他说道:“恐怕,现在也不需要我了吧?”   陈妙言一时语塞,其实今天这一幕,不过是妹妹陈妙欣给她出的主意,说是想考验夏朗的真心。可是现在看来,似乎玩得有点儿过火了。她说道:“夏朗……”   “好了,不要再说了。这件事情就拜托你了,我还有事,得回局里了。”说完,夏朗就驱车扬长而去。   看着夏朗走远,陈妙言的心也渐渐失落起来。她不禁在内心埋怨自己的妹妹:这什么馊主意啊!   晚上回到了家里,夏朗一言不发,他只是打开门,坐在了沙发上发愣。这可跟平常的他一点儿都不一样。夏母和夏祺瑄相视一眼,都不知道夏朗这是怎么了。老夏也看出了问题,他坐到了夏朗的身边:“怎么了,是不是案子遇到麻烦了?”   夏朗无力地说了两个字:“破了。”   “案子破了?既然案子破了,你怎么这么闷啊,这可跟平常的你一点儿都不一样。”   夏母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也坐在了夏朗的身边,关切地说道:“小朗,是不是你喜欢的那个姑娘怎么你了?我看你魂不守舍的。”   夏朗说了句:“没有,你们想多了。”话虽这么说,但是谁都能在他脸上看出问题来。   夏母说道:“唉,人家姑娘要是不同意,你也别放在心上,这天底下好女孩儿多的是。”她对老夏说道:“老东西,你还坐着干嘛?赶紧去海鲜市场买几只螃蟹来,儿子最爱吃了。他又破了案子,就当给他庆功!”   老夏满脸堆笑:“对对对,我这就去买。”   “哎呀,老爸老妈,你们就不要烦我啦!我什么都不想吃。”夏朗起身,一个人回到了卧室里。一进屋,他就把自己丢在了床上。原以为,自己已经对陈妙言表白了,这段时间两人的感情可以更进一步,可是现在看来,原来一直是自己在自作多情。   夏朗的内心痛苦无比,他的心脏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攥住了,快要被捏爆了。   “咚咚咚”,外面有人敲门。   “屋里没人。”夏朗喊了句。   门打开了,是姐姐夏祺瑄进来了。她说道:“怎么了,是不是你跟人家表白被拒绝了?”   夏朗没说话,只是叹了一口气。   “好了,拒绝就拒绝了,你也不用这样吧?一个大男人,跟个女人似的,快起来去吃饭。我和老妈张罗了一桌子的菜,你好意思浪费吗?”   夏朗笑了一下:“谁说是我被拒绝了,我是在想其他的事情。”他并不想让家人为他担心,起床去吃饭了。 第六卷 警惕,爱情的陷阱 第一章 难道说陈妙言是个同性恋   我曾经听说过罗生门里面的鬼因为害怕人类的凶残而离去。——黑泽明   离火市公安局内,曹妤抱着文件走进了夏朗的办公室。夏朗坐在了办公桌后,虽然说看样子他像是盯着电脑,但是两眼发直,看上去更像是丢了魂儿一样。   “夏队?”曹妤轻轻唤了一声。夏朗纹丝不动。“夏队?”曹妤又叫了一声,他还是没有反应。曹妤清了清喉咙,大声叫道:“夏队!”   夏朗陡然间一个激灵,终于醒过神来了:“啊?哦……是你呀,有什么事吗?”   “这些文件郭主任让我拿过来的,说是需要你签字。”   夏朗随意翻了两页,然后在后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从办公室出来后,曹妤顺带关上了门。不过她还是忍不住回头望了两眼,眼神中充满了困惑。   “哎,哎!”穆奇在旁边招招手,声音压得很低,极其神秘的样子。曹妤好奇地走过去。   穆奇指了指夏朗的办公室,小声问道:“怎么了?”“我也不知道啊,好像是卞明成那件案子破了之后就这样了。”   穆奇皱着眉头:“不会是夏队看谢敬庸父女俩可怜,想做点儿什么事吧?可为了这样的事……也不至于啊,这都一个星期了。”   这时候,韩笑回来了。他从二人的身边走过,冷不防穆奇一把拉住了他:“韩笑,你站一站。”   “怎么了?”   “夏队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我看他这几天样子怪怪的,饭也吃不下,有时候连话都不说。”韩笑叹了口气:“这事啊,别问我,我现在还一脸懵逼呢!”说着,他又要走。   这回换做曹妤拉住他了:“学长,你不能这样啊!夏队平时最器重你了,你总得想想办法。”   韩笑很无奈:“我能有什么办法啊?上次那件案子破了,我说要去庆功。结果还不是被他骂了个狗血淋头,你们谁想去我不拦着,反正别指望我去摸老虎屁股了。”   中午的时候,刑侦支队的人去食堂吃饭。曹妤特意敲开了夏朗办公室的门:“夏队,我们去吃饭了。”   “嗯。”   “要不要我帮你带一些回来?”   “不用了。”   夏朗的每一句回答都很低沉,任谁都能看出来,这位队长的心情很低落。曹妤和韩笑在路上猜测着怎么会这样。韩笑说道:“那谁知道呢?别说是你这刚来的,我和他共事三年多了,以前在分局的时候我们就在一个组。到现在,我都不是很懂他。”   曹妤撇了撇嘴:“又不是让你和夏队谈恋爱,你不需要懂。”   韩笑苦笑一声:“说的也是。那依你看来,夏队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曹妤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周围,颇为神秘地说道:“我告诉你,你可不要告诉别人啊。”   “我可没那么八卦,说吧。”   “我怀疑这件事可能与陈律师有关。”   韩笑愣了一下,他连声说道:“对对对,夏队这样子,分明就是失恋啊!”他用一种惊叹的目光打量着曹妤:“嘿,小丫头,还是你行啊,一眼就看出来了!”   “现在可不是夸我的时候,我觉得我们总得为夏队做点儿什么吧?”   韩笑无奈地说道:“做什么,怎么做,这种事情全都是靠自己努力的,哪有别人帮忙的?”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食堂。韩笑拿着餐盘去取餐口了。   “哎哎哎,”曹妤追上来拉了他一把,“亏夏队平时对你最好,怎么到了他有事的时候,你还往后躲呢?我告诉你,这件事我是帮定了。回头要是出了事,我就说是你让我干的!”   “别呀!”韩笑见周围都是市局的同事,不得不小声说道,“你这不是毁我吗?”   “那你干不干?反正我算你一份儿。”   “唉,我可真服了你了。我现在每天要开始烧香拜佛。”   曹妤眉头一皱,没有明白韩笑的意思。   “祈祷你将来找一个厉害的男朋友管管你!”   晚上,下起了蒙蒙秋雨。常言道,一场秋雨一场寒。穿着短袖T恤的韩笑忍不住打了两个打喷嚏,他抽出来了两张纸巾擦着鼻子,看了看坐在副驾驶位置上暗中观察的曹妤。这丫头的一双大眼睛闪现着精芒,死死地盯着陈妙言所在单位的写字楼。   韩笑抱怨道:“好不容易没了案子,谁知道到头来还是要搞跟踪这一套。”   “嘘——别说话,陈律师出来了。”曹妤低声警告说道。   韩笑向车窗外望去,只见陈妙言从写字楼的正门快步走了出来。她一边走一边在打电话,过了一会儿,一辆车停在了她面前。车门打开,从里面走下来了一个女孩儿。   韩笑和曹妤都很惊讶。奇怪了,夏朗的表现,明明是一个人失恋后的状态。原以为来陈妙言办公室可以看到那个男的呢,怎么会是一个女人呢?   为了谨慎起见,韩笑慎重地问了一句:“小曹,是不是你搞错了?也许夏队不是为这事呢。”   “怎么可能搞错呢?”   “那现在怎么解释,难道说陈妙言是个同性恋,喜欢女的?”   转眼间,那个女孩儿和陈妙言有说有笑的上了车,两人驾车扬长而去。   曹妤没有理会他的话,只是像下达命令式的说道:“开车!我们跟上去看看。”   “是——”韩笑无可奈何地拖长了音。   在一家装修雅致的餐厅里,陈妙欣迫不及待地问道:“老姐,怎么样了,是不是夏朗那边有消息了?”   陈妙言轻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这个夏朗,可真是太笨了!就算有个竞争对手出现,他也得站出来表个态吧。现在却躲了起来,不像话!”陈妙欣按捺不住心里的激愤,不禁叫出了声。   “算了,也许我们有缘无分吧。即便我真的和夏朗在一起了,还不知道怎么过老妈那一关呢!”   “你可千万别这么想,要是真的有这一天,我肯定是站在你们这边的。”   陈妙言勉强笑了一下,笑容很苦涩:“算了,已经没有这一天了。”   陈妙欣看着姐姐,她忽然觉得很愧疚。当初,是她出了这么一个主意,可现在却等于是把两人的距离拉远了:“对不起哦,老姐,是我办事太冲动了。当初我不应该出……”“好了,关你什么事呢?这件事本来就跟你没关系的,是我和他的问题。”   陈妙欣气呼呼地拿出了手机。   “你要干什么?”   “我要把李一江叫出来,骂他一顿,只是让他逢场作戏,没必要演得那么真实吧?”   陈妙言说道:“还是算了吧,别把这件事越闹越大了,适可而止。”   “不行,我咽不下这口气。要不……要不让他来买单也行啊!”陈妙欣最终还是拨打了电话。   大约二十分钟后,一个男人走进了餐厅里。他在餐厅里扫视了一圈后,朝着陈妙言的位置走过去了。   在靠近餐厅门口位置的曹妤和韩笑都侧着身子,偷偷观察着这一幕。曹妤还举着相机偷偷拍了两张照片。见那个男人坐在了陈妙言她们旁边。曹妤有点儿替夏朗鸣不平了:“不会吧?陈律师的品味会有这么差吗,这个男人跟个娘炮儿似的!”   韩笑也甚为认同,说道:“你还真没说错。一开始我们没认出那个是她的妹妹。不过陈妙言找男朋友都找这样的人,说不定她的性取向真的有问题呢!”   两人正在这边嘀嘀咕咕,冷不防陈妙言忽然转过头来,竟然看到了他们二人。   糟糕!曹妤心中一惊,想要把相机收起来,奈何还是晚了一步,陈妙言的目光已经锁定在她手里的相机上了。 第二章 侵犯了我的个人隐私   夏朗刚刚收拾好东西,刚刚走出办公楼。他正向停车场的方向走去,路上遇到了老李和叶理。两人冲他打招呼,夏朗双目呆滞,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那两人心里不由地纳闷:夏朗最近这是怎么了,怎么跟丢了魂儿似的?   夏朗正失魂落魄地走着,忽然手机响了。一连响了五六声,他才有了反应,无力地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只是看了一眼,夏朗的精神一下子抖擞起来了:“喂,陈律师?……会有这种事?……在哪里?……好,我这就过去。”挂断了电话,他拔腿狂奔。   半个小时后,夏朗按照约定的地点来到了那家餐厅。这一次,他没有在大厅中找到那些人的身影,反而是在一间包间。推开房门,见到了在场的五个人:陈妙言和陈妙欣姐妹,李一江,以及坐在了最里面低着头的韩笑和曹妤。   韩曹二人见到夏朗后,头扎得更低了,满脸的羞愧之色。   看到了餐桌上没有一道菜,反而在正中央摆着一只相机。夏朗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环视房间里的众人,陈妙欣悄悄向他递了一个眼色,让他安抚一下陈妙言。陈妙言不动声色地喝着面前的一杯水,脸上的表情高冷,让人猜不出她的心里想些什么。   夏朗走上前去,说道:“陈律师,我来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虽然他心里明白了七七八八,但还是问了一句。   陈妙言放下了手里的水杯,傲然问道:“夏队,我是嫌疑人吗?”   “嗯?不是啊!”   “那我是触犯了哪条法律?”   “也没有啊!”   陈妙言又端起水杯轻轻抿了一口:“那就是你的这两位同事改行做了摄影师了,可惜,街拍的水平真不怎么样。”   夏朗当然知道这是陈妙言的冷嘲热讽。他想拿起相机来看个仔细,可是碍于自己这一方理亏,陈妙言又在气头上,伸出去的手停在了半空,又缩了回来。   陈妙言看到夏朗像一个犯了错误的小学生,她的内心不禁窃笑,但脸上还是罩着一层寒霜:“拿去看看吧。”   夏朗这才急忙抓过相机,他打开后,看到这些照片共计有百余张,全都是偷拍的陈妙言。地点从她工作的写字楼门口,一路拍到了这家酒店。这种照片任谁都能看出来,是一路跟踪偷拍的。   陈妙言语气平和地说道:“我奉公守法,你们却跟踪偷拍,已经涉嫌侵犯了我的个人隐私。身为执法人员,知法犯法,说你们罪加一等不为过吧?”   韩笑听到这话,汗都要下来了。刑警队中,他最受夏朗的器重,可今天却闯下了大祸。听对方的语气,是不肯善罢甘休了。搞不好自己都会被开除出警队了。他不禁看了看曹妤的脸色。这个刚来警队报到没多久的女警,紧闭双眼,根本不敢去看周遭发生的一切。   “陈律师,是我治军不严,但是这两位都是我的得力干将,我希望你能网开一面。”夏朗放下了相机,叹了口气说道。以前,他可从来没有向陈妙言认错输。   陈妙言嘴角微微一扬:“今天这件事情,可大可小。我也不是那种小气的人,只是想让夏队长你拿出一个诚意来!”旁边的陈妙欣突然绷不住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陈妙言瞪了她一眼,她赶紧敛色端坐好。   看到陈妙欣这样,夏朗稍稍松了口气,自己以前救过陈妙欣的命。有她求情,事情应该不会太难看。而且夏朗见陈妙欣这时候还笑得出来,他怀疑陈妙言是不是真的生气了。停顿了一会儿,夏朗说道:“陈律师,今天确实是我们做的不对,你想让我怎么做,划下条道儿来吧!”陈妙言皱了皱眉头,她听到夏朗忽然爆出了一句江湖黑话,知道自己的把戏可能被他看穿了。但她还是强忍住不动声色地说道:“夏朗,别以为你拿出一身的江湖习气,我就没有办法了。一江,你和大家先出去。”   李一江站起来,和陈妙欣往外走。刚走了两步,却又被陈妙言叫住了:“等一等,把这两位警官也请出去,我有话和夏队单独说。”除了李一江和陈妙欣,三名警察全都吃了一惊。韩笑路过夏朗身边的时候还冲他使了一个眼色,夏朗微微点头,意思是让他放心,自己这边可以搞定。   等到四人都离去后,陈妙言对夏朗说道:“坐吧。”   陈妙欣等四人到了楼下,也不知道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对他们说道:“唉,老姐也真是的,好好的要闹这么一出,害得我饭都没吃好。韩警官、曹警官,你们两个也没吃好吧?我请你们,走!”说着,她竟然很热情地拉起了曹妤的手,跑到了点餐区那边。这样一来,刚才还羞愧满面的曹妤一时间无所适从,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只得木然地被陈妙欣拉着往那边走去。   韩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但他随后一想。怎么说,夏朗也救过陈妙欣,说不定陈妙言会看在这件事的面子上不予追究,希望如此吧。他叹了口气,看了看身边的李一江。李一江冲他无奈地一笑。韩笑觉得这个男人的笑容很假,让他不舒服。两人也跟了上去。   四个人点了满满一桌子的菜,大快朵颐地吃了起来。   雅间里,陈妙言让服务员上了一壶碧螺春,并且亲自给夏朗倒了一杯:“请吧。”   夏朗苦笑着:“别,陈律师,你还是直接说事吧。”   陈妙言笑了一下:“最近为什么躲着我?”   夏朗抬头看着她,真诚地说道:“你不会不知道。”   “我真不知道。”   “妙言,”夏朗又改变了称呼,“我对你的心思你应该明白,我不敢说我这一辈子宠着你,但我肯定会对你好的。我多希望……我多希望每天睡醒,躺在我身边的人是你。”   陈妙言听到这句话,心跳不由地加速,脸颊羞红。她佯怒:“说什么呢?你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你个臭流氓!”   “我说的就是我心里想的!”   陈妙言冷笑道:“既然这样的话,为什么你这么久都没有联系我?没有约我吃饭,也没有约我逛街,有你这么追女孩儿的吗?”   夏朗心想:以前又不是没有约过你,现在怎么全都怪我呢?不过他嘴上不敢说,反而心灰气沮地说道:“是……是我的错。但是……但是……”   陈妙言觉得夏朗这种语无伦次且不知所措的样子很可爱,她故意竖起柳眉:“怎么,你还想狡辩?”“不不不,我哪儿敢呢?我只是就事论事,你是律师,应该知道以事实为依据吧?我是想……你已经有男朋友了,我这时候……唉……”   陈妙言笑了:“明知道我有男朋友,你还派人来跟踪我、偷拍我。夏朗,这就是你追女孩儿的方法啊?”   其实今天这件事情跟夏朗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但是夏朗不忍心自己的部下因为这件事情受到责罚。他主动揽下了责任:“是,今天这件事是我不对。陈律师,我郑重其事地向你道歉。”说完,他站起来,十分真诚地向陈妙言九十度鞠躬。   陈妙言环抱双臂,得意地看着夏朗,极为享受这一刻。等他直起身子后,她忽然问了一个问题:“夏朗,问你一个问题,你要老老实实地回答。如果我没有男朋友的话,你会怎么做?” 第三章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夏朗愣住了,他瞪着一双溜圆的眼睛盯着陈妙言看:“什……什么意思?”   “没什么啊,我只是想知道,如果我没有男朋友的话,你会怎么办?”说完,她饶有意味地看着夏朗。   夏朗怔然了许久,忽然他仿佛明白了什么,哈哈干笑了两声:“陈律师,这就是你不厚道了。有了男朋友,就来拿我这单身狗来寻开心了。”   陈妙言这一次是真的生气了,她和李一江不过是演戏给夏朗看的。她只是想知道,夏朗追求她会是什么样的。可是夏朗这个神探,此时的脑子却像一块榆木疙瘩。她气得说道:“哼,不说拉倒,滚蛋!”   夏朗没有生气,陈妙言能说出这样的话,证明这件事情也就这么算了。他起身后小声地说道:“那我是不是可以走啦?”   “快滚!”陈妙言吼了一声,转过身去丢给了他一个背影,根本不看他。   “那您歇着,小的告退。”说完,夏朗学着清宫剧里的人拍打了两下马蹄袖,单膝跪地请了个安,准备离开。   “滚回来!”陈妙言又吼了一声。   夏朗转回身来:“您还有什么吩咐?”   “把你相机拿走!”   楼下的大厅里,陈妙欣正有说有笑,一桌四个人,这个好动的小丫头俨然成了主角。沉默寡言的李一江在旁边吃着东西,一句话也没有说。相比之下,韩笑和曹妤尴尬到了极点。面对着陈妙欣也就算了,偏偏还有李一江在场。要不是他,哪里还会有这样的麻烦?   正在这时,忽然听到了夏朗的声音:“吃完了吗?”曹妤和韩笑两人急忙站了起来:“夏队……”   陈妙欣也打了一声招呼,小丫头神秘地一笑:“夏朗,你和我老姐谈完了?”   夏朗点了一下头,把相机挎到了肩上,转而对自己的两名手下说了声:“走吧。”   三人来到了餐厅外面,上了车后,夏朗并没有急着开车。他反而打开了车窗,点上了一支香烟吸了一口,然后问道:“说说吧,你们是怎么发现的?”   “发现什么?”曹妤没明白夏朗的意思。   夏朗拿出了相机,翻着里面的照片说道:“从陈律师下班后你们就拍下来了,然后一路跟踪。但是等到李一江的时候,你们拍摄的频率越来越高,很明显,你们真正的目标是李一江。”   曹妤低下了头。韩笑还想解释一下:“夏队……我……”   夏朗没有给他机会,继续说道:“你们跟踪李一江,其实也只是巧合。因为你们的目标虽然是他,但是并不知道这个人的具体信息,否则一开始也没有必要跟踪陈律师了。而且,你们拍这些照片绝不可能是为了什么案子,是为了私事,对不对?”   “夏队,其实我们这么做都是为了……”   “我知道,为了我嘛。我想知道,你们是怎么看出我喜欢陈妙言的?”夏朗这是第一次在自己的下属面前开诚布公,把自己的真实情感想法表达了出来。   两人本来都内疚满腹,无地自容。一听到这话,这俩人瞬间满血,又兴奋起来了。曹妤坐在了后面,扒住了夏朗的肩头:“夏队,原来是真的啊?太好了,之前我们还……”   夏朗一道凌厉的目光射过去,吓得她吐了一下舌头,缩回了身子。   韩笑壮着胆子说道:“夏队,今天这件事确实是我们错了。我们是看你这两天情绪消沉,想帮帮你和陈律师的。那个叫什么……李……李一江吧?我们根本不认识,后来发现了一些问题,这才……唉,反正错了就是错了。夏队,你罚我们吧。”   夏朗笑了:“算了,罚你们又有什么用?好在她也没有怪咱们。”说完,他发动了车辆。   路上,曹妤还在说呢:“真不知道陈律师怎么想的,那个李一江长得太女人了,这样的人我是受不了。”   韩笑急忙附和:“就是啊,夏队,就算陈律师不考虑你,也应该找一个比你强的。找了个二尾子,这也太随便了吧?”   夏朗开着车,随后说了一句:“算了,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何况李一江长得挺秀气的。也许陈律师就喜欢这种书生气的。”   “夏队,你管这叫书生气啊?这就是一个娘炮儿啊!”   夜渐渐深沉,天空仿佛被抹上了一层厚厚的浓墨,不见点点星光,月色也被乌云所笼罩。在某处小区里,一个人坐在了梳妆台前。整间屋子里,只有梳妆台上面的壁灯亮着。这个人坐在了那里,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那是一张男人的面孔。他缓缓抬起了一只手,翘起了兰花指轻轻拂过了自己的脸颊,动作轻缓且诡异。   他就像是在抚摸一件艺术品一样,顾影自怜,看上去反而像是一个端庄的女子。男人放下了手臂,看着镜中的自己微笑了一下。他拿起了桌上的化妆品,仔细一一在脸上涂抹勾勒,动作之娴熟,简直像不像是一个男人。   一个多小时后,他才把装化完,而这时再看镜中的她,除了发型外,已经变成了一个女人的模样。他尝试着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做了几个妩媚的眼神和动作,十分陶醉。   而此时,就在梳妆台旁边的那张床上,还躺着一个男人。他睡得正香,鼾声大作。化了妆的男人缓缓扭过头来,原本妩媚的眼神,突然出现了杀机!   翌日清晨,夏朗睡醒了,他洗漱完毕后,姐姐夏祺瑄已经把早饭端到了桌上。夏朗接过了她递过来的筷子,问道:“老爸老妈吗?”   “哦,说是有什么健康知识讲座,他们去听课了。”   夏朗说道:“不会又是什么骗子吧?”近些年来,这种针对老年人的骗术屡禁不止,有的时候警方也十分头疼。   夏祺瑄盛了一碗粥,说:“昨天不是都看过了嘛,是真的,好像是省人民医院来的一个专家。”   “哦。”   夏祺瑄见弟弟的情绪不是很高,她说道:“最近看你蔫了吧唧的,发生什么事了吗?”她又想起了弟弟说过的那个女孩儿:“是不是感情受挫了?”   夏朗剥了一个鸡蛋丢进了粥里,喝了两口说道:“没有,你想多了。”   “什么想多了,都写在你脸上了。你看看你以前什么样,再看看你现在什么样?”   夏朗无所谓地说:“能什么样,不都是我吗?”   “你要不是我弟弟,我真的怀疑你有精神分裂症。”   夏朗苦笑道:“唉,还是我老姐了解我啊!”   “你承认啦?”   夏朗说:“老姐,你有没有真心喜欢过一个人?觉得这一辈子就是他了,非他不可?”   夏祺瑄想了片刻,说:“肯定是没有,要不然啊,你现在早就有姐夫啦,说不定小外甥都有了。”接着,她好奇地问道:“喂,先别吃了,快说说,那个女孩儿我认不认识?哪里人?做什么工作的?长得怎么样?家里都有什么人?性格什么样的?……”一连串七八个问题,像是连珠炮一样。   夏朗应接不暇,说道:“老姐,你饶了我吧。现在别说八字还没有一撇呢,只怕连写字的笔都要找不到了。”   “什么意思?”   “她已经有男朋友了。”夏朗刚说完这句话,手机铃声就急促地响了起来,“喂……什么?……哪里?……好,我这就去。”一碗粥只喝了两口,夏朗匆匆起身往外跑。   “怎么了?”   “发现了一具尸体。”夏朗换好了鞋,人已经跑没了影儿。 第四章 你这个老不修!   离火市城郊水库,早晨7:30。这里已经拉起了警戒线,相关的警务工作人员正在忙碌着。路过这里的群众早就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有的人在拍照,还有的人打电话呼朋唤友要他们一起来看热闹。守在警戒线外面的警察几次呵斥他们。   过了没多久,一辆吉普车停在了不远的路边。韩笑看见后,急忙迎了上去。夏朗从车上走下来,将警官证别在了胸口上,问道:“什么情况?”   韩笑陪同他一路疾步而行,说:“今天早上的六点一刻,一个叫齐伟民的老爷子来这里钓鱼。”   夏朗皱着眉头:“这里有鱼吗?”   韩笑点点头:“不过这是违法的,齐伟民不顾禁令,偷偷来的。”   “继续说下去。”   “6点半左右,他钓上来了一具男尸。这会儿老爷子吓得直哆嗦,叶法医也是刚刚到,正在验尸。”说完,韩笑伸手一指。   夏朗看到,在水库外面的台阶上,坐着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儿,穿着蓝白横条纹的衣服,外面是钓鱼坎肩,头上戴着有一顶帆布渔夫帽,身边放着鱼竿等钓鱼器具。这会儿,这老爷子面如白纸,两只握着茶杯的手不停地抖着。想必今天这件事,能给他造成一生的阴影了。   夏朗走过去,坐在了他身边:“齐伟民是吧?”   老爷子扭过头来,嘴唇翕动,想说点儿什么又发不出声音。   韩笑对他说道:“这位是咱们市局的刑侦支队长。”   “你好,我叫夏朗。”   齐伟民这才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来:“夏队长好,我……我是齐伟民。”   “你说一说今天的情况吧。”   齐伟民已经说了一次,但是他还是听从了夏朗的吩咐。他先拧开了茶杯,咕咚咕咚喝了两大口,然后喘了两口气说道:“今天……今天一早我来这里钓鱼,我知道这是不允许的。但是夏队长你给评评理,我住在这荒郊野外,周围又没有什么可以消遣的。我这辈子就是喜欢钓鱼。年轻的时候……”   夏朗见他话题越扯越远,说道:“好了,老爷子,这件事情我们明白。咱们还是说说尸体的事情吧。”   齐伟民连声应道:“哎哎,是这样的,我每天都是六点来这儿,今天也一样,我下了钩就等着了。要说这倒霉的事情本来就早有征兆的,原来我来这里钓鱼,七八分钟就能钓上一条来,个头儿都不小。可是今天你看看,都在这儿了。”说着,他抖了一下身边的桶。   夏朗看到,桶里面都是那种不及小拇指长的小鱼。   齐伟民说道:“到后来,鱼漂沉下去了,我寻思这是一条大鱼,我当时还溜竿呢,心想这大家伙钓上来,肯定是轰动全市啊!哪知道……费了半天力气,鱼没钓上来,倒钓上来了一具尸体,真的快吓死我了。”   “死者你认识吗?”   “我开始哪儿敢看啊,那尸体都泡白了。后来还是……”齐伟民看了一眼韩笑,有点儿胆怯地说道,“还是这位警官非得让我看,那人都走了样儿了,就算是认识也认不出来了。”   韩笑此时说道:“是一具裸死的男尸,没有衣服,也没有身份证明之类的证件。”   夏朗随后来到了叶理的旁边,叶理头也不回,仍旧蹲在地上摆弄着尸体,他说道:“初步判断,死者身高在1米78左右,年龄二十七到三十岁,身上没有被捆绑的痕迹。死因是被割喉,颈动脉破裂,失血过多休克。你看这里。”叶理轻轻搬开了死者的下颌。   夏朗也能够清晰地看到,在死者的颈部有一道清楚的刀伤。伤口深可见骨,皮肉组织外翻,加上长时间被水浸泡,看上去尤为恐怖。   “死亡时间呢?”   “昨晚的十点到凌晨两点之间吧,对了,还有一件事情,你看了之后肯定会感兴趣的。”说完,叶理将本来趴在地上的尸体扳过来,成了仰面躺着的姿势。   夏朗只看了一眼,便觉得无比震惊:“这……他……”   叶理点点头:“生殖器被人割了,看来,我们又遇到了一个变态呀!”   夏朗沉默不语,只是初步尸检,目前没有办法获得太多的信息。他随后又问了分局在现场的负责人,分局同事答道,他们已经联系了水库方面的负责人,动用专业的潜水设备,看看能不能在这里发现什么。   “老齐,又他妈是你,你他妈是要害死我啊!”警察们正聚在一起分析案情的时候,一声叱骂如同炸雷般在耳边响起,一时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大家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中年的胖男人不知什么时候钻进了这里。他冲过去揪住了齐伟民的衣领把他提起来,左右开弓“啪啪”就是两巴掌。这两下力道着实不轻,齐伟民两眼冒金星。   在场的人都懵了,虽然说齐伟民不顾禁令钓鱼,但也不至于被毒打一顿吧?何况这个人是谁,他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距离最近的几个警察连忙冲上去,拉开了胖子。   但胖子不依不饶,还试图伸脚去踹齐伟民:“妈的,你这个老不死的,你这个老不修!”   齐伟民都已经六十多了,只是偷偷进来钓鱼不至于被这么对待。夏朗隐约觉得这件事有隐情,他走上前去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分局的一名干警过来说道:“这个人叫古林初,是水库的党支部书记。妈的,平时看他也没这么激动啊,这是咋了?”   夏朗走了过去:“好了好了,都消消气儿吧。古书记是吧?我是市公安局的夏朗。”   古林初使劲挣开了架着他肩膀的两名警察,他整了整自己的衣服说道:“你们破案是吧?抓他,就是这老王八蛋干的!”   齐伟民一听就急了:“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啊!”   “你他妈连自己亲生女儿都敢杀,还有什么不敢的?!”古林初大声斥责道。   夏朗干脆先让古林初回到了办公室。古林初坐在了办公室里,情绪稳定了许多,他松开了领子上的两只扣子,抽着烟说道:“你们也不用查了,这件事十有八九就是齐伟民做下的!”   “你怎么这么肯定呢?”夏朗略一沉吟,“看样子,你和他很熟,是吧?”   “何止熟,简直是不共戴天的仇人!”说完后,古林初狠狠地掐断了烟头,他又拿出了一支香烟重新点燃,而后才缓缓说道,“我也不怕丢人,实话跟你们说了吧,他是我的岳父!”   在场的所有警察闻言震惊,而夏朗却颇为镇定。他之前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了,不过女婿打岳父,这也算是天下奇闻了。夏朗想了想,卞明成不也这样吗?但是他总觉得,眼前这位党支部书记是有苦衷的。   果然,古林初接下来便说道:“不是我冷血,也不是我不通情理。这全都怪齐伟民自己!当初,他就是两劳释放人员,年轻的时候嫖娼聚赌,进去了不少回。那时候我跟她女儿结婚,婚后的日子本来很好,大家如果能踏踏实实地过,不能大富大贵也能过个小康的水平。但是有一天,齐伟民借着来单位看我的由头偷了我的公章,去给别人盖合同。幸亏我发现得早,没有铸成大错。”   夏朗看他停下来了,问道:“你刚才说,齐伟民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敢杀,是什么意思?”   古林初叹了口气,眼睛里冒出了莹莹的泪光,他想起了自己的亡妻:“这件事说起来,是七年前的事了。” 第五章 这个认尸人是有问题的!   2011年九月,彼时的古林初还只是一个水利局的普通公务员,每天朝九晚五。妻子齐昭凤陪在他的身边。两人在市里买了一套两居室,虽然首付借了一大笔钱,每个月还要还上四千多元的房贷,但是一家人其乐融融。日子虽然过得简单,却也自得其乐。   唯一的遗憾就是自己的这位岳父齐伟民。齐伟民当初就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地痞流氓,后来年纪大了,身上臭毛病却一样儿没撂下。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   说到这里,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的古林初情绪再次激动起来了:“我这水库明令禁止钓鱼,但他还是会来。你们以为他真的喜欢钓鱼?他那是钓上鱼来去卖,然后换白粉!离火市大大小小的钓鱼场全算上,哪个不是收费的?只有我这里不收费,鱼还好上钩。他只能是来这儿!”   大家都没有想到,看似简单的事情,背后竟然有这么多复杂的隐情。   古林初接着说道:“我对齐伟民早就有意见了,有两次他进戒毒所,都是我举报的。小陈,我也向你反映过他赌博的事情,对不对?”   分局一个警察点了点头,证实了确实有这回事。   “我对齐伟民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我几次都跟我老婆说过,说不要管她爸,那就是贪得无厌的人。但说到底,这也是血脉亲缘,我说了又能怎么样呢?到最后,还不是我老婆时常接济他嘛。唉,有的时候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装作不知道。人家是亲生的父女,我总不能当一个坏人的角色吧?”   “古书记,照你所说,你和你妻子,是齐伟民晚年的时候唯一的经济来源,他怎么舍得下手杀害亲生女儿呢?”   古林初又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了:“你们不知道,这个齐伟民什么都干得出来,这就是一个人面兽心的畜生!年轻的时候,强奸姑娘,偷生产队的粮食,什么事没干过?以前我还知道,他年轻的时候因为好赌,卖了自己的老婆,也就是我的岳母。”   “这些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开始的时候我也不知道,齐伟民一直对我老婆说,是我岳母自己离家出走了。可是后来有一年,我和同族的几个长辈坐在一起喝酒,他们都喝醉了,就把这件事说了出来。原来齐伟民年轻的时候赌输了钱,没钱还债,干脆就把老婆卖了。你们说说,天底下有这样的人吗?这都不能算是一个人了!”古林初越说越气。   他停下来喝了一口水,然后继续说道:“有一天,我回到家里后发现我老婆没在家,只留下了一张纸条让我去小饭桌接孩子。我知道,她一定是去找齐伟民了,因为以前我们就曾经因为这种事情吵过架,所以她后来都是留纸条,不敢和我说。我也没有在意,哪知道,等了两天她都没有回来。以前都是当天去当天回的,我这才着急了,就来找齐伟民。”   “当时你们……”那位姓陈的分局警察想要问什么,但总觉得不合适,便停住了。   但是古林初明白他的意思。他点了点头:“发现了我妻子的尸体,是在离这边不远的一条小河沟。警方给出的鉴定结果是意外死亡,但是我不服气啊,明明齐伟民最有可能是凶手,为什么你们不抓他?”   旁边一位当年参与的此案的警察小声对夏朗说道:“那件案子没有问题,死者值钱的物品都在,排除了劫杀的可能。鉴定结果是没有错的。”   夏朗轻微点了两下头,如果凶手真的是齐伟民的话,那么即便他真的凶狠到了极点,杀害自己的亲生女儿,也必然是因财杀人。这一点当然可以排除。看来,这是一场误会。   当天晚上,详细的尸检报告出来了:死者为男性,二十八岁,身高178公分,左肩有一块半圆形胎记,尺寸为1*0.5公分,致死原因为颈动脉破裂造成失血性休克死亡。死亡时间为2018年9月17日晚十点至9月18日凌晨两点。因为没有身份证明,目前无法确定死者的身份等信息,需要作进一步的查证。   所有参与此案的干警都没有将死者身份不明这点信息放在心上,毕竟其身上有一处显著的特征,相信很快就会查出来。夏朗召集大家开了一个简单的会议,第一步的工作计划自然就是先要确定死者的身份,而后才好展开下一步的工作。   认尸通告发布出去后,第二天的晚上便有了结果。只是出人意料,前来认尸的既不是白发苍苍的老者,也不是和死者年纪相当的异性。而是一个打扮相当新潮的年轻男性。这倒是出乎了夏朗的意料之外,在以往的案件中,认尸的不是死者父母便是配偶,兄弟姊妹都很少,面前这个男人跟死者会是什么关系呢?面前的这个男人,年纪也不过二十五六,头发两侧铲短,中间蓄长了梳了一只长长的马尾,发尾还染成了银白色。方形脸蓄着一圈方形的胡须,看起来倒和马尾辫有违和之处。此时,这个既显刚毅又显阴柔的男人正拿着一方白手帕,像一个女人似的哭哭啼啼。   夏朗看得周身直起鸡皮疙瘩,他清了清喉咙说道:“好了,先不要哭了,还是说说你朋友的情况吧。”   这个男人这才止住了哭声,他自我介绍说叫乐志平,是南方人。而死者是他的朋友,名叫沈岩。   “你们是什么关系?”   乐志平用手帕擦着眼角的泪:“我们是好哥们儿。”   夏朗格外留意这句话,如果真的是好哥们儿,有过命的交情,闻者流泪也是人之常情。但关键是他从警以来,还从来没听说过有好哥们儿来认尸的。这个认尸人是有问题的!   乐志平接着说道:“我和沈岩认识很久了,差不多有七八年了。那时候我刚来离火,人生地不熟,全靠着他,我才能在这里站住脚。”   “沈岩是做什么工作的?”   “他在一家瑜伽馆做老师。”   “你呢?”   “我是舞蹈老师,其实我们算是一个单位的,因为我们单位有五层楼,我在五楼,他在三楼。”   夏朗闭目想了一会儿,问道:“沈岩平时的圈子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仇人?”   不知道为什么,提到圈子这个词的时候,乐志平抖了一下,他的眼神有点儿躲避的意思。他说道:“很好啊……沈岩这个人业务能力很强,上个月的时候我们老板还派他去了一趟印度进修。本来这次学成归来,老板有意让他做瑜伽馆的馆主,但没想到……偏偏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说罢,乐志平又忍不住落了眼泪。   夏朗看着他,又问了几个问题。乐志平都予以了回答。在乐志平离开后,夏朗叫来了韩笑,他看着乐志平远去的背影说道:“回头带两个人,查一下乐志平。”   “夏队,他有问题吗?”   夏朗点点头:“就算是再好的哥们儿,没有血缘关系也没必要来认尸。还有,你身边有没有铁哥们儿?”   韩笑见问到了他,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倒是有几个。”   “他们几个人身上有什么特征,你都记住了吗?”   韩笑愣住了,随后尴尬地一笑:“哥们儿又不是夫妻,也不可能天天一起出去洗澡,我怎么知道?”   夏朗也笑了:“明白了吧?乐志平连沈岩身上那么小的一块胎记都记住了,这还不是有问题?” 第六章 您今天来得不巧   第二天,韩笑带着曹妤来到了南向区的一家健身中心。这家名叫壹号的健身中心在离火市非常有名,设施齐全,空间也足够大。而且后台老板也很厉害,经常投入大笔的资金请明星代言,还时常赞助一些公益活动。因此,壹号健身这四个字不时见诸报端。在离火市,没有几个人不知道这里的。   上下五层楼,一层是接待中心;二层是健身馆;三层是瑜伽馆;四层是游泳馆;五层是舞蹈中心。职责明晰。   站在了这栋楼的门外,曹妤很不情愿:“为什么要我去啊?”   韩笑双手合十:“好姐姐,这是夏队布置的任务啊!再说了,乐志平昨天见过我了,我出面不合适。”   “那为什么非得找我,局里找谁不行啊?大成、穆奇……多得是人选。”   韩笑急忙奉承说道:“哎呀呀,他们就算了,一群大老爷们儿。再说了,就算是找其他的女警,那一个个的水桶腰,一看也不是正儿八经接触过这些的。哪儿像你啊,身材这么好!”   这句话令曹妤非常受用,她不禁轻轻昂着头:“哼,总算你不瞎!”   “对对对,我还没瞎,那你就快进去吧!”   曹妤这才迈步走进来。自动感应门打开后,曹妤进入了一楼大厅。她回头看了一眼,刚才还站在门口位置的韩笑已经不知去向了。曹妤径直来到了接待中心的前台。这张吧台是用大理石精雕而成的,一看便知价值不菲。虽然提高了档次,却也无形中增添了几分的俗气。   “您好!”接待人员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整着一张网红脸。看上去很美,就是笑起来的样子很假,“请出示您的会员卡。”曹妤说道:“你好,我不是这里的会员。我想参观一下可以吗?”女孩儿很高兴:“当然可以。”按照公司的提成规定,前台人员只要能让客人办理会员卡,她们会拿到提成。只是在平常的日子里,那些教练老师什么的,往往能直面顾客,他们更容易有机会介绍会员卡制度,这导致了前台的部分工作人员只能拿到底薪。难得有客人主动上门询问,这让女孩儿很高兴。   她向身边的同事交代了几句后,便从前台绕了出来,抬起手臂:“您好,请跟我来。”   曹妤看到,她的左胸挂着一个员工牌,上面写着女孩儿的名字——艺璇。没有姓氏,不知道是不是假名。   两人先是乘电梯来到了二楼,这里是健身中心。进入了器械室后,看到了几个人正在举铁,随着动作舒展开,有的人高声吼叫着。那动静不像是在训练,反而有点儿像是在受刑,模样也很痛苦。相较之下,在跑步机上慢跑的那些人已经非常斯文了。   艺璇介绍说道:“我们二楼的健身中心目前设备都很齐全,所有的健身器材都是从德国直购的。这一点,整个离火市只有我们家能够做到。目前健身教练一共有十二位,全都是取得了相关资格证书的。”   其实今天听说要来这里的时候,曹妤的心里还有一点儿迟疑。因为沈岩是这里的员工,不幸遇害,本以为这里会闭馆。没想到,看到的还是这样一番生意兴隆的景象。   曹妤随后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没有说话。   艺璇以为这位美女不喜欢这种粗俗的举铁,忙不失时机地说道:“这样吧,我带您上去看看,我们这里还有别的美体塑形项目呢。”   两人离开健身馆进入电梯后,艺璇按下了四楼的按键。曹妤问道:“三楼是什么,为什么不去看看呢?”   艺璇不好意思地说道:“其实三楼是瑜伽馆,是最适合您的。可惜……您今天来得不巧,我们的瑜伽馆闭馆了。”   曹妤当然明白原因,但她还是问了一句:“为什么?”“唉,我们有位教练出了意外……人已经没了。虽然我们还有许多其他的教练,但是大家都很伤心,所以今天暂时闭馆,算是对同事的一种缅怀。”艺璇说完后,笑着说道,“这也是我们的企业文化,大家就跟一家人一样。”   曹妤可不大相信这句话,因为她从这个女孩儿脸上并没有看到伤心的神情。   接下来,就是四楼的游泳馆了。虽然天气渐凉,但这里还是有很多的人。一个身有八块腹肌的男教练站在泳池边,穿着一件窄小的三角游泳裤,正在矫正一位女性学员的姿势:“手不对,要舒展开来。”他便说,便动手,拉着女孩儿的手往前伸,肘部还时不时地碰到女孩儿的胸部。   曹妤是警察,一眼便看出了这个教练的真实用意。男教练看到了她们,对身边的女孩儿说道:“你先自己练。”他走过来打了一个招呼:“艺璇,是带客人来参观吗?”   艺璇正要开口说话,曹妤说道:“带我去看看舞蹈室吧。”说完,掉头就走。别说自己只是做做样子,就算真的要办理会员卡,也不敢和这么一个色眯眯的教练有什么肢体接触。   来到了五楼,艺璇还在滔滔不绝地介绍着:“您可以看到我们这里有很多的舞蹈教室,我们这里的老师也都很专业。有肚皮舞、拉丁舞、钢管舞、街舞,这些全都有的,您如果想学的话,我帮您叫老师来,您可以具体咨询一下。”   曹妤点了两下头,她忽然问道:“我听说咱们这里有一位姓乐的教练,他是教什么的?”   艺璇的眼神中显出了微微讶异的神色,不过她很快又恢复了常态说道:“乐老师是肚皮舞的教练,不过您今天来得不巧,他请假了。”   曹妤自嘲地说道:“看来我来得真不是时候,瑜伽馆闭馆,最想见的教练又没有见到。”   艺璇脸色稍稍有点儿羞愧,她说:“不不,这只是我们内部出现了一些突发的意外情况,我可以给您介绍其他的教练。您比如这位王教练,他是全国的舞蹈冠军,还曾经教了许多专业演员出来。”   两人说话间,街舞舞蹈室的课散了。学生们三三两两地出来了,最后一个走出来的是舞蹈老师。曹妤只和这个舞蹈老师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僵住了。这个舞蹈老师,曹妤认识,他是夏队的好朋友,叫周靖,也是全国的街舞冠军。   而周靖,虽然不知道曹妤叫什么,但他知道这个女孩儿是警察。当初在酒吧抓祁飞的时候,她也在的。   周靖大方地走过去,笑着说道:“怎么,是为了沈岩的事来的?”说着,拿起了冷巾擦了擦头上的汗水。   艺璇很惊讶,指着曹妤:“你……你……”   曹妤觉得韩笑的计划很失败,早知道周靖在这里,用得着这么大费周章吗?她问周靖:“现在有时间吗,有些话想问你。”   周靖笑了:“当然了,我这边刚下课,你跟我来吧。”   艺轩看着这两个人离去,她虽然不知道曹妤是什么身份,但很气愤周靖这种临时挖角的行为。但也只是气愤而已,周靖是全国的街舞冠军,很多学员是冲着他的面子来的。这样的人,显然不是她一个前台的小接待能惹得起的。原本,她还想追求帅气多金的周靖,现在看来,还是算了吧,这个男孩儿一点儿都不懂得讨女孩儿欢心。她越想越气,掉头就走掉了。   周靖带着曹妤来到了他的办公室,说是办公室,陈设很简单,只有一套桌椅,一台电脑而已。   “坐吧。” 第七章 咱们离火还有这样的一块风水宝地   曹妤落座后,周靖拿出了两瓶矿泉水,笑着说:“我这地方可不像你们那里,连杯茶都没有,只有这个了,将就喝吧。”说完,他拧开了手里的一瓶,一口气喝下去了大半瓶。而后喘了口气问道:“怎么样,夏朗那小子还活着呢吧?唉,好久没见他了,每次想找他都说在忙。你回去后跟他问个好,让他有空多找找我。哎,不过可千万别像上次那样了,大张旗鼓地来找我是为了抓人!”   曹妤“嗯”了一声,问道:“周先生……”   周靖打断了她:“咳,我一个跳舞的怎么还先生先生的?看样子我们也差不了几岁,你叫我周靖好了。”   “那好吧,周靖,我也没想到你会在这里工作。夏队应该也不知道。”   “他不知道是应该的,我没有跟他说过。不过,我来这儿时间也不长,才一个多星期。自己开班授课,限制总是很多的,比如我的宣传。相比之下,壹号健身就不一样了,老板邢润杰有钱啊,抱着他的大腿,总比我单打独斗得好,所以他让我来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就同意了。”   曹妤喝了一口矿泉水,问:“还是说说沈岩吧,刚才听你的语气,你认识他。”   “认识是肯定认识的,不过说不上很熟。我刚来的时候参加了一次团建,当时算是认识了。听说他出事了,今天瑜伽那边都闭馆了。”   “嗯,昨天我们发现了沈岩的尸体。”曹妤没有隐瞒。   周靖正喝着水,一听这话,全都喷了出来,他看着曹妤:“你……这是真的?”他之前听说这件事,还以为是同事间的谣传。   曹妤点点头:“初步判断是他杀,所以今天我来这里是调查这件案子的。”   周靖把空矿泉水瓶丢进了垃圾桶里,他说道:“这事我恐怕帮不上什么忙了,你们应该去找乐志平的,我们这里属他和沈岩的关系最好。”   话正说着,有两个女孩儿敲开了门:“周老师,我们先把衣服放你这儿了。”   周靖也没有起身:“好,先放这里吧。”两个女孩儿笑嘻嘻地准备离开,就在门即将关上的时候,周靖一下子想起了什么,他从椅子上跳起来:“等等,文雯,你们先等一下!”   两个女孩儿站在门口的位置回过头来:“周老师,你有什么事吗?”   周靖说道:“给你们介绍一下。”他先是对曹妤说:“这是我的两个学生,这个叫文雯,在我这边学街舞,同时还在沈岩那里学瑜伽。”然后,他又对文雯说道:“这位是市公安局的……”周靖忽然迟疑了,他问曹妤:“你怎么称呼?”   曹妤伸出手去主动和文雯握了握:“你好,曹妤。”   文雯木然地握了握手,她本来约好了和朋友去市里逛街的。也正因为如此,所以才想把舞蹈服暂时存放在周靖的办公室,可是现在有警察来了,她们的计划也泡汤了。但是文雯身边的那个女孩儿很激动,大概是没有接触过这样的场面,她也饶有兴致地坐在了旁边。   面对警方的询问,文雯说道:“我来这里学了半年多了,最开始是学习的肚皮舞,后来跟沈老师学习瑜伽,也差不多有四个多月了。一个星期前,我刚刚跟周老师学习街舞。”   “沈岩这个人平时怎么样?”   “蛮好的。”文雯很诚恳地说道,“在瑜伽行业里,其实有很多地方是不正规的。教练没有相关的资格证书,一些男教练还会趁机沾学员的便宜。但是沈老师就很规矩,虽然有的时候也会有一些肢体接触,但他从来不会趁机揩油。也正因为这样,所以很多女学员愿意跟着他学习。”   “那他的私生活怎么样,你了解吗?”   文雯的那位朋友听到这个问题,忍不住笑了。文雯自己也笑道:“这个我就不是很清楚了,因为我们的关系只是老师和学员。”   “你跟着沈岩学习了四个月,知道平时他和谁走得近吗?”   “那就是乐志平了,他是在这里教肚皮舞的老师。”   这时候,跟着文雯来这里的那个女孩儿忍不住了,她说了一句:“哎,文雯,你把那条朋友圈给曹警官看看啊。”   文雯回头看了闺蜜一眼,眼神中充满了责备。看得出来,她有事情瞒着曹妤。曹妤问道:“是什么朋友圈?”   文雯这才不情愿地拿出了手机,翻出来给曹妤看:“这个是沈老师以前发的了。”   曹妤看到,那是一家酒吧的门前照。夜色中,整间酒吧泛着幽蓝的光,招牌上的“危难”二字在夜色中很是醒目,颇为诡异。沈岩给这张图片配上了一段儿文字:“每个人都是戴着有色眼镜看这里的吧?”   这是什么意思?一间酒吧,取名“危难”是不是有点儿太不吉利了?曹妤有点儿疑惑。   文雯的那位闺蜜忍不住插嘴说道:“这家酒吧的问题可不一般。”   “我看看。”周靖也不客气,从曹妤手里拿过了手机。他只看了一眼便笑了:“哦,这个啊,这不是同志酒吧吗?”   曹妤咋舌问道:“这是……?”   周靖点点头说:“同性恋酒吧,据说那里取名危难,意思就是取伟男的谐音。老板就是一个男同性恋,所以成立了这么一家酒吧。平时主要的服务群体,就是男同性恋。”他说完后,不禁冷笑了一声:“看来,传言有的时候也是真的。”   “什么传言?”   文雯这才说道:“大家私底下都在传,说沈老师的……性取向有问题。”   虽然沈岩发这么一张照片不能武断地判断他有问题,但是旁人的证词或许能佐证什么。曹妤问她:“为什么这么说?”   文雯回答说,当初她们那里有一个小女孩儿很喜欢沈岩。那个女孩儿是个正儿八经的白富美,家里开着好几家公司,在北京上海都有房。讲道理,被这样的一个女孩儿追,天底下有几个男人不乖乖答应呢?可是沈岩却断然拒绝了。从那之后,有关于他是同性恋的传闻就不胫而走了。   曹妤看着沈岩发的照片,不禁陷入了沉思中。   时间来到了深夜,离火市白日的喧嚣渐渐平息下来,街上也不见了行人。在南向区的一条仿古窄巷里,却格外喧嚣。黑暗中透出的蓝白色的光,将漆黑的夜色映白了一大片。这里正是危难酒吧,夏朗开车来到了这里,问曹妤:“是这里吧?”   “没错。”   夏朗看着这地方,不禁笑了:“看不出来,咱们离火还有这样的一块风水宝地。”   “夏队,我们先进去看看情况。”韩笑说完,就要往里走。   “等一下,笑,我们进去可以。”夏朗又对曹妤说道,“你就算了,里面乌烟瘴气的,你在外面等着我们。”   曹妤求之不得,她可不想光顾这种地方。于是她拼命点了两下头:“是,我在外面等你们。”   夏朗这才和韩笑走了进去。推开酒吧的木质门,巨大的声浪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差点儿把两人撞出去。嘈杂的音乐,和群魔乱舞的身影,让夏朗极为不适应。他敏锐的目光在店里搜索着,看到吧台前全都是一对对的男性,他们勾肩搭背,举止亲昵。   夏朗恍然间有了一种悲悯的心态,这些人其实也都是正常人。只是与大部分人有少许不同,便见不得光。在这里,是他们的天堂,是他们的乌托邦。 第八章 你该怎么谢我呢?   韩笑在一旁显得很无奈,他摇了摇头说道:“唉,一进这地方,我就觉得浑身阴冷。”他附在夏朗耳边小声说道:“夏队,赶紧查查,我们快点儿走。这地方待时间长了,我都担心自己被同化。”   夏朗却说道:“也不能这么想,我们看他们会觉得不正常,他们看我们不也一样吗?但凡有的选择,谁愿意过这样的人生呢?”   话刚说完,忽然两人身后响起了一个声音:“二位,看你们有点儿眼生啊,是第一次来吗?”这个声音温婉动听,如银铃摇曳,煞是悦耳。   可当两人回过头去后,却看到了一位蓄着络腮胡子的男人。这个人四十开外的年纪,穿着一件紧身的T恤衫,浑身疙疙瘩瘩的全是腱子肉。本来尽显男人的阳刚之气,但是这一口娇媚的声线却仿若妩媚的女子,让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络腮胡走过来,伸出一只手抚摸着夏朗的胸膛:“哟,这位小哥哥长得可真帅啊!”夏朗只觉得浑身打了个冷战,他急忙一把搂过韩笑的肩膀,努力挤出来了一个笑容:“我谢谢您,我已经有伴儿了,您……您等下一拨吧。”说完,他搂着韩笑赶紧离开了。   韩笑挣脱开了,上下牙关打着冷战:“你可真够变态的!”   “你以为我想啊?”夏朗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这才说道,“咱们这不是演戏嘛!”   韩笑苦笑:“你可别蒙我,明明问两句话就行了,你还非得占我便宜。夏队,就算陈律师那边没戏了,你也不能冲我来啊!我真的不好这口。”   “说得轻巧,刚才那个大哥谁来问?你去问好了,反正我是不敢。”说着,夏朗就走了。   韩笑急忙追上去:“我也不敢啊!”   两人来到了吧台这里,只要了两杯冰水。调酒师把两杯水放在了他们二人面前后,就对着旁边一个趴在吧台上的人说道:“行啦,人家走都走了,你在这儿伤心有什么用呢?”   夏朗和韩笑望过去,只见隔着一只空椅子,那边坐着一个年轻人,年纪不过二十岁上下。他抬起头来,看起来有几分的精神,只是脸色通红,一看就喝了不少。他醉意醺醺地说道:“凭什么啊,凭什么他要跟那个女的结婚啊?那女的……那女的不就是家里有钱吗?她有的什么好的啊?”说着说着,这个年轻人哭了起来。   夏朗看到这些,心生感慨。这个年轻人为了爱情买醉,看起来就跟普通人没什么不同。爱情,在许多人看来都是一种价逾千金的情感寄托,可对于这个群体来说,又何尝不是呢?   调酒师擦着刚刚洗干净的一只水晶杯,安慰他说道:“好啦,你们这个群体不就是这样吗?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呢!”   夏朗听着调酒师的话茬儿不对,便问道:“怎么,你不是吗?”   调酒师笑了:“我可不是,说句实话,我来这儿工作就是因为工资高,要让我和他们一样,我宁可不干。”说着,他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夏朗和韩笑,说道:“你们二位没见过啊……我看你们也不是。”   夏朗不禁笑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在这儿都干了五六年了,谁是谁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我劝你们还是小心点儿,哪怕是做做样子呢!”   韩笑好奇地问道:“为什么要让我们小心?”   调酒师叹了口气,手里的活儿没停下,嘴里说道:“上次有个小伙子,因为好奇进来了。我当时看他神色就不对,他说自己无意间走进了这里。可是他东打听西打听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儿。后来才知道,敢情他是个记者,想写写这里的事。本来这也没什么,多宣传宣传也是好事。可是呢,他偏偏故意抹黑这里,这不是找打吗?”   说到这里,调酒师正擦着杯子的手停下来了,狐疑地看着夏朗和韩笑:“怎么,你们也是记者?”   韩笑摇了摇头,夏朗说道:“不是记者,不过也差不多,我们也是需要问问题的。”说着,他拿出了一章沈岩的照片给调酒师:“见过这个人吗?”   调酒师接过来,只是看了一眼便还给了夏朗:“每天来这儿的客人都有个百八十的,再加上路过的、出差的、旅游的,早记不清了。”   “Richard,帮我调杯夏季激情。”一个染着黄毛的小伙子坐在了夏朗的身边,随着音乐有节奏地晃动着身子。他两只手搭在了吧台上,似乎连整条吧台都跟着晃动起来了。   调酒师很快调好了,推到他面前说:“天都凉了,你还是少喝点儿冰的吧,当心哪天生病。”   黄毛咧嘴笑着:“怕啥,年轻人火力壮。”   “我他妈看你火力壮得没地方使了。”调酒师骂了一句。年轻人不以为意,只是笑了一下。   夏朗想要再确认一遍:“你真的没有见过这个人吗?”   调酒师正转过身去整理后面的酒柜,头也不回地说道:“没有。”   不料,这时候黄毛突然一把从夏朗手里拿过去了照片,他看了一眼笑了:“嘿,这个人啊,我见过的。怎么,他是不是把你给甩了?”   旁边的韩笑听到这话,差点儿笑出来。   “你见过?”   “当然见过啦!”   “那你说说吧,上次见他是什么时候,他和什么人在一起,去了哪里?”   黄毛忽然坏笑着说道:“我可以告诉你啊,不过……你该怎么谢我呢?”说着,他的一只手摸到了夏朗的大腿上。   夏朗真是恶心得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他再也受不了了,拿出了警官证:“现在肯说了吧?”   黄毛见后,果然愣住了。他缩回了手,好半天才小声嘀咕着说道:“警察怎么了,警察就没有七情六欲啊?”   “有也不是冲你,说吧,是怎么回事?”   黄毛说道:“这个人姓沈,在这个圈子里很有名的,但是叫什么我就不知道了。反正像我这种小角色,是甭想攀上他。再说了,我们俩都一样,也不可能在一起。”   韩笑不明白:“你们俩都一样是什么意思?”   “我们都是1号啊!”见韩笑还是一脸的茫然,黄毛又说道,“我们都是攻,这么说明白了吧?”   “接着说吧。”夏朗让他继续说下去。   黄毛回忆了一会儿,说道:“大概是……是上个礼拜吧?我就是在这儿见到了他,他平时很少一个人这种地方的。这里都是散客。”   “你们这种事还有团购啊?”黄毛咧嘴笑了:“瞧您说的,我的意思是说,这个圈子里都是有小团体的。比如这家酒吧,看着大家都是一类人,其实主要是分为了三个团体:第一个,是来找一夜情的;第二个,是希望能找到另一半儿的;最后一种,已经有伴儿了,过来找个地方放松而已。总比外面的世界清静,没人歧视啊!”   “那沈岩是哪一类人?”   黄毛说道:“他呀,哪一类都不是。他有自己的圈子,我听说……”黄毛谨慎地看了看周围,靠近了夏朗耳边,正想说话,被夏朗一把推开了。   夏朗厌恶地说道:“就这么说。”   黄毛压低了声音:“警官,你知道换妻游戏吗?”   夏朗皱了皱眉头,这个词他当然知道。虽然看似荒诞,但现实生活中确实发生了这样的事。   黄毛接着说道:“沈岩就是这么玩的!” 第九章 那是我们俩牺牲了色相换来的情报   黄毛喝了一口酒,抹抹嘴说道:“这种事情啊,按理说不应该让我知道。可谁让这圈子就这么大呢?以前有跟过沈岩的人,说出了这件事,慢慢也就传开了。现在没有人不知道的。”   “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这一次,没有轮到黄毛回答。调酒师就扬了扬下巴:“呶,就那边那个人。”   夏朗和韩笑回头望去,只见门口走进来一个人。这人穿着很简单,一件蓝色的篮球背心,一条军绿色的帆布短裤,一双人字拖,身材很瘦,看岁数少说也有五十多了,头发花白。   调酒师对夏朗说道:“就这位,人称江湖百晓生,就他们圈子里这些事,没有不知道的。你想知道什么,一会儿问他就好了。”   说话间,这人已经来到了韩笑旁边的那张空位上,他坐下来后看了看韩笑和夏朗,笑着问调酒师:“哟,柱子,来新人了呀?”   调酒师神情不悦:“崔大哥,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叫我的英文名字,直接叫我小名,多土啊!”   这个男人笑了:“什么土不土的?你觉得我土,我还觉得你们年轻人瞎讲究呢!”   调酒师直接拿出了一瓶啤酒,打开瓶盖推到了他面前:“那你还来?”   “妈的,有几个人能明白咱们这样的人?除了你这儿,我还有地方去吗?”男人你说完了,扭头问韩笑,“小伙子长得挺精神啊,怎么称呼?”   韩笑也学着夏朗拿出了证件自报身份:“公安局的。”   男人并不惧,反而呵呵一笑:“怎么,你们是来扫黄的?没听说过男人跟男人在一块还算嫖娼。”   夏朗拍了拍韩笑的肩膀,和他换了个位置。他拿出了香烟,递给了这位百晓生一支,和颜悦色地说道:“老哥怎么称呼?”   他接过了香烟,眼皮也不抬,说道:“崔国富。”   “崔大哥,我听说你是江湖百晓生啊!”   崔国富颇为得意:“那是,我在这里面的时候,这群人还他妈都没出生呢!”他也不在意是否得罪人,伸手一划拉酒吧里的人,扯着嗓门大声说道。   夏朗拿出了沈岩的照片:“那您看看这个,认识吗?”   崔国富接过了照片,觑着眼睛望了望,笑着说道:“妈的,这不是沈岩那小子吗?”   “你认识他?”   “太认识了,当初这小王八蛋没少巴结我。说起来,那还是我带着他进的这个圈子。不过后来不行了,我08年的时候做生意赔大了,一夜就变成了穷光蛋。身边围着我转的人都没了,就连我养的那几只鸟儿也他妈远走高飞了。”   调酒师笑了一声,对夏朗说道:“他们圈里的黑话,一般人养小三,他们就养鸟儿。”   这个称呼倒还真的很贴切。夏朗问:“你最后一次见到沈岩是什么时候?”   崔国富想了一会儿:“好像是……是四天前吧,对,四天前。那天我刚发了工资嘛,想来这里潇洒潇洒的,结果在路上遇到了沈岩。他那天喝醉了……”   晚上十点多了,崔国富哼着小曲往危难酒吧走来,刚路过面前那个路口的拐角处。突然从里面跌跌撞撞地冲出来了一个人。崔国富瘦小枯干,被撞了一个大马趴,倒在了地上。他气得张口就骂:“操,这他妈谁呀,走路不长眼啊?”紧接着,他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味儿。借着不甚明亮的月光,他认出来了:“哦,原来是你这个小兔崽子啊!”   冲出来的这个醉鬼正是沈岩,他打了一个酒嗝儿,酒气熏天。崔国富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手,冷笑一声:“你他妈就作吧,迟早把自己作死。”说完,他背着双手就走了。不过,他到最后还是见到沈岩拿出了手机,不知道给什么人打了一个电话。他说:“喂……今晚……今晚我要去……你那儿……去你那儿……”   崔国富也没在意,直接走掉了。至于沈岩究竟去了哪里,他也不知道。   黄毛这时候插嘴说道:“崔大哥说得太对了,沈岩这个人本来就不厚道。”“怎么呢?”   黄毛说:“像我们这种人,能找个伴儿不容易。所以一些人的感情比你们这些人更可靠,更懂得珍惜。但是沈岩这人,就像是一粒耗子屎!他没有遵守圈子里的规定,反而是在祸祸这个圈子。你想想,他玩什么换妻游戏,把自己的伴儿让给别人。这……这……唉,真是没法儿说了。”   崔国富问道:“哎,这小兔崽子怎么了,你们警察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了?”夏朗如实回答:“沈岩死了,警方发现了他的尸体。”   这一句话出来,黄毛和崔国富都大吃一惊!尤其是崔国富,惊讶得嘴巴都合不拢了。看来他这个江湖百晓生,也有消息不准时的时候。   “这……这……他怎么死的?”崔国富磕磕巴巴的。   “初步判断是他杀。”   “哎呀!”崔国富狠狠拍了一下大腿,“这小兔崽子,我早就说过,他迟早会出事的,这么做是要遭报应的,他就是不听,这一下子……唉……”虽然之前一直强调自己看不起沈岩,和他不对付。但是听到沈岩的死讯后,崔国富还是很懊丧。   “他们都说你知道的消息最多,平时谁和沈岩来往最密切,你知道吗?”崔国富叹道:“该怎么说呢?他在这个圈子里很熟了,问十个人有八个人知道他。我只知道几个,其中有的还去了外地,要不就出了国。咱们离火市只有两个了,都做过他的伴儿,一个叫朱权,是个做房地产中介的;还有一个叫刘兴海,好像是倒腾海鲜的。我就知道这么多了,具体的你得去问他们本人。”   夏朗和韩笑离开了危难酒吧后,走在了路上。还没有走到巷子口,韩笑忍不住笑了起来。   夏朗瞪着他:“你吃错药啦,笑什么笑?”   韩笑说道:“夏队,我可真没想到你这么抢手,连男同志都这么喜欢你。唉,可惜陈律师对你无动于衷啊!”   “你小子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呢?算了,还是说正事吧。这个朱权和刘兴海得盯紧了,说不定他们是最后见到沈岩的人。”   “很有可能,这两个人都是和沈岩来往密切的。说不定沈岩那天晚上的电话就是打给他们的。”   “回头你查一下沈岩的电话,看看有没有线索。”   韩笑说道:“夏队,这一点不用你吩咐了,我已经让技侦部门的兄弟们帮忙了。”   两人说话间走到了巷子口。曹妤迎上来:“怎么样,有没有收获?”今天是她第一个找出酒吧的线索的。作为一个刚从警校毕业没多久的新人,能够顺藤摸瓜找到这里,当然是大功一件了。可她心里还是没底,所以一上来就迫不及待地问他们。   夏朗没说话。韩笑点头说道:“是是是,有线索了,你立了大功了!”   可曹妤还是有点儿担心:“线索是真的吗?可靠吗?”   韩笑梗着脖子说道:“当然可靠了,你知不知道,那是夏队牺牲了色……”他赶紧住了口,看到夏朗正瞪着他,急忙改口说道,“那是我们俩牺牲了色相换来的情报,我他妈还差点儿失身了呢!”   “好了,都别乱贫了,赶紧上车吧!”夏朗说了一句。   三人上车后,准备离开这里,哪知刚刚发动了车子,斜刺里就冲出来了一辆白色的车辆。要不是曹妤刹车及时,两辆车非得撞在一起不可! 第十章 我会考虑和他在一起   因为紧急刹车,三人都因为惯性往前冲了一下,坐在前排的夏朗和曹妤要不是因为系着安全带,非得甩出去不可。而坐在后排的韩笑就更倒霉了,他直冲冲撞在了曹妤的椅背上,脑袋上被撞了一个大包。   夏朗气得七窍生烟,拉开车门下车就要与对方理论。这种开车的方式,简直就是危险驾驶!孰料,当他下车看清楚对方的车辆后,竟然哑然了。因为这辆车,正是陈妙言的座驾。   陈妙言自然也看到了夏朗,她也从车上走下来,满怀歉意地对曹妤说:“对不起,我……我真的没有注意到。”曹妤两只手抓着方向盘,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看看陈妙言,又看看夏朗,最后什么话都没有说。反正这个时候,自己说什么都不合适,干脆就不说话了。   “你怎么来这儿了?”夏朗的一腔怒火早就烟消云散了,语气平和地问。   陈妙言回答说道:“我来这儿找一个朋友的。”   夏朗苦笑:“不会是李一江吧?”   陈妙言笑了一下,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道:“你们三位警官同时出现在这里,是不是又发生什么案子了?”   夏朗叹了口气。   陈妙言知道,自己说中了,但她想故意逗逗夏朗:“不是吗?我听说这里有一家酒吧,里面有很多的男同志,难道夏队你来这儿是为了寻找爱情吗?”   夏朗干脆不理她了,只扔下了一句:“最近不太平,你自己小心吧!”说完,他就上了车离开了。   在回去的路上,夏朗一直没有说话,他侧着头欣赏着窗外的夜景。看着他神情忧郁的样子,曹妤和韩笑都不敢说话。   陈妙言目送夏朗的车驶远了,最终消失在了夜色中,她的内心突生彷徨,轻轻叹了一口气。二十分钟后,她来到了一家酒吧里。沐卿悦一个人坐在了角落的位置,正举着一杯鸡尾酒慢慢品着。见到闺蜜来了,她笑着说道:“你可真是个大忙人啊,约了你这么久,你终于舍得出来啦!”   陈妙言坐在了她旁边,只是笑了一下,很快又锁起了愁眉。   “几天不见,我们的大律师怎么这样了?”沐卿悦故意逗趣说道,“是不是你和夏朗不小心闹出人命了,他不肯负责啊?”   “别瞎说!”陈妙言瞪了沐卿悦一眼,她把最近发生的事情和她讲了一遍。   沐卿悦听完后,着实惊讶:“这……这……妙言啊,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了。考验他是应该的,但是……你不觉得有点儿过分了吗?”   因为开车来的,陈妙言只是点了一杯果汁。而后说道:“反正事情已经发展到今天这样了,也不好收场,只能是顺其自然了。”“爱情这种事是要靠自己去争取的,你这么做,简直是把唾手可得的爱情往外推啊!你赶紧去找夏朗解释清楚吧,万一他死心了,和别的女孩儿在一起了,你后悔都来不及。”沐卿悦显得比她还要着急。   陈妙言却说道:“我已经想清楚了,这次也是对我自己的一个考验。如果我们最后都……那么我会考虑和他在一起。”   沐卿悦许久的惊讶过后,突然欣喜地叫出了声:“你是说真的吗?”   “嗯,我也想清楚了。夏朗……确实很好。如果是我们这次都能通过考验的话,那就是天意让我们在一起了。”   “可是……阿姨那边怎么办?”沐卿悦忧心忡忡地说道,“她可是最恨警察的。”   陈妙言轻轻叹了口气:“总有解决办法的。”   与此同时,夏朗坐在了家里,倒上了满满一大杯的牛奶。老夏在一旁说道:“哎哟,你悠着点儿行不?这会儿你都喝了三大杯了,你这孩子咋回事,你渴奶啊?!”   夏朗三口两口便把这杯牛奶全都喝进了肚子里,他一抹嘴说道:“不是说牛奶有助于睡眠吗?我多喝两杯,怕晚上睡不着觉。”说完,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老夏狐疑地说:“睡不着觉你吃两片安眠药多好,喝这么多奶,你也不怕半夜三经地往厕所里跑啊?”   “你这老东西,就不会说点儿好话!”夏母唠唠叨叨地走了过来,她问夏朗,“小朗,你是不是遇到啥事了,和妈说说。看看我这当妈的能不能帮你做点儿什么?”其实夏朗是因为今晚遇到了陈妙言,以往他遇到一件案子,就什么都顾不上了。但是今晚偶遇陈妙言,让他的心绪难以平静。他知道,自己今晚一定会失眠。本来希望能借助案子,把自己的注意力从陈妙言的身上转移开。谁成想,陈妙言的出现让他把注意力从案子转移回了她的身上。   唉,如今一想起陈妙言,夏朗的心里就跟刀扎似的疼!面对母亲大人的询问,他只是淡淡地一笑:“没什么,全都是局里的事。”   知子莫若母,夏母叹了口气:“没事就好,好姑娘多的是。”   夏朗正喝着第四杯奶,听到这句话,差点儿没喷出来。到底是自己的老妈,什么都瞒不过她。不过夏朗还在强辩:“老妈呀,你想哪儿去了。你儿子我这是为案子发愁呢,算了,不跟你们说了。你们俩同龄人好好聊吧,我回屋去睡了。”说完,他就把面前的这杯牛奶一饮而尽。一抹嘴,进屋去了。   夏母见老伴儿在旁边举着一份报纸跟没事人似的,她说道:“哎,老东西,先别看了。你看咱们小朗这几天气色不对,得想想办法啊!”   “气色不对?哪儿不对?我看着好好的呀!”老夏仍旧举着手里的报纸。   夏母一气之下,劈手夺过报纸,丢在了茶几上:“我说你这个老东西,啊!儿子有心事你看不出来啊?茶不思饭不想的,这两天人都瘦了一圈了!亏你还是当爹的呢,什么都不懂。”   老夏被夺去了报纸,既不气也不恼。他慢慢摘下了老花镜,嘿嘿笑着说道:“我不懂?我不懂的话哪儿有他。想当初,我为了你也是这样啊!”老夏虽然没有看老伴儿,但是他的目光突然变得温柔起来了。   夏母不好意思了,她笑着说道:“你这死老头儿,就会说胡话!”   次日的清晨五点,夏朗和韩笑便来到了北新区的海鲜市场。这里都是直供一些酒店饭店的,离火市所有的海鲜几乎全都是从这里出货的。一般情况下,凌晨三点就开始忙碌了。所以两人五点到这里的时候,人已经非常多了。   有的人还源源不断地运货往这里来,有的人忙着卸货,还有的人忙着采购。“哎,老许,你来看看我这边,怎么样,今儿这螃蟹不错吧?”“哟,陆老板,快来快来,你上次要的牡蛎来了,赶紧来看看,这回可都是好货!”“哎呀,小秦啊,我和你又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我的饭店在你这儿订了一年多了,你就不能给我算便宜点儿吗?”……揽客声、吆喝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   这是一间面积足够大的大厅,规模有一个足球场大小了,可人们还是挤得满满当当。地面被海水打得湿漉漉的,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海腥味。   两人在人群中挤来挤去,韩笑忽然指着前面的一个人对夏朗说道:“夏队,在那边的就是刘兴海!” 第十一章 你们不要以为同性恋是变态   夏朗顺着韩笑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前方不远的地方正坐着一个人。他穿着一件黑色的皮围裙,一副皮套袖,一双黑色的雨鞋。这是海鲜市场里常见的打扮。不过他没有像身边的人那样忙碌,这个人只是坐在了一把椅子上,手里捧着一杯热茶,另一只手里夹着香烟,正指挥着旁边的几个小伙计卸海鲜。   刘兴海可谓男生女相,面相十分俊雅,唇红齿白,丰神俊秀。就连唇上的一字浓须,也无形中给他增添了几分文雅之气。“你们手脚都利索点儿,人家一会儿就要来取货了。小王,你那边抬高点儿,对,慢慢走过来……好,好,放下吧。”   夏朗和韩笑走过去了,刘兴海站起来:“二位早上好啊,看看需要点儿什么?”   “刘兴海是吧?我们是市公安局的。”夏朗拿出了证件,“有些问题想要问你。”   刘兴海一见是公安局的人,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他低下头去,眼神左右移动了一番,而后对身后的伙计们说道:“那什么……小王,你盯着点儿,我有点儿事出去一趟。”   “好嘞,老板你放心吧。”一个小伙计应道。   “一会儿张老板来了你直接按我说的价格给他。”   “行行行,没问题的。”   刘兴海这才转而对夏朗说道:“二位警官,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去外边说吧。”三人来到了海鲜市场的外面,从这里往北走没多远,就远离城区了,四周都是杂草地,很荒凉。刘兴海带着两人来到了一处背风的地方,拿出了香烟,递给二人。这一带行人罕至,见不到什么人影。   夏朗和韩笑均推开了他递过来的香烟,刘兴海自己便叼在了嘴里。看得出来他有几分紧张,手里的打火机按动了四五次,才点着了火。他狠狠地嘬了一口香烟,说道:“你们是为了沈岩的事情来找我的吧?”   “你都知道啦?”   “嗯,我也是……也是昨晚才听说的。”刘兴海说完后,颇为哀婉地叹了口气,他说道,“昨晚我听说这件事的时候,就想过警察可能来找我,但没想到你们来得这么快。”   “那就请你说说吧,有关于沈岩的事情。”   刘兴海坐在了路边的一块大石头上,他皱着眉头,回忆起了以前的往事:刘兴海是外地人,高中辍学后便和同乡来到了离火市打工。从十几岁打拼到了三十岁,这才有了今天的买卖。虽然说海鲜这种生意很熬人,但是挣得不少。   凭借着自己踏实肯干,刘兴海也渐渐有了积蓄,在离火市买了房站住了脚。只不过,他到了这个岁数,还没有结婚,更没有什么女朋友。刘兴海弹了弹手里的香烟,烟灰随风飘散在了空中,他说道:“其实我是个同性恋,这件事情我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就连我父母也不知道。”   十八岁那一年,刘兴海遇到了自己的一个同乡。当时同乡说是请他去做SPA,到了那里后才知道,是一个黄色场所。刘兴海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事,他当时既紧张又兴奋。可就在即将进入正题的时候,警察突然撞开了门。就这样,刘兴海因为嫖娼,不仅被罚款一万,还被拘留了十五天。   从那以后,刘兴海就发现自己变了。他开始对女人恐惧了。他曾经谈过一个女朋友,可是当两人宽衣解带后,刘兴海的脑子里总是会想起那一天警察破门而入的情景。他惊讶地发现,自己已经丧失了身为男性的某种特征。   相反,当刘兴海遇到什么困难的时候,他的内心会无比渴望得到一个人的保护,尤其是男人,更能给他带来这种渴求的安全感。刘兴海第一个遇到的男人,便是离火市海鲜养殖基地的一个人。那个男的比他大了二十多岁。但是刘兴海不在乎。   他自己很无奈地说道:“像我们这种人,就像是生活在了暗处的老鼠,见不得光。不敢让家人知道,也不敢让朋友们看见……能找到一个人就很不容易了,哪里还有挑的资格呢?”   就这样,刘兴海和那个人相处了三年多。也正是因为那人的帮助,刘兴海才慢慢做起了海鲜的生意。三年后,两人还是分开了。因为那个人身体已经不行了,上了年纪。整天在海水里泡着,还得了肩周炎、老寒腿的毛病。   刘兴海与他也算是和平分手了。再后来,刘兴海曾经和一个高中生在一起半年多。说到这里,他连忙解释说:“那……那个孩子已经成年了,而且我没有强迫他什么,他是自愿和我在一起的。”   “嗯,接着说吧。”   “接下来,就是沈岩了……”   当初认识沈岩,还是在危难酒吧。因为那个高中生经常去那里,也带着刘兴海去过。当时刘兴海的心情很不好,刚刚和“恋人”分手,家里催婚又催得急。刘兴海一肚子的委屈没法儿找人倾诉,他只好去危难酒吧里买醉。   那一夜,刘兴海也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的酒,总之一杯接一杯,酩酊大醉。这时候,沈岩走了过来,他坐在了刘兴海身边:“这位大哥,遇到什么烦心事了?这么喝下去可不行,你得注意自己的身体呀!”说着,他的手伸过来抚着刘兴海的后背。   刘兴海醉眼朦胧地看着沈岩。那时候的沈岩年轻,面容俊秀,很讨圈里人的喜欢。刘兴海终于找到了一个值得倾诉的人,他借着醉意哭倒在了沈岩的怀里。沈岩轻声安抚着他,就这样,两人在一起了。   刘兴海一支香烟抽完,他丢在地上踩灭了,叹了口气说道:“不过没什么用,最后我们还是分手了。”“为什么?”   “沈岩这个人心理变态。两位警官,你们不要以为同性恋是变态,其实这只是一种心理诉求,但是沈岩做得很过分。我这样的人在他眼里不过就是玩物,就像是一件玩具似的,想玩就玩,不想玩就丢到一边了。”   刘兴海重重地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他在这个圈子里很有名,身边的朋友也很多。有的时候就会叫一群人来,乱交。”刘兴海说这番话的时候,咬牙切齿的。   “是,我们是同性恋,普通人不会用正常的眼光看我们。但我们需要的是感情寄托,不是随便玩玩的。有一天,沈岩让我陪三个男的,我不干。我们两个人打了一架,就算是分手了。”   夏朗问道:“沈岩这个人平时怎么样?”   “他对朋友很好,但是对情侣……”刘兴海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跟对待一条狗没什么区别。”   “平时和沈岩来往密切的都有什么人,你知道吗?”   “我知道几个,其中有华洋贸易的董事长薛聪、离火市体校的体育老师肖元光、一品餐饮的总经理田园……”他一口气说了七八个名字,“这些都是以前和沈岩走得很近的朋友,这里面有谁是他的朋友,有谁是他的情人,这我就不知道了。以前问过他,他从来不说的。”   夏朗又问了一下案发时间,他在哪里。   刘兴海回答说:“那一晚我很早就睡下了,因为我们这一行每天三点就要起来上货。我现在都是九点就睡下了。你们可以去查我小区的监控,问门卫也行,他认识我的。”   刘兴海从头到尾都极为配合,也不存在作案时间,似乎可以排除嫌疑了。 第十二章 还有一个人   随后,夏朗和韩笑联系了朱权。朱权表示在单位不方便,他不想让人知道自己是个GAY,便约在了晚上七点后在他家里见面。   七点十分左右,两人按照约定的地址,来到了西亭区的某小区。这里是前不久刚刚兴建的新式小区,人车分流,花园泳池全都有,价格应该便宜不了。韩笑打趣说道:“早知道做房地产中介这么挣钱,我也干这行了。”   夏朗觉得他这个笑话一点儿都不好笑:“那你得先把身上这身警服脱了才行。”   两人来到了19号楼,乘电梯上去后,到了1303的房门前。摁响了门铃,开门的是一个女人。这个女人烫着波浪头,画着很浓的妆,看样子三十岁左右。女人打开了门,看了他们两眼,回头冲屋里喊道:“老朱,找你的!”   随着这一声吆喝,从里屋里走出来的一个人。这人面白无须,身材有点儿瘦,看上去病殃殃的:“哟,是你们打的电话吧?来来来,快请进快请进。”朱权把二人迎进屋里。   那女人笑着说道:“老朱,你今天晚上还玩双飞啊?精力可真好,可惜,你对我没兴趣。”说完,这个女人就扭动着肥臀进屋了。   朱权的脸色有点儿难看:“你们别介意啊。”   夏朗没有放在心上,问道:“朱先生,你知道我们为什么来找你吧?”   朱权从茶几上拿了一包香烟,拆开来叼了一支在嘴里,手里拿着的打火机凑到了香烟前,却没有打火,而是说了一句:“是为了沈岩的事情来的吧?”说完这句话后,他才把香烟点着了,然后把烟盒推到了夏韩二人的面前,示意他们自己拿。   夏朗并没有拿烟,只是说道:“那你就说说吧,关于沈岩的事情。”   朱权回忆着说道:“我和他认识有三四年了,那时候我正赶上他要买房子,我们就这样认识了。沈岩这个人是个孤儿,无父无母的,我倒是听说他有个姐姐,嫁到了四川那边。当时我刚入行没多久,也没钱买房,一直在外面租房呢。沈岩听说后,就提议在房子装修好之前和我合租。一个人在外面不容易,有个人合租也是好事。我就同意了。”   那时候,朱权是有男朋友的。可是在他和沈岩合租没多久之后,那个男的就和朱权提出了分手。朱权当然很气愤,他一个人喝得酩酊大醉,踉踉跄跄地回到了家中。沈岩见状,急忙上来照顾他,又是给他打水擦脸,又是帮他收拾醉后的呕吐物。这令朱权十分感动。感动归感动,朱权也知道沈岩和他是一样的人,但他不敢动心。   朱权带着几分自嘲,苦笑说道:“说句不怕你们笑话的话,我这个人,用情还是很专一的。”   他的话音未落,就听见有人用钥匙把房门打开了,进来了一个男的。这男的三十左右的年纪,身量高大,穿着一身牛仔服,看到客厅里这么多人,他愣住了:“哟,有客人在啊!”   朱权没有心情应付他,指了指里屋。   这男的笑了两声,走过去了。他抬手叩了叩房门,里面传来了那个女人的声音:“来了,快进来吧。”这男的迫不及待地打开门,进了卧室,没过多久,里面就传来了激情四射的喘息声。   夏朗和韩笑两人都不明所以,诧异地看着朱权。   朱权掐灭了手里的香烟说道:“我和雅清只是形婚,互不干扰。她和这个男的好了五六年了,是她家里不同意。我们结婚的时候就商量好了,只是做给老人看的,给家里人一个交代而已。你们要是觉得不妥,我们换个地方。”说着,他就站了起来。   夏朗说了一句:“算了,接着说沈岩的事吧。”   朱权是后来才和沈岩在一起的。因为知道朱权是单身了,沈岩展开了热烈的追求。对于这段感情,朱权一开始是慎重的,因为他这个人平时比较善于观察生活,能够从生活的小细节去看待一个人的品行。他说,他觉得沈岩油嘴滑舌,是一个不足以托付终身的人。可是沈岩这人的花样层出不穷,他带着朱权去日本、韩国、东南亚游玩,时不时给他准备一些小惊喜。甚至还在他生日的时候,沈岩还邀请了一大群朋友给他庆生。这让朱权很感动,也就渐渐接受了沈岩。   朱权自己也承认,和沈岩在一起后,最初的日子里他感觉到了幸福,觉得找到了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但是没过多久,沈岩渐渐暴露出了本性。   朱权不自觉地又点上了一支香烟,吸了一大口说:“那时候我还不知道,离火市有专门的一个圈子,我只是个闲云野鹤,没有参与到里面。还是沈岩带我进去的,认识了很多和我一样的人。在大家熟了之后,沈岩就提出让我去陪他们。我当然不愿意了,可是后来,沈岩把我灌醉了,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你们都应该明白了。”说到这里,这个男人的眼睛里闪着泪光。   “你没有想过应对的办法吗?”   “办法?”朱权含泪苦笑了一声,“什么办法?我报警的话你们会管吗?男人强奸男人,说出去谁会相信?”   夏朗和韩笑都沉默不语。如果不是亲耳所闻,他们也不会相信世界上会有这么荒诞的事情。   朱权弹了一下烟灰,说:“后来我也知道,沈岩这个人有多渣。我们这种人在他的眼里不过是玩物而已。他身边的人换了一个又一个,都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但是在沈岩的眼里,男人也一样。后来我和他大吵了一架,彻底分手了。”   “你们分手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去年……七月份。”朱权想了片刻,很肯定地说,“因为那时候他又有了新欢,被我知道后就分手了。”   “你知道这个人是谁吗?”   朱权摇了摇头:“不知道,我也是听一些人说的。不过我宁可相信别人说的那些,何况跟沈岩在一起也没有什么感觉了,就提出了分手。”   夏朗询问案发那一晚的时间段,朱权在哪里。   朱权很诚恳地回答说,自己在家,形婚的“妻子”可以证明。   “除了你之外,你知道还有谁和沈岩走得比较近吗?”   朱权说出了几个人的名字。   夏朗和韩笑离开了朱权的家。韩笑在电梯里感慨:“这个沈岩,可真够混蛋的。这样的人,死了也不冤。”夏朗倒没有开口,只是叹了一口气。   “夏队,你看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是不是要问问这几个人?”他晃着自己的手机问道。上面的记事本里,记载着刘兴海和朱权告诉给他们的所有人的信息。   夏朗沉思了一会儿,电梯门打开后,他们走了出来。夏朗说道:“这些人是要问的,但是在这之前,还有一个人,更需要仔细盘查。”   韩笑很快会意:“你说的是乐志平!”   夏朗点点头:“不管是刘兴海还是朱权,这两个人都是很久以前和沈岩在一起的。但是乐志平,很有可能在事发前还是沈岩的基友。”   韩笑点点头:“明白,我现在就去。”   “现在太晚了,明天吧,我和你一起去。”   “那现在我们怎么办?”   “辛苦一天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夏朗刚说完,自己的手机就传来了一条微信,他看了一眼名字,继续对韩笑说道,“我也准备回家了。”   韩笑狐疑地看看夏朗:以前遇到案子,你可从来没有主动回家啊,不都是住在宿舍吗? 第十三章 你就是这么助人为乐的吗?   夏朗把韩笑送到了最近的公交站牌。在路上的时候,韩笑一直悄悄打量着上司,总觉得他的表现太反常了。夏朗目不斜视,熟练地换着档位,他问道:“看什么?你小子该不会是受到了他们的影响,对我有想法了吧?”   韩笑终于说出了内心的困惑:“夏队,以前侦破案件你不都是住在宿舍吗?这次是怎么了?”   夏朗舒了一口气,说:“现在只是案子的初期阶段,什么线索都没有呢。甭说我住在宿舍了,就算是我住在故宫都没用。好了,别乱贫了,赶紧给我下去。”   公交车站牌到了,韩笑下了车,心想:这怎么是我乱贫呢,明明是你乱贫啊!目送夏朗的车驶远了。   其实韩笑怀疑得对,因为夏朗根本就不是回家。他是接到了陈妙言的一条微信,说遇到了大麻烦,让他去律师事务所一趟。夏朗想都没有想,马上到了那里,乘电梯到了律师事务所门前,发现这里已经人去楼空,灯都没有开,在夜晚有几分诡异的气氛。   他站在门口喊了一声:“陈律师?”没有人回应。夏朗心想要遭,难道陈妙言遇到了不测?他心急之下,急忙摸黑跑向了陈妙言的办公室。此时的他已经顾不上用手机照亮了。   “妙言!”夏朗一把推开了办公室的门。不料,几本厚厚的书从旁边兜头砸下来!   几分钟后,办公室的等亮了,陈妙言帮夏朗检查着头上的伤:“是这里吗?”   “不对不对,往左边一点儿。”夏朗咧着嘴倒吸凉气。   “一会儿左一会儿右,到底是哪里?”   “大姐,你砸的我,你还问我是哪里?”   陈妙言气得轻轻打了下夏朗的头一下:“哼,你还敢说,黑灯瞎火的你闯进来了,我当然以为你是坏人了!”   一本书砸下来会有多疼?夏朗一点儿事都没有,他只不过是借题发挥,想让陈妙言多关心关心他。见陈妙言生气了,他又急忙讨好:“好啦好啦,是我不对,我不该这么突然冲进来,应该提前给你打个电话的。”   “你知道就好!”   “不过陈大律师,你也有点儿太夸张了吧?不过是一只蟑螂而已,至于这样吗?”   陈妙言快要哭出来了:“你知道有多恐怖吗?它……它就趴在灯的开关上,我连灯都不敢开了。”   夏朗揉了揉脑袋,说:“好了好了,这会儿早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我看就算了。我先送你回去吧,回头儿买些蟑螂药就好了。”   不料,陈妙言忽然惧怕地拉住了他:“不行不行,一想到那东西还在这里,我就害怕得要命,你必须给我找到它!”   夏朗心中叫苦不迭,只要蟑螂这东西想找地方躲,就算是挖地三尺也没用。他苦着脸说:“你知不知道那是什么啊?那是小强啊,恐龙都死绝了它都没事!再说了,你有男朋友不用,干嘛使唤我啊?”最后这句话,明显充满了怨气。   陈妙言也愣了一会儿,她和李一江只是演戏,但这种话又不能说出口。最重要的是,她看到那只蟑螂吓得惊慌无措的时候,脑海中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夏朗。这些都是她的真实想法,却不能说出来,但是律师就是律师,她很快就说道:“谁让你是警察呢?不是说,有困难,找警察吗?”   夏朗无奈地摇头苦笑:“也不知道这条规矩谁定的,有机会非得把他给改喽!”   “改什么?”   “有困难,找男友!”夏朗说完,便开始找这只蟑螂了。翻箱倒柜,甚至把地毯都掀起来了,也没有发现它的行踪。累得夏朗不行了,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直喘粗气:“我不行了,我不行了,好家伙,谁知道这么累人啊!我在警校训练的时候都这么累过。”   陈妙言却不依不饶,她走过来拉着夏朗的手,使劲拽着:“不行,快起来,你还没有找到呢!”   “小姑奶奶,你饶了我吧。等找到了它,不等它死,我先累死了。”夏朗攥住了沙发的扶手,死活不肯撒手。   两人正僵持着,办公室里忽然走进来了一个人:“你们干嘛呢?”这人正是沐卿悦,甭说是夏朗了,就连陈妙言也没想到她会突然出现。两人还拉扯着,见她突然到访,都僵住不动了。   沐卿悦看到两个人手拉着手,扑哧一声笑了:“对不起,打扰了,你们继续吧。”说完,她转身要走。   夏陈二人都反应过来了,两人不约而同地赶紧缩回了手。   “等等,卿悦,不是你想的那样。”陈妙言追上去,拉住了闺蜜。   夏朗也急忙站起来解释:“对对对,你可千万别瞎想,我这是……这是助人为乐。”   沐卿悦忍住了笑意:“好你个夏朗,身为市公安局的刑侦队长,你半夜三更地闯入一个女孩子的办公室,拉住人家的手不放,你就是这么助人为乐的吗?”   夏朗一听这话就急了,一张脸憋得通红:“不不不,不是这样的,是她遇到了麻烦。”   陈妙言也急忙辩解:“对啊,卿悦,你不要瞎猜。我是看到了一只蟑螂,你知道的,我一直很怕那东西的。”   沐卿悦终于忍不住了,哈哈笑弯了腰:“好啦好啦,放心吧,我不会告诉李一江的。”   听到这个名字,夏朗明显失落了许多,瞬间沉默着不说话了。陈妙言悄悄拉了一下沐卿悦,眼神中尽是责怪的意味。   沐卿悦说:“好了,不跟你们开玩笑了。妙言,你约了我,我这才来找你的。”   陈妙言这才想起来,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刚才遇到了突发情况,早把这件事情抛到了脑后。   夏朗说道:“那我不打扰了,陈律师,记得买点儿蟑螂药。”说完,他就要走。   没想到沐卿悦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等一等,你去哪儿?”   “回家,洗个澡睡觉了。”   “别呀,难得我们遇上了,一起去玩会儿吧。”   夏朗苦笑。这么晚了能去哪儿,也无非是酒吧之类的地方。他不喜欢那种喧嚣,可是看看旁边的陈妙言,又不忍心就这么离开。他笑道:“那好吧,反正也没什么事。”   果然,他们最后还真的去了一家酒吧。三人坐在了角落的一个位置。沐卿悦要了杯鸡尾酒:“你们两个都不喝酒吗?妙言,你又没开车,多少喝点儿嘛!”是夏朗开车送她们过来的。   陈妙言没有拒绝,也点了一杯鸡尾酒。沐卿悦又开始劝夏朗:“夏朗,你也喝点儿吧?我还没见过不喝酒的警察呢!”   夏朗正要开口,陈妙言先说话了:“他不喝酒的,再说了,他还开着车呢!”   沐卿悦嘻嘻窃笑:“好啦——我知道啦——”她每一句话的尾音都拖得很长,极具挖苦之能。在她看来,陈妙言的行为就像是一位呵护着丈夫的妻子。   鸡尾酒只喝了半杯,沐卿悦就去跳舞了。剩下的两人留在了座位上。陈妙言见夏朗的眼神变得迷离,问道:“喂,干嘛看得这么入神,是不是被卿悦迷住了?”语气冷冰冰的,好像以前那个高冷的她又回来了。   夏朗无奈地一笑:“怎么可能?”他刚才只是想到了危难酒吧,思路被带回到了案子上。末了,夏朗说了一句:“其实我心里想的是谁,你应该明白的。”   只这一句话,陈妙言的脸一下子红了,她心如鹿撞,心跳加速。 第十四章 怎么,我长得不漂亮吗?   “我听说水库那边发现了一具尸体是吗?”陈妙言急忙转移了话题。   夏朗有点儿失落,“嗯”了一声。   可就在此时,正在舞池里热舞的沐卿悦突然大声怒斥:“干什么你?”夏朗和陈妙言的目光被吸引了过去。   舞池那边,所有跳舞的人都停了下来。一个男的三十多岁的年纪,容貌猥琐,嘿嘿笑了两声:“我又不是故意的。”夏朗知道出了问题,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问道:“怎么回事?”   沐卿悦羞愤难当,低声和夏朗说了两句。原来刚才在跳舞的时候,这个男的不停地靠近沐卿悦,还悄悄伸手摸了她胸部一下。此时,陈妙言也走过来了。   “朋友,有点儿过分了吧?”夏朗上前质问道。   那个男的不慌不惧,冷笑着问道:“你他妈谁呀?”   夏朗拿出了证件:“警察。”说完,就揪住了男人的衣领,将他拖出了舞池。这一下,刚才还盛气凌人的男人一下子慌了:“别呀,我怎么了我?警察打人啦,警察不讲理啦,警察欺负老百姓啊!”他大声喊着,远处不明真相的人也不知道谁是谁非,纷纷拿出了手机拍照。   陈妙言心念一动,忽然想到了一种可怕的情况。这些人可能只是出于好奇拍几张照片,可万一这些照片流出去,被别有用心的人加上不好的标题,那么夏朗的麻烦就大了。她急忙走上前去,叫住了夏朗:“夏朗!”   夏朗站定了脚步,手里还揪着男人的衣领,回过头来看陈妙言。他本来想把这个男人轰出去算了,不明白为什么会被她叫住。   陈妙言对那个男人说道:“我们直接调监控,如果你对我的朋友造成了骚扰,那么我们会保留起诉你的权利。”   这句话一出口,四下哗然:敢情这是一个流氓啊!有的人骂开了:“揍他,这种人还给他留什么面子啊!”“就是,打一顿丢出去算啦!”“怎么还有这种人啊?真他妈败类!”“得给这个警察点个赞,这是为民除害啊!”……   夏朗本来只是想把他轰出去就好,可是一见群情激愤,又想到这个人恐怕也不是第一次了。干脆就打电话找来了附近派出所的同事,说明了情况。   派出所的警员小谢见到了这个男人,咧嘴笑道:“大明,你可真他妈不怕死,都二进宫了,还来这一套?”   叫大明的男人低着头不说话。大家也才明白了,原来这还是一个惯犯!小谢和同事给他戴上了手铐,转回身说道:“夏支队,真的谢谢你了。这个孙大明不是第一次和我们打交道了,这件事回去后我们会严肃处理的。”   夏朗点点头:“那你路上慢点儿。”   等孙大明被警方押走后,酒吧里传来了阵阵热烈的掌声,这反倒让夏朗不好意思了。他一溜儿小跑回到了座位上,不说话了。沐卿悦作为受害人,反倒兴奋地说道:“夏朗,你刚才可太帅了!”夏朗只是笑了一下,他知道,这件事情多亏了陈妙言。   也不知道如今的社会风气怎么了,像孙大明这种人越来越多。有的人在公交车上实施猥亵行为,甚至有的人还躲在了地铁座下面,趁机去摸女乘客的腿。夏朗觉得有必要跟上面提一下,是不是实施一次打“狼”行动,对这种人进行一次严打。   陈妙言坐下来,冷冷说了句:“刚才我不说话,你是不是就打算这么把他放了?”夏朗本想说是,可这话说不出口,他只好说道:“哪儿能呢?”   沐卿悦则笑嘻嘻地说道:“你们一个动手,一个动嘴,就把犯罪分子给抓住了。配合得天衣无缝!”   夏朗苦笑,心想自己是堂堂刑侦支队的支队长,抓个小流氓怎么还要靠律师帮忙呢?陈妙言也冷言冷语地说道:“这种小毛贼,夏队长怎么会放在眼里呢?”   沐卿悦见夏朗不说话,故意找话题,想让夏朗和陈妙言多一些交流。她皱眉不悦地说道:“不过夏朗,你们真应该好好管管这种人了。不要说我了,就连妙言出去,也遇到过这种人!”   夏朗果然有了反应,他问陈妙言:“是真的吗?”   陈妙言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怎么,我长得不漂亮吗?”没想到,夏朗苦叹了一句:“当然漂亮了,连我都动心了,更不要说那些流氓了。”   沐卿悦扑哧一声笑了,说道:“夏朗,你现在的行为算不算是性骚扰呢?”   夏朗转移了话题:“以前我在派出所的时候,处理过类似的几件案子。这种人的心理变态行为更多的是出于了一种心理需求,而非是生理。”   “你还替他们说好话?”   “不是说好话,只是就事论事。这其中有很多你们不了解的情况,比如说,这种人有专门的群。这种群的名字只有一个字——顶。是什么意思,就不需要我明说了吧?相对的,有的女孩子长期受到了骚扰,也自发地组建了一个群,这个群的名字是防顶。”   他喝了一口水,继续说道:“我从警以来,抓的第一个坏人就是一个露阴癖。当时是在离火市科技师范大学门口的公交站牌把他给摁住的。”   “哎呀,真恶心!”   夏朗笑了:“你们现在想想都觉得恶心,我当时抓他的时候更恶心,裤子都没有提上呢。我们抓住他之后,发现这个人患有严重的性瘾症。普通人在压力大的时候,是很容易患上这种症状的。”   “还有这种病?”沐卿悦觉得简直不可思议。陈妙言在一旁慢慢品着鸡尾酒,不知道有没有听夏朗说的话。   “不要以为这是小问题。55%的性瘾症患者是潜在的奸杀案凶手,这也是此类案件中凶手心理变态的原因所在。”陈妙言等他说完后,冷笑了一声:“胡说八道!”   “哎,我可没有胡说八道,这是有事实依据的。”“那么照你所说,我们应该同情犯罪嫌疑人喽?”   夏朗说:“不是同情,我觉得良好的社会治安应该是想办法从根源杜绝犯罪,而不是等案发后才要后知后觉。扑灭犯罪是我们警察的职责所在,但防患于未然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否则就是按下葫芦起了瓢,适得其反。”他想起了最近接二连三发生的这些案子。   沐卿悦对夏朗所说的这些很感兴趣,她问道:“夏朗,你给我讲一讲你当警察的经历吧,遇到过最变态的凶手是什么样的?”   夏朗笑了:“恐怕我说出来,你会恶心地三天吃不下饭的。”   此时,相隔十几里的危难酒吧,角落中坐着一个男人。他的手慢慢转动着桌上的水晶杯,水晶杯里的液体呈暗红色,像是浓稠的血液。随着他手指轻轻转动,红色的酒液慢慢荡开了一层层的圆晕。他的双目盯着这圈圆晕,嘴角扬起了一丝笑容。   “哟,你也在这儿啊!”一个白胖白胖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因为他的肚子太大了,脖子上的那根领带都被顶了起来,领带最下面悬空在了腹部。   中年胖子走过来后,不客气地搂住了他的肩膀:“怎么了,老沈死了你一个人在这儿喝闷酒啊?”   男人笑了笑,并没有说话,他只是看着眼前这个胖子。眼角含笑,内心却在谋划着:别急,你就是下一个! 第十五章 你和沈岩的关系不一般   第二天,韩笑开车前往壹号健身中心,直到停稳车后,坐在副驾驶上的夏朗还在呼呼大睡。韩笑推醒了他。夏朗强打精神,打了一呵欠问道:“到了吗?”“夏队,你昨天去哪儿了,怎么这么累?”   夏朗昨天和陈妙言还有沐卿悦在酒吧里泡了大半夜,回到宿舍也不过才睡了三个多小时。面对韩笑的询问,他只是摆了摆手:“没事,昨天和朋友出去玩了。”“是你好哥们儿周靖吧,他也在这儿上班呢,应该和你说了吧?”韩笑做梦也不会想到,夏朗昨晚是和陈妙言在一起。   听到他这么说,夏朗一愣:“老周在这儿上班?”   “是啊,夏队你不知道吗?”   夏朗依稀想起来了,这件事曹妤跟他说过,他当时也没放在心上。两人进入大楼,前台那个叫艺璇的小姑娘迎了上来:“您好,请问你们是咨询还是健身呢?”   夏朗拿出了警官证:“找人,乐志平在吗?”   艺璇看到这张证件后,有点儿惊讶。她知道沈岩前不久遇害了,也想到过警察会来这里。只是当这一幕真实发生的时候,小姑娘一时间有点儿反应不过来。、   “哦……乐老师现在正在教课。我……我可以带你们先过去。”说完,带他们上楼。   来到了五楼,艺璇就离开了。肚皮舞的教室是在502,通过外面的玻璃窗就可以看到里面的情景。只见乐志平站在了最前面,摆了一个相当优美的pose:“好,大家刚才做得非常好,我们再来一遍,1234,2234……”随着口号喊开,他晃动着腰肢,露出的白花花的肚皮也有节奏的舞动着。   韩笑说了一句:“夏队,你说的一点儿都没错。这个乐志平肯定有问题。”   “怎么看出来的?”   “外表看上去是个男的,但是刮了胡子,剃了头发,胸部再丰满一点儿,这谁能看出是个男的啊?”韩笑苦笑说道。   夏朗却颇为审慎:“这个不重要,乐志平能够前去认尸,一定是和沈岩有着不可告人的关系。这还只是其一。真正让我想不通的是,沈岩死后为什么会被人割去生殖器?”   韩笑想了一会儿:“夏队,会不会有这么一种可能:凶手是一个女人?”   “说说你的看法。”   “沈岩被割去了生殖器。可能是他以前性取向正常的时候交往了一个女朋友。后来沈岩只喜欢男的,把女朋友甩了。这个女人怀恨在心,杀了沈岩。”   夏朗点点头,双目仍旧注视着舞蹈室里的情形,说道:“你这个猜测也算是一种思路。不过叶理已经得出了结论,沈岩的胃里没有酒精也没有安眠药成分,一个女人想要杀死沈岩,还是相当有难度的。人被割喉,不会马上死亡,会有一个失血过多休克的过程。如果凶手真的是一个女人,那么作案手法值得商榷。”   韩笑的推断三言两语就被夏朗推翻了,只好叹了口气,他觉得自己需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   半个小时后,舞蹈课终于结束了。女学员们三三两两地走出了教室:“乐老师再见。”乐志平收拾好了东西才走出来,见到守候在门口的夏朗和韩笑,他微微讶异:“哦,是你们啊,你们……是来找我的吗?”   “乐先生,有关于沈岩被害的案子,还有一些问题想要找你了解一下。”   乐志平说道:“那好吧,你们跟我来。”他带着夏韩二人来到了走廊尽头的一间办公室,推开门。夏朗见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这人正是周靖。   周靖见到了夏朗,一下子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我靠,你小子还来?每次见你都没好事!”说归说,他还是冲上来和夏朗叙旧:“怎么样,看你最近很出风头啊!”   夏朗说道:“算了吧,还出风头呢,我今天是无事不登三宝殿,都忙成狗了。哪像你似的?”   周靖很快会意了:“是为了沈岩的事情来的吧?我明白,你们先聊,我得去上课了。”说完,他就离开了。办公室里只剩下了夏朗、韩笑和乐志平三人。   乐志平说道:“没想到夏队你还认识周老师啊。”   “嗯,我们是老朋友了。乐先生,还是先不说这些了。上次关于沈岩的事情,你还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夏朗想省点儿事,让他自己主动交代。   乐志平低下了头,拿来两只纸杯,又打开了茶叶罐:“我该说的都说了,也没有什么……”他倒茶叶的时候,手抖得厉害,一不留神,茶叶还倒多了。   夏朗看到这一幕,心里有数了:“乐先生,是这样的。根据我们这两天的调查,发现受害人沈岩的性取向有点儿……他其实是一个同性恋,对不对?”   乐志平倒完了茶叶,僵住不动了,就连水也忘记倒进去了,只是坐在那里不敢动。   “你和沈岩的关系不一般,我想,你们应该是情侣。”夏朗紧接着抛出了这样一句话。   乐志平的两只手无处安放,攥成了两只拳头。半晌过后,他浑身哆嗦着说出了一句:“是……我们是情侣……”   办公室里很安静,又过了一会儿,乐志平说:“我们认识有两年了,今年才正式在一起的。”   “你们是在哪里认识的?”   “危难酒吧。”   “你们同居了?”   “嗯……有半年多了,今年三月份我们住到了一起。夏队,这件事情我不想让别人知道,能不能……”“你放心,我们警方会替你保守这个秘密。但前提是,你要对我们说实话。”   乐志平长叹一口气,他说道:“其实……我从小就有这个毛病,我小时候喜欢跟男孩儿玩,那时候很正常。但是长大了之后才发现,自己出了问题。上学的时候,我在学校里很受欢迎,我们学校里有一个很漂亮的姑娘追求我,我都不敢答应!我…… 我真的很喜欢男的。我知道这是不正常的,但是我根本控制不住。我第一个……第一个情侣,就是我同宿舍的一位同学。”   夏朗问道:“沈岩呢,他是怎么和你在一起的?”   “当时是他追求的我。我之前就听说过这个人,见到他的时候没有太多的感觉。圈子里流传着很多说法,说沈岩这个人不行,喜欢玩弄感情……这些我都没有在乎,和他真正在一起之后,我才一步步发现了他身上的优点。那是我在别的男人身上找不到的!”乐志平有些痛苦地说道。   “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感觉很知足,很安心。他给了我莫大的安全感。我们一起上班下班,一起回家做饭,一起去酒吧放松。即使……即使他后来让我陪别的男人,我也没有任何的不满。因为在我看来,只要能和他在一起,牺牲再多我都愿意!”   如果这话是从一个女人口中说出来的,夏朗一定会被感动。他必须承认,乐志平说出这样的话来,令他也有了些许的动容。   “从今年三月份开始,你和沈岩一直在一起,是吗?”   乐志平点了点头。   “他出事那天呢?”   乐志平说道:“那两天他没有回家,单位也请了假。他说他回老家一趟,我期间给他打过电话,没有打通。”他仔细想了一会儿,又说道:“他出事的那一天晚上,我还打过一个电话给他,当时明明打通了,但就是没有人接,到后来被直接挂断了。” 第十六章 感情这种事没得让吧?   “还记得是几点打的电话吗?”   乐志平拿出了手机翻看着通讯记录,最后说道:“晚上的十一点四十二分,你们看,在这里。”夏朗接过了手机,韩笑也凑过来看。果然没错,在沈岩遇害的那一晚23:42,乐志平确实拨打了沈岩的电话,但是并没有接通。   与此同时,陈妙言从单位忙完了工作后走出来,遇到了正在门口久候的李一江。他们认识已经有很多年了,陈妙言也没有见外:“一江,来了怎么没有给我打个电话?”   李一江不好意思地笑了:“我担心影响你工作。”“找我有什么事吗?”陈妙言认为李一江一定是来找她帮忙的。虽然说这个让他假冒自己男朋友的计划不算成功,但毕竟也算是李一江帮了她的忙。有来有往,才算是朋友。   李一江却有点儿腼腆,不好意思地说道:“那个……你能跟我来吗?”   陈妙言不懂他在搞什么鬼,但也欣然应允。   两人来到了李一江的车前,只见李一江从他的车里突然抱出了一大束红玫瑰:“妙言,送给你的。”   这束火红的玫瑰花像一团娇艳的烈火,灼烧着陈妙言的眼睛。谁都明白红玫瑰意味着什么。她怔然半晌,说道:“一江……这……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   “我没有误会。”李一江鼓足了勇气说道,“我知道,你只是让我假扮你的男朋友,目的是想气一气那个夏朗。但是这么多天过去了,我发现我已经喜欢上了你……其实我以前就有这种感觉的,只是我们的差距很大,我不敢……不敢把这些话说出来。”   “一江,你听我说,我很谢谢你。但是这个我真的不能接受。你知道,我心里已经有夏朗了。”   “我知道,但那又怎么样?不要说你们还没有结婚,你们甚至还没有开始正式交往。妙言,你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时间很晚了,我……我要走了。”说完,陈妙言逃也似的离开了。   李一江看着陈妙言驱车离开,他深深地运了一口气,眼角处突然显出一股战意。   而陈妙言这一路上都心神不宁的,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早知道会让李一江误会,还不如当初不这么做。回到家后,她也没什么心情,直接回到了房间。   陈母纳闷儿:“昨晚一晚上没见着人,这今天这么早就回来是怎么了?”   陈妙欣在一旁正被电视里的综艺节目吸引着,嗑着瓜子说道:“不知道啊!”   “行啦行啦,先别看了,赶紧去看看你姐姐怎么了。你们这俩丫头,没一个让我省心的!”陈母满腹的牢骚。   陈妙欣没办法,放下了手里的瓜子拍了两下手,走到了老姐的卧室前敲了敲门。   “进来。”里面无力地应了一声。   陈妙欣推开门后,看到姐姐陈妙言坐在了床边怔怔地发呆,眉宇间隐隐有忧虑之色。她走过去坐在了旁边:“老姐,你今天是怎么了?夏朗惹你生气了?”陈妙言说了一句心里话:“如果是她就好了,是李一江。”   “咦,你们不是假的吗,他怎么会惹你生气?”陈妙欣很不理解,但她很快就明白了,“你们不会是假戏真做了吧?”“我没有,李一江那边是。”陈妙言重重地叹了口气,“他在我单位楼下等我,还拿了一大束红玫瑰……妙欣,这事都怪你!你当初如果不出这馊主意呢?!”她忍不住埋怨起了妹妹。   陈妙欣觉得自己很冤枉。她当初出这么一个主意也是为了姐姐和夏朗能在一起,哪知道现在弄巧成拙了。她说道:“这个李一江也太不懂事了吧,这……这不是乘人之危吗?不行,我要骂他!”   “唉,就算你骂他又有什么用呢?我现在好烦啊!”陈妙言躺在了床上,拉过了被子蒙住了头。   从乐志平那里离开后,夏朗和韩笑回到了局里。他们还没有把车开进大门,就见市局门口立着一个人。这个人满脸的怒容,看着是像要找人打架的。   “夏队,李一江!”韩笑惊奇地叫道。   夏朗闪目观瞧,嘿,这个人还真的是他。此时的李一江,就站在了市公安局的大门口,一动不动,像是一尊雕像。   夏朗让韩笑把车开过去,他摇下了车窗,问道:“李先生,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李一江见到了夏朗,突然大声喝道:“夏朗,你给我滚下来!”   夏朗和韩笑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韩笑斥责道:“你有病吧,告诉你,这可是公安局!”他本来就对陈妙言的这位“男朋友”没什么好感,见对方无礼,他更是气愤。   反倒夏朗打开了车门,准备下车。   “夏队。”韩笑担忧地叫了一声。   夏朗说道:“怕什么,市公安局的门口,谁敢打人?”说完,他下了车,来到了李一江的面前。   李一江看着夏朗直喘粗气,他说道:“夏朗,我有话跟你说。”   “行啊,你看是在这儿说呢,还是我们换个地方?”   “不用,我就在这儿说。我喜欢陈律师!”李一江毫不隐瞒,单刀直入。   夏朗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我知道,你们不都在一起了吗?就不用来我这儿秀恩爱了吧?”   “那是假的!”李一江有点儿沮丧了。   “什么?!”   李一江把头扭向了一边:“我和妙言是同学,在上学的时候我就很喜欢她。但是一直不敢说出来。前不久,她找我帮忙,说让我冒充她的男朋友,目的就是想看看你会有什么反应。”   夏朗听完这句话,仿佛晴空一个霹雳,周身动弹不得,愣在了原地。   “我知道,她是喜欢你的。但是夏朗,你那么优秀,什么样的姑娘不愁?我求求你,求求你把妙言让给我好不好,我真的很爱她!”   夏朗得知陈妙言并没有男朋友,一切都只是假象而已。他的心里一下子放松了,他长舒了一口气,笑着说道:“李先生,人这一辈子什么都可以让,但是感情这种事没得让吧?我看我们还是各凭本事好了!”说完这句话,他转身跑进了市局。这一路上,蹦蹦跳跳的,显然是十分高兴。   李一江看着夏朗这样,他的眼神漠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到了傍晚的时候,陈妙言特意在办公室往下看了一眼,没有见到李一江在,这才敢走出了单位的写字楼。没想到,在门口她又见到了一位熟人,不是李一江,而是夏朗。   “你怎么来了?”“有事找你。”   “什么事?”   “带你去一个地方,先上车吧。”   见夏朗搞得如此神秘,不由陈妙言不疑心:“夏朗,你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夏朗笑着说道:“我好歹也是人民警察,你难道担心我对你下黑手啊!走吧,真的要下黑手,早就下了,何必等到现在?”   陈妙言也笑了,挑衅似的说道:“好,我倒要看看你能把我怎么样!”她跟夏朗上了车。   夏朗驱车行驶在路上,陈妙言见这条路很熟悉,问道:“咱们去哪里?”   “秘密,到了你就知道了。”   二十分钟后,车子停靠在了路边。两人下了车,陈妙言抬头看到他们所在的地方正是离火市人民法院的门口。不管是她还是夏朗,对这个地方都太熟悉了。陈妙言转回头问夏朗:“怎么带我来这儿了?”   夏朗靠在车上点了一支烟,说道:“这里是我们认识的地方啊!” 第十七章 那就交给天来决定吧!   望着庄严的国徽与法院天平的标志,陈妙言想起来了。那是她和夏朗的第一次见面,两人就是在门口这个位置见到了彼此的第一面。   当夏朗得知面前这位年轻的美女就是辩护方律师的时候,他冷笑了一声说:“真不明白怎么还有人肯为这种人渣做辩护!”   陈妙言扭头望过去,眼神很是怨毒。就连当时的夏朗都打了一个冷战。   想到这里,陈妙言不禁笑了,她故意像当初那样,射过去了一道凌厉的眼神。夏朗却不以为然:“对对对,就是这样的眼神,你那时就是这么看我的。我那时候觉得你的眼神能杀人,但是现在嘛……”他故意停住了话头不说了。   “现在怎么了?”   夏朗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嗅着空气中的芬芳:“回眸一笑百媚生啊!”   陈妙言被他的话语和动作逗得笑弯了腰,不过她又很快直起腰来敛色说道:“夏队长,你还是放尊重一些,我有男朋友了。”   夏朗却摆了摆手:“得了吧,李一江已经都跟我说了。”   陈妙言的脸瞬间变得通红:“他……他……他什么时候……”   “今天中午,他在市局门口等了我一上午。你是没看见,那副样子就像要跟谁干架似的,想知道他跟我怎么说的吗?”   陈妙言眼神躲闪着,没有说话。   “他说,一切都是假的。你和他也不是恋人关系。不过他倒是真的喜欢你,让我把你让给他。”   “你们当我是货物吗,可以随便让来让去?还有,你有什么权利决定我的命运?”陈妙言有点儿生气了。   夏朗却无比认真地说道:“你说得对,我没有权利去决定你的命运。但是我可以掌握我自己的命运,以前是我错了。当我知道你和李一江在一起后,我真的是心如死灰。可我现在想明白了,就算是天皇老子来了,我也要追求你!”   陈妙言看着夏朗的双目炯炯有神,她却忽然叹了口气:“我们不可能的。”   “为什么不可能?你找李一江来不就是想试探我的反应吗?妙言,我说句心里话你不要怪我,我觉得你心里是有我的,对不对?”   陈妙言抬头仰视着庄严的法院,她仿佛没有听到夏朗的话,而是呢喃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当律师吗?”   夏朗语塞。   陈妙言说道:“因为我的父亲。”   夏朗想起了以前,因为无意中说错了话,陈妙言曾大发雷霆。那一次正是牵扯到了她的父亲,后来夏朗也查过,只知道陈妙言的父亲早逝,却不清楚具体的原因。现在听到她主动提起了她的父亲,夏朗的注意力变得无比专注。   陈妙言缓缓说道:“我父亲是学校的人民教师,却被诬陷成了奸杀幼女的变态。他受不了指责,在我八岁那一年……跳楼自杀了……”说起这件过去了近二十年的往事,陈妙言想起亡父,眼圈泛红。   她继续说道:“我相信我父亲是清白的,我要为他讨回公道,所以我才成为了一位律师。而当初诬陷我父亲的……”她慢慢转回头来看着夏朗,眼眶中已经有晶莹的泪光在闪动:“就是你们警察!”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轻咬着嘴唇。   夏朗从来不曾想过,陈妙言竟然会有这么坎坷的身世。他当然相信陈妙言,却也相信警察不会随便地冤枉一个人。他踌躇了许久:“妙言,我……”   “就是因为这样,我妈才会痛恨警察。夏朗,我心里有你,真的,我也喜欢你。可是我们不可能在一起的,你明白吗?”陈妙言终于忍不住了,泪珠滑落了眼眶。   “对不起,妙言,如果当初真的是警方判断失误,那么我代表警方向你道歉。但那些都是以前的人和事,不应该由我们来担责任啊,这不公平!”   陈妙言苦笑着:“你跟我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自从我爸死后,我老妈一个人拉扯我和妹妹长大, 这么多年来她过得很辛苦。我不忍心拂她的意,更不忍心让她失望。对不起,夏朗,我想……我们还是做朋友吧。”说完这句话后,陈妙言就环抱着双臂,一个人沿着路边独自离去,留下了夏朗一个人在那里。   夏朗心中无限的失落,他本来想,今天就可以让陈妙言给自己一个明确的答复了。哪知道,结果还是和以前一样。   到了晚上,陈妙言和沐卿悦坐在了她的办公室里。听完了陈妙言讲述今天傍晚发生的事情,沐卿悦说道:“妙言啊,你可真傻!夏朗都这么说了,你为什么就是不同意呢?”   陈妙言轻轻摇头说道:“不,我的脑子很清楚,我也明白我对他说什么了。我说的全都是心里话。”她的语气消沉,极为失落。她的心情,此刻就仿佛失去了人世间最珍贵的一块宝物。   沐卿悦是她的闺蜜,看到她的表情,已经猜到了陈妙言此刻的心情怎样,她柔声问道:“真的没有机会了吗?”   陈妙言不说话了。   沐卿悦轻轻叹了口气:“我觉得你失去夏朗挺可惜的,夏朗失去了你也一样可惜。你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陈妙言忽然苦笑了一下,眼角悬着泪:“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就交给天来决定吧!”“嗯?”   “如果我们真的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那么我们最后会在一起的,是吗?”她这句话分明是想在好闺蜜那里得到一句安慰。   “希望如此吧。”   夏朗到了家里,连饭都没有吃,就回了卧室,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他发现自己真的太喜欢陈妙言,甚至是爱上了她。此刻的夏朗甚至不敢闭眼,只要他一闭上眼睛,陈妙言的倩影就会在他面前晃来晃去。求之不得,寤寐思服。夏朗上学的时候不明白这八个字的意思,现在他有了最为深刻的体会。   “小朗这两天怎么了,就算是案子难办,也不用不吃饭吧?”夏母疑惑说道。   “唉,当警察可不就这样嘛,你不懂。”老夏说了一句。   夏母瞪着他:“你个老东西,我不懂你懂啊?”   夏祺瑄说:“老爸老妈,你们就别吵了。你们的儿子你们还不了解啊,他就这样。没事,一会儿给他留点儿,饿了他就该吃了。”   话音未落,夏朗一下子从房间里冲了出来,跑出了家门。   “你去哪儿啊,吃饭了!”夏母这一声叫喊过后,夏朗已经不见了人影。   他刚才想了一会儿,觉得此生非陈妙言不可。他一定要去找她!   沐卿悦对陈妙言说道:“好了,不要去想这些烦心事了,我带你去散散心。”   “我现在没心情。”   “好好好,不带你去酒吧那种热闹的地方,我们找个静吧,说不定坐一会儿你就想通了呢!”她拉起了陈妙言,两人拿上包,下了楼。   不料,两人刚走出写字楼,就见一辆车停在了面前。夏朗从车上跳了下来,他说道:“我给妙欣打了电话,她说你没有回家,我才找到这儿来的。”   沐卿悦很识趣,悄悄走到了一边。   陈妙言不敢去看夏朗,她没有想到今天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你还来干什么,我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   “我知道,但是既然我心里有你,你的心里也有我,我们还有什么难关过不去呢?”   “夏朗,我很感激你,真的。但是……我们不可能……”“你是说叔叔的那件旧案是吗?只要我能查出案子的真相,阿姨就会原谅我,我们就能在一起了,对不对?” 第十八章 跟沈岩一样是吗?   陈妙言盈盈目光看着夏朗,事情过去了十八年了,说要查这件案子,可又哪有那么简单呢?他能够对她说出这样的一番话,陈妙言就已经十分感激了。   夏朗的神情极为郑重,他说道:“不管叔叔是不是被冤枉的,我都会给你和阿姨一个交代。妙言,你等着我!”说完,他转身离开。   陈妙言见夏朗慨然离开,红唇翕动想要说些什么,话语却卡在了喉咙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没想到夏朗只说了两句话就离开了,沐卿悦这时走过来,问陈妙言:“夏朗怎么这么快就走了,他跟你说什么了?”   陈妙言抿嘴笑了一下:“没什么,表决心而已。”   夏朗没有再回家,而是去了局里。他坐在了办公室里对着沈岩的卷宗发愁。虽然说他适才对陈妙言做了保证,会查明当年陈父一案。但是眼前,沈岩遇害的案子才是最重要的。只有将这件案子破了,他才能有时间查阅十八年前的那些卷宗。不然的话,上面施加的压力就够他喝一壶的。   他翻开了这两天所有人的笔录,除了刘兴海、朱权以及乐志平以外,警方也围绕着沈岩的关系网询问了其他人,但是收效都不大。这些人都没有明显的作案证据。   死者沈岩被一刀割喉,死后被割去了生殖器,这一点信息是夏朗一直介怀的。一个同性恋,死后被人这么羞辱,似乎透露了很重要的一点信息。现场未见死者的随身衣物,但是杀人目的暴露无遗,这就是因为“性”杀人。要么,死者沈岩曾经在性方面伤害过凶手;要么,凶手痛恨沈岩男同性恋的身份,宁可将他变成一个女人。   这个人会是谁呢?   就在夏朗为了这个问题挠破头的时候,在离火市西亭区的某处小区里。音响里的摇滚乐曲震天响,一个胖胖的男人光着身子,一丝不挂地坐在了冰凉的地板上。他的两只手左右伸展,手腕处被绑在了洗手间的管道上。两只脚左右分开,脚腕处也被绑上了麻绳。麻绳绕过了马桶,没有一寸的盈余,这让他动弹不得。   但这个胖子非但没有恐惧和害怕,眼神中反而露出了期待的神情。   直到,站在他面前的那个男人拿出了一把刀,愤怒地看着他。这把刀一尺多长,在灯光下泛着寒光。   胖子一下子慌了:“你……你要干什么?!”   “你不是喜欢SM吗?你放心,我会让你好好享受的。”   胖子咧嘴笑了:“你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要杀我呢!”   不料,对面的男人冷笑一句:“杀你是当然的,但不是现在。我会让你好好享受一番后再动手。”他的语气冷冰冰的,没有任何的感情色彩。   胖子听后,额头沁出了豆大的汗珠子:“你……你……我知道了,沈岩是你杀的!你是凶手!救命啊,救命啊!”他拼命呼救,可惜自己的声音被巨大的摇滚乐完全遮盖住了。   男人慢慢放下了手里的刀,从旁边拿了一支蜡烛,用打火机点燃了。将蜡烛倾侧,火红的蜡油滴在了胖男人雪白的皮肤上:“你不是喜欢滴蜡吗,我今天就满足你!哈哈……”他放声大笑。   往日里,滴蜡能给胖男人带来快感,可是他现在,感受到的只有恐惧和疼痛:“不要……不要……我求求你,你要多少钱,我可以赔偿你的。不要杀我,求求你不要杀我!”   男人的眼睛变得通红,充满了怒火:“那天,我也是这么求你们的,你又是怎么做的?”   胖子听完后,瞳孔放大。他的瞳仁里,映出了男人穷凶极恶的真面目。   天刚蒙蒙亮,夏朗还在宿舍里熟睡,就听到了剧烈的敲门声。他醒过来发现床上到处散落着卷宗,这才想起来自己昨晚不知道几点才睡的。现在头痛欲裂,但他还是强打精神,拉开了房门。   “夏队,你在就好了。”来者是穆奇,“沈岩的姐姐来了,说是要带走尸体。”   早就听说沈岩有个姐姐,后来远嫁外地。这也是他唯一的亲人。夏朗匆匆洗漱,换好了衣服后和穆奇去了。   这时候天还没有大亮,在接待室里,夏朗见到了这个女人。虽然才三十岁出头的年纪,但不难看出来,这个女人过得并不太好。饱经风霜的脸上皮肤松弛,身上的衣服也是很多年前的流行款式了。她坐在那里,举止有些拘束。   夏朗和穆奇走进去后,女人急忙站了起来。   “哦,请坐。”夏朗招呼了一声后,她才局促地坐下。   还没等夏朗开口呢,女人先答话了:“领导,我想把我弟弟的……带回去。”   “嗯,这一点没问题,只要能证明你是沈岩的亲属。还是先介绍一下你的情况吧。”   “我叫沈琴,是沈岩的亲姐姐。唉,我们姐弟俩命苦。从小没了爹娘,我四岁那一年,我爸进城去参加人家的婚礼,在回来的路上和人打架死了;七岁那年,我妈又出了车祸,在医院里躺了三四天也去了。就剩下了我和沈岩,我们是靠着同村人的接济才活下来的。我二十岁就结婚了,因为这样的话有一笔彩礼拿,虽然没多少钱吧,但多少也能改变我们的生活吧。”   沈琴说话的时候一直低着头,有点儿紧张,她停顿了一会儿继续说:“我把两万块钱的彩礼分了一半儿给沈岩,他拿着钱来到了离火。后来我们联系就很少了。”   夏朗试探性地问道:“有关于你弟弟的情况,你知道多少?”“这些年我们都很少联系,我只知道他教瑜伽呢,但是说仔细一点儿,我说不上来。平时我们联系真的不多。”   夏朗进一步询问:“那么你弟弟的感情经历呢,比如说他有没有交往女朋友什么的?”   沈琴苦笑了一声:“领导,不怕你笑话,我弟弟不可能有女朋友的。”看来,她知道弟弟的秘密了。沈琴叹了口气说道:“那时候我刚结婚,他姐夫给他介绍了一个女朋友。但是还没两天呢,俩人都分手了。他姐夫为了这事还跟我大吵了一架,说我弟弟是同性恋就应该早点儿告诉他,现在弄得他名声也臭了。天地良心啊,我怎么会知道这事呢?”   至今说起这件事情,沈琴都觉得自己很委屈。   夏朗问道:“你知道沈岩是同性恋后,有没有什么想法?”   沈琴拿出纸巾擦拭着眼角的泪花,说:“能有什么想法,就算他不是个全乎人,那也是我的亲弟弟。这孩子从小命苦,我不帮谁帮?唉,这就是命啊!”   夏朗和穆奇交流了一下,随后便让沈琴带走了弟弟的尸体。   刚刚从叶理那边回来,夏朗还没有来得及进办公室,就见刚来单位的许成冲了出来:“夏队!”   “什么事这么风风火火的?”   “西亭区天缘小区发现了一具男尸!”   夏朗神情一凛:不会又是他吧?市局刑侦支队马上出动,因为天色还早,路上给没来单位的几位同事分别打去了电话,要他们在天缘小区直接汇合。   到了那里后,分局的同事已经控制住了现场。分局刑侦大队的人主动上来介绍着情况:“死者是这里的住户万宗民,死前受到了虐待。夏支队你还是亲自去看吧,状况有点儿奇怪。”   夏朗皱起了眉头:“跟沈岩一样是吗?”   那名警察点了点头。   夏朗深吸了一口气。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 C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8 0 8 0 t x t 。C o M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第十九章 同一个凶手   现场是在洗手间,进入房间后,一股刺鼻的气味儿传来,是八四消毒液的味道。看来凶手是清洗过现场了。   死者是一个肥胖的男性,全身赤裸,整个人坐在了地上,呈大字形手脚被捆住。两只手左右伸展开被绑在了管道上;双脚被一根麻绳捆绑住绕过了马桶。浑身上下有很多的淤青伤痕。尸体的脖颈右侧有一道刀口,皮肉外翻,应该是致死原因了。最为引人瞩目的,便是他的胯下血肉模糊。和沈岩的情况一样,死后被人割去了生殖器。   西亭分局的法医说:“从臀部和腿部的尸斑来看,这里是第一案发现场。死者是保持着这样的动作被人割喉致死的。死前受到了凌辱和虐待。死后,生殖器被割去。现场没有发现,怀疑可能被凶手带走了。死亡时间在昨晚的11点左右。”   “妈的,可真是个变态!”旁边一名年轻的干警愤恨地骂了一句。   夏朗问道:“死者的衣物呢?”   “现场没有发现,可能也是一起被带走了。不过死者的身份被查明了,万宗民,这里的屋主。已经得到了邻居和物业的证实。小区的监控目前也在排查了。”   在自己的家中被人杀死,而且死状如此蹊跷。夏朗想起来之前在水库发现沈岩尸体的时候,同样是赤身露体,而随后在水库展开了细致的搜查,甚至动用了潜水设备都没能发现衣物。作案手法如此相同,看来万宗民与沈岩一样,是被同一个人害死的。   当然,这只是一种推测,还有一种推断需要得到论证:如果万宗民与沈岩一样,是同性恋的话,那基本这两件案子就可以并案了。正在这时,警方找到了万宗民隔壁的住户,是租住在这里的在校研究生。   小伙子一米八的个头,留着平头,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斯斯文文。为了避免事态扩大,警方只是将他挡在了门口的位置,但他按捺不住心头的好奇心,伸长了脖子往屋子里张望。   夏朗走了过去:“你是住在隔壁?”   小伙子脸上不见丝毫害怕的神情,反而兴奋地点点头:“对对对,里面是不是死人了?难怪呢,昨天晚上太反常了!”   “昨天晚上反常?什么事?”   小伙子扶了一下眼镜:“是这样的,这个胖子特别爱听摇滚乐,每天晚上都要放。有的时候吵得我没办法看书,我只能是过来敲开门说他两句。后来时间长了,他就知道我的意思了。只要他放声音大了,我就敲门,他就会把声音关小点儿。但是昨天晚上,我敲了半天门,他放音乐的声音都没有关小。后来有人在里面问了一句,谁呀?我说我是隔壁的,音乐声音小点儿。然后才没了动静。”   “几点钟你还记得吗?”   小伙子回忆了一会儿,说道:“好像是……11点多。因为我学习累了,我想玩会儿游戏就去睡觉了。那个游戏晚上十二点有个抢红包的活动,我一直守着呢。我敢肯定,是11点多,但绝对到不了12点。”   夏朗认为这是一条十分重要的信息:死者万宗民与邻居达成了默契,只要对方一敲门,他就会把摇滚乐的声音调小。但是昨晚,敲门声过后,屋里的人没有反应,反而是问了小伙子一句。照这么看得话,那个时间段万宗民很可能已经遇害了,问小伙子问题的人——是凶手!   “昨晚跟你说话的那个人是万宗民吗?”   小伙子为难地笑了笑:“这我可听不出来。我们平时交流不多,见面了也很少打招呼。他说话什么声音我都不知道。”   “什么口音呢?”   “普通话,没有一点儿方言味儿。”   短短数天内,第二起凶杀案发生了。在案情分析会上,叶理给出了一份儿详细的尸检报告,根据死者刀口的位置,及刀口的深浅、方向等分析,可以确定与第一起案子杀害沈岩的凶手是同一人,所用凶器是同一把。   “万宗民也是同性恋吗?”付如丞皱着眉头问道。“我们今天询问了他的邻居和同事,他们对于这件事都不是很清楚。我们今天会继续调查。”夏朗回答道,“另外,付局。有件事是真正令我介怀的,就是死者在死后,被凶手割去了生殖器。”   “嗯,你有什么想法,说说看吧。”付如丞觉得心很累,端起了桌上的紫砂茶杯,喝了一大口浓茶。   夏朗如实说道:“一开始的时候,我想过凶手可能是一个女人。因为在一个男性看来,没有了这玩意儿是最大的屈辱。凶手这样做的目的,无非是为了羞辱死者。我甚至想过,沈岩在之前可能交往过一个女朋友,但是沈岩在这期间发现了自己对异性不感兴趣,提出了分手。导致这个女人怀恨在心,所以动了杀机。”   大家纷纷点头,觉得夏朗这种想法合情合理。   夏朗却叹了口气:“可是在今天万宗民的案子之后,我不这么想了。两件案子的凶手是同一人,总不能沈岩的前女友恰好又是万宗民的前女友吧?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韩笑忍不住说了一句:“夏队,你的意思是,这很可能是针对男同性恋的一场……有预谋的犯罪?”   夏朗坚定地点点头:“我真正担心的是……沈岩是一个开始,而万宗民也未必是最后一个。”   付如丞翻看了一下沈岩的卷宗:“那你们就给我好好查查危难酒吧。叫这么一个名字,也太不吉利了!”   “是。还有,我觉得我们应该围绕着两名死者之间的关系展开调查。凶手虽然是针对男同性恋连环作案,但总不可能是无目标无差别的犯罪。他(她)既然有预谋,那么当然有目的地去实施犯罪。”   “好,就先按你的意思办吧。总之要快,我不希望这件案子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明白吗?”   “是,付局。”   当天傍晚五点多,夏朗和韩笑就到了危难酒吧。此时这里刚刚开门营业,客人都还没有一个呢。只有酒吧的服务人员在扫地、擦拭桌椅。那个叫Richard的调酒师则坐在了吧台后面清洗杯子。   看到夏朗和韩笑二度临门,Richard恹恹地支应道:“二位警官,你们来得太早了吧?想喝东西得等一会儿了。”   夏朗不想浪费时间:“我们不是来喝东西的。”他拿出了一张万宗民的照片:“你看一下,这个人认识吗?”   Richard抬起眼皮看了一眼,笑了一声:“认识,老万嘛,有些日子没见着他了。”   夏朗收起了照片:“你以后再也见不着他了。”Richard突然打了一个冷战:“怎么……老万他……他出事了吗?”   韩笑警觉了:“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Richard懊丧地说道:“哎呀,你不知道。这……这老王八蛋还欠着我钱呢!去年年底,他说要和朋友倒腾什么琥珀,当时说会稳赚的。我寻思自己也投点儿钱,做个小生意。没想到他骗我,拿着我给他的六万块钱去赌了。当时我气不过,找他要了。他给我打了一张欠条。你们看,我还随身带着呢!”说完,他擦了擦手,从钱包里拿出了一张欠条,右下角的落款正是万宗民。“这笔钱啊……你怕是不好要了。”韩笑直撇嘴。   “警官,你别耍我了,赶紧说,老万到底怎么了?”   夏朗点上了一支香烟,缓缓说道:“他死了。” 第二十章 万宗民是惹祸上身   Richard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怎么……我前两天见他的时候还好好的,这人怎么一下子就死了?”他反应过来了,追问道:“是被人谋杀的?谁会这么狠啊?!”   这个问题也是夏朗想知道的,他问道:“平时万宗民这个人怎么样?”   Richard叹了口气:“这事啊,要我说的话就有点儿不公平了。我和他的关系原来挺好的,虽然知道他是个同性恋,但我们平时当朋友处,我也没有歧视过他。但自从他管我借钱不还后,我就对这个人有点儿意见了。你们要想知道,最好问问我的老板。他和老万比较熟。”   “你的老板?”   Richard擦干净了一只玻璃杯,放在了架子上,说:“上次你们来得不巧,他不在这儿。这两天刚从丽江回来了,哎,他来了。”   夏朗和韩笑顺着他的目光望向了门口,只见一个面容清秀的男人走了进来。这人三十上下的年纪,留着分头,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衣,配一条发白的牛仔裤,脚上一双白色的运动鞋,整个人显得很精神。   夏朗带着韩笑走了过去,表明了身份后。这个年轻的老板并没有多惊讶,他微微一笑:“二位到我办公室谈吧。”三人来到了酒吧后面的一间屋子。这里虽然是一间五十平米的小平房,但是装修得很雅致,和那些大集团老总的办公室并没有什么不同,反倒是和酒吧的装修风格迥异。   他给二人倒上茶水,自我介绍。他叫池强,是危难酒吧的老板。池强说道:“前几天我去了丽江,昨天刚回来,听说了你们来的事。好像是为了沈岩吧?”   夏朗也不含糊:“昨天是为了沈岩,今天是为了另一个人。”他把照片放在桌上,推到了池强的面前:“看看这个人,你认识吗?”   池强拿起来看了一眼,轻笑了一声:“太熟悉了,这个人叫万宗民,以前是我的合伙人。怎么,他是杀害沈岩的凶手吗?”   “昨晚,万宗民被人杀了!”“什么?!”池强的反应很强烈,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愣了许久,懊悔地说了一声,“唉,这个老万,我早就跟他说过要跟那些人划清界限,他就是不听!这次终于惹祸上身了,唉!”   “听你的语气,好像是万宗民招惹上了什么人是吗?”   池强有点儿心烦意乱的,他点上了一支香烟,将香烟盒推到了夏韩二人面前,而后他才徐徐说道:“其实,我和老万的交情不一般,我们是一起长大的街坊。他后来还差点儿成了我的姐夫。”说到这里,池强苦笑了一声。   那时候,万家与池家的关系很好,也正如池强所说,两家人甚至开始讨论孩子的婚事了。可偏偏在这时候出了意外,万宗民对家人坦白了他是同性恋的事实。他的老父亲又气又羞,卧病不起,半年过后就咽了气。他的母亲后来不知所踪,有人说是她觉得丢人,所以不辞而别,离家出走了。   万宗民当时的生活很落魄,没有父母,也没有经济来源。他只能是辍学去深圳打工,不过三五年的光景,万宗民回来了。他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开的奔驰。回来后又在离火买了房。大家都知道了,他这是发财了。   因为过去万宗民落魄的时候,池强曾经接济过他。两人的交情一直在,万宗民也和池强说起了自己这些年的发迹史。池强对夏朗由衷地说道:“虽然说老天爷让老万有了一点儿小缺陷,但是却给了他一个厉害的生意头脑,他做生意、炒股样样在行。我也就跟着他随便玩玩,一年就挣了二十多万。”   夏朗问道:“然后你开了这家酒吧?”   池强苦笑:“二十万哪儿够啊?我想向家里借笔钱。但是家里人不同意,说酒吧生意太冒险了。这时候,老万就拿出了六十万给我,我们这才开了这家酒吧。”   夏朗此时才明白过来,原来万宗民是危难酒吧真正的老板。可是又一想不对啊,之前警方所查询到的资料,显示这家酒吧只有一个股东池强,根本就没有万宗民的信息。   池强随后解释说道:“一开始我也是让万宗民来当这里的法人,但是他不同意,还说虽然他拿钱多,但我们都是兄弟,让我以后五五开就好。他不干涉经营,由我全权管理。我一开始还挺感激他的,可是后来我发现情况不对了。万宗民经常带着一些和他一样的同性恋来我这里,渐渐的,我这里也就成为了这些人的根据地。那些正常的顾客反倒是敬而远之,干脆不来了。”   夏朗和韩笑两人此时才明白,危难酒吧为什么是一间同性恋酒吧了,原来始作俑者就是万宗民。   池强接着说道:“从那时候起,我就对万宗民有点儿意见了。可是他拿钱最多,我也不能说什么,只能忍着。到后来,万宗民就更过分了,他结交了一些狐朋狗友。这些人经常带他出去玩,我知道,那是拉着他去打麻将了。说是打麻将,其实是另外三个人做好了套等他往里钻。”   他掐灭了手里的香烟,说:“万宗民这个人有做生意的头脑,但没有防小人的心。一来二去,他的钱都被那三个人骗了。到后来,他越赌越厉害,不光是麻将,什么牌九、梭哈,他全都玩。我那时候自己攒了一笔钱。万宗民最后没钱了,身边的人也没人肯借给他了,他就把股份折价卖给我了。就这样,这家酒吧就成为了我一个人的了。”   池强苦笑了一下:“不过你们现在也看到了,这里已经是他们的根据地了,我就算是想改变,也改变不了了。”   “你刚才说万宗民是惹祸上身,是怎么回事?”池强说道:“我去丽江之前,上个礼拜四吧……对,礼拜四的晚上,万宗民来到了我的酒吧里。”   万宗民大大咧咧地坐在了吧台前:“Richard,给我来一杯蓝色妖姬。”   Richard冷笑了一声,但看在他和池强的面子上还是给他调好了一杯:“老万,欠我的钱什么时候能还我?”   “你着什么急啊,你们老板跟我什么交情?再说了,我那儿不是还有一套房吗,大不了我把房子押给你!”   Richard当然知道他只是胡吹大气,为了还六万块钱把房子抵押给对方,这样的事情在全世界都没有听到过。   “去,叫池强出来,就说我在那边儿等他。”说完,万宗民端着蓝色妖姬走到了角落的一张空位上。   池强听说万宗民来了,知道躲不过去,沉着一张脸出来了:“民哥,你又来干什么来了?”万宗民笑呵呵地说道:“兄弟,这次是有事来求你了。你得借我一笔钱,二十万!”他伸出了两根手指头比划着。   池强吓了一跳:“你又遇上什么事了?”   “没什么,前两天手气太背,我找了几个高炮儿(高利贷)。他们这两天追债追得紧,你得帮我想想办法!”   池强说道:“我哪儿有这么多钱啊?再说了,你不管怎么样,都不应该借高利贷啊!”   一听他这么说,万宗民的脸一下子拉了下来,他嚯地站起来:“你这是什么话?这家酒吧原本是我的,要不是我有难,我能那么便宜让给你吗?怎么,看我现在落魄了,你撒手不管了是不是?” 第二十一章 要不咱们较量较量?   万宗民粗门大嗓,惹得不少人看向了这里。池强担心他大吵大闹,连忙说道:“民哥,你先不要喊好不好?”   “我不管,反正你不能见死不救!”万宗民坐下来,气鼓鼓地说道。   池强叹了口气,说了句:“那好吧,当初要不是你,我也没有今天。”   “呵呵,这还像句人话!”   池强犹豫了一会儿,说道:“你一张口要二十万,我身上也没有那么多。酒吧的情况你最清楚了,现在账上只有八万块钱,你得给我留一部分做周转。”   “那你能给我多少?”见池强推三阻四的,万宗民的心情不大痛快了。   “五万!我只有这么多了。你要是不满意,我也没办法。”   万宗民知道池强说的也是实情,咬了咬牙:“好,五万就五万。还用我给你打个条吗?”   池强没有说话,长叹一声,去给他拿钱了。看到手机转账成功后,万宗民终于露出了一个笑脸:“强子,别怪哥哥我心狠,我这也是没办法了。要是明天再还不上,那群高炮儿得让我横尸街头了!”   池强说道:“民哥,当初你肯把店让给我,我承你的情。但是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我借你的钱,足够抵上这家店了,我希望你……”   万宗民不等他说完,嘿嘿一笑:“明白,你放心,以后我都不会来纠缠你了。告辞!”说完,他就走了。   “万宗民有没有跟你说过,那些高利贷是什么人?”夏朗问道,虽然从万宗民死后的惨状来看,高利贷不可能是凶手,但是按照惯例还是要问问的。   池强摇了摇头:“他没有说过,自从他染上赌博的恶习后,我们就很少来往了。不过我倒是听店里的客人说起过,好像是咱们市里的长筋儿。”   听到这个名字后,夏朗和韩笑都了然了。长筋儿是个花名,本名叫常津,离火市本地人。年轻的时候因为打架斗殴等问题没少被公安机关处理过,最近今年他弄了一个建筑公司,一下子就发了。看似是个奉公守法的本分生意人,其实警方掌握的有关于他的黑材料并不少。   第二天早上,在西亭区的民安路上,一座灰色的三层小楼里走出来了一个人。这人西服革履,尖嘴猴腮的,虽然长得很瘦,但身材颀长。藏蓝色的西装上衣罩在了他的上半身,显得又肥又大;西裤却显得很短,露出了脚脖子。他一边走一边打电话:“行啦行啦,那笔钱必须得要回来,我他妈又不是做善事的!要都像他这样,兄弟们吃什么穿什么?少他妈废话,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说完后,就怒气冲冲地挂断了电话。   他走到了停靠在楼前的一辆黑色奔驰车前,刚刚按下手里的车钥匙,就听身后有人叫了一句:“长筋儿!”自从他发达后,没有一个人敢这么叫他。就连一些局里的副局长见到他都得叫一声常总。常津很生气,扭过头去:“谁呀,他妈不想活……哟,原来是夏支队啊!”瞬间变了脸色。   来人正是夏朗,身边还站着韩笑,他们一早就赶过来了。此时出现的时机刚刚好。   常津走过来,脸上堆笑,拿出了手里的中华烟:“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夏朗也不客气,接过他的香烟,然后又凑着他递上来的火点着了,吸了一口才说道:“阴风。”   常津的脸色微微一变:“夏支队,你可真会开玩笑。你们先忙着,我这边还有点儿事。”   “别急,你的账烂不了,先跟我们聊聊。”   常津尴尬地笑笑:“夏支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我可听不懂。”   “行啦,你就别装了,你是老狐狸,我们是老猎手。要不咱们较量较量?”“哪儿的话,来来来,咱们去办公室说,请请请。”常津一脸地谄笑,恭请二人。   三人来到了三楼的办公室,推开一看,这里装修得十分豪华:高档大理石的地面,意大利真皮沙发,以及欧式古典风格的办公桌椅。整间办公室都装修成了洛可可式风格。这里不像是办公室,反倒有点儿像是高档会所的包房了。   常津热情地招呼二人坐下,从身后的书柜里拿出了一个金光四溢却透着俗气的茶叶罐。“啵”的一声打开来,往盖碗里添加茶叶,说道:“这茶叶是我上次去福建的时候买的,十万块钱一斤的大红袍啊!多少人想喝都喝不着呢!”说着,他开始笨拙地摆弄茶具了。   等他泡好了茶,倒在茶杯里,夏朗喝了一口,说实话,他不觉得这种茶哪里好喝了,还不如自己办公室里的高碎好喝呢!不过他今天来这儿可不是来喝茶的,他说道:“长筋儿,今天我们来找你,知道为什么吗?”   常津满脸堆笑:“夏支队,你就别拿我寻开心了。过去我是混蛋,可现在不一样了,你看看,我做的都是正经买卖。”   “正经买卖?”夏朗冷笑了一声,“刚才听你打电话不是要收账吗?还说必须要把那笔钱要回来,不管用什么方法。”   常津一听,汗珠子沁出了额头:“是……是是。可那……那也是没办法。夏支队,你不做生意是不知道,现如今这生意场上欠的都是罗圈帐,你该我的,我欠你的。我现在也欠着别人钱呢,我得把我的帐要回来,这样才能去还人家的钱呢呀!”   夏朗没有耐心和他玩弯弯绕了,他拿出了一张照片拍在桌上。”啪“的一声,吓得常津抖了一下。“看看,这个人你认识吗?”   常津没敢拿起来,凑过身子看了一眼,笑着摇了摇头:“不认识,没见过啊!”   夏朗冷笑:“长筋儿,看来你还是不老实啊,要不我们换个地方谈谈吧!”说完,他两只手搭在了椅子的扶手上,就要起身。   常津连忙说道:“别别别,夏支队,你……你别拿我寻开心了。”   夏朗不假辞色,厉声喝道:“你当我们警察很闲吗?我告诉你,有什么问题就麻利儿地给我说了。别以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这个人叫万宗民,欠着你钱呢!你手底下的人进出他住的小区,监控一调就查出来了,你还不老实吗?”   常津汗水涔涔:“夏支队,我说,我全都说了还不行嘛!”   夏朗沉着气看着他。   常津叹了口气说道:“是,万宗民……是找我借了一笔钱,有八万多。我已经找他要过好几次了,都没要出来。我就琢磨着给他一点儿教训。”   “你把他杀了?”夏朗明知道不可能。就算是高利贷杀人,也不可能留下那样的犯罪现场。   常津急忙说道:“我……我怎么敢呢?夏支队,你是了解我的,我这人是混蛋,做了不少不地道的事。可我从来不敢杀人啊!再说了,人死债消,我要的是钱。把人弄死了,我什么都得不到,我何苦这样做呢!”   “万宗民找你借钱是为什么,你知道吗?”   “他这人好赌,拿了钱就去赌了。”   “你刚才说要教训他,打算怎么做?”   常津鼻尖儿都冒出了汗珠子,他胡乱抹了一把,拿出了一支香烟点着了,说道:“我知道他是个同性恋,打算把这件事捅出去,让他难看。”   “你做了?”   常津不由地叫了起来:“冤枉啊,我原本是打算这么做的,可是还没等我动手呢,就出了一件事。我当时觉得很奇怪,就没下手。”   夏朗警觉起来了:“什么事?” 第二十二章 哪间客房?   常津说道:“我当时找到了担保人的电话,还有万宗民身边几个人的联系方式,准备电话轰炸,把他是同性恋的事情抖出去。可没想到那个担保人怂了,他来找我,说有一个办法能让万宗民还我钱。他给了一个U盘,里面……里面是一段视频。”常津说这些话的时候,后头鼓动,脸色苍白。夏朗看出了一些蹊跷,他问道:“这段视频是万宗民的?”   常津点了点头,他打开了办公桌上的电脑。这电脑的款式已经很老旧了,打开后像是洗衣机运转的声音。等待开机的这一会儿工夫,他说:“夏支队,我可提前声明,这不关我的事。是那个担保人给我的,说有了这段视频,不愁万宗民不给我钱。”   “担保人是谁?”常津叹了口气:“唉,你们找不到他了。这小子去年和人打架,被砍死了。”他停顿了一会儿说道:“就是以前常月红饭庄的二老板,彪子。”   这个人夏朗也知道,去年确实有过一起街头斗殴的恶性事件。因为喝了酒,双方都被拱起了火,没有收住脾气。二月红饭庄的股东谢长彪被对方捅了三刀,横死街头。   这时候,电脑终于开机了。常津找出来了那段视频,将显示器转向了夏朗的方向:“就是这段视频,你看看吧。”   视频是黑白色的,看地点似乎是在某家酒店的房间。这是一间大床房。其实有一个男的穿着白色内裤在屋里走动。没过多久,仿佛门口响起了敲门声,这个男的走向那边,消失在了视频里。仅过了三秒钟的时间,这个男的带着一个男孩儿进入了房间里。这个男孩儿看上去才十几岁的样子,身上还穿着校服。夏朗认出来了,这是离火市六中的校服。看来这个脸上稚气未脱的男孩儿,还是一个高中生呢。   两个人坐在了床边聊了会儿天,男人侃侃而谈,有的时候他会抬起手来轻轻触碰一下高中生的脸;相较之下,这个高中生很紧张,他的身子缩成了一团,像是一只受到了惊吓的兔子。   接下来,就是这个男人扳着高中生的双肩,将他压倒在了床上。爱情动作小电影,夏朗自己也看过,但是这种男同题材的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觉得有点儿难以接受,问常津:“这段视频关万宗民什么事?”   “夏支队,你别急啊,我给你快进,你稍等一下。”常津摁下了两倍速的播放键,很快,画面快速地播放。在三十二分十四秒的时候,无论是这个男人还是高中生,两人都躺在了床上休息。高中生躺在了男人的怀里睡着了,男人点上了一支烟,惬意地吸着。   就在这时,男人的目光看向了房门的方向。他看了看身边熟睡的高中生,轻轻推开了他,然后蹑手蹑脚地下了床,走向了房间门口的方向。看来是有人在敲门。   过了一会儿,进来了三个男的。这些人里有一个人大腹便便,挺着啤酒肚,正是这次的受害人万宗民。而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人夏朗也同样注意到了,竟然是第一案子的受害人沈岩!这四个人进入房间后,惊醒了熟睡的高中生。   他做起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怔怔地望着眼前陌生的三个男人。最开始与他发生关系的那个男人笑着坐到了他的身边,搂着他的肩膀说了些什么,还晃了晃有力的臂膀。那个高中生听到他的话后很吃惊,拼命摇头。   男人一瞬间拉下了脸,凶相毕现,他狠狠地扇了高中生一个嘴巴。这一下力道十足,高中生倒在了床上。沈岩冷笑了两声,他冲万宗民和另外一个同伴使了个眼色,大家如狼似虎地扑了上去。夏朗看到这一幕,他的眉头紧皱,两只手握成了拳头。   视频又继续播放了三分钟左右才结束,常津说道:“夏支队,你都看到了,这就是一起花案啊!可……可……可这事没法说啊,男人强奸男人,这怎么判?”   夏朗问道:“这是谢长彪给你的?”   “对,他是保人啊。我那时候找过他,我说要是老万那边拿不出钱来,我连他一起搞!彪子这人欺软怕硬的,当时就给了我这段视频,说有这个在手,不愁老万不给钱。”常津说完后,又给二人面前的茶杯倒上了茶水。   “这视频里的人你认识吗?”   “夏支队,瞧您说的,我又不是同性恋。这里面除了老万,剩下的四个人我都没见过。”“谢长彪给你这段视频的时候,你有没有问他是哪儿来的?”   “问了,他说是从网上找到的。”   夏朗随后让韩笑拷下来了这段视频。在回去的路上,韩笑问道:“夏队,这里面有万宗民,也有沈岩。会不会是这个高中生做的案?”   夏朗沉吟片刻,说:“不排除这个可能。从最后几分钟的视频来看,这四个人还有SM情节。一个人受到了这样的屈辱,也有可能做出极端的报复行为。笑,你查一查这个高中生和另外两个人。”   “没问题,夏队,交给我吧。”   而夏朗也有自己要做的事情。有关于这段视频的来源,也同样值得深思。回到局里后,夏朗找来了离火市所有酒店的客房照片,与视频中的客房一一比对。最后终于有所发现。视频中的案发地点,是离火市长青酒店的大床房。   夏朗亲自动身去了一次那边。长青酒店是离火市的一家三星级酒店,虽然这么多年设备老旧了一些,但因为地理位置优越,价格便宜,所以入住率还算可以的。   酒店的总经理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性,听说警察找上了门,她急忙迎了出来:“二位警官辛苦了,我们酒店这边一直是严格执行客人入住登记的,也没有听说出了什么问题,你们……”   夏朗说道:“郝总经理是吧?你看一下,这张照片中能看出是哪间客房吗?”他拿出了视频截图的照片。   郝总经理看到这张照片后,脸色微微泛红。毕竟她是一个女人,而照片中是一个仅着内裤的男人和一个高中生并肩而坐。   郝总经理摇了摇头:“这个我不知道,因为我身为总经理也不可能亲力亲为。你们稍等一下,我叫客房部的人来。”她拿起手机的时候,忍不住地颤抖。因为从拍摄的角度来看,客房里一定是被人安装了摄像头。她心中责怪客房部的经理,为什么这么大的事情一直没有发现。   客房部经理接到消息后,一路小跑过来。这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满头大汗,听说了这样的事情吓得魂不附体:“不可能啊,怎么可能呢?我们每个房间都有仔细检查的,警察同志……你们……你们千万不要……”“好了,”夏朗打断了他,“你只要告诉我们这是哪个房间,剩下的我们会核实情况的。”   客房部经理低头甄别了片刻,说:“好像是……好像是602,对,就是602,床头的这幅画错不了。我们每个房间的画都是不一样的。”   夏朗马上要求酒店方带他们去602房间。这间房间目前并没有客人入住。几人推开了房门后,夏朗一眼就认出来了,不错,这里就是视频中的案发地点,那个男孩儿遭到了四个同性性侵的现场。夏朗望向了电视这边,在没有通电源的情况下,一个若隐若现的小绿点吸引了他的注意。 第二十三章 内向的学生   夏朗走过去,弯下腰来看着这枚不停闪烁的绿点。它还不如一个火柴头儿大,如果不是通过视频锁定了位置,就连夏朗都很难发现。   郝总走过来,责备的眼神看向了客房部经理。客房部经理已经汗如雨下:“这……这……这怎么可能呢?我们每天都有仔细检查客房的,就怕发生这种情况。警察同志,天地良心啊……我……”   郝总经理压不住火了:“你还说这些干嘛,赶紧叫人来拆开这里看看啊!”   摄像头被隐藏在了电视墙的下面,十分隐蔽。最后工程部的人来到这里,撕掉了一小块壁纸后才把它拿出来。这种袖珍摄像头还不如一个小指甲盖大,吸附式。安装并不需要什么技巧。夏朗看着手心里的这枚摄像头,陷入了沉思中。   郝总经理知道这时候自己必须要表个态了,她说道:“这件事是我们工作疏忽,我们愿意承担责任。”   夏朗说道:“郝总,刚才给你看的照片是一张视频截图,时间是2017年的4月14日。”   郝总经理年纪不大,但是在商场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早就练就了一身生意人的精明本事。她很快就明白了,说道:“我们这就查一下,看看那晚入住客人的信息。”说完,她使了一个眼色,客房部经理急忙照办。   因为交代给了韩笑其他的任务,这一次夏朗是带着穆奇来这儿的。他对穆奇说道:“你先跟过去看看吧。”   房间里就剩下了郝总经理和夏朗。酒店出了这样的事情,郝总经理十分难堪。她的神色间隐隐有着担忧。身为酒店方,最怕和公安打交道了。什么安全检查、扫黄抓赌、追捕逃犯……随便一样,都能让酒店停业好几天。   郝总经理想要趁机说点儿好话:“夏队长,你看这件事……我们能不能有别的解决办法?”   夏朗掂了掂手里的摄像头,说道:“你们酒店有内鬼。”   “啊?”郝总经理没有听明白他的话。   夏朗说道:“摄像头吸附在了墙壁里,需要动用工程部的人才能拿出来。这肯定是酒店内部的人干的。我想,不是工程部,就是客房部了。因为只有他们可以直接接触客房。”   郝总经理气得跺了一下脚:“这……这不是害我嘛!”   夏朗把这一情况反映了给了辖区分局,请他们代为跟进此事。毕竟,现在市局刑侦支队的头等任务是破获连环杀人案,而是不是追查摄像头的来源。   很快,入住客人的信息被查出来了:李明硕,三十一岁,只是一家洗车行里的普通洗车工。夏朗看到这一信息后,心中默念了一句:“洗车工?”   陈妙言这几天有点儿不舒服,感冒了。她拿出纸巾擦了擦鼻子,对面的沐卿悦说道:“你是不是感冒了?”   陈妙言点点头:“最近天气不定,气温忽上忽下的。”   “你这可不是天气的原因,这是你有心结。”沐卿悦喝了一口咖啡,放下咖啡杯说道。   陈妙言只是微微一笑,没有说什么。   “哎,他最近有没有联系你?”   “谁?”   “不要装蒜了,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陈妙言沉默了一会儿,回答说:“没有,他最近可能是查案子呢吧。”   “唉,这个夏朗可真是的,遇到案子就什么都顾不上了。”沐卿悦说完后,悄悄打量着闺蜜的神情。   陈妙言脸上不为所动,但她的眼神中,分明有一种隐隐的担忧。   夏朗刚回到市局,韩笑就迎面走来了:“夏队,查出来了。”他把手里的一份资料交到了夏朗的手中:“受害人叫邢子墨,是六中高二的学生;四个人除了沈岩、万宗民,剩下的两个人一个是李明硕一个是李明吉,是堂兄弟。”   夏朗翻看了一眼资料,随后说了一个字:“走!”   六中,也正是夏朗当初读高中时的学校。当年的班主任闫济民见到他后,尤为亲切:“夏朗,真想不到啊,当初上学的时候你那么调皮,现在是人民警察了!了不起,真了不起!来,快别站着了,坐坐坐。”他热情地招呼夏朗和韩笑坐下,又亲自给他们倒了两杯水。   闫济民坐在了夏朗的对面,笑着说道:“你毕业后这都过了多少年了,有……有差不多八九年了吧?”   夏朗可不是来找闫老师叙旧的,他说道:“闫老师,工作忙也没来看过你,我也就直说了。我们目前查一件案子,调查到了一个学生,他目前就在你任教的这个班里。”   “啊,是不是牵扯到了什么打架斗殴的事情啊?这个学生叫什么名字?”闫济民已经在脑海里浮现出了几个人名,这几个人都是他班里出了名的刺儿头。   “邢子墨!”   “嗯,是他?”闫济民很吃惊,“你们会不会搞错了?邢子墨虽然说在班里学习成绩不太好,但是老实本分,从来不惹事,也不会参与什么打架斗殴。有时候别人欺负他,他都不还手。”   夏朗知道闫老师误会了,于是说道:“闫老师,现在正是晚自习的时候吧?您能不能把邢子墨叫过来,让我们单独问话?”   “可以可以,你们等一会儿。”说完,闫老师站起来离开了。   夏朗起身走到了窗前,看着月色下静谧的操场,想起了以前高中时期自己在这里读书的经历。韩笑见他这样,走过来说道:“夏队,你是不是想起了自己上学时候的事情了?”   看来自己这位下属学会了不少,已经能猜透夏朗的心思了。夏朗正要说话,这时候有人进来了。闫济民推开门,身后跟着一个学生。这个学生穿着校服,留着寸头,眼神有点儿呆滞。抬起眼皮看了看夏朗和韩笑二人,很快又垂下去了。   闫济民说道:“这就是邢子墨,有什么话你们就问吧,我那边儿还有点儿事。”说完,他胡乱拿了几份教案出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了邢子墨和两名警察。邢子墨有点儿紧张,他站在原地背过了双手,头低垂着。   “邢子墨,坐吧。”夏朗让他坐在了刚才闫济民的位置上,等孩子坐下后,他问道,“闫老师有没有跟你说我们是什么人?”   “是……是警察。”邢子墨终于开口了,声音细弱蚊呐。   “嗯,知道我们为什么来找你吗?”   邢子墨坐在那里仍旧低着头,良久之后摇了两下脑袋。   “你是不是被人欺负过?”   又过了好一阵,邢子墨点了点头。   “去年的4月14日,你不是去了长青酒店?”   这个问题一抛出来,邢子墨周身颤抖了一下。他微微抬起眼角看了一下面前两位威严的警察,可很快又低垂了下去。   夏朗清了清喉咙:“邢子墨,你不要害怕。我们警方已经掌握了一些重要情况。我们也知道你被人欺负了,现在需要你说实话。”   邢子墨喉头动了一下。办公室里的氛围静得吓人,仿佛空气都停止了流动。两名警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注视着邢子墨。韩笑几次想开口,都被夏朗的眼神制止了。   “我……”终于,长久的沉寂之后,邢子墨终于开口了,“你们是不是真的可以抓住那些坏人?”   “只要你肯跟我们说实话。”夏朗很肯定地说道。   邢子墨默默流泪了,他缓缓道出了自己的经历。 第二十四章 夏朗,我要正式向你宣战!   邢子墨出生于离火市市郊的一个小村子里,这里因为交通不便,常年旱涝,以致于经济发展落后。邢子墨小时候,父母南下广东打工,他也就成为了留守儿童。在父母都不在身边的日子里,邢子墨虽然每天都可以与小伙伴儿们嬉戏玩闹,可是他心里却并不开心。父爱母爱,是无法完全被友情取代的。   邢子墨说,那时候他每天上学要走很远的山路,从来都没有觉得辛苦。在幼小的他看来,父母不在身边,这才是最最痛苦的。   在邢子墨八岁那一年,村子里来了一个年轻人。这个年轻人二十出头,腿是跛的,走起路来肩膀一边高一边低。他是做木匠手艺的。邢子墨的爷爷曾经请他来给家里打过桌椅板凳。也就是在这时,邢子墨和这个年轻人认识了。   年轻人很喜欢邢子墨,有的时候会带他出去玩,有的时候也会从城里给他带一些零食回来。虽然说他和邢子墨父亲的年龄差很多,但是缺少父爱的邢子墨还是把他当成了父亲的替身。在他看来,这个年轻人给了他一个家的感觉,这种感觉是以前从未有过的。   从今往后,在村子里很长一段时间都能看到年轻人和邢子墨走在一起,他们既像是兄弟,又像是父子。而邢子墨的爷爷,也及时察觉到了孙子的变化,他觉得孙子近来心情和状态都很好,跟以前截然不同。村子里也都在说,邢子墨和年轻人在一起后整个人都变得开朗了。   于是,邢子墨的爷爷认这个年轻人当了一个干儿子,这个年轻人也顺理成章的成了邢子墨的干叔叔。本以为,日子还会继续过下去,一切会越来越好。但随后,发生了几件事情让邢子墨的心中有了芥蒂。   农村里条件有限,洗澡极为不便。要洗澡的时候,邢子墨都是一个人在院子里用大铁桶来洗。反正平时家里也不会来什么人,再者来人了一个孩子也不会有人计较。可是,他渐渐发现了不对的苗头。每当他傍晚要洗澡的时候,干叔叔都会来他的家里。有的时候他并没有什么事,只是坐在了院子里,嘴里叼着一支烟,觑着眼睛看着洗澡的邢子墨。这一度让邢子墨的心里有几分不适应。   再往后,就发生了一件令人痛心疾首的事情:有一天,爷爷奶奶要出远门,他们要去邻乡参加一个老家亲戚的葬礼。   可是邢子墨不能跟去,让他自己在家又着实不放心。正在发愁的时候,那位干叔叔说话了:“嗨,我当多大点儿事呢,还有我啊。今晚让子墨住我那儿,你们要还不放心啊,我这几天就过来和他住。”   爷爷很高兴,满脸的皱纹挤在了一起:“那敢情好,那这几天你就多费费心吧!”   “哈哈,干爹,你这是说哪儿的话?都是一家人,这还不是应该的嘛!”   看着这个满脸堆笑的年轻人,邢子墨很开心,他丝毫没有意识到,接下来会迎来一场一辈子都走不出去的噩梦。   当天晚上,邢子墨和干叔叔睡在了一张床上。到了半夜的时候,熟睡中的邢子墨忽然觉得身上痒痒的,他睁开眼睛,只见平日里那个亲和无比的干叔叔,正趴在自己身上亲来亲去。   “叔,你这是干啥呢?”邢子墨吓坏了,他拼命挣扎。可是他一个孩子的力量,又怎么比得过大人呢?那一晚,邢子墨经历了人生一次最大的苦难。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邢子墨变了。他至今都觉得,干叔叔对他的侵犯虽然给他带来了痛苦,却也让他感受到了一丝的快感。邢子墨对于异性没有了任何的感觉,反而对同性更感兴趣。   当他初中毕业后,父母把他从乡下接到了城里上高中。城里的女孩儿天生会打扮,哪怕是高中生,在夏天也会露着白花花的大腿,也会偶尔化妆,跟以前在老家看到的女孩儿一点儿都不一样。可是邢子墨,对这些视若无睹。   每天晚上在宿舍熄灯后,同宿舍的男同学都会讨论着班里美女:班花和谁传出绯闻了,那个长得挺漂亮的文艺委员是不是又换男朋友了……这些话题聊到天亮也聊不完。但是邢子墨却一点儿都不感兴趣,因为他觉得这些女孩儿跟路人甲没什么区别。真正令他心动的,只有睡在他上铺的那个体育委员。   可是这些小心思,他不敢说出来,只敢深深地藏在心底。当一肚子的话语不能找人倾诉后,他也像其他同学一样开始用上网麻醉自己。他加入了许多同性恋群,在里面找同道中人排遣自己的苦闷。而也就是在群里面,他接触到了更多的“专业知识”,如这里也有鄙视链、这里也有男女角色的划分。   最终,在群里一些人的帮助下,邢子墨进入了一个专门的同性恋论坛。这里不仅可以直抒胸臆,把自己的苦闷对人倾诉,更可以找到伴侣。   邢子墨毫不犹豫地注册了ID,在上面认识了一个叫“蓝颜绅士”的人。两个人相谈甚欢,越聊越投机,最后约在了长青酒店。   因为童年的一件遭遇,改变了邢子墨的人生轨迹。看着面前这个沉默寡言,略显木讷的高二男生,夏朗也有着几分的同情。他问道,蓝色绅士的真实名字,邢子墨知不知道。   “他……他只是说姓李,叫什么我就不知道了。但是……但是在长青酒店的时候,我听到有人叫他哥。”   夏朗微微点头,看来这个人就是李明硕了。事情大致的情况就是这样了,在案发时,邢子墨就在学校里,很多同学都可以为他作证。夏朗和韩笑准备离开了,而就在这时,邢子墨走上来,恳求夏朗能否为他保密。夏朗很肯定地点了点头。   夜深了,夏朗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看着窗外匆匆掠过的夜景,心中五味杂陈。如果每个人都可以选择自己的人生,那么又有谁会愿意被别人戴着有色眼镜来看呢?   韩笑正往前开着车,突然猛然踩下了刹车。只见一辆黑色的SUV横亘在了他们的车前。韩笑气得大骂:“操,怎么开的车?”   两人下车后,那辆SUV的车主也拉开车门走出来了。双方一见面,夏朗和韩笑就愣住了。原来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李一江。李一江穿着一套洗得发白的牛仔衣裤,怒目瞪着夏朗。   韩笑看看自己的上司,又看看李一江,实在气不过,他喊道:“你有毛病吧,不打转向灯就突然别过来,你以为马路你家开的呀?告你一个危险驾驶你信不信?!”   李一江根本不理会韩笑,他径直走到了夏朗的面前,挑衅似的说道:“夏朗,我要正式向你宣战!”   夏朗当然知道他为什么找上自己,他冷笑了一下:“宣战?现在都是和平年代了,还宣战?”   “我就是要对你宣战,我喜欢妙言,我不会轻易输给你的!”   夏朗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呢,他何尝不想和陈妙言在一起?可是现在陈妙言一味采取了回避的态度,这让他很是难过。可偏偏李一江又认定自己是他的情敌,甚至还专门找上门来宣战。他觉得李一江做事根本不可理喻。   夏朗说道:“李先生,我和陈律师目前还只是朋友关系,不管你信不信。是,我承认我喜欢她。”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韩笑吓了一跳,这可是夏朗第一次没有避讳他人,亲口说出了这句话。   夏朗接着说下去了:“你也喜欢他,我们充其量是公平竞争,不是宣战!” 第二十五章 一场万米马拉松   李一江可不管他这套,说道:“夏朗,我知道,你年轻有为,长得又这么帅气。但这些不应该是你强横的理由!”   夏朗觉得李一江的脑子是不是有坑,明明是他强横,现在却把这口锅扣在了夏朗的头上。他正要反驳两句,可李一江却一转身,扬长而去。   韩笑在一旁愤愤不平:“妈的,这人脑子有病吧?夏队,要不要我找人……”   “算了,他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走吧,我们先回局里。”回到单位后,夏朗让韩笑先回家了。毕竟天亮后还要去找李明硕与李明吉两兄弟,不养足精神可不行。夏朗也一反常态,他早早就回到了宿舍,简单洗漱了一下躺在了床上。但思绪万千,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   夏朗干脆拿起了手机,犹豫了许久后,给陈妙言发了一条微信:“在忙吗?”   那边,陈妙言刚好洗了一个澡,正坐在梳妆台前敷面膜,看到这条微信后,她的心情忽然大好,忍不住笑了一下,回复了一条:“是不是我爸的案子有眉目了?”   夏朗叹了口气:“说出来你不要生气,我这边还没开始呢,被一件案子绊住了。”   陈妙言纤细的指甲轻轻叩着手机屏,思索着该说什么才好。其实夏朗要翻查之前的那件案子,陈妙言当然欣慰,但也明白其中的难度有多大,毕竟是十八年前的案子了。所以,她没有丝毫责怪夏朗的意思。夏朗能给他一句承诺,她已经非常感激了。   正在她不知道怎么回复的时候,夏朗又发来了一条:“李一江最近有没有找过你?”陈妙言看着这一条信息,不觉莞尔,轻声嗫嚅了一句:“你这是吃醋吗?”她快速地敲了几个字:“没有啊,怎么了?”   “没什么,我怀疑李一江可能有严重的心理问题,要小心一些。”   “夏大队长,在变态的眼里,是不是这个世界上谁都是变态啊?”   夏朗躺在了床上,盯着手机屏苦笑:“我怎么就成变态了?”他回道:“今天我遇到李一江了,他是专程来找我的,还说要向我宣战。”   “你们两个把我当成什么了?战利品吗?”   “你别生气,这又不是我说的,是李一江说的啊!我的大小姐,你不要冤枉我好不好?”夏朗发了这一条后,又发了一个跪拜的表情包过去。   “这件案子什么时候结束?”   “不知道,现在也没什么头绪。”   “慢慢来吧,你是刑侦专家,你应该知道有一些事情急不得的。”   “嗯,我知道。”   “那好,我先睡了,晚安。”   “晚安。”夏朗叹了口气,手里攥着手机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天气有几分的阴沉,夏朗带着韩笑根据之前查到的地址来到了一家洗车行。这里东西两间,东边负责洗车,西边负责修车。二人到那里的时候,看到大家都正在忙碌着。两人站在洗车行的门口,一个身穿灰色工作服的人迎上来,笑靥生花:“两位是要洗车吗?”   韩笑拿出了证件:“公安局的,找你们这儿的两个人。”那个工作人员神色微微一变:“哦……你们……你们要找谁?”   “李明硕、李明吉兄弟俩是在你们这儿上班吧?”   “对,他们就在里面呢。”工作人员伸手朝后面一指,大声喊了一句,“李明硕、李明吉,有警察找你们!”   没想到,刚喊完这两句话,突然有两个人从工作间飞奔似的跑了出来,朝着两个方向逃窜而去。   “站住,不要跑!”韩笑大喝一声,和夏朗一起追了上去。   夏朗叫道:“一人一个!”说着,他拔腿朝着前面那个略显瘦削的背影追去。也不知道这个是哥哥李明硕还是弟弟李明吉。   前面的那个人慌不择路,一头扎进了绿化带里,不顾旁边告示牌上“芳草萋萋,何忍下足”的警告,踩着草坪就跑了起来。夏朗也追了上去。   那人逃命之余不往回头观察形势,见身后的警察穷追不舍,吓得魂儿都要飞了。他一咬牙,又从绿化带里跳了出去,竟然在机动车道上逆行飞奔。   “这他妈真是不要命了!”夏朗咬咬牙,硬着头皮跟了上去。那人听到身后脚步急促,回头一看,头皮都要炸了。可此时,他的面前响起了刺耳的喇叭声。他转回头来,一辆小货车正踩下了刹车,尖锐的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刺激着他的耳膜。   小货车是停下来了。可是这人脚下的步子收不住了,“咚”的一声撞在了卡车上,身子直接被弹开,足足摔回来了两三米远。这一下撞得可不轻,他躺在了地上,抚胸摸肚地“哎哟哟”惨叫。   夏朗跑到了他身边,叉着腰喘了两口气:“行啊,你小子可是真能跑!”   小货车司机跳下来了:“这……这可不关我的事啊,小伙子,你刚才看到了。我已经刹住车了,是他自己撞过来的!”   夏朗挥了挥手:“没事,这次你还是立了大功呢!”说完,他拿出了手铐,将李明某的双手反剪,铐住了。   司机转忧为喜:“哎呀,原来你是警察啊,那这个人是不是逃犯啊?我帮你抓住了是不是有奖金啊?”   夏朗说道:“有没有奖金不是我说了算的,有时间劳您驾自己去公安局问吧。”他一使劲,提起了垂头丧气的嫌疑人,拉着他往回走了。   回到了洗车行,见路边停了一辆警车,车门开着,另一名犯罪嫌疑人同样被反剪铐住了双手,一脸的沮丧。韩笑和几个穿警服的同事站在车门边聊着天。   “夏队,辛苦啦!”韩笑笑着说道。   “你怎么这么快?”   “说来巧了,路上正好遇到了分局的兄弟巡逻,这小子算是撞在枪口上了。夏朗无奈地摇头:”唉,我就没你那么好命了,好家伙,和这小子展开了一场万米马拉松。“   韩笑走过来看了看:”嗯,没错,这家伙就是李明硕。还好,一个都没跑了。“   ”走,带他们回去!“   在市局的审讯室里,夏朗和韩笑刚坐下来,戴着手铐的李明硕就喊开了:”你们这是干什么?我犯什么事了你们要抓我?我是冤枉的,我快冤枉死了!“   ”喊什么?每个人都喊冤,我们还他妈破不破案了?“夏朗吼了一声,震得李明硕周身一颤。   夏朗接着喝道:”你还冤枉?!“他把视频截图亮了出来:”看看,你冤枉吗,我们冤枉你了吗?“   看到了长青酒店的那一幕,李明硕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他嗫嚅着说道:”这……这我也没犯法啊……男人跟男人也不能算强奸……“夏朗笑了:”行啊,这么说你是有恃无恐,没什么可怕的了,我们也没理由抓你,法院也不敢判你,对不对?“   可能是这句话真的提醒了李明硕,他的腰板突然挺直了,面有得色:”嘿嘿,对呀!“不料夏朗猛地一拍桌子:”那你跑什么?!“   李明硕语塞:“这……我……你们是警察,警察找我能有什么好事,我心里怕,当然跑了!”   “你没做亏心事跑什么?”   “我……我反正什么都没做!”李明硕好不容易挺起的腰杆儿,又弯了下去。   “好,你说你害怕,所以要跑。那你兄弟为什么也跑呢?”   “我……我哪儿知道啊,他也害怕呗!”   “李明硕,知不知道,长青酒店你们兄弟二人,还有沈岩和万宗民。加起来四个人,现在已经死了两个了!”   李明硕听后,神情大变! 第二十六章 变态的受害人   夏朗拿出了两张受害人的照片,沈岩的皮肤又白又皱,被水泡得整个人肿了一圈儿;万宗民双目圆睁,眼白充血,充满了不甘与恐惧。见到这两张照片后,李明硕吓得叫出了声。若不是审讯椅上有一根横杠拦着,只怕他已经跳了起来。   “李明硕,这是两人死后的照片,怎么样,你是不是害怕了?”夏朗将照片拍在了桌子上。   李明硕慢慢低下了头去。这个三十一岁的汉子原本皮肤黝黑,可现在的一张脸却像一张白纸,没有半分血色。   “这两个人曾经和你们兄弟二人一起做过坏事,现在他们俩死了,下一个目标会不会是你们兄弟俩呢?”夏朗的语速慢悠悠地,他自己点上了一支烟,轻轻地吐出了一口烟雾。透过缭绕的青烟,觑目观察着李明硕的神情。   李明硕咽了一口唾沫,喉头“咕咚”一声:“我……我们……我们确实是……欺负了一个高中生。但那是那个高中生自愿的。”   “你和这个高中生是怎么认识的?”   “在……在一个论坛上。”   夏朗心想:邢子墨也是这么说的,看来李明硕没有说谎。于是他又问道:“沈岩和万宗民呢,你又是怎么认识的?”李明硕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抬起头来,他的眼神茫然了许多:“大……大哥,我想喝口水。”他常年从事繁重的体力活动,皮肤很黑,面容看上去也苍老了许多。何况他年龄本就比夏朗大,这一声大哥叫得不伦不类。   夏朗让韩笑拿了一瓶矿泉水,拧开盖子后拿给了他。   李明硕双手抓紧了矿泉水瓶,倒立起来,“咕咚咕咚”两三口便喝下去了多半瓶。解了渴,他将矿泉水瓶紧握在手中,微微喘了两口气,说道:“是……是在一家酒吧,危难酒吧里。像我这种人,不可能每天都去酒吧。我也是在论坛上看到的,有一天便去了那里,就这样,认识了沈岩和万宗民。”   夏朗没有说话,他等待着李明硕继续说下去。   “沈岩这个人,原来我就听说过他的名字。在论坛上,很多人都叫他 ‘沈少爷’。他又有钱,人长得又帅,还是一个瑜伽教练,身材也很好。所以很多人都认识他。我那天去了危难酒吧……”   李明硕只是一个洗车工,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那震耳欲聋的摇滚音乐、明暗不定的灯光、喧嚣的人群……这一切都令他难以适应。站在门口,看着硕大的霓虹灯闪亮的四个大字,他犹豫了许久。但想到自己这么多年来的压抑心情,他又如何忍受得了?最终,他痛下决心迈步走了进去。   进入了酒吧里,这里果然如论坛里所说的那样,全都是男人,不见一个异性。这些人或者像普通人那样围坐一桌,或者躲在了灯光幽暗之处搂搂抱抱,甚至有两个人在最角落的一个位置正在激情热吻。   李明硕就像是刚进城的陈焕生,他贴着墙边走。一边走,一边用好奇的眼光打量着这里的人。最后,他选择坐在了一处相对偏僻一点儿的位置。这里是两面墙的夹角处。在酒吧这种灯光下,常人都很难注意到这里。   “喝点儿什么?”   突然响起的一个声音吓得李明硕抖了一下。他斜眼睥睨,见是一个身穿着黑色T恤的服务生。李明硕怯生生地问道:“都……有什么啊?”   服务生不耐烦地把手里的酒水单甩在了桌上。李明硕接过来,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这里最便宜的就是鲜榨果汁,价格最低的一杯也是59元的。这样的消费价格超乎了李明硕的想象。   服务生嘴里嚼着口香糖,已经看出李明硕一定是第一次来这里了,他略带鄙夷地说道:“先生,想好了吗?”李明硕咬咬牙,选择了最便宜的一种饮料。   服务生刚刚离开后,一个人走过来,毫不客气地坐在了他对面,两只胳膊张开,搭在沙发的靠背上:“新来的?以前没见过你呀。”   李明硕朝对面这个人看过去,他二十多岁的年纪,眉清目朗,有几分的帅气。李明硕紧张得点点头。   那人笑了:“难怪呢,我不常来,但咱们遇到了以后就算是认识了。我叫沈岩。”说着,伸出了手来。   李明硕这种洗车工,平时很少有跟人握手的机会。他紧张地在衣服上擦了擦手,伸出去和沈岩笨拙地握手。   正在这时,服务生端着鲜榨果汁来了,放在了桌上。沈岩看到后,笑了一声,对正要转身离开的服务生说道:“Aaron,给我朋友换一杯吧。”他转而问李明硕:“鸡尾酒可以吧?”李明硕不知道什么是鸡尾酒,但他想这种酒一定很高级,可是他还没有来得及答话,沈岩又对服务生说:“换一杯烈焰好了。”   服务生笑了:“好,沈少爷,我去换。”烈焰是这里最贵的一种酒,他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沈少爷?你就是沈少爷?!”李明硕很惊讶。   沈岩却只是笑了一声,他说道:“那是朋友们胡乱叫的。”   就这样,李明硕与沈岩认识了。后来,沈岩带着他出去玩了几次,也因此认识了万宗民。   夏朗很注意一个字眼儿:“玩?沈岩带你玩什么?”   李明硕又舔了舔嘴唇:“是……是……是在长青酒店做的那种事……”   “强奸?”   “不……不不,有的是自愿的,有的是……有的是……”李明硕说不下去了。   夏朗想起了之前有人说过,沈岩是一个喜欢玩“换妻游戏”的人,于是他问道:“你和沈岩在一起多长时间?”   “只有两个月,我们毕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沈岩是一个很花心的人,也喜欢把自己的情人换来换去,你有没有被他交换过?”夏朗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李明硕。   李明硕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审讯室里安静得吓人,仿佛掉根针都听得见。过了好长时间,他终于点点头,咬着嘴唇“嗯”了一声。他说:“在我们这类人的感情世界里,有的人会扮演1,有的人会扮演0,而我是那种可以1也可以0的。沈岩还曾经和我弟弟我们三人一起……”   “沈岩把你们当成玩物一样,你们就没有怀恨在心吗?”   李明硕笑了一声:“像我们这种人,有的选择吗?我和我弟弟从小就跟别人不一样,我们对女人提不起兴趣,只喜欢男人。在我二十七岁的那一年,我和家里人说了我的情况。最后却被他们一顿毒打,到现在都没有和家人再联系。我们就像是见不得光的老鼠,不敢把心里话说出来。能遇到沈岩这种人,已经算是造化了,就算……就算很辛苦,也总比躲在阴暗的角落里要强吧?”   夏朗听完后,感慨无比。他问道:“今天为什么要跑?”   李明硕把所有的实情都讲了出来,这件事也不隐瞒了:“前不久……我……我和我弟弟……欺负了一个男人。”   “对方跟你们一样吗?”   李明硕点了点头。   夏朗不明白,既然都是所接触的都是同性恋,为什么要跑?   李明硕接着说道:“不是……不是单纯的欺负,我们……我们还玩了……SM。”   夏朗和韩笑都十分震惊。   “这都是跟沈岩学会的,沈岩和万宗民……都是变态!” 第二十七章 妙言她出事了   夏朗和韩笑都是一惊,韩笑问道:“李明硕,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明硕苦笑着说:“这还用明说吗?沈岩也好,万宗民也好,他们两个都是变态,他们喜欢把人绑起来,喜欢玩滴蜡,喜欢用鞭子抽。我第一次和他们一起玩这个,就是对着一个年轻的小孩儿,那个小孩儿不停地哭喊,却很享受。完事了,沈岩还给他一笔钱。那个小孩儿拿过钱后兴高采烈地就走了。我那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也是唯一一次。”   “那个小孩儿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   “好像……好像是叫什么王彻。”   韩笑记下了这个名字,等审讯结束后他要查一查。   “你们对邢子墨做过这样的事吗?就是长青酒店的那个高中生。”   “没有……”李明硕说道,“那一次我在网上认识了他,是第一次约人。我当时只告诉了我的弟弟,没想到沈岩和万宗民都知道了这件事,他们俩说要参与进来。我开始不想让他们来,但是沈岩说,他带我玩了那么多次,我也应该回敬他一次。就……就这样,我……我不能拒绝。但是我已经再三说过了,我让他们克制一下自己,别玩得太过分了。”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上一次差点儿闹出人命。就是王彻那次……那个小孩儿当时都晕过去了,满嘴的白沫子。我们都觉得事情可能不好了。又是掐人中又是喷水,最后才救过来了。我本想说沈岩几句,因为在之前我们就已经分手了,大家只算是普通朋友。可是王彻却很兴奋,拿了钱就高高兴兴的走了。我对沈岩说,下次可不能这样了。沈岩却笑话我胆子小,他说已经玩了好几次了,什么事都没有。”   “你们真的没有对邢子墨做过吗?”   “没有,真的没有!沈岩想那么做来着,被我拦住了,当时万宗民当和事佬,在旁边和稀泥。我和我弟弟两个人,沈岩也没有脾气,最后他怒气冲冲地走了。”   “沈岩之前也是这么玩的吗?”   “嗯……”   夏朗点了点头:“把你说的那个论坛给我。”   审讯工作结束了,另一边的李明吉所招供的情况也和哥哥差不多。看来事情的真相大致就是这样了,在案发时分,这哥俩儿不是在和同事打牌,就是和同事喝酒,已经可以排除作案嫌疑了。   夏朗回到了办公室,打开了电脑输入网址,看到论坛的设计十分简单,似乎还是网络刚刚开始流行的那种简单风格。所有的版块功能一目了然,他按照区域划分点开了离火市的版块,看到浏览量足有三万多……而下面则是每个人发的帖子,这些帖子里有找男朋友的,有找“女”朋友的。   更引人瞩目的是,居然还专门有一个征婚版块,这里面全都是要找另一半情定半生的。大致情况都详细罗列出来了,姓名籍贯、工作收入、房子车子,有无形婚的妻子,有无孩子等。更为细致地甚至还有身高、爱好、星座等。让人眼花缭乱。   夏朗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如果抛开性别来看,其实这个特殊的群体和普通人并没有什么两样。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进。”   “夏队,分局刚刚传来消息,长青酒店那个安装摄像头的人找到了。还真是你说的那样,是个工程部的人。把房间里的情况拍下来,传到了网上。”韩笑兴奋地说道。   “嗯,这件事交给他们处理吧。眼下,我们还是要想办法侦破这件案子呀!”   “王彻那边的信息我也调出来了,不过总觉得他不会是凶手,这个小孩儿今年才十七岁。”   “年纪小不代表不会杀人,说说情况吧。”夏朗拿起了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浓茶。   “王彻是常相市人,因为父母工作调动,前年来到了离火市。不过他上了一年就辍学了,目前无业。”   “还有吗?”   “我请分局派出所的同事帮忙查了一下,王彻最近频繁出入一家网吧,我们明天可以去看看。”   “好。”夏朗刚说完这个字,手机就响了,他看到是沐卿悦打来的电话,眉头轻轻一皱,难道出了什么事吗?“喂,卿悦,咋了?”   “夏朗,你赶紧来妙言的事务所,她……她出事了……”   夏朗神情一凛:“出什么事了?”   “哎呀,我……我一时半会儿说不清,你赶紧过来!”   夏朗马上对韩笑说道:“我这边有点儿事,案子的事情暂时交给你了!”说完,他一溜烟似的跑了出去。   虽然说沐卿悦是陈妙言多年的闺蜜,但是除了案子以外,两人平时的交集并不多,更没有什么联系。今天,沐卿悦能为了陈妙言的事情找上他,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了。   来到了陈妙言单位的楼下,夏朗刚拉上手刹便迫不及待地跳下了车。他一路狂奔跑进了写字楼,路上还撞到了一个外卖小哥:“对不起!”话音未落,他已经钻进了电梯里。   来到了十二楼,却看到了辞锋律师事务所里的人正在照常工作,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前台的那个小姑娘不是第一次见夏朗了,早已熟悉。她站起来微笑着打招呼:“夏队好。”   夏朗点点头,难道是沐卿悦在和自己开玩笑吗?可是在电话里她的那份急切,任谁都能感受出来。他说道:“你好,我找陈律师。”   “刚才有人交代过了,你到了之后直接去找陈律师就可以了,她就在办公室里。”   夏朗冲她点了一下头,以示感谢。他快步走到了陈妙言的办公室,推开门后,见陈妙言坐在办公桌的后面,忧心忡忡的样子。而沐卿悦坐在她的对面。见到夏朗来了,沐卿悦急忙起身走过来:“你可算是来了,出了大事了。”   “到底怎么回事?”夏朗把办公室的门关上后,问道。   “你来看。”沐卿悦拉着他的胳膊来到了办公桌前,办公桌上摆放着一只透明的玻璃瓶,旁边还放着一封信。夏朗先是拿起了这封信,看到上面用打印机写着一句话:“你不同意,我们就同归于尽!”他随后拿起了玻璃瓶晃了晃,发现里面是一种透明的油状液体。这东西不用拧开盖子闻,他就知道是什么了——硫酸!   夏朗放下了玻璃瓶,问陈妙言:“谁寄来的?”   沐卿悦在一旁说道:“我不知道,妙言她知道,却不肯说是谁。”   夏朗叹了一口气,良久后,他看着陈妙言:“是李一江,对不对?”   陈妙言闭上双目,缓缓点了点头。   “妈的,这小子!我去找他!”说完,夏朗怒气冲冲地就往外走。   沐卿悦一把拉住了他:“哎哎哎,夏朗,你怎么这么糊涂啊?妙言第一时间已经知道是他了,还打过电话,可是那个人却失联了。他肯定是潜逃了呀,你现在怎么找啊?”   夏朗回过头来,又叹了一口气。这几天有很多事情烦着他,沈岩和万宗民的案子本就没有头绪,他心里也记挂着陈妙言父亲的案子,现在又出了这样的事情。   沐卿悦也叹了口气,说道:“妙言,你也……也不要太担心了,这样吧,让夏朗保护你好了。”夏朗听到这话,虽然心中有所悸动,但是自己现在每天被案子缠着,不可能24小时都陪在陈妙言的身边……他想了想:“这样吧,以后每天上下班的时候,我送你。其余的时间,我会让附近分局和派出所的同事多在附近巡逻。”   “这个主意好!”沐卿悦突然拍了一下手。 第二十八章 一家黑网吧   夜深了,沐卿悦开车路过了陈妙言的车前,她特意停住了,打开车窗冲这边招了招手:“夏朗,我走了啊,你一定要保护好妙言!”   夏朗笑了:“放心吧,保护首长我都没这么尽心过。”   沐卿悦放肆地哈哈笑了一声:“那你就好好用心吧,用心保护用心追!哈哈……”说完,她一脚油门扬长而去。   相比于前半句话,后半句话更耐人寻味。夏朗和陈妙言的脸都是微微一红。随后,车辆缓缓驶出了停车场。在回去的路上,夏朗没有开口说话。陈妙言坐在他的身边,忍不住斜眼望去。在夜色中,夏朗似乎愈发英俊了,他的浓眉犹如两道利剑,鼻梁高挺,和如刀刻的嘴唇都被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就说我长得帅,也禁不住这么看吧?”夏朗嘴角上扬,忽然笑着说了这么一句话。   陈妙言双颊愈红,眼神急忙直视前方。她说道:“其实……我应该早点儿听你的话。”   夏朗愣了少许:“你是说李一江?这件事也不能怪你,疏不间亲,你认识他可比认识我早多了。”   “我没想到他会变成这样。”   “人都会变的。”夏朗安慰她说道,“你不要太紧张,也许他只是口头说说,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的。”   陈妙言不说话了,她轻咬嘴唇。   来到了陈妙言家的车库,夏朗停好了车。当车库门缓缓关闭的时候,夏朗叹了口气:“看来……你也不可能请我上楼去歇会儿了。”   陈妙言低着头,没有说话。往日里那个能言善辩的大律师,此时变成了一个忸怩的小姑娘。   夏朗故作轻松地一笑:“你别生气,我开玩笑的。早点儿休息吧。”他没有走,想等着陈妙言上楼。   陈妙言却也没有动,她犹豫了许久,问夏朗:“你之前和我说的话是真的吗?”   夏朗早已忘记了是哪句话,不过他自问从来没有对陈妙言撒过谎,连忙说道:“当然是真的!”   “你知道我在问什么吗?”   夏朗茫然这才摇了摇头。   陈妙言无奈地一笑,而后又很认真地说:“我指的是你说过要查清我爸那件事……”   夏朗很郑重地点点头:“你给我点儿时间,只要这件案子处理完了,我一定会给你个答复。”   “可我爸当初是被你们警察冤枉的。”陈妙言说出了自己的担忧,她很了解夏朗。他是个称职的警察,他也很热爱警察这份工作。十八年前,陈妙言的父亲冤死,当初那名警察现在很可能高官得坐,夏朗怎么可能毁掉自己的前途呢?   夏朗认真审视着陈妙言的双眼,说来很奇怪,每当他注视着她的双眸,似乎都能清楚地猜到她在想什么。夏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妙言,我今天给你一个承诺,如果叔叔真的是被冤枉的,我不管对方是什么人,都会亲手将他绳之以法!”他的语气无比郑重,他的神情无比严肃,让陈妙言无法怀疑他。   她重重点了两下头:“我希望你能记住今天你说的话。”说完,她转身上楼了。   夏朗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了门后,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第二天一早,市局刑侦支队的干警们惊奇地发现,夏朗竟然不是第一个来单位的。曹妤诧异道:“奇怪了,以往夏队都是第一个到单位的,今天怎么了,这都九点了还没有见到人。”   “许是出去查案子了吧?”穆奇走到了饮水机前接了一杯水。   “不能吧,采取证词口供至少要有两名警察在场。这也是夏队一直以来严格执行的,他不可能不知道啊!韩笑,平时夏队不都是带着你出去吗?”许成大声喊道。   韩笑也很费解:“你别这么看着我,从昨天夏队出去后,再也没有联系过我,我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正说着呢,夏朗突然出现在了办公区。所有人都打住了话头,夏朗叫韩笑:“笑,让你查的事情查到了吗?”   韩笑马上站起来说道:“在案发当晚,沈岩的手机只有乐志平打来了一个电话,万宗民那边还没有发现。目前怀疑是在网上与受害人沟通的,我已经叫技侦部门的同事破解他们的论坛密码了。”   “嗯,走吧,我们现在去找王彻,昨天说好的。”   “是。”   夏朗转而对其他人说道:“所有人各司其职,这件案子已经死了两个人了,千万不要出现第三位受害人。”   “是!”所有人响亮地应道。   夏朗按照韩笑查出来的地址,来到了一家胡同里的网吧。这家网吧很不起眼,甚至连个招牌都没有。临街的门口看上去和普通百姓家没什么不同。院门半敞开着,可以看到里面的院子里停放了很多的电动车和自行车。   两人迈步走进去,这间院子五十平左右,满满当当地堆放着车辆。右手边是一幢三层小楼。只是站在院子里,就能听到里面传来的吆喝声:“快点儿,我他妈快挂了,背药的呢,赶紧给我!”“上路啊,上路上人啊,我挺不住了!”“有人开挂,操他大爷的,我他妈都没看到他人,就被爆头了!”……种种声音,描述着激烈的战况。   夏朗和韩笑走进了屋子里,看到这里的陈设与往常人家的客厅没什么不同,唯一的区别便是门口的位置摆放了一个吧台。一个体态肥胖的中年妇女浓妆艳抹的,坐在电脑前一边嗑瓜子一边看电影。   夏朗视若无睹,直接走上了二楼。中年妇女抬起眼皮看了一眼,认为他们是来找人的,也没有在意,继续看着这部史诗级的烂片。   两人沿着楼梯来到了二楼,发现这里两室一厅的格局已经被电脑占满了。虽然是工作日,人很少,但空气中还是弥漫着浓烈的烟味儿、臭脚丫子的味道。在沉浸游戏的众人呼喝声中,还能听到有人打呼噜的声音。   这些人的年纪都不大,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有几个还是戴着红领巾的小学生。看来这是一家黑网吧无疑了。夏朗和韩笑一路走过去,看到有几个人或趴在电脑桌上,或拼了三张椅子当床,睡得正香。显示器上的游戏还在正常运转着,角色死亡了,他们也睡死过去了,肯定是熬了一通宵,扛不住了。   两人转了一圈,也没有发现王彻的影子。他们便上了三楼。三楼的户型也同样是两室一厅,不过被简易的木板隔成了许多的小包间。这里的收费自然比二楼要贵了。两人一个包间一个包间地找过去,发现这里空着许多。   其中一个包间的人正在玩游戏,见夏朗突然闯入,不满地骂了一句:“操,你他妈谁……”话没说完,便见到了来人掏出了一张警官证顶在了他的鼻梁。吓得他最后一个字吞进了肚子里。夏朗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示意他坐下继续玩游戏,然后又去下一间包间了。   夏朗正找着呢,忽然听到韩笑叫了一声:“在这儿呢!”他闻声急忙走了过去。在一间包间里,一个年轻人躺在了沙发上睡得正香。这个人十七八岁的年纪,头发乱糟糟的像个鸡窝,面容倒还算是清秀,只是身上的衣服脏得辨不出原本的颜色了。   韩笑小声说道:“夏队,就是他。”   夏朗踢了踢王彻的脚。王彻咂摸了两下嘴,接着睡。韩笑走过去,使劲推了推他:“王彻,醒醒,醒一醒!” 第二十九章 闹鬼的毛坯房   大力推了三五下,王彻才不情愿地睁开了眼睛,他也不知道是没睡醒还是脑子晕着呢,见面前的这个人不认识,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嘴里嘟囔着:“我现在没钱,有钱了再说!”   “王彻,你给我起来!”韩笑一把将他揪了起来。王彻有起床气,大声喊道:“干嘛呀?还让不让人睡了?”韩笑亮出了证件:“警察,有事找你!”   王彻觑着眼睛瞅了瞅,第一眼没有看清,他揉了揉眼睛又看了一眼,终于醒过来了,脑子一下子清楚了:“干什么,我又没有犯法!”   “笑,这儿不是说话的地儿,先带他出去。”夏朗说道。   王彻却喊开了:“你们要干什么?你们不要乱来,我又没干坏事!”说着,拼命挣扎起来,旁边包间里有不少人都能听到他的喊声。   韩笑说道:“告诉你王彻,我们现在找你不是因为你干了坏事,是有件事情要问你,你要是不老实的话,就带你回局里问话。不信咱们就试试看!”   这一句话果然把这个涉世未深的小伙子给吓住了:“你们……你们说的是真的吗?”   夏朗走过来笑着说道:“我告诉你,你一喊,这里的老板就知道警察来了。等这里被查封了,你以后都别想来这里玩了。”   王彻一想到自己在这里办了五百块钱的会员卡,急忙点点头:“好,我……我听你们的,我跟你们下楼。”   三个人来到了院门口的位置,王彻怯弱地说道:“两位警察大哥,我真的是没有干过坏事。你们到底为什么找我啊?”   “你看看,认不认识这两个人?”夏朗拿出了沈岩和万宗民的生活照。   王彻接过来一看,浑身如电击般颤抖了一下。他嗫嚅着说:“认……认识……”   “那这个人呢?”夏朗又拿出了一张李明硕的照片。   王彻一下子明白了为什么警察会来找他。他虽然年纪小,但是经常出入危难酒吧,只有没钱的时候才会蜗居在这家黑网吧里。有关于沈岩和万宗民遇害的事情,他两天前就听说了。王彻结结巴巴地说道:“两位大哥……我……我……这不犯法吧?”   “你别害怕,我们来找你是想了解一些情况的。”夏朗停顿了一下,接着补充了一句,“你的情况我们也掌握得差不多了,会替你保密的。这三个人你都认识吗?”   王彻皱着眉头,点了两下脑袋。   “你是怎么认识他们的?”   王彻摸了摸身上,翻出来了一个皱巴巴的烟盒,打开一看,里面仅剩的一支香烟已经折了。他气得把烟盒带香烟全都挼烂了,丢在了地上。夏朗拿出了一支香烟给他。王彻点着后吸了一大口,说道:“是在危难酒吧认识的。那时候我也是在网上找了一个群,看到了有关于那家酒吧的事情,然后就过去看了。在那里认识了沈岩。”   “你们当晚就发生关系了?”   王彻犹豫了一会儿,夹着香烟的手微微颤抖着,犹豫了一会儿才说出:“是……我……我憋了太久了。之前的几天我一直在这家网吧里,看一些男同的……毛片,早就忍不住了。沈岩是这个圈子里很有名的人,他能找到我,让我很意外,当然答应了。”   “不止有他吧?”   王彻点了点头:“照片上的另外两个人也在。”   “他们对你做什么了?”   王彻几次张嘴,有不好意思开口。   夏朗问道:“SM?”   王彻没有点头承认,也没有摇头否认。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道:“是……我……我是个抖M……可……可我也不想啊,谁不想像个正常人一样呢?”正说完这句话,又有一个人来上网了。进入门口的时候,三个人主动给他闪开了一条通道。大家也都没有说话。   只是这个人奇怪地看了三人一眼,觉得三个人聊天找哪儿不好,非得找这么一个地方。   夏朗随后询问了案发当晚的情况,王彻回忆了一下,说那晚自己在网吧,许多人可以作证的。   “沈岩身边的人,你都知道哪些?”   “我和他只……有两三次,每次都是他、万宗民,至于那个姓李的,只有一次在过。我都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我只知道这些。”   看来,这一次是没什么收获了。夏朗正沉默着,王彻忽然说了一句:“大哥,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个情况,沈岩有一个房子,是毛坯的。”   之前夏朗已经安排人去搜过沈岩的住处了,并没有什么发现。他还有一套毛坯房?这可是警方都不知道的事情。夏朗不禁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他之前带我去过一次……我们就是在那儿……”王彻没有说下去了。但夏朗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问清楚了这套房子的位置,夏朗和韩笑马上赶过去了。   这一带是新建的楼盘,已经好久了,虽然建筑队每天还在施工,但拖拖拉拉有两三年了。夏朗记得前一阵子还有人嚷嚷着要告开发商,说是担心开发商跑路。   两人来到了7号楼前,这里的工程已经大致完工了,墙体也都镶上了瓷砖。只是进入楼内,却发现还没有安装电梯,一切都还是标准毛坯的样式。   随后,来到了602门前,这里连门都没有,走进去便能看到毛糙的水泥墙和水泥地。室内还堆放着裸露的电线以及不知道干什么的沙子堆。王彻说,当初他和沈岩就是在这沙子堆上做了一场。   韩笑说道:“这王彻还真是的,也太疯狂了吧?不嫌硌得慌吗?”“这套房子真的是沈岩的吗?为什么之前我们没有查到?”   韩笑有点儿愧疚地说道:“这是我的责任,我之前只是问了乐志平。乐志平也不知道他这里有一套房,我就以为沈岩就一套房子呢。回头我找房管局那边确认一下。”   两人正说着,就听楼梯处有人走了上来,是一男一女。女人责备地数落道:“都怨你,我说不买这里不买这里,你偏要买,现在拖着工期不说,还闹了鬼,我看这下可怎么办!”   男人讨好的语气说道:“你看你,又生气了,现在不还没准呢吗?我打听过了,这块地以前是庄稼地来着,又不是建在了坟头上,哪有什么鬼呀!”   “那你说那一晚是怎么回事?”   夏朗注意到了两人的对话,他走了出去。有人突然出现在了门口的位置,吓了这对男女一大跳。女人尖叫一声,本能地躲在了男人的身后。男人警惕的目光打量着夏朗,虽然表面上很硬气,但两条腿已经在打颤了。“你……你……你要干什么?”他连说话的声音都颤抖起来了。   夏朗拿出了证件:“不要害怕,我是警察。有个问题想问你们。”   两人这才松了一口气。男人问道:“你要问什么?”   “我刚才听你们说,这里闹鬼,是哪间房子?”   男人还没有说话,女人就开口了:“就是你身后那间房子啊,要不你出现,我们也不会这么害怕了。”   夏朗回头看了一眼沈岩的毛坯房,问道:“怎么回事,能具体说说吗?”   “是这样的,我前不久收到了消息,说这里的开发商要跑路,下班就赶紧过来和他们交涉了。当时他们再三保证,绝对会在半年内交房。我不放心,还是来自己的家里看看。我买的房子就在楼上,那一天因为涉及到了装修的问题,待到了很晚……” 第三十章 真的是案发现场   当时已经是十一点了,夫妻二人还在楼上。女人数落着自己的丈夫:“当初我说要买精装房一定要看仔细,你偏不当回事。现在可倒好,精装房的钱住了一个毛坯房,你说可怎么办啊?”   男人心里也烦,这开发商拖拖拉拉的,延误了日期不说,还和业主们吵架,惹得他生了一肚子气。他气得直跺脚:“三百多万啊!你以为我不后悔啊?那时候我就说过,买一个毛坯房咱们自己设计,不用他们开发商。可你不听啊,非得要买这个,现在你看看这……”   女人一下子火大了:“怎么,你的意思是在怪我啦?”   “不不不,亲爱的,我没那方面的意思,我怎么敢怪你呢?”男人极力讨好着。他眼看三十多岁了,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心仪的女孩子,原本买的这里的房子是用做婚房的,但开发商一拖再拖,导致他们的婚期也跟着往后拖。纵使心中有一肚子委屈,他也不敢说出来。自己这位女朋友性格泼辣,万一真的惹她生气,悔婚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可就在这时,楼道里突然传来了咿咿呀呀的声音,听上去就像是有人在唱戏。这么晚了,除了他们,还有谁在这里呢?两人不敢吵下去了,只是怔怔地愣在原地,像被人点了穴一样。那声音说不清道不明的,时而幽怨,时而抑扬,断断续续的。听起来十分的诡异。   女人的两只手臂紧紧抱住了男人的胳膊:“这……这是什么声音啊?”   男人的额头冒出了一层密密的汗珠子,他怔了许久,才壮着胆子说道:“我……我看我们还是走吧……”   “嗯……快走。”女人拼命点了两下头,和男人快步下楼。可是等他们出了房间后,这个声音越来越清晰了。当他们走到楼下这个房间的时候,可以很明确地感觉到,声音就是从这间屋子里传出来的。他们两人恨不得一口气跑下楼去,赶紧逃离这里。但脑子里是这么想的,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根本动不了。   那声音似乎感觉到了有人靠近,呜呜低咽着,渐渐消失了。就在两人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幻听的时候,忽然又一阵“呜呜呜”声响起,听起来像一个人低声抽泣,又像是在痛苦地呻吟。男人吓得汗毛都要竖起来了,他拉上女人的手,忙不迭地跑下了楼,连滚带爬。   “跑到四楼的时候我还崴了脚,今天才好点儿了。”男人叹了口气说,“这里不干净,我也得想办法把这房子出手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男人和女人面面相觑,沉吟片刻后说:“好像……好像是13号,对错不了,13号的晚上。因为第二天我们有个很重要的客户要来离火,单位安排我接机。我不脚崴了嘛,第二天还是找我同事帮忙的。”   正是案发的那一天,11点左右也符合沈岩的死亡时间。夏朗问道:“你们跑过这里的时候有没有回头看?”   “不敢看啊,我们哪儿敢看啊,吓都要吓死了。”   夏朗回到了屋里,一个人在这里转了一圈。这里的房间格局很大,三室两厅。这间房子是沈岩的,而在他遇害的那一晚,这里有曾经发出了奇怪的声音。这里会是第一案发现场吗?沈岩是颈动脉破裂造成的失血性休克死亡,如果这里是第一案发现场,那么血迹呢?毛坯房里没有任何的陈设,一目了然。水电也都没有供应,血迹是如何清理的?夏朗在这里踱着步子,眼睛扫过了每一寸地方。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堆沙子上。他心头一凛,突然叫道:“笑,帮我找把铁锹来。”   韩笑还没来得及应声,那个楼上的男人说道:“我那里有,我去拿。”不一会儿,他拿来了铁锹。夏朗抓过来,开始铲着沙子堆。这堆沙子量不小,像一座小山似的。虽然说在毛坯房里有这东西也算正常,但是夏朗总觉得这堆沙子有点儿蹊跷。   忙了二十多分钟,夏朗忽然停下来了,他愕然许久,盯着地面说了一声:“笑,叫家里来人。”   韩笑也惊讶地合不拢嘴巴,在沙子堆遮盖的地面上,有一大片干涸的血迹!   看到大队警察在这里走进走出,那对本打算结婚的男女吓坏了。他们从夏朗那里听到了原委:原来那一晚根本不是什么闹鬼,而是一个凶手在这里杀了人。当他们从楼上走下来的时候,凶手听到了动静,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这两人听后,三魂飞了两魄,冷汗直冒。幸亏那一晚他们路过这间房子的时候没有回头看啊,否则早就成为凶手的刀下之鬼了!女人气得一跺脚:“我不管,我要卖房!”扭头就跑下了楼,男人追上去:“亲爱的,亲爱的……”   夏朗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死过人的房子,没人不忌讳。就算是住在隔壁也难免心生恐惧。可问题是,凶手不会考虑这些。   “夏队,差不多了。从出血量来看,这里可能真的是案发现场,不过血型DNA这些得等回去做一个详细的比对。”   “好,辛苦了。”夏朗让大家收队了。   不到两个小时,消息传来。在毛坯房里发现的血迹与第一起案子中的死者沈岩的血型及DNA相同。可以确定为第一案发现场。   曹妤咋舌说道:“这样的话,凶手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吧?那里连道门都没有,他不怕被人看到吗?”   夏朗想了一下,说:“沈岩曾经带着王彻去过那里,这也能说明受害人可能也带着其他人去过。他对于周围的环境是比较熟悉的,毛坯房,又是晚上,谁会到那里去呢?”   他说着,点上了一支烟,接着说道:“至于楼上那对夫妻出现,可能只是一个意外。凶手原计划可能是在毛坯房里杀人弃尸的,但是因为看到楼上有人跑下来。他改变了计划,将沈岩杀害后抛尸水库。万宗民就是在自己家里遇害的,尸体没有被搬动过,这才是凶手的作案习惯。而沈岩被移尸,很有可能是楼上那对夫妻的出现引起了凶手的警觉。”   曹妤深以为然地点了两下头。   “夏队!”韩笑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查清楚了,那间毛坯房不是沈岩的。”   夏朗皱起了眉头:“那是谁的?”   “说出来你不要惊讶,谭博光。”   这一下子不只是夏朗了,就连旁边的曹妤都张大了嘴巴喊了一声:“啊?”   谭博光,离火市本地人,谭氏电子器械厂的创始人,后涉猎餐饮业,开创了谭门火锅店,成为了离火市的标志性美食店。当初夏朗和陈妙言进行“火锅大战”的那家店,就是谭门火锅店。所有参与此案的警察都没有想到,这件案子会和这位大名鼎鼎的商界传奇人物联系在一起。   “沈岩虽然有点儿钱,但也只是小钱而已,一个瑜伽教练能多有钱?万宗民过去虽然威风过,但也是日薄西山了。这样的两个人,会和谭博光有关系?会不会这个地点只是凶手临时选定的?”穆奇表示怀疑。   夏朗沉思说道:“沈岩之前带王彻去过那里,而这次他也在那里遇害。看上去不像是偶然,周围那么多的毛坯房,他们选哪里不好,为什么偏偏选这里呢?这样吧,马上联系谭博光,我们要找他问话!” 第三十一章 风流商人的秘密   初见谭博光,这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脸上并没有太多生意人独有的精明之气。如果不是久闻大名,他和路边那些不起眼的同龄人也没什么区别。一张清癯的面容刻满了皱纹,看上去比报纸杂志还有网上的照片苍老了许多。   听说警察找上门来,谭博光摘下了老花镜,对那个女秘书说道:“好了,先照我说的安排吧。回头你再联系一下陈总,我请他去打球。”   “好的,谭总。”女秘书转身离开了。   这间装修豪华的办公室里只剩下了夏朗韩笑和谭博光三人。谭博光将水烧热,给二人倒上了热茶,问道:“两位警官找我有什么事吗?”   “谭先生,你看一下这间房子,是你的吗?”夏朗让韩笑拿出了毛坯房的照片。   谭博光只看了一眼,眼神有了些许微妙的变化,许久之后他点了两下头:“不错,是我的。”“您名下有三套别墅,买这间房子又是为了什么呢?”   谭博光拿起哥窑的茶杯喝了一口,说道:“警官,买多少房子,这个是我的个人意愿。照常纳税和其他的费用我一样没少交。怎么,难道不可以吗?”   夏朗知道,这样成功的一个商人并不容易对付,他干脆拿出了杀手锏:“那好,再请你看一下,这个人你认不认识?”他又拿出了一张照片。   谭博光没有接照片,只是往前倾了倾身子。这一次,他的眼神变化更甚。瞳孔瞬间放大,露出了吃惊的神情。尽管他很快将这种情绪控制住了,但是夏朗还是敏锐地洞察到了。谭博光轻轻点头:“认识。他叫沈岩。”   夏朗心里松了一口气,笑道:“看来谭先生和他很熟啊。”   谭博光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接着喝了一口,说:“说不上多熟,只是认识而已。”   “哦,是吗?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沈岩只是一个普通的瑜伽老师,而你是一个成功的商人,请问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夏队长,你是在质疑我?”谭博光脸上微微有些怒气。   “身为警察,我们有权利了解一切详情。何况……”他停顿了一会儿,“沈岩已经遇害了,我们必须要知道有关于他的一切情况。”   “什么,他死了?!”谭博光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的真实情绪了,拍案而起大声喊道。   夏朗十分镇定地看着他:“是……他是被人杀死的。”   谭博光颓然坐倒在了椅子上,眼神中流露出了些许哀伤的神情。他呢喃说道:“唉,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谭先生,我们知道你之前的光辉事迹,政府颁发的奖项你一样不落,而且又是人大代表。我希望你能如实回答我们的问题,你和死者是不是很熟?”夏朗的双目盯着谭博光。   谭博光沉默了许久,他慢慢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   “他是一个同性……”   不等夏朗的话说完,谭博光就抬手打断了他:“不要说了,我知道。我比你们都清楚……因为……我……也一样。”他颤抖着说出了这句话。   此语一出,轮到夏朗和韩笑二人大惊了。他们之前经常在媒体上看到谭博光的报道,就连网上也有他的小道消息。甚至有几篇文章图文并茂地讲述了可能和谭博光有关的几个女人,而且其中还有不少实锤证据,一个三线小明星也牵扯在内。这篇帖子在网上非常火,点击量一度达到了三百多万。   那篇文章有很多的偷拍图片,不乏谭博光与美女勾肩搭背的内容。也正因为如此,很多人都采信了。有的人还绘声绘色地描述出了谭博光身边所有情人的姓名、年龄、职业等。这份名单长达二十余人。   也正因为如此,长久以来夏朗等人都觉得谭博光是一个生性风流的生意人。没想到他居然坦承自己是同性恋。   谭博光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支雪茄烟,颤抖着双手剪去了头,然后叼在嘴里。用长燃打火机点燃后,他吸了一口烟说道:“我知道,你们一定会很惊讶。媒体都在写我是一个风流商人,其实那只是演戏,演戏给媒体看,给你们看。”   谭博光大学毕业后,一直辛辛苦苦地创业,白手起家。他一个人开创了属于自己的商业帝国,但高处不胜寒。正如他所说的那样:“普通老百姓会羡慕我们有钱人的生活,但有钱人真的这么好吗?我自己心里清楚,站得越高跌得越狠,我输不起的。普通人创业失败,输个十万八万的。可我要是失败了,输得不止是我自己,还有我下面十几万的员工!这种压力,一般人怎么会理解呢?”   夏朗和韩笑二人对视了一眼,觉得他的话倒也不是危言耸听。   谭博光接着说道:“我因为压力大,才慢慢对……对女人没有了什么兴趣……和沈岩在一起也是一个偶然。有一次我和客户去打球,在高尔夫球场认识了沈岩。过程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反正最后我们是在一起了。”   “你们在一起多长时间?”   “两三个月。”谭博光犹豫了片刻,“这么说也不准确,可能我们也没有断过。因为我只要打电话,他还是会过来的。”   “你太太知道这件事吗?”   谭博光苦笑:“怎么不知道?这只是一个公开的秘密罢了。不过没人会说出去,靠我生活的人不会说。不靠我生活的人也不知道……夏队长,你能不能……”   夏朗明白了:“你放心,我们会替你保密的。说说有关于房子的问题吧。”   “我和沈岩在一起后,经常去他家或者是酒店。后来我发现这样不保险,因为我不管走到哪里,都担心记者会跟来。我就想到了在那里买一套房子,因为开放商是我的一个朋友,当初合伙做生意。我的车停在门口,记者也不会怀疑。所以,我把那里买下来了。”   夏朗想告诉谭博光的,他买来的爱情小屋被沈岩用来和其他人私会了。不过话到嘴边,又止住了。实在没有这个必要。   他问道:“谭先生,我问你一个问题,希望你能如实回答。沈岩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有没有玩过多人的……”他不知道该怎么说,3P4P这样的话语有点儿说不出口。   但谭博光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说道:“我明白,我可以很负责地告诉你,没有。沈岩这个人很听话,我交代的事他会乖乖执行。”   旁边的韩笑轻轻叹了口气。显然他也想到了,如果谭博光知道沈岩之前带人去他那里逍遥快活了,肯定会大失所望吧。   “有关沈岩的事情,你还知道哪些?”   谭博光又说了一些事情,但是对案件的帮助都不大。谭博光想了一会儿,说:“还有一件事,我觉得有点儿奇怪。有一段时间,沈岩管我要钱要得很频繁。”   “详细说说吧。”   谭博光说:“我和沈岩说过,每个月给他三万块钱,这也是他同意了的。可是在……今年的六月份好像是,他先后向我要了二十万左右,这还不算我原本给他的那些钱。”   “你最后给他了吗?”   “嗯。”   “他有没有说过拿这笔钱去做什么?”   “我问过他,他说自己想要买一辆车。但是他连驾照都没有考,我当时说你没驾照买什么车。他说他正在考驾照,我也就不管了。反正他不想说实话,我怎么问都没用。” 第三十二章 你还带别的女孩子吃过小吃喽?   从谭博光处离开后,已经时近傍晚了。韩笑感慨说道:“唉,谁能想到啊,这么一个大富豪,竟然也是沈岩的同道中人!”   “行啦,这些话我们自己知道就行了。对了,一会儿你把我送到市中心,然后你开车回去好了。”   “夏队,你去市中心干什么,是不是案子又有什么线索了,你要自己去查?”   “打听那么多干嘛?让你送你就送。你不送的话,我开车走,你自己打车回去好了。”   “别别别,我送,我送还不行吗?”韩笑忙不迭地应道。   他将夏朗送到那里后,夏朗连个招呼也不打就走了。韩笑心中狐疑:这是怎么了,以往他不这样啊?韩笑好奇之下,也下了车,悄悄跟在了夏朗身后。   只见夏朗左拐右拐,进入了一条小路。这条小路虽然位于市中心,但是两边都是高墙,道路仅容一人走过,平时也没人涉足那里。韩笑看了看,跟了上去。   从这条小路出来,韩笑觉得眼前的场景十分熟悉,这不是陈妙言单位附近吗?   夏朗左右看了看,穿过了马路,走到了写字楼下面给陈妙言打了一个电话。韩笑担心被夏朗发现,躲在了这边没敢跟过去。过了一会儿,他见陈妙言出来了,和夏朗说了会儿话。两人便上了陈妙言的车。韩笑看得不明所以:“这什么情况?陈妙言不是和李一江在一起呢吗?什么时候和夏队又……”他想了想,自己的上司不是那种横刀夺爱的人,要不当初也不会为这件事烦恼了。可是眼前这一幕他又无法解释得通。   下班高峰期,车流像是一只年迈的老乌龟缓缓向前爬动着。让人心烦意乱的喇叭声此起彼伏。夏朗问道:“怎么样,今天那个变态有没有骚扰你?”   陈妙言轻轻摇了摇头。   “我找几个派出所的同事问过了,暂时没有发现李一江呢,也不知道他跑哪儿去了。”   “也许,”陈妙言轻声说道,“他上次只是一时冲动吧……”   夏朗苦笑:“如果所有的犯罪分子都这么说的话,那么我们这些警察也就没用了。”   “谢谢你。”陈妙言忽然说了一句,“这些天来,辛苦你了。”夏朗愣了一下,笑着说道:“没什么可谢的,我想追你,总要拿出点儿实际行动来吧?”   “又开始不正经了。”陈妙言故作生气地说了一声。   “喂,这是最正经的好不好?”   “你如果真的想拿出实际行动的话,就应该查清楚我爸的案子。”陈妙言说道。她这倒并非是在逼迫夏朗,只是想单纯地驳斥他而已,就像以前两人斗嘴那样。   但夏朗却当了真,他叹了口气说:“答应过你的事情,我一定做到。”   “夏朗,我不是那意思,我……”   “我明白,但我也是认真的。一件冤案,就算是过去了再久,我都会尽全力查找真相。更何况这件事情和叔叔有关呢!”   陈妙言不说话了。两个人离开了主干道,来到了健民路上。从这里再开上七八分钟,就会到陈妙言的家了。   “停车,快靠边停车。”陈妙言拍着夏朗的胳膊叫道。   夏朗急忙靠边停住了:“怎么了?”   陈妙言解开了安全带,狡黠地一眨眼睛:“请你吃饭!”两人下车后,夏朗才发现,原来这附近有一条小吃街。各种小吃琳琅满目,令人目不暇接。   夏朗想起来上一次在小吃街两人偶遇的情景了。他笑了笑:“你们女孩子都是吃货吗?”   却不料,陈妙言一下子板下脸来:“这么说,你还带别的女孩子吃过小吃喽?”   夏朗急忙说道:“没有没有,那些都是普通朋友。”   “好啦,不说了,带你去吃这里最正宗的。”说着,陈妙言竟然拉起了夏朗的手,带着他往息壤的人群中穿梭而去。夏朗只觉得入手处温润如玉,肤若凝脂,他不禁心旌荡漾,这一瞬间仿佛有了恋爱的感觉。   陈妙言拉着他一直来到了一辆小吃车的摊位前。一个老汉正在忙碌着,小吃车的周围围了很多人。一股刺鼻的臭味儿传来。夏朗轻捂鼻子,抬头一看,小吃车上的招牌上写着国足臭豆腐。他差点儿笑出声来:要是让国足的国脚们听到了,估计又会要求这老汉道歉了。   “大叔!”陈妙言叫了一声。   那老汉一只手拿着长长的竹筷子,一只手在油锅里掂着笊篱。里面白的黑的臭豆腐在滚油里上下翻滚。老汉抬起头来,欣喜地说道:“哎呀,是小言啊,今天又来照顾我生意啦?”听这说话的语气,他和陈妙言很熟了。   陈妙言伸出来两根手指:“我要两份,还是老样子!”   “好好好!”   夏朗以前当然也吃过这种街边的小吃,但是他本人内心却始终抵触臭豆腐。除了卫生问题外,他的心里也接受不了这种怪异的味道。他对陈妙言说道:“你要一份就好了嘛,我……我不吃了,我不饿。”   陈妙言看着他,笑了一下:“没关系,尝一尝嘛!”   夏朗不忍拂她的意,只好勉为其难地一笑。   陈妙言说:“那时候我还小,每天我老妈来接我,都会买一份臭豆腐给我,就是他家的。”   老汉笑呵呵地说道:“哎呀,这么多年的事了,你还记得啊?”新炸出来的臭豆腐出锅了,他熟练地装进纸盒里,麻利地放好了各种调料,交给了那两位客人。然后又开始做新的一份。   夏朗问陈妙言:“你小的时候就住这附近了吗?”   没等陈妙言回答呢,老汉就说了:“哪儿啊,那时候不是住在六中那边吗,是吧,小言?后来才搬到这儿的。巧了,这两年前啊,六中那边的小吃一条街被拆了,说要建一个什么商业中心。我就搬到这儿来了。”   陈妙言笑了一下,似乎是认同这种说法。   两份炸臭豆腐很快就就做好了,滋滋作响,冒着油光,加上绿的葱花香菜、白的蒜汁、红得发亮的辣椒油,看一眼就令人口唾生津。陈妙言接过来的时候,两只眼睛都冒着光。她对夏朗说了声:“付钱。”   “啊?”   “怎么了,一份儿臭豆腐你都舍不得吗?”老汉笑着说道:“小伙子,想追姑娘你还是大方点儿好。小言这么好的女孩儿可是不多见了,你不能太抠了。”   夏朗也笑了,拿出了二十块钱递了过去。   两人边走边吃。看着陈妙言像是一个小孩子似的,竹签子叉起一块臭豆腐,低下头去放进嘴里,然后闭嘴嚼着。夏朗不由地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陈妙言皱着眉头问。   夏朗摆了摆手:“没什么,记得以前网上有人叫你律法女神。我没想到女神也喜欢吃街边的臭豆腐。”   陈妙言拿着纸巾擦了擦嘴角,见夏朗手里的臭豆腐没有动。她高傲地说道:“怎么,这种食物我们律师不能吃吗?”   “能吃啊,我也没说不能吃。”   “那你们警察不能吃?”   “也能吃啊!”夏朗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   “那你为什么不吃,是不是不给我面子?”陈妙言故作生气。   一不留神,又被她的话套进去了。明明是自己付钱买来的,怎么就成了不给她面子呢?夏朗面对犯罪分子都没怕过,何况是一份儿臭豆腐。尽管对这东西略有抵触,但他还是说了一句:“不不不,我不是那意思,我吃好吧,我吃。” 第三十三章 我和夏朗在一起了!   夏朗叉起了一块臭豆腐放进了嘴里,刚嚼了一口,就感觉这软糯的豆腐爆开了,里面的油汁充满了口腔,确实是难得的美味。他频频点头:“你别说,这东西味道还真的挺好……”最后一个“吃”字还没有说出口,就觉得在油汁的香气之后,有一股子辛辣涌了上来。   辛辣的味道汇聚成了一条线,像一只锋锐的细针一下子扎在了舌头上,然后顺着舌头贯穿到了舌根,然后到了嗓子里。紧接着,突然爆开,只不过一瞬间,整个嘴巴都麻掉了。   夏朗吐出了舌头,拼命地用手扇着:“啊……啊……”   陈妙言笑弯了腰,她没想到夏朗这么不能吃辣。“喂,夏大队长,你这是怎么了,吃了一块臭豆腐怎么变成汪星人了?”说着,陈妙言还拍了拍夏朗的头顶。   夏朗吐着舌头,含糊不清地说道:“辣……辣啊……辣死我啦……”   陈妙言见他眼泪都出来了,也不开玩笑了。她到附近的一家饮品店给他买了一杯冰镇酸梅汤。夏朗急忙接过来,一口气喝掉了大半杯。这才缓过来了,他长舒一口气:“好家伙,差点儿发生一起辣椒杀人案!这……这什么辣椒啊,怎么会这么啦?”   陈妙言一想到刚才夏朗的狼狈样子,就忍不住笑,她说道:“sorry,sorry,我比较喜欢吃辣。让老板按我的口味放的调料。”   夏朗两只手扶着膝盖,弯下的腰直不起来了:“妙言啊,就说你看不上我,也不用这么整我吧?”   “好啦,向你道歉。”   两人又继续往前走。陈妙言带着夏朗吃了许多她喜欢的小吃,从哈尔滨炒冷面,到海南的椰汁。两人最后坐在了江边栈道的休息长椅上捧着椰汁喝。明亮的月色照亮了大江,月亮倒映在江面上。徐徐随风浮动,令人心旷神怡。   夏朗在旁边打着嗝儿:“我……我可……呃……吃不下了。看不出来……呃……你身材这么好,居然这么能吃。”   陈妙言看着江面,目不斜视,调侃了一句:“你是不是经常偷偷看女孩子的身材啊?”   “怎么可能,你把我想象成什么人啦?”夏朗极力辩解。   “买一支花吧,才十块钱。”一个老太太忽然走到了二人面前,颤抖着拿出了一只塑料包裹的红玫瑰,递到了二人的面前。   陈妙言轻轻摇了摇头:“谢谢,我们不需要。”   “买一支吧,没多贵的。”老太太的年纪很大了,一脸的皱纹,精神萎顿。   夏朗将手里的椰子放在了长椅上站起来,问道:“你这儿有多少花?”   老太太看了看:“还有三十支。”   “我全要了。”   陈妙言很惊讶。   老太太很激动,连声说道:“好好,我给算便宜点儿。”   “不用了。”夏朗把钱给了她,拿过了这些花。   陈妙言责怪夏朗不应该乱花钱:“在花店里,三百块钱可以买一束很漂亮的了。”   夏朗却说道:“就算我在花店里买一束三百块钱的,你也不会答应和我在一起的,对吗?那我倒不如周济一下这位老太太。呶,送给你。”他把手里的玫瑰花都递到了陈妙言的面前。   陈妙言仙姿佚貌,从上高中的时候起,她就收到了不少男同学送的红玫瑰。上大学后,这种情况更甚了。而真正走上了工作岗位,她收到的这种红玫瑰,更是难以计数。岑熙还曾经天天送她这种花。   看着夜色中娇艳欲滴的红玫瑰,她的心情五味杂陈。收到了那么多束玫瑰花,有的价值不菲,有的装束典雅高贵,却从来没有一次令她如此心动的。   她接过去,目光注视着这束红玫瑰,朱唇轻启:“夏朗,我……”   “好了,我没有别的意思。我知道你有你自己的选择。我是执法人员,我只是想找一个女朋友;又不是山大王抢压寨夫人。所以……我不希望你有压力。”   陈妙言轻声叹了口气:“我不是不喜欢你……”这是她第一次亲口对夏朗说出自己的心里话。夏朗愣住了,一双眼睛注视着陈妙言。   她继续说道:“我们第一次认识,就是在法院的门口,上次你带我去过的。我想过,我们那时候见了面像是仇人。可是后来我发现……我真的……喜欢你了。”   夏朗觉得自己血液加速,仿佛全身充满了力量。   “可是当我冷静下来的时候,我会想……我们……我们真的合适吗?我家里的情况你清楚的,我妈对警察一向有成见。我有时候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刚才牵着你的手,我感觉自己像恋爱了……夏朗,我……”   夏朗深吸了一口气,陈妙言能够说出这样的话,已经足以令他欣慰了。他说道:“我明白,阿姨不喜欢我,但是我有信心让她改变对我的看法。真的,我有信心!”   陈妙言忽然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动作,她突然扑过来紧紧抱住了夏朗:“可是我等不了了,夏朗,我真的等不了了。当李一江那封信寄过来的时候,我第一个想到的是你;当我工作停下来后,我第一个想到的也是你;我每晚失眠,想到的还是你……我坚持不下去了,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这个外表坚强的女律师,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了,在皎洁的月色下,第一次对心上人倾吐肺腑之言。   夏朗也抱住了她:“妙言……那我们……那我们在一起好不好?你在煎熬,我也一样啊!”   陈妙言在他的耳边呢喃:“可是我老妈呢,那一关你怎么过?”   “你放心,我会解决好这件事情的,你相信我好不好?”   陈妙言搂着他的臂膀不觉紧了紧:“嗯,我相信你!”   晚上将近十二点钟了,陈妙言才回到了家中,打开房门,客厅里不见一人。想到今晚和夏朗走到了一起,她的心情莫名激荡,跑进了房间中。她把包包丢在床上,整个人往床上一趴,身体随着床上下起伏。她拿出手机给夏朗发了一条微信:“我到家了,放心吧。”   夏朗回道:“嗯,我也打到车了,马上到家。明天早上还是我去接你。”   “好,那我等你。”   “嗯,很晚了,你早点儿休息吧。”   陈妙言莞尔一笑:“怎么,我想让你陪我聊会儿天,你怎么还轰我呢?”   那边夏朗正坐在一辆出租车上,不禁笑了一下,飞速地打了一行字:“我怎么敢呢?”   “哼,谅你也不敢。你要是敢欺负我,明天我让你好看!”   “女王陛下饶命!”   “老姐,你怎么这么开心啊?”陈妙欣的声音突然从身旁响起。   吓得陈妙言一个翻身坐了起来:“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我刚才敲门你没听到啊?”陈妙欣很诧异。她又看到姐姐面带红潮,笑嘻嘻地问道:“人逢喜事精神爽啊,我看你好多天都没有这么高兴了,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陈妙言笑着说道。   “不能吧?我们可是亲姐妹,你这样摆明了是有事嘛!”   陈妙言也不故作矜持了,她让妹妹坐下来,说道:“我和夏朗在一起了!”   “真哒?”陈妙欣竟然表现得比她还要高兴,她抓住了姐姐的胳膊,“我早就说你们该在一起了嘛!快说说,我想听听你们的事。”   “其实我最近遇到了一些麻烦,没敢跟你和老妈说。这几天上下班都是夏朗在保护我,我很感动,所以就同意喽!” 第三十四章 不听我这个小姨子的吗?   陈妙欣听后,却用一种怀疑的目光打量着老姐:“真的吗,不会吧?老姐你可是出了名的铁石心肠,夏朗这么一点儿小恩小惠,怎么可能打动你呢?”   陈妙言轻轻摇了摇头:“你还小,不明白的。”   陈妙欣一头雾水。   夏朗几乎是一路边跳边唱回家的,到了家门前。他将激动的心情压抑在了心底,整了整衣冠,这才进去了。天这么晚了,家人早就睡下了。夏朗蹑手蹑脚地走到了自己的卧室,正打算开门,没想到厨房里传来了一阵锅碗坠地的噼里啪啦声。   难道家里进贼了?夏朗走过去后,突然打开了厨房的灯:“不许动,警……”最后一个字无论如何都喊不出来了。因为他赫然看到厨房里的人是自己的老姐夏祺瑄。此刻,她一脸的醉态,摇摇晃晃的,翻找着橱柜,打翻了不少的锅碗瓢盆。   夏朗急忙搀扶住了她:“哎哟,老姐啊,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在这儿干嘛呢?”夏祺瑄醉意朦胧:“找……找吃的,头疼……头疼……”“得得得,你先出来,我给你找,来,迈腿……小心点儿。”夏朗好不容易把她搀扶到了客厅里。他找了一条热毛巾,让夏祺瑄擦擦脸,然后又给她泡了一杯浓茶解酒。这才下厨煮了一碗面条,顺带全都收拾好了。   夏祺瑄醉意消减了几分:“你今天怎么反……常?”   夏朗把煮好的面条端到了她面前,他笑了一声:“反常?我不挺正常的嘛,胳膊是胳膊,腿是腿的。”   夏祺瑄笑了:“少来,我还不知道你?你一定是遇上什么好事了。”“你今天怎么喝得这么醉?”夏朗急忙转移了话题。   “公司……今天和新西兰那边签了一份儿……大合同,我……高兴……”   “人家高兴可没有喝成这样的,都是失恋了才喝的。老姐,酒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下次可不能这么喝了。一个女人,喝这么醉,回头儿你万一给我招个姐夫来就麻烦了。老爸老妈呢,你醉成这样他们也不出知道出来,是不是放弃你了?”   “别瞎说……小姨那边有……有事,一大早就走了,让我……让我告诉你一声。”   夏家的小姨住在了长霞市那边,看来这二老最快也要明天才能回来了。夏朗说道:“这俩人,还是我亲爸亲妈吗?有事都不和我说一声。”   夏祺瑄咧嘴笑了笑,意味深长地问了一句:“你呢,是不是搞定那个女孩子了?”   夏朗一愣:“你怎么知道的?”   夏祺瑄嘿嘿笑道:“平时你高兴,那肯定是破了……破了……破了……”她喝得太醉了,连说了三次都没能说出下面的话来。夏朗等不及了:“破了案子。”   “对……破了案子……你还会吵吵着让……让家里人给你开个庆功宴……可是今天你根本不提……案子的事,那肯定是……搞定自己的婚姻大事了。”那一碗面条都要凉了,夏祺瑄却不喊饿了。   夏朗笑嘻嘻地说道:“你可真是我亲姐啊!不过这事我只说一次啊,你说对了。我和那个女孩儿在一起了。不过话说回来了,妙言她与众不同,跟一般的女孩儿不一样。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我什么事情都不会去想,什么事情都不会烦心。有她在,我觉得这个世界上就没有烦心的事情。老姐,你知道吗,今天还是她主动对我表白的。你说奇不奇怪,我都吓了一跳。她以前可不是这种主动的女孩儿。”他说完这番话后,等着姐姐说话。可是等了许久,都没有回应。   扭头望去,夏祺瑄靠着沙发睡着了,呼吸均匀。夏朗叹了口气:“唉,这可不怪我,我跟你坦白了。回头儿你可别找我的麻烦。”他搀扶起老姐,送她回了卧室。   第二天天一亮,夏朗就早早来到了陈妙言家的楼下。他先是躲在了远处花园的一棵树后面,看着陈母出门了,这才敢露面。他知道,陈母每天早起都会去公园里散步,要到八点多才回来。夏朗在楼下痴痴地等着。虽然说这个地方他不是第一次来了,但是今天的心情不同于往日。“夏朗!”身后突然有人大声叫他。夏朗惊得一回头,松了口气:“原来是你呀,吓我一跳。”身后叫他的人,正是陈妙欣。   陈妙欣走过来,嬉笑着问道:“没做亏心事你怕什么?”   夏朗估计这小丫头知道真相了,也笑着说道:“我不是怕阿姨嘛!”   “切,又想霸占我老姐,又怕我老妈发现,哪儿有这么好的事?”   “你怎么从外面进来了?”夏朗问道。   “我跟我老妈一起出去的呀,她去公园了,我自己回来啦!你没看到我呀?也难怪,你现在眼睛里只有我老姐!”陈妙欣招了招手,“走吧,一起上去。”   “这……这不好吧?没你姐姐的话,我可不敢。”   “怕什么?难道你这个未来姐夫只听我老姐的,不听我这个小姨子的吗?”   夏朗心中着实受用,拱手深深一揖:“不敢不敢,遵命!”   两人上了楼,陈妙欣拿出了钥匙开门。一开门,便看到了穿着睡裙的陈妙言正从卫生间里出来,看样子是刚洗完澡,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她看到妹妹回来了,身后还跟着夏朗,很是惊讶:“你怎么上来了?”   夏朗说道:“妙欣相邀,盛情难却。”不料,陈妙欣喊道:“老姐,你不要听他的,是他厚颜无耻地跟我说要上来的。说见不到你就想,非得要跟我上来看看你。我拦都拦不住。”“喂,你……你……”夏朗没想到陈妙欣居然会这么说。   陈妙欣俏脸一扬:“怎么,我说得不对吗?难道你不想我老姐,不想见到她吗?”看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句话真的是至理名言,这位大律师的妹妹都这么能言善辩的。   夏朗点了点头,苦笑道:“对,你说得对,是我死皮赖脸要你带我上来的。”陈妙言微笑着:“那你先等我一下吧,吃早饭了吗,没吃的话可以吃点儿。”   “嗯。”夏朗这还是第一次在陈妙言的家中用餐,尽管早餐只是最普通的豆浆油条。但他已经很受用了。只是在他吃饭的时候,陈妙欣坐在了他旁边,一直看着他笑,这让夏朗有几分的不适应。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夏朗,我想给你介绍个女朋友怎么样?”   夏朗叹了口气:“别拿我寻开心了,刚才不是还叫我姐夫呢吗?”   “切,我这位朋友可是出了名的白富美,不要拉倒。”   “不要不要,你自己留着吧。倒是你,想找男朋友的话跟我说一声,我可以把我同事介绍给你。”夏朗想到了自己单位里几个单身的男同事。   “警察啊?我可不要。”   “警察怎么了,难道你也对警察有成见吗?”   “不是,我只是觉得你们警察太忙了,我是喜欢粘人的那种,我和我老姐不一样。你们这种整天在外面查案子的我可接受不了。”   “警察也有很多啊,刑警、狱警、法警、交警,哦对,还有片警。这里的片警小徐我挺熟的,改天介绍给你?”   “算了吧,看见你们这种呆头呆脑的警察我就不喜欢。”   “我哪里呆头呆脑了?”   “喂,我说话你不许反驳我。要不然我在我老姐面前说你坏话,你信不信?”   “信,信,我信!小姑奶奶,你可真够毒的!”   陈妙欣嫣然一笑:“辈分搞错啦!” 第三十五章 恶心的聊天记录   等陈妙言收拾好了,夏朗也吃完了,两人便开车前往陈妙言的单位。在路上,陈妙言问夏朗最近在忙什么。   夏朗说道:“还能忙什么?依旧是那件案子,现在还没有什么头绪。”   陈妙言身为法律工作者,当然知道相关的法律条文规定,她不能打听太多的细节,只好说了一句:“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夏朗想了一会儿:“有啊!”   “什么?”   “好好陪在我身边,让我好好疼你。”   陈妙言莞尔,轻轻打了夏朗一下:“贫嘴!”   “我说的是真的。”   到了写字楼前,陈妙言下了车,挥了挥手转身朝大楼走去。夏朗却打开车窗叫住了她:“妙言!”   陈妙言回头看着他微笑道:“怎么了,还有事吗?”   夏朗皱着眉头,依依不舍:“你就这么走了啊?”   陈妙言扭头看了看周围,她走到了车前,小声说道:“你该不会是想让我亲你一下再走吧?”   “咦,你这个提议不错,好,就这么办!”说着,夏朗竟然还真的凑过来了脸颊,指了指上面。   这栋楼驻着许多公司,律师事务所只是其中一家。可陈妙言还是担心被同事看到,她说道:“会被别人看到的,你这堂堂的市局支队长,难道当街耍流氓啊?”   夏朗却说道:“自己的女朋友怕什么?”   “好,乖啦!”陈妙言竟然真的凑过来在他的脸上轻吻一下。这让夏朗魂飞天外,差点儿飘起来。“我上去啦。”   “好,有事给我打电话。”   “嗯。”陈妙言转身上楼,途中还几次转过身来,朝夏朗挥挥手。夏朗当然给与了回应,同样微笑着朝她挥了挥手。   当两人饱尝爱情的甜蜜时,都不曾注意到,在远处有一双阴鸷的眼睛盯着二人。那人穿着一套连帽卫衣,帽子拉起来,戴着一副墨镜,嘴角浮起了一丝令人胆寒的阴笑。   市局刑侦支队的办公区里,韩笑正追在曹妤身后说道:“是真的,昨天我绝对没有看错。”曹妤有点儿不耐烦了:“你说夏队昨天去接陈妙言下班了,这怎么可能呢?陈妙言正在和那个……那个人叫什么来着?”   “李一江。”   “对啊,正在和他交往。夏队这时候过去,不是横刀夺爱吗?他可不是这样的人。夏队如果想这样做的话,前不久也不用那么郁闷了。我们也不会挨骂了。”   “就是这样啊!所以我才惊讶。昨天,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俩有说有笑,上了陈妙言的车。”   “唉,我看呐,这件事不管真假,我们也别乱猜了。眼下,最重要的是破了这件案子。”   “还是小曹说得对!”门口突然响起了那个最为熟悉的声音。韩笑和曹妤马上立正了。   来人正是夏朗,要换做平时,他至少也要数落韩笑两句。可是今天却很反常,他只是说了一句:“先把手头的这件案子破了,我再带你们去见你们的嫂子。”“嫂子?”两人都懵了,不过曹妤很快反应过来,“啊,夏队,你真的……真的和陈律师……”   夏朗竖起一只食指挡在了嘴唇上:“嘘——这是秘密,只说给你们听。让你们别再为这件事分心了,懂了吗?”   “懂,懂,我们懂。”   “笑,有关于沈岩那二十万的去向,你查过了吗?”   韩笑心情轻松了许多,夏朗和陈妙言在一起了,自己这位上司的心情肯定大好,这样也有助于工作的展开。他说道:“这笔钱是汇入了沈岩的一张银行卡上,但是在上个月的20号,沈岩把这笔钱提了出来。银行监控也证实了这一点。目前这笔钱去向不明。”   曹妤有点儿疑惑:“现在都是无现金支付了,沈岩取这么多钱干什么呢?”   夏朗的思路灵活了许多,他说道:“这是一个疑点所在,沈岩很可能是把这笔钱送给某人。而那个人很警觉,担心警方会查出来,所以要求沈岩取出现金给他。”   韩笑颇为赞同:“的确有这种可能,如果是沈岩自己要用这笔钱的话,没必要全部取出现金。”   “还有万宗民那条线,有没有什么发现,上次不是说破解论坛密码吗?”   “技侦部门的小李正在忙这件事呢,昨晚他和我说,今天上午能出来。”   夏朗来到了技侦部门,小李一边敲着键盘一边说道:“夏队,你也太着急了,这种技术活儿得有耐心才行。”   “我有耐心啊,就怕凶手没耐心。”他在这里等了两个小时,香烟抽了四支,总算有了一个结果。   小李盯着显示器说道:“这是沈岩的论坛帐号和密码,这个是万宗民的。根据他们常登陆的IP地址,两个人都经常在家里登陆的。不过他们的聊天内容太多了,需要你们那边慢慢查找。有了目标后,我再帮你们查IP。”   “好,辛苦了。”夏朗拿到了帐号密码后,回到了办公室,叫大家一起帮忙排查可疑的聊天记录。曹妤大致翻了一下,说道:“你们男的也太恶心了,还拍这种照片啊?”穆奇好奇地张望了一眼,这是万宗民和一个人的聊天记录,对方问他的尺寸,他拍了一张生殖器的照片。   穆奇憋着笑:“曹妤,你别惊讶,不是所有的男的都是这么小的,我的就比他大多了。”   “好了,别闹了,赶紧忙正事。”夏朗说了一句。   “是。”   夏朗自己也在翻找着,这个论坛里,全都是男同性恋的聊天记录,其中不乏露骨与充满挑逗意味的话语。如果不是知道这些人是同性的话,夏朗等人一度以为自己是在看黄色小说或者地下流行的“文字性爱”。   “这个这个,夏队,我给你念念这个,这是万宗民和一个叫你的小羊羔的聊天记录:你就像是黑夜里的一团火,我希望你能用你炙热的身躯把我燃烧,我的生命是属于你的,我愿意为你去拥抱火焰,哪怕我的皮肤被一寸寸烤焦。”   “大成,你可真恶心!”曹妤厌恶地说道。   “这不是我恶心,这上面就是这么写的。”   夏朗摇了摇头:“不是。”“可是夏队,这上面不是说什么皮肤一寸寸烤焦吗,这还不是变态啊?”   穆奇也忍不住说道:“大成,难怪你小子到现在还单身呢,你可真是个钢铁直男啊。恋爱中的人脑子不清楚,说出来的话更是不着四六。你这种凭实力单身的人是不明白的。”   许成叹了口气,继续翻下去。   曹妤忽然有了发现:“夏队,我这儿有一个,我念念,你们大家听听。还记得那一晚,你带给我痛苦的同时,却让我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快乐。我一点儿都没有恨你,我只希望你能够再爱我一次。”   夏朗仔细揣摩着这句话,他走过来看了看曹妤的电脑,轻声念了一遍。   “万宗民是个SM爱好者,对方这么说也正常吧?”   “不正常……”夏朗说了一句,“他为什么要点明自己一点儿也不恨万宗民呢?”   所有人愕然,大家面面相觑。   “给我看一下他们后面的聊天记录。”   这个人网名叫爱吃大香蕉,名字很污。聊天的内容也很露骨。而上面那句话的聊天内容,正是发生在了沈岩死后。那人先是问万宗民:“听说出大事了,沈少爷死了。”   万宗民回复道:“怎么可能呢,你别瞎说。”   “是真的,尸体扔在了水库里,生殖器也被割去了。” 第三十六章 破案的钥匙!   万宗民很犹豫,过了五分钟才回复了一句:“真出事了吗?我刚才见别人发帖子说这件事了。”   那人说道:“当然啦!听说也警察也找过乐志平了,我估计这两天危难那边肯定不太平。”   “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我跟沈岩再熟,也不会下手杀他吧?再说了,杀了他我能有什么好处?”   “你最好小心一点儿。”   “妈的,想弄死我的人还没出来呢!沈岩说不定是自己得罪了什么人了。”   那人没有再回复。   随后继续浏览着万宗民的聊天记录,穆奇发现了一个叫沉舟侧畔的人,和万宗民来往很密切。在和爱吃大香蕉结束通话后,他马上联系了沉舟侧畔。   “老陶,你听说了吗,沈岩死了。”   沉舟侧畔过了几分钟才回复了:“嗯,我也是刚刚听说的。”   “你说,会不会和我们当初的那件事有关系?”   “你他妈想多了,沈岩这人本来就花心,再加上得罪了那么多人,他被人杀了太正常不过了。”   “就算是得罪了人,也不会把他那玩意儿割下来吧?”   沉舟侧畔那边说道:“你怀疑是圈子里的人?”   “嗯,以前我们常和沈岩一起玩,很多人都是他安排的。有的时候我们也太霸道了,人家不愿意,他非得硬上,我怀疑可能是他们其中一个。”   沉舟侧畔没有再回复。   夏朗很快联系小李,让他查清楚这两个人的IP地址。   不过十分钟,地址便被查出来了。一个在西亭区的大圣网吧,一个在南向区的盛源小区。夏朗马上带着人先去了盛源小区。按照线索,找到了17号楼的2101。敲开门后,一个人打开了房门。但里面还挂着防盗链,只打开了一条缝儿。一个四十多岁蓄着络腮胡的男人在门后警惕地问道:“你们找谁?”   夏朗拿出了证件:“警察,请问你是这里的屋主吗?”   “嗯。”这个男人不喜欢多说话。   “请你把门打开,我们有话要问。”   “就这么问吧。”男人阴沉着脸。   韩笑忍不住提高了嗓音:“请你配合我们警方工作!”   男人想了想,打开了房门。夏朗和韩笑进入后,发现这是一间九十余平两室一厅的房子。陈设布局都很简单,客厅的茶几上摆放着吃剩的饭菜,旁边的烟灰缸里的烟头堆成了一个小山。   “我没犯法,你们找我干什么?”   夏朗笑了一下:“没犯法也可以配合我们问话,对吧?”   男人不说话了,坐在了沙发上,顺手拿起香烟点上了一支:“有什么就快问吧,我还有事呢。”   “怎么称呼?”   “陶胜光。”   “陶先生,是这样的,离火市最近发生了两起凶杀案,死者一个叫沈岩,一个叫万宗民。”夏朗注意到了这个人的眉毛动了动。他继续说道:“不知道陶先生和这两个人是什么关系?”   “我不认识这俩人。”   “不会吧?”韩笑拿出了打印好的聊天记录放在了桌上,“这里有一份聊天记录,根据IP地址,是这里的人在和受害人之一的万宗民聊天,难道说不是你吗?”   陶胜光看到上面的内容,夹着香烟的手抖了一下。他的神色大变:“不……这不是我,我什么都不知道的。”   夏朗看了看屋子里的布置,地板很脏,桌子像是好久没有擦过,上面布满了灰尘。卧室里的被子随意堆放着,换下来的裤袜随手丢到了地上。他问了一句:“陶胜光,你应该还没有结婚吧?”   “那又怎么样?”   “这间屋子里所有的地方都很乱,可是唯有电脑那边,椅子很干净,电脑桌上都是烟灰,键盘除了你常用的几个键,也有灰尘。这说明你用电脑用得很频繁。当然,你可以不承认。我采集你的指纹,和键盘上的指纹一比对,就会有结果了。”   陶胜光的嘴唇翕动,一张脸憋得发红,良久之后才咬着牙说道:“是……和……和万宗民聊天的是我。可是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没有做过!”   “万宗民说,沈岩的死可能和你参与的当初的那件事有关,是什么事?”   “我不知道!”陶胜光皱着眉头,抬手捂住了自己心脏的位置。   “你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说?”夏朗厉声喝问。   没想到,陶胜光突然瘫倒在了沙发上,连声叫唤:“哎呀呀,我不行了,我心脏病犯了,你们不要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难受,我不行了!”   拙劣的演技一眼就被人识穿了。毕竟,他手里还紧紧地夹着香烟,怎么可能是病发呢?看来,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肯配合警方了。   夏朗对韩笑说了声:“我们走吧。”   离开了陶家,韩笑很气愤:“夏队,咱们就这么回去吗?带陶胜光回局里,看他说不说!”   “没用的,这就是一无赖。他不想说,就算带回去也没用。”   “难道这么就算了?”   “笑,你有没有想过,陶胜光为什么不肯说这件事呢?”   韩笑很不甘心地说:“还能为什么,怕丢人呗!”“不是,我们把聊天记录拿给他看的时候,他承认和万宗民聊天的是他,也就是说,他已经知道了我们警方找到了同性恋论坛,也知道他是一个同性恋了,还有什么可隐瞒的呢?除非……”   “除非这孙子犯了法,他不敢说,说出来了肯定是要被我们抓起来的!”   夏朗重重点了点头:“行,你终于开窍了。”   “夏队,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   “这样,你联系一下分局,二十四小时给我盯紧陶胜光。他和两个死者之间到底有什么秘密,我想这就是破案的钥匙!”   “是!”   两人上了车。看着车辆驶远,小区旁边的超市里走出来了一个人,这人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冷笑一声,然后抬头看着陶胜光所在的21楼。   大圣网吧里,网管调出了那天的监控。在和万宗民聊天的时间段里,确实是有一个人坐在了最靠近角落的那台电脑前。他穿着一件橙色的连帽卫衣,帽子戴起来,口罩捂得严严实实的。再加上距离很远,根本看不清楚这人的长相。   “这个人以前来过吗?”   年轻的网管摇了摇头:“我在这里干了两年了,从来没见过这个人。当时我还多看了他几眼呢,觉得这个人有点儿奇怪。”   “哪里奇怪?”   网管仔细想了想,“哦”了一声:“当时他要了一瓶冰红茶,扫码的时候是这么拿手机的。”网管抓起了自己的手机,左手握住了手机,拇指在手机的左侧,食指中指无名指并拢,最为引人注目的是小拇指,微微翘起,是一个兰花指的形象。   “他可是一个大老爷们,这……这不是太娘了吗?”网管说道。   夏朗和韩笑心头同时一惊,虽然不能从一个人的动作断定他的性取向,但是结合他所坐的位置、和万宗民的聊天内容……这个人百分百有问题。   夏朗马上拷贝了这段视频,准备带回去和大家仔细参详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的线索。可就在两人走出网吧门口的时候,韩笑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接通了:“喂,老孙,什么?!好,我们马上过去!”   夏朗见他神情震惊,便问是什么事。   “分局的兄弟晚了一步……陶胜光被人杀了!”   夏朗大惊失色! 第三十七章 太他妈狡猾了!   盛源小区17号楼的2101,夏朗和韩笑离开了不过几个小时,又返回来了。门口已经拉上了警戒线,所有的警察都忙着拍照取证。夏朗来到了洗手间,发现几小时前还耍无赖的陶胜光被人牢牢捆住了手脚,马桶盖被掀开,他的头扎进了马桶里。大量暗红色的血迹从被割裂的颈动脉中流出,白色的马桶内部被染红。同沈岩和万宗民一样,陶胜光也被割去了生殖器,并且身上有挨打的伤痕。   尸体旁边丢着一张喷溅着血珠子的大透明塑料布。夏朗记得不久前来这里的时候还没有见过这张塑料布。痕检科的人把塑料布展开,中间有一个洞。   他起身来到了厨房,翻找了一下,很快,他就发现了洗碗用的塑胶手套仅剩下了一只。夏朗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了。   “夏队,凶手一定没有跑远,死者颈动脉喷血,他身上一定沾满了血迹。我们只要找到目击证人就能锁定他的逃跑路线。”   “没用的。”夏朗摇了摇头,“这小子很狡猾。你看,他戴上了塑胶手套,然后用塑料布把自己盖起来,手穿过去,持刀杀害了陶胜光,这样一来,他的身上根本溅不上血迹。而且,还可以避免过多地留下自己的痕迹。”   韩笑说道:“我明白了,他把陶胜光的头扎进马桶里,也是为了不让血液四处喷溅,以免留下脚印!”   夏朗点点头:“你说的很对。这一次和上次杀害万宗民的作案手法很像,但是万宗民的死是发生在深夜。凶手有足够的时间去清理打扫现场。而陶胜光这一次发生在了白天……”夏朗说到这里,忽然停住了,皱起了眉头。   “白天也是有时间清理现场啊!”韩笑觉得夏朗这一点说不通。   夏朗很冷静地摇了摇头:“不对,这里有问题。”   韩笑心中疑惑,可又不敢打断夏朗的思维,他站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出。   过了许久,夏朗忽然说道:“你说得对,即便是白天,凶手也有足够的时间清理现场,没必要费这么大事。还要遗留一块塑料布在现场,除非……”   “除非他知道自己时间不多!”韩笑想到一种可怕的情况。   “我们离开陶胜光这里后,我让你调分局的同事二十四小时监视陶胜光。这件事情可能不只有我们知道……”   “凶手当时就在我们旁边!”   夏朗和韩笑两人的心情都一样,肠子都快悔青了,如果他们能在这里多逗留一下,等分局的同事赶来,或者是直接将陶胜光带回局里,那么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了。   夏朗想到这些,马上问道:“这附近有没有超市?”   “楼底下有一家。”   夏朗立即下了楼,韩笑也急忙跟了上来。两个人来到了楼下的小超市里。这里虽然不大,只有百余平方,但货品种类十分齐全,从零食香烟到日用百货、五金用具应有尽有。夏朗冲进去就问老板,有没有人买过塑料布。他断定,如果凶手是听到了夏朗和韩笑的对话后,决定抓紧这个空档作案的话,塑料布只能是临时准备了。   果然,老板虽然被夏朗的喝问吓住了,但还是结结巴巴地说道:“有……有,就……就刚才,这才过了两个小时还不到呢,有一个人打电话要塑料布。”   “是男是女,长什么样儿?”   老板说道:“是个男的,长什么样我可就不知道了。”“你怎么能不知道呢?”韩笑很生气地问。   老板委屈地说道:“他是打电话来的,让我拿2米乘2米的塑料布送到楼上的2101。都是一个小区的,打电话来送货也是常事,我就给送上去。按了门铃,那门就拉开了一条缝,还挂着防盗链呢。门口有一个人,不过没露脸,只是伸出了手把钱给了我,让我把东西顺着门缝儿塞进去。”   而后,超市的老板也承认,当时虽然觉得奇怪,却没有过多地在意这些事情。所以其他的问题,他是一问三不知。   夏朗气得跺了一下脚:太他妈狡猾了!   重新回到了案发现场后,法医叶理说道:“死亡时间差不多是两个小时前,身体还没有完全僵硬呢。死因和前两名死者一样,唯一的区别是,他身上的部分伤痕比如淤青什么的,是在死亡后一个小时内被打的。因为那时候死者的血液还没有完全凝固,所以留下了伤痕。可见,死后还被凶手揍了一顿。”   “这得多大的仇啊,死了之后还鞭尸。”旁边一个年轻的干警小声说道。   夏朗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在市局的案情分析会上,大圣网吧的监控视频反复播放了多次,夏朗按下了暂停键,指着连帽卫衣说道:“这个人,是目前最重要的犯罪嫌疑人之一。他曾经和三名死者当中的万宗民有过密切的联系,而且从两人的聊天记录判断,他和沈岩也很熟。至于第三名死者陶胜光,暂时还没有证据表明两人之间的关系。盛源小区的监控中,我们拍摄到了这样的一个人。”   监控视频的截图放大,一个戴着鸭舌帽手里捏着手机的人匆匆走过。他戴着一顶棒球帽和一副口罩,头扎得很低,似乎是担心被安置在楼道口的监控视频拍到自己的全脸。电梯中的影像也是如此,他是背对着电梯门倒退着走进来的。   “大家可以看到,这个人从视频的身高体型来看,和网吧视频中的这个人是差不多的。”   “身高一样也不能这么武断吧?”依旧是杜志山唱了反调。   夏朗说道:“还有一点最重要的,大家看在盛源小区监控中拍到的这个影像。这个人拿手机是翘着小拇指的。根据大圣网吧的网管说,当晚这个人在他那里拿手机扫码的时候,也是这个动作!”   付如丞说道:“给我查沿途监控,一定要找出这个人的下落。”   “是!”   夜深了,陈妙言在单位里还没有走,她一直在等夏朗来接她。这是两人在一起后的第一天,承诺接她上下班的夏朗却迟迟没有出现。她并没有打电话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她知道,夏朗一定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百无聊赖之际,她打电话叫来了沐卿悦陪她。两人在办公室里喝着咖啡,陈妙言对她坦白,自己已经正式和夏朗在一起了。   沐卿悦激动得都被咖啡呛到了:“咳咳咳……真的呀,你们早就该这样了,这多好啊!哎,既然你们在一起了,夏朗怎么没来接你?”   陈妙言轻轻摇了摇头:“可能他遇到什么事了吧,最近他不是在调查一件案子吗?”沐卿悦皱起了柳眉,呢喃道:“难道那件事情是真的?”   “什么事?”   “今天下午我上课的时候,一个学生跟我说,盛源小区发生了命案,我想他是在忙这件事吧。”   “又出命案了?”陈妙言很吃惊。   “嗯,我那学生说的有声有色的,像是真的。看新闻吧,估计一会儿就会有了。”   两个人正说着呢,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沐卿悦笑着说道:“我去开门!”她走过去,拉开了门,见夏朗站在外面。夏朗见到沐卿悦很惊讶:“咦,卿悦你也在这儿啊。”   “当然啦,我要看看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横刀夺爱抢走我的好朋友!”   夏朗苦笑:“不才正是在下。”他走到了陈妙言面前,满怀歉意地说道:“对不起,太忙了,今天来晚了。不会生我气吧?”   陈妙言轻轻摇了摇头。 第三十八章 以后都不要进这个家门!   沐卿悦在一旁看到他们亲密的样子,捂着脸颊故意说道:“哎哟喂,好酸啊,都把我的牙酸倒了。你们能不能不要在我的面前撒狗粮啊?”   夏朗拉住了陈妙言的玉手,扭头看着沐卿悦说道:“沐大小姐,我这儿还没开始撒呢!”   “得得得,”沐卿悦拿起了自己的包,“接下来的内容肯定是少儿不宜了,我还是赶紧走吧,免得被你们刺激到。”   陈妙言轻轻挣脱了夏朗的手:“卿悦,反正我也要走,一起吧?”   “不要啦,我跟你们不顺路,你们早点儿回去。要是……”她忽然停顿住了,神情很严肃。   陈妙言柳眉一轩:“怎么了?”   “要是你们太着急了,附近酒店开间房也可以。”说完,沐卿悦哈哈笑着跑开了。陈妙言又好气又好笑:“这个沐卿悦!”   夏朗走了过来,温柔地说道:“我们走吧。”   两人驱车往陈妙言的家中驶去。途中,一起吃了晚饭。陈妙言问夏朗是不是发生了案子。夏朗点了点头:“跟前面两起案子一样,死者是个男性。”   “凶手会是同一人吗?”   夏朗沉吟片刻说道:“不排除这个可能吧,主要是这个人的作案手法太单一了,即便是外行也能一眼看出来……”说到这里,他忽然意识到了自己说了太多,马上停住了。   陈妙言看他的神情,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是我问得太多了?”   “没事,你没有问太多,是我回答的太多了。”   “嗯……等这件案子结束了,我们出去玩吧?我很久都没有出去旅游了,我们去……去北欧怎么样,丹麦或者瑞典,挪威也不错啊!”   夏朗说道:“我可没有忘记自己的承诺,这件案子结束了,我是要找出当年真相的!”陈妙言看着夏朗坚定的眼神,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的内心唯有感激与感动。   吃完饭后,到了陈妙言家的楼下,两人轻轻拥抱,互道一声晚安,夏朗目送她上楼后才离开。陈妙言拿出钥匙打开房门,见陈母和妹妹陈妙欣都在。只是今天的气氛有点儿奇怪,她们谁都没有说话。陈妙言问了一声:“老妈,这么晚还没睡吗?”   陈母并没有应她,反而一张脸铁青。陈妙言不解地望向她,而坐在陈母身边的陈妙欣则一个劲儿地给姐姐使眼色。   陈妙言意识到了可能是出事了,但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问道:“老妈,你这是……”   陈母坐在了沙发上,握着两只手,重重“哼”了一声:“哼,我可不当不起你们这么关心。你如今翅膀硬了,不拿自己老妈当回事了!”   陈妙言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惹得她不高兴了,不过这二十多年来,她也习惯了。陈妙言走过去挽住了陈母的胳膊:“老妈,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啊?是不是我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情了?”   “小言,我问你,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没想到,老妈的问题一针见血。陈妙言虽然是能言善辩的大律师,可是面对气势凌人的老妈,她竟然一时措手不及:“老妈,我……”   “行啦,我都知道了。早上我从公园回来的时候,看到桌上多了一副刚用过的碗筷,咱们家一共就三口人,怎么会有四副碗筷的?”   陈妙言用责备的目光看向了妹妹。陈妙欣羞愧地低下了头,今天上午,在陈妙言和夏朗离开后不久,她也临时有事,很匆忙地走了。碗筷都没有来得及收拾。没想到,这漫不经心的一幕反倒被自己老妈察觉了。   今天傍晚,陈妙欣一到家就被老妈逼问着这件事情。陈妙欣情知躲不过去了,只好让她问陈妙言,推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老妈,你……你想多了,今天来的只是我们单位的一个同事。”陈妙言辩称。   陈母叹了口气:“唉,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还不知道你吗?你工作这么多年了,什么时候带同事回来过?只有岑熙一个。那时候还是因为你们交往。普通同事你根本不会往家里领。说说吧,这个男的是谁?”陈妙言朱唇欲启,却看到了妹妹在那里暗暗向她摇了摇头。她轻声说道:“是……是我工作的时候认识的一个人。”   陈母的脸色更难看了:“是个警察吧?”陈妙言抬起头来:“不是的,是……”   “好了,你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刚才你们在楼下做了什么,我都看得一清二楚!”说完后,陈母气呼呼地一句话也不说了。   陈妙欣小心翼翼地对姐姐说道:“老姐,老妈已经全都看到了……”   陈妙言正要说什么,却被陈母粗暴地打断了:“要不是我知道了,你们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老妈,我们真没有想过要瞒你。我也是刚和他交往了一天,昨天晚上我们才在一起的。”“那正好,趁着这功夫赶紧分了,时间长了还麻烦了呢!”   陈妙言站了起来:“凭什么啊?”   “就凭他是警察!小言,你找个什么样的,妈都不拦着。但就是不能找警察,你忘了你爸是怎么死的了吗?他是被警察逼死的!我这么多年来是怎么过来的,你们不是不知道。别人骂我是变态的媳妇儿,是强奸犯的老婆,骂你们是杂种,这些你们都忘了吗?为什么我们一次次的搬家,为什么我要和那些亲戚朋友断了联系?这还不是为了让你们两姐妹能够好好地活下去吗?!”   “可……可事情过去了这么久,这根本不关夏朗的事,他当初也还是个孩子呢!”   陈母气得浑身发抖:“好,好啊,你终于承认了,承认了那个人就是夏朗。当初你和岑熙在一起,我不同意,他那时候抱了你一下,我就知道你们俩有问题,你们还真是瞒着我啊!好好好,儿大不由娘,你不是想跟那个夏朗在一起吗?好,那你给我出去,去跟你的夏朗过日子去,以后都不要进这个家门!”   眼看老妈和老姐越吵越凶,陈妙欣站了出来:“老妈,你消消气,老姐也没有别的意思啊。夏朗真的挺好的,他当初还救了我的命呢!”   “你闭嘴,要不是你帮着她,我何至于生这么大气?”陈母转而指着陈妙言,“你给我走,给我走!”   陈妙言的性格被激起来了,她怒气冲冲地走出了家门。   “老姐……”   “让她走,别拦着她!小欣,你要是不听话,也跟她一起滚出去吧!”陈母怒气难消,吼道。   陈妙欣不敢说话了。   陈妙言打开了房门,一股悲伤的情绪一下子从心头涌了上来,她忽然说了一句:“老妈,我知道你今天在气头上。可我还是要说一句,夏朗说过,他会查出十八年前老爸被冤枉的真相,我相信他!”   陈母冷笑了一声:“哄女人的话谁不会说?”   陈妙言摔门而去。   夏家,夏朗正坐在了沙发对面。面前坐着父母和姐姐夏祺瑄,三人审视的目光看着他。夏朗是警察,从来都是他审犯人,还没有人审过他。这六只眼睛像是六把刺过来的利剑,让他避无可避,如芒在背。他嘿嘿笑了两声:“你们这是干什么啊?”   夏祺瑄先说话了:“夏朗,你昨天说的是不是真的?”   “啊?”   “你说你谈恋爱了。”   夏朗脸色罕见地红了,点点头。   老夏一下子来了精神:“那姑娘姓什么啊,哪儿的人啊,做什么工作的,多大了,父母是干什么的……”连珠炮似的,一口气问了七八个问题。 第三十九章 我老妈肯定会杀了你的!   不料,一旁的夏母打断了老伴儿:“你这老不死的,真欠把你的嘴给缝上!”她对夏朗说道:“小朗啊,妈是没意见,只要你自己中意就行。就是看你哪天方便,把人家姑娘请到家里来吃顿饭。”夏朗木然地点点头,但是他很快就说了一句:“不过她的职业有点儿特殊,是个律师;我这边隔三差五地就得查案子。说到这件事,我们找个时间再……”他的话还没说完,见老妈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忙改口说道:“尽快安排,尽快安排。”而他刚说完这句话,手机忽然收到了一条微信。他拿出来一看,是陈妙欣发来的:“大事不好了,我老妈知道你和老姐的事了,把她赶出了家门。我不知道她去哪儿了,我现在被老妈盯着,也不敢给你打电话,你赶紧找找她吧。”   夏朗见到这段话,毛发都倒立起来了。虽然说他和陈妙言正式在一起了,可他并没有忘记暗处还有一个潜伏的李一江。夏朗马上说道:“我有急事要出门。”   “晚上冷,多穿点儿!”儿子谈恋爱了,老夏夫妇很是高兴,并没有像平常那样数落一句。   夏朗驱车来到了陈妙言的单位,但这里铁将军把门,没有人在。他随后给沐卿悦打电话,询问了几处陈妙言常去的地方,都没有发现。甚至他和陈妙言第一次见面的法院门口,他都去过了,她也没在那里。在这期间,夏朗给陈妙言打了无数的电话,发了无数的微信,都没有得到她的回应。   夏朗心急如焚,难道李一江已经对她下手了吗?如果是那样的话,夏朗一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他不应该和陈妙言在一起的,如果两人不在一起,她就不会被自己的母亲深夜赶出家门,更不会独自一人在夜晚的城市中游荡,更不会遭遇李一江那个变态了!   夏朗陷入了深深的自责:“还有哪里,还有哪里是自己没有找过的?”他不停地问着自己。猛然间,他突然抬起头来,想到了一个地方!   夜晚的六中,教学楼的灯都熄灭了,只能在校门口看到偶有几名学校的保安拿着手电筒走进校园深处去巡逻。夏朗停好了车后,迫不及待地要跑进学校。传达室里的保安拦住了他:“嗨嗨嗨,干什么的?这里是学校,怎么能随便进呢?”   夏朗赶紧拿出了证件:“对不住,我是市局的。请问有没有一个女的进了学校,不是学校里的老师,短发,长得很漂亮。”   保安拿过警官证看了看,然后在访客登记表上填上了信息,说了句:“你是刑侦队长啊!真了不起。你要找的那个女的来过,被我拦住了,后来被我们的曹主任带进去了。这会儿还没出来呢。”   “曹主任?”   “嗯,就是教务处的曹立兴主任。呶,你顺着这条路走过去,穿过前面的那个教学楼一直往前。遇到花坛后就往西边一走就到了。三楼的309。”他把证件还给了夏朗。   “多谢。”夏朗几乎是一路跑了进去。   保安看不明白了:这是警察要抓人啊,那么漂亮的一个女人,怎么会犯法呢?是不是警察搞错了?   夏朗按照保安指的路,一路来到了309,看到铭牌上写的是教务处。他透过门上的玻璃窗,看到里面还亮着灯,便敲了敲门。   过了一会儿,门打开了。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站在了门后,这个人四十多岁的年纪,头发秃得没几根了,顽固地梳向了一边。眼睛很小,眯成了一条缝,蒜头酒糟鼻红红的,说话的声音瓮声瓮气:“你找谁啊?”夏朗没有说话,先是伸着脖子在屋里张望了一会儿,看到了坐在最里面的陈妙言,他这才松了一口气:“我找我朋友。”他叫了一声:“妙言。”   陈妙言浑身抖动了一下,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夏朗。她呆呆地坐在那里,一直压抑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了,泪珠顺着眼眶滑落了。   曹立兴让他进来了。夏朗急忙快步走到了陈妙言的面前,怜惜地抬手捧住了她的脸颊,拇指滑动,轻轻拭去了她眼角的泪珠。   “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陈妙言轻咬嘴唇问道。   “到处找不到你,我知道你一定是来这儿了。”   曹立兴看着他们,不觉笑了一下,他说道:“你们慢慢聊,我得回去了。走的时候替我锁门就好了。”说完,这位教务主任就出去了,只留下了这俩人。两人都没有应他的话,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   陈妙言控制不住喷涌而出的情感,她一把抱住了夏朗,哭得很伤心。夏朗也用力抱住了她:“对不起,是我不好,让你受委屈了。”“夏朗……夏朗……”陈妙言一边呢喃念着他的名字,一边嘤嘤啜泣。   夜晚,新月如钩,城市中以很难见到星光了。而今晚,却罕见的满天繁星。夏朗和陈妙言牵着手走在了校园的操场上,陈妙言对夏朗说:“这里……就是以前我爸的工作单位……”   “嗯,你对我说过。我正是想到了这一点,才找到了这里来。”   陈妙言走累了,她迈步走上了操场旁边的看台,坐了下来。夜风轻拂过她的脸庞,夏朗侧过头去端详着自己的女友,似乎怎么都看不够。   “这么晚了,你早点儿回去休息好了,我能照顾好自己的。”陈妙言忽然说了这样一句话。   夏朗摇了摇头:“要是你累了,我送你回家。”陈妙言苦笑了一下,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再次开始在眼眶中打转了:“你觉得可能吗,我是被我老妈赶出来的。”“再怎么样,你们也是母女,这么多年,阿姨一个人把你和妙欣拉扯大,她总是有不容易的地方。再加上时代不同了,有代沟是难免的。你们好好沟通,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带你去和她好好说说,认个错,也就没事了。”陈妙言很倔强:“我不,我又没错,凭什么让我认错啊?”   “唉,咱们都是这么想的,但是父母那一辈儿可就不这么想喽!”   陈妙言见夏朗颇多感慨,问道:“你和叔叔阿姨也闹别扭了吗?”   夏朗仰着身子靠着看台的座椅,说道:“最近还好,因为我交到了一个如花似玉又善解人意的女朋友嘛,他们让我消停了两天。”   陈妙言终于破涕为笑,轻轻打了夏朗一下:“呸,少臭美!”   “可是在之前真的不是这样啊,你以为我那时候真的喜欢去相亲啊,好多时候是被逼的。他们有他们的想法,我们有我们的想法,表面上该顺着的时候就顺着,哄他们玩嘛!”   “哦,是吗?那你以后会不会哄我?”   “不会!”   “嗯?”   “不是,会!”   “什么?!”   夏朗觉得自己怎么说都是错的,急忙说道:“我的女王陛下,你就不要耍我了,走,我带你回家。”   “不去,现在我老妈见到你,肯定会杀了你的!”   “为什么?”   陈妙言看着他,没有说话。   夏朗恍然间明白了,笑着说道:“对对对,我抢了她的宝贝女儿,杀了我也是应该的。不过妙言,为了你,我就算是死也值了。”   “赶紧呸呸呸,以后不许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正在这时,一道凌厉的手电光束照了过来,打在了夏朗的脸上,一声粗嗓门喝问道:“干什么的?” 第四十章 嫌疑人最后消失的地方   夏朗和陈妙言拉着手从校园里飞奔跑出去,那个巡逻的保安在后面追了半天也没追上,眼睁睁地看到这两道人影跑出了学校。他徒唤奈何,心中也很纳闷:学校三令五申禁止学生早恋,怎么还有人敢趟这雷呢?大半夜还往学校外面跑。不行,明天我必须得跟上面反映这事。   夏朗和陈妙言来到了外面,他问道:“你没开车来吗?”“没有,心情不好,我怕出事。”   “这就对了。”夏朗招了招手,“上车吧。”“去哪里?”   “诶,刚才说好的,我送你回家啊!”   “我不回去!”陈妙言像个小孩子似的撅起了嘴巴撒着娇。   “这么晚了,你总不能在外面吧?我说带你去开房,你也不会同意的,对不对?”   陈妙言瞪着他:“臭流氓!”   “我跟你开玩笑的。”“好笑吗?”   “好,你说不好笑就不好笑吧……反正今晚这件事我有责任。”他想了一下,“那先上车,我去给你找个住的地方。”   “去哪儿?”   “到了那儿你就知道了。”夏朗本打算带陈妙言去沐卿悦那里,怎么说她们也是好朋友。但是这么一来,八卦的沐卿悦肯定会知道陈妙言被家人赶出来的事。他想了想,决定找一个人帮忙。   天明中路的一家旅馆中,在吧台后面的男人打着呵欠。当初以为开一家旅馆就能躺着数钱了,哪知道会这么累啊,每天还得应付消防、警察、工商、税务什么的。作息也变得不规律了。就拿今天来说,这都凌晨一点多了,还得在这儿盯着。他强撑着不让自己睡着。   这时候,旅馆的门推开了。这个男人头也不抬:“是要住宿吧,大床没有了,只有标间了。不过先说好,这个时间了也得按照一天的房费来收。身份证。”   “焖子,混得可以啊,开始朝我要身份证了?”   被叫做焖子的这个人,听着这个声音有点儿耳熟,他抬头一看,兴奋地一下子站了起来:“夏队,哎哟,真是好长时间没见了。快快快,快坐,我给你倒杯水喝。”他从吧台后面走出来,热情地招呼着夏朗。   不一会儿,他从后面倒了两杯热水,递给了他们二人:“别站着啦,快坐。水是刚烧的,有点儿烫。”   夏朗把纸杯拿在手里,坐在了沙发上,问道:“最近生意怎么样?”   焖子笑着说道:“托你的福,还成。夏队,我出来都一年多了,也没联系过你。我这不是忘本,是担心你太忙,跟我这样的人走动多了影响你前程。我妈的后事多亏了有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你。”说到最后,他虽然脸上含笑,但是眼圈却红了。   “算了,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家里还有什么困难吗?”“没了没了,”焖子急忙挥了挥手,满怀感激地说道,“就算是有,我也没脸找你帮忙了。再说了,我开了这家小旅馆,平时够自己开销了,我女儿的学费也有了着落,这也得多谢你。”   “好了,这种客套话就免了。我今天来找你是想请你帮忙。”   “夏队,你太客气了,有什么事尽管说。只要我能帮得上忙,上刀山下油锅,我眉头都不皱一下!”   “行啦,这说着说着你身上的江湖气又出来了。我跟你说,我这位朋友遇到了一点儿事,可能要在你这儿住几天。”   焖子打量着陈妙言,笑了:“夏队,这……这是不是嫂子啊?”他的年纪比夏朗大了快一轮了,可还是客气地称了一声嫂子。   夏朗说道:“你知道就行了,这件事情也别到处去说。她在你这儿,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焖子拍着胸脯:“你放心吧,夏队你这么做也是相信我,我肯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行吧,这儿有一千块钱,你先拿着。”   “不不不,”焖子急忙推开了,“夏队,你这是骂我呢!我拿谁的钱也不能拿你的呀,你别这样,你收回去。”   夏朗很生气:“我让你拿着你就拿着,你女儿那边上学也是一笔开销啊!你要是不收,我就去别家了。”说完,他还真的站起来了。   焖子急忙拉住了他:“别别,夏队,我说错了,我掌嘴行了吧。”   来到了三楼的客房,推开门后,看到是一个标间。这里的陈设很简单,和外面那些快捷旅店没什么不同。夏朗对陈妙言说道:“环境是差了一点儿,你就先将就一下吧。兴许明天阿姨的气儿就消了。”   陈妙言并不在意,反而问道:“我看你和这里的老板挺熟的。”   “哦,以前的事了。他叫丁福门,因为性格太闷了,外号叫焖子。平时经常受人欺负,有一次有几个人小混混儿欺负他,他妈看到了,上来和那些小混混儿打起来了。老太太抡起拐棍敲在了一个人的脑袋上,他们冲上来五六个人围着老太太拳打脚踢的。焖子急眼了,拿了把刀子捅了三四个人。”   陈妙言问道:“那……那如果是情有可原的话,可以联系乡亲们写一个请愿书什么的,说不定他就不用进去了。”   夏朗苦笑:“可惜,这件案子不是你陈大律师代理的。这事都是五六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我还在读警校呢。毕业了参加工作后,听说了他的事情,去过他家里几趟。前年,焖子的母亲去世了,当时也是我和分局的几个同事帮忙的。他出来后,我们又帮他开了这家旅店。”   陈妙言不说话了,她和夏朗虽然都是法律工作者,但是两人所做的事情却又有云泥之别。她觉得像夏朗这样的警察,很接地气,却又不常见。   夏朗又对陈妙言说了几句,然后让焖子买了一些日用品,随后才离开了。他直接去了市局的宿舍,这一夜也没怎么睡好。次日醒来后,和大家一起商讨着三件命案的线索,却没有太多的线索可寻。而视频中拍摄到的嫌疑人,在沿途的监控中也最终失去了踪迹。   “最后出现是在哪里?”夏朗问道。   “这里,在环城西路和福明路的交叉口。”穆奇站在地图前标出了位置,“这附近有很多高档小区,而且健身房、SPA馆之类的也不少,总体来说,附近的生活人群是以高端社会精英为主。我已经在附近开始排查了,希望能尽快找到犯罪嫌疑人的线索。”   “嗯,”夏朗随后又问起了其他的一些问题。所有人的工作都有条不紊,可是夏朗的思绪却一直很乱,他心中明白,这是因为一边记挂着案子,一边想着陈妙言的家事。   “夏队,夏队?”旁边的曹妤一连叫了两声。   “啊?哦,怎么了?”夏朗这才发现,大家都在看着他。   “我们的工作基本就是这样,你还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   夏朗清了清喉咙:“大家做得都很好,穆奇,一会儿我跟你去一趟环城西路。”   “好,你跟我去,我这心里就有底多了。”   会议结束后,夏朗和穆奇来到了环城西路和福明路的交叉口。看着十字路口架设在路灯上的那个监控探头,夏朗陷入了沉思之中。穆奇说:“夏队,嫌疑人就是在这儿失踪的。”   “最后嫌疑人是往哪个方向跑了?”   “西边,但是镜头被高架挡住了,以后就再也没出现过。”夏朗点点头,走向了高架那边。这里车水马龙,不过在马路的两边,都是荒地,只有南边的荒地上有一间红色的砖房。 第四十一章 凶手为什么要往郊区跑?   红色的砖房格局很简单,仅有一间房子,左边一扇窗户。只是窗户上的玻璃早已碎裂,用塑料布遮挡起来了。面前的一片荒地上开垦出了篮球场大小的一片地,种上了韭菜大葱等蔬菜。此时,一个老人正坐在了砖房前,手里拿着一个收音机,里面正传来单田芳那标志性的声音:“上回书我们说道,白眉大侠徐良……”   夏朗走了过去:“大爷,你好啊!”   这老人光秃秃的脑袋顶发光发亮,满脸刀劈斧砍的皱纹,他觑着眼睛看着夏朗他们,问了一句:“你们是那儿的,来这儿看什么?”语气颇为不善,极不友好。   夏朗亮出了证件:“我们是公安局的。有点儿事想问你。”   老人挺直了身子:“是不是你们和他们说好了,我要是不搬,你们就抓我进去?正好,来来来,反正我也这把年纪了,死就死了。死在牢里,你们还得给我忙后事呢!”   夏朗明白了,看来老人是真的误会了。他急忙说道:“大爷,你误会我们了。我们是市局的,找你来是想了解一下情况,有关于案子的。”   “什么案子?”老人紧张的情绪有所缓和。   夏朗说道:“市里发生了两起命案,我们追踪着凶手到了这儿。大爷,您住在这里多久了?”   老人翻了一个白眼:“你还没生下来的时候我就住这里了,咋了,犯法了?年轻的时候我参过军,打过老蒋,也打过老美!这到老了,你们不能让我没有住的地方吧?”   “哟,这么说您得有八九十了呀,嘿,这精神头儿真好。我还以为您六七十呢,看着真年轻。”夏朗由衷地叹服。   “九十二啦!耳不聋眼不花,就是这腿脚有的时候不大方便。行啦,你这小娃娃也别拍我马屁,有什么话就快问吧。”   夏朗恭敬地问起了在这个路口消失的年轻人。老人摇了摇头:“每天打这儿过的不知道有多少人,我这每天都跟看景儿似的。在这儿住了四十年了,啥人没见过?见的多了,印象就淡了。记不住了。”他连连摆手。   这里是距离高架桥最近的一户人家了,如果说老人没有见到的话,那么接下来的工作将更为繁重。东南北三个方向,再走上一两公里都会是繁华的居民区,人口基数大,排查的难度也大。只能寄希望这位老人给出一个嫌疑人逃跑的大致方向。   穆奇说道:“大爷,您仔细想想,那个人穿的橙色的衣服,走的是机动车道,就是马路上汽车走的道儿。”   老人也瞪了他一眼:“汽车?汽车了不起啊?我年轻的时候是开坦克的!”看来,他身上不肯服输的倔劲儿着实令人捉摸不透,稍不留神一句话就惹毛了他。   老人放下了半导体,顾不上里面徐良打斗得正精彩。他从椅子下面拿出了卷烟纸和烟叶,慢慢往里填装着烟叶子。夏朗拿出了自己的香烟递过去,被老人一把推开了:“我就抽这个,这个是纯天然的,你们抽的那都是加了东西的,会得癌症的!”   夏朗没有与他争辩这些小问题,只是静静地等着他说下去。老人没有下逐客令,一定是有下文。   老人伸出舌头濡湿了卷烟纸,死死按牢,然后去摸身上的火柴,还没有摸出来。夏朗打着了打火机递到他跟前。   老人这才凑过来把烟点着了,他只说了五个字:“往西边跑了。”   这里是环城西路,顾名思义,再往西边就出了离火市了。   老人说道:“那小伙子是个不要命的主儿,愣头愣脑地往马路上冲!我那天睡得晚,看到他后还吼了一声:你不要命啦?!他也没搭理我,从机动车道上跑下来,往西边去了。”   “夏队,我看还是叫人来吧,展开地毯式搜索。”穆奇很担心,犯罪嫌疑人一旦跑出了城,搜索难度就更大了。可以说,除了离火市,全中国都有可能是他的藏身之地。   “不着急,先等等。”夏朗眺望着西边的建筑群,似乎他可以看穿千里外的景象。   穆奇诧异地看着他。   “你有没有想过,凶手为什么要往郊区跑?”   “潜逃呗,要不就是他本来就是城外的人。”   夏朗却摇了摇头:“那他为什么不乘坐交通工具呢?从案发现场到这里,相隔十几公里。他可以打车、坐地铁、坐公交,实在不行骑一辆共享单车,都比走路要好吧?”   “兴许他是害怕暴露自己的行踪呢!”刚说完这句话,穆奇一下子愣住了。他忽然明白了夏朗为什么这么问,他们可是跟着犯罪嫌疑人的监控影像一路追击到这里的。如果他想隐瞒自己的行踪,完全没必要暴露在监控探头的下面。因为离火市不可能在每个路口都设有监控。   “夏队,你的意思是……他这是在耍我们呢?”   “我不敢确定,不过确实是有疑点。这样,你继续和分局的同事们合作,争取弄清楚嫌疑人的去向。我去周围看看。”   “是。”穆奇马上联系了交情较好的两个分局同事,三人驱车朝着离火市西郊驶去。   而夏朗则开车来到了福明家园。这里是位于福明路的一家小区。福明家园是早期离火市的高档住宅之一,这里住着的都是社会精英,有各大企业的老总,也有从事学术研究的学者,平时这里的安保工作也十分到位。夏朗刚走到门口就被保安拦住了,不过他只是看看,并没有表明身份强行进去。   夏朗把车停靠在了路边,自己下车沿着马路慢慢走着。他心中在猜想:从三起案子的作案手法来看,这个凶手一个心思缜密的人。甚至他在杀人前,已经想到了全身而退的计划。这样的一个人虽然是个心理变态,但一定是事业有成的。他是一个做事相当谨慎的人……   这一带是社会精英的聚居区,凶手潜伏在这里的可能性也非常大。   夏朗正在想着呢,抬头看到了前面有一辆车颇为眼熟。他正在回想自己在哪里见过的时候,车门打开了,陈妙欣从驾驶位置上下来了。而同时,陈母也从另一边下了车。   夏朗几乎想都没有想,快步走了过去。   陈妙欣想要劝自己老妈几句,可她只要一开口提这件事,肯定招来一顿恶狠狠的训斥。可是她又不能像姐姐陈妙言那样一走了之,只好委曲求全,刻意讨好自己的老妈了。今天晚上,她特意来带陈母吃饭。这里有一家鱼头泡饼很有名。   “阿姨!”   两人刚下了车,就听到有人叫。陈妙欣觉得这个声音很熟悉,循声望去,吓了一大跳。而陈母也大感错愕,她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到夏朗。   陈母的脸色阴沉:“小欣,我们走。”说完,她就要上车。   “可是……我们还没吃呢……”   “恶心饱了,你把车门打开!”陈母怒气冲冲地说道。   陈妙欣没办法,只好把刚刚锁好的车又打开了。   陈母上了车,正要关闭车门。夏朗却一个箭步冲了上来,拉住了车门:“阿姨,我有话跟你说!”   陈母冷笑两声:“我不认识你,跟你没什么好说的。你撒手!”   “阿姨,我求求你听我说完好不好,这件事不是关于我的,是关于妙言的!”   听他提到了自己的女儿,陈母心中一颤,她有了恻隐之心,但嘴上却喊道:“你少在我面前提她,你这个警察当得可真好,竟然拐跑我的女儿!” 第四十二章 你给我们母女一条活路行不行?   陈母毫不客气地训斥着夏朗。陈妙欣则在一旁一个劲儿地使眼色,让夏朗赶紧离开。她知道自己老妈的脾气,夏朗这时候找上门来,简直就是“自投罗网”。   夏朗拉着车门并没有放手,他说道:“阿姨,我知道你对警察有成见。可是妙言是您的亲生女儿,您总不能不管她吧?她现在一个人在外面,连个家都没有……她……”   “那是她自找的。夏朗,你如果真的是为妙言好,你就离开她。以后我们母女不想跟你有任何的瓜葛!”说完,陈母就让陈妙欣开车。她全然不顾夏朗还在拉着车门。   “老妈……”陈妙欣刚嗫嚅着说了两个字。就被陈母粗暴地打断了:“开车!”陈妙欣心急如焚,可是又没有办法,她转动了手里的钥匙,汽车“呜呜呜”地发动了。可就在这时,夏朗突然一个箭步挡在了车前。要不是陈妙言及时踩下了刹车,他肯定就被撞到了。   陈母大声喊道:“你到底想怎么样?你们是警察就可以无法无天吗,就可以欺负我们孤儿寡母是不是?!”   一瞬间,陈妙欣仿佛回到了小时候,那时候她的年纪很小,还在上幼儿园。那天,家里来了好多警察,把家里翻得乱七八糟。就连她最心爱的那只毛绒小熊都丢到了地上。年幼的陈妙欣跑了过去,捡起这只小熊死死地抱在怀里。一个满脸横肉的警察生气地说道:“把这小孩儿轰出去,怎么能让小孩儿进来呢?”一个警察走上来抱起了陈妙欣,不是像抱起,是把陈妙欣挟在了胳膊下,到了屋外把她一丢。陈妙欣没站稳,摔在了地上大哭起来。陈母心疼地走过来,抚慰着女儿,她声嘶力竭地咒骂着那群警察:“你们到底要干什么,你们是警察就可以无法无天吗,就可以欺负我们孤儿寡母是不是?!”   陈妙欣回想起了这本已记忆模糊的一幕,她回过头去看着自己的老妈。这么多年来,她显得越来越苍老了。有的时候翻看家里的相册,陈母在年轻的时候,是一个很追求时髦的女人。即便是在生下陈妙言与陈妙欣姐妹后,也始终走在了时代的最前沿。在那时候,陈母甚至去北京上海看过模特走秀,懂得什么衣服是最符合潮流趋势的。   这一切,都在陈妙欣的父亲去世后发生了转变。这个当初追求时髦的女人变了,她无暇去看那些时尚杂志,放弃了化妆品。她只能为了一家三口的温饱忙碌,为了将姐妹二人拉扯大,她做过很多工作。开过洗衣店、小卖铺,当街给人擦过皮鞋、卖过报纸,天还没亮给人家送过牛奶……这么多年来,她什么苦没吃过,什么罪没受过?   有认识的亲戚要再给她介绍一个对象,可为了这两个孩子,她都拒绝了。她担心这个“后爸”会对两个女儿不好。十八年的时间不算短暂,她一个女人硬是咬牙挺下来了。   不错,陈母是性格不好。但陈妙欣也知道自己母亲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就像是一头保护着幼崽的雌狮,想要在那样的环境中生存下来,她必须让自己变得强势。陈妙欣双手抓着方向盘,回想起了这么多年的苦涩,她的眼眶不禁湿润了。   “夏朗!你到底想怎么样?!”陈母打开车门下了车,歇斯底里地咆哮道,“是不是非要逼得我们走投无路?就当我求求你好不好,你给我们母女一条活路行不行?!”   夏朗毫不退缩,他真诚地说道:“阿姨,我知道十八年前的案子……您给我一些时间。我一定会查清楚这件案子的,我会还你、还叔叔、还陈家一个公道!如果你真的恨我们警察,你可以冲我来。可是妙言是您的亲生女儿啊,我希望你能原谅她。我……我……”   “你怎么样?”陈母的脾气收敛了许多,只是她看着夏朗的眼神依旧充满了挑衅的敌意。   “只要你能原谅妙言,让我干什么都可以……”   “哼,说得好听。那好啊,你以后不要再见妙言,你能办到吗?”   夏朗一愣,他没想到陈母竟然会提出来这样的一个要求。陈妙欣也急忙下了车,想要劝自己母亲两句:“老妈,你这样……”   “闭嘴,这儿没你说话的份儿。”   “好!”夏朗浑身哆嗦着说出了这个字。他强撑着精神,才让自己说出了下面这句话:“只要……只要您能原谅她,我可以不出现。”“夏朗……”陈妙欣知道夏朗和姐姐能走到一起有多么的不容易。可是两人在一起才两天,就要面临着分手的局面。   “妙欣。”夏朗迈动着虚浮的脚步走到了她面前,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陈妙欣急忙扶了他一把。夏朗咬着牙告诉了她一个地址:“妙言现在住在那里,她心情很差,可能没有去上班。你们直接去找她,要是店里的老板不同意给你们开门,就说是我让你们去的。”   “那……那你呢?”陈妙欣很担心夏朗的状态。   夏朗笑了一下,这种笑容看上去极为勉强:“我?我没关系的……没关系的……我……我还要去查案子呢,等这件案子结束了,我会调出十八年前的那件案子,我会给你们陈家一个交代!”他挣脱了陈妙欣的手,一个人沿着道路踽踽独行。他佝偻着背,看上去背影很是落寞。   陈妙欣扭头看了看陈母。她微皱着眉头,眼神中似乎流露出了一种不可言说的情绪。是什么,陈妙欣也说不上来,只是在她的印象里,她已经有好多年没有见过老妈的这种眼神了。   两人按照地址来到了焖子的旅馆。焖子听说是夏朗让那个她们来的,急忙核对了一下信息:“哪个夏朗?”   “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支队长。”   焖子赶紧走出了吧台:“哎呦,那赶紧请,我带你们上去。”   陈母看看这小店的环境,心中起了恻隐之心。女儿是鼎鼎大名的律师,什么时候住过这样的小旅馆?但她表面上却不动声色,问道:“夏朗也是住在这里吗?”她担心夏朗是不是已经和女儿同居了。   没想到,焖子咧嘴笑了:“阿姨,您可想多了。夏队把人放在这儿,让我安排好了,他说了会儿话就走了。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呢。”   陈母稍稍松了一口气。   三人来到了房间前,焖子先是敲了敲门。里面许久传来了一声:“谁?”正是陈妙言的声音。焖子说道:“嫂子,有人来找你。”这一声嫂子,让陈母皱起了眉头,陈妙欣强行憋住了笑。   陈妙言拉开了房门,一下子愣住了,她没想到自己的老妈和妹妹会来这里。焖子在一旁不明所以,只是笑着说道:“嫂子,这俩人说是夏队让她们来找你的。”   陈妙言的泪珠在眼眶里转动着,她说道:“好,我知道了。”焖子识趣地离开了,陈妙言让老妈和妹妹进了屋子。   房间里的布局很简单,和平日里陈妙言常住的五星级酒店相去甚远。陈母四下打量,也没有找到男人的生活痕迹。   陈妙言倒了两杯水:“你们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陈妙欣接过水杯,没敢说话,只是用眼神瞄了瞄陈母。陈妙言不敢去看自己的母亲。从小长这么大,她知道母亲这么多年来的不易,两人虽然偶有冲突,却从来没有像这次这样激烈。 第四十三章 名单   晚上七点半,夏朗在福明家园附近的一家小面馆里要了一碗刀削面。可他刚吃了两三口便吃不下了。刚才对陈母说的那番话,让他心中很是沮丧。可是一想到陈妙言就此和母亲消除了矛盾,似乎又很划得来。夏朗一直坚信,只要自己能找出十八年前的真相,陈母总不会为难他的。因为他今天和陈母一番交涉下来,发现这老太太似乎并不是那么的铁石心肠。   眼下,先想办法破了这宗杀人案才行!   “咋了,我家的面不好吃啊?”这时候,店老板走过来,说着一口略带西北方言的话,坐在了夏朗的身边问道。这老板四十多岁的年纪,上身穿着一件厨师服,白色衣服上面大片大片的油污。他嘴里叼着一支烟,看着夏朗。   “哦,没有,我牙疼,吃了两口就吃不下了。”夏朗放下了筷子,也摸出了一支香烟点上了。   店老板笑了:“我就说嘛,我在这儿开店都二十多年了,还没人说过我做的面不好吃呢!”   夏朗只是应付性地笑了一声,现在正是饭点儿,可店里就他一个客人,否则老板也不会找他聊天了。所以对于老板这个说法,他似乎并不认同。   “有啥心事地就说出来,大哥开导开导你。”这个店老板是个自来熟的人,丝毫不见外。   夏朗笑了:“你怎么知道我有心事呢?”   店老板吸了一口烟,指着他的脸:“这还用说嘛,全写你脸上了。牙疼这不是这样的。”   “唉,说了也是白说。”   “啧,小看我了不是?我跟你说,我开解人还算是有一套的。你就拿前些年来说,有一个小伙子,就在前面环城西路的高架上要跳桥自杀,那还是我拦下来的呢!”夏朗陡然间心头一紧,敏锐地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哟,这可早了。”店老板歪着头,摸索着自己下巴上茂密的胡子想了一会儿,“得有……四五年了吧?”他自忖自说,忽而扭头冲后厨喊:“老婆,那次咱们救下那个小伙子是什么时候的事啊?”   “11月份,11月13,你儿子生日你都给忘啦?”后厨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接着就是一通数落,“就知道偷懒和客人聊天,也不知道帮我一把。”   店老板并不在意,拍拍自己的脑门:“对对对,你瞧我这记性。”他对夏朗说道:“就是那天,但是四年前还是五年前我记不清了。我每天都是凌晨三四点就得起床去备货,那天我和我婆姨正好经过了环城西路的高架,看到了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坐在了高架上的栏杆上。当时我可吓坏了,那天晚上风特别大,稍不留神,这小伙子就得掉下去。   “我赶紧刹住了车,上去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什么话也不说,我刚要走近一点儿,他就大喊大叫,不让我靠近,说只要我走过去,他就要跳下去。吓得我也不敢乱动啊!你是没看到啊。大晚上的,天又冷,你说这孩子年纪轻轻的,死了多可惜呀!   “我不敢往前走了,就开始劝他。我说我年轻的时候也想过死,死谁没想过,对吧?我对他说,你死了容易,你往下这么一跳,一了百了。可你的家人怎么办?小伙子似乎是被我说动了,他扭过头来看着我,对我说,说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说,发生了什么事你也不能寻死觅活的呀。这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老天爷让你活八十多,你现在死了,剩下的那几十年不是白白糟践了嘛!”   “他是怎么说的?”   “他说,他被人欺负了,遇到坏人了。我就说啊,那你就更不能死了,你死了,不是便宜了那些坏人嘛!他擦了一把眼泪,说我说得对,他不死了,他得让那群坏人难受。我这才笑了,说,你这么想就对啦!”   夏朗想到了这一系列的案子,三名死者死后都被割去了生殖器,明显是出于强烈的报复心理。而这么巧,这个年轻人又是在这附近动过自杀的念头。他问道:“这个年轻人姓什么?”   “我问过,他说他姓李。但是没告诉我叫什么名字。”   “你们还说过什么?”   店老板仔细回忆了一下:“哦,还有,我问他是哪儿的人。他说是本地人,在附近的学校里读书。”   附近的学校!夏朗想了一下,这附近有三所高校:离火市师范大学、离火市护校以及离火市科技大学都在这附近。   “你还记得这个年轻人长什么样子吗?”   店老板觉出了苗头不对,以往这件事情他也和别人说起过。毕竟这件事算是店老板的光辉史之一,可从来没有像夏朗似的打听这么细致的。他不禁问道:“小伙子,你是什么人啊?”   “警察。”   店老板愕然。   “老姐,你也别太伤心了。说不定夏朗说出那番话,只是为了安慰老妈呢!”陈妙欣在家中劝慰着自己的姐姐。   陈妙言轻抿嘴唇,一句话都没有说。她刚刚从妹妹口中得知,原来夏朗是以这样的一个条件换回了自己“回家”。他怎么能这么傻呢?陈妙言心里头有点儿埋怨夏朗了,自己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和他在一起,可是仅仅过了两天,两人都不可能见面了。她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期盼许久的爱情,竟然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夭折了。甚至夏朗都没有当她的面说一声。   “夏朗也真是的,就算是为了哄我们老妈,好歹也得给你发一条信息解释一下啊。就这么不声不响的,我还以为他是个情商高的人呢。现在看来,就是一个榆木疙瘩!”陈妙欣见姐姐不为所动,索性替姐姐报起了委屈。   陈妙言不甘心,她拿起了手机,给夏朗发了一条微信:“你为什么要对我老妈说出那样的话?”   夏朗的手机响了,他拿起来一看,是陈妙言发来的。他看到上面的内容后,眉头轻轻皱了一下,而后又把手机放在了衣兜里。   “夏队,是不是有事啊?”曹妤察觉出了夏朗表情的细微变化。   “哦,没事,我们接着说吧。接下来我们的工作任务是,围绕着离火市科技大学展开调查,尤其是四五年前就在这学校里读书的人,一个姓李的男性。”   “夏队,师范大学和护校也在这附近,为什么不一起查呢?”   夏朗说道:“我们警力有限,只能是一一排查。护校女性居多,师范大学我也刚刚查过了,在四五年前男女比例是8:1,现在情况才略微好了一点儿。所以我们的第一目标是放在了科技大学!”   “是。”很快,警方通过学校的保卫处,找到了一批四五年前的学生名单。全校师生共计4000余人,而李姓作为当年的全国第一大姓,共有八百余人,男性就有六百多人。这些人全部排查下来也得需要几天的时间。   就在大家拿到名单后,所有人都开始忙碌了。夏朗将电子名单拷到了电脑里,但他的注意力始终不能集中。他思忖良久,拿起手机给陈妙言回了一条微信:“现在正在忙,不过我向你保证,我会查出十八年前的真相。”按下了发送,他心头的一块大石终于落了地,这才继续翻阅名单。   这里是当年从大一到博士生的所有姓李的男同学的名单。在排除了外地户籍后,只剩下了百余人,范围进一步缩小了。而在这份名单中,夏朗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第四十四章 嫌疑人浮出水面   李一江!夏朗心中暗忖:想不到李一江也是离火市科技大学毕业的。虽然说这个人和陈妙言演了一出戏,导致夏朗一度有点儿恨他,不过后来证实那是假的。夏朗回想起来,似乎和陈妙言在一起后,自己就很少想到这个人了。   警方足足排查了一夜,最后锁定了几个嫌疑人。天刚蒙蒙亮,技侦处那边就传来了消息:经过面馆老板的描述,已经完成了五年前要在环城西路高架上跳桥自杀的年轻人的画像。听到这个消息后,夏朗急忙让他们把画像传过来。   当电脑上的图像缓缓打开后,不只是夏朗,就连一旁的韩笑和曹妤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夏队……这个人……”曹妤一脸的震惊。   穆奇没有见过画像中的人,困惑地问道:“怎么了,你见过呀?”“这……这是李一江啊!”韩笑叫出了声。   的确,画像中的这个人虽然看上去很年轻,但是和现在李一江的相貌相去不远。韩笑和曹妤是见过李一江的,他们一眼就认出了此人。夏朗在心里暗暗庆幸,幸亏他早就让分局的人盯着李一江了。现在看来,李一江的确有重大的作案嫌疑。   曹妤却对他说道:“夏队,好像不对吧?李一江曾经和陈律师在一起……他怎么可能……”她的话没有说下去,但是夏朗却明白她要说什么。一个和异性展开了恋情的人,怎么可能和同性恋搞在一起呢?   夏朗仔细说了一下,说道:“他是在演戏!”李一江和陈妙言在一起,只是想借此考验夏朗的心意。即便后来他有过威胁陈妙言的举动,却没有做出过任何危险的事情。也许,他只是在演戏,演给夏朗看,演给所有警察看!   当然,这只是夏朗的一个猜想。不能凭借李一江五年前有过自杀的举动,就断定了他是一个同性恋,并且和这件案子有关。但是从大致身高体态上来看,李一江确实与监控视频中拍到的犯罪嫌疑人有几分相似之处。   夏朗马上致电分局和派出所,得知目前还没有发现李一江的行踪。而随后,市局方面又联系了几个李一江当年的同学,想从他们这里得到一些佐证。   在一家花店里,一个男人帮妻子打理好了几束花,见到警察后,他站起来拍了拍手里的花泥,对妻子说道:“我现在出去一会儿。”   妻子在那边打理着一束百合,她笑着说:“早点儿回来。”   男人叫白志明,是李一江的同学。他带着夏朗和韩笑来到了旁边的一间茶吧,说起了有关于李一江的事情。白志明点上了一支烟:“李一江和我当初一个宿舍的,他这个人呢怎么说呢……很奇怪。他学习很好,在班里名列前茅,可同时性格很闷,一句话都不爱说。我一直以为这样的人是一个很保守,很传统的人,可是后来却发现,他经常会去一些酒吧。我们上学的时候,男生都是喜欢去网吧里泡着。学生能有几个钱?他一个星期至少去两次酒吧,这让我们都觉得很奇怪。”   “李一江在学校里有没有交往女朋友?”   白志明很肯定地摇了摇头:“我们上学的那个学校也不是什么985、211。平时正经求学的也没几个人。尤其是我们这些男的,谁有了对象,那绝对比什么优秀团干部这些值得显摆。我们平时住在一个宿舍,没什么秘密。他从来没说过他有女朋友。”   沉吟了片刻后,白志明拿出了手机,说:“这样吧,我给你们联系一个人过来。他和李一江当初的关系不错,而且也是我们宿舍的。平时就他们俩走得比较近。”得到了夏朗的许可后,白志明拨打了一个电话。   大约20分钟后,一个体态微胖,戴着眼镜的人走进了茶吧。一见面,他就热情地冲白志明打招呼:“好你个老白啊,平时连个微信都不联系,这会儿有事了想到我了。”   白志明和他一个熊抱,算是打了一个招呼,然后介绍说道:“给你介绍一下,这两位是市公安局的,这是夏队长,这是韩警官。两位,这位就是我的大学同学,也是睡在我上铺的好兄弟代斓。”   三人握了一下手。代斓知道了警方的来意后,说道:“你们怎么会找到李一江呢?我说句实话,他上学的时候,跟个透明没什么区别。很多人毕业的时候,都不记得班里有这么一个人。”   白志明给老同学倒了一杯茶,代斓拿起来一饮而尽,而后继续说道:“其实我们俩成朋友也是偶然,他刚入学时候学习成绩挺好的。有一次考试我作弊,是他帮的我。我当时还挺感激的,后来干脆就成了朋友。说是朋友,有的时候我也会躲着他。”   “为什么?”“感觉他脑子挺糊涂的,跟我们不一样。你比如说吧,大一刚入学的时候,我们大家不认识,都会在一起聊聊各自的爱好啊,家庭啊什么的。有的人还会趁机吹吹牛,说自己爸是局长、妈是老总什么的。但是李一江从来不说这些话题,这么久了,我们也不知道他家是干什么的。但平时看他的穿戴,条件应该不错。”   白志明也说道:“对对对,李一江刚入学的时候,那穿的都是牌子的,比我可强太多了。”   代斓点点头:“他一个月的生活费就是一千五呢,好家伙,那时候我们宿舍里能拿到这么多生活费的就他一个人。但是从大一的下半学期开始,李一江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虽然家里人还给他生活费,但是他自己还出去打工。那时候是在……是在哪儿来着?”他想不起来了,求助于身边的白志明。   白志明说道:“你说的是肯德基那次吧?”   “对,就是肯德基。他一个人在两家肯德基兼职,一个是在早上,一个是在晚上。有的时候回到学校,因为太晚都关门了,他直接翻墙进来。早上那份兼职,还耽误了不少的课。十次里有九次,老师点名他不在。你想,这还不扣分吗?我们担心他考试过不去,还都劝他呢,让他别这么累了。每个月家里给的生活费不少了,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他听了吗?”   “没有,要听我们的话倒好了。反正期末考试那一次,他挂了不少科。”   夏朗大致清楚了,细细想来,似乎每个人上学的时候,都会遇到这样的一个“怪人。”只有这些,似乎并不能确定李一江是否是犯罪嫌疑人。于是他继续问道:“你们平时和他接触的时候,还有哪些引起你们注意的地方?”   “他喜欢喝酒,而且只喝二锅头。”白志明想起来了,“他平时不是喜欢去酒吧嘛,但是去酒吧那种地方,都是喝鸡尾酒,要不就喝啤酒。但是他每次回来都是拎着一瓶二锅头,醉醺醺的,躺床上就睡。有一次因为喝得太醉了,半夜起来还吐了一次。当时为这件事,我们宿舍的老二差点儿要动手打他了。”   代斓在旁边直点头:“没错,那还是我收拾的,劝了老二半天他才消了气。对了,还有一点,他做家乡菜新疆大盘鸡特别地道。我们都吃过的。”   “等等,”夏朗突然打断了他,“李一江是新疆人?”他记得自己明明查过的,李一江的户籍显示的是离火市。   不料代斓和白志明都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没错,就是新疆的。我们这些人都对新疆好奇,没去过,有的时候会让他讲一讲新疆的风土人情。他每次都说,没什么好说的,就那样。” 第四十五章 兔子急了真的咬人啊!   原来,李一江的户口是学校迁过来的,毕业后,他并没有把户口迁回去。   “你们同学间有矛盾吗?刚才听你说有人差点儿要打李一江。”夏朗断定,李一江可能是一个心里极端变态的杀人狂魔,他身上的谋杀因子一旦启动很难收场。这是一个有暴力倾向的人,所以想要得到更多的线索。   代斓叹了口气:“老实讲,李一江这个人实在是让人喜欢不起来。不过我们都是一个宿舍的,低头不见抬头见,平时有什么矛盾都一笑了之,没人真正放在心上。老二也无非是起床气大了点儿,被吵醒了,我们劝劝就没事了。第二天李一江醒来的时候,我跟他说了这件事。他什么话都没有说,我让他找老二道个歉,他也没去。”   “后来老二和李一江的关系怎么样?”   “很好啊,俩人都没事。李一江这人可老实。二位警官,虽然我不知道你们找他是什么事。但是我敢打包票,他绝对不会有问题。三脚踹不出一个屁来。”   这一点恰恰是夏朗和韩笑担心的,身为警务工作人员,他们都学过犯罪案例,越是老实的人,被激怒后越容易走极端。   “大学四年,他一直没有谈恋爱吗?”   代斓拍了一下大腿:“一说起这个来我就生气。在大二的时候,有个护校的小姑娘天天来找他。那妹子长得真不错,家里又有钱。我们当时都觉得,李一江应该答应。可是他对人家视而不见,后来有一次我们一块出去吃饭,他喝了半瓶二锅头。我一直在跟他说这事。最后他说了一句: ‘你就当我是同性恋吧!’我知道他是在开玩笑,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真的是在开玩笑吗?夏朗知道,如果李一江真的是同性恋的话,那么他的嫌疑无疑进一步加重。随后,夏朗和韩笑又走访了李一江其余的几位同学。甚至有一些同学在外地,他们都是打电话进行询问的。可惜收效不大,确实如代斓和白志明所说,这个李一江在学校里就是一个透明的存在。很多人对他都没有了印象,有的人甚至表示自己都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夏队,现在怎么办?”韩笑有点儿丧气,他觉得并不能凭借李一江有过自杀的举动,就认定了他是犯罪嫌疑人。韩笑甚至怀疑夏朗是不是借着查案的由头公报私仇。   夏朗却坚持自己的看法,并且告诉他,李一江曾经找过他,而且给陈妙言寄过一瓶硫酸恐吓她。   韩笑咋舌道:“这就更能说明李一江不是此案的凶手了吧?他喜欢陈律师,怎么可能是同性恋呢?”   夏朗却伸出了两根手指:“两种可能:第一,李一江是在掩饰自己同性恋的身份。这件事发生了一段时间了,为什么李一江迟迟没有动手?他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扰乱警方的视线;第二,李一江是同性恋,但他更是一个双性恋。喜欢异性,也喜欢同性!”   韩笑听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这这……可夏队,李一江身边关系密切的人我们都问过了。他父母和家人暂时还没有联系上,我们还能怎么查?”   夏朗神秘地一笑:“走,危难酒吧。”   夜深了,危难酒吧里纸醉金迷。舞池中的一个胖子扭动着肥硕的腰肢,在众人的起哄怪叫中跳着搞笑的诱惑舞蹈。旁边的人哈哈大笑,有的人更是吹着指哨给他叫好。胖子知道大家是在起哄,却不以为然,仍旧挪动着笨拙的舞步。   Richard站在吧台后面,机械式的调着酒。这份工作他真的做腻了,盘算着这两天跟上面提出离职呢。要不整天守着这群人,他早晚会被同化了。正想着呢,有两个人坐在了他面前。他头也不抬,懒洋洋地问了句:“喝什么?”   “Richard,我们又见面了。”   Richard抬起头来,看到来人居然是市局的夏队长和韩警官。他叹了口气:“不是跟你们说了吗,有事情找我们老板,他在楼上呢。你们找我这么一个小喽啰可没什么用。”   夏朗拿出了李一江的照片拍在了吧台上:“人嘛,千万别小看自己。说不定你能帮我们破了这件案子呢。呶,看看这个人你有没有见过。”   Richard只抬起眼皮看了一眼,便说道:“认识,兔子。”   “兔子?”夏朗皱起了眉头,在以前,兔子是指骂人家是同性恋。但是整家酒吧里都是这样的人,Richard口中的兔子应该是另有所指的。   Richard倒了两杯冰水给两位警官,说道:“我这可不是在骂他,这是别人给他起的外号。大名我不知道,反正人们都这么叫他。他来这家酒吧的时候,不知怎么的和别人闹起了别扭。那人又是打他又是骂他的,他都不还口。后来还是沈岩帮他解的围。慢慢的,这兔子的外号就传开了。是说他太老实了,跟只兔子似的。”   “这么说,他来过这家酒吧?”   “常来,算是熟客了。”   韩笑听到这句话十分激动。既然李一江是同性恋的身份坐实了,那么他追求陈妙言就是在演戏。演给谁看,自然是给身为警察的夏朗看的。   夏朗频频点头,自言自语:“看来,兔子急了真的咬人啊!”   “他最近来过你这里吗?”   Richard摇了摇头:“那没有,已经有好几天没有见过他了。”   “他来这里经常是和谁一起?”   Richard想了一会儿,说道:“这个不好说,来这里的人多了,我忙起来的时候也没有注意过。不过我知道,他和沈岩在一起过一段儿时间。有两天他是和沈岩一起来的,到后来他都是自己一个人来了。有一次俩人在这儿遇上了,沈岩还和他开着玩笑。我看他们的样子不像是闹掰了,哎呀……这里的事太乱,谁知道呢?”   正在这时,有一个人坐在了夏朗的旁边,高声叫道:“Richard,给我来一杯冰啤酒,多加冰!”   夏朗听这声音有点儿耳熟,他扭过头去,原来这个人是早已打过交道的崔国富了。   Richard也对夏朗说道:“正好,他来了,你问问他吧。”   崔国富诧异道:“什么事问我?”他一扭头,看到了夏朗,顿时笑了:“哎呦,小兄弟,我们又见面啦。”   “是啊,你先看一下这个,照片中的人你认识吗?”   崔国富接过来,只看了一眼便说道:“呵呵,兔子,这里没有人不认识他的!”他忽然想起来了什么,看着夏朗和韩笑:“你们到底是干嘛的?”陈妙言从单位回来了,这一整天,她都魂不守舍的。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和夏朗开始的恋情,却无疾而终,就这么草草收场了,她从来没觉得这么失败过。同时,她也有点儿恨夏朗,为什么要说出这样的话来。   陈妙欣等到老妈去了厨房,这才凑过来说:“老姐,夏朗是怎么说的?”   陈妙言毫不隐瞒,她拿出手机翻找出了夏朗的回复,给陈妙欣看:“自己看吧。”   陈妙欣看了一眼:“夏朗可真够执着的,他真的要查老爸那件案子啊?”   陈妙言苦笑:“不这么办的话,又有什么办法呢?老妈的心结就是当初的那件案子,夏朗也不是那种轻言放弃的人,他一定会……查出真相的。” 第四十六章 喂,夏朗,你好啊?   西亭区的万祥园,这里是李一江的住址。夏朗正带着人对他屋子进行搜查。警察们都忙碌着,而这时,韩笑带来了一个人:“夏队,这个是以前这里的屋主,后来房子卖给了李一江。”   夏朗回头打量了一下这个人:五十多岁的年纪,身上的衣服虽然老旧却很干净。他问道:“你把这房子卖给李一江了?”   原房主显得很惊慌:“是……是啊,可警察同志,我真的不知道他会干犯法的事啊!我们这小区一向很干净的,谁知道……谁知道这个大学生会是这样的一个人啊!”   看来他是误会了,以为李一江在这里包娼庇赌。他哪里会想到,李一江所犯下的罪行可比包娼庇赌严重多了!   原房主说道:“我老伴儿那时候被查出来了癌症,住进医院后花钱就跟流水似的。我儿子便说干脆把这里的房子卖了,反正我们家还有两套房呢。我就听了他的,把房子卖给了李一江。当时考虑到这小伙子人不错,我也没敢多要,只是要了三十万的首付。”   三十万……夏朗忽然想到了沈岩从谭博光那里拿来的二十万。他问道:“你卖房子是什么时候的事?”   “五月份。”   “李一江什么时候给你的钱?”   “今年的六月底。”   嗯,时间也对上了。看来,沈岩要那笔钱,是为了给李一江支付买房子的首付。有了这二十万,加上李一江工作这么多年的积蓄,差不多了。原房主的证词,更加深了夏朗对李一江的怀疑。   “有发现!”老李喊了一句。   距离那里最近的曹妤走了过去,只看了一眼,就捂着嘴巴跑出了屋子呕吐。韩笑见状,拿了一瓶水出去了。曹妤接过水来漱了漱口,皱眉骂道:“太恶心了,真是个变态!”   夏朗快步走过去,只见冰箱被打开了。上面冷冻层放着一些生肉,都被拿了出来,而在冷冻层的最里面,有三个快餐的塑料透明餐盒,全部被打开了。每只塑料餐盒里,都有一黑黢黢的东西,带着体毛——正是三名死者被割去的生殖器!不要说是曹妤这样刚从警不久的小姑娘,就连夏朗都觉得胃里阵阵翻滚,差点儿吐出来。   “这可真他娘的是个变态!”老李咬着牙骂道。   “好了,赶紧干活儿吧。”夏朗转身走出了屋子,他来到了外面的走廊中,点上了一支烟,才把那种反胃的恶心感压下去了。割下了死者的性器官,然后放在了自家的冰箱里冷藏,这样的事情简直骇人听闻。夏朗此时才觉得,李一江的心理有多扭曲。他是一个变态不假,但同时也是警方难得的对手。   因为当初夏朗和韩笑刚决定让分局盯紧陶胜光,李一江就利用这段间隙杀了他。要知道,当时李一江已经杀了沈岩和万宗民,随时可能被警方抓捕。但是他却没有选择逃亡,反而跟踪起了警方。这样的事情在之前从未发生过。   妈的,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   李一江被列为了一系列杀人案的嫌疑人,警方展开了轰轰烈烈的搜捕工作。机场、码头、车站,刑警、武警、特警全部冲动,封锁各个出城的路口,严加盘查。   夏朗亲自带队,在一个高速路口堵截。所有人都穿着防弹衣,带着头盔。韩笑刚刚放行了一辆高客,他走过来对坐在车里的夏朗说了一句:“还是没发现。”   夏朗坐在了一辆押送犯人的面包车的后车厢里,这里跟前面用一道铁栏杆隔开了。他手里正在翻阅着一份儿卷宗,对韩笑的话置若罔闻。   “夏队,你看什么呢?”   “没事,是十八年前的一件案子。”锁定了李一江的嫌疑后,夏朗第一时间从档案室调出来了这份卷宗。上面所记载的,正是十八年前的那件奸淫幼女案。既然眼前的这件案子水落石出,那么是时候兑现自己的承诺了。   韩笑见夏朗如此专注认真,不忍心打扰,但还是小声嘀咕了一句:“我还以为又出事了呢!”   陈妙欣坐在了电脑前,正玩着一款叫《梦幻西游》的游戏。有的时候,游戏是一种消遣,但也是一种情怀。这款游戏她从小学玩到了现在。此时她刚刚打完了一场副本,觉得饥肠辘辘,便点了一份儿外卖。因为怕老妈发现,她还备注了一行字:把外卖放在门口,发条短信说送到了即可。   大约20分钟后,忽然手机响起,外卖送到了。陈妙欣去开门。打开门后,她刚弯腰拿起放在家门口地上的外卖,突然,眼帘中映入了一双男人的脚。   夏朗打了一个呵欠,为了这件案子,他几天几夜没有睡好。而十八年前的卷宗,所记录的线索也十分有限。他慢慢封好了档案袋,下车点了一支烟。“夏队,暂时都还没有消息。”穆奇走了过来,“我曾经和分局的同时去西郊查过,李一江会不会早就潜逃了?”   “可能性很低,他连杀两人后,还跟踪我和韩笑。另外,死者的器官就被他冷藏在了自己家的冰箱里。除了变态以外,他也是一个相当有自信的人,自信过度就会自负。他一定觉得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他可能还没有出城,一定还在离火市!”   而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起来了。夏朗看到来电显示是陈妙言,他接通了:“喂,妙言。”   电话那边却传来了一记男人阴恻恻的声音,听上去就像是一只怨鬼:“喂,夏朗,你好啊?”夏朗失口就要喊出这个人的名字,因为这个声音他太熟悉了——李一江!可是他正要喊的时候,发觉出了不对劲。 电话是用陈妙言的手机打来的,也就是说,她很可能落在了李一江的手里!   夏朗神色忧虑,他走到了一边,问道:“你想怎么样?”李一江冷笑了两声:“没什么,我今天出门的时候,发现你们警方已经在全城搜捕我了,所以我暂时找个安全的地方避一避!何况……我说过的,我会回来找妙言的。你看,我说到做到!”夏朗一下子明白了:“你在她家!”   “嘿嘿,真不愧是夏队长啊,一猜就中了。不过这也没用,你就算是带着大部队赶来,也需要时间的。她们陈家母女三人,等你带人赶来了,也无非是替她们三人收尸!”   “别……你别冲动,我不过去。你不要伤害她们!”目前的办法,只有暂时稳住李一江了。离火市所有能调动的警力几乎全都用在封锁路口上了,就连各辖区的分局都参加了此次的行动。各分局和派出所只留下了一些值班的人,即便能抽调出人来,也是有限。恐怕没有能力解救人质。   夏朗知道,自己稳住李一江的同时,必须想办法解救陈家母女。   “不,我要你过来,但你不许带警察,我要你带另一个人。夏队长,我时间不多,只给你半个小时时间。”“你让我带谁?半个小时我怎么可能找得到这个人呢?!”要不是担心同事们听到,夏朗几乎快要喊出来了。   “别急嘛,我知道他在哪里,我来告诉你。”李一江的声音幽怨,在夜风中,仿佛有一只鬼在夏朗的耳边轻声呜咽,令他寒毛直竖。 第四十七章 第五个人质   夜色下,离火市的东山公园里有很多人。住在附近的居民晚上都喜欢来这里散步聊天,偶尔还能看到几个夜跑的年轻人。   在公园的中心广场,一些上了年纪的老太太正在跳着广场舞。期间,还不断有人加入。凤凰传奇的音乐直冲云霄,这些老太太也跳得兴高采烈。而在这时,听见远处传来了一声断喝:“站住,警察!再跑我就开枪啦!”   这一嗓子好似虎吼,竟然盖过了广场舞的音乐声。好多人不由地扭头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干瘦无比的年轻人玩命地朝这边跑来。而他身后有一个全副武装的警察在追赶。这个警察穿着一身藏蓝色的作训服,上身穿着印有警察二字的防弹衣,头上还戴着一顶头盔。他穷追不舍,前面这个年轻人吓得不时回头张望。   警察终于忍不住了,他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突然间,他从腰间拔出了手枪,在人们的惊呼声中,他举起手臂,冲着天空开了一枪——鸣枪示警!“叭”的一声,震彻九霄。   跑在前面的年轻人自打出娘胎以来,除了在影视剧里,还从来没有听到过枪响。他双腿一软,倒在了地上。警察上前单膝抵住了他的后腰,双手反剪,将他铐住。这一系列的动作干净利落。   人群中刚发出了阵阵欢呼:“嘿,这警察真棒!”“哎,我今天出门就看到了街上有不少的警察,打扮得都跟这位似的,敢情是抓这么一个小毛贼啊!”另一个人开口了:“你别看这个小伙子年轻,说不定人家可不是什么小毛贼呢,没听说嘛,咱们离火市最近不太平,死了三个人呐,说不定这个被抓的是凶手呢!”“哎哟,这真是人不可貌相啊,你说说,谁能想到他是个杀人犯呢?”   夏朗听到了众人的议论,无心理会,只是心想:如果这个叫高长水的年轻人是凶手就好了,我也不用费这么大力气了!   将高长水押上了车,夏朗驱车火速赶往陈妙言的家中。他拉响了警笛,刺耳的警笛声刺激着每一个人的耳膜,一路疾驰而去。   付如丞陪同市政法委杨书记来到了现场,杨书记做出了重要指示,而大家也纷纷表决心一定要将犯罪嫌疑人李一江绳之以法。而在这时,付如丞心中却感不快。领导到了现场来看望大家,怎么夏朗却不在呢?他可是市局刑侦队的一把手啊。付如丞悄悄将韩笑拉到了一边:“小夏呢?”   “刚才还在这儿呢,后来他说他要借辆车,就开走了。现在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这不胡闹吗?这个时候不在工作岗位,他这是要干什么?!”   陈家,陈母和两个女儿都被五花大绑,她们的嘴巴都被胶带封上了,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陈妙欣吓得浑如筛糠,泪珠扑簌簌落下来。陈妙言眼眶红通通地,双目死死地盯着李一江。而陈母气愤地浑身哆嗦着,她的肩膀一起一伏,可见有多愤怒。   而李一江则坐在餐桌旁,将陈妙欣点的那份外卖一点点吃完了。他擦了擦嘴巴,说道:“妙欣啊,下次不要再点这家的外卖了,一点儿都不好吃。热量高,吃完了还容易发胖。”说完这句话后,他伸手拿起了放在旁边的刀。   室内本就沉寂得可怕,刀子划过餐桌的那一声,足以摄人心魄。李一江握着刀子,慢慢走到了陈妙言的面前。而在这时候,陈母重重地“哼”了一声,竟不顾一切地挪动过来,挡在了女儿的身前。陈妙言惊得大叫,可惜除了“呜呜呜”,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李一江见状,倒有点儿惊讶:“阿姨,你不用着急,还有五分钟呢!我给了夏朗半个小时时间,五分钟后他再不到,我就送你们上路。”   他转而对陈妙言说道:“陈律师,我真的很羡慕你啊,阿姨是那么的爱你。”突然间,他换了一种恶狠狠的语气说道:“就他妈是这种爱,让我看起来恶心!什么他妈父爱母爱,全他妈是虚的!操,我就不信,在危险面前,谁能不怕?!”   李一江手里的匕首映着灯光,白色的寒光顺着刀刃滑到了刀尖。他高高举起来,倾注了全身的力量朝着陈母刺了下去。陈妙言姐妹惊得“呜呜”大叫,而陈母则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死亡降临的一刻。当刀子无情刺下来,三人都紧闭上了眼睛。陈母不愿意接受自己就此遇害的事实,而两个女儿更不愿意看到母亲血染身亡。   “哈哈哈哈……”李一江忽然笑了,他的笑声像是敲响了一面破锣,震人耳膜。三人缓缓挣开了眼睛,原来这一刀并没有真的刺下来。   “看到了吧,你们都看到了吧?没人不怕死的,我要杀阿姨的时候,你们都闭上了眼睛,哈哈,都闭上了眼睛。谁不怕死呢?”李一江自言自语了许久,他像是一个搞传销的,向面前三个人推销着自己的“人生理念”。可是,三人之中没有一个人回答他。   李一江抬起手来,看了看手腕上的表,他笑了一声:“不好意思,还有一分钟了。妙言,我知道你和夏朗在一起了。你没选我是对的,因为我根本不可能喜欢一个女人。和你在一起,我只是演戏给夏朗看。没想到……现在我真的来找你了。夏朗不给我活路,那我就和他最喜欢的人一起死。这样不好吗?”他的话音刚落,门铃就响了。叮咚叮咚叮咚,接连响了三声。紧接着,就听到了门板被拍响。夏朗边拍门边喊道:“李一江,开门!快开门!”   “哈哈,终于来了。”李一江看着门口的方向,尽管他脸上含笑,但是握着刀子的右手却在微微发颤。他扭过头来,一把提起了陈妙言。不管陈母和陈妙欣怎么阻拦都没有用。李一江凶巴巴地说道:“不好意思,陈律师,接下来必须请你出马了!”   “夏朗,妙言就在我手里,你退后三步,不许靠近!”   夏朗没办法,只好将高长水丢在了门口,自己准备往后退。   “等一等,把你的枪放在门口!”李一江早已通过猫眼看到了夏朗腰间的那把枪。夏朗迟疑了一会儿。李一江怒吼道:“快点儿,我让你把枪摘下来,你后退三步!”   夏朗只好从枪套里拔出了枪,轻轻放在了地上,然后自己面对着门,后退了三步。   房门这才打开了。李一江一手勒住了陈妙言的脖子,另一只手里握着刀,抵在了她的颈间。他眼睛看着夏朗,一把将陈妙言推开,弯腰拿起了枪。而后又看到了瘫坐在地上的高长水。高长水哪里经历过这样的场面,吓得小便失禁,裤裆湿了:“大哥,大哥你冤有头债有主,不关我的事啊,我什么都不知道,不关我的事啊!”   “操你妈的,你他妈不认识我是不是?!”说着,李一江用枪把儿狠狠砸了一下他的头。高长水顿时头破血流。   夏朗举着双手,冷冷问道:“我叫我办的事我都办到了,现在你可以放人了吧?”   “哈哈,哈哈哈……”李一江阵阵阴笑,“夏队长,你太天真了。你这是在和一个犯罪分子谈条件吗?我现在手里有四个人质,你凭什么和我谈条件?手无寸铁,难道你没有意识到,你已经成为我第五个人质了吗?” 第四十八章 我们一定可以帮你的!   李一江用枪抵在了夏朗的头上,逼他慢慢走进了屋子。夏朗举着双手,感觉到了那冰凉的枪口就顶在了自己的后脑勺上,李一江站在了他的身后。他说道:“李一江,你跑不掉的,投降吧。”   李一江冷笑了两声:“夏朗啊,我之前也听说过你的名字。都说你才思敏捷,我看也不过如此。你上了我的当了,你没有带警察来,只有你一个人。现在枪也落在我手里了,你能怎么样呢?哦对了,你别以为我不会玩枪,我以前去缅甸玩的时候学习过的。”   夏朗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高长水侧躺在地板上,看了李一江好一会儿,他突然高声叫道:“啊,我想起来啦,我想起来了,你是李一江,你是沈岩那次带来的……”   李一江看着他,凶光毕露:“是,高长水,当初你们四个人折磨了我一晚上。你们是舒坦了,现在轮到我了,我会把你们一个个送进地狱!”他虽然对着高长水说出了这番话,但是手里的枪一直对着夏朗。他心里很明白,其余四个人都被绑起来了,只有夏朗才是最大的威胁。   “以暴制暴,李一江,你觉得这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吗?”夏朗冷静地问道。   “呵呵,那我能怎么办?我去报警,你们会管吗,你们会抓这帮畜生吗?法院会判吗?”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好似连珠炮似的从李一江的嘴里迸出来。   夏朗说道:“可你以暴制暴,杀了人!这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吗?你这样做,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   “我和他们不一样,我只是杀他们四个就可以,我绝不会牵连其他人。夏朗,杀死高长水,我会自杀,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夏朗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苦笑着摇了摇头:“李一江,你还是不明白。你不是要给我一个交代,而是要给所有人一个交代。你说你不会牵连别人。那陈律师和她的家人为什么会这样?你说你不会牵连别人,你知道你犯下的罪行造成了多大的社会恐慌?!”   李一江握枪的手已经在发抖了,他怒声吼道:“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没有想过让别人牵扯进来,这都是你逼得我!要不是你把我逼到了这一步,我不可能来打扰妙言她们的!”   夏朗心中突然升起了一股悲悯之情,李一江算是一个悲剧人物吗?也许是的。他被四个男人强暴了,心中的悲苦无处诉说,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发泄自己心中的痛苦。在他看来,绑架了陈家母女的行为,只是一种“打扰”。   夏朗忽然换了一种颇为同情的语气:“李一江,你如果是一个女人,也不必走到这一步了。”他的意思很明显,如果李一江是一个女人,沈岩等四人的行为构成了强奸罪,那么必然会受到法律的制裁。   本以为说出这句话后,李一江的情绪能够稍有缓和,没想到他更激动了:“你闭嘴,我知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想让我难堪,你想让我丢人,是不是?!”他的手拼命晃动着,食指在扳机前不断地抖动。   陈妙言心惊之余,“呜呜”发出了叫声。夏朗轻轻抬手,示意她不要担心。他慢慢说道:“李一江,现在我们五个都被你控制住了,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你把你的故事说出来,说不定我们可以想一个办法帮助你呢!”   李一江苦笑道:“可能吗?杀人偿命,我已经有这个思想准备了。我挺羡慕你的,夏朗,我真的羡慕你。你是一个正常的人,你不能理解我的。没人能理解我,也没人能帮得了我。”   “李一江,你先不要激动。你想一想,我是刑侦支队长,陈律师又在这里。你把你的遭遇说出来。我们一定可以帮你的!你看,我把这个扔了。”夏朗说完,慢慢摘下了自己的对讲机,丢到了地上,然后是手机,也放到了旁边的柜子上。   夏朗举起双手说道:“你看,我现在没办法叫支援了,你总能相信我们了吧?李一江,你想清楚,那四个人死有余辜,有我们帮你,你还能有一线生机。但是如果你真的执迷不悟的话……全城封锁,你也逃不掉的。”   李一江的手抖动着,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你们……你们是不是真的能帮我?”   “能,一定能。陈律师是你的朋友,我也明白你的苦衷,我们都可以帮你的。”   付如丞送走了杨书记后,又回到了现场,他左右看了看,扯着嗓门高喊:“夏朗呢,还没回来吗?”   “付局,还没有。”   “夏朗这是干什么呢,也太无组织无纪律了!”付如丞是了解夏朗的,这么关键的时候,他不可能不在的。难道是他家里出了什么事?可如果是这样的话,夏朗也应该请假的,怎么能不请假就私自离岗呢?   尤其今天还是市委的政法委杨书记亲临现场,夏朗这时候不在,杨书记当时的脸色就很难看。这令付如丞也觉得面上无光。他叫来了许成:“你查一查夏朗去哪儿了。”   “付局,夏队是开车走得,我也不知道啊。”   “你笨啊,查监控,查他手机,总能知道人去哪儿了。”付如丞很恼火。   “是。”   二十八年前,新疆。一场大雪降临了喀什。将这个位于新疆西南部的城市变得银装素裹。鹅毛大雪纷纷降落,不多时路面便被盖住了。在喀什西边的一个小村子里,窄窄的村路上走过来了一个男人。这个男人四十多岁的年纪,面容清癯,肤色黝黑。大概是常年在太阳下曝晒,他脸上呈现出了龟裂的高原红,脸上也起了皮,看上去整张脸黑的红的白的,很热闹。   男人两只手抄在了袖子里,冒着大雪沿着路走着。这时候因为积雪很厚了,根本分不清楚哪里是路。男人走了没两步便滑了一个趔趄,倒在了地上。他从地上爬起来,高声咒骂了一句,继续往前走。   平时只用十几分钟的路,他足足走了一个小时,这才来到了家门口。进了院门,来到了屋子前,推开门。大风呼号着,裹挟着大片的雪花往屋里灌。这时候,从里屋走出来了一个老太太,她拄着一只拐棍,问道:“怎么样啊?生的啥?”男人拍了拍身上的雪花,说道:“还能是啥?男的呗!妈的,这傻婆娘真是晦气,他妈一傻傻一窝!”这个男人,就是李一江的父亲。而这段往事,正是当年李一江出生不久的事情。   李一江的父亲在当地园艺场上班,但因为酗酒脾气暴躁,导致没有姑娘愿意嫁给他。一直到了四十岁那一年,他从别人手中“买”来了一个女的。这个女人三十多岁的年纪,模样还算周正,可精神方面却有很大的问题。   但是李父还是和她结婚了,婚后的生活很不如意。女人的精神病时不时就要犯,到后来跟一个痴呆弱智没什么区别了。生下来的两个孩子也都是痴痴呆呆的。钱花进去了不少,可始终不见效。李父明白自己被那个人贩子给骗了。因为人贩子和他做过保证,说这个病问题不大,找个大夫看看就能治好。   有了儿子,却是一个痴呆。这让李父的心情很不好,但他还是想要一个孩子。一个正常的孩子,哪怕不是儿子也好啊!这个想法蹦了出来,李父很激动。对啊,生下来的男孩儿是痴呆,女孩儿总不也是了吧?他一直盼着能有一个女儿。 第四十九章 变态的心境   许是天意弄人,没想到第三个孩子出生了,仍旧是一个儿子。在当年那个时代背景下,家家户户都想要一个男孩儿,可谁懂得李家想要一个女孩儿的心思呢!   老太太听了这话也犯了愁:“这可咋办啊?这孩子该不会也有问题吧?”李父不说话了,自己的妻子躺在了医院里,他都不去看一眼,当晚以酒浇愁,喝得酩酊大醉。   老太太不甘心,她也想要一个正常的孙女。当晚,老太太顾不上大雪天,自己去找了村东头的瞎子算命。这瞎子在民国的时候就有一号,后来参军上了战场,被炮弹炸瞎了两只眼,从此就在这村子里给人算算命了。   老太太在那儿待了一宿,一直在问有没有破解的方法。瞎子最后给她支了一个招:“把这孩子当成女的养,这孩子说不定能健健康康地长大。”   李一江回忆到了这里,已经涕泗横流,他说道:“从我懂事的时候起,我就穿着一条裙子,女孩儿怎么过,我就怎么过。第一天上学,我也在人生中第一次穿上了裤子。在学校里我蹲着撒尿,被同学们嘲笑了。那时候我才知道我跟别人不一样。我恨家里,我恨我父母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李一江记得,小时候只要妈妈犯病了,爸爸肯定会酗酒,然后毒打妈妈。李一江那时候都会拼命地抱住爸爸的腿,哭喊着求他不要打了。可是自从在学校被人嘲讽后,他就恨上了自己的家人。他恨爸爸、恨妈妈、恨奶奶、恨村东头的瞎子,也恨两个神经不正常的哥哥!他很所有决定了他命运的人。   从那以后,他跟家人的关系渐渐疏远了。他发奋读书,目的只有一个,摆脱家里人。他不想再和这个家庭产生任何的瓜葛。最终,李一江以全市第二名的优异成绩考到了北京。他原以为,这是自己人生的新篇章。可是有一件事,令他始料未及。他在填写志愿的那一天,本来选择了北京的一所名牌大学,但是在他去医院看病的时候,他奶奶找同学来给他改了志愿。   他得知这件事后,气愤到了极点。而奶奶却振振有词:“瞎子给你算过啦,说你命里有一劫,要是去了北京,会犯人命官司,活不过三十岁,我这是在帮你啊!你名字缺火,离火市五行属火,有什么不好的?你到那里后,肯定会过得很好的!”   李一江很气愤,因为他的前程被这个老太婆一手给毁掉了。他大声喊道:“你……你这是封建迷信!”   老太太也很愤怒:“我这是封建迷信?当初要不是听了人家瞎子的,你能不能活到这么大都是个问题!”   这时候,李父正巧回家了。见儿子顶撞了母亲,自然是毒打了李一江。李一江哭着跑出了家门,他的前途已经没有了,北京的大学梦碎。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复读一年,来年再战;要么乖乖去离火市上学。   李一江想了许久,他决定去离火。因为这个家,让他一时一刻都忍受不了了。   而就在他做出这个决定之后的几个小时后,偏偏又发生了另一件事情:李一江小的时候没少被父亲毒打。当时村子里有一个医生,李一江经常去他那里看伤。这一次也不例外,李一江来到了他这儿。   这个长相斯文的医生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说道:“哎呀,可真是的。你爸下手也太狠了,怎么能这么打呢,这可真够严重的。”说着,他拿出了药,慢慢擦拭着李一江身上的伤。李一江平时都没有听到过这么关怀的话语,虽然这在常人听来只是一种感叹,但他的心里却十分受用。   当天晚上,和家人闹矛盾的李一江就住在了这个医生的家里。也就是在这一晚,李一江第一次感受到了同性之欢。懵懂的李一江并不知道这一晚发生的事情意味着什么。直到后来他来到了离火市,面对护校那个美女的追求,他退避三舍。因为他隐约觉察出了,自己对异性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兴趣。他……爱上了男人。   李一江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了:“你们不知道这是一种怎样的痛苦。我在别人眼里就是一个异类,但是我的委屈,又能对谁说呢?”   夏朗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慢慢转过身来。李一江握枪的手,已经垂了下去。他拍了拍李一江的肩膀,一句话都没有说。   “付局!”在现场,许成一路跑了过来,“查出来了。”他气喘吁吁。   “夏朗去哪儿了?”   “先是去东山公园里抓了一个人,然后又去了陈妙言的家里。”   “这个夏朗,到底在搞什么鬼?!”付如丞骂了两句,忽然冷静了许多。夏朗平时的工作都是认真负责,偶有小错误,但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绝不含糊。他不可能这时候离岗,不管不顾的。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付如丞思忖了片刻,叫道:“小韩,小韩!”   “韩笑,付局叫你呢。”许成也帮着喊了一句。   韩笑跑过来:“付局,您找我?”   “我记得你是不是说过,李一江和陈妙言是认识的?”韩笑一愣,这话他确实私底下说过,但也不知道怎么的,竟然传到了副局长的耳朵里。他神情大窘,点了两下头。   “糟了!”付如丞心中一紧,马上分派了任务,“你们俩,马上带着人去陈妙言的家里,要快!”   “付局……出什么事了吗?”许成和夏朗面面相觑,都不明白为什么付如丞下达了这样的一条命令。   “我现在也不确定,但是犯罪嫌疑人李一江很可能潜藏在了陈妙言的家中,要不夏朗也不会去那里了。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是!”两人响亮的应道,立刻联系了同事。   而在陈妙言的家中,夏朗和李一江已经席地而坐了。李一江背靠着墙壁,一脸的茫然:“当初,我遇到了沈岩,以为自己遇到了爱情。可是后来我发现……原来我遇到了一个人渣。那一晚,沈岩把我绑了起来,他打开家门……”   李一江的眼睛望向了高长水。高长水吓得浑身一哆嗦。李一江继续说道:“他们三个就冲进来了,三个人没有一个拿我当人看,他们拿皮带抽我,扇我嘴巴,折腾了我足足一宿……我当时和一个死人没什么两样。我是那么的爱沈岩,我什么都不在乎,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就算他这么对我了,我也没有怨过他。但是他……他不该跟我提出分手……不该啊……”李一江的眼神变得深邃,仿佛又回忆起了那段时光。   夏朗的心里很不舒服,沈岩等四人或许是死有余辜,但李一江的作案手法却也太过凶残了。   李一江呢喃说道:“那一晚,我约他出来,他还不愿意。我说,我没有任何的企图,只求他能再陪我一晚,只要一晚就好。其实我真的没有想过要杀他。但是……在他洗澡的时候有人打来了一个电话。我看来电显示是乐志平,我知道,这一定是他的。我知道,这个男人不再属于我了,我必须要……要动手了。”   李一江停顿了片刻,他从兜里摸出了一支香烟,点燃了。然后把香烟带打火机递给了夏朗,夏朗也点上了一支烟。两个人盘膝坐在了地上。陈妙言看到这一幕,觉得夏朗简直是有病。他身为警察,却和一个变态的杀人凶手坐在了一起,还抽着烟。简直不可思议! 第五十章 你真是一个大笨蛋!   夏朗吸着烟,深邃的目光透过了重重烟雾凝视着李一江。他自信自己可以抓获眼前的这个犯罪嫌疑人,但动手之际,不能保证他不会伤害人质。这屋里有四个人质被控制住了。只要夏朗稍有疏忽,后果不堪设想。   夏朗沉默了片刻,开口说道:“我很同情你,沈岩、万宗民、陶胜光,再加上面前的这个高长水,他们都死有余辜……”   高长水听到这话,面如白纸,脸上不见一丝血色。他听到就连面前的警察也这么说,顿时惶恐不已:“不……不……我不想死,你是警察,你不能让他杀我的,不能让他杀我啊!”他拼命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爬起来。   李一江听到他的呐喊,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神色渐渐变了。那已经消失了一阵的杀气,重新从他的眼神中冒了出来。夏朗担心高长水激怒他,急忙吼道:“闭嘴!”高长水被夏朗的气势威吓住了,怔然不语。   夏朗转而对李一江说道:“事出有因,也许可以轻判的。我们也会向检察院说明情况,但是具体的事宜……最好还是问问陈律师。”说完,他的眼睛望向了陈妙言。陈妙言见到他的目光,惊恐之中镇定了许多。她觉得,夏朗的那种眼神可以给她无限的安全感。   李一江也望了望陈妙言,他缓缓站起身来,走过去。“嗤啦”一声,扯开了陈妙言嘴上的胶带。陈妙言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像是一条刚出水的鱼,贪婪地吸着空气。   “妙言……对不起……”李一江忽然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   陈妙言一愣。以往,她也曾接触一些杀人凶手,但从来没有一个人会像李一江这样。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啊?一面是文质彬彬、知书达理;一面是阴狠毒辣、冷血无情。   “妙言,你觉得这事有办法吗?”夏朗也走过来,站在了李一江的身后。而李一江,一双期盼的目光看着陈妙言。   陈妙言沉思了一会儿,说道:“这件事情可以向法院陈述……”   她刚说了半句话,忽然,楼下警笛大作。红蓝相间的光不停地闪烁着,映在了玻璃窗上。房间里的所有人都惊愕万分。就连夏朗都没想到,自己的同事会来得这么快。   李一江紧握枪支的手骤然抬起。夏朗见状,突然从后面发动了袭击。他的右臂死死缠住了李一江的喉咙,左手握住了他的左腕,使劲往茶几上撞过去。“咚咚”两声,李一江的手背撞得淤青,左手里一直紧握的刀掉到了地上。   可是,李一江的右手还有一把枪。他翻过右手绕到了身后,枪口抵住了夏朗的肚子,扣动了扳机!   “夏朗!”陈妙言叫了一声。   “夏队,夏队你在里面吗?”门外响起了一阵剧烈的拍打门板和叫喊的声音。“陈律师,陈律师?”还有人叫着陈妙言。   有人说道:“来不及了,撞门吧!”   许成自告奋勇,他后退了几步,突然猛冲上去,抬起脚来冲着门板踹过去。许成长得五大三粗的,平时执行抓捕工作的时候,没少让他负责破门。许成也自信,最多三脚,就能把这扇门踹开。而就在他的脚底板即将接触到门板的时候,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门后站着一个人。   许成急忙收住了脚,打了一个趔趄,坐倒在了地上。走廊中分列两旁的警察全都举起了枪。可当大家看清楚面前这个人后,又不约而同地缓缓放下了。   许成硬生生收了力气,导致自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屁股摔成了八瓣儿。他揉着屁股站起来,诧异地盯着夏朗看:“夏队,你……你没事啊?”“怎么没事?九死一生啊!你们进来吧,李一江已经被抓住了。”   大家这才鱼贯而入。只看到屋子里除了夏朗以外,还有五个人。陈家母女坐在了沙发上,三人脸上都带着泪痕,惊魂未定的样子。李一江被手铐铐住了,脸上带着淤青。还有一个干瘦干瘦的人,蹲在了一边,双头抱头。   “这个就是李一江,这个叫高长水,两人都带回去吧。”   警察忙碌起来了。而陈母没有想到,她是那么的痛恨警察,甚至家中都不许提到“警察”两个字,但今天家里面却闯入了这么多的警察。   夏朗咧着嘴,刚才跟李一江的一番搏斗,他也挨了不少拳,这时候觉得有点儿疼了。他走到了一边,把枪从枪套里拿出来,然后又拿出了子弹包。退出弹夹,一颗一颗地往里面填着子弹。陈妙言问道:“枪里没有子弹吗?”夏朗苦笑:“怎么可能?真当我们的枪是摆设啊。今晚全城搜捕李一江,所有的警察都是全副武装上阵的。每个人的枪里都压着子弹呢!”   “那为什么……”她刚刚明明看到李一江扣动扳机了,但是枪却没有响。   夏朗把弹夹推进去,拉动了套筒,“咔”的一声,然后扳动了保险,这才把枪塞回了枪套里。这一系列的动作干净利落。他说道:“你想啊,李一江已经控制住了你。我赶过来已经没时间换衣服了,他看到我这身打扮,肯定会向我要枪的。我哪儿能真给他呀?所以来这儿的路上,我把子弹全退出来了。”   “夏朗……我……”陈妙言有千言万语想对夏朗说,可是始终有一块石头堵在了喉咙处,让她怎么都开不了口。   “夏队。”又是许成,这小子怎么这么不识趣呢?夏朗没好气儿地问道:“又怎么了?”   “那个……需要陈律师和她的家人跟我们回局里录口供。”   夏朗询问的目光看向了陈妙言。   陈妙言犹豫了片刻:“我一个人去可以吗?我的家人现在情绪很不稳定……”说完,她担忧地看了看自己的母亲和妹妹。   “嗯,大成,先这么安排吧。”   “是。”   陈妙言安慰了母亲和妹妹几句,然后就跟着夏朗下了楼。来到了楼下,只见这里停放了六辆警车。这些警车全都闪烁着红蓝两色的警灯,尽管关闭了声音,却显得颇为震撼。陈妙言的一双美眸不觉望向了夏朗。他刚毅的面容,被红蓝两色映衬得愈发英武帅气了。   “走吧,我亲自为你开车。”夏朗打开了车门,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陈妙言不禁笑了一下,她又故意板起了脸:“好啊,不许别人再上这辆车,我有笔账要跟你算算。”   夏朗一愣,说道:“你是陈律师诶,不是陈会计,跟我算什么账?”   “先上车。”   “哦。”   一队警车奔向了市局的方向,路上,夏朗先是向付如丞汇报了工作。犯罪嫌疑人李一江已经落网,散布在全城的警员陆续撤去了。夏朗放下了手台后,问道:“好了,陈大律师,有什么要问的,请便吧。”   “你为什么对我老妈说你以后都不会出现了?”   夏朗听到这个问题,本来轻松的脸上显得不淡定了,他犹豫了一会儿后才说道:“我那是糊弄老太太的话,你也会信啊?你看看,我们这不是又见面了吗?”   虽然他这么说,可陈妙言却很清楚。夏朗不想让陈妙言和她的母亲有任何的隔阂。   “夏朗……”陈妙言注视着前方,忽然嗫嚅着唤他的名字。   “嗯?”   “你真是一个大笨蛋!”   夏朗愣了一会儿,忽然笑了:“是吗?可是我觉得自己很聪明啊!” 第七卷 泣血的童年 第一章 疑点重重的旧案   下流,庸俗,淫秽——这些都严格限于人类所有。人的心地龌龊,总想掩饰自己。——马克吐温(美)   十八年前,乌云密布,北风呼号,似乎是憋着一场大雨。离火市成岩小学的主教学楼上,一个男人站在了楼顶。狂风拂过了他的身躯,将他的衣服吹起。这个男人三十多岁的年纪,面容悲怆。脸上带着淤伤,一副金丝眼镜已经碎掉了一只镜片。往日里文质彬彬的他已不见了那种书卷气,脚边放着几只空酒瓶。   他扬起双臂冲着阴沉的天空大喊:“为什么会是我啊?为什么啊?我什么都没有做过,我不是色魔,我不是变态啊!”声音像是一个浪头接一个浪头,徐徐送远,到达了天边。而回应他的,只有阵阵的滚雷。   他放弃了,慢慢放下了双臂,苦笑了一声。连日来的委屈,像是开闸的洪水,一下子全都涌了上来。他轻轻摇着头,翻过了顶楼的栏杆,轻声念着:“老婆,小言、小欣……我不能陪你们走到最后了……保重。”最终,握着栏杆的手松开了。他双开双臂从楼顶坠落,像是一只大鸟。   莽莽夜色中,一道紫色的闪电划破了夜空,紧接着一记炸雷响了起来。陈妙言一下子从噩梦中惊醒了。她不知道这是第几次做梦梦到父亲了。这十八年来,她每每念及跳楼身亡的父亲,都会悲从中来。陈妙言坐在床上定了定神,掀开被子下了床。   她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透明的玻璃窗上映出了她俏丽的容颜。窗外,豆大的雨点无情地砸下来。将玻璃窗砸得噼啪乱响。很快,雨水就模糊了玻璃窗。   与此同时,在夏家。夏朗被聒噪的雨水烦个不停。他拉上了窗帘,重新坐在了书桌上,点上了一支烟,细细地翻着卷宗。因为在追捕高长水的过程中,夏朗擅自在人群密集的地方开枪示警。付如丞将他暂时停职。表面上是停职,其实付如丞有点儿心疼这位部下了。这半个月来,离火市凶案接连不断,他也需要好好休息休息了。   可是夏朗却没有彻底放松自己的神经。他的案头上放着十八年前有关于陈妙言父亲的案子:   十八年前,离火市六中的旧址上还是成岩小学。这家学校是由香港富商厉成岩出资兴建,因为大量资金的注入,使得成岩小学师资力量在当时的离火市小学中无可匹敌。她也是离火市第一家配有电脑课的小学。全校实行了所谓的军事化的封闭式管理。   可是在新千年之际,这所学校却发生了一件骇人听闻的恶性刑事案件。一年级的学生甘妙龄产生了厌学情绪,家长怎么都不能理解。后来几次的逼问下,甘妙龄说出了“害怕老师下面的毛毛虫”这样的话。家长觉察出了不对,打骂女儿,继续逼问。   甘妙龄一时想不开,小小年纪竟然从13楼一跃而下!这件事情令甘家父母痛心不已,他们马上去学校质问此事。双方各执一词,报了警。而在警方后来的走访中发现,在学校中,共有六名女同学都受到了侵犯。   而对于侵犯她们的人,却没有一个人能看清。因为每次这个人出现,都会戴着一个黑猩猩的面具。对于具体的形态身材,孩子们也没有清晰的印象,有的说他个子很高,有的说他个子很矮;有的说他很瘦,有的说他很胖。   随着警方调查工作的展开,发现很多老师都没有作案时间。这份尘封了十八年的卷宗上,也详细记录了几个嫌疑人的口供。但是他们都有明确不在场证据,被一一排除了。而本来不在嫌疑人之列的语文老师陈之行,反而落入了警方的视线。   原因全在于学校里一名叫董晓晓的学生说出的一句话,她说陈老师有毛毛虫。警方因此断定了陈之行有重大作案嫌疑。陈之行大呼冤枉。警方最初因为没有确凿的证据,只是对陈之行进行了初步的拘留审讯。过后不久,陈之行被释放。   但陈释放不久后,在陈之行的办公室里,警方搜出了一只黑猩猩的面具、几件女童的内裤,以及大量的情趣用品。在一次案发现场,又发现了一个文件夹,里面正是陈之行所做的课件。上面还有陈之行的大量指纹。警方决定,正式逮捕陈之行。   但在警方前往抓捕陈之行的途中,他从楼上一跃而下,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因为学校发生了这种事情,香港富商厉成岩撤资。成岩小学就此关闭,所有学生按照户籍所在地分散到了各个学校。后,成岩小学旧址改成了离火市第六中学。   夏朗看着这份卷宗,眉头渐渐皱成了一个“川”字。表面看起来,这件案子清晰明了,陈妙言的父亲陈之行确实是有重大的作案嫌疑。但是仔细想来,似乎经不住推敲。首先,指出陈之行有作案嫌疑的只是一个七岁的女孩儿,几个受到了侵害的女同学都不能准确地说出犯罪嫌疑人是谁,为什么她会知道呢?   其次,那些看似确凿的证据。面具和内裤都是贴着皮肤穿着的,在十八年前,离火市警方的勘验手段有限。卷宗中并未详细记载这些证物是否得到了详细的勘验,上面有没有指纹、油脂,没有明确指出陈之行作案的可能。   最后,就是那个决定性的证据,压垮陈之行的最后一根稻草——那个文件夹。之前确定的受害人有六个人。这六个人都没有办法准确说出犯罪嫌疑人的特征。除了因为年纪幼小外,也是托庇于这个变态的心思缜密。他之前没有留下任何的蛛丝马迹,但为什么董晓晓却能准确说出陈之行的名字呢?要知道,案件发生后,警方每天二十四小时守候在成岩小学里。即便是再变态的凶徒都会收敛。为什么陈之行会在这个时候犯案,他傻吗?   夏朗点上了一支烟,两道剑眉死死锁在了一起。他心中默默念道:“看来,妙言说得不错。陈之行很可能是被冤枉的。”   他又重新翻了一下卷宗,想看看当初是谁经办的此案。有很多人是夏朗不认识的前辈,但是他却看到了一个最为令他震惊的名字。惊吓之间,手里的香烟都掉在了地上。   第二天一早,陈妙言给夏朗发了一条微信,想知道他在哪里。因为她刚去了市局找夏朗,想问一问他有关于自己父亲的那件案子。哪知道韩笑笑着对她说道:“嫂子,我们夏队刚被停职了。不过你别着急,只是上面想给他放个假让他休息一下。今天没来单位。”   陈妙言开车刚出了公安局门口就停靠在了路边,静静等待着夏朗的回信。   过了好一会儿,夏朗才回了两个字:查案。   陈妙言不由地会心一笑,停职了还在查案子。她当然清楚夏朗在查什么案子。   “晚上我再找你。”夏朗又回复了一条。   “好。注意身体,不要太累了。”陈妙言发过去这一条微信后,就开车离开了。   她不知道,此时的夏朗驱车去了燕垣市。他当初就是从燕垣市警校毕业的,再次站在了学校门口,望着鎏金的校名,他的心中颇多感慨。 第二章 师父,我觉得你这次做错了   下课铃声响起,一个老人走出了教室。他身材高大,足有一米八多的个子,面容刚毅,走起路来腰板挺直,一身的英武之气。两道花白的浓眉插入了鬓边,眼神中处处透露着睿智。他乘电梯到达了自己办公室所在的楼层,电梯门一打开,他便看到了站在自己办公室门前的那个年轻人。   老人不觉愣住了,而后哈哈大笑:“夏朗,哈哈,你小子真是够没良心的。自从离开学校后就没回来过,今天怎么想起来回娘家看看了?来,进屋。”说着,他拿出了钥匙打开了办公室的门。这个老人正是夏朗的老师,刑侦学专家岳兴邦。   夏朗笑着说道:“没什么,我是特意来看看师父你的。”   “呵呵,小兔崽子,说谎都不会说。还记得我教过你怎么通过人的微表情来判断一个人是否说谎吗?你刚才的表情已经出卖你了。”岳兴邦请夏朗进了屋,然后让他坐下,自己则倒了两杯茶,“无事不登三宝殿,我猜你是因为被停职的事情来找我了吧?老付这人也真是的,想让你休息就明说,还非得找这么一个借口。不过你在人流密集的地方鸣枪示警,做得也太过了。”   夏朗接过了茶水,喝了一口说道:“师父,我来找您是为了一件案子。”   岳兴邦起初没放在心上,他坐在了夏朗的对面,笑容可掬:“怎么,你还用得着来找我吗?这几年我知道你办了不少大案子,尤其最近离火市那边不算太平,我也听说了。年纪轻轻就能当上刑侦支队的支队长,你肯定是有两下的。说说吧,是不是遇到什么棘手的大案子,需要我出山了?”   “师父……”夏朗犹豫了一会儿:“十八年前,离火市成岩小学发生了女童被性侵的案子,您应该有印象吧?”   岳兴邦本来端起了茶杯送到了唇边,一听夏朗提起了这件事,他的动作僵住了。而后,他慢慢放下了茶杯,叹了口气说道:“你怎么问起了这件案子了?”   夏朗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道:“我看到了这件案子的卷宗,是您当初经办此案的。你那时候是分局刑侦大队的大队长。”“嗯……确实是有这么一件事。当时市局虽然成立了一个专案组,但是负责侦破此案的是明耀区分局。”   “可是……师父。”夏朗踌躇说道,“我看过这件案子的卷宗了,似乎还有很多疑点。”   岳兴邦的脸色有点儿难看:“夏朗,这件案子都过去了十八年了,你怎么想起来看它了呢?那时候你还是个小孩子呢,2000年……那时候你多大?”   “小学三年级。”“唔……”岳兴邦的眼神渐渐变得深邃。   “师父,我刚才的话还没有说完,我觉得这件案子还有很多的疑点。”   岳兴邦大手一挥:“不会的,当时排查工作很细致,而且还有省厅的专家督导。每一个细节我们都仔细推敲过,也详细地比对过,不会出现什么纰漏的。”他细细沉思了一会儿:“最后那个嫌疑人姓陈,好像叫什么陈……陈……”   “陈之行。”“对,就是他。陈之行这个人,很狡猾,平时是以老好人的形象出现。他还三次被评为了离火市的先进工作者,最后他畏罪自杀后,就连教育局的几个领导都跟着落马了。这件案子当时造成的影响很轰动。”岳兴邦从兜里拿出了香烟,点上一支后,连同打火机推到了夏朗的面前。   夏朗却没有拿出一支香烟,他只是看了一眼:“师父,我觉得这件案子还有三个疑点。”接着,他就把昨天想到的三个疑点说了出来。   岳兴邦思索了片刻,说道:“关于这三点,我现在就可以回答你:第一,你提到的面具和内裤,当时的技术手段有限,能鉴别DNA的技术只有省厅才具备。但是其中几个家长认出了内裤是自己孩子的。后来省厅的痕迹学专家也确认了,物品上的指纹属于陈之行,我们是通过这一点来确定的。第二,那个叫董晓晓的孩子是个关键,因为我们一开始只是认为了有六个受害人。后来发现,这个叫董晓晓的孩子也曾经受到猥亵,她认出了作案人就是陈之行。”   夏朗打断了他的话:“董晓晓也被侵犯了吗?”   “这一点不知道,我们当时要带她去做检查,但是她的父母不同意,后来就带着董晓晓转学了。咱们接着说第三点,当时这件案子前后跨度三个多月,在这一百多天的时间里,我们不分昼夜,全天24小时在校园里流动执勤。那个变态没有下手的机会。夏朗,你记不记得我以前跟你说过性瘾症患者?”   夏朗点了点头。   “凶手肯定是一个性瘾症患者,他针对的目标又是幼童,长期压抑的心理得不到释放,干脆就铤而走险,这样的例子不是没有过。”   夏朗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旁边的香烟没有动,茶也凉了。夏朗犹豫了许久,忽然问了一个问题:“师父,你觉得你说的这三点理由,可以说服你自己吗?”   岳兴邦夹着香烟的手抖了一下。   “从我进入这家学校的第一天起,你就教过我。你说过的,我们警察需要学会扮演记者的身份,对于一件案子要不遗余力地挖掘案件真相。但是……师父,我觉得你这次做错了。”   岳兴邦没有说话,他颤抖着的手拿起了茶杯,杯子里的茶水已经凉透了。他慢慢喝了一口:“夏朗,我是你老师,我比你更清楚这件案子是怎么回事。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陈之行,我不知道你有什么好怀疑的!”   “师父,当初班里那么多学生,为什么你器重我呢?”   岳兴邦没有说话。   “我记得你和我说过,你说我体内有一种天生的罪案克星的基因,我可以察觉到别人不容易察觉出的细节,我能够想到别人想不到的事情。师父,我现在就觉得这件案子有问题!”   岳兴邦沉着一张脸:“案件是靠查的,不是靠直觉!十八年前的旧案,水落石出,谁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你查它还有什么意义呢?!”   夏朗一脸的惊愕,他怎么都想不到,这句话竟然会从自己老师的口中说出来。他惊愕了许久,呢喃说道:“师父……如果你是这样认为的……那我可以告诉你这件事情的后续。有关陈之行的家人的。”   岳兴邦深深地运了一口气,又点上了一支烟,狠狠地嘬了一口。   “陈之行跳楼自杀,他的老婆和两个女儿受尽了别人的白眼。没办法,这个母亲为了让孩子有一个正常的生长环境,就带她们离开了原来的家。家里的顶梁柱倒了,陈之行的妻子不得不肩负起了整个家庭的重担,这十八年来,她什么苦都吃过,终日以泪洗面。她到现在还不相信自己的丈夫是变态色魔,痛恨真凶,也痛恨我们这些警察!师父,如果这件案子真的是错的,那么我们全都有责任。”夏朗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岳兴邦长叹一声:“如果我错了,我会承担责任。但是夏朗,如果你错了呢?”   夏朗茫然了许久,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了。如果陈之行真的是犯罪嫌疑人,夏朗就等于是在质疑所有经办此案的前辈,也在质疑自己的恩师。   从警校离开后,头顶的太阳照得人头晕。夏朗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了车前的,他系上了安全带,心中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一定要查出案子的真相! 第三章 那一天,天塌了   晚上,陈妙言回到了家中,她这一天都心神不宁的,心中记挂着夏朗,也记挂着十八年前的那件案子。虽然说停职是为了让他休息,可是夏朗的心中会作何感想?受了这样打击,他还能专心去工作吗?   陈妙言今天问了好多人,都说夏朗停职是因为私自鸣枪示警。但她心里清楚,当时那种情况下,夏朗这么做是为了争分夺秒,是为了救他们母女脱险。她决定找机会问问夏朗,实在不行她去找市公安局副局长付如丞说明情况。可是她今晚约夏朗的时候,原本说好了的晚上见面,夏朗却临时变卦了。这更让她担心了。   一家人围坐着餐桌吃饭,陈母一言不发。自从上次家里涌进了大批警察后,她就很少说话了,脸色铁青。陈妙言姐妹二人都看得出来,老妈还在生气呢。她是最痛恨警察的,但偏偏是警察救了她们一家。这一定会让一向要强的母亲感觉到愤怒。   “老妈,你尝尝这个,这是老姐买回来的,你最爱吃的!”陈妙欣讨好地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在了陈母的碗里。   陈母看着这块红烧肉,眼圈红红的。陈妙言关切地问道:“老妈,你怎么了?”   “唉,看到红烧肉,就想起了你爸来了。那时候咱们家日子过得很清苦,你爸发了工资,买上两斤肉,都是让我做红烧肉,他知道我爱吃。但是最后……他一筷子都舍不得动,自己在那里吃青菜,把红烧肉都给了我们娘儿仨。”   听到母亲的话语,陈妙言和陈妙欣两人的心中都不大好受。陈妙欣还则罢了,父亲陈之行走的时候她还小,印象不深。陈妙言却记得母亲说的点点滴滴。她太了解自己的母亲了,这个要强的女人从不轻易流泪,但唯独提起父亲的时候是个例外。   以往,母亲只会在气愤的时候把亡故了十八年的父亲搬出来。可是现在,她睹物思人,伤心之余也想起了心爱的丈夫。可见,上次母女三人被警察救下的事情对她的冲击力很大。   “老妈,你不要……”陈妙言刚说了三个字,就听到了家中的门铃响了。她打开房门后,一度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站在她面前的,竟然是夏朗。夏朗冲她微微一笑。   陈妙言很快醒悟过来,她走到门外悄悄掩上了门,低声问夏朗:“你怎么来这儿了?我妈她……”   夏朗笑道:“我知道,如果我是来找你约会的,阿姨一定会打断我的腿。可如果我说我是来办公事的呢?”   陈妙言不解:“公事?”   夏朗很熟练地拿出了警官证:“陈律师,我是市公安局刑侦支队支队长夏朗,有关于十八年前的一件案子,需要你和你家人的口供!”   陈妙言错愕,她明白了夏朗为什么这么大的胆子要来她家了。   似乎是听到了门口有人说话,陈妙欣走过去打开了房门。赫然见到夏朗,她也怔住了,嘴里咬着忘了放下的筷子,不知道如何是好。   陈母见两个女儿举止都很怪异,她因为刚才想起了丈夫,没什么胃口了,索性起身走过来看看。当她看到夏朗后,脸上的震惊神情比起两个女儿有过之而无不及。但很快,陈母就从震惊转为了震怒:“你来干什么?我们家不欢迎你!”   夏朗像是往常那样,将证件亮给了陈母看:“阿姨,我这次来是要调查十八年前陈之行坠楼一案,希望您能配合我。”他尽量稳住自己的语气,只是提到了“坠楼”,而没有说“畏罪自杀”。   陈母的表情变得复杂了。   十八年前,一个闷热的午夜,即便是深夜里,那些烦人的知了仍旧不停地聒噪,让人辗转难眠。家里那台老旧的电风扇垂着大脑壳,从里面吹出的风都是热的。吕新霞翻了个身,却发现身边没有人。她醒过来了,先是坐在床上叹了口气,这么多年的夫妻了,她知道丈夫陈之行一定又是在旁边的房间里批改学生的作业。   吕新霞下了床,走出卧室,来到了旁边的房间。这个房间只有十几平米,原本用来堆放杂物的。可是陈之行因为每天晚上都要批改作业,担心影响家人休息,所以把这里临时改造成了一间小书房。挤是挤了一点,但也能将就用。   吕新霞推开了书房的门,却见陈之行正在慌慌张张地藏一些东西。她很奇怪:“之行,你干什么呢?”   “哦,没事……我……我刚批改完作业,整理一下就好。”他一直背对着门口的方向,说完这句话才转回身来,问妻子,“是不是我吵醒你了?”   “没有,我担心你睡太晚,过来看看你。”   “哦,我……我没事了,走吧,我们去睡觉了。”陈之行扶了扶眼镜,然后推着妻子的背走出了书房。   两人躺在了床上,不知道是因为天气闷热,还是陈之行有心事,他翻来覆去一直睡不着。   “之行,你还没睡吗?”   “嗯。”   吕新霞悄悄问了一声:“是在为你们学校的事烦吧?”   陈之行没有说话,只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像是一种默认。   “那个变态还没没有抓到吗?”   “嗯……”   “这都过去多久了?要说现在警方办事也太不靠谱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抓到凶手。今天我还遇到凤兰了,你还记得吧?她的孩子不也是在你们学校上学吗?她跟我说,现在每天都不敢不去接孩子了。她孩子都小学五年级了,可是一说起这件事,有哪个当家长的不害怕呢?要说你们学校的教师队伍出了这样的一个变态,也够让人心烦的。抓住这个变态,千刀万剐,这样的人不死,可真的是老天爷不开眼了!”   吕新霞只顾着自己絮絮叨叨的,当她说完这一大段话后,身边的丈夫已经发出了绵长的呼吸声。吕新霞扭头看着睡相安静的丈夫,嘴角不禁浮起了一丝笑容。当初,她不顾家人的反对,嫁给了这个她认为可以托付一生男人。   事实证明,她并没有选错,两个人的日子虽然过得清苦一些,但是夫妻恩爱。小吵小闹难免,却从来没有像别的家庭一样要死要活、动不动就把离婚挂在嘴边。这样的生活令吕新霞很知足。   可惜,这样的日子已经进入了倒计时。三天后,消息传来,成岩小学语文组老师陈之行,作为案件的重要嫌疑人之一被警方带走了。吕新霞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脚下像是踩着一层厚厚的棉花,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她哭喊着扑上去,想要拦下那辆警车。   陈之行拍打着窗户,大声喊着她的名字:“新霞,新霞,我是冤枉的,我是冤枉的!”戴在他手腕上的明晃晃的手铐,是那么的刺眼。吕新霞嚎啕大哭,痛彻心扉地回应着丈夫:“我知道,之行,我知道你是冤枉的。”她扑到了车厢外,和丈夫隔着冰凉的玻璃深情对视。   可是却被旁边的警察粗暴地推开了。汽车发动了,拉着警笛一路驶远。   吕新霞不顾一切地追上去,她一直在跟着警车跑,一直跑,跑到了没有力气,跑到了摔了一跤。泪水模糊的视线中,那辆警车渐行渐远,最终消失不见了。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吕新霞不停地在内心质问自己,那一天对她来说,天塌了,世界的一切都失去了色彩。只是她怎么也想不到,这只是噩梦的开始。 第四章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啊!   在这之前,成岩小学的案子已经在坊间传得沸沸扬扬了,有很多不堪入目的版本传了出来。而当陈之行被警方带走,所有人都认定了,这个道貌岸然的老师就是变态色魔。   吕新霞跪在了地上恸哭不已,路人们并没有一人走上前来安慰她,反而指指点点:“哎呀,真没想到陈老师会是变态色魔。”“这就叫蔫吧虱子咬人疼啊,你看电视上,那些变态平时哪个不是老实巴交的?”“啧啧啧,还真是。这一下,陈之行肯定是死定了。”“他能不死吗?就算是活着放出来,学生家长也不干啊!”   吕新霞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她的目光一一扫过周围的人群。这些人里大部分她都认识,有的是她的同事,有的是她的朋友,还有的是陈之行的同事,甚至还有陈老师几个学生的家长。这些人往日里对认真负责的陈老师很是钦佩,可此时,却又都恨不得陈之行得到应有的“报应”。   吕新霞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家里的了,那一晚,大女儿陈妙言没有在餐桌上见到爸爸,便问妈妈,爸爸去哪儿了。吕新霞看着乖巧懂事的女儿,泪珠几欲涌出眼眶。可就在这时,听到了一声“哗啦”,这是玻璃碎裂的声音。吕新霞急忙跑到客厅去看,明亮的玻璃窗已经碎了,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落在了客厅的地板上,下面的瓷砖地也被砸碎了。   “妈妈。”陈妙言也听见了动静,跑出来看。   “小言,快,快回屋。”吕新霞爱女心切,她知道,这是有人来报复了,急忙带着女儿去了卧室。这一天,看似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可这只是一个开始,在随后的几天里,这种情况越来越甚。从隔三差五的一两个人,渐渐发展到了十几个人。这些人几乎天天来陈家搞一番破坏。有的时候,陈家的家门口还会被人用油漆写上报复性的语言、恐吓的文字。   吕新霞像是过街老鼠一样,她每天去接送女儿上学放学,路上都要被人指指点点。有一次,送女儿到了校门口。有人对身边的人说道:“哎,你看见没有,这个就是那个变态色魔老师的家人,那个是他的老婆。”另一人冷笑说道:“妈的,他们家祸害了别人的女儿,对自己的女儿倒是爱护有加!真希望他们家恶有恶报,这小女孩儿也被人强奸了!”   这么多日以来,吕新霞一直隐忍着,只因为她相信自己的丈夫、相信法律、相信警方,可是她受不了别人用这样恶毒的语言来攻击自己的女儿。这个忍受了多日的母亲终于爆发了,她像一只咆哮的狮子,冲向了对方理论。   那两人毫不退让,语言反而更加恶毒了:“哟,您可真够厉害的。你们家老陈干出了畜生都干不出来的事情,您还有脸和我们嚷呢!”另一个人也咂摸着嘴说道:“就是,我要是你的话,就带着自己闺女灰溜溜地走了,这样的孩子上学有什么前途?学出来了也得跟她爸爸一样!”   吕新霞体内的愤怒、委屈,一股脑儿全都涌了出来。她扑上去,手臂高高抬起,一巴掌扇向了对方的脸庞。“啪”的一声,一记响亮的耳光。那人怔然许久,也暴怒了:“你敢打我?!”冲上来和吕新霞打了起来,她的同伴也上前来帮忙。   两个打一个,吕新霞很快落了下风。而三个家长在学校门口厮打,很快惊动了校方。他们赶到现场后,分开了三个人。校方的人见吕新霞已经带了伤,又看看那两个人面有得色。他只是问了两句具体情况,转身说道:“吕大姐,你怎么能动手打人呢?”吕新霞争辩道:“不是的,是她们在骂我,她们还说我女儿。说她……”校方的人不等吕新霞说完,便很不耐烦了:“正因为你女儿在这儿,你就更不能动手打架了。这家长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师,家长怎么做,孩子就怎么学。你现在动手打人,那就是你的不对。”他扭头问那两个人有没有事。那两人摇了摇头,他转回头来说道:“你看看,幸亏没把人家打伤,要不然人家追究起来,你还要负法律责任呢!”   这个校方负责人,吕新霞之前见过的。陈之行没有出事的时候,他对吕新霞母女很恭敬,有的时候她来接孩子,这个人还会送上一些水果什么的。后来,他求吕新霞能不能通过自己的丈夫和成岩小学说说,把自己弄到那边去。毕竟成岩小学是香港富商出资,福利待遇要比这边高得多。   可是现在,这个人却像是换了一副嘴脸。吕新霞带着伤,他视而不见,反而处处替另外两个人说话。吕新霞明白了,陈之行被警方带走了,她们母女已经不是以前那样了。就连上街买菜,有的菜贩子都会给她脸色,不耐烦地说上一句:“我这菜不卖给你,走走走,快走!”   这样的日子足足持续了两个星期。两个星期后,陈之行被释放了。他回到家里的时候,带着一身的伤。吕新霞看得格外心疼:“之行,他们打你啦?我去找他们算账!”   陈之行拉住了妻子:“算了……没事了,他们放了我,不就正说明没事吗?没关系的,我很好,我很好。”他控制住激动的情绪,安慰妻子。   吕新霞颤抖的手缓缓伸出去,抚摸着丈夫刚毅的脸庞,一时间悲从中来,泪水簌簌而下。她张开双臂,抱住了丈夫那宽阔的身躯,她感觉就像得到了全世界。   原以为,丈夫平安归来,生活又会回到以前那样。可惜,吕新霞错了。陈之行被学校解雇了,他几次三番地到学校里去理论,学校都没有改变这个决定。而那些戴着有色眼镜的人,也并没有改变对陈家人的看法。   有的人说陈之行很狡猾,隐蔽了重要的作案证据;有的说,听说陈之行有个远房的表舅当警察,一定是走动了关系。陈之行的平安归来,并没有使得全家的境遇得到改变,反而更糟糕了。   尤其是陈之行,自从回到家后,他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往日里很注重形象的他变得不修边幅了,乱糟糟的头发,胡茬儿也懒得打理。衣服穿了几天,都没有想起来要换。他的步态虚浮,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对于旁人的指点,他不再去争辩、不再去理论,只是木然地走在马路上。后来,反应也变得迟钝了,吕新霞跟他说话,要重复两三遍他才能有反应,问一句:“你刚才在说什么?”她很担心,这样下去的话,不知道丈夫还能不能重新振作起来。   一天早晨醒来,吕新霞见丈夫不在身边。她急匆匆出门寻找,担心丈夫会出什么意外。打开房门,却看到了陈之行正在用钢丝球沾着水,擦着墙壁上被人写下的恶毒攻击的语言。   “之行……”吕新霞看着双目红肿的丈夫,嗫嚅了一句。   陈之行不停地重复着一个动作:“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什么都没有做过……我真的……真的没有做过。为什么你们要惩罚我呢……为什么……”说着说着,他的声音慢慢化为了悲腔,他痛哭流涕,以头撞墙:“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啊!”“之行!”吕新霞扑上去,抱住了丈夫,“你不要这样啊!我知道,这不关你的事,你没有责任的。” 第五章 这件案子确实有很多的疑点   好不容易安抚住了情绪激动的丈夫,吕新霞带着他回到了家中。这个女人太累了,一边是精神濒临崩溃的丈夫,一边是在学校里饱受白眼的女儿……她已经全然忘记了那段日子是怎么挺过来的。吕新霞也默默哭过,也在内心咒骂过,可她从来不肯认输,不肯低头。她像是一叶小小的扁舟,纵使狂风骤雨、大风大浪,她都立誓要抗争到底!   吕新霞认为,只要咬牙能挺过去,等警方找到了真正的变态色魔,丈夫的嫌疑消除后,也许一切就都会回到以前那样了。丈夫仍旧是受人尊敬的陈老师,她仍旧会笑脸相迎每一天的生活。只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成为了压垮吕新霞的最后一根稻草。   2000年5月10号,陈之行去学校里拿回自己的东西。只是他这一去,再也没有回来。下午二时许,吕新霞接到了电话。电话里传来的消息让她彻底崩溃了,陈之行从主教学楼一跃而下,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那一天,下着大雨,天黑得跟锅底一样。往日里再熟悉不过的道路,吕新霞竟然踉踉跄跄地走了两个多小时。当她赶到那里的时候,丈夫的尸体趴在了雨水中,只是简单地蒙上了一块白布。那红色的血液浸染了周围的地面,被雨水无情地冲刷。鲜血混杂在了雨水里,冲进了一边的下水道。   周围有警察,有医生,有学校的工作人员,但是这些人只是站在那里,冷眼旁观着。他们抽着烟,有的人脸上还挂着几丝笑意。对他们来说,死上一个毫无关系的人,无关痛痒;可对于吕新霞来说,却是丧失了生活下去的勇气。   她不顾一切扑到了丈夫身上,大声呼唤他的名字。可惜他再也不会醒来了。她多么希望,这个刚强的男人能够像以前一样抱抱她,说说知心话。吕新霞几次伸出手去,想要掀开这块白布,看他最后一眼,但是她还是忍住了,她不想破坏记忆中丈夫最帅气的形象。   从此之后,吕新霞便犯下了晕血的病症。只要看到浓稠的暗红色血液,她便会想起那个一生都不愿意去回忆的画面。   那些医生终于有所动作了,他们聊完了房价、聊完了股市、聊完了医院里新来的那个长相不错的小护士后,这才草草把尸体抬走了。   一个警察走过来,对吕新霞说道:“我们警方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证明你丈夫陈之行就是犯罪嫌疑人。考虑到这一点,他的遗物我们暂时不能交给你。等案件彻底查清楚后,你再来公安局自己取吧。”   吕新霞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耳边一直嗡嗡作响。大雨滂沱,她连伞都忘记撑了。一个人沿着校园的甬路,走出了学校门口。这一路上她全然忘记了自己是怎么走回来的。   最终,警方召开了一个新闻发布会,证实了陈之行就是潜伏在成岩小学的变态色魔。这样一来,陈家的境遇更是一落千丈了。   没有人会同情变态色魔的家属,何况这个变态色魔毁了无数的女孩儿的童年。一时间,吕新霞和两个女儿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不得已,吕新霞只好搬了家。她先是去自己的老家乡下躲了五年,等大女儿陈妙言要上初中了,这才回到离火市。   说完这些,陈母的脸上挂着泪珠,一张擦泪的纸巾已经湿透了,被她紧紧地攥在手里。   夏朗听完后,因为情绪过于激动,他脸上的肌肉都是微微颤抖的。良久之后,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问道:“阿姨,我看警方保留的这份卷宗上,每次案发时,说他都没有不在场证据。”陈母沉默了好一会儿,说:“他是老师,成岩小学实行的是封闭式管理。有的时候他就住在了学校里,我虽然是家属,但也不能随便进学校,所以才这样了。”   “夏朗,你有没有想到什么?”陈妙欣第一次面对面地看夏朗破案,何况这件案子还是有关于自己的父亲的。她急切地问了一句。   “先不要打扰他。”陈妙言让妹妹安静。   夏朗仔细想了一会儿,他说道:“妙……陈律师,这件案子确实有很多的疑点。首先,成岩小学是军事化的封闭式管理。外人不可能轻易进去。那么,内部人作案的可能性很大。其次,关于叔叔无法提供的不在场证明。我想,既然是封闭式管理的话,那么每一个老师都有可能留校住宿,如果说叔叔有嫌疑的话,那么当晚所有住校的男性教职工,都应该有嫌疑才对……”   陈母没有说话,她仔细注视着面前的这个年轻人。他太年轻了,甚至比十八年前经手过此案的那些警察都要年轻得多。他真的可以吗?   “陈律师,说说你吧?”夏朗转而看着陈妙言。   陈律师是以前夏朗对她的称呼,两人熟了之后,他直接唤她的名字“妙言”。而此时陈母在场,夏朗不知道是不是出于这一点,正经了许多。这让陈妙言有几分的不适应,她怔了片刻后,缓缓说道:“我……那时候年纪还很小,对于这件事没什么印象。而且……我老妈也没有对我说过这些,后来长大了,我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夏朗问道:“当时你没有在成岩小学读书吗?”   陈妙言还没有来得及回答这个问题,陈母就在一旁说道:“是这样的,成岩小学虽然会给本校的教师子女一部分减免,但学费仍然很高。在当年的择校费就三万多,那时候房价也就一千左右。对于我们家来说,还是太高了。唉,也幸亏是这样……”   后面的话陈母没有说出来,但是夏朗却明白了。她现在很庆幸没有让陈妙言去成岩小学,否则后果说不定会和甘妙龄一样。   随后,夏朗又问了几个问题。他站起身来说道:“阿姨,谢谢您的配合。以后有什么事情的话,我可能还会来打扰。您放心,我说过一定会把这件案子查个水落石出,我就一定会做到的!”说着,他转身要走。   “哎,夏朗!”陈妙欣忽然说道,“你还没吃晚饭呢吧?要不要一起……”她悄悄看了一眼自己的老妈。陈妙欣人小鬼大,一向很机灵。她见今天老妈和夏朗的关系似乎有所缓和,遂提出了要留夏朗吃饭。   夏朗也很意外,他当然想要留下来。可是想了想,似乎还不是时候。他微微一笑:“等这件案子破了吧。”说完,他就走了。   陈妙欣推了一把姐姐:“老姐,你还等什么呢?去送送他啊!”   见陈母没有表态,陈妙言这才跟在夏朗的身后出去了。两人在等电梯的时候,陈妙言问道:“你刚才那番话是在安慰我老妈,还是真的发现了问题?”   夏朗叹了口气,说道:“是真的。这件案子从我拿到手里的时候,我就觉得有问题了。说起来,十八年前我也在上小学,那时候还是有点儿印象的。”电梯来了,两人走进去,夏朗按下了一楼的按键,接着说道:“那时候人心惶惶的,所有女同学都有家长接送。有的时候上课,家长还会在窗户外面看着,当时我就觉得很奇怪。”   陈妙言没有说话,环抱着双臂,低下了头。走出了电梯后,她一直送夏朗到了车前。夏朗转回身对她微笑着:“好了,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告辞。”   陈妙言觉得一点儿都不好笑,轻轻皱起了眉头:“你就这么走了吗?”   夏朗会意了,他走过来轻轻抱住了陈妙言:“我怎么觉得咱俩跟偷情似的?”   陈妙言也抱着他,不觉笑了:“没正形!”   而这一幕,被楼上站在窗边的陈母看在了眼里。 第六章 锅炉房里的人   第二天天不亮,夏朗就驱车来到了离火市第六中学。不过他并没有急着进去,而是把车停在了学校对面的马路边上,他点上了一支烟,打开车窗注视着这些身穿校服的高中生。十八年前,这里曾经是成岩小学,围墙内,发生了令人发指的恶性案件;还有一位前途无量的老师因此受到了牵连,从六楼一跃而下。   六层楼的高度,如果不是一心寻思,死亡率并不是很高。夏朗深深地吸了一口晨间的空气,他投入了百分百的经历钻进了这件案子里,这才恍然发觉,陈之行被冤枉的可能性真的很大。夏朗虽然年轻,但是已经办过不少大案要案了。开始毫无头绪,就在一片茫然的时候突然铁证如山,这未免太巧了。   一支烟抽完了,他下车后将香烟丢在了垃圾桶里。校门口陆续有学生来上课了,有的步行,有的骑着自行车,还有的是家长开车送来的。校门口站着两个保安,凶神恶煞的,眼神不时地在学生身上扫来扫去。偶尔看到几个漂亮的女学生,他们的目光会刻意停留得久一些。   此外,校门口还有几个早餐摊:煎饼、鸡蛋灌饼、小笼包……应有尽有。可奇怪的是,学校里的学生路过这些摊位,全都是急匆匆的走开,没一人敢逗留。夏朗记得,当年自己上学的时候,最数校门口这些早餐摊的生意好了。   他腹内空空如也,想起来自己早上还没有吃早餐呢,便走过去买一个煎饼。谁知道,他刚对摊主说了一句:“来个煎饼。”就见那个满脸横肉的保安走了过来:“嘿,你是学校的老师吗?”   夏朗看了他一眼,说道:“不是,怎么了?”   “那你是来送学生的?”   “也不是。”夏朗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买个煎饼都要被他问这么多问题。   保安晃着手里的橡胶警棍说道:“学校有规定,为了净化校园环境,不管是学校的老师,还是学生和家长,都不准买校门口的食物。走走走!”   夏朗还是第一次听到如此霸道的条款呢。不过他很快就明白了,这一定是学校为了保护亲戚承包的食堂,想出的歪门邪道。   夏朗不慌不忙,拿出了警官证别在了胸前,说道:“行,等我查清了案子,慢慢走,不用你们送。老板,给我加两个鸡蛋。”   摊位老板很高兴,因为学校出台的这个“政策”坑苦了他们这些人。他似乎是想故意气气这个保安,敞亮地说道:“警察小兄弟,我给你多加一个鸡蛋!”说是这么说,何止是多一个鸡蛋,面也比以前多了许多。等夏朗拿过做好的煎饼,才发现入手颇重,一只手根本拿不过来。   他心中苦笑:这是要撑死我的节奏吗?   摊位老板还送了他一杯豆浆。   花了足足二十多分钟时间,夏朗才把这个煎饼吃完了,打了一个饱嗝儿。他从来没试过早餐吃这么多。摊位老板点上了一支烟,给他拿了一把椅子让他歇会儿,咧着嘴笑道:“兄弟,我这煎饼味道不错吧?”   夏朗坐在了椅子上,笑着说道:“你可太实在了。”老板笑了笑,说:“没办法,就是想气气那个保安。你不知道,他们平时霸道惯了。有的人还好,睁只眼闭只眼,但就是这个满脸横肉的家伙,太他妈死心眼儿了。”他停顿了一会儿,问道:“你刚才说要查案子,是查十八年前成岩小学的案子吗?”   夏朗心头一紧,看着他:“你怎么知道的?”   摊位老板叹了口气:“唉,这学校里还有什么案子?我在这儿摆摊都二十多年了,你一说案子,我就想起成岩小学了。”   夏朗打量着这个人:五十多岁的年纪,身材瘦削,背有点儿驼,头发花白。   摊位老板蹲在了夏朗的旁边,抽着烟说道:“成岩小学成立的第一天我就来这儿了。老实说,现在六中不让学生在校外买早餐,我们挣不到什么钱。可我还是愿意在这儿,都习惯了。”   “当时成岩小学出事的时候你也在吗?”   “在啊!这件事当时可闹得不小,你们警察天天在这附近溜达。有的时候,也关照关照我的生意。说句不该说的,发生了这种事情,所有人都来了,什么学生家长、警察、那些记者……嘿,我们这些卖早点的,生意比平时还好了不少。不过……”摊位老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可苦了那些女娃了,才那么大点儿就……”   夏朗问道:“那时候你有没有听到什么风声?”   摊位老板苦笑,盯着自己手里的香烟头:“像我们这种人,哪有什么机会听到内部消息啊,都是道听途说。尤其是最后确定了陈老师是罪犯,我都傻眼了。陈老师叫什么我不知道,不过平时都是从我这里买早餐,一来二去也算是认识了。他人挺好的,有一次下雨,我忙着收摊。他路过这里还帮了我一把,这么好的一个人,我不相信你们警察没冤枉好人。小兄弟,我说话直,你别放在心上,我说的是当初那帮警察。”夏朗没有说话,他心里想起了自己的师父岳兴邦。岳兴邦不止是他在警校的授业恩师,更是他从警后,给予他最大帮助的人。所以夏朗才一直管他叫师父,而没有叫老师。以前,夏朗最佩服的就是他,可现在……夏朗的心中动摇了,他相信师父,却更相信事实。   “陈老师最后跳了楼,呶,就那栋楼。”摊位老板伸手一指,“后来都没有人敢用那栋楼了,现在就改为了收藏杂物的地方。下面一层是锅炉房。说起来现在这个烧锅炉的老房,以前还是教育局的呢,也被这件事连累了。”   “老房?”“嗯,我只知道他姓房,叫什么不知道了,你这会儿直接去找他。他应该在的,这不还有一个多月就该供暖了嘛,他也该开始忙了。”   夏朗起身,走进了校门口。那个满脸横肉的保安见夏朗这么大摇大摆地走进去,脸上的横肉直颤,却也无可奈何。   夏朗来到了那栋六层小楼。在当年,这栋楼绝对可以夺人眼目,算得是豪华且不失精致。可现在,这栋楼早已和周围的风格格格不入了。从外面望去,有很多扇玻璃窗都已经破了,秋风裹挟着落叶顺着玻璃窗的破洞钻了进去。   夏朗走到了门前,轻轻一推,布满了灰尘的铝合金门应声而开。进入之后就能看到一个大厅,面积有四五百平,迎面是一面巨大的镜子,也残破了一半儿,露出了镜框底部的三合板。剩下的一半镜子还顽强地立着,只是中间有一道清晰的裂纹。右上角贴着六个红色的字:注意仪容仪表。   夏朗没想到进来后会直接看到这面镜子,被变了形的自己的镜像吓得一愣。他走过去,发现这栋楼的一层,除了承重墙外,很多地方都被打穿了,连接上了粗细不一的钢铁管道。“有人吗?”夏朗喊了一声。   没有回应,他接着喊。直到喊了六七声后,一个狭长的影子从走廊的另一头慢慢走来了。背对着走廊里昏黄的灯光,这个人的步子很慢,老态龙钟的样子。一直等他走到了夏朗的面前,夏朗这才看清楚了这个人的模样:七十多岁的年纪,光秃秃的头顶,身材瘦小干枯,身上那件蓝色的中山装极不合体,明显大了许多,两只袖子翻到了肘部,两只手和脸上都是黑的。   “你找谁?”老人的声音十分苍老。 第七章 陈之行真的是冤枉的!   夏朗表明了自己的身份,老人两只黑黢黢的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想伸出手来握一下,却又缩了回去。他的神态有点儿拘谨:“原来……原来是警察同志,那什么……快请坐,快请坐。”他左右看看,搬来了一只马扎。这马扎看上去比夏朗的年龄还要大,上面附上了一层的煤渣子,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   夏朗也没有在意,坐了下来。老人坐在了一只倒扣的桶上。两人聊了起来。   老人名叫房树铭,原本是市教育局教研办公室的主任。他得知了夏朗的来意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陈之行是个好老师,我那时候因为工作的原因,和他接触不少回。他三次被评为教育先进工作者,那可不是白来的。我知道他付出了多大的努力!在他出事后,局里有一些人要撤销他的荣誉,我不同意,所以我就到这儿来了。”   他说着,从兜里颤颤巍巍地拿出了一包香烟,从里面拿出来了一支叼在嘴里,看到夏朗在看他,不好意思地一笑:“这烟太次了,我就不让你了。”   夏朗摆了摆手,请他自便。   房树铭吸了一口说道:“当年,陈之行就是从这里跳楼的。”他抬起头来看着头顶的天花板,眼神中有些许的凄楚。   他回想起了那一天,当时他在单位里心神不宁的,有关于陈之行是元凶的消息已经在教育局内部传开了。局里还因此召开了几次会议,商量如何处分陈之行。每一次,都是他据理力争。房树铭从事教育工作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很清楚陈之行的为人,那么优秀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做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呢?   可惜,局里的很多人都认为警方已经掌握了确凿的证据,否则也不会大张旗鼓地抓人。   “老房,交情归交情。一些事情还是要讲究证据的,警察总不会乱抓人吧?你最近要注意自己的情绪,不要带入到工作里来。还有,别和陈之行走得太近,免得影响到你。”教育局一个姓张的副局长严厉地说道。   房树铭“嗯”了一声,心里却不以为然。他觉得,这件事情肯定是有问题的。领导的警告没有起丝毫的作用,找了个时间,房树铭就去了成岩小学,他想和陈之行仔细谈谈。也许两人能想出一个办法,找出真正的元凶也说不定。   房树铭打着伞,骑着自行车刚到了学校门口,就见许多人往教学楼那边跑去,一个个神色慌张的样子:“哎哟,怎么会发生这事啊?”“还不是心虚,畏罪自杀呗!”“唉,老陈可真够想不开的!”   房树铭心头一紧,生出了不祥之感。他赶紧拉住了一个从他身边跑过去的人:“发生什么事了?”那人见过房树铭,焦急地说道:“房主任,你来得正好。老陈从楼上跳下来了!”   “什么?!”房树铭大惊,骑上了车子就冲着人群奔跑的方向飞快地骑了过去。   来到了教学楼下,人们已经将这里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有的人窃窃私语:“唉,这件事这就算完了吧?”“完了,你想什么呢?学校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善后的工作还有不少呢!”“老陈也真是的,干嘛要死啊?”“唉,做出了这样的事,还被人发现了,没脸活着了呗!”……   房树铭奋力挤进了人群,只见在滂沱的雨中,陈之行的尸体趴在了地上,身上盖着一块白布。浑浊的雨水混杂着他的血迹流向了远方。几个校领导和校医正在一旁商量着事情。副校长艾强走了过来:“房主任……”他一开口,便说不下去了。艾强虽然是副校长,但是和身为老师的陈之行关系也非常好。   房树铭觉得一块滚烫的炭卡在了喉咙里,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明明之前还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跳楼死了呢?   稍后,警察来了。他们只是掀开了白布看了一眼,几人商量了一下。房树铭心里替好友不值,更痛恨这些警察的冷漠。   “之行!”一声凄厉的惨叫传来,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女人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跪倒在了雨水中。这个人,在场的人大部分都见过的,正是陈之行的妻子吕新霞。   她不顾一切地扑到了丈夫的身上,几次伸手想去掀开白布看一眼丈夫,却始终不敢。看着这个要强的女人哭成了这样,房树铭的内心极为不好受。   最后,还是艾强找来了两个人,拉开了吕新霞。吕新霞像是一只暴怒的狮子,她歇斯底里地大声吼道:“我丈夫不是凶手,他不是凶手啊!你们才是凶手,你们害死了我的丈夫!你们把之行还给我,把之行还给我啊!”她不管身边站着的是什么人,揪住了他的衣领大声吼叫着。旁边的人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她拽开。   警察在本子里写了几句话:“行啦,直接上报,就说嫌疑人畏罪自杀了!”   “不!不是之行,他不是那样的人!”听到了这样的一个结论,吕新霞不顾一切地又要扑上来,被人拉住了。   那几个警察回头看了一眼,没有说话,直接走了。陈之行的尸体也被几个人抬走了。地上的血迹还没有完全散去。房树铭呆呆地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心中五味杂陈。半空中响起了一道炸雷,雨势更大了。   当天晚上,教育局就召开了会议,说要收回陈之行之前所获的所有荣誉,而他发表的一些文章也不予出版宣传,取消一切他的头衔及称号。一夜之间,陈之行从名师变为了一个一文不值的人。   看着那个副局长念着冗长的文件,唾沫星子乱喷。房树铭夹着香烟的手颤抖了,他终于忍不住了,拍案而起:“我们这么做合适吗?”   “房主任!”局长怒了,“你这是干什么?”   “现在陈老师出了一点儿问题,我们就这么做,这简直就是墙倒众人推,这么做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这是我们开会拟定的,难道你质疑组织吗?”张副局长也吼道。   房树铭收拾好文件:“我告假!”怒气冲冲地走了。他觉得这些人简直就是小人嘴脸,见风使舵。   没过几天,房树铭就接到了被开除的决定。回想起这些往事的时候,房树铭忍不住老泪纵横,吸了吸鼻子说:“不过我不后悔,反正都这样了,又饿不死。我都活了这么大把年纪了,一些事情该看开了。”说完,他混沌的目光望着夏朗:“小同志,你们是不是重新调查这件案子了?”   夏朗郑重地点了点头。   “那好……那就好!我就知道,这件事情迟早会大白天下的,你可要好好查啊,陈之行真的是冤枉的!”情绪激动之下,他握住了夏朗的手。   夏朗只觉得这只手皮肤粗糙,却很有力。   从学校离开后,夏朗深深吸了一口夜间的空气。这件案子,比他想象得要复杂得多。房树铭和陈之行只是朋友,却宁愿丢掉饭碗也不愿意相信他是那个变态色魔。除了友情之外,也许还有更多的隐情吧。   正在这时,手机响了。夏朗拿起手机,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摁下接听键:“喂?”   “有时间吗?请你吃饭。”正是陈妙言。 第八章 怎么,夏朗真的要查这件案子?   晚上,陈妙言和夏朗坐在了一家颇具情调的美食餐厅里。看着一桌子丰盛的大餐,夏朗不禁笑了:“咦,我女朋友最近是发财了吗?点这么一大桌子美味,这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公款吃喝呢!”   陈妙言亲手剥了一只虾,放进了夏朗的碗里:“知道你今天很辛苦,犒劳犒劳你。”   夏朗却“毫不留情”地戳穿了她:“无事献殷勤,是不是想向我打听一下进展到哪一步了?”   陈妙言轻轻打了他一下:“信不信我大刑伺候!”   夏朗低头吃着那只虾,头都没抬,却伸出了一根食指。   陈妙言不解其意,皱眉问道:“什么意思?”   “第一个。”夏朗吃完了那只虾,说道,“你是第一个敢对警察动大刑的。”   “好了,别不正经了,快说。”夏朗又夹了一筷子冰草,在嘴里响亮地嚼着,说道:“有一个好消息,我这一天忙下来,证明叔叔人缘很好,大家都不认为他是凶手。”“然后呢?”陈妙言松了一口气,“你们警察办案是讲究证据的,他们说的话你会信吗?”   没想到,夏朗却无比认真地说道:“我不信他们,但我相信你。要不然我也不会重新查这件案子了。”他说完后,又问陈妙言:“你呢,考虑清楚了吗?”   “考虑什么?”   “李一江的案子啊,他是你朋友,你不打算替他辩护吗?”   陈妙言苦笑了一声:“又用不着我出马,他的案子其实很清楚的。”   “怎么讲?”   “刑法修正案(九)中,已将强制猥亵罪的对象由 ‘妇女’修改为了 ‘他人’,即将十四周岁以上的男性纳入强制猥亵罪的保护对象,等于是填补了法律空白。我想,法院在判的时候也会酌情考虑。”陈妙言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不过他连续杀人……估计最后还是难逃一死。”   夏朗端着碗筷停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你呀,身为执法人员,对刑法一点儿都不熟。”陈妙言不禁数落起了男友。   夏朗笑着说道:“无所谓啊,只要我女朋友熟就好了嘛!你家里怎么样,阿姨没事吧?”   陈妙言的情绪稍稍有些低落:“昨晚你突然到我家里,她很意外。你走了之后,她就回屋了,什么都没有说。”夏朗夹了一块孜然羊肉,说道:“最起码,我未来岳母没有以前那么讨厌我了!”陈妙言听了这句话,心中甜丝丝的,但还是轻轻掐了掐他的脸颊:“你呀,脸皮可真是太厚了。”两人玩笑了一阵后,她才拿起了筷子,和男朋友边吃边聊。   “你明天要去干什么,有什么计划?”   夏朗回答道:“明天我打算去找董晓晓,就是之前指出叔叔是犯罪嫌疑人的那个学生。我总觉得这个人有问题。当时警方毫无头绪,她却在这时候说出了那样的一句话,使得警方锁定了具体的犯罪嫌疑人。这件案子,董晓晓是一个关键人物。”   陈妙言想了片刻,有些怫然说道:“我小的时候,知道是因为一个学生的揭发,导致我爸……但我今天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说完后,安静了一小会儿,她的眼神瞟向了夏朗。   夏朗看着她殷切的眼神,问道:“你该不会是想明天和我一起去找董晓晓吧?”陈妙言坚定地点了点头:“可不可以?”夏朗叹了口气:“按理来说,这种场合你不应该出现的。不过……”他话锋一转,“谁让你是我女朋友呢,你最大,听你的!”   陈妙言很高兴。   十八年前,陈之行从高楼一跃而下,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如果他真的是被冤枉的,董晓晓是要负一定责任的。说她是帮凶也不为过。面对“杀父仇人”,又有几人能够冷静得下来?可是夏朗很了解陈妙言,她长期从事律师工作,知道该怎么做。也正因为如此,夏朗才放心地带她去。   两人约好,第二天夏朗要给陈妙言打电话,约上她同去。   但是到了第二天,陈妙言心焦地等待了一天,夏朗的电话都没有来过。她打了过去,夏朗接起电话的时候,却显得很疲惫,像是刚睡醒的样子:“喂……正做着一个发财的梦呢,被你吵醒了……放心,我当然不敢忘了……晚上呢,对,晚上八点,我去接你。”   陈妙言挂断了电话,她开始怀疑夏朗是不是又开始了不正经。明明说好一起去找董晓晓的,该不会他已经去过了,故意找借口搪塞她吧?不过陈妙言又转念一想,应该不会。虽然两人在一起没几天,但夏朗对她言听计从,从不违背她。   陈妙言只好耐心等到晚上,在这期间她上网搜了一下董晓晓的信息。发现这个当初的小姑娘已经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网红,在自己的微博里宣传代购,还偶尔直播。只是那张精致的网红脸,看上去表情很僵硬。   度秒如年,好不容易到了八点,夏朗打电话。陈妙言都来不及接通,换好了衣服就跑下了楼。陈母在后面叫她,她也来不及理会。陈母唠叨了两句:“这孩子,都不知道怎么了,在屋里关了一天,这会儿又撒欢似的跑出去了。”陈妙欣在一旁吃着零食,看着电视节目,说:“老妈啊,你这还看不出来啊?肯定是我老姐和夏朗查案子呢呗,现在有什么事情能比这件事更重要呢?”   陈母纳罕:“怎么,夏朗真的要查这件案子?”   “你以为他是说说啊?老妈,以后你不要给夏朗甩脸色了。他对老姐那么好,而且为了老爸的事情尽心尽力的。”   “你这孩子,现在这些男的哪个不是花言巧语啊?他说他是查案子,你怎么知道真的假的?”陈母气呼呼的。   陈妙欣吐了一下舌头,不敢说下去了。   半个小时后,夏朗和陈妙言坐在了酒吧一条街的一家酒吧里。要说这地方,陈妙言是常来的,夏朗甚少涉足。可此刻,夏朗却随着巨大的隐约摇晃着肩膀,而陈妙言因为记挂着父亲的案子,显得很拘谨。   半晌过后,见夏朗还是没有行动。陈妙言问道:“夏朗,你什么意思啊,董晓晓人呢?”   夏朗笑了一下,说道:“放心吧,这小妞儿现在过得是美国时间,这会儿估计正睡觉呢,得等会儿才能来呢!”没想到,他刚说完这句话,就见门口走进来了几个女的。这几个女的岁数都不大,最大的不过二十六七,小的也只有十六七岁。她们穿着颇为暴露,脸上画着浓妆。头发更是染得五颜六色,乍一看跟西游记的妖精似的。   而为首一个阵阵浪笑着,陈妙言冲夏朗扬了扬下巴:“她来了。”   夏朗一回头,问道:“哪儿呢?”   “前面那一个,就是董晓晓。我在她的微博上看到过照片。”   “我靠,化妆这么浓你都能认出来,果然女人才了解女人啊!”夏朗说着,站起身来走过去,到了那群女孩儿的面前,表明了身份:“董晓晓是吧?市公安局的,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哟,晓晓,你犯了什么事了?这么帅的警察来找你!”旁边一个伙伴儿调笑着说道。   另一人也跟着起哄:“就是啊,传授一下经验呗,我也想找个这么帅的警察蜀黍呢!”一群女孩儿都跟着笑了起来。   董晓晓也笑了两声:“警察小哥哥,我可是奉公守法的好市民,你找我什么事啊?” 第九章 你跟你爸爸真的很像   夏朗正色说道:“十八年前,有关于成岩小学发生的性侵案,想请你配合调查。”“哟,晓晓姐,你还干过这事呢?”最为年轻的同伴儿继续调侃着,丝毫没有注意到,董晓晓听到夏朗的来意后,神色已经变了。其实何止是她,周围几个年龄相当的女孩儿脸色都惊呆了。她们都或多或少听说过当年这件惨案。董晓晓让同伴儿们继续玩,她则带着夏朗和陈妙言到了酒吧一条街临近的江边。   江水静静流淌着,江面上的月色轻轻晃动。看着江面,董晓晓说道:“这件案子不都结了吗,怎么还来找我?”   夏朗如实地说:“当初的案子有疑点,我是奉命重新调查。”   “怎么,警方又要重新查这件案子了吗?”董晓晓骤然紧张起来了。   夏朗所说的奉命,是奉了女朋友的命;而董晓晓却认为是警察要重新调查这件案子了。夏朗不动声色,问道:“十八年前,你曾经对警方说了一句,陈老师有毛毛虫。你能仔细回忆一下当时的情况吗?”   董晓晓突然变得很抗拒:“那么久的事情,谁还会记得?要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站住,董晓晓,你要明白,当初是因为你的一句话,警方才会因此怀疑陈之行的。”董晓晓转回身来,很气愤地说道:“你的意思是陈之行是被冤枉的喽?当时他做了什么就是做了什么,我没有撒谎!办案的是你们警察,就算是错了,也是你们警察的错!”说完,她就跑开了。   陈妙言走上来:“看来,董晓晓是不愿意配合我们。”   夏朗却叹了口气:“没关系,最起码证明连她都不认为叔叔是凶手。”“啊,为什么?”陈妙言很意外。   “她开始说了,叔叔做了什么就是做了什么,她没有说谎。她是用很重的语气说出来的,意在给自己心底打气,说明自己说的都是真的,没有对警察说谎。可是在最后,她又说,就算是错了,也是警察的错。这两句话连起来的意思无非是说:我没有错,陈老师的死是你们警察造成的!”   陈妙言听到后很惊讶:“既然董晓晓都觉得我爸不是犯罪嫌疑人,那为什么……”夏朗微微叹了口气:“这件事情,恐怕还要找到更多的人。”   两人随后到了陈妙言的办公室,夏朗坐在电脑前,在网上搜索着当年成岩小学的在校教职工。陈妙言给他沏了一杯茶放在旁边,看到他正在浏览一个网页,上面有一张照片很熟悉。陈妙言想了一会儿,说道:“我记得这个人,小的时候长来我家,但是叫什么名字记不清了。”   夏朗点了一支烟,说道:“艾强,当年成岩小学的副校长。现在退休在家。既然他跟叔叔很熟悉,我想我们也要去拜会他。成岩小学不复存在了,我需要详细了解当年学校的建筑格局以及事发地点。”   “嗯。”   夏朗犹豫了一会儿,他拿起了手机,打了一个电话给韩笑。挂断了电话后,夏朗注意到身旁的陈妙言正在用一种疑惑的眼神望着他。夏朗遂一笑:“没什么,我给同事打了一个电话,董晓晓那边肯定是有隐情的,先让他们盯着。”   陈妙言听到这句话,忍不住笑了。   “你笑什么?”“你都被停职了,却还这么神气,可真不要脸。”“那是,要脸了也追不上你了啊!”   “哎,说到这些我想起来了,好像你从来没有追过我啊!”   “哪有,我都向你表白了。”   “可是我们在一起,却是我先说出来的。我不管,你要重新追我!”陈妙言竟然在夏朗的面前撒起了娇。   夏朗无奈地一笑:“怎么追啊?”   “最起码,得送我一束花吧?”   “这么晚了,明天再说好了。”   不料,陈妙言一把从座位上拽起了夏朗:“我知道有一家花店还开着,我们现在去。”夏朗无奈,只得听从。   次日的清晨,温度更低了。初秋过后,一场秋雨一场寒。有的人已经穿上了秋裤。那风一吹,冷得人都情不自禁地缩脖子。一夜秋风过后,路边全都是落叶。南苑湖附近,清晨的马路上行人稀少,一个穿着橙色制服的老人正挥舞着手里的一把扫把,清扫着大街。   “哗哗”的响动,倍显枯燥。也不知道是谁昨晚喝醉了酒,在垃圾桶旁边吐了。呕吐物发出了难闻的腥臭味,但老人还是毫无怨言地收拾干净了。   正在这时,一辆车停靠在了路边。车门打开,一个年轻人和一个漂亮的女孩儿从车上走下来了。那个年轻人叫了一声:“艾校长。”   听到这一声呼唤,老人情不自禁地抖了一下。已经好久没有人这样叫过他了,他黯淡的目光望过去,见是两个不认识的年轻人。老人无奈地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怎么可能呢?过去了十八年了,不可能有人还记得自己……他就像是这路面上的落叶,即便当初苍翠欲滴,也迟早会枯萎落地,到那时被人用扫把清走。   “艾校长!”那个年轻人走到了老人的身边,“艾校长你好,我是市公安局的,有关于十八年前的那件案子,有一些问题需要您配合一下。”   听到了对方的话,老人的眼神中有了些许的光彩。原来,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有人记得自己。他看了一眼对方亮出的证件,上面的名字是夏朗。   上午九点钟,夏朗和陈妙言来到了艾强的家中。一推开房门,就感觉到了一股侵入肌骨的寒意。艾强不好意思地说:“我这儿没有取暖的设备,冬天全靠着一台电暖风。这不还没有到时候嘛,所以一直没有开。”   把二人迎进了一室一厅的屋中,艾强招呼他们坐下,自己去倒了两杯热水拿过来。夏朗和陈妙言急忙起身接过来:“艾校长,您别忙了,赶紧坐下歇会儿。”   艾强这才坐在了旁边,他吸了一口凉气,轻轻敲打着自己的膝盖骨,模样有些痛苦:“唉,我这儿也没有茶叶,你们就凑合喝点儿水吧。”   “艾校长,您这腿……”   “哦,我没事。人老了,谁还没个毛病啊!说起来还真是谢谢你们了,要不是你们帮忙,我也没这么快就下班。”   夏朗笑了:“应该的。”   艾强的眼睛在陈妙言的身上逗留了一会儿,说道:“唉,你跟你爸爸真的很像。”   “艾叔叔……”陈妙言听他提起了亡父,黯然神伤。   “十八年前……”艾强忍着悲痛回忆说道,“那时候我和小陈都是意气风发,谁都没想到一夜之间就成了这样。在他第一次被警方带走后,学校内部也开了一个会议,说要开除小陈,取消他的教师资格。我是极力反对的,我说现在警方只是怀疑,并没有直接证据表明他是罪犯,我们这么做太草率了。当时几个同事都反对我。到最后我据理力争,总算是保留住了小陈的饭碗。”   艾强说完这句话后,问夏朗有没有烟。   夏朗拿出来递给了他一支,帮他点着了火。艾强深深地吸了一口:“小陈我是了解的,那时候他结婚还是我当的证婚人呢!他一直都是老实巴交的,怎么可能干出这事来呢?没过几天,小陈就回来了。但是学校给他的处分是停职观察,我还是积极走动,想让他及早回到学校里来。可……可我怎么都没想到……他就这么……就这么……唉!”   事后,警方确认陈之行就是犯罪嫌疑人。因为之前与陈之行走动密切,且极力担保他。艾强也受到了牵连,被学校开除了。这样一来,没一家单位敢用与变态色魔有关系的艾强,后来也取消了他的教师资格证,艾强只好干起了清洁工的活儿,直到现在。 第十章 谁最具有嫌疑?   “只有您一个人生活吗,您老伴儿呢?”夏朗关切地问道。   艾强叹了口气:“从我被撤职后,她就大病了一场,八年前去世了。”提起了相濡以沫的老伴儿,艾强的语气更为消沉了,他的眼圈泛红,笑了一声说道:“被烟熏了眼睛。”   说完了这句话,他弯下腰去,跪在地板上从床底下拽出来了一只箱子。这只箱子样式老旧,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有打开过了,上面布满了灰尘。艾强将箱子拉出来,打开后,箱子里面装的东西满满当当。最上面是各式各样的证书。   艾强先是把证书拿出来,小心翼翼地摆放在了床上,然后又从箱子里拿出来一个相册。打开来看,里面都是在成岩小学时期的照片,这些照片中既有合照,又有单人照。他翻了两页,指着一张照片给夏朗看:“这就是小陈。”   夏朗走过去坐在了艾强的旁边,看到照片中的这个男人雄姿英发,戴着一副金丝眼镜,身上的白衬衫整洁干净,文质彬彬,分头油亮。看得出来,这是一个很在乎自己形象的老师。   陈妙言也凑了过来,当她看到自己父亲年轻时的照片时,内心泛起了酸楚之意,一双美眸隐隐被泪光所遮盖了。   夏朗翻动着相册,这里面的照片都塞满了。有的照片兜里甚至塞了两三张照片。他又问道:“艾校长,你这里有学校的平面图吗?”他觉得仅凭借手里的文字资料,无法复原出学校的样子,最好还是有一份图文资料。   艾强轻轻摇了摇头:“我这里没有。不过,我可以画一份。”说着,他又从箱子里拽出来了一卷4开的白纸,接着拿出了一支红蓝两色的铅笔,然后戴上了老花镜。将白纸平铺在了桌上,边画边说道:“这里是正门口,坐北朝南的。正门口的东边是传达室。西边是一面墙。”   夏朗打断问道:“墙的西边呢?”   “哦,是一个家属院。本来,这里是想作为教职工家属楼的,可是后来厉成岩先生没能拿出这笔钱,所以作罢了。我们接着说这里,进了校门就是甬路了,往前走大概两百米,东边是操场。这里有一栋楼,下面是一个楼洞,不影响走甬路的人通行。”   “这栋楼是教学楼吗?”   “不是,这是校领导的办公楼。继续往北走的话,是一个花园。穿过花园后,就能见到教学楼了,这里是四到六年级的班。这栋教学楼的东边,也就是在操场的北边,也有相同规模的一个教学楼,这里是一到三年级的班级。教学楼的北边走过去,是一排平房和仓库,再往前走,就是宿舍楼了。一共四栋宿舍楼。”   夏朗拿起了这幅平面图仔细观看着,虽然艾强的画工不敢恭维,但是大体布局是清楚的。他回忆着自己看过的资料,在平面图上标出了几次案发地点。这些案发地点有教室、有存放体育用品的仓库、有办公室、有学生宿舍……可以说,每次案发地点相隔都很远。表面看来,根本无法确定一个具体的范围。   “平时老师都可以自由进出学生宿舍吗?”夏朗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艾强摇了摇头:“学校里有严格的规定,虽然他们还是小学生,但是……也有人在六年级就开始发育了,我们也不想造成不好的影响。平时都是严禁男女老师串宿的。只能是男老师去男生宿舍,女老师去女生宿舍。为了方便,学校里还安排了专门的生活老师,负责监督学生的宿舍生活。后来性侵的事情曝光后,学校才打破了必须让学生住校的规定,允许学生们回家。”   夏朗从身上拿出了一张小纸条,打开后,上面是一份名单:甘妙龄、宿臻臻、秦菡萏、李沐萧、许旸、聂菲、董晓晓。这七个名字,正是当初受到侵害的七名学生。她们最大的不过四年级,最小的也只有小学一年级。“艾校长,你看一下,这里面有你认识的学生吗?”   艾强只是看了一眼,便把这份名单放下了。他说道:“其实不用看了,十八年来,我每一天都会想起这件事情。当年,警察踏破了我们家的门槛。这七个学生的名字,我都一直记得。这里面,宿臻臻和许旸我是认识的。许旸的家庭条件一般,父母花了很大的心血才送她来这里上学的;宿臻臻不同了,家里是做生意的,父母都是成功的生意人。这两个学生我认识。其余的……只是在事发后才了解到了她们的情况。”   夏朗沉默了一会儿,问出了一个掷地有声的问题:“那么,根据您的看法,陈老师不是凶手的话,谁最具有嫌疑?”   艾强一愣,没想到夏朗会问得这么直接。他怔然半晌,悠悠叹了口气,说:“我有想过这个问题,其中最有可能的一个人叫范忠国。他以前是我们学校的体育老师,年轻的时候是体大毕业的高材生,还曾经入选了省队,参加过全运会呢!”说着,艾强又翻了两页相册。   “呶,就是这个人。”艾强指着相册上的一张照片给夏朗看。照片中的人穿着一身蓝色的运动服,脖子上挂着一个哨子。个子最少一米八几,膀大腰圆,古铜色的皮肤在阳光下发着光。   艾强则继续说道:“范忠国后来受了伤,来我们学校教课了。这个人业务能力是肯定有的,可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有人举报说,他上课的时候喜欢动手动脚的。我们派人专门调查过这件事,发现范忠国在指导学生动作的时候,确实喜欢在学生身上摸来摸去。正因为这样,学校给与他开除处分。”   夏朗想起来了,自己看的卷宗上并没有范忠国这个人。他问道:“后来呢?”   “后来就是丑闻爆发了,我们几个校领导私下里也说过,很多人都认为是范忠国干的。”“你们全都这么认为吗?”   艾强如实说道:“不是全部,但也占到了80%。大家都觉得只有他会干出这事来。”   夏朗却陷入了疑惑之中,如果范忠国真的如艾强所说,有过对学生不轨的举动,那么他的嫌疑应该最大才对。可是为什么警方的卷宗里没有留下这个人的名字呢?   夏朗又询问了艾强有没有其他的怀疑对象。艾强摇了摇头:“我在学校的任职期间,这老师换了一批又一批,流动性很大。我这人是个球迷,当时我们聊天的时候也说过,成岩小学就像是皇马,想买谁买谁。有的老师就待了两三个月,就被换掉了。小陈能留下来这么久,可见他是真有本事的。”   临别之际,夏朗和陈妙言还专门去了一趟附近的居委会,想请他们有时间的时候帮忙照顾一下艾强的生活。居委会的人表面上很热情地点头应允,但能看得出来,他们对于这个传说中和变态色魔老师走得很近的人,是退避三舍的。   没办法,在陈之行彻底洗脱冤屈之前,谁愿意去和这样的一个人打交道呢?   “看来,当初经手此案的警察也够糊涂的,竟然会忘了这么一个关键的嫌疑人!”陈妙言气不过地说道。   夏朗却恍若未闻,只是专心地开着车。她哪里知道,当初经办此案的负责人正是夏朗最为敬重的恩师啊!夏朗实在搞不懂,为什么范忠国这样一个人,却没有录入警察当年的卷宗中。   “夏朗,你在想什么呢?”陈妙言见自己男友一言不发,神情肃穆。“哦,没什么。”夏朗搪塞说道。 第十一章 他为什么要自杀呢?   夏朗随后请负责户籍档案的同事调出有关范忠国的档案,没想到却被告知,范忠国已经在十四年前就自杀了!   夏朗觉得这件事情太蹊跷了。作为成岩小学的教职工,又曾经确实对女学生伸出过咸猪手,怎么会在案发四年后自杀呢?夏朗握着手机贴在耳边,好久都没有缓过神儿来。他联系了几位前辈,想听听他们的意见。而其中一个叫蓝少亭的警官,在这家案子后不久便辞去了警察的工作,目前在离火市开了一家饭店。   根据其他几个人的讲述,当初警方不是没有怀疑过范忠国。但是范忠国与蓝少亭有亲戚关系,他当时担保范忠国没问题。虽然有几人反对,但蓝少亭直接去找专案组的组长,时任离火市公安局局长的孙阚交谈。事后,孙局长站出来说道,范忠国可取消嫌疑。   这件事情看似不大,但当时闹得十分轰动。有的人甚至以为老局长这是包庇下属,有以权谋私的嫌疑。孙阚是以前的离火市公安局局长,为人刚正不阿,前年去世了。想要查清楚这件事情,看来只能去找蓝少亭本人了。   夏朗带着陈妙言来到了大望路的一家饭店,此时已经是晚上的八点多了。这家名叫满江红的饭店,位于路边,一座独栋的二层小楼。照片上除了店名外,还有印上了几道拿手菜的菜名。因为时间晚了一点儿,用餐客人仅剩下了两桌。   两人进店后,要了一间雅间。服务员小妹拿着菜单进来:“二位吃点儿什么?”   夏朗把菜单交给了陈妙言,让她点菜,自己则问道:“你们老板是蓝少亭吧?”   服务员愣了一下:“嗯,是。”   “请他过来一下,就说是他的一个同事来了。”   服务员刚来店里两天,她不知道自己的老板过去是个警察。她心里还在纳闷儿,这个帅小伙儿说是老板的同事,老板有什么同事,应该是同行吧?尽管心中狐疑,但她还是出去叫来了老板。   蓝少亭,今年四十二岁,身材魁梧,当初还是警队的搏击冠军。他推开了单间的门,乍一看到夏朗和陈妙言,脸上一阵茫然:“你们是……我好像不认识你们啊?”   “蓝先生是吧?我是市公安局的。”夏朗拿出了证件。   蓝少亭接过来,仔细看了看,恍然大悟:“哦,你就是夏朗啊,久闻大名,来来来,坐坐。坐下说。”看样子,他早就在别的地方听说过夏朗的名字了。   蓝少亭又扭头对服务员说道:“那个……小红,让大个子多炒几个拿手菜,这桌算是我请的,先拿十瓶啤酒过来!”   夏朗急忙说道:“不用了,蓝先生,其实我应该叫你一声前辈的。我们来这儿不是来吃饭的,是有一些问题想问你。”蓝少亭笑了:“你们要是为了案子来的,路上肯定是没有吃东西呢,我也当过警察,知道这工作忙起来没个完。那这样吧,咱们吃点儿东西,酒就不要喝了,免得耽误正事。”   盛情难却,夏朗也不好推辞了。   蓝少亭又拿出了香烟递给夏朗,自己也叼上了一支:“对了,找我什么事?”问完了这句话,他才打着火。   “是这样的,我现在正在查一件案子,是十八年前发生在成岩小学的性侵女童案,你是当年参与此案的警员之一。”   蓝少亭点点头,半晌说道:“嗯,是有这么一回事。”   “根据我这边调查的结果显示,有一个名叫范忠国的人具有作案嫌疑。听说是你当年极力担保此人不会有问题的,你们还是亲戚关系。前辈,你也是警察,应该知道警方办案的忌讳,为什么你当时这么肯定范忠国不会是嫌疑人?”   蓝少亭犹豫了片刻,他叹了口气说道:“本来这件事情是不方便说出来的,不过范忠国人已经走了,也就无所谓了。他是个性无能,而且天生对于性这方面没有兴趣。论起来,他是我的大表哥,这一辈子都没有结婚。”   夏朗听到这样的答案后,很是惊讶。   “我敢用我的人格担保,谁都可能是犯罪嫌疑人,唯独他不可能。不错,他以前上课的时候可能摸过那些女孩儿,但他绝对不是故意的。范忠国年轻的时候长得很俊,很多女孩儿追求过他,但他都没有同意。后来受伤退出了省队,就去了成岩小学当体育老师。他这个人,对女的一点儿兴趣都没有,更不可能是什么变态色魔了。”   陈妙言在旁边忍不住问了一句:“那么他为什么要自杀呢?”   蓝少亭看了她一会儿,说道:“这件事情过后,陈之行的不少亲戚朋友都在坚持上访,说他不是嫌疑人。后来,渐渐有了传闻,说范忠国才是。他挺不住压力,上吊自杀了。我也因为这件事情,辞了警察的工作,开了这家店。”   “那么多人上访,当时是怎么处理的?”   蓝少亭叹了口气:“还能怎么说?有那么多的证据,铁证如山,想翻案难于登天啊!”   一天的走访下来,毫无收获。夏朗坐在车里搓了搓脸,身心俱疲。陈妙言在一旁翻着手机,她忽然说了一句:“其实我们还有一个人没有问呢!”   “谁?”   陈妙言把手机拿到了夏朗的面前,夏朗看到,上面是一则新闻。那是一部电影在离火市开机的消息,但夏朗却发现了冗长的文字中有一个十分熟悉的名字——厉成岩!   他急忙抢过了手机:“他也来离火了?”   “夏朗,我觉得有必要问问厉成岩的想法。”   夏朗很坚定地点点头,厉成岩是成岩小学的创始人,无论如何是绕不开这件案子的。   晚上送陈妙言回家后,夏朗抱着文件回到了家里。夏祺瑄见弟弟这副模样,不禁问道:“你不是去约会了吗,怎么抱回来了这么多的文件?被停职了还这么尽心尽力的,你可真是一个好警察!”   夏朗一言不发,进了书房。他把这些文件逐一打开翻阅,想要重新梳理一下案情。案子的始发点起始于甘妙龄,但是这个女孩儿已经自杀了。剩下的几个受害人,除了极不配合的董晓晓外,其余的人都暂时联系不上。   跨度十八年的一件案子,想要重新调查,难度十分大。可夏朗还是不想放弃,有关于这件案子的卷宗他都不知道看了多少遍了。但目前还是没有新的发现。夏朗干脆打开了电脑,想看看网上有没有关于此案的旧报道。   作为一件轰动一时的旧案,网上关于此案的资料有不少,但大多是出于民间的调侃或者是猜测。他甚至看到了一个叫“旧案重提”的ID,发表了一篇帖子,文中指出十八年前成岩小学的变态色魔正是陈之行,并且列出了二十一条理由。   在夏朗看来,这纯属“旧案重提”为了吸睛而写的。他的很多观点都站不住脚,经不起推敲。   但也不知怎么的,夏朗鬼使神差地点开了“旧案重提”的头像,页面随即跳到了他的主页上。夏朗忽然发现,这个“旧案重提”名副其实,在这里写了很多尘封许久的旧案。除了那些震惊全国的大案外,他还重点写了离火市的很多案子。就连前不久李一江的案子,他也有涉猎。   而有关于十八年前的这件校园性侵案,他前后洋洋洒洒地写了八篇文章。这是在他所有的文章中,着墨最多的一件案子。   夏朗想到这里,给技侦部门的同事打了一个电话:“喂,我是夏朗,帮我查一个IP地址。” 第十二章 还让不让我拍了?   艾强早早就睡下了,明天一大早他还要起来去扫大街呢。这人老了,就爱早点儿睡,早睡早起。说是为了身体好,可这么大把岁数了,日子过得又窝囊,还有几天好活的呢?   他睡得正沉,家门被人敲响了。艾强醒来了,舍不得离开暖和的被窝,坐在床上问了句:“谁呀?”   “老艾,是我。”门外传来了一个沙哑的声音。   艾强听出来了,他披上衣服下了床,打开了灯。这才慢悠悠地走到了门口,打开房门,看着这个面前的身影,不觉绽出了笑脸:“嘿,我当是谁呢,敢情是你呀!来来来,屋里坐屋里坐。”他忙不迭地把人迎进了屋里。   来人坐在了沙发上,看了看屋里的环境,笑着说道:“老艾啊,你平时就住这儿啊?”   “唉,现在不比以前了,我能有个住的地方就行啦。”艾强说着,给他倒了一杯热水,自己穿上了一条裤子,问道,“咱们老哥俩儿可有好长一段日子不见了,你最近忙什么呢?”   “离开学校后我自己就办了个辅导学校,后来开了一家公司,今天刚从日本回来。”说着,来人从衣兜里拿出来了一个便携式的茶叶罐,“来,把这茶沏上,尝尝看,上好的碧螺春!”   “嘿,要说还是你能成事。现在把生意都做到日本去了。哎,你怎么找到我这儿来了?”艾强开始忙碌起来了。   来人说道:“我知道因为十八年前的事,老哥儿几个过得都不如意,这次来,我是想看看能不能帮到大家。我是一直在打听啊,这不今天刚回国就来看你了吗?老艾啊,要不你来我公司吧,我给你开工资,这样你也能有个花销啊!”   艾强摸出了一支香烟,点燃后叹了口气:“唉,要说这都是命,谁都躲不过去。都十八年了,我们都算是被连累了。不过我可不敢去你的公司,老胳膊老腿的让人笑话。”   “这叫什么话?”来人很气愤,“咱们多少年的交情了,我还信不过你吗?”   艾强摆了摆手:“你不知道,今天有个警察来找我了,说要重新调查那件案子了。小陈的女儿也来了。”“哦?”来人很惊讶,“这件案子当初不都定案了吗,怎么又要开始查了?”   “谁知道呢,反正警察话里话外的意思,我听着都不像怀疑小陈。唉,盼着小陈能洗脱冤屈,这样我们也都能证明自己清白了。”   来人的脸色有点儿难看,半晌说道:“是……是啊……”   第二天的夜晚,秋风更寒。离火市海边却亮起了几盏灯光,剧组的人正在这里拍戏。一个体态肥胖的导演举着扩音器:“各部门注意,今天很冷,演员穿的少,咱们争取一条过!”   不料,他这边刚交代完,就听那边的女主角喊了一声:“这怎么拍啊,生病了耽误我其他的工作怎么办?我不管,反正你们找替身上,要不这戏我不拍了!”这个女主角名叫盛烯,是近年来炙手可热的一位女明星,颇具票房号召力。   导演一听她说要罢演,急忙跑过来满脸堆笑:“盛老师,您……您这是?”   盛烯美目流盼,撒娇似的说道:“导演,之前你可没说过,天气会这么凉啊!女孩儿天生体寒,我要是感冒了怎么办?我这边还有两部戏呢,不能为了你全都耽误了吧?”   导演心中很是反感,可又不敢直言,只得一个劲儿地点头附和:“是是是,您说得对。那这样,我们用替身好不好,上次您落水的镜头我们也是用替身完成的呀,这样您看行不行?”   盛烯心满意足地“嗯”了一声。   这时候,总摄像走过来了:“导演,不行啊。上次落水是远景,这次我们有很多的特写,这用替身没法拍了。”   盛烯听到这话,瞪着总摄像:“你是第一天干这行吗,还用我来教你?”   导演急忙打圆场,对总摄像说道:“没事没事,我们后期抠图就行了,补几个镜头的事。走走走,赶紧拍!”他转身走不多远,就小声骂了一句:“他妈的,一个千人骑万人跨的东西有什么好神气的!”回到了导演的位置上,他气得一屁股坐在了椅子里,举着扩音器大声喊道:“各部门注意,争取一条过!”   没想到,这句话刚喊完,就听身后有人大喊了一声:“冯导辛苦啦!”   导演气得都要骂娘了:“这他妈谁呀,还让不让我拍了?”他气得摘下耳机摔到了地上,一转身,却不得不又满脸堆笑:“哎哟,真是……真是瞎了我的狗眼,原来是厉董啊!您看,您来也不知会一声,我好让人去接您呀!”   来人正是厉成岩,身后还跟着五六个身材魁梧的保镖。厉成岩有七十多岁的年纪,穿着一身米黄色的西装,一头油亮的银发衬着那张蜡黄的脸。他并没有听到导演骂他的话,笑呵呵地问道:“我来看看我的干女儿,不会耽误你的工作吧?”   “您看您说的,哪儿能呢?您要看盛老师,她在那边呢,我陪您过去。”导演刚迈了两步,就被厉成岩伸手挡住了,他微微一笑:“不用了,冯导,我们父女俩有点儿私事要聊,你先忙工作好啦!”说完,厉成岩自己就走过去了。   导演看着他的背影,心里骂道:他妈这老色鬼,这么大年纪了性欲还特么这么旺盛,操!他又重新拿起了扩音器:“大家听好,马上开拍,一点儿都不能耽误了。预备……”   “冯导!”一个剧务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   导演彻底崩溃了,他也没有放下手里的扩音器,直接冲着剧务喊道:“他妈没完没了了是吧?”巨大的叫骂声在海滩上回荡开了。   剧务是个年轻人,被导演骂了一句很尴尬。但他还是说道:“冯导,这次不怪我啊,有……有警察来找你。”   导演很惊讶,自己平时没有跟警察打过交道啊。正纳闷呢,一男一女走了过来。这两个人男的帅气,女的漂亮,简直可以用珠联璧合来形容了。导演急忙走过去:“二位是警察,要找我?”   夏朗拿出了证件:“不好意思,冯导,恐怕要耽误你点儿时间了。”   现在已经比预计的拍摄时间晚了半个小时了。导演心中不满,但还是说道:“算了,反正也不在这一会儿了,有什么您就说吧。”“我听说这部戏的投资人是厉成岩,他也来离火了。”   导演苦笑:“呵呵,你早来一会儿都见不到他。呶!”他伸手指给夏朗看:“就在那儿呢。不过我给你提个醒,他那几个保镖可不是吃素的,有点儿麻烦。”   夏朗点了点头,和陈妙言一起往东边的海滩走去。厉成岩和盛烯两个人站在了海边,说着什么话,厉成岩的胳膊还勾住了盛烯的肩膀。而其余的那几个保镖,都背对着大海围成了一个弧形,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厉老板!”夏朗人还没走近呢,先喊了一声。引得几名保镖纷纷往这边看,其中更有两名保镖走了过来,挡在了夏朗的面前。两人一抬手,顶住了夏朗的胸口。陈妙言以为他们要动手,刚要开口,夏朗却笑道:“兄弟,轻着点儿,我找你们老板有话要说。”   两人毫无表情。   夏朗又笑了,亮出了证件:“警察,你们还敢拦吗?”   两人终于有了反应,对视了一眼后,其中那个年轻的保镖走了回去。他对领头的保镖说了句什么。那个领头的看了看这边,然后走到了厉成岩的身边耳语。 第十三章 警察被掉包?   厉成岩听到手下说明情况,微微点了两下头,他朝这边望了一眼,然后才慢慢地走过来。这些保镖训练有素,都护在了他的周围。   厉成岩来到了夏朗的面前,问道:“是你要找我?”   夏朗不卑不亢:“离火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有关于十八年前成岩小学的女童性侵案,有些问题需要你配合。”   厉成岩接过了警官证看了看,还给了夏朗:“这件事情当时不是找到凶手了吗,还来找我干什么?”   夏朗说道:“因为根据我们警方新掌握的情况看,这件案子的真凶另有其人,我们需要重新侦破此案!”   厉成岩笑了一声:“那这不是等于打你们阿sir的脸吗?”   “有的时候为了破案,也不得不这么做了。”   厉成岩愣了一下,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警察。年轻、不畏强权,只屈服于真理。他怔然了片刻后说道:“那好吧,那就去我车里说吧。”   厉成岩的座驾是一辆豪华的加长型商务轿车。进去后,类似于一个小的客厅。这里有电视,还有茶几,一个微型冰箱。每一个细节都精致到了极点。厉成岩甚至还拿出了一瓶白兰地:“两位阿sir要来点儿吗?”   夏朗和陈妙言均摇了摇头。厉成岩给自己倒了一杯,还加了几个冰块。   “厉先生,我们还是开始吧,讲一讲有关于成岩小学的。”   厉成岩轻轻抿了一口酒,说道:“97年香港回归,当时掀起了香港商人在大陆投资的热潮。我也就学着他们,在离火市投资了一所学校,就是成岩小学。我本来是好心啊,可怎么都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事情。这一度令我对大陆的安全产生了质疑啊!学校是教书育人的地方,怎么能干这事呢?”   表面上看,厉成岩深恶痛绝地批判这件有失伦理道德的事情。但是在夏朗看来,却颇具讽刺意味。看他刚才和著名影星盛烯亲昵的样子,两人很明显是有“超友谊”的关系。   于是夏朗打断了他:“好了,厉先生,道德批判不需要麻烦你了,那是媒体和老百姓的事。你只需要告诉我们事情的来龙去脉就好。”   厉成岩又喝了一口酒,放下酒杯说道:“说起来,这件事情发生的时候我人在台湾呢,我过去是和我的老朋友谈笔生意。在酒店里,接到了大陆的电话,当时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还以为是我做梦呢!哪知道,这件事情居然是真的。后来,我还给了受害者一大笔钱。阿sir,这可不是封口费啊,是……就当是赔偿金吧。”   厉成岩微微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后来,学校的声誉一落千丈,怎么都不行了。干脆就关闭了,我以后再也不敢弄什么学校了,怕了。”   “你投资兴建了成岩小学,对学校里的情况清楚吗?”   厉成岩笑了:“阿sir,我是做生意的,生意人都很忙啊!我怎么可能每天去了解学校里的事情呢?我只是出席过两次活动,一次是奠基仪式,一次是开学典礼。校方倒是联系过几次我的助理,但我都没有时间。毕竟有那么多的生意要照顾,你说呢?”   “最后警方锁定的嫌疑人,你还记得是谁吗?”   “姓……姓陈。”厉成岩回忆说道,“好像是叫陈之行吧?我也记不清了。”   “你见过他吗?”   厉成岩很肯定地点点头:“见过的。有一次我参加了市政府的会议,其中还有颁奖环节,好像是什么先进工作者的……陈之行的奖杯和证书还是我给他的呢!那次会议,他让我脸上增光啊,可我怎么没想到,他竟然是个禽兽!”   陈妙言不能容忍别人诋毁自己的父亲,她怒斥一声:“你说什么?”夏朗则轻轻拉住了陈妙言的手,紧一紧,以示安慰。他继续问厉成岩:“陈之行被警方逮捕后,你有没有什么看法?”   厉成岩说道:“我能有什么看法?他这是自作自受!自己犯了错,却要我的学校来买单。阿sir,天底下也没有这样的道理吧?我做生意这么多年,从来没有看人看错过。陈之行长得文质彬彬的,颁奖那天我还留意了他一会儿,觉得他是一个人才。唉,没想到这一次真的是我看错了。”   夏朗又问了几个问题。最后两人离开之际,陈妙言转回身来,对正要下车的厉成岩说了一句:“厉先生,你没有看错,陈之行不是坏人。”说完,她转身离去。   留下了一脸错愕的厉成岩。   回去后,夏朗和陈妙言在一家临近陈妙言家的咖啡厅坐了一会儿。夏朗点了一支烟,望着窗外流动的车流,一言不发。   陈妙言看他这副样子,问道:“你对于厉成岩的话有什么看法?”   夏朗说道:“没什么看法,他不是本地人,也不是大陆人,和成岩小学的接触不深。他的证词并没有多大的可信度。”   “那你觉得他会是凶手吗?”陈妙言提出了一个大胆的看法。   夏朗不由地笑了,他说道:“你有没有注意到我们刚去找厉成岩的时候,他身边的那个明星?”   “盛烯,我看到了。”   “嗯,厉成岩这种人有的是钱,他想要解决基本的性需求,有的是办法。没必要冒险。何况,他一年来不了几次大陆。就算是来,也未必会来离火。他没有作案时间的。”   陈妙言见夏朗不说话了,她也沉默了好一阵儿,忽然开口叫了一声:“夏朗……”   “嗯?”   “谢谢你。”   夏朗哑然失笑:“怎么突然这么客气起来了?”   “我知道你现在一定背负着很大的压力,因为这件案子如果真相大白,你得罪的可能是那些前辈警察。”   谁知,夏朗丝毫不放在心上:“警察怎么了?警察是人不是神,是人就会犯错误。聂树斌案、呼格案、佘祥林案……不都是这样吗?有错就改,这才是一个好警察。如果怕自己的前途、担心自己的官位,那干脆不要当警察了,在家陪老婆孩子吧!”   陈妙言微笑了一下,说道:“你记得当初我对你说过什么吗?”   “什么?”   “我说,敬不喝酒的警察。”夏朗想起来了,确实,陈妙言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陈妙言说:“因为我长大后,听说了一件事情,当初是因为一个警察喝酒误事,才导致了我爸被人冤枉的。”   夏朗一凛:“为什么不早说?”陈妙言轻咬嘴唇,没有回答。   夏朗明白,这是她顾及夏朗在警界的人缘。他迫不及待地催促道:“快说说是怎么回事?”   陈妙言说:“这件事情很早了,当时我爸身边的朋友还有亲戚,都不相信他是凶手。尤其是我老妈,那时候她自己查过这件事情。我有一个亲戚,当时在城里开了一家小饭店,她说有一次办案的警察在她那里喝醉了。当时和那个警察喝酒的是一个男的。”   夏朗觉得这种事情很正常,但是陈妙言是心思缜密的律师,不可能说一件平淡的事情给他听。   果然,陈妙言接下来便说道:“那个警察带着一个公文包,喝醉了。坐在他对面的那个男人也带着一只公文包。他也喝醉了,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结了账就走了。但是没一会儿,他又回来了,说拿错了包。和警察的包互换后,他就走了。”   夏朗的目光变得敏锐了:“你怀疑,警察的包被那个人掉包了?”   “嗯!”陈妙言很坚定地点点头。 第十四章 证物的确被人掉了包   夏朗听罢后,久久不能平静。如果陈妙言所说的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的确是有这种可能的。他急忙问道和警察喝酒的那个男的是谁。陈妙言那时候还很小,印象不深,她说要找她那位亲戚核实。   夏朗郑重地点点头:“明天一早,我们就去!”他的心中很在意这件事。陈之行之所以被警方怀疑,原因就在于那些突然出现的证据。所有的证物都指向了他,这才有了后面发生的悲剧。因为这件案子,陈之行、范忠国自杀,蓝少亭辞职,艾强等一众学校领导教师被开除……牵连之广,影响之大,前所未有。   此案不破,难给离火市百姓一个交代!   当晚,夏朗在自己的卧室里把相关的证物资料整理了一遍。虽然这些证物他也没有亲眼见到呢,不过在卷宗中有了详细的罗列:一个黑猩猩的面具、几件女童的内裤,以及几件男性专用的情趣用品。从照片上看来,这些都是可以买到的很平常的东西。   最让夏朗在意的,是岳兴邦亲口承认,省厅的痕迹学专家在这些物品上发现了属于陈之行的指纹。而这些物品,全都是在陈之行的办公室里发现的。一个正常人,可能把这些东西放在自己的办公室吗?他想了一会儿,拨打了一个电话给艾强。   在电话那头,艾强接通了:“喂,哪位啊?”   “艾校长,我是夏朗。”   艾强似乎是在和一位朋友在一起,他说了一句:“没事没事,你先喝。”而后才对夏朗说道:“哦,原来是警察同志啊,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艾校长,我想问一下,当初学校里老师的办公桌会上锁吗?”   艾强仔细回忆了一下,他说道:“办公桌嘛,不管是柜子还是桌子,都应该有锁的。但是一般情况下,没有人愿意上锁。在学校里,大家又都很尊重彼此的隐私权,上了锁反而麻烦。”   夏朗点了点头,挂断了电话。看来,这一点和他所想的一样。在没有贵重物品的情况下,谁也不会给自己的办公桌上锁。何况卷宗的照片里清清楚楚地显示着,陈之行的办公桌压根就没有安装锁头!毫无隐私性可言,他怎么可能冒险把这些东西放在办公室呢?除此之外,夏朗还发现了另一疑点。这些物证上,只有陈之行的指纹,却没有其他的痕迹。按照正常的逻辑思维,面具上应该有他的面部油脂,而那些情趣用品上应该有使用痕迹……可是这些都没有,上面只是有指纹而已。   卷宗上详细地记载着,警方是在搜查老师的办公室的时候,在陈之行这里发现了这些物证。夏朗更觉得蹊跷了。从搜查顺序来看,陈之行不是第一个,他完全有时间转移这些东西。可是他并没有,反而是摆出了一副欢迎警方搜查的态度。这样的行为,只有两种解释:要么,陈之行是疯了;要么,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办公室里有这些东西!   陈之行肯定是被人栽赃的!这是夏朗得出的一个结论。他想到这里,点上了一支香烟,眉头渐渐皱成了一个川字。也许,警方在办公室里搜出来的这些东西根本没有任何陈之行的痕迹,甚至连一枚指纹都没有。因为从照片上看,这些东西都还很新。   可是后来,一名警察负责带这些证物回局里,路上偶遇了一人。那人热情地请警察喝酒吃饭,将他灌醉后,把这些东西掉了包……夏朗想到这里,觉得脊背阵阵发寒。假设情况真的如他所想,那么这个变态色魔可谓狡猾到了极点。   在警方调查此案的一百多天时间里,他精心谋划出了每一步,如何去嫁祸陈之行,如何去转移警方的视线。   夏朗想到这里,干脆跑出了家门。夏祺瑄正在客厅里吃宵夜,见夏朗急匆匆跑了出去,小声嘀咕了一句:“这个夏朗,谈恋爱谈得脑子傻掉了吧?”   夏朗开车到了市局,直奔证物室。今晚值班的是许成,他见夏朗快步如风地走过来,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呢。夏朗目前被停职,有好几天没有来单位了。   许成急忙迎了上去:“夏队,你怎么来了?”   “大成,今晚你值班?”“对啊。”   “那好,证物室的钥匙你这边有吗?我要查东西。”   许成愣了一下,夏朗目前被停职,无权无职。按照规定,他根本不能涉足证物室这么机密的地方。可是许成也只是愣了一小下,马上拿出了钥匙交给他。   夏朗说道:“好,你也跟我来。”两人到了证物室,打开了门。夏朗对他说道:“十八年前,成岩小学发生了女童性侵案,你现在帮我把有关于那起案子的证物找出来。”“夏队……”许成犹豫着问道,“是全都要找吗?”   “全都找出来!”   “是。”许成赶紧忙了起来。证物室里收纳了近二十年来所有有关的物证,可时值深夜,证物室的负责人老赵不在。许成和夏朗找了好半天,才翻出来了一只收纳箱,打开后,里面存放的正是有关于当年那起案子的相关物证。   夏朗一一拿出来,和卷宗上的照片比对。   许成不明白夏朗这是在干什么,他在一旁说道:“夏队,这件案子我也依稀有点儿印象。算起来,那时候我还上小学呢。可这件案子不是破了吗,怎么还要查?”夏朗恍若未闻,他专心致志地比对着每一件证物。卷宗照片中的证物,是在陈之行的办公室拍摄的。如果之前推测的掉包事件确有发生的话,那么夏朗现在拿在手里的证物必然和照片中的不同!   猩猩面具、女童的内裤,以及那几件情趣用品,表面看起来和照片中没什么不同。但夏朗还是发现了一丝端倪:首先是黑猩猩面具,这种面具仿真度极高。脸部是用人造革材质模仿动物的皮,而脸部周边有茂密的毛。但是夏朗拿在手里的这只面具,左边的毛,少了一些,显得有些稀疏。而照片中的面具,很茂盛。   接着是其中一件女童的内裤,粉色的内裤,腰际处有一只红色的小蝴蝶结。照片中的蝴蝶结在正中间的位置,而夏朗手里的这件,略微偏左。   所有的证物,都是由警方认真保管的,不可能被随意破坏。夏朗思前想后,只有一种可能了——证物的确被人掉了包!   他把这些东西匆匆塞进了收纳箱:“大成,交给你了,把东西放好!”说完后,他人已经不见了。   次日清晨,陈妙言在自家楼下见到夏朗,着实吓了一跳:他眼角下垂,两只乌青的黑眼圈,眼睑下拖着两只大大的眼袋。   “昨晚你没睡好啊?”陈妙言诧异地问道。   夏朗打了一个呵欠:“别提了。”他什么话也没说,拉开车门上了车。待陈妙言上车后,夏朗对她说道:“已经查清楚了,那个警察叫迟文斌,现在退休了。”   “我们现在去找他吗?”   “嗯。”   “那我来开车吧。”   夏朗想了一会儿,没有坚持。他和陈妙言换了位置。   陈妙言发动了车子,说道:“你先睡一会儿吧,到了地方我告诉你。”   “好,成民小区。”夏朗说完后,就闭目养神。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十五章 十八年前   车子稳稳停靠在了成民小区,夏朗还在睡着。陈妙言不忍心吵醒他,她下车在附近的咖啡店买了一杯热咖啡,回到车里,见夏朗还没有醒来,便在一旁耐心地等着。   夏朗双目轻闭,两只手抱在胸前,呼吸绵亘,胸口一起一伏的。陈妙言百无聊赖,干脆拿出了手机给夏朗拍照。用美图功能给他添了两撇胡子,还加了一顶路飞的草帽。看到作品成型,陈妙言忍不住笑了一声。   就是这轻轻的一笑,夏朗睁开了眼睛,他揉了揉酸痛的眼圈,坐直了身子:“我们到了吗?”   “嗯。”   “那怎么不叫醒我?”   “我看你睡得那么香,不忍心。”   夏朗解开了安全带:“走吧,办正事要紧。”   陈妙言心中很是感激。夏朗被停职,本来是为了让他休息几天的。但是为了自己的女友,夏朗不遗余力地调查十八年前的旧案。看着他如此疲惫,陈妙言着实心疼。她紧走几步追上去:“如果你太累了就好好休息,反正我已经等了十八年了,不在乎再多等几天。”夏朗却故作轻松地一笑:“就因为让这王八蛋逍遥了十八年了,所以我更要抓紧时间了。多耽误一天,都是在便宜这个畜生!”在他看来,一个人居然对那些小学生下得去手,已经不能用一个“人”来形容了,这样的人畜生都不如!   两人来到了15号楼的909,夏朗按响了门铃。过了一会儿,房门打开了,门后站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双目无神地盯着他们看了半天:“你们找谁?”   夏朗拿出了证件:“迟文斌是吗?我是离火市公安局的,有些情况想要找你了解一下。”听说来人是离火市公安局的,迟文斌神色一变,有点儿惊讶。但他还是将二人迎进了屋里。迟文斌沏好了茶,拿来了水果和香烟。   “前辈,你不用忙了。我们就是简单地问几个问题。”夏朗说道。   迟文斌坐在了夏朗的身边,两只枯燥的大手摩挲着大腿,说道:“有什么问题,你……你就问吧。”“是这样的,我们了解到,您之前是白鹭派出所的副所长。十八年前曾参与了成岩小学女童性侵案的调查,对吧?”   迟文斌毫不隐瞒,他点了点头:“对,是有这么一回事。”   “十八年前的5月2号,警方在一位叫陈之行的老师的办公室里发现了一些证物,当时是你负责带回警局的,你有没有印象?”   这个问题抛出来后,迟文斌的脸色又变了,他甚至不敢去看夏朗的眼睛。夏朗注意到了这一细节,双目紧紧地盯着他。良久之后,迟文斌叹了一口气:“我知道,这件事情迟早会找到我……我承认,当时……我是犯了错误的。我……我路上遇到了成岩小学的一个老师,他请我喝酒。但也只是这样而已,物证我是顺利带到了市局的。”   最终,一切猜想在迟文斌这里得到了证实。只是迟文斌到现在还没有明白,他的一次醉酒,已经改变了案情的走向,甚至决定了几人的去留与生死。   “和你喝酒的那个人你认识吗?”   迟文斌想了一会儿,说道:“见过几次的,我知道他是成岩小学的老师,在学校里见过,但是……叫什么名字我就不知道了。”   “画像呢?”夏朗想请他回去做一个拼图出来。   迟文斌摇了摇头:“都十八年了,人老了,就记不清了。”   旁边的陈妙言气得两只手握成了拳头,轻轻抖动着。夏朗没有回头,却已经发觉了她微小的情绪波动。他伸出手去,轻轻拉住了陈妙言的手以示安慰。“前辈,我们还会再来的。”夏朗丢下了这么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就站起身来和陈妙言要离开了。   迟文斌送二人出去了,他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陈妙言很气愤,如果不是这个迟文斌喝酒误事,自己的父亲也不会被冤枉了。夏朗说道:“最起码,现在越来越多的迹象表明,叔叔的确是被冤枉的。可惜……线索断了。”   陈妙言没有说话,她只是看着夏朗。现在的感觉,就像是陷入了一团黑漆漆的迷雾之中,什么都看不清楚,什么都听不到。如同瞎子聋子一般在黑暗中摸索。虽然她也是一名法律工作者,却和警察的工作性质截然不同。她突然很体谅夏朗了,原来,破案并不像影视剧和小说中那么简单。   但同时,陈妙言也寄希望于夏朗,希望这位神探男友可以在束手无策的时候突发奇想,出奇制胜。   “走,去找你那位亲戚。”夏朗说道。既然迟文斌这边没有线索,只好去问问另外一个人了。   在北苑区的一家公园里,陈妙言带夏朗见到了这个亲戚。这是一位六旬开外的老太太,正带着自己的孙子在公园里玩。看着年仅四五岁的小孙子蹒跚地爬上梯子,再从滑梯上滑下来,老太太显得尤为紧张:“哎哟哟,小心点儿。”伸出了两只手,护在了孩子的周围。   陈妙言走过去,叫了一声:“三姨!”那个老太太扭过头来,看到陈妙言很激动:“哎呀,小言!真的是,好多年都没来看三姨了。啧啧啧,是个大姑娘了,这么漂亮啦!有男朋友了吗?”陈妙言双颊微微泛红,眼角偷偷瞄了身边的夏朗一眼。夏朗走过去打了声招呼:“阿姨你好,我叫夏朗,是……妙言的男朋友。”   三姨更激动了:“嚯,小言,你眼光不错啊!这小伙子长得真精神!小夏,你在哪儿高就啊?”夏朗笑了一下:“我是警察。”   没想到,一听到这四个字,三姨的脸色很是惊愕:“警……警察?”她错愕地打量着夏朗,悄悄对面前的陈妙言说道:“小言啊,你怎么找了一个警察啊,你妈那边没意见啊?”   陈妙言知道这些家常话扯起来没个完,于是说道:“三姨,这次我们来找你,就是查当年我爸的那件案子,我记得你说过,那天有一个警察在你的店里喝醉了,对面坐着一个男的,换了他的包。”   三姨缓缓点了点头:“我反正是相信老陈,他那么老实巴交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干出那种禽兽不如的事来呢?”   “阿姨,您能仔细说说这件事吗?”   三姨缓缓道出了事情的经过:十八年前,那时候的五一还是七天长假呢。可吕思霞却没时间出去玩。她这家开设在了南京路上的小饭店生意火爆,根本脱不开身。与其出去旅游看人,到不还如趁这段时间挣钱。五一期间的生意也很好,吕思霞在附近的学校里雇了两个学生来帮忙。   5月2号这一天的中午,一个壮硕的男人走了进来,他要了两个炒菜,一碗米饭。刚拿起来要吃呢,刚进店的一个男的就叫了一声:“哟,迟所长。”   坐下来准备吃饭的男人回头望了一眼,皱着眉头:“你认识我?”   那个男的笑了:“瞧您说的,成岩小学里咱们见过不少次了。”   本来每天用餐的客人都很多,吕思霞不可能记得这些细节。但是他们提到了成岩小学。她的大姐夫就在那所小学里当老师,而且那家学校最近出了事,大街小巷都传开了。吕思霞这才格外留心听了几句。   后面来的那个男人丝毫不客气,坐在了迟所长的对面,还拿出了香烟递过去,说道:“怎么,我听说案子要破啦?” 第十六章 警用公文包   迟所长毫无戒心,咧嘴一笑:“可不是嘛。”他拍了拍身边的公文包:“看到这个了吗,这里面的证据,可足够钉死那个人的!”几杯酒下肚,迟文斌的脸上已经泛上了两朵红云。   那个男的感慨说道:“嘿,这下啊,可算是见到晴天啦!这三个多月来,你们可够辛苦的!”   “谁说不是呢?从市局到我们这些派出所的,刑警、片警全都上了,三个月不眠不休,总算能睡个好觉了。”   两人觥筹交错,不一会儿,迟文斌已经醉倒在了桌子上,那人端着酒杯,叫了两声:“迟所长,迟所长?”   回应他的只有迟所长的呼噜声。   这人笑了一声:“老板,结账!”吕思霞走过去算了账。这人给了钱,就拿起了身边的公文包走了。吕思霞当时还留意了一下,那个人拿的包和迟所长的包一样。   夏朗警觉地问道:“是什么样的?”   “呃……藏蓝色的,上面有警徽,还有警察两个字呐!他进来的时候把字挡住了,没看清楚,等他起身拿包的时候,我看到了。他出去了一会儿,又回来了,说自己拿错了包。把自己的包放在了那个姓迟的人的旁边,然后拿着迟所长的包走了。”吕思霞回忆着说道。   夏朗急忙拿出了手机,在网上搜了一张图片:“阿姨,你看一下,那个包是这样的吗?”   吕思霞靠近了一瞧,顿时欣喜地说道:“对对对,就是这样的。”   陈妙言也看了一眼,她问夏朗:“难道那个人是警察?”   夏朗说道:“2000年对于警方来说有一个重大改革,你知道吗?”   陈妙言茫然摇了摇头。   “就是警服!2000年以前,警服是绿色的。99年7月,改为了现在样式的警服,定名为99式警服。2000年4月,离火市作为了试验点,警察们穿上了这种警服,同时一些警用装备得到了更新,其中就包括这种样式的公文包。”   可陈妙言还是有点儿不解:“那个人会是警察吗?”   “这个不好说,不过是警察的可能性很低。成岩小学的案子轰动了全国,几乎离火市所有的警力都投入到了这件案子上。没理由同事之间不认识的。我们不是也问过迟文斌了吗?他说在学校里见过这个人,但是不知道具体的名字。”   “可他不是有警察用的公文包吗?你刚才说了,这些设备是2000年4月才拿到手的,那么就不存在造假的可能了。”   夏朗却微微一笑:“你呀,还是太低估人民群众的创造力了。”告别了三姨后,夏朗驱车带着陈妙言去了附近的一条街道,这条街叫名园路。周围都是明清时期留下的老园子,后来政府几次返修,改成了公园,平日里来这里游玩的人不少。   夏朗和陈妙言下了车,两人进了公园。来到了水榭边,夏朗还特意买了一杯鱼食,喂河里的鱼。不远处有几个汉服爱好者在拍照。   陈妙言沉不住气了,现在案子好不容易有了一点儿线索,夏朗不忙着查案,却还有心思在这里喂鱼。终于,她忍不住了,问道:“夏朗,下一步我们怎么做?”   “等人!”夏朗丢了一小把鱼食。池塘里的鱼争先恐后的地围了过来,水花四溅,“哎,你看他们吃得多欢啊!”   “你现在可真像是一个公子哥儿,不务正业,游手好闲的!”陈妙言埋怨了一句。   夏朗一点儿也不生气,他把剩余的鱼食都倒进了池塘里,转回身来说道:“劳逸结合嘛,我昨晚一晚上都没睡好。我知道,你心里着急,但一些案子不是靠着急就能解决的。有的时候我们也得撞。”   “撞?”   “对啊,等着线索找我们。”   “又开始胡说了,哪儿有那么好的事?”   “你还不信啊?”夏朗笑着说道,“好,我跟你打赌,这里就有我们要的线索!”他刚说完这句话,目光忽然锁定住了远处的一个人。夏朗的眼神立刻变得敏锐无比。   陈妙言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只见沿着河边走过来了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留着寸头,脖子左侧有一个花纹身。他一路吹着口哨,迈着轻快的步子,不时左右打量着行人。   夏朗清了清喉咙,自己起身走到了水榭临近路边的椅子上,坐下来背对着鹅卵石铺就的小路。陈妙言也走了过来,坐在夏朗的身边,小声问道:“你等得是他?”   夏朗竖起食指挡在了唇边,示意陈妙言不要说话,而后轻轻点了两下头。   陈妙言不解,看这个年轻人的岁数比她还要小。十八年前的案子,他有没有生出来都是两说呢。夏朗查案子怎么会查到这个年轻人头上呢?   年轻人走到了水榭这边,他正摇头晃脑呢,忽然听到有人喊了他一声:“小鬼头!”   这声音不大,可足以让这个年轻人发抖了。他惊骇之下扭头一看,见到了夏朗站在水榭的台阶上,正瞪着他呢!吓得他大叫一声,拔腿就跑!   “嘿,你这孙子还敢跑!”夏朗大喝一声,追了上去。这小鬼头慌不择路,跌跌撞撞地跑到了湖面的拱桥上。夏朗三两步就追上了。他一把手从后面揪住了小鬼头的衣领,一使劲,小鬼头差点儿双脚离地。   “别别别,夏队,你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啊!我……我已经改了那些毛病了。”小鬼头叫苦不迭。   “改了?你要是改了,干嘛看见我就跑啊?”夏朗厉声喝问。   “哎哟,瞧你说的。我……我……您是警察啊,那看见你跑不是条件反射嘛!”   夏朗冷笑了两声:“我说小鬼头,你小子这爪子可伸得够长的啊。上次在南向区抓的你,这次在北苑区又把你给摁住了。你是南北通吃啊!信不信我把你扔河里去!”说着,他佯装手上用力。   吓得小鬼头又是惨叫又是手舞足蹈的:“别别别,夏队,别呀,我……我这不还没开始呢吗?您抓贼抓赃啊!”   夏朗手上一松劲,小鬼头直接摔在了地上,疼得他揉着屁股。   “行啦,小鬼头,我告诉你吧,像你们这种人,那都是我们盖了戳的。甭管跑到那儿,我都能找到你。”   小鬼头苦着脸:“得得得,谁让您是爷呢!夏队,有什么你就吩咐吧。”归心明可不傻,他知道夏朗这次来可不是为了抓他。如果想抓他的话,怎么也得等归心明得了手。   夏朗点点头:“还行,算你上道儿。我问你,黑沟儿你熟不熟啊?”小鬼头一愣:“夏队,您要去那儿?”   “什么时候轮到你来问我了?我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   小鬼头揉着屁股爬了起来:“这几年你们查得紧,那边都没什么人了。”   “你有熟人吗?”   “有倒是有,不过他好多年不干了,早就金盆洗手了。”   “那好,你帮我问一下你这个朋友,在2000年5月之前,有谁在黑沟买过这种包。”夏朗把照片翻出来给小鬼头看。   小鬼头瞄了一眼:“哎哎,我给您问问。”“那好,我等你信儿,去吧。”小鬼头急忙转身就要走,不料,夏朗又叫住了他,“站住,警告你一句,手脚干净点儿,别给我找事。”   “是……”小鬼头忙不迭地跑了。   陈妙言也在这时走了过来,问夏朗:“他是什么人?”   “我的特情侦查员,俗称线人。能不能找到当初掉包的人,可全都看他了。” 第十七章 我是警察   一天的时间又过去了,夏朗回家洗了一个澡,本来想睡下了。昨天晚上就没有睡好,现在除了等归心明那边的消息,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他刚躺在了床上,周靖就给他打来了电话,约他一起午夜happy。   夏朗侧躺在床上,手机贴在了耳边:“还他妈happy呢,我现在是嗨不起来了。”   “咋了?”   “这两天查一件案子呢。”   “哎,我听说你被停职了呀,再说了,最近离火市也没听说过有什么大案子啊,你有什么可忙的?快过来吧,我今天给你介绍几个妹子,可正点啦!”   夏朗笑了:“别逗了,你哥哥我现在是有家室的人了,跟你可不一样。我提前跟你说啊,你他妈管好自己的裤腰带,要是像上次那样,我可再也不帮你了。”   周靖那边像是在一个KTV里面,声音很吵。他听到夏朗说有家室了,急忙说道:“嘿,夏朗,你他妈可太没良心了,有了新嫂子你也不知道给我介绍一下?”   “改天吧,最近都太忙了。”“行行行,那你歇着吧,我可要继续happy了。”   夏朗打趣道:“玩吧,早晚把你那俩腰子累成俩枣儿。”就在挂断电话之际,突然,那边的传来了一个人的声音:“许旸,你出来一下。”夏朗陡然间一个激灵,许旸,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到过。他回忆了片刻后,惊坐而起:许旸,正是当初成岩小学的六名受害人之一呀!   难道她此时和周靖在一起?这未免也太巧了。夏朗急忙在手机里确认:“喂,大靖子!”   “我靠,你小子还没挂啊?”   “说正事,刚才我听到有人叫许旸的名字,那个人是个男的还是女的?”   “叫她的是男的,许旸是个女的。”   “等我,我现在过去。”“卧槽,他妈我叫你不好使,一听说有妹子你小子就战斗力十足是吧?”   天下叫许旸的恐怕没有几十万也有几万人了,也许只是一个同名同姓,或许只是一个谐音字而已。但夏朗连续几天,都被这件案子刺激着神经。哪怕只有些许渺茫的希望,也要去一探究竟。   周靖等人所在的KTV就在市中心不远,夏朗很快就到了那里。到了青云阁包间,推开门后,见到屋里有十几个人,这些人有男有女。还有穿着类似晚礼服工作服的公主,有一男的正搂着公主的肩膀深情款款地唱着《神话》。   周靖看到了夏朗,急忙起身迎过来:“哎哟,哥哥,你总算是来了。来来来,大家都安静一下啊,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死党,我的铁哥们。咱们离火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队长,夏朗!”   几个女伴儿先打趣道:“哎哟,周靖,你还有这么帅的朋友呢?”“就是啊,长得这么帅不介绍给我们!”   周靖笑着说道:“去去去,有你们什么事啊?来来,夏朗,你刚问了我,我就给你预备下了。”说着,他把夏朗拉到了旁边的一个空位上,旁边坐着一个身穿红色短裙的公主,模样标致。周靖说道:“你刚才问的,就是她!”   夏朗看着面前的这个女孩儿,对方只是与他对视了一眼,眼神中便有了些许的慌乱,急忙避开了。夏朗坐在了这个女孩儿的身边。周靖小声对他说道:“我问过了,可以出台的,你放心,我不会跟大嫂说的。”   虽然说是KTV的公主,也算是见惯了风月场了。可是眼前这个女孩儿不一样,她显得很拘谨。见夏朗一直看着她,她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夏朗一直端详着她,不知道怎么开口。这时,女孩儿终于说话了,她拿起了桌上的骰盅:“老……老板,要不我们玩游戏吧?”   夏朗知道这是KTV夜店常玩的一种,不过他一直没有学会,反正也不喝酒。他笑了一下:“不用了,你回答我几个问题就好了,你是叫许旸吗?”   “我不是……我……我是7号……”   夏朗微微一笑:“你刚才听到我朋友说什么了。我是警察,现在我正在着手于一件案子,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就好了。”   女孩儿终于点了点头,轻声嗫嚅了一个字:“是。”“你的小学是在哪里上的?”   许旸听到这个问题,突然抖了一下。她慌乱地说道:“对不起,我……我失陪一下,去趟洗手间。”说完,她便起身出去了。   夏朗点了一支烟,看着门口的方向。   许旸从洗手间里出来了,她在洗手池洗了洗手,却整个人都怔住了。水龙头的水流个不止,她仿佛是想起了什么似的。   “十八年前,”许旸的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吓得她抖了一下。原来夏朗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   夏朗看着镜子里的她,继续说道:“成岩小学发生了一起恶性案件,在校的六个女学生被一个禽兽性侵了。后来,警方掌握了大量的证据,证实是学校的一个老师所为。最后那个老师从楼上一跃而下,以死来证明自己的清白。现在,我知道他是冤枉的。真凶还在逍遥法外,我想要把这件事情查清楚!”   许旸慢慢抬起头来,看着镜子里的夏朗,问道:“你到底是谁?”   “我是警察。”   回到了包房后,夏朗对周靖耳语说道:“你先玩吧,我有事先走了。”   “哎,你刚来没一会儿啊,这么快要走?”   “嗯,我还有事呢!”   周靖往门口看了一眼,见那个叫许旸的女孩儿已经换好了衣服拿着包站在了那里。周靖笑了一下:“明白了,你放心,我绝对守口如瓶,保证不告诉嫂子!”   夏朗笑了一下,转身走了。   他和许旸在外面一路走着,许旸深吸了一口夜间的空气,说道:“你说得没错,我……我十八年前就是受害人之一。”   夏朗吸了一口凉气,看来自己这次还真的是找对人了。   许旸沉默了好一会儿,继续说道:“我的家庭条件很不好,父母是花了大价钱才把我送进了成岩小学。最开始进入那里的时候,我很喜欢。每一个老师都很爱护学生,每一个同学也都能很好的相处。可是……可是在2000年上半年的时候,我……我……”她无论如何说不下去了。   夏朗之前在卷宗上了解了详细的过程,许旸是在体育器材室里被那个禽兽欺负了。他说道:“当时那个人有什么特征吗,像不像教过你的某个老师?”   许旸轻轻摇了摇头,眼睛里闪着泪光:“那时候只顾害怕了,没有去想这些。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根本不敢告诉家里人,我那时候很害怕,我每天晚上都不敢睡觉,因为只要睡着了,就会被噩梦吓醒。我甚至不敢……不敢回宿舍……现在只要一回想起学校的一草一木,我都会……”   夏朗叹了口气,其实他何尝愿意去听这些呢?这全都是为了侦破案件不得不为之。将她们愈合了十八年的伤口撕开,血淋淋地展示在大家面前,这无疑是对她们的二次创伤。   许旸说,后来这件事情曝光了,警察找上门来。家人这才知道许旸受了欺负,她的爸爸一气之下卧病不起,没两年就故去了。而妈妈也在六年前出了车祸。没有了生计的许旸这才做了KTV的公主,今天是她第一次上班,所以领班才口误叫了她的名字。没想到就是这一声,让夏朗找到了她。 第十八章 呸,没正经!!   夏朗的心里有点儿失望,原以为找到了许旸,就能找到一些线索。哪知道还是毫无收获。临别之际,夏朗留下了她的联系方式,并且说道:“以后,还是想行办法走正路吧。这么生活不是长久之计。”   许旸的眼眶里悬着泪珠:“我知道,可是……我没有办法……我只有一个初中学历……”夏朗打断了她:“我替你想想办法吧。”他拿出了一张纸巾,递给了许旸。   就在两人交谈之际,谁都不曾注意到,远处停放的一辆车里,沐卿悦打开了车窗看到了这一幕。她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夏朗居然和一个风尘味儿十足的女孩儿在一起?!她忙不迭地拍了一张照片,然后把这张照片发给了陈妙言,后面还发了一句话过去:“后院起火!”   陈妙言本来已经睡下了,可是因为记挂着案子,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这时手机震了一下,她拿起来看到是闺蜜沐卿悦发来的一张照片:夏朗正在安慰一个哭泣的女孩儿。看到沐卿悦随后发来的那句话,陈妙言微微皱眉:“神经病。”她回复了一句:“不会的,夏朗不是那样的人。我睡了。”说完,她就把手机关机了。   沐卿悦看到陈妙言发来的消息,语气甚笃,她极为费解:“明明都这样了,还不生气?你心里是不在乎他呀,还是故意装大度?”   翌日,天空阴霾,密集的北风呼号着,层层的乌云压在了人们的头顶,一场大雨即将袭来。夏朗早早来到了陈妙言家的楼下,给她打电话的时候让她记得带伞。   陈妙言收拾好了,正打算出门。忽然被自己老妈叫住了:“妙言!”   “老妈……有事吗?”   陈母坐在了沙发上,说道:“我知道你现在和夏朗查那件案子,但是我要跟你说明白了,我可没同意你们在一起呢!查案归查案,别惹出别的事来!”   陈妙言呆立原地,妹妹陈妙欣赶紧打圆场:“好了,老姐,快去吧。一会儿就要下雨了,别让人家等急了。”   陈妙言这才急匆匆下了楼。   陈母瞪着小女儿:“你插什么嘴?夏朗本来就不怀好意,就应该让他多等着!”   陈妙欣笑了:“嘿嘿,老妈啊!你还是不明白。人家夏朗是警察,我老姐只是律师,人家凭什么带着一个律师查案子啊?”   “他还不是想讨好你姐?”   “好,就算是这样。我姐也能参与到这件案子里了,知道我老爸当年遭遇了什么事情。可是人家夏朗能让我姐参与进来,也能把我姐挡在外面,这还不是人家一句话的事?所以啊,我老姐现在只能委屈求全了。”陈母不觉笑了:“瞧你说的这话,好像你姐是出卖了色相才换来的这些。”“嘿嘿,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嘛!”   夏朗见到陈妙言后,一下子愣住了,继而扑哧一声笑了。陈妙言不解,皱着眉头:“你笑什么?”   夏朗指着自己的两只眼圈:“昨天你还笑我呢,你看看你现在,活脱脱一只大熊猫!”   陈妙言“哼”了一声:“都怪某人,气得我一晚上没睡好!”   夏朗义愤填膺地说道:“谁,说出来,我去找他算账!敢惹我女朋友,我特么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你真的要找人家算账?”“那当然了!欺负我无所谓,但我不能让你受欺负!”   陈妙言把手机拿出来,翻出那张照片后塞到了夏朗的手里:“那你跟你自己算吧!”   夏朗低头看了一眼,情绪激动之下,差点儿把手机给甩出去:“这……这……好啊,原来是沐卿悦在搞鬼啊!这小丫头居然敢跟踪我,我……”   “你要怎么样?我警告你,卿悦是我的好朋友,你要是为难他,我就收拾你!”陈妙言瞪起了一双美眸。   夏朗急忙赔笑:“我……我就是痛快痛快嘴,我哪儿敢呢?那什么……妙言,亲爱的,听我解释好不好?事情不是那样的。”   “好,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解释。”   “这个女孩儿叫许旸,是当初六名受害人之一。”   陈妙言皱起了眉头:“有这种事?你该不会是在骗我吧?”   “这天底下我谁都敢骗,唯独不敢骗你!是真的。昨天晚上我找到了她,了解了一下案情。”   “那她为什么哭呢?”   “当初发生了那样的事情,谁不哭啊?而且许旸的身世很可怜,她爸被活活气死了,她妈也在前几年出车祸死了。她没有办法,去KTV里做了公主。”夏朗正说着,忽然觉得身边的陈妙言气色又变了,他急忙说道:“我去KTV是去找她了,绝对没有寻花问柳!是真的,要是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你就……你就……”夏朗犹豫了几次,都没有说出口。   “我就怎么样?”   “你就把我阉了!”   “呸,没正经!”   “陈大律师,你就相信我一回好不好?我真的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   陈妙言看着他又是摆手又是摇头的,心里憋笑,说道:“那么你查出来什么结果没有?”   夏朗收敛了玩笑的姿态,叹了口气说道:“许旸说,事情过去了很久了,加上她当时又害怕又紧张,根本没有看清楚那人的样子,只是记住了他脸上的那个猩猩面具。”   “那现在我们去哪里?”   夏朗只说了两个字:“黑沟!”   黑沟其实并不是一个具体的地名,只是一种江湖黑话。在离火市的南郊,有一个叫武家集的村子。村子并不大,但是这里的村民胆子很大。他们自己设立了小作坊,成批次地生产警用装备,从警服到手铐,从公文包到钱包,应有尽有。警方已经扫过好几次了,奈何屡禁不止。   而武家集的人更是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发挥到了极致。他们不再生产任何有警队标志的服装用品,一身没有警衔警号的制服,被他们说成了保安服。钱包上没有警徽,他们说是普通形制的钱包。没有警察字样的公文包,他们也说是普通的电脑包。有人在这里买了东西,再从其他的地方购进警用标志,出去完全可以以假乱真。   夏朗驱车进入了这个村子后,对陈妙言说道:“中国山寨商品的速度,其实在这个村子里就能看出来。99式警服国家刚刚发布,警察都还没有拿到手,这个村子里已经有了成品。”   “你们难道没管过?”   “怎么可能不管呢?但是这个村子较为封闭,村民们法律意识淡薄,他只会认为你是断了他的生计。按下葫芦起了瓢。”说完这些,夏朗拿出了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喂,小鬼头,你说的那个人住在哪儿了?……好,我知道了。”   挂断了电话后,夏朗继续驱车来到了村子口。把车停稳后,他带着陈妙言进了村子。在村子口,有几个年轻的壮汉推着自行车站在了那里。自行车上全都是白色的泥浆,龙头上挂着“下水道疏通、屋顶漏雨”等字样,看样子是同村人约好了一起去找活儿的。   这些男的年纪小的也只有十几岁,年纪大的四十多了,他们看到青春靓丽的陈妙言,一个个目不转睛。偶尔还会发出几声猥琐的笑声。陈妙言凌厉的目光朝这边瞪了一眼,这些人全都不敢言语了。   夏朗笑了:“你这眼神可真够吓人的!”   陈妙言也笑着说道:“怎么,你也怕啊?”   “天底下我最怕的人就是你了,哎,我们到了。” 第十九章 一口的四川口音   眼前是一扇红色的大铁门,门楣用瓷砖镶嵌着“积善之家”四个字,两边的门框上也都镶满了瓷砖,组成了一个俗气的上下联。抬头望去,这是一栋四层的小洋楼,在村子里算是头一份儿了。   院门敞开着,两人进了院子后,迎面是一面影壁。上面有一个倒着的福字,绕过了影壁,这才见到了院子。这个矩形的院子很大,足有两百多平。一边停放着一辆崭新的摩托车,另一边则是晒得玉米辣椒等农作物。   “哎,你们找谁啊?”三楼的窗户打开了,一个穿着篮球背心的男的在窗口探出了身子,大声喊道。   夏朗仰头看着他:“武三春武老板在吗,我们来找他谈点儿生意。”   “等会儿。”那个男人缩回了头。大概三五分钟后,他从楼上下来了,一件白色的篮球背心,一条蓝色的大裤衩,脚上一双绿色的人字拖,这样的天气下他也不嫌冷。浓眉大眼,黝黑的皮肤,一出门问道:“你们哪儿的啊?”   “哦,我们是公安局的。”   一听说是公安局,这人的两条腿就打颤,连声说道:“这……这,警察同志,我可……我可有好多年不干那事了,自从被你们处理了几次,我就不敢了。你们别找我啊!”   “行啦行啦,瞧你那点儿出息。我们要是想抓你的话,也不会就来两个人。”   武三春放下了心,他急忙说道:“来来来,那屋里请,屋里请。”迎进了屋子里,是一间宽敞的客厅。一个妇女正带着孩子在客厅里看电视。武三春对她说道:“公安局的同志来啦,去,沏茶、切西瓜!”   妇女抱着孩子去后面的屋子了。   “行啦,武三春,先不要忙了。我们只是找你了解点儿情况。”夏朗和陈妙言坐在了沙发上。   武三春又拿出了一包中华,拆开后给夏朗敬了一支烟,点着了打火机凑上去:“有什么话,你尽管问。”   “听说你以前就是在黑沟弄小作坊,生产一些警用装备是吧?”   武三春犹豫了一会儿,点点头:“是,那时候我是年轻不懂事啊,可是现在我可不敢了。我都好几年没有沾手这种生意了。我现在和朋友倒腾木材呢,嘿,这他妈才叫挣钱的买卖呢!你看我这小洋楼,我外面的摩托车,都是最近挣下来的。我还有一辆汽车呢,让我二哥借走了,要不你今天也能见着。”   “那时候你弄小作坊,主要生产什么啊?警服?”   “嘿嘿,警察同志,不是我自夸,其实我还算是有生意头脑的。那时候全村没有一个人不会做警服的,尤其是你们的99式,那版型一出来,全村人都会了。家家都做。我不是不会,但是我觉得蛋糕就这么大,也就是一些公司当保安服用。敢穿这东西的违法分子有几个?销量不大的!”   武三春给自己点上了一支烟,吸了一口,甚至还有几分得意地说道:“那时候啊,我就生产一些警用的周边。比如钱包、皮带、警号警衔什么的。”   “这种包你有没有做过?”夏朗拿出了一张照片,上面正是他拍下的一只警用公文包。   武三春看了一眼,点点头:“做过。这种包还有钱包的销量是最好的,从我这儿买这东西的都不是警察。我还问过一个人买来做什么,我怕他做了坏事连累我啊。他说是为了防小偷,一想也是,有哪个贼偷儿敢惦记警察的东西?”   “2000年3月到5月,有没有人在你这儿买过这东西?”   武三春说道:“这东西我是2000年4月才开始生产的,你知道的,这属于99式配套的警用装备。在这之前没有模板出来,我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所以,三月肯定是没有的。但是……但是……”他一连说了两个“但是”,都没说下去。   “说吧,怎么了?”   “但是我开始生产,是因为一个顾客。他就要一个,让我加急,出了三倍的价钱。我当时也着急啊,有钱干嘛不挣?当时这一只包我就能挣一千啊!到最后,还是我托一个朋友才帮我搞到了模板。不过你们不要担心,我那哥们儿现在还在牢里蹲着呢!”   “接着说下去。”   “是,那人要得急,我拿到模板后就赶紧开工了。当时做出来了,他还问我,是不是和真的一样。我说绝对没错。后来这人才走了。”   “你还记得这人的样子吗?”   武三春想了片刻,说道:“当时这人戴了一副墨镜,看不出本来的样子的。”   “身高体重方面呢,身上有没有明显特征?”   武三春笑了:“警官,你这是难为我了,都过去了十八年了,谁还能记得啊?我就记得这个人一口的四川口音。”   “四川口音?”夏朗很诧异,而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陈妙言比他更为惊愕。   从武三春的家里离开后,陈妙言对夏朗说了一句话:“我爸……原籍四川,有的时候说话会带四川口音。”她的神情有些紧张。   夏朗愣了片刻,忽然笑了,说道:“四川籍的人全国差不多一个亿,我们之前的调查已经证明了,叔叔很可能是冤枉的。这点儿小事你不必放在心上。”   “你真的这么认为吗?”陈妙言拉住了夏朗的手,担忧地问道。   夏朗则坚定地点了点头。   晚上回到了家里,夏母煲了一锅好汤,叫家人来喝。夏朗一边喝汤一边看手里拿着的一份儿名单。夏母在旁边问道:“小夏啊,我听说你开始谈女朋友了,什么时候有时间,带她来家里看看,吃顿饭啊!”   “唔。”夏朗应了一声。第一页没有一个户籍地址是在四川的,他翻过了一页。   “你那女朋友姓什么啊,是干什么的?”老夏也在一旁饶有兴致的问道。   “嗯。”夏朗仍只是回应了一声。   夏祺瑄受不了弟弟的这种态度,劈手从他手里夺过了文件。   “老姐,你干嘛呢,快给我。”   “你耳朵里塞驴毛啦?老爸老妈问你话呢。”   “哎呀,快给我,我这边查案子呢!”   夏祺瑄好奇地翻了两页,说道:“这上面都是人名啊,怎么,你要抓的人在这名单里啊?”   夏朗从老姐手里抢过了名单,说道:“现在还不确定呢。”他抖开了手里的名单,继续看着。   老夏斜眼看了一眼,说道:“咦,成岩小学,这不是当初那家很有名的学校吗?后来发生了性侵女童的案子,学校倒闭了。”   “老爸,你知道啊?”   “唉,这件案子有几个不知道的?那时候你和你姐都上小学呢,幸亏咱们家穷啊,没钱送你们去那里,要不然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呢!”   夏母也打开了话匣子:“这件案子不是破了吗,我记得当年的报纸都登了,说是一个变态的老师干的。夏朗,你们怎么又开始查这个了?”   没等夏朗说话呢,老夏就拍着大腿说道:“瞧瞧,瞧瞧,我说中了吧?能干出那事来的,一定不是陈老师!”   夏朗听到老爸这句话,竟无比激动:“老爸,你认识陈老师?”   “认识谈不上,只是有一面之缘。当时说了几句话,他叫陈……陈……陈什么来着?”   “陈之行。”“对,陈之行。那一年是市里先进工作者报告大会,当时我也去参加了。见到了这个陈老师,这人啊,谈吐不凡,说出的话也耐听。关键人家有成绩啊,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变态呢?”老夏愤愤不平地说道。 第二十章 你觉得这件案子有问题吗?   夏朗和老姐换了位置,坐到了老爸的身边:“老爸,陈之行和你说过话没?”   “说过啊,别看那时候你爸是个小角色,但是会议接待一起吃饭的时候聊了两句。”老夏夹了一个藕片吃进嘴里。   “他说话什么样的,有没有四川口音?”   老夏叹了口气:“本来过去了这么久,我都想不起来了。但是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点儿印象了。陈老师说话确实有四川口音。普通话不是说不了,只是喝高了,这四川话就出来了。”   “小朗啊,这事都过去了十八年了,你怎么现在查起这案子来了?”夏母问了一句,“难不成陈之行真的不是凶手啊?”   夏朗没有说话,他匆匆扒拉完饭菜,丢下一句:“我吃饱了。”就带着名单回到了卧室里。目前所接触的这些人里,除了讳莫如深的董晓晓外,所有人都坚持认为陈之行不会是凶手。   当然,每一个变态都不会在外表被人看出来。而陈之行与之前夏朗所接触的那些变态色魔不一样。在之前的案件中,那些色魔通常外表很老实,但沉默寡言,性格孤僻,交际圈子很窄。这也符合一般色魔心理变态演化的过程。但是陈之行不一样。   再加上董晓晓那出人意料的反常举止,夏朗更加笃定,陈之行绝对不可能是凶手。十八年前发生在成岩小学的女童性侵案中,真凶另有其人!   夏朗重新打开了名单,在里面筛选了一遍,发现这份长达两百多人的名单,成岩小学的校领导、教师、后勤、保安,甚至传达室的老头儿,全都在里面。可是户籍为四川的,仅有陈之行一人。就连口音相近的重庆,都没有一个人是那里的。   他闭上眼睛仔细想了一会儿,迟文斌负责运送证物,半途被掉包。现在已经可以证实掉包的人,是从黑沟武三春那里买来的包。至于里面所装的东西,那就应该是现在放在证物室的那些。   可是,即便是这样,还是有几个疑点的:首先,掉包的这个人很可能是真凶,那么他是如何知道迟文斌的包里有哪些东西的?其次,现在证物室的这几样物证上,都有陈之行的指纹,证实这的确是被他摸过的,真凶是如何做到的?最后,几个受害人的口供,有的说真凶胖,有的说真凶瘦,有的说他个子高,有的说他个子矮……这真的是孩子们因为害怕,记忆出现了偏差吗?   夏朗点上了一支烟。他从案头上拽过来了相关卷宗,打开后查看当初经办此案的几个人。十八年过去了,这些人的境遇已与当年大不一样了。当年的专案组组长孙局已经病故,岳兴邦在燕垣市警校任教,迟文斌退休,蓝少亭开了饭店。除了这四个人以外,其余的人或升迁、或调动、或离职……其中还有一名警察与歹徒搏斗中英勇牺牲。想要找他们梳理出完整的案情似乎成了一种奢望。   夏朗正在毫无头绪之际,忽然看到了一个名字——邵云。他记得去年的时候,全市公安干警表彰大会上,见到过这个人。当时他荣立二等功,着实风光了一阵。好像……他目前是在明耀区分局吧?夏朗查了一下资料,果然是这样的。   邵云是当年参与此案的公安干警之一,又是警队的光荣,夏朗想听听他的意思。   第二天,邵云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迎来了夏朗。“夏支队,你可真是稀客啊,我们平时来往不多,不过你的大名我可是如雷贯耳啦!”邵云很高兴,走过来和夏朗与陈妙言依次握手。   “来来来,坐。”邵云招呼二人坐下,熟练地煮水泡茶。   “邵队,我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事来求您。”夏朗没有任何地客套,直接说道。   邵云洗了一遍茶叶,把紫砂壶里的茶水倒在了茶盘上,他笑着说道:“咱们都是干这个的,你跟我还客气什么,只要哥哥能帮得上忙,你尽管说。”“是这样的,邵队你以前查过一件案子,十八年前在成岩小学,您应该有印象吧?”夏朗观察着他的神情变化。   邵云听到他这个问题后,微微一怔,手中的水壶向紫砂壶里注水,一不小心溢出来了。他急忙放好了水壶,给紫砂壶盖上盖子,说道:“是……是有这么一回事。但是这件案子不是了结了吗?嫌疑人是学校里一个姓陈的老师,他最后跳楼自杀了。”   邵云说完后,把紫砂壶里的茶水倒进了公道杯里,然后一一给二人斟茶。   “邵队,你觉得这件案子有问题吗?”   邵云沉默了一会儿,问道:“怎么,你们市局要开始查这件案子了吗?”   “不是,只是我最近休息,找点儿事来做。”大家都是一个系统的,邵云当然也听说了夏朗被停职的事情。他笑了一下说道:“你不用太在意的,付局也许就是想让你歇两天。你要是真的想知道这件案子,我倒是可以和你说说。”   夏朗和陈妙言不觉都往前倾了倾身子。   十八年前,邵云还只是一个刚进入警队不久的年轻人,在另一分局工作。有一天上班的时候,他突然接到了任务,说是要去市局开会。邵云当时受宠若惊,因为这样的待遇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他才刚刚从警校毕业没几个月,论资历、论职位,怎么都轮不到他呀!   后来他问了同去的分局大队长,在车上,这位大队长气色沉郁地说了一声:“唉,出大事了,搞不好咱们的刑警大队全都得动起来。”邵云不解:“什么大事啊?”   “唉,去了你就知道了。”大队长的脸上带着几丝悲愤和不忍,没有对自己的部下多说什么。   到了市局后,邵云才知道这件事情有多恶劣。成岩小学,共有六名女学生遭到了不同程度的性侵,省公安厅责令市局必须限期破案。一时间,全离火市的所有警察都忙碌了起来,只为擒获这个变态色魔!   邵云说到这里,持着紫砂壶的手都微微颤抖起来了:“唉,我从警这么多年,没有见过比那个更惨的了。当受害人对我们指认现场的时候……都……都能看到地上的血迹。我肺都快气炸了,当时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找到这个人!”   夏朗一言不发,他的余光瞥了一眼身边的女朋友。陈妙言的脸色略显苍白,她的红唇轻轻颤抖着,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一个变态做出了禽兽不如的事情,却让她的父亲背负了骂名,这怎么能让她不气愤呢?   夏朗悄悄伸过手去,拉住了她的手。得到了男友的宽慰,陈妙言既悲且愤的情绪缓和了许多。   “当时我们在学校里驻守了三个多月,一百多天啊,就是没有任何的蛛丝马迹。最后,一个叫董晓晓的学生透露了一点,让我们注意到了那个姓陈的老师。当时没有任何的直接证据,也只是带他回来问话。因为没有证据,所以很快就放了他。”   夏朗忍不住打断道:“邵队,你们当时有没有觉得这件案子很奇怪?”   邵云这一次点了点头:“我当时已经想到了。”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坦诚,当年的案子是有问题的。夏朗一下子来了精神,神情变得专注了。   邵云点上了一支烟,说道:“凶手前几次犯案,都戴着黑猩猩面具。这些学生根本不知道谁是变态色魔。可是为什么董晓晓能准确说出陈老师的名字?” 第二十一章 日薄西山的门卫   这一点与夏朗的观点不谋而合,他问道:“那你们当初是如何看待这个问题的?”   邵云说道:“我倒是把这个疑点提出来了,但是当时没有人重视。有一个省厅来的心理学家,说是犯罪嫌疑人憋了太久,可能忽略了细节,没有戴面具什么的。”   “董晓晓那边你们没有问过吗?”   邵云摇摇头:“问过,但她的家长一直说要保护孩子,什么都不肯说,到后来还给她转了学校。”   夏朗陷入了沉思当中,邵云当年刚刚参加工作不久,他的见解自然是人微言轻了。如果当时岳兴邦与邵云的见解相同,那么还会有后来的悲剧吗?夏朗不敢想下去了。   “这件事其实对我的触动很大的,尤其是陈老师跳楼后。”邵云踌躇了片刻,“夏支队,我们都是警察,你知道的,一般有心理变态的犯罪嫌疑人鲜有自杀的案例。这和他们的心理成长有关。当我得知犯罪嫌疑人跳楼自杀后,我就知道……我们可能错了。后来……我就申请从刑侦队调到了经侦队。我不想再……”他最后苦笑了一下,没有再说下去。   夏朗说道:“邵队,我明白你的心情。现在我正在复查这件案子,有什么事的话,我想我还得来打扰你。”邵云点了点头,等夏朗和陈妙言要起身离开的时候,他叫住了二人:“夏支队,你们等一下。”他打开了自己的手机,翻出来一个电话号码,说道:“这个老人曾经是成岩小学的门卫,他或许可以帮到你。”   夏朗记下了这个号码,诧异地问道:“你怎么会有这个号码的?”2000年的时候,手机还不是人人都能配得起的。手机号肯定是案发后很长一段时间内,邵云记下来的。   邵云无奈地笑了一下:“成岩小学的那个门卫……是我远房的一个舅舅。”   夏朗愕然。   从明耀区分局离开后,夏朗和陈妙言两人就近用餐,随便吃了一点儿东西。可是陈妙言只是吃了两口,便放下了筷子。   夏朗问道:“没有胃口吗?”   陈妙言没有应声,只是点了点头。   夏朗安慰她说道:“你别急,这件案子过去了这么久,重新调查肯定是要花上一点点时间的。每一个案子,都像是拼图。”   “什么意思?”   “慢慢找到我们需要的图块,然后一块块拼接起来,到最后形成一张完整的图。所以,急不得的。”   陈妙言看着夏朗,皱眉问道:“你的意思是,破案在你的眼里就是做游戏?”夏朗苦笑:“我的大律师,这可不是做游戏。做游戏哪有这么累啊?当发生一起恶性案件的时候,几天几夜不眠不休,这都是很正常的。前不久著名的刑侦画像专家劳累过度牺牲了,你看到这个新闻了吧?”   陈妙言点了点头。   “这不是第一次发生了。那个专家很有名,我上学的时候也曾经看过他的著作,白银连环杀人案告破他居功至伟。可警察就是这样,有的时候……只能看着身边亲密无间地战友倒下去。”夏朗说到这里,语气间尽是无限的感慨。   “我以前和你作对,难怪你那么生气呢。”陈妙言脸上终于有了笑容。   夏朗故作发怒:“那当然了,我们辛辛苦苦,累死累活的,好不容易抓住了嫌疑人。你站在被告人辩护律师的位置上,三言两句就让法院放了,换谁不生气呢?!”   陈妙言看着夏朗“愤怒”的样子,当然知道他是在开玩笑,她故意问道:“那现在呢?”   “现在也生气!哼!”   “好啦,向你道歉!”“不接受!”   “喂,你是我女朋友啊?还要我哄你啊?”陈妙言面对耍起无赖的男朋友,无奈地说道,“好了好了,我怕了你了,你说吧,要我怎么做你才不生气呢?”   “嗯……等案子破了,你跟我回家。”   “啊?”陈妙言没想到夏朗会提出这样的一个要求。   夏朗则苦着脸说道:“你可不知道,我爸我妈快把我逼疯了,整天都在我耳边烦我,让我带女朋友回家。”   “那好啊,不过我要约法三章。”   夏朗见女友如此爽快地答应,忙不迭地点点头:“你说,只要你答应,别说约法三章,就是约法万章,我也答应!”   “第一,我去你家之前,必须把案子破了!”   “没问题,这是应该的。”   “第二,我去你家只是吃饭,见见叔叔阿姨,你不许对我有非分之想。”   夏朗苦笑:“我哪儿敢啊?”   “第三,在你家里呢,我给足你面子,什么都可以听你的。但是只要你的家人不在,你就得听我的!”   夏朗无奈地点头:“好,以后你是老大,一切听你的,行了吧?”   “嗯,”陈妙言心满意足地点点头,“那我们走吧。”   “去哪儿?”   “你不说了嘛,一切听我的。现在去找邵队的舅舅吧!”   “遵旨!”夏朗拍了拍衣袖,学着清宫剧里的人,单膝下跪。   “喂!”陈妙言赶紧拉起他来,周围的食客都投来了异样的目光,“快走啦!”自己这位男朋友,要是真的玩笑起来,她还真的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下午,在一家养老院里,夏朗和陈妙言终于见到了这位老人。老人穿着一套浅蓝色的衣服,目光呆滞地坐在了沙发上,嘴半张着,脑袋靠在了椅背上,脸上的老人斑密密麻麻的,头发稀疏,却都变成了雪白色。他的右腕打着吊针,左手背上也密密麻麻的全都是针孔。   旁边的护士说道:“刚才你们打电话来是我接的,王庆兆老人现在的状态你们也看到了,都七十多岁的人了,脑子也糊涂了。你们警察想问话,估计他也回答不了什么问题。”   无论是夏朗还是陈妙言,两人的脸上都难掩失望的神情。他问道:“老人的子女呢,没来看过他吗?”   护士叹了口气:“扔下钱就走了,这都一年多了,也没来看过。我们院长给他们打电话了,每次在电话里说得好好的,来来来,但是谁都没有来过。说句不该说的,老人家估计没多少时间了,我们院长说,实在不行就准备告他们了。”   夏朗问道:“这一年多了,都没人来看过他?”   护士想了一会儿,说:“就有一个,前天来的。他说是老人的朋友,当时带了很多东西。不过我看他不像是什么朋友。”   “为什么这么说?”   “第一是两人的岁数差太多了,那个人最多也就是五十岁左右。第二,那个人见到老人这个样子后,神情很轻松,一点儿也不紧张。他后来还问我老人的状况能不能恢复。我说王庆兆老人这是中风,很难恢复了。那人忍不住还笑了一声。”   之前,王庆兆是成岩小学的门卫,常年在学校门口的传达室里待着。成岩小学是封闭式管理,外人很难进入,他这位朋友……会不会是学校里的同事呢?   夏朗仔细打听了一下那个人的长相。   护士说道:“个子有一米七多,眼睛细长,眉毛很淡,身材不胖不瘦。”   “他说话是哪儿的口音?”   “普通话,他声音很好听,跟播音员似的。”   夏朗仔细记下了这几点,准备找艾强核实一下。可是他这边刚刚询问完护士,手机就响了。他急忙接通。   电话那边传来了韩笑焦急的语气:“喂,夏队,你在哪儿呢?”   “在外面,怎么了?”   “南湖苑附近发现了一具尸体,我们刚刚到现场……根据目击者反映,你曾经跟死者接触过!”   “什么?!” 第二十二章 这是熟人作案   南湖苑是刚建成的一处高档小区。其实这里严格来讲不属于市区了,因为市区内土地资源紧张,所以地产开发商不得不把生意的重头放在了市郊。这时候甚至还没有来得及交房。这一带因为新近才着手开发,行人并不多。从这里走过去两条街不远,就是艾强的住所。   来到现场后,夏朗看到了艾强,他靠着南湖苑小区东边的一面墙,坐在了地上。全身的皮肤呈青白色,早已经没有了呼吸。双目苑睁,瞳孔放大,嘴唇青紫色,舌头吐出来了一点儿,脖子上有一圈明显的青黑痕迹。   夏朗看到死者是艾强的时候,顿觉大脑一片空白。案件好不容易有了一点儿进度,他本想通过护士的描述,与艾强核实出现在养老院的那个人是谁。可没想到,艾强竟在这个时候遭遇了毒手。   “死者是被勒住了咽喉,窒息死亡的。”叶理仔细检查着尸体,“死亡时间……超过了48小时。”   “是谁发现的尸体?”夏朗问道。   韩笑说道:“是一个居委会的小姑娘,刚参加工作不久。”说着,他伸手一指远处。   夏朗看到,在另一边,有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儿坐在了路边,两只手死死地攥住了一只矿泉水瓶,不住地摇晃着,旁边还有一名女警陪着她。女孩儿吓得目光呆滞,面无血色。于是,夏朗便走了过去。   韩笑跟在了夏朗的身边说道:“夏队,死者你是不是认识啊?”   “嗯,前不久见过。”夏朗说完这句话,忽然站住了脚步。韩笑差点儿撞到他身上。夏朗回过头来,诧异地看着他:“你们怀疑我?”韩笑急忙说道:“不不,这怎么可能呢?我只是照例询问一下。”他小声对夏朗说道:“要不然,分局的那些同事也不答应啊!”   夏朗微微点头,没有生气。身为警察,他很赞同他们的做法。夏朗走近后,见这个发现尸体的女孩儿很面熟。想了一会儿后,想起来上次在居委会见过的。他问道:“是你发现的尸体?”   女孩儿抬起头来,浑身战栗着,就连额前的刘海都微微颤抖,她点了点头。   “把你发现尸体的情况说一遍吧。”   女孩儿说道:“今天早晨……我……我起来晨跑,路过这里的时候,就看到了老艾坐在了马路边上。当时我觉得他可能是累了,就没有……没有理他。可等我跑步回来的时候,他还这么坐着,我就觉得有点儿不对头了,走近了一看……原来早就死了。”   夏朗问道:“你每天都有晨跑的习惯吗?”   女孩儿低声嗫嚅:“一周四次吧。”“昨天你有没有路过这里?”   女孩儿摇了摇头。   艾强的死亡时间已经超过了48小时,而这里明显不是第一案发现场。夏朗马上叫上了几个人,去艾强的家里。三人穿过了两条街,来到了艾强的家。请警队专业的开锁人员打开了门锁后,众人才发现,这里的所有痕迹都很自然。   床上的杯子打开着,掀开了一角;茶几上只有一只玻璃杯,里面泡着茶叶。夏朗蹲下来仔细看了看,转而问刚才开锁的警察:“门锁有被破坏过的痕迹吗?”   警察摇了摇头:“没有。”“嗯,这是熟人作案。”夏朗开口说道。他的目光望向四周。   “夏队,你怎么这么肯定?”   夏朗说道:“我之前接触过艾强的,他原本是成岩小学的副校长,因为学校发生了女童性侵案,他受到了牵连,被学校开除了。后来就做了一个清洁工。虽然说这件案子过去了十八年了,可人们始终怀疑他和那个变态色魔关系很好,所以对他敬而远之,也正因为如此,艾强的生活圈子很简单。”   夏朗迟疑了一会儿,说:“上次我来见他的时候,他这里连茶叶都没有,可是这只水杯里,却泡着茶叶。应该是有人来看过他了。”   “你的意思是……这里是第一案发现场?”韩笑咋舌问道。   “我不敢确定,但是这个人既然来了,艾强绝不可能只泡一杯茶。应该有两只杯子才对。可是现在看来……另一只杯子去哪儿了?”   韩笑恍然大悟:“凶手是怕杯子上有自己的指纹,残留的茶水有口水验出DNA,所以带走了!”   夏朗重重地点了两下头。   可是韩笑的情绪又很快低沉了下去:“这些还是不够啊……夏队,你不清楚这附近的情况。这一带是郊区,没有摄像头。南湖苑那里又是新建的,监控设备也还没有来得及安装……”   夏朗没有说话,他心中对来人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判断方向,却不知道这个人具体姓甚名谁。这种感觉很无力。   现场的工作结束后,市局召开了一个案情分析会。与会的人都到齐了,偏偏主持会议的副局长付如丞没有到。夏朗问了一下会议记录员:“付局呢?”会议记录员如实回答:“付局那边有客人,他说让大家稍等一会儿,他马上就到。”   这种情况以前从来没有过。夏朗转着手里的笔,心想究竟是怎样的一位客人,让付如丞忘却了会议时间。   同时,夏朗也想到了艾强的死。十八年了,艾强一直都是平平安安的,为什么现在却遭人杀害了?他的家里井然有序,除了一只玻璃杯没有丢失任何的东西,也没有翻动的痕迹。这绝不会是为财杀人。何况艾强日子过得很是清苦,又有谁会为了钱去杀害一个清洁工呢?   艾强的死会不会跟十八年前成岩小学校园里的悲剧有关?这是夏朗比较有倾向性的一个判断。连日来,他和陈妙言走访了形形色色的人,就连厉成岩都成为了他询问的对象,可是毫无收获。好不容易在黑沟及养老院确定了一个犯罪嫌疑人的影像,正要找艾强核实,可艾强偏偏在这时候遇害了,事情真的有这么巧吗?   还有那个“旧案重提”,他曾经在网上大放厥词,言之凿凿地确认陈之行就是变态色魔。隐藏在那个IP地址背后的会是什么人?他和这件案子又有什么关系呢?技侦部门的同事至今都还没有给夏朗一个明确的答复。看来,不是公事公办,那边的人就是爱拖。夏朗寻思着,会议结束后要去找他们。   这件十八年前的案子,如今查起来很是困难,很多与案件相关的人都不在了。有的更是彻底失去了联系,目前仅能从养老院护士的口中得知:眉毛很淡,眼睛细长,身高一米七多,五十多岁的一个人。夏朗打开了自己随身带着的一份资料,这上面正是当年成岩小学所有教职工的名单,除了他们的姓名和职位外,还有照片。不过这些照片都是十八年前的了,就连艾强,十八年前也是意气风发、官威十足的副校长。夏朗正在想,要找那个小护士确认一下,看看这些人里有没有去拜会过王庆兆的。   曾经去养老院见过王庆兆的那个人,为什么听说王庆兆中风难以恢复后便笑了?他和杀害艾强的凶手会是同一个人吗?   夏朗这边正苦苦思索着,会议室的门被打开了,付如丞走了进来。而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当这个人出现的时候,所有人都发出了一阵惊呼,就连夏朗也错愕万分。因为这个人他太熟悉了,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师父——岳兴邦! 第二十三章 我要还所有人一个清白!   大家落座后,付如丞说道:“好了,大家都认识吧?著名的刑侦专家岳兴邦。这一次也是他路过离火,听说我们这里出了案子,主动要来帮我们的。”   岳兴邦笑着挥了挥手:“老付,客套话就不用说了,我们直接入正题吧。”   付如丞让法医和痕检先发言,叶理和老李两人将现场情况大致说了一下。接着,付如丞让夏朗说一下自己的看法。夏朗看了一眼师父,岳兴邦正微笑着看着他,似乎他并没有为上一次的事情而生气。   夏朗清了清喉咙说道:“刚才老李也说了,门锁没有被破坏,现场也没有任何的翻动痕迹。我怀疑这是一起有预谋的熟人犯罪。目标只有一个,就是杀害艾强!”   这个观点一提出来,当即遭到了一些人的反对,就连曹妤也诧异问道:“夏队,会是仇杀吗?”   “尸体没有被破坏,甚至凶手在抛尸的时候,是很整齐地把艾强放好,看上去就像是他坐在那里休息。通常来讲,造成种情况的原因在于,凶手杀害死者后,有过悔罪心理。他希望通过尊重尸体,来缓解自己内心的负罪感。”杜志山冷笑一声:“人都杀了,还提什么悔罪?”   有人问到:“可谁会跟一个清洁工结仇呢?”   夏朗说道:“也许跟艾强结仇的,不是清洁工的身份,而是副校长!”   “副校长?”大家哗然,一个副校长与一个清洁工,这无论如何都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啊!夏朗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十八年前,艾强是成岩小学的副校长。提起这所学校,我想在座的各位,年轻一点儿的没有什么印象,但是一些前辈,是肯定知道这所学校的。”说着,他的眼神瞟向了坐在付如丞身边的岳兴邦。   岳兴邦端起了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水。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他似乎就是一个旁观者。   夏朗继续说道:“在2000年,成岩小学发生了一件在校学生被性侵的案子,警方因此展开了调查。后来经过了长达100多天的调查,最后的嫌疑锁定在了一个叫陈之行的老师身上。陈之行当时拒不认罪,甚至从学校的主教学楼上一跃而下,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有人开始交头接耳了:“这件案子我有印象,那时候我还上小学呢!”   “夏队怎么好好地说到这个上面了?”   “先别说话,听听夏队怎么说。”   “警方当时就认定,陈之行是此案的犯罪嫌疑人,结案!但身为副校长的艾强却不这么认为,他觉得陈之行在学校里表现一直良好,深受广大师生的尊重,不可能犯下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情。因为他的坚持,最后被学校开除了。”   夏朗舔了舔嘴唇,说道:“大家不妨试想一下,一个小学里发生了这种惨剧。在警方已经发布通告,宣布案子破获的情况下,学校的副校长却一直为凶手开脱,人们会怎么想呢?被学校开除的艾强,没有人敢和他走得近,更没有单位敢聘用他。最后,艾强只好做了一个清洁工!”   大家愕然,没想到死者艾强的背景尚未来得及深究,夏朗已经将其查得一清二楚了。   岳兴邦此时终于开口了:“夏朗,现在调查的是艾强的死亡,这件事未必会和十八年前的事情有关系,你说话要负责任!”   “岳教授……”夏朗没有叫他师父,“诸位,这段时间以来,我是被停职的,但我一直在调查十八年前成岩小学的事情,因为从我目前掌握的线索来看,陈之行不可能是潜伏在校园里的色魔!”   “这件案子已经定性了,你凭什么这么有把握?”岳兴邦问道。   “这件案子是一出悲剧,甚至用人间惨剧来形容都不为过。因为这件案子,有人撤职、有人被开除、有人离开了警队,有的人自杀……如果不能查明真相,那我们当警察的意义是什么呢?”   岳兴邦长长地运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此后,会议继续进行。目前要做的工作,是要先围绕死者艾强的圈子展开调查。会议结束后,夏朗被岳兴邦叫住了:“夏朗,你跟我来一下。”   看到夏朗跟在了岳兴邦的身后。韩笑等人又开始议论开了:“夏队可真行,说起来是被停职的人了,居然敢跟岳教授叫板!”   “唉,你不知道。夏队是燕垣市警校毕业的,岳教授现在就在那里任教,两人早就是师生关系了。”   “师生关系也不用这样吧?好家伙,针锋相对啊,刚才要不是有付局在,我看他们爷俩儿就要动手掐起来了。”   夏朗跟着岳兴邦乘电梯来到了顶楼,然后岳兴邦脚步不停,打开了安全通道的消防门,顺着楼梯来到了天台。   天台的风吹得正劲,岳兴邦拿出了香烟,给了夏朗一支。他点着后吸了一大口:“你小子,真是一点儿面子都不给我这老家伙留啊!”   “师父,那件案子真的是有问题啊!”   岳兴邦冷冰冰地问道:“你查出什么来了,能告诉我犯罪嫌疑人是谁了吗?”夏朗赶紧拿出了自己这几天调查的结果:“当初,迟文斌负责带证物去市局,路上却被一个人拦住了,请他喝酒。迟文斌最后喝得大醉,不省人事,证物被掉包了,这是相关证词。”岳兴邦挥了挥手:“这些不够。”   “那……还有这个。成岩小学当时的门卫王庆兆现在在养老院,照顾他的护士……”   “夏朗,”岳兴邦打断了他,“一件案子,过去就过去了,何况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陈之行,为什么你还要这么执着呢?你知不知道,当初专案组60多人,日以继夜地奋战了一百多天,这才有了一个结果。你非要追求你所谓的真相,你知不知道这个真相一出来,会毁掉多少人?”   夏朗目瞪口呆,他没有想到岳兴邦会这么说。良久之后,夏朗苦笑了一声:“师父,你想到的是你们的前程,但你有没有想到过陈之行?他为了自己的清白,从楼上一跃而下;体育老师范忠国自杀;警队的蓝少亭辞职;艾强被开除……你们现在可以坐在办公室吹空调,可他们呢?他们有多冤?!我上警校的时候,你不是这么教我的!”   岳兴邦夹着香烟的两根手指微微颤抖着:“你非得要查出来吗?”   “是,我一定要查出来,我要还所有人一个清白!”“所有人?”岳兴邦的眉头皱起,“你还了他们的清白,剩下的人恐怕就不好过了。”   夏朗愕然长惊,半晌后他才说道:“师父……你……你是在担心自己的前程?”   “我都这么大把年纪了,还有什么前程?”岳兴邦苦笑,他的眼睛里含着浑浊的老泪,“我本来想着再过两年就退休了,和你师娘安享晚年。”他说完后,把香烟丢在了地上踩灭,拍了拍夏朗的肩膀:“你想怎么做,就去做吧。”   说完,岳兴邦背着手,走到了门口。他忽然又转回身来:“对了,你师娘也来了,有时间一起吃个饭吧。她总是念叨你。” 第二十四章 啃老的造谣者   晚上,夏朗来接陈妙言。陈妙言上车后,问道:“怎么样,艾校长的案子有进展了吗?”她认为,艾强的死一定是和十八年前的那件事有关系,一见面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不料,夏朗的情绪却意外地消沉。他没有回答女友的问题,只是勉强一笑:“想吃什么?”   陈妙言沉默了一会儿,问:“是案子进展得不顺利吗?”   夏朗笑得更勉强了:“没有,艾强虽然死了,但是也证实了我们之前的猜想。我已经让人把名单带过去了,让养老院的护士确认一下,看看有没有那天来看望王庆兆的人。”   “嗯。”陈妙言点了一下头。   两人共进晚餐的时候,陈妙言仍然在说着这件案子:“我在网上看到了一些旧新闻,网上说,当时负责侦破此案的是现在的一个著名刑侦专家。看来……这些专家真的不靠谱。”   夏朗手里的刀叉突然停住了,他忽然说出了一番颇有深意的话:“专家也是人……也会犯错……”   陈妙言看着他,不知所措。   夏朗第二天去了一次技侦那边,催了催调查IP的事情。技侦部的小段这才给了一个结果,是在一处小区的居民楼里。下午的时候,夏朗和陈妙言亲自去了一趟。同事们对夏朗的这种行为十分不解:以往遇到了案子,夏朗绝对会百分百投入。可现在艾强死了,夏朗丝毫不关心此案,却去查什么IP地址,这不是本末倒置吗?   夏朗敲了敲门,良久之后,里面传来了一声:“谁呀?”听声音,像是没有睡醒的慵懒。   “警察,开门!”夏朗喊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门这才被打开了。一个人站在了门后,警惕地看着两人。这人四十多岁的年纪,头发凌乱,胡子拉碴,两只眼睛布满了血色,拖着一对长长的眼袋:“你们是哪儿的?”   夏朗亮了一下证件:“公安局的。”没想到,一听说是公安局的,这个人极为兴奋,还拿过去夏朗的证件仔细看了一下:“呀,你真是公安局的啊?嚯,还是刑侦队长呢!来来来,快请进,快请进!”他连忙把二人请进了屋。   进了屋子后,夏朗才发现了这间屋子还真的跟往常的地方不一样,跟个垃圾场似的!满地的垃圾,什么吃完的便当盒、塑料袋、瓜果皮核、用过的卫生纸。如果不是天气转凉了,这里一定会滋生不少的苍蝇。瓷砖地板上更是黑黢黢的一片,鞋踩上去都是粘的。   陈妙言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地方,她轻轻皱了皱眉头,抬起一根食指挡在了鼻子下面。   屋主走了过去,他把沙发上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都推到了地上,让夏陈二人坐下。饶是如此,那沙发上还有一些碎掉的薯片渣、瓜子皮等碎物。陈妙言看着夏朗,轻轻摇了摇头。   夏朗明白她的意思,一个女孩儿,心里多少会对这样的环境产生一些抵触。于是他对屋主说道:“坐就免了,咱们谈正事吧,说不定谈不上两句你就得跟我们走一趟了。”   这人如何听不出话里的弦外之音?他急忙说道:“二位,我……我没干什么坏事啊。对了,还没问你们怎么找到我了,出什么事了吗?”   夏朗说道:“你在某论坛上注册一个叫 ‘旧案重提’的ID,没错吧?”   那人点点头:“好多年前了。”说着,他还回屋拿出来了自己的身份证:“警官,我可是奉公守法的好公民啊。”   夏朗接过来看了一眼,身份证上油腻腻的,名字叫师前光。看样子,这人过得跟他的名字一样,钱都光了。他问道:“你平时自己一个人住吗?”   “不,我和我妈住一块了。”师前光笑着说道,露出了满口的黄牙。   “那怎么只见到你一个人?”夏朗把身份证还给了他。   “呵呵,我妈去上班了,我爸早就去阎王爷那里报到了。”   夏朗诧异地打量着师前光,刚才看他的身份证,已经有四十三岁了,那么他母亲少说也是六旬开外的人了。夏朗不由地问道:“老太太这么大年纪还要去上班?”   “唉,六十多了,是她愿意去的。”师前光不以为然地说道。   “那你做什么工作呢?”   “我?我没工作呀!”   夏朗明白了,老太太可不是愿意去上班的,只是为了啃老的儿子没有办法才去的。他叹了一口气,心中隐隐有了一丝恨意。他表面上不动声色,说道:“是这样的,警方在网上发现了一个帖子,是你写的。内容是有关于十八年前成岩小学的案子。”   师前光恍然大悟:“哦——你说的是强奸案吧?是是是,我是写过的。”   “你写的一些东西连警方都不知道,那些资料是哪儿来的?”   师前光想了想,说:“咳,我就是那么随手瞎写的。你不知道,写这些东西,也能挣钱的。点击量高了,我就能从网站上拿一部分钱,虽然说没多少吧,但几盒烟钱是有的。”   “是吗?”夏朗冷笑着,“你在网上可是言之凿凿地说过,陈之行就是真凶。”   师前光最初没有说话,他打开了手机,在里面翻找着,最后找出来了那篇帖子,说道:“我想起来了,陈之行跳楼了,案子结了嘛。可是网上有一些人就提出了质疑,说陈之行不是凶手。我当时就写了这么一篇帖子。我跟你说,现在网上要想博眼球,你就得这么写,要不没人看啊!”   夏朗听到这话,真想一巴掌抽死这个人。他厉声说道:“我告诉你,在网上发表任何言论,都是要负责任的。你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有可能造成一定的影响。造谣传谣,你知道后果有多严重吗?”   没想到,师前光摊手说道:“知道知道,我当然知道……可是……可是我写这文章都是好多年前了,那时候可没有什么造谣传谣罪啊!”   一直沉默的陈妙言,也对此人十分介怀。一则,他出口侮辱陈妙言的父亲;二则,游手好闲,啃老不孝,还将好好的一个家弄成了这样。她此时说道:“你要知道,现在对于网络谣言,打击力度是很大的,2015年11月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修正案(九)》中,就对这方面有了明确的规定。最高量刑达五年以上!”   从师前光的家里走出来,夏朗忍不住称赞自己的女友:“妙言,可真有你的,刚才师前光吓得都差点儿尿裤子了!”   陈妙言却叹了口气:“没想到在这个混蛋身上浪费了这么多时间。”   “算了,现在我们也不是毫无头绪,等养老院那边的消息吧。如果那个护士能够成功指认出那个人来,案情会明朗许多。”   陈妙言点了点头,她说道:“晚上想吃什么?”   “算了,我这边晚上有事,得先走了。今天晚上不能陪你了。”   陈妙言问他什么事。夏朗只回答说是单位的事情。   “那好吧,你注意安全。”   “嗯。”夏朗应了一声后,挥手作别。   和陈妙言分手,夏朗直接开车来到了一家公寓楼。按照那个地址,岳兴邦和他的老伴儿是暂时住在了这里。夏朗乘电梯来到了2020号门前,按响了门铃。   “来啦!”随着房门打开,一位面容慈祥的老太太站在了他面前,觑着目看了一眼,登时欣喜异常,“哎呦,夏朗!”   “师娘好。” 第二十五章 你去查,行了吧?!   “来来来,快进来,快进来。”师娘把夏朗迎进了屋里,喊了一嗓子,“老岳啊,快来,看看是谁来啦!”   这间公寓是两室一厅的格局,面积有70平左右。听到了老伴儿的呼唤,岳兴邦拿着报纸从卧室里走了出来。他戴着老花镜,将老花镜往鼻梁下面挪了挪,看清楚了。他“哦”了一声:“来了,坐吧。”岳兴邦坐在了沙发上。夏朗把买来的一些营养品放在了桌上,搬了把椅子坐在了岳兴邦的对面。   师娘觉得氛围有点儿奇怪,过去夏朗上学的时候,岳兴邦可是最疼他的。三天两头让他来家里吃饭。夏朗这孩子也懂事,逢年过节的都会给家里送点儿当令的东西来。过去爷俩见面亲得跟什么似的,可是今天这是咋了?   师娘笑着说道:“那什么,你们坐,我还炒着菜呢。夏朗啊,师娘还给你做糖醋鱼,你最爱吃的!”   “谢谢师娘。”夏朗笑着回应。   “查了两天了,有什么收获没有?”岳兴邦等老伴儿走后,摘下了老花镜放在了茶几上。他的语气既有几分无奈,也有几分的愤怒。   夏朗说道:“养老院那边可能有点儿线索,正在查。”   “身为警察,你应该着手解决当务之急,而不是把工作重点放在十八年前的旧案子上!”岳兴邦的嗓音不觉提高了。   “师父,我知道。十八年前你是这件案子的负责人,但不能因为这样,我就放弃调查吧?这件案子所造成的恶劣影响,到今天都还在持续着。当年的警员蓝少亭,还有迟文斌所长,不都是受害人吗?更不用说已经死亡的陈之行和范忠国了!”   岳兴邦脸色铁青,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时候,师娘也听到了两个人的争吵,她从厨房里出来了:“老岳,我今天不是让你买点儿味精吗,你放哪儿了?”   岳兴邦说了句:“那不就在天然气灶旁边吗?”然后他对夏朗说道:“你是离火市的刑侦队长,你看着办好了。但是我丑话说在前面,这件案子不管你怎么查,最后的结果都是你吃亏!”   夏朗明白师父这句话的意思,如果最后查明陈之行没有被冤枉,他自己将成为警界的笑话;反之,他得罪的则是当年所有参与过此案的前辈。   “师父,我知道是什么后果。我也知道……您……您的警察生涯几十年,破案率百分百。如果这件案子真的有……那是你一辈子的遗憾。可是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你着想,这件案子必须得给所有人一个交代才行!”岳兴邦苦笑了两声:“我说了,我让你查,你去查好了!”说完后,他又吼了一声:“你去查,行了吧?!”   师娘见两人越吵越凶,又出来了:“你们爷俩干嘛呢?有话好好说。老岳,收收你那驴脾气。夏朗好不容易来看我们,你看看你这是干什么?”   夏朗起身,对岳兴邦说道:“师父,我什么时候都不会忘了你是我师父,是你让我坚定了当警察的决心。但是我也没有忘记,我是个警察!”说完后,他走过来对师娘说道:“师娘,我想起来我局里还有事,得先走了。您和我师父多保重身体,有机会我会再来看你们。”   “哟,你这么快就走啊,我这边都做了你的饭了。”   “不用了,谢谢师娘。”   “那行吧,你工作忙,我也不好留你了,路上注意安全,有什么事就告诉你师父。”站在门口目送夏朗离去,师娘关上了门,扭头问老伴儿:“你不是说夏朗停职了吗,怎么局里还会有事?”   岳兴邦没说话,心烦意乱地点上了一支香烟。   晚上,夏朗坐在了酒吧里,周靖正和身边的美女摇着骰子,喝酒喝得尽兴。夏朗拿出了手机,询问养老院那边的消息。曹妤在电话那头说道:“夏队,那个护士认不出来。她说这些都是老照片了,何况就算是我们能找到这些人现在的照片,她说她也认不出来,那天她就看了一眼。”   “还是尽量安排一下吧,实在不行找麦卓伦画像。这个案子是关键。”   “好吧……我知道了。”听得出来,电话那边,曹妤的语气有点儿消沉。她也听说了夏朗和岳兴邦的关系。本以为,有这位闻名全国的刑侦专家坐镇,艾强的死亡案指日可破。哪知道,夏朗却全无斗志似的。   曹妤最初以为夏朗是因为被停职的事情,意志消沉。可是案情分析会,他仍旧出席,仍旧坐在了原来的位置上。何况全局上下心里都清楚,夏朗被停职只是一个借口而已,其实就是放假。   可是现在看来,夏朗是有自己的难处和心思的。曹妤始终想不透自己这位上司在干什么。   夏朗挂了电话,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旁边周靖看得一清二楚,问道:“喂,叹什么气啊?”   “没事。”   “哎,上次你带出去的那个女的,你们在哪儿开的房?”   夏朗正拿起杯子喝水,听到他这句话,呛得咳嗽了几声。他说道:“你小子胡说什么呢?”   “怎么是我胡说呢?我就是问问,”他凑近了夏朗的耳边,“一会儿我带妹子也去。”   夏朗看着他,冷笑了两声:“你小子是记吃不记打,好了伤疤就忘了疼啊!你忘了上次是怎么被骗的了?”   “上次是马失前蹄啊,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我这次谨慎多了!”   夏朗眼角扫了一下那边的那位美女,笑了一声:“我要是你呀,就绝对不会去。人家是有男朋友的,小心你挨揍。”   “你怎么知道是有男朋友的?”   夏朗压低了声音说道:“看见她用的手机壳了吗,那是一套最近很火的情侣手机壳。还有,她带的那条项链,施华洛世奇的。是今年专门推出的一款,主打就是爱情。你见过哪个女孩儿舍得花这钱给自己买一条寓意爱情的项链?”   周靖还是不大相信:“有这么邪乎吗,就不许人家渴望爱情,自己买给自己?”   夏朗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继续说道:“自从你过来找我说话后,她一直在那儿玩手机。眼神专注,但是眉头微蹙,嘴巴是紧紧地闭着。这是一个人紧张的表现,如果我没猜错,她应该是在和她的男朋友发微信。不信的话就等着看好了,不到半个小时,她男朋友肯定会找过来。”说完,夏朗就起身走到了另一边,他点上了一支香烟,悠然地吸着。   “你来这儿干嘛?”周靖走过来了。   “躲远点儿,免得伤及无辜。”夏朗刚说完这句话,就见一个男的过来了,气势汹汹地拉起刚才那位美女就往外走。那位美女又叫又喊,可惜无济于事。   “我靠,夏朗,你可真神了,人家有没有男朋友你都能看出来!”   夏朗吸了一口烟,徐徐吐了个眼圈:“这个没什么,太简单了。”   “可惜你不好此道,要不然你肯定是一个把妹高手。哎,说说看,你是不是用这一招追上嫂子的?”周靖坏笑着问道。   “不能说。”   “为什么?”   “说出来就得杀人灭口了!” 第二十六章 你是不是有话想对我们说?   第二天一早,天气出奇得好。养老院的老人都聚在了院子里晒太阳,王庆兆也被护士推了出来。他仍旧像以前那样,嘴歪眼斜,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情况没有半点儿改变。   护士走过来帮他掖好了盖在腿上的毯子,说道:“王大爷,您就在这儿晒会儿太阳吧,我去把你的床单被罩都洗了。”说完,她转身走掉了。   在王庆兆前面不远处,有两位老人正在下象棋。一个人拿起自己的炮,打掉了对方的一只马。对方毫不犹豫地横車,吃掉了这只炮。那人笑了一声:“没看见我这車吗?还敢吃我的马!”对方苦笑:“你当我瞎啊,当然看到啦。我宁可换子,也不能让你的马过来啊!”“是是是,现在我马过不去了,可我的車下一步就能杀到你那边了,看你怎么走吧?”两人就方寸之地的战场展开了唇枪舌剑。   这时候,执红子的那人扭头看了一眼王庆兆,打了一声招呼:“老王,今天天儿好,出来晒太阳啦?”   王庆兆喉咙里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算是应答对方了。   执黑子的那人摆弄着手里的象棋子说道:“唉,老王也够惨的。你说辛辛苦苦一辈子的,把一大群孩子拉扯大了,临了把自己送进了养老院。你说这找谁说理去?养这样的孩子,真还不如养条狗呢!”   执红子的人哂笑一身:“行啦,你还说别人呢。看看我们俩,啊,不也一样吗?都说养儿防老,防个屁!哎,别愣着啦,将军啦!该你了。”   两人正争论着呢,忽然从大门外走来了一男一女。院子里所有老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几乎所有的老头儿都看着那个女孩儿:“嘿,这丫头长得真俊。”“行啦,你都一大把年纪了,看人家小姑娘这么着迷干嘛?”“你不知道,我这是给我小儿子找呢!”“可拉倒吧,你那群儿子都把你扔在这儿了,你还想着给他找媳妇儿呢?”   而所有的老太太,也都望着那个男的。“哎哎哎,快看看这小伙子,一表人才啊!”“怎么,你又想着给谁介绍了?”“我外甥女,怎么样?”“算了吧,你外甥女那模样,人家这小伙子也看不上啊!没看出来人家这俩人是一对儿吗?”   刚刚走进养老院的这两人正是夏朗和陈妙言。夏朗站在大门口扫视了一圈,看到王庆兆也在,直接走了过去。   王庆兆看到了夏朗,眼神忽然变得急切起来,喉咙里“噢噢噢”的干吼。   “老王,你这么激动干啥?”下象棋的人扭头看着他。   夏朗走过来了,蹲下来问道:“王大爷,你最近身体还好吗?”   “噢噢……”王庆兆的情绪很激动,嘴巴翕动着,可就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执红子的人笑了一声,对夏朗劝道:“小伙子,你就别白费事了,他现在说的话外星人都听不懂!”周围的人一阵哄堂大笑。   夏朗当然明白这一点,可是王庆兆浑身抖动着,嘴唇一张一闭,不停地“嗷嗷”叫,他似乎是有很多话想告诉夏朗。   夏朗问道:“王大爷,你先不要激动。我问你一个问题,是的话,你就说一声,不是的话你就不用出声,好吧?”   王庆兆“噢”了一声。看来,这位老人的意识还是很清楚的。   为了避免别人打扰,夏朗推着王庆兆来到了一处人少的地方。他问道:“王大爷,我们之前来看过你。你有印象吗?”   “噢!”王庆兆老人回应了一声。   “我们是警察,你是不是有话想对我们说?”   “噢。”   看到王庆兆这样的反应,夏朗和陈妙言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很激动。   夏朗思忖片刻,问出了一个颇为谨慎的问题:“你想要告诉我们的话,是不是和十八年前成岩小学的案子有关?”   “噢!”王庆兆老人的一声回答,让夏朗和陈妙言更加激动了。   夏朗赶紧拿出了成岩小学所有教职工的名单,克制着自己激动的情绪问道:“你是不是知道谁是真凶?”   王庆兆又是很肯定地回应了一声。   夏朗急忙指着教职工的名单,从第一个开始问:“是校长赵抚疆吗?”   王庆兆老人没有说话。   “副校长艾强?”王庆兆还是没有反应。   “副校长王选?”   王庆兆还是没有应答。   夏朗一连问了十几个人,王庆兆一直没有说话。他最后问道:“王大爷,这个人是成岩小学的吗?”   王庆兆想了一会儿,“噢噢噢”连着回应了三声。这样激烈的反应,反倒让夏朗和陈妙言看不懂了。如果是的话,他只需要回应一声就可以了,回应三声是什么意思呢?   这还不算完,王庆兆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说,一直在发声。惹得周围的几位老人向这边投来了异样的目光。   “王大爷,你怎么来这儿了?”此时,护士忽然走了过来。她看到夏朗和陈妙言也在,不觉愣了一下:“哦,你们……你们来了啊。昨天警察来找过我了,我能说的都说了啊。”   “你别害怕,我们有些问题也只是照例询问一下而已。上次来找王庆兆老人的那个人有没有再来过?”   “没有啊!只有那一次,我也是第一次见到那个人。”   夏朗留下了一个联系方式:“如果他再来的话,你打这个电话好了。”   护士点了点头:“好。”   “回头市局可能会再找你,请你帮忙做一个拼图。”   护士听到这话,有点儿紧张了:“警官,我能问一下是什么事吗,那个人犯什么罪了?”   夏朗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可能与一件命案有关!”   “啊?那我可不敢,万一……万一被他报复。”   “放心吧,警方会为你的人身安全考虑的。”   护士咬着嘴唇,犹豫了片刻,说道:“那……警官,今天王大爷的家属会来,你要不要问问他们?”   “今天来?”   “对,说是今天下午。”   夏朗很不理解:“以前不是都不来的吗,为什么今天你肯定他们会来呢?”   护士有点儿得意地说道:“因为我们院长给他们下了一个最后的通牒,如果他们再不出现的话,那么我们就把王庆兆老人送回家里去。他们一听这话都吓坏了,肯定会来的。”“具体时间呢?”   “下午两点。”   “好,那下午两点我会再来的。但是我们的身份,不要对王大爷的子女提前说,到时候我会自报家门的。”说完这句话夏朗和陈妙言离开了养老院。两人在附近随便找了一家小店,吃了点儿东西。   陈妙言对王庆兆老人的怪异表现始终耿耿于怀。她疑惑地说道:“如果真凶是学校里的人,王庆兆只要回应一声就可以了,为什么回应三声呢?还有啊,你问完这个问题后,他的表情很焦急,似乎有很多话想说。”   夏朗说道:“这样一个老人,即便可以给我们提供证词,恐怕提起公诉的时候也没多大的作用吧?”   陈妙言点了点头:“属于限定行为能力的人。”   “唉,所以我们还是得想别的办法啊!”   “什么办法,问他的子女吗?”   “王庆兆之前在成岩小学当门卫,说不定能从他子女那里得到什么消息呢。先吃饭吧,吃完饭我们过去看看。”   “嗯。” 第二十七章 不孝子女   下午二时许,夏朗和陈妙言回到了养老院这边。只见养老院的门口停放着四辆轿车,其中一辆还是价值不菲的奔驰商务车。夏朗在门口站住了脚步,扭头看了两眼,这才迈步走进养老院。两人提前联系了护士,得知了具体的位置。   推开了房门,只见屋子里除了王庆兆和护士外,还有三男一女,正争得不可开交。一个女的四十多岁的年纪,穿着红色的断袖长毛衫,里面是黑衣黑裤,手腕手指耳垂上,全都是金光灿灿的饰品,脖子上还戴着一块成色不错的翡翠。   她阴阳怪气地说道:“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这可是老家伙当年亲口说出来的。怎么,这时候他快死了你们想起我来了,我美死他!”这女的气愤难平,说话明显是戴着怒气的。   护士忍不住说道:“大姐,王大爷在这儿呢,你说话得注意……”   “去,我们自家人说话有你什么事啊?”女的呵斥了她一声,转而对一个穿着西装的人说道,“大哥,你是长子,要说这事还得是你做主才行。”   那个穿西装的看样子得有五十多了,他手里夹着香烟,挥舞着手臂笑了两声:“我做主?妈的,这时候想起让我做主了。老爷子之前最疼的可是老二,这事别找我。”旁边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系着领带的人笑了两声,站起来说道:“老大,你先别急着把自己摘出去,我小时候体弱多病你又不是不知道,老爷子对我好点儿也是应该的。”   没想到,大哥丝毫不给他面子:“你就别得便宜卖乖了,那房子能治你的病啊?最后老家的房子不还是给你了吗?”   老二哑口无言。   这时候,坐在一旁喝着茶水的一个人站了起来:“行啦,大哥二哥,你们都别吵了,我说两句公道话。”   “滚你妈的蛋!他妈我们王家的事轮得到你来插嘴吗?”大哥毫不留情地骂了一句。   女的沉不住气了:“王志彪,你疯了吧?你骂他不就是在骂我吗?”   大哥冷笑两声:“还真是胳膊肘往外拐,你嫁给了郑家,就向着他们了。爸妈要是指着你,早饿死了!”   夏朗听出来了,敢情这两男一女是王庆兆的儿女,剩下的那个人是他的女婿。四个人来这儿,开了四辆车,两口子开一辆车来就好了嘛。看来这四个人都是好面子的主儿。夏朗说道:“好了,你们都吵完了吧?”   坐在最靠近门口的老二心里正憋着气呢,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你他妈谁呀?”   夏朗亮出了证件:“市公安局的。”   “警察?操,你们他妈谁报警啦,怎么还把警察惊动了?”老二情急之下,骂出了一句脏话。这人没什么脑子,他没想过这句话可能也骂了自己,毕竟这屋子里有三个人跟自己是至亲。   “二哥,你有病啊,谁招惹警察啊,自己的麻烦不够多是吗?”女的忍不住怼了一句,她眼神扫着夏朗,“清官难断家务事,就算是警察我们也不怕。这是我们自己的家事,外人管不着!”   大哥坐在一边笑了:“说的就是,小妹,这次当大哥的支持你!”   女的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夏朗也笑了:“是,您说的真没错。不过我是警察,我旁边这位可不简单了。”大哥二哥,以及那个女婿,目光都望向了陈妙言。其中,二哥的眼神尤为猥琐,眼神在陈妙言的身上来回打量着。   夏朗说道:“给大家隆重介绍一下,辞锋律师事务所的大律师,陈妙言!”   听到这话,那女的和女婿没什么反应,但是大哥和二哥都情不自禁的“啊”了一声。他们混迹生意场多年,早就听闻过陈妙言的大名。没想到这位大名鼎鼎的律师,竟然是这么漂亮的一位美女。   陈妙言没想到夏朗会在这个时候把她推出来,她木然地一愣。   夏朗接着说道:“陈律师,你给大家讲一讲关于赡养义务,法律方面是怎么规定的?”   陈妙言叹了口气,说道:“《老年人权益保障法》第46条规定:以暴力或者其他方法公然侮辱老年人,捏造事实诽谤老年人或者虐待老年人,情节较轻的,依照治安管理处罚条例的有关规定处罚;构成犯罪的,依法追究刑事责任。具体的追责,赡养人可能会构成虐待罪、遗弃罪!”她的语气沉稳且老练,不容人质疑。   听到这话,女的先喊开了:“我……我们可没有说遗弃老爷子,我们……我们这不是正在商量呢嘛!”   “就是,你说就这点儿家事,怎么还犯了法了?”大哥也服了软。   唯有二哥,低下头去,眼珠子乱转,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夏朗看向他:“老二,你呢?”   二哥抬起头来笑了笑:“自家的事,我们自己解决就好了。那个……大哥三妹,咱们商量一个解决方案就好了嘛,就别麻烦人家陈律师和警察了。”   “对对对,我们自己商量,自己商量。”女婿走上来,不失时机地递上了一支香烟。被夏朗推却了:“那最好,今天我和陈律师就要一个结果。要是今天没有一个明确的答复,那我就请你们换个地方。”   这话一出口,四个人面面相觑。他们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自己的家事竟能惊动了大律师和警察同时出场。   “不过在你们商量之前,”夏朗继续说道,“我得有一些别的问题问你们。”   这四个人更是傻了眼。   夏朗先让护士推着王庆兆老人出去了,然后坐下来说道:“你们四个先不要紧张,我问你们的问题不是关于孝顺不孝顺的,只是想问问王庆兆老人年轻时候的事情。”“成,成。您有什么问题就问吧。”大哥觉得面前这个警察有点儿眼熟,一时想不起在哪儿见过,态度极为恭顺。   “十八年前,老人是做什么工作的?”   四人想了一下,那个姓郑的女婿先开口了:“成岩小学的门卫啊!”   被他抢了先,大哥二哥极不甘心,但也只得点头附和:“对对对,没错没错,那时候老头儿是个门卫。”   “看你们的年纪也都不小了,十八年前的案子你们应该听说过吧?”   这一次,是二哥先开了口:“记得,那时候我大哥在外地呢,三妹嫁到了别的地方,我妈早就死了好多年了,就我陪着老爷子呢。他跟我说过这事!”   旁边的大哥三妹气得直跺脚,刚才自己的丑态被警察和律师都看在了眼里,他们指望着能好好表现一把呢。没想到,这个问题是老二独有的优势。   夏朗问道:“那老人有没有跟你提起过别的?”   二哥也有五十多岁的年纪了,十八年前他已经是个中年人了。他拿出了香烟,恭敬地地给了夏朗一支,夏朗没有接。他这才给自己点上了一支,吸了一口后说道:“当时这件事挺轰动的,大街小巷都在传。我和我媳妇也说过这事。可老爷子几次守口如瓶。   “有一次老爷子喝多了,我那时候年轻,好打听个新鲜事,就问他是怎么回事。老爷子当时……当时……”他说了几次,都没有说下去,眼神胆怯地望着夏朗。   “没关系,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好了。”   “他……他骂你们警察。”说完了这句话后,二哥又是摆手又是摇头的,“警官,我可不敢撒谎啊。这都是我爸说的,我没有骂过警察,我一向对你们都是很拥护的!”   “他是怎么说的?”夏朗不动声色地问道。 第二十八章 没错,就是他!   二哥的脸色有点儿难看:“他说,说你们警察没用,抓错了人,不是陈老师……反正我也听不懂。他们学校里的事,从来没跟我说过。”   一个学校的门卫都认为陈之行不是嫌疑人,夏朗更加肯定自己的判断了。他问道:“老爷子有没有对你说过别人的事,比如他怀疑谁?”   二哥摇了摇头,不过他又细细思索了片刻,说道:“有一天,我去学校找我爸,倒是看到了有个人在跟他聊天,他们聊得就是这件事。”   “仔细说说。”   二哥回忆着讲出了那一幕:当时距离陈之行自杀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二哥因为做的是监控的生意,所以来找王庆兆。希望能通过父亲的关系,揽下成岩小学监控安装的生意。何况,这学校里刚刚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校方也一定急着解决监控问题呢!这样的话,二哥能从中狠捞一笔。   当他到了学校后,推开传达室的门,见除了父亲王庆兆,还有一个人也在。这人三十多岁的年纪,正端着一杯茶和王庆兆聊着天。   因为二哥的突然出现,打断了两人。   二哥进去后问道:“爸,上次跟你说的那事怎么样了,你也没给我个信儿啊?”   王庆兆还没来得及回答,那人就开口了:“哟,这是你家老几呀?”   王庆兆笑着:“老二。”   “嘿,真是一表人才啊!”   “呵呵,拉倒吧,这几个孩子没一个让我省心的。老二,这是我们学校的秦老师,叫人啊!”   “秦老师。”二哥叫了一声,接着催促自己的父亲,“今天能给我个准信儿吗?”   “你这孩子……可真是的……”王庆兆不满地数落了一句。   “这是怎么了?”秦老师问了一句。   “唉,你不知道。我们家这老二呀,最近跟别人倒腾监控呢,想问问咱们学校需不需要。”王庆兆也借机向秦老师打探着消息。   秦老师叹了口气,对二哥说道:“兄弟呀,你要是一个星期前来的话,说不定这事就成了。可惜呀,你来晚啦!”   “怎么呢?”王庆兆很焦急,他本以为这件事手拿把攥,也就没有太放在心上。谁知道秦老师说出了一番这样的话来。   秦老师叹道:“唉,这星期开了一个会,学校要关了。”   王庆兆一听这话就急了:“怎……怎么,这就关了?”   “可说呢!97年到现在,这还不到三年呢。咱们学校地理位置这么好,师资力量在离火也算数一数二了,关了都可惜。你说这么多的老师怎么安排?当初不少老师为了来这儿,都把原来的单位得罪了,我们这点儿人怎么还好意思回去呢?”   “秦老师,那……那我可怎么办啊?”王庆兆一下子着急了。当初全国的下岗热潮中,王庆兆成为了第一批下岗工人,理由是年纪太大了。后来,身为车间主任的他来到了成岩小学当一个门卫,也没怨天尤人,有口饭吃就好了,哪知道这份工作还没两年呢,又成了这样了。   秦老师摇了摇头:“老王啊,你别上火。这事,我们比你还难呢。你现在这个岁数,颐养天年也挺好的。我们呢,都是三十多岁的壮年,总不能提前退休吧?”说完后,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唉,说起来,全他妈怪陈之行!这个畜生!”   “唉,看来,这次是躲不过去了。”王庆兆扭头对儿子说道,“你们单位缺门卫吗?干脆我去你那里好了。”   二哥耷拉着一张脸,自己本来是求父亲办事的,哪知道现在成了父亲求自己了。他说道:“行啦,你别给我找事了,你就老实歇着吧。”他从桌上拿了一个不知道是谁的桔子,剥开撕下了一瓣放进嘴里,说道:“要说爸你也真是的,身为门卫,让学校出了这样丢人现眼的事!”   秦老师在一旁挥了挥手:“哎,这不怪你爸。那个陈之行啊,平时人模狗样的,谁也没想到他会干出这事来!”   王庆兆说道:“秦老师,我也认识陈老师啊,我觉得他不像这样的人。”   “呵呵,老王啊,你可太天真了。那变态能让你一眼看出是变态吗?陈之行,我呸!”   听到这里,陈妙言气得发抖。夏朗连忙轻轻拉住了她的手,转而继续问道:“这个秦老师你以前没见过?”   “没有,警官,我可不敢说瞎话,我连他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哎,我想起来了,你说的那个秦老师是不是个子很高,留着分头的?”那个三妹突然开了口。   二哥点点头:“对对对,是个大高个儿,留分头。”   “敢情是他呀!”三妹面带得意,有几分炫耀的意思。似乎是在向夏朗表明:你看,我也见过这人。   夏朗问道:“你是怎么认识的?”   三妹说道:“我哪儿认识他呀?有一次我去乡下赶集,那时候条件不好,还是骑自行车呢,带着我闺女。路上遇到了,他那时候也骑辆自行车,看到了我就问:你是王大爷家的小女儿吧?我当时以为遇到坏人了呢,就问他想干啥。他说他姓秦,以前是我爸的同事。学校倒闭了,这次是来给我爸送遣散费的。”   “当时你们还说了什么没有?”   三妹回想了一会儿,说道:“哦对了,他当时见到我闺女的时候很亲热,还捏了捏她的脸。说句实话,又不熟,你动我闺女,我还以为他是人贩子呢。指了指我爸住哪儿,我就走了。”   “其余的没再说吗?”   “没有。”   夏朗拿出了学校教职工的资料,说道:“你们过来看一下,看看这上面有没有你们刚才提到的秦老师?”   二哥和三妹弯腰找了一会儿,两人同时指着一个人:“这个。”“没错,就是他!”   夏朗看到,这张照片对应的名字,是秦思贤。   晚上,夜深了。一个老人坐在了家里泡着脚,他刚把双脚伸进盆里,就喊了一声:“嘿,这水不够烫啊!”   厨房里传来了洗碗的声音,一个老太太喊道:“号什么号,整天就知道号丧。不够烫自己加水,那水壶不就在你脚边呢嘛!”   老人这才慢悠悠地提起了水壶,往洗脚盆里加水。水温上升,水面上升起了腾腾热气。老人心满意足地说道:“哎,这才舒服呢!”正要把脚伸进去,就听到有人敲门了。他叫了一声:“老伴儿啊,开门去!”   老太太喊了一声:“我这边洗碗呢,你去开!”   “我两只脚都泡着呢,怎么去啊?你快去快去!”   老太太从厨房里走出来,两只手在围裙上擦着,说道:“唉,你说说你,真是懒到家了,有时间我非得抻抻你身上的懒筋!”   老人嘿嘿笑着,不以为然。   门打开了,只见门外站着一男一女。男的亮明了证件:“你好,我们是市公安局的,请问这是秦思贤的家吧?”   老太太面对突然上门的警察有点儿懵:“是啊,你们……要找他?”她把两人让进来,冲屋里喊了一嗓子:“老头子,有人找!”   这位老人正是秦思贤,他因为泡着脚,不方便起身,于是探着身子往这边看了看,问道:“你们二位是……”   夏朗再次拿出了警官证:“你好,市公安局的。”   秦思贤接过去,看到警官证上的名字是夏朗。他把证件还回去:“原来是夏支队,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第二十九章 悲剧的源头   夏朗很快就表明了来意:“我们来找你,是就十八年前成岩小学的案子,有几个问题想问你。”秦思贤呆呆坐在那里,不知所措:“这……这案子不是结了吗,都十八年了。”   夏朗打开了录音笔放在了桌上:“最近需要复查冤假错案,我也是例行公事,希望你能理解。”其实这句话言不由衷,警方根本就没有要复查此案的意思,这全是夏朗一人所为。   秦思贤木讷地点点头:“那……那你们问吧。”   “十八年前,你是成岩小学的老师?”   “对,我那时候是负责三年级两个班的数学课,五班和六班。”   这一点,倒是与夏朗所掌握的校方名单资料相吻合。秦思贤没有说谎。于是夏朗又问道:“你和陈之行关系怎么样?”   秦思贤讪笑着:“咳,我们不熟的,他是教五六年级的语文,我教三年级的数学。我们平时都没什么来往的。”   “既然你们不熟,你为什么那么确定陈之行是犯罪嫌疑人呢?”夏朗盯着他的双眼问道。   秦思贤是教师出身,他思维敏捷,警方复查这件案子一定是有用意的。他眼睛一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急忙说道:“没有啊,我没有说过这话!”   “事发后,你曾经与学校的门卫王庆兆谈论过这件事情,你说过,陈之行就是案犯,为什么这么肯定?”夏朗重新问了一遍。   秦思贤见实在瞒不过去了,也不知道是水太烫还是因为紧张,他的额头沁出了豆大的汗珠子。嗫嚅了半晌,他叹了口气:“唉,我没办法啊,我是被人当枪使了!”   夏朗和陈妙言同时皱起了眉头。   秦思贤端起了旁边的茶水,喝了一口:“这件事情说起来,全都要怪学校,尤其是校长副校长几个人,哦对了,还有校宣传委的人。自从陈老师死后,好多人都认为陈老师不可能是凶手。就连我们内部,都有很多人在说。这里面,有个叫艾强的副校长,情绪最为激动。说话处处袒护着陈老师,最后也被学校开除了。”   水凉了,秦思贤擦干净了脚,让老伴儿泡了两杯茶端过来,他接着说道:“学校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这风言风语说多了谁都受不了。最要命的是,有的家长也认为陈老师是被冤枉的,真正的变态还在校园里,带着自己的孩子转校了。眼看生源原来越少,学校这才召开了会议,要求我们这些教职工全都统一口径,就说陈之行是案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我这也是没办法啊……”   夏朗问了一句:“那么你呢?在你心里,陈之行会不会是凶手?”   秦思贤拿起了桌上的香烟,哆哆嗦嗦地点燃了,他猛吸了一口说道:“开始我觉得他是,可是后来……后来我才觉得他可能真的是被冤枉的。”   “为什么?”   “我听说了一件事,陈之行被告发,是因为一个孩子说了句话。”秦思贤看了看旁边的陈妙言,紧张得吞咽了一口唾沫,“说,说看见了陈老师的毛毛虫。那个学生本来就是一个低年级的,什么都不懂。后来我才知道,那时候陈老师为了培养孩子们的观察能力,提高他们的写作水平,养了几十条蚕。那根本不是毛毛虫啊!可就因为这一句话……”   秦思贤说不下去了,可是夏朗却明白了。原来事情的真相竟然是这样的。难怪董晓晓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什么都不肯对夏朗他们讲。她那时候年纪太小,家境优渥,可能根本没见过蚕。小孩子本能地认为那是毛毛虫,而就因为这一句话,使警方转移了视线。认为孩子天真无邪,可能是看到了男性生殖器……一出悲剧的源头竟然是一条小小的蚕。   “陈老师这个人,虽然我和他不熟,但是他三次被评为了先进教育工作者,还在报刊上发表了文章,有自己独到的教育模式和见解。有的时候,他还会带着学生去做慈善,看往孤寡老人什么的。这样的一个人……我也不愿意相信他会做出那种事情来。可……可那时候学校的领导就让我们这么办。有两个老师不愿意,对校方的做法提出了质疑,当即被开除了。”   “你刚才提到了副校长艾强,你跟他熟吗?”   “嗯,”秦思贤点了点头,“我们原来就是一个学校的。这个人一身的正气,眼里不揉沙子,和陈老师的关系最好,也正是因为他这性格。枪打出头鸟,成为了第一个被开除的校领导。”   “除了陈之行,学校里还有哪些人和艾强走得近?”   “哟,那可多了,他是主抓教育工作的副校长,和很多老师来往密切的。”秦思贤便说了几个名字,夏朗在名单上做了重点的勾画。   最后,夏朗很审慎地问了一个问题:“秦老师,你在成岩小学三年的时间,你觉得谁最值得怀疑?”   秦思贤咂摸着嘴,手里的香烟抖着,说了句:“有个叫范忠国的体育老师,他是最值得怀疑的,上课的时候喜欢摸学生……”   “除了他呢?”   秦思贤想了又想,茫然摇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我这人平时是独行侠,很少跟别的同事聚在一起。”   在回去的路上,陈妙言一言不发,她一手支颐,静静地望着窗外。而在一次等红绿灯的时候,夏朗清楚地看到车窗上映出的倩影——她哭了。仅仅因为一个女学生的无知言论,便导致了陈之行蒙冤自尽。这样的一个事实,无论是谁都无法接受的。   送陈妙言到了家里的楼下,夏朗想说两句话来安慰女友:“妙言,我……”   陈妙言回头看着他,脸上泪痕未干,她却对夏朗说道:“你什么都不要说,我能明白你的心意。夏朗,我相信你能还我父亲一个清白的。”   夏朗深吸了一口气,重重地点了点头。接着,他目送陈妙言上了楼。   晚上回到家里,夏朗一言不发,手里的香烟自从点着后他只吸了一口,一直在怔怔地发呆。姐姐夏祺瑄看不下去了,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香烟掐灭了。   “老姐,你干嘛?”他醒过神儿来了。   “还问我?你最近这是怎么了,人家谈恋爱都跟打了兴奋剂似的,你怎么跟着了魔似的,动不动就发呆呢?”   还没等夏朗说话,夏母也在一旁说道:“可不是嘛,小朗,这姑娘是不是和你合不来呀?要是合不来就趁早分了,免得耽误着。”   “哎呀,老妈啊,这姑娘是最最合适的了。她不合适,这天底下就没有合适的了!”   “那你还愁什么啊,哦,你是在愁成岩小学的案子吧?”老夏在一旁忍不住了,“不是都破案了吗?”   夏朗站起来,作了一个罗圈揖:“哎,我求求各位,求求各位高抬贵手,你们别跟审犯人似的审我,我现在都快被烦死了。”   “嘿,你这小兔崽子,一大家子人关心你,你还烦了!”夏母不悦地说道,“我告诉你,单位里的事烦那是在外面,回到家里你就得听我的。麻利儿把那姑娘带回来让我们看看,听见没?”   夏朗长叹一声,走向了自己的卧室。   老夏也喊了一句:“你妈跟你说话呢,你没听见啊?”   “等着吧,这件案子破了,我就带她给你们二老过目!”夏朗挥了挥手。 第三十章 这公平吗?   次日清晨,在离火市的火车站候车大厅里,有一个身姿婀娜的女孩子,戴着一顶黑色的嘻哈帽,一副宽大的紫色太阳镜。她坐在座位上玩着手机,时不时抬起头来看着车次提示的滚动电子屏,倍显焦急。   她似乎是着急离开这里,即便是在玩手机游戏,也是心不在焉的,很快就在游戏里被人杀死了。她叹了口气,心里很是烦闷。   而正在这时,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接通了:“喂……对,我还没走呢,还有四十多分钟呢……嗯,到那边再说吧。”她刚说完这句话,忽然看到候车大厅的门口走进来了几个人。这些人她不可能全都认识,但是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人她还是见过的。女孩儿急忙对手机那边的人说道:“我这边还有事,先挂啦!”说完,她匆匆挂断了电话,装好手机,拉着自己的行李箱快速往北门的方向走去。   “董晓晓!”那人见到了女孩儿,高声叫道。   这个女孩儿正是十八年前揭发了陈之行的董晓晓,而她也认出来了,这个喊她名字的人叫夏朗,正是之前找过她问话的那个警察。董晓晓一见对方发现了自己,脚下不敢停步,拉着行李箱就开始奔跑了。   离火市火车站南北通透,南门北门一路直行就可通过。可奈何这里是交通枢纽,即便不是旅游高峰期,也是旅客众多。董晓晓在密集的人群中狂奔,夏朗等人在后面追赶,可惜他们几次都被熙攘的人群挡住了去路。夏朗此时的心情无比焦躁,他之前派人盯住董晓晓。今天一早便接到了消息,说董晓晓去了火车站。夏朗断定,董晓晓可能是借机去外地“避风头”了。   作为十八年前那件案子的知情人,夏朗当然要拦住她,这才一路追来了火车站。   董晓晓拼命挤过了人群,眼看就要跑到北门了,可偏偏这时候她看到了火车站的北门安检口那里,已经站了几个身穿制服的警察。她一咬牙,干脆拉着行李箱往洗手间的方向跑去。目前看到的这些人,都是男人,他们总不能冲进洗手间抓自己吧?   眼看目标跑进了洗手间,夏朗急忙追上去,可奈何还是晚了一步。他伸出手去,只差了几公分就能拽住董晓晓背的包了。不料,董晓晓没抓住,夏朗的手差点碰到一个刚走出女厕所的女孩儿的胸部。那女孩儿吓得尖叫一声:“啊,你干什么?!”杏目含威地瞪着夏朗。   其余的人追上来了:“夏队,现在怎么办?要不我叫女警来吧?”“洗手间有窗户吗?”   “有。”   “你们叫女警帮忙,笑,你跟我去后面堵她,走!”夏朗一声令下,和他同来的韩笑乖乖跟了上去。可韩笑此时的心中却是叫苦不迭。本来自己最近就在调查着艾强的案子,夏朗不在,刑侦支队的人都没了主心骨。   他把这些情况向付如丞反映了一下,可付如丞却说道:“难道没了夏朗你们就不破案了啊?小韩,这件案子我交给你了,就给你十天时间,十天之内你必须给我一个结果!”   昨晚韩笑在单位加班到了后半夜,可关于案子的线索还是毫无头绪。今天早上还没睡醒呢,就被夏朗一个电话叫来了。他以为夏朗找到了犯罪嫌疑人,哪知道是抓一个女孩子。这个女孩子韩笑从来没有见过,不过看她的体格,想要勒死艾强绝非易事。他想不通,这个女孩儿跟要查的案子有什么关系。   夏朗带着韩笑,转眼间就跑到了洗手间的后边。果然,如夏朗猜测的那样,董晓晓正从女厕的窗户往外爬。她刚才的行李箱不见了,可能是因为玻璃窗的位置很高,她是踩着行李箱逃出来的。此时的她手扒着窗户,身体垂直,离地面还有一米多的距离,一直不敢往下跳。   夏朗大喝了一声:“喂!”   董晓晓惊慌之下,手上没了力气,摔了下来。她痛得一边哭一边叫。   夏朗笑了,走上去说道:“好了,董晓晓,猫捉老鼠的游戏就玩到这儿了,跟我们走一趟吧?”说着,一把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董晓晓神色大变,她揉着自己的手腕:“凭什么啊,警察就可以乱抓人吗?我有没有犯法!”   “没犯法你跑什么?”董晓晓不说话了。   在市公安局的办公区里,夏朗罕见地让董晓晓坐在了这个地方。董晓晓面前的办公桌上摆放着一个医用包,已经打开了。她自己涂上了药,尝试着让手腕转动一下。   “怎么样,没断吧?”   董晓晓点点头,她说道:“要是断了,我一定会告你们的。”   夏朗没有在意,点上了一支香烟,说道:“你放心,就算是断了,我们也会负责给你接好的。现在你说说吧,十八年前的事情。”董晓晓的眼神不敢看他,低着头说道:“还有什么好说的,那时候我该说的都说了,你们警方没有记录吗?”   夏朗吸了一口烟,坐在了办公桌上:“你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这儿,没有带你去审讯室吗?因为你还有救,只要你肯说实话,我们就不会追究你的刑事责任。说完后,你马上回家,也不用去外地躲着。”   这个条件对于董晓晓来说无疑十分诱惑,她抬起头看着夏朗,眼神中充满了疑惑。   夏朗继续说道:“根据我们警方的记录,十八年前,你说过看到了陈老师的毛毛虫,因此导致了陈之行成为了警方的怀疑对象,对吧?”   董晓晓轻咬嘴唇,没有说话,眼神再次开始回避着夏朗。   “我想知道,当时你的这句话是对谁说的?”   董晓晓沉默了许久,忽然轻声说了一句。只是声音太小了,细若蚊呢,根本听不清楚。夏朗不得不跟她确认:“你说什么?”“我……我不是故意的……那一天,我在办公室里看到了陈老师养的蚕,我不知道那是蚕啊!晚上回到家里,我那喜欢喝酒的爸在吃烧烤,他拿了一串蚕蛹让我吃,我不敢。我就说了一句:这是毛毛虫,我们学校里的陈老师有这个。可我没想到,就因为这一句话……就害了陈老师!”董晓晓流下了泪水。   “长大后,我才知道自己犯了怎样的错误。其实陈老师真的很好,他不会是那个变态的。你不知道,因为我说了这句话,班里的同学都开始疏远我了。直到前几天,你们找到了我……我……我害怕你们警方治我的罪,因为我一句话,就害死了陈老师!”说到最后,董晓晓放声大哭。   夏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童言无忌?还是算她一个过失致人死亡罪?似乎都不合适。案发时,她不过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女孩儿,甚至对这个世界的认知还很有限,连毛毛虫和蚕都分不清楚。可恰恰是因为这一句话,就导致了一个优秀人民教师被冤死。而那个真正的变态,却多逍遥了十八年!这公平吗?   夏朗喟然长叹:“算了,你走吧。”他只能无力地说出这样的一句话来。   “你……你们真的放我走?”   “嗯……”夏朗转过了身去,掐灭了手里的香烟。   “夏队长,我……我有聂菲的联系方式。”   夏朗猝然回头,聂菲,正是受害者名单上的一个名字。   “她在哪儿?”   “在离火市孤儿院。” 第三十一章 有一条疤!   离火市孤儿院,坐落在了离火市的北郊区。这里算不得山清水秀,但是空气要比城里好许多,在走了一段相当长的山路后,夏朗和陈妙言这才看到了,位于半山腰的一座小房子。   这幢房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三层的楼,十几个房间。前面一个院子,院子中间的喷泉早就干涸了,只剩下一个女人捧着瓶子倒水的雕塑。雕塑的裂缝里还长出了不少的杂草。左右各有一排平房,一边是孩子们的宿舍,一边是厨房。   夏朗和陈妙言表明了来意后,门卫阿姨指了指那栋小楼:“二楼,走到头儿有一间办公室,你们直接去就行了,聂院长就在里面。”   夏朗和陈妙言走过了院子,见有很多孩子在玩耍。这些孩子或多或少都有身体方面的缺陷,有的脊椎弯成了S型,只能是一瘸一拐地勉强走路;有的没了一条腿,稚嫩的身躯不得不架着差一点儿比他肩膀还要高的拐杖;有的孩子像是智力有问题,自己坐在喷泉池的边上,呆呆地傻笑……但无一例外的,这些孩子们的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细想起来,夏朗似乎很久都不曾在孩子的脸上见到过这种发自真心的笑容了。他们的笑容就像是天使,可以暖化人心的那种。夏朗走了几步,忽然发现身边的陈妙言不见了。他转回头去,看到陈妙言正扶着一个摔倒的孩子重新站起来。   这个孩子穿的衣服虽然很老旧了,却很干净。他只有五六岁的年纪,留着平头,两腮上一抹浓浓的高原红,拖着一条长长的清鼻涕,似乎是有智力方面的缺陷,只知道看着陈妙言傻笑。   陈妙言爱抚地拍了拍他的头,然后像是变戏法似的从兜里拿出了几块糖果。还亲手剥开了一颗递到了孩子的嘴边。那孩子呵呵笑着,把这枚糖果含进了嘴里,笑得更开心了。陈妙言微微一笑,把手里的糖果都塞到了孩子的手里。那孩子仿佛是得到了人世间最珍贵的宝物,激动地跑开了。   “看不出来,你还随身带着糖果啊。”夏朗走过来笑着说道。   陈妙言却微笑着说:“你今天跟我说要来孤儿院,我就准备了一些。”她的眼神望着这些孩子,十分耐人寻味。   “你喜欢小孩子?”夏朗问了一句,忽然,他凑到了陈妙言的耳边轻声说道,“那我们也生一个好了!”陈妙言瞪了他一眼:“正经点儿。我是觉得……他们很可怜。”   夏朗不敢放肆了,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两人一路感慨,上了二楼。来到了尽头的那个房间,夏朗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了一个声音:“请进。”   推开了门,看到里面正有两个人商量着事情。房间并不大,只有一张木板床,一张老式的办公桌和一把椅子而已。头顶悬着的是一只灯泡。墙壁已经不见了原本的白色,都是黢黑黢黑的,这里以前应该是做过饭,熏成了这样。   正坐在床上聊天的是两个女的,其中一个竖着短马尾,模样二十多岁。夏朗断定她就是聂菲,而另一个女的穿着一套藏蓝色的职业装,黑色的丝袜,锥子脸,尖鼻头。   “你好,请问你们找谁?”   “哦,我们要找聂菲聂院长。”那个穿着职业装的人听到这话站了起来,对短马尾说道:“好,聂院长,既然有人来找你了,那这件事我们以后再说吧,希望你能再考虑一下,毕竟也是为了孩子们。”   聂菲淡淡一笑:“张秘书,我想这件事情就不用考虑了,我不会同意的。”   张秘书冷笑了一下,随后就离开了。   聂菲这才有时间接待夏朗和陈妙言:“不好意思,事情有点儿多了。请问你们是哪里的,找我是因为赞助的事吗?”   夏朗和陈妙言微微一愣,急忙说道:“我们是公安局的。”   聂菲听到这话,周身一颤,眼神中写满了惊恐:“你们……你们找我是因为什么事情?”   夏朗不忍心说出来,因为这等于让当年的受害人二次受伤,可是身为警察,必要的时候也必须“铁石心肠”了。他沉吟了许久,说道:“我们是为了成岩小学的案子来的。”   这句话最终还是说了出来,聂菲身子晃了两晃,她闭上了眼睛,往后倒去。陈妙言眼疾手快,急忙跨前一步扶住了她。   “聂院长,聂院长,你醒醒。”陈妙言唤了她几声。   夏朗急忙让陈妙言扶着聂菲到床上,他则拎起了桌上的暖水瓶,给聂菲倒了一杯水。   一杯热水下肚,聂菲总算是醒了过来,她看到面前的夏朗和陈妙言,眼中含泪苦笑了一声:“没事,是我最近……太累了。其实我一直盼着你们来呢!”   这句话说得夏朗不明所以,他甚至怀疑聂菲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   聂菲慢慢坐了起来:“这十八年来,我每天晚上都会做噩梦,梦见那个混蛋。可我知道,那个混蛋绝不是陈老师,绝不是!”   这句话,说得陈妙言莫名感激,她差一点儿就要哭出来了。   可夏朗身为警察,办案过程中不能带着半分的感情色彩,他问道:“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那时候我还很小,什么都不懂。被那个……经历了这样的事情后,我又很害怕,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是后来,我上了初中高中,慢慢就知道了一些事情。尤其是我……我想起来了。”“想起了什么?”   “那个混蛋的左手腕,有一条疤!”   夏朗心头一震,急忙追问:“是怎样的一条疤?”   聂菲下了床,走到了办公桌边上拿起了一支笔,在夏朗的手腕上画了一道:“是这样的!”夏朗看到,在距离左手手掌不足五公分的地方,有一个很窄很短的疤痕。不算很起眼。十八年了,聂菲却能想起这些,夏朗再次跟她确认:“聂院长,你肯定吗?”   聂菲坚定地点了点头:“我不记得那个混蛋的样子,可是这条疤,我能记一辈子!”她眼含泪花,咬牙切齿地说道。   正在这时,有一个人推门进来了:“聂院长……”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   聂菲赶紧侧过身去擦了擦眼泪,转回来问道:“什么事?”   中年妇女愣了一下,说道:“下个月就要供暖了,可是我们的买煤钱……”她的表情十分为难。   其实夏朗从一进来的时候就看出来了,这家孤儿院规模不大,建筑陈旧,经济方面肯定是捉襟见肘的。   聂菲勉强一笑:“王大姐,这件事情我晚点儿去找你,现在我和朋友说点儿事,行吗?”   中年妇女看了看夏朗和陈妙言,点了点头:“哎,哎,那我不打扰你们了。”她关好了门离开了。   聂菲轻轻叹了一口气,虽然动作十分轻微,可还是被观察细致入微的陈妙言看到了。她问道:“聂院长,怎么了?”   聂菲摇了摇头,强颜欢笑:“没事。”   “聂院长,我可以加一下你的微信吗,回头有什么具体的问题我可能还要和你联系。”夏朗说道。   “哦,没问题。”聂菲翻出了自己的手机,和夏朗互加了微信。可没想到,刚刚加了微信,她就收到了三千块钱的转账,而这笔钱,正是夏朗转给她的。   “警官……”聂菲受宠若惊。   夏朗笑了:“说实话,我也是个穷警察,只能帮你这么多了,希望能改善孤儿院现在的处境吧。” 第三十二章 大姐啊,你可真大方   “可是你……你怎么知道……”聂菲激动得已经语无伦次了。   “我们一进来,你就在和一个人谈话。看那个人的穿戴和你对她的称呼,应该是一个大公司的人。然后我们一见面,你又把我们当成了赞助孤儿院的人。再加上刚才王大姐来要买煤的钱,我猜想,一定是你这边的财政状况遇到了困难了。”   聂菲攥着手机的两只手轻轻颤抖着:“谢谢,太谢谢你了。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我没有勇气拒绝这笔钱了。”“聂院长,你不要这样,我明白的,你是为了这些孩子。”夏朗轻描淡写,仿佛他只是做了一件举手之劳的事情。旁边的陈妙言专注地看着男友。   “说句实话,十八年前的那件事,对我的影响很大。我……我甚至想到过死。”说着,聂菲轻轻拉开了自己的高领毛衣,在她的脖颈处,有一道可怖的刀痕。她缓慢地说道:“可是我死了又能怎么样呢?我知道陈老师是被冤枉的,真正的变态还活着,我不能死,我一定要把他找出来,我一定要为陈老师、为我自己报仇!”   陈妙言打开了包,拿出了纸巾塞到了她的手里。   聂菲擦了擦眼泪:“自从那件事后,我就明白了,孩子们是最容易受到伤害的群体。他们可能会被拐卖,遇到危险的时候也没有任何的办法保护自己。我发过誓,要保护一群孩子,要让他们不会受到外人的侵害。   “现在我这里的孩子,有的是从人贩子手里救下来的,有的是捡来的弃婴,还有的是……是从那些丧尽天良的乞讨贩子手里抢过来的……为了能给大家找个稳定的住所,我找了好多人,才给我们安排了这么一个地方。我请老师过来教课,可是……可是他们都干不长时间就走了,我只能是凭着我自己的文化来教他们,我想让受过伤的孩子跟正常人一样,我不想他们被歧视!”   聂菲说得声泪俱下,就连一向不喜欢流泪的夏朗,眼眶中都含着泪花。   “今天你们来的时候,见到的那个张秘书,的确是来和我谈赞助学校的事情。但是他们要求那天媒体必须得采访,孩子们要在这样的天气下站在外面感恩戴德地接受他们的恩惠。我不在乎,如果他们答应赞助,我可以跪下来求他们。可是我不允许我的孩子们这样做,他们以后的路还长,我不想他们小小的年纪就有了低人一等的心理!”   夏朗吸了两下鼻子:“聂院长,我能明白的。”   从孤儿院离开后,夏朗准备往山下走,回头一看,陈妙言站在了孤儿院的门口伫立着。她两只手插进风衣的口袋里,回头望着这座孤儿院。山风吹来,她那飒爽的短发也飞舞着。陈妙言抬手捋了一下头发。   “在想什么呢?”   “没事,走吧。”陈妙言这才和夏朗一起下了山。   在开车回去的路上,陈妙言忽然说了一句:“夏队。”   “怎么突然用这个称呼了,你可别这么叫我,我害怕!”夏朗无奈地笑着说道。   “你把聂菲的微信给我。”   “你干嘛?”   “查岗啊,我担心你红杏出墙!”   夏朗笑了:“那你应该庆幸,最起码证明你眼光不错啊!还有人跟你抢。”饶是如此说,他还是把聂菲的微信给了女友。   夏朗回到了市里,仔细问过了秦思贤,可秦思贤对于学校里左腕有伤的人根本没印象。那么小的一道疤痕,除非朝夕相处的人,否则谁会发现呢?   不过,秦思贤又想了一会儿说道:“夏队长,谁有这样的伤痕,我记不清了,不过我倒记得有两个人手上有伤的。”   “谁?!”夏朗一下子紧张起来了,事情毕竟过去了十八年了,也难保聂菲不会记错。   “唐秉杰和左谦。”   夏朗马上查了一下,唐秉杰是学校的美术老师,而左谦是学校的音乐老师。这两个人会和这件事情有关吗?   秦思贤接着说道:“唐秉杰的手腕上有一道很长的疤,是左手还是右手我忘了。我问过他,他说是小时候干农活被镰刀割伤的,到了夏天的时候,他也穿着长袖衬衫,说是怕吓到学生;至于左谦,他的手腕也有一个疤,他说是小时候被狗咬的。”   夏朗得知了这一消息,马上联系了户籍室那边,请他们帮忙调出这两份户籍资料。   说来也奇怪,就连户籍室那边的人都知道夏朗被停职了,可是他在电话里的语气不容置疑:“要快,五分钟后我就要看到结果!”   没办法,户籍室的人只好乖乖照办了。   很快,相关资料就传来了:唐秉杰,离火市本地人,今年五十二岁,毕业于市美术学院,目前自己开了一间画室,今年年初曾举办过一次成功的画展;左谦,离火市本地人,今年四十七岁,从成岩小学离开后选择了继续深造进修,目前也是圈内小有名气的作曲家了。   这两个人现在都可以用事业有成来形容了,看来有必要去拜会一下。   当天晚上,夏朗很早就睡下了,准备养足精神。没想到,天亮后,他还在睡着,就被一通电话吵醒了。他抓起手机:“喂……谁……说话!”   “夏队,你……你干了什么事了?”   打电话来的是曹妤,夏朗慢悠悠地翻身起床:“干什么事了,我能干什么事啊?”   “不是,今天单位一大早就接到了一封感谢信,说要感谢市局给孤儿院捐了三十万!”   夏朗一听这消息,话都说不利索了:“多多多多……多少?”   “三十万啊!那边的院长还说,是你和一个女的去的,你自己还私人赞助了三千呢!”   “是,我自己那三千我认,但是这三十万不关我的事啊?我……”夏朗突然想起来了,聂菲的表扬信不可能是假的,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了。想到这里,他苦笑着:“得,我知道是谁了!”   “怎么,夏队,不是你吗?”   “呵呵,我要有三十万,纪委早就来查我了。我只能告诉你,这是有人做好人好事不想留名,记在咱们市局头上啦!这样,你和付局汇报一下吧,看看这件事怎么办。”   “不行啊,这件事你得回来啊,这可不是小事,三十万啊!”   “对不住了,我还有事呢!”   曹妤诧异问道:“你有什么事啊,又去查十八年前的案子吗?”   “说对一半儿,除了去查十八年前的案子,我还得去还债呢!”   “夏队,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明白啊?”   “听不明白最好。得嘞,不和你说了。我该忙了。”夏朗挂了电话后,立刻起床洗漱,开车去找陈妙言了。   陈妙言从楼上走下来,上了他的车后系上了安全带。见夏朗迟迟不开车,反而是眼神颇含深意地望着她。陈妙言被盯得浑身不自在,问道:“喂,你今天怎么了,开车啊?”   “陈妙言同志,我代表警方要问你一个问题,你必须如实回答!”   “呵呵,还假正经起来了,我警告你,我可没心情和你开玩笑,快走!”   “我也没开玩笑啊,你只需要回答我一个问题就好了。你是不是给了孤儿院三十万?”陈妙言吐了一下舌头:“呀,被你发现了。”   夏朗哭笑不得:“大姐啊,你可真大方,一出手就是三十万!”   “夏朗,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你以前对我说过,律师也要讲良心的,我是看聂菲很辛苦,那群孩子又很可怜,这才……”   夏朗忽然笑了,说道:“行啦行啦,你能拿钱帮助孤儿院的孩子,我当然高兴啦。不过聂菲却把这笔账算在了我们市局头上,还特意寄来了感谢信!”   “那不挺好的,让你风光风光!”陈妙言得意地笑道。 第三十三章 我真希望噩梦快点醒来   哪知,夏朗苦笑着说道:“风光?那你最好现在天天烧高香,祈祷纪委别来找我!”   陈妙言眨着眼睛笑道:“你放心好啦,如果纪委来找你,到时候我当你的辩护律师!”   “哈哈,我第一次知道,原来有个金牌律师作女友还有这好处啊!”   “那当然啦,还不快走,驾!”   夏朗喝了声:“得令!”汽车发动,一骑绝尘。   市美术馆里,一幅硕大的画正在缓缓往墙上悬挂。因为这幅画太大了,不得不启用了吊索。一个头发花白,梳着辫子的男士站在画前,面带笑容。他穿着笔挺的黑色中山装,敞着怀,露出了里面的那件白衬衫,骇下蓄着花白的络腮胡须。   旁边站着美术馆的馆长廖晟,他竖着大拇指由衷地赞叹道:“好,真是好!唐老师你是咱们离火人,如今作品悬挂在这最显眼的地方,那就是咱们离火的标志啊!下次,您的作品展就定在这儿了!”   这个人正是唐秉杰,他笑道:“廖馆长,恐怕这次不行了。我已经跟香港那边谈好了,12月的展,我会放到那边。”廖晟有点儿失望:“是吗,那……那下次,12月底怎么样?咱们来个跨年的,连续展它七天!”说完后,他生怕唐秉杰拒绝,又急忙加了一句:“唐老师,咱们就这么定了,您什么都不用管了,到时候我和您的助手沟通!”   唐秉杰笑了一下。   吊索缓缓上升,这幅巨大的画终于悬挂上去了。廖晟拍了一下手:“嘿,大气磅礴!”   “好画,真是好画!”大厅里,突然传来了一声喝彩。   唐秉杰和廖晟同时回头望去,见一男一女携伴走来。   唐秉杰等他们二人走到了跟前,问道:“哦,这位小兄弟,你说说画好在哪儿啊?”谁不希望被人称赞自己的作品呢?何况这幅画是唐秉杰花了三年的时间才完成的,确实是他的得意之作。   原以为这个年轻人能说出一番真知灼见,没想到,他开口便说道:“好就好在它挂的位置啊,这么显眼的位置,一进来就能看到了。外面还用玻璃罩保护起来,这一看就是值钱的宝贝啊!”   廖晟急忙呵斥:“不懂别瞎说!”他眼角悄悄打量着唐秉杰。唐秉杰的脸色铁青,已经有点儿气愤了。   年轻人笑了笑:“我不懂,我这是瞎说,只是一会儿唐老师你不要瞎说才好。”说着,他从怀里拿出了一张证件:“唐老师你好,市公安局的。”   廖晟茫然不解,看看唐秉杰,又看看这两个警察。   唐秉杰倒是不慌不忙:“公安局的?我和你们向来没有打过交道,不知道找我干什么呢?”夏朗说道:“有关十八年前成岩小学的事情。”听到“成岩小学”三个字,唐秉杰的脸色突然变了。他愣了一会儿,转身对廖晟说道:“廖馆长,我们可能要借你的办公室一用了。”   廖晟木然地点点头:“没问题,您用,您用。”   美术馆馆长的办公室自然不同于外面那些暴发户,环境清幽,墙上挂了几幅字画,加上门口的博古架、古香古色的风水池,无形中更增添了几分雅趣。   唐秉杰坐在了馆长的位置上,熟练地泡着茶,说道:“十八年前的案子不都结了吗,还找我干什么呢?”   夏朗笑了:“怎么全都是这句话呢?”   “哦,这么说你也找过别人了?”唐秉杰看着他。   “当然啦,要不然我也不会直接来拜会你了。不过唐老师,我也真的挺佩服你的。市美术学院毕业,怎么说也是一个高材生了,怎么委屈自己在一所小学里当老师呢?”夏朗问道。   “说来惭愧,那时候我还没什么名气,作品卖不出去。穷得就差当街去要饭了,我也当过北漂,什么宋庄、798都试过了。人啊,一旦没有了物质支撑,什么理想都是放狗屁!还是得活下去。何况厉成岩给我的工资不低,我就去了。”   夏朗笑了一下:“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你们查案子怎么查到我头上了,难道怀疑我是凶手吗?”他泡好了茶,分给了夏朗和陈妙言各一杯。   夏朗说道:“是这样的,我得知唐老师你手腕上有道疤痕,想看看。”“你从哪里听说的?”唐秉杰笑了,“这条疤,好多年没有给人展示过了。”他脱下了中山装外套,解开了衬衣的袖口,露出来了左臂上的疤痕。这条伤疤较周围的肤色略浅,在光线的照耀下泛着光,从手腕处一直延伸到了肘部,十分醒目。   夏朗思忖,这条疤太显眼了,如果凶手真的是唐秉杰,孩子们也会准确说出这条信息的。但他还是谨慎地问了一句:“是怎么造成的?”唐秉杰撸下了袖子,系好袖口说道:“小时候家里穷,只能跟着去种地,不小心被镰刀割伤了。”   夏朗“哦”了一声。   “怎么,夏警官,凶手胳膊上也有一条伤疤吗?”   夏朗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道:“唐老师,你在成岩小学任教三年,当初那件惨剧你也知道的,你觉得谁最有嫌疑?”   唐秉杰笑了:“你这是诱供啊,不过我也可以直说了。破案是你们警察的工作,我只是个画画的,不懂这些,所以你要问我的话,我只能说无可奉告。”   离开了美术馆,陈妙言说道:“这个唐秉杰可真是个老狐狸,什么都不肯说。”   夏朗叹了口气:“他这么做才是最聪明的做法呢,第一,洗脱了自己的嫌疑;第二,自己谁都不得罪,反正他不开口,警察也拿他没办法。”“那我们现在去哪儿?”   “先吃点东西,然后晚上请你去听音乐会。”   “啊?”   两人在附近的一家餐厅用完了餐,夏朗并没有急着带陈妙言去找左谦。反而带着她在附近的公园转了转。两人坐在了湖边的长椅上,陈妙言神思往矣,她呢喃说道:“以前,我老爸经常带我来公园的。”   “不会是这里吧?”   陈妙言露出了一个微笑,没有说话。她只是静静地望着湖面。   “这件案子是我从警以来最令我难受的。”夏朗缓缓说道,“六名受害人:甘妙龄自杀了;宿臻臻,因为遭受性侵时年纪太小,造成了下体强迫性撕裂,必须24小时挂着尿袋,一辈子摘不下来;秦菡萏和父母搬到了别的城市;李沐萧不知所踪;许旸成了KTV里的失足女;聂菲的处境是最好的……她们都患有创伤后应激障碍,唉……”最后一声长叹。   “我们不能帮帮她们吗?”陈妙言担忧地问道。   夏朗微笑着看着女友,他忽然觉得,陈妙言真的变了。以前她在法庭上,为了不菲的律师费可以帮行贿人开脱,可以颠倒黑白帮嫌疑人脱罪。但现在,她更像是一个富有爱心的天使。在夏朗看来,陈妙言正是上天赐给他的天使。   情到深处,夏朗拉住了陈妙言的手,呢喃说道:“你放心,我会尽力的。今天去找你的路上,我联系了心理医生,会安排他去孤儿院帮助聂菲和那些孩子们。”   陈妙言的头轻轻靠在了夏朗的肩膀上,温柔滴闭上了眼睛:“我真希望噩梦快点醒来。”   夏朗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快了……快了……” 第三十四章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晚上八点,离火市音乐厅内座无虚席。1000人的会场内掌声雷动。演奏者们在台上忘我的投入,让大家饱尝了一场听觉的饕餮大餐。   这其中,自然也有夏朗和陈妙言在内。陈妙言平时很喜欢音乐,无论是民乐还是西洋乐,无论是古典还是现代音乐,她都如数家珍。虽然每个观众席都放着一本册子,上面有表演的曲目及演奏者本人的履历。可陈妙言还是能熟稔地对夏朗介绍每一个表演者的资历和背景。   夏朗感慨说道:“像我这种音盲,要不是有你在我身边,真的就跟瞎子看电影没什么区别。”   陈妙言莞尔一笑,只当是他开玩笑的话。   当八九首曲目完毕后,最后终于轮到那个人登场了。今天,夏朗来这儿的目的正是为了此人——十八年前成岩小学的音乐教师左谦。   只见左谦迈着自信的步伐上了台,他站在了舞台中央,向着观众席深深鞠了一躬。登时,观众席内掌声如雷。今天来的观众大部分都是离火市本地人,他们对于本土培养的这位音乐家当然不会吝啬掌声了。   夏朗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资料,陈妙言在旁边小声说道:“这个左谦,是离火市本地人,一位有名的作曲家。”   夏朗嘴角上扬:“其实他还有一个身份。”   陈妙言皱眉看着男友,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十八年前,他是成岩小学的音乐老师。”“什么?”   “嘘,表演开始了。”   虽然左谦的身份是一个作曲家,但是今天他客串了一把指挥。站在了台前,他转过身去拿起了指挥棒。敲了敲谱架。乐团的众位表演者们拿起了各自的乐器。随着左谦手中的指挥棒轻轻舞动,悠扬的乐曲声也充斥着整间音乐厅。   不得不说,左谦这个人很有音乐天赋。就连夏朗这种对音律一窍不通的人也听得津津有味。这是左谦新近完成的一首曲子,时而悲怆高亢,时而浅唱低吟。令人心醉。   当演出结束后,还没等左谦转过身来鞠躬,台下已经喝彩声一片,掌声四起。尤其是坐在前排的那几个人,有市里的领导,也有音乐学院的专家教授。每个人都热烈地鼓掌,为左谦精彩的表演叫好。   演出终于结束了,左谦回到了后台休息。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他倒了一杯柠檬水,这是多年的习惯了。他觉得这种酸酸的饮料可以缓解自己的压力,喝下一口,周身的每个毛孔都扩散开来,那感觉十分美妙。   而在这时,敲门声响起。   “进来。”   随着门被推开,一个年过花甲的老人走了进来:“小左,真行啊,今晚的演出太棒了!”   左谦看到此人后,愣了许久,忽然惊喜地叫道:“郝主任!哎呀,真是你呀。来来来,快请坐,快坐!我叫人倒杯茶给你。”这个人笑着挥挥手:“不用忙啦,我知道你今晚在离火演出,老早就订好了票。哈哈,果然没让我失望啊!”   “郝主任,您千万别这么说。当初多亏了您的栽培,要不我也不会有今天了。还让您掏钱买票,我的心里过意不去呀。”   “小左啊,你说这话可就见外了。那时候你几斤几两,我们心里都有数。说句心里话呀,二十年前你的水平就比我高!唉,我现在倒有点儿后悔了,那时候我要是能向你多学学,也许今天我也能站在台上了。”   “哈哈……您真是太客气了。对了,郝主任,您现在干什么呢?”   “哦,原本是在市艺术团,现在退了。这么大把年纪了,可不像你们年轻人这么能拼了。”   左谦笑着叫道:“上了年纪,是应该退休了,忙了大半辈子了,该享福了。”郝主任脸上乐成了花:“对对,享福,就剩下享福了!”   两人正聊着呢,房门再次被敲响了,原来是左谦的助理,她说道:“左老师,有两个人来找你,是市公安局的警察。”   左谦纳闷儿:”警察……我跟警察没什么交集啊?“   郝主任听到这话,站起身来:“小左,你先忙吧,我就先走了。”   “别呀,您再待会儿,一会儿我请您吃宵夜。”郝主任笑呵呵地挥着手:“不用啦,我就是来看看你。下次吧!”说着,他转身离开。   而在这时,夏朗和陈妙言走了进来。三人正好擦肩而过,夏朗打量了一下这位老人,老人也看了夏朗一眼。   “你好,您二位是……”左谦主动问道。   夏朗拿出了证件:“你好,我们是市公安局的。”   左谦接过了证件仔细看了看,然后还回去问道:“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我可从来没和警察打过交道。”说完这句话,他让助理先出去了。   夏朗和陈妙言坐下后,他说道:“是这样,我们来找你,是为了十八年前发生在成岩小学的案子。”   左谦不由地皱眉,说了一句:“这案子……”他的话还没说完,夏朗就接着往下说了:“不是破了吗?怎么你们都是这套说辞呢,能不能换句新鲜点儿的?”   左谦愣了一下,他觉得面前这个警察跟电视上演的那些警察明显不一样,他干笑两声:“这么说,夏警官你问过很多人了?”   “要不然也不会直接来找你呀,好了,我们直接说正题吧。左先生,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你的手腕上有一条疤,能让我们看一下吗?”   左谦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看自己的疤痕,但他还是点点头,摘下了法式衬衫的袖扣,然后挽起袖子,露出了自己右腕的疤痕。这道疤痕是椭圆形,有半个拳头大小,呈放射状。椭圆形中心位置的肉鼓鼓囊囊,像极了癞蛤蟆背上的疙瘩。看上去很是恐怖。   “左先生,你手腕上的这道疤是怎么来的?”   “小时候,我们邻居家养了一条老黄狗,我去逗狗,然后就这样了。”左谦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脸上带着几分苦笑。   这么显眼的疤痕,左谦应该不会是哪个变态色魔,否则聂菲也不会回忆那么久了。   夏朗接着问起了他印象中有关于这件案子的细节。   左谦回忆着说道:“这件事当初挺轰动的,学校每天都有警察巡逻。后来听说犯罪嫌疑人是陈之行,他从教学楼上跳下来自杀了。再后来,学校经营不下去了,出了这种事情,还死了人。大家都觉得不吉利。学生们慢慢都转学了,没了生源,学校的生存也成了问题,老师遣散。”   “左先生,你在学校里应该有朋友吧?”   左谦不好意思地笑了:“说起来不怕你笑话,还真没什么朋友。我是教音乐的,跟那些教语文数学的老师不同,平时大家也不在一起办公,很少来往。要说我们音乐组的办公室么,除了我之外,清一色的娘子军,人家在一起玩也不会带我啊!”   “当时出了这件事,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还能怎么想?难过呗!但有的时候得辩证地看问题,要不是因为这件事学校倒闭了,也许我现在还是一个普通的小学音乐老师呢,没机会进修,更不可能有今天的成果了!”   夏朗沉思了一会儿,问道:“那么……左先生,你有怀疑的对象吗?”   左谦怔然了片刻,摇了摇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刚才说了,我和他们都不熟的。”   “在左手腕有疤的人呢,有没有印象?”   “没印象。”   “好,谢谢你的配合。”夏朗起身,和左谦简单地握了一下手后,就带着陈妙言离开了。 第三十五章 夏朗来找你是为了老爸的案子   陈妙言发现夏朗今晚的表现与往日不同,她问道:“我们这就走了吗?你只是问了几个问题而已。”   夏朗点上了一支烟,深吸一口,而后徐徐吐出烟雾,说道:“再问下去也是徒劳。这个左谦,表面上很配合我们,但他不愿意说太多。他是属于那种胆小怕事,担心得罪人的人。”“那我们该怎么办?”   夏朗想了一会儿,他伫立在了夜色中,直到手里的香烟抽完,这才说道:“别急,目前我们也联系上了一些当年学校的人,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线索。”   陈妙言很聪明,一下子就明白了夏朗的意思:“你是说……”“我可能还要去一趟你家。”   翌日清晨,陈母还没有来得及出门,便叫陈妙言起床了。她看着女儿,不悦地说道:“小言啊,你是个女孩子,要懂得自爱。现在你和夏朗查案子我不拦着,可千万不能被他占了便宜!”   陈妙言吃着母亲做好的早餐,说道:“老妈,你想哪儿去了?夏朗可不是那样的人。”   “什么不是那样的人,这种人我见得多了。还有啊,我可不管他能不能替你爸洗清冤屈,反正你们俩在一块我就是不同意!”   陈妙言没有说话,她知道过一会儿夏朗就会出现,也不想在这时候和老妈发生争吵。   “叮咚叮咚”门铃响了。陈妙言赶紧放下碗筷去开门:“你来啦!”   陈母走过来一看,见是夏朗,立即皱起了眉头:“怎么又是你?这都多少天了,还没个准信儿吗?你们警察是干什么吃的?”   “老妈,夏朗来找你是为了老爸的案子,你态度好点儿!”   “哼!进来吧,先把鞋换了,我刚拖的地。”   夏朗冲陈妙言做了一个鬼脸,乖乖换上了玄关的拖鞋。陈妙言看到夏朗这个搞怪的表情,顿时放下心来。   陈母坐在了沙发上,说道:“对不起了,没茶水也没吃的,有什么赶紧问,问完就走。我还得出门呢!”   “是。”夏朗的态度竟然极为恭敬。他拿出了一份名单,说道:“阿姨,是这样的。我和妙言这几天一直在为了叔叔的案子四处奔走,有了一点儿头绪,有几个问题想问问您。”陈母听夏朗说有了一点儿头绪,一直紧绷的脸终于有了稍许的放松。她问道:“知道我们家老陈是冤枉的了吧?你说说你们这群警察,你们还算是人吗?逼死了我们家老陈,我恨不得现在就打你一顿!”   “老妈……”陈妙言劝道,“这又不关夏朗的事,那时候他才多大啊?再说了,他现在不是在帮我们嘛。”   陈母喝了一声:“你闭嘴!”   夏朗叹了口气:“阿姨,您别对妙言发脾气,有什么您都冲我来好了。要不这样,您现在就打我一顿,打完了,您再回答我的问题,好不好?”   陈母叹了口气,她也知道自己迁怒于夏朗是不对的。她无奈地说道:“说吧,你想问什么?”   夏朗说:“我知道当初学校里有几个同事和叔叔的关系不错,我想知道都有哪些人。”说着,他把那份名单拿给陈母看。陈妙言也给老妈拿来了老花镜。   陈母看了一会儿,摘下了老花镜摇了摇头:“唉,都没什么印象了。出了这事后,学校里的那群人也不会和我们来往了,名字都记不全了。”她而后叫了一声陈妙言:“小言啊,你去我屋里把那个蓝皮的相册拿来,就在南边的床头柜最下面压着的那个,最旧的。”   陈妙言进屋了,过了一会儿,她拿来了一本蓝皮的相册:“老妈,是这个吗?”   “对。”陈母接过来,重新戴上了老花镜。   夏朗看到,这个蓝皮的相册,硬质的封皮都泛黄了,看样子比他的岁数还要大。上面的图案花纹都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流行的款式。   陈母叹道:“这么多年了,许多事都不记得了。咱们对对照片好了。”她徐徐打开了相册,从里面一张张翻了起来。这里面,有很多陈家的老照片。除了陈妙言和陈妙欣姊妹俩的以外,还有陈之行夫妇。   其中还有一张,是陈妙言小时候坐在浴盆里的照片,她那时候也只有两三岁的样子,对着镜头哭。夏朗差点儿没忍住笑出声来,他悄悄看了一眼女友,却发现陈妙言黯然神伤,神情十分落寞。夏朗登时明白了,她看到了父亲的照片,有所触动。   陈母看到亡夫的照片,眼睛也红肿了。夏朗见状,低声说道:“阿姨,我来吧。”伸手去拿相册。陈母没有反对。   翻了几页后,夏朗看到了几张照片,这些有学校的大合照,也有陈之行和几个人的合照。看背景,后面不是教学楼就是操场,应该就是成岩小学了。毕竟,在那个年代下,塑胶跑道的操场不是每个学校都修得起的。   夏朗马上拿过学校的名单一一比对,这些照片中有艾强、有陈之行语文组的同事,有他得奖后和几位校领导正襟危坐的形象,也有和教导主任等领导的合照。夏朗将这些人一一在名单中标注出来。名单上的照片都是十八年前的,这样也无形中减少了工作难度。   又翻了两页,夏朗忽然发现了,有一张照片的位置是空着的。可是在后面,照片都还有。一整本相册,只有这里是没有照片的。他不禁问道:“阿姨,这里没有照片吗?”   陈母看了一眼,疑惑地说道:“奇怪呀,应该是有照片的。”她拿过了相册,仔细翻了翻,甚至在别的照片兜里摸了摸,看看是不是有的地方存放了两张照片,可是都没有发现。   最后她想了许久,说道:“哦——我想起来了,这里的照片是被人拿走了!”   夏朗心头一凛:这张照片的前后几页,都是陈之行在学校里和别人的合影。从照片摆放的顺序来看,陈母打理得很工整,也就是说,这个空着的照片兜里也应该有陈之行和某个人的合影。他急忙问道:“是被谁拿走的?”   陈母仔细想了好久,她摇了摇头:“想不起来了,我只知道他是老陈的同事。”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是……是……”陈母努力回忆着,“老陈去世后的第二天。”   “您确定吗?”   陈母说道:“这叫什么话,你不相信我?老陈没了以后,这家就不叫家了。学校里的人都没有来过,唯独这个人来了。他当时说是来送送老陈的,当时我正拿着相册哭呢。他看到了这张照片,就要走了,说是要留个纪念。”   一定是有问题的!夏朗拍了一下大腿,把陈氏母女吓了一跳。陈之行死后,就连和他交情甚笃的艾强都没有来,可这个人却来了,说自己是陈之行的同事,但为什么要拿走他和陈之行的合影呢?   在离火市的老传统里面,人们都有一种心理,不管是出于迷信也好,还是忌讳死亡。和自己合影的人如果死亡了,除非是至亲,否则他们都会把照片烧掉。要么就干脆一撕两半,把那个已经死亡的人丢掉。   可这个人,非但不避讳这些,反而还带走了这张合照。   夏朗又问道:“阿姨,您能仔细回忆一下,说说这个人的长相吗?”   陈母见他如此郑重的样子,也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她闭上眼睛想了好一会儿,忽然睁开眼睛说道:“我想不起他的样子了,可是我记得一件事!” 第三十六章 左手腕上的表   丈夫刚刚去世,陈母当时陷于了巨大的悲痛之中,没有注意到对方的样子也很正常,何况过去了这么多年。可是当她说起自己还记得一件事的时候,夏朗情绪激动:“阿姨,快说,是什么事?”   “当时我们住在老房子,和他聊天的时候,我眼睛盯着相册,可他身上有样东西明晃晃的,照得我睁不开眼睛。”   夏朗愕然了,这个信息太过于含糊了。他问道:“阿姨,那个人是上午来的还是下午来的?”   “上午。因为老陈昨天走了,我干什么都没有心思,我还给小言请了假。她当时没在,我想是还没有起床呢!”   “当时你和他的位置是怎样的?”   “我们家的房子是坐南朝北的,我坐在了东边的沙发上,他是面对着坐在了西边。”   “坐在了窗户边?”   “嗯。”   夏朗终于明白了,这是上午的阳光射进了窗口,照在了那个人身上携带的某件物品上,形成了反射光,所以才照得陈母睁不开眼睛。   会是什么呢?这个人拿走照片一定是有用意的,而且这个行为极不正常。没听说谁去吊唁死者,还要向家属要合影的。夏朗做了一个假设,假设此人就是案犯,根据聂菲提供的线索,他的左手腕处有一道细小的伤痕。那么他心理一定清楚这是自己的一个缺陷……   “夏朗,你怎么了,是不是想到什么了?”陈母见夏朗一动不动的,焦急地问道。   “老妈,你先不要催他,让他仔细想想。”陈妙言阻止自己的母亲,她知道,夏朗这个状态一定是想到什么了。   夏朗闭上了双眼,双手抱头,脑袋扎得很低。他的脑子里乱成了一团:快了,就快出来了,可还差关键的一环。这个人是嫌疑人,陈之行跳楼自尽,但是警方还没有宣布此案的结果。他担心警方会围绕陈之行的关系网展开调查,所以为了万无一失,这才冒险来到了陈家拿走合照销毁。这个人每次作案都带着面具,遮挡了本来的面目,但是他有一个身体特征是没办法掩盖的,那就是左手腕上的那道疤痕!   不对!夏朗突然想到了:有办法的,手腕上那么小的疤痕是有办法遮盖的!一块手表!只要戴上一块手表,就可以挡住疤痕,而且可以形成反光!在作案的时候,他为了方便,没有带手表,但是担心警方被查到自己,或者说原本就有戴表的习惯!   夏朗想到这里,周身一震,他立即站起身来,跑出了陈家,连拖鞋都没有来得及换。   陈母吓坏了:“小言,夏朗这是怎么了?他不会是有病吧?”   陈妙言说了句:“我去看看。”说完,她也跑了出去,当然没忘记带上夏朗的那双旅游鞋。   到了楼下,夏朗正坐在车里,刚刚发动了汽车。陈妙言急忙跑上前去敲了敲车窗,她举起了手里的鞋给夏朗看。   夏朗这才打开了车门,陈妙言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说道:“你可真是的,都忘了换鞋了。怎么,你来我们家一次还想顺走一双拖鞋吗?”   夏朗换好了鞋子,却皱眉看着前方一动不动。   “你怎么了,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嗯,我想,我可能要再联系一下之前问过的那些人了,曾经在成岩小学待过的,不管是老师还是学生。”话音刚落,他挂好档,踩下了油门。   这一整天的时间里,夏朗哪里都没有去,一直在打电话询问那些人:董晓晓、聂菲、秦思贤、唐秉杰、左谦……提到一个戴表的老师,这些人却又记忆模糊。时间毕竟过去了那么久,再者老师戴表也很正常,是为了看下课时间,所以这并不算是明显的特征,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件事。   难道线索又这样断了吗?好不容易想到一个突破口,却没有任何的发现。夏朗随后又让陈妙言拿来了家里的那本老相册,和陈之行合影的那些同事,十个人中有八个人都戴着表。看来,只能是询问这些人了,即便他们没有作案嫌疑,也应该可以提供一些线索吧?   夏朗花了两天的时间,先后联系了四个人,都没有什么消息。剩下的四个人中,有两个人病故了,一个人被儿子接去了美国,只剩下了一个叫时忠诚的人。   一天早上,离火市西亭区的一处小区。一楼的落地窗打开了,一个满头银发的老人拎着浇花的水壶走到了自家的小花园里。花了半辈子的积蓄才买了这幢房子,而且他看中的就是一楼。这样的话,他和老伴儿上下楼方便,何况一楼还赠送了小花园,十分划算。   老人在花园里种上了一些花花草草,每天早晨起来就照料一下,也算是老有所乐了。花园的周围是一圈半人高的篱笆。   有两个人走了过来,他们低头看了一下手机,又看看这栋楼的号牌,似乎是在确认住址。老人是个热心肠,问道:“你们找谁啊?”   那个男的先开口了:“大爷,你好,请问这楼里有一位姓时的老人吗?时忠诚。”   老人坦率地点点头:“我就是。”   时家的客厅里,夏朗和陈妙言并没有立即坐下,而是饶有兴致地参观起了这里的布局。应该说,客厅的装修还是很有风格的。这里的家具都采用了美式田园风,与落地场外的小花园十分契合。而更令人惊奇的是,不管是那个假壁炉上面,还是墙上挂的,有很多的钟表,而这些钟表的时间都不一样。   夏朗忽然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第一次进一家星级酒店也看到过许多的钟表,那下面都会标注出是哪里的时间。   “来来来,吃水果吃水果!”时忠诚端着刚洗好的水果从厨房里出来了,“哎,你们别站着,坐坐,都坐下,别客气。”   等夏朗和陈妙言落座后,他还拿出了香烟,不过被夏朗推却了。夏朗看着周围的这些钟表,足有二十多个,他咋舌道:“时老师,你家里挂这么多钟表啊!”   时忠诚颇为得意:“嘿嘿,是不是被吓到了?这是我的爱好啊,我每次见到这些钟表啊,都会忍不住去买。有人说我这么大岁数了,喜欢这东西不吉利啊,朋友们也不敢送。我可不这么看,这钟表就是时间的象征啊,这人老了,就意识到时间的宝贵了!”   夏朗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哎,对了,你们找我干什么,是不是有事啊?你看看,自从我老伴儿走了,就难得有人和我说说话,和你们一聊这话就忍不住多了。”   “时老师,是这样的,这张照片中的人你应该认识吧?”夏朗拿出了陈之行的照片。   时忠诚戴上老花镜,只看了一眼便激动地叫道:“老陈!”他看着夏朗:“你们是为了他的事来找我的?”   夏朗坚定地点了点头。   “唉!”时忠诚叹了口气,摘掉了老花镜说道:“好人啊,真是个好人,可惜……”他不住地摇头,没有说下去。   夏朗此时注意了一下时忠诚的手腕,没有伤痕,也没有佩戴腕表的痕迹。看来他的嫌疑可以排除了。于是,夏朗问道:“时老师,你收集了这么多的钟表,有没有戴腕表的习惯?” 第三十七章 七名嫌疑人   时忠诚怔了少刻,他不明白,这个叫夏朗的警察是为了陈之行的案子找到自己的,怎么不问案子反倒说起表的事情了?但是一听提到了表,他的话便多了起来:“腕表不好,戴着不舒服,年轻的时候戴过,后来就不戴了。我也不喜欢收藏那东西,没那么多钱。”   “哦,那据你所知,学校里还有哪位老师像你这么喜欢表吗?”   时忠诚愣住了,他茫然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夏朗看着面前的这位老人,矮胖的身材,头发花白,岁月在他的脸上刻下了无情的痕迹。从资料上来看,时忠诚不过才六十多的年纪,模样看上去却有七十多了。接下来,他又问了一些问题,但是收效甚微。   一个多小时后,夏朗和陈妙言离开了。时忠诚站在了落地窗前,看到夏朗驱车离开。他从兜里哆哆嗦嗦地拿出了手机:“喂……今天警察找我了……嗯,为了十八年前的事,他们提到了表,你还是小心一点儿的好。”   夏朗带着陈妙言去了市局,他让陈妙言在一楼大厅等自己,自己则去了刑侦支队的办公区。一进去后,他就问起了艾强案子的进度。韩笑拿了一袋子卷宗给他:“你自己看吧,我们先后排查了五个嫌疑人,都不是!这几天大家都累坏了。”   夏朗打开了卷宗,从头到尾匆匆看了一遍,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他问道:“案发时没有目击证人吗?”   “唉,那一带本来就没什么人,别说是目击证人了,就连野猫野狗都看不见。”穆奇在工位上叹了口气。   夏朗沉默不语,他相信艾强的死不会是一场简单的凶杀案,一定与十八年前的那件案子有关。换句话说,凶手一定是担心艾强泄露了某个秘密,所以杀人灭口。他看到了艾强家里的照片,除了被带走的玻璃杯以及掀开的被褥外,并没有被人搜过的痕迹。   他问道:“艾强的家里搜过了吗?”   “搜过了。”   “他的床底下有一只纸箱子,里面有照片,你们有没有拿回来?”   “哦,在证物室呢!”   夏朗听到这话,马上去了证物室。在他看来,陈家丢了一张陈之行和某人的合影,说不定在艾强这里能找到线索呢!他来到了证物室,老赵正玩着电脑上的纸牌游戏,看到他风风火火地闯进来了,懒洋洋地问道:“夏支队,你有什么指示?”   夏朗说道:“前不久艾强的案子,有一个纸箱子送来了,帮我找出来。”   老赵办事效率很高,很快翻出来了。只不过,纸箱子里的东西都分好了类别,封存在了证物袋里。夏朗直接拿出了装有相册的那个袋子,他带好了塑胶手套,小心翼翼地把相册拿出来,打开一一翻看着,赫然发现,这里面也少了一张照片!   他记得清清楚楚,艾强家的相册里明明塞满了照片。因为相册容量有限,而照片有多,有的照片兜里还同时塞了两三张照片。夏朗快速翻动着,凭借着印象在几个照片兜里翻出了两张或三张照片!夏朗心想,看来和自己的猜测一样,艾强的死和十八年前的案子有关。如果猜测更大胆一些,那么杀害艾强的凶手和十八年前性侵女童的变态色魔是同一人!   但是这个人会是谁呢?夏朗根据艾强现存照片中的人像,对照着名单,排除了大部分人,最后只剩下了七个可疑的男性。这七个人分别是:副校长王选、文艺部主任郝仁、教导主任时忠诚、语文教研组组长钱帅、以及负责二年级的语文老师杨志斌、校医李世文以及学校保安臧克迪。   范围缩小了,凶手就在这七个人之中。夏朗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这七个人,目前只有时忠诚和他打过交道。而且,王选、郝仁、时忠诚都和身为副校长的艾强有过大合影。可是目前看来,同为校领导,他们却没有合照,甚至就连艾强和四五人的合照中也没有这些人的身影,这是为什么呢?   夏朗最后决定,再问问秦思贤。   在一家茶馆里,看着对面的夏朗和陈妙言,秦思贤坐立不安:“夏队长,我该说的都已经说了,怎么还来问我啊?”   “你别紧张,秦老师,你先看看这七个人。”夏朗把这七个人的照片推到了他面前。   秦思贤只看了一眼,说道:“嘿,认识,都认识。”他准确说出了这七个人的职位和名字。   夏朗对这个结果很满意,他继续问道:“秦老师,我想知道,这些人里,你觉得谁会是那个变态色魔?”   秦思贤紧张得吞咽了一口口水:“我的妈呀,这话我可不敢乱说。”说罢,他手忙脚乱地把这些照片推到了夏朗的面前。   “那好吧,我换一个说法,这七个人当中,谁和陈之行有矛盾?”夏朗觉得,陈之行之所以蒙冤,绝不仅仅是因为董晓晓的一句话,可能是有人故意要陷害他!   秦思贤这一次不假思索,伸出手指,点在了杨志斌的照片上:“就是他!这杨志斌也算是学校的开国功臣了,学校刚成立,他就来了。一开始就是负责四五年级的语文。可是后来,陈之行也来了。他的业务能力肯定要比杨志斌强啊!就这样,挤走了杨志斌。杨志斌只好去教低年级了。成岩小学的工资不是死的,想要收入高就得吃绩效。任教的年级越高,奖金就越高。”   “这么说,杨志斌可能因为这事恨上陈之行?”   “咳,可能两个字去了吧。杨志斌和陈之行不和,全校都知道了。语文组去外地学习,只要陈之行去,杨志斌就不去。而且,陈之行连续三年拿了教育先进工作者,这是全校的光荣吧?可是杨志斌却不以为然。我听说……这杨志斌还报复过陈之行呢!”   陈妙言听到这话,莫名紧张起来了;夏朗也是心头一凛:“怎么回事?”   “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那时候大家都没条件买车呢。老师们基本都是骑自行车。这杨志斌大冬天的,给陈之行的自行车扎了带,还在他常走的那条校园小路上泼了水,一夜就结了冰。结果,陈之行推车往那边走的时候,直接摔在了地上,脚都瘸了,一个多星期才好。”   陈妙言依稀想起来了,小的时候确实有一段时间父亲的脚受了伤。   夏朗忽然变得沉默了,他的眉毛皱在了一起。   见他不说话,秦思贤也不敢说了,时而看看陈妙言,时而看看夏朗,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其他人呢,还有谁和陈之行有矛盾?”良久之后,夏朗问道。   秦思贤摇了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   夏朗很快就给同事打了电话,请他们帮忙调查一下杨志斌。   回到车里,陈妙言说道:“看来……真正的凶手很可能就是杨志斌了。”   没想到,夏朗却说了一句:“不是他。”   “为什么?”   “如果他真的有胆量冤枉叔叔,那完全没必要搞那些不入流的小伎俩。一般使用这种小伎俩的人,其实胆子都不大的。我想,杨志斌只是记恨叔叔把他顶掉了,也嫉妒他的才华,所以才会做出这样的事。”   陈妙言不解:“既然是这样的话,我们为什么还要查他?”   “我想听一听,叔叔的仇人会怎么说。也许,会有新的发现呢!” 第三十八章 我不配啊!   同事那边当晚便有了反馈,杨志斌今年四十多岁了,在花鸟鱼虫市场那里开了一家水族店。他对于以往和陈之行之间有矛盾一事毫不隐瞒,也坦言自己曾经耍一些小手段报复过他。但是,事发时杨志斌全都有不在场证据。不论是女童被侵害的同时,还是掉包那一次,杨志斌都与朋友家人在一起,可以排除嫌疑了。   夏朗看着相关的笔录,陷入了沉思当中。杨志斌的嫌疑排除了,接下来只有六个人了。   与此同时,在一家安静的茶馆里,有三个人聚在了一起。他们三人手里夹着香烟,整间包房里烟雾缭绕。三个人都是一样的表情,眉头紧蹙。沉默了许久之后,一个年纪最大的人发话了:“杀了他!”   另外一人点了点头,可是第三个人听到这话十分惊愕:“这……这……我们还有别的办法吗?”   “没法子了,既然已经查到了我们头上,也只能这样了。”年纪最大的人沉稳地说道。   另一个人年纪虽然是最轻的,但是心最狠,他冷笑了一声:“我去办,反正艾强也是我做掉的!”   “嗯……”年纪最大的那个人点了点头。   可是第三个人还是不放心:“咱们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要是再杀人,我怕……”“你怕什么?”第二个人不满地说道,“当初是他威胁我们的,要不是他,这件事也不会被发现!”   “好,就这么办了!”年纪最大的那个人恶狠狠地说道。   第三个人愕然不语。   天空的云静谧流淌,仿佛是在蓝色的缎子上绘出了一幅画卷。陈妙言坐在了自己的办公室里,站在落地窗前静静地望着天空,已经有许久不曾见过这样湛蓝的天空了。她心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嫌疑人还剩下六位。夏朗刚才告诉她,真正的犯罪嫌疑人就在这六人当中,她的心中终于感受到了些许的慰藉。连续数日的奔波,总算是有了收获。   她望着天边,默默地对亡故的父亲说道:“爸,女儿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的!”   夏朗这边刚刚查出了保安臧克迪的消息,虽然一个保安不大可能在学校兴风作浪,犯下这么大的案子,但他还是决定去看看。临出门前,却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拿起来一看,是岳兴邦打来的。   在路边的一家小店里,夏朗见到了恩师。   这才几天不见,岳兴邦却老了许多。他的白头发爬满了两鬓,脸上的皱纹也愈见深了。岳兴邦要了几样烤串,两盘小菜,几瓶啤酒。夏朗来到这里的时候,他正在自斟自饮。   “来了?坐吧。”岳兴邦冲夏朗点了两下头,他扭头对后厨的人喊了一声,“老板,烤嫩点儿!”   “得嘞,放心吧您!”老板回应了一声。   岳兴邦端起了面前的一杯啤酒,一扬脖,一饮而尽,他“哈”了一声,问道:“查得怎么样了?”他又去开另一瓶啤酒。   夏朗直言:“嫌疑人的范围缩小到了六个!”   听到这句话,岳兴邦开酒瓶的动作忽然僵住了。他冷笑一声:“有证据了吗?”   夏朗没有说话。   这时,刚烤好的肉串拿上来了。“吃吧,别愣着了。”岳兴邦自己摸出了一支香烟点上了,不知道是不是被烟熏到了眼睛,他的眼眶红红的。   “师父……”   “吃饭。”岳兴邦打断了夏朗想要说的话。   两人一起吃着饭菜,这期间谁都没有说话。岳兴邦吃饭很香,大口大口的,速度也很快,像是好多天没有吃过东西了。而夏朗的动作很慢,他什么胃口都没有,这些盐大油重的饭菜,他完全尝不出味道来。   他想起了在警校的那段日子,岳兴邦对他无微不至的关照,就像是父亲一样。在夏朗的心中,岳兴邦就是自己的榜样,这位刑侦专家年轻的时候破了那么多的案子,多大多难的事到了岳兴邦手里都能迎刃而解。曾几何时,夏朗也幻想过自己有朝一日可以达到岳兴邦的高度。可是现在,他却要亲手推翻岳兴邦当年侦破的案子。   两瓶酒下肚了,岳兴邦的脸色通红,他说道:“十八年前,多风光啊!破了这件案子,就感觉自己了不得了!领奖、作报告、表彰大会,我是一样没落啊!”   “师父……”   “听我说,我知道,我老了。我不可能一辈子穿着这身皮。”说着,他从兜里拿出了一张纸拍在了桌上。夏朗看着这张折成四方的纸,不知所措。岳兴邦挥了挥手,让他拿去看。夏朗这才拿过来,打开一看,顿时愕然:“师父……你要辞职?!”   “嗯,我这几天想了好久。我不想承认我犯了错误,但是我不适合再穿着这身警服了,我不配啊,我不配啊!”说到动情处,岳兴邦老泪纵横,旁边吃饭的客人们无不侧目。   夏朗心中更是难受,这件案子他是为了陈妙言才查的,可如果揭开了真相,那就等于是打岳兴邦的耳光。他曾经也有过举棋不定的时候,也有过迷惘彷徨。一边是自己挚爱的女友,一边是培养自己成才的恩师,他甚至恨不得撕裂自己。哪怕自己死了,也好过这样两头为难。   但是随着案子一步步的调查,夏朗也逐渐想明白了,无论是陈妙言还是岳兴邦,都可以先抛在一边。他首先是一个警察,侦破案件真相,揪出幕后真凶,这本就是他的分内之事。这一点,无论是陈妙言还是岳兴邦,都是无法左右他的。   想明白了这一点后,夏朗的心情也多少得到了缓解。   岳兴邦喝醉了,喝得大醉。夏朗驱车将他送回了公寓,师娘看到岳兴邦喝成这样,还以为是老头儿高兴呢。夏朗没有多说什么,他随后就去了东胜区医院。   根据之前的调查结果,成岩小学的保安臧克迪正是在这里。这件案子调查的也有一段时间了,夏朗也接触了不少与此案有关的人。但是臧克迪是他介入案件以来遇到的最年轻的一个,今年刚三十八岁。   只是,此时的臧克迪面如白纸,身体瘦得像一把柴,一米七多的身高估计体重也就是一百出头。骨头架子上包了一层皮,脸无二两肉。他看到夏朗的时候,目光中也没有些许的光彩了。旁边的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是他的妻子,正在悄悄地抹眼泪。   臧克迪对夏朗无力地一笑:“尿毒症,估计我没有多少时间了。”他让夏朗坐下来。臧克迪的老婆见有事要谈,就先出去了。   夏朗叹了口气,表明了自己的来意。   臧克迪幽幽说道:“那时候,我刚18岁,就去了成岩小学那里当保安,家里穷,上不起学,我只能这样了。说起那件事情来,我一开始不敢相信啊!这些人都是学校里的老师,怎么会干出这样的事情来呢?”   “臧大哥,你是学校里的保安,一天24小时要在学校里巡逻的,有没有发现过什么?”   臧克迪听到这句话,眼神中有点儿躲闪,说道:“我只是一个小保安,能发现什么啊?你们警察后来也去学校了,那巡逻的次数比我还勤呢。”   而正在这时候,病房的门推开了,一个身形瘦削的人站在了门口的位置,这人五十多岁的年纪,穿着一套灰色的西装,白色的衬衫,金色的领带,背头油亮。   臧克迪看到这人后愣了一下。   夏朗回头望去。   这人讪讪一笑:“不好意思,走错房间了。”然后就出去了。 第三十九章 这妹子除了我,没人敢碰!   从臧克迪这里仍旧没有任何的线索,但是夏朗总觉得臧克迪像是故意隐瞒什么,他在回答一些关键问题的时候,眼神飘忽不定。夏朗认为是自己想多了。成岩小学倒闭后,原来的教职工及其他的工作人员顿作鸟兽散。有的人去别的学校做了老师,有的人做了生意……他只是按照惯例查了一下臧克迪的工作单位,却没想到有了大发现。   臧克迪文化水平不高,从成岩小学离开后在家赋闲了两年,随后在一家健身器材厂上班。这家工厂的规模不小,与国外多家企业都有合作。夏朗也曾经在媒体上见到过很多次这家厂子的大名。不过,最令夏朗意外的是,这家企业的投资人,名字叫钱帅,是当年成岩小学的语文组组长!   夏朗大为惊骇,他马上开始调查钱帅此人:钱帅,今年四十六岁,离火市人。原本是离火市教育学院师范专业毕业,大专学历。后来进入了子弟小学工作。两年后,来到了成岩小学教学。成岩小学倒闭后,他投身商场,趁着房地产兴起的阶段,挣到了第一桶金,然后又开了这家健身器材厂。现在是一名不大不小的民营企业家了。   夏朗将这一情况告知了陈妙言,陈妙言说道:“会不会钱帅和臧克迪关系很好,所以才帮他的,让他进入了厂子里工作?”   夏朗轻轻摇了摇头:“我在问臧克迪的时候,他的眼神一直回避着我。我留了个心眼儿,派人查了一下他的入院缴费。尿毒症是要花大钱的,住院开销肯定少不了,臧克迪只是一个保安,家境一般怎么能承担得起呢?我这一查,还真有点儿收获,最后你猜怎么着?”   “给他交治疗费和住院费的是钱帅!”陈妙言冰雪聪明,一下子就猜中了。   “真不愧是我女朋友!”夏朗由衷地称赞她,“钱帅和臧克迪的私交再好也不应该是这样。一个是老师,一个是保安;后来一个是厂长,一个是保安。两人的差距太大了。如果钱帅真的是出于私交方面肯拿出这么多钱来帮助臧克迪,那么也不会安排臧克迪只当一个保安了!”   陈妙言重重地点了一下头:“我们现在就去找钱帅!”   两人到了厂子里。厂区规模不小,可是在厂长办公室却没有见到钱帅。秘书对二人说道,上午来了一个电话,钱厂长就出去了,现在还没有回来。   夏朗问道:“钱厂长去哪里了你知道吗?”   秘书摇了摇头:“我也正在找,下午有一个重要的会议等着他呢!”“打过电话了吗?”   “当然打过了,但是一直没有人接听。”   夏朗心下一沉,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陈妙言问道:“会不会已经潜逃了?”   夏朗说道:“现在不好说。”他马上让保安部调出了监控视频。视频中显示,在上午的十点四十分左右,厂长钱帅开着他那辆捷豹轿车离开了厂子里。向着东胜区的方向驶去了。   夏朗随后又询问了保安部经理,臧克迪和钱帅的关系怎么样。   保安部经理摩挲着下巴的胡茬儿说道:“咳,也就一般。臧克迪这人好吹牛,有的时候人缘挺差的,工作也是马马虎虎。我跟上面反映过,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厂长对他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开除他。哦对了,还有一件事让我挺纳闷儿的。有一次,臧克迪和我们几个人打赌,说他能借出钱厂长的那辆车来。我心想,这不是胡说八道嘛!人家是大厂长,你是个小保安。没想到,嘿,他去跟厂长一说,厂长还真的把那辆新捷豹借给他了!”   夏朗得知这一情况后,更断定了臧克迪和钱帅的关系非同一般,他马上致电辖区派出所,让他们盯紧了臧克迪。   派出所那边的人有点儿势利眼了,觉得夏朗已经停职了,无权再使唤他们配合案件侦破了。那个年轻的警员说道:“夏……警官,你已经停职了,该怎么做我们心里有谱。”   夏朗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个刚当了两天警察的新人会用这样的语气跟自己说话。他说道:“那就当我是一个热心市民吧,我发现臧克迪这个人有问题行不行?老百姓向你们反映情况,你们还要熟视无睹吗?我告诉你,这件事情与艾强被害的案子有关,你可以不理会,到时候你们所长找你麻烦可别怪我没警告你!”说完,他就挂断了电话。   陈妙言在一旁听到了通话的内容,她忽然笑了:“没想到,你也有被人看不起的时候!”   夏朗叹了口气:“看人下菜碟的主儿,哪儿没有啊?”他开车带着陈妙言又去了钱帅的住所。   钱帅确实是发迹了,家里住着的是一栋三层的别墅,这里环境清幽,十分雅致。院落内有一个小型的喷泉,甬路两旁种着奇花异草。   两人上前按响了门铃,开门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保姆,她打量着二人:“请问你们找谁?”   “公安局的,我们来找钱帅。”   保姆听到后,急忙把二人迎进屋里,叫来了钱帅的妻子。钱帅的妻子名叫胡美静,今年刚二十七岁,两人结婚还不到两年呢。胡美静穿着一件半透明的紫色睡衣从楼上走了下来。那白皙的皮肤加上精致的媚颜,令每个男人都痴迷不已。   胡美静走过来,坐在了沙发上点上了一支烟:“怎么,你们是来找老钱的?”   夏朗点了点头。   胡美静又打量了陈妙言两眼,冷笑着说道:“我们家老钱是贪玩了一点儿,不过你们也别想狮子大开口,先说个价钱来听听吧?”   夏朗一愣,没有听懂她的话是什么意思。   胡美静阴阳怪气地说道:“怎么,不是我们家老钱睡了这位妹子吗?”   陈妙言听到这话,当即要发作。夏朗急忙拉住了她,转而对胡美静笑道:“呵呵,你的脑回路也真够清奇的。我可以跟你说句实话,这妹子除了我,没人敢碰!”他刚说完,陈妙言就掐了他一下。疼得夏朗差点儿叫出声来。   “那你们来干什么?要是找他谈生意,就应该去厂子里找他。”胡美静抽了一口香烟,徐徐吐出了烟雾。   夏朗也没有心情和这样的人浪费时间,他问道:“我们去厂子里找过了,钱帅没在。他现在也没在家吗?”   胡美静笑道:“一大早就出去了,要到晚上才回来呢!”夏朗正想说什么呢,手机忽然响了。拿起来一看,是韩笑打来的:“夏队,出事了!”   “怎么了?”   “东边华云山发现了一辆燃烧的车,驾驶员死亡。交警大队刚才通知了我们,说死者可能是被杀的。我们现在正在赶往现场。”   夏朗听到这话后,着实震惊,他问道:“那辆车是黑色的捷豹吗?”   韩笑十分惊讶:“咦,你怎么知道的?”   夏朗心下一沉,马上叫上了陈妙言一起离开。临走之前,他对胡美静说道:“钱太太,可能你丈夫晚上回不来了,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吧!”   胡美静夹着香烟,一下子呆住了。   夏陈二人赶到现场后,发现这里一片狼藉,警方正忙着拍照取证。现场忙碌的,除了市局和辖区的刑警外,还有交警。   这里是一条山路,山路边缘的围栏已经撞断了,一辆吊车停靠在了路边。那辆捷豹轿车已经被大火烧得通体无黑,车门掉落。车里的情况一览无余。 第四十章 不是一个,是两个!   尸体坐在了驾驶位置上,双手远离方向盘,80%的部位已经被烧焦了。裂开的皮肤流出了红色混杂着黑色以及黄色的液体,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呛人的气息。   陈妙言被警察挡在了外面,夏朗向她点头示意等候,他就掀开了警戒线钻了进去。来到了轿车的位置,叶理刚刚进行完了初步的尸检。他说道:“死亡时间最多也就是五六个小时,死因是被人一刀割喉。从现场的情况看,应该是他坐在车里的时候被凶手杀害的。尸体没有被移动过的痕迹,从伤口来看,伤口的左边刀口深,右边浅。”   夏朗仔细思索了一番:“照这么看的话,凶手不是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更不可能是在车里,而是在驾驶位置的后面。”因为只有凶手坐在这个位置上,右手持刀,才可能造成这样的伤痕。在行凶之际,他突然发难,从后面揪住了受害人的头发,然后一刀割喉致命。   叶理点点头:“目前看来是这样的。”   钱帅是一个大厂子的厂长,他开车带人的话,朋友通常会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而凶手却坐在了后面……夏朗细细思索着,他慢慢踱着步子走到了韩笑的身后,突然伸过手去薅住了他的头发,右手呈手刀的姿势在他的脖子上划了一“刀”。   韩笑对这个变故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他甚至都没有看到站在自己背后的是谁。但他还是在夏朗做完了这个动作后本能地捂住了自己的脖子,扭过头来正要发怒:“这他妈谁……”一见是夏朗,顿时哑然了:“夏队……你……你这是……”   夏朗没有说话,只是两道剑眉皱得更紧了。他快步走到了车前,蹲下来再次看着烧焦的尸体,他注意到了死者的双手。叶理那边正在和法医部的同事们沟通着什么,忽然被夏朗一把手给拽了过来:“哎哎哎,轻点儿,夏队,你轻点儿。”   夏朗将他拉到了尸体前,蹲下身子指着死者的双手问道:“死者这是什么姿势?”   尸体的两条手臂的姿势很怪异,上臂自然垂直,但小臂与上臂呈90度直角,掌心向上。   叶理说道:“哦,这个是正常现象。在高温下,肌肉收缩,就慢慢变成这样了。尸体要是完全焦了,整条手臂都会抬起来,像是打拳击的姿势。”   “这个我知道。”夏朗说道,“但是为什么会……”他始终觉得这个姿势跟平常遇到的被烧焦的尸体不一样,却又一时想不起究竟哪里不一样。最关键的是掌心向上……刚才他模仿凶手的动作,给韩笑来了那一下子。   突然间,夏朗恍然大悟,大叫一声:“我知道啦!”   韩笑急忙跑过来:“夏队,你怎么了?”   “车上不止有两个人!”夏朗叫道,“一个人在副驾驶的座位上,行凶者至少有两个人,甚至更多!”   韩笑和叶理面面相觑,不明白夏朗是怎么看透这个问题的。夏朗兴奋地说道:“刚才我模拟了凶手的杀人手法,笑,你的第一个动作是什么?”   韩笑说道:“我转过身去看你呀,当时不知道是谁干的嘛。”   “不对,你的第一个动作是捂住自己的喉咙。换句话说,死者在被割喉后,他会本能地抬起手来捂住喉咙的伤口,这是一个人的求生本能。但是死者的手没有放在喉咙的位置,这是因为他的两只手被人按住了。这个按住死者两只手的人就是坐在了副驾驶位置上的!”夏朗指着副驾驶的位置,斩钉截铁地说道。   叶理和韩笑都觉得有点儿不可思议,他们倒不是不相信夏朗的推断,只是觉得这位被停职的队长真的太厉害了,仅凭这样的小细节就推测除了凶手不是一个人。   夏朗不在乎他们惊诧的表情,继续说道:“还有,死者的掌心向上,握着拳头,这说明他被副驾驶位置的人按住双手后,是想过要挣扎的。笑,你坐下来。”   韩笑乖乖地走到了一旁,坐在了一块石头上。夏朗走过来按住了他自然放在身边的双手:“你现在挣扎一下,用你最大的力气。”   韩笑听到这句话,两只手掌先翻了过来,握成了拳头使劲往上抬。   “看到了吧!”夏朗说道,“就是这样。当我们的双手垂直自然放在身体的两侧,被人按住后。想要挣脱会本能地让自己的掌心向上,因为这样的话更方便用力!而凶手为了加速死者死亡,一直死死地按着,没有放手,直到确认死者已经死了。所以,我们现在看到的尸体才会是这样的一个样子。”   叶理在一旁看得瞠目结舌。而韩笑更是激动地喊道:“夏队,你简直神了!接下来,需要确认死者的身份。这个就交给我啦!”   没想到,夏朗继续说道:“钱帅,死者可能是叫这个名字,十八年前他是成岩小学语文教研组的组长。笑,你回头查一下,相信很快就能有结果的。”   韩笑这下彻底佩服得五体投地了。车辆烧得就剩下了一堆废铁,死者随身的衣物证件都化为了灰烬,原以为会查上一段儿时间。可没想到夏朗一开口就说出了死者的疑似身份。   “夏队,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夏朗没有说话,而是离开了这里。他和陈妙言上车后,并没有急着马上开车。夏朗叹了口气,揉了揉脸。   他多么不希望死者是钱帅,因为案子到了这一步,钱帅已经成为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人。他和臧克迪之间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他在十八年前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夏朗不得而知。但是想要将侦破工作进行下去,钱帅无论如何都绕不开。   万一此案的受害人真的是钱帅,那么无疑意味着线索中断。那些人为什么要杀钱帅,钱帅是否知道这些人的秘密?他和臧克迪之间又有怎样的故事?夏朗感觉自己原本是在一间黑暗的屋子中,好不容易摸到了哪里是门,推开一看,却发现自己置身于比之前更黑暗的一间屋子中。   胸口仿佛被大石压住了,喘不上气来。他怔怔地望着前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陈妙言担忧地问道:“死者会是钱帅吗?”   “现在不知道呢,不过我心里有种预感,我们惊动了凶手。还记得吗,我们之前找过艾强,很快艾强就被杀害了,照片也被凶手拿走了。现在我们来找钱帅,可还没来得及见面,他就被人杀害了。”   “这个人真是一个变态!”陈妙言带着恨意说道。   哪知,夏朗长叹道:“不是一个,是两个!甚至更多。”   陈妙言很惊讶。   “我现在想起来了,当初的卷宗上,几个受害人的口供并不统一,有的说这个变态很瘦,有的说很胖;有的说矮,有的说高……最初警方也没有在意,七八岁的小女孩儿,可能因为太害怕没有记清楚。但是现在想起来,肯定没有那么简单的!”   “那现在我们怎么办?”   夏朗拿出了那份名单:“七个人,还剩下三个,犯罪嫌疑人可能就在这三个人当中。”他停顿了好一会儿,又说了一句:“也有可能,这三人全都是!” 第四十一章 你不敢说不代表你不能说!   两个小时后,韩笑打电话给夏朗:“夏队,你说中了,死者正是钱帅!”   听到这个消息,夏朗半晌没有回应。   韩笑在电话那边叫了两声:“夏队,夏队?”   “确认了吗?”   “嗯,钱帅离了一次婚,有个孩子跟了他前妻。我们刚刚比对了DNA。”   “知道了。”夏朗仅说了这三个字就挂断了电话。他看着名单上仅剩的三个人:成岩小学副校长王远、文艺部主任郝仁、校医李世文。看来答案就在这三个人当中了。他开车和陈妙言又去了一趟东胜区医院。   这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臧克迪在病床上翻来覆去的,身体的无力感和大限将至的绝望感,让他寝食难安。妻子从食堂带来了热乎乎的饭菜:“你多少吃一点儿吧。”她眼睛红肿着,自从丈夫得了这病,她都不知道自己哭过多少回了。   “哎呀,拿走,我不吃!”臧克迪翻过了身去,留下个后背给妻子。   妻子叹了口气:“你别烦心,钱厂长不是说了嘛,医药费的事情有他呢。你再耐心等等,说不定就能等到合适的配型呢……”   不等妻子说完,臧克迪突然坐起来,一抬手把饭菜全都划拉到了地上:“我他妈等等等,这都等了半年多了,我还等得了吗?他妈的,钱帅就是想让我死呢!操他妈的,我他妈要死了,他也没个好儿,大不了我们鱼死网破!”   夏朗和陈妙言刚推开门,就见不锈钢的饭盒贴着地面滑到了自己的脚边,饭菜混着汤汤水水的全都洒在了地上。臧克迪的妻子见他们来了,赶忙收拾。   臧克迪见到这两个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们怎么又来了?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们就算是找人问我我也什么不知道!”说完,他气愤地躺下去了,拉起了被子蒙住了脸。   “嫂子,我们有点儿事找她,麻烦你先出去吧。”   臧克迪的妻子站起来,看看二人,又看看自己的丈夫,慢慢走出了屋子。   夏朗坐在了病床边上,他打量着这间病房的环境,笑了一声:“上次来的时候没仔细看,你这里条件不错呀,快赶上高干病房了!”   臧克迪继续蒙着头,一句话都不说。   “臧克迪,你不用对我这么大的敌意。我这次来不是要问你话的,是有个不好的消息要告诉你。”   臧克迪尽管蒙着被子,但夏朗还是注意到了,他听到这话后抖了一下。   夏朗继续说道:“钱帅死了!”   “什么?!”臧克迪一下子拉开了被子,坐起来狐疑地看着夏朗。他怀疑这个警察是不是在骗他。   夏朗拿出了手机,翻找出来那条新闻给他看。新闻的图片上打上了马赛克,但是所配的文字中还是交代了这是一辆捷豹轿车,死亡的车主是某健身器材厂的厂长。   臧克迪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两只手攥紧了手机抖个不停,他的脸色愈发苍白了,不住地呢喃:“他怎么会死了呢?他怎么会死了呢?……他死了……我怎么办?”   夏朗清了清喉咙:“我们查过了,你住院期间所有的费用,都是钱帅在帮你。为什么?你可千万不要告诉我你们关系好。”   臧克迪的脸白得像是一张纸,他的喉头不断地鼓动。最后,他终于说了句:“警官,我是不是要死了,我是不是要死了?”   夏朗看着他,没有说话。   臧克迪像是着了魔一样:“他死了,我的治疗怎么办,谁能帮我啊?谁能帮我啊!”他狠狠地怕打着被子,哭嚎喊道。一时间,他的情绪像是失控了似的。   陈妙言害怕得躲到了夏朗的身后。夏朗看着他又哭又喊,足足过了七八分钟,臧克迪才渐渐安静下来。   夏朗缓缓说道:“如果你肯把实情讲出来,我可以帮你出个主意,说不定能维持你后续的治疗。”   臧克迪听到他这句话,情绪非常激动,两只手抓住了夏朗的胳膊:“警官,你说的是真的吗,是不是真的?”夏朗坚定地点点头:“只要你说的是实话。”“好,好!”臧克迪哆嗦着点点头,“我……我说。钱帅……他才是十八年前的那个色魔,是他强奸了女学生!”   夏朗之前尽管已经有了这方面的猜测,但是当钱帅亲口说出来后,他还是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十八年前……我在学校里巡逻,看到了钱帅进入了女生的宿舍楼。那时候是大白天,学生们还在上课呢。我就想他过去干什么了?但我们保安是不能进去的,我因为好奇,就绕到了宿舍楼的后面。那里有一个高台子,站在上面能看到宿舍楼的三楼……我看到……看到钱帅正在二楼……强……强奸一个女学生。”   “你说的都是实话吗?”夏朗压抑着心头的愤怒。   臧克迪哭着说道:“都是真的,我说的都是真的。要不钱帅为什么给我安排工作?他为什么愿意给我出治疗费啊?因为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拿这件事威胁他啊!他什么话都得听我的。他死了,我也就死定了,我没必要这个时候跟你说谎啊!”   “既然你知道是怎么回事,那十八年前警察去学校调查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实话呢?”   臧克迪说道:“那时候我想说的,可是钱帅给了我四万块钱。2000年的四万块钱,那是我几年的工资啊!我……我就没说。后来我发现,只要我说出这事,钱帅就得身败名裂。知道他发了财,我就去找他了。他没有办法,就让我到了他那里当保安。”   “臧克迪,学校里面谁和钱帅有仇,或者和他走得最近?”   臧克迪说道:“别人我不知道,但是有个叫王远的副校长,是他的舅舅。我听说,钱帅来成岩小学,也是他舅舅向厉成岩推荐的。”   夏朗觉得,钱帅的死绝不是简单的劫杀、仇杀或者情杀那么简单。他的死和十八年前的事情有关,臧克迪说他是当年的变态色魔。为什么在这时候被杀?如果是家长或当年的受害者出于报复心理杀人,没必要等上十八年。显然是有人不想让他开口,杀人灭口。那么,那两名(甚至更多)凶手也很有可能是十八年前的同犯。   这个猜测很大胆,一座小学里,潜伏着不止一个性侵学生的变态色魔,想想就令人不寒而栗。他马上打电话,通知警方先控制住臧克迪。   臧克迪的脸色一下子变了:“警官,你可是说过会保我活命的,你会救我的!”   夏朗死死盯着眼前这个怕死的家伙,他冷言冷语地说道:“十八年前,因为你不肯说出实情,害死了陈老师。甚至后来的范忠国、艾强,加上现在的钱帅,他们的死也要算在你的头上!”   臧克迪如同被一道雷劈中了,周身不得动弹,傻傻地看着夏朗。   夏朗说道:“不错,钱帅是变态色魔,但是你这样的人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帮凶!他们的罪,你也有份儿!”   “不是的,不关我的事,我只是一个小保安,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我不敢说啊!”   “你不敢说不代表你不能说!”夏朗厉声吼道。他气愤地转身而去,陈妙言追了上来。在外面的走廊里,夏朗忽然见到了臧克迪的妻子。   她就坐在了那里,两只眼睛肿得像两枚核桃。见到夏朗后,她一下子站了起来,想必她也听到了两人在病房里的争吵声。   夏朗见到这个用心看护丈夫的女人,心里有了恻隐之心,他说道:“你丈夫犯了罪,我们会依法处理的。至于他的病……你试试网上众筹吧。”说完了这句话,他就和陈妙言快步走掉了。 第四十二章 好像我跟你偷情似的!   夏朗始终记得聂菲所提及的嫌疑人左手腕上的那道疤。在随后的调查中,经过多方的取证,无论是胡美静还是钱帅的前妻,都可以证实钱帅的左手腕上确实有一道不起眼的疤痕。位置与大小,正与聂菲所说的相同。   而在艾强遇害那天,也终于找到了一个目击证人,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再见到此人时,他已经在拘留所了,罪名是嫖娼。据悉,在事发当晚,他曾经在深夜溜达在街头。此人是来离火市出差的,半夜难眠,干脆就出来猎艳。   他如实交代,走到艾强家前面的那条街的时候,曾看到一个人背着另一个人出来了。他当时满腹狐疑,哪有大晚上的背着人到处走的?就多疑地看了两眼。没想到,背着人的那人说了一句:“你看看,喝不了什么酒还喝!到头来还得让我背你。”   原来是喝醉了。目击者也不做他想,后来去了一个洗脚城。没想到,扫黄那边的张乃桢半夜带队突击检查,将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这个人也被警方抓获了。后来,韩笑等人又按照此人的描述,与死者钱帅的容貌进行了比对,证实当晚背着艾强尸体的人正是钱帅!   得到这样的一个结果,很多参与侦破此案的警察们都欢呼雀跃,认为案子已经可以告破了。十八年前,在成岩小学实施性侵的,以及为了灭口杀害艾强的人正是钱帅!   刑侦支队的办公区里,大家都松了一口气。穆奇已经张罗着晚上去喝酒唱歌,好好放松一下:“哎哎哎,晚上该怎么安排,韩笑,你来吧?”   韩笑笑着说道:“别介啊,我觉得应该让夏队来。夏队休息的时间也够久了,该回来了!”说完,他的眼神瞟向了坐在角落里的夏朗。   夏朗自己倒一杯水,坐在了办公区最角落里的座位上。只是他此时的神情看上去并没有那么放松,反而是眉头深锁,眉宇间隐隐担忧。   大家听到提起了夏朗,不觉将目光全都聚集到了他的身上,看到他这个样子,刚才热闹的众人一下子安静下来了。   韩笑走上前去:“夏队,怎么了?”   夏朗皱着眉头,抬起眼皮看着大家:“庆祝什么,有什么好庆祝的,案子破了吗?”“现在的证据都已经证实了,钱帅是凶手啊!夏队,你最近不是也在查十八年前成岩小学的案子嘛,臧克迪也全都交代了,嫌疑人也是钱帅。我觉得这两件案子都可以结了。”   “那么是谁杀害的钱帅呢?”   这个问题一抛出来,在场的所有人都哑然了。   夏朗说道:“案子还没完呢,别高兴得太早了。”说完,他就起身出去了。只留下了那杯热水,还袅袅升着白色的烟雾。   陈妙言接到了夏朗的电话,提前来到了市局门口等他。当夏朗拉开车门上车后,陈妙言只问了两个字:“去哪儿?”   “市人民医院!”   听到这个答案,陈妙言稍微怔了一下。她心里清楚,夏朗去哪里,当然不可能是私会前女友去了。要知道,他的前女友杨小雅可是市人民医院的医生。可陈妙言此时的心境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她现在的身份是夏朗的女友,她当然不希望看到再遇到杨小雅。但既然是为了找出十八年前的真相,没有办法了。   陈妙言缓缓发动了车子。   半个小时后,白色的雷克萨斯停靠在了市人民医院的停车场里。夏朗下了车,就迈着坚定的步伐朝着住院部走去。陈妙言急忙跟上去。   来到了住院部的某一间病房里,夏朗推开门后,看到了病床上躺着一位老人。这位老人闭着双目,形容枯槁,胸口起伏得很厉害。病床边坐着一位老太太,悄悄抹着眼泪,不时地哀叹。看到进来了两位年轻人,老太太站起来茫然问道:“你们找谁?”   夏朗上前说道:“你好,我们是公安局的,之前有同事联系过您了。”   老太太似乎想起来了,今天早上有个人打来电话说是派出所的,她还以为是骗子呢。但是对方提到了今天会有市局的人过来询问一些事情。   夏朗拿出了证件,老太太接过去仔细看了看,然后还给了他:“你们真的是公安局的?”   “如假包换。”   “那……那你们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啊?”老太太有点儿不知所措。她活了这么大岁数,从来没有和警察打过交道。   “您不要紧张,我们想问问王校长的情况。”夏朗说完,目光看向了躺在病床上的那位老人。   老太太叹了口气:“唉,一天不如一天了,上个星期医院就说了,他最多还有两个月的时间。我看……挺不到那个时候了。”刚说完,她的泪水再次涌出了眼眶。   夏朗站在床前,看着这位十八年前风光无限的副校长。那时候的王远,是成岩小学的校领导,是市里评选的先进工作者,荣誉等身,褒奖不断,何等的风光。可是现在,他身体瘦得像是一把柴,只能躺在病床上,靠着那些不知名的医疗器具勉强维持着生命。   “王校长这样多久了?”   老太太说道:“两年多了,两年前的一个冬天,我们俩早起去遛弯儿。这都出门了,我想起来忘了给他拿一条围巾。我就让他在楼下等着我,我上楼去拿。可没想到,我下来的时候,围了一群人。我这才知道,老头子摔着了。那时候他身子骨本来就差,这一摔,就再也没有站起来。”   夏朗沉思着:这两年的时间里,王远一直躺在了病床上,似乎不存在作案的能力。他和陈妙言随后去找了医生,医生也证实了,王远因为年纪大了,摔断的腿又被压住了神经,已经没有机会站起来了。而且最近这一个月以来,他一直处于一种深度昏迷的状态,和一个植物人没什么两样。   “看来,王校长不是嫌疑人。”从医生的办公室出来后,陈妙言说道。   夏朗点点头:“那么还有两个人。”他们两个从住院部往外走,当电梯到达四楼的时候,“叮咚”一声,电梯门打开了。迎面进来的人令陈妙言愣了一下,她刚刚和夏朗握在一起的手一下子松开了。   说巧不巧,进来的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夏朗的前女友杨小雅。杨小雅也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到二人。她也愣住了。   尤其是陈妙言抽出手的动作,虽然很快,但还是被她留意到了。   “喂,上不上啊?”夏朗倒是没有见外,笑着说道,“大姐,别挡住门啊!”   杨小雅这才惊觉,急忙进了电梯,她冲陈妙言微微一笑:“陈律师,好巧啊!”   陈妙言的神情有点儿尴尬:“是啊。”   杨小雅说完了这句话后,就躲在了电梯的最里面。这种电梯是医院里专属的狭长的那种,她走到了最里面后,和两人拉开了距离,免得大家都尴尬。   从四楼到一楼,本来很快就能到的。可是陈妙言心里却觉得过了几个世纪,好不容易到了一楼。电梯门刚开,她就快步走了出来。夏朗倒是慢悠悠地走着,不慌不忙。   陈妙言走回来,拉着夏朗加快脚步离开这里。   “喂喂喂,不用这么着急吧?”   “你没见到她吗?”   “我又不是瞎子,当然见到啦!”   “那还不快走?”   夏朗苦笑:“我们是男女朋友诶,不要搞得偷偷摸摸的,好像我跟你偷情似的!” 第四十三章 十八年前,成岩小学   陈妙言听到这句话,不觉柳眉倒竖,粉面生威。   夏朗咧嘴笑道:“有些人注定是过去式了,我们应该向前看的!”   “你看到杨小雅不觉得尴尬吗?”   “有什么好尴尬的?这就像……就像是在菜市场买菜,总不能看见吃过的菜就去怀旧吧?”   “你说什么?好啊,原来女孩子在你眼里只是蔬菜!”   夏朗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急忙捂住了嘴巴。   陈妙言笑着要去掰开他的手:“你是不是这意思?”   夏朗拼命摇头,他马上朝着停车场的方向跑去。   “不要跑,站住!”陈妙言从后面追了上去。   穿着白大褂的杨小雅站在了不远处看到了这一幕,她也不觉笑了,心想:这个夏朗,什么时候和陈律师在一起了?   今天的案情分析会,岳兴邦并没有出席。夏朗怔怔地望着那张空椅子发呆。昨天晚上,师娘给他来电话:“小朗啊,我和你师父明天就回老家了。他让我转告你,要你注意身体,最近天气凉了,可不能感冒啊!”   “师娘,怎么这么着急?你们多玩两天嘛!”   “唉,这是你师父的主意,他说呆在这里心烦。还说,案子快破了,让你专心查案子。他这个老家伙在这儿,你难免会分心的。”   其实夏朗心里很清楚,目前的证据已经表明,钱帅是才是当年校园性侵案的嫌疑人(或者之一)。这已经可以证明,当年岳兴邦负责侦破的案子是有重大失误的。他已经不想,也不愿意面对夏朗了。以至于打一个电话,都是让自己的老伴儿来。   “夏朗……夏朗!”付如丞喊了两声。夏朗这才回过神来:“付局。”   “想什么呢?叫了你好几声了,赶紧说说你的看法!”   夏朗稍微定了定神,说道:“之前根据我们走访的结果,当年从迟文斌所长手里换走了重要的物证,这个人操着四川口音。但是根据钱帅的妻子及他生前的朋友亲戚反映,钱帅并没有四川口音,也不会说四川话,这是一个疑点;还有,在钱帅的死亡现场,结合死者的死亡姿势,我断定凶手是两人或者两人以上。”   付如丞还是第一次听到夏朗这样的一个判断:“艾强遇害,你怀疑和十八年前的案子有关。钱帅的死,你还是这么认为的?”   夏朗拿出了成岩小学的卷宗:“当年,受害人都是小学生,她们的口供并不统一,有的说嫌疑人胖,有的说嫌疑人瘦,有的说他高,有的说他矮。警方以为受害人群体因为年龄小,所以印象不清楚。但是大家想一想,聂菲曾清楚地指出,犯罪嫌疑人左手腕上有一道小小的疤痕。”   说到这里,夏朗在投影仪上放了一张钱帅生前的照片,放大后,聚焦在了他的左手腕上。他拿红外线激光笔指着:“就是这里,虽然有点儿模糊,但我们可以看到钱帅手腕上的这道疤痕。聂菲年纪小,但是连这么一处小小的疤痕都能记住,怎么可能把嫌疑人的体型说错呢?”   其他人恍然大悟。   付如丞沉吟再三,说道:“你怀疑这是一起多人作案?”   “嗯。杀害钱帅的,绝不是一个人;十八年前,在成岩小学犯案的也不止一个人!”说完,他拿出了那份仅剩下两个人的名单,“犯罪嫌疑人,就在这份名单上!”付如丞当即下令:“马上带这两个人来局里问话!”   “是!”   路边的一家肉铺里,操刀的摊主戴着一副眼镜,油腻腻的手拎着一块五花肉丢在了秤盘上:“瞧,两斤半,只多不少!”   对面的顾客笑着说道:“老郝啊,你可是实诚人,不能蒙我。我回去可要过秤的!”   摊主咧嘴笑了:“瞧你说的,我在这儿摆了多少年摊,你就光顾了我多少年,我蒙谁也不能蒙你呀!”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但他还是从旁边的又拉下了一刀五花肉,丢在了秤盘上:“这次行了吧?”   顾客满意地点点头。   摊主拿了一个塑料袋,刚把肉装进去,递给顾客。就见一辆警车停靠在了路边,摊主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顾客接过去,给他钱:“老郝,你愣着干啥呢?接钱啊!”   “郝仁是吧?我们是市公安局的,跟我们走一趟。”   顾客听到身后有人,他一回头,看到的是两个穿着警服的威严壮汉。而对面的郝仁,一脸的惊愕之情。   离火市机场内,一个高个子的人穿着厚厚的风衣,将领子高高竖起,挡住了半张脸。他站在那里,身边放着银白色的行李箱,手里捏着那张机票端详了许久。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走向了安检台,安检员仔细比对他的机票和身份证,一双狐疑地眼神打量着他。   他的眼神有几丝慌乱,挤出一个微笑佯装镇定说道:“麻烦你快一点好吗?”   安检员说道:“先生,不好意思,请你稍等一下。”她起身去了旁边。在旁边的传送带上,有两个身着便衣的人站在那里,安检员走过去和这两个人说了几句什么。那两个人朝这边看了看。   这个风衣男一下子慌了,他慢慢转过身去,挤过了排队的人群。   “先生,先生!”安检员在后面大声喊着他。   这不喊还好,听到有人叫他,风衣男突然拔腿跑了起来。两个便衣在身后猛追:“李世文,站住,警察!”   一听是警察!李世文慌不择路,直接从机场的隔离带下面钻了过去,拔腿狂奔。他跑到了候机大厅,却见迎面有几个穿着制服的武警也一起追了上来:“李世文站住!”   李世文彻底吓懵了,他又朝着门口的方向跑去,没想到刚跑到门口,就突然一左一右出现两个人,扭住了他的胳膊将他按倒在地上。   李世文大声喊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干什么?我没犯法,你们抓错人了,我没犯法!”一众警察根本不理会他,将他押进了车里。   带回了市局,在审讯室里,郝仁低着头,怎么都不肯抬起来,一言不发。在他隔壁的那间审讯室里,坐着同样被抓回来的李世文。李世文大声喊道:“你们警察凭什么抓我?我是好人,我没犯法!我告诉你,我是要去日本谈生意的,你们这样做,会耽误我时间,让我损失多少钱你知不知道?我是好人,你们不能这么对我!”   坐在了他对面的夏朗笑了两声:“喊什么喊什么,还你是好人?告诉你,郝仁现在正在隔壁呢,也在接受我们的审讯!”   李世文听到这话,愣住了:“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我没听懂!”   夏朗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很坚定地说道:“现在是我问你,还轮不到你来问我。李世文,是你主动坦白呢,还是等我们问呢?”   李世文的眼神躲闪着:“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夏朗把成岩小学有关的旧资料拍在了桌上,伸出了两根手指:“那我给你提个醒好了,两个关键词:十八年前,成岩小学。”   听到这两个词的时候,李世文的身子竟然抖了一下。   “还需要我说下去吗?”   李世文眼神中的傲气消磨了许多,他的脸色苍白,额头也沁出了汗珠,嘴唇哆嗦着。   “李世文!”夏朗突然拍了一下桌子,大声叫道,“你小子还不说实话是吧?!”   “不是,我什么都没有做过,我只是一个校医!” 第四十四章 你他妈也算好人?!   审讯工作持续了两个多小时,没有什么收获。夏朗也累了,干脆就先让人把李世文带走了。李世文戴着手铐从审讯室里出来的时候,迎面遇到了郝仁,郝仁有点儿慌。李世文则悄悄给他递了一个眼神。   这一细节,被夏朗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突然叫了一声:“郝仁!”负责押送郝仁的警员站住了脚步。郝仁六十多岁的年纪,佝偻着后背,身材瘦削。他站在那里,扭头看到了夏朗,眼神中出现了一丝慌乱。   负责审讯郝仁的是许成和穆奇,两人走过来,没有说话,只是冲夏朗摇了摇头。   夏朗明白了是什么意思,他看到李世文也看向了这边,先是冲郝仁说了句:“郝主任,我们又见面了。”而后冲那边喊了一句:“先把李世文带回去。”警员收到了命令,带走了李世文。李世文似乎心有不甘,一边走一边回头望向这边,警员推了他一下:“看什么,快走!”   郝仁低着头,眼神飘忽不定:“我……我不认识你。”   “是吗?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左谦的那场音乐会,我们在后台办公室见过的。”夏朗看到郝仁的时候觉得有点儿眼熟,想起来了曾经见过他。   郝仁听到这句话,周身一震,他立即说道:“我……我……我和左谦以前是同事,找他叙叙旧也……也正常啊!”   夏朗一抬手,旁边的穆奇把审讯笔录交给了他。夏朗随便翻了翻,问道:“郝仁,你以前在成岩小学是什么职务?”他当然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之所以这么问,就是想让郝仁放松下来。   郝仁嗫嚅说道:“文艺主任。”   “哦。”夏朗点了点头,微笑着说道,“那平时主要的工作是什么?”   “就是组织学生的文娱活动,像什么合唱团这些……都是我的事。”郝仁似乎慢慢放松了警惕。   “哦,那真是多才多艺啊!”夏朗忽然注意到了笔录上的一个问题,“你以前学过相声?”   “是……年轻的时候。”郝仁喉头动了一下,可能是因为紧张。   夏朗笑了:“那你跟郭德纲很熟啊!”   “不不,看您说的。我……我就是当年没有走这条路,这碗饭不容易吃。相声不景气,我就学了别的了。”   “是吗?”夏朗笑着说道,“有点儿可惜了。不过你能当上重点小学的文艺主任,也不简单啊!肯定是有两把刷子吧?”说完,他拿出了香烟,递给了郝仁一支。   郝仁颤抖着戴着手铐的手接过来,叼在嘴里,看到夏朗打着了打火机递过来,他急忙凑过来点着了,还不忘拍拍夏朗的手:“谢谢,谢谢。”   “你不要怪我们,这也是查案子查到这儿了,你像你以前的同事:艾强、钱帅什么的,我们也都问过。”   乍一听到“钱帅”这个名字,郝仁夹着香烟的手抖了一下,他悻悻然说道:“没……没事。”   “对了,你当上文艺主任,那肯定不止是会说相声吧?”夏朗话锋一转,问道。   “是……我以前因为学相声,什么都要会,歌舞、快板,评书、京剧……都要学一点儿。”   夏朗笑了:“对啊,有句话怎么说的?相声演员的肚,杂货铺,对吧?”   “是是是。”   夏朗“啪”的一声,合上了笔录,饶有深意地说道:“说学逗唱,这是相声的四门基本功。我突然想问问,有一种基本功是相声演员必须会的,但我不知道是属于说还是属于学,所以想请教请教你。”   好端端的,夏朗和嫌疑人聊起和案子无关的东西,站在一旁的穆奇和许成两人面面相觑。不说好了要审问嫌疑人吗,怎么说起相声行当的事来了?   郝仁也愈发放松了,他说道:“那要看你说的是什么了?”   夏朗微微一笑,只说了两个字:“倒口。”   这两个字使得郝仁如同被一道雷劈中了,周身动弹不得!   倒口是相声的行话,在评书及相声表演中经常用到,指的是演员要模拟各地方言,从而达成塑造人物形象的目的,这也属于相声演员的基本功。   郝仁呆立当场,眼睛瞪大。   夏朗信心十足地说道:“十八年前,派出所所长迟文斌带着证物回市局,半路被一个成岩小学的老师宴请,最后大醉睡了过去。他随身携带的公文包被人掉包,就是这种。”他翻出来了照片给郝仁看。   郝仁的腿都要软了。   “根据迟所长回忆,那个人是操着一口四川口音。全校所有教职工的名单我们都排查过了,除了陈之行以外,无一人是四川人,连个口音相近的重庆人都没有。所以,我怀疑是有人故意倒口,用四川话来误导警方!至于这个人是谁呢?”夏朗一道凌厉的目光射过来,“就只有你了,郝仁!”   郝仁彻底站不住了,身子软了下去,负责押送的两名警员架住了他。   “你可以不承认,到时候我们会找迟文斌所长来辨认的。虽然说过了十八年了,这王八蛋也变成老王八蛋了,但还是不难认出来的!”   郝仁仿佛受了电击一般,浑身抖个不停。他嘴唇翕动着,刚刚恢复了些许血色的脸庞再次成了一张白纸。   “夏队!”韩笑和曹妤来了,两人一路小跑来到了夏朗的面前,“我们刚刚从钱帅的家里回来,在他家里搜出来了很多的表,根据他妻子胡美静说,钱帅生前有收藏名表的习惯!”   夏朗点点头:“这就对了。”钱帅左手腕有一道不显眼的疤痕,他平时有戴表的习惯。只有在侵害受害人的时候,才出于爱护腕表的心理,或者是怕受害人认出那块表,所以摘了下来。没想到,聂菲却记住了他的那道伤疤。   夏朗转而对许成和穆奇说道:“真相大白,马上起诉这个老王八蛋吧,罪名是性侵猥亵女童六起,杀害艾强、钱帅!”   “是!”许穆二人响亮应道。   “不是的,不是我!”郝仁突然拼命挣扎着,“我没有杀人,我只是调换了公文包,我没有杀人啊,你们不能冤枉好人!”   “你他妈也算好人?!”夏朗终于压制不住内心的悲愤了,“你敢说十八年前你没有伤害过那些孩子吗?告诉你郝仁,你他妈连你的名字都配不上!像你这种人,老子恨不得把你千刀万剐!”   他一声虎吼,在幽长的走廊内形成了巨大的回音,极具震撼力。   即便是有两名警员搀着,郝仁也站立不住了,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然后开始左右开弓扇自己的嘴巴,一边扇一边大声叫喊。   在场的警员谁都没有去阻拦。那些孩子,事发时还不到十岁的年龄,却遭受了如此的暴行。甘妙龄,她更是跳楼自杀的结局。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就这样草草结束了自己的生命。看着事发时的那些照片,没有人不会感到心疼,就算是再铁石心肠的人也会流泪。   自从接手这件案子以来,夏朗每天晚上做梦,甚至耳边都能听到那些孩子的哭喊。他看着郝仁一个嘴巴接一个嘴巴地抽着自己。他没有任何的怜悯,只有恨!如果他不是警察,他身上没有穿着这套警服,他一定会往死里揍这个混蛋!   重新被拖回了审讯室里,郝仁抽吸着鼻子,边哭边道出了十八年前的往事,那宗隐藏在校园里的罪恶! 第四十五章 钱帅和女学生……   2000年,新千年的春晚火了冯巩和郭冬临这对儿相声搭档,去年夏天女足姑娘们拿下世界杯亚军的余热还没有消散,中国忙着入世,周杰伦、林俊杰、蔡依林、潘玮柏也成为了校园学生们追逐的新偶像……   这些在外界看起来翻天覆地的变化,在成岩小学中却悄无踪迹。毕竟,孩子们太小了,大人的世界他们只是一知半解。再加上周围封闭的校园环境,外界的那些纷繁复杂的花花世界,孩子们很难接触到。   寒假开学回来了,学校例行要开一个领导层的会议。郝仁带着不锈钢保温杯走了进来,一杯热茶捧在手里,喝了两口,抬头一看:“咦,怎么就这几个人?”   教导主任时忠诚笑了两声:“怎么,老郝,咱们这学校的情况你最清楚呀!这过了一个寒假,谁都把心思放在家里了。我劝你啊,还是精神精神吧,一会儿艾校长来了,看见你这没精打采的样儿,肯定又该批评你了!”   郝仁不以为然:“他批评我?呵呵,当初这副校长本来就应该是我的,要不是我去外地学习了两天,轮得到他吗?”   谁想,他这边话音刚落,就见艾强走进来了。郝仁马上站起来,满脸堆笑:“艾校长,给您拜个晚年了。”   “嗯。”艾强只是轻轻回应了一声,就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也不理在场的两人。随后,其余人陆续到了。   会议开始了,校长在会议上首先提到了校园安全问题:“最近我们学校附近要建地铁,考虑到外来务工人员比较多,从今天开始,不只是学生,就连我们在座的各位,也不能随便出校门。”   下面的人听到后,马上议论开了:“这不开玩笑吗?封闭管理,管理的是学生,怎么管理起咱们来了?”“就是啊,你说我家里还有事呢,怎么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时带在学校里嘛!”“嗨,你忍一忍,到周末不就出去了嘛,才五天时间。”……   校长敲着桌子:“好了好了,各位都安静一下。我知道你们在座的某些人的情况,上有老下有小,家里离不开。咱们封闭管理又不是封一个学期,五天时间而已。五天过去了,回家和家人团聚两天,没什么问题的。如果个别人有意见,或者是有什么难处,可以散会后直接和我说。我们接着说下一点……”   会议结束了,郝仁回到了办公室,气得把笔和本都摔在了桌上:“这不是开玩笑呢嘛,咱们这是上班啊还是坐牢啊?一关关五天,谁受得了?一个小学,弄得比高中还恐怖!”   时忠诚笑着说道:“老郝啊,我知道……”他左右看看,附在了郝仁的耳边说道:“你小子是憋不住了吧?”   郝仁眼皮一翻:“你瞎说什么呢?”   “行啦,你跟我就别装啦!”时忠诚坏笑着,“那青园小区的姑娘怎么回事?人家可是有老公的。”   郝仁脸色瞬间就变了,他急忙关上了门,恳求说道:“时主任,你你你……你可千万不能……”   时忠诚笑了:“嘿嘿,瞧你这胆子吧。敢偷腥还不敢承认啊?你应该学学哥哥我!”   这话一出口,郝仁的眼睛里闪着光:“哟,这么说……”时忠诚点点头。   “妈的,老时,你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要……你要去告发我呢!”   “怕什么?男人嘛,谁还没点儿花花事啊!”时忠诚打开暖水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端着水杯说道:“不过这下,咱们两个一样了。嘿,被关进了学校里,周末呢,还只能回家陪陪老婆孩子。”   郝仁走过来问时忠诚:“老时,就没有别的办法吗?你也知道,那种瘾头一上来,他……他忍不住啊!”   时忠诚摇了摇头:“唉,忍着吧。别忘了,我们是老师,得为人师表才行!”   郝仁叹了口气,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郝仁年轻的时候正赶上那个动荡的年代,知识分子上山下乡,他才结识了自己的妻子。郝仁的妻子是一个目不识丁的农村姑娘,可随着时局渐入平稳。两人的差距也慢慢凸显出来了。一个是知识分子,一个大字不识。两人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渐渐地,郝仁也就没有了生活的热情。他来成岩小学之前就借着住校的由头,常年不回家。儿女们看在眼里,却也无可奈何。   来到了成岩小学后,郝仁更是一步登天,那时候的工资水平就达到了三千多,算是高收入了。可越是这样,他就越嫌弃自己的妻子。终于有一天,他认识了一个学生的家长。这个女人,名校毕业,温文尔雅,谈吐大方得体。   郝仁一见倾心,而一来二去之下,两人走到了一起。说起来,这个女人也是命运多舛,嫁给了自己的丈夫后,丈夫常年在外忙碌生意,导致两人聚少离多。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才让郝仁得逞了。   可是眼下,成岩小学实行封校管理,就连老师也不例外。导致郝仁和那个女人直接断了联系,因为周末的时候,不管是他还是她,都要回家和自己真正的伴侣度过。   郝仁这几天在学校里食不甘味,吃不下睡不着。他一开始还和校长去请假,两次还成,可是后来,几乎是每个星期都要请两天假,校长也不准了。   郝仁正躺在宿舍长吁短叹之际,时忠诚找上门来了:“老郝。”   郝仁见他嬉皮笑脸的,浑身不自在:“怎么了,有什么好事把你美成这样?”   “憋坏了吧?”时忠诚脸上带着奸笑。   郝仁坐了起来:“这事以后别提了,我这边刚不想了,你就来招我!”   “我知道有个地方能让你泄火。”   “瞎说,他们这是学校,难道我能翻墙出去呀?”郝仁不相信。   “用不着,我跟你说,你去找钱帅!”   “找他?”   时忠诚一手拢在郝仁的耳边,轻声说道:“钱帅和女学生……”   郝仁瞪大了眼睛:“真的?”   “真的!”时忠诚很笃定地点点头。   “这他妈可是犯法的事,他不要脑袋啦?”郝仁说完,就要往外面冲。   时忠诚急忙拉住了他:“你去干嘛?”   “去报警啊!这可是大事啊!”   “你真傻还是假傻啊?你去报警,警察来了,咱们学校也就完啦!你说说,你能去哪儿?你回原来的那破学校?你为了来成岩小学,跟原来的学校闹僵了,人家会收留你?再说了,你为了攀高枝,就得罪了原来的单位;然后现在又举报了咱们学校,你说说,以后你出去谁还敢用你?”   郝仁愣住了,一年前的下岗热潮他记忆犹新,教师已经算得上是铁饭碗了。要说不吃这碗饭了,还能去干什么呢?他一下子就茫然了。   时忠诚继续说道:“我已经找小钱谈过了,他愿意和我们一起干这事。都是小孩子,吓唬两句就行了,谁还敢真的告诉家长啊?你是老师,你明白这群学生想什么,想要控制住他们,简单得很!”   夏朗怒不可遏,握紧的拳头捶在桌子上:“你的意思是,这事时忠诚也参与了,是吧?”   “对,是他……他跟我说的,要不我也不敢做这种事啊!我当时就是一时糊涂,我……我……”   夏朗马上让韩笑带人,逮捕时忠诚。他同时继续审问郝仁:“接着说下去!”   “是……我……我第一次就是……就是对着那个叫甘妙龄的学生……” 第四十六章 这是他的习惯!   夏朗双目充血,右手握成了一只拳头,因为太过用力,手掌的内侧没有一分血色,手背上的青筋也全都跳了起来。   郝仁想要给自己脱罪,他激烈地辩解说道:“当时可不止我一个人这么干的,钱帅、时忠诚都在场的!”   一个尚在校园里的女童,却遭到了这几个畜生的凌辱。夏朗注意到,旁边负责记笔录的许成几次停笔,眼神中也同样喷着怒火!   “这六起案子,你参与了几次?”夏朗极力控制着自己悲愤的心情,虽然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可是他说出来的声调还是带着几丝的颤抖。从警以来,他侦破过大小百余次案件了,但唯独这一次,是最让他气愤的。   “只有这一次,真的,警官,我真的只做了这一次啊!我胆子小,我他妈混蛋!我他妈不要脸!我他妈不是人!”他每骂一句,都要狠狠地抽自己嘴巴一下,痛哭流涕地说道,“事后我就后悔了,我不敢再这么干了,所以后来再也没有参与过这件事了!”   从头到尾,夏朗都发现了郝仁没有提到一个人,就是刚才他亲自审问的那个。他压抑地问道:“李世文呢,他在这里扮演什么角色?”   “这件事就是他起的头,是他,全都是他!”郝仁不惜出卖了同伙儿,他大声说道,“后来钱帅对我们说,这一切都是李世文引起来的,是他先和学生发生关系的。他是校医,他可以借着各种理由亲近学生。我甚至听说……”   “听说什么?”   “听说李世文在老家强奸了自己的侄女……他跑出来后,把自己的简历改了,然后来成岩小学的。钱帅说,是他第一个这么做的,钱帅才跟着学的。”   “杀艾强和钱帅呢?”   “也是李世文的主意!”   “你们是学校里的老师,又是校领导,你们怎么会乖乖听李世文的?”   “是……我们……我们在学校的职务比李世文高。可……他自己说过,我们都是坐在一条船的,他是船长,他怎么指挥我们必须怎么走。李世文经常和我说,他在老家犯过事。我们问他是什么事,他说反正是掉脑袋的大事。还说如果我们不听他的,他就把我们全杀了!”   夏朗皱起了眉头:“他说的这些你们也信?”   “我们不能不信啊!我和时忠诚说过这事,但是他反倒把我骂了一顿。时忠诚和李世文走得很近,说起来他们两个原来关系一般的,全都靠钱帅才有了好的关系。可是到后来,我和钱帅就渐渐被排除在外了。我最后去找钱帅说,要不我们找个机会离开李世文这边算了,我总觉得要出事。”   “钱帅是怎么说的?”   “他不敢,我们这四个人里面,钱帅的胆子是最小的。要不……要不后来他也不会死。”   “你的意思是,李世文才是主谋?”   “全都是他!他这人心狠手辣,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是他,他说钱帅这个人胆子太小,能被一个保安给威胁了。最开始是想杀那个姓臧的保安,可是后来看到那个保安得了尿毒症,没几天活头儿了。我觉得就这么算了。可是李世文却说,干脆杀了钱帅!只要钱帅死了,那个保安也活不了,一……一箭双雕。”   夏朗听得倒吸了一口凉气,难怪李世文什么都不肯说呢。因为这个人心里很清楚,他如果说了,就是掉脑袋的事!夏朗继续问道:“那么艾强呢?钱帅对他产生了威胁了,艾强并没有,为什么还要杀他?”   “因为他去了艾强那里了,听说了你们警察正在查这件案子。”   “李世文以前和艾强关系怎么样?”   “很一般……”   “既然是这样,为什么还要去艾强家?”   “这是他的习惯!”   夏朗一愣。   只听郝仁继续说道:“李世文这个人是个变态,是魔鬼!我还不知道他的事的时候,就经常看见他在学校的器材室、教室等地方驻足观望,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座雕塑。可后来我才知道,他这个人真的是变态呀!他……他那时候去的地方,都是自己犯下罪案的现场。他和我们说过,每次做出这样的事情,都感觉是在完成一件艺术品,他一定要去现场回味。那些女孩子的哭喊声,他听着就像是悦耳的音乐。那些人无论如何挣扎,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这让他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很强大……”   “不要再说了!”夏朗忽然两只手重重捶在了墙上,他的眼睛里充斥着怒火,似乎要将面前的这个人活活烧死!他怒斥道:“你还好意思说别人是变态吗?你想想当初你们犯下的罪行,难道你就从来没有后悔过吗?你他妈是老师,为人师表,我去你妈的为人师表!”   满腔怒火的夏朗已经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了,他揪住郝仁的衣领就要挥拳。关键时刻,许成急忙冲了上去,从后面抱住了夏朗:“夏队,你不要冲动啊,你千万要冷静!”审讯室里的监控还在运行,夏朗现在本就是停职阶段,万一这一拳头打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许成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才搬开了夏朗,他急忙冲郝仁喊道:“让你说艾强的事!”   “是是是!”郝仁也吓傻了,忙不迭地点头,“艾强因为这件事情被开除了,他之前有过一次整改措施,让李世文吃了亏。但是李世文这人很狡猾,他在任何人面前都没表现出来不满。前不久他从日本回来,得知艾强现在去扫大街了,当然要去看看了。他说,这也是他的一件艺术品!”   “陈之行呢,你们为什么要栽赃在他身上?”夏朗怒吼道,“我告诉你,你他妈要敢有一句隐瞒,老子今天让你走不出去!”   郝仁活了这么大把年纪,没见过这么凶的警察,他甚至觉得眼前这个年轻的警察比李世文都要可怕,赶紧如实交代了:“陈之行是我们学校里最优秀的老师,可是李世文和他有矛盾,陈之行班里有个小女孩儿挺漂亮的。李世文早就想把这个女孩儿……那天他好不容易有了机会,这个女孩儿发烧了。他正要……干那事的时候,陈之行来了。陈老师什么都没说,瞪了李世文一眼,把这个孩子抱走了。”   “陈之行是不是知道什么?”   “不不,他应该不知道。李世文说,陈之行进去的时候,他正在用听诊器钻进了衣服里贴着那个女孩儿的胸口。陈之行可能是觉得他这种做法过分了,所以才瞪了李世文一眼。李世文因此怀恨在心,所以最后就让我们几个一起栽赃陈之行!”   “你们是怎么做的?”   “钱帅负责去市场上买来那些东西,什么面具、情趣用品,甚至是……小女孩儿的内裤。时忠诚负责把他放在了陈之行的办公室,可是这上面没有陈之行的指纹。大家都是第一次干这种事,难免紧张。李世文还骂了我们一顿,最后他又买了几件一模一样的,并且找了个由头请陈之行喝酒,然后把他灌醉了,在那些东西上按上了他的指纹。”   “你就负责掉包,是吗?”   郝仁悔恨地点了点头:“我不想的,可是李世文威胁我们几个,他说这件事必须每个人都要参与,要不然大家都会完蛋。他进去了,我们几个也好不了。” 第四十七章 求求你了,她还是个孩子呢!   看着郝仁被带走,夏朗站在了审讯室门口,他压抑的心情始终不得舒缓,他点上了一支烟。不知道是不是被袅袅的烟气熏到了眼睛,眼睛的球体表面隐隐有一层晶莹的泪光。而正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拿起来接通后,是韩笑打来的:“夏队。”   “情况怎么样?”   “扑空了,时忠诚潜逃了!”   “什么?”夏朗把刚抽了一口的香烟摔在了地上,“你们干什么吃的?听好了,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是全城封锁,也得给我抓住这个王八蛋!”   “是!”韩笑那边马上忙碌起来了。   夏朗悔得直跺脚。当初,他还和陈妙言去过时忠诚的家里,对这个有收藏怪癖的人印象尤深。此时才知道,他也是当年涉案人之一,如何不让夏朗懊悔呢?但此时后悔没什么用,夏朗马上亲自去了一趟时忠诚的家里。   在这里,警方正在展开严密的搜查工作,发现了不少的照片,40%以上都是时忠诚与李世文、郝仁、钱帅等人的合影。看得出来,他们四人的关系非同一般。每次合影,都是李世文站在中间,这也佐证了郝仁的话。他们四人,确实是以李世文为首的。   韩笑听说夏朗来到了现场,急忙赶过来汇报情况:“根据监控显示,时忠诚是今天上午九点离开的家门,上了一辆专车前往客运中心。我们刚刚查到,他买了今天中午12:10分前往燕垣市的大巴车票。还有一张燕垣市机场的飞机票,目的地是上海。”   “妈的,这老狐狸真够狡猾的,他想从燕垣那边坐飞机逃跑!现在几点了?”   “11:40。”   “所有人,立刻出发去客运中心,半个小时内必须赶到!就算是他妈迟到了,也得在半路给我把大巴车拦下来!”   “是!”随着众人一声响亮的回答,所有人开始行动了。辖区派出所有一个刚参加工作不久的新人,他问自己的师父:“师父,这是谁啊?大伙儿怎么都听他的?”   “他?呵呵,市局刑侦支队的支队长夏朗!”   “哦,原来他就是夏朗啊!可前不久不是说他停职了吗,这么快就官复原职了啊?”   “你懂什么?别瞎打听了,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哪儿那么多废话!快走。”   七八辆警车一字排开,响着振聋发聩的警笛,一路驶向了客运中心。而韩笑也在路上联系了客运中心的辖区派出所,让他们及时拦住12:10分前往燕垣市的大巴车!   夏朗却说道:“没用的,到点了不发车,反倒容易打草惊蛇。”他拿起了手台给各组下任务,分为了几组人马,封锁大巴车出来的各个路口。同时,让辖区派出所的同事在候车厅仔细搜寻时忠诚。   12:10分,一辆挂着离火市牌照的大巴车缓缓开动了。刚刚驶到了高速路口,就见一辆警用面包车停在了路边,警察们拉起了路障,其中一人还冲大巴车打着手势,让其向路边停靠,接受检查。   车上的乘客们纷纷抱怨:“这又怎么了,没走一会儿呢怎么就停下来了?”“嘘,别说话,没看见这些警察带着枪呢吗?”   两名警察在车内走了一圈,每一名乘客他们都仔细看了一遍,尤其是那些上了年纪的男性乘客。可是并没有任何的发现。负责现场指挥的一名组长向夏朗报告:“夏队,没有发现嫌疑人的踪迹,车上空着一个位子,嫌疑人没有上车。”   “哦,那就撤了吧。”   这名组长怀疑自己听错了,废了这么大劲,这就撤了?他只得跟夏朗确认:“夏队,我们……我们撤了合适吗?嫌疑人可是奔着燕垣市去的,你是不是联系那边的兄弟单位了?”   夏朗在电话那边信心十足:“没有啊,不过我们守下去意义不大。没事,撤了吧,让时忠诚来找我们就好了!”他挂断了电话,曹妤正坐在他旁边的电脑前:“夏队,你看看是这样吗?”   夏朗皱了皱眉头:“还是不好,你看这里,光线太差了,再修修,自然点儿。”   曹妤只得乖乖从命,继续点着手里的鼠标。   深夜,离火市的南宏码头,一个人站在了栈桥边上焦急得等待着,他不知道低头看了多少遍手上的表了。明明说好了十点就来了,怎么这么慢呢?他现在觉得每过一分钟,时间都是那么的煎熬。这时,他的手机终于响了,他急忙抓起来,却看到了是一条儿子发来的信息:“爸,不好了,小莀失踪了!”   小莀是这个人的孙女,他平时视为掌上明珠,看到这样的消息,他两只手捧着手机都颤抖起来了:“怎么会呢,你们有没有仔细找过啊?”   “我们当然找过啦,学校里的老师说她放学的时候被一个男人带走了,可是没记住车牌号。”   这个人心急如焚,马上拨打了儿子的电话,可是那边却没有接,直接挂断了,然后发来了一条消息:“爸,你别打电话了,我这边不方便接,我们还等着绑匪的电话呢!”   “绑匪来过电话吗,他要什么,要钱一定要给,不能让小莀这孩子委屈啊!”他飞快地打了一组字过去,摁下触屏的拇指都止不住地抖动。   就在这时,一个人主动添加了他的微信。他定睛一看,这个人的头像,竟然是自己的孙女小莀,可是这个微信他从来不认识。他急忙通过了好友,发了三个字过去:“你是谁?”   “时主任你好,我是一个复仇者。”说完,对方发来了一张照片。   时忠诚只看了一眼,瘫软在了地上。照片中,自己年仅十岁的小孙女被关在了一处不知名的所在,遍体鳞伤。时忠诚哆嗦着手指,取消了好几次才顺利发出去了一条消息:“把你电话给我,求求你不要伤害我的孙女,求求你。”   那人并没有回复时忠诚,过了不一会儿,时忠诚的手机反倒来了一个电话,他毫不犹豫地接通了:“喂,我孙女在你们手里是不是?你们千万不要伤害她,你要什么就说,要多少钱都行!”   “时主任……”电话那边传来了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听上去就像是一只怨鬼,“你好啊?”   时忠诚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声音,他紧张地问道:“你是谁?”   “我?我是一个被你伤害了的家长。十八年前,你们这几个畜生侵犯了我的女儿,今天,我要让你尝尝这个滋味儿!”   “不要!”时忠诚跪倒在了栈桥上,也不管对方能不能看见,他咣咣冲着波澜壮阔的海面磕起了头,“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不要伤害我孙女。只要你不伤害她,你杀了我都行,我去找你,我换回我孙女总可以吧?求求你了,她还是个孩子呢!”   那边沉默了许久,冷笑着,用一种悲凉地腔调说道:“孩子?呵呵,我女儿那时候也是个孩子,六个受害人哪个不是孩子?”   “是,是我错了!”是忠臣老泪纵横,他哭喊着,“我求求你了,求其你放过她吧!我求求你了!”他每说一句,便要磕一下头,几下过后,额头已经出血了。   那边又是一阵良久的沉默:“平卢轧钢厂。我不怕你报警,大不了我们鱼死网破!”说完,就挂断了。   时忠诚急忙从地上爬起来:“平卢轧钢厂,平卢轧钢厂……”朝着码头北边的大路跑了过去。 第四十八章 你赢了?你他妈在做梦!   平卢轧钢厂,这是很早以前离火市的王牌企业。可是随着时代发展,这种高耗能重污染的工厂已经油尽灯枯了,所以这一带也荒废了。厂区外,是半人多高的蒿草,连条路都没有。厂子的大门半开半闭,门上的锁不知道被谁撬开了。   时忠诚一路趟着长蒿草走过来,顺着那扇打开的门走进了厂房。   此时,已经是半夜十一点多了,乌云遮蔽了圆月,没有一点儿星光。“小莀,小莀你在哪儿呢?”   “爷爷!”突然,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   “小莀,小莀别怕,爷爷来救你了。”他顺着声音跑进了厂房,推开厚重的大门,却见里面伸手不见五指。时忠诚又连忙打亮了手电筒,这才有了一点儿光亮:“小莀,小莀你在哪儿呢?爷爷来……”他一句话没说完,便露出了惊恐之色。   原来,在他脚边,有一条女童的内裤,上面染满了血迹。时忠诚瘫坐在地上,颤抖的手伸了出去,哆哆嗦嗦地拿起了这条内裤捧在手里。安静的厂房内,只听到了他的悲泣声。他慢慢将内裤捧在了自己的心口,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扇自己的嘴巴,捶自己的胸口:“哇——小莀啊,是爷爷不好啊,爷爷害了你啊!小莀啊,哇——”   正在这时,厂房门口射进来了几束手电筒光,照在了时忠诚的身上,有个熟悉的声音喊了一句:“时忠诚,你被捕了!”   时忠诚止住了哀嚎,他瞪大了眼睛看到门口出现的这些人。那个喊话的人慢慢踱着步子走到了他跟前,蹲下了身子。时忠诚终于认出来了,这是前不久和他见过面的那个夏朗!   夏朗笑着说道:“放心吧,我们没你那么不要脸,你孙女好好的。”说着他拿出了手机,打开了录音键,里面传来了时忠诚孙女呼唤的那声“爷爷”。   时忠诚脸色大变。   夏朗一挥手:“带走!”   在审讯室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经历了受害者家属相同的心境,时忠诚对自己所犯罪行供认不讳。也坦诚了在杀害钱帅的时候,是李世文负责动手,而他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按住了钱帅的双手。当时染血的衣服,三人直接丢进了山崖里。   两个同伴儿都招了,接下里就是面对首犯李世文了。   夏朗手里拿着两份笔录,对坐在了审讯椅上的李世文说道:“李世文,看清楚了吧?这两份笔录是时忠诚与郝仁的,他们两个同时指正了你是整件事情的主谋,性侵女学生、调换证物嫁祸陈之行、杀害艾强和钱帅,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没想到,面对铁证如山的证据,李世文丝毫不惧,反而冷笑了一声:“妈的,我就知道这俩人靠不住,早知道就应该连他们一起杀了!”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夏朗觉得此人竟然是那么的可怕。几条人命,在李世文的眼中竟不值一哂。   李世文看着夏朗,眼神直勾勾的,毫不回避,直言说道:“成王败寇,我没什么好说的。但是不要以为你们警察赢了,十八年前,赢得可是我。风水轮流转,我认栽了!”   “这么说,所有的罪名,你都承认?”   “呵呵,当然承认,我为什么不认呢?反正也是个死,我顺便告诉你们吧。”李世文往前倾了倾身子,压低了声音,阴笑着说道,“95年的时候,我在老家把我的亲侄女强奸了。我哥要杀我,你说,为了个女的,他居然要杀我!哈哈,哈哈哈哈……”   这是个疯子,十足的疯子!夏朗怒吼道:“李世文,这里是公安局,不是你撒泼耍无赖的地方!”   “我没有耍无赖啊!你让我交代罪行,我就说说你们不知道的!反正死了那么多人,陈之行、艾强、钱帅,对了,还有一个叫范忠国的好像也自杀了。”他摇了摇头,嘲讽笑道,“真他妈没出息。哦对,还有那个叫甘妙龄的,那个小丫头真是听话,让她不许说她就不说,啧啧,可惜死得太早了!”   “李世文!”夏朗终于忍不住了,他快步走上前去,一拳打在了李世文的脸颊上。因为这次他的速度太快了,在一旁负责笔录的韩笑根本没反应过来。他跑过来的时候,为时已晚。   只是一拳,李世文的脸颊肿了一大片,他的嘴角也流出了血。只见他的口腔来回蠕动了一番,“呸”的一口,将一大口混着血丝的唾沫吐在了地上。他脸上带着放纵的笑容:“你急眼了,就证明我赢了。再说了,我下去后,有那么多人陪我,老子值了!”   “你赢了?你他妈在做梦!”夏朗喊道。   在审讯室的背面墙上,正对着李世文的方向有一面单向反射玻璃。付如丞等人正站在玻璃后面观察着审讯室内的情况。杜志山说道:“夏朗也太冲动了,回头还是把这段剪了吧。”   “剪什么剪,视频就这么放着!”付如丞说道,“这样的人,谁都想揍一顿!”   陈妙言早晨醒来了,她拿起手机看时间的时候,发现了夏朗深夜发来的一条微信:“案子破了。”只有短短四个字,却让陈妙言泪如泉涌。她捂住了嘴巴,泪水簌簌而下。十八年了,终于真相大白了,父亲陈之行终于沉冤得雪了!   她赶紧擦了两把眼泪,冲出了卧室,将这个消息告诉给了母亲。   陈母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不敢相信,她颤抖的声音问道:“小言……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夏朗把案子破了,他证实了我爸是清白的!”   陈母长叹一声,坐在了沙发上默默流泪。   早上的天气有些阴沉,还不到八点就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陈妙言驱车带着母亲和妹妹来到了北山陵园。这里,安葬着那个被冤屈了十八年的人。   母女三人沿着墓道的台阶往山上走,神情肃穆,心情低沉。三人来到了距离陈之行墓碑五十米左右的地方,忽然站住了脚步。她们都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夏朗。   夏朗没有打伞,他蹲下去,将手中的一束黄白菊花放在了墓碑前的祭台上,抬手擦拭了一下墓碑上的雨水,看着那张黑白照片。他的心情很是复杂:“叔叔,对不起,是我们工作没有做到位,导致您……我代表所有侦办此案的公安干警,向您道歉。”陈妙言看到夏朗似乎在对着陈之行的墓碑说着什么,她便走近了一些,希望能听清楚。   夏朗并没有发觉陈妙言走过来了,他依旧对着墓碑痴痴傻傻地说道:“还有一件事,叔叔,当初冤枉了你,我还小;但是我真的是尽力在帮你洗脱冤屈。所以,希望你能看在这一点的份儿上,帮帮我,让我和妙言在一起好不好?我对您发誓,我绝对会对妙言好的,一辈子一心一意。您……您要是有空的时候,就给阿姨托个梦,让她不要再对我有敌意了好不好?”   刚说完这句话,夏朗忽然觉得雨停了,不对呀,还有雨水打在墓碑上。他抬头一看,原来是陈妙言撑着一把伞在他头顶上。他急忙站起来,自然也看到了从远处走来的陈母和陈妙欣。   “好啊,你来这儿我还以为是有什么好心呢,原来是想收买我老爸!”   “别这么说嘛,我也是来向叔叔道歉的。”说着,夏朗主动走上前去,对着陈母叫了一声“阿姨”。   陈母饱含着热泪,轻轻点了一下头,走到了丈夫的墓碑前。 第八卷 恐怖桥段 第一章 婆婆看儿媳,越看越满意!   咄咄逼人的气焰人人都讨厌,在深深的沉默之中往往隐藏着仇恨的种子。——奥维德   夏朗做了一个长长的美梦醒来了,他在床上伸了一个懒腰,刚走出卧室,就闻到了厨房里传来的阵阵香味。走到近前一看,吓了一大跳,只见厨房的桌上放满了鸡鸭鱼肉、螃蟹大虾,还有各种当季的蔬菜。夏母正在锅铲齐动,炒着菜呢。   “我的妈呀!这么多菜,老妈,咱们家最近发财啦?”   “小兔崽子,一张嘴就说不出好话来!”夏母虽然数落着儿子,却笑呵呵地,“今天不是你要带我未来儿媳妇来家里嘛,那不得给人家吃点儿好的呀,免得人家说我这个未来婆婆抠门!”   “这您放心,你儿媳妇不是动物园的大象,吃不了这么多。”   “嘿,你这孩子真是越来越不会说话了。那以后是你媳妇儿,你得多宠着点儿。别跟你爸似的!”   “我怎么了?”夏朗身后想起了一个声音,他一回头,正是自己的老爸。   夏母翻了个白眼儿:“没什么,夸你呢!”   老夏的一张嘴咧到了耳根后面:“嘿嘿,我就说嘛。”他扭头对儿子说道;“儿子,你听好啊。这男人啊,就得学会疼自己的女人。你看我跟你妈没有,你以后得跟我学。”   夏朗苦笑:“是是是,刚才我妈也这么说的。”   夏母喊了声:“老不死的,别跟儿子扯闲篇了,赶紧帮我把鱼拾掇了。”   “好嘞!”   夏朗挽起了袖子:“我帮你们干点儿什么?”“你呀,就一个任务,平安地把我们儿媳妇带过来就行啦!别的,你别管!”   “对对对,你妈说得对。”老夏附和着说道,“你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不急不急。”   “什么不急?”老夏吹胡子瞪眼的,“这都十点啦!”   “啊?”夏朗一看时间,这才发现已经都十点一刻了。他急忙洗漱换衣服,跑出了家门。   陈妙言坐在了办公室里,这一上午在忙什么,她也不知道。其实她今天大可不必来单位。昨晚就和夏朗约好了,今天要去夏朗家见家长,九点两人要去给两位老人买见面礼的。可是到了九点半了都没出现。陈妙言猜测夏朗是不是又遇到什么案子了,可即便是这样的话,也不至于连个微信都不发吧?正纳闷儿的时候,办公室的门被撞开了,夏朗抓着门把手弯着腰,喘着粗气。   陈妙言笑了一下,却故作生气:“哼!”扭过头去。   夏朗赶紧跑上前来:“不好意思,我睡过头了,咱们走吧。”“去哪儿?”陈妙言装出了一副无辜的样子。   “哎,当然是去我家了,昨天说好的呀!”   “是吗,我不记得了!”陈妙言心里憋笑,嘴上强硬地说道。   夏朗慌了:“妙言,你别生气好不好,我向你道歉。主要是前阵子连续值班,你也知道我停职了一段时间,工作堆了一大堆。所以一不小心就睡过了头,我可绝对不是没有把你放在心上,你在我心里永远是第一位的。”   陈妙言想故意逗逗自己的男友,她的一双美眸注视着夏朗的双眼:“那如果我说不去你家了呢?”   “别呀!”夏朗苦苦哀求,“你现在要说不去,明天你就可以看新闻了。”   “什么新闻?”“离火市刑警队长官复原职,惨被双亲杀害分尸!”   “呸,说话不着四六!哪有你说得那么夸张?”   “是真的,就这么说吧,我们家就好像……就好像……大地主刘文彩你知道吧?”   陈妙言笑了:“像他们家一样有钱?”   “呵呵,我爸妈是刘文彩,我特么是刘文彩手底下的长工!”   “好了,别贫了,带上东西,我们走吧。”陈妙言伸手指了指堆放在一边的礼品。这些东西有送给老夏的意大利烟斗、红木的象棋,送给夏母的玉手镯和法国的披肩,当然还少不了燕窝等营养品。夏朗足足搬了两趟,才把这些东西搬完。   他苦笑着说道:“跟你在一起,我终于体会到被人包养是什么感觉了!”   陈妙言轻轻掐了一下他的脸:“贫嘴!那你以后可要好好疼我。”   难得这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大律师在他面前撒娇,夏朗真诚地说道:“那当然了,你可是我最最疼的人!”   半个小时后,终于来到了夏朗的家里,正在玄关换鞋。姐姐夏祺瑄也回来了,拉开门,看到陈妙言的时候竟然愣住了。   “这是我老姐,这是我女朋友陈妙言,你们见过啦!”说着,夏朗就拉着陈妙言进了屋子,大声喊道,“老爸老妈,妙言来啦!”   老夏夫妇赶紧走出了厨房。夏母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哟,这姑娘长得可真漂亮啊!还买什么东西呀,真是太客气了!那什么,坐,快坐。”她又扭头对夏祺瑄说道:“小瑄啊,那肉还炖着呢,你看着点儿。”又对自己一直呵呵傻笑的老伴儿说道:“你还愣着干什么?拿咖啡啊,小朗昨天说了,妙言爱喝咖啡的。”   “哎哎哎。”老夏连声应道。   夏母坐在了陈妙言的旁边,拿了一只橘子:“来,妙言,吃个水果,一会儿就吃饭啦!”   “谢谢阿姨。”   “哎呀,真是好看的姑娘。”夏母笑靥如花,盯着陈妙言上下打量。   这样一来,陈妙言反倒不好意思了。   夏朗赶紧解围:“我说老妈,人家第一次来咱们家,你看看你,这眼神比我还色呢!”   夏母板起了脸:“什么话?人家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我这是婆婆看儿媳,越看越满意!”   夏朗苦笑了两声,对女友说道:“别往心里去,我老妈老年痴呆了!”   “你这小兔崽子!”   “夏朗,你来一下!”夏祺瑄在厨房里喊他了。   夏朗懒得动:“怎么了?”   “你过来一下,帮我个忙。”   夏朗这才不情愿地挪动了脚步。他刚迈步进了厨房,就被老姐一把揪住了衣领。夏朗可吓坏了,因为老姐夏祺瑄的手里此时还握着一把菜刀。他说道:“我说老姐啊,你……你这是干什么?先把刀放下,有什么话好说嘛!”   “这不是那个陈律师吗?”   “是啊,你们见过了。”   “她当初可是举报过你嫖娼,送你进派出所了!”   夏朗顿时明白了,他哈哈一笑:“老姐啊,你弟弟我可是刑侦支队长,别说是派出所了,就算是公安局,我不也是来去自由嘛!”   “这么说你们俩没事了?”   “早就没事了。”   夏祺瑄又低声问道:“你之前说的姑娘就是她?”   夏朗点点头:“没错!”   “那你跟杨小雅分手,也是因为……”   夏朗不等姐姐把话说完,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那你可想多了,那时候我们没在一起呢。总之你放心吧,你弟弟我都这么大人了,做事有分寸着呢!我说,你赶紧看着那锅炖肉吧,我得出去陪你弟妹了。这老妈两只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人家,我怕吓坏了她!”   夏祺瑄笑道:“哟哟哟,你这可真是有了媳妇儿忘了娘,行啦,滚出去吧!”   饭菜终于开席了。夏母说道:“妙言啊,没什么好招待的,你自便啊,不要客气。”   陈妙言微笑着说道:“阿姨,您客气了,这已经很好了。”   “来来来,尝尝这肉,炖了好几个钟头呢;还有这鱼,这可是小朗他爸做的,尝尝看怎么样;这螃蟹也不错。”夏母一个劲儿地张罗着给陈妙言夹菜。   夏朗无奈一笑:“老妈,您能不能受累疼疼你儿子?”   夏母横了他一眼:“自己夹啊,又不是没长手!” 第二章 以后我每一句话,你都要听   一直到了下午的四点多钟,陈妙言才离开了夏家。夏朗送她出来,两人沿着小区的路慢慢走着。虽然已经到了秋季,但花园中还是盛开着几丛不惧严寒的鲜花,芳草地呈现着顽强的绿色。   “叔叔阿姨还挺有意思的。”陈妙言莞尔一笑。   “有意思?我觉得他们更像是为老不尊。”夏朗笑道。   陈妙言轻轻打了他一下:“怎么能这么说自己的父母呢!”   夏朗却苦着一张脸:“亲爱的,能跟你商量件事吗?”   “什么事,说吧。”   “以后能不能不要打我了,在我们家,我地位是最低的了。你也欺负我……”说完,他还煞有介事地抹起了眼泪,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哎哟,啧啧,那可真是委屈你了。”陈妙言轻轻摇着头,“同情”地看着自己的男友,“那你以后要是犯了错误该怎么办呢?”   “唔……我保证不犯错误行不行?”   “切,男人靠得住,母猪都能上树!”   “那要我怎么办嘛!”   “你记不记得,当初你答应过我一件事情的?”陈妙言望着他,眼睛狡黠地眨动了两下。   夏朗依稀想起来了,当初他还和杨小雅在一起,双方父母见面。是他恳求陈妙言想办法帮他脱身的,那时候,陈妙言让夏朗答应她一件事情,但当时并没有说是什么事。   想起了当初的那一幕,夏朗也不由会心一笑:“我当然记得,你说过的话,我一句都不敢忘!”   “那好,现在是你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哈哈,不愧是陈大律师,早就打好了埋伏啊!好吧,说说看是什么事情?”   “我提前说好,你当时可是满口答应了,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不能违背我的意思。”   “好,只要你不提分手,说吧。”   陈妙言看着男友,微笑着说道:“以后我每一句话,你都要听,不能对我的话提出质疑。我让你往东,你不能往西。”   夏朗听到这样的要求,忽然迟疑了,他挠挠头,面露难色。   陈妙言的脸色瞬间就拉下来了:“怎么,你不同意?”   “不不不,我当然没问题了。可是你知道我这个工作的,有的时候忙起来几天几夜都不眠不休的,我担心……担心到时候你不许我去单位加班,我……我实在是办不到啊!”   陈妙言扑哧一声笑了:“好啦,你以为我是那么不通情达理的人吗?总之呢,我们这个约定仅限于私事,公事的话我不会拦你。”   夏朗终于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好,我答应你!”   不想,陈妙言高兴地翘起了一根小拇指:“那我们拉钩!”   “啊?”夏朗无奈地笑了,她只有在自己面前才会表露出这种小女生的心思,他乖乖伸出小拇指,和陈妙言的勾在了一处。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陈妙言摇晃着手指,高兴得像一个孩子。   “说错啦!”夏朗忽然皱起了眉头。   陈妙言不解:“哪里错啦?”   “不是一百年,是一万年,十万年,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夏朗无比真诚地说道。   虽然说两人在一起也有一段时间了,可是陈妙言还是第一次听到夏朗这样的情话。她的脸罕见地红了:“呸,就会耍贫嘴!”   “我可不是说贫嘴啊,我说真的!”   两人在小区的甬路上走着,周围不时有人和夏朗打招呼。这些人和夏家都是老邻居了,有些上了年纪的老人还是看着他长起来的。   “夏家老二,这是谁呀?”一个坐在旁边晒太阳的老太太笑靥生花地问道。   夏朗搂住了陈妙言的肩膀,毫不避嫌:“这是我女朋友!”   “哎哟,长得可真漂亮啊!行,你妈天天念叨,我看她这下可以放心了。那我就等着喝你的喜酒啦!”老太太咧开嘴笑着,嘴里已经没几颗牙齿了。   “行,老婶子,等着我胜利的消息!”   两人继续往前走,路上但凡有人问起来,夏朗都会说这是自己的女友。陈妙言哭笑不得:“喂,你打算把我介绍给全世界吗?”   夏朗微笑着看着女友:“对啊,我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布你是我的女朋友!”走到了停车场,两人上车。他问陈妙言是去单位还是回家。   “回家。”   “好嘞,小主您坐稳了!”说完,夏朗便发动了车子。   二十分钟后,两人到了陈妙言家楼下。夏朗抬头看着这幢房子,却无可奈何。毕竟,他和陈妙言的关系虽然进展到了这一步,但是陈母那一关是最难的。而陈妙言也深知这一点,她冲夏朗耸了耸肩膀:“那我就上去喽!”   “嗯。”   “有事的话……”陈妙言在耳边比了一个“六”的手势,倒退着进了楼道。   夏朗并没有急着走。他点了一支烟,盘算着接下来该怎么办。陈妙言今天跟他见了父母,那证明陈妙言对夏朗还是很有信心的。但是夏朗心中始终觉得陈母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自从破了十八年前的那件案子,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了。陈母从来没有对夏朗有过任何的表示,只是那一天在陈之行的墓前微微点了点头。   一支烟抽完了,夏朗下车把香烟掐灭,丢进了垃圾桶中。他在内心安慰着自己:算了,不去想了,这种事情本就急不得,车到山前必有路,顺其自然吧!   夏朗走到车前,刚拉开了车门。就听楼上有人喊了一声:“夏朗!”   他抬头望去,见陈妙欣从窗户探出了头:“快上来!”   “叫我呢?”夏朗指着自己的鼻子,他不敢相信。刚才陈妙言没有邀他上去坐坐,那肯定是陈母在家啊。可是此时陈妙欣却让他去家里,他在想,是不是陈妙言回家后发现老妈不在,这才让夏朗上楼。   “废话,不是你还有谁?快上来!”陈妙欣连连招手。   夏朗赶紧锁车,跑进了电梯里。来到了陈家门前,按响了门铃,开门的正是陈妙言。   一进门,夏朗就迫不及待地问:“妙言,是不是阿姨不……”   陈妙言悄悄给他递了一个眼色,眼神往沙发那边瞅。夏朗循着目光往过去,这才发现原来陈母就在家中!她坐在了沙发上,神色如常,让人猜不出她在想什么。   夏朗悻悻然打了声招呼:“阿姨好。”   陈母没有回应,纹丝不动,就连眼神都没有转动一下,仿佛就没有夏朗这个人似的。   看到自己的男友不知所措,陈妙言急忙把夏朗推进了陈妙欣的卧室:“快,江湖救急,妙欣遇到麻烦了。”   夏朗被生生推进了陈妙欣的卧室,这才看到,陈妙欣跪在了地板上,周围散落着一堆电脑主机的配件。而她呢,脚边放着工具箱,一手一只改锥,脸上已经花了,黑一块白一块,跟只小花猫似的。   “这是怎么了?”   陈妙欣见他来了,抬起手背擦了一下脸,这样一来,脸更花了。可是她这时全然顾不上了:“夏朗,快点儿来!你会修电脑吧?赶紧帮我修好,我正杀副本呢,不能坑队友啊!”   夏朗苦笑:“你可真是中国好队友!”   陈妙言站在一旁问道:“能修好吗?”   夏朗看了看,说道:“问题不大。”他转而问陈妙欣:“你拆得可真够碎的,你是要把主机恢复成零件状态呀!”   “这又不能怪我!”陈妙欣撅着小嘴,“我以为是小问题呢,谁知道拆开后,我就没办法装回去了。”   “来,改锥给我。”夏朗伸出手去。 第三章 你一定要好好待她   这部主机积攒了好多的灰尘,夏朗吹一口气,呛得治咳嗽:“咳咳咳咳,我说二小姐啊,你这电脑平时就没做过保养吧?最基本的除尘都没有啊,咳咳。”   陈妙欣说道:“那没有办法啊,这种主机死沉死沉的,拿去修理太麻烦了,我还以为自己能搞定呢!”   陈妙言给夏朗沏了一杯茶端过来。夏朗喝了两口,然后又开始埋头苦干了。足足花了四十多分钟时间,连除尘带组装,总算是把主机装好了。连接上电源试了一下,OK,能正常运转。   陈妙欣欢呼雀跃:“夏朗,你太棒啦!”   夏朗看看自己的手,已经黑了,估计脸上也跟陈妙欣差不多,他说道:“没问题就好,不过这电脑配置老了点儿,有条件的话还是换个新的吧!”   哪知,陈妙欣嘴一撇:“好啊,那你给我换!”   夏朗愣住了。   “你是我未来姐夫,不应该送小姨子一件礼物吗?”   “妙欣,不许胡说!”陈妙言羞红了脸庞。   “小言,小欣,出来吃饭啦!”原来,趁着这段时间,陈母已经做好了晚饭。   听到了母亲的呼唤,陈妙言不禁和妹妹对视了一眼。她们两人在心里同时埋怨起了陈母。她明知道夏朗也在,偏偏这个时候喊出这句话,摆明了是在下逐客令啊!   “夏朗……”陈妙言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夏朗并没有放在心上:“没事,你们去吃饭吧,我先回去了。”话音刚落,他就往外走。   三人来到了外面,路过餐厅的时候,看到碗筷都已经摆好了。陈妙言敏锐地发现,今天的碗筷多了一副。她心中很是感激:“老妈……”   陈母不动声色:“快坐下吃吧。”   陈妙言赶紧拉住了夏朗:“一起吃。”   夏朗也笑了:“谢谢阿姨,不过……”   “不过什么?夏朗,你该不会不给我老妈面子吧?”陈妙欣诧异问道。   “不是,总得让我先洗洗手啊!”   姐妹二人笑了,陈母也不禁莞尔:“洗手间在门口左边呢。”   “谢谢阿姨。”   饭菜很简单,五菜一汤,陈妙言还主动给夏朗夹菜:“尝尝这个,我老妈的拿手菜哦!”   夏朗吃进嘴里,细细品味了一下,连连点头:“嗯嗯嗯,好,这味道真的好多年没有尝过了,像是小时候我妈做给我吃的。”   陈母忍不住开了口:“你说说,亏你还是警察呢,瞎话都不会说。你不是天天吃你妈做的饭菜吗,怎么说这话?”   “阿姨,不是的。”夏朗解释说道,“我妈这人啊,做饭抠门,舍不得加料,吃起来没什么味道。”   陈母忽然问道:“那你父母对小言什么态度?”她知道,自己的大女儿今天去见夏朗的父母了。   夏朗十分肯定地点头说道:“那当然是一百个满意啦!”   陈母脸上露出了一个慈祥的笑容:“快吃吧。”   夏朗往嘴里扒拉着饭菜。   吃完了这顿饭,夏朗没有急着走,而是主动承担了善后的工作,和陈妙言一起洗碗、收拾。在厨房里,陈妙言的心情很放松,长久以来,她心里悬着的这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夏支队。”   “嗯,领导有什么指示?”夏朗刷着碗,问了一句。   “恭喜你呀,过了我老妈这关了。”   夏朗笑了,他悄悄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客厅里的陈母,小声说道:“这就叫众望所归!”   “臭美!”陈妙言把手指上的水珠子甩在了他脸上。   两人忙完了,一起从厨房走出来,来到了客厅。陈母正在和陈妙欣看电视,她把水果推过来:“你们俩吃点儿水果。”   “谢谢老妈!”“谢谢阿姨。”   陈妙言拿了一支香蕉,剥开皮递给了夏朗。夏朗刚吃了一口,听见了陈母在叫他:“夏朗。”   这还是第一次,陈母叫他的名字。他急忙应道:“阿姨,您说。”   “你父母是做什么工作的?”   夏朗如实回答:“我爸以前在国税局,已经退休了;我妈是家庭主妇。”   “你是独生子?”   “哦,不是,我上面还有一个姐,做生意的。不过她可能过几个月就出国了,去新西兰那边定居。”   “嗯。”陈母不再说话了,她虽然眼睛还在盯着电视,可是心里明显是想着事。过了半晌,她说了句:“小言,小欣,你们两个先回屋吧。我有些话想单独对夏朗说。”   陈妙欣有点儿担忧,她担心老妈执拗的性格会让夏朗难堪,嗫嚅了一声:“老妈……”陈妙言却很了解自己的男友,夏朗是刑侦支队长,什么风浪没有见过,他应付得来的。于是,她拉起了妹妹:“走吧,你不是还要玩游戏呢吗?”   陈妙欣叹了口气:“唉,还玩什么啊,估计都团灭了。”   姐妹二人走后,偌大的客厅内只剩下了陈母和夏朗。但是一开始,陈母并没有开口,气氛有些压抑。夏朗沉不住气了:“阿姨,您……您有什么想说的,尽管说吧。”   陈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们家的情况,小言应该对你说起过,现如今你也看到了。自从她爸去世后,我一个人拉扯着她和小欣长大不容易。夏朗,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和妙言的事,我不反对。”   夏朗听到这句话,激动地无以言表,他一下子站了起来,双手都不知该何处安放了:“阿姨……我……我……”   陈母抬起了手,示意他坐下来。“小言也找我谈过,他爸那件事,没理由怪到你头上。要不是你,我们家老陈也不会平冤昭雪。夏朗,我只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件事。”   “阿姨,您说!”夏朗坚定地说道。   “小言这孩子打小就过得很苦,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你一定要好好待她,不能欺负她!”陈母看着夏朗的双眼。   夏朗从她的眼神中读出了一种感情,那是一个母亲对女儿的呵护,那是一种老生常谈却每每提及必能彰显伟大的母爱。这种感觉,令夏朗尤为动容。他再次站了起来,对陈母庄重地说道:“阿姨,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待妙言的,我不会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陈母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点了点头。   离开陈家的时候,陈妙言送夏朗出来。大概是今天经历的事情太多了,两人也终于渡过了难关。他们觉得今晚的空气都格外清新。夏朗面对面拉着陈妙言的双手,眼神停留在了她的俏丽容颜上。陈妙言顽皮地一笑:“怎么这么看着我,不认识我啦,还是我脸上有东西?”   夏朗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你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感觉吗?”   陈妙言微笑着摇摇头。   “我觉得自己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又胡说!”   “没胡说,我说的是真的。跟你在一起,就像是做梦,有一种美梦成真的感觉!”夏朗的态度很是真诚。   陈妙言情到深处,不禁张开双臂抱住了夏朗:“那我们就不要让这场梦醒来,好不好?”   夏朗也轻轻拥她入怀,在她的额头上深深一吻:“对,你说得对,我这个梦要一直做下去,永远不要醒来。”   朦胧的月色,将两人的影子拖得长长的。一对儿恋人拥吻在一起,如胶似漆,今生今世也分离不开了。 第四章 荒废的酒店   离火市展开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反扒行动,夏朗依靠特情侦查员归心明的描述,成功端掉了一个犯罪团伙。这一天,夏朗正在办公室里签署几份有关于收尾工作的文件,突然手机响了,他看到来电显示的是一个许久未见的故友,不禁笑了:“这小子,怎么这时候打来电话了?”按下了接听键接通了。   陈妙言今天上午刚刚出庭,是有关于一件工伤索赔的。这一次,她拒绝了被告方的高佣金邀请,反而是成为了受伤建筑工人家属的代理律师。仅花了半个小时,就让被告方房地产公司的辩护律师哑口无言了。   虽然这一次没挣到多少钱,但是陈妙言的心情却格外地惬意。当夏朗下班后来接她的时候,她挽着夏朗的手臂,迫不及待地把这个消息告诉给了他。   夏朗听完后会心一笑:“隋少兵也算是有名的大律师了,没想到被你这么轻松地拿下了。还是我女朋友技高一筹,走,犒劳犒劳你!”   两人选择了一家中餐厅,在吃饭的时候,夏朗忽然问起了陈妙言最近有没有时间。   陈妙言问他什么事。   夏朗说道:“是这样的,我有一个老同学,是个作家。他最近在陵山县那边正在拍戏,顺便组织了一场同学会,我想带你一起去。”陈妙言一笑:“怎么,这么快就要带我去见你的朋友了吗?”   “快吗?我怎么不觉得,我反而觉得慢了。反正我请了三天假,怎么样,公主殿下,赏个光吧?”   陈妙言微笑着点了头。   陵山县位于离火市的南边,这里有一座影视城,虽然规模不大,但每年来这里拍摄的剧组也有两百多了。夏朗和陈妙言到了陵山县后,他先给老同学打了一个电话,约好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挂断电话后,陈妙言问道:“你这位老同学叫什么名字?”   “哦,张晋腾。”   陈妙言听到这个名字后,愣了片刻便不由笑了:“他不是写书的作家嘛,怎么拍起影视剧来了?”   夏朗摆弄着手机,在微信上联系参加同学会的几个人,头也不抬地说道:“他的一部小说改编成电影了,前两天刚刚开机。怎么,你认识他?”   陈妙言浅浅一笑:“那么有名,怎么会不认识呢?”   陵山县顾名思义,山多山高。夏朗驱车沿着弯弯曲曲的山路往上走,时不时还要看看导航。陈妙言很是诧异:“不应该去找酒店吗,你怎么开到山里来了?”   夏朗笑道:“别提了,张晋腾这小子不知道搞什么鬼,让我按照他发的地址过来。”   “喂,你该不会是动什么歪心思吧?”   夏朗苦笑:“陈律师,我哪儿敢啊?你是大律师,欺负了你,我自身难保;你说我把你卖到大山里,那更不可能了,你可是我的无价之宝!”   “哼,这还像话!”   车子在崎岖难行的山路上又行驶了十几公里,这才来到了一座山的山顶处。只见这里矗立着一座巍峨的宫殿式的建筑。而在外围,已经停满了好几辆车。夏朗和陈妙言下了车,二人都被眼前的这栋建筑惊呆了。   这栋建筑规模不小,占地足有大数千平米,通体哥特式建筑风格,上下六层。虽然不高,但是恢弘大气,颇有中世纪欧洲古堡的风韵。   不多时,建筑的金漆大门打开了,一个人走了出来。这个人留着背头,戴着一副眼镜:“夏朗,你小子终于来了。这可真是当了大官了,开始跟我摆起架子了是吧?”   夏朗也走上去,两人一见面就来了一个有力的熊抱。他调侃着:“你这张嘴就是爱损人,我就算当再大的官,也没你的名气大啊!好家伙,现在我去书店,那畅销书的书架上永远都有你的位置。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   没想到,还没等他开口呢,就听老同学惊喜地叫了出来:“陈律师,没想到你也来了!上次你帮了我大忙,我还没来得及感谢你呢!”   “张老师太客气了。”两人握了握手。这个来迎接二人的,正是当今炙手可热的小说家张晋腾。   夏朗看得一脸懵逼:“等一下……你们……你们认识啊?”   张晋腾笑着说道:“夏朗,你还记得我那时候给你打过电话,想让你帮我介绍律师吗?”   “嗯……想起来了,你说你的书被全本剽窃出版了。”   张晋腾点点头:“那时候你是一点儿老同学的情面都不讲啊,直接说工作忙,不肯帮我。那我就自己找啊,当时就是找的陈律师帮我打的这场官司!”   夏朗一拍脑门儿:“哦——原来如此呀!”   张晋腾转而问陈妙言:“陈律师,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你们是一起来的?”   没等陈妙言回答呢,夏朗搂住了她的肩膀,得意地向老同学炫耀:“晋腾,恐怕你得改改称呼了,来,见过你嫂子!”   “啊!”张晋腾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伸出一根食指在两人面前划拉着,“你们……在一起啦?”   “废话,要不然呢?”夏朗笑呵呵地说道。   张晋腾轻轻叹了一口气,那时候他委托陈妙言全权代理这场官司,还想过约陈妙言一起吃饭趁机展开追求攻势。没想到转眼间,她就成了夏朗的女朋友。不过他也没有太过伤心,因为张晋腾现在也有女友了。   三人进入建筑内,只见大厅内灯火辉煌,脚下的彩玉地板都可以映出人影,头顶上的水晶吊灯硕大无比,更是造价不菲。   这时候,一个身姿婀娜,长相甜美的女人走了过来。她二十多岁的年纪,皮肤白皙,一头长发散开,穿着打扮也很时髦。夏朗觉得这个女人有点儿眼熟,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她一走过来,就轻轻挽住了张晋腾的手臂。   张晋腾大方地向二人介绍:“来,向你们隆重介绍一下,我的未婚妻,汪绣钰小姐。这位是我的铁哥们,夏朗,现在是离火市刑侦支队的支队长;这位是他的女朋友,也是著名的大律师陈妙言。”   这个名字更耳熟了,可是夏朗还是没有想起来。他只是机械式的和汪绣钰握了一下手,互道一声“你好”。   当陈妙言和汪绣钰握手的时候,她说了一句:“这部电影汪小姐也有参与吧?”   夏朗终于想起来了,这是一个明星啊!以前在电视上见过的,难怪这么面熟呢。   汪绣钰含笑答道:“是的,这是晋腾的作品,所以导演也找到了我。”   “好了,这些话有的是时间聊,我们先上楼。”   夏朗发现了这里似乎哪里不对,他问道:“这酒店里怎么没见到一个服务人员呢,连前台都是空着的?”   张晋腾笑着解释说道:“你说对了一半儿,这里是酒店,不过荒废了。”   “什么?”   “原本啊,这是一个旅游景区,从南边的客房窗口就能看到影视城。可是名字不吉利,除了剧组,没人愿意来。这里的老板赔了个底儿掉,所以就荒废了。”   夏朗没说话,这里既然是荒废了的酒店,还这么干净,一定是有下文的。   果然,张晋腾继续说道:“酒店的老总,也是这次的影片投资人之一,我们还在这里拍了几组镜头,你现在看到这儿这么干净,那是因为我们前两天拍戏都收拾好了。”   陈妙言问道:“这里的名字怎么不吉利了?”她进来的时候没留心看名字。   张晋腾尚未来得及回答,夏朗就抢先说道:“不是酒店的名字不吉利,而是这个地方。”他沉默了一会儿,说了两个字:“陵山。” 第五章 同学会   张晋腾点了点头:“就是这个问题。也不知道那时候起名字怎么想的,叫什么不好,偏偏叫陵山,谁还敢来啊?”   四人到了二楼,这里早就备下了丰富的菜肴。厨师是张晋腾请来的。夏朗看看四周,不见一人,既然是同学聚会,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有呢?他问其他人在哪里。   张晋腾说道:“别急,这帮人啊,还跟上学的时候似的,一到饭点儿肯定就来了。哟,说曹操曹操就到啊!”   夏朗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只见那些许久不见而又十分熟悉的面孔一一走来了。三男一女,全都是夏朗的老同学。   一个穿着白色西装,蓝色衬衫的帅气小伙走到了夏朗的身边:“夏队长,真是久闻大名啊!”   夏朗苦笑:“这么多年,你可是一点儿都没变啊!”   陈妙言看了此人一眼:二十多岁的年纪,面容英俊,看上去有几分的潇洒。   夏朗向她介绍:“冯劲,我高中时期睡在我上铺的兄弟!老冯,这是你嫂子,认识一下。”   冯劲和陈妙言握了握手:“夏朗,可真有你的,这样的大美女都能被你追到手,你可真厉害!”他看了一眼夏朗,又对陈妙言说:“不过你可要当心,我这位老同学没别的本事,拈花惹草挺厉害的,当时学校里有不少女孩儿都被他的花言巧语迷住了。”   “冯劲,我看你是皮痒痒了吧?”夏朗正要起身,肩膀却被人拍了一下。   “夏朗!”   他回头一看,顿时笑了:“呦,委员长!”他马上站起来,敬了个礼:“委员长好!妙言,给你介绍一下,我们班的体育委员米俊才。这小子,人长得不怎么样,官瘾挺大的。当了个体育委员,整天摆个臭架子,我们都叫他委员长。”   米俊才一米八多的个子,身材魁梧,即便是穿着常服,还是能见到他身上凸显出的肌肉块。和他握手的时候,陈妙言觉得他力气很大。   接下来,那个有点儿肥胖的男人叫康定彦,外号叫老屁眼儿。康定彦捶了夏朗一拳:“都这么多年了,能不能不要叫我这个外号啦?”   剩下的一个女孩儿,身材微胖,戴着一副眼镜,看样子有点儿胆怯。她一直低着头,抬起眼皮看看众人,最后才走过来和夏朗打了一个招呼。“哦,妙言,这位是我们班上的……”夏朗竟然一时想不起这个女孩儿是谁了。   张晋腾在旁边开了一瓶红酒,说道:“夏朗啊,你绝对认不起来她是谁了。”   女孩儿主动对夏朗和陈妙言说道:“我……我是郑皓怡。”   郑皓怡!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夏朗张大了嘴巴,惊得下巴都快掉了。郑皓怡是以前夏朗高中时期班上的班花,她身材凹凸有致,个子高挑,美目流盼,皮肤白皙。可是看看眼前这位,体态有点儿肥胖,因为高度近视,眼睛快要眯成了一条缝儿。两边胖嘟嘟的脸庞上还带着许多的雀斑。   这可真是女大十八变啊。夏朗怎么都想不到,当初那个风情万种的班花,数年之后竟然变成了眼前这个样子。他正在惊疑之际,郑皓怡已经走到了另一边,坐了下来。   一张十人台,坐了八个人。除了汪绣钰和陈妙言,其余的六个人都是老同学。夏朗环视四周:“怎么,就你们几个吗?我以为同学聚会怎么都得凑足二十多人呢!”   冯劲接过了康定彦递过来的红酒,倒在了自己面前的酒杯里,说道:“唉,现在不比以前了,大家都忙。你像老屁眼儿,人家现在都是两个孩子的爸爸啦!百忙之中才来看看我们大家的。”   康定彦瞪了他一眼:“行啦行啦,不是说了吗,别再叫我这外号了。”   “行啊,老康,可真有你的。”夏朗问道,“你什么时候结婚的,怎么不给我个信儿呢?”   没等康定彦说话呢,米俊才就说了:“跟你说了也没用,你也去不了。”   “为什么呢?”   “老康人家现在不得了啊,是高级工程师。结婚,人家娶得是外国妹子,在希腊的爱情海举办的婚礼,你怎么去啊?”   夏朗由衷地赞叹:“老康,看不出来呀,可以呀你现在混得!”   康定彦脸都红了:“哪里哪里,我这是瞎混混。哪儿能和你还有晋腾比呢?你们一个是国家干部,一个是知名作家,我这……呵呵,没得比。”   “委员长,你现在干什么呢?”   米俊才笑着说道:“我现在跟朋友做生意,开了几家健身房。”   “好家伙,开了几家!你这是开连锁店啊。”冯劲笑道,“你们别看我了,这里面最惨的就是我,我现在是给别人打工呢,在一家装修公司当经理。”   张晋腾说道:“对,这次酒店重新装修了几间房子,是给大家住的,就是老冯搞定的。”   大家的目光同时看向了郑皓怡,自从她来到这里后,很少说话,这可一点儿都不像是她的性格。记得以前上学的时候,郑皓怡性格外向,活泼开朗,也经常和校外的几个社会混混儿在一起,怎么现在变得沉默了呢?   “班花同学,你怎么不说话了?现在在哪儿高就呢,跟大家说说呗。”冯劲给他倒了一杯红酒。   郑皓怡仍旧低着头:“我……现在是老师。”   “哎呦,咱们几个,就你和夏朗的工作最高尚了,来来来,大家举杯吧。”张晋腾张罗着。   夏朗不喝酒,只是倒了一杯饮料,和众人碰杯。   大家边吃边聊,话题也渐渐多了起来,唯有郑皓怡,一直坐在那里低着头,除非别人主动问起来,否则她什么都不会说,也不主动参与到大家的话题中来。   这顿饭吃到了晚上的十点多才散。张晋腾带大家到了六楼。他说道:“其余的几层房子都没有收拾,只有六层是干净的。”说着,他把各个房间的钥匙分给大家。   把钥匙塞到夏朗手里的时候,他坏笑着:“给你找了一间隔音最好的大床房。”   夏朗可不是他想象的那种人,他说道:“能不能给我们两间房?”   “咋地,你和嫂子还分居啊?”   “瞎说什么呢,我们可没你那么不要脸。”   张晋腾有点儿为难:“大哥,你这可难为我了。我们是因为拍摄需要,所以临时收拾了几间房间,这都是按照人头来的,多余的可没有。本来还空着一间房,但那是给另一个同学准备的。”   夏朗皱眉问道:“谁呀?”   张晋腾看了看陈妙言,又看看夏朗:“我可以说?”   “说呗,这有什么啊?”夏朗不明白了,怎么会有人还没有到呢?   “给于小彤准备的。”   夏朗听到这个名字,顿时愕然了。陈妙言察觉到了男友的异样,便问道:“于小彤是谁?”   夏朗说道:“哦,没事。”他转而问张晋腾:“这么说,她还没有到?”   “没有。”   “那好,我暂时住在那间房里。妙言,你今晚早点儿休息吧。”说着,夏朗把钥匙交到了她手里。   陈妙言没有说话,只是她觉得,从听到于小彤这个名字后,男友的举动有一些怪异。   酒店虽然荒废了许久,但是客房里的布置还是很干净的,各种设施也是一应俱全,虽然达不到一个五星级的标准,但是三星酒店的级别肯定是够了。   夏朗一进入房间,便把自己扔在了床上,他仰头看着天花板,双手枕在脑后,心中反复念叨着那个名字:于小彤。 第六章 你们俩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时间回到了夏朗上高中的时候,班主任站在讲台上铁青着脸,而身为副班长的于小彤站在旁边止不住哭泣。班主任看着面前站着的三个人:“只有你们三个进出过教室,班费肯定是你们拿了,老实承认什么事都没有,不然的话我这就报警把你们三个都抓起来!”   这三个同学原本全都低着头,听到老师说要报警,全都抬起了头:“我没拿过啊!”“老师,真不是我拿的!”“老师,我就进来拿校服,我根本没动过钱!”三人各有各的说法。   于小彤那时候学习成绩优异,是副班长,人长得也很漂亮,她低声抽噎着。身为副班长收齐了班费,可是去上了一节体育课回来后,班费却不见了。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班主任吼道:“你们没人承认是不是?好,既然是这样的话,那我只有搜了。反正报警的后警察也会来搜的!”   大家都已经是高中生了,知道有自己的隐私权,可是除了这样,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只是,这样一来的话,恐怕三名同学在班里都没有面子待下去了。班主任知道这个做法欠妥,实属无奈之举。   “闫老师。”夏朗忽然站了起来,“我有办法查出是谁拿了班费。”   班主任和所有同学的目光都看向了夏朗,夏朗慢慢走到了讲台前,依次看着三位同学,然后转头对班主任说道:“先让大家都出去吧,这三个人留下来。”   班主任狐疑地看看夏朗,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有办法。但是这个夏朗平时确实“诡计”百出,经常能出其不意,或许他真的有良策。于是,班主任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让大家全都出去了,在教学楼下等着。   夏朗看看旁边的于小彤,微微一笑:“大班长,别哭了,这么点儿小事你还哭鼻子。”于小彤觉得夏朗根本不可能体会她的心情,身为副班长,丢了班费,这下自己的副班长肯定是要保不住了。丢了“官”还没什么,可万一到最后班费找不到的话,老师让她来出这笔钱,甚至有的同学也会说她“监守自盗”。都说男人好面子,其实在校园里,女生也会在乎自己的“名声”。   她止不住哭泣,夏朗说道:“好啦好啦,怎么还哭呢?”于小彤两只眼睛肿得像核桃一样:“夏朗,你……!”   “哎,你别冲我来呀,我又不是偷班费的人。”夏朗抠着鼻子说道。   班主任看不下去了:“夏朗,你就别贫了,说正事吧。”   夏朗这才转回身来,依次从三人前走过。这三个人都是他的同学。平日里朝夕相处,虽然不说感情有多好,但是大家也并非那种见面连招呼都不打一个的。只不过此时,夏朗的眼神在三人的脸上逐一掠过,三人都情不自禁地抖了一下。   有一个叫王德凯的同学说了句:“夏朗,你可别胡来啊,一定要有证据才行呢!”他不知道夏朗几斤几两,万一这要是搞错了,冤枉了自己,那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   夏朗冲他笑了一下:“你可以出去了。”“什么?!”不要说王德凯了,就连班主任和于小彤都惊讶万分。   夏朗却信心十足:“小偷不是你,你可以出去了。”   王德凯听到这话,忙不迭地出去了。班主任觉得夏朗有点儿胡闹了,他刚才问了那么多遍,都没有找出偷钱的人,夏朗只是看了一眼,就放走了王德凯。他叫了一声:“夏朗,谁允许你让他走的?”   夏朗看着面前的两个“嫌疑人”,头都没回,只是摆了两下手说道:“放心好了,绝对不是他的。至于剩下的两个人么……”他的目光滴溜乱转,在两人的脸上打量着。   这两个人汗都要出来了。那个叫徐明的结结巴巴地说道:“夏……夏朗,你……你可要看准了,不是我啊!”   夏朗微微一笑:“没错,也不是你,你也可以出去了!”   这人如得大赦,赶紧走了。   这叫什么啊?对方一句话,就放了两个人走。班主任觉得夏朗是在胡闹呢。他吹胡子瞪眼的:“夏朗,你干嘛呢?一下子就放走了俩人!”   而于小彤更是叫苦不迭,没有了嫌疑人,那么就意味着她可能真的是监守自盗了。一想到自己工作失误,还要蒙受不白之冤,她都快急死了:“夏朗,你到底行不行啊?”   “嘘——”夏朗把食指放在了嘴唇间,示意他们不要出声。班主任可要气坏了,自己堂堂一位人民教师,居然被学生这么瞎指挥。   仅剩的这一名学生叫安庭和,他脸色苍白,自然垂放的两只手不由自主地颤抖着,额头上也冒出了汗珠子:“夏朗,你可不能冤枉好人啊!”他强行控制着,才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   “哟,出汗了呀,赶紧把校服脱了吧,看把你热的。”说着,他伸手去扒对方身上的校服。安庭和急忙挣扎,他这一动,“啪”的一声,从身上掉下来了一只塑料袋,里面装着花花绿绿的钱。   班主任和于小彤惊得睁大了眼睛。安庭和知道瞒不住了,面如死灰。   夏朗得意地一笑:“体育课,大家跑完了八百米,然后又是做操又是打篮球的,早就一身汗了。谁还会专门跑回教室拿校服呢?”说完这句话后,他又转回身对班主任说道:“闫老师,班费找回来了,这件事情就不要张扬了。安庭和也是第一次犯这种错误,鬼迷心窍了,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于小彤一双美眸不禁悄悄打量起了夏朗。   随后,班主任对全班宣布,班费是掉在了地上,大家都没有注意而已。一场风波就此消弭于无形了。   第二天,夏朗在课间的时候看着一本《无人生还》,于小彤忽然走过来了,将一包零食放在了他的桌上,扭头就跑掉了。“喂……”夏朗喊了她一声,可是她根本不理会。他看到除了这包零食外,还有一张纸条:谢谢你。落款是YXT,还有一张笑脸。   夏朗看着纸条笑了:“这丫头……”   “看什么呢!”旁边的张晋腾一把抢过了纸条,“啊哈,大胆淫贼,居然敢勾引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夏朗捂着嘴巴摁倒在了椅子上,他小声说道:“你要是说出来了,于小彤可就没面子了,你做事怎么不长脑子呢?”   张晋腾好不容易才挣脱开,整整衣服问道:“说正经的,你们俩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夏朗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书:“别瞎说,没你想得那么龌龊!”   “于小彤不错啊,你还不满意?”   “我和她没关系!”   张晋腾咧嘴笑了:“别逗了,人家都给你递纸条了。哎,告诉我,偷班费的是谁?”   “没人偷班费,老闫不是也说了吗,是个误会。”“切,上坟烧报纸糊弄鬼呢?昨天,王德凯和徐明都先出来了,只有安庭和最后才出来的。偷钱的八成是他吧?”   “谁跟你说的?”“这种事情还用得着别人说吗?用脑子想一想就知道啦!”张晋腾面有得色。   “呵呵,你这脑子,将来不写侦探小说可惜了!”   夏朗躺在了床上,又想起了这一幕。似乎从那件事之后,班里不知道怎么就盛传开了他和于小彤是一对儿的消息。而于小彤,从此以后看夏朗的眼神也和别人不一样了,每次都是那种……饱含深情的。 第七章 原来我女朋友这么厉害啊!   “咚咚咚”,门外有人敲门。夏朗翻身下床,打开门后,看到了张晋腾。   “还没睡?”   “睡不着,过来看看你。”   “进来吧。”夏朗把他让进了屋,两人坐在了沙发上。张晋腾拿出了香烟递给他,说道:“怎么样,还住得惯吗?”   “咳,没什么住不惯的。不过我也真服了你了,这种地方你都找得到。”夏朗接过他递来的香烟,点燃后吸了一口。   张晋腾自己也抽了一支烟,说:“这里离着拍戏的地方近,我工作方便,站在外面就能看到影视城。”   “你工作是方便了,害得我们翻山越岭地来看你。不过话说回来了,你写的书可真不咋地!”   张晋腾知道自己这位老同学的脾气,他的眼里只有案子,别人再高的成就在他看来都不值一哂。张晋腾笑道:“那是那是,我这是编的,你都是玩真的。可有一点你别忘了,我编的这些搬上了大荧幕,人们都能看到。你干的那些事啊,媒体不说,谁知道呢?”   夏朗笑道:“那是那是,也就是那些不明真相的群众捧你的场。”他见张晋腾正要反驳,急忙说道:“哎,你可不要以为我是瞎说啊。我告诉你,我和我前女友看过你的电影。”   “嘿嘿,怎么样,不错吧?”   “别提了,看完后我就和她分手了。我说你电影有毒是吧?”   “靠,你这是盛不上饭来怨勺子,拉不屎来怨茅子啊!”张晋腾忍不住怼了一句。   夏朗笑了:“你比自己比作厕所啊?”   “得,我好心好意来看你,反倒被你怼一顿,那我走了。等明天于小彤来了,有的是你受的。到时候我就告诉陈律师,就说你们高中时候有一腿,逛过街、吃过饭、没事就去电影院;日租房、小旅馆,还往小树林里钻!”张晋腾不愧是是写书的,随口一说就这么押韵。   夏朗笑了:“好好好,算你狠,我服了行不行!”   两人哈哈一笑,玩笑而已,谁也不会当真。   “明天于小彤就来了,你没点儿想法吗?”   夏朗苦笑:“我能有什么想法,如果我有想法的话,何必等到今天呢?对了,我得提前告诉你,明天不要在妙言面前瞎说,要不然我就把你上学的那点儿糗事全都告诉汪绣钰。”   “知道,知道。”张晋腾连连点头。   与此同时,在隔壁的房间里,陈妙言辗转反侧,这是她第一次和夏朗出来游玩。亢奋之余也有几分的小遗憾,张晋腾是之前就打过交道的,这样的人还好。但是夏朗的那些同学,陈妙言并不熟,有点儿拘谨,尤其是那个叫冯劲的。陈妙言并不是很喜欢和这样的人接触,甚至有点儿抵触的情绪。   住在陈妙言隔壁的,是那个叫郑皓怡的女孩儿,她刚洗漱完毕,关灯上床睡觉了。   住在郑皓怡南边那间房的,是米俊才,此时他正在拿着手机找信号:“妈的,晋腾找的这是什么鬼地方,连个手机信号都没有。”   而康定彦则在最南边的那间屋子里,他洗漱完后躺在床上,正在和自己的老婆打电话。   第二天天亮了,张晋腾作为东道主领着大家在附近的山上转了转,他说道:“现在这里景色不行,冬天快到了,山都秃了。要是夏天来呀,这里的景色很美,简直是鸟语花香。现在鸟没了,花也没了。”   夏朗担心陈妙言走不惯山路,两人一直都拉着手。他对于老同学的介绍并没有放在心上,同学聚会嘛,叙旧才是最重要的,看不看风景无所谓。   米俊才的体力最好,始终走在了最前面,他时不时还要停下来等大家跟上来。   康定彦喘着粗气:“委员长你走慢点儿行不行?我们这老哥儿几个哪儿更跟得上你的步伐啊!”   冯劲在一旁打趣道:“怎么,你这创造了两个孩子的爹,还这么玩命透支肾啊,怎么这么快就不行了?”   “随便你怎么说!”康定彦不以为意,“好歹我现在不像某些人,还是单身狗呢!”   这句话,噎得冯劲哑口无言。他憋了半天,突然对张晋腾说道:“哎,晋腾,你不是说今天于小彤会到吗?反正夏朗有了漂亮的陈律师了,我追于小彤你们没意见吧?”   这句话一出口,张晋腾便看到了夏朗射来了一道带有杀气的目光,他急忙说道:“这可不怪我,这……这……哎呀,冯劲,你他妈说话不过脑子啊?”一边说,眼神一边往陈妙言那边瞅。   陈妙言似乎也觉察出了什么,她看着夏朗。夏朗的脸色只是稍微有点儿难看,他看向了女友:“怎么了?”   陈妙言冲他微微一笑,轻轻摇摇头:“没什么。我们走吧。”见二人走远了,张晋腾小声对冯劲说道:“你也真是的,明知道夏朗他对象在旁边,还提于小彤。”   冯劲轻笑一声,表情极度轻蔑,自己往前走了。   几人登上了旁边最高的那个山顶,一览众山小。米俊才高举双臂,大声喊了声:“喂——”声音形成了巨大的回音,在山谷中久久回荡。   唯一的遗憾是山顶的风太大了,吹得人面皮生疼。张晋腾从背包里拿出了矿泉水,然后架起小锅烧开了,给大家分别倒了一杯热水,众人多少能暖和点儿了。   “这地方,不开发成景区可惜了。”康定彦说道。   “这地方叫陵山,可不是如来佛的灵山,这么不吉利的名字,也难怪没人愿意来。”夏朗往火力添了一把柴。   而这时候,张晋腾正在打电话,却始终不通。他皱着眉头:“怎么没人接呢?”   “怎么了?”   “哦,我在联系于小彤,打她电话一直没人接。”   “她到了吗?”冯劲问道。   张晋腾回答说道:“之前联系过,她说她今天上午就能到,可是这都中午了,却还没看见她人呢。”   “会不会有事路上耽搁了?”康定彦在一旁猜测着。   张晋腾摇了摇头:“谁知道呢?”   中午,大家就在山上随便吃了点儿。到了晚上的时候,众人一起在厨房里做饭。陈妙言看着夏朗笨手笨脚地切丁,那些切出来的菜大小长短不一。她问道:“原来你不会做饭啊?”   夏朗苦笑:“唉,不是不会做,是做出来没人吃而已。”   张晋腾笑着说道:“嫂子,你还是帮他一把吧,要不一会儿做出来的饭菜指不定毒死几个人呢!”   陈妙言让夏朗站到了一边,她系上了围裙后开始熟练地切菜,然后下锅,炒熟后起锅,动作潇洒帅气,一气呵成。装盘后,香气四溢,令人闻一下就口唾生津。   夏朗由衷地赞叹:“我的天啊,我……我第一次看到你下厨,原来我女朋友这么厉害啊!”   陈妙言说道:“小的时候,我老妈不在家,都是我下厨的。”   八个人做了十几道菜,端上餐桌后,每个人都张罗着:“来来来,这可是我的拿手菜,赶紧尝尝!”冯劲问夏朗:“夏队长,哪道菜是你做的?”   夏朗搂着女友的肩膀说道:“对付你们这群馋鬼,用不着我出马。我们家派一个代表就好了,呶,这道宫保鸡丁就是你嫂子做的。”   “哎哟,那我可得尝尝!”冯劲拿过碗来,扒拉了一筷子。   “哎,郑皓怡,哪个是你做的菜?”康定彦见她一直没说话,便找了个话题。   郑皓怡看了看大家,有点儿紧张地说道:“我……我没有做。” 第八章 失踪的老同学   大家的眼神先是看了看郑皓怡,她低着头,甚至不敢看在座的任何一人,目光始终和大家回避着。众人的目光又都看向了张晋腾,夏朗还好,但其余的三人的目光中明显带着埋怨的意味。他们似乎是在责怪张晋腾,这种无趣的人没必要邀请了嘛,氛围都被她一个人拉得低沉了。   张晋腾的脸上也是红一阵白一阵的,他招呼着大家:“没关系,我也没做,哈哈,管它是谁做的呢,都吃吧,吃吧!”   晚饭过后,大家坐在了大堂的休息区里聊天,张晋腾却走来走去,他今天一整天都在尝试和于小彤联系,可是始终没有进展。冯劲坐在一边和康定彦还有米俊才打扑克斗地主,郑皓怡则坐的远远的,好像是有意和大家保持距离。   陈妙言和夏朗坐在了一个大沙发上,她小声地问夏朗:“于小彤是什么人?”   夏朗回答道:“一个老同学,是我们上学时候的副班长。”   “哼,不要装蒜,我问你们是什么关系!”   夏朗一愣:“原来你还记着这事呢啊?好好好,我老实告诉你,你不要生气好吗?”   陈妙言故作高姿态:“那要看你说得是不是实话了。”其实她已经在心里猜测了,于小彤会不会是自己男友的初恋。   夏朗这才说出了高中时期的那段经历,自己因为帮助于小彤找到了失窃的班费,她对夏朗莫名感激,也暗生情愫。“那时候都还是懵懂无知的小孩子,我也没往这方面想过,我真没有和她在一起,我向你保证!”   “她不是你的初恋?”   “怎么可能呢?我的初恋是在警校的时候。”   “哦,那你的初恋是谁?从实招来!”陈妙言瞪着夏朗。   “这……”不是要说关于于小彤的事吗,怎么好端端的话题就扯到了夏朗的初恋身上?夏朗正在迟疑间,张晋腾走了过来:“夏朗,于小彤还是没有联系上。要不你跟我下山去看看吧,我总觉得不放心。”   夏朗尚未开口,他旁边的陈妙言就说话了:“我跟你们一起去。”夏朗点了点头。   三个人加上汪绣钰,大家向其余的四个人打了声招呼后就开车下山了。   其实夏朗内心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同学会有人放鸽子不来,这也是常事了,他不明白张晋腾为何如此紧张。   路上的时候,张晋腾才说出了实情:“老实说,一个人不来就不来了,这也没什么。但关键是……于小彤是这次同学会的组织者啊!”   夏朗一听这话,手一颤,原本开车的他差点儿翻到下面的山崖去。吓得车里的人都一阵惊呼。   “当心点儿啊!”陈妙言责备男友。   夏朗问道:“这次的组织者不是你吗?”   张晋腾皱着眉头:“事情是这样的,前不久我去了一趟南京参加我新书的签售会。没想到于小彤那天来我签售会了,她老家是南京的,上学的时候不是回户籍所在地考试了吗?老同学很多年没见了嘛。她就提起来要办一次同学会。我一开始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我觉得大家天南海北的,都有家有业,办一次同学会哪儿有那么容易?我只是随口答应下来了。没想到,她往心里去了,基本上每天都给我打电话,问同学会的事情。”   夏朗沉默了,这么看来的话,于小彤的这种行为确实很怪。   张晋腾继续说道:“后来,就是我来陵山县拍戏了。我说我现在很忙,我也只能有两天的休息,她说两天就够了,然后她给了我一个人名单,后面都有电话。让我按照这个名单联系人。尤其是你,夏朗,于小彤说无论如何都要让你来这里!”   夏朗心中越想越觉得奇怪:于小彤既然是组织者,为什么她不主动联系自己呢?还有,她为什么要让自己必须来这里?他想起了于小彤离开学校的那一晚,因为要回到自己的户籍所在地考试,她在距离高考两个月时候回南京了。临走前一晚的自习课上,于小彤给夏朗递了一张纸条,约他下了晚自习在操场见面。   可是夏朗根本就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只是回了一张纸条:大晚上的我可不敢去操场,万一你把我劫了呢?劫财劫色我都吃亏啊!你明天就要走了,祝你一路顺风吧!他把纸条递还给了于小彤后,也没有放在心上。毕竟,夏朗当时没有去仔细想过这些问题。   转眼间,驱车来到了山脚下,这一路上都没有见到人影,更不说一辆车了。   “于小彤有没有说过她怎么来这里,开车还是……?”   张晋腾摇了摇头:“会不会是出什么事了,要不要我们报警?”   夏朗觉得还没有到那种地步,他思索了片刻,问道:“于小彤知道这里吗?”   “当然知道了,那时候你们大家确定都来后,我就选择了这个地方。第一时间我就告诉了于小彤,其余的人,包括你在内,你们都不知道的。”   “那时候你是怎么说的?”   “我拍了几张照片,发了个定位给她。”   “她有没有说什么?”   张晋腾摇了摇头:“没有回复我。”   “你什么时间联系不到她的,今天上午吗?”   “嗯,今天早上我给他发了微信,但是她没有回我,后来我给她打电话也没人接。情况就是这样。”   夏朗没有说话,他们现在已经来到了山脚的位置,上山的路只有这一条。那基本可以肯定了,于小彤根本没有来过。   可是夏朗自己的内心还是有疑惑。   汪绣钰说话了:“是不是你同学根本没来啊?这人也太不靠谱了,她组织的活动她还不来。”   张晋腾让女友先不要说话,他想知道夏朗是怎么看这件事的。   夏朗也是同样的看法:既然这次同学会是于小彤张罗的,那么她不可能不出现的。还有,她让张晋腾一定要邀请夏朗到场,不会只是想叙旧吧?   在见到于小彤之前,这些问题的答案很难知晓。夏朗说道:“先回去吧,暂时联系不上也没有办法。”他甚至开始在内心猜想,是不是于小彤在路上遇到了什么意外,比如车祸,所以一时间和众人联系不上。   他拿出了手机搜了一下,甚至还给县交通局打了一个电话咨询此事。但是那边告知夏朗,陵山县最近三天都没有接到重大交通事故的出警,只有两三起小刮擦。   回到了酒店后,夏朗和陈妙言坐在房间里聊着。陈妙言看到夏朗眉头深锁,知道他是在为同学担心,安慰说道:“你别担心,也许于小彤只是遇到了一点儿麻烦呢!”   夏朗摇了摇头:“我总觉得这件事情有点儿蹊跷。她为什么要组织同学会,为什么她不亲自出面,为什么只有我们六个同学露面呢?”   “夏朗,夏朗快开门啊!”有人激烈地砸门。夏朗打开后,看到了一脸焦急的张晋腾。   “怎么了?”   “我……我发现于小彤!”张晋腾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面无血色,惶恐不已。   “在哪儿?”夏朗察觉到了不妙。   在一间客房,距离众人所住的房间隔了十几间客房。屋里面,正传来了一阵手机铃声。而在门外,张晋腾正在拨打着于小彤的电话。这间客房的房门布满了灰尘,诡异的一幕让所有人震惊不已。 第九章 等来的尸体   张晋腾有一本书,叫《雪人山庄》,是最近悬疑类畅销书之一。他这次来陵山县拍戏,就是根据这本书改编的。当时为了取景,投资人专门找剧组商量过,取景地安排在了这家废弃的酒店里。但是为了节省人力,只是大致收拾了一下大堂、餐厅和个别的几间客房。   手机铃声传出的这间客房,并没有收拾过。   一门之隔,废弃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房间,里面竟然会传出于小彤手机的声音,所有人都惊住了。夏朗看了看门把手,上面的把手很干净,没有灰尘。看来最近这段时间的确是有人进去了。   “晋腾。”   “在这儿呢。”张晋腾被夏朗一叫,醒过神来。   “你有这屋的钥匙吗?”   “我……我去找找。”张晋腾说完后,就跑去拿钥匙去了。当初他决定安排同学们住在这儿的时候,投资人给了他一个钥匙盘,上面全都是各个房间的钥匙。这家酒店极力打造复古风格,所以并没有像别的酒店一样准备房卡。   在那个密密麻麻的钥匙盘上,夏朗找到了房间的钥匙,他打开房门后,却发现了蹊跷之处:房间里的防盗链居然被挂上了!他再抬头望房间中望去,黑漆漆的,仅有走廊里微弱的光线汇聚成了一条直线照射进了房间里。   而在这条光线的尽头,夏朗看到了一双悬空的人脚!只是一瞬间,夏朗觉得有一股凉气窜上可脊梁,他大叫一声:“里面有人!”飞起一脚,踹在了门上。但是防盗链很结实,没有断开。又来一脚,门晃了晃,防盗链还是没有断。   “我来!”米俊才走过来,一脚飞踹。“咣”的一声,门终于打开了。大家也终于看清楚了屋内的情形,一个女人吊死在了屋内!绳子的另一头是系在了空调的出风口上。她的脚下是倒下的圆凳。   大家七手八脚地把这个人放下来,尸体已经凉透了。陈妙言看到这样的场景,也大为惊讶,她不敢上前去看,但是凭内心的直觉,她觉得这个女人可能就是大家一直在苦苦等待的于小彤。   而郑皓怡更是害怕得浑身发抖,躲在了门外,蹲在地上,身体缩在了一起,甚至开始哭泣。   夏朗打亮了手电筒,对尸体情况做了初步的判断:“看情况,是缢死的,死亡时间至少有十个小时了。”   “夏朗,好像是于小彤。”张晋腾神情紧张,他拿来了一个包:“找到了这个。”   “在哪儿发现的?”   “桌子上。”   夏朗接过来,这是一只紫色的女式包,打开后,看到里面有一些日常的女性用品,在这里面翻了翻,最后在带拉链的内兜里翻出来了一张身份证,上面的名字正是于小彤!所有人看到这个结果后,都大吃一惊!当年还是同窗,哪想到今天再见面,她竟然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张晋腾更是如此,他苦苦联系了一整天,没想到于小彤早已横死了。   “晋腾,你今天一共给于小彤打了多少次电话?”   张晋腾拿出了手机翻看通话记录:“差不多二十多次。”   夏朗站起身来,在屋子里翻找着于小彤的手机。最后发现,这个最新型号的苹果手机正插着充电器充着电。他看到后,突然变得沉默了。   在这些人里,夏朗无疑是最专业的一个。大家都等着他拿主意呢。   “夏朗,接下来该怎么办?是不是要先联系于小彤的家人?”张晋腾问道。   夏朗咬着牙说出了两个字:“报警!”   “啊?”   “于小彤可能不是自杀的,先报警!”夏朗一字一句,十分肯定地说道。   一个小时后,陵山县公安局赶到了这里。带队的是陵山县公安局刑警大队的大队长邝树才。法医后来经过了详细检验,证实死者于小彤确实是自缢身亡,没有明显外伤,脖子上也没有第二道勒痕。但是痕检科的同事却发现,那只倒下的圆凳上,并没有踩踏的痕迹。也就是说,于小彤是被人吊上去的!   邝树才对夏朗说道:“夏支队,还是你行啊,一眼就看出有问题了。”   夏朗却摇了摇头:“我只是看出了手机的问题。既然死者要自杀,为什么还要把手机充上电呢?很明显,凶手的目的是想让死者的手机保持畅通,甚至……是为了让我们发现尸体在这里。”   “这是密室杀人?”   夏朗点点头:“我们是撞门进来 ,门上挂着防盗链。”   除了试图开门的夏朗,痕检科没有在门把手上找到任何的指纹,而屋内的脚印很杂乱,夏朗等所有进屋的人,全都要配合警方提取脚印,以确定凶手的痕迹。   而参加同学会的几人,也自然成为了警方重点排查的目标。就连夏朗自己也不例外。他结束被询问的流程后,来到了旁边的休息区,冯劲手里夹着一支烟,脸色苍白,抽烟的时候,夹着香烟的手都是颤抖着的。   另一边,坐着也刚刚被询问完的康定彦,他愁容满面,放在茶几上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   见夏朗回来了,这俩人同时叹了口气。虽然说上学的时候和于小彤的关系说不上多好,可毕竟是自己的老同学,看着她惨死,谁的心里都不好受。   “这人怎么好好的就死了呢?”康定彦两道眉毛挤在了一起。   冯劲也感慨了一句:“世事无常啊!”   夏朗自己也点上了一支烟,觑着眼睛:这家酒店荒废了这么久了。只有自己和同学这八个人住在这里,没有外人来过。丁晓彤死亡时间还不到72小时。凶手难道是在这帮人里面吗?夏朗的目光看向了冯劲,而后又看看康定彦。两人都是愁容满面的样子。   下一个回来的,是郑皓怡,她低着头。三人见她回来了,似乎都有问题想问她。可是最后又都作罢了,这个形象大变的班花很沉闷,估计除了警方,他们也问不出什么来。   夏朗又看着郑皓怡,她的眼睛红肿,明显是刚刚哭过。郑皓怡上学的时候和于小彤关系很好吗?夏朗想不起来了。   接着,米俊才回来了。他坐在了夏朗的旁边,也不管桌子上是谁的香烟,拿起来点上了一支,吸了一大口说道:“夏朗,你是警察,你觉得谁可能是凶手?”   夏朗摇了摇头,他一句话都没有说。除了凶手身份,夏朗还比较在意一点——密室。这是一间密室杀人案,关键是密室是怎么布置的?他和米俊才足足踹了三脚,才把门踹开。而后来的陵山县公安局的痕检科同事也做过相关的取证了,防盗链和门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凶手杀了人,是怎么挂上防盗链的?   接下来,陈妙言、汪绣钰以及张晋腾都陆续回来了。警方在完成了相关工作后,也都撤走了。邝树才和夏朗打了声招呼,说有结果肯定会告诉他,然后就离开了。   八个人坐在了一楼大堂的休息区,谁都没有动。所有人都在思考着这个问题。张晋腾本就是写悬疑小说出身的,他问道:“会不会是外来人作案呢?”   “动机呢?”夏朗提出了质疑,“外来人员没必要翻山越岭地杀人,何况还布置了一个那么精密的密室。再有,凶手在杀人后,把于小彤的手机充上了电,这明显是要我们发现她的尸体。更何况,于小彤的随身物品都在,不会是外来人员作案的!”   米俊才皱起了眉头:“你怀疑我们?” 第十章 我怀疑凶手可能是张晋腾!   从南边涌来了一片乌云,将本就暗淡的月色彻底遮掩住了。夏朗抬头看了一眼房间号,6012。这就是发现于小彤尸体的房间。他弯下腰去,发现门锁没有被破坏的痕迹,屋子里到处都是灰尘,只是偶有几处有擦拭过的痕迹。   凡是密室杀人,行凶的过程不一定多高明。真正高明的,在于凶手可以全身而退。一定是在门锁上做了手脚。夏朗仔细看了一下,他回想着发现尸体时的经过。这种门锁属于老式的圆头转锁,没有什么文章。真正有问题的在于门板后,位于圆头锁上方的防盗链。   防盗链目前应用比较广泛,只能在屋内悬挂上。夏朗之前也看过几则案例,其中不乏密室杀人。他记得其中有一件案子是这样的,凶手模仿着《柯南》里的桥段在门外将防盗链挂上了,但最后警方根据防盗链上留下的透明胶带痕迹推断出了布置密室的手法,从而成功将此案告破,擒获真凶。   可是夏朗打亮了手机的手电筒设置,聚光在了防盗链上之后,没有发现任何的痕迹。这条防盗链通体金色,除了偶有点点锈迹以外,肉眼看上去就像是黄金铸成的一样。夏朗一时无法明白,凶手究竟是怎样布置密室的。   他接着往屋里走,来到了于小彤遇难的地方。仰头观看,绳子是被挂在了空调通风口的地方。出风口被不锈钢的格栅挡住了。每个格栅的空隙大概有一指宽左右,夏朗戴上了一副白手套,站在床上伸手试了试格栅的力度。格栅很结实,足以吊死一个人。   但是于小彤死的时候,是面向床铺及门口的方向,背对着窗口那边,脚下虽然倒着一只圆凳,但是上面并没有她的足迹。很明显,是有人故意布置好现场,伪装成她自杀的样子。这个人会是谁呢?   因为酒店荒废得太久了,所有的摄像头都没有。凶手一定是熟知这一点,所以才敢下手在这里杀害于小彤。只是有几点说不通:第一,这个地方是张晋腾安排的,于小彤之前并不知道这里,她是怎么来这儿的?既然来了,为什么不知会大家呢?第二,从凶案现场的环境看,这里被封闭了许久,但是并不凌乱,死者于小彤的身上也没有明显挣扎搏斗的痕迹,说明她和凶手应该是认识的。那么这个人,就应该是自己老同学中的一人!第三,这间房间一直没有开放,为什么于小彤会和凶手来这里?   熟悉环境,知道于小彤要来,还能顺利把她约到这个地方的只有一个人了。夏朗心中的这个名字正要呼之欲出。   “啊!”门口传来了一个人的惊呼。   夏朗转身望去,见到张晋腾来了。他手里拿着一瓶红酒,还有两根蜡烛和几张放在不锈钢盆里的纸钱。   “你可吓死我了,我以为于小彤还魂了。”张晋腾心有余悸地说道。   夏朗走出了屋子,问他来干什么来了。   张晋腾的眼圈有点儿红:“好歹同学一场,我来拜祭一下她。”但因为有警方的警戒线阻隔着,他只是把这些东西放在了门口的位置,倒上了一杯红酒,点上了两只白色的蜡烛,然后焚烧纸钱。一边烧一边念叨着:“小彤,老同学啊,来收钱啦,快收钱啊……”声调呜咽且悲凉。   那些花花绿绿的冥币在火焰中扭曲成了黑色的灰烬,张晋腾点上了一支烟,又给了夏朗一支:“凶手真的会在我们这些人当中吗?”   夏朗拿出打火机,点着了香烟后,觑着目瞅着跳动的火焰,一句话都没有说。   张晋腾看着他说道:“你是警察,查案是你的本分。”愣了半晌,他又感慨说道:“要真是咱们的老同学,那他妈可真够讽刺的。”他抽完了这支烟,纸钱也全都化为了灰烬。张晋腾起身,慢慢地踱着步子走开了。   夏朗看着他的背影,两道剑眉紧紧锁在了一起。   到了深夜的时候,夏朗接到了陈妙言发来的微信:“我知道你一定没有睡呢,来我房间坐会儿吧。”他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不由会心一笑。陈妙言虽然是大律师,见多识广,法庭上也可以唇枪舌剑,可毕竟是一个女孩子。住在刚出了人命的酒店,有谁会不害怕呢?   他走到了隔壁房间,敲了敲门。房门拉开,陈妙言站在了门后,请夏朗进屋。夏朗进去后,看到这间房间和自己住的那间房没什么区别,设备什么的都一样。他问道:“住得还习惯吗?”   没想到,陈妙言拉着他偷偷走到了一边,小声说道:“我怀疑凶手可能是张晋腾!”   夏朗一愣,问道:“理由呢?”   “一直都是他从头到尾联系这些人,他说是于小彤让他联系的。他为什么那么听于小彤的话?再说了,自从我们来到这里后,一直是他在联系于小彤,什么都是他说了算的,我们也相信他说的是真的,你不觉得太奇怪了吗?”   夏朗坐在了沙发上想了片刻,说道:“这些情况我刚才也想了,他……现在的确是有重大的作案嫌疑。但是有一点我想不明白,如果凶手真的是他,这么做不是太明显了吗?”   陈妙言轻轻叹道:“我只是说出我内心的想法,供你参考而已。但是……”她忽然停住了。   “嗯?”   “我有一种感觉,凶手就在我们身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陈妙言的脸色略微苍白,双肩轻微地颤抖着。她不可能不害怕的,她只是律师,她所接触的刑事案件无非都是堆放在案头的文字。当她真正置身于案发现场,而且目睹了于小彤的惨死后,心里已经恐惧到了极点。她不敢去想,每当闭上眼睛,似乎那股恐怖的气息就掺杂在了空气中慢慢流动,甚至都能闻到弥漫在空气中的淡淡的血腥味。   而在这时,一双有力的手掌落在了陈妙言的双肩上。她抬起头来,看到的是夏朗坚毅的目光。他的嘴角扬起了一个轻轻的微笑:“别担心,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在你身边,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的。”   陈妙言抱住了恋人。两人相拥,久久不曾分开。   而在另一间房间里,一个人坐在了办公桌前,桌面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电脑的显示器上打开了一个TXT的文件。这人手边放着一瓶红酒,水晶高脚杯里的酒液本就很平静。他(她)静静地看着电脑显示器,保持这样的姿势很久之后,他(她)慢慢抬起双手,敲击起了键盘。随着噼噼啪啪的敲击节奏,高脚杯中的酒液荡开了一层层的圆晕,像是流动的血液。   全屋的灯都关闭了,厚厚的双层窗帘也拉上了,仅有电脑屏幕发出来的光线,将这个人的面容照射得尤为恐怖。他(她)嘴角挂着狞笑,轻声说了一句:“这个结局,还是由我来改写吧!”   第二天,大家不约而同地来到了二楼的餐厅,但也只是坐在那里,一点儿胃口都没有。夏朗让陈妙言自己煮点儿东西吃,她轻轻摇了摇头,只是眼神关切地看着自己的男友。夏朗没心情,他也不想吃了。   没想到在这时候,冯劲拿着一碗煮好的面条从厨房里出来了。见到大家,他愣了片刻,随后笑道:“哟,来得够齐的!我可没想到你们组着团来,对不住了,就煮了一碗。不过面条还有,你们谁要吃就再去煮吧。” 第十一章 我会一直留在这儿   冯劲端着一碗面条坐在了旁边,手里还拿着两瓣蒜,就着蒜瓣吸噜噜地吃着面条。米俊才的肚子也不争气地叫了起来,他站起来问众人:“你们谁吃面条,我去煮点儿?”大家谁都没有说话,他看着张晋腾,张晋腾点了一支烟,也没有吭声。他的那位明星女友汪绣钰只顾着对着小镜子补妆,没理会他。看看郑皓怡,郑皓怡低着头没有任何的表示。   最后,他问了一句:“夏朗?”   夏朗摇了摇头:“你先吃吧,没什么胃口。”   米俊才叹了口气,去了厨房。   大家谁都不再说话。夏朗今天早晨来这里可不是为了吃饭的,他的目光扫过了众人,这些人里除了冯劲以外,每个人脸上都挂着一朵愁云。   “夏朗!”冯劲开口了,“你们警察什么时候抓到凶手啊?要真是我们这些人里面的,你也甭客气,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杀人偿命,天经地义,管他什么同学不同学的!”   夏朗仍旧没说话。倒是一向不喜欢说话的郑皓怡忍不住了:“冯劲,于小彤死了你一点儿都不伤心吗?”   冯劲笑了:“我一不是她男友二不是她老公,更不是她的家人亲戚什么的,我伤心什么?上学的时候我和她就没什么交情。我跟你说啊,她死她的,跟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你……”郑皓怡气得浑身发抖。夏朗想了一下,郑皓怡上学的时候是班花,好像她很多时候都跟校外的小混混儿在一起。她这样的人,会和品学兼优的于小彤有什么关系吗?夏朗一直觉得,大学是个小社会,这种说法虽然贴切却也有些过晚。   真正的社会分级,其实已在高中时间就展现出来了:学习好的人得到老师的重点关照,他们是一类人;家境好的人在学校里拥有手机,虽然和老师斗智斗勇,但慑于其家庭,老师也顶多是说两句,而不敢体罚;好勇斗狠的人是一拨人,他们在学校里横行无忌,甚至有学生敢打老师,对于这部分人,老师永远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真正可悲的,永远是那帮既老实、学习成绩还一般的人。他们这些人不仅成为了老师的体罚对象,甚至还沦为了“校园暴力”的受害团体。   这四个阶级,唯一的交集便是室友。夏朗扫视着面前的几位老同学,张晋腾上学的时候学习很好;冯劲属于那种混混儿,依附于所谓的校园老大;米俊才生得高大,是专业的体育生出身,自然充当了校园暴力的打手;郑皓怡是那种和校外人走得很近的;康定彦是那种很老实,学习成绩一般的人;于小彤则是学习成绩优异,得到老师重点照顾的。   冯劲说得对,大家上学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交情。相比之下,冯劲和米俊才有一些交情,也仅有这样而已。大家都属于不同的人,却因为于小彤的一张名单,被安排到了一起。   康定彦自从坐在这里后,一句话都没有说话,这时候,他终于开口了:“夏朗……要是……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我家里老婆孩子还等着我呢!”   冯劲笑了:“老屁眼儿,你还是算了吧。夏大队长现在怀疑凶手在我们几个人里隐藏着呢,他不破案,我们是走不了了。你可以给单位请假,就说自己遇到了杀人案,现在走不了了。”   张晋腾听后,对夏朗小声说道:“这么做不合适吧?就算是警察走正常的手续,也不能超过48小时。大家要走,就随他们便吧。”   夏朗剑眉一挑,看着张晋腾,他忽然开口问道:“前一晚凌晨一点到五点左右,你在哪里?”   张晋腾愣住了,半晌后突然站了起来:“你怀疑我?夏朗,当初咱们可是在一个宿舍睡过的兄弟,你怎么会怀疑我呢?”   在场的所有人都呆住了。米俊才煮好了一碗面出来了,刚走过来,看到张晋腾站着,气势汹汹地看着夏朗。他也愣了一下,问道:“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可惜没有人回答他这个问题。   夏朗十分镇定地说道:“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有嫌疑,要不警方也不会一一问话了。”过了一会儿,他说道:“我先说吧,我当时在休息,开了一天车很累,所以就提前睡下了。”说完,他看了看身边的女朋友。   陈妙言明白他的意思,也说道:“我……我也在休息。”   张晋腾叹了口气,坐下来赌气似的说道:“我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汪绣钰说:“我……我也……一样,当时我和晋腾一起睡的。”   接着,康定彦、郑皓怡、冯劲、米俊才都一一作了回答,大家都一样,都是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这样的答案看似合情合理,但是又都存在漏洞。除了张晋腾和汪绣钰,谁又能证明呢?如果更严谨一些,张晋腾与汪绣钰是情侣关系,就连他们的证词也是不可靠的。   大家又都陷入了沉默之中,米俊才的面条都凉了,他这才匆匆吃了两口。   张晋腾起身拉着女友走了,他留给了夏朗一个背影:“你既然怀疑我,我就不走了。夏朗,我会一直留在这儿,直到你破案!”   几人面面相觑。不想,郑皓怡也站了起来:“我,我也不走了。”康定彦看看他们离开的背影,又看看夏朗。其实这样的用意很明显,现在每个人都有怀疑,就这么离开,那么嫌疑也会加重。康定彦紧接着站起来:“夏朗,我先说明,我可不是凶手,你们不走,我也不走!”   冯劲拿出了一支香烟,点上后吸了口,轻吐烟雾,笑着说道:“都不走啦?也是,谁要是现在走了就等于是告诉夏朗自己是凶手。得嘞,那我也留下来吧。反正长这么大我还没见警察是怎么破案的呢!”说完,他整了整衣衫,手里夹着香烟,吹着口哨走了。   低头吃饭的米俊才一直没有表态。   “委员长,你呢?”   米俊才吸了吸鼻子:“我不留下来,我一会儿就回去了。夏朗,我可以把话说在前头。我和于小彤无冤无仇,根本没必要杀她。再说了,我要想杀人,用得着费那么大功夫吗?”他低头扒拉完了碗里的面条,用手指抠着牙说:“不过你别担心,我虽然离开这儿,但是你可以随时传我。我一叫准到。”   夏朗正想说什么,手机响了,原来是陵山县公安局的刑侦大队长邝树才来了。夏朗和陈妙言起身下楼,他走到楼梯口的位置忽然说道:“既然是这样的话,我也没理由拦着你。希望你不是凶手吧!”话音刚落,他已经消失在了楼梯的位置。   来到了一楼大厅,邝树才已经带着人赶到了。他这次来,是想对案发现场进行二次梳理,顺便和夏朗商讨案情的。他知道,这位离火市市局的刑侦支队长是名神探,曾经破获了不少的大案要案。   只是两人坐下来后,聊起了有关案件的细节,却都是一头雾水。   “关键的是密室。”邝树才身高马大,脸上有一道很长的疤痕,从耳边拖曳到了嘴角处,那是他和一个抢劫杀人犯搏斗的时候留下了的。不管他做什么表情,或生气、或喜悦、或愤怒、或愁苦,都显得很吓人。 第十二章 米俊才失踪了!   邝树才接着说道:“门锁完好,防盗链完好,甚至窗户都没问题。这凶手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夏朗说:“所以你今天带人二次搜检?”   邝树才点点头:“这件事总要弄明白。对了,我们刘局把情况和市局反应了,付局那边让你留下来帮我们。”   夏朗“唔”了一声,即便没有付局这回事,他也会留下来。遇到了罪案,他体内的血液都要沸腾了。每次破案,对他来说都有临阵杀敌的紧张与快慰。他绝非是盼着罪案发生,只是每每遇到刑事案件,他体内罪案克星的基因便会活跃不止。   夏朗和邝树才再次来到了6012房间,现场的工作人员正在忙碌着。邝树才招呼了一声:“老牛,你过来。”   一个瘦小干枯的五十多岁的小老头儿佝偻着背走过来了。邝树才介绍道:“这是我们局里的牛科章,可不是牛科长。人家名字就叫这个,负责提取足迹。老牛,这位是市局的夏支队,你把情况和夏支队说一遍吧。”   牛科章敬了一个礼,说道:“是这样的,我回去后就将你们的足迹和现场发现的足迹进行了比对。结果很不乐观,除了夏支队和你那几位朋友的,剩下的足迹就是死者于小彤的了。”牛科章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很凝重。显然,他也考虑到了这些人都是夏朗的朋友,似乎说这些话并不合适,但是邝树才发话了,他也只得听命。   夏朗倒是没有在意。他本就认为,凶手就在自己的这些老同学当中。他在脑海中回想了一下昨晚发现尸体的情景:当时乱糟糟的,所有人都冲进了屋里,除了郑皓怡。于是,他问牛科章:“有一个叫郑皓怡的女孩儿,屋里有她的脚印吗?”   牛科章摇了摇头:“这个女孩儿我印象很深刻,因为这屋里唯独没有她的脚印。”   看来,郑皓怡可以摆脱嫌疑了。夏朗邝树才又咨询了其他几人,尤其是在门锁以及防盗链取证的同事。那个人叫章盛,他有点儿沮丧:“不能太乐观了,昨天忙了那么久都没什么收获,我看这次也差不多吧。昨晚我来的时候,还特意看了一下,连枚可疑的指纹都没有。妈的,这凶手难道是孙大圣吗,可以穿门而过?”   足足过了两个多小时,这些人才陆续撤退了。邝树才问夏朗的看法,夏朗皱着眉头说道:“我也不护短,凶手肯定就在我这几个朋友之中,但具体是谁,我还不知道。不过从目前的形势看,郑皓怡的嫌疑似乎可以排除了。”   邝树才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唉,倒霉啊,这两天本来轮休的,我答应了带我儿子去动物园。这下可好,动物园没去成,自己倒来这儿了。”   夏朗感叹说道:“我们这就是劳碌命,忙起来了,哪有什么双休什么节假日啊!”   邝树才自嘲似的苦笑两句:“也对。好了,夏支队,今天就先到这儿吧。有关卷宗呢,都在这里了。”他打开公文包,把这些东西都放在了桌上,然后又说道:“有什么事情我们随时沟通。”   “嗯,辛苦你了。”   “咳,吃的就是这碗饭,没什么辛苦不辛苦的。再说,这话也不能你对我说啊!”   “那好,路上慢点儿。等案子破了,请你吃饭。”   邝树才笑了:“拉倒吧,我可听说市局的夏支队是滴酒不沾的,你小子谁啊,该不会是冒充的吧?哈哈……”两人边聊边走,到了酒店门口的时候,夏朗看到张晋腾急匆匆地跑来了。   夏朗见他神色慌张,问道:“晋腾,出什么事了?”   “米俊才失踪了!”   “什么?”夏朗和邝树才都大吃一惊。   “就在半个小时前,米俊才给我发过来了一条微信,你看。”张晋腾找出这条微信,手机拿给夏朗看。   这是米俊才和张晋腾的聊天记录,他们也是前不久刚刚才互加好友的,聊天没有几句话,都不用上下滑动。而最后一句,则是米俊才发给张晋腾的,内容只有五个字——有人要杀我!   后面全都是张晋腾发过来的:“你在哪儿?”“出什么事了?”“速回。”可惜连发了三条信息,始终得不到米俊才的回应。   张晋腾说道:“我后来给他打电话,一直没人接听。”   “他上午说要离开,我没有阻拦。”夏朗凝眉说道。   “不是,他中午离开的,就在你们取证的时候。我看到米俊才提着行李箱走了,我问他去哪儿。他说,他才不和杀人凶手在一块儿呢。然后就走了。他说你已经同意了,我就没拦着。”   “他是开车走的?”   “对。”   夏朗思索着,从山顶开到山脚下,差不多要二十多分钟。从微信上的时间来看,米俊才应该还没有下山呢!邝树才说道:“我马上叫人来。”   陈妙言刚才回到了自己房间整理东西,她忽然接到了夏朗的电话,让她召集大家在一楼的大堂里汇合。   大家都到齐了,他语气焦急地说道:“中午的时候,米俊才开车离开了这里。我们现在必须马上找到他!”   大家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都面面相觑。夏朗正色说道:“米俊才可能遇到了危险,来不及解释了,大家赶紧找。”   众人这才纷纷上车了。   “晋腾,我们徒步。”夏朗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啊,徒步?”张晋腾不解。   “下山的路只有一条。米俊才开车离开的话只能从那里走。县公安局的同事刚离开没多久,竟然没有发现他。下山的路就让冯劲他们去找吧,我们去别的地方找。”   张晋腾愕然地点了点头:“那……那我和我女朋友去西边找。”   “不,我们一起!”夏朗说完这句话后,又转身对邝树才说道,“邝队,就麻烦你带着大家往其余的方向搜索吧。”   “好。”   张晋腾,在上学的时候可以说是夏朗最好的朋友。他们两个既是舍友,又是同桌。可是种种迹象,让夏朗也变得含糊起来了。于小彤失踪前,是和张晋腾联系的;现在米俊才不见了,又是和张晋腾联系的。事情哪有这么巧?最重要的是地点,于小彤遇害的密室是凶手精心构建的,甚至连一丁点的线索都没有。   密室对于环境的要求很高,凶手一定是提前就想好了如何去布局密室。这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三五天甚至更长。而具有这样条件的,只有一个人,就是亲手选定了这个地点的张晋腾!   废弃的酒店孤立在山上,只要往东边眺望,就可以看到不远处的影视城。张晋腾站在那边望了一眼,轻轻叹了口气,走下了山坡。   夏朗默默注视着这一切,眼神中显得有些困惑。陈妙言走上来,小声问了一句:“张晋腾果然有问题!”   夏朗也是这么看的,但他说道:“没有证据,我们只能是猜测。”   “夏朗,快点儿呀!”张晋腾在距离他们百余米的地方挥了挥手。   夏朗和陈妙言这才紧走几步追了上去。   “唉,没想到老米也遇到了麻烦,可千万不要出事啊!”张晋腾忧心忡忡地说道。   “晋腾。”   “嗯?”   “上学的时候你跟米俊才关系怎么样?我都忘了。”   “唉,谈不上什么关系,他是体育委员,我体育课不擅长的,这你知道。”张晋腾忽然笑了,“不过上学的时候我倒是挺羡慕你的。”   “羡慕我什么?” 第十三章 车里没人!   张晋腾的眼睛里闪着光:“那时候你多风光,你自己不知道吗?”   夏朗回忆了一下,上学的时候他的成绩也只是中上游,平时班里有什么活动,诸如运动会、联欢晚会这些他一概没有参加过,每天都像个独行侠似的独来独往。   看着他一脸困惑的神情,张晋腾笑了,他看了看不远处的陈妙言,附在夏朗耳边小声说道:“除了于小彤,咱们班里还有不少女生喜欢你呢,就算是外班的也有!”   夏朗皱着眉头:“还有这事?”   “那当然啦!你以为上学的时候,每次宿舍熄灯后我们调侃你的话都是假的啊?”   夏朗想起来了,在高中都是晚上十点下晚自习,十点半熄灯。可是熄灯后,一般都要聊天到12点左右。一个宿舍十个人。这些男生每晚的话题都围绕着班里的女生。那时候的夏朗模样帅气,尤其他那次又找到了失踪的班费,让不少人叹服不已。因此,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有女生向夏朗偷偷递纸条。   可惜这些女孩子出于羞涩,只能是隐晦地表达出自己的心意,从来没有挑明过。而夏朗呢,一门心思想考警校,这些问题从来都不去想,也就没有感觉。   这么多年过去了,夏朗早就忘记这些了。现在经张晋腾一提醒,他这才想起来了,好像当初确实有一些同学对他是有那方面的意思的。   “你不知道,我现在每次写这些书的时候,大部分都是自己天马行空的想象。我真恨不得自己是警察。”张晋腾笑着,“上学的时候羡慕你的艳福,现在我羡慕你的工作。”他又小声说道:“当然,你现在的艳福也不浅,陈律师也算是一个大美人了!”   “你们聊什么呢?”陈妙言见他们俩耳语好久了,走过来问道。   “哦,没什么,晋腾刚才说他的小说呢!”夏朗生怕自己的女友看穿,慌忙掩饰说道。   “张老师。”陈妙言微笑着叫了他一声。   张晋腾连忙说道:“别,陈律师,你还是直接叫我名字吧。”   陈妙言浅浅一笑:“我妹妹很喜欢你的书,回头能请你签名吗?”   “当然,小事一桩。”   四人继续往前走。夏朗注意到了山上的枯草。这段路是人走出来的,很窄。两边都是膝盖高的杂草。如果米俊才是驱车离开的,那么路两旁的杂草会被车轮轧倒。但是现在看来并没有这种迹象。难道米俊才没有来过这里?   四人寻找了二十多分钟未果,看来米俊才没有在山上,肯定是驱车下山了。夏朗拿出手机,联系邝树才,想问问他们的搜索结果。他这边刚刚拿出手机,就听张晋腾的电话也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皱了皱眉头就赶紧接通了:“喂……啊?”他的神情大变:“在哪儿……好,我们马上过去。”张晋腾挂断了电话,就急忙向夏朗说道:“郑皓怡发现米俊才的车了!”   夏朗神情凛然。   在半山腰的盘山路段,手腕粗的护栏露出了一个两米多长的缺口,像是野兽咧开的血盆大口。下面是一个落差有五十多米的悬崖,向下望去,是蓊蓊郁郁的松柏,绿色之中隐约出现了白色的车体。夏朗等人赶到这里的时候,郑皓怡一个人正站护栏缺口边往下张望。   夏朗走到了悬崖边看了一下,护栏上生满了铁锈,看样子不知道经受了多少年的栉风沐雨。每一段都是用螺丝拧上固定住的的。张晋腾他们几人问郑皓怡情况怎么样。郑皓怡面无血色,神情惶恐地指了指悬崖下。众人这才往下望去。   夏朗手扶着栏杆往前推了推,栏杆晃晃悠悠的,已经很不安全了。有的地方受雨水侵蚀,薄得像是一张纸。   邝树才等人也赶到了,他只看了一眼,便对夏朗说道:“这么高的地方掉下去,人怕是不行了。我看叫森林公安局和搜救队过来吧。”   夏朗没有说话,他的双目只是死死地盯着悬崖下。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搜救队还在忙碌着,他们必须从一条险径攀爬过去,才能到达悬崖下面。   得知又有一位老同学遇难了,每一个人的心情都很沉重。郑皓怡作为第一个发现这个情况的人,更是吓得浑身颤抖,半天说不出话来。而康定彦呆呆地坐在了路边,双目空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冯劲叼着的香烟剧烈地抖着,打火机打了五六次火才打着。   夏朗走过来,问他们三人:“你们不是在一起吗,怎么郑皓怡自己来这儿了?”   康定彦没敢说话,冯劲使劲嘬了一口烟,说道:“我们觉得三人一起找太慢了,就分开了。”   夏朗看他的眼神闪烁不定,知道这是一句假话。这次参加同学会的五男两女,郑皓怡是最沉闷的一个。这样的人从来不会受到聚会活动的欢迎。而且他刚才也看到了,冯劲是和康定彦一起来的,两个人肯定是在一起。夏朗猜测,应该是冯劲和康定彦不喜欢郑皓怡,所以找个借口支开了她。结果就变成了冯康二人开车,而郑皓怡只能徒步,也正是这样,她才有机会发现了蹊跷,从而找到了米俊才吧。   “郑皓怡,”夏朗又走到了这边,“说说你是怎么发现的吧?”   郑皓怡仍旧很害怕,她靠着山体坐在了地上,两条腿支起来,双臂抱住,轻轻摇了两下头,不敢说话。汪绣钰在一旁冷眼看着,一会儿便拿出了小镜子补妆;陈妙言走上来了,轻声安慰者郑皓怡。   过了好久,郑皓怡才嗫嚅着说道:“我……我觉得三个人找太慢了,我就半路下车了。然后一个人沿着路慢慢走。走到这里,就发现栏杆断了,而且像是刚断的,我就往下看了一眼,就看到了白色的车。我记得……米俊才的车是白色的。”   看来情况大致就是这样了。   夏朗凝重地思索着,一句话都没有说。   张晋腾走过来,小声说道:“米俊才开车一向很稳重,我看路面上也没有刹车痕迹,他会不会是转过弯来的时候发现了状况,但是来不及转向,直接撞上了护栏摔下去了呢?”   真不愧是写推理悬疑的人。其实刚才这些情况夏朗也注意到了。事发地点在山路的一个拐角处,角度很小,确实考验车技。但是从一个人正常反应来说,这种情况下无论如何也会踩下刹车吧?   米俊才是运动员出身,且多年来坚持锻炼,他的反应迅速,绝不可能在关键时刻误把油门当刹车。   而正在这时,邝树才走过来打断了夏朗的思路:“搜救队已经到达现场了,让他们的王队长跟你说吧。”他把手机递给了夏朗。   夏朗接过来:“喂,王队?”   “夏支队。”   “情况怎么样?”   “车子已经变形了,损毁太严重,算是彻底废了。”   “那人呢?”   “怪就怪在这儿,车里没人!”   一句简单的话,却让夏朗倒吸了一口凉气。车里没人,米俊才是被甩出去了,还是根本没上车呢?   那边搜救队的王队长接着说道:“不过你别急,我让人在附近展开搜索了,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考虑到周边环境情况很复杂,搜救队也不得不停止。因为他们在密林中搜索了方圆一公里的范围,都没有发现米俊才。理论上,他即便没有系安全带,也不可能甩出去这么远的。没办法,只好先将报废的车辆拉上来。 第十四章 认可你的看法   酒店内,大家聚在了二楼餐厅的休息区里,每一个人都神色都很凝重,谁都不说话。夏朗站在了落地窗边,看着悬在天际的一轮圆月,心情着实复杂。以往遇到的刑事案件,受害者都是陌生人。可是这一次,却是自己的同窗。   于小彤被人杀害在了密室中,那个精巧布局的密室可以说毫无破绽,夏朗到现在还毫无头绪。而至于米俊才,也同样是疑点重重。他的座驾掉下了悬崖,虽然现场的痕迹报告还没有出来,但是从表象来看的话,情况似乎是车辆直接冲破栏杆掉下去的。   可是米俊才去哪儿了?他离开酒店仅有二十多分钟,张晋腾当时是眼睁睁看着他离开的。“晋腾,米俊才真的是开车离开的吗?”夏朗审视着他的眼睛问道。   张晋腾皱起了眉头:“那当然了,我是会说假话的人吗?”   夏朗没有说话,他只是轻笑了一声。目送米俊才离开的只有这个人,他是不是真的和这件事有关系?现场没有发现米俊才,几乎可以断定他没有上车。两种情况:假设张晋腾没有说谎,米俊才确实是开车走了,那么他一定在半路下车的。导致他下车的原因是什么呢?   第二种情况:张晋腾在说谎,那么他说谎的目的是什么?   不管是张晋腾也好,米俊才也好,两人之间有怎样的秘密?同学聚会,一人遇害一人失踪,这两件事情肯定是有联系的。凶手是谁?一直装无辜的张晋腾?失踪的米俊才?还是显得始终和这些事没关系的康定彦、冯劲和郑皓怡呢?张晋腾的那个明星女友汪绣钰在这里又扮演了什么角色呢?   夏朗心中充满了疑惑。陈妙言端来了几个三明治,这是她刚刚做好的,每人分了一个,算是宵夜。她拿了最后一个给夏朗,夏朗笑着摇了摇头,他现在也没什么胃口。   冯劲一口咬下去了大半拉,腮帮子高高鼓起,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米俊才也够倒霉的,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夏朗,这得报人口失踪吧?”   夏朗叹了口气:“还是等等吧。”   康定彦犹豫了一会儿,说道:“可这件事也太奇怪了。我们老同学聚会,一个死了,一个失踪。”   大家谁都没有说话,没想到,甚少开口的汪绣钰突然开口了:“杀于小彤的会不会是米俊才,他畏罪潜逃了?”   冯劲拍了一下大腿:“对啊!我也是这么想的,我就觉得。米俊才人高马大,杀于小彤那样的弱女子还不容易?单手就能掐死她了!”   死者为大,何况于小彤还是大家的同学。冯劲的这副嘴脸让夏朗觉得很恶心。他长长地运了一口气:“好了,现在我们大家应该盼着米俊才还活着。”   几人都是一愣,没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   夏朗接着说道:“如果他也死了,凶手肯定在我们这些人之中。而且……”他锐利的目光在大家的脸上一一掠过,沉着地说道:“说不定还有下一个受害人!”   弯月从乌云中慢慢显露了出来,银白色的月色照射在了大家的脸上。这些人的脸色或震惊、或恐惧、或惊愕、或困惑。他们显然都被夏朗的这句话惊到了。陈妙言也不例外,她看着自己男友的眼神都充满了茫然。   张晋腾忍不住问道:“夏朗,你的意思是……这可能是一件连环杀人案?”   夏朗慢慢拿出一支香烟点燃后,说道:“我们不妨想一想,同学会变成了杀戮场。为什么?凡是凶案,都是有犯罪动机的。从于小彤遇害的密室来看,凶手肯定是经过了长期的准备;如果凶手真的是米俊才,他的作案动机是什么,为什么非要杀了于小彤不可呢?”   张晋腾等人都低着头,陷入了沉思之中。冯劲站起来说道:“我不管你们了,米俊才现在生死不知。要真是一个变态的话,我们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死!我受不了了,我要离开这儿!”说着,他站起来朝外面大步走去。   夏朗一个箭步冲上去挡在了他面前。   “夏朗,腿长在我身上,你别拦我!别以为你是警察就可以为所欲为,你没权利扣留我!”冯劲情绪变得焦躁了。   夏朗沉着地说道:“我没打算拦着你,你要走当然可以。只是作为老同学,我给你一句忠告。米俊才也是吵吵着要走,现在下落不明。你愿意步他的后尘吗?”   冯劲瞳孔放大,嘴巴微张,哑然了。   夏朗转回身来对大家说道:“现在屋里的所有人,都不能离开这里。每个人都有作案嫌疑,每个人也都可能是受害者。”   康定彦叹了口气,偷偷瞄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张晋腾,眼神中分明有埋怨的意味。   张晋腾浓眉深锁,似乎若有所思。汪绣钰在一旁困得直打呵欠。   郑皓怡还是那样,始终在旁边耷拉着脑袋。   过了许久,康定彦才慢慢站起来:“那个……夏朗,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去睡了。”   夏朗点了点头。   大家这才各自散去了。   回到了房间中,夏朗坐在了沙发上。陈妙言接了一杯水递给他:“提前声明啊,你今晚别想留下来。”   夏朗苦笑:“还是像上次那样轰我出去?放心吧,我现在累得一点儿力气都没有,有那个心也没那个力了。”他一口气喝光了一杯水,然后把水杯放在桌子上。   “你觉得谁最有嫌疑?”   夏朗轻轻摇了两下头:“现在不好说,但是我倒认可你的看法。”   “张晋腾?”   夏朗又点点头:“只是我有一点想不明白。他上学的时候,和于小彤还有米俊才都不是很熟。为什么他要这么做呢?还有,晋腾这个人我很了解。他以前就喜欢写文章,那时候的志向就是当个作家,还说过要成为中国第一个拿诺贝尔文学奖的人。好不容易有了今天,他不应该不爱惜自己。杀人有多严重的后果,不说也能明白。”   “会不会是于小彤那里有他不可告人的秘密?”   夏朗答非所问:“真正让我在意地是于小彤遇害的那个房间,这么精巧的密室布局,就连警方现在都没有任何的线索。这个人一定具有很强的反侦察能力,而且实践能力也很强。晋腾对这里的环境很熟悉,又是一个知名的推理悬疑作家……”他停顿了片刻,问道:“妙言,你看过他的书吗?”   “没有,怎么了?”“你给妙欣打个电话,我有事情要问他。”   电话那边,传来了陈妙欣慵懒的声音:“老姐,都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陈妙言没有说话,而是直接将手机拿给了夏朗。   夏朗接过来:“喂,妙欣,我是夏朗。”   很平常的一句话,没想到却引来了那边陈妙欣的尖叫:“姐夫啊,你好啊!嘿嘿,跟我老姐玩得挺开心的吧?”   夏朗心头窃笑,这还是第一次陈妙欣光明正大地喊他“姐夫”呢。但他还是正色说道:“妙欣,我问你一个问题,听你姐姐说,你常看张晋腾的小说是吗?”   “是啊!”   “他书里有没有写过密室的案子?”   “写过的!”陈妙欣很快就给予了一个正面的答复,她思索了片刻后又说道,“有一本书叫《雪人山庄》,那里面就有一件密室案!”   夏朗马上用自己的手机查起了雪人山庄这本书,他只看了一个内容简介和几章重要剧情后,神色大变! 第十五章 你是为我考虑的   张晋腾坐在了书桌前敲击着电脑键盘,女友汪绣钰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从浴室里走出来,问道:“这么晚了还不睡吗?”   张晋腾叹了口气,眉宇间隐隐带着忧色:“接连发生这样的事,也没什么睡意了。你先睡吧,我先把这篇文章写完。”   “哦。”汪绣钰刚刚来到床边,就听门外有人敲门。   她走过去拉开房门一看,只见夏朗来访。“晋腾,夏队长来找你了。”   张晋腾急忙起身:“这么晚了,有事吗?”   夏朗神情漠然:“有空吗,找你聊聊。”   张晋腾觉得夏朗跟平常有点儿不一样,不过他没有多想,只是回头对汪绣钰说了一声:“我出去一下,你先睡吧。”说着,拿着房间钥匙,和夏朗来到了外面的走廊上。   夏朗走在了最前面,一句话也不说。张晋腾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鬼,只能是慢慢跟在后面。两人来到了拐角处的休息区。夏朗坐下了,他身子斜倚在沙发上,扭头看着窗外。   张晋腾坐在了他的对面,狐疑地打量着他,半晌才说道:“大晚上的叫我出来,不会是陪你看月亮吧?”   “晋腾,我们认识多久了?”   张晋腾一愣,没想到他开口会问出这样的一句话。他感叹说道:“很久了,应该是十多年了。”   “你知道我约你出来的目的吗?”   张晋腾觉得这种氛围有些压抑,开了个玩笑:“你不会是想泡我吧?我可是有女朋友的,你也有了美女大律师,千万要冷静!”   可夏朗却没有笑,反而是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他。   张晋腾这才敛起了笑容:“是为了案子吧?”   “我想要你一句实话。”   “什么实话?”   夏朗把手机打开,放在了桌上,推到了张晋腾的面前。张晋腾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是一张图。而图片,正是他的一本得意之作《雪人山庄》。这本书几次再版,销量居高不下,是最受书迷喜欢的一部。张晋腾对这部书自然是很熟悉了,只是他看到这张图后,脸色有点儿苍白。   “你这本书很精彩,但是你能不能给我一个解释。”夏朗缓缓说道,“为什么于小彤的死,米俊才的失踪和你书里的情节这么像?凶案会不会继续下去?”   张晋腾额头上已经沁出了汗珠。这本书是他去年写的,讲述了一对情侣外出探险,遇到了暴风雪天气,就入住了一家旅馆。旅馆内算上他们一共有八个人,老板是一个驼背老头儿。当天晚上,老板就给他们讲述了这里有雪人的传说。   可是从第二天开始,怪事就发生了。先是入住这里的一个小姑娘吊死于密室,紧接着,一个中年男子冒着风雪天外出,失踪了。后来人们在外面发现了这名男子被人割喉,遗弃在了雪地上。鲜血将皑皑白雪染红了。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大家必然想到了要报警。但是因为暴风雪天气,道路不通,手机也没有了信号。这是一种典型的暴风雪山庄模式。   可是在文章后面,故事还在继续。八个人,一个接一个地死去。夏朗只是粗略看了简介和几章内容,后面的故事他并没有看。但是,前两名死者的内容章节,和在这家废弃酒店中发生的情况如出一辙。再加上张晋腾之前的种种表现,不由得夏朗不怀疑自己的好友。   张晋腾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在生气,浑身剧烈地哆嗦着。过了好久,他从牙缝中挤出了四个字:“你怀疑我?”   “书是你写的,没有人比你更熟悉书里的桥段了。这家酒店也是你选的;如何去布置一个密室,你比我还清楚;米俊才失踪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也是你……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张晋腾叹了口气,颓然地靠倒在了沙发上,他无力地说道:“是……我知道你们早晚会看到这本书。于小彤死的时候,我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是今天白天,米俊才失踪后,我就隐约觉得,和我书里的情节很像。但是这些事情跟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啊!我有那么傻吗?我会按照我书里的方式去杀人?”   情绪激动之下,他哆哆嗦嗦地摸出了一支香烟点燃了,说道:“我可以认真地说一句,我不是凶手,我也不知道凶手是谁,我更不知道他(她)为什么要模仿我书里的情节去杀人!”   他使劲吸了一口烟,然后像是运气一样把烟雾喷出来:“这三件事我都可以回答你。酒店的事,我说过了,为什么选择会这里。第一是免费的,第二这周围风景还不错,离我拍戏的地方也近;至于密室,我写的东西都是存在于小说中的,不能说会写小说的人就能布置密室杀人吧?再说了,那一晚我一直我和女朋友在一起,根本没有作案时间。最后一个问题,我确实是看见米俊才的最后一人,但我说的都是实话,他是开车离开的,具体情况我都和你说过了。”   夏朗看着他的双眼,而张晋腾也没有回避。两人对视着,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股火药的味道。他们谁都没有开口,周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足足过了五六分钟之久,张晋腾先忍不住了,他起身说道:“夏朗,我们不谈旧情,我也知道你要公事公办。还是等你先找到证据吧。我不会走,我要亲眼看到你抓住凶手!”说完,他就走开了。   留下了夏朗一人独自坐在了休息区的沙发上。张晋腾的一席话,在他看来并不能完全洗脱嫌疑。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凶手。   第二天,夏朗从房间里走出来,第一时间去敲陈妙言的房门。陈妙言拉开门后,笑了一下:“怎么这么早?”   “进屋说吧。”   进入房间后,夏朗坐下来,开口便说了一句:“你先回离火,今晚就走。”   “什么?”   “案子没线索,凶手还没有抓到。我不知道他(她)的下一个目标是谁。但是我敢肯定,在这个人心目中,我是最有威胁的一个。他(她)的计划如果想顺利进行……我担心有人会对你不利。”   本以为陈妙言会惊讶,会惧怕。没想到,她只是微微一笑:“有你在我身边呢,我为什么要走?”   “妙言……”   “我知道,你是为我考虑的。”她想了一会儿,“让我走也可以,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你说!”   “你跟我一起走,这里的案子交给陵山县公安局,你不要插手了。”   夏朗苦涩地一笑,这怎么可能呢?他说道:“你不知道,我们付局已经说了,让我配合他们的行动。”   “这就是啦!”陈妙言弯下腰来,仔细端详着男友的面庞,“你不走,我也不走!”   夏朗知道女友的性格,她决定的事情,很难有商量的余地。   “喂,你这么为难,我真有点儿心疼你了。不过我也怀疑,你这么着急让我走,该不会是等我走了以后,趁机和某个躲藏在暗处的女同学偷偷私会吧?”   “怎么可能?”“哼,我不相信你的话,我要留下来好好看着你!”   夏朗心里明白,这只是陈妙言开玩笑的话,她委婉地说出了自己的决定。可夏朗还是想要争取一下,正要开口,手机便响了。低头一看,是张晋腾打来的。   “喂,晋腾。”夏朗的语气有点儿沉重,毕竟他昨晚刚刚和这位老同学吵了一架。   “夏朗,我找到米俊才了。” 第十六章 第三名死者是谁?   夏朗接到电话后,就和陈妙言往外面走去。他回头看到大家也陆陆续续走出来了,看来这些人也得到了消息。众人来到了酒店外,一直吵着往东边的方向走去。东边全都是裸露在外面的石头山。山体上更是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碎石头。小的不过指甲盖大小,大的却如磨盘一样。   大家在崎岖的山路上走着,足足花了四十多分钟的时间,才看到了远处的张晋腾。他向这边招了招手,身边站着他的女友汪绣钰。   夏朗等人走近后才发现,在一堆拳头大小的碎石头堆里,露出来了米俊才的脑袋。他的头部遭受了重击,鲜血染红了他的脸,有的地方凝结的血液甚至变成了黑色。   看到老同学这样的惨状,几人都颇为震惊。冯劲更是扑通跪在了地上,嘴巴张大,愕然长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康定彦则在一旁哇哇呕吐;郑皓怡头深深低着,一句话都不说,只是浑身不停地哆嗦。   张晋腾迎上来,看了看大家,又看看夏朗。最后他叹了一口气,对夏朗说道:“我知道,这会加重你对我的怀疑,但是没办法,为了尽快抓住凶手。”   夏朗点点头:“谢了。”   “公安局那边我已经通知了。”   夏朗没有再和张晋腾说什么,他让大家退到了十米开外,自己蹲下来仔细观察着死者米俊才的情况:颅顶有致命伤,颅骨碎裂,造成了颅内出血。身上被压上了拳头大小的碎石头。从裸露在外的部分身体看,没有明显的伤痕。死亡时间大致可以推断为昨晚的3点到4点之间。   而这一结果,也得到了后来赶到的陵山县公安局法医的认可。他们清除了石头后,在米俊才的身上没有发现明显的外伤。   照这么看,米俊才没有与人发生过打斗,事发突然,应该是熟人作案。夏朗怀疑的目光再次看向了那群同学以及汪绣钰。米俊才一米八多的个子,身材魁梧,想要一击致命并不容易。   县公安局的法医走过来说道:“夏支队,情况就是这样了。从死者头顶的伤口看,凶手可能是一个比死者个子要高,或者身材差不多的人。”   听到这句话后,老同学的目光都看向了夏朗。因为只有夏朗的身高和米俊才相当。别人都要矮一些,尤其是汪绣钰和郑皓怡两位女士。汪绣钰一米七,郑皓怡只有一米六三。而且这两个人身材较弱,想要对米俊才这样的魁梧大汉形成致命打击,有很大的难度。   凶手难道是在张晋腾、冯劲和康定彦之间吗?夏朗忽然问张晋腾:“第三名死者是谁?”   “你怎么还怀疑我?”张晋腾有点儿恼火。   “我是问你书里写的是谁?”   张晋腾稍稍消了点儿火,说道:“一个男的。”他刚说完这话,忽然神色一变,不由地瞅了瞅那一边的冯康二人,小声地对夏朗说道:“你是怀疑他们俩可能……?”   夏朗叹了口气:“如果你不是凶手的话,你也要小心了。”   当天晚上,夏朗并没有说出这一判断,因为他担心凶手可能会被打草惊蛇。他搬了一把椅子坐在了康定彦与冯劲的两间客房中间的走廊上,面对着房间用手机看着《雪人山庄》,脑子里却在苦苦思索着:剩下的这三个男性,谁都有可能是凶手,也都有可能是受害人。但是他(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为什么要模仿小说桥段杀人呢?   在小说中,第二名死者是个男性,外出失踪,发现时是被人割喉。众人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被风雪所覆盖,只露出来了一颗头。这和米俊才的死,有几分不同。只是凶手懂得因地制宜,面对身体强壮的米俊才,他(她)没有必胜的把握。所以才下手突袭。   夏朗不是胡乱猜测。凶手肯定是在模仿张晋腾小说里的杀人桥段,要不然也不会在杀害米俊才后,还要费劲地给他盖上碎石。那些碎石头,就是小说里的“雪”。   夏朗翻到了下一章。在第二名死者死后,大家的情绪都极不稳定,一些人觉得是传说中的雪人作怪,一些人认为是诅咒。大家在惶恐之余,已经全然没有了主意。酒店内仅剩下的六个人互相猜忌着,谁都不相信谁。   可夏朗对这类小说并没有太大的兴趣,他只是想知道,第三名死者的遇害过程。在书中,第三名死者叫胡威研。因为发生了两起命案,旅馆的驼背老板让大家聚在一起,不要单独行动。可是胡威研却不愿意配合,他是个虔诚的基督徒,认为这些人一定是有罪,才遭到了上帝的惩罚。然后他就一个人回到了房间里作祷告。   可最怪异的是,第二天大家去找胡威研的时候,发现他死于氰化钾中毒。因为旅馆里的人都不知道他接触了哪些东西,所以都不敢去轻易碰触任何物品了。这导致了小说后来发生的情节,幸存者们的日子越来越苦:甚至上厕所的时候,连厕纸都不敢用。   虽然说书里的情节经过了艺术加工,有些夸大。但是夏朗却觉得后背一阵阵毛骨悚然。他先是敲了敲康定彦的门,康定彦拉开房门后揉着稀松的睡眼,打着呵欠说道:“哦,夏朗啊,这么晚了什么事?”   “没事,你睡吧,注意不要随便接触任何东西。”   康定彦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他困意十足,也就顾不上什么了,关上房门继续睡了。   接着,夏朗又敲了敲冯劲的房门。可是里面好一阵儿都没有动静。糟了,难道是冯劲?夏朗加大力度敲了敲,终于,门打开了。冯劲穿着睡袍,精神奕奕:“你还没睡啊?”   “没有呢。”   “那正好,和你聊聊。我正有话对你说呢。”   两人进了房间,夏朗看到冯劲的拖鞋湿漉漉的,头发像是刚吹过的样子,问道:“刚洗完澡?”   “嗯。”冯劲捋了捋头发,拿出了香烟,里面就剩下了一支烟。他把烟盒给夏朗看:“我就不让你了。”   夏朗不以为然地一笑,问道:“说吧,想和我聊什么?”   冯劲的脸色苍白,他叼住了香烟,点着了火,吸了一大口说道:“我知道凶手是谁了!”   夏朗一凛:“谁?”   冯劲正要开口,突然间他嘴巴张大,刚刚点燃的香烟掉到了地上,他两只手死命地扼住了自己的咽喉,喉咙里发出了痛苦的“呃呃“声。”咚“的一声,仰面栽倒在了地上。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死死地盯着夏朗,想请他救一命!   ”冯劲!“夏朗知道,这是中毒的症状。他拿起拿起了桌上的一杯水,可是这杯水还没有递到嘴边呢。就听冯劲”呃呃“两声低吟后,僵住不动了。   夏朗呆住了。他没想到凶手下手竟然如此之快!他蹲下身子检查了一下冯劲的情况:口腔内有淡淡的苦杏仁味,皮肤也有部分出现了鲜红色,明显是氰化钾中毒死亡。他从警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有人在他面前被杀害了。   冯劲说他知道谁是凶手了,可是还没有来得及说出来,就中毒死亡了。夏朗拿出了手机,拨打了邝树才的电话:”邝队,第三名死者出现了。“ 第十七章 我是凶手的下一个目标   客房内,警察在忙碌着。有的人负责拍照,有的人负责采集指纹信息,法医忙着勘验尸体。门口的位置拉起了黄白相间的警戒线。张晋腾等一众人全都站在了外面的走廊里,短短三天的时间内,三位老同学相继遇害。每一个人的心头都笼罩着一层阴云。   夏朗连站立的力气都都没有了,他靠着墙壁慢慢蹲了下去。一个大活人,就这么在自己面前死掉了,何况这个人还是自己的同学。氰化钾中毒,就和《雪人山庄》里的情节一模一样。如果不是夏朗及时敲开了冯劲的门,那么尸体就会和小说中所写的一样,直到第二天才会被发现。   想到这里,他怀疑的目光再次看向了张晋腾。   张晋腾的眼神中带着些许的哀伤,但更多的是一种困惑。汪绣钰轻轻挽着他的胳膊,表情淡漠。康定彦的双腿已经止不住地颤抖了。而郑皓怡吓得双目圆睁,似乎是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这一切。   邝树才走出来,脸上挂着苦笑:“第三次了,这几天我来这地方比我回家都勤。夏支队,我有个想法。”   夏朗已经猜到是什么了,他叹道:“你不说我也明白,我们这群人再不解散,下一个不知道是谁了。”   邝树才点了两下头。   当晚,在所有人配合警方录完笔录之后,就决定天亮后各自散去。但是大家目前不能离开陵山县,24小时内随传随到。张晋腾没有意见,他说道:“我无所谓,反正剧组还要在这里拍个十几天的戏。绣钰会跟我在一起。夏朗,这些时间够你抓凶手了吧?”   夏朗没说话,而是看向了康定彦和郑皓怡。   康定彦身子抖了一下,怯生生地说:“我……我没问题,只要每天跟老婆打个电话报下平安。”   郑皓怡的目光和夏朗刚一对视,就马上低下了头去,半晌不说话。   夏朗不得不问道:“郑皓怡,你呢?”   郑皓怡点了点头。她的头一直低垂着,动作很细微,如果不是细心观察,真的很难察觉到。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夜深了,大家担心还会发生什么事情,谁都不敢单独行动了,就连去洗手间都是几人一起去的。   到了后半夜,这些人歪七倒八地睡在了休息区的沙发上。盖着从客房抱出来的被子,每个人的睡相都说不上有多好看。陈妙言的头枕在了夏朗的双腿上,呼吸绵密。夏朗一直没有合眼,他看着面前这四个人,几乎可以断定,凶手一定是他们其中的一个!   张晋腾的嫌疑肯定是最大的,相比于其他三人,他具有更大的作案优势;汪绣钰,这个小明星很依赖她的男友,自己没说过几句话。不知道她和张晋腾交往有多久了,她应该是二号嫌疑人,仅次于张晋腾。这几天,两人一直不离左右,张晋腾决定安排同学们入住这里的时候,汪绣钰也在的。环境优势,这个性感的女人同样具备。   康定彦,事业有成,但是他的胆子很小。每次警方问话都唯唯诺诺的,不敢多说也不敢少说。这种人说好听一点儿是圆滑,难听一点儿是怂。   最后一个郑皓怡,她的嫌疑应该是最小的。于小彤的案发现场没有她的足迹,虽然说第一个时间发现了米俊才车子的坠崖位置,但凭她一个娇小的女人连杀三人……难度还是挺大的。   夏朗心烦意乱,毫无头绪。他点上了一支烟,吸了一口。不知道是闻到了烟味,还是那声打着打火机的声音太大了。陈妙言挣开了眼睛,躺在男友的双腿上注视着她。   夏朗轻声说了一句:“吵醒你了吗?”   陈妙言轻轻摇了摇头,她慢慢坐起来,小声在男友耳边说道:“我有些话想问你。”   夏朗指了指走廊的拐角处。两人起身走过去。   来到了拐角处后,陈妙言问夏朗:“有线索了吗?”   夏朗叹了口气,耸了耸双肩,表示很无奈。   “没有线索,我们真的放他们走吗?”   夏朗说道:“在晋腾的小说里,所有人都会死。最后只有凶手一个人还活着。我担心让大家留下来……凶案还会继续发生。”   陈妙言沉默了一会儿,有些许感慨地说道:“其实你这么做……是因为考虑到我了,是吗?”   夏朗一惊。   陈妙言勉强笑了一下:“我这两天也在看《雪人山庄》,第四个死者……就是那对主人公情侣中的女性。在我们这些人里,下一个受害人不是我就是汪绣钰。张晋腾现在的嫌疑最大,应该不会对汪绣钰先下手,所以我是凶手的下一个目标,对吗?”   夏朗没想到,自己的小心思全被女友看穿了。的确,恰如陈妙言所说。在第三名死者死于氰化钾中毒后,就轮到了这对主人公。女主角被人扒了皮,吊在了旅馆的厨房里。张晋腾花费了大量的笔墨对这一段情节进行了详尽的描述。前面描写的三个受害人,其实都是在为女主角的死做铺垫。   这才是全书真正的第一个高潮!   一切都让陈妙言说中了。夏朗无奈地一笑:“什么都瞒不过你。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三件案子,现在什么线索都还没有呢。谁也不知道凶手什么时候才肯收手。好在这四个人都跑不了,倒不如大家就地解散得好。”   陈妙言真诚地看着男友,不管他做什么决定,她都会无条件地支持。   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大家都各自散去了,郑皓怡是第一个离开的,连声招呼都没有打。康定彦是第二个,他匆匆说了声:“走啦!”便驾车下山了。而张晋腾和女友汪绣钰上车后,他打开车窗对夏朗说了句:“影视城旁边有个兴隆客栈,我住在那里,有事联系吧。”   夏朗点了点头,目送他们离开。   昨晚他一夜未眠,陈妙言说道:“我来开车吧,你在车上睡会儿。”   “不急,我还有点儿事要办。”说完这句话后,夏朗转身折回了酒店。他此次返回,想要再重新看一下三件案子的案发现场。   第一起案子,于小彤遇害的6012房间。这里已经被警方细致地搜索过两遍了,仍旧是毫无线索。夏朗倒并非是不相信陵山县公安局的痕检技术,可以说,离火市从上到下,所有公安局的设备技术都是处于同一水平的。他只是不相信凶手一点儿痕迹都没有留下。   按照罗卡定律来说,凡两个物体接触,必会产生转移现象。尤其是一个布局如此精巧的密室,是如何做到的?夏朗觉得,密室布局的关键在于退路,凶手在杀害了于小彤后,门锁及防盗链上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   这说明凶手可能不是从门逃走的。但是这里是六楼,窗户也是紧锁的,通风口很窄,不可能容纳一个人,即便这个人是未成年人。   夏朗甚至每一寸地板,每一寸天花板都仔细检查过了。也没有传说中的暗门。在《雪人山庄中》第一起密室案最后的结果是在门锁上做了手脚,利用鱼线和图钉从外面锁住了房门。但是现实生活中这家荒废的酒店根本不具备这样的条件。   小说终归是小说。夏朗站在空荡荡的屋子里,目光锁定在了于小彤被吊死的地方。足足花了两个小时的时间重新检查了房间,仍旧是毫无收获。他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种茫然,这种茫然就像是孤身行走在黑暗中,什么都看不到。 第十八章 老板,买东西!   第二个现场,米俊才的遇害地点。这是一路偏僻的山路。沿途全都是石头路,这样的道路很难留下脚印。米俊才身高一米八多,根据事后的尸检及现场血液的喷溅情况来看,他是自己走过来的,然后被人从后面用一块尖锐的石头击破颅顶,且一而再、再而三地持续打击。   法医方面的尸检报告显示,米俊才在遭到第一次打击的时候,就倒地不起,丧失了反抗能力;此后,又被人连续重力击打头部两次,造成颅骨三处骨折。   可见凶手下手狠辣,一出手就意欲置米俊才于死地。   第三个现场,就是冯劲的房间了。夏朗昨晚亲眼目睹了他的死亡,警方已经将全部物品都带了回去进行勘验,看看凶手是如何下毒的。   夏朗清楚地记得昨晚,冯劲死亡的场景。他点上了一支香烟,只吸了一口就很快身亡。难道氰化钾是在香烟上?如果是这样的话,冯劲的香烟有人是动过的。这五个男性之中,包括夏朗,都曾经接过冯劲递来的香烟。   既然大家都没事,似乎可以证明香烟没问题。   而在这时,夏朗的手机响了。是邝树才打来的,他向夏朗说明了冯劲案的情况:“夏支队,我们不负众望,终于查出来了。你绝对想不出来氰化钾附在了哪里?”   夏朗说道:“总不能是死者的头发上吧?”他想起来了,昨晚见面后,冯劲刚刚洗完了澡,他捋了一下头发,随后抽烟的时候中毒身亡了。   邝树才笑了:“还真有你的,冯劲的头发上的确是有氰化钾,但是物品的来源却是在酒店准备的吹风机里!”   “吹风机?”夏朗没想到是这样的一个结果。   “嗯,痕检报告上说,氰化钾的熔点是563℃。酒店里那只吹风机达不到这么高的度数。凶手将粉末状的氰化钾涂抹在了吹风机的出风口里,当冯劲洗完澡吹头发的时候,打开吹风机,那些附着在吹风口的氰化钾便会飞到他头发里。这样他的手上也就沾上了。”   妈的,这可真是个狡猾的家伙!夏朗内心暗暗咒骂一句,他又想到了张晋腾。他有所有人的房间钥匙,一开始就是他将这些钥匙分给大家的。这样的鉴定结果,反而加深了自己这位老同学的嫌疑。   不过,他的心里还有一个疑问,氰化钾本是国家重点监管的剧毒化学品,凶手是怎么搞到的?   第二天,在陵山影视城里,张晋腾坐在了一边。自己的女友汪绣钰刚刚拍完一组镜头,正在旁边补妆。轮到了一个青年演员的镜头,很快就拍完了。导演问张晋腾:“张老师,这个人真的行吗?”   张晋腾从沉思中醒过神来,刚才他心神不宁的。此时他正要开口,一名剧组的工作人员拿着他的书走过来,请他签名。张晋腾刷刷两笔签完了,说道:“就这样吧。”这个青年演员是投资方硬塞进来了,也只能这样了。   他微微叹了一口气,看着这些熟悉的镜头,想起了很多的事情。   而另一边,夏朗和陈妙言返回了县城,路上他还睡了一会儿。两人住在了陵山县公安局附近的一家酒店内,邝树才得知情况后,赶来和夏朗汇合,将相关的调查卷宗给他过目。   夏朗翻看着这些内容,三起案子,没有任何的蛛丝马迹留下。这个凶手做得可谓滴水不漏。他看了半个多小时后,说道:“邝队,陵山县哪里能搞到氰化钾?”   邝树才说:“这个问题我也想过了。氰化钾属于国家重点儿监管的剧毒化学品,只能在地下交流。目前在陵山县,倒是有一家化学工厂是有氰化钾的。”   夏朗立即问道:“哪里?”   “在灵通镇。”   灵通镇,是陵山县县城以西的一个镇子。这里原本很荒芜,后来因为发展一些重工业渐渐起来了。次日,夏朗和陈妙言来到了这个地方,只见土路两旁都是一些临时搭建的建筑,有小超市、理发店、小饭店等。甚至还有几个打着发廊按摩招牌的涉黄店面,站在街上隔着玻璃都能看到那些穿着暴露、花枝招展的女性。对面街上有几个工人打扮的人,他们望着这边,脸上露出了淫邪的笑容。   夏朗和陈妙言一路驱车,路上所见到的也大部分都是工人,通过他们身上的制服以及上面附着的灰尘来看,这些人属于不同的工厂、不同的工种。虽然说陵山县依靠着旅游业,最近几年的经济势头不错,但灵通镇上还是差了一些。如果不是这些林立的工厂,恐怕这里还是一片荒芜呢。   白色的雷克萨斯大概从来没有走过这么坑坑洼洼的路,颠簸着缓慢行驶,像是一只慢慢爬行的乌龟。好不容易来到了一处目的地。   这里是一条幽深的小巷子,原来两边的建筑间距足够大,可以容两辆车并行。可是这里却沿途搭建了许多的棚子和小建筑用来开店,导致了道路缩减了三分之二左右,一辆车都很难通行了。   没法子,二人只好把车停在了巷子口,下车步行。   从进入巷子后,左右两边便是一些贩卖化学制品的店了。这些店面都不大,因为阳光照射的缘故,采光也很差。夏朗看到一个站在店门口抽烟的男人,便走了过去。   这个男人四十多岁的年纪,下巴留着一撮山羊胡,两只眼睛一直打量着陈妙言。这种目光令陈妙言很恶心。   “老板,买东西!”夏朗走上前去,直冲冲地说道。   那个男人一愣,转身进了店里,懒洋洋地招呼道:“想要买什么?”   夏朗跟了进去,只见这间店面不大,充其量只有十几平米,货架上摆满了各种化学试剂以及试管、酒精灯这些。   陈妙言觉得这个老板不善,站在门口等着夏朗。可是那些来来往往的工人,尤其是男性,一双双眼睛色眯眯地盯着她瞧。谁人都莫不如此。打扮时尚的陈妙言只好也走进了店里,她悄悄拉住了夏朗的手。   夏朗看了看,问道:“你这儿什么都有吗?”   男人很爽快:“对啊,看你们像是城里来的吧,是老师吗?要是帮学校买东西,量大的话我可以给个优惠的。”说完这句话,一双眼睛又瞅向了陈妙言。夏朗注意到了女友稍微用了些力气握他的手。   他有意迈步挡住了男人的视线:“有氰化钾吗?”   男人一怔,继而咧嘴笑了,露出来了一口黄牙:“当然有啦!你要多少?”   “你有多少?”   “瞧你这话说的。”男人冷笑了一声,只是这一句话,他便判断出了夏朗是一个外行。他说道:“这东西你得有派出所的证明,上面要有公章的。派出所要是许你买一吨,我就卖你一吨!”   夏朗笑了两声:“要是没证明呢?”   男人有点儿生气了:“你不会是来找茬儿的吧?没证明捣什么乱啊?走走走!”   夏朗还想争取一下:“别呀,老板,我们来一趟不容易,你给通融通融不行吗?”   “唉,这事不是不通融,而是没法子。我要是卖给你了,我就得掉脑袋。”说完,男人就开始往门外推搡夏朗了。   夏朗还不甘心:“等等,老板,先等等。你告诉我,我去哪里才能买到?我要是买到了,我给你分成怎么样?” 第十九章 妙言,开车带我去发廊   中午时分,夏朗和陈妙言还在这条巷子里转悠。他们已经问了四五家了,都没有什么收获。哪一家店都咬死了口,说没有派出所的证明,就没办法卖。   两人走累了,也口干舌燥了,干脆就在巷子里的一家小饭店里用餐。这是一家饺子馆。面积只有五十平左右,毫无装修可言。地面是土路面,周围连面墙都没有,是用塑料布拉起来挡住的。一口大锅支在了门口的位置,胖胖的店主穿着一件沾满污渍的白色厨师服煮着饺子。   在这家店,只有两种饺子,韭菜鸡蛋的和猪肉大葱。夏朗要了一份儿猪肉大葱的,转头看了看陈妙言。陈妙言冲他轻轻摇了摇头。   夏朗不觉笑了,他想起来和陈妙言经常在EIBuⅢ西餐厅用餐。这里一碗饺子的钱,在那家店里连一瓶水都买不了。“陪我来这种地方,真的是委屈你了。”夏朗由衷地说道。   陈妙言却笑了:“怎么,你是觉得我不能在这种地方吃东西吗?”   夏朗愣了一下,他心想:难道不是吗?陈妙言是著名的大律师,一场官司下来,几万几十万甚至上百万不等。她会受得了这种环境?   陈妙言猜出了男友的心思,她会心一笑,说道:“其实在我小时候,我和妙欣经常在这种地方吃饭的。那时候我老妈在外面挣钱,我真的是什么苦都能吃。我现在不吃,只是因为不饿。”   夏朗对女友的这番说词当然无条件地相信,当初陈之行蒙冤而死。自己这位律师女友童年必然艰辛。但他还是问了一句:“这一天都没有吃东西了,你不饿吗?”   陈妙言微微一笑:“你说凶手的下一个目标就是我,我怎么吃得下呢?”   饭馆里,工人们吃完了饭三三两两地散去了。他们的目光还在陈妙言身上停留了一会儿,但也无可奈何,毕竟快要上班了,还要挣钱养家,家里老婆孩子还等着寄钱回去呢。   店老板也终于闲下来了,他看夏朗吃得狼吞虎咽的,手里夹着香烟笑着说道:“小兄弟,我这儿的饺子不错吧?”   夏朗嘴里同时嚼着两只饺子,说不出话来了,只是冲老板竖起了一根大拇指。   老板笑着说道:“嘿嘿,那是当然了。你别看我的店面不大,可我在这儿做了十几年了。”   夏朗吃完了,老板又问他要不要来点儿饺子汤。夏朗把空碗递给他。老板盛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饺子汤端过来。夏朗接过后放在了桌上,喝了一口,顿觉全身都有了暖意。他问道:“老板,你在这儿十多年了?”   “可不嘛。”   “那我跟你打听个事呀。”   “说吧。”老板很痛快。   “我想问一下,这附近哪里能买到氰化钾?”   老板听后,微微变色。他的文化水平不高,对于那些名目繁多的化学品所知不多。但他在这个地方沉浸了十几年,经常听工人们聊起来,知道这氰化钾是一种剧毒。当初在这个镇子上,还发生了误食氰化钾身亡的惨剧,所以他识得这东西。   老板皱眉说道:“这个可不知道。唉,要说这镇子刚起来的时候,也没那么难,花点儿钱就能把事办了。但是在五六年前吧,街头的一个小子吃了氰化钾,见了阎王爷。从那时候开始呀,公安局派出所就有了规定,买这种东西,必须有他们开的证明才行。要不然想都别想!”   “街头的哪家人啊?”   “哦,就那家暗娼,叫什么发廊的。自家孩子死了不吉利,把房子卖了。后来就成了那种地方了。”   看来,这个在这里呆了十几年的老油条也没有什么内部消息,夏朗结了账就和陈妙言离开了。   陈妙言见夏朗往来时的路走去,有点儿不甘心:“我们就这么走了吗?”   “妙言,开车带我去发廊,你在车里等我。”   要是男友换做普通职业的人,陈妙言恨不得抽他一个大嘴巴。可夏朗是警察,他说这话的神情无比郑重,全然不是在开玩笑的样子。   两人回到了巷子口上了车,最后停靠在了那家发廊店的对面。陈妙言停稳了车,看到夏朗一直盯着对面的发廊店看。她心中不免生气,说道:“还愣着干嘛?下车啊!”   夏朗看都不看她一眼,打开车门下去了。陈妙言更生气了,她虽然相信夏朗不会干什么坏事,即便是干坏事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可心里还是有气。她盯着车窗外的夏朗,暗暗咒骂:男人都是靠不住的东西!   可是刚说完这句话,夏朗的表现就令他吃了一惊。因为夏朗并没有径直进入发廊。虽然有个打扮妖娆的三陪女冲他招手。但他只是转了一个弯,去了发廊店旁边。那是一户人家的门口,一个老爷子坐在那里,两只手拄着一根拐杖。   这老爷子看上去最起码有八十多岁了,穿着一件洗得褪了色的蓝色中山装,留着一尺多长的长髯,戴着赵本山的同款帽子。   夏朗断定,自己去发廊问,估计收获甚微。那些人眼里只有钱。何况事情过去了五六年了,这种风月场所里,失足女换来换去很正常。她们对以前的事情哪会知道那么多?要是直接问老板,搞不好还会打草惊蛇。   夏朗往这边走的时候,恰巧注意到了这位老人。中午过后老人坐在这里晒太阳,一定是多年养成的习惯了。而且看他的年纪和背后的房子,夏朗断定这位老人一定对当年的事情很是了解。   他走上前去,冲老人打了一声招呼:“大爷,您好啊!”   老人的岁数大了,听力不是很好了,侧着脑袋:“啊,你说什么?”   “我说,大爷,您好啊!”夏朗扯着嗓子大声喊了一遍。   老人含笑频频点头:“好好。”   “大爷,您住在这儿多久了?”夏朗提高了音量。   老人这次听得很清楚:“哟,可有些年头了!”他用手里的拐杖指指脚下的路面:“这镇子还没有的时候,我就住在这儿了!”   毕炜不失时机地递上去了一支香烟。老人摆了摆手,从怀里拿出了一个铜色锃亮的烟袋锅子,装填上了烟叶,然后打着了火吸了一口,那呛人的烟雾就连夏朗都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孩子,你是迷路了吧?”老人问道。他看出来了,面前这个年轻人的模样打扮,不像是本地人。   夏朗说道:“大爷,我是外地来的,来找亲戚来的。向您打听点儿事!”   “嗯,嗯。你说吧。”   “原来住在您隔壁的那户人家去哪儿了?”夏朗指着发廊店问了一句。   老人看了一眼:“哦,你是说孙家啊!走啦,搬走啦。他家孩子小三子死了之后就走啦,这都有五六年了。”   “小三子?”夏朗编了一个谎话,他通过这个名字判断,这个小三子岁数不会很大。他说道:“那是我表弟呀,怎么好端端的就死了呢?”   老人抽了一口烟袋锅子,说道:“唉,那孩子不学好呗!他跟人去毒狗,那镖上有毒,一不留神给自己扎了。没两分钟呢,这人就不行了。要不说这人他就不能干坏事,干了坏事老天爷肯定不饶你!”   夏朗颇以为然地点了两下头,他问道:“咱们这镇子还有毒狗的呢?”   老人眼睛一撇:“有,怎么没有?还不少哩。你顺着这条路往东走,有个叫水洼子的地方。那村子里就有不少。”   “大爷,谢谢您了。” 第二十章 反正我们不是来吃狗肉的   陈妙言见夏朗快步走回来,脸上还挂着一股子春风得意的劲儿。她问道:“这么快就有收获了吗?”   夏朗颇为得意:“那是当然了,有我出马,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呵呵,我还以为你要去那里面潇洒一阵儿呢!”   夏朗扭头看了一眼发廊,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忽然间,他玩心大起,笑着说道:“我也想进去的,但是没有三四个钟头出不来,我怕你等着急了。”   陈妙言听到这话,明知是笑话,但还是不免生气,伸手过去掐住了他的脸庞:“好你个夏朗,你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   “哎哟,疼啊,我说陈大律师,你们这行不都是动嘴吗,什么时候改动手了?”   “哼,对付你这种流氓的时候就得动手!”   “我错了,妙言,我知道错啦!”夏朗不可能还手,只能是苦苦求饶。   “说,还敢不敢了?”   “不敢了,不敢了!”   看到夏朗这副讨饶的可怜样,陈妙言终于笑了。但她还是不肯松手:“要是你再犯呢?”   “再犯的话……我……我……我跪键盘好不好?”   “不,我要你跪仙人球!”   “啊?”   情侣间玩笑过后,就顺着东边开过去了。行驶了五六公里后,终于看到了一个村落。这就是老人所说的水洼子村了。要说这个村子的名字还真没起错,一进入村子,就看到道路两旁是两片湖泊。水草丰盛,湖水清澈。甚至能看到湖里游动的鱼。   进入村子里,夏朗打听了一下村长家住哪儿。一个村民指着前面的路:“你们往前走,到了第二个路口往南,看到一个红色大门的就是了。我们这儿的村长姓水,叫水大生。”   “好嘞,谢谢啦。”然后,两人驱车来到了村长家。村长水大生没在,村长的媳妇儿倒在呢。这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叫王秀琴,是别的村子里的,嫁到水洼子已经有三十年了。见夏朗亮出了警官证表明身份,她急忙把二人迎进了屋子里,又是沏茶又是拿水果。   “王大嫂,您别忙了,我们来这儿就是找村长的。”   “哟,那你们来得可不巧了。他今天去开会了,你们得等一会儿。”   夏朗想想,水洼子也不大,说不定这位村长夫人知道什么呢。于是他问道:“王大嫂,我们警方也是掌握了一定的线索才找到了这里,听说村子里有些人不规矩是吗?”   王秀琴有点儿困惑:“怎么了,是谁又犯事了吗?”   夏朗直言:“不是,我们来,是因为听说了村子里有人毒狗!”   王秀琴一听说是这事,稍稍松了口气。他男人是一村之长,虽然就管着这巴掌大的一块地儿,但平时就怕出个什么事。一听说是毒狗这种小事,便说道:“唉,这都是村子里的几个人不长进,整天游手好闲的。我听说他们是用一种毒药毒狗的,完事了就卖给饭店,一次还能挣不少钱呢!”   “干这事的都有谁?”   王秀琴说道:“有个叫水教民的,以前就是干这个出身,还进去过呢!”   “他家住哪儿?”   在水洼子村的村北,有一个大院。三间大平房,一个男人正坐在院子里的水龙头边收拾着一条鱼,鱼鳞刮了一地。   屋子里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把那鱼收拾干净了,别跟上次似的,肚子里一定要掏干净!”   男人不耐烦了:“哎呀,我知道了,你烦不烦啊?”他伸出拽出了鱼的内脏,随手丢在了地上。   正在这时,大门被人拍响了,“砰砰砰”。   男人问了声:“谁呀?”   门外的人没回答还是一个劲儿地敲着门,“砰砰砰”。   “来了来了。”男人站了起来,两只手胡乱在衣服上擦了擦,走到了大门前拉开门一看。自家的房门前站着一男一女,这两个人的穿着打扮一看就是城里人,自己从没见过。他疑惑地问道:“你们找谁啊?”   夏朗端详了一下面前的这个男人:三十多岁的年纪,体型很瘦,长方形的脸,面色蜡黄。他问道:“是水教民家吧?”   男人点点头:“我就是水教民。”   “我们是公安局的。”夏朗拿出了证件。   一听说是公安局的,水教民立马变得殷勤了:“原来是警察同志呀,来来来,快请进快请进。”他把二人迎进了院子里。   女人在屋子里喊了一句:“谁来了?”   “公安局的领导来了。”水教民喊了一声。   这时,从正中间的那间屋子里走出来了一个女人。和水教民年龄相当,应该是他的妻子。女人翻了个白眼:“你是不是又惹事了,还把警察招家里来了!”   水教民喝了一声:“别瞎说,快去烧壶水,泡两杯茶端过来。”女人不情不愿地“哼”了一声,去了另一间屋子里。   一进中间这间屋子,便看到了是一个客厅。靠窗的位置摆着沙发,对面是液晶电视墙。这样的条件,比起刚才村长的家里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水教民拿出了香烟:“来来来,请抽烟。”   夏朗挡住了:“不忙。水教民,我们这次来找你是有些问题想问你的。”   水教民坐在了一边:“没问题,您问。”   “你以前干没干过偷狗的勾当?”   水教民听到这个问题,脸上泛着红,羞愧地点了两下头:“干……干过。可那都是年轻不懂事啊,已经被你们处理过了。”   “现在呢?”   “哎呦喂,天地良心。我现在是真的不敢了。我都好多年你没有做这事了。”   夏朗没说话,只是用一种怀疑的目光看着他。   水教民急于证明自己的清白,说道:“是真的,我现在和朋友一块儿跑大车呢!那毒狗偷狗的勾当真的挣不了几个钱,搞不好被人发现了还会被打死。”听他的语气,似乎很是懊悔当年的所为。想必他当年就是被人发现,好好修理了一顿扭送到了公安机关。   夏朗又问:“村子里现在还有人干这事吗?”   水教民眼睛滴溜乱转,沉默了好一阵儿。   夏朗从他的这番表现中就猜到了答案,他说道:“水教民,我劝你还是老实交代。我们的政策你是知道的,不用我多废话吧?”   水教民这才说道:“是……我……我老实交代。村子里谁还干这事,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村子的最东头有一家狗肉馆,他常年收狗肉的。前年狗肉馆开张,店老板找过我,让我帮他偷狗,我不干了。他还骂我胆小,说别以为只有我能干,村子里有的是人能代替我。”   “饭店叫什么名字?”   “盆盆香。”   “店老板呢?”   “叫吴胜军,是朝鲜族人。”   于是,夏朗和陈妙言又来到了村东头的这家饭店。   饭店的规模不大,只有二百多平,是由一家民居改建的。客厅就是大厅,两边的卧室改成了雅间。七八张小矮桌便将不大的客厅挤满了。招牌是蓝底红字,上面写着“盆盆香狗肉馆”,左边画着一盆狗肉,右边画着一颗狗头。   陈妙言一向接受不了这种食物,小声嘀咕了一句:“恶心。”   夏朗笑了:“没关系,反正我们不是来吃狗肉的。走,去会会这个老板吧。” 第二十一章 夏朗,你不要死   吴胜军,今年四十岁,一张方脸上胡须密密麻麻的,左脸颊带着一处明显的刀伤,两只三角眼露着凶光。见到夏朗和陈妙言这个时间来了,他起身迎上去:“看看吃什么?”   夏朗把警官证亮了出来:“警察。”   吴胜军神色莫名紧张起来了,他的两只手握在了一起相互搓着,脸上带着讪笑:“原来是警察同志啊,欢迎欢迎。只是不知道你们来我这儿是干什么来了,我这边吃饭也用不着亮证件的。”   夏朗很讨厌这种八面玲珑的人,不假辞色地说道:“废话少说,你这边的肉是怎么来的?”   “这……嘿嘿,我这儿可都是养殖的肉狗,都是有养殖户直供的,绝对没问题。”吴胜军笑了两声,拿出了长白山,递给夏朗一根。   夏朗拒绝了,他正色说道:“甭来这套,不要把警察当成傻子。我们要不是有线索,也不会来找你的麻烦。”   吴胜军的脸色开始变得难看了,他吞了一口唾沫,目光慢慢低垂了下去。   “你曾经找过有前科的水教民,想让他偷狗毒狗,是不是?”   吴胜军脸色煞白,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半晌说道:“是……是,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可我那不是不懂事嘛。那时候我的店刚开业,我寻思他以前就干过这事,轻车熟路的,这样我进货还便宜点儿。可他……可他也没有答应啊!”   夏朗冷笑一声:“吴胜军,以前没有和我们警察打过交道吧?”   吴胜军木讷地说道:“第一次。”   “那难怪呢,你把警察当猴耍呢是吧?你说你店里的狗肉都是养殖场的肉狗,哪家养殖场?那人叫什么名字?”   吴胜军彻底哑然了。夏朗威严的目光盯着他,那种眼神就像是两把冰冷的利剑刺过来,令他如芒在背。警察的突然到访,令他这种拙劣的谎言一下就被揭穿了。   夏朗不动声色,只是看着他。   吴胜军的心理防线也彻底崩溃了。他叹了口气:“好吧,我……我实话实说。我这……这些货确实来路不正。我曾经想过找水教民,让他……继续干以前的买卖。但是他说他不敢了,以前因为这事被你公安机关处理过,他说那里面并不好受。没法子,我就找了村子里的两个年轻后生,他们平时都爱去网吧,但是没什么钱,我就教给他们怎么做这事了。”   “你们平时是怎么毒狗,用氰化钾吗?”   吴胜军低着头,狠狠点了两下。   “氰化钾哪儿来的?”   “是从灵通镇上来的,那里有很多的路子。但我也只是听说这些,我真的没有做过这些事啊!都是他们弄得。”   “那两个年轻人叫什么名字,年纪多大?”   “一个叫水军生,一个叫水军明,是堂兄弟。都还不到二十呢!”   “住在哪儿了?”   夏朗这句话刚问完,就见一个年轻人叫了一声:“吴叔,上次那笔账能不能快点儿结了?我们哥儿俩都没钱了。”他回头望去,只见门口站着一个年轻人。十七八的年纪,穿着一件白色的牛仔外套,两只袖口乌黑。染着一脑袋的黄毛,五官长得非常拥挤。   夏朗心中一紧,回头又看到吴胜军。这吴胜军满脸的惊愕之情。夏朗一下子就想到了,他回头叫道:“水军生?”   那年轻人不知道是水军生还是水军明,听到这话后,震惊之余掉头就跑!   “不要跑!”夏朗急忙追了出去。年轻人往东边拔腿跑去。这已经是村子的最东边了,再往那边去,是一条蜿蜒的山路。翻过这座山,就到了邻村了。年轻人毫不犹豫,直接奔着山上跑去了。两人一前一后跑了五里地,年轻人已经是气喘如牛了,可他还是爬上了山。   “好小子!”夏朗的体力还算是充沛,也跟了上去。   陈妙言从饭店追出来,可是已经看不见了二人的影子。她只好开车跟了上来。   巍峨的高山矗立在了此处,就像是阻断了年轻人的逃路。可他还是不甘心,仗着自己是本地人,熟悉环境的优势,拼着最后一丝力气往上爬。   夏朗敢打包票,这是他出生以来爬山最快的一次。还不到二十分钟呢,两人已经来到了半山腰。年轻人的体力接近了极限,他脚下一滑,差点儿顺着山坡滚下来,幸亏抓住了一块凸起的山石。回头望去,这个人还在身后穷追不舍。   年轻人已经料定他是警察了,被他抓住,肯定没个好儿!他随手捡起了两块石头,朝着夏朗丢过去!夏朗头一偏躲开了,他距离这个年轻人不足十米了:“警察你也敢反抗!给我站住!”   年轻人坐实了自己的判断,更不敢逗留了。他转身要继续往山上爬,没想到脚下一沉。回头望去,夏朗已经冲到了他身后拉住了他的一只脚,正在拼命地往下拽。   年轻人不甘心就缚,抬起另一只脚朝着夏朗的头踢过去。   “夏朗!”此时,陈妙言也踉踉跄跄地跟了上来,距离二人还有百余米的距离。   夏朗拽着他的脚,往旁边一闪,躲了过去。而且还趁机抱住了他的两条腿,这样一来,年轻人更不容易逃脱了。   “好小子,你他妈敢打警察!”夏朗趁势正要扑上去。   年轻人的手中却寒光一闪,亮出了一只飞镖:“你……你不要过来啊!”   夏朗不由一怔:他知道,这种飞镖是专门毒狗的,上面很可能会有剧毒物氰化钾。   年轻人的脸色已经变了,他握着毒镖的手都忍不住剧烈地颤抖:“你……你不要过来,你别逼我,你别逼我!”他歇斯底里地大声吼着。   陈妙言终于来到了夏朗的身边,看到这一幕后也愣住了。她拉住了夏朗的胳膊:“夏朗,不要……”她不愿意看到男友上前拼命。氰化钾,两分钟内就足以致人死地了。万一……陈妙言已经不敢继续往下想了。   夏朗没有说话,只是他的神情从惊恐慢慢转变为了镇定,继而变为了一种沉着冷静。警察也是人,他们不是神,他们面对死亡也会有半分的犹豫。可是夏朗很快就想通了,短短三天之内,自己的三个同学惨死。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可能会提供重要的线索。他不可能放任他逃走的。   陈妙言看到夏朗挣脱了她的胳膊,往前跨了一步,心都悬到了嗓子眼儿。“夏……”她顿时觉得喉咙里被什么东西卡住了,竟然紧张得连他的名字都叫不出来了。   年轻人面对着无所畏惧的夏朗,心里慌到了极点。他的手根本不听控制了,只能是徒劳地大喊:“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呀!我真的会扔出去的!”   夏朗瞅准时机,一脚飞踢出去。可就在同时,那个年轻人手里的飞镖也射了过来。夏朗的这一脚竟然踢空了!   而那只飞镖不偏不倚,正扎在了夏朗左胸的心脏处!   陈妙言吓得大叫了一声:“啊!”   夏朗却根本没时间多想,他飞扑上去,将年轻人双手反剪牢牢铐住了。   “夏朗,夏朗!”陈妙言跌跌撞撞地跑了上来,抱住了恋人。在这一刻,她觉得面前的男人是多么的重要,任何人都取代不了,但是他的生命却只剩下了两分钟了。   夏朗的身体摇摇晃晃的,终于支持不住,坐到在了地上。   “夏朗,你……你不要死,你不要丢下我啊!”陈妙言情到深处,抱住了他不住地哭泣。 第二十二章 拿点儿青货   夏朗很急促地喘了两口气,他慢慢把毒镖拔了出来,上面并没有血迹。接着,他从左胸的内兜里拿出了自己的警官证。警官证带有照片的底页被扎了一个小洞。而这个小洞,正对着上一页警徽的位置。原来这支毒镖被警徽挡住了。   夏朗死里逃生,也不禁感到阵阵后怕。如果不是这枚警徽,自己很可能就和这个世界说再见了。他叹了口气:“没……没事,是警察救了我一命。”   陈妙言见到男友无恙,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激动的情绪了。她抱着他止不住地哭泣了。   夏朗反而手足无措了,他只好拍拍陈妙言的背:“好了,我这不是没事吗?快别哭了。”不顾还有第三人在场,陈妙言说道:“你……你知不知道,我刚才……刚才……差点儿以为你……”   夏朗为了不再让她担心,露出了一个阳光的微笑:“放心吧,我这种人,阎王爷不会收的。”他在陈妙言的搀扶下站起来,喘匀了气。走上前去踢了年轻人一脚:“给我站起来!”   年轻人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耷拉着脑袋。   “叫什么名字?”   “水军生。”   夏朗松了一口气,看来没错了。他问道:“你跑什么啊?”   “我以为你是坏人呢。”   “放屁,都说了是警察了。”   年轻人还想狡辩:“那我哪儿知道真的假的啊?我平时遵纪守法的,你们警察……”他还没说完,就听夏朗啐了一口:“我呸,就你还遵纪守法?”他晃着手里的毒镖:“看见没,这他妈就是证据!说,你兄弟水军明呢?”   水军生知道,这个警察一定是为了两兄弟毒狗偷狗的事来的。他连自己堂弟的名字都知道,看来无论如何是瞒不住了。水军生万念俱灰,沮丧地说道:“他……他在家里。”夏朗联系了当地辖区的派出所,将水军生带回去了。   然而,夏朗和派出所的副所长刚刚押解水军生到了派出所,负责前去逮捕水军明的人也到了。水军明,今年16岁,个子很小,瘦得像只猴子。兄弟俩在派出所见了面,都是低着脑袋,一副万分懊恼的表情。   随后,派出所对这两个人进行了审问,据他们交代,三年来,两人通过使用涂抹了氰化钾的毒镖偷狗,作案百余起,范围从水洼子蔓延到了周边乡村乃至于县城。所获全都卖给了盆盆香狗肉馆,共获利万余元。而两兄弟搞到的氰化钾,是通过灵通镇上一个叫老帽儿的人搞到的。   老帽儿,全名劳茂国,五十六岁,原本是灵通镇上一个化工厂的学工。后来因为偷窃工厂材料被开除,曾经因为盗窃罪两次被公安机关处理。   为了不打草惊蛇,夏朗拒绝了众人提议对老帽儿实施抓捕的计划,而是让水军生主动联系他。说有一个人想买氰化钾。老帽儿毫无警惕之心,在电话里就约好了在他灵通镇的家里见面。   夏朗按照地址,又回到了灵通镇上。这时候,天已经暗下来了。街上除了那家发廊店,空无一人。只能偶尔听到远处传来的犬吠声。   白色的雷克萨斯停靠在了一条小路的巷子口,两人下了车。夜风夹杂着凉意,陈妙言紧了紧身上的风衣。夏朗说道:“不是让你在车上等吗,你不用下来了。”   陈妙言却说:“我不。就你那性格,遇到嫌疑人就什么都顾不上了。不跟着你,我可不放心。”   夏朗笑了,看来今天白天发生的事情让她很是介怀。也罢,夏朗只得让她跟着了。   两人走到了巷子的最深处,敲响了正对着巷子口的一户人家的门。这扇门不大,随着敲门声响起,院子里传来了狗的叫声。   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在里面喊道:“谁呀?”   “是老帽儿家吧?我们是大生介绍来的。”   又过了一会儿,听到有人走来的脚步声。“吱——呀——”一声,打开了院门。一个知天命之年的男人站在了门后,眼神警惕地打量着二人。   夏朗为了打消他的疑虑,主动上前说道:“帽儿叔,是水军生介绍我们来的,想找你拿点儿青货。”所谓的“青货”,是这行的黑话,指的就是毒药。   老帽儿这才说道:“进来吧。”三人进了院子里,院子的东边拴着一条大黄狗,激动地上蹦下窜,不停地狂吠。   “别他妈叫了!”老帽儿呵斥了两句,但并没有什么用。   三人进了屋子,老帽儿让他们坐,也没有倒上一杯水,只是冰冷地问了句:“你们想要什么青货?”   夏朗说了三个字:“氰化钾。”   老帽儿拿出了一支香烟点上,吸了一口:“要多少?”   “你有多少?”   老帽儿笑了:“这东西又不是白货(指海洛因之类的毒品),要那么多你吃得下吗?”   夏朗也笑了:“怎么,怕我们没钱?”   老帽儿摇了摇头:“这东西,那么一丁点就能杀死一家人了,你要那么多干什么?”“总之是有用。”   老帽儿犹豫了一会儿,说道:“我这儿存货只有一斤多。”说着,他进了里屋,过了一会儿走出来,拿着一个鞋盒子。把盒子放在了桌上打开,里面是一个洗衣粉的袋子:“都在这里了,你看看吧。”说着,还不忘递给夏朗一双洗碗的塑胶手套。   这东西可是剧毒,沾上一点儿就能让人瞬间身亡。看来这个老帽儿还挺谨慎的。夏朗戴上了手套,打开了洗衣粉袋,露出来了一只塑封好的袋子,里面全都是白色的圆球状的硬块,还有小块的粒状和晶体粉末。   “货绝对没问题的。”老帽儿在一旁说道。   “除了水军生和水军明兄弟俩,谁还从你这里拿过货?”夏朗忽然问了一句。   老帽儿听到这句话,周身一颤,觉察出了不对。但他还是强装镇定:“兄弟,拿货就拿货,别的不应该打听吧?”   夏朗微微一笑,将鞋盒子推到了一边,然后慢慢从怀里拿出了证件放在桌上:“现在我可以问了吗?”   老帽儿瞬间傻了眼!   深夜,在劳茂国家中,这个花名老帽儿的男人蹲在地上痛哭流涕:“警官啊,该说的我都说了。最近找我买货的就这几个人,没别人了。”   审讯已经持续了一个多小时了,老帽儿一口气说了十几个名字,但是这些人都不像是杀害冯劲的人。他说道:“就这些了?”   “真的就这些了。”   “劳茂国,你也算是二进宫的人了,这次肯定也甭想在外面潇洒了。我们的政策你应该知道,主动交代了,我会托人让你在里面少受点儿罪。可你要是有情况隐瞒不报,我告诉你,你做好死在牢里的准备吧!”   老帽儿听到这话,吓得面无血色。那地方他进去过两次了,每次进去都会被那帮人先揍一顿。自己这么年纪了,搞不好这次真的就出不来了。他神情惶恐,两只眼睛左右转动,思忖了良久后说道:“警……警官,我要是说了,是不是真的能放我一条生路?”   “那要看你说的是不是实话了。”   老帽儿使劲咽了一口唾沫,说道:“有……有一个人,他的表现很奇怪,跟平时找我拿货的人不一样。”   夏朗一下子警觉起来了:“什么人?” 第二十三章 树洞里的玄机   老帽儿如实说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人,总之他很怪。平时来找我拿货的,都是熟人介绍来的,怎么都得见了面才行。可是这个人,只是给我打了个电话,说要拿货。我说你得来我家,他说不用了。让我把货放在镇子西边的那个大槐树的树洞里面。”   夏朗不大相信:“一个电话,就让你相信了他?”   “不,我当然不相信了。我做的这买卖见不得光,这我知道。我不能凭借一个电话就轻易相信别人的。我就说这样不行,你也别惦记了。他却说道,已经把钱放在了那里,加了三倍,让我去看看。我到了那里后,真的拿到了钱。我……我就鬼迷心窍了,照着他的话做了。”   “打电话的是什么人,是男是女?”   “我不知道是谁,他也没报名字,也没说是谁介绍来的。至于是男是女,我听声音判断不出来,断断续续的,一会儿高一会儿低的,很奇怪。”   对方用了变声器,这是夏朗的第一个判断。他问老帽儿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老帽儿说就是半个月前。   半个月前……夏朗想到了,按照时间来看,那正是张晋腾给他打电话约他参加同学聚会的前几天而已。看来,这个人举止诡异,很可能是杀害夏朗三名同学的凶手。   “他要了多少货?”   “很少,还不到10克呢。但是……但是这点儿也足以杀死几个人了。我开始不敢说,是担心这个人真的用我的货去杀人了,我……我怕沾包儿。”   夏朗冷笑了一声,从冯劲的死亡现场来看,凶手的布局很巧妙,也许他(她)要这么多,是为了计划万无一失而做过了几次试验。   很快,老帽儿就被县公安局赶来的人带走了,他必定会受到法律的制裁。但夏朗的紧绷的神经还是没有得到任何的放松。越是接近真相,他就越紧张。在回去的时候,夏朗特意绕道来到了老帽儿提到的那颗大槐树下,这里连个监控探头都没有,看来,只能是白天寻找线索了。   回到县城的酒店睡了一晚。第二天在酒店餐厅用早餐的时候,夏朗心不在焉地样子。   陈妙言问他是不是记挂着案子。   夏朗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现在案情逐步明朗,昨晚老帽儿提到了那个人,很可能就是凶手。”   “那我们今天还要去附近问问看。”   夏朗点了点头。   “那我们快走吧。”陈妙言抽出了两张纸巾,胡乱地擦着嘴巴。   夏朗看她面前的饭菜基本没怎么吃两口,诧异问道:“你不吃点儿了吗?”   陈妙言神秘地一笑:“我知道,案子不破,你怕是一点儿东西都吃不下去。干脆我陪你好喽,等案子破了,你记得请我吃大餐啊!”   夏朗无奈地笑了,看来自己的小心思全都被女友看破了。   两人再次驱车来到了灵通镇西边的大槐树下。昨晚天黑没有看清楚,这颗大槐树看样子年头不小了。树干粗大,估计要有两三人才能合抱过来,枝繁叶茂。皱皱巴巴的树皮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光。在最下面,有一个小小的树洞,大概可以容一人的手伸进去。   夏朗跪在地上尝试着摸了一把,里面却全都是一些垃圾,甚至还有一只死耗子的尸体。陈妙言差点儿没吐出来。夏朗嫌弃地走到一边,找附近的人讨了一瓢水洗手。那户人家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说道:“这棵老槐树啊,在这儿都立了几十年了,我小的时候它就在了。孩子们平时都在这里玩。”她笑呵呵地看着洗手的夏朗:“不过你们也是,那树洞子有啥好掏的。”   夏朗用肥皂洗了两遍,才把那股子霉味儿洗掉了。他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子,问道:“大姐,你天天在家吗?”   女人乐了:“也不是,有的时候去城里转转啥的。”   “你有没有在这槐树下见过可疑的人?”   “可疑的人,啥意思啊?你们是干嘛的?”   夏朗表明了身份,那女人一听,急忙说道:“哟,原来是警察同志啊。这……这我可不敢瞎说。反正我是没见过的。”   “你见过有人往树洞里塞东西吗?”   女人又笑了:“塞也是塞个垃圾,都是小孩子的把戏,当不得真的。”   一无所获。夏朗然后又问了几个人,都说没有见过。最后问的,同样是一个中年妇女。这女人听到是警察问话,倒也不慌张,反而有点儿高傲地说道:“这地方,鬼都不来,哪里有什么可疑的人了?”她刚说完这句话,就见一个孩子背着书包急匆匆跑出去了:“我去上学了。”这孩子也就七八岁的年纪,还戴着红领巾。   他刚跑到中年妇女身边,就被一把揪住了衣领:“小兔崽子,你去哪儿?”   孩子拼命挣脱着:“我……我去上学。”无奈女人的力气太大了,他怎么都挣脱不开。   “我没说嘛,那事你要是说不清楚,你就别想去学校。我这把你送到公安局。这俩人就是公安局的!”说到这儿,中年妇女扭过头来,对夏朗说道,“来,你再把证件拿出来,给我这不争气的儿子看看,要不他不信!”   夏朗不知所措了,他不明白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小孩子顽劣,难道要靠警察来恫吓吗?   孩子一听到这话,挣扎得更厉害了:“不是我,我没有偷家里的钱,那钱是一个人给我的!”   “放屁!他妈这天底下还有白给钱的事啊,我怎么遇不到呢?”   孩子满肚子的委屈,都快要哭出来了。可是这中年妇女不依不饶。   陈妙言看不下去了:“到底是什么事啊?您先松手。”   中年妇女无奈地叹了口气,使劲推开了孩子。小孩子差点儿摔倒在地,多亏陈妙言扶住了。中年妇女苦叹一声:“唉,你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孩子,他……他偷家里的钱!”   “不是,我没有偷!”孩子仍然坚持着自己的说法。   “你没偷?你没偷那身上的钱是哪儿来的?”中年妇女大怒。   “好了好了,”夏朗劝道,“这么吵下去也不是事。大姐,你消消气,慢慢说是怎么回事?”   中年妇女说道:“我日子过得苦啊,孩子他爸在厂子里经常不回家,这家里就我们娘儿俩,我拉扯着他长大容易吗?每三个月,孩子他爸回来一次,把工资给我。可这个月月初的时候,我刚刚拿到工资,数了好几遍呢!等第二天晚上,就发现少了两百块钱。那天他回家了,我从他书包里翻出来了一个玩具,还有一百多块钱,那肯定是这孩子不争气,偷了家里的钱了!”   孩子很不服气:“不是我拿的,那是别人给我的!”他的一张小脸憋得通红,泪花在眼眶里打着转,看上去十分委屈。   夏朗蹲下身子,问孩子:“不要哭,和警察叔叔说说,是怎么回事?”   “那天,那天我去上学的路上,被一个人叫住了,他给了我一个蓝色布头包裹的东西,让我放在大槐树下,就给我两百块钱,说放好了就找他来拿钱。我照做了,他就给了我两百。”   夏朗心中一紧,这个月月初,正是半个月之前了。看来时间是对上了。他又问道:“那是个叔叔还是个阿姨,长什么样子?”   “是个叔叔,戴着一顶帽子,还有一副墨镜,围着的围巾挡住了半张脸。” 第二十四章 高二的秘密   可惜,孩子的年龄太小了,事情又过去了半个月。很多细节他都想不起来了。夏朗仔细询问过后,基本可以做出这样的判断了:这个人指使孩子去放的东西,应该是一笔钱。当晚他联系了劳茂国,让他来拿钱。因为是先钱后货,而且是三倍的价格,这让劳茂国有了冒险一试的打算。   可见这个人心思缜密。他在白天放钱,需要找一个孩子来,尽量自己不露面。劳茂国放货必然是在晚上,所以他晚上趁着夜深人静的机会来取货。   通常在地下交易中购买氰化钾的人,大部分都是毒狗偷狗的人。因为氰化钾毒杀狗之后,毒素会通过血液迅速传递到肝脏中,并不会渗透。但肝脏中的氰化钾毒素并不会消失,所以最后狗肉馆都是将肝脏扔掉处理。因而在一般情况下,食用这种狗肉不会发生中毒症状。当然,也有个例处理不净,出现过意外情况。   然而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氰化物尽管不好搞到手,却备受从事毒狗偷狗不法分子的钟爱。因为这种毒药见效快、不扩散,这是别的毒药所不具备的。   但是放在杀人案中,一般人很少启用到这种毒药。一是不好找到货源,二是危险性太高。万一不注意自己沾到了少许,很可能倒霉的是自己。   相反,这个人如此谨慎,还坚持用氰化钾来行凶,是具备一定的知识的。他这么做,当然是为了模仿张晋腾《雪人山庄》的杀人桥段,但更多的是看中了见效快!冯劲中毒后,连挣扎的时间都没有。如果换做别的毒药,他可能要经历十几分钟甚至几天的痛苦。而且更重要的是,那一晚冯劲对夏朗说,他知道凶手是谁了。可是还没有来得及说上一句话,就死掉了。   凶手显然是想更快地杀死冯劲,氰化钾……无论从模仿犯罪还是实际所需,都是最佳的选择。   夏朗想到这里,瞬间冒出了一身的冷汗。这个凶手心思缜密,真的很不简单。   可是对于嫌疑人的长相,孩子已经无法说出更多了。夏朗只好暂时和陈妙言返回了县城,同时调出了沿途的监控,希望能找到相关的线索。从灵通镇到山上的酒店,必然要经过县城的。夏朗重点查找的,就是半个月前,从灵通镇到县城的这一段路面监控。但车来车往,工作量着实不小,一连几天的时间都没有什么收获。   这一天,夏朗仍旧像往常一样,坐在了电脑前一遍遍看着录像。而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拿起来一看,是张晋腾打来的。夏朗皱起了眉头,接通了:“喂。”   那边传来了张晋腾的声音:“闫老师来了。”   “啊?”   “他和一个老年登山队一起来的,听说我在这里,便过来看看我。我也说了你们大家都在,闫老师提议一起吃顿饭。”   夏朗思索了一会儿:“好,时间地点?”   “今天晚上,金城酒店。”   “嗯。”夏朗应了一声,但是他并没有挂断电话。   张晋腾那边也沉默了许久,许是见夏朗没挂电话,他问了一句:“案子怎么样了?”   夏朗意味深长地说道:“已经找到线索了,相信凶手很快就会水落石出了!”   张晋腾笑了一下:“是吗?那我倒要看看你这个现实中的神探能不能还我清白了,我拭目以待。”说完,他那边挂断了电话。   夏朗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当然不希望自己的好友是凶手,但是种种迹象表明,张晋腾目前仍然是嫌疑最大的一个。   晚上七点多,在金城酒店最豪华的一个包厢里,夏朗和各位同学又见面了。只是比起上次的热闹,这次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有点儿古怪。何况,还少了三个人。坐在正首位置的,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鹤发童颜,面色红润。他正是当时夏朗的高中班主任——闫济民。   他看到夏朗进来后,兴致也不是很高,只是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来了?坐吧。”留的位置,正在闫济民的右手边。   夏朗通过他的表情判断,他也得知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唉,本来……今天能多见几个人呢,没想到……”闫济民又是一声喟然长叹。坐在了他左手边的张晋腾不知道是不是有意的,他说道:“闫老师,各位同学,你们也不用太着急。夏朗跟我说了,他找到线索了。”   此语一出,在座的所有人都一片哗然。康定彦一脸的惊愕,郑皓怡满脸的期待。   闫济民更是情绪激动,他拉住了夏朗的手:“夏朗,晋腾说得是不是真的,你真的找到凶手啦,凶手是谁,不可能是你们这些同学的,对不对?”   夏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他说道:“闫老师,我身为执法人员,有关案子的细节不应该对你们说的。但我可以告诉你们,目前确实是有了线索,而且凶手……”他的目光特意扫视了一下三位老同学,“很可能在我们这些人当中。”   “这……这……”闫济民觉得难以置信,“这怎么可能呢?上学的时候,你们是朝夕相处的同学啊!就算……就算你们的感情没那么好,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吧?”   “闫老师,这件事情不提了,我们吃饭吧。这次师生聚会,不愉快的事情就不要去想了。”张晋腾拿过斟满红酒的分酒器,给闫济民面前的水晶高脚杯倒上了,又说了一句,“反正夏朗已经告诉我们了,案子没破之前要保证随传随到。我们这些人也只好听着啦!”   大概是因为夏朗的话语,导致了每个同学的心情都不是很好。尽管闫老师在旁边口若悬河,想要改变聚会的氛围,但是收效似乎并不大。   一顿饭,大家吃得并不开心,似乎每一个人都有各自的心事。晚上九点多,大家便散了。   同学们在酒店门口一一道别,然后就各自开车走了。闫济民就住在金城酒店,他站在门口向大家挥挥手。而夏朗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他对闫济民说道:“闫老师,我也走了。”   “等一等,夏朗,我有话对你说。”闫济民叹了口气,“你跟我来吧。”   夏朗不知道老师要说什么,但还是跟着他乘电梯来到了客房。两人坐下后,闫济民点了一支烟,皱着眉头始终不说话,一副心事重重地样子。   “闫老师,有什么话你就说吧。”夏朗觉得,一定是什么大事,要不然闫济民也不会这样。   闫济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你告诉我,于小彤真的是被人谋杀的吗?”   夏朗点了点头。   闫济民的面色渐渐变白了,他沉默了许久,说道:“有一些事情,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也许对你的破案有帮助的。”   “老师,有什么事情你就说好了。”   “高二的时候,有三个月时间我没来学校,你记得吗?”   夏朗记得很清楚。闫济民很爱爬山,那一次因为不小心摔断了腿,只好向学校请了长假。学校安排了一个叫李居然的老师来代课,同时还是暂时的代理班主任。他说道:“记得,那时候是李居然老师代课的。”   “就是在这段时间里,于小彤出了事!”   夏朗听后,微微讶异,他急切地问道:“什么事?”   “在一次放假回家的路上……她被……被人糟蹋了!”闫济民犹豫地讲了出来。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令夏朗着实震惊不已。 第二十五章 为人师表   闫济民因为摔伤了腿,在医院里住了一段时间,然后回家静养了三个月,这才能勉强撑着拐走路了。躺在病床上的时候,他就一直惦念着班里的学生。从高一开始,他与这六十多个学生朝夕相处,与其说是师生,倒不如说是家长与孩子。这些学生中,闫济民了解每一个人的性格脾气。   眼看到了高二的下半学期,马上就要升入高三了,那会是关键的一年。这个时候突然换了老师,他们还习惯吗?闫济民放心不下,他不顾腿伤还没有完全好,执意回到了学校里。学生们对于闫老师的回归表示了热烈的欢迎,甚至以班干部为主,大家准备了精致的小礼物,衷心祝愿闫老师彻底痊愈。   闫济民自然很感激大家,看着这些人一个个诚挚的目光,这个从事了二十多年教育工作的人也忍不住落了泪。日子又回到了以往,为了让大家为高三打下坚实的基础,闫济民主动利用假期时间免费给几个差生补课。   有一天是周六,他给班里学习成绩落后的几个学生补完课,拄着拐从教室里出来,忽然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躲在了角落里。闫济民一眼就认出来了:“谁在那儿,是于小彤吧?”   那个身影听到闫老师的呼唤后,一转身便跑掉了。闫老师想要追上去,却慢了一步,那个小女孩儿已经跑开了。闫济民只看到了一个背影,但是他敢断定,这个人肯定就是自己班里的副班长,品学兼优的于小彤。   尽管这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是闫济民却嗅到了一丝异样。以往,于小彤是班里最活跃的一个,不管是学习还是班里组织的活动,她都踊跃参加,团结同学,乐于助人。这是全班公认的好学生。可是自从自己回到学校后,发现于小彤就变了。   以前的于小彤,有什么心事都对闫济民讲,她把闫济民当成了一个可以开导自己的前辈。从学习到生活,无论什么都会说。   说到这里。闫济民笑了一下:“夏朗,那时候她还跟我聊起过你呢!”   夏朗看着老师,眼神中充满了疑惑。   “记得那一次班费被盗的事吧?于小彤她很感谢你,有一次,她来我办公室了,对我说出了心事。她发现喜欢上你了。”   夏朗拿出了一支香烟叼在嘴里,没有说话。尽管他的内心很惊讶,一个高中生,竟然对自己的班主任说出了感情的困扰。只是夏朗并没有表现出这种惊讶,他什么都没有说。   闫济民则继续说下去:“当时我倒没有什么惊讶的,其实有几次上课的时候,她偷偷给你递纸条,我都看到了。青春期嘛,有这种感觉很正常。我跟她说,这是再正常不过了,情窦初开的年纪,遇到了一个能让自己动心的人。我还跟她说起了我上高中时候的经历,那时候我也是喜欢一个女孩子。她听到后觉得很吃惊,大概是没有想到我会跟她说这些吧。作为老师,我当然要劝她把心思花在学习上,但现在想起来,我说的也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话。”   夏朗轻轻叹了口气,他不知道此时该说些什么话才合适。   闫济民手里夹着的香烟燃到了尽头,他掐灭了烟蒂后说道:“她以前连自己的心事都敢和我说,可是我那次养好伤回到学校后,她和我好像就慢慢疏远了,我开始以为是你们在一起了,她怕我发现呢。可是后来通过我的观察,她好像并没有对你表白过什么,因为你还是那么没心没肺,跟以前一个样子。”   夏朗苦笑了一声,高中时候的他确实是那样的。   闫济民是个很细心的人,于小彤前后差异化的表现令他很难释怀,他觉得一定是他养伤的这三个月期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他去找了代课的李居然,想要问清楚。   李居然没想到闫济民会来找他。尽管他又是沏茶又是递烟的忙活了好一阵,还嘘寒问暖地关心闫济民的伤势。可闫济民却开门见山,不假辞色地询问起了于小彤的情况。   闫济民皱起了眉头回忆说道:“当时听到我这么问,李居然的眉头皱了起来,他说没什么情况发生。夏朗,破案方面你是专家。我只能说出我自己的一些看法,李居然是有问题的!”   “为什么?”夏朗警觉地问道。   “他当时的眼神飘忽不定的,一直说于小彤什么事都没有。”闫济民说起这件事,至今都很气愤。   “闫老师,你刚才说于小彤被……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唉,后来……我亲自去找于小彤谈过了,是她哭着告诉我的。一个高二的女生,总不至于拿这种事来骗我。她说她来到学校后,就去找代理班主任李居然了,可是李居然害怕这件事声张出去对学校的名声不好,让于小彤不要报警,还说这件事情他会处理,要是报警的话,就不给于小彤发毕业证!”   过了这么多年,夏朗依然记得那个叫李居然的老师。这个人尖嘴猴腮的,上课就喜欢捧着教案照本宣科,平时同学们对他的教学工作就有颇多的诟病。有一次,他晚上去宿舍查看学生就寝情况,见一个学生在厕所里。当时刚巧那名学生闹肚子,可他就觉得那名学生没有按时回宿舍,直接把那名学生拽到操场上冻了半宿。而这个学生也因为闹肚子,全拉在了裤裆里。当时这件事情造成的影响还不小。   恰巧没过两天,闫济民返校,学校本想让他多休息一段儿时间,让李居然继续代课。可是夏朗所在的班级直接罢课,为的就是让李居然让贤!这件事情当时造成了不小的轰动。学校不得不采纳学生们的意见,让李居然退居二线,去了后勤。   夏朗想起了当初的一幕幕,问道:“这件事情,你后来有没有去找李居然?”   “我去了。但是他振振有词,说什么这是为了学校的名声考虑。”……   闫济民听到这话后,火冒三丈:“你为了学校,就可以毁掉一个学生是吧?你知不知道,学校是教书育人,给孩子们前途的地方,可你呢?你的所作所为直接毁掉了一个孩子!”   李居然也急了,跳着脚说道:“老闫,你他妈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万一捅出去了,警察来学校,你让孩子们怎么办?家长怎么办?你别忘了,当初的成岩小学是怎么垮掉的!”   闫济民冷笑:“情况能一样吗?于小彤是在上学来的路上被侵犯的,你身为她的班主任,应该第一时间站出来保护她。而不是躲在背后,只想着你的前程!你的前程,是牺牲了孩子们换来的!”   李居然气得把自己手里的水杯摔在了地上:“操!我他妈是为了自己的前程,你难道不是吗?你他妈为了邀功,让学生们罢课来抵制我,你这算是摆了我一道!闫济民,你还算是老师吗?你还为人师表?我呸!”   闫济民气得浑身哆嗦:“好,好!李居然,我当初真是瞎了眼,举荐你来代我的课,我学生就毁在你手里了!”   李居然瘦鸡爪子似的手一挥:“甭说这个,有本事你报警啊,你现在就报警,你看看学校会怎么处置你!”   闫济民也不跟他废话,当即拿出了手机拨打了110。 第二十六章 详尽的卷宗   夏朗回忆着当初的学校生涯,印象中并没有大批警察来过这里。他诧异说道:“可是我那时候也没有见警察来过学校啊?”   闫济民叹了口气:“我报警之后,警方联系了校领导。学校方面怕惊动了学生,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让警察便装来的。因为我私下报警,学校也处分了我,给了我一个记大过。”说到这里,他苦笑了一下:“我保护学生有错吗?学校还给我一次记大过处分,我去他妈的!”想到了这些,这位儒雅的老师都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   “后来警方是怎么说的?”   闫济民叹了口气:“说时间隔得太久了,根本没办法取证,这件事情拖了一段时间,不了了之了。”   夏朗沉吟了半晌,虽然说于小彤上学的时候和他的关系并非那么要好,但两人毕竟是同学。依照夏朗对她的了解,这么一个品学兼优的学生不可能说谎的。何况没有一个女生会拿自己的名节开玩笑。他决定,找出这件事情的真相,说不定会和于小彤的惨死有关。   他问道:“闫老师,于小彤有没有对你说过案子的相关细节?”   闫济民想了想,说道:“我只知道她是在上学的路上遇到了流氓,对方一共有三个人。有两个人实施了侵害,一个人负责望风的。”   夏朗急忙问清楚了事发地点。   闫济民告诉了他,当初于小彤有几次被警方问话,是闫济民在旁边陪着。于小彤的家临时住在了市郊的一个村子里。因为学校的返校日期都是前一天,晚上要上晚自习,所以那一天,于小彤是从家里走出来,去村子口坐公交车的。她要先到镇子上,然后换乘公交,奔赴市里。   然而,就是这一段路,不足两公里的路,却发生了悲剧。闫济民说,从于小彤的家里到村子口,是要经过一片小树林的。在路口的西边,全都是碗口粗的树林子,最里面是一片墓地,平时很少有人去那里的。他还提到了,当初经办此案的警官叫齐天华。   夏朗马上站了起来,他先是给邝树才打了一个电话,随后表示自己要回离火市一趟,让他盯紧自己的三个老同学,还有那个叫汪绣钰的小明星。   邝树才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说自己查到了一桩陈年旧案,可能和这次发生在陵山县的连环杀人案有关。   当天晚上,夏朗便告知陈妙言退房,火速赶回了离火市。在路上,他让韩笑帮忙查出了这个叫齐天华的同事。齐天华,今天五十四岁,目前在经文保大队任职。在夏朗上高二的时候,他是离火市四通镇派出所的一名干警。当年曾经手过于小彤的案子。   第二天一早,夏朗见到了齐天华。齐天华回忆起了这件案子,还找来了相关的卷宗给夏朗看,他说道:“这件案子不是我们不尽心,而是真的不好查。事情过去了这么久才报警,现场的痕迹都被破坏了,就连嫌疑人的精液这些最基本的证据都没有。时间一长,就作为了悬案了。”   夏朗翻开了这份尘封了十年的卷宗,上面详细记载了于小彤本人的口供,上面还有她的指印和签名。顺着这些文字,夏朗大致梳理出了案件的脉络:   十年前,2008年的夏末秋初。离火市一中终于迎来了暑假后的第一个假期。高中的压力是非常大的,一中一个月才会放两天假,所以夏朗曾经戏言:“每逢放假走出校门的那一刻,都感觉自己像是刑满释放了。”外面的世界与学校仅一墙之隔,但学生们却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天是蓝的、草是绿的,就连空气都是甜丝丝的。   说是两天假期,其实只有两天一晚。因为第二天晚上,就要返校上晚自习了。那一天夏朗是怎么度过的,他忘记了。但是对于于小彤来说,却经历了一个极为恐怖的夜晚。   根据口供,于小彤遭受到侵犯后,她向学校请假了,一度站在村子的河边想要自杀。作为同班同学的夏朗,却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于小彤最终没有死,她觉得自己害怕死亡,她畏惧死亡……案发时间是那一天的6点到7点之间,警方随后也集中调查了有前科的尤其还是同村的几个人。但是又都一一排除了嫌疑。   这些人,全都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据。有的就在家里老老实实待着,有的是陪着自己的老婆孩子,有的和朋友们去耍钱了,有的是去嫖娼……理由五花八门。   根据于小彤自己所讲,犯罪嫌疑人共有三人,全都戴着面具,看不到他们的真实面目。其中负责望风的那个胆子是最小的,体态微胖。他似乎从来没想过加入到侵害犯罪行动中,而是帮忙制服住于小彤后,就去树林边缘望风了。   剩下的两个人,一个人是高个子,一个人个子相对有点儿矮。他们两人死死地按住了挣扎的于小彤,还用胶带把她的嘴堵住了。这样,除了无力的“呜呜”,于小彤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了。看到这里,夏朗有了疑惑:根据于小彤所说,她是被两人用胶带封住了嘴巴。按照常理来说,性侵结束后,嫌疑人不可能再揭开她嘴上的胶带,因为这个时候只要于小彤会喊,他们就不可能逃掉。   可是在后来的证物搜索中,警方并没有发现这条胶带……去哪里了?夏朗心中苦思不解。于小彤在面对警方询问的时候,也没有提及过此事。难道是有什么隐情吗?还是说,于小彤当时太害怕,撕开胶带后就随便丢在了地上没有管,后来风吹走或者是什么原因,所以现场才没有发现?   这是夏朗觉得整件案子里最大的一个疑点。   还有,三个人的口音。于小彤说,这三个人都不爱说话,一直是那个高个子的人在刻意压着嗓子发号施令。他的声音很低沉,很苍老沙哑的那种。于小彤怀疑他的声音是故意伪装成这样的。   夏朗看完了这份卷宗,心中更是疑窦丛生了。一般性侵案的受害人,因为恐慌或者是惧怕,都很少能提供详细的犯罪嫌疑人的线索。可是于小彤却不同。相比于同类案件的受害人,她提供的信息已经可以说是非常详尽了。   看完这份卷宗后,夏朗问清楚了案发现场,决定亲自去一趟。开车一路向西,来到了这个叫王庄的,事发地点就在村子北口西侧的小树林里。夏朗步伐坚定地朝里面走去,脚下的落叶咯吱吱作响。相比于十年前,这些树木比卷宗照片上的又粗壮了许多。随着每一步的靠近,夏朗的心情也骤然变得沉重起来了。   陈妙言跟在了他身后,一句话都没有说。在回离火的路上,她已经得知了事情的经过。受害者是夏朗的同学,除了一些安慰的话语外,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终于来到了那片事发地点,夏朗却只是站立着环顾自周。他没有像以前的案件那样,蹲下来仔细看。因为十年过去了,毫无意义。从这里向西望过去,能看到一片墓地。再往西边走,就是一条河了。夏朗站在了河边,想到了十年前的那个夜晚,于小彤这个花季少女就是站在这里,第一次有了结束人生的念头。 第二十七章 奇怪的读书习惯   于小彤的家在王庄的村南,一座二层的小楼。就经济状况来说,在村子里算是不错的。夏朗走过去的,正看到了于小彤的家门口,门楣上及两侧都贴着白色的帛纸。这种纸张没有一个字,只是春联大小的纸张。不同的是,红色的代表了喜庆,而白色则代表了丧事。   夏朗敲了敲门,许久之后,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打开了门。这个人看上去年纪不大,脸上的皱纹还不太明显,可是头发却已经雪白了。她觑着眼睛打量着夏朗和陈妙言,开口的声音既沙哑且无力:“你们找谁啊?”   于小彤的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在她高中时期就先后故去了。这位老人肯定是她的母亲了,得知女儿去世的噩耗后,她的头发几天就全白了。家属要带回尸体的那一天,夏朗没有在。但是后来听邝树才说起过,家人哭得悲天动地,死去活来。   夏朗有点儿沉重地说道:“阿姨您好,我是……是小彤的同学。”   “哦,进来吧。”老太太把二人领进了里屋。在院子里,散落着一些白色的冥钱,还有烧过的痕迹,看来于家也是刚刚举办完了丧事。   来到了一楼的客厅,于母给二人倒上了茶水:“唉,小彤他爸刚回南京处理点儿事。孩子一个人住在这儿,这次回来是我……我们这儿的规矩,孩子刚送走,要去谢谢人家的。”说到这里,她忍不住悲从中来,又想起了自己可怜的女儿。   夏朗拿出了一个白信封,放在了桌上:“阿姨,我……我来晚了。我没办法帮太多,这些钱您拿着吧,算是我的一点儿心意。”   “谢谢了,谢谢你们。”   “阿姨,小彤这次是在陵山县出的事……她是什么时候离开家的?”   “大概是月初时候的事了,她说她准备参加一个同学聚会。她那天录了一个视频给我和他爸,我当时就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你说,孩子平时出门也没什么事啊,打个电话就行了,还录什么视频呢?”   这些情况,夏朗没有听陵山县的同事们说起来过。于母接着说道:“我以为这件事很重要的,但是她爸没有放在心上。那天去陵山……是她爸带着几个亲戚去的,他们没有让我去,怕我受不了刺激。可回来后,我才知道,他没有向警察说起视频的事情。”   夏朗很敏锐,问道:“阿姨,那段视频呢,我可以看看吗?”   于母拿出了手机,给夏朗看:“这是拿我的手机录的。”   视频刚开始,只是对着一只书架,上面摆放满了书籍,还有一把空椅子。过了大约十几秒钟的时间,于小彤才走了过来,她坐在了椅子上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有点儿不自然。   她沉默了许久,舒了一口气后才开了口:“爸,妈,我这次要去陵山参加一个同学聚会,会看到很多老同学。这次你们不用担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以前有时候女儿很任性,但谢谢你们的照顾,真的很感谢你们。我不在的日子里,你们二老保重身体吧……”说完,她的鼻子抽吸了一下,然后起身走过来关闭了手机视频。   视频很短,还不到一分钟。但是夏朗却从中读出了很多信息,于小彤录这段视频,似乎不像是告知家人自己要出门,反而像是一种……临终告别。尤其是有两点引起了夏朗的注意:第一点,她说“她不在的日子里”,这本能地让人想到,她会不会是在留遗言?因为我们通常情况下表述这段,可能会说,我不在的这几天你们要保重身体。她却直接说她不在的日子里……仿佛是一种永久的告别。   第二点,视频最后她说完了这段话后,鼻子抽吸了一下,很明显是强忍着泪水没有哭出来。   只是参加一个同学会,至于这个样子吗?夏朗的内心有了一种不好的感觉,他扭头看了看身边的陈妙言,她同样也微蹙柳眉,很是困惑。   “阿姨,小彤的房间在哪里,可以让我们参观一下吗?”   于母怔住了:“你们是……?”   “我是警察。”   于小彤的房间在二楼,推开房门后,这间屋子给人的感觉并没有女孩子独有的温馨氛围,取而代之的反倒是一种杂而不乱的感觉。尤其是在书架上,林林总总地摆放了很多的书籍。而这些书籍中,大部分都是经典的推理小说,柯南道尔、阿加莎克里斯蒂、东野圭吾的作品集是最多的。当然,张晋腾的书,也有不少在其内。   其中,甚至还有几本法医学和痕迹鉴定方面的书籍。就连夏朗上警校所学的教材都有。   这样的一个书架,就连夏朗这种专业的刑侦人员都不具备。他拿起了张晋腾的那本《雪人山庄》,翻开来看,不料,从这里掉落出来了几张照片。这里只有一张大合影,是当初班里同学毕业的合影。而其中几个人明显给圈了出来。这些人是张晋腾、夏朗、米俊才、冯劲、康定彦以及郑皓怡。恰恰是参加此次同学会的几个人。这是偶然,还是有意为之?   夏朗接着看其他几张照片,却意外发现,这些都是自己的照片。有一些还是从网上档下来的照片,还带着明显的水印。有的是夏朗上学时期偷拍的,有的是他穿着警服为市局做宣传的时候拍的,林林总总,不下七八张。   夏朗拿着照片的手忍不住轻轻颤抖着,眼睛瞪大,嘴巴微张。他没有想到于小彤会收集自己这么多的照片。诧异之余,他看了一眼陈妙言。陈妙言的表情如常,看不出她的心情是怎样的。   “哟,怎么……怎么这么多照片?”旁边的于母同样很惊讶,她也是第一次看到女儿的秘密。   夏朗把这些照片放在了桌上,随后翻阅起了手里的这本书。《雪人山庄》,从案发后,凶手就一直在模仿书中的桥段犯罪。虽然于小彤这里的书籍林林总总有两百多本。但是这一本书相对于其他的书籍来说是最陈旧的。甚至比张晋腾最初版的处女作都要老旧得多。这本书的边页已经卷起,其中有几页还掉了。可见,于小彤已经把这本书翻了无数遍了。   而更令人瞠目结舌的是,书中很多精彩的桥段,都被于小彤做了批注:有的是关于死者相继死亡的;有的是关于最后情节展开,凶手浮出水面,真相大白的。   夏朗看到有一些批注是这么写的:密室构思很精巧,但是有漏洞,应该有更好的办法;雪地埋尸,受客观条件影响太大,基本不存在;毒杀一个人最好的手段,就是做到神不知鬼不觉,有一个办法更容易解决……   夏朗越看越惊讶。于小彤,一个文弱的女子,为什么对《雪人山庄》中的凶杀桥段如此情有独钟呢?难道从头到尾精心布局的是于小彤?可这么一想,几乎不可能,于小彤已经遇害,怎么可能还杀人呢?   夏朗又继续看了其他几本书,比如痕迹学方面的一些教材,其中一些经典的案例、基础的理论等关键处,都被于小彤标注了出来。夏朗把这些书籍放回了远处,他隐约感觉到了什么。在于小彤的屋子里搜索了一圈后,没有发现别的收获。   在回去的路上,夏朗沉思着,他紧皱的眉头没有片刻的舒展。   陈妙言似乎是想让他舒缓一下心情,打趣道:“看不出来,你上学的时候还蛮受欢迎的!”   夏朗的思路被打断了,他笑了一下:“都是年轻不懂事,谁还没有情窦初开的时候啊!”   “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第二十八章 有人要杀我   夏朗这一次来到的,是米俊才的健身房。米俊才的父亲在他上大一的时候因为酒驾身亡了,他母亲得了癌症也已经故去。想了解他,只有从同事下手了。这家健身房的老板总共有三个人,其余的那个在外地,一时半会儿联系不上。   眼前的这个人,身材臃肿,不像是一个健身房的老板,反而像是餐厅的厨师。他一听夏朗是警察,顿时脸色难看地说道:“怎么还来啊?两天前你们就来找过了。”   夏朗笑着说道:“他们是他们,我是我,你只要好好说就行了。”   胖老板深深运了口气,无奈地说道:“要说米俊才,那业务能力没得说,专门的人才。可是这人品……啧啧啧……”他连连摇头感慨。   “米俊才人品怎么了?”   “他以前是有老婆的,可那时候还是跟我们这儿的学员搞上了。这事我和老蔡(健身房的另一股东)都不知道,那时候我们在外地呢。等我回来的那一天,嚯,那叫个热闹。他老婆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帮七大姑八大姨的来闹了。要说米俊才也真够狠的,直接一脚把他老婆踹地上了。”   “后来呢?”   “哪儿还有什么后来啊?离婚呗,这还用想啊。”胖老板满脸的油光,“为这事,我们都没少骂米俊才,让他休息了半年多。他要不是股东啊,我们早就让他滚蛋了!”   之前夏朗倒没有听说过米俊才有过婚姻,他问道:“现在米俊才死了,又没有个家人,你们打算怎么办?”   胖老板说道:“这事我们也商量过了,他不是有个前妻嘛,俩人有个儿子,直接给他儿子得了。妈的,出了这事,真是要多晦气有多晦气。”   米俊才的前妻叫崔雪,住在了新闻里小区。她和米俊才离婚后就在小区门口开了一家干洗店,以此度日。她搬来了小板凳,和夏朗以及陈妙言抱怨道:“你说说,这男人说话还能信吗?结婚的时候,当着那么多亲戚朋友的面儿说我爱你,怎么怎么样,可是现在呢?一股脑儿又全都忘得一干二净!这男人说出来的话就跟放屁一样!”她像是个泼妇似的骂骂咧咧,丝毫没有避讳到夏朗也是个男人。   说完后,她还对陈妙言说道:“大妹子,当姐姐的给你提个醒儿,可千万不能相信男人的花言巧语。喜欢你的时候,能把你捧天上去:不喜欢你的时候,一脚就把你踢开了!”   夏朗脸上红一阵儿白一阵儿的,说了声:“好了,还是聊聊米俊才吧。”   “我说的就是米俊才啊!这人啊,整个儿一花心大萝卜,看见漂亮的女的就走不动道儿。刚追我那会儿,天天接我上下班。可是时间不长,就不拿我当回事了。尤其是结了婚了,别说接我了,连朵花都没给我买过!有那么几天,他倒是每天都守在我单位门口,我以为他转性了。可后来才知道,他那是看上了我们单位一个漂亮的小丫头,天天找机会跟人搭讪,后来气得我也辞了工作了。让他养着我!”   这时,有个人来拿洗好的衣服。崔雪起身找出了衣服,让顾客拿走了,然后又坐下来接着说:“我不瞒你们说,这种人死了,我一点儿都不心疼。反正我们都已经离婚了,他死不死又能怎么样?死了好,死了干净,还能给我儿子留笔钱呢,说起来这也是他做的唯一一件好事了!”   但是当夏朗问起了米俊才过去的事情后,崔雪知道得也不多。   仔细一想也是,夏朗和米俊才是高中同学,知道得都不甚详细。更不用说那时候和他还不认识的崔雪了。   忙了一整天了,什么收获都没有。夏朗干脆去和陈妙言吃饭了。吃东西的时候,夏朗说道:“妙言,你也不是我的同事,查案子这种事情没必要跟着我的。”他时刻遵守着侦破案件的准则,不想吐露更多的案件细节。   陈妙言身为法律工作者,当然知道夏朗的担忧,她莞尔一笑:“怎么,怕我泄密吗?你别忘了,我们律师是最能保守秘密的了。”   夏朗苦笑着连连点头。   “再说了,说不定我可以帮你破案提供一定的思路呢!”   “是吗,那你说说看。”反正也没什么线索,夏朗干脆就和女友聊起来了,说不定会发现一些细节问题。   “于小彤在十年前遭受性侵,已知的犯罪嫌疑人是三个。而后来的毕业照上,你们这次参与同学聚会的人都被勾了出来,这些人也是于小彤选定的。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夏朗皱眉说道:“你该不会说……当初的犯罪嫌疑人就在我们这些人当中吧?”   陈妙言笑着称赞他:“真不愧是我男朋友,就是这样啊!张晋腾说,于小彤是在他的签售会上见到的,然后就提议举办一次同学会,还拟了一个名单出来,你不觉得是有问题吗?”   夏朗喝了一口橙汁,点点头:“这个我也想到了。假设,当年侵害于小彤的三人中有米俊才和冯劲,那么第三人是谁呢?”   “张晋腾!”陈妙言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为什么?”   “因为于小彤第一个找的就是他!从始至终,也只有他一个人在和于小彤单线联系,我们都不知道。”   “可如果是张晋腾的话,那么康定彦又扮演了一个什么角色呢?郑皓怡呢?还有,这次一系列的凶案如果真的是于小彤策划的,她为什么要死?她死之后,康定彦、郑皓怡、张晋腾,甚至汪绣钰,这四个人里谁是凶手?杀人的目的是什么?是帮助于小彤,还是纯属和死者有仇,故而杀害他们呢?”   夏朗一连抛出了好几个问题,让陈妙言瞬间就愣住了。夏朗看着他的表情,忍不住笑了:“想不到我女朋友这么厉害的大律师,也有被小警察难住的时候。”   陈妙言不以为然:“哼,你是小警察吗?那么多暗恋你的人,你多有名啊!”   吓得夏朗急忙说道:“这……这……你也说了那是暗恋,我自己都不知道这事啊。再说了,我……我要是知道的话,也不会带你去于小彤家里啊,我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陈妙言看到男友不知所措的样子,微微一笑:“好啦好啦,我男朋友有人喜欢,证明我眼光不差啊!”   夏朗见她没有生气,放下心来:“你呀,可真是……不过话说回来了,刚才这些问题我也没有想明白呢。”   “我觉得郑皓怡是最没有嫌疑的一个。”   “说说你的看法。”   “第一,郑皓怡的性格很沉闷,不喜欢说话。而且她是个女孩子,不可能参与到十年前的那场犯罪中。第二,还记得在陵山县的时候,于小彤的案发现场,所有人都进去过。唯独郑皓怡没有。所以现场留下了很多人的脚印……”   夏朗已经猜到了她接下来要说什么了,他说道:“嗯,我也想过这一点。现场除了我们几个人的脚印外,没有发现别人的。郑皓怡确实是嫌疑最小的一个,米俊才那么大的个子,凶手肯定是一个男的了。”   刚说完这句话,突然有一个电话打进来了。夏朗拿起来一看,竟然是康定彦。   “喂,老康。”   康定彦在电话那边的语气十分焦急:“喂,夏……夏朗,你快救救我,快救救我……有人要杀我,有人要杀我啊!!!” 第二十九章 蹊跷的大火   夏朗听后大惊:“怎么回事?”   电话那边的康定彦痛哭流涕:“都怪我,都怪我……夏朗,十年前,十年前我犯了错误,我不想死啊,你快救我啊!”   “是谁要杀你?”夏朗正色问道。   “张晋腾,是张晋腾啊!”   “操!”夏朗骂了一声,马上一把夺过来了陈妙言的手机,给邝树才打电话。在拨号等待的同时,他问康定彦:“你现在在哪里?”   “我……我不知道!”   “什么?”   “我现在被关在了一个木箱子里,我不知道这是哪里。”康定彦的语气十分惶恐不安。   夏朗震惊了。如果康定彦是被凶手关进了一个箱子里,为什么要留下一个手机让他跟夏朗联系呢?   “夏朗,你一定要救我,一定要救我啊!”   正在这时,邝树才的电话接通了:“喂,哪位?”   “邝队,不好了。康定彦被凶手软禁了,很可能有危险!”   “啊?他在哪里?”邝树才的神经也骤然紧张起来了。   “我不知道,但是他在打电话向我求救。”   “夏朗……夏……啊,汽油,是汽油的味道。着火啦,张晋腾在点火!夏朗,救我啊,快救我!”康定彦已经开始惨叫了。从电话那边也听到了噼噼啪啪木料燃烧的声音。   两只电话一只握在了夏朗的左手,一只握在了夏朗的右手。邝树才已经听到了康定彦的惨叫声,马上对身边的人喊道:“快,找出哪里失火了!联系火警那边!”   “是!”   夏朗则挂断了邝树才的电话,让陈妙言开车,两人火速赶回陵山县。   五分钟过后,邝树才打来了电话:“夏支队,查出来了。是在县西郊的一栋烂尾楼,我们现在正在王那边赶。”   夏朗与康定彦的电话一直没有中断:“老康,老康你还在不在?”   康定彦被呛得剧烈地咳嗽:“我……我快不行了!”   “老康,你坚持住啊!”夏朗知道,火势一旦蔓延开来,恐怕邝树才赶过去也完了。而且康定彦刚刚说过,他是被关在了一只木头箱子里。这种易燃物,在熊熊大火中只需要几分钟就可以燃烧殆尽。   “夏……夏朗,我对不起于小彤,我对不起你们大家,我对不起老同学!咳咳……”康定彦边哭边忏悔边咳嗽。   “十年前,你到底做了什么!”夏朗有预感,康定彦这一次恐怕要和这个世界说再见了。邝树才来不及赶过去了,他必须要问清楚。   “十年前,咳咳……米俊才……咳咳……和冯劲强奸了……于小彤,我……我……”说完这句话,信号断了。看来事情已经到了千钧一发的时刻,因为周围处于高温的缘故,手机已经坏掉了。但夏朗也能猜测到接下来他会说什么了,三人团伙,康定彦肯定是望风的那个了。   手机没有了声音,夏朗一下子陷入了沉默之中。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白布满了血丝,胸口一起一伏的,从喉咙里硬挤出了几个字:“张晋腾!张晋腾!”说时迟那时快,他紧接着再次拨打了邝树才的电话:“老邝,张晋腾,凶手是张晋腾!”   片场里,一个青年演员的镜头拍了不下二十多条,迟迟没有过。坐在导演椅上的那个大胡子导演气得不行,时不时要抬起手腕来看表。要不是这个年轻人是赞助商钦点的,他才不会用这种废物呢!导演扭过头去,问张晋腾:“怎么样?”   张晋腾正在思考着什么,乍一听到导演叫他,醒过神来了:“哦,就这样吧。”其实他刚才根本就没有看这组镜头的拍摄过程。这一整天,他都在走神,什么都没有注意到。   导演叹了口气:“算了,大家都休息会儿吧,二十分钟后再拍。”看来,他不但不满意小鲜肉的表演,更不满意张晋腾的这番表态。本来嘛,拍个作品,张晋腾最多就是挂一个原著作者的衔,要不是他名气太大,轮得到他来剧组指手画脚的?   这时候,副导演端来了两只倒满了茶水的保温杯,递给导演和张晋腾各一杯。副导演蹲下来身子:“张老师,上次和您商量的那件事怎么样了?”原来,这个副导演看中了张晋腾的另一本书,想请他授权改编。而这个副导演也想凭借这次机会,一举打响自己的名号,争取把自己前面的那个副字改成著名。   张晋腾没有说话,接过水杯来喝了一口。   副导演以为他觉得价格低,连忙说道:“您是不是对价格不满意?这个是可以再商量的,要不我什么时候约您和陈总见一面?”   不等张晋腾回复,导演坐不住了,不满地说道:“我说老李啊,你几个意思啊?咱们能不能先把这个事干完?”   副导演一向和导演不和,尤其看不惯他的拍摄风格。副导演正要反唇相讥,不料这时候有一队人走了过来,旁边的剧务根本就拦不住。他站起来喝了一声:“你们干什么的?”他担心这是遇到了当地的地头蛇来捣乱的。   不料,为首的一人拿出了证件:“警察。”转而,对张晋腾说道:“张先生,我们是陵山县公安局的,现在怀疑你跟三起谋杀案有关,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这句话一出口,刚才还乱糟糟的拍摄现场一下子安静下来了。所有人都诧异地望着张晋腾,有人怀疑警察是不是认错人了。   导演急忙站起来:“你们……你们没有搞错吧?这可是著名作家张晋腾老师,他专门写书歌颂你们这些警察的,你们怎么能抓他呢?”   带头的警察说道:“如果坏人脸上都刻着字,那我们办案就简单多了。张先生,请你跟我们走吧。”   张晋腾叹了口气,慢慢站了起来。他看着这队警察,忽然笑了一声:“跟你们走容易,但是要想请我回来,可没那么简单了。”说完,他主动伸出了双手,让警察将手铐铐在了他的手腕上。   二十分钟后,夏朗又接到了邝树才的电话。邝树才说道:“目前火情已经扑灭了,但是我们没有发现尸体,只有一只完全烧毁的木箱和一个烧得变形的凸透镜。”   夏朗呆住了:“你说什么?”   “现场是有一只木箱子,还有很多的木料,但是并没有发现尸体。让消防的胡队长跟你说吧。”说完,他把手机给了身边的胡队长。   “喂,夏支队,我是陵山县消防大队的队长胡胜利。”   “胡大队你好。”   “是这样的,我们接到消息后就马上锁定了火情位置并迅速出警。但是来到这里后,扑灭了火情并没有发现有遇难者。刚才我们在现场找到了一些湿的稻草,怀疑有人把稻草放在了木柴和木箱子上,所以才使得烟雾这么浓。起火原因是一片凸透镜。”   妈的,上当了!夏朗气得拍打了一下汽车前面的驾驶台。陈妙言从来没有见过夏朗的情绪如此激动,也吓了一跳。   “胡大队,麻烦你带领同志们密切注意陵山县境内的其他火警。”他脑海里飞速地转动着,说了一句,“尤其是相对密封的空间,或者有浓烟也不会引起注意的地方!让县公安局的同志们配合你们。”   “好!”   夏朗挂断了电话后,拳头握得死死的,手背上的青筋都快爆了,他心中不停地默念:好,你真不愧是写悬疑小说的,耍得我们团团转。张晋腾,你也太狡猾了!   二十分钟后,车子终于停靠在了陵山县公安局。夏朗不等车子停稳就跳了下来,朝着办公楼跑过去。 第三十章 果然是个不好对付的主儿   陵山县公安局刑侦大队的办公区里,大家一片忙碌的景象,有的人在打电话:“喂,你说清楚点儿,在哪里?”有的人对着地图标注着位置,有的人则对着资料展开商讨。   而当夏朗出现后,有的人马上立正:“夏支队。”这一声夏支队,让屋里的人全都安静下来了。不管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愣住了,看着面前这个年轻人。夏朗是市局刑侦支队的支队长,年纪轻轻就破获了不少的奇案。这些大家早有耳闻了。   夏朗快步走到了地图前,这是一张详实的陵山县的地图。他问道:“刚才着火的地点是哪里?”   刚才在看地图的那个人马上在图上指了出来:“这里。”   这是县城西郊了,周围有个村子。那名警察接着继续说道:“以前有开发商买下了这块地,说这个村子可能要并入县城。没想到最后是个谣言,消息不灵通。所以这里的开发也就搁浅了,那里有三栋楼,都是烂尾楼。今天发现火情的,是一个放羊的老头儿。据他说……”   找不到真正的地点,这些消息对夏朗来说一点儿用都没有。他挥了两下手,表示不想再听了,他问道:“你们邝队呢?”   “接到你的电话就出去了,还没有回来。”一个熟悉内情,警衔较高的人说道。   “那好,你们现在听我安排。陵山县有没有偏僻,又比较封闭的地方?尤其是在西郊。”夏朗之所以做出这样的断定,是因为康定彦遇害的时候,火已经烧起来了,但是陵山县只有一处火警。难道康定彦和凶手离开了陵山县的范围吗?   还有一个疑点:凶手在烧死康定彦的同时,远在西郊的烂尾楼里就发现了火警。这是怎么做到的?夏朗判断,凶手可能就在烂尾楼附近。   有一个最年轻的干警举起了手。   “快说。”   “我知道有一个敌方,那里虽然不封闭,但是点起火来也不会有人怀疑的。”   “什么地方?”   这个年轻人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手里指着地图上西郊,距离烂尾楼只有两公里的一个低洼的地势:“就在这里。”   “这是什么敌方?”   “砖窑!”年轻人说出了两个字,“虽然这里荒废了有几年了,但是一些流浪汉喜欢住在这里,而且有的时候他们也会起灶生火,自己做饭吃。所以这里冒了烟,也没人起疑心。”   夏朗听闻,如醍醐灌顶。他立刻拨打了邝树才的电话,让他和胡大队立刻前往砖窑查看情况。同时,他点上了两个人,准备一起前去:“你们来两个人,跟我走!”没想到,这声令下,整个办公区的人都轰隆隆跟着他往外走。夏朗回头看到这一幕,皱眉怒斥:“你们干什么?我用不了这么多人。”他指了指年轻人和那个看地图的:“就你们俩,其余人看家,走!”   被点中的两个人万分欣喜。夏朗的本事早有耳闻了,跟着他就是躺赢的节奏,这功劳是跑不了了。而没有被他选中的人,则长叹一声。   陈妙言跟在了夏朗的身后,她虽然之前已经和夏朗经历过了蓝珂与自己父亲的那件案子,但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威严发号施令的样子。别说,自己这位男朋友不但威严,他认真起来的样子更是帅得掉渣。陈妙言不禁暗喜,自己没有选错人。   一行四人来到了一楼,正往外走去的时候,只见一队警察押着一个人走了进来。这个人虽然两只手戴着手铐,却信心百倍的样子。而此人,夏朗再熟悉不过了,正是他的老同学兼最好的朋友——张晋腾。   两人见面后,夏朗的气色很是气愤,可张晋腾却轻轻一笑。但是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后面的警察推了一把:“走!”   陈妙言走上前来,对夏朗说道:“想不到真是他。”   夏朗叹了口气:“我们走吧。”   几人还没有来得及上车,邝树才那边的消息再次传来:“废弃的砖窑里发现了一具烧焦的尸体!”看来事情算是坐实了。夏朗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随后通知县公安局的技术中队奔赴现场。   来到了现场后,发现这个砖窑是通体用泥混杂着稻草砌成的。高达五六米。下面有一个拱形的门,用一块块红砖垒起挡住了。此时已经扒开了一大半儿,可容一人钻进爬出。因为陈妙言不是警察,被挡在了警戒线外。   夏朗爬进了砖窑里,闻到了空气中还有很浓的烧焦的味道。法医上前勘验尸体。周围全都是烧毁的木料,有部分木炭可以通过形状判断出是一只残缺的箱子,地面上还有汽油的痕迹。法医初步判断说道:“死者为男性,年龄可能在二十五到三十岁之间,身体蜷曲,90%皮肤被烧毁,双腿碳化。根据死者口腔及鼻腔里的烟灰判断,很可能是吸入了过多浓烟导致昏厥,而后被烧死的……”   同时,胡胜利拿来的几枚弯曲变形,烧得黢黑的铁钉给夏朗看:“这是在现场发现的,还有四枚铁钉钉在了那几块木炭中,怀疑死者是被钉在了木箱子里。”   夏朗很明白,被人钉在木箱里,然后被活活烧死,这种感觉有多难受。但是同时,他又有些恨康定彦。十年前,他是帮凶,毁了一个花季少女,这种人死不足惜!可是,社会是需要法律维护的。这种人应该交由庄严公正的法律来判决,而不应该死于私刑!   当晚,警方开始提审张晋腾。为了避嫌,夏朗只是站在了单向反射玻璃背后,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   负责审讯的,是邝树才和他的副队长。   “张晋腾,你的四位老同学先后惨死,这些你承认吗?”   张晋腾冷笑了一声:“承认什么?有什么好承认的?每一次我都有不在场证据。”   邝树才信心十足地说道:“你是指你女朋友汪绣钰的证词吧?但是你要知道,鉴于你们亲密的关系,这种证词是站不住脚的。”   “是吗?那康定彦呢?他是今天死的,可是在他死亡的同时,我在电影的拍摄现场,有几十人为我作证呢!邝队,你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吗?”   “你……”   “这只是一点。据我所知,在于小彤的死亡现场,你们没有发现任何的线索。指纹,没有。脚印的话,除了我的,夏朗的也在,他也一样有嫌疑啊。这些都不能算作证据吧?”说完,张晋腾抬眼看了一下单向反射玻璃,仿佛他能一眼看穿,眼神和夏朗对视上了。   “张晋腾,你不用狡辩了。康定彦临死前,给夏朗打了一个电话,说出了凶手就是你!”   “最大的疑点就是这儿。他是怎么知道凶手是我的?你们警方是怎么找到那个地方的?”   邝树才想了想:“这是夏支队找到的。”   张晋腾摇了摇头,笑了一声说道:“康定彦那个人,平时胆子就很小。他被钉在了木箱子里,连自己在哪儿都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凶手是我的?”   这个问题一出口,就连邝树才都愣住了。从警二十多年了,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嫌疑人。自己从审问者变成了被审问者。   夏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自己这位老同学推理悬疑的作品写了不少。听说他当时为了取材,甚至拜访过不少专业的警察。果然是个不好对付的主儿。   审讯不了了之,张晋腾不但没有认罪,反而将警方辛苦搜集到的线索一一反驳掉了。 第三十一章 你是不是没听懂我在说什么?   陵山县废弃的酒店里,夏朗再次来到了这里。他推开了6012的房门,再次来到了于小彤遇害的现场。陈妙言站在门外,环保双臂看着自己的男友。   夏朗钻过了警戒线,站在了门口的位置。他轻轻闭上了眼睛,周围的光线再次暗了下来,仿佛有一只聚光灯从面上射下来。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于小彤站在了他面前。她跟上学的时候没什么变化,只是穿着和发型更显成熟了。   于小彤看到夏朗,走了过来,她有说有笑的,像是一个许久不见的老朋友。当于小彤起身去拿什么东西的时候,这时候是背对着夏朗的。夏朗突然握紧了两只拳头,用一根虚无的绳子套在了于小彤的脖子上,任凭于小彤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夏朗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甚至从牙缝儿里挤出了使劲的声音。   两分钟后,于小彤终于停止了挣扎。夏朗这才松开了手,他剧烈地喘着气,为自己第一次杀人而感到阵阵后怕。但他知道,这个时候已经是非动手不可了。   陈妙言看着夏朗独自一人在房间里进行案情重演,有点儿担忧。虽然说这不是第一次夏朗在她面前这么做了,可她还是忍不住会担心男友的状态。   凶手杀害了于小彤,接下来会怎么做?夏朗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绳子,套在了空调的出风口上,打好了绳结,然后抱着于小彤的尸体套上去……不对!夏朗忽然惊醒了,这样做的话,于小彤的脖子上会出现两道勒痕。   第一道,是凶手动手勒死于小彤的,这种勒痕必然是围绕着脖子形成一圈青紫色的痕迹;第二道,则是她上吊的勒痕,这种勒痕是从下颚沿着耳后形成一个半圆形……凶手不是这么杀死于小彤的!   夏朗重演失败,他做了几个深呼吸,让自己的气息慢慢喘匀,然后又缓缓闭上了眼睛,开始了第二次重演。   这一次,吸取了第一次推演的教训。凶手可能是使用了某种方式使得于小彤昏厥,然后在空调孔风口系上了绳子,将于小彤抱上去,造成了她上吊自杀的假象。这个方式关键在于用什么方式使受害人昏迷。安眠药?不大可能,法医对于小彤进行了尸检,并没有这些。乙醚?那只存在于小说影视剧里,现实生活中的乙醚两分钟内都不可能让一个人昏迷……   会是什么人?酒,可能是的。于小彤酒量怎么样,夏朗并不知情。假设她酒量不好,可能两三杯就倒下了。然后凶手成功将她杀害。最关键的,是凶手如何撤退。窗户是紧闭的,何况这里是六楼,外面的墙壁跟镜子一样光滑,没有阳台。   只能是走门了。夏朗慢慢走到了房门前。最关键的是那条防盗链,他的目光再次锁定在了这件东西上。没有任何被破坏的痕迹……难道凶手也不是从门走的?他觉得头痛欲裂,闭上了眼睛后,眉头越皱越紧。   太阳穴突突地跳个不停,夏朗觉得自己的头都快炸了!他两只手掌抱住了自己的太阳穴,表情越来越痛苦,慢慢蹲了下去。   陈妙言见状,不敢怠慢,也顾不上什么警察的禁令了。她拉起警戒线钻了进来,扶住了夏朗:“你怎么了?”   “我想不明白,我真的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了,何必让自己这么痛苦呢?密室的可能性有千千万万,你何苦逼自己呢?”   不料,听到这句话后,夏朗竟然抓住了陈妙言的胳膊:“妙言,你刚才说什么?”   陈妙言怔了一下,不明白男友为什么有这么大的反应,但她还是说道:“我说,你何苦逼自己呢?”   “不是,上一句话。”   陈妙言回忆了一下:“密室的可能性有千千万万。”   “就是这句。我终于是怎么回事了!”夏朗瞬间像是换了一个人,激动地站了起来。他对陈妙言说道:“你知不知道,福尔摩斯有一句名言:排除所有的可能性后,即便剩下的那个可能性再怎么不可信,它也是真相!”   陈妙言不明白他的意思,茫然地看着他。   “你是不是没听懂我在说什么?没关系,我懂就行啦!我开始以为是张晋腾上学的时候暗恋于小彤,得知女神十年前被人侵犯,所以起了杀心。”   “那他为什么要杀于小彤呢?”   “我最初的猜测,他的心理产生了畸形的扭曲,他这么做是觉得女神被玷污了,不纯洁了,所以才要杀她。但是现在看来,他不是杀害于小彤的凶手。”   “他不是,那谁会是呢?”陈妙言不知道夏朗想到了什么,这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推断。   夏朗点点头,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是啊,他不是……可能那个人的嫌疑就加重了啊!”   陈妙言问道:“谁?”   夏朗不答,只是说道:“走,我们去半山腰看看。”两人来到了半山腰,所处的位置正是米俊才的车坠落的位置。劲风猎猎,吹得人面皮生疼。夏朗蹲下来仔细看了看护栏断开的地方。在其中的右侧断开的栏杆,顶部有许多的漆皮,后来经过化验,证实是属于米俊才的座驾的右侧车门的。正因为这一点,所以在车门上留下了一个直通车尾的长条状伤痕。看来车子确实是在这里坠落下去的。   但是值得夏朗注意的是,这条伤痕太诡异了。他曾经看过车辆的照片,已经成了一堆废铁,但是那道伤痕十分清晰。一个人正常开车,如果是遇到了这种情况,本能的反应一定是扭转方向盘,避开车体刮痕。可是在那一刻,米俊才并没有这么做。这说明了一点,车子不是开下去的,而是被人为推下去的。因为在这种情况下,没有人驾驶车辆,无法扭转方向盘!   再者,如果在高速行驶中,这条伤痕一定是极细且平滑,因为这是一瞬间的事情。但如果是推下去的,中途受到了阻力,推车的速度会很缓慢,而且可能停下来,这就造成了车辆的伤痕粗细不一,而且可能有弯曲的迹象。   这样的痕迹,才与米俊才座驾受伤的情况相同。   明白了这一点后,夏朗又来到了米俊才的遇害地点。这里都是石头路,不易留下脚印,至于那块用作凶器的石头很快就找到了。看似没有任何的漏洞,但夏朗决定采用一种特殊的方式。他拨打了一个电话:“邝队,我要请你帮一个忙。”   半个小时后,邝树才带着三个人赶到了,其中还有一名干警牵着一条警犬。   “这是我们的警犬训练员常建波。”   “夏支队你好。”常建波主动和他握了握手。   “常教辛苦了,你的伙计没问题吧?”   常建波骄傲地说道:“你放心吧,我干这行十几年了,伙计们没有比它更厉害的了。十万分之一的稀释血迹都能找得出来,还立过三等功呢!”   “那就好,开始吧!”   另一名警员拿出了证物袋,里面是米俊才生前穿的一件衣服,上面染着血迹。他把衣服拿到了警犬的面前。常建波指挥着:“大虎,嗅,嗅!”这只叫大虎的警犬十分尽职,使劲嗅了嗅。   常建波撒开了警犬:“大虎,找!”   大虎突然撒腿朝着酒店的方向跑去了。夏朗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警犬自由行动的。以往可都是训练员拉着警犬执行任务啊!所有人都追了上去。 第三十二章 复仇大计   大虎来到了酒店后,并没有进去,反而冲着酒店叫了两声。等大家都到齐后,常建波发号施令:“大虎,进!”大虎这才跑了进去。众人跟随大虎来到了一个房间,大虎站在门口冲里面叫着。   看到这个房间后,夏朗怔然了。这间房间,并不属于张晋腾,而是郑皓怡的!   接到消息的技术中队也赶来了,这些人对房间尤其是洗手间做了一次详细的鲁米诺反应,最终在洗手池里,发现了大量的血迹反应!   现在嫌疑人的身份,已经从张晋腾变为了郑皓怡!   “逮捕郑皓怡,马上!”夏朗扭头大声吼道。   邝树才还是没有弄懂:“可是于小彤的作案现场,并没有发现郑皓怡的脚印啊?”   “她没有杀害于小彤,但是剩下的三个人是她杀的!”   之前,所有人都已经在警方的掌控之中。夏朗原以为,张晋腾作为一号犯罪嫌疑人,被抓住后,邝树才下令其余人的都撤了。在这种情况下,郑皓怡必然会潜逃。哪知道他们风风火火地跑出酒店后,竟然看到了郑皓怡站在酒店前。   她穿着一件极不合体的风衣,这件风衣又短又小,将她肥胖的身材衬托得愈发明显了。她脸上化着浓妆,抬头望着这家酒店,脸上的表情极为淡然,似乎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看到她突然出现,所有人都万分惊讶。就连夏朗也不例外。十年不见的老同学,他不知道如何去揣摩他们的心思了。   夏朗慢慢走了过去,看着郑皓怡。微风中,她的长发被时时吹起,她捋了一下头发,转而对夏朗一笑:“看来是小彤说对了,你没有令她失望。”   夏朗愣了一下,他大概已经猜测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可是话噎在嘴边,怎么都说不出来。   郑皓怡的眼睛里泛着泪光:“我们不要在这儿说了,小彤看了会伤心的,我跟你们走吧。”   在审讯室里,郑皓怡坐在了审讯椅上,双手戴着冰凉的手铐。她没有任何的慌乱,甚至还和负责审讯她的夏朗聊起了同窗之谊。   “夏朗,你这样真的很帅,难怪小彤会对你倾心呢。她还对我说,你一定会查出真相的。”   夏朗叹了一口气,沉默了许久后说道:“其实整件事情,是你和小彤策划的,对不对?”   郑皓怡淡淡一笑:“那你就说说看吧。”   夏朗做了一深呼吸,过了一会儿,平复了一下心情后说道:“我们上高中的时候,有一次班费丢失了,是我找到的,于小彤从那以后就……对我另眼相看了。她或许也是因为这一点喜欢上了推理。”   郑皓怡微笑着补充了一点:“也喜欢上了你。”   夏朗没有回应这句话,继续说道:“十年前,也就是我们上高二的时候,于小彤在返校的时候,被三个人性侵。其中两个人实施了侵害活动,一个人负责望风。当时现场有很多线索的,比如封住了于小彤嘴巴的胶带,这是最有可能沾上嫌疑人指纹的东西。但是事后,警察没有发现这件东西。虽然可能是因为时间过去很久,不知道被风吹到那里了。但是我觉得……更有可能是于小彤藏起来了。”   他说到这里,情绪很是激动,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水,再次让自己平静下来,接着说下去:“因为于小彤从那时候起,就有一个报仇的打算,她想要自己查出真相,她要靠自己找出真凶!”   郑皓怡笑了:“真不愧是夏朗,你说对了。”   “于小彤用了什么方法,我不知道,但是她用了十年的时间,终于找到了真相。原来那三个人,全都是自己的同学。她必须想办法把这三个人重新聚到一起,好一网打尽。最好的理由当然是同学会。可惜,这件事情于小彤不能自己出面。因为她担心那三个混蛋心虚不敢来。所以,他选择了班里最成功的一个人——张晋腾。”   郑皓怡点了点头:“小彤的心思你都明白……”“不是我明白,而是能想通。张晋腾是著名的作家,由他出面组织一次同学会,没有人会不来。毕竟,每个人都想抱大腿。希望混得好的老同学拉自己一把。就这样,米俊才、冯劲和康定彦,这三个元凶乖乖到场了。”   “那么你呢?”   “我?”夏朗想了一会儿,“我不知道……也许,她是想让我当个观众,来观看她的复仇大计。”   哪知,郑皓怡摇了摇头:“事情不是这样的。小彤叫你来……是想向你证明清白的。”   夏朗茫然了。   郑皓怡微微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当初在学校的时候,我什么都不懂,和校外的混混儿走得很近。有一次,我怀孕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一个人躲在操场上哭。我后悔认识了那些人渣,可是这时候我能去求谁呢?我去找他,反被他打了一顿。我更不敢和我家里人说。最后帮我的,只有于小彤。”   郑皓怡落了泪,似乎又想起了那一晚的事情:   那一晚,月色被乌云遮住了,只有操场上淡淡的灯光陪伴着郑皓怡。她好后悔,可是这个时候后悔已然没什么用了。打胎的钱没有,孩子又不能生下来,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一个花季少女,面临着人生的第一道难关。她坐在了看台上,被一种彷徨无助感所包围。   “谁在那儿?”一个女孩儿的声音响了起来,她慢慢走过来,叫了一声,“郑皓怡,你怎么了?”   郑皓怡抬起头来,看到了自己的副班长于小彤。   于小彤是那种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从来都是老师们重点儿培养的对象。终日与校外人员厮混的郑皓怡与她截然相反。两个人平时没有任何的交集。郑皓怡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丑态,正要擦干眼泪离开,没想到于小彤走上了看台,来到了她的身边。她轻声地问郑皓怡:“皓仪,你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可以跟我说的。”   郑皓怡出生在了一个破裂的家庭,父亲在外面养着情人,母亲每天只知道打麻将,对郑皓怡从来不关心。少了家人的陪伴,没有体会过父爱母爱为何物。更没有人指导过她的学习。郑皓怡的成绩自然也是一塌糊涂。   这样的学生,当然也是老师眼中的“问题学生”,他们懒得管教,却归于学生自身的不努力。对郑皓怡更是动辄体罚打骂。初中的时候,郑皓怡就没少被老师和同学羞辱。   郑皓怡明白,她这一切都源于自己的懦弱和弱小。她不想被人看瘪,只能让自己看起来很强大。就这样,她不得不去找那些混混儿,依靠他们的“江湖传说”来彰显在班里大姐大的位置,以此来掩饰自己脆弱的内心。   不知道有多少年了,从来没有人对自己说过这种关心的话。郑皓怡一时没有忍住,靠在了于小彤的肩膀上哭了。于小彤轻轻抚着她的背安慰她。   最终,在副班长的感召下,郑皓怡说出了自己的秘密。于小彤得知这件事情后,非但没有嘲笑她,反而为她考虑说道:“这个孩子肯定不能要的,被老师发现可就糟了。这样吧,我不知道手术需要多少钱。”   郑皓怡之前问过了:“需……需要八百元。”这已经是最便宜的价格了。   于小彤想了一会儿,说道:“这个交给我好了,你给我一点儿时间,一个星期后我帮你解决。”   那一刻,郑皓怡真的对于小彤感激不尽。她到现在都记得副班长说出这话的时候,似乎周身都闪现着光辉。 第三十三章 扼杀了小彤所有的幻想!   可是郑皓怡的内心深处还是抱有一种怀疑态度的。于小彤的家境一般,除了学习优秀外,这个女孩儿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在那个时候,八百元还是真心白银,甚至是大多数人一个月甚至两个月的工资。一个普通的女高中生,怎么可能在一个星期内拿出这笔钱来呢?   但是一个星期后,于小彤没有食言,她拿着十张红彤彤的票子递到了郑皓怡的手里。郑皓怡万分感激,她恨不得当场给于小彤跪下了。然而就在她双膝弯曲的时候,于小彤一把拉住了她:“皓怡,你不要这个样子。先去看病要紧,剩下的两百块钱,你给自己买点儿营养品。”   郑皓怡欣喜之间,没去问于小彤这笔钱是怎么来的。尽管于小彤脸色苍白,没有半分的血色,但郑皓怡只是觉得她身体不舒服而已。   当天,郑皓怡就旷课了。学校里的老师习以为常,反正这样的问题学生没来上课也好,最起码班里的乌烟瘴气少了几分。   第二天,郑皓怡回来了,她刚刚经历了一场手术,气色很差。在去食堂吃饭的时候,她拿起来饭盒刚要去,被于小彤拦住了:“皓怡,你身体不舒服,就先歇着吧,我帮你打饭好了。想吃什么?”   郑皓怡内心暖暖的,这位副班长已经帮了她太多了。她想要强撑着自己去,可一步都走不动。于小彤最后还是坚持去了。连续三天,都是于小彤在帮郑皓怡打饭。   到了第四天,郑皓怡终于恢复了些许。她拿着饭盒去食堂吃饭,尽管很感激于小彤,但是她不敢和于小彤同桌吃饭。因为坐在于小彤身边的,都是班里品学兼优的同学。她们是另一个圈子的人,让郑皓怡不敢靠近,也没有资本靠近。   她只能是远远地望着,向于小彤投去感激的目光。于小彤也看到了她,冲她微微颔首表示鼓励。可就在这时,于小彤的目光忽然变得呆滞迷离,她的身体突然僵住了,往后便倒。周围的人都吓坏了,七手八脚地帮忙,又是掐人中又是喂水的。   而郑皓怡也第一时间跑了过去,仓促之间,连桌上的饭盒都打翻了。   只见于小彤紧闭双目,牙关紧咬,脸白得像是一张白纸。   旁边有一个人叫林美,是于小彤的室友,也是她最好的朋友之一,急得都快哭了:“小彤,小彤你怎么了?你快醒醒,快醒醒啊!”   郑皓怡也跑过来焦急地问道:“林美,于小彤这是怎么了?”   林美边哭边说道:“你们不知道,小彤她之前去卖了两次血!”说完,似乎要证实自己的说辞,她拉起了于小彤的袖子,那上面有清晰的针孔!   郑皓怡大吃一惊!她当时就像是被一道雷给劈中了,周身动弹不得。   林美接着说道:“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可能是她需要用钱了。可是她现在应该补身子,却只是吃一些馒头。呜呜呜……”   郑皓怡又往餐桌上望去,这才看到,于小彤的饭盒里,只有一个馒头,和几块腐乳而已。其余的几样菜杂七杂八,什么都有。和旁边同学的菜式一对,原来都是大家分给她的。   郑皓怡全都明白了,于小彤为了帮她,不惜去卖血,加上了于小彤自己的生活费,这次勉强凑了一千元。她第一次体会到了被人关爱的感觉,她第一次被一个光辉的人性感动了。   此时,夏朗也想起来了,他有一次听说于小彤昏倒在了食堂里。只是那时候的他,心思根本不在这上面。仔细一想,好像当时的他拿着饭回了教室,一边吃饭一边看着一本阿加莎的小说。   在医务室里,输了两瓶葡萄糖才醒过来。郑皓怡等同学们都走了,她才敢来到这里看望这位恩重如山的同学。于小彤见她双目红肿,知道了是怎么回事,她苍白的脸上挤出了一丝微笑:“怎么还哭了呢?”   “小彤,”郑皓怡上前拉住了她的手,“我……我……小彤……”她情绪激动之下,竟然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于小彤继续保持着微笑:“好了,你不用说了,我能明白。能帮上你的忙,是我愿意的。你不要这个样子。”   自从这件事之后,郑皓怡和于小彤就成为了好朋友。尽管表面上她们两个人不常在一起,但是私下里两人无话不谈,甚至于小彤还对郑皓怡说出了自己暗恋夏朗的事情。郑皓怡当时还笑着说她可以帮忙去和夏朗说的。可惜被于小彤拦住了,她说她宁可将这份懵懂的爱情藏在心里。   尽管郑皓怡还是像以前一样,学习方面很吃力。但她现在愿意静下心来去听课,这也得益于于小彤的影响。最后,郑皓怡考上了一所大专,这已经比她之前的成绩好太多了,终归是一个不错的归宿。   可惜在这期间,那件让人不忍提及的事件却发生了。在那段儿日子里,于小彤变得格外消沉了。郑皓怡察觉到了这一点,有一晚就约于小彤到了操场上。   两人坐在了操场上的看台,上一次,正是在这里,于小彤帮助了郑皓怡。作为以前江湖气很重的郑皓怡,一直想找机会报答她。   面对郑皓怡的询问,于小彤哭泣着说出了这件事情。   “什么?!”郑皓怡激动地站了起来,“这是犯罪啊!小彤,你知不知道那些人是谁,我要去找他们,我要去把他们砍死!”好朋友受辱,郑皓怡隐藏许久的江湖气一下子爆发了。   于小彤擦干净眼泪,说道:“不要,皓怡,你听我说。我不想你回到以前的生活,我不想你再和以前社会上的人接触。”郑皓怡一个柔弱的女生,怎么可能去找那三个人报仇呢,她只能是借助以前社会上的狐朋狗友。于小彤冰雪聪明,早已猜到了这一点。   郑皓怡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可……可我们……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吗?”   “我已经告诉李老师了,但我想他不会管,他肯定是为学校考虑的。等闫老师回来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就算这件事警察没有办法,我也要查出来,不管是八年,还是十年,就算是一辈子。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他们!”说这番话的时候,于小彤咬牙切齿的,恨不得将满口银牙咬碎。   郑皓怡当时在她的眼睛里,读出了一种隐忍、坚强、愤怒与爆发。   事情随后的走向朝着于小彤的推断发展,她知道寄希望于他人不现实,只能是自己查出真相。她向郑皓怡借来了手机,偷拍了一张夏朗的照片。每天,她都会捧着那张照片哭泣。滴落的泪珠打湿了相纸。   郑皓怡说到这里,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夏朗,于小彤真的很喜欢你……不,我觉得她爱上了你。”   夏朗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他没有想到,十年前那个只给自己留下了模糊印象的女孩儿,竟然有着这样的心思。   郑皓怡知道夏朗现在一定很惊讶,她接着说了下去:“她之所以恨那三个人,更多的是因为爱你。”   夏朗有点儿恍惚,不明白这两件事有什么必然联系。   “小彤是一个很传统的女孩儿,她觉得……自己不是处女了,配不上你。她想跟你在一起,没有了任何希望。他们三个人,等于是扼杀了小彤所有的幻想啊!”   夏朗低下头去,两只手握在了一起,他颇为感慨地叹了口气。扭头看看旁边的邝树才,他握着笔的手都情不自禁地抖着,显然也是被这样的真相惊住了。 第三十四章 第一个,米俊才   于小彤满脑子都是夏朗,这件事情她不能对任何人讲,只能是自己悄悄地查。她买了很多很多刑侦学方面的书籍,甚至连一些天马行空的悬疑小说都没有放过。尽管她从内心觉得,自己不可能和夏朗在一起了,但还是希望自己可以和夏朗有一点点相仿的地方,那就是对于刑侦推理的痴迷。她渴望自己可以像夏朗一样,通过缜密的侦查,找出这三个元凶。   功夫不负有心人,就在去年的时候,于小彤兴奋地给郑皓怡打了电话,她说她终于找到那三个坏人了!郑皓怡很惊讶,问她是谁。于小彤咬着牙说出了那三个人的名字。郑皓怡惊呆了,她没有想到,原来这三个人竟然是她们的高中同学。她再三和于小彤确认:“小彤,真的是他们吗?”   “错不了,就是他们三个!我要报仇,我一定要报仇!”   “可是……可是我们连他们三个在哪儿都不知道啊!”   “我有办法,皓怡。”说着,于小彤说出了她的计划。当听完后,郑皓怡傻眼了,她没有想到,于小彤竟然会想出出这样的一个办法来。   说到此处,郑皓怡抬起了眼睛看着夏朗:“小彤的计划,你知道是什么吗?”   夏朗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于小彤……其实是自杀的,对不对?”   郑皓怡愣住了,过了许久又笑了:“小彤没有看错你,你果然能查出这件事情。”   夏朗沉默了一会儿,又慢慢地说道:“于小彤找机会联系上了张晋腾。为什么找他?因为我们那批同学里,张晋腾的成就是最大的,知名度最高。于小彤要想办法让这件事情和张晋腾挂上关系,因为只有这样,这件案子才会造成巨大的轰动。于小彤已经抱定了必死的决心,她的目的就是要让那三个人渣万劫不复。”   邝树才在一旁听得桥舌不下,他万万没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会是这样。   “于小彤死亡的房间,除了她自己的痕迹外,没有任何人留下蛛丝马迹。就连倒下的椅子上,都没有她的脚印,我猜,她是踩着床,脖子套进了绳圈里。整个人的身体是向后倾斜三十度的。这时候她的脚使劲蹬床,那么身体就会吊在半空中。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于小彤不在我们大家到齐后再这么做。”   郑皓怡咬着下唇,久久不语。   夏朗明白了:“你劝过她,你们的感情很深,你绝对会阻止于小彤的这个计划。在一开始,于小彤就知道了张晋腾会选择这家酒店作为聚会的地点。所以她偷来了钥匙,打开房门,完成了自杀……但是钥匙是怎么偷来的,为什么钥匙盘上的钥匙没有少呢?”   “是她配的……”郑皓怡深吸了一口气,“其实她早就到了这里,当时一直围观着拍戏。等到剧组的人不注意,她偷偷配了这把钥匙。在我们来到酒店的前一天,上吊自杀了。”   ”你之所以没有进那间屋子里,是担心留下脚印指纹,只有这样,你才能排除嫌疑。“   郑皓怡没有否认:”是。“   夏朗点了点头:“于小彤的本意是……希望我能借着她的死,来查出十年前的案子,将米俊才、冯劲,还有康定彦绳之于法,对吗?”   郑皓怡点了点头:“她说过,她希望这三个人渣被你亲手抓住,因为这样你就等于是为她报了仇。可是……可是那三个混蛋丧尽天良,我怎么能饶了他们呢?尤其是看到小彤惨死,我……我终于忍不住了。夏朗,你告诉我,你抓住了那三个混蛋又能怎么样?判刑?多少年,十年,二十年?他们犯下了那样的罪行,怎么能让坐牢就抵消了呢?我必须让他们死,我要为小彤报仇!”   “第一个,米俊才。”夏朗只说了这六个字。   “米俊才是最没有脑子的一个。于小彤死了,我就知道他们三个会慌。我第一个选择的就是米俊才,因为他人高马大,不好弄。而且是首犯。如果我把他留到最后,说不定他会奋起反抗。我想过怎么杀他。我之前在小彤家看到过张晋腾的《雪人山庄》,里面的杀人手法都被于小彤做了标记。她不是没有想过杀死那三个混蛋。既然是小彤的心愿,我就一定要满足她!”   郑皓怡说到这里,情绪十分激动,剧烈地咳嗽了两声。夏朗拿了一瓶水给她。   “谢谢。”郑皓怡接过拧开盖子的矿泉水瓶喝下去了大半瓶,说道:“我用一个不知名的手机号给米俊才发了一条消息,说你的事情已经被夏朗发觉了,要和他谈谈。我没有署名。但是米俊才一定很慌张,当时康定彦和冯劲就在房间里。可是你也在。我想,米俊才这个头脑简单的家伙绝对不可能为了这件事情去冒险。所以他借口离开,来到了约定的半山腰。   “在那里,我已经做好了局。米俊才见到是我,很惊讶。他问我想怎么样。我说,我和于小彤有仇,而且也于小彤跟他有仇。我可以帮他,他问我怎么帮。”   那一天,郑皓怡站在了半山腰,山风猎猎。郑皓怡不是那个沉默寡言的人了,她笑了一声后说道:“你别这么紧张,我教你一个办法,你把车开下去,造成失踪的假象,然后假装受伤,就说是被人害得。这样的话,夏朗无论如何都不会怀疑你了。”   米俊才并不信,他皱着眉头:“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有哪个凶手会被人袭击呢?”   米俊才把车子停在了栏杆断裂处,他往下看了看,五十米的高度,足以摔死一个人了。当时郑皓怡就站在他的身后,她真想一把将米俊才推下去,可还是忍住了。因为她没有绝对的把握。   “不行不行,太高了,我会摔死的!”   “那还有一个办法。”郑皓怡说道,“你把车推下去,然后出现在乱石岗那边。头上给自己来一下,流了血。这样夏朗来问的话,你就说被人绑架了,没有看清楚那个人的样子。夏朗也不会怀疑你。”   米俊才犹豫了好一会儿,虽然没了一辆车,头上还挨了一下,但已经是代价最小的了。总比被夏朗抓进去坐牢的好!他一跺脚:“好,干啦!”米俊才推着车,用尽了力气才把车推下了悬崖。虽然有点儿心疼,但一想到这辆车年头儿久了,而且最近自己正打算换车呢。这样也值了!   然后,郑皓怡让他躲在了山上的某处地方,不要暴露。米俊才当时出奇地相信郑皓怡,居然乖乖照办了。   等到晚上,郑皓怡找到了米俊才,带着他来到了乱石岗。   周围不见一人,皓月当空,将两人的影子拖得长长的。夜晚的风低声呜咽,裹挟着杂草吹的沙啦啦作响。仿佛那茂密的枯草丛中潜藏着什么野兽。米俊才这个男人也害怕了,毕竟是做了亏心事:“郑皓怡,我们非得来这里?”   “这里都是石头路,不好留下脚印。只有这样,我们才能不让夏朗看出来。”   米俊才拼命点了两下头,对这番说词深以为然。   来到了目的地,这里堆起了一个碎石堆。米俊才按照计划,要用一块石头砸脑袋。可是他比划了两下,始终下不去手。最后他看了看郑皓怡:“你来帮我!”   郑皓怡求之不得,她借口米俊才太高了,站在了一处石头上:“你不要看,看就会害怕,转过身去。” 第三十五章 冰释前嫌   米俊才乖乖转了过去,背对着郑皓怡:“那个……你……你下手轻点儿啊,挑一块小点儿的石头。”   郑皓怡悄悄戴上了手套:“你放心,我只是让你留点儿血。后面受伤,夏朗才会相信你是被袭击的!”说完,她双手举起了那块石头,冲着米俊才狠狠砸了下去!米俊才哼都没哼一声,像只麻袋似的倒下了。   他浑身抽搐着,瞪大了眼睛,惊恐地望着郑皓怡。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这个“盟友”竟然会对自己痛下杀手!   “米俊才,我是替小彤报仇的!”说着,郑皓怡再次举起了手里的石头,连续砸了两下!   米俊才终于不动了。郑皓怡第一时间用他的指纹解锁打开了手机,然后删除短信。同时将那张无主电话卡丢到了山崖下。她又按照《雪人山庄》里的情形,用碎石头盖住了米俊才的尸体,只露出来了一个脑袋。因为血液大量喷溅,郑皓怡趁着夜色返回了酒店里,清洗掉衣服上的血迹。   米俊才死了,冯劲和康定彦虽然惊讶,却没有想到这件事会与十年前有关。   郑皓怡知道,杀冯劲,不能再用这一招了。冯劲这个人在学校的时候就喜欢依附别人,如果她发短信警告他,他一定回去找康定彦商量,这样就会打草惊蛇。   郑皓怡之前就在灵通镇上买到了氰化钾,当时他女扮男装,利用一个年幼无知的孩子拿到了“青货”,早就决议以《雪人山庄》为蓝本,杀害冯劲。唯一的问题在于如何下毒。最后,她找到了破绽。冯劲是个很爱干净的人,他每天晚上都会洗澡,而且一定会吹头发。   有一晚,郑皓怡发现冯劲出门打电话,门没有锁。她第一时间钻了进去,将氰化钾涂抹在了吹风机的通风口上。这样一来,冯劲在吹头发的时候,手上一定会沾上氰化钾。他只要拿起香烟叼在嘴里,就会毒发身亡。   只是有一件事情,没有在郑皓怡的算计之内。就是夏朗早就察觉到了这一点,守在了走廊里。但是郑皓怡认为,这一点虽然自己疏漏了,但是夏朗的所作所为也改变不了冯劲死亡的结果。可惜她错了,她没有想到夏朗会目睹冯劲的死亡。   而这一次,夏朗为了大家的安全,解散了大家。郑皓怡还有一个人没有杀,就是康定彦。他是三人中最懦弱的一个,虽然当年没有实施侵害行动。但是郑皓怡也觉得这个助纣为虐的家伙该死。不过这样也好,因为郑皓怡有了充足的时间准备杀人计划。   剩下的三个人里,郑皓怡必须选择替罪羊。汪绣钰,不与这些人产生利益冲突,陈妙言又是夏朗的女朋友。那么只有选择老同学张晋腾了。   郑皓怡先是买来了和张晋腾一模一样的同款衣服,然后以案子为由头约康定彦见面。在车里,郑皓怡给他喝下了掺有安眠药的饮料,故意说一些听说案子有了眉目的话。康定彦高度紧张下,不停地喝饮料,最后昏睡了过去。   郑皓怡开车来到了砖窑,将他封在了一只大木箱子里,下面架好了柴火。同时,她在不远处的烂尾楼里也布好了局。   康定彦悠悠转转醒了过来,他发现手边有自己的手机,而里面的通讯录被删得只剩下了夏朗一个联系人。危急关头,康定彦甚至没有想到过打110,他急忙给夏朗打电话。郑皓怡远远望到,烂尾楼已经着火了。她走过来准备点火。而这时候,康定彦通过木板间的缝隙看到了一个穿着很像张晋腾的人,便随口说出了张晋腾的名字。   这时,郑皓怡也开始点火了。一场大火下来,康定彦被活活烧死了。   这就是此次案件的全部真相。   夏朗听完后,尤为心痛。他看着自己的这位老同学:上学的时候,她年轻漂亮,是班花,和社会上的小混混儿来往密切;十年过去了,她已经不再漂亮了,却做出了小混混儿都不敢做出的事情。   审讯工作结束了,夏朗一个人来到了走廊里抽着烟。他烦闷的心情并没有减少多少。   于小彤、郑皓怡、米俊才、冯劲、康定彦……一场同学会下来,五个老同学或自尽、或惨死,还有一位等待着法律的判决。夏朗好后悔,如果……如果他上高中的时候能够早一点儿发现于小彤的心事,也许就会阻止今天悲剧的发生了。人心为什么会这样啊,为什么会这样?夏朗的内心不停地回响着这样的问题。   “有烟吗,给我一支。”   夏朗的耳畔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他回过头去,看到了是老同学张晋腾。真凶伏法,他的嫌疑被排除了,获得了自由。   夏朗不知道张晋腾对于这件事怎么看,他拿出了香烟给了他。   张晋腾吸了一大口,然后看了看烟嘴处的牌子,皱着眉头说道:“下次别抽这种烟了,太辣。”   夏朗笑了一下:“怎么,不怪我吗?”   “呵呵,怪你个王八蛋有眼无珠!居然上了郑皓怡的当!”张晋腾的一句话,两人冰释前嫌。   “你都知道了?”   张晋腾点点头,他倚着栏杆望着窗外,感慨说道:“真没想到,我们这些老同学过了十年,变成了这样。”   夏朗长叹一口气,没有说话。   “不过我还是谢谢你,虽然你开始冤枉了我,最后总算是还了我清白。要不然,你就等着被人骂吧!”   夏朗笑了一下:“被谁骂,咱爸咱妈?”上学的时候,夏朗和张晋腾关系最为要好,互相称对方的父母都是咱爸咱妈的。他们也说过,除了媳妇儿,什么都可以平分。   哪知,张晋腾说道:“放心,咱爸咱妈不但不会骂你,还会夸你有本事呢!我指的是我的读者,我可有一本书还没写完呢,你把我抓起来,他们看不到大结局,肯定骂死你!”   “拉倒吧,说的跟真的似的,你有多少读者啊?”夏朗挖苦着他。   玩笑过后,两人的芥蒂也不复存在了。张晋腾说道:“我说句正经的,这件案子我能写进我小说吗?”   夏朗愣了一下。张晋腾的目光很真挚。   他思索了片刻说道:“可以,但别用真名字。”   张晋腾笑了:“了解。”   “对了,我还要请你帮个忙。”   “什么事?”   “送我几本你的签名书。”   “卧槽,你不是不看我的书吗?”   案子终于成功告破了,陈妙言得知凶手是那个不喜多言的郑皓怡后,万分惊讶。她没有想到,一个女孩儿竟然会对三位老同学痛下杀手!接连摇头感慨人性太可怕。   夏朗说道:“不是人性可怕,而是姐妹情深。郑皓怡感念当初于小彤对她的帮助,所以决议要杀死那三个人。我现在很是后悔……”   “后悔什么?”   “如果这件事我能早点儿发现的话,说不定可以阻止这场悲剧。”   陈妙言见夏朗闷闷不乐,她开解他说道:“你不要这么想,那时候你也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又能做得了什么呢?再说了,你是一个警察,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我倒觉得,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于小彤在天之灵,看到你能这么帮她,她已经很感激你了。”   “妙言,我有事情想求你帮忙。”   陈妙言忍不住笑了:“嘿嘿,我知道你要我干什么了。先说好啊,你同学的官司我可以免费帮忙,但你别让公诉方刁难我!”   夏朗苦笑:“这个就不在我的职责范围之内了,妙言,你……”   陈妙言忍不住笑了:“好啦,跟你开玩笑的。唉,我男朋友是警察,却让我帮着犯罪嫌疑人和公诉方对簿公堂,这话说出去谁相信呢?”   “谢谢你。” 第三十六章 真的像是一场梦   星期天,回到离火市后休整了两天的夏朗和陈妙言来到了陈家。一见面,陈妙言就把一件高档的羊毛衫递到了陈母手里:“老妈,这是夏朗给你买的!”   陈母数落了一句:“你看看,来就来呗,又瞎花钱!”话虽然这么说,可是脸上笑呵呵的。   夏朗趁机说了几句客套话:“哪里,阿姨,这件衣服还是妙言替你挑的呢!”扭头就附在陈妙言的耳边小声嘀咕一句:“明明是你买的嘛!”   原来,陈妙言知道夏朗很辛苦,想让他趁着这两天好好休息,所以自己连挑礼物都没有叫他。而是自己去商场买了一件高档羊毛衫送给母亲,只说是夏朗送的。   陈妙言听到夏朗这话后,洋溢着笑容在他耳边低声说道:“那你可要好好赔偿我了!”   不料,这番举动被一旁的陈妙欣看到了,她在那边弯下腰“呃哦——”做了一个呕吐的动作。   陈母回头:“你怎么了?”   “没事没事,我被两个人恶心到了。”   “喂,妙欣!”陈妙言正想反唇相讥。陈妙欣却快她一步:“老姐,不要逼我,要不我就把那件事说出来!”   陈妙言是她的姐姐,从小看着她长大,一下子就明白了妹妹要说什么。肯定是那一晚夏朗躲在她床上的事情。虽然说陈母现在接受了夏朗,两个人也光明正大地走到了一起。可那时候两人还没有在一起呢,而且陈母这个人很是保守,知道这件事后肯定又要刁难夏朗了。   陈妙言只好作罢,任由妹妹在一旁胡闹。   倒是陈母说了句:“什么事啊,你们还这么神神秘秘的?”   陈妙欣笑了:“哎呀,没事没事。老妈,鱼熟了吗?我饿了!”   “哎哟,坏了,我还炖着鱼呢!”陈母赶紧放下手里的羊毛衫,小跑进了厨房。夏朗走过去:“我来帮忙!”陈妙欣却拉住了他:“哎呀,你帮什么忙啊?你进去就是添乱了。”   陈母也在厨房里喊道:“夏朗啊,你别过来了。你们年轻人说说话就行。”   “你看你看,我老妈也这么说了。你未来的丈母娘发话了,你敢不听?”   夏朗苦笑。   陈妙言瞪了妹妹一眼:“又瞎说!”   陈妙欣吐了一下舌头,问夏朗:“我听我老姐说,你又破了一起大案子,还和张晋腾有关系。快说说,是怎么回事?”   一说起这个,夏朗想起来:“坏了,我还给你准备了礼物呢,我落车上了。”说完这句话,他急忙跑出了家门。过了一会儿,他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手里抱着一个纸箱,放在了桌上。   打开一看,里面是一箱子的书,足有一二十本,全都是张晋腾的。他说道:“我知道,你喜欢看他的书,全都是最新再版的签名版,别无分号。”   陈妙欣“哇”地一声叫了出来,拿起这本看看,又拿起那本看看,惊喜地说道:“夏朗,你太棒了,你是怎么拿到这么多书的?我知道了,一定是你帮他破了大案子,你求他签的,是不是?”   夏朗得意地一笑:“我还用得着求他?一句话,他就得乖乖把书双手呈上来。”   陈妙欣当然不信了,她疑惑地看看夏朗,征询的目光又看向了姐姐,似乎想得一个确认的信号。   陈妙言轻轻打了一下男友:“好了,你别卖关子了。”转而对陈妙欣说道:“夏朗和张晋腾是同学。”   “啊?”陈妙欣更惊讶了,“难怪呢,是神探的同学,写得出这样的书那是理所当然啊!”   夏朗无奈地一笑,他和张晋腾是高中同学而已。虽然说张晋腾现在小有成就,但他的书,夏朗也没有看过。他觉得,张晋腾的书和阿加莎、东野圭吾这些人相比,还是有很大差距的。   “好了好了,都别聊了,快来端菜!”陈母招呼了一声。   四个人围坐餐桌,吃起了可口的饭菜。陈母一碗饭还没吃完,抬头看了一下表:“坏了,小欣呐,快把电视打开,我要看那个电视剧!”   “什么电视剧?”陈妙言问道。   “唉,老妈最近迷上了一个家庭剧,叫什么……什么来着?”   陈母说道:“《家庭的归途》。”   陈妙欣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这个。”她压低了声音,手拢在嘴边,隔着桌子对姐姐和夏朗说道:“其实就是婆婆和儿媳的战争!”   陈母翻了个白眼儿:“你懂什么?不是婆婆和儿媳的战争,这个剧里啊,是讲模范婆婆和模范儿媳是怎么共处的。多看看没坏处。”   陈妙欣干笑了两声:“老妈你也用不上啊,你应该看看丈母娘和女婿是如何相处的!”说完,眼神还饶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夏朗。   夏朗的神情有点儿尴尬,虽然说陈母接受了自己,但他还不敢在陈母面前说这样的话。陈妙言趁机也奚落妹妹:“对啊对啊,最好要看看丈母娘怎么和小女婿相处!”   陈母注意力全放在了电视剧里:“快别说话了,开始了。”   电视里的剧情是这样的:男主人公是丈夫,因为公司濒临破产,走投无路了,连日来的状态很不对。他的老婆察觉到了,也在一次整理房间的时候看到了一些文件,知道了丈夫的难处,便把自己的金银首饰卖了,其中有一件婆婆送给她的玉手镯,那是家里的传家宝。   后来婆婆无意中发现了这只手镯戴在了一个相识的女人手里,她以为是儿媳变卖家产,便和儿媳吵了起来。可是儿媳什么都没有说,默默忍受着。   后来丈夫站了出来,及时澄清了误会。婆婆听到后,并没有说什么。她去找了那个女人,赎回了手镯,再次送给了儿媳。并且,婆婆还把自己养老积攒的钱都拿了出来,帮助了儿子度过难关。   吃完饭后,夏朗也跟着陈母看了两眼。许是没有结婚吧,他对于这样的狗血剧情很是无感。可是看看身边的陈母,情绪跟着剧里的情节波动着。她时而感慨,时而叹息,时而遗憾,时而感动。甚至到了剧情高潮处,还跟着抹几滴眼泪。   “这个儿媳演得多好啊!”陈母擦拭了几滴眼泪,“就跟真的是的。”   陈妙言担心没人理老妈的话茬儿,她把刚洗好的水果放在了桌上:“这个演员叫什么?”   “白露露,是一个台湾的演员。”陈妙欣想了一下,“听说还是拿了金马奖的呢!”   陈妙言对娱乐圈也不是很感兴趣,但是看着这个白露露却依稀有些眼熟。   夏朗也同样如此,他现在除了四大天王和那几个曝光率极高的明星,其余的也不知道几个人。就拿这个白露露来说,他只是觉得名字听起来耳熟。要不是陈妙欣主动介绍,他根本想不起来这个人长什么样子。   到了晚上,陈妙言和夏朗走在了楼下的花园里。两人彼此间说了很多的话。夏朗望着天上的明月,忽然有所感慨,喟然地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叹气?”   “只是觉得,像是一场梦。”   陈妙言没有说话,等待着他继续说下去。   “从认识你,到现在我们在一起,真的像是一场梦。”   陈妙言被他的真情流露所打动,她轻轻靠在了夏朗的肩头:“那就让这场梦永远不要醒过来吧!”   夏朗搂住了她的纤纤细腰,在陈妙言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第九卷 斩不断的亲情 第一章 这什么呀,跟鬼画符似的!   走向疯狂的第一步就是自以为是。——罗哈斯   天空晴朗,一架飞机缓缓停靠在了离火市国际机场。而国内到达出口的VIP通道处,早就有一队人迎候在那里了。这些人或者举着鲜花,或者举着灯牌,踮着脚尖望着出口处。一队穿着黑色制服的保安分列左右,将这群人隔开。   骚动的人群中,夏朗一手拿着灯牌,一手抱着鲜花,垂头丧气地站在了那里。后面拥挤的人群挤得他身体摇晃着,就像是一叶随波逐流的扁舟。站在他身边的,并不是陈妙言,反而是陈妙欣。别看陈妙欣瘦瘦小小的,此时的她张着双臂,身体往后倚着,以防被身后的人冲撞拥挤。   相比于陈妙欣脸上的兴奋与充满斗志,夏朗显得有点儿心不在焉了。   陈妙欣叫道:“姐夫,喂,姐夫!你用心点儿好不好?叫你来我还想让你占个地儿呢,没想到却要靠我!”   夏朗苦笑:“这位小姐姐,我今天本来是要休息的,难得放两天假。还被你拽来这里!”   后面的人还在往前挤。陈妙欣使劲往后靠了靠,说道:“那也不能赖我啊,老姐今天开庭,我不得拉你来呀!再说了,你丈母娘要的东西,你敢不同意吗?”   夏朗连连点头:“同意……我这不是来了吗?”他今天可算是倒了霉了。本来陈妙言今天有一场官司要开庭,他以为自己好容易能睡个懒觉了,哪知道还不到六点呢就被陈妙言的电话吵醒了。   在电话里,陈妙言告诉他,最近那个超火的影星白露露要来离火市拍广告了。白露露今年四十多岁,但因为保养得当,看上去就像是三十岁左右的年纪,被网友称为“冻龄女神”,不仅电影电视剧拍得很火,就连那些广告也很走俏。尤其最近网上传出了一个什么国民女神的榜单,白露露和其他九个正值芳龄的年轻女艺人同榜,一度占到了热搜的首页。   夏朗实在想不明白,陈母都五十多的人了,竟然也和年轻人一样喜欢追星。他正在感慨着,忽然人群中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尖叫声。循声望去,只见在六七名保安的簇拥下,白露露登场了。她穿着一件米色的风衣,系着一条黑白相间的丝巾,头发盘起,戴着一只宽大的太阳镜。   从现实中见到她,似乎尤胜镜头里的形象。脸上没有任何的皱纹,皮肤白皙有光泽,就这模样,说是二十多岁也有人信。   人群中阵阵骚动,尤其有不少男性,几次想要冲过阻拦的保安。后面一个大个子举着灯牌,拼命地摇晃着:“啊——啊——啊,露露姐,露露姐!”巨大的身躯就像是一艘航空母舰,撞得夏朗这只小船差点儿翻了。   白露露倒是很亲和,她的步速不快,很热情地和粉丝们打着招呼,甚至还从几名粉丝手里接过了花束。陈妙欣见状,等她来到自己身前的时候,赶紧抢过了夏朗手里的花递了过去,一同拿过去的还有一支笔和一个本子:“露露姐,露露姐求求你帮我签个名吧!”   白露露冲着她微微一笑,先是接过去了鲜花,交给了身边的助理,然后又拿过去了本子,刷刷两笔签上了自己的大名,还给了小姑娘。   陈妙欣如获至宝,看了一眼捧在了手里,冲白露露又是点头又是鞠躬的:“露露姐,真的太谢谢你了,谢谢露露姐!”   她的话音未落,夏朗只觉得身后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撞了过来。他一点儿防备都没有,扑倒了红色的伸缩隔离带,整个人趴在了地上。他骂了一句:“谁他妈……”刚说了三个字,那个身材魁梧的大汉踩着他背就冲上去了:“露露姐,露露姐你跟我合张影吧!”   这个大汉五大三粗,三十多岁的样子,身高起码有一米九的个子,浓眉大眼,声音粗犷。保安见状,赶紧挡在了他身前。没想到,这个人三两下就把这些保安推开了。白露露吓了一大跳,她赶紧在剩余几名保安的掩护下匆匆离开了。   大汉不甘心,高叫着追上去:“露露姐,露露姐!”刚才被他推开的保安扑过来拦住了他:“再闹就把你送到派出所去!”大汉还不服气:“露露姐,我喜欢了你那么多年,你看我一眼也行啊!”   陈妙欣此时扶起了夏朗:“姐夫,你没事吧?”   夏朗只觉得全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他使劲舒展了一下背,痛苦地说道:“好家伙,差点儿踩死我,回头问问你姐,这算不算袭警!”   陈妙欣悄悄看了一眼夏朗的后背,那上面有一只清晰的大脚印,起码也有45号。她强装笑容:“没事,你这不还能站起来嘛!”   其实夏朗也只是随口抱怨一下,这算是意外事故,他也不会真的追究。当即说道:“算了,为了你们,我忍了。东西到手了吧?”   陈妙欣和他往外走去,扬着手里的本子激动地说道:“嗯,这次回去给老妈看看,她肯定很高兴。可惜有点儿小小的遗憾,没能和她合张影。”   夏朗拿过了本子看了看,不禁皱起了眉头:“这什么呀,跟鬼画符似的!”   陈妙欣夺过本子:“不要这么说好不好?你不知道,白露露这个人很怪的,她每次只签一个名字。就因为这样,才珍贵呢!你要是再胡说八道,回头我告诉我老妈,到时候她肯定……”“诶,好好好,当我没说,我求求你饶了我吧。为了讨你们家老太后的欢心,我可花了不少心思。”他生怕陈妙欣揪住这个问题不放,“接下来去哪里,是不是要回家了?”   “嗯,我得回去给我老妈看啊!出门的时候,她叮嘱我一定要拿到的。”   夏朗笑道:“好,总算是不辱使命。我送你回家,坐会儿就去接你姐。”   “好啊!”   哪知,两人刚走到机场门口,就见那个壮汉突然出现,张开双臂挡在了二人的面前。陈妙欣吓了一跳,夏朗本能地把他挡在了身后:“你要干什么?警告你,我们可是警察!”   孰料,大汉听到警察二字后并不慌乱,反而双手合十不住地拜道:“二位不要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问问,刚才露露姐的那个签名能不能转让给我,我……我可以给钱,你们说个数,我绝不还价!”   这倒是笔划算的买卖,夏朗扭头看向了陈妙欣,想问问她的意思。   陈妙欣很生气,自己千辛万苦拿到手的签名,为什么要转让呢?她嘟着嘴巴说道:“我不卖!”   夏朗很肯定地附和说道:“对啊,我们不卖!”   大汉焦急地说道:“别别别,价格好商量,你们只要说个价格,绝没有二价。花多钱都行啊!五千、一万行不行?两万?三万呢?……”   再这么喊下去,就有了敲诈嫌疑了。夏朗十分不理解:“我说这位老哥啊,你也太奇怪了吧?就为了这么一页纸,舍得花几万?”这句话说完,大汉突然解开了他的外套,拽着两边的衣襟敞开来。这一下,无论是夏朗还是陈妙欣,都惊呆了。他的衣服里,两边挂着的全都是白露露的照片和签名。他诚恳地说道:“你们不知道,我迷露露姐不是一天两天了,二十年前我就这么干了。你们看,这张照片,就是二十年前她在东京的时候拍的;这张,这张是十九年前,在台湾拍的;哦,还有这张,这张是2000年的时候她去北京的时候拍的……” 第二章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   这些照片林林总总足有三五十张,从中就可以看出白露露这些年的从业轨迹了。每一张照片都被塑封了起来,背面还有详细的备注,包括照片的拍摄时间、地点以及背景等。内容之详细,简直可以列为白露露个人博物馆的珍贵藏品了。有一些东西,夏朗都怀疑白露露本人有没有。   大汉恭敬地说道:“警察同志,我这么多年来为了露露姐,跟她跑了不少的地方。你们也追星,应该明白我这种感觉的。”   夏朗茫然摇了摇头:“不明白。”   大汉一时词穷了,他大概没想到对方会给出这样的一个答复。   陈妙欣担心他再纠缠下去,说了句:“我们还有用呢!”说完,拉着夏朗就跑了。   上了车,夏朗苦笑道:“我听说当年有人为了追某天王,花了四十万。现在看来,刚才这位大哥也是不遑多让啊!”   陈妙欣却不以为然:“切,有钱了不起吗?我老姐有的是钱!”   “嗯!”夏朗重重点了两下头,“这个问题我是举双手赞成的!”   “夏朗!”陈妙欣突然大叫一声。   吓得夏朗周身一颤,紧张地问道:“怎么了?”   “你说,你跟我老姐在一起是不是贪图她的钱?从实招来!”陈妙欣指着夏朗的鼻子,煞有介事地问道。   夏朗脸上的表情很是困惑:“当然不是啦!”   “真的不是吗?”   “我是警察诶,我要喜欢钱,我干嘛当警察,我去KTV当少爷多好,实在不行去当……”夏朗意识到了眼前的这个人不是陈妙言,这种风话可不能说太多了,当即住了口。   陈妙欣却明白了他接下来要说什么,她轻蔑地一笑:“就你?想凭颜值吃饭估计早就饿死了!”   “不会吧?怎么也得有一个人来光顾吧,当做善事也好啊。”   “谁啊?”   “还有谁啊?你那亲爱的老姐呗!”   两人驱车回到了陈妙言的家中。陈母打开门后,问的第一个问题就是:“怎么样,怎么样,拿到没有?”   陈妙欣把本子递到了老妈的手里:“幸不辱命,多亏了有夏朗在,要不我就被挤死了!”她说完这话,故意冲夏朗使了个眼色。   夏朗悄悄冲她竖了一根大拇指。   陈母拿着这个本子看了看,而后掉了个个儿,又看了看,皱起了眉头。原来她也认不出本子上龙飞凤舞的这三个字。   三人坐下来后,陈妙欣忍不住说出了今天早晨的经历,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陈母连连感慨。   夏朗笑着说道:“不过阿姨,我真没想到,是您想要这个签名的。您这样的生活才叫有滋有味呢,跟我们一样!”   谁知,陈母听到这话却叹了口气:“唉,我也不懂这些明星。只是后来和邻居聊起了电视剧,就那个最近很火的《家庭的归途》,都说白露露演得好。后来听邻居说了,白露露这个女人不容易!”说完,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夏朗和陈妙欣都明白,陈母这是想到了自己。虽然说,成岩小学的案子真相大白了,真凶也认罪伏法。可是给陈家所造成的毁灭性打击却从来没有中断,以后也会持续下去。   夏朗于是巧妙地把话题转开了。   过了一会儿,他去法院接陈妙言回家。在路上的时候,接到了老姐夏祺瑄的电话:“夏朗,你在哪儿呢?”   “哦,在外面。”   “妙言跟你在一起吗?”   “在呢啊。”   “正好,我给她买了两件衣服,你带她回来吧,顺便在家吃饭。”   夏朗挂断了电话后,对女友抱歉地一笑:“恐怕要和阿姨那边说声对不起了,我老姐让我们回家去吃。”   陈妙言微微一笑:“可以呀,想起来上次吃得阿姨做的松鼠鲈鱼,很不错诶。我给我老妈打个电话说一声。”   “好,那我们走吧。”   到了夏朗家,自然又少不了一顿丰盛的菜肴。而夏祺瑄给未来弟妹买的衣服,也是价值不菲的名牌。当陈妙言穿上走出来请夏朗看的时候,夏朗不禁呆住了,他觉得老姐的眼光独到,而自己的女友婀娜多姿,这两件衣服简直就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一样。   夏祺瑄见弟弟怔怔地发呆,说了声:“喂,夏支队,别光顾看啊,给个意见!”   “美!”夏朗的目光锁定在了女友的身上,情不自禁地说出了这个字。   陈妙言见夏朗在他家人面前如此称赞自己,忍不住脸红了。她娇嗔地说道:“胡说!”   “这怎么是胡说呢?绝对是我的真心话啊!”   夏祺瑄还是第一次见到弟弟这个样子,她不由笑着对陈妙言说:“我这个弟弟呢,平时没个正行,不过他这个人心眼儿不坏。妙言,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说出这样的话呢,看来只有你才能治得了他!有机会就劳你费心,多帮我管管他!”   夏朗干笑两声:“我说老姐啊,你不是要出国吗,这都拖了多久了?趁早赶紧走,就别操心我们这边了。”   夏祺瑄拿起了一只抱枕,砸向了夏朗。   在饭桌上,夏朗帮陈妙言盛了一碗饭,大家聊起了家长里短。夏母笑呵呵地看着陈妙言,她对这个未来儿媳很是看好,顿时和蔼地问道:“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   夏朗一激动,刚吃进嘴里的米饭全都喷在了老夏的脸上。老夏抹了一把:“小兔崽子,浪费粮食!”   “怎么了,小朗,你有意见啊?”夏母登时扳起了脸。   夏朗苦笑:“哪儿敢呢?老妈啊,咱们……咱们都冷静一点儿,我和妙言在一起还不到三个月呢,现在提结婚的事情是不是早了点儿?”   夏祺瑄伸脚在桌子下面轻轻踩了他一脚,让他不要说话。   陈妙言的神色有点儿尴尬,对夏母说道:“阿姨,夏朗说得对,我们……我们暂时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呢。”   “哎,该考虑就要考虑。我们家小朗,有的时候不正经,但他绝对是个负责任的人。这一点我们可以打包票,而且婚房早就预备好了。小朗,你别光顾吃,回头带妙言去婚房那里看看,听见没?”   夏朗应付似的点点头:“听到了。”却暗地里悄悄给陈妙言使眼色,让她不必介怀。   吃完了饭,夏朗开车和陈妙言出去了。其实两人也是漫无目的地瞎逛。夏朗担心陈妙言因为刚才的事情心怀芥蒂,说道:“我老妈这人是个老传统老封建,她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陈妙言笑着问道:“你真的把婚房准备好了?”   “嗯……”夏朗并不否认,“两三年前了,那时候房价往上涨得太厉害了。我老爸说买房趁早,关键我佩服他们的工作,做得可真到位。”   “什么意思?”   “从买房到给我看房产本,我一点儿都不知道这事!他们说,这套房子是我的婚房。”   陈妙言觉得夏朗的父母虽然在某些事情上很顽固,但有的时候还是挺可爱的。她微笑着说道:“好啊,带我去看看吧。”   “看什么?”   “婚房啊?我想看看你是给谁准备的。”   “当然是给你了!”   “胡说。那时候我们没在一起呢!”   夏朗哑然,而后说道:“是,那时候我们是没在一起,可是……可是现在我们在一起了。”   “我不信,那时候你要没有女朋友,家里会急着买房吗?”   夏朗连连摇头感叹:“唉,我以后一定劝我身边的朋友。”   “劝什么?”   “找女朋友千万不能找律师!” 第三章 明星效应   夏朗在驱车前往新房的时候,忽然发现永丰路被封住了,人群熙攘,旁边还有交警指挥着,禁止机动车通行。这地方以前从来没有这样过啊,附近修地铁?没听说啊。哪个大领导要来?夏朗也没接到通知啊。他正在纳闷的时候,看到一个熟人,是交通局的章涵。当即叫了一声:“喂,章涵!”   章涵听到有人叫他,扭过头来,看到是夏朗,走过来说道:“夏支队,这么巧啊?”   夏朗问道:“什么情况?”   “唉,别提了。有个大明星来了,在这里拍个广告,这附近的人全都来看了。为了安全起见,上面让我们把这条路封了,禁止机动车通行。”   “妈的,一个明星比领导架子还大……”夏朗刚说完这句,忽然想起来了,“你说的那个明星不会是白露露吧?”   章涵一笑:“可不是嘛!”   夏朗叹了口气:“那你有的忙了,我先走了。”“好,你慢点儿。”章涵招了招手。   夏朗调转方向盘,准备从别的路上绕过去:“唉,大明星一来,我连家都回不去了。”陈妙言安慰他:“算了,反正我们也没什么事。”   又开了一段路后,才来到了一处小区,名叫晟熹园。这里刚落成两三年,小区陈设还非常新。停好车后,夏朗带着陈妙言乘电梯上楼,来到了19层的1902。拿出钥匙打开房门,这是一间120平左右的白坯房,没有任何的装修与家电。   夏朗说道:“就是这里了,这两年多来一直空着呢。”   “既然是用做婚房,为什么不装修呢?”   夏朗笑了:“既然是两个人的家,当然不能随便了。总得和你商量着来吧?”   陈妙言心里着实受用,但嘴上却说道:“臭美,我可没说我要嫁给你。”她背对着夏朗,站在落地窗前,楼下是一片花园,风景很好。而不远处的那条街,就是永丰街。一眼望去,人头涌动,填满了整条街。   夏朗也走过来,看到这场景颇为吃惊。要说离火市也算是发展不错的城市了,来过的明星着实不少。可是像这样能引起这么大轰动的,白露露似乎是头一个。   在永丰街上,刚刚拍完了一组镜头。白露露坐到了一边的化妆车上,助理拿过来了一瓶水给她:“白老师辛苦了。”   白露露微微颔首,而就在这时,车里面有一个约摸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探出了头,双臂抱住了她的脖子:“老妈!”   白露露吓了一跳,扭头看到女儿,眼神中又充满了爱怜之色:“你这孩子,不是让你在车里睡会儿吗?看我拍戏很枯燥的。”   “不是呀,看看我老妈多受欢迎,让我这个女儿也骄傲一回!”   “小丫头,就你嘴甜!”白露露宠溺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头。   “老妈,你记得后天是什么日子吗?”   白露露刚刚喝了两口水,说道:“当然记得呀,是我宝贝女儿的生日,对不对?”   “嘿嘿,我要生日礼物!”   “好,老妈满足你!”   就在母女二人聊天的时候,被挡在外围的人群中,有一道凌厉的眼神射了过来。他不动神色地看着白露露母女,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令人察觉的诡异笑容。而后,他悄悄转身,消失在了密集的人流之中。   深夜,时间已经来到了凌晨的两点多钟,一个人还坐在电脑前。他滑动着鼠标,显示器打开的网页,是离火市的地图。而同样,在这个人面前,电脑桌上也展开了一张平铺的离火市地图。他时而在电脑上搜索,时而在纸质的地图上用笔勾勒。   一直到了凌晨的三点多,才终于放下了鼠标与笔。他将那份纸质的地图抖了抖,举起来得意地看着,阴沉地笑了一声:“终于,完美的路线!”   在地图上,红蓝两色的铅笔画出了一条弯弯曲曲,犹如蜘蛛网一般复杂的路线。   第二天,夏朗打着呵欠来到了刑侦支队的办公区。许成正在饮水机那边接水,看到支队长一脸的疲态:“夏队,你昨晚没休息好啊?”   夏朗又打了一个呵欠:“别提了,难得付局放我几天假,可我没一天真正休息好的。”昨晚,他陪陈妙言去吃饭。她要去一家很火的餐厅,两人到了十点多才吃上了晚饭。吃完饭送她回家,已经是十二点了。   “最近有没有什么事?”夏朗问道,自己的工作他时刻不会放松。   “放心吧,天下太平,就连盗窃案都没有。唯一的案子是有个外卖小哥的餐被人偷了,监控破了,批评教育,罚了款赔偿损失。”   “嗯。”看来的确是没什么事。   夏朗刚打算进办公室,就听门口有人兴奋地叫道:“我拿到啦,我真的拿到啦!”他一回头,看到是曹妤。   曹妤也没有想到夏朗这么快就回来上班了,一下子愣住了。她急忙背过双手去,像是藏着什么东西,脸上尴尬地笑着:“夏队,你回来了?”   左右无事,夏朗便想知道这个小丫头搞什么鬼。他走过去伸出了手:“什么东西,交出来?”   “嘻嘻,夏队,什么都没有。”“交出来。”夏朗面不改色。   “夏队,真的什么都没有。”   “一,二,丝……”三字还没有说出来,曹妤就把一张照片拍在了他手里了。小姑娘有点儿委屈:“你看好了嘛,真是的。”   夏朗看到,这张照片居然是白露露的签名照。这个四十多岁的女明星不但青春永驻,身上似乎还有一种魔力,能够让各个年龄段的人为她着迷。“又是白露露?”夏朗不禁脱口而出。   “哇塞,夏队,你也认识她啊?”曹妤莫名兴奋起来,她记得自己这位队长一向对娱乐圈不感兴趣的,就连一些耳熟能详的明星他都叫不出名字来。   “这东西听说不容易得到啊!”夏朗把照片还给了曹妤。   曹妤得意地扬起了下巴:“那当然啦,昨天她在永丰路拍戏,我拼了好大的力气才挤了进去。我的天,你没见到那样的场面啊!今天早上的新闻还说呢,等大家散了,现场发现了六只鞋。鞋子都被挤掉了。”   夏朗心想:我怎么没见到?我昨天就见到了。但他并没有说出口,只是嘱咐大家认真工作。   上班闲暇,夏朗这个支队长也偷起了懒。他在办公室里浏览着一些新闻网页,看到的全都是白露露的几则新闻。其中有一些是她的影视剧,有的是她的私生活。   而其中一条新闻引起了了夏朗的注意,上面说,在2008年的时候,也就是十年前。白露露在台湾遭遇了一次入室抢劫。   事发地点是台湾新竹市的某别墅,是白露露的朋友的。因为她恰巧去新竹市拍戏,而那位朋友这段时间去日本谈生意,所以这里就临时借给了白露露居住。当时住在别墅里的人,白露露的女儿白少燕、助理、司机以及几位朋友,甚至前来台湾看望女儿的白露露父母,被三名闯入的蒙面歹徒劫持了。   后来助理悄悄报警,大批警察包围了别墅。歹徒铤而走险要痛下杀手,杀害白少燕。白露露主动提出了她愿意当人质,求歹徒放过她的女儿。在和警察僵持了八个小时左右,三个歹徒的心理防线崩溃,被警方瞅准时机,破门而入。   危机这才得以解除。虽然文章中对一些细节描述得很清楚,但是夏朗还是觉得这件事情似乎没有那么简单。别墅的主人不在,这三个人是不是冲着白露露来的? 第四章 抢劫案中的母亲   文章从头至尾,也没有说出歹徒的要求是什么,是为了钱,还是为了别的?夏朗随后又搜了其他有关于此案的消息,有一篇文章指出,三人在别墅里搜出了一万多新台币,但这显然是不够的。他们不甘心就此离开,反而是要求白露露拿出更多的钱。   这一点就有点儿奇怪了。十年前,白露露早已是著名的大明星了,歹徒不可能不认识她。白露露不是别墅的主人,明星身上少带现金也很正常。这三个歹徒带着开山刀和枪冲进别墅,还戴着面具,明显不是临时起意。他们或许谋划了很久,甚至在白露露入住别墅前就曾经来踩过点了。   明知道白露露不是别墅的主人,为什么不甘心拿到这么点儿钱呢?僵持了八个小时,除了威胁咒骂外,没有伤及人命。最后,白露露为了保护女儿,提议自己当人质互送歹徒离开,这三个歹徒都没有走,宁可留下来和警方僵持,这未免太不合常理了。   而网上关于这三个歹徒的信息少之又少,夏朗根据经验的判断,其中还有不少是网友杜撰出来的。想了好半天,都没有想明白这件事。看来只能是不了了之了,台湾发生的案子,和自己也没什么关系。也许是夏朗的职业病吧,对这种事情特别敏感。   转眼间又到了晚上,夏朗和陈妙言吃饭的时候,心不在焉的。   “你想什么呢,是不是有心事不告诉我?”陈妙言关切地问道。   夏朗坦承:“也没什么大事,今天看新闻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了有关于白露露的一件旧案子,就一直想着这件事呢。”   “你说的是十年前,在台湾她被人入室抢劫的事情吧?”   “你知道?”   陈妙言笑了一下:“我跟你可不一样,你一遇到案子,就什么都顾不上了;我呢,得看各种各样案子的起诉与法庭记录。”   “是是是,你最棒了,快和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妙言皱了皱眉头:“态度一点儿都不诚恳!”   夏朗听到后,马上正色说道:“我亲爱的女朋友陈妙言,求求你能告诉我……”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引来了邻桌客人的瞩目。   陈妙言有点儿尴尬了,生怕引起别人的误会,连忙说道:“好了好了,不跟你闹了,我跟你说这件事吧。”   原来,陈妙言托一位台湾的朋友找到了这件案子的卷宗。其中是这么记载的:2008年的9月份,白露露前往台湾拍戏,当时住在了一个商姓朋友的别墅里。有一天晚上,白露露刚刚洗完澡,正在和影片的制作人打电话,商量一下影片拍摄进度的事宜。   可就在这时,别墅里养着的狗狂吠不止。接着,就听到了一楼的落地窗被砸碎的声音。她意识到了情况不对,急忙上三楼叫醒了司机。家里没有像样的武器,只能是拿着扫把和拖把开门走了出去。   他们还没走到一楼呢,楼道里就冲出来了一个蒙面的歹徒,举起手里的开山刀就劈了下来。司机慌乱之间举起拖把一挡,木质的拖把几乎就要被一刀砍断了。   那人一脚就踢倒了司机,上来抓白露露。白露露惊恐地把手里的扫把乱挥,司机趁机抱住了歹徒的腿。可就在这时,有一个歹徒冲过来了,冲着司机的腰椎狠狠一脚:“不老实就打死你们!”两人这才注意到,这个后来的歹徒,手里握着一把枪!   白露露和司机就这样被歹徒控制住了。随后,第三个歹徒出现了:“把他们押到客厅里。”   来到了客厅中,白露露这才发现,自己70岁高龄的父母、助理,还有八岁的女儿白少燕,都被歹徒捆住了双手。他们坐在地上,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惊恐和惧怕。   个子最矮的那个歹徒拿出了一只麻袋丢在了地上:“各位,我们只是来求财的。大明星,你乖乖配合一下,把钱都拿出来。要不然就杀光你们全家!”   在白露露的心中,什么都不及家人重要。她赶忙把自己的珠宝、首饰以及一些现金全都拿了出来。   矮个子歹徒很不满意:“就这么点儿?”   白露露为难地说道:“这……这不是我的房子,是我朋友的。我这才来台湾也只带了这么一点儿钱。”   歹徒冷笑道:“喂,你是大明星诶,随便拍个广告就比得上我们辛苦一辈子了。你会没钱?”   旁边坐在地上的助理说了句:“是真的,片酬是不少,可谁会给现金啊?白老师出门从来不带现金的。”   这情况是三个歹徒没有想到的。一个体态较胖的歹徒问道:“大哥,现在怎么办?”   “这样,你们两个看住他们,我去搜搜看。”   “是,都老实点儿!”   那个歹徒在别墅里搜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也只搜出了一万多的新台币。他气得拿枪指着白露露:“我们兄弟几个辛苦了这么久,就他妈这么点儿钱?说,钱在哪儿?!”   白露露都哭了:“我……我真不知道啊,我不知道在哪儿,我真的不知道!”   双方正在僵持的时候,忽然由远及近,传来了冲破云霄的警笛声。   “大哥,不好了,警察来了!”那个瘦子说道。   “慌什么?我们手里有大明星和她的家人,大不了就和警察拼了!”   “是谁,是谁报的警?”胖子歹徒也慌了手脚,手里握着的开山刀都不停地抖着。他突然发现,白露露的助理被绑在身后的双手似乎是在动。他跑过去,发现她正在把手机往沙发的底下藏。   “大哥,是她报的警!”“你他妈的敢耍我们!”矮个子歹徒举着枪怒气冲冲地走过去,冰凉凉的枪口抵住了助理的额头。助理害怕得浑如筛糠,汗水浸湿了全身。她慢慢闭上了双眼,等待着枪响的那一刻。   可出人意料的是,歹徒并没有开枪,他犹豫了许久,按在扳机上的手指始终没有扣下去,而是调转了枪托,一下砸倒了助理。   两分钟后,大队警察包围了别墅。矮个子歹徒恶狠狠地说道:“你们别想耍花招,只要警察冲进来,我们就会杀人质!”   警察在外面喊话,但是非但没有起到效果,反而逼急了歹徒。矮个子歹徒看了一下这些人质,八岁的白少燕是年纪最小的,最容易控制。他一把抱起这个孩子,不管她哭得多凶,对外面的警察喊道:“你们别轻举妄动,我手里有人质,白露露和她的家人全都在!我们有枪,你们敢冲进来,我们就杀了人质!”   白露露听到这话,痛彻心扉,对于她来说,女儿就是她的全部。她不顾歹徒手里的武器,勇敢地站了起来:“你们别伤害我的女儿,我做你们的人质,你们冲我来,我是个公众人物,警察一定不会乱来的。求求你们放了我女儿,求求你们了!”为了救回女儿,她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动作。   这个母亲,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竟然冲着三个歹徒磕头求情。   “大哥……怎么办?”两个手下没了主意,问矮个子劫匪。   矮个子劫匪也动摇了,握着枪的手忍不住颤抖起来了。后来据他交代,他在那一刻,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或许要承认,是白露露身上那种无所畏惧的母爱,感化了他。 第五章 白露露的女儿被人绑架了!   陈妙言讲述得很简单,但是夏朗却深切感受到了那种伟大的母性光辉。他忽然对白露露改变了一些看法,觉得这个女人名气再大,成就再高,却始终是一位母亲。面对穷凶极恶的歹徒,她第一时间站出来保护自己的女儿,和天底下所有的母亲都一样。   “你在想什么?”陈妙言见他沉思着,便问了一句。   “哦,没什么,你接着说吧。”   后来就是那三个劫匪和警方僵持了近八个小时,直到警方破门而入。   夏朗听后点了点头:“后来的供词是怎么说的?”   “这三个人说原本他们是瞄准了商姓商人下手的,可是事发前几天没有踩点。冲进去之后才发现是大明星白露露,只能是将错就错了。”   “你对于娱乐圈熟悉吗?”   陈妙言笑了:“这个问题你该问问张晋腾的,他女朋友不就是明星吗?”   “说正经的呢。”   陈妙言敛色说道:“说不上很熟悉,只是偶尔会了解一些案子。这种事情……”她想了想,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喂,卿悦,我和夏朗正在讨论一些事情,有问题想问问你。”   夏朗心中有点儿小小的感动,他只是提出了一个看似无关痛痒的问题,但陈妙言却愿意为他动用一些资源去答疑解惑。   陈妙言把手机递给夏朗:“你自己来问她吧。”   夏朗笑了一下,拿过手机:“喂,卿悦,我是夏朗。”“喂喂喂,夏朗,你过分了吧?知道你们两个在一起了,也不用在我这个单身狗面前秀恩爱吧?”   “哈哈。”夏朗干涩地笑了两声,“不开玩笑了,我有正经事要问你。”   “说吧。”   “娱乐圈你熟悉吗?”   “说不上熟悉,我跟那些明星又不认识。”   话虽如此,但夏朗知道这个女孩儿一定是了解那个圈子的,否则陈妙言也不会第一时间想到她。他问道:“最近离火市来了一个大明星……”   “哦,你是说白露露吧?唉,我也知道她来了,接机那一天我睡过头了。昨天永丰路那里又塞车,我都没挤进去,快气死我了!”   “怎么,你也喜欢白露露吗?”   沐卿悦笑了:“有谁不喜欢啊?她的演技那么棒,得过影后,而且听说还要跟好莱坞那边合作了。最最重要的一点是,白露露从来没有传出过绯闻,虽然和她日本的老公离了婚,但那也是男方的责任。白露露平时很注意自己形象的,经常参加公益活动,从来没有负面新闻。”   夏朗点了点头,随后又和沐卿悦随便聊了两句,便挂断了电话。他把手机还给陈妙言。   “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些了,你觉得白露露有问题?”陈妙言疑惑地问道。   “哦,没有,只是最近没什么事情,我自己瞎想的。”   “你呀,可真是个变态!”陈妙言笑着骂了他一句。   夏朗一愣,没明白是什么意思。   “本来就是呀,没案子发生不好吗?天下太平,哪有你这样的,还盼着有刑事案件。”   夏朗微微一笑,这倒并非是他盼着案子,社会安定,是谁都希望的。只是夏朗内心有一种天生对罪案的敏锐感,闲来无事了解其他的案件,倒也不算是什么坏事。但也只是基于这一点,夏朗并不想对女朋友解释:“好了,快吃吧,都凉了。”   次日,天空有点儿阴。最近的天气越来越冷了,出门的时候,夏祺瑄让夏朗穿上羽绒服。夏朗说道:“算了吧,又没到时候呢,穿那东西显得多臃肿啊!我走了。”说着,他拔腿跑出了家门。   “冻死你!”夏祺瑄气得在后面叫了一声。   来到了公安局,大家简单地召开了一个晨会,还是没什么事情。夏朗问道:“难道连个丢手机丢电动车的案子都没有吗?”   韩笑等人茫然摇了摇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夏朗叹了口气:“离火市这是风水变了吗,怎么这么太平了?”   中午时分,在一处摄影棚里,白露露刚拍摄了几个镜头。助理拿来了茶水给她,白露露喝了一口,问道:“对了,景儿,我要的东西帮我买了吗?”   助理今年三十多岁,名叫胡景儿。她微笑着说道:“您放心吧,今天是少燕的生日,我怎么会忘呢?都买好了,在车里呢!”   白露露往摄影棚外面的车里望了一眼:“那就行。看这样子,今天我没办法去接她了。你帮我去一趟吧。”   “好。”胡景儿爽快地答应了,转身去开车了。   半个小时后,白露露正在拍一组镜头,放在化妆师那里的手机突然尖锐地响起来了。导演很生气:“谁啊,不都说了手机要关机吗?这一条又废了,你们可真是的!”他气得七窍生烟,昨天在永丰路上就因为周围环境太过嘈杂,导致了拍摄进度延迟。现在又因为手机响了,毁掉了一个完美的镜头。   白露露抱歉地说道:“导演,对不起,是我的手机。”   “哦,原来是白老师的,那您先接电话,我们休息一下。”导演的态度马上180大转弯,又是点头又是哈腰的,极为恭敬。   周围的人纷纷投来了鄙夷的目光,心想这手机要是自己的,非得被导演骂个狗血淋头不可。   白露露走过去,化妆师把手机递给了她:“是景儿打来的。”   “景儿,你接到少燕了吧?”   “白老师,钢琴老师说少燕根本没有来上课啊!”胡景儿在电话那头焦急地说道。   “什么,这怎么可能呢?早上是她说自己要去上课的。”   “是啊,可是我来到这边后并没有看到她。上官老师说,今天早上就没有见到她。”   白露露听到这句话后,心里咯噔了一下。女儿白少燕一直是个乖乖女,从来没有让母亲操心过。白露露马上对导演说道:“导演,我有点儿事,今天我不拍了。”   导演大惊:“白老师,这……你可不能走啊,我们得按照合同来呀!”   “我女儿可能出事了!”   白露露的这句话一出口,导演大吃一惊。   夏朗中午没有去食堂吃饭,他在看一些旧案子的资料。这些有的是他听说的,有的是他第一次见到。下午两点多,他感到肚子饿了,便从韩笑那里要了一盒泡面。从饮水机里接了开水,把面泡上了。他端着面往回走,正打算放在桌上。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撞开了,一声大喝:“夏队!”   吓得夏朗手一抖,泡面直接掉在了地上,汤汤水水溅了他一身。“干什么你,天塌下来了呀?叫什么叫?”夏朗抽了两张纸巾,擦着身上。   进来的人正是曹妤,她神情严肃且语速焦急:“夏队,先不要管那些了,出事了!”   “什么事?”夏朗也认真起来了。   “刚才接到报警,白露露的女儿被人绑架了!”   夏朗大惊,他马上点上了韩笑和曹妤两人,跟自己先去查看情况。三人驾驶着私家车来到了事发地点——离火市音乐学院。这里是全国有名的音乐殿堂,诞生了许多优秀的音乐家。   曹妤边走边向夏朗介绍着情况:“这里有一位钢琴大师上官思南,是学校的教授。现在国内很多钢琴名家都是他的学生。这一次白露露来离火市,也跟他约了几节课,请他指导自己的女儿白少燕。本来今天是白少燕第二次来上课,可是她一个上午都没有出现。”“现在确定是绑架吗?”   “嗯。” 第六章 隐藏在七公里的线索   来到了上官思南的教室里,看到了三个涉案人都在:首先是白露露,她坐在了一张椅子上,手里死死的攥着手机,双目红肿,眼眶还噙着泪;旁边站着一个女人,不住地安慰她。看样子是她的助理;而在那台价值不菲的钢琴前,坐着一个六十多岁的老者,头发后背,蓄着花白的胡须,眼神中充满了愤怒与困惑。   “你好,我们是离火市公安局的。”夏朗只说了这么一句话,白露露却像是疯了似的扑了上来。   她的两只手死死地抓住了夏朗的胳膊,不住地恳求说道:“求求你,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女儿,救救我的女儿啊!”   这位母亲的力气太大了,甚至让夏朗都感觉到了一种疼痛。他好不容易挣脱开了,安慰说道:“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力的。我想问一下,事情的经过是怎样的。”白露露现在的情绪很不稳定,助理走了上来:“还是我来说吧,我是白老师的助理胡景儿。”接着,她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今天是白少燕的生日,约好了晚上和白露露一起吃饭的。她上午回来这里上课。中午的时候,胡景儿来接白少燕放学,可是却没有等到她。   胡景儿便进了学校来找上官思南。孰料,上官思南告诉她,白少燕早晨根本没有来过。   这时,上官思南走过来说道:“我以为白少燕很忙,因为她昨天和我说过,今天是她的生日。所以我没有放在心上,就先给别的学生上课了。我想晚上再联系一下白老师,看看是什么情况。”   夏朗点点头,示意胡景儿继续说下去。   “我得知这一情况后,就急忙给白老师打了电话。白老师还在棚里拍戏,马上就赶来了。我们三个正说着这件事情,就……就接到了绑匪的电话……”胡景儿的眼神中出现了恐慌,她的身体抖了一下,很是害怕。   夏朗问道:“白老师,这个电话……”   白露露说道:“我有的,我有的。因为工作关系,每一个电话我都会录音的。我现在给你听……”她操作手机的时候,两只手抖得厉害,手机都差点儿掉在地上。   终于顺利找出了录音,按下了播放键。里面传来了一个嗓音尖锐,且又有波动的声音:“白露露是吗,你女儿在我们手上,乖乖听话。”“你们是谁?为什么要绑架我的女儿?她真的在你们手里吗?”   “废话不多说,一会儿我会告诉你怎么做,不要报警,否则你女儿就死定了!”说完,那边就挂断了电话。   夏朗沉思着,这个声音明显是用了变声器,而且通话时间很短,还不到二十秒。他先是让韩笑联系技侦部门查找手机号来源。对方都想到了用变声器,应该不会忽略手机号来源这个问题。不过身为警方,任何一个微小的细节都不能错过。   刚交代完毕,就听白露露的手机一响,是一条绑匪发来的信息:御水河有你女儿的东西。   简简单单的十个字,却让白露露看到了希望。她跌跌撞撞地跑出了教室,胡景儿见状急忙追了出去。就连上官思南也不顾年迈,跟了上去。   夏朗第一时间却没有动。韩笑和曹妤两人跑到了门口,却发现他没有跟上来。两人不禁回头:“夏队……”   只见夏朗皱着眉头。作为土生土长的离火市人,他很清楚御水河。这条河全长七公里,绑匪又没有点明具体的地点。单靠他们六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曹妤,你留在这里,检查监控,看看上官思南有没有说谎。笑,联系分局同事,让刑侦大队的人全部换上便装,跟我们一起去找。”   “是!”两人响亮地回答。   来到御水河后,时间已经是十五时左右了。夏朗简单地分派了一下任务,沿着东西两岸展开密集地搜索。御水河全长七公里,河两岸全都是茂密的杂草和垃圾,在这里翻找线索,好比在沙漠中寻找一粒沙子。但是除此之外,也没有太好的办法了。   这是夏朗第一次和绑匪交锋。他的内心开始佩服对方的胆识,不但敢绑架大明星的爱女,还能够选择在这样一处场景留下线索。因为绑匪很清楚,凭借白露露自己,根本不可能找到什么东西,她只能是借助身边的朋友或者警方。这样一来,白露露是否报警了,绑匪一看便知。所以夏朗才让所有人换上了便装。   二十多人分散开来,沿河搜索。夏朗一边寻找,一边观察着经过河堤的每一个人。这些人或老或小,或男或女,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绑匪。也许此刻,这个人躲在了暗处,冷眼观瞧着这一切呢!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红日西沉,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分局的大队长乔贤礼跟夏朗商量:“这么找下去不是办法,天都黑了。短信里连个具体位置都没有,说不定是扔进河里了。”   夏朗没有说话,他在思忖着这个问题。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这件东西很可能已经被河流冲到了大海里。绑匪的短信只说有白少燕的东西,会是什么东西呢?在唯一的一次通话中,白露露问及了绑匪绑架的是不是真的是她的女儿白少燕。没过多久,绑匪便发来了这样一个信息,很可能是要给白露露一个答复。通过这件东西,白露露会确认被绑架者是不是她的女儿。   乔贤礼见夏朗没说话,便又说道:“有没有可能是绑匪的恶作剧呢?”这种情况以前不是没有发生过。   夏朗咬着牙说道:“找!这是目前唯一的线索了,就算是绑匪的恶作剧,也只能等我们搜遍每一个角落后才能确定!”   天色终于黑了,转眼间已经是晚上的九点多了。很多人一路上弯着腰,甚至发现了几只钱包和身份证,可关于绑匪口中的东西,却始终没有发现。有的人累得都直不起腰了,瘫坐在一边喘着气。   夏朗在晚上的八点多钟,和白露露三人汇合了。上官思南累得坐在了旁边的一块石头上,夏朗给他递了一瓶水,而后问胡景儿:“有什么发现吗?”   胡景儿失落地摇了摇头。   白露露看到夏朗的脸上也同样是一副失望的表情,她担心警察撤退,哭着恳求说道:“我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不要走,你们帮帮我,我女儿在这儿,我女儿一定在这儿的!”   昨晚,陈妙言口述的那个案子令夏朗颇为动容。而他此刻,更是深切体会到了白露露爱女心切。他正要说什么,乔贤礼走过来了:“夏支队,同志们都累坏了。晚上也不利于展开搜索,我看我们不如等天亮……”   “找!”夏朗打断他,斩钉截铁地说了一个字。   “啊?”乔贤礼很吃惊。他从警差不多有二十年了,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   “就算是挖地三尺,也得找到!”   乔贤礼被夏朗坚定的语气震撼到了,他重重地点了两下头,立刻跑回去对自己的部下分派任务。   御水河宽十几米,两岸有七八米的宽度,杂草齐膝高。众人已经找了七个小时了,还是没有收获。夏朗都感觉到自己快要绝望了。他终于支持不住了,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   “夏队!”韩笑急忙跑过来扶起他,“怎么样?”   夏朗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但他累得已经开始喘气了。   “这……这是什么?”韩笑指着夏朗左后方的一丛杂草诧异问道。 第七章 真他妈是一帮畜生!   夏朗回头望去,只见自己的左后方有几株杂草被人为捆绑在了一起,根部有一根黄色的线,上面系着一只红色的锦囊,巴掌大小。如果不是拨开了杂草,很难发现。刚才夏朗不小心摔倒,正巧压倒了一片草,这才有了发现。   夏朗戴上了白手套,小心翼翼地解开了这只锦囊。   “有发现!”韩笑扭头冲大家喊了一句。一时间所有人都跑了过来。而白露露,这个年纪已经超过四旬的女人居然第一时间来到了这里:“你们……你们发现什么了?”   这只锦囊拿在手里的时候,夏朗感受了一下重量,只有一二两重。真正令他在意的是……这只锦囊有红色的液体,渗出的部分甚至沾到了他的手套上。虽然已经干涸,但夏朗还是撮了一些凑到鼻尖闻了一下,有淡淡的甜腥味——是血迹!   他扭头看了看旁边一脸焦急的白露露,她的神经已经崩到了极点:“到底是什么?夏队,你赶紧打开看看啊!”   夏朗已经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但是这种事情是隐瞒不了的。他只好说道:“白老师,不管这里是什么,我希望你都能有个心理准备。”   白露露听到这话,深吸了一口气,她的脸色变得苍白,嘴唇发紫。半晌过后,她重重点了两下头。   韩笑也听到了这句话,急忙叫来了两个女警扶住白露露。   夏朗终于打开了这只锦囊,从里面掉出来了一张染满了血迹的纸,三张已经卷曲的照片。这张纸折叠起来卷着,中间夹着一根断指!   白露露看到这一幕,情绪崩溃了,她大叫了一声:“少燕!”跪在了地上嚎啕大哭。   夏朗联系了痕检科的老李,让他们便装赶来现场。同时,他慢慢展开了这张纸。上面有字:妈妈,我被绑架了,现在很痛苦。你一定要救我。他们要五百万美金,不可以连号,要旧钞票。不可以报警,要不我就死了。   在信的最后,写着“等候联络”四个字,署名正是白少燕。这封信的纸张边缘不齐整,纸页发黄。一看就是从本子上撕下来的。   而白少燕的字歪歪扭扭,大小不一,根本不像是一个十八岁的女孩儿写出来的字。夏朗因此得出判断,白少燕在写这封信的时候,已经被绑匪砍去了一根手指,她是忍着巨大的疼痛写出来的。因为纸张的边缘,有少许的血迹。   而三张照片,是白少燕的半裸照。这个十八岁的女孩儿泪流满面,蹲在了地上,上半身没有穿衣服,身上全都是被打的伤痕,手脚都被捆了起来。背后是一面光秃秃的水泥墙。一个人的手出现在了镜头里,揪着她的头发让她强行抬起头看着镜头。   真他妈是一帮畜生!夏朗的手剧烈颤抖着。他心中怒火难平,就像是一座火山要喷涌出来了。可同时他却又保持着几分冷静。白少燕遇险,但是这封信里也透露出了一个信息:那就是“他们”这两个字,照这么看来,绑匪不是一个人。   白露露是大明星,身边少不了保镖。能够策划并绑架白少燕,这绝不是一个人可以办到的。   “笑。”   “我在呢。”   “通知家里立案,所有人休假取消,马上开会!”   “是。”   在会议室里,每一个人的表情都很严肃。绑架案以前不是没有过,但目标无非是一些商人或者有钱人,可是今天发生的这起绑架案,凶手的目光竟然放在了身为公众人物的白露露身上,真可谓是亡命之徒。   首先发言的,就是叶理,他说道:“断指是左手的小拇指,从刀口来看,并不整齐。绑匪可能砍了几次才成功。从时间上分析,距离砍断手指应该过了九个小时左右。”   李忠柳说道:“我们已经向白露露确认了,那根断指就是白少燕的。她小时候受过伤,左手的小拇指留下了伤疤。还有,现场的那张纸是从白少燕的笔记本上撕下来的。白露露见过,至于那三张照片,是用拍立得拍下来的。”说完后,他颇为感慨地加了一句:“家属情绪很不稳定,派了两个女警在家里陪她。”   这并不属于痕检科的工作范畴,夏朗冲老李点点头,表示感谢。他说道:“下午,白露露接到绑匪电话的时间是一点十五分,在电话里,白露露曾经质疑绑匪手里的人质是不是她女儿。两点,绑匪发来了短信,说让白露露去御水河寻找白少燕的东西。也就是说,绑匪是在四十五分钟之内,伤害了受害人,并且将东西丢在了御水河。”   “那么,我们基本可以确定了,绑匪的藏身地一定是在御水河附近!”曹妤义愤填膺地说道。作为新人,她平时很少发言。但是这一次偶像遇到了麻烦,她责无旁贷地挺身而出。   夏朗点了两下头:“就是这个意思。还有,信中提到了他们,很可能绑匪不是一个人。”   韩笑主动请缨:“马上对御水河两边的住户展开调查!”   离火市警方立即行动,但是避免打草惊蛇,这些人全都换上了便装,在居委会大妈的掩护下悄悄展开了侦破工作。   夏朗则带人来到了白露露家里。说起来很巧,这是正是东海府。夏朗当初侦破梁凤玲死亡案的时候,没少来这里。没想到这一次,故地重游还是为了案子。他不禁感慨世事无常。   白露露的情绪很不稳定,她坐在那里只是哭着,不知所措,两只眼睛肿得像核桃一样。技侦部门的同事已经架好了设备,就等着绑匪来电话。   “怎么样了?”夏朗问同事。   几个人都摇了摇头。技侦部的王昭丧气地说道:“没有来电话。手机号我们也查过了,是个黑户。”   白露露看着夏朗,突然开了口:“夏队,你告诉我,是不是我给了他们钱,他们就会放了我女儿,是不是?”   “白老师,你先不要激动。这群人不是一般的绑匪,他们这么残忍……就算你给了钱,他们也会撕票的!”夏朗的这番话绝非危言耸听。之前国内多起绑架案,都是因为受害人家属付了钱,导致了被绑架者惨遭杀害。   白露露整个人傻掉了,她怔怔地坐在了那里,呢喃说道:“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夏朗本想问她几个问题,但是现在看来,白露露的状态根本不适合接受询问。他轻轻叹了口气。   而在这时,胡景儿让人送来了几杯咖啡,让警察提神。时间都已经是十二点一刻了。   夏朗把咖啡杯放在了桌上,他现在一点儿心情都没有。明明前几天都太平无事,怎么一下子发生了这么大的案子呢?   正在思虑这件事的时候,手机响了。夏朗看到是陈妙言来的,走到一边接通了:“喂,妙言。”   “打你电话一直没通,不会是发生什么案子了吧?”   夏朗长叹一声。   陈妙言听出了男友语气不对头:“怎么,难道让我说中了?”   “嗯,是有一件案子,还很棘手。”夏朗没有对陈妙言明说是什么案子。因为白露露毕竟是公众人物,如果让媒体知道了,必然大肆报道。他担心这件事会惊动绑匪。   陈妙言在电话那边沉默了一阵儿:“好吧,我知道你不肯对我说一定有你的理由。那这几天我先不打扰你了,你好好工作。破案后,我给你庆功。”“嗯。”夏朗很感激女友善解人意,他挂断了电话准备回去了。一转身,却看到了胡景儿。   胡景儿站在他面前,语气平和地说道:“夏队长,我和可以和你聊几句吗?” 第八章 伟大的母亲   别墅的一间小房间被改造成了茶室,胡景儿请夏朗坐下后,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夏队长,我求求你们,无论如何都要破案,一定要救出少燕啊!”   夏朗很坚定地说道:“这一点你放心,我们警方肯定会尽力的。”但他还是有一点儿疑惑,虽然说他不懂娱乐圈的那一套,但是助理是什么身份,他还是很清楚的。   助理和明星,不过是被雇佣与雇主的关系。以往,新闻上也没少爆出明星和经纪人反目,甚至经纪人睡了明星老婆的这种丑闻。胡景儿却一上来就恳求夏朗全力破案,她言辞恳切,表情真诚,不像是装出来的。   他不禁问道:“你和白老师的关系很不错吧?”   胡景儿没有隐瞒:“白老师……是我的恩人。”   随后,她缓缓道出了事情的原委:   白露露出生在了一个大山里的农村,家里很穷,用家徒四壁来形容都显得言辞很轻。穷到了什么地步呢?她曾经目睹自己的三个妹妹被父母卖过,就连最幼小的弟弟,也被人抱走了。这件事是白露露第一次经历人间的悲离,那一天,她弟弟哭得撕心裂肺。可她作为姐姐,却一点儿办法都没有。每次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白露露都是泪流满面。   加上父亲病重,白露露不得不早早辍学,扛起了家里生活的重担。   夏朗身为警察,和不少人打过交道,一个人家里多有钱,他见过;一个人家里有多穷,他也见过。但他还是第一次知道,有人穷得卖儿卖女……这在现代文明社会里简直无法想象。   “夏队长,你一定觉得这是人口贩卖对不对?”胡景儿的眼圈也红了,她忽然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夏朗没有回答。   胡景儿强笑了一声,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其实是没有办法,因为家里根本养不起这么多的孩子。与其让他们饿死,不如让他们去别人家里。这是白老师亲口对我说的。”   夏朗听得无比心酸,他拿出了一支香烟:“可以吗?”   胡景儿点了点头。   夏朗点着了香烟,狠狠地吸了一口。   胡景儿继续说了下去:   正因为不堪贫困,白露露从小就很要强。她发誓要摆脱贫困。在一次电视台拍戏的时候,导演看中了这个大山里的孩子,让她饰演了一个角色。白露露人生第一次触电,一炮而红。   夏朗依稀想起来了,他小的时候看一些少儿节目,似乎经常能看到年轻的白露露。   后来,白露露在一次拍摄电影的时候,认识了一个日本人。这个人叫宫本一骑,不仅是个出名的漫画家,同时也是一家影视公司的老板。投资拍摄了白露露的电影。年轻貌美的白露露吸引了宫本一骑的注意力,他很快对白露露展开了疯狂的追求攻势。   “夏队长,你有没有看过宫本一骑的漫画?”   夏朗摇了摇头,他小时候看过不少漫画,《龙珠》、《哆啦A梦》、《名侦探柯南》、《城市猎人》……可对于这个宫本一骑,并没有什么印象。   “幸好你没有看,”胡景儿苦笑了一下,“这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   两人结婚的时候,宫本一骑已经人到中年,四十二岁了,他离过婚,有三个孩子。可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白露露少不更事,觉得自己遇到了命中的白马王子,两人就这样结婚了。   婚后,宫本一骑的本性暴露了出来。他花天酒地,留恋风月场所,整天的眠花宿柳。就连宫本一骑的母亲,对白露露也很不好。   后来,白露露怀孕了。她一边和肚子里的孩子聊天,一边守在门外盼着丈夫归来。   东京下雪了,天很冷。白露露觉得是自己做得不够好,她特意煲了一锅汤,去单位里找丈夫。在单位里,宫本一骑不在。一个人告诉她,她丈夫接了一个电话后去了酒店。   当白露露以宫本夫人的名义请服务员打开房门后,却看到了丈夫和一个日本的明星躺在了床上。她那一刻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往日里的风言风语,她没有放在心上。直到这一刻,她才发觉是自己太天真了。   白露露噙着泪,咬着牙说道:“你已经是要当爸爸的人了,你有自己的家庭,你这么做,考虑过我吗?考虑过我们的孩子吗?”   宫本一骑冷眼看着她,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这种事情难道还要告诉你吗,男人有几个不在外面玩的?”   那个明星冷笑了一声,挽着白露露丈夫的手臂,撒娇似的说了一句:“你不是说要和她离婚吗?”   宫本一骑当着白露露的面亲了那个女明星的脸颊,转而得意地对白露露说道:“你都看到了,我跟你结婚只是玩玩,你还当真了!呵呵,真是个蠢女人,你还是回中国去吧!”   白露露终于忍受不了了,在大雪天,她一个人挺着大肚子,拉着行李箱到了机场。雪天一停,她坐飞机回到了国内。   因为有些日子没有在国内出现了,此时又大着肚子,她根本接不到戏来拍。她想出去找工作,却没有一家单位敢用一位明星孕妇。生活的不幸源于什么?白露露没有想过这么高深的哲学命题。她只是恨宫本一骑,恨自己不懂事。   她每天都剧烈运动着,跑、跳、摔,就是想把肚子里的孩子流掉。但是冥冥中好像有天意,她没有成功。   最后,她去了一家私人医院。这时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有7个月大了。   医生是一个中年女人,她很体谅白露露的心情。医生微微叹了口气:“要不要考虑一下?”   白露露说:“不用了。”   “要不要听一听孩子的心跳?”   白露露的眼泪涌了出来,她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是流着泪,紧咬嘴唇拼命摇头。   “还是听一下吧。”医生拿来了设备。白露露听到了孩子的心跳,那是一个既微弱又平稳的生命征兆。这个声音,像是从天堂传来的,给了白露露继续奋斗下去的勇气。随着那有节奏的心跳声,白露露的泪水打湿了枕巾。   也就是在那一刻,白露露改变了主意,她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要呵护她爱护她一辈子,不管将来有什么困难,哪怕是天塌地陷,哪怕是千难万险,她都愿意为了孩子勇敢面对。   2000年11月9日,白露露一个人去医院,她一个人签下了手术同意书,一个人躺在了手术台上。成功诞下了一个女婴,这个婴儿,就是白少燕。   最初的苦难过去了,看着襁褓中的女儿,白少燕喜极而泣。她躺在了病床上,紧紧抱着女儿,说不出的激动与喜悦。   在住院的日子里,每一个产妇都有家人陪伴着。但是白露露是个例外,她没有朋友,没有亲人。风光不再的她变成了一个穷人,穷人哪里有什么朋友?身上的钱花光了,白露露连买一碗粥的钱都没有。   隔壁病床来看望儿媳的老太太见她可怜,盛了一碗粥给她。   那一碗粥,白露露是边哭边吃完的。一碗白粥,泪珠滑落在里面,变成了咸粥。   但为了孩子,她最终还是熬过来了。为了给孩子买衣服、买奶粉,她不停地接工作,借着自己精湛的演技东山再起。   “白老师说过,她很爱惜现在的自己,因为她有了少燕后,知道自己输不起。”胡景儿的泪水也止不住了。   夏朗也终于明白了,这位伟大的母亲身上,有着怎样的艰辛与磨难。 第九章 我们有新闻自由   “白老师终于回到了以前的生活,甚至比以前做得更好,身边也有了一大批的追求者,可是白老师为了少燕,断了再婚的念想。她想要给少燕最好的,这么多年来,再苦再难,她也是一个人撑下来的。”   夏朗迟疑着,他还记得岳兴邦交给他的三条准则之一:身为警察要学会当一个旁观者,因为会见证太多的悲欢离合。警察要做到最客观的去看待一件事情。虽然说岳兴邦当初办错了陈之行的案子,可是对于这句话,夏朗是深信不疑的。   诚然,他被白露露爱女心切的母性光辉所感动,他也承认自己改变了对某些明星的看法。白露露也是一个女性,也是一位母亲。在爱护儿女这反面,她和大多数普通人都一样。   “上小学的时候,白少燕被班里的同学欺负,一个男生向少燕要钱,不给就打。少燕不敢告诉白老师,只能一次又一次地选择屈服。没有钱,她就只能欠着。后来欠下了3600块钱。白老师那时候发现了少燕的心态不对,问出了这件事情。她后来一个人去找到了那个男生。”   胡景儿深吸了一口气,收拾了一下心情后说道:“白老师当时对那个男生说:我身为一个单亲家庭的家长,有很多的苦楚和难处。我不但要像爸爸似的在外面打拼挣钱,更要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与义务。这半年多来,少燕一直被你欺负,你可知道我当时得知后的心情吗?我的心如刀割。少燕没有父亲保护她,她很珍惜你们这些同学。我作为一个母亲,真的希望你们可以互爱互助,就算你没办法帮助她,也请不要欺负她了。因为欺负弱小的同学,你也不光彩啊!我今天单独约你出来,并不想让老师和你的父母知道这件事后惩罚你。因为我相信你是一个好孩子。”   胡景儿说完这些后,她的眼睛闪着莹莹的泪光,笑了一下说道:“后来这个男生再也没有欺负过少燕。其实……白老师真的很好。她对于每一个人都很尊重,从来没有任何明星的架子。她跟我说过,广结善缘,让身边的人们都能感受到她的真诚与坦荡,只有这样才没有人会欺负她们母女。”   夏朗听完后,颇为动容。他是警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过了半晌,他呢喃问道:“这些事情,你是怎么知道得?”   胡景儿微微一笑:“因为……我就是那个男生的姐姐。”   夏朗愕然,他的脸上很少出现这么惊讶的神情。   “我知道这件事后,以为白老师欺负了我的弟弟,就去找她理论了。但当我知道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我被白老师感动了。”她苦笑了一下,“我还没有结婚,或许不能体谅一个母亲的爱女情切,但是我也是一个女人。那时候我已经考取了相关的资格证书,所以就留在了白老师身边当她的助理。她给了我工作,原谅了我弟弟,所以说……白老师是我的恩人。”   夏朗深深地点点头。   “夏队长,请你们帮帮白老师!”   夏朗看着这个女人真切的眼神,缓缓说道:“你放心,我们警方会尽力的。”   “不,我不想听到你们会尽力,我想听到你说,你们一定会抓住绑匪,救出少燕的!”   夏朗纵使是神探,却也无法百分百保证这件事。绑架案是最让警方头疼的,从案件发生到交付赎金再到擒获绑匪,中间要经历无数的环节。稍有纰漏,也许就能触动绑匪的神经,引发不可挽回的后果。   但是看到胡景儿真挚的目光,夏朗不忍拒绝,他觉得就冲白露露这份伟大的母爱,警方也需要有一个表示。夏朗第一次做出了这样的保证:“好,我答应你,我们会救出白少燕,抓住绑匪!”   而正在这时,有一个人冲了进来,正是技侦部门的警员关超然。他急切地说道:“夏队,绑匪来电话了!”   夏朗马上起身跑了出去。来到了客厅,他放慢了脚步,示意跟上来的胡景儿不要出声。   只见白露露在那里举着电话:“这么多钱,你总要给我准备时间的。离火的银行里有没有这么多的外汇储备都不知道……”   “那就折合成人民币吧。”   “等等,我……我能不能听听我女儿的声音?”   那边没有再等,挂断了电话。   技术中队的队长姚承光气得摘下耳机摔了一下:“操,就他妈差一点儿!”   “怎么样?”夏朗问道。   “没办法,通话时间太短了,只有二十秒,没办法锁定位置。”姚承光有点儿泄气,大家等了这么长时间,却是这样的一个结果。   夏朗叹了口气,安慰他:“别急,绑匪的目标是钱,肯定会再打来的。”   “夏队,我现在……我现在是不是要准备钱?”白露露不知所措。绑匪已经剁下了她女儿的一根手指,不知道还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   “白老师,你先……”夏朗刚说完这句话,就见别墅里突然闪了一下光。像是打了一道闪电。现在没有下雨啊?夏朗心中狐疑,他猛然想到了什么,快步走到了窗前,只见门口不知何时聚集了一大批的人。这些人举着长枪短炮般的摄影镜头,对着屋内一阵乱拍。   糟了!夏朗心下一沉。白露露是大明星,她的女儿被绑架了,这自然牵扯到了每一家娱乐媒体的神经。这些人闻风而动,不知何时全都赶了过来。   胡景儿作为明星的助理,第一刻觉察到了不对。她马上走到了窗前,拉起了窗帘。   可是更令夏朗担心的却绝非这点,媒体拍摄了照片,必然会发布新闻。在场的警察虽然都身穿便装,但桌上专业的追踪设备没办法隐藏。绑匪一再声明不准报警,万一他们看到新闻,将置白少燕于何等境地?   夏朗拉开房门,一个箭步冲了上去:“都给我住手!”   这一嗓子喝出去,不但没有制止这些媒体记者。他们反而一下子涌了上来:“你好,请问你是警察吧?对于白露露女儿被绑架的事情,你们警方是怎么做的?”   “你好,我是星娱乐的记者,白露露女儿被绑架是真的吗?”   一个记者认出来了:“哦——我知道他,他是市局的刑侦支队长夏朗。夏队,关于白露露女儿被绑架的事情,你说两句吧。”   这些记者举着话筒、录音笔,将夏朗围住了。   夏朗怒不可遏:“你们干什么?所有人都不准走,给我把照片全都删了!”   记者们一愣,没想到夏朗会说出这样的一句话来。很快,有人反应过来了:“凭什么啊?我们有新闻自由,你警察也不能干涉我们!”   “放屁!”夏朗叫来了穆奇,“带兄弟们把他们的拍摄工具全都没收,删了照片再还给他们!”这句话一出口,记者们拍得更疯狂了。   “夏队,这……这不好办吧?”穆奇也为难了。   “有什么不好办的?被绑匪知道了,受害人就会更危险了。”   而这时候,一个穿着西装,体型胖胖的人跑了过来。夏朗认识他,当初在侦破梁凤玲案的时候见过,是东海府的物业经理,姓郝。   郝经理气喘吁吁地:“哟,这是怎么了?夏队,你也来了啊,出什么事了?”   “这帮人是怎么进来的?”夏朗喝问。   “这……”郝经理不知所措,“他们……他们自己走进来的啊。”   “自己走进来的?当初我要进来,你们是怎么拦我的?这地方有那么容易进来吗?”夏朗的质问一声高过一声。 第十章 你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这话问得郝经理脸上红一阵儿白一阵儿的。大约一个小时前,这些人陆续进入了东海府。当时郝经理也注意到了这一反常的举动,但是这些人亮出证件说是记者,要采访大明星白露露,而且还塞给了他一笔钱。   郝经理心想:记者能掀起多大的浪头?何况他们采访白露露,等于是给东海府做宣传了,所以才睁只眼闭只眼的。   郝经理一时语塞:“这……我……那个……”   “少废话!穆奇,马上把这些人刚才拍摄的照片全都删了,一个不留。完事了给我全都轰出去!”   “是!”   记者们大声咒骂:“警察有什么了不起的?你这是干涉我们的自由,我们要去告你!”“就是,夏朗,你敢得罪记者,绝对让你没好果子吃!”“你删了照片也没用,我们还是会报道这件事的,干我们记者这行,就是要让老百姓看到真相!”   夏朗被最后这句话激怒了,他瞪着那个记者。这记者三十多岁,看到夏朗目露凶光,慢慢地低下了头去。   夏朗气愤地说道:“让老百姓看到真相?你们他妈这是让绑匪看到真相!万一绑匪知道了警察在这里……”他知道现在自己的声音,屋里人一定听得见,那句“就有可能杀害白少燕”没有说出来,只是改了口:“你们这是助纣为虐,万一有什么后果,你们这些人全都是帮凶!穆奇,执行任务!”   “是!”穆奇叫上了两个人,一一检查每名记者手里的拍摄设备,不管是视频还是照片,全都删掉了。就连这些记者拍摄的夏朗怒吼的照片,也一张没留。   夏朗回到了客厅,心绪难平。他拿起了刚才胡景儿倒的咖啡,一饮而尽。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眉头紧锁。   白露露坐在了另一边,泪水无声无息地流着,这位母亲从始至终,眼泪没有干过。   “白老师。”夏朗忽然开了口。   “夏队,你说。”白露露使劲抹了一下泪水。   “这次来离火市,你带了多少保镖?”   “只有四个。”   夏朗点点头。这时候,穆奇回来了:“夏队,记者们已经散了。”   “唔。穆奇,回头找几个兄弟,和白老师的四个保镖还有物业的保安配合,封住东海府的各个出入口,不能再放记者进来了。”   “是。”   白露露很感激。她觉得夏朗想得很周到。夏朗又对她说道:“白老师,如果你现在方便的话,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可以。”   “你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白露露愣了一下。   夏朗很肯定,这三名绑匪刚刚绑架了白少燕,白露露只是想确认一下被绑架者是不是自己的女儿,就被他们砍下了一根手指。除了这帮人生性凶残,还有一个很大的可能就是和白露露有仇。无非是家属想确认一下,他们只要让白少燕在电话里说句话就可以了,为什么要采用如此极端的方法呢?也许对这几个绑匪而言,钱固然重要,但伤害白露露身边的人,也是目的之一。   白露露摇了摇头:“我对我身边每一个人都很好,从来没有的罪过任何人的。”之前胡景儿也是这么说的。但一个人再好,也难免身边有怀恨在心的宵小之辈。夏朗不是怀疑白露露说谎,他只是觉得这位母亲现在心神不宁,可能会疏漏了什么情况。“白老师,请你仔细想一想,真的没有吗?不止是近期的,可能是几年前的,甚至十几年几十年前。”   白露露看着夏朗郑重的神情,知道关系重大。她仔细回想了一番,说道:“有一个人,我不知道算不算。”   夏朗往前倾了倾身子,让她讲出来。   “大概是二十年前了,我去日本发展之前,有一个人曾经追求过我。那个人是一个摄影师,当时他采用的一些方法很极端,我不敢同意。后来我说我去日本,他威胁我说,要是我去日本,他就敢劫机。我担心他一定会做出来,所以就隐瞒了自己的行程,改签机票走了。”   “他说要劫机,也许只是一时的气话,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会做出来呢?”夏朗很审慎地问道。   “他……他是一个变态的。他当时给我写情书,写血书,把自己的手指割破了。一根手指不行,他就割第二根。第二天,他的十根手指都被包起来了。而且,他还有虐待小动物的倾向。我当时拍戏,剧组里有一只猫,在拍一个镜头的时候抓伤了我。他知道后,就把那只猫杀了,还扒了皮送给我,说是给我报仇,我当时吓坏了!”白露露面色苍白,至今想起来都心有余悸。   “这个人叫什么名字?”   “杨锦忠。”夏朗记下了,然后又问道,“还有其他人吗?”   白露露想了一下,摇了摇头。   胡景儿这时在旁边说话了:“白老师,还有一个的,尚导!”   白露露听后怔了一下,轻轻叹道:“他应该不会吧?”   夏朗觉得任何细节都不能放过,问道:“尚导是谁?”   “是这次广告的导演,叫尚敬贤。以前也曾经和我合作过。”白露露说道,“他……唉。景儿,还是你说吧。”   胡景儿对夏朗说道:“尚敬贤以前就很喜欢白老师。而他的父亲尚凯旋,就是发现了白老师的伯乐。所以白老师一直很敬重他们父子。这次来离火市拍摄这条广告,就是尚敬贤极力邀请的。他给的片酬低很多,但是白老师不想驳他的面子,于是就来了。”“没有尚凯旋老师,就没有我的今天。这个不是驳不驳面子的问题。”白露露很真诚地说道。   夏朗没有听明白:“胡小姐,为什么你要说尚敬贤有可疑呢?”   胡景儿看了一眼白露露,说道:“是这样的,尚敬贤前些年刚刚离婚,他一直追求白老师。可是白老师没有同意。他对白少燕也很好。但是有一次我听见了尚敬贤在嘀咕,他说要是没有他爸,白老师现在什么也不是,别太猖狂了。”   “景儿,这些话就不要说了。他终究没有做出什么坏事。”   胡景儿叹了口气。   “除了这两个人,还有什么人?”   白露露揉了揉太阳穴,轻轻摇头。   夏朗马上打电话回局里,让人调查杨锦忠。同时打算明天亲自去见见尚敬贤。   半夜三点左右,消息传来了:杨锦忠因为犯故意杀人罪,已经被执行死刑了!   夏朗听后万分惊讶:“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电话那边的许成说道:“八年前,杨锦忠婚后和他的老婆关系一直不好。她老婆每一次都是赌气离家出走。但是在2010年的12月21号那天,杨锦忠又和老婆吵架。她老婆扭头要走。杨锦忠便掐死了他老婆。因为害怕老婆的娘家人找来,他就去了岳父家,用菜刀将岳父岳母和大舅子连同大舅子的老婆孩子全都杀了。这是一桩灭门惨案!”   夏朗心想,白露露说得没错,杨锦忠还真的是一个变态。可惜,这条线索断了。看来,只有明天去见见尚敬贤了。   夜深了,白露露就坐在了沙发上,不知道是闭目养神还是睡着了。夏朗悄悄将窗帘拉开了一条缝隙,看到东海府外面的街道上,停放着几辆车。时不时有人上车下车,看来这些记者被轰了出去,并不甘心。   夏朗心里盘算着,这群无良的记者,是时候联系一下有关部门整顿一下了。 第十一章 我这可不是嫖娼啊   次日的清晨,在离火市的国际酒店,一个人正蒙头大睡,放在床头柜的手机忽然响了。他掀开被子,睡眼朦胧地拿起了手机:“喂,谁呀……他妈的,还拍个屁!白露露出事了你不知道啊?……不知道拉倒,懒得跟你说……我他妈管客户怎么说呢,你自己解决吧。”说完,他气呼呼地挂断电话,咒骂了一句:“他妈一群神经病!”   这时,他身边钻出来了一个赤裸的美女,这是一个十八线的小明星。她媚笑着说道:“哟,尚导,怎么一大早就这么大脾气啊?”   尚敬贤坐起来,靠着床头,他拿出了一支香烟,把打火机丢给了这个小明星:“来,帮我点上。”   小明星乖乖打着火,帮他点着了香烟。   尚敬贤说道:“还他妈能为什么事?白露露呗,临时跳了车。刚才公司来电话了,烦死了。”   “我当是什么事呢,她不演就不演,你找我就好了嘛!”   这个小明星模样整得一流,要不然尚敬贤也不会让她爬上自己的床。不过论起名气和演技,白露露甩她十八条街。   尚敬贤知道,客户指定了白露露来拍,不可能让这个小明星上位的。不过他还是淫笑着说道:“你呀,可真是个黏人的小妖精。”说着,他掐灭了香烟,一个翻身把小明星压在了身下。小明星浪笑着:“嗯~你好坏啊!”   两人翻云覆雨,正要进入正题的时候,忽然房门打开了。尚敬贤急忙翻过身来,他看到了屋里冲进来了两个人。小明星一声尖叫,拉着被子盖住了身体。   这两个人,尚敬贤从来没见过,他不由地大怒:“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你们怎么进来的?给我出去!”   两人中那个长相帅气的人笑了一声:“怎么进来的?我们一说要抓嫖,酒店怎么敢拦呢?”说着,他慢悠悠地拿出了证件。   尚敬贤只看了一眼,吓得抖了一下,惊慌地说道:“你……你们是公安局的?”他连忙起身穿衣服,慌乱中,裤子还穿反了。一边穿一边说道:“那个……警察同志,我……我这可不是嫖娼啊。我这是自由恋爱,自由恋爱不犯法吧?”   冲进来的两个人,正是夏朗与穆奇。夏朗也不客气,坐在了椅子上,翘着二郎腿说道:“尚导是吧?”   “对对对,是我,二位抽烟。”他拿出了两支香烟,谄媚地笑道。心想对方认识自己就好办了,说不定花点儿钱就解决了。只要这件事情不传出去,就当破财免灾了。   “免了,你手刚刚摸过脏东西!”夏朗的言词之间丝毫不给对方留面子。   尚敬贤尴尬地看了看身后的小明星,他转过头来问道:“这件事情……是我不对。你们二位只要能替我隐瞒,说个数!”   “呵呵,你当这是谈生意啊?”夏朗冷笑两声,“好了,尚导,我们也不跟你弯弯绕了。私生活的事情我们管不着。”   “谢谢,谢谢。”尚敬贤连连鞠躬,如得大赦。   “先别忙谢,私生活不管,别的事情还是要管的。尚敬贤。”   “在呢。”   “白露露,你认识吧?”   “认识,认识。我这次来离火,就是请白老师拍一条广告的。”尚敬贤的态度极为恭敬。   “她最近出事了,你知道吗?”   “我……我听说了一些。”   “你知道是什么事吗?”   “好像是她女儿被绑架了。”   夏朗皱着眉头:“你是怎么知道的?”   “唉,昨天我们拍到一半儿,白老师接了一个电话就急匆匆地走了。我是左等右等,她都没回来。我就给她的助理,就是胡景儿打了一个电话。胡小姐告诉我,说白老师的女儿被绑架了,回不来了。我这才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看似这个答案合情合理。夏朗想了一会儿,问道:“这个消息可靠吗?”   “可靠,那绝对可靠啊!”尚敬贤以为警方还不知道此事,他急于“立功”,“胡景儿跟在白老师身边很多年了。白老师的一举一动,她都清楚。而且我们这次的合同,白老师要是违约,会赔偿两千万的,她绝对不会开这种玩笑的。”   夏朗点点头,问道:“尚敬贤,你和白露露很熟,是不是?”   尚敬贤讪讪笑道:“说……说不上多熟,都是一个圈子里的。”   “不对吧?我听说白露露之所以出道,是因为你的父亲尚凯旋啊。当初是他发掘了白露露,请她演了一个角色。”   尚敬贤有点儿惊讶,他没想到警察居然连这种事情都知道。一瞬间,他明白,这两个警察不是来抓嫖的,是冲着他来的。他怔然说道:“是……是有这么一回事。可是……可是白老师后来去了日本了,我们就没了联系了。要不是这次广告商指定了要白老师出演,我们也绝不会有什么交集的!”   “尚敬贤!”夏朗突然大喝一声,吓得尚敬贤一抖,“我告诉你,我们要不是掌握了一定证据也不会来找你了,别拿警方当傻子。有什么你就痛痛快快说出来,要不然就换个地方问你!”   尚敬贤冷汗直流,连忙说道:“别……别别呀,我……我说,我说还不行嘛。你们有什么问题就问好了。”   “你有没有追求过白露露,说!”   “有……有!”尚敬贤咬着牙说出了这个字。床上的小明星气死了,她拿起一只枕头砸了过来:“尚敬贤,你真不要脸,那么老的女人你也要!”原来,尚敬贤是答应了和小明星结婚,捧红她,两人这才上了床。小明星心想,有了尚敬贤这样的大牌导演帮自己,当个一线明星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吗?所以她心甘情愿被这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潜规则。   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尚敬贤心里真正的结婚对象,竟然是白露露。其实尚敬贤的心思也和小明星一样,他找白露露无非是也想借助对方的人脉和能力。   枕头砸在了尚敬贤的身上,他不敢躲,也不敢骂,只能是乖乖站在那里忍受着。   “好了,这儿没你的事,穿衣服走人!”夏朗冲着小明星喝了一句。   那小明星也不顾有人在场,掀开被子气呼呼地穿衣服。穆奇看到这一幕,脸色微红,目不转睛。   夏朗到没有在意,问道:“后来呢?”   尚敬贤开口说了:“后来……后来白老师不同意啊,她说她现在有个女儿,这十八年都熬过来了,不想再找了。她的婚姻受了伤,不相信有男人对她好。她还说……还说……”   “说什么?”   “说对她好不好无所谓,她最担心的是不能对她女儿好。我有段时间还花心思对白少燕好,后来还是被白老师拒绝了。”“所以你因此恨上了白露露,对吧?”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尚敬贤慌乱地挥着两只手。正在这时,“嘭”的一声,吓了他一跳。回头望去,原来是那个小明星走了,狠狠摔了一下门。尚敬贤回过头来:“我……我明白白老师的心情,不会恨她的。”   “不对吧?你私下里曾经说过一句话,要不是你爸,白露露现在什么不是,有什么可猖狂的。你有没有说过?”   尚敬贤哑然了,他没有想到,就连这样的细节就被警方掌握了,顿时面如死灰。   “昨天中午的十二点到一点半,你在哪里?”   “我……我在摄影棚。所有人,包括白露露都可以为我作证的。”尚敬贤哭丧着脸说道。 第十二章 陈妙欣认识的嫌疑人   “你是什么时候接到胡景儿的电话的?”“一点半。”   “在这之后你去干什么了?胡景儿通知你说,白露露的女儿被绑架了,不会回到摄影棚继续拍摄,你总不会继续留在那里吧?”   尚敬贤说道:“我和几个人当时开了个会,三点多我们就离开了。我刚离开摄影棚的时候,制片方就给我打来了电话,问我拍摄的进度,我把情况和他们讲了。这不,你们今天刚进来之前,我才刚刚和介绍人那边通完电话。”说着,尚敬贤拿出了手机,主动给夏朗看通话记录。   夏朗看了一眼,问道:“你有几部手机?”   “三……三个。”   “都拿出来吧。”   尚敬贤把三部手机全放在了桌上,夏朗一一查看了通话记录,在一点半和两点的时候,均没有和白露露联系的记录。难道只是一场误会吗?“警……警察同志……”尚敬贤怯生生地说道。   “嗯?”   “你们是不是怀疑绑架白少燕的是熟人啊?要是这样的话,我有一个怀疑对象!”   “谁?”   “胡景儿!”   这个答案一出来,夏朗简直觉得匪夷所思。昨晚,胡景儿的表现可完全不像是绑匪,她处处在为白露露说话。而且从始至终,这个女人都在肯求夏朗可以尽快破案。夏朗狐疑地看着尚敬贤。   尚敬贤急忙说道:“你们可不要以为我是陷害她,是真的!胡景儿这个人很贪钱,她在合同上做过手脚,当初弄阴阳合同,自己又模仿白露露的笔迹。最多的一次,我听说她弄了两千多万呢!”   “你有什么证据?”夏朗慎重地问道。   “有,我有。”尚敬贤拿起了手机,从里面翻出来了一个手机号,说道,“这个人叫魏海,是个制片人。这件事情就是他告诉我的。”   夏朗随后也向魏海证实了,在去年的时候,他找白露露拍一部电影。在谈片酬的时候,一直是胡景儿与他们单线联系。胡景儿要求弄一份儿“阴阳合同”,两份合同只有在片酬方面不一样。后来在拍摄过程中,魏海与白露露交流,白露露说出了自己拿到的片酬,比魏海实际支付得少了两千万!   两千万,这明星助理挣钱也挣够容易的!夏朗带着穆奇再次返回了东海府。   “胡小姐,有时间吗,跟你谈谈。”   胡景儿见一脸郑重的夏朗,疑惑地走了出来:“有什么事吗?”   夏朗先是问了一句:“白老师怎么样了?”   “一夜没睡,刚吃了两片安眠药睡下了。”   “胡小姐,我们警方查出来了一条重要信息。有人曾经举报,说你利用合同上的漏洞,盈利两千万,对于这件事情你怎么解释?”   胡景儿吃了一惊,她怔然地望着夏朗。夏朗双目凝神,死死地盯着眼前的这个女人。过了半晌,胡景儿眼中的光芒渐渐黯淡了下去。她苦笑了一声:“这件事情……没想到你们会查出来。”   接着,胡景儿说出了这件事情的真相:“我跟了白老师十多年了,一直尽心尽力。只有这件事情,是我对不起她。那时候我爸做生意失败了,欠了人家好多钱。我弟弟又不争气,沉迷赌博。那些高利贷天天堵在门口要钱。我妈一气之下,就卧病不起了。当时我真的是被逼得没办法了,我才……我才……才会这样的。夏队长,我知道是我不好,是我不对。我发誓,除了这件事情,我没有任何对不起白老师的地方,真的!”   夏朗问道:“你有几部手机?”   胡景儿把仅有的两部手机全都拿了出来:“全在这儿了。”   夏朗翻开了一下记录。其实这种做法毫无意义,因为第一,不管是尚敬贤还是胡景儿,或是其他人,都可以雇人来办这件事;第二,手机卡是可以随时更换的。夏朗之所以这么做,只是以防万一而已。   还是没什么线索。一天的时间,绑匪没有来电话。夏朗觉得很奇怪,一般的绑架案。绑匪成功绑架人质后,肯定会很频繁地与被绑架者家属联系。一来是发泄自己激动的心情,二来是给家属施加压力,三来是确认有没有报警。可是在这起绑架案中,却十分反常。   回到了局里,其余的一条线也传来了消息:韩笑和曹妤与分局的同事沿河搜索,没有发现。周围的住户基本可以排除嫌疑了。   夏朗坐在了办公室里,手里的笔翻来覆去地敲打着桌面,他的脑子一片混乱,毫无头绪。正在这时候,有人敲门。   “进来。”夏朗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声。   没想到,推开门进来的人居然是陈妙言,她的身后还跟着妹妹陈妙欣。夏朗赶紧站起来了:“你们怎么来了?”   陈妙言拎着一只保温煲放在了桌上:“知道你破案辛苦,这是煲好的汤,你尝尝。”“未来姐夫,这可是我老妈亲自下厨做的,你可要加油,帮白露露找回女儿啊!”   “你们怎么知道的?”夏朗一惊,突然之间,他明白了什么,急忙打开电脑飞快地打了几个字,结果搜索页面上显示白露露女儿被绑架的新闻。林林总总,差不多百余家媒体都报道了此事。除此之外,微博、贴吧、各大论坛也全都是。   “这简直是胡闹!”夏朗忍不住大声吼道。陈妙言和陈妙欣都不明白他这是怎么了。   只见他拿起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喂,付局,出事了。那些无良的记者把消息散发出去了!”   付如丞在电话那边也急了:“这群人,也太不负责任了吧?我马上向市党委宣传部反应这件事,广电局一定要给个说法!”   挂断了电话后,夏朗的脸色阴沉,似乎会有很不好的事情发生。   陈妙言这时候仿佛明白了:“夏朗,你是不是担心,这些新闻会被绑匪发现,他想到了警察会知道这件事?”   “以前的情况是绑匪在暗,我们也在暗;可是现在……敌暗我明了。”夏朗的语气很低沉,听起来甚至有一两分的沮丧。   “那,现在一点儿线索都没有吗?”陈妙欣也担忧地问道。   夏朗叹道:“现在什么线索都没有……我们排查了两个嫌疑人……还是无用功。”   “姐夫,我……我倒是有一个嫌疑人的人选。”陈妙欣忽然开口说道。   夏朗扭头惊奇地看着她。陈妙欣虽然爱看一些悬疑推理的小说和影视剧,可毕竟只是个美术生,不是专业的刑侦人员。她哪里有认识什么嫌疑人了?可是夏朗清楚这件案子到了关键时刻,必须分秒必争了,哪怕这是渺茫的线索,也要尽全力去挖掘。   “你快说!”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去接机的时候,有个大个子很奇怪?”   夏朗恍然想起来了,那一天清晨,他和陈妙欣去接机,偶遇了一个大汉。这个大汉对白露露十分痴迷,简直到了一种丧心病狂的地步。夏朗瞬间反应过来了,他抓起手机再次拨打了一个电话:“笑,机场监控,调出白露露到离火市的监控!有一个壮汉,身高一米九左右,三十多岁……”夏朗一一把体貌特征告知那边的韩笑。   而韩笑接到电话后,立即展开了行动。 第十三章 那个娘们儿报警了!   一个人对偶像可以痴迷到什么地步?音乐之王Michael Jackson去世的消息一经公布,12名粉丝自杀,追随自己的偶像去了天堂;为了追星,南京13岁女孩儿与家人反目被其父砍死;某女逼得家人跳海身亡……这样的例子在网上随手一搜比比皆是。   诚然,娱乐文化丰富了人们的日常生活,但是凡事都要有个度才好。无论什么事,一旦进入了一种癫狂的痴迷状态,最后劳神劳力,搞不好还会引发不可逆转的悲剧。   夏朗坐在办公室里,一边喝着汤,一边和陈妙言陈妙欣姐妹探讨着这个问题。陈妙欣表达了自己的看法:“虽然我平时也有喜欢的明星,不过我觉得夏朗你说得没错。这种事情一旦走了极端,肯定会有不好的结局。”   “唉,都怪梅兰芳啊!”夏朗忽然感慨了这么一句。   陈妙言和陈妙欣面面相觑,不知道他怎么会说出这样一句话。   夏朗笑了一下,说道:“梅兰芳是京剧艺术大师,在清末民初的时候,京剧行当就跟现在的歌星差不多,可是他们只能被称为戏子。是梅兰芳先生把这些人的地位提高了,他的称呼从梅兰芳到梅先生,再到梅大师、梅博士。他的交际圈子也越来越高,比如齐如山、齐白石、徐悲鸿、张大千;国外的泰戈尔、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卓别林,这些人都是梅兰芳的至交。老先生等于是靠一己之力拔高了戏子的地位。”   陈妙言当然知道夏朗是在说笑,她问道:“你们刚才说的那个人,真的可能是绑匪吗?”   夏朗叹了口气:“现在不好说,只有等找到了这个人,才能知道答案。”他的眉头皱在了一起,眼神中有几丝的困惑。一个粉丝,为了追星做出出格的事情,在往日的新闻中并不少见。那日在机场遇到的这个嫌疑人,追了白露露几十年,足迹几乎遍布了整个东亚和东南亚,他真的会做出绑架白少燕,勒索五百万美金的冲动吗?如果他真的是嫌疑人,那么他是和谁一起作案的呢?   同时,在一处昏暗的地方。白少燕双手被反绑着关在了一个铁笼子里。她的眼睛蒙上了一条黑布,嘴巴被一条胶带封住了,神情极为惶恐。   一个人狞笑着,手里拿着一只木棒,拨打着铁笼的栏杆。随着当当当的声音响起,白少燕受到了惊吓,蜷缩在了铁笼的一角。那人嘿嘿笑了两声,将木棒小心翼翼地伸过了栏杆的缝隙,捅了一下白少燕的后背。   白少燕仿佛触电般,身子往前一撞,跌倒在了地上,她吓得“呜呜呜”乱叫。   “哈哈……”这人开心得笑了起来。   “别玩了。”这时,一个瘦高瘦高的男人走了进来。他的肩膀上挎着一只相机。   “生哥。”手拿木棒的人叫了一声,他忽然发现,这个生哥脸色很难看,便问道,“怎么了?”他从生哥的肩上拿下了相机。   “妈的,那个娘们儿报警了!”   “什么?!”木棒很惊讶。   而在这时候,一个人哼着歌走了进来,手里拿着几样熟食和两瓶白酒。他二十多岁的样子,梳着分头,干枯瘦小。   “老陈!”木棒喝了一声,吓得刚进来的这人抖了一下。   “什么事?”他茫然不知。   “你他妈不是说白露露不会报警吗?刚才生哥说她报警啦!怎么回事?”木棒质问着。   老陈哭丧着脸:“这……这……不可能啊!白露露最疼她女儿了,怎么可能报警呢?生哥,你是不是看错了?”   生哥嘴里叼着一支香烟,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木棒看了看生哥:“啧,废话,生哥怎么会看错?”   “可是我……”   “行啦,你们两个不要吵了。”生哥终于开了口,他缓缓说道,“这事不能怪老陈,我要不是亲眼看到,我也不会相信。”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有警察盯上了,这事就不好办了。”木棒没了主意。   “怕什么?”老陈不满刚才木棒的问责,说道,“一切有生哥呢,听大哥的。”   这一声大哥,令生哥很受用,他阴恻恻地笑道:“有了警察的参与,这场游戏才好玩呢!”   “夏队,查出来了!”夏朗听到韩笑在电话里的这一声后,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来了。   楚天阔,山东青岛人,是个自由职业的漫画家,在国内还算是小有名气。今年三十四岁,未婚。就目前掌握的情况看,楚天阔平日里多次出入境记录与白露露都是一样的,具有作案嫌疑。目前住在了离火市的蓝天酒店。   夏朗当即让韩笑先去酒店那里,他赶去汇合。说完这句话后,夏朗就挂断了电话,急忙跑出了办公室。他忘记了,办公室里还有陈氏姐妹。   陈妙欣茫然不解:“老姐,这是什么意思啊?连个招呼都不打,真是的,不把我这小姨子放在眼里也就算了,他都忘了你了!”   陈妙言不以为然地一笑:“算了,他就是这样,遇到了案子就什么都顾不上了。走吧,我们回家。”   驱车来到了蓝天酒店,看到在场的不只有韩笑,还有几个全副武装的警察。“这是什么意思?”夏朗问道。   “夏队,我们已经问过了,楚天阔就现在在酒店里,我特意叫来了几个人实施抓捕行动。”   “算了,没必要,就你跟我两个人上去好了。”   韩笑有点儿惊讶:“夏队,你的意思是……就我们两个人?”   “对啊,有什么问题吗?”夏朗皱眉看着他。   韩笑心里有点儿没底,楚天阔身高一米九,体重将近两百斤,他如果拒捕的话,只怕夏朗和韩笑都不是他的对手。他愣了愣神:“哦,没有没有。我……那我带把枪。”他扭头要向其他同事借把枪。   夏朗没有拦着,只是对其他人说了一句:“各位都辛苦了,大家守在楼下,前后门、电梯间和安全通道口盯住喽!”   “是。”   看到这些警察威风凛凛,酒店大堂里的工作人员都惊呆了。做酒店这一行,最怕警察找上门来,不是抓捕逃犯就是要扫黄打非。他们一来,酒店肯定要跟着吃瓜落儿,停业整顿几天。前厅部的经理看到这些严阵以待的警察,不由叹了口气,看来明天晨会被领导骂,是无论如何躲不掉了。   在电梯里,韩笑好像身子很痒,背部不停地耸动。   “怎么了,身上有虱子啊?”夏朗扭头问了一句。   “不是,这枪别在腰里难受。”韩笑说了句,他两只手背过去,调整了一下枪的位置。   “你呀,有点儿小题大做了。没有证据表明楚天阔是绑匪,没必要带枪的。”   “那可说不准,万一呢!楚天阔那么壮,他要是反抗,说不定明天局里就要给我们俩办追悼会了!”韩笑这人没任何的忌讳,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夏朗只是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两人来到了2212房间,按响了门铃后,里面传来了一声:“谁呀?”听声音,正是那天在机场遇到的大汉。夏朗并没有回答他。   过了好一会儿,里面的人大概是在门镜里观察了一下情况,这才打开了房门。“哟,是你呀。”楚天阔出现在了门后,他看到夏朗,脸上露出了欣喜的表情。没想到过去了两三天,他还记得夏朗。   “还记得我啊?”夏朗笑着说道。   “记得记得,当然记得了,来来,快请进。”楚天阔请两人进了屋。 第十四章 仇家   进了屋后,楚天阔又是拿水果又是倒茶。蓝天酒店也是一家四星级的酒店了,在私人掏腰包的情况下,楚天阔住得起这样的酒店,可见他平时的收入水平还是相当高的。   “楚先生,平时画漫画挣了不少钱啊!”夏朗开口说道。   楚天阔并没有为这件事情惊讶,他笑容洋溢,端着两杯茶水放在了两人的面前,笑着说道:“你这次来找我,是不是想明白了?”答非所问,仿佛就像没有听到夏朗的话似的。   夏朗一愣:明明你是嫌疑人啊,怎么反倒问起我来了?他皱眉问道:“想明白什么?”   “哎,把签名转让给我啊!只要你一句话,我马上给你转账,怎么样?”看来,楚天阔还是对那个签名念念不忘。   夏朗叹了口气:“楚先生,我这次来找你,是因为别的事情。”这次轮到楚天阔愣神了,他思索了片刻后,无比郑重地说道:“警察同志,你不会是为了露露姐的案子来找我吧?”   夏朗微笑着点了点头,难得,楚天阔还记得他是一个警察。   楚天阔叹了口气:“这件事情我也听说了。我刚从露露姐那边回来,本来我想进去看看她的,可是被人挡住了,进不去。”他说到这里,脸上的表情变得愁容满面。他起身从床头柜上拿了一盒香烟,打开了点上了一支,然后把烟盒推到了二人面前:“哦,两位,请自便。”   夏朗摇了摇手:“还是说正事吧。”   楚天阔吸了一口烟,凝眉说道:“我知道,露露姐对她女儿很是看重。她的命运多舛,好不容易有了这个孩子,却和那个日本的人渣离了婚。一个人把孩子拉扯这么大。她不容易啊!这他妈是哪个傻逼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啊!”   夏朗和韩笑对视了一眼,看楚天阔的表现,似乎这件事情与他并没有关系。不过夏朗还是很谨慎,问道:“楚先生,11月2号那天你在哪里?”   “怎么,你们怀疑我?”楚天阔很惊讶。   夏朗说道:“现在每一个人都有怀疑,而且你也希望我们能尽快破案吧?”   “唉,我那天在露露姐的摄影棚外面,一直等她出来。后来我见她很着急地走了出来,和她的助理胡景儿上了车。我马上跟了上去,一直到了离火市音乐学院。可惜被门卫拦住了,没有办法进去。”   “能把你的手机给我看看吗?”   “当然可以。”楚天阔把自己的两部手机都拿出来了。在夏朗翻看通讯记录的时候,楚天阔犹豫了一会儿,说道:“警官,我能说说我自己的看法吗?”   夏朗一愣,说道:“当然可以,说吧。”   “我觉得这件事情可能是和露露姐有仇的人做的。”   “哦?”   “露露姐这人太正直了,对身边每一个人都不错,但也难保不遭小人妒忌啊。我知道有一个人,和露露姐有很深的仇。”   “谁?”   “焦珮菱。”   夏朗皱了皱眉头,他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这时候,韩笑把自己的手机拿给他看,上面显示的是网上的搜索页面。焦珮菱同样也是一个明星,今年刚三十岁,面容姣好,粉丝基础很是雄厚。   “你怎么知道焦珮菱和白露露有仇呢?”   楚天阔说道:“是这样的,在几年前的时候,露露姐曾经拍过一部戏,叫《皇宫内院》。当时有一个重要的角色没有定下来,导演就邀请了焦珮菱。可是后来邀请焦珮菱去试镜的时候,她没有去,说自己这么大牌的演员还用试镜吗?导演也是有脾气的人,就请了露露姐。露露姐二话没说就去试镜了。最后这个角色就定了她。这部戏在前年很火的。”   夏朗点点头,隐约想起来了。前年的时候,这部宫斗剧确实很火。那时候他刚刚升任市局的刑侦队长,当时局里很多小姑娘都在议论着这部戏。   楚天阔接着说道:“戏火了,焦珮菱也急眼了。她当时煽动她的粉丝攻击露露姐,那我们这些人当然不答应了,就开始反攻。那场仗打得真叫热闹。”夏朗见他面有得色,笑着问道:“结果一定是你们赢啦?”   “那当然!露露姐的粉丝可比焦珮菱多多啦。我们先后攻陷了她的微博、贴吧,就连论坛都没有放过。焦珮菱最后雇佣了水军,但是她找的那个水军公司的老总,也是露露姐的粉丝。不但没有帮她,反而将她雇用水军的全过程都发到了网上。这样一来,她的名声算是彻底毁了。哦对,还有一件事情,当时全程帮助焦珮菱的,还有一个记者。”   “记者?”   “嗯,但是这个记者叫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夏朗和韩笑两人离开了楚天阔这里。在回去的路上,韩笑把枪还给了同事,夏朗对他说道:“查一下焦珮菱,还有和她来往的那个记者。”   “这事啊,我看还是交给曹妤比较合适,她对这个圈子的事更熟。”   “嗯。”   “夏队,你觉得楚天阔有没有在说谎?”   “应该没这种可能,没必要。楚天阔只是一个狂热粉丝,就算是到了一种病态心理,也绝不会绑架偶像的女儿来满足自己的某种需要。不过他提供给我们的线索很重要,照我说的办吧。”   “好。”   “沿途监控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分局的乔大队在调查这件事情,我想……”韩笑刚说完这句话,夏朗的手机就响了。他接起来一看,正是分局刑侦大队的大队长乔贤礼打来的。在电话里,乔贤礼说发现了绑匪的行踪。夏朗让韩笑先调查焦珮菱的事情,他立刻赶赴分局乔贤礼那里。   在乔贤礼的办公室里,夏朗端坐在了电脑里。乔贤礼手里端着一杯浓茶,两只眼睛的黑眼圈很重。他说道:“熬了两天两夜,总算是有收获了。”   “嗯。”夏朗点开了视频,这是几段临街的视频。在东海府前往市音乐学院必经的杏园路上,出现了白少燕的身影。她挎着包,一个人沿着路慢慢走着。   这个大明星的女儿没有一点儿的架子,一个人踽踽独行,边走边低头看手机。而在这时候,一个人从她的身后快速走过。这个人戴着一顶棒球帽,嘴上有口罩,连帽衫把帽子拉了起来。在经过她身边的一瞬间,忽然抢了她的包,撒腿就跑。   白少燕大惊,大叫着追了上去。   那个抢包的人在一条小路上拐了进去,白少燕也追了上去。过了七八分钟,一辆面包车从里面开了出来。   这就是几段视频的全部内容了。   乔贤礼打了一个呵欠说道:“情况就是这样了。杏园路的那条小路我们去查过了,没有监控探头。但是周围所有的监控都证实了,白少燕进入后,就再也没有出来。那辆面包车的车牌我找交警那边核实了,是个假牌子。我觉得,很可能是绑匪抢包,引白少燕进去了,然后趁机绑架。”   “唔,事发现场的人都问过了吗?”   “问过了,周围几家店铺的老板有几个人目睹了事发的经过。但是一听说是有人抢包,没人敢上去。”   夏朗苦笑了一声,如果这时候有一个见义勇为的人能够站出来的话,也许白少燕就不会遭此厄运了。他凝视着显示器,将抢包的这一段反复观看着,监控的像素有限,并不能看清楚这个人的影像。但到目前为止,这是警方能掌握的唯一的嫌疑人的资料了。 第十五章 不这么说能怎么说?   夏朗拷贝了这几段监控视频,乔贤礼也不玩那虚情假意的一套,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就睡过去了。当警察就是这样,忙起来几天几夜不眠不休。夏朗离开了分局,返回了市局。   他回到了办公室,看到桌子上有一张便笺,上面娟秀的字体写着一句话:“我和妙欣先回去了,有事联络。”夏朗笑了一下,觉得自己这位女朋友真够贴心的。他随后又打电话给留守在白露露那里的关超然打了一个电话。   “没有,绑匪一直没有来过电话。夏支队,有个情况得跟你反映一下。”他那边压低了声音说道,“白天的时候白露露打了几个电话,已经让人开始筹钱了。”   “好,我知道了。”夏朗挂断了电话,他知道此时爱女心切的白露露已经方寸大乱,就算他说什么,她都未必能听进去。   第二天一早,夏朗就去了东海府。已经两天了,绑匪都没有来过电话。夏朗觉得,今天一定会有所收获的。他刚来到东海府那条路上,就发现自己的车已经很难开进去了。这里的摄影车停得满满当当,此外还有不少媒体的车。一些记者还在架着机器在墙外拍摄着,还有部分人坐在了车里吃着早饭。   付局明明都给宣传委和广电打过招呼了,可这群人还是这么胆大妄为。夏朗气愤地下了车,狠狠摔上车门。“嘭”的一声,引得路口几个人纷纷向这边侧目。“你们怎么回事,不是说了你们不准再来了吗?”夏朗怒吼一声。   孰料,几个人看了他之后,仍旧是各忙各的。夏朗气得浑身发抖。这些记者为了爆料,已经全然不顾涉案人的心情和处境了。他们的行为也干扰到了案件的侦破工作。但是聚集在这里的媒体有百八十家,在场的新闻记者有两三百人,除非是真的把这群人全都抓起来。   “夏支队,夏支队你好!”一个矮个子,长着娃娃脸,戴着眼镜的小伙子跑了过来,他手里举着录音笔,“关于这件案子,请你说两句吧!”   夏朗一把夺过了他的录音笔,使劲摔在了地上,一脚踏上去。“喀啦”一声,录音笔碎了。这一幕,惊得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经过那天晚上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眼前这个人是警察,而且还是市局的刑侦队长。但谁都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公然损毁记者的采访器材。   “干什么,警察了不起啊?”后面有一个记者先发声了。紧接着,就有人附和了:“就是,我们有新闻自由,有采访自由!”“警察是要跟我们记者过不去!”“有本事你就把我们抓进去,这里有几百人呢,你抓的完吗?”……大家的声音此起彼伏,一时不绝于耳。   夏朗什么话都不说,坚定的目光一一掠过众人。每一个记者和他对视后,都不禁感到心虚,慢慢低下了头去。过了许久,夏朗冷笑一声,朗声说道:“说得对,我不可能把这几百人全都抓进去。但是我可以先抓你们几个!”   这话说完,那个娃娃脸的赶忙打圆场:“别别别,夏支队你息怒。你也知道的,现在这新闻不好做,纸媒没落了,网媒又需要博眼球了,我们也是混口饭吃。”   “混口饭吃没人拦着你们,但是你们也应该考虑实际情况!”   “是是是,是我们不对,我们这就撤。”娃娃脸跑了回去,和几个同行打声招呼,“快走吧,再不走就得在牢里写稿子了。”说完,他就上了车,发动车子慢慢从密集的道路中挤过去,离开了。   接着,这些记者三三两两,陆续撤了。他们之前也接到了上级的命令,说让他们不要再报道此事了。只能是等到警方通报后再说。但是这些人为了拿到第一手的资料,为警方报破案后的报道做准备,还是来到这儿了。心想:我只是拍几个镜头,照几张照片,这总没什么吧?   但是夏朗却有自己的担心:白露露只来了离火市一天的时间,白少燕就被绑架了。从昨晚的监控中可以看出,绑匪对于白少燕的行踪是很了解的。整个过程布局缜密,干净利落,目标明确。也许从白露露还没有来离火市的时候,绑匪就已经在策划这件事了。   而现在,夏朗盯着东海府别墅区,说不定这个绑匪和他一样,正在看着这里呢。   进入了白露露的宅邸后,有几名警察睡在了沙发上,他们连夜奋战,体力和精力都已经到了极点。就连白露露的助理和司机也不例外,两人七仰八叉地睡在了一边。在茶几旁,关超然手边放着一杯浓茶,他打了几个呵欠,还在苦撑。   见到夏朗来了,他替同事们说道:“哥儿几个都累坏了。”   夏朗点点头,问道:“早上来过电话吗?”   关超然摇了摇头。   “嗯,沉住气,绑匪今天一定会来电话的。”   “我也这么想的,要不也不会一直撑着了。”   两人说话间,白露露下了楼。她的脸上一点妆容都没有,两只眼睛的眼袋很重,头发乱糟糟的。女儿不见了,这为被封为“冻龄女神”的明星已经不见了往日的光彩。   白露露看到夏朗后,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来,焦急地问道:“夏队,我女儿……我女儿有消息了吗?”双目中充满了殷切地期待。   夏朗想要说一些能让她安心的话:“白老师,请你放心。警方已经找到了令嫒失踪的监控,目前已经锁定了一个犯罪嫌疑人,正在调查中,希望你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配合我们的工作。”   果然,这句话令白露露安心了不少。她呢喃说道:“这么说,少燕有消息了,她能平安归来是不是?”   其实在这件事情上,夏朗也不敢打包票。但他还是重重点了两下头,算是一个肯定的答复。白露露很激动:“谢谢你们,谢谢你们了!”说着,她弯腰向夏朗九十度鞠躬。   两人说话间,所有人都醒来了。胡景儿过来搀扶起了白露露。   白露露的眼眶再一次湿润了:“夏队,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才好!”   夏朗只是微微一笑,坐在了关超然的旁边。关超然诧异地看着夏朗,他也是警察,知道现在一定是没有掌握什么重要线索呢,要不然夏朗早亲自去抓人了。他不明白夏朗为什么要说出这样的话来。   后来夏朗去洗手间的时候,刚出来碰到了门口的关超然。关超然问道:“夏支队,现在真的有线索了吗?”   夏朗叹了口气,说:“分局的乔大队确实是找到了视频,但是太模糊了,没办法锁定嫌疑人。”   “那你为什么要对白露露那么说呢?”   夏朗洗完了手,甩了甩手上的水珠:“不这么说能怎么说?白露露爱女心切,我如果实话是说,肯定接受不了。现在这件案子,她是一个很关键的角色。我们得靠着她和犯罪嫌疑人周旋啊!”   关超然沉默了一会儿:“那现在我们怎么办?”   他苦笑了一声:“能怎么办?只有尽快查出犯罪嫌疑人的身份了。只有尽快破案,才能有个交代。” 第十六章 所有人,马上行动!   关超然觉得夏朗的胆子太大了,在没有任何线索的情况下就敢对白露露做出这样的保证。他连连叹息摇头。两人回到了客厅。   这时候,白露露的手机响起,所有人都很紧张。夏朗正要嘱咐白露露注意拖延时间、确认白少燕安全的时候,没想到白露露却摁下了挂机键。她对疑惑的夏朗解释说道:“是记者。”   关超然听到这里,对夏朗说:“这两天,记者的电话不断打进来。”   “这他妈简直是胡闹!”夏朗不觉说出了一句脏话。当务之急,是想办法等绑匪联系,确认情况。可是这些无良的记者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打电话来询问,万一绑匪打电话占线,他们恼羞成怒,说不定就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白露露叹了口气,她的头靠着沙发,呢喃问道:“夏队,少燕她真的会平安归来的,是不是?”   夏朗知道,这位母亲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这些记者全然不顾人质的安危,在他们眼睛里,只有点击量和独家,其余的什么都不重要。   “白老师……”夏朗正要安慰白露露两句。   突然,手机再次响起。白露露以为是刚才的记者打来的,她瞥了一眼,身体却像是安了弹簧一样,一把抓起了手机。她看着夏朗:“是那个号码!”   夏朗马上戴好了耳机,快速说道:“拖延时间,确认少燕还健在。”   白露露点点头,她颤抖的手指按下了接听键。   里面传来了一个扭曲的声音:“钱准备好了吗?”   “我正在想办法,今天晚上一定能凑齐。你能不能让我听听我女儿的声音?”   只是这句话过后,绑匪便挂断了电话。还不到十秒!夏朗摘下了耳机,眉头紧锁。十秒钟,时间太短了,根本来不及锁定犯罪嫌疑人的位置。王昭在一旁说道:“我们尝试锁定号码的GPS定位,但是没什么效果。”   这个人具有很强的反侦察经验,他知道,通话时间过长可能会导致警方锁定位置。所以每一次都控制住了自己的通话时间。   白露露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刚刚从夏朗那里得到了些许的宽慰。她希望绑匪能再来一个电话,让她听听女儿的声音。   也许是母亲的感召起到了效果,这时候,绑匪再次打来了电话。夏朗抓起了耳机戴上了。白露露接通了。   里面是一个女人的声音:“离火市晚报。今日,我市召开……”白露露痛苦地叫了一声:“啊!这不是这不是我女儿的声音,我女儿在哪儿,你们到底把她怎么了?”她冲着手机大声吼道。   绑匪那边迅速挂断了电话。   白露露哭喊着:“我要去找少燕,我要去找我女儿!”她不顾一切地往外冲去。她要确认女儿还活着,可是绑匪却用了另一个女人的声音来代替。作为母亲,她预感到了情况不妙。   “拦住她!”夏朗当机立断。距离最近的几个警察上前拉住了白露露。可是白露露的力气太大了,她像是一头咆哮的狮子:“你们放开我,你们不要阻拦我,我要去找我女儿!少燕啊——!”她声嘶力竭地哭喊,无力地跪在了地上嚎啕。   夏朗走了过去,蹲下身子说道:“白老师,我虽然是一个警察,但我完全明白你此时的感受。我们不知道少燕是不是还活着,但是我们也不确定她肯定是……”后面的话夏朗没有说出来,他本想说“遇害了”三个字,可是他又怎么忍心去刺激这样一位伟大母亲的心灵呢?   “夏队。”白露露的两只手紧紧地抓住了他的两条胳膊,“你说过的,你说过少燕一定会平安归来的,她一定会回到我的身边的!”   “是,一定会的!”夏朗坚定地点了一下头,“我向你保证。”   胡景儿和警察合力,慢慢搀扶起了白露露。   夏朗则向技术中队的同事们说道:“刚才白老师在电话里说,今天晚上可以把钱凑齐。我想,绑匪一定会在晚上再来电话,要求交付赎金!”   关超然等人点点头,深以为然。   白露露却说道:“可是……可是我根本拿不出那么多的现金。我这两天一直在和银行沟通这件事,现在也只凑齐了一千多万。”   “不用那么多。”夏朗颇为自信地说道,“胡小姐,你帮一下忙,找一些拍戏用的道具币,或者直接白纸就可以。每摞钱只有上下两张用真币。”   听完他这么讲,白露露和胡景儿都很惊讶:“夏队,这……这恐怕不行吧?万一绑匪气急败坏,对少燕不力……”白露露说不下去了,她不敢想象后果。   夏朗说道:“只要我们不交付赎金,绑匪就敢乱来。白老师,我说句话你不要见怪。绑匪的目的是钱,他们只能用少燕来和我们换钱。在拿到赎金前,少燕还是安全的。”白露露虽然不敢百分百确定夏朗所讲,但这句话多少给了他一丝安慰。   时间来到了晚上,在七点的时候,新闻联播里正在播送着国家大事。白露露的手机再一次响起来了,夏朗等人神情严峻,做好了准备。   “喂……”白露露的声音有些发抖。   “把钱送到南岭高尔夫球场,只能你一个人开车来。要是有警察在,就等着给你女儿收尸吧。”   与此同时,夏朗火速写了四个字给白露露看:不会开车。   白露露很快会意了:“可是我不会开车啊!”   绑匪那边沉默了一阵,挂断了电话。   白露露忧心忡忡:“夏队,这么做合适吗,要不我现在去送钱?”   夏朗沉着地说道:“你先不要急。这是唯一能确认你女儿是否还活着的方法。”   白露露的精神濒临崩溃了。   大约过了五分钟,绑匪再次来电话了。这一次,他只说了一句话:“你女儿说你会开车,别耍花招。”然后就挂断电话了。   短短一句话,令白露露喜极而泣。她捂住了嘴巴,泪水簌簌而下。她迫不及待地对大家说道:“少燕还活着,她还活着啊!”说完,她急忙起身,将装着钱的几个箱子拎了起来。   “所有人,马上行动!”   胡景儿和司机也上来帮忙拎箱子。   夏朗则联系了沿途所有的分局和派出所,要求四个人一辆车,分为十二组,每一个十字路口换组,跟住白露露的车。这样做是为了不让狡猾的绑匪发现有人跟踪。他正色说道:“这一次行动有三点要求:第一,不能挂丢;第二,不能被绑匪发现行踪;第三,要确保白露露和人质的安全!”   众人一声应和,纷纷行动。   而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夏朗先行一步驱车赶往了南岭高尔夫球场。   南岭高尔夫球场,位于南向区市郊,这里环境优美鸟语花香。周围有几处别墅区,是往日里富商巨贾常来娱乐的地方。夏朗远远地把车停下了,自己步行来到了这里。他先是在附近转了转,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车辆和人影。   “夏队,白露露已经出发了,目前是我们在挂着,下一个路口会有二组的人挂上去。”电话里的关超然主动汇报着情况。   “好,注意安全。”夏朗举着手机附在耳边,看到有一个人走了过来,“我在这儿等你。”后面这句话是为了掩护夏朗自己身份的。   当这个人迎面走来后,夏朗看到是一个老爷子,手里还牵着一条狗,应该是附近的住户。他松了一口气。 第十七章 我们也是混口饭吃   南岭高尔夫球场附近地势开阔,人迹罕至。夏朗在周围徘徊了许久,他的姿态轻松,尽量让自己平稳下来,同时他的内心也在揣摩:绑匪会要求白露露把赎金放到哪里呢?他在这里转悠了半个小时了,除了那个遛狗的,再也没见到一个人。   而在这时,他的手机急促地响了起来。夏朗急忙接通了:“喂?”   打电话来的,是四组的负责人,分局派出所的李雄星:“夏支队,不好了,后面有媒体的车靠了上来!”   “什么?”夏朗十分惊讶。这批记者闻风而动,一定是从哪里得知了白露露要交赎金的事情,竟然不顾人质安危,第一时间挂了上来。   “后面的车少说也有十七八辆,现在怎么办?”   夏朗想到的第一个办法是封路,可是这样一来,狡猾的绑匪说不定早就在暗处悄悄观察着警方的行动。   这时候,有一辆车从高尔夫球场里驶了出来。夏朗斜眼睥睨这辆黑色的轿车,他对李雄星说了一句:“我马上过去。”说着,挂断手机离开了。   当夏朗跳上车,车辆驶远后。这辆黑色轿车缓缓停靠在了路边,车窗打开,驾驶员直接在驾驶室里拨打了一个电话:“大哥,你说中了,还真的是个警察啊!”   电话那边的声音很低沉:“意料之中了,白露露的女儿被绑架了,她就算不报警,也会有大批记者跟着的。”   “记……记者?”黑色轿车的驾驶员慌了,“那我们怎么办,还能不能拿到钱啊?”   “放心吧,警察会替我们摆平的。”   夏朗跟到白露露这边的时候,负责跟踪的警方已经换成了第九组的人了。白露露驾驶着她的车在最前面,相隔百余米的位置是警方的车。而在后面紧紧跟着的,是大队的车辆。这些车辆虽然外观看上去和私家车无异,但是其中有几辆还是一眼可以辨认出是媒体采访车。有的车上甚至还贴着单位的名字!   而最前头的两三辆媒体车,甚至一度超过的警方的车辆,和白露露的车并驾齐驱。天窗打开,摄像师扛着机器钻出来,对准了白露露的车一顿猛拍。如果不是晚上,路上的人都会以为这是在举行婚礼呢!   夏朗气得肺都快炸了,这些人为了新闻,罔顾他人生死。他毫不犹豫地挂上档,从斜刺里冲了出去,对准头里的一辆媒体车踩下了油门。   车辆的驾驶人觉察到了不对,他骂了一句:“操,怎么开的车?”本能地打转向。“砰”的一声,撞上了护栏,车里的人全都剧烈地向前冲了一下。尤其是手里扛着摄像机的那一位,在猛烈的撞击下,差点儿把手里的摄像机给甩出去。他不禁冲夏朗怒道:“你他妈疯啦?”   其实夏朗并没有撞上他,而是及时踩下了刹车,距离对方的车身差了二十多公分。可是这样一来,就堵住了后面的车辆。白露露的车已经驶远了,警方的车绕了一下,向夏朗按了一声喇叭示意,便跟了上去。   后面所有的车辆都被堵在了这里,大家纷纷下车理论。夏朗不慌不忙地点了一支烟,坐在驾驶室里悠哉悠哉地抽了起来。   撞上护栏的记者气愤地过来拍他的车门:“下车,你给我下车!”   夏朗冷笑一声,打开车门走了下来:“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你会不会开车?我差点儿被你害死!”记者的情绪很激动。他知道,这个意外让他失去了掌握第一手新闻资料的机会,回去后肯定要被领导骂个狗血淋头。而且车辆的维修费也得自己出,他憋了一肚子的火。   “就是啊,不会开车就别开,这简直是危险驾驶,我们报警。把这小子交给警察处理!”旁边有人帮腔。这一声呐喊,引起了其他几个记者的共鸣。大家纷纷表示赞同。车辆堵在了路上,他们也进退不得,全都指责夏朗的不是。   夏朗冷笑一声,拿出了证件:“不用那么麻烦了,我就是警察!”   一看到警官证,刚才还群情激愤的记者们瞬间安静了下来。夏朗继续说道:“你们说我刚才说我差点儿害死你,可你知不知道,你也差点儿害死白少燕!”有的记者已经认出了夏朗,但是却没有人敢反驳。   平心而论,这些人不是不知道自己这样做的后果。但是一旦涉及到了自己的利益,谁还会顾忌他人的死活?以前,离火市的记者们曾经挖出了某女星出轨的事情,导致那名女星不但遭受了网友的暴力辱骂,还患上了抑郁症,烧炭身亡。这件事情并没有给人带来深刻的反思,反倒被视为了记者和网民的胜利。   如果说那一次女星是不守本分,咎由自取,或许还有人会赞同。但是这一次呢?白少燕并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要被这些无良的记者所累?   夏朗气愤难当,他知道刚才自己的行为很危险,可是除了这样,他已经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阻止这些人了。   “我们也是混口饭吃。”一个记者小声说道。   “就是啊,你们警察不应该拦着我们,这不是不给人活路吗?”   “是啊是啊,我们报道真相,被人威胁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警察管呢?就知道护着有钱人,我们这些老百姓的命就不是命是吧?”记者们纷纷叫嚷了起来。   夏朗虽然说有一米八的身高,可是被这群记者夹在了中间,根本就显不出来了。他一气之下,跳上了车子的引擎盖上,大声说道:“好,你们都有一肚子的委屈,今天我有的是时间,你们来,有什么话就说。我给你们做笔录,来吧!”   这话一出口,记者们又都面面相觑,谁都不敢说话了。长久的沉默过后,一个人说道:“这事得公事公办。你开车撞我们,就得给个说法!”   “对啊!你这是危险驾驶,给交警队打电话,给110打电话,我不信他们官官相护!”有的记者很机灵,反正今天白露露的新闻估计要泡汤了,那干脆就报道报道这件事情好了。有的拿出了设备拍照,有的摄像,还有的拿出了录音笔,记下了夏朗所说的每一句话。   夏朗此时骑虎难下,这群舞文弄墨的记者黑的都能说成白的,很是难缠。如果今晚的事情被他们添油加醋地报道一番,那势必会引来不明真相的群众的吐槽,到时候就麻烦了。   夏朗见有记者取证,朗声说道:“好啊,那就报警,公事公办。”   “哦——”记者们发出了一阵的欢呼。因为他们知道,一旦公事公办,警方介入,那么吃亏的必定是夏朗。记者们跟踪新闻线索,无可厚非。尤其是娱乐记者,全靠狗仔的嗅觉存活。没听说这样的行为可以入罪的。他们当即打电话,开始报警,通知交警大队。   路上的车全都堵住了,甚至交通电台都告知了司机朋友这一段路刚刚发生了事故,请司机师傅们绕道而行。因为车辆太多了,单是移车这一项工作就持续了半个多小时。夏朗蹲在了路边,手里拿着一支香烟,看着这些专业的摄影记者拍照取证,他的心里挂念的却是白露露那边的动向。   按照时间估算,白露露可能已经到了南岭高尔夫球场了。   “你在这儿干嘛呢?”忽然,一记熟悉的声音钻入了夏朗的耳畔,他不由地周身一颤。 第十八章 变更地点   夏朗一回头,见到的竟然是陈妙言。陈妙言戴着一顶黑色的女士画家帽,一条黑白相间的毛呢裙子,一件黑色的皮外套。夏朗乍一见到她,快要哭出来了。他急忙站了起来,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陈妙言见他委屈巴巴的样子,不禁笑道:“怎么了,谁惹到了你了,怎么像个小姑娘似的要哭鼻子了?”   夏朗叹了口气:“别提了,我遇到了点儿麻烦。对了,你来这儿干什么来了?”   “没什么,我来买一些东西。这条路都被堵死了,我只好停了车,自己慢慢走过来的。你呢?”   夏朗苦笑:“你刚才说路被堵死了。”   “对啊!”   “那就是我干的。”   “什么?”陈妙言没想到自己的男朋友会有这么大本事,何况他是一名警察,还是个干部。如果要抓捕逃犯封路,也不用费这么大功夫啊。她急忙询问是怎么回事。   夏朗叹了口气,说明了事情的原委。   陈妙言了解了来龙去脉,莞尔一笑:“你是不是担心这件事情会对你的仕途有影响?”   夏朗皱着眉头,摇了摇头:“我现在只想尽快赶过去白露露那边。”   陈妙言耸了耸肩膀,表示很理解。她说道:“那你去吧。”   “可是……可是这帮混蛋根本不让我走,你以为我不想走啊?”夏朗的心情有点儿不好。   陈妙言看着这些忙碌的记者,她笑了一下,对夏朗说:“快去吧,案子要紧,这边有我呢。别忘了,我是干什么的。”   夏朗知道自己的这位女朋友能言善辩,又是出名的律师,和这群靠着笔杆子吃饭的记者打交道,也算是家常便饭了。   “真的可以吗?”话音刚落,夏朗的手机就响了。打电话来的人是最后一组的负责人韩笑:“喂,夏队,绑匪更换了地点。”   夏朗问道:“哪里?”   “北苑公园。”   南岭高尔夫球场在南边,北苑公园在北边。绑匪这么做显然是想把战线拉得足够长,甩掉跟踪的尾巴。   看着夏朗忧心忡忡的样子,陈妙言催促说道:“好啦,别婆婆妈妈的了,快去吧!开我的车。”   “谢谢你,妙言。”夏朗张开臂膀,轻轻抱住了她。   一个记者对着撞变形的护栏拍了半天照片,一抬头,看到夏朗居然跑了。他当即叫了一声:“嘿,夏朗要跑啦!”   所有的记者闻声就要追上来。不料,这时候一个打扮入时的美女突然迈出了一步,挡在了所有人的身前。   “你谁啊?”有的记者并不认识这个人。   “我叫陈妙言,从现在开始是夏朗和白露露的律师。”   所有人都惊讶万分。   终于有人说了一句:“啊,她……她就是陈妙言啊,那个大律师!”“怎么是这么漂亮的一位美女啊?”“夏朗刚才一定是趁我们不注意,把她叫来了。”   周围乱糟糟的,一个人强装镇定:“大家不要吵,就算是律师我们也不怕!这件事情本来就是夏朗的错,我们手里也有足够的证据!对不对?”“对!”所有人群情激愤。   陈妙言却轻松一笑:“不错,夏朗的确是不对,可是这件事情说破大天,也不过是陪个几千块钱的事情。夏朗的初衷是为了阻止你们追踪白露露,保护当事人的安全。就算是上了法庭,法院也不会入罪的。相反,你们可就不一样了。”   陈妙言凌厉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耐心地说道:“我作为白露露的代理律师,可以起诉你们在场的每一家媒体和记者,你们的行为不但干扰了警方正常的办案,也威胁到了白少燕的安全。我如果是你们,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祈祷白少燕可以平安归来;否则……白露露一定不会和你们善罢甘休!”   在场的记者全部哑然了。他们心里明白,陈妙言的话绝非危言耸听。一旦这件事情闹大了,恐怕自己也会被单位开除。虽然说,跟紧白露露这条线是单位领导的命令。可是真到了关键时刻,领导肯定会把他们这群小喽啰推出来挡枪,到时候倒霉的还是他们这些人。   “话就说这些,何去何从,你们自己看着办吧。”陈妙言冷眼观瞧着面前的这些人。   夏朗驱车赶赴北苑公园,可在半路上的时候,韩笑再次告知他:绑匪又更换了交易地点。这一次是在西亭区的西部牧场。妈的,夏朗气得不行了。绑匪指挥着白露露绕来绕去,最终的目的令人难以琢磨。   绑匪绑架是为了钱。五百万美金,相信对每一个人的诱惑都足够大,可是对方却偏偏沉得住气。夏朗只得调转了车头,朝着西边驶去。在一般的绑架案中,绑匪频繁更换赎金的交易地点其实并不多见,通常只存在于影视剧里。   因为在绑架案中,从绑匪绑架受害人到最后的交付赎金,所有环节都是绑匪精心策划的,没有更换交易地点的必要。即便是需要更换地点,也不可能从南到北,再到西。夏朗恍然间有一种感觉,绑匪这么做似乎另有目的。   因为他相隔的距离不远,很快就到达了西部牧场。说是牧场,其实只是一处村庄。近来旅游业兴盛,这里就改为了农家乐。据说西部牧场的烤全羊是一绝,城里经常有人开车来这里吃。夏朗之前还从未来过这里,他很感激陈妙言把车借给他,这样的话还可以掩饰自己的身份。他开车在村庄里转了一圈,没有什么发现。   此时已经到了深夜,村子里除了偶尔传来几声狗叫,路上没见一个行人。夏朗觉得事有蹊跷。他先行开车离开了,这时候,他是向东边开的。   “夏队,绑匪这次换了东边的射阳湖。”韩笑再次打来了电话确认。   夏朗心里边直问候绑匪的娘,这简直是拿警方猴耍。但是身为刑警,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都要去争取。夏朗驱车再次赶到了射阳湖。这里是离火市东郊的一处湖泊,周围风景宜人。看看时间,已经是晚上的十点多了。不到三个小时,绑匪通过了几个电话耍得警方团团转。   夏朗隐约有了一种感觉,说不定绑匪已经知道了警方的行动了。所以才一再更改交易地点。他把车慢慢开到了一处隐蔽的地点,夏朗靠在了一棵树的后面慢慢坐了下来。他想点一支烟,借以舒散一下心中的烦恼。可是又担心绑匪躲在了哪里观察,他忍住了。   半个小时后,一辆车子缓缓驶来了。这里没有修路,车子一路颠簸。夏朗躲在树后面望过去。车子停下来了,车门打开,是白露露。   此时,她又接到了绑匪的电话,她急不可耐地抓起手机:“喂,我已经到了,你们在哪儿呢?我女儿在哪里?”   绑匪说了什么,夏朗听不到。但是白露露很快就喊了一声:“我真的没有报警。”她说完这句话后,神色震惊地看了看周围,忽然大声叫道:“夏队,夏队,他……他要跟你说话。”   夏朗大惊,他慢慢站起身来,走了过去,木然地从白露露手里拿过了手机,附在了耳边:“喂。” 第十九章 今晚没戏唱了   “夏队,久仰大名。”电话那边传来了那个熟悉的阴恻恻的声音。   “你很聪明。”夏朗沉着地说了一句。   “不,是狡猾才对,你们是猎手,我是狐狸。你们警察聪明,但是我足够狡猾,要不然这场游戏就玩不下去了。”   “说吧,怎样你才肯放人?”夏朗不想跟这人多说废话。   “本来我想的是拿到了赎金我就会放人,但是白露露不守信用,你们警方又这么拼命,这是把我往绝路上逼!我活不了,白少燕也得给我陪葬!”   “放弃吧,你不是警方的对手!”   “呵呵,是吗?夏队,我提醒你,你可别忘了,我手里还有白少燕这个筹码,而你一无所有。你拿什么跟我斗?”   夏朗正要反唇相讥,没想到,绑匪紧接着又说了一句:“另外,你的语气最好客气一点儿,要是惹得我不开心了,我还会从白少燕的身上切下点儿什么东西。好了,天也晚了,你们今天就撤吧。那笔钱就算是我存在白露露那里的,放心,我不要利息的!哈哈哈哈……”说完,那边就挂断了电话。   夏朗全身发抖,从警以来他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猖獗的犯罪分子。   “夏队,他……他说什么……他会放了少燕吗?夏队,夏队你说句话啊!”白露露心急如焚,抓着夏朗的胳膊摇晃着他。   夏朗叹了口气,拿出了自己的手机给韩笑打了一个电话:“让大家撤了,今晚没戏唱了。”他随后把情况对白露露说明。   白露露顿时泪如泉涌,她心中有了不祥的预感。绑匪知道了警方的行动,那么自己的女儿白少燕恐怕会凶多吉少了。   回到了局里,夏朗没有休息,而是拿来了当初绑匪留下的线索:一只锦囊,三张白少燕的半裸照片,一封染血的信。笔迹是白少燕的,信纸是从本子上撕下来的,这种做工粗糙的锦囊遍地都是。唯一能够找出线索的,似乎只有这三张照片了。   从背景看上去,只是一面光秃秃的毛坯墙墙壁,似乎毫无线索可寻。夏朗将这三张照片扫描出来放大,逐一观察细节。   “夏队,兄弟们怎么办?”韩笑过来问他。   “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夏朗而后问道,“白露露那边情况怎么样?”   “老关和技侦部门的人留在了那里。白露露的情绪很不稳定,胡景儿说她每晚都要靠安眠药才能睡着。”   “嗯……都辛苦了,你们先撤吧。”夏朗说完这句话后,就重新把注意力放在了照片上。韩笑什么都没有再说,转身离开了。   夏朗先是仔细看了看劫匪露出的那只手,手上戴着一只白色的针织手套,手腕处没有纹身,露出来的袖子也只是普通的黑色毛衣,没有花色。这种毛衣从几千元的奢侈品到十几块钱的地摊货几乎都有,没有明显的突破口。   地面上除了白少燕留下的血迹,什么都没有。从事发时的时间来判断,阳光直射的角度,可以推断出这是一座坐南朝北的房子。如果这是刚建成的楼盘,似乎不大可能。因为刚建成的楼盘每天都有人进进出出的,绑匪要想藏住白少燕不切实际。   一般的绑架案,被害人都会被关在一处隐蔽的地方,不可能频繁移动,因为这样会加大风险。所以这个地点肯定是绑匪一开始就选定的。那么它必须符合一点:地点偏僻。   夏朗接着往下看,照射进来的阳光中有树的影子,虽然不是大面积的,但还是可以看到一根树枝,几片叶子。夏朗画了一个草图,房子坐南朝北,南边有玻璃窗。下午一点到两点之间,阳光通过窗户照射进来,那么按照这个方向判断,房子的东边应该是有一棵树的,而且这个房间要么是平房,要么就是低楼层。   夏朗恍然大悟,他急忙开始搜索离火市的一些烂尾工程,尤其是坐南朝北的低楼层房子,看看哪些西边有树木。只是从网上查这些并不靠谱,夏朗忙到了凌晨的两点多还毫无收获。疲惫袭来,他趴在桌上睡了一夜,第二天派人去查查这件事吧。   清晨的时候,夏朗被一阵冷风激醒了,他感觉喉咙有点儿痛,估计是感冒前兆。他看了一下时间是早上的七点多了,同事们也陆续上班了。他先走到饮水机前接了一杯热水,然后去办公区找曹妤要了点儿感冒药。   曹妤把之前准备的药拿给他,说了一句:“夏队,要不陪你去医院看看吧?”   夏朗摇了摇头,吃下了药片,然后就着水咽下去,说道:“没事,挺挺就过去了。对了,给你个任务。”他把昨晚的发现对曹妤讲了一下。曹妤皱眉说道:“如果是烂尾楼盘的话应该不难查,但要是农村的自建房那种,恐怕要查上一段时间。”   夏朗说道:“不管多久,一定要拿出一个结果!”“是。”   夏朗回到了办公室,拿起手机,看到有一个来自陈妙言的未接来电。他回拨了回去。   “好你个夏朗,你还真是够没良心的。昨天帮你解围了,你连声谢谢都不说啊?”一上来,陈妙言娇嗔地埋怨道。   夏朗笑了:“是是是,夫人教训得是。”他昨晚接到绑匪的电话,一时间竟然忘却了这件事情。   “那你怎么赔偿我?”   “唔……请你吃饭。”   “唉……”陈妙言幽幽叹了口气,“还是免了吧,我来请你好了。”   “啊?”   “明天我老妈生日,你不出现吗?”陈妙言倒不是质问自己的男友,用的是一种商量的口吻。她知道夏朗一定是为了案子忙碌,所以才这么问的。   夏朗一拍脑门,想到昨晚陈妙言上街买东西原来是为了陈母:“好,明天晚上我一定出现。对了,阿姨喜欢什么?我总得买点儿礼物啊!”   “哼,算你有良心。”   这一天,夏朗的工作重点放在了白露露的人际关系上。他觉得,绑匪能够找到这样的一个囚禁人质的地方,一定是对离火市的环境了如指掌。就算不是一个本地人,最起码也在离火市呆了很长时间了,恐怕至少有十几年。   白露露是鼎鼎大名的明星,从艺以来的足迹遍布了整个东亚东南亚,而离火市她只来过两次。一次是六年前为了某电影的宣传,还有一次就是这次。虽说之前警方排除了好多人,但还有一个人是没有调查的。那就是楚天阔口中与白露露有仇的焦珮菱,以及和她往来密切的那个记者。   夏朗叫来了韩笑,问他有没有结果。   韩笑无奈地说道:“夏队,之前和你商量过了,这事不是交给曹妤了吗?”   夏朗想起来了,他最近脑子太乱了,什么都不记得。于是他让曹妤进来。   曹妤说道:“夏队,没这么快调查出来的,你才刚把任务给我啊!”   韩笑一皱眉:“什么刚给你啊,我早就和你说了。”   曹妤懵了,她正要和韩笑理论,夏朗便开口了:“问得不是房子的事,是焦珮菱。”   曹妤想起来了,她有点儿为难地说道:“我已经在联系了,但是她现在在日本,说是要下个星期才回来呢。而且还说行程很满,不可能来离火。”   “这摆明了是有问题呀!”韩笑说道,“一个过气的明星能有多忙?夏队,我觉得焦珮菱更像是躲着我们。”   “不能等她回来,先不惜一切办法,看看能不能找到和她熟悉的人。笑,这件事你来负责。”   “是。” 第二十章 明星前男友   第二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夏朗心不在焉的。他脑子里想着很多的事情,陈母一个劲儿地夸赞他,还对他买来的那个按摩仪爱不释手。夏朗却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陈妙欣敲了一下夏朗面前的碗:“喂,夏朗,我老妈跟你说话呢,你能不能认真点儿?”   夏朗反应过来了,正要说点儿什么,陈妙言就开口了:“妙欣,你别闹,他是被案子烦的。”陈母也瞪了一眼自己的小女儿:“你这孩子,就是话多,吃都堵不上你的嘴!”   陈妙欣无奈地笑道:“是是是,是我不对。你们厉害,你们都有理。”   陈妙言轻声对夏朗说道:“你不要太着急,案子总会真相大白的。”夏朗心中觉得很欣慰,他和陈妙言越来越默契了,自己还没有说什么,陈妙言已经明白了他的心思。   陈母问道:“怎么,案子还没有进展吗?”陈妙言让自己老妈不要问了,刑警破案都是要保密的。夏朗却叹了口气说道:“没关系,现在案情也不怎么明朗。只是掌握了一些细小的线索,但是要找出犯罪嫌疑人来,没那么容易。”   吃过晚饭,陈妙言端来了水果,帮夏朗剥了一只橘子,夏朗撕下一瓣来放进嘴里嚼着。   “甜吗?”   “嗯,甜。”   “好啦,别瞎说了。这橘子我们尝过了,酸得很。”   夏朗笑了,他现在根本吃不出味道,只得说道:“你亲手剥的,当然是甜的啦!”   “哎哟!”陈妙欣捂住了自己的腮帮子,“酸死我啦!不跟你们玩了,狗粮都快吃饱了。”   两人相视一笑。   “夏朗。”陈母发话了。   “阿姨,您说。”   “白露露这件案子……是不是很难?”   夏朗不觉看了陈妙言一眼,她虽然表面平和,可是眼神中却流露出了些许的期待。   他刚才满面愁容,如果现在说这件案子简单,陈妙言和陈母也不会相信的。他只好说道:“是有一些棘手,但是有一些线索还是有的。当时绑匪为了恐吓白露露,寄了三张照片,这些照片里发现了一些线索,可能会找到绑匪藏匿人质的地方。”   陈母听了这话,有感欣慰,双手合十地拜了拜:“那就好,那就好,我真的希望白露露可以度过这次难关。这个女人太不容易了。”   夏朗觉得有点儿惊讶,陈母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何况还比白露露大了十岁。不管她再怎么追星,也不可能对白露露的事情如此关心吧?晚上,夏朗离开陈家的时候,陈妙言送他出来。他忽然说道:“妙言,问你个问题。”   “说吧,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客气了?”陈妙言微笑着。   “阿姨和白露露到底是什么关系?”   陈妙言一愣,茫然摇了摇头:“怎么可能有关系呢?白露露是明星,高高在上,我们家只是普通百姓。”   夏朗不说话了,眉宇间却有着隐隐的忧色。   “你怎么了?”   “哦,没什么。只是我想到了这几天忙着案子,冷落你了。”   陈妙言笑了,她拉住了夏朗的手:“那等案子破了,你可要好好补偿我。”   夏朗看着月色下的恋人,美艳不可方物,心神激荡,便轻轻拥她入怀。皓月当空,一对恋人紧紧相拥。   次日的下午,传来了消息。韩笑找到了焦珮菱离火市后援粉丝会的会长邢云涵。邢云涵,三十三岁,离火市本地人。在路上的时候,韩笑给夏朗简单介绍了一下情况:“这个邢云涵以前因为打架斗殴进去过,平时带着一帮人到处闹事。当初焦珮菱和白露露闹矛盾的时候,他曾经叫嚣过,说要让白露露后悔。”   夏朗听后,却不禁皱起了眉头。要照这么看的话,邢云涵不过是一个逞一时之勇的人。这种性格的人做事易冲动,绝不会是那个头脑冷静的绑匪。但还是要去看一下的,毕竟这次的出发点是想通过邢云涵了解到焦珮菱更多的事情。   在离火市火车站附近的一家小超市里,见到了烟酒柜台后面的一个男人,这就是邢云涵。虽然说今年三十出头的年纪,可他却长得面老许多。头发花白,胡子拉碴,活脱脱像一个五十多岁的人。邢云涵嘴里叼着个烟嘴,那上面也没有香烟,他抬起眼皮看了两人一眼:“买什么啊?”   “邢云涵是吧,我们是公安局的。”   邢雨涵听到这话,把嘴里叼着的烟嘴拿了下来,从柜台后面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二位……快请坐,快请坐。”他又倒了两杯茶水端过来。   夏朗看着他的腿:“你的腿怎么回事?”   邢云涵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咳,年轻的时候不懂事,被人打的。”   “处理那人了吗?”   “进去了。”邢云涵让二人喝茶,“尝尝这茶,茶叶不错的。”   夏朗只是“嗯”了一声,并没有喝。他继续说道:“邢云涵,我们这次来找你,是因为一件案子的。听说你是焦珮菱后援粉丝会的会长是吗?”   “嗯,不过那都是以前的事了。”邢云涵擦了擦烟嘴,重新叼在了嘴里,“你们是为白露露的事情来找我的吧?”   警察不可能为了娱乐圈的事情来找邢云涵,他也是和警察打过交道的人,一猜就中了。他说道:“这件事情我听说了,新闻不也有嘛。要我说,白露露就是自找的!”   自从接手了这件案子后,夏朗一路上听到的都是人们对于白露露的夸赞,这还是第一次听到不同的声音。他不由问了一句:“这话是什么意思?”   “二位,我说这话你们也别恼,实话实说。白露露这个人表面上像是一朵白莲花似的,其实她满肚子的心眼儿。就拿那出戏来说,《皇宫内院》。那里面的女一号本来定的就是焦珮菱。因为那一天焦珮菱有另一场的新戏发布会,就没能去试镜。可是白露露呢,趁这个时候抢了角色。你说说,这样的人怎么会是一个好人呢?”   韩笑忍不住了,说道:“邢云涵,你说过要让白露露后悔,当时还发到了微博上,有没有这回事?”   邢云涵本就是个流氓混混儿出身,也不隐瞒:“是,我承认我说过,可那也不过就是一句气话而已。口没遮拦,谁都有这时候,对吧?何况就因为白露露这么一闹,两边的粉丝打起来了,焦珮菱等于是吃了哑巴亏。我当时是后援粉丝会的会长啊,当然要站出来表个态了。”   夏朗没说话,此时才喝了一口茶水。茶叶放得少,寡而无味。   邢云涵担心警察怀疑自己,于是又说道:”二位,白露露女儿被绑架,可跟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啊!你们想想看,我一个瘸子,怎么绑架啊?别说是白少燕了,就算是一个小孩子,真跑起来我也追不上。“   “你作为后援粉丝会的会长,有没有办法联系上焦珮菱?”   “那么大的腕儿,当然不是说联系就能联系上的。不过我有她经纪人的联系方式。”   “给我吧。”夏朗要来了这个号码,既然不能面对面询问了,只能是打电话。   随后,夏朗问起了一个和焦珮菱走得比较近的记者。   邢云涵很快就会意了:“你们说的是卢元生吧?他是一个娱乐记者,经常采访焦珮菱。但还有一个身份外人一般不知道。”   “什么身份?”   “焦珮菱的前男友!” 第二十一章 不必了   邢云涵接着便道出了一桩往事:焦珮菱虽然是毕业于专业的影视院校,但是初期的戏路很窄,一直在各部戏里客串可有可无的角色。卢元生是在一次剧组采访的时候和她认识的。当时的焦珮菱可以说是艳冠天下,身为娱乐记者的卢元生一见倾心。他甚至不惜笔墨,为这个不甚出名的小演员写了一篇采访稿。焦珮菱很感动,面对卢元生邀请共进晚餐的请求,她欣然答应。日久情深,两人就这样走到了一起。   卢元生利用自己的资源,精心包装焦珮菱。带她认识一些有名的投资人和大导演,而焦珮菱也抓住了这样的机会,凭借几部戏打了一个漂亮的翻身仗,才有了如今的成就。   “既然是这样,焦珮菱应该很感激卢元生吧?”夏朗问道。   邢云涵笑了:“哪儿有那么容易的?焦珮菱的地位越来越高,可卢元生只是一个记者而已,在单位那么多年都没能混到一个中层领导,这和焦珮菱的预期相差太远了,两人后来就分手了。”   “卢元生的联系方式你有吗?”   邢云涵摇了摇头:“我认识焦珮菱的时候,他们已经分手了。这件事情我还是听别人说起的。不过你们可以联系一下娱乐星记,那是卢元生的单位。”   两人离开后,韩笑对夏朗说道:“这个焦珮菱有点儿忘恩负义了吧?她能有今天,全靠卢元生啊!”   夏朗则说道:“话也不能这样说。焦珮菱名气大了,两人肯定是不匹配了。门当户对,这可不是老祖宗说着玩的话。”   娱乐星记,是目前做得比较成功的娱乐节目,线上线下的活动都很精彩。这个栏目托庇于强大的记者团队,往往能第一时间挖掘出明星的隐私。曾经甚至一度与几位大咖对簿公堂,可最后总是能全身而退。   夏朗先是上网搜了一下卢元生,尤其是他的一些采访和报道。从网上的照片看上去,这个人相貌平平,留着寸头,戴着眼镜,身材不瘦不胖。这样不起眼的一个人,也难怪焦珮菱要和他分手了。   “夏队,你找我?”韩笑推开办公室的门进来了。   “嗯,笑,你看一下这个。”夏朗把显示器扭过来,上面显示的是卢元生的一些采访资料。   韩笑看了一会儿,忽而笑了:“这个记者还真够专业的,都是花边新闻啊!”   哪知,夏朗却摇了两下头,他将网页下拉,翻了两页过去,说:“你看,以前他的报道大多是围绕焦珮菱的,可是后来却集中在了白露露身上。对焦珮菱的大多是吹捧,对白露露的报道却多是负面新闻。”   韩笑只是看了几个标题,咋舌道:“真的诶,这……夏队,这明显是有问题的啊!”   “还有,你看新闻稿发布出来的日期。这个时间节点,正好是《皇宫内院》选角色的时候,那时候卢元生应该已经与焦珮菱分手了才是。可也是在这时候,卢元生开始不遗余力地踩白露露了。很明显,他对于焦珮菱还有感情,为了帮助焦珮菱才这么做的。”   韩笑听夏朗分析的头头是道,深以为然地“嗯”了一声,而后问道:“夏队,卢元生这么痴情的话,会不会真的对白露露下手,绑架了白少燕?”   夏朗觉得不是没这种可能。记者的人脉广,找个志同道合的同伙儿似乎也很容易。警方马上联系了娱乐星记,向他们询问卢元生的下落。   说来也巧,卢元生此时正在离火市,而且他来这里的目的就是追踪采访白露露的。从白露露来离火市的前一天,卢元生就到这里了。这些年来,他始终坚持在第一线跟拍白露露。   夏朗听后,心中哂笑:第一线……怕是他为了要帮前女友吧?   陈妙言的办公室里,沐卿悦喝了一口咖啡:“你跟夏朗没问题吧?”   陈妙言端起咖啡壶,又给她倒了一杯,说道:“当然没问题了,你怎么想起问这个来了?”   沐卿悦神秘地说道:“可我看你们好长时间没在一起了。”   陈妙言莞尔一笑:“他最近查案子,很忙啊。”   “那就好,那就好。”沐卿悦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们是闹矛盾了呢。”   陈妙言无奈地一笑,没有说话。   “我问你个问题啊,你跟夏朗……是认真的吗?”   “当然是认真的啦,怎么了?”陈妙言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她觉得今天沐卿悦的表现很反常。   沐卿悦踌躇了许久,而后才吞吞吐吐地说道:“林冠辰联系我了。”   陈妙言微微讶异。   “他五月份的时候就回国了,可惜联系不上你。”   陈妙言轻轻一笑,浑不在意地说道:“都过去了这么久了,还联系干什么呢?”说罢,端起咖啡杯轻轻抿了一口。   “不要这样吧,你们当初分手的时候我们都知道,他那也是没有办法啊。你又何必这么绝情呢?还把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了。”   陈妙言不禁笑道:“喂,你脑子没病吧?当初撮合我和夏朗,现在我们好不容易在一起了,你又来替林冠辰求情?”   “不不不,你可别误会。我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呢?其实他找我也是想请你帮他打一场官司。”   “怎么,他遇到麻烦了?”   “嗯,公司LOGO涉嫌侵权。”   陈妙言面无表情:“这种小官司随便找个律师就可以了。”   沐卿悦叹道:“哪有那么简单?他说和他对簿公堂的是一家很有名的香港上市企业,别的律师他没有信心。怎么样,我把他的联系方式给你,你自己跟他谈?”   陈妙言摇了摇头:“不必了。”   夏朗和韩笑来到了东海府,门口的那条街上,还停放着一些媒体车辆。两次交锋下来,这些记者十有八九都认识夏朗了。看到他大步流星地走过来,大家都愣住了,不约而同地全都站了起来。每个人的心里都在揣摩:估计夏朗又要轰人了。一个个都大义凛然的表情,心想大不了今天把事情闹大。   尤其是那个上次撞坏了车辆的那个记者,心里更是气愤。自己没有跟上报道不说,还搭了几千块钱修车。最气人的是,那个美女律师三言两语就把这件事情解决了。他气得吹胡子瞪眼。   夏朗见他这样子,主动走过去。   记者见状,乍开两条胳膊,挺胸傲立,看着夏朗。   “跟你打听个事,”夏朗一开口,就让他很意外,“娱乐星记的卢元生在这里吗?”   记者一愣,没想到夏朗会向他打听人。他愣愣神,伸手指了指后面。夏朗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见一辆黑色的媒体车停在了东边的路上,便拔腿走了。   记者心里悬着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娱乐记者,真要是跟离火市的刑侦队长正面交锋,再加上那个大名鼎鼎的美女律师,恐怕会输得很惨。   “姚记,这夏朗不是跟你有仇吗?揍他啊!”车里面一个年轻人探出了头,冲着记者喊道。   记者脸上挂着苦笑:“揍他?可拉倒吧,他不找咱们麻烦我就阿弥陀佛了。”   夏朗快步走到了黑色的媒体车前,敲了敲车窗。车窗打开,一个人看着夏朗:“夏队,我现在没有拍照也没有摄像,只是在这儿停会儿车,难道这都不可以吗?”   夏朗端详着面前的这个人,三十左右的年纪,正是卢元生。 第二十二章 真的和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卢元生是吧?你知道我是警察就好办了,你看是在你车里谈呢,还是跟我们走?”   卢元生没有听懂,狐疑的目光打量着他:“你什么意思啊?”   夏朗说道:“卢先生,现在怀疑你与一起绑架案有关,请你跟我回去协助调查。”   常人听到这话,一定会情绪激动,大喊自己是清白的。可卢元生的表现却很耐人寻味,他只是不屑地冷笑了一声:“神经病!”   “卢元生,你这是什么态度!”韩笑最先看不下去了。   夏朗让同事不要生气,他笑了笑:“是,我是个神经病,我今天来就是来找我病友的。”韩笑皱着眉头看向夏朗,不明白为什么队长这么说。就连车里的卢元生都是一脸困惑的表情。   夏朗接着朗声说道:“是这样的,我这位病友跟你是同行,也是一个记者。因为工作原因,他认识了一个三线小明星。当时一见倾心,为了追求这个小明星,他写了一篇很出彩的文章来推她。后来,小明星被感动了,就和我这位病友在一起了。”他一边说,眼神一边观察着卢元生的表情。   卢元生刚才极为放松的姿态渐渐变得紧张了。他慢慢坐直了身子,两只手抓住了方向盘。   “我这位病友凭借着自己的人脉关系,帮助这个小明星认识一些投资人、制片方,以及导演。当然了,这位小明星也很争气,同时也在提高自己的演技。再后来,她终于成为了一线当红明星。这时候的她,有颜值、有名气、有钱。小明星变成了大明星,反倒是我的这位病友,仍旧是个默默无闻的小记者。他们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所以最后只能分手。”   卢元生的呼吸不知不觉间也开始变得粗重了。   “一般的爱情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可我这位病友痴情啊!虽然大家表面上是分手了,可他还是对这位大明星念念不忘。他为了这个女人,可以付出一切。有一次,这个女明星的角色被白露露抢了。我这位病友也就因此恨上了白露露,经常写一些白露露的负面新闻。也许,在他看来,是白露露欺负了自己的这位明星前女友。可是只有这些还不够,因为白露露的粉丝团队太强大了。凭借他一个人,那几万字的文章,根本不能把白露露怎么样。所以,他就想到了一招最阴损的!”   夏朗说到这里,忽然停顿了好一会儿,看到卢元生的额头沁出了汗珠,这才一字一句地缓慢说道:“绑架白露露的女儿,白少燕!”   卢元生听到这句话后,仿佛晴空霹雳,大声喊道:“不是,我没有,不是我做的!”这一喊,吸引了周围不少同行往这边看。但是他们并没有注意到两人刚才的交谈。所有的记者都忙着拍照片、摄像,夏朗来了,说不定一会儿又要开始轰他们了。所以趁着这点儿时间,能拍到啥算啥吧。   夏朗不动声色,他看着卢元生。这世界上任何一个人的清白都不是靠嘴来说的。   这个见识了不少大场面的记者有点儿心虚了,他看着夏朗,怔然问道:“你们怀疑是我?”   夏朗毫不隐瞒:“目前看来,你的嫌疑是最大的。”   卢元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车里说吧。”他说完,叫醒了车里睡觉的一个同事,打发他去买包烟。那同事拉开车门,看到夏朗和韩笑,愣了一下。他知道面前这两个人是警察,却也没有多说什么。作为一个公司的同事,他最清楚卢元生和白露露有怎样的过节。   钻进了车里,关好了车门。起初三人谁都没有说话,过了许久,卢元生才说道:“自从来到离火市后,我一直跟我的同事在一起,晚上都是在一个房间睡的,你们可以去查。”   夏朗没有说话,他之前已经想过了。卢元生虽然是记者出身,但通过他的表现来看不像是嫌疑人。今天来找他,夏朗只是希望通过他能了解到更多的细节。   卢元生靠在了椅背上,神情有点儿沮丧:“夏队,我们以前没有打过交道,今天我才明白了,为什么你那么有名。你刚才的分析很对,我确实是忘不了焦珮菱。我最开始认识她的时候,她还叫焦娇呢。一直是不温不火的,她去找一个大师算了算,大师给她改了名字叫焦珮菱。”   “根据我们警方掌握的情况,焦珮菱和白露露的矛盾是源于《皇宫内院》选角的问题。当时焦珮菱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   卢元生苦笑:“那时候我们已经分手了。不过这个圈子就这么大,我很快就知道了这件事,所以就写了一篇文章。焦珮菱的公关不行,经纪人垃圾,她这个人更是没什么主见。要不是她身边的经纪人胡搞瞎搞,事情也不会发展到这一步。于是我赶紧写了一篇文章,替她做形象公关。”   原来,在白露露年轻的时候,有一次被几个陌生人袭击了,她的头上挨了一刀。这件事很少有人知道,被卢元生查了出来。当时这件事情也很简单,那四个人都是醉汉。可是卢元生却添油加醋了一番,用自媒体的公众号发布了一篇以此事为蓝本的文章。   其中,他说那四个人是白露露日本的前夫派来的,因为白露露离开日本的时候,卷走了丈夫一亿日元的资产,所以被报复。其实这一切都是无中生有,卢元生的目的是要借助这篇文章来扭转焦珮菱的不利局面。   只是,他低估了白露露粉丝团的力量。他这篇文章不仅没有博得大家足够的眼球,反而还被白露露的粉丝挖出了他和焦珮菱的关系。这样一来,卢元生的一些私人帐号,包括微博、自媒体公众号,在一段时间内不得不关闭了评论功能。   白露露的粉丝愤怒的情绪无法在卢元生这里得到发泄,干脆又转回头去攻击焦珮菱了。焦珮菱没想到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重新被翻了出来,她打来电话,骂了卢元生一顿。   说到这里,卢元生勉强一笑:“到最后,我反倒招了一顿骂。但是我没有后悔,我有机会还是为焦珮菱去做这些事。夏队,我说句实话,白少燕被绑架这件事情,真的和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夏朗沉思了片刻,忽而问道:“那么你觉得谁最有嫌疑呢?”   卢元生茫然摇了摇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但请你相信,这件事情绝对不会是焦珮菱做出来的!”   “为什么?”   “唉,其实上次被网友攻击后,焦珮菱的情绪就一直不稳定。她看过好几次心理医生了,医生说她患有轻微的抑郁症。而且她胆子很小的,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卢先生,你跟踪报道白露露这么多年,白露露这人到底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仇人?”夏朗看着卢元生的双眼,审慎地问道。   卢元生沉默了许久,而后才慢慢说道:“我在这个圈子混了十年了,见过的明星少说也有几百人。但凭良心说,白露露……是人品最好的一个。如果不是她得罪了焦珮菱,我绝不会来打扰她。”   夏朗愕然了,白露露简直是德艺双馨的标杆了。这样的人,会和谁结仇呢? 第二十三章 对你是始终如一   陈妙言忙了许久,终于把今天的工作处理完了。她本来想约夏朗吃饭的,还打了一个电话过去。但是夏朗那边表示自己还在查案,今天恐怕不能赴约了。   “好,那你忙吧。”陈妙言轻叹一声,作为女朋友,她不是不体谅夏朗的这种状态。从当初她在东海府目睹夏朗是如何进行案情重组后,就觉得这个人和别的警察不一样。如今,他成为了她的男朋友,这种感觉愈发微妙了。   陈妙言从衣架上拿下了外套穿上了,走出了事务所。她下楼来到了门口,正向自己的车走过去,忽然听到有人喊了一声:“妙言。”   陈妙言回头一看,不禁愕然。这个人一米八多的身高,一张瓜子脸,面白无须,梳着分头,穿着一套亮灰色的西装,紫色的法式衬衫,颈间配上了一条银色带着浅蓝线条的领带,显得温文尔雅。   来人笑了一下:“怎么,不认识我了吗?”   陈妙言当然认得,他就是沐卿悦之前提到的林冠辰。陈妙言在上学的时候只有过一段感情经历,当时的男朋友正是面前的这个人。   她有点儿尴尬,勉强一笑:“怎么是你呀?”   林冠辰似乎也有点儿不好意思,低头笑了一下,抬起头来问道:“不欢迎吗?我是专程来找你的。”   两人分手后这么多年都没有联系,陈妙言知道,不是沐卿悦把自己事务所的地址告诉他的,就是他在网上查到的。她努力装作很轻松的样子:“来找我什么事?”   “很重要的事情,但是我怕耽误你工作,没敢上去找你。”   “你一直在这里等我?”   林冠城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很真诚。   “有什么事就说吧。”   “呃……你现在应该还没有吃晚饭吧?这样好了,我请你吃饭,我们边吃边聊。”林冠辰说完这句话后,见陈妙言有点儿犹豫,又连忙说道,“只是吃晚饭,我把事情跟你讲一讲,绝对没有别的意思。你……你能不能给老同学一个面子?”   陈妙言这才点了点头。   在EIBuⅢ西餐厅,林冠辰点了几样菜品,全都是陈妙言爱吃的。陈妙言端起面前的水晶杯喝了一口苏打水,她恍然想起来了,这个餐厅自己和夏朗也来过不少次的,不禁嘴角上扬浅浅一笑。   “你在笑什么?”   “哦,没什么。”   林冠辰抖开了餐巾,铺在了腿上,他说道:“我还记得上学的时候,你说过想来这家吃一顿饭。可惜啊,我那时候是个穷小子,这顿饭就算我补偿你的好了。”   陈妙言不想聊起以前的事情,便问道:“说吧,你找我为了什么事?”尽管她之前从沐卿悦那里听说了是什么事,但她还是不想让对方看出来她已经了解到了一些情况。   “我知道你是大律师,所以想让你帮我。是这样的,我有一个酒庄,平时主要是自己制作一些红酒,销往东亚和东南亚。酒庄刚落成那会儿,我请了一个设计师帮我设计了一个LOGO,但是在上个月的时候,我接到了香港一家上市餐饮公司的通知函,说我的LOGO涉嫌侵权了。”   陈妙言问道:“有资料吗?”   “有,我都带着呢。”林冠辰打开了身旁的公文包,拿出来了一个文件夹递给她。陈妙言接过去了,打开来仔细翻阅着。   林冠辰看着灯光下的陈妙言,觉得自己这位前女友简直太美了。她的一颦一笑,举手投足,莫不是带着一种令人心仪的陶醉。他想到了上学的时候,因为那时候林冠辰要出国留学,两人在校园的翠湖边分手了。陈妙言那一刻哭得很伤心,林冠辰又何尝不是?   如今,他学成归来,有了自己的事业。可当他想要陈妙言回到他身边的时候,却蓦然听闻,她已经有了一位男朋友,而且还是一名警察。过了这么多年了,林冠辰当初在国外的时候也曾交往了一个俄罗斯的女朋友。但是当回到国内后,他发现自己还是忘不了陈妙言。   “妙言……我……”林冠辰心动之际正要坦露自己的心迹,这时候服务生开始上菜了。   陈妙言抬头看着他。   他尴尬地一笑:“先吃饭吧。”   这些资料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完,陈妙言将文件夹合起来放到了一边,轻轻“嗯”了一声。   林冠辰切下了一小块牛排放进嘴里,笑着说道:“我听卿悦说,你现在有男朋友了?”   “嗯。”   “他是做哪一行的?”   “警察。”陈妙言的每一句回答都很简单。   “哦,警察这一行不好干啊,薪水低,还得玩命。你胆子真的很大。”   陈妙言皱眉看着他,不解他这一句话的意思。   林冠辰说道:“还记得上学的时候,你说让我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要注意自己的安全。因为你最怕失去我。”   陈妙言的眼神有点儿慌乱:“我说过吗,已经忘了。”   林冠辰微笑着:“你刚跟我说,你的男朋友是警察,我吓了一跳,这可一点儿都不像你原来的风格。”   陈妙言又端起水晶杯喝了一口苏打水:“这么多年,其实我们大家都变了。”   “我不觉得呀,最起码我没变。我还是像以前一样,对你是始终如一的。”林冠辰饱含深情地说出了这句话,希望可以令面前的美女感动。   陈妙言却微微一笑:“那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我已经有男朋友了。”“妙言,我……”   陈妙言打断了他:“林先生,我同意来这里,是想跟你探讨一下这件case的,这也是看在了老同学的面子上。希望你也能给我一个面子,我们只谈公事好不好?”   林冠辰很无奈,只得点了点头。   好好的线索又断了。事后经过核实,卢元生也排除了嫌疑。夏朗坐在办公室里,觉得头痛欲裂,他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发际线似乎又高了。再这么下去,真担心自己三十岁就会秃顶了。他烦躁地把镜子镜面朝下扣在了桌子上。   之前刚从白露露那里回来,自从上次之后,绑匪再也没有联系过白露露了。他们好像一下子从这个世界消失了。可夏朗总有一种感觉,在这看似风和日丽的平静之后,似乎隐藏着一场狂风暴雨。   正在他凝思之际,手机响了。他拿起来一看居然是陈妙欣打来的:“喂,妙欣。”   “姐夫,让我姐接电话。”夏朗干笑两声:“那你直接打她手机好了,我们没在一起。”   “啊?那这么晚了,我姐去哪儿了?”   “什么事?”   “女孩子的私事!”说完,陈妙欣就挂断了电话。   夏朗手里攥着手机,想起来陈妙言约他今天晚上吃饭的,他因为忙推掉了。自从这件绑架案案发后,他和女友聚少离多,内心也有了一种愧疚感。反正现在也没什么线索,干脆就换换脑子,去找女朋友好了。夏朗想到这里,拿起外套就走了。   在麟骥路上,林冠辰开着车忽然停住了。陈妙言担心他一时冲动说出什么不合适的话来,便解开了安全带:“好了,就送到这里吧。离我单位不远,我走过去好了。”   “妙言。”林冠辰刚叫了一声,就见陈妙言下了车,他急忙打开车门追了过去,“妙言,你等一等,我有话跟你说。”情绪激动之下,他竟然拉住了陈妙言的手。 第二十四章 都怪你!   陈妙言一惊,急忙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林先生,你不要这样。”   林冠辰苦笑了两声:“林先生?哈哈……我们认识了那么久,没想到你会这么称呼我。妙言,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对,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在陈妙言心中,属于爱情的那块领域只留给了一个叫夏朗的人,别人在她的心中不可能再有位置了。她说道:“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但是希望你能明白,我已经有男朋友了,我们不可能了!”   “为什么,我知道他是警察,可那又怎么样?别说你们现在还没有结婚,就算是结婚了,我也可以和他竞争的!妙言,我知道,你嘴上说着不怪我,其实还是在生我气的,对不对?你应该体谅我的,我那时候要出国,我不知道能去多久,我怕耽误你,所以才对你提出分手的。其实这么多年来,我始终无法忘了你。在国外的日子里,我每天晚上做梦都会梦到你!”林冠辰越说越激动。   “是吗?”陈妙言冷冷说道,“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了。你现在是林总,有着自己的事业;我也变成了陈律师,我们不是以前的孩子了。我很感激在学校的那段时间,你对我的照顾。可是你也要明白,有一些缘分错过就是错过了,没有挽回的余地。”   “有的,只是你不敢去面对!只要你肯回头,你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我会好好对你,我愿意给你一切你想要的!”   陈妙言打开了包,把文件夹拿出来,塞给了林冠辰:“对不起,我帮不了你了。”说罢,她转身离开,没有一丝的犹豫。   林冠辰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求之不得,这种痛苦的感觉令他连呼吸都觉得困难了。看着最令他挂念的那个女孩儿一步步离开,他再也忍受不了了。林冠辰几步便冲了过去,张开双臂挡在了陈妙言的面前。   陈妙言警觉地问道:“你要干什么?”   “妙言,你不要误会。我……我希望我们可以坦诚布公地谈一次……就……就像我们上学的时候那样。我们以前有矛盾,闹别扭的时候,都会坐下来好好谈谈的。”   陈妙言本想一口回绝,可是看到林冠辰的眼神楚楚,又充满了期待。她轻轻叹了口气:“好吧,那我就跟你说了吧。我男朋友很优秀,他可以给我很大的安全感,有他在,我不会考虑任何人!”   “妙言,我知道你的感觉。尽管我心很痛,但我还是可以很平静地说一句,从你的言语中我能感觉到你很爱他。可是……可是他……他对你呢?”   陈妙言冷笑一声:“他对我也一样。”   “可你不是他!”   “我相信他!”   林冠辰怔住了,许久之后才说道:“好,就算你们都深爱对方。你别忘了,他是警察!你知不知道警察这个职业有多危险,万一他有一天死了……”   陈妙言一道凌厉的眼神射了过来。   两人认识这么多年了,林冠辰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么犀利的眼神。但他还是坚持说道:“那时候你怎么办?妙言,结婚不就是求安稳吗,难道你希望将来你的丈夫会……”   陈妙言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即便有那么一天,我也会为他守寡,守一辈子!”这句话掷地有声,话音未落,陈妙言就大步流星地走进了楼里。留下了林冠辰一个人怔在原地。   陈妙言回到了办公室后,心情很是失落。她像往常那样煮了一壶咖啡。但是当咖啡煮好后,她却傻傻地愣在那里,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地,要干什么。自从和夏朗在一起后,虽然时间不长,但是陈妙言从来没有动摇过,她多么希望此时夏朗可以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她多想偎依在他的怀里放肆地哭上一场。   陈妙言没有理会煮好的咖啡,只是一个人木然地回到了座椅上。转过身来,望着窗外星光点点,她想夏朗在干什么,也许他掌握了重要线索,正在组织下属开会;也许锁定了嫌疑人,正在布置抓捕任务。陈妙言热烈渴望尽快抓住犯罪嫌疑人的期盼一点儿也不比夏朗轻,抓住了犯罪嫌疑人,他就可以休息了,他太累了。   陈妙言想着想着,不觉身心俱疲,她就这样坐在了办公室里睡着了。   昏昏沉沉不知过了多久,她恍然间来到了一座桥上,夏朗背对着她。陈妙言跑上前去,从后面抱住了他,轻声唤着恋人的名字:“夏朗。”   那人慢慢转过身来,当陈妙言看清楚他的脸后,却大吃一惊,一把推开他,拼命后退了几步。   这个人哪里是夏朗,分明是林冠辰。   林冠辰的模样还像是上学的时候,他微笑着一步步走上前来:“妙言,妙言,妙言……”一声又一声地叫着她的名字。   陈妙言惊惧之下只能是一步步后退,她徒劳地喊着:“你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啊!”只顾着后退的她,没有注意到身后的环境,只觉得腰部一痛,竟然背对着栏杆摔下了桥!陈妙言大叫一声:“啊!”一下子从梦中惊醒了。   她醒来后,发现自己的身上莫名其妙地盖了一件外套。这件外套上有些淡淡的烟草味。她抓紧衣服看了一眼,这是夏朗的衣服。他来了!   陈妙言急切地站起来,可是偌大的办公室里却不见他的身影。他去哪里了,他在哪儿?难道自己还是身处梦中,没有醒来吗?正困惑间,办公室的门打开了,夏朗走了进来。乍一见到醒来的陈妙言,他不由地笑了:“哈哈,妙欣给我打电话说你没有回家,原来你是在办公室里睡懒觉啊!又偷懒了吧?”   陈妙言什么话都没有,她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去,一把抱住了他。她的力气真的很大,夏朗觉得很意外,虽然说两人是情侣,可是这个拥抱也太突然了。他轻声在陈妙言的耳边问道:“怎么了?”   陈妙言什么话都不说,她只是这样紧紧地搂着夏朗。   不多时,夏朗感觉到了陈妙言的身体在轻轻抖动,他的脖颈间有些湿润了:“傻丫头,你怎么还哭了啊?”夏朗好不容易分开了她,看到女友梨花带雨,他着实心疼,伸手拭去她脸上的泪痕:“发生什么事了?”   陈妙言不想把今天的事情告诉他,只能撒娇似的捶了他胸口两拳:“都怪你,都怪你!”要是今晚夏朗欣然赴约,也不会发生刚才的事情了。   夏朗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他不躲不闪,口中说道:“是是是,都怪我,都怪我。”   陈妙言止住了哭泣:“说,你错了!”   “我错了。”   “哪里错了?”   夏朗愣了一下,但他很快反应过来了:“唔……我不该……不该冷落你。你要请我吃饭,我不该不给你面子……我……”   “哼,这次就饶了你。”陈妙言走回到了办公桌旁,抽了两张纸巾擦拭泪水。   “那个……大小姐,是我不对,下不为例,你就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夏朗讨好似的说道。   陈妙言终于破涕为笑了:“好,那你送我回家!”   “是!”夏朗敬了一个礼。   一场风波消弭于无形。可是夏朗在哄女朋友的同时,心中却有所困惑:到底出什么事了? 第二十五章 现场   次日,夏朗刚进入办公区,曹妤就疾风快步地走过来拉住了他的胳膊:“夏队,房子查到啦!”   很快,夏朗就带人前往市郊的马家村。马家村位于离火市的东侧,这里的村落并不大,仅有五十余户人家。村子里的大部分年轻人都去了城里,这里也有多数的房子被空置了。   夏朗等人先是找到了村长,问起了一间地处偏僻、坐南朝北,且东侧有树的毛坯房。村长马宝端着一只搪瓷茶缸子,连喝了三大口浓茶,这才缓缓说道:“是有这么一个地方,不过平时都没人去。”   “马村长,你先带我们去看看吧。”“好。”马宝今年有六十多了,但是精神矍铄,走起路来也是大步流星的,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中年人。他带着大家出了村子,沿着西面的土路走了半个多小时。他摇着头说道:“真不明白,你们怎么想起来去那里了?”   夏朗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那地方不干净。”马宝觑着眼睛,望着面前的一座大山。他没有片刻的犹豫,拔腿就往山上走。其余的人也只好跟了上去。   马宝还不忘转回身来拉了曹妤一把。曹妤道了声谢,但小姑娘天生抑制不住好奇心,便问马宝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马宝说道:“这山上啊,解放前被一帮子土匪占着,打家劫舍,什么坏事都干。他们劫了老百姓之后,就带上山去,就算是家人交了赎金,这些肉票也得死。唉,不知道杀了多少人,糟蹋了多少姑娘。”   “后来呢?”   “后来解放了,被政府一锅端了。来,你们留神脚下,这儿有个坎儿。”马宝虽然上了年纪,但是身手矫健,三两步就和警察拉开了距离,有的时候他甚至不得不在前面等着大家。   又过了十多分钟,马宝伸手一指前面的一条山路:“呶,就是那里了。”   夏朗望去,只见在前面有一丛茂密的树木。现在已经到了初冬季节,但这几棵树木尤为苍翠,有的叶子也只是边缘泛黄,一点儿都不像是这个季节的植物。在树木掩映之中,有一座房子。这间房子还不到五十平米,使用红砖建起来的。房门是采用了农村里老式的木门设计。   几人推门进来了。屋子里没有任何的供暖设备,三人都感受到了清晰的寒意。可夏朗还是感觉出来了,这里就是白少燕曾经被囚禁的地方。这些天来,那三张照片他不知道看了多少回,照片上的每一个细节都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脑子里。开门后正对的那堵墙,与照片中一模一样。地面上有斑斑血迹,还有一堆烧过的木柴灰烬,以及墙边上放着那只醒目的铁笼子。笼子的栏杆已经生锈了,但还是不难发现上面有血迹。   夏朗蹲下来,看了看地面上的血。这些血迹呈喷溅状,应该是白少燕被绑匪切断手指的时候留下来的。血迹有断断续续的痕迹,可能是被什么东西挡住了。从痕迹判断,可能是血液喷溅到了绑匪的鞋子上。此外,地上还有一块石头。夏朗手里拿了一条白色手绢,拿起石头看了一下。石头的一面有一条白色的凹陷,像一条细细的白线,痕迹看上去还很新。   夏朗断定,这块石头可能是绑匪造成这样的,会是什么呢?从地面的血迹形状来看,喷溅的血液离地面很近,边缘没有锯齿。   夏朗的脑海中渐渐有了当日的影像:白少燕大声哭喊着,可是在这里,根本没有人回应她的求救。绑匪至少有两人。其中的主犯找来了东西堵住白少燕的嘴。另一个人狠狠地压着她,把她的手掰开,放在了地上……不对,负责压住白少燕的,至少有两个人。   白少燕虽然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女孩儿,但是这时候表现出来的求生欲必定是极强的。这个小姑娘身上迸发出了很大的力气,一个人怎么可能压得住呢?应该是一个人压住了她的身子,另一个人掰开了她握着拳头的手指。   而第三个人,则是举起刀来砍断手指的!那根断指切面不平整,可能绑匪使用的刀很钝,剁了两三次都没能切断这根手指。白少燕无助地哀嚎,她恳求的眼神看向了夏朗这边,希望有人可以救救她。   “来不及了,赶紧,用你手边的那块石头,快啊!”主犯大喊了一声。   这人左右看看,从地上拿起了这块石头。刀子比在了白少燕的手指上,白少燕惊恐地摇着头,她希望自己这样可以让绑匪心软。但是她错了,这群穷凶极恶的畜生,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呢?那人一只脚踩住了白少燕的手指,发声喊,卯足力气把举起的石头砸在了刀刃上!   白少燕痛叫一声,昏死了过去。喷溅的血液溅在了这人的鞋子上。   “夏队。”曹妤叫了一声,打断了夏朗的思路。夏朗回到了现实世界里,他的额头冒出了汗珠子,轻轻喘了两口气:“通知家里了吗?”刚才他全身心投入到了案情重组之中,根本没有注意到周围的环境。   “嗯,已经打电话了。”   “马村长,这间房子以前是干什么的?”   “哦,以前是给专家住的。当时我们这里有个果园,上面给我们派了一个来的大学生,我们寻思人家是城里人,又是果树方面的专家,不能委屈了人家。我就让人盖了这么一间房子,省得他上山下山的。可没想到,房子还没盖好呢,这人就跑了。说是我们这边条件艰苦,他受不了。唉!”说完,马宝就是一声长叹。   一个小时后,李忠柳带着痕检科赶来了,大家都开始忙着取证。夏朗来到了房子外面,他点上了一支烟,坐在了一块山石上望着山脚:绑匪至少有三个人,其中的主犯对这一带环境很熟悉,他甚至可能在这一带居住过……夏朗想了想,看看站在一旁忧心忡忡的马宝。   他身为村长,担心这件事情声张出去影响村子的声誉。   “马村长。”   马宝听见夏朗叫他了,便问道:“夏队长,什么事?”   夏朗递给了他一支烟,问道:“那个果树专业的大学生叫什么名字?”   马宝想了一会儿,说:“好像姓陈,叫……叫……哦对,陈锦涛。”   现场的取证工作持续了两个多小时才结束,在随后的案情分析会上,李忠柳把这些证据做了一个汇总:“现场发现的血迹与白露露的DNA样本进行了比对,证实属于受害人白少燕。另外,现场的那只铁笼子上也发现了白少燕的指纹。脚印方面马家村的村长马宝、夏队等人以外,有三枚脚印目前无法确定。怀疑属于犯罪嫌疑人。”   付如丞听完后,点了两下后,然后眼神看向了夏朗。   夏朗说道:“我和马宝聊过了,马家村是一个小村子,本就偏僻。嫌疑人选择把白少燕囚禁在山上的小屋子里,说明了这三个人之中至少有一个人对周围的环境很熟悉。”   “有怀疑对象吗?”付如丞问道。   “嗯,有一个叫陈锦涛的人。”夏朗拿出了一份资料给付如丞,“农业大学毕业,学的是现代果树护理与栽培专业。他曾经到过马家村指导过果树种植,后来觉得条件苦,就离开了。”   付如丞翻了一下,这个陈锦涛面容清瘦,戴着一副眼镜。难道他会与这件绑架案有关吗? 第二十六章 我是妙言的未婚夫   一大早,在一片朦胧的晨雾之中,一家水果超市的外面有辆轻卡缓缓驶来。   “老舅,今天怎么这么慢啊?”一个戴着眼镜的瘦削年轻人走出了超市。   卡车司机打开车门从车上跳了下来,他嘴里叼着香烟说道:“别提了,遇到雾天就够倒霉了,路上还碰到警察查岗了。你说说,这些交警也真够勤劳的。这一大早上,路上鬼都不见一个,偏偏见到了他们。”   “行啦老舅,咱们做的是正经生意,又没有超载。警察也找不出咱的毛病来。赶紧卸车吧。”年轻人笑着说道。   “唉,倒霉啊!得,卸车。”司机走到了轻卡的后面,打开了挡板。车斗里都是一筐筐的新鲜水果,司机和年轻人配合着把这些水果都卸下了车。年轻人冲身后的超市里招呼了一声,里面出来了两个小伙子推着手推车,把这些水果都拉进了超市。   司机拍了拍身上:“这两天生意怎么样?”   “还行吧。”年轻人很得意,“说不定下个月就得请你一天送两趟了。”   司机哈哈大笑:“那行,你多挣点儿,我也多挣点儿,到时候换辆大车。”   “行啊,咱们就这么说定了!”年轻人也爽朗地一笑。   “对了,你妈说了,让你有空会去看看她。”   “得嘞,忙过了这阵儿吧,周三我下午我回去。”   “好。”司机钻进了车里,“那我先走了,有啥事给家里打个电话。”   年轻人招了招手。顶着晨曦的薄雾,轻卡慢慢驶远了。他转身正要进超市,就听见旁边有人喊了一声:“陈锦涛。”   他疑惑地朝旁边望去,只见朦胧的雾气中走出来了两个人,他纳罕地问道:“请问你们是……”   其中一人拿出了证件:“市公安局的,方便聊聊吗?”陈锦涛清楚地看到,上面的名字是夏朗,职务是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支队长。   “哦,那……那你们跟我进来吧。”陈锦涛带着这两位警察走进了自己的超市里。这家超市规模并不大,一百二十多平的面积,堆满了各式各样的水果干果。员工们正忙着卸货。三人来到了超市后面的一间屋子里,这里有一张桌子,一张床,还有一台布满了灰尘的电脑。   陈锦涛抓起了桌子上的香烟,给二人递烟。夏朗两人都推却了。陈锦涛把这盒香烟放回了桌上,问道:“二位警官,你们找我什么事?”   夏朗开门见山:“你有没有去过马家村?”   陈锦涛点了点头:“去过啊。”他主动说道,那时候自己刚毕业,服从学校里的安排,也是为了让自己的履历更好看一些,便去了马家村扶贫,为将来自己考公务员做好准备。可是这个年轻气盛的年轻人没有想到,马家村的条件竟然会那么艰苦。尤其是村子里的壮年劳动力都去了城里打工,剩下的只有一些老人和孩子了。   陈锦涛满腹牢骚:“这些老人有的一辈子都没走出过大山,我讲的那些东西他们根本听不懂,理解能力差。再加上谁家有个什么体力活儿,都让我去。我要是不去,他们就说什么大学生不懂事,白读这么多书了。可是我凭什么去干那些活儿啊?我是来扶贫的,又不是来做苦力的。有人说我心气儿高,可我这也是没办法啊。穷山恶水出刁民,我总算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夏朗问道:“所以你就离开了?”   “嗯,我想明白了,我宁可不考这个公务员,也不愿意去给他们擦屁股了。这不是嘛,我自己开了一家水果超市,虽然辛苦点儿吧,但好歹也是自己的买卖。旱涝保收呗!”   “你认识白露露吗?”夏朗不再兜圈子了。   “你们……”陈锦涛也看过那则新闻,他愕然道,“你们该不会是怀疑我吧?”他说完这句话后,竟然笑了两声。   “在马家村的山上,我们发现了一栋房子,村长马宝说那是为你建的。在房子里,我们发现受害人的血迹,你怎么解释?”   “这……我……我冤枉啊!”陈锦涛的情绪很激动,“他们给我建了一栋房子是不假,可目的就是为了让我留在那山上。你们不知道,那山上过去死的人太多了,村民都说这山上不干净。他们平时都没什么人来的,让我留下来帮他们看着果园,我哪有那么傻啊!那房子我一天都没住过。”   夏朗询问了一下案发时间,陈锦涛在哪里。   他如实回答说自己在店里,有这些店员给自己作证的。   陈妙言坐在了办公室,接到了沐卿悦的电话。沐卿悦问她那天对林冠辰说了什么。   陈妙言冷笑道:“怎么,你是要跟我算账吗?我先跟你算一算吧,你怎么能把我的地址告诉给他呢,你知不知道这样我有多难堪啊?”   “啊,他……他和你说什么了?”   陈妙言叹了口气:“还能说什么……”   沐卿悦明白了,她顿感很气愤:“这个林冠辰,也太不靠谱了,是他再三保证不会骚扰你的,我这才……妙言,对不起哦,是我不对。”   “唉,算了,跟你没关系。卿悦,你代我转告他吧,我不想再见他。”   “好。”沐卿悦沉默了一会儿,问道,“那个……你和夏朗没事吧?”   陈妙言笑了一下:“没事啊。”   本以为这件事情可以告一段落了。晚上,陈妙言下班回家,她刚走出来单位门口,便又见到了林冠辰。他今天换了一身休闲的装扮,一看到陈妙言,他的脸上便绽放出了笑容,还温柔地叫了声:“妙言。”   陈妙言大惊,她没想到,自己已经让沐卿悦传话了,可他还是会厚着脸皮来这里。陈妙言扭头就走,权当是没有看到。   林冠辰几步便追了上来,拽住了她的手臂:“妙言,你……”   “你放手!”陈妙言使劲挣脱开,“林冠辰,你不要这个样子好不好?我不想再见到你啦!”   林冠辰松开了手臂:“我知道,你不想看见我。但是……但是这恰恰说明你心里有我,对不对?”   陈妙言冷笑了两声。   “你担心见到我的次数多了,你就会重新喜欢我,是不是?”   陈妙言转回身来,看着他不由笑道:“林冠辰,我们认识很久了吧?我还是第一次知道你这么的自恋,我说过,我们不——可——能!”   “妙言,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   “妙言。”正在这时,夏朗忽然往停车场的方向走了过来。陈妙言看见他之后,连忙小跑到了他身边,两只手挽住了他的手臂:“你怎么来了?”   夏朗轻轻一笑:“正好下班,不是说好一起吃晚饭的吗?”   其实根本没有这回事,但是陈妙言很快会意了,夏朗是来帮她解围的,他一定看到了刚才的那一幕。陈妙言深吸了一口气,微笑着说:“好啊,我们走吧。”   对于站在原地的林冠辰,丝毫不予理会。林冠辰的眼神中渐渐出现了怒气。   孰料,夏朗却扭头看着他,问道:“这位仁兄怎么称呼?”   陈妙言有点儿惊慌,没想到夏朗会主动问起。   林冠辰努力挤出了一个微笑:“你好,我是妙言的……老同学,林冠辰。”说着,他伸出了手。   夏朗也伸手和他握在了一起:“巧了,我是妙言的未婚夫,夏朗。”当两人的手握住后,夏朗明显感觉到了对方的手很用力,似乎透着一股戾气。 第二十七章 刚才绑匪来电话了!   其实严格来讲,夏朗和陈妙言现在还没有订婚,也不是她的未婚夫。但夏朗故意这么说,并且把未婚夫三个字咬得很重。   林冠辰的眼神中透着微微的怒气,但很快就消失了。他笑了一下说道:“久仰大名。”   夏朗却不客气地说:“是吗?不过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林先生的名字呢。”说完,两人松开了手,夏朗轻轻揽住了陈妙言的肩头:“走吧,我们去吃饭了。”   看着两人亲昵无比,林冠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眉头渐渐皱在了一起。   夏朗和陈妙言来到了健民路的小吃摊上,买了几样吃的,边走边吃,来到了上次的那条江边。回想起两人正式在一起的时候,恰好是在这条江边。还是那张长椅,夏朗三两口吃完了烤冷面,丢进了垃圾桶里。他点上了一支烟,细细地品着,眼神望着倾洒满了月色的江边。   陈妙言见他目光深邃,沉默了片刻后问了一句:“难道你没有什么问题想问我吗?”   夏朗笑了:“如果你想跟我说的话,不用我问你也会说啊。”   “夏朗,我……”陈妙言犹豫了片刻后说了出来,“他是我前男友……”   夏朗诧异地望着她。   “怎么了?”陈妙言担心他会生气。   “啧啧啧,你没说实话啊。你前男友是岑熙啊,是前前男友才对吧?”   陈妙言没想到夏朗这个时候还在开玩笑,她生气地打了他一下:“哼,我不说了!”   “别啊,我错了,你就说吧。”   陈妙言这才缓缓说道:“我们是高中同学,后来大学的时候我们也在同一家学校里,但不是一个专业。那时候……我们在一起了。”说罢,她悄悄打量了一眼身边的夏朗。   夏朗只是端起了手边的饮料喝了一口,没有任何的表示,仿佛他在倾听着别人的故事。   “我们在一起两年多,后来他出国读书,我们就分手了。”陈妙言轻轻拉住了夏朗的手,深情地说道,“我不是想要向你隐瞒什么,只是……只是我不想让过去的不开心影响到我们。”   “就这些?”   “嗯……”   “唉,”夏朗叹了口气,“真没劲,我以为什么事呢,谁还没个前任啊?你说得对,这些都过去了,没必要让这件事影响到我们。”   陈妙言的心情终于好转了,她挽住了夏朗的胳膊,头轻轻靠在了他的肩膀上:“谢谢你。”“谢我什么?”   “谢谢你没有生气啊!”   “哈哈,你可太小看我了。我没有生气不是不把你放在心上,而是我绝对地信任你。话说,你也舍不得我这么好的男朋友,对不对?”   “切,自恋!”陈妙言坐直了身子,甩开了他的胳膊,“好了,该你了。”   “什么?”   “老实交代,你的前任是杨小雅,前前任是谁?”   夏朗怔住了。   “喂,不要装傻,快说!”陈妙言指着他的鼻子严令道。   夏朗笑着摇了摇头:“不能说,免得某人吃醋!”   “你说谁吃醋?说谁吃醋?”陈妙言说着,去呵他的痒。吓得夏朗连连讨饶。   第二天,夏朗到了单位。韩笑报告了有关于马家村的调查线索:“根据沿途的录像显示,绑架了白少燕的那辆银白色面包车正是驶往马家村的。不过马家村没有监控,目前来看还是没什么收获。”   夏朗问道:“目击证人呢?”“还没有发现。”   夏朗从他手里接过来了资料翻开看了看,狐疑道:“面包车去了就没有回来吗?”   “没有。”韩笑答道,“怀疑可能是辆外地车,或者是被绑匪销毁了。”   夏朗沉吟说道:“在事发后,记者闻风而动,绑匪知道一定是惊动了警察了。尤其是他们一开始就选定了这么隐蔽的一个地点,一般是不会轻易移动白少燕的。可是为什么我们找过去的时候,白少燕会不见了呢?”   韩笑仔细想了一下,突然周身一颤:“夏队!”   夏朗已经猜到了他想的是什么,说道:“应该不可能。”他想到了那一晚,绑匪在电话里对他说,白少燕是绑匪手里的筹码。既然是这样的话,白少燕目前看来还应该是安全的。   正在这时,夏朗的手机响了,他马上接通了:“喂?”   “夏队,我是关超然。刚才绑匪来电话了!”   在南天立交桥上,韩笑给夏朗点上了一支烟:“夏队,还是你行啊,懂得用调虎离山之际,让司机开着白露露的车离开,引开那些记者,要不然这次就麻烦了。”   夏朗却没有把这件小事放在心上,他问道:“别得意,记者不知道,绑匪早就知道了。”   “啊?”   夏朗心里很清楚,绑匪已经知道有警察调查这件案子了。他还是要铤而走险约白露露交付赎金,真是一个胆大包天的家伙!   二十多分钟后,白露露的车缓缓驶过来了。她慢慢停靠在了路边。夏朗和韩笑密切注视着。在白露露的后面,还停放着一辆私家车。夏朗知道,那是自己的同事。他让韩笑打电话,通知那辆车离开,以免引起绑匪的怀疑。   就在那辆车启动的同时,白露露从车上下来了。她的手机响起,她举着手机走到了桥边望着下面。   “夏队,有情况啊,绑匪该不会让白露露把钱扔到桥下吧?”   夏朗注视着情况,说道:“没什么,这招不新鲜了。去年省城宫氏集团的千金宫若水被绑架,绑匪用的就是这一招,只不过那时是在高速公路上。放心吧,下面我也安排了人了。”   韩笑由衷地叹服:“夏队,还是你高啊,要不谁能想到这些啊?”   “别说这些了,白露露又上车了,看来是更换了交易地点了。”他拿起了手台:“大家注意,绑匪更换了交易地点了。白露露马上下高架,四组挂上去,五组准备。”   “妈的,这绑匪也太狡猾了吧?”   这时,关超然联系夏朗:“夏队,下一个地点是森林公园。”   那里绿植面积很广,树高参天,确实是一个藏匿的好地方。夏朗随即让韩笑先开车抄近路到了森林公园,提前在这里等候了。   森林公园是离火市绿化工作最到位的一家公园,落成还不到五年,设备等都还很新,这里也成为了市民们心中最喜欢的一座公园。只是现在不是周末,也不是休息的时间,公园里没有多少人。夏朗和韩笑一进去后,就兵分两路。夏朗留在门口,注意观察可疑的人。   而夏朗则进入了公园深处,这一路上,他只看到了两三个老人,以及一对年轻情侣。走了二十多分钟,韩笑打来电话:“夏队,白露露来了,可刚走到门口又走了。”   夏朗叹了口气:“这次的地点是哪里?”   “汇龙商厦。”   夏朗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心中隐隐感到了一丝困惑。但他还是和韩笑到了那里,奈何晚了一步。汇龙商厦位于市中心,交通拥堵,人流密集。当夏朗两人赶到后,白露露已经奔赴下一个地点了——离火市国际酒店。   接下来,是天下第一城饭店,然后是蓝天幼儿园……短短半天的时间,夏朗就像是被人握住了线的风筝,无头苍蝇似的乱撞,竟一连更换了十二次地方!   “停车!”夏朗忽然大吼了一句。   韩笑急忙靠边停住了车辆,他疑惑地问道:“夏队,怎么了?”   “我们可能被耍了。” 第二十八章 在东海府!   韩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绑架案一般都是这样的流程啊,即便绑匪一再更换地点也要跟下去,因为这是最笨却也是最保险的办法了。“夏队,你的意思该不会是不让我们跟了吧?”   “不。”夏朗只是说了这一个字,他便闭口不言了。他慢慢闭上了眼睛,仔细思索着今天发生的这些事情。他的直觉告诉他不那么简单,可又想不起来任何的纰漏。整件事情的发展就像是一台高速运转的机器,看似一切正常,可夏朗总觉得哪里不对,似乎少了关键的一环……哪里呢?问题出在了哪里?   韩笑见他这样,不敢说话,始终在旁边沉默着。悄悄打量着自己的队长。有的时候,刑警这一行也是要靠天赋的。像夏朗这种闭着眼睛想一会儿就能得到答案的,他还是第一次见到。韩笑也是警校毕业的,身边警察的亲戚朋友一大把,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能人呢!   猛然间,夏朗一下子睁开了双眼,凛然说道:“干!我们上当了,快,让人拦住白露露!”   韩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他还是执行任务了。   白露露驾驶着车子行驶在路上,她看了一下后视镜,警方的车子还在紧紧地跟着。可就在一瞬间后,那辆车子突然加速,不但和白露露的车并驾齐驱,那个驾驶着车的警察更是打开了车窗,喊道:“白老师,停车,快停车!”   白露露听到这话,非但没有踩下刹车,反而加速要摆脱警方!驾驶着私家车的警察也急眼了,他拿出了警灯悬挂在车顶,响起了警报声,周围的所有车辆见到这一幕纷纷避让。警察开着车贴了上去,猛然超过了白露露。方向盘一转,整辆车横亘在了白露露的车前。   白露露就这样被逼停了。她气得下了车,怒吼道:“你干什么,我要去救我女儿啊!你不能拦着我!”   “白老师,你先别激动。我这是奉命行事,是市局的夏支队让我这么做的,有什么问题等他来了你问他好了。”警察正色说道。   一听到夏朗的名字,白露露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慌乱。   很快,夏朗和韩笑就赶来了。他下了车就来到了白露露面前:“白老师,你是不是私下和绑匪联系过了?说!”他最后一声怒吼。   白露露吓得周身抖了一下,眼神躲避着,但还是没有回答夏朗的问题。   “真正的交易地点是哪里?”   白露露还是沉默不语。   夏朗心急如焚,他担心白露露不相信警方,私下将赎金交给绑匪。那样的话,白少燕必定凶多吉少!   “白老师,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你快说,真正的交易地点是哪里啊?!难道你想让白少燕死吗?”   提到了女儿,白露露的态度才终于转变了,她可怜巴巴地说道:“夏队,夏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说过,少燕会平安归来的,她会平安归来的!”   夏朗咬着牙说道:“不错,我是说过这话,可这一切的前提是你要配合警方的工作。可现在呢,你背着警方私下和绑匪联系,非但救不了你女儿,还很可能会害了她啊!”   旁边的韩笑也一样心急如焚:“白老师,你赶快说实话,现在还来得及。”“是……是在东海府!”   “什么?!”夏朗没想到,绑匪选择的交易地点竟然会是在白露露的家中。   原来,自从那次发现警方的行踪后,绑匪就再也没有联系过白露露了。但这不代表他们放弃了索要赎金。前天晚上,胡景儿的手机接到了绑匪的电话,绑匪警告说她不要把这件事告诉警察。从那开始,绑匪几乎都是通过胡景儿这个中间人联系白露露的。   夏朗马上叫所有人火速返回东海府,同时留守辖区分局的人立刻赶往那里。   在车上,白露露说出了实情:“昨晚,绑匪又联系了景儿,让她转告我,说今天他会打电话给我,让我带警方离开……”   夏朗气得狠狠拍打了一下方向盘:“操!”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狡猾的对手呢,竟然可以把警方耍得团团转。   足足花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间,这批人才回到了东海府。一进门,就看到了郝经理满头大汗地跑过来:“哎哟,夏队长啊,你们可算是回来了,刚才出大事了!”   “怎么了?”   “你们走后没多久,大批的记者就涌进来了,看样子少说也有百八十人。”   夏朗明明让人把记者都引开了,哪里来的记者?他皱眉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郝经理拿出白手绢擦着汗:“这种事情我怎么敢开玩笑呢?我让我的保安全都冲上去了,可根本挡不住啊!”   夏朗觉察到了不妙,他立刻拔腿跑进了白露露的别墅中。一进去,就看到了坐立不安的胡景儿。她的神经有点儿紧张,两只手搓着。看到夏朗来了,她也愣住了:“夏队,你们……”   “绑匪呢?”夏朗质问道,可是胡景儿已经傻掉了,她也不晓得夏朗为什么这么快就知道了这件事。   “我问你绑匪呢?!”夏朗大声吼道。   胡景儿低下头去不说话了。   夏朗气得指着她:“胡景儿,我告诉你,白少燕有什么好歹,你难辞其咎!”说完,他又跑进了白露露的房间里。他记得,白露露装钱的几只大箱子全都放在了这里,可这时候,箱子已经空了。夏朗气得跺了一下脚,又跑下了楼。   白露露和一众警察全都回来了。夏朗还没有完全跑下楼梯呢,就大声喊道:“笑,查监控!”   “是!”韩笑应声而去。   “胡景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快说!”夏朗冲她喊道。   白露露走过来,泪眼婆娑:“景儿,你就说了吧,夏队……夏队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胡景儿双手掩面,呜呜痛哭:“我……我是为了帮少燕啊!”   原来,今天等白露露和警察离开后,她一直心神不宁的。因为她知道,绑匪让白露露带着警察离开,很可能出现在家中来拿赎金。到时候说不定可以见到白少燕呢!胡景儿那时候的心情既激动又忐忑。   但是事情的发展远远超乎了她的预料,因为很快,她就听到了屋外传来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听声音像是很多人跑来了。她想出门去看,还没有到门口呢,就见有近百名记者扛着摄像机、举着相机、握着话筒向这边跑来。   “胡女士,请你就白露露女儿被绑架发表一下意见吧!”   “白露露是不是准备向绑匪妥协了?”   “请问警方针对这件事情是怎么布置的?目前有没有白少燕的下落?”   这些记者守候这么多天来第一次能够有采访的机会,虽然面前的这个人不是白露露,但胡景儿与她朝夕相处,也能提供一定的新闻价值了。   胡景儿想要关门,可是这些记者被警方摆了一道儿,其肯善罢甘休?他们毫不客气地闯进了屋子里,有的人更是开始四处拍照了。   胡景儿大惊,她喊道:“你们这是干什么?都给我出去,要不我报警了!”   有人高声喊道:“报警?我们被警察耍了,正要找他们算账呢!”   “就是,法不责众,我们这么多人呢,警察就算是来了也拿我们没办法的!”所有人群情激愤,大声叫嚷。   胡景儿恳求着说道:“好,你们……你们问吧,能回答的我尽量回答,可是有一点,半个小时后你们必须离开!”   记者们当然求之不得。当胡景儿应付完这群记者后才发现,存放在白露露卧室中的赎金竟然不见了! 第二十九章 犯罪侧写   五百万美金折算成人民币,足足装了几只半人高的箱子。凭借一个人的力量,不可能把这些钱全都带走。唯一的解释是团伙作案。这些人趁着记者闹哄哄的,胡景儿无措之际,上了楼。他们在白露露的卧室里找到了赎金,在半个小时内席卷一空。   “胡小姐。”夏朗问道,“当绑匪向你提出这个要求来的时候,你为什么要答应?是不是绑匪给了你某种信息,说白少燕还活着?”他心中断定,如果没有这个明确的信号,胡景儿绝不敢私自做主。   果然,胡景儿点了点头。她说道:“绑匪来电话让我按照他说的去做,白老师让我问问绑匪,少燕最好的朋友是谁。绑匪很快挂断了电话,过了没多久便打过来了,他说了一名字。他说对了,所以我和白老师都觉得,少燕应该活着。这才……”   夏朗点点头,一切都和他猜想的一样。随后,他又去了保安的监控室。韩笑正带着人检查监控视频,扭头看到了夏朗:“夏队。”   “怎么样?”韩笑叹了口气:“你自己看吧。”夏朗坐在了监控显示器的前面,韩笑让人调出来监控。画面中,近百名记者蜂拥而至。郝经理手忙脚乱地指挥着保安挡住他们。可是保安只有五个人,根本挡不住这么多的记者。更要命的是,这些记者大部分携带着背包和装有其他器材的包包,每个人都有机会带走那些钱。   而胡景儿当时更是方寸大乱,根本不记得有人上过楼。场面那么乱,她也分不清楚谁是谁了。   看来,只有从这些记者身上找到突破口了。   晚上,打开手机上的新闻APP,头条的娱乐新闻仍然是白露露的女儿被绑架一事。相比于前几天,这次爆出了更多的内容,甚至连白少燕被绑架的监控视频都有了。这群记者还真的是神通广大。在胡景儿的交涉下,他们也有了更多的“内幕消息”。有的媒体还煞有介事地分析起了这件案子。   夏朗正在冥思苦想之际,手机响起来了。他拿起来一看,激动得差点儿跳起来,急忙接通了:“喂,学长。”   打电话来的正是省公安厅刑事侦查处的副处长毕炜。毕炜在电话那边问道:“夏朗,你这工作不到位啊,大明星的女儿在你的地盘被绑架了,游厅让我问问是怎么回事。”   “唉,”夏朗叹了口气,“别提了,我正为这事发愁呢。”接着,他把案件相关的细节都告诉给了毕炜。他知道,自己这位学长是难得的刑侦破案专家,要不也不会受到公安厅游厅长的器重,一纸调令让他火箭蹿升了。   毕炜听后,沉思了一会儿:“这样吧,你把这些资料传真给我。”   “好。”有一个人帮忙参详,总比自己在这儿毫无头绪得好。而且毕炜精通犯罪侧写,一件案子到他手里总能迎刃而解。夏朗给自己倒了一杯浓茶。   半个小时后,毕炜再次打来了电话,夏朗急忙接通了:“喂,有线索了吗?”   毕炜在那边平静地说道:“犯罪分子至少有三个人,其中一个是记者,而且在圈子里小有名气,年龄在三十岁到四十岁之间,曾经采访过白露露。这个人出身卑微,身材不错,注重自己的外表,是一个很有心计的人。他在工作的时候很卖力,想凭借自己的努力当上领导。”   夏朗听完毕炜的分析后,沉默了片刻。   “我知道的就这些了,你抓紧时间吧。”   “那白少燕呢,她现在是安全的吗?”   毕炜说道:“在今天下午之前还是,但是现在绑匪拿到了赎金……我也不能确定。不过你可以派人去找一下,我建议你围绕市里一些经济发展落后的地方展开搜索,但是一定要快!”   随后,毕炜也道出了自己描绘犯罪嫌疑人的原因:“因为只有记者,是最容易靠近白露露的。他们可以轻易找到白露露的联系方式,而我说这个人在圈子里小有名气,是因为他可以煽动同行冲进东海府,可见他还是有一定威望的。至于身材不错,注重自己的外表,是出于职业的需要,但也是为了伪装他自己。想凭借自己的努力当上领导,这一条我也是根据这宗绑架案分析出来的。绑匪为了要钱不假,但他也很可能是想搞个大新闻,自己掌握一手材料,借机会往上爬!”   “那白少燕被藏匿的地点呢?”   “这个就更简单了。在一个人正常的感情世界里,对小时候的生活环境会有一种依赖感,会产生一种绝对的信任感和安全感。他肯定会把白少燕藏身在嫌疑人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   “你是说,嫌疑人是离火市本地人?”   “他认识你,知道你是干什么的,还可以指挥着你们在离火市的范围团团转。他不是本地人,难道我是啊?”   夏朗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有毕炜这番分析,他的心里莫名安静了许多。挂断了电话后,他马上召集大家开会,在会上圈定出了几个搜索范围。离火市近几年经济形势大好,飞速发展。但是一个地方总存在着经济发展不平衡的状态,目前离火市的经济格局以西部和南部优先。北边和东边稍微落后。所以这一次,警方重点的排查目标就是北苑区和东胜区,尤其是以老胡同、窝棚区为主的地方。   另外,夏朗让韩笑和穆奇二人去调查一下那些记者,看看是谁煽动记者进入东海府的。   很快,市局、辖区分局及派出所,数队警察浩浩荡荡地出发。夏朗更是亲自带队来到了东胜区的一处胡同。这一带都是解放初的老建筑了。居委会的彭大妈走过来介绍着情况:“以前就说要拆掉这里的,政府当时还给了不老少的钱,按人头也能分到房子。这本来是好事吧?可偏偏有那么一户人家坐地起价,政府那边规划的一看,得,按照他们提的要求啊,还不如绕过去呢,还能省钱。”   夏朗抬头看到,周围也有几幢高楼大厦。而被挤在中间的这条胡同多年经手风吹雨打,像一个日薄西山的老人,和周围的风格格格不入。   彭大妈继续说道:“这才叫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汤呢,他们一家子人后来求着人家,说价格还可以商量。政府的人根本不吃这一套,你们愿意在这儿住着那就住着吧。要说我啊,也是活该!”   “你刚才说一家子,这人姓什么?”   “姓林,不过他们早已经不住在这儿了。”彭大妈带着警察走进了胡同里,继续说道,“这户人家啊,原本也是个本分人家,可日子过得太穷了。小的时候,吃了上顿没下顿,还得靠着周围的邻居接济着。后来这里盖了这些高楼,他们家连阳光都进不来,等家里的男人病死了,剩下的母子俩也就搬走了。”   胡同里的地面上都是尿液和遍地的垃圾,味道着实难闻。夏朗都不禁捂住口鼻,皱起了眉头:“这家男人是病死的?”   “对,原来是做裁缝的,后来生意不好做了,去给人扛活儿了。上了岁数就检查出得了尿毒症,家里没钱治,只能从医院抬回来了,天天躺在床上。熬了几年,这人就没了。当时人们都说,死了好,死了不用遭这份儿罪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彭大妈想了想:“都有七八年了。” 第三十章 夏队,我谢谢你   夏朗这一路走来,注意到了周围除了一户还有人家外,都人去楼空了。显得这一带很是荒凉。胡同里连个路灯都没有。大家只能是打着手电筒来照明。   走了差不多有五十米的距离,看到胡同的尽头有一户人家,只是铁将军把门。绿色的铁门上挂着锈迹斑斑的铁链,上面还有一把大锁。   彭大妈伸手一指:“就是前面那户人家。”   夏朗等人走过去后,用手电照了照。发现用来锁门的铁链上面有锈,但是那把锁却很新。夏朗心头一颤,扭头对大家低声说道:“我翻进去看看。”   “夏队,还是我来吧。”   夏朗摇了摇手,示意他们不要说话。他后退了两步,抬头看了看。这种胡同里的墙都不高,一名警察弓着腿,双手交叠放在了膝盖上。把夏朗托了上去,夏朗两只手扒住了墙头,胳膊一用力,抬腿踩在了墙上。   院子里寂静无声,屋子里也没有亮灯,不知道有没有人。夏朗深吸一口气,翻身扒着墙头慢慢让身子垂下去,一松手,悄无声息地落了地。这一次出来,所有警员都没有配枪。夏朗私下里看看,从院子里抄起了一根生锈的钢管,蹑手蹑脚地靠近了屋子。   他借着月色看了一下门把手,上面没有灰尘,像是最近有人来过。他侧耳倾听,屋子里什么动静都没有,应该是没有人在。夏朗松了口气,他拉开了房门,随着“吱——呀——”一声响动,屋子里突然传来了“呜呜呜”的声音,是一个女孩子!   夏朗大喜,他打亮了手电筒照过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客厅,这里不见一人。客厅的西边有一间房间,他急忙跑过去,看到屋子里只有一个女孩子,她双眼被蒙住了,嘴巴被胶带封住,两只手背在身后,锁在了暖气管上。夏朗看到这个女孩子的左手小拇指断掉了,只是用铁丝拧在了伤口的地方简单止血。   女孩子很惶恐,“呜呜呜”地叫着。   夏朗急忙安抚道:“白少燕吗,你不要怕,我是警察。”说着,扯开了她的蒙眼布。   白少燕出落得和她的妈妈一样漂亮,这个涉世未深的女孩儿一双眼睛中写满了恐惧与不安。她似乎并不相信夏朗所说的话,拼命挣扎着。夏朗不得不拿出了证件:“我真的是警察,我是来救你的。”白少燕终于不抗拒了,她看到那张警官证,泪水扑簌簌流了下来。夏朗急忙打了一个电话,通知所有人进来。外面的警察早就严阵以待了,他们找来了液压钳,剪断了锁链,一拥而入。   白少燕终于得救了,这个女孩儿乍一看到这么多人,显得有点儿害怕,她浑身都剧烈地抖动着,两只手死死地抓住了夏朗的胳膊,眼神回避着众人。   夏朗轻声安抚了她几句:“少燕,你不要害怕,这些都是我的同事,大家都是来救你的。”很快,他就转身对许成道:“大成,你先开车送白少燕去医院检查;另外,叫痕检科……”没想到,白少燕听到这话后,忽然躲在了夏朗的身后,面对走上前来的许成,她很是害怕。   看来,白少燕被绑匪伤害得很深,她现在可能患上了创伤后应激障碍。夏朗看到她这样,对许成说道:“算了,还是我带她去医院吧。你联系老李那边好了。”   “是。”   夏朗又叫了分局的两名女警,跟自己一起送白少燕去医院。白少燕的左手小指被截断,毫无人性的绑匪只是简单做了一个处理,必须尽快救治。   到了医院后,夏朗松了一口气,等白少燕被送进急救室后,他这才发现,原来自己身上已经染上了白少燕的血迹。在被囚禁的这段日子里,她几乎每天都要遭受绑匪的毒打,以致遍体鳞伤。夏朗叮嘱两名女警尽到看护职责。   他则来到了楼外,坐在台阶上点了一支香烟。绑架案成功营救出了受害人,案子算是完成了一半儿。连日来的忙碌积攒下的疲惫,像是一座大山似的压了下来。夏朗也顾不得自己的形象了,他坐在了地上,靠着后面的台阶,抬头望着璀璨的星空。白少燕终于平安脱险了,他吐出了一口烟雾,也驱散了不少焦虑。   而就在这时,他看到停车场的方向跌跌撞撞跑过来了几个人,奔跑在最前面的正是白露露。后面紧跟着曹妤。可是这个二十多岁的小丫头,竟然跟不上白露露的速度。   “夏队,白少燕是救出来了吗,是不是救出来了?”白露露眼含热泪,跑到了夏朗的跟前问道。尽管她一听到曹妤说女儿平安获救就赶来了,但她还是想要得到面前这位警官的亲口证实。   夏朗想要站起来,却浑身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他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夏队,我谢谢你,真的太谢谢你了!”说罢,白露露做出了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举动,她竟然屈膝跪在了夏朗的面前。   夏朗赶紧手忙脚乱地搀扶她:“白老师,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快起来啊!”曹妤、胡景儿等人也急忙上前,扶起了白露露。   夏朗安慰她说道:“少燕目前安全了,回头我会派人保护她的。但是经历了这件事情,她的心理肯定会有阴影的。最好联系一个心理专家帮她看看。”   白露露已经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了,她捂住嘴巴,热泪盈眶,不住地点头。   “她受了伤,正在接受治疗。曹妤,你带白老师进去等着吧。回头你和分局的同事留下来。”   “是。”   此时,已经是凌晨了。夏朗抽完了一支烟,慢慢站起来,把踩灭的烟头丢进了垃圾桶里。而在这时候,他的手机响了,低头一看,是毕炜打来的。   “喂,案子怎么样了,有没有收获?”毕炜一上来就迫不及待地问。   夏朗轻松地一笑:“还是你厉害啊,我们已经成功救出白少燕了。”   电话那边的毕炜也长舒了一口气:“那就好。”   “你要是能早点儿告诉我就好了。”   “你别不知足,要不是今天看了你的卷宗,我也想不到这些。行,案子破了就好,明天我跟游厅也有个交代了。哦对了,欠我一个人情啊!”   “都是同行,不用算得这么清楚吧?”   “什么话?破了这么大一个案子,你小子怎么也得立个三等功吧?这军功章有你的一半,也有我的一半啊!”毕炜笑着说道。   “好好好,我认了,谁让你是领导呢!”   和毕炜打完了电话后,夏朗就离开了。他要赶紧回东胜区那边,看看老李的痕检科有没有什么收获。等他回到现场后,老李带着人还在忙碌着。   “怎么样?”   “提取到了几枚脚印,但具体情况还要回去做进一步的比对。”   “指纹呢?”   “目前还没有发现。这帮人做事似乎很谨慎,在一些地方发现了手套纤维,应该是戴着手套来作案的。”老李的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夏朗拍了拍他肩膀,以示鼓励。   这时候,韩笑也打来电话了。他们那边已经查出来了,下午煽动记者的人是一个老熟人了,娱乐星记的记者卢元生! 第三十一章 老子没犯法!   在市局的审讯室里,卢元生被两名警官押进来了,他双手戴着冰凉的手铐:“你们这是干什么?我可是记者,你们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要告你们,我要写文章抨击你们!”他一边声嘶力竭地喊着,一边拼命挣扎。   “卢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卢元生听着这个声音有点儿耳熟。审讯室里的窗户被厚厚的窗帘挡住了,也没有开灯。他只看到了有两个人坐在了审讯桌的后面,其中一个人手里还夹着一支香烟。卢元生慢慢走过去,想要看清楚。   那人打开了桌子上的灯:“怎么,这么快就不认识我了吗?”   突如其来的光让卢元生一度睁不开眼睛,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适应了,定睛一瞧,这个人正是夏朗。   “夏队,你这是什么意思?”卢元生很气愤,晃着手铐,“我已经说过了,白少燕被绑架跟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为什么把我带到来这儿?”   “卢先生,你先不要激动。如果每个人都说自己是冤枉的,我们警察就相信了,那还查什么案呢?”   卢元生被两名警察拽到了另一边,摁着他的肩膀让他坐在了审讯椅上,然后锁上了前面的那条横杠。   夏朗让这两名同事出去了,问道:“卢先生,我们开始吧,是你自己说呢,还是我们费点儿事?”   “我听不懂你说什么!”卢元生的脾气很不好。   夏朗哂笑一声:“那我先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吧,你想先听哪个?”   卢元生气愤地看着他,并没有说话。   “OK,那我就先说对你有利的消息吧,绑匪已经顺利拿到赎金了;不过对你而言还有一个坏消息,白少燕已经成功被我们警方救出来了。”   “这……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说过了,我没有绑架白少燕,我也不知道你们在搞什么鬼!”   夏朗皱起了眉头:“如果跟你没关系的话,你昨天为什么要煽动记者闯入东海府呢?”   卢元生愣了一会儿,说道:“那还不是你们警察耍我们这些记者吗?你们让人开着白露露的车出来,我们就跟上去了,谁知道后来发现车里的人不是。我回来后很气愤,大家都生气啊。有人说,白露露可能趁我们离开的时候就走了。我一着急……就干脆提议进去看看。”   夏朗之前也曾经调查过卢元生了,并没有作案时间。他思索了片刻,说道:“到底怎么回事,你仔细说说。”   卢元生这才缓缓道出了事情的经过:昨天下午,一见白露露的车开出来了,守候在外面的记者全都上车跟了上去。大家跟着那辆车行驶了20多分钟后,记者群里有人说话了:“不对啊,怎么这么长时间了也没见白露露停车啊!”   又有人说道:“还真是,白露露出来应该是交付赎金的,可是这一次没有警察跟着。”   前面说话的那个人说了句:“我上去看看。”这时候,后面的一辆车突然加速,冲到了白露露的车的前面。过了一会儿,这人在群里说话了:“坏了,我们上当了,车里只有一个男的,白露露根本没有在!”   所有记者都气得直骂街,大家纷纷掉头,返回东海府。   来到了东海府的门口,一群人垂头丧气的。有几个人站在了远处聊着天,大家连续蹲守了几天了,都没什么收获。这时候,抽烟的那群人有人喊了一句:“对啊,说不定白露露趁咱们离开的时候去交赎金了,这是警察安排的调虎离山啊!走,我们进去看看!”   卢元生听到这句话,也马上振臂高呼:”白露露可能已经走了,我们得进去看看!“话音未落,引起了大家的响应。   近百名记者扛着设备浩浩荡荡地进入了小区里。   东海府的物业郝经理,吓得腿都软了,赶紧叫了五个保安来。可这些保安根本挡不住愤怒的记者,这些人还是闯进了白露露的家里。但到了那里一看,只有白露露的助理胡景儿在,其他人都不见了。胡景儿为了避免事态扩大,安抚了大家几句,回答了几个问题,这件事情才算罢休了。   夏朗听完后久久不语,卢元生的讲述和之前郝经理、胡景儿等人所说的情况差不多。他问道:“你说在你之前有人就说要进去看看了,这人是谁?”   “宁抚远,是《离火市晚报》的记者。”   既然能说出准确的人名,似乎可以证明卢元生是清白的。但夏朗还是心存疑虑:“你是娱乐圈有名的记者,怎么会认识离火市晚报的人?”   卢元生叹了口气:“这人原来也是在大报社混得,可惜脾气太臭,得罪了同事又顶撞领导。要不是他真的有两下子本事,也不会还有单位肯要他了。我劝你们要是和他打交道,小心点儿的好。”   夏朗让旁边的韩笑打开了卢元生的手铐,说道:“卢先生,在我们查清楚这件事情之前,你不能离开,我们有权拘留你。”   “真的和我没关系呀,我该说的都已经和你们说过了。”   “我知道。但是警察办案讲究的是证据,如果证明你是清白的,我们马上放人。不过……我有一件事情拜托你。”   “什么事?”卢元生有点儿意外,没想到这位名声在外的刑侦支队长也有求他的时候。   “我要你炒热白少燕被救这件事!”   卢元生有点儿惊讶。这篇文章肯定是要写的,他以为夏朗是想借他的文章出名,便笑了笑说道:“夏队,我看没这个必要吧,你已经很有名气了,你们市局官微上都是你的照片。”   夏朗摇了摇头:“这篇文章不是要给别人看的,我要让绑匪看到你们新闻界关于这件事的文章。”   离火市晚报报社里,同事们三三两两地离开了。一个体态肥胖的胖子正坐在工位前飞速地打着字。他时而皱眉,时而叹气,手里夹着一支香烟。   一个女孩儿拎着外卖走进来了,挥了挥手驱散面前的烟雾,嫌弃地说道:“哎呀,老宁,你能不能少抽点儿烟,快呛死了。办公区不准吸烟你不知道啊?”   被称为老宁的人冷笑了一声:“快呛死了,那怎么没见你死啊?”   “嘿,你脑子有病是吧?”女孩儿很生气,正要上前理论,就见办公区里走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人亮出了证件:“美女你好,警察,向你打听一个人,宁抚远在这儿吗?”   女孩儿听后有点儿幸灾乐祸,她指了指那边,面有得色,想看看这位同事出丑。   来的这两个人正是夏朗和韩笑,他们快步走到了那个胖子面前:“宁抚远是吧?”   胖子抬起头来,爱答不理地来了一句:“你们谁呀?”   “市公安局的,跟我们走一趟。”   “操,老子又没犯法,凭什么跟你们走?”   夏朗轻笑道:“犯没犯法不是你说了算的,站起来,走!”其实现在并没有直接证据表明宁抚远与绑架案有关,没必要带回局里问话。可夏朗实在看不过去他的态度,大声呵斥他。   宁抚远把手里的鼠标狠狠摔在了桌子上:“老子没犯法!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那个女孩儿见有热闹可瞧,急忙上来劝架:“你们都消消气,两位警官,我这位同事可是好人啊,要不你们有什么话在这儿问吧。”   夏朗知道,这个女孩儿是抱着看热闹的心理。他冷笑了一声。 第三十二章 夏队,你来得正好   在办公室里,陈妙言双手捧着一只咖啡杯,面带笑意地看着电脑上的新闻。新闻上说,经过离火市警方的不懈努力,白少燕已经成功获救。其中还提到了刑侦支队长夏朗以身犯险,单枪匹马救出了被绑架的受害人。   陈妙言看完了,嘟囔了一句:“太夸张了吧?”饶是如此说,她的嘴角还是挂着笑容。   “喂,看够了吧?从刚才你就在说夏朗有多神勇,现在又像个花痴似的傻笑。”沐卿悦撇了撇嘴,表示不屑一顾。   “真的,你不觉得这样的男生可以给你安全感吗?”陈妙言当然要替男友说话了。   谁知,沐卿悦却顽皮地笑道:“我可不敢想,我想的话,你就吃醋了。难道我要说:啊,我好想夏朗啊,我想他想得受不了了!”   陈妙言故作生气,把手边的一团纸巾丢了过去。   “妙言,我知道你和夏朗感情很好,但也没必要天天在我这单身狗面前秀恩爱吧?”   “切,谁让你不正经找一个啊,以前那么贪玩。”   “唉,别提了。自从上次被那个变态捅了一刀,我就收敛多了,难道你没发现吗?”沐卿悦疏说到这里,忽然带着点儿幽怨,“我现在看到你和夏朗这么恩爱,我也想找一个了,也是时候该稳定下来了。”   “是吗,想找个什么样的,我帮你留意。”陈妙言认真地说道。   “嗯——”沐卿悦歪着头,“找一个长得帅气的,工作稳定的,知道疼我的就好啦!”   陈妙言笑了:“那简单,我让夏朗介绍一个他的同事给你好了。”   沐卿悦一听便拼命摇头了:“我不要,我可不想找个警察当男朋友。”   “为什么?”   “多危险啊!就像夏朗这次救人质,他一个人就进去了,万一绑匪在里面,手里还有枪……想想就恐怖啊!”   陈妙言被她说得心里也感觉到了一股后怕,但她还是强装镇定:“哪有你说得这么夸张啊,你以为是在拍电影吗?”   沐卿悦撕开了桌上的一包零食,丢进嘴里吃着,边吃边说:“反正啊,我要是你,绝不舍得让自己男朋友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陈妙言陷入了沉思中。   报社里,宁抚远心烦意乱地点上了一支烟:“反正他妈不是我的主意,一帮人在那儿抽烟呢!他们说起来了,我才跟着说的。”   “谁最先说的这句话?”   “我他妈哪儿知道啊!王八羔子,要是现在我知道是谁说的,我他妈非得大嘴巴子抽他!”   夏朗看着面前这个怒火满腔的胖子,什么话都没有说。   “你看着我我也这么说,操他大爷的!”宁抚远吸了一口烟,重重地吐了出来,“就因为这事,昨天回来的时候我还被领导骂了一顿,说我私闯民宅,要是白露露追责的话,我得吃不了兜着走。我这不也是为了报社嘛,你看看现在街上还有几个人买报纸啊?都他妈快倒闭的单位了,还跟我讲这些大道理。”   夏朗接着询问了他案发当日的活动轨迹。宁抚远那天一直在单位。   旁边吃外卖的女孩儿举起了手:“是啊,我作证的!那天老宁一直在,到了晚上他才走的。”   看来宁抚远说的也很可能是实情,夏朗问起了当时还有哪些人在场。   宁抚远不耐烦了:“我就是一个小报记者,怎么能都认识呢?”   卢元生说得果然没错,这个宁抚远还真是个急脾气。不过他喊完了这一句话后又冷静下来了,皱着眉头说:“就认识一个人,是新娱乐的记者王府,你们去问他好了,不送!”   夏朗和韩笑离开后,韩笑愤愤不平:“这个宁抚远,真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算了,最起码他告诉了我们一个叫王府的人。王府,嘿,这名字还真有点儿意思。”   “夏队,我们现在就去吗?”   “今天太晚了,明天吧。”夏朗点上了一支烟,吸了一口问道,“白少燕那边怎么样了?”   韩笑说:“我今天联系过曹妤了,她听医生说,送医还算是及时,要不她左手就保不住了。不过小姑娘现在的情绪还是很不稳定。曹妤她们几个采集口供也很不顺利。我看,还是需要你亲自去一趟。”   夏朗点点头,他让韩笑回去休息,自己开车去了医院。   在市人民医院,夏朗刚来到病房所在的楼层,就看到了一个高高帅帅的医生和胡景儿在走廊里商量着什么。这个医生戴着一副眼镜,很斯文,他看到夏朗后,神情略微尴尬。   夏朗觉得这个医生有点儿眼熟,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了。胡景儿见到夏朗,上前说道:“夏队,你来得正好。少燕从昨天开始情绪就很不稳定,你去看看她吧。是你把她救出来的,她看到你说不定没有那么抵触。”   夏朗点了点头,他冲旁边这位医生点头微笑了一下。可是这位医生却将头扭到了一边,似乎是刻意回避着什么。夏朗往他左胸口的卡片看了一眼,梁振吉。这才恍然想起,梁振吉是杨小雅的男朋友。   不过他并没有在意,推开了病房的门进去了。   病房里,白露露和他的两名保镖,以及三名女警全都在。白露露端着一碗粥正在喂女儿:“少燕,已经安全了,你不要胡思乱想了,先吃点儿东西吧。”   白少燕却低着脑袋,低声啜泣,左右晃动着头,躲避母亲递过来的勺子。仿佛那只勺子能让她产生一种恐惧的心理。   “夏队。”曹妤迎了上来。   这一声夏队,却让白少燕瞬间抬起了头。她忙不迭跳下了病床,扑到了夏朗的怀里。这一情况令所有人都猝不及防,就连夏朗都没有反应过来。   白少燕紧紧地抱住了他,轻声呢喃:“你到哪里去了,你到哪里去了嘛!有人欺负我……有人在欺负我……”声音伴着哭腔,令人哀婉。   夏朗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好了,有我们警察保护着你,没人敢欺负你了。来,少燕,先松开。”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分开了她。   白少燕脸上的伤痕还没有褪去。   夏朗说道:“少燕,大家都在为你担心。尤其是你的妈妈白老师,这时候应该让她放心。你先吃点儿东西,养好身体,剩下的交给我们,好不好?”   白少燕没有说话,低下了头去,夏朗拉着她走到了病床上,让她坐下来。然后从白露露手里接过了白粥,一口一口地喂给白少燕。   奇迹发生了,白少燕竟然张开了樱桃小口,吃夏朗喂给她的粥。   这一幕,看呆了在场的所有人。白露露看看女儿,又看看夏朗,心中总觉得有点儿怪怪的。过去,女儿和她无话不谈。可是这次死里逃生,就连她,女儿都不信任了,反而无比相信这个以前只见过一面的警察!   喝了一碗粥,吃了两三样糕点。夏朗让白少燕躺下了,他正要起身站起来,没想到白少燕轻轻拉住了他的手:“你……你能不能不要走?”   夏朗没有多想,人在遭受重大打击后难免会产生情绪上的波动。他转而对曹妤说道:“今晚你们三个先回去吧,我留下来。”   “……是。”曹妤离开的时候,一步三回头,眼神中充满了困惑。   白少燕一直握着夏朗的手,终于合上了眼睛,进入了甜蜜的梦想。这么多天以来,这是她睡得最踏实的一个觉。一直等她睡熟了,夏朗才轻轻拿出了自己的手。他轻轻捏了捏已经发麻的手,内心毫无波澜。 第三十三章 你陪我下去走走好不好?   深夜,白少燕已经沉沉地睡去了。夏朗到外面的吸烟区抽了一支烟,他拉开门走出来的时候,正巧看到了白露露。她没有带保镖,只身一人站在了门口的位置,似乎是在等着夏朗。   夏朗乍一看到她,有点儿小小的惊讶,不过他很快说道:“白老师,你出来的时候最好是跟几个人。少燕现在安全了,但是绑匪还没有抓住。”   “夏队,可以和你谈谈吗?”白露露似乎根本没有听夏朗在说什么。   夏朗愣了稍许,点点头。   白露露见他同意了,便转身走去,夏朗跟在了后面。两人一直来到了楼梯处。从这里下去,在两层楼的中间,有一扇落地窗。银白色的月光透过了窗户,照在了两人的身上,风韵犹存的白露露愈发显得性感了。   “白老师,有什么事情就请说吧。”夏朗一时也猜不透这个女人有什么话要对他说,为什么带他来这里。   白露露深吸了一口气:“夏队,少燕这次九死一生,我非常感谢你能救她出来。”“这只是我们警察应该做的。”夏朗皱了皱眉头。白露露之前已经和他道过谢了,应该没这么简单吧?   果然,白露露继续说道:“可是少燕现在的状态很不稳定,我担心她……”   夏朗打断了她的话:“白老师,这一点你请放心。如果你这边不方便,我可以介绍一个心理医生的。少燕只是经历了一场噩梦,她的反应属于创伤后应激障碍,只要加以适当的心理疏导,相信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不,夏队,我只是有一种感觉。”白露露踌躇了许久,似乎是鼓足勇气说出来了一句话,“少燕好像喜欢上你了。”   夏朗愕然,他干笑了两声:“我觉得你误会了吧?”   哪知,白露露摇了摇头:“知女莫若母。我是看着少燕长大的,她的一个眼神,我都知道她在想什么。因为这次的事情,心理方面有了问题,这些我都承认,但她不应该连我这个妈都不认啊!从你一进来,她的眼神就没有离开过你。”   夏朗觉得白露露有点儿多虑了,他不由笑道:“白老师,我知道你很疼少燕,但似乎在这种问题上你过于敏感了。少燕还是一个孩子呢!”   “不,”白露露轻轻摇了摇头,“她今年十八岁了。这个年纪我们都经历过,十八岁也应该有了喜欢的人了。”说完,她的两只眼睛正视着夏朗。   夏朗的眼神躲闪着,半晌方说道:“可是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发生。少燕相信我,是因为我救了她,并没有其他的原因。白老师,恐怕你真的想多了。”   白露露忽然笑了一下,她看着窗外的月色,呢喃说道:“现在能解开她心结的,恐怕只有你了。”   夏朗没有说话,他只是在心里盘算着。得赶紧叫自己那位当心理医生的朋友来,早日治好白少燕,也省得白露露这位当母亲的瞎想。   当晚,夏朗让医院在病房里加了两个床位,白露露和胡景儿睡在了白少燕的床边,他和两个保镖在沙发上和椅子上将就了一宿。   第二天醒来,夏朗觉得浑身酸痛。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刚早上的五点多,天还没有亮。夏朗干脆坐起来,想去外面抽支烟的。   “你醒啦?”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传到了他的耳边。他抬起头来看到,不知何时,白少燕已经醒来了,坐在了床上。   夏朗笑了一下,起身走过去,小声地说道:“没睡好吗?”   白少燕笑着摇了摇头,她昨晚睡得很好。   “想吃什么,我去帮你买点儿。”   白少燕怕惊醒旁边的人,她招了招手,让夏朗弯下腰来,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我想出去走走。”   夏朗一愣,打量着她。   白少燕又说道:“我身体已经好多了,你陪我下去走走好不好?”   夏朗想到还有一些问题想问她的,便点了点头。两人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夏朗还给白少燕拿了一件外套。   一走出住院部大楼,白少燕忍不住做了一个深呼吸。晨曦的薄雾尚未散去,鸟儿啼叫着,就连空气都是那么的清新。“我好久没有这么放松了。”白少燕惬意地说道。   夏朗望着她,笑了一下说道:“都过去了。”   白少燕却摇了摇头:“我说的不是……我被绑架的事情,其实在这之前我也没有轻松过。”   夏朗很不理解。白少燕的母亲是大明星,身价不菲,名动中外。相比于那些普通家庭的孩子,她可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还有什么不轻松的呢?   白少燕看到夏朗的表情,已经猜到了他在想什么,微微一笑:“正因为我是明星的女儿,所以才会很麻烦。从我懂事的时候起,就有记者在跟着了。他们偷拍一些照片,然后写一些无中生有的文章。夏队长,我告诉你一件事情你不要对别人说哦!”   夏朗笑着点了点头。   “小的时候,我很喜欢班里的一个男同学。有一次我们放学后一起走,我发现有记者跟着我们,我知道他回去后肯定会乱写一些东西,所以……”她故意停住了。   “所以怎么样?”   “我一脚踢倒了那个男同学!”   “啊?”   白少燕又想起了年少时的一幕,顽皮地笑道:“那有什么办法,要是被他们乱写一通,我和那个男同学都别想在学校里呆着了。我只能假装欺负他,这才躲了过去。不过幸好,那个记者后来走了,也没有写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夏朗笑了,说了一句似乎另有深意的话:“现在看来,当明星的女儿也有好处,最起码把你早恋的念头扼杀在了摇篮里。”   两人边走边聊,来到了医院的花园中。白少燕叹了口气:“但实际上一点儿都不轻松,因为我妈妈是明星,所以我的压力也很大。她一直希望我能走她的路,当影视明星。小的时候还安排我演了几个角色,不过你一定没看过了。”   夏朗微笑了一下,他的确好多年都没有看电视剧电影这些了。   白少燕感慨说道:“可是这些我一点儿都不喜欢。我更喜欢音乐,我喜欢一切乐器,我希望将来可以举办一场属于我自己的音乐会,让所有朋友都来看我的演出!”   “唔,你的志向很远大啊,一定会实现的。”   “夏队长,如果有那么一天的话,你会来看我的演出吗?”   夏朗看着她,白少燕的一双眼睛正深情地望着他,眼神中充满了期待。但他似乎从这种眼神中读到了其他的含义。夏朗躲闪着她的目光,故作轻松地一笑:“也许吧,只要你的门票别太贵。”   白少燕则得意地“哼”了一声:“哼,我是堂堂的大音乐家诶,门票当然要高一些啦!不过可以对你免费。”   夏朗只是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白少燕见他不再说话,幽幽叹了口气:“其实我知道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你想问我有没有看清楚他们的脸,是吗?”   夏朗专注的目光看着她。   白少燕的神色有点儿失落,轻轻摇了摇头:“他们都戴着口罩,我被拽上车之后眼睛就被蒙住了,一直没有看到他们的样子。”夏朗听到这句话,不由地替白少燕庆幸。绑匪第一时间拿到赎金,却没有马上杀害她,恐怕就是因为白少燕没有看到他们的长相吧。他轻轻叹了口气:“走吧,我们该回去了。要是醒来发现你不见了,白老师又该着急了。”他转身正要离开,没想到白少燕忽然拉住了他的手。 第三十四章 不许跟警察叔叔开玩笑   这一幕发生得太突然了,夏朗一时间也没有反应过来。他看着白少燕,这个刚刚成年的女孩儿周身散发着一种成熟少女的气息。齐耳短发,乌黑的美眸,脸上的淤青未散,却也难掩她的秀丽。白少燕真的很漂亮。   “夏朗。”她呢喃地叫出了她的名字,“我……”   夏朗急忙把自己的手抽出来了,想努力化解这种尴尬:“喂,我怎么也比你大十岁呢,你好歹应该叫一声小哥哥吧?”表面上是在开玩笑,其实夏朗是想提醒她,两个人有着悬殊的年龄差距,不可能在一起的。   没想到,白少燕竟然说道:“那又怎么样?年龄又不是问题,我……我就是喜欢你嘛!”   夏朗心头一震,知女莫若母,白露露真没有看错,原来这个小丫头真的喜欢上了自己。可惜,此刻的夏朗心中除了惊讶,并没有太多的波动。他笑了一下,说道:“你还小,不明白爱情是什么。”说完,他就往来时的路上走去。   没想到,白少燕竟然跨出两三步,挡在了他的身前:“不是的,我知道!你冲进来救我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了。真的,从小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肯这么保护我,也没有人像你这样对我这么好!我在医院里,只希望能看到你!我知道,我没办法骗自己,我是真的……真的喜欢你。”小姑娘似乎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说出了这句话。   夏朗却笑了一下:“不许跟警察叔叔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我说的是真的。”白少燕很笃定地说道。   夏朗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徐徐吐出,说道:“你要知道,在那种情况下,每个警察都可以救你,这是我们的职业本能。你对我的感觉,更多的是感激,而不是喜欢。你还年轻,以后会遇到很多很多的异性。你会发现,比我优秀的还有很多。你……”   夏朗的话还没有说完,白少燕就做出了一个颇为大胆的举动,她竟然扑上来,不顾一切地抱住了夏朗!她紧紧地抱着他,在他耳边呢喃说道:“我谁都不要,我就要你,没人比你更好了!”说罢,嘤嘤啜泣,泪水顺着夏朗的脖颈流了下来,让他在冬季感受到了真切的冰凉。   “少燕,你先松开,少燕……”夏朗没想到这个女孩儿会这么大胆,这令他无所适从。他花费了好大的力气,却根本推不开她。   白少燕紧紧地抱住他,不管不顾地说道:“我只想你能做我的男朋友,好好疼我,别的我什么都不想要。我被人欺负了,你会第一时间出来保护我,我知道我这种想法很自私,但我真的是很喜欢很喜欢你的!”   夏朗叹了口气:“少燕,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白少燕听到他这句话,周身抖了一下。   夏朗继续说道:“她是我最爱的一个人,我们不可能的。再说,我们年龄相差太大了,不合适的。我很爱我女朋友,你别这样,你先松开好不好?听我说。”   白少燕这才松开了手臂,她的两只眼睛红肿,怔怔地望着夏朗。   夏朗说道:“还是那句话,我是警察,救你是应该的,但是我不希望这件事给你造成什么负担。否则的话……”他苦笑了一声,“我也会麻烦。”   白少燕低下头去,良久之后,她问道:“她很好吗?”   夏朗抬头望着东边初升的朝阳,呢喃说道:“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   “可……可我也不差啊,我一定会做得比她更好的!夏朗,你知道我们家的条件,只要我们在一起了,你可以……”   “有一些东西是没办法用物质来衡量的。就像是……就像是我和我女朋友的感情。现在给我多少钱,我都不会和她分开的。我只想好好爱她,照顾她一辈子。这种感觉……恐怕你现在不会明白的。”   “不,我明白。”白少燕很决绝地说道,“我何尝不是一样的感觉?只要你愿意,我可以什么都给你。夏朗,我真的很喜欢你,不,我是爱上你了!”   夏朗微笑着摇了摇头:“少燕,你的心情我明白。我给你说说我十八岁的感情经历吧……”   白少燕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夏朗回想了一下自己的十八岁,他说道:“那时候,我们班里的副班长喜欢我,可惜我这个人根本没有把心思放在这上面。前不久同学聚会……她自杀了,就死在了我们面前。”   白少燕有点儿害怕,靠过来挽住了夏朗的手臂。这一次,夏朗没有拒绝她,他继续说道:“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是上学的时候,她被班里的人……侵犯了。她之所以自杀,就是希望我能查出这件事情,将这三个人绳之以法。”   “可是……可是她没有必要自杀啊,她可以告诉你这件事的。”   夏朗感叹说道:“是啊,我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直到后来有一个同学跟我说,她是觉得自己……配不上我了,她知道我们之前已经不可能了。这件案子是我亲手破的,当时我女朋友也在,她觉得我们同学间很可惜。可是我却觉得……是那个女孩儿太冲动了。十八岁……谁都经历过十八岁,谁都有过青春期的冲动,对不对?”他很真诚地看着白少燕。   白少燕说道:“我根本不是冲动,夏朗,我真的很……”   “好了,我能明白。我们先回去吧,要不白老师又该报警了。”说完,他轻轻把自己的手臂从白少燕的怀抱中抽了出来,率先走向了住院部的大楼。   夏朗他们从花园走出来的时候,才愕然发现这里竟然停放了许多的媒体采访车辆。白少燕成功获救的消息传来,各路媒体又闻风而来了,背着长枪短炮就往住院部大楼跑去。   “这群家伙,属狗的呀?闻着味儿就来了。”夏朗忽然觉得,狗仔这个词还真的挺适合这些娱乐行业的记者。他担心白少燕被人认出来,主动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了白少燕的肩膀上,和她从后门进去了。也没有乘坐电梯,而是走楼梯上了楼。   来到了病房外,发现走廊上已经挤满了记者,有的护士还拿着手机拍照片。胡景儿挡在了病房外应付着这些记者:“各位新闻媒体朋友都静一静,少燕只是心烦了出去走走,没有别的事情,大家放心吧。”她正在熟练地说着谎话。   一觉醒来,白少燕和夏朗都不见了。白露露很紧张,但是想到夏朗也不见了,或许没什么事情呢。她正要出去找,却被这群记者堵在了病房里。   夏朗拉着白少燕挤进了记者的人群里:“大家让一让,开水,请让一让!”   记者回头看到是夏朗和白露露的女儿,顿时又是一阵狂拍。夏朗将白少燕挡在了身后:“好了,先别忙着拍,让条路!”好不容易挤开了一条路,逃也似的跑进了病房里。这一路不过短短几十米,却走得很累。   看到夏朗喘着气,白少燕顽皮地一笑:“你看,我就说这些人很烦吧?”   “少燕,你去哪儿了?可急死我了。”白露露急忙走过来,双手抚着女儿的脸,又看看她身上,生怕她再受伤。   “放心吧,妈妈,有夏朗在我身边呢,我可安全了。”   夏朗见她又把话题扯到了自己身上,连忙说道:“好了,白老师,我今天还要回局里,先走了。”   他刚迈动脚步,就听白少燕忽然叫了他一声:“夏朗!” 第三十五章 太他妈扯淡了   陈妙言正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打电话:“我不相信。”她面前的电脑上,停留的页面恰是白少燕和夏朗拥抱在一起的图片,此外还有夏朗牵着她的手穿过记者人群的照片。这篇文章有声有色的描绘着两人在一起的过程:夏朗救出了白少燕,白少燕因此感恩,两人暗生情愫,也最终走到了一起。而且文章的标题采用了《白露露之女恋情曝光,未来女婿竟是救命恩人》这种惊爆眼球的方式。   文章下面的跟贴中,也有不少网友发表着自己的看法。有的认为夏朗不是这种人,有的人则说夏朗舍身救出白少燕其实是另有目的的。   电话里,沐卿悦说道:“我也不相信啊,可是照片都发出来了,不由得人不信啊!”   陈妙言心里有点儿不舒服,她不相信夏朗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可是面对网上铺天盖地的报道,她对夏朗的信心也产生了几分动摇。看到自己的男友被另一个女孩儿拥抱着,两人还手拉着手,有谁会不生气呢?   尤其是其中有一张照片,是夏朗将白少燕护在了身后,对拍照的记者怒目而视。照片的下面写道:夏朗为了保护自己的女朋友,怒斥记者。   前几天,白露露爱女遭人绑架的事情一度霸占了热搜的头条。而今天的头条则成为了夏朗与白少燕的恋情。陈妙言越想越气,她摔了一下手里的鼠标。   夏朗回到了局里,却发现每个人看自己的眼神都变了。以前那些人看到他,还会打声招呼。可是今天,这些人只是看了夏朗一眼,便扭过头去和身边的人窃窃私语起来了。   夏朗不明所以,这是怎么回事?   他刚走出电梯,就遇上了张乃桢。两人差点儿撞到一块。   “老张!”夏朗叫了一声。   “哟,夏队啊。”张乃桢和和气气地笑道,“这么快就回来了,不用陪女朋友吗?”   夏朗皱着眉头:“你什么意思啊?”   张乃桢也不着急上电梯了,他搂着夏朗的肩膀走到了一边,神秘地说道:“怎么,你还不知道吗?”“知道什么?”   “你成名人啦!”说罢,他把手机拿了出来给夏朗看,“你自己看吧。”   夏朗拿过来只看了一眼,顿觉手脚冰凉,全身的血液瞬间冲到了头顶,嘴里不停地说着:“这……这这……”而手机中的新闻,正是有关于他和白少燕的。新闻首页的标题是《白少燕以身相许救命恩人》,开篇便是一张醒目的照片,正是在市人民医院的花园里,白少燕抱住他的那时候。   张乃桢拍着他的肩膀,面带同情,语气却有些戏谑地说道:“真羡慕你小子的命,怎么这么好呢?不过你别玩弄人家小姑娘的感情啊,人家才十八岁。”   “我靠,这他妈哪个混蛋这么坑我?”夏朗大喊了一声,走廊中无论是警察还是来办事的群众,都不觉往这边看了一眼,   张乃桢说道:“怎么,冤枉你了吗?”   “太他妈扯淡了,现在这些记者挣钱也太容易了吧?”夏朗把手机丢还给了张乃桢,快步朝着刑侦支队的办公区走去。   张乃桢急忙接住了,冲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句:“你小心点儿好不好,这可是我的手机啊!”   回到了办公区,曹妤和许成在。两人看到夏朗后,脸上的表情都略微显得复杂,谁都没有说话。夏朗风风火火地走到了二人面前,神情严肃。   两人被看得心里发毛。曹妤怯生生地问了句:“夏队……有……有事吗?”   “我问你们,新闻看到了吗?”   这么大的一个新闻,就算是没看到也听说了。可是曹妤还是很小心地问了一句:“什么新闻?”“别装傻,说实话!”夏朗吼了一句。   这样一来,曹妤也不好隐瞒下去了:“看……看到了。”夏朗又看了看许成,他也点了点头。夏朗只觉得胸中憋了一团气,很是委屈。   “夏队,你别着急,其实我们都知道,那是记者瞎写的。你和陈律师的感情那么好,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呢?”   许成也急忙帮着说话:“就是啊,白少燕还是个小孩儿呢,论身材论相貌,她怎么可能比得上陈律师嘛!”   夏朗苦笑,这句话说出去容易,可又有几人会相信呢?曹妤虽然年轻,可女孩子想问题最是细致了,她又连忙说道:“夏队,现在案子还没有什么线索,我觉得你不应该去想这些问题了。重要的是,你得先去找陈律师向她解释,女孩子可是最容易吃醋了,何况……”她没敢继续说下去。但是夏朗已经明白了,何况这件事情还被无良记者弄得惊天动地,恐怕很难收场了。   夏朗听到她的话,如醍醐灌顶,他急忙离开了市局,开车直奔陈妙言的律师事务所而去。   当夏朗赶到那里的时候,已经是中午11点半左右了。夏朗乘电梯来到了12楼的辞锋律师事务所。前台的小姑娘见到他心急如火的样子,急忙站了起来:“夏队……”   夏朗冲到了前台:“陈律师呢?”   “她……她刚出去了。”   “出去了?”   “嗯,是和一个男的。”   “和一个男的?”夏朗皱起了眉头。难道是来找陈妙言打官司的吗?他拿起手机,给陈妙言打去电话。可是在响了两声之后,便被挂断了。   另一边,一家餐厅内,坐在陈妙言面前的林冠辰笑着说道:“我早就说过这个夏朗不靠谱了,今天这件事闹得满城风雨,就连三岁小孩儿都知道了。是他来的电话吧?不用说,他肯定会说你听我解释,这是一个误会。男人最了解男人了。”陈妙言神情不悦:“林冠辰,我同意和你见面不是要听你说这些的!”   林冠辰却轻笑一声:“其实不用隐瞒什么,妙言,我们曾经是情侣,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看来我们没有聊下去的必要了。”陈妙言说完这句话,便拿起了包站了起来准备离开。   “妙言,请你等一下。我知道我说的话很过分,可是你也看到了,新闻上面有照片的,难道那是造谣吗?眼见为实,如果夏朗真的对白少燕没感觉,为什么要让她拥抱,为什么还要拉着她的手呢?”   “林冠辰,我看在老同学的面子上,才肯帮你的忙,但是我不希望从你口中听到有关于夏朗的任何话。”陈妙言的态度很决绝。   林冠辰笑了:“明白,我不说了。”   夏朗无奈,只好给陈妙欣打了一个电话。那边刚接通,他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就听陈妙欣大声喊道:“夏朗,你太过分了吧?你对得起我姐姐吗?枉我老姐那么疼你,你……你你你……你忘恩负义!”   “我的小姑奶奶,你先别急着骂我。那是记者瞎写的!你对娱乐圈那么熟,难道你不知道那群狗仔记者什么都敢写啊?”   没想到,陈妙欣更生气了:“那照片呢?文章是假的,难道照片也是假的吗?你死定了!”说完,她就挂断了电话。   得,这下两姐妹都得罪了。夏朗握着手机,想到了陈母。老人家好不容易原谅了自己,却突然出了这档子事。   这时候,他的手机再次响起。夏朗急忙抓起来一看,是韩笑打来的。他叹了口气,滑动了接听键:“喂?”   “夏队,我们刚刚问过了王府。他提供了一条信息,当时确实有人说过白露露可能不在别墅,提议进去看看。但是王府并不认识那个人,我们便安排人让他画像。”   “好,我马上回去。” 第三十六章 密谋   回到了市局,夏朗见到了王府。这个人三十多岁的年纪,留的长发,戴着一副咖色的太阳镜,正在配合着麦卓伦画像。   “眉毛好像高了,再低一点儿。”王府指着画像说道。麦卓伦只好在电脑上更改眉毛的位置。韩笑也在这里,他见夏朗的面色有点儿难看。有关于那则新闻,他当然也看到了,只是这种事情他不好说。夏朗为什么心情不好,韩笑猜测也跟这件事有关。   他决定说一些案子上的事情,把夏朗的注意力转移过来:“王府不认识这个人,他没有见过,只能是凭借画像了。”   夏朗毫无反应,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从画像室出来,韩笑介绍着情况:“不过王府入这行没多久,也就是三四年的时间,很多同行他都没有见过。我们打算等画像出来,先找卢元生、宁抚远这些人看看再说。”   “嗯。”夏朗只回应了一个字。   下午,他坐在了办公室里,等着画像出来。刚刚泡了一碗面,可根本没什么心思吃,一点儿胃口都没有。身心俱疲,他靠着椅背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他自己都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今天偏偏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这时,有人在外面敲门。   “进。”夏朗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声。可万万没想到,推门进来的居然是付如丞。他赶紧站起来了:“付局,你怎么来了?”   付如丞笑着:“瞧你说的,我好歹也是个副局长,还不能来你这儿是吧?”   夏朗急忙恭敬地说道:“哪儿能呢?”   两人坐下了,付如丞笑呵呵地看着他:“是不是发愁呢?”   “唉,能不愁嘛,案子现在还没什么线索呢。”   “行啦,你小子还跟我装什么装啊?我说的是你和那个明星女儿的事情。这新闻这么大,我和周政委他们都知道啦!”   夏朗重重地叹了口气:“付局,我……”   “好啦,我还不了解你嘛。你呀,虽然说有的时候吊儿郎当的,可是在这种事情上一向是严于律己。那个女孩儿不是才十八嘛,这也不是你的爱好啊!”付如丞对于下属给予了绝对的信任。   夏朗给付如丞倒了一杯茶:“还是您了解我啊!不过比起这件私事,我还是更看重案子。”   付如丞喝了一口茶:“说说吧。”   “韩笑找到了一个叫王府的人,正在画像,这个人很可能是嫌疑人之一。”   “嗯。这件案子牵扯到了明星,加上勒索的金额巨大,影响就不用我多说了。省厅的领导都亲自过问了。你也是个老警员了,该怎么做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夏朗点了点头:“明白。”   转眼到了晚上,离火市东胜区那边的建材市场附近,有一家烧烤店。老板是东北人,来离火市这边干烧烤已经有十多年了。虽然是路边摊的环境、低矮的桌椅,但是凭借高超的手艺和诚信经营,留住了不少的回头客。每天这个时候都是生意火爆。   这一天,老板又在烤炉前忙活了好久,拿着刚考好的串儿走到了最角落的一张桌子旁:“哎,您要的十串肉筋和三个腰子,慢用!”   这张桌子旁坐了三个客人,那个瘦小干枯的客人高声喊了句:“再来六瓶啤酒,冰的!”   “好嘞!”老板笑呵呵地去拿啤酒了。   旁边一个瘦高个子说道:“妈的,这么冷的天你还喝冰的呀?”   小个子心情不悦:“心里不痛快,烧心,我去去火。”他心烦气躁地点上了一支烟,狠狠地嘬了一口:“被捞了就捞了吧,希望那个小妮子没看见我们的长相。”   高个儿也是这个意见:“也是,反正钱已经拿到手了。喝了这顿酒,我们各奔东西,那些人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抓到我们呢?”周围的客人很嘈杂,谁也没有注意到他们在聊什么。   终于,坐在了两人中间的那个人缓缓开了口:“你们别以为那么容易。钱我们我是拿到了,但也别忘了,那些人不会坐视几千万不管的,最后还是一样会盯紧我们。”   “生哥,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高个儿问道。   “对,生哥,我们俩听你的。”   “哎,啤酒来啦!”老板吆喝一声,三个人谁都不说话了。   晚上,夏朗早早就等候在了辞锋律师事务所的楼下。画像还没有出来,不如趁这个时候来这里,今天的事情他必须要找个机会向女友解释清楚。在这里等了快一个小时了,身上的香烟都没有了。夏朗还是没有见到陈妙言下来,他正在烦闷之时,胡景儿竟然打来了电话。   夏朗接通了:“喂,胡小姐,什么事?”   “夏队,你……你能不能来趟医院?”   “怎么了?白少燕这一整天的情绪都很不好,她午饭就没有吃,现在又吃不下了,非得要见你……你……”   “胡小姐,这件事情我就没必要参与了吧?”夏朗心中有气,觉得白少燕这小丫头未免有点儿太任性了。刚说完这句话,他抬头看到了陈妙言走了出来。他正要走上前去,脚步却又忽然停住了。因为他看到,陈妙言的身后竟然跟出来了林冠辰。   陈妙言的面色如常,环抱双臂走着,林冠辰跟在了后面:“妙言,你等我一下。”   “夏队,你不要这么说,少燕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她正是需要安慰的时候,你能不能……”电话里,胡景儿还在哀求着夏朗。   夏朗轻轻叹了口气:“我现在过去。”他挂断了电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陈妙言有点儿生气了,扭头对林冠辰说道:“今晚我要回家,我已经和我家人说过了。”   林冠辰笑着说道:“没关系呀,我可以请阿姨和妙欣一起吃饭啊,反正妙欣是见过我的,我正好也见见阿姨,呵呵。”   陈妙言之前一直往前走,想要快点儿甩掉这个厚脸皮的前男友。可是听他这么一说,她忽然站住了脚步,扭头回来说道:“林冠辰,你听好,我和夏朗还没有分手。最起码现在,他还是我的男朋友。就算这件事情是真的,我也相信他会给我一个解释的。”话音刚落,陈妙言便上了车,狠狠关上车门,扬长而去。   夏朗来到了病房,见这里还有几个记者在蹲守着。其实他们不知道的是,自己守在这里,无形中也充当了白少燕的保镖。有这么多人在,谅绑匪也不敢乱来吧。记者们看到夏朗来了,一拥而上,举着手里的话筒,扛着肩上的摄像机,一时间全对准了夏朗:“夏队长,请问你是不是真的在和白少燕交往?”   “夏队长,有人说你救白少燕其实是另有目的,你怎么看这个问题?”   “夏队长,请问你们是刚开始交往,还是有一段时间了,白露露承认你们的关系吗?”   “夏队长,请谈谈吧……”“夏队长,夏队长……”   夏朗不胜其烦,一抬手便把面前的话筒全都扒拉开了,瞪起了眼睛:“你们记者都有病是吧?”他气呼呼地挤开了记者,走进了病房里。   一见到他来了,病房里的人都站了起来,就连白露露也不例外。此时再见到这位大明星,夏朗感到有点儿尴尬,那些新闻她必然也看到了,不知道此时她会以什么样的眼光来看待夏朗。   他悄悄打量了白露露一眼,所幸她只是冲他点头微笑了一下。想必是身处娱乐圈,对这种黑白不分的新闻早已见怪不怪了吧。 第三十七章 这不是爱情   夏朗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糊里糊涂地要答应胡景儿来医院。他是警察,不是保姆,救出受害人就算完成了任务。他当然也相信自己的女友陈妙言,但是看到她和林冠辰在一起后,心中非常气愤。   如果说林冠辰纠缠陈妙言,那么她完全可以对夏朗讲的。可是夏朗从来没有听她提起过,甚至就连他们两人的事情都三缄其口。这种行为让夏朗很是反感,他甚至有一些抵触。夏朗坐在了那里,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   “你生气啦?”坐在病床上的白少燕忽然说了一句话。夏朗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语气尽量放松地说了两个字:“没有。”白少燕有点儿失落,因为她分明从夏朗的脸上看到了生气的表情。她嗫嚅着说道:“我知道……你……你心里一定是在怪我。我……”这个前不久刚刚度过自己十八岁生日的女孩子似乎想要对心上人袒露自己的心迹,可是偷偷瞄了一眼旁边的白露露和胡景儿,以及那两个保镖,话到嘴边,几次欲言又止。   夏朗看到她的表情,已经猜到她会说什么了。他抢先说道:“还是先吃点儿东西吧。”   “妈妈。”白少燕忽然对白露露说道,“我想和夏朗出去走走可以吗?”   白露露欣然同意了。   “还是算了吧,外面都是记者,我可不想给自己惹什么麻烦。”夏朗开口便说道。   直接拒绝的语气决绝,白少燕倍显失望。   胡景儿在这时候俯低身子,在白露露的耳边说了句什么。白露露轻轻点了点头,对夏朗说道:“夏队,请你在这儿坐一会儿,我有点儿事情处理一下。”夏朗说道:“白老师,那你最好带着你的两位保镖一起出去。绑匪计划落空,我担心他们会对你下手。”   白露露点点头。   转眼间,偌大的病房就剩下了夏朗和白少燕。对于白少燕来说,她想和夏朗出去走走只是一个借口,她只是想要一个私密的空间,和他好好聊一聊。白少燕颜值很高,在学校里就有不少的追求者。她相信只要和夏朗谈谈心,他一定会改变对自己的看法。   当白露露和三人离开病房后,白少燕一肚子的话恨不得马上对夏朗说出来:“夏朗,我……”夏朗却慢慢站起身来,走到了窗外。窗帘全都拉上了,为的是防止有人在窗外偷拍。夏朗悄悄拉开了窗帘的一条缝隙,看着窗外的夜色。玻璃窗上映出了他英俊的面庞:“你知道嘛,今天这么一闹,给我惹了不少的麻烦。”   白少燕诧异地望着他。   在另一间屋子里,胡景儿和白露露走了进来,两名保镖守在了门外。一进入屋内,胡景儿便迫不及待地说道:“白老师,这么做真的合适吗?夏朗只是一个警察,少燕又还这么小,这些记者乱写一通,我担心会对少燕造成不好的影响。你知道的,少燕在学校里……”   白露露幽幽叹了口气:“你说的这些我知道,但是你也看到了,少燕现在满脑子都是夏朗,夏朗不在这里,她连饭都不肯吃。”   胡景儿沉默了。艺人的助理并不好当,除了主持日常的工作外,还要学会经营他们的公众形象。尤其是娱乐圈,稍不留神便会引来人设崩塌。前不久,一位吴姓艺人被爆出包养小三、生性风流,被众人踩在了脚下,经济损失达数亿元。她当然不希望白露露被女儿的事情所累。   可同时,胡景儿也没有太好的办法。白少燕从小没有父亲,白露露一个人将她拉扯大不容易。   白露露见她不语,知道她也没什么主意,便微微一笑说道:“你的担心我都有想过。不如我们换个角度来谈谈吧,夏朗是个好警察,你也看到了。论年纪,他大了少燕十岁,可是这也没什么啊。别说两人在一起很困难,就算是真的在一起了,我这当母亲的,也能接受。”   “白老师……”   “你先听我把话说完。少燕刚十八岁,这个丫头从小就被我宠坏了,但是要到结婚的年纪,至少还有七八年呢。这中间的变数太大了。”   胡景儿明白了,白露露知道女儿的心意,却也并不看好女儿的一厢情愿。   “你是不是和你女朋友……”病房里,白少燕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像是被一把锋利的刀子剜了一刀,这个刚及成年的女孩儿强忍着疼痛才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和,“吵架了?”   夏朗拉好了窗帘,转回身来:“没有。”“你骗不了我的,你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你。”白少燕忽然感到了一丝丝的愧疚,她呢喃说道,“对不起,我……我不知道自己会给你造成这么大的困扰。是那些记者在瞎写……可是我……可是我就是忍不住。”说到后来,她的眼眶中噙着泪。   夏朗缓缓走过来,坐在了病床边,他看着这个女孩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的心思似乎全然不在这里,自己的一颗心也随着那个叫陈妙言的女孩儿走远了。   “夏朗,你有没有喜欢过一个人?我是说,很认真很认真的那种。”白少燕犹豫了片刻,说出了一个措辞,“或者说是爱。”   夏朗沉默了两三秒的时间,继而很肯定地点了点头。对于陈妙言,他就是这种感觉。   “那你应该明白的,这种……这种情绪根本就不受控制,我想要克制自己,我想让自己不去想你,但我根本做不到!”白少燕流着泪说道,“你救我的那一天,我能感受到一种莫大的安全感,很踏实很可靠。这种感觉是我从出生以来第一次有的,就算我的妈妈都没有给过我这种感觉。”   夏朗听后,微微一笑:“这只是人的一种本能吧,其实给你安全感的是警察,而不是我一个人。”   “可是,那就是你啊!是你来救我的,是你保护我的。”   夏朗随后说道:“不是我,而是警察。那个时候我不冲进去,也会有另外的警察冲进去。平安救你出来的,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其实我明白你的感觉,但我也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这不是爱情,这只是感激而已。”   拖着一身的疲惫回到了家里,陈妙言只觉得有一座无形的大山压了下来,她躺在了床上,一点儿都不想动。身边知道她和夏朗在一起的朋友不断地发来消息,询问夏朗和白少燕的事情是不是真的。她都懒得一一回应了。   “老姐,”陈妙欣敲门进来了,手里拿着一串冰糖葫芦,“呶,送给你的。”   陈妙言苦笑了一下:“拿我当小孩子了吗?”   “怎么会呢?你忘啦,这可是我们小的时候最喜欢吃的!”   陈妙言依稀想起来了,小的时候家境不好,尤其是在父亲死后,每一分钱都精打细算。陈母那个时候推着一辆首推车摆摊卖布。在回家的路上,坐在车上的陈妙言和陈妙欣看到了卖糖葫芦的。红彤彤的山楂裹着一层亮晶晶的糖衣,在夜晚灯光的照射下闪闪发亮。馋得陈氏姐妹直吞口水。   陈母最后咬牙买下了一串,分给两姐妹吃。两人要陈母咬她们一人一口冰糖葫芦,陈母却笑着摇摇头:“我不吃,太酸了。”   那一路上,陈妙言都觉得自己非常开心,原来小时候的快乐竟然是这么简单。她从陈妙欣手里接过了糖葫芦,微笑着咬了一口。 第三十八章 黑夜里的影子   “夏队,画像出来了!”   第二天天快亮了,夏朗被一个电话惊醒了。他急忙从宿舍的床上跳了起来,鞋子都来不及提上,趿拉着鞋跑到了画像室那边。推开门后,麦卓伦正坐在电脑前,手里夹着一支香烟。他的头发全都翘起来了,两只眼睛有着明显的黑眼圈。   面前的电脑上显示着一张图,夏朗走过去,发现这张图上的人留着短发,两道冲天眉,三角眼睛,鼻梁高挺,嘴唇很薄,颧骨向外乍着,还戴着一副圆框眼镜。   “怎么样?”夏朗迫不及待地问道。   麦卓伦打了一个呵欠,眼角带着泪,伸手一指:“就这小子,和王府忙了一宿,他才确认无误了。”   “王府呢?”   “已经走了。”   夏朗马上把这份画像分发到了各分局派出所,以及每个专案组成员的手里。此外,他还拿着画像专门去了一趟医院。一切如他所料,医院的记者还没有散去,他们看到夏朗脚下生风地快步走来,急忙围了上来,希望能采访一下这位刑侦支队长。不管他说什么,自己和白少燕的经历也好,案子的相关侦破进度也好,随便说说什么,记者们就好交差了。   这些记者生怕夏朗又像昨天那样,迅速地逃离,他们拦不住。所以这一次,他们似乎是有了“策略”,一拥而上,把走廊彻底给堵死了。   没想到,夏朗走到了他们跟前,没有继续往前走,而是主动停下了脚步。他先是用目光打量了一下众人,然后拿出了画像询问记者们:“你们有谁见过这个人?”   在场的记者们职业病发,先是举着相机摄像机对着画像一通狂拍,然后才摇摇头。谁都不认识这个人。有的记者说道:“在东海府见过几面,但是不熟。”   夏朗有点儿失望,他愿以为这些记者手眼通天,什么都知道一些呢。他只好进入了病房。这些记者纷纷猜测:“有了画像了,是不是就是那个绑匪啊?”“这还用说吗,肯定的呀。哎,老吴,你去哪儿?”“当然是发稿子了,还愣着干嘛,准备喝西北风啊?”此言一出,记者们急忙都下了楼,跑向自己的车里。他们打算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公布出来。   在病房里,无论是白露露还是白少燕,对画像中的这个人都没什么印象,她们轻轻摇了摇头。就连胡景儿,也皱着眉头思索了半天:“对不起,夏队,实在是没什么印象。”不过她很快一笑,说了声:“不过你可以问问那些记者,说不定他们会有什么结果呢。”   夏朗有点儿泄气地说道:“唉,已经问过了,他们也都说不认识。”   旁边的白少燕见今天夏朗主动来这里,还以为是他回心转意了,没想到是为了案子。她的心中难免有点儿失望,却又迫切地渴望自己可以帮到夏朗。她犹豫了一会儿,开口说道:“既然是这样的话,你不用着急,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夏朗愣了一下,旋即想起,这些记者的发文速度超乎想象。他们既然看到了这张画像,就一定会在文章中提起来。果不其然,半个小时后,夏朗便看到了这个消息,不过一小时的时间,这一条消息便上了热搜头条。   夏朗看着下面网友的热议,他内心只得苦笑:警方也已经下发了线索征集,甚至还开出了悬赏金额,但效果远不如这些记者动动笔杆子。在案件侦破初期,只看到了这些记者在添乱;现在,他们总算是可以帮上一点儿忙了。   很快,这张画像传遍了全国。   深夜,一个人从一条胡同里走了出来。这个人戴着一顶皮帽子,身穿一件黑色的风衣。领子高高竖起,挡住了半张脸。他走得很快,几乎是脚下生风。可惜,瘦小的身材和这件肥大的风衣并不相称,衣襟都垂到了脚面上。远远望过去,就像是一个人钻进了桶里。   这个瘦小的人一直贴着墙根走,每到了路灯下面,他都会加快脚步走过去,不敢有丝毫的逗留。走出了胡同口就向右边过去了。   “隆格里格隆……你的父上殿~咚格离格龙~把本参,自从盘古立地天,哪有个岳父把婿参……”一个老头儿背着双手,摇头晃脑地唱着《武家坡》走了过来。这个老爷子姓廖,是这一带的热心肠,平时在居委会工作,有个什么大事小情的准有他。   风衣往前快步走着,没注意,和这老头儿撞了一下。廖老头儿“哎哟”叫了一声:“嘿,这大晚上的这是谁呀?”他揉着生疼的肩膀,扭头望去,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啊?他回头看了一眼,见一个瘦小干枯的人头也不回地往那边走。   廖老头儿气坏了,他追了上去:“前面那个小伙子,你站一下。”   没想到,对方听到他的话后,非但没站住脚步,反而快步跑了起来。   “嘿,叫你呢!你还跑!”廖老头儿急了,追得更紧了。   半个小时后,市局接到了分局打来的一个电话,说是发生了一件推搡老人的事件,觉得有点儿蹊跷,想请市局的人一起去看看。   夏朗来到现场的时候,分局的同事们都已经在忙碌了。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儿坐在了马路边上,揉着自己的腿,疼得龇牙咧嘴的。根据现场的工作人员报告,这个老头儿是居委会的廖大爷,今天和老朋友打完门球回家,路上有个小伙子撞到了他。廖大爷让那人站住,那人反倒跑了起来。这一带廖大爷生活了六十年了,很熟悉,当即抄近路堵住了那个小伙子。没想到,面对廖大爷的询问,他反倒一把推倒了廖大爷,跑了。   这种事情说破天去也只是一场民事纠纷而已,但夏朗却有一丝疑虑:如果事情真的这么简单,分局的人也没必要惊动市局了。   夏朗走过去询问道:“廖大爷,怎么样了?”   廖大爷经人介绍,知道了这是市局的刑侦支队长,没想到这位支队长会这么年轻。他咧着嘴说道:“唉,人老了,这要是换我年轻的时候,十个这样的也推不动我啊!”   夏朗可没有心思听老爷子说这些,他问道:“您当时堵住了这个人,说了什么了?”   廖大爷说道:“我就问他是哪儿的,因为这么晚了还在外面转悠,我怕他是个贼偷。他说住在这附近,我让他把身份证拿出来看看。没想到,他一把就把我推倒了,然后跑掉了。”   “顺着哪个方向跑的?”   廖大爷伸手一指:“西边。”   现场的负责人悄悄将夏朗拉到了一边,说道:“在西边我们搜到了一件风衣和一顶帽子,还有几枚脚印。”   “让人来看过了吗?”   “嗯,已经让人去采集了。”那个负责人犹豫了片刻,问道,“夏支队,这件事情会不会和……”   夏朗没有表态,毕竟今天嫌疑人的画像已经弄得全国轰动了。在这样的敏感期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也不知道是偶然,还是另有原因。   当天晚上,夏朗原本是想去找陈妙言的,但是一想到昨晚的场景,就觉得心里隐隐作痛。他回到了宿舍,怎么都无法入睡。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看到陈妙言的倩影在眼前浮现。   殊不知,此时睡不着的,还有陈妙言。她对夏朗何尝不是一样的感情呢? 第三十九章 你是不是在伤心夏朗的事情?   第二天一早,分局便把鉴定报告递到了夏朗的手里。夏朗找李忠柳一起参详一下,老李拿出了之前在囚禁白少燕的地方找到的足迹进行数据比对,发现有一枚脚印与之相同!这就表明,昨晚廖大爷发现的那个年轻人,正是参与绑架白少燕的绑匪之一!   警方得知了这一结果后,欢呼雀跃,随即在全城展开了搜捕工作。而昨晚的分局同事,也留了一个心眼儿,一直在按照廖大爷所指的西边进行搜索。   转眼间,天色阴沉,过了一会儿竟然下起了小雪花。这还是今年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夏朗来到了昨晚廖大爷所在的地点,坐在车里沉思着。因为记者已经把画像曝光了,绑匪那边也肯定得到了消息。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应该藏得很深才是。可是这个瘦小的绑匪,半夜出来活动,没想到遇到了居委会的人。面对对方的询问,他只有逃跑的份儿。   夏朗想了一下,这个人应该不是主犯。主犯是和他通过话的那个人,气场阴鸷,狠辣老练,他这样的人是绝不可能被一个居委会的大爷吓跑的。   果不其然,韩笑开车来了。一下车,他手里还拿着一份儿外卖。韩笑走过来,将这份儿放了很多辣椒的羊肉泡馍递给夏朗,说道:“夏队,天太冷了,你先吃点儿东西垫垫吧。”   夏朗接过来,打开了盖子,问道:“怎么样?”   “真让你说中了,王府说,那个人不胖不瘦,描述的身高也和廖大爷所说的不一样。看来是两个人。”   夏朗点点头,一碗热乎乎的羊肉泡馍吃进了肚子里,全身都变得舒服了,似乎天气也没有那么冷了。韩笑在旁边冻得跺了跺脚:“这边有收获了吗?”   夏朗擦了擦嘴,把外卖盒放进了塑料袋里,点上一支烟说道:“已经在调取监控了,不过这一带属于老城区,监控太少,希望能有收获吧。”   而正在这时,分局的一个民警走了过来,他身后还跟着一个警察。看后面那人的警衔,是名协警。   分局刑警走到了夏朗面前:“夏支队,这是我一个兄弟,他可能有点儿线索。”   协警规规矩矩地冲夏朗敬了一个礼,夏朗问道:“你有发现?”   协警有点儿紧张:“应……应该算是。从这里往西边去,有一个村子,叫陈家坪。如果嫌疑人往西边跑了,很可能是去了那里。”   “为什么?”   “从这里走不多远,就没有居民区了,那边都是写字楼什么的。我想嫌疑人要是想过夜的话,没有合适的地方,他只能是继续往前走,去陈家坪。”   夏朗心中倒觉得这个协警的说法有一定的根据。可是这一切都基于一个前提——这个嫌疑人对这一带的环境很熟悉。他问道:“你怀疑犯罪嫌疑人是本地人吗?”   协警很快会意,他的脸有点儿红,点点头,壮着胆子说道:“很有可能就是陈家坪的。”   夏朗扭头看了看分局刑警,二级警司的警衔,说道:“这样吧,你们两个人去一趟陈家坪打听一下,有消息了马上告诉我。”   “是!”二级警司很激动。他今年都三十多了,职位始终没什么变化。他一直盼着能破一次大案子,让自己的履历上好看点儿。如今,机会终于来了。他招呼上自己那位兄弟,两人火速赶往陈家坪。   “这俩人也太胡闹了吧,哪儿有那么巧?”韩笑看着这俩人的背影,嘀咕了一句。   夏朗却吸了一口烟,轻轻吐出了烟雾说道:“说不定,真能让他们找到呢!”   韩笑有点儿惊讶地望着夏朗。   陈妙言坐在办公室里,靠着椅背轻轻闭上了双眼,她觉得头痛欲裂。   偏巧这时候,吴鑫楠敲门进来了:“陈律师,我来拿公证的材料。”   “哦。”陈妙言翻找了半天,在那一摞厚厚的文件里找到了一只黄色的牛皮纸档案袋,交给了吴鑫楠。吴鑫楠接过来打开看,刚转身走了两步便又回来了:“陈律师,这个……这个不是,您给错了。”   “啊?”陈妙言起身接过来,看了一眼连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仔细看。你等一下。”她又仔细翻找了一番,这才找到了那份儿材料,交给了吴鑫楠。   吴鑫楠确认后,拿着资料离开了。她心中狐疑:陈律师以往那么认真精明的一个人,今天怎么心不在焉的?   晚上,陈妙言约沐卿悦一起喝咖啡,沐卿悦问是不是在她单位。陈妙言有气无力地说道:“算了,我们换个地点吧,你家附近不是有个咖啡屋吗,就那里吧。”   浓郁的咖啡散着热气,在这个雪夜让人倍感温馨。扭头望向窗外,不少行人都冒雪前行。沐卿悦回过头来,笑着说道:“真没想到,这么小的雪还能下上一天!”   只见陈妙言夹起了糖块,正要放入咖啡杯中。   “喂,你干什么啊?你已经放过糖了,不怕得糖尿病啊!”   陈妙言一愣,用咖啡匙搅拌了一下,才发现了里面还有两颗尚未完全融化的糖块。   “妙言,你是不是在伤心夏朗的事情?”   陈妙言轻抿嘴唇,没有说话。   两人十几年的交情了,沐卿悦很清楚自己闺蜜的性格。她幽幽叹道:“那些狗仔记者瞎写的,你没必要当真。”   “如果真的是记者瞎写的,那么……他应该来向我解释的,不是吗?”   沐卿悦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对面坐的是一位鼎鼎大名的律师,似乎她说什么,都能被陈妙言反驳。沐卿悦自己心里甚至也有点儿埋怨夏朗了。   而此时,夏朗却带着人悄悄来到了陈家坪,他们包围了一家村东头的房子。侧耳倾听了一下,院里很安静,什么动静都没有。夏朗他们带着几十个人,将院子四面围住。他问道:“确定是在这儿吗?”   二级警司很肯定地答道:“错不了,我们一路问过来的。这家人姓陈,年轻人叫陈金星,是个游手好闲的无业青年。差不多一个月了,一直没在村子里,昨天晚上才回来的。”   夏朗随即部署了抓捕任务,他们找来了村长,让他前去叫门。   村长老实巴交的,见到这么多的警察,腿都软了:“同……同志啊,我……上去说啥嘛!”   “随便找个借口,村子里的事情你比我熟。”   村长想了一会儿,说道:“那实在不行只有用这个办法了,村子里最近在弄宅基地的事情,这陈老四家没有签字。因为要求是全家人都到场,一起过去签的。他家儿子不是不在嘛,所以也没签成,今天就让他们去吧。”   夏朗点了点头,一招手,警察全都埋伏在了院门两边。   村长左右看看,迈着紧张的步子上前敲门,“咚咚咚”三声响,里面没有动静。“咚咚咚”,又敲了三声,里面终于传来了一声回应:“谁呀?”   “老四,我是村长。”   “哦,村长啊。”听声音,院里的人走过来了,“这么晚了啥事啊?”   “还能为啥事,宅基地的事呗。”没想到,这个村长看上去很害怕,一旦进入角色,倒也十分镇定。   “不是没签字呢吗?”   “你先把门给我开开。”村长似乎有点儿不耐烦了。   终于,随着一声拔开门栓的响动过后,一个留着络腮胡的中年男人站在了门口:“这么晚了,还能现在去签……”他的话音未落,就见门口两边涌出了数十个人影! 第四十章 抓住了!   一见这么多人冲了进来,陈老四吓了一大跳:“你……你们是什么人啊?你们怎么能随便进呢?”可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夏朗便指挥人冲了上去:“摁住他,别让他乱动!”   二级警司和协警格外卖力,冲上去摁着陈老四蹲下去:“别动,警察!”   夏朗带人冲进了屋子里,只听“嘭”的一声窗户打开了,一个中年妇女正站在窗边,急切地望着窗外。夏朗心下一沉:糟了!他高声喝道:“嫌疑人跳窗跑了,追!”   不料,那中年妇女扑上来,双臂一缠,抱住了他的腰:“我孩子还小,你们放过他吧,求求你放过他吧!”   夏朗坐实了自己的想法,他没工夫理会这个中年妇女,使劲推开了她便说道:“笑,带人去追!”   “是!”韩笑随后点了分局的一组人,追了出去。   夏朗此时才回头看着这个坐在地上嚎啕的中年妇女:“你孩子还小?他干出的事可不像小事!说,怎么回事?”   这时候,二级警司和协警也押着陈老四走进来了,村长战战兢兢地走在了最后。配合完了警方的行动,这个一村之长又恢复到了以前唯唯诺诺的形象。   “村长啊,你可坑死我们家了,金星被你害死啦!”中年妇女坐在了地上,两只手啪啪拍着地板,悲声大放。   村长皱着眉头,为难地说道:“老四媳妇儿,你别怪我,这是警察让我这么做的。你劝劝金星吧,让他去自首,总比和政府作对强啊!”见女人还是一个劲儿地哭,什么都不肯说,村长转而对陈老四说道:“老四啊,你是个明事理的人。金星这孩子肯定是跑不掉了,你老实说,说不定警察同志不会为难你们家孩子呢,快说吧!”   陈老四蹲在了地上,这才慢慢开了口:“说啥啊,我啥都不知道。这孩子从小到大就没有一次让我省心的。抓了好,抓了枪毙,省得我这么操心了。”他边说边骂,倒好像和自己的儿子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在后来的半个小时里,夏朗连吓带劝,总算是让陈老四老实了许多,他这才说出了事情的原委:陈金星,今年二十四岁,小学学历。从小打架斗殴的事情没少干过,认识了一帮狐朋狗友。两年前在北京被公安机关处理过,关了两年,这才放出来。   一个月前,他和家人不告而别,连个电话都没有打过。家里人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回来后问他这一个月怎么过来的,他也不说,倒头就睡。刚才警察冲进来的时候,陈老四的叫喊把他惊醒了,跳窗跑了。   然后,警方对陈家搜索了一番,发现了一件风衣和一顶皮帽子,证实了陈金星正是昨晚廖大爷所见到的那个年轻人。   又过了十多分钟,韩笑等人打来了电话:“抓住了!”夏朗心中悬着的一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回到了市局,都已经是十点多了。审讯椅上坐着的陈金星低垂着脑袋,一句话也不肯说。   夏朗朗声说道:“陈金星,别以为你不说话就什么事都没有了。这地方的规矩不用我跟你说了吧?”   陈金星还是不说话。   夏朗拿着证物袋里的东西说道:“你曾经参与绑架白露露的女儿白少燕,证据确凿,你不说话也没关系,我们照样可以起诉你。绑架勒索恐吓,外加对受害人犯有重伤害罪,判你个死刑都不为过。既然你什么都不说,我们就当你认罪了。”   陈金星还是不说话。   夏朗耐着性子:“好,那就都算在你的头上吧。你省点儿唾沫,我们省点儿事。”说着,他就站起身来。坐在旁边的韩笑不明白夏朗为什么要结束审讯,因为犯罪嫌疑人一句话都没有说啊,总不能就这么算了。他狐疑地看着夏朗,这才注意到,上司正在向自己使眼色呢,示意他也要站起来。   韩笑站起来,收拾东西。   陈金星抬头看到两名警察打算出去了,一下子慌了神:“不不,你们别走……”   夏朗扭过脸来冷笑着:“不走?你什么都不肯说,我们留在这儿有什么用呢?反正我们找你当替罪羔羊,能交差就行了。笑,我们走!”   “不……不关我的事!”情急之下,陈金星几乎是喊出来的。   “不关你的事?不是说了嘛,现场有你的脚印,还有在你家发现的风衣、帽子,这些都是证据,板上钉钉,怎么不关你事了?”   “那都是生哥和老高的主意,我只是打下手的!”   这小子终于松口了。夏朗笑了一声:“生哥和老高是什么人?”   陈金星使劲咽了一口唾沫,说道:“我……我如果说了,能不能宽大处理?”   “那要看你说得彻不彻底了。”经过了这几个回合的交锋,夏朗已经摸透了陈金星的脾气,这是一个胆小的主儿。   陈金星说道:“生哥……名叫林年生,老高……叫高天明。”   “他们是干什么的?”   “林年生是个记者,老高没有工作,和我一样,是刚放出来的。”   陈金星缓缓道出了过往:两年前,陈金星去了北京,成了万千北漂当中的一员。但是他一没有技术二没有学历,在北京的日子过得十分艰苦。住在地下室的那段日子里,他时常艳羡那些有钱人的日子。   他痛恨三里屯酒吧外的那些高级跑车,痛恨夜店里那些花枝招展衣着暴露的女孩儿,他恨这些为什么不属于自己。后来,生活所迫的陈金星加入了一个扒窃团伙儿。他们常年在北京西站附近作案。两年前的一个午后,陈金星被北京警方逮捕归案。   因为是初犯,涉案金额又不大,他只被判了两年。在这两年里,陈金星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度日如年。他每天都渴望着牢狱外的生活,有的时候抬头看看天空飞过的鸟,他甚至恨不得自己就变成一只鸟。   直到有一天,有一个记者来采访他。这个记者长得皮肤白净,戴着一副金丝眼镜,说话斯文得体,很让陈金星意外。他只是一个小人物,而且还是服刑人员,竟然有记者愿意采访他。这名记者自我介绍,说他叫林年生,是离火法治专栏的记者。   陈金星说到这里,苦笑了一下:“林年生这个人是一只怪物!”   夏朗和韩笑都不觉一愣,不明白他怎么会突然说出一句这样的话。   陈金星接着说道:“他身上有一种魔力,让我不知不觉地说出了许多的事情,包括我的家庭、我的生活,甚至是我的心里话也会对他说。”   渐渐的,陈金星和林年生成了朋友,他们无话不谈。林年生甚至还有几次带着东西去探望陈金星。   夏朗听到这里,心中不免替陈金星感到悲哀。林年生跟他交往,不过是因为工作需要;而且他是离火市本地人,根本没必要去北京专程探望身陷囹圄的陈金星。   其实陈金星自己内心不知道,他相信林年生,是心中对于朋友的一种渴望。在之前的了解中,夏朗断定。陈金星身边都是一些狐朋狗友,他没有体会过真正的友谊,真正被人关怀的滋味。他以为这就是友谊,这就是朋友。   殊不知,正是这位朋友,在日后害了他。 第四十一章 一般老百姓可消费不起   今年的三月,陈金星被释放,他回到了老家。本想找一份儿工作来维持生计,可是他这臭了大街的名字早就传遍了十里八乡,再加上他有了前科,根本没有一家单位敢用。就连几个建筑工地的包工头都将他拒之门外。   陈金星数次碰壁,正在郁闷之际,忽然有一天接到了林年生的电话,约他晚上一起去吃饭。陈金星的内心早已把林年生当成了自己的大哥,又想到他是记者,说不定可以帮自己搞定工作上的事情呢,所以一口就答应了。   到了晚上,林年生按照约定的地点来到了一家饭店,上了二楼推开雅间的门,看到了林年生,他的身边还坐着一个瘦高个子的人。林年生笑呵呵地站起身来:“金星,你可算是来了,来来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好兄弟高天明。天明,这就是我常跟你说的那个陈金星。”   两人打了个招呼。高天明今年三十岁的年纪,脸无二两肉,颧骨高耸,眼角低垂,像一个病痨鬼似的。高天明坐下后,眼神就一直在陈金星身上打量着,这让他很不舒服。   林年生笑着说道:“天明兄弟跟你一样,也是进过号子的,他也是离火人,以后大家都是兄弟了。”   陈金星打内心里很不喜欢高天明,但是在林年生面前又不好表现出来,他只得唯唯诺诺地应上一声。   “生哥。”高天明拿出了一支香烟点上了,吸了一大口,态度倨傲地说道,“这小子行吗?”   林年生悄悄递给了他一个眼神,转而笑容可掬地问陈金星:“最近你过得怎么样,出来后还能适应吧?”   陈金星叹了口气:“唉,别提了。生哥,你认识的人多,路子广,看看能不能给兄弟安排一个工作啊,脏活儿累活儿也无所谓。我现在确实是缺钱啦!”   还没等林年生说话呢,高天明就冷笑了一声:“哟呵,原来是一个想过踏实日子的人啊!”语气不无嘲讽。   “你……”陈金星本想发火,但是顾忌林年生的面子,又给忍住了。   林年生看出了他的不满,笑着说道:“金星,天明这兄弟就是心直口快,你别往心里去。眼下我倒是有个生意要做,可是带点风险……”他忽然摇了两下头:“还是算了,太危险了。”   陈金星当初受过林年生的恩惠,眼见他又是摇头又是叹气的,再加上高天明那种瞧不起人的姿态,让陈金星的心里憋了很大的一股火,他忙说道:“生哥,你这是怎么了?兄弟我可不是那种怕事的人,你说出来。”   高天明冷笑了一声,扭头看着另一边。   林年生的两只眼睛看着陈金星:“你愿意帮我?”   陈金星点点头。   “兄弟,你最好还是想清楚,这事可能是要掉脑袋的!当然,风险大回报也大,事成之后我给你一百万!”林年生伸出了一根食指比划着,咬着重音说道,“美金!”   陈金星倒吸了一口凉气:一百万美金,他这辈子想都不敢想!如果真的能得到这么多钱,让他拿命换都值了。他端起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一抹嘴说道:“生哥,什么事你说吧,上刀山下油锅,兄弟我绝不皱一下眉头。”   林年生拿出了一张照片放在桌上,推到了他面前,没有说话。   陈金星拿起来看了一眼:“这是……白露露啊,那个大明星。”   “她以前得罪过我,我要让她尝点儿苦头。”   陈金星没想到林年生竟然会对这么一位大明星下手,他谨慎地说道:“明星可都是有保镖的,生哥,就我们三个……能行吗?”   高天明说道:“就知道你小子没胆儿,生哥,我看还是换人吧。”   陈金星有点儿生气了:“我……”   “好了,”林年生打了个圆场,“这次我们的目标不是白露露,是她的女儿。我早就摸清楚了,她女儿身边没有保镖。白露露很疼她,只要我们能在半路绑走她的女儿,白露露一定会乖乖听我们的。到时候我们不管提什么条件,她都会答应!”   高天明举起酒杯全干了:“娘的,富贵险中求,干啦!”   陈金星见这个瘦高的高天明像打了鸡血似的,而林年生看他的眼神又充满了期待。他一口气连干了三杯酒,浑身血气上涌:“生哥,我跟你干啦!”   夏朗问道:“林年生是主谋吗?”   陈金星耷拉着的脑袋点了两下。   “林年生和高天明现在在哪里?”   陈金星说道:“高天明经常去一家会所,叫什么……8号的。他在那里有一个相好。至于林年生,当初我们把白少燕转移到了他家的老房子后,就从来没和我们联系过,不知道人去哪里了。”   “那老房子是林年生的?”夏朗他们当初救出白少燕后,曾经查过屋主,并没有查出林年生这个人。   陈金星老实地回答道:“是他的一个远房亲戚的,他说那个地方没什么人去。那天是夜里,我们给白少燕吃了点儿安眠药,然后带她到了那里。林年生让我和高天明轮流看着,他没说自己去哪里。高天明表面上答应得好好的,但是从林年生走后,他也就走了。我看了两天,实在熬不住了,就……就自己出去找了个小姐……没想到偏偏是那一晚,你们找到了那个地方。”   陈金星要了一瓶水喝,他精神高度紧张,口渴得厉害,而后才说道:“后来,就是那张画像了。画像上的人就是林年生,我当时很害怕,给林年生打电话,但是他那边关机了。你们救出了白少燕后,我也不敢回去了,只能是找个地方暂时躲起来。我白天不敢出来,只能晚上走。没想到……我昨天刚回家,今天就被你们抓住了。”   夏朗让陈金星在笔录上摁手印,等到嫌疑人被带走后,夏朗问韩笑:“8号会所,这个地方你知道在哪儿吗?”   韩笑点点头:“应该是8号公馆,就在游艇俱乐部的码头那边,听说出入那里的人非富即贵,一般老百姓可消费不起。”   “呵呵,一般老百姓消费不起?我就不信这个邪,我们走。”   “啊,现在?”韩笑看了看表,现在已经是凌晨的一点多钟了。   “对啊,那地方凌晨也会营业吧?换了你那身警服,穿便装。”   8号公馆,是北洋时期某位军阀将军的住所。解放后,一度被闲置了下来。七八年前,由一位台商出资改成了私人会所,后来几经辗转,更换老板,现在已经成为了对外开放的娱乐场所。   夏朗和韩笑停好了车子,一下车便听到全场保安的高喊:“欢迎贵宾光临8号公馆!”声音响亮,整齐划一,吓了二人一跳。   8号公馆矗立在正前方映入了眼帘,灰色的建筑风格保留着英租界的岁月痕迹。正前方一个巨大美人鱼的喷水池,后面三十多级台阶。鎏金的大门口左右各有一只趴着的铜色狮子,足有两三个人大小,气势磅礴。   门口的门童穿着夸张,还没等夏朗二人走到那里,便九十度鞠躬,高声喊道:“两位先生好,欢迎光临8号公馆!”态度恭敬,脸上挂笑。   夏韩二人继续往里走,穿过了旋转门,便看到了两边整齐站立着十八位身姿婀娜的妙龄女子,统一穿着空姐的短裙装束,身边还放着小的拉杆箱。十八位美女一起鞠躬:“您好,欢迎贵宾光临8号公馆!”   韩笑咋舌说道:“难怪人们都说有钱好呢,这种地方,没钱哪有资格进来?” 第四十二章 快跑,他们是警察!   夏朗和韩笑被带进了一个小包里,这里装修得宛若一座宫殿,用金碧辉煌来形容丝毫不过分。房干部向二人深鞠一躬:“两位贵宾,这间房间的低消是三万元,请问是否需要公主陪唱呢?”   三万!这个价格一出来,韩笑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可是他自打出娘胎以来消费过的最贵的KTV了。他小声在夏朗耳边说了句:“夏队,这笔钱局里不会给咱们报的。”   夏朗也犯了难,知道会所不是一般人消费得起的,可这也太贵了。他原本想低调点儿,化妆侦查,以免惊动了高天明。看来必要的时候,只能是用强了。他佯作镇定,点点头。   房干部会意,转身出去了。过了不多时,几位美女鱼贯而入。这些女人虽然化着妆,但也能看得出来各个国色天香,天生丽质,每一个人的衣着都很暴露,打扮的角色不同,从空姐到护士,从教师到OL。从中不难看出常光顾这里的客人的恶趣味。每一位美女的腰间都挂着巴掌大的圆形号码牌。   房干部笑容可掬,点头哈腰:“两位贵宾,您看看要点哪位美女?”   夏朗坐在了沙发上不为所动,他先是眼神逐一扫过这些人的脸庞,然后问了一句:“你们谁认识高天明?”忽然说出了这么一句话,倒让这些美女无所适从了。她们面面相觑,而后将不解的神色望向了房干部。   房干部此时才明白,原来面前的两个人不是来找乐子的,而是来找人的。他在这一行里沉浸了多年,早就练得八面玲珑,更是善于察言观色。他急忙挥了挥手,让这些女的都出去了。其中有几位还因为拿不到提成,脸色稍微有点儿不满。   房干部笑呵呵地走上来,递上了两支香烟:“二位大哥是什么人啊,为什么要找高天明呢?”   夏朗听他这么一问,断定他认识高天明,便从怀里拿出了警官证拍在了茶几上。   房干部神色大变,但很快又笑了:“原来……原来是两位警官啊,真是的……是我糊涂了。我们这边都是正规的,公主们也只是陪唱,都是有证件的,两位可以随便查。”   夏朗笑了:“有证也说明不了什么,有身份证的也不一定是人啊。废话少说,高天明最近有没有来过你们这里?”   房干部急忙满脸堆笑:“来过来过,昨天还来了呢。要说他最近可威风了,说是做生意发了财了,恨不得天天来我们这儿。”   “他每次来都是叫哪个小姐陪着?”   “警官,瞧你说的,我们这儿可是干净地方,那是公主,不能叫小姐的。”   韩笑看不下去了:“废什么话?问你什么就说什么。”“是是是,是一个叫露露的女孩儿。我……我这就叫他过来。”说完,房干部逃也似的离开了。   高天明的姘头也叫露露,夏朗颇多感慨。   过了一会儿,有人敲敲门进来了,竟然是一个大腹便便的光头男人,满面油光:“嘿嘿,二位警官好。”   夏朗知道,他一定是这里的管事的。房干部担不起这责任,肯定会报告给上级。他故意低垂眼皮:“你是露露啊?”   胖男人一愣,又立马谄媚地笑着:“警官可真会开玩笑,我叫李志钊,是这里的经理。刚才听我们的员工说了,二位请放心玩,今晚全算我的好了。”李志钊最懂得应付这些警察临检了,花点儿钱破财免灾,总比让他们查封这里要好。他递上去了香烟,却被夏朗和韩笑都拒绝了。   夏朗说道:“放心吧,我们今天来这儿只是找人,真要是查封你这儿,也不会就我们两个人来了。”“那是那是。”李志钊有点儿尴尬地收回了香烟,“二位放心,我们一定会配合你们的工作。”   这时候,房间门再次打开了。一个女人跟在房干部身后走了进来。这个女人身姿曼妙,穿着一件白色的亮片连身短裙,模样也就只有二十岁左右。她的模样很清秀,比起刚才那些略显妖艳的女子看上去多了几分的清纯。   李志钊站起身来:“来了,露露,来来来,这两位是公安局的警官,有话要问你。”他又对夏韩二人恭敬地说道:“二位,那你们先忙,我就不打扰了。”   夏朗点点头,他们离开了房间。   露露稍微有点儿紧张,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一直低着头。看她的样子,倒不像风月场上的那些女人。   “露露是吧?你别紧张,我们找你来只是询问有关高天明的事情,坐吧。”   露露这才坐下了,她的臀部只是坐了一半儿,两条腿紧绷着,两只手掌合十,插在了两只膝盖的中间。   “高天明最近有没有来找过你?”   “他……他天天都来。就今晚没有来。”   “为什么?”   露露小声地说道:“他没有和我说,我也不知道。”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高……高天明是……是我远房的表舅……”   此言一出,夏朗和韩笑都大为震惊。   没想到高天明竟然会和自己的外甥女在一起。虽然说两人的血缘关系不算是近亲,但从辈分上来说,也算是乱伦了。夏朗和韩笑相互看了一眼,都没有想到眼前的女孩儿会和高天明是亲戚。   虽然说有着这样的关系,但是露露对于高天明的所作所为知之甚少,甚至都不知道高天明是做什么工作的。她只知道高天明最近发了财,以前他根本不会来8号会馆这种地方,因为根本消费不起。可最近这几天,他几乎是天天来。   夏朗沉默了,高天明天天来,为什么唯独今晚不出现呢?难道是他察觉到了警方的行动吗?正在疑惑间,房干部突然推开了门,焦急地说道:“两位警官,高天明来了!”   原来,李志钊在监控发现了高天明后,就派人急忙通知警察。他盼着警察能在外面抓捕高天明,这样的话不会影响到会馆里生意。   夏朗和韩笑急忙走出了包厢,而露露也在身后跟了出来。三人到了会馆的门口,只见高天明正在和一个门童说笑着:“妈的,老子以前没钱的时候你不是还拦过我吗?说我衣衫不整,娘的,真他妈狗眼看人低。”   那个门童也就是十七八岁的样子,低着头,脸上的表情很委屈。   高天明,三十多岁的年纪,人又高又瘦。夏朗走到了门外,叫了一声:“高天明?”   高天明望向了这边,愣了一下,他并不认识夏朗。没想到,此时站在夏朗和韩笑身后的露露突然大声叫道:“快跑,他们是警察!”   这一嗓子,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夏朗和韩笑更是没想到露露会在此时向高天明示警。夏朗当机立断,冲上去要制服高天明。   可是高天明反应很快,他抓住门童使劲往前一推,挡住了夏朗,而后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蹿下了台阶,跑到了车前发动车子。车子刚刚启动,没想到“砰”的一声又停住了。原来是保安在车子上加上了轮毂锁,当然这是李志钊指示的。   他指望着协助警方抓住高天明,自己这边的生意不要受到什么影响。   “高天明,不要跑!”韩笑大叫着跑过去。高天明打开车门,徒步往外面的马路上跑去。   夏朗此时跳到了车上:“笑,上车!”车子几乎都没有停,韩笑拉开车门跳上去,两人在后面对高天明紧追不舍! 第四十三章 我们去抓鬼!   高天明只好沿着路边的人行道飞奔,可是夏朗已经呼叫了沿途的同事,让他们负责堵截高天明。不多时,耳边传来了颇具震慑力的警笛声。高天明一咬牙,冲进了一条小胡同里。胡同的外墙高度有限,他企图翻墙逃出警方的包围。夏朗踩下了刹车,和韩笑两人钻进了胡同里继续追赶。   这一带的胡同老旧,有几十年的历史了。因为平时疏于管理,窄小的路两旁堆满了垃圾,还有一些废旧的家具。   高天明回头望去,见这两个警察穷追不舍,干脆扒拉倒了两旁的垃圾堆,希望借此能阻碍两人的追赶。   韩笑大叫道:“站住,再不站住就开枪啦!”这句话害得夏朗差点儿摔一个跟头,就算是警察也不可以随便佩枪的,他们身上甭说枪了,连根烧火棍都没有。   三人前后跑了百余米的距离,高天明却突然停住了脚步,抬头看着上面。夏朗他们看到,他面前是一堵两米多高的墙。高天明本就身高手长,他突然后退了几步,加速助跑,使劲一跃,扒住了墙头。如果让他翻过墙去,警察也只有干瞪眼的份儿。   夏朗情急之下左右看看,从地上捡起了半块砖头,扬手丢出去,大喝一声:“着法宝!”   这半块砖头不偏不倚,正砸中了高天明的手背,他痛叫一声,从墙上摔了下来。夏朗和韩笑趁机上前,将高天明制服。这样一来,二号绑匪也已经落网了。只剩下了主犯林年生。   可是面对警方的询问,沮丧的高天明也说不知道林年生现在在哪里,给用高天明的手机拨过去,也已经关机了。   难道林年生已经潜逃了?夏朗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小,林年生之前和他通过话,这种人很自负。他将这件事看成了是与夏朗的一种博弈,如果他潜逃的话,就意味着自己输了。他应该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这个人,一定还在离火市!   一连几天了,夏朗从来没有联系过陈妙言,这让陈妙言很生气。就算是为了案子在忙,也不应该这样啊,不信他连发个短信问候一下的时间都没有。陈妙言当然不相信媒体所写的那些内容,但是又不知道该如何去解释夏朗的反常表现。   自从女儿和夏朗在一起后,陈母也认可了。但是她同时也看到了那则消息,忧心忡忡地问道:“这几天夏朗怎么不来家里吃饭了?小言,你们是不是闹矛盾了?”   陈妙言微微一笑,语气尽量轻松:“没有啊,我们都很好,他最近在查案子,所以没时间。等这件案子破了吧。”   “唉,那就好,我看电视和新闻里的那些人就会瞎写。”陈母嘟囔了一句。   陈妙欣悄悄打量了姐姐一眼,没有说什么。   审讯室里,夏朗愤怒地拍了一下桌子:“高天明,这是什么地方你应该知道!老实交代,要不然有你受的!”他真的有点儿着急了,林年生绑架了白少燕不过一两个小时,白露露想要确认女儿的身份,他居然切下了白少燕的一根手指,足见此人心狠手辣。必须尽快找到林年生,否则不知道他还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高天明则苦着脸说道:“我要说的都已经说了,真的不知道他在哪里啊!那天我们从东海府拿了钱就离开了,他说他有事情要处理一下,分了钱我们就各奔东西了,到现在都没有再联系过。”   夏朗看着他,不像是说谎的样子。全市的警方已经展开了搜捕工作,只希望很快就能有一个结果吧。   晚上,夏朗接到了白露露打来的电话,询问案情的进展。他如实说道:“白老师你放心吧,目前已经抓到了两个犯罪嫌疑人,还有一人潜逃,警方已经下达了通缉令,在离火全市展开了搜捕工作,相信很快就会将这个人绳之以法的。”   在电话那边,白露露叹了一口气:“真的是林年生吗?”   夏朗点点头:“白老师,你是不是认识他?”   “嗯……”白露露说,“以前他是个娱乐记者,当时还采访过我,后来……后来就很长时间没有见过了。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针对我,我从来没有得罪过他啊!”   “这些事情不要再想了,我稍后会派同事过去保护你们,你和少燕没有事情的话不要离开医院,任何时候都不要单独行动,包括去洗手间这样的小事。”“好,麻烦你了,夏队。”   挂断了电话后,一夜未眠的夏朗又带队去了林年生的住所。根据调查出的结果:林年生,三十四岁,离火市本地人,住在了东胜区的万福家园。当警方破门而入后,这里已是人去楼空。这一情况夏朗早已想到了,林年生这种人怎么可能坐以待毙呢?   “夏队,有发现!”许成叫了一声。   夏朗走到了旁边的一间书房里,只见墙上密密麻麻地钉满了照片。这些全都是白露露和她女儿白少燕的,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一些简报。桌子上放着一张离火市的地图,上面勾画出了复杂的路线。看情况应该是绑架白少燕的行动路线。   这样一来,更坐实了林年生嫌疑人的身份。夏朗的脑海里不住地思考着:林年生,你到底在哪里?   此时,在一座废弃的老房子里,木质的阁楼传来了吱吱呀呀的响动声。一个男人坐在了阁楼上,几天来,他惶惶不可终日,脸不洗头不梳,唇边也长出了茂密的胡茬儿。他的面前放着半只烧鸡,和几个空酒瓶子。   一只老鼠闻到了肉香,窸窸窣窣地跑过来,半站起身子嗅着,忍受不住烧鸡的美味诱惑。   男人看着这只老鼠,忽然惨笑:“看你和我一样,也是被人赶到这儿来的。”   老鼠看了看他,没有丝毫的害怕,走过来伏低了身子,吃着烧鸡。   男人突然飞起一脚。老鼠一声惨叫,飞了出去。“妈的,夏朗,你逼得我走投无路!”男人恶狠狠地说道。   两天时间过去了,还是没有任何的消息。夏朗焦急地询问每一个人的侦破进度,曹妤无奈地说道:“夏队,半个小时前你就问过了,有结果一定会告诉你的。”   夏朗苦笑,说得也是,可是他此时却是坐立不安,只要林年生一天没落网,他就感觉如坐针毡。   “夏队!”穆奇突然闯了进来,“有消息了!”   “快说!”何止夏朗,办公区的同事们全都围了上来。   穆奇说道:“在新华北大街的居委会提到了一个情况,附近有一个民国时期的老建筑,原本是个教堂,已经荒废了几十年了,有人说晚上看到教堂顶的阁楼有光。并且附近一家烟酒超市的老板说,看到了一个和林年生很像的人。”   “新华北大街,是不是那个基督教堂?”曹妤问了一句。   “对,就是那个!”   夏朗立即说道:“所有人马上行动,去教堂!”   “原来是那里啊,林年生可真会找地方藏!”曹妤说道。   “什么意思?”   曹妤解释说:“那个教堂以前是传教用的,听说在清朝末年的时候,当地的老百姓和传教士起了冲突,晚上就包围了教堂,放了一把火。当时教堂里的十几个外国人全都被烧死了。到后来,那里就被封了,直到现在也没有用过。”曹妤定了定神,认真地说道,“听说那里有鬼!”   夏朗不禁笑了:“正好啊,我们去抓鬼!” 第四十四章 我怎么觉得这是丢人呢?   新华北大街,是离火市的一条老街了。名字虽然新,却有一百多年的历史。只是街道两旁的建筑几度翻修,大部分都没有了历史的厚重感。只有矗立在街头的那座教堂还算是原汁原味。只是百年前经历的那场大火,痕迹犹在。   斑驳的墙壁,长满了杂草,还有人在上面写了字,比如XXX到此一游、XXX我爱你的字样。枣红色的木门漆皮斑驳,上面全都是灰尘,外面被横七竖八地订上了四五块木板。这样的氛围,也难怪这里会传出鬼楼的传闻了。只是在木板下面,还有一个一米见方的空隙,足以容一个人钻进钻出。   夏朗让人看守住了外面,他带着韩笑和穆奇等人钻了进去。一进去后,发现这里的气氛有点儿压抑。阳光透过了彩色的玻璃照射进来,却给幽暗的空间增添了积分诡异的氛围。   那些长条椅子已经被烧得差不多了,全都散落在了地上。正前方的十字架,也歪倒在了一边,只剩下了一半儿。走到最深处,西边有一条窄小的楼梯,可以上到二楼。夏朗和另外两人拔出了枪,三人悄悄往上走。楼梯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响,在安静的空气中荡开,摄人心魄。   穆奇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握枪的手心都出汗了。   终于走到了二楼,这里和之前一样,没什么区别,桌椅板凳要不就被烧毁了,要不就是倒在了地上,风从破碎的窗户中吹进来,发出了“呜呜呜”的声音,听上去就像是一个人在低声呜咽。这里已经是二楼了,没有楼梯再往上了。   夏朗抬头看看了头顶,木制的天花板,似乎看不出什么什么异常。不过他细心观察了一番后还是发现了,那张缺了腿的桌子被垫上了砖头,上面有两枚清晰的鞋印。从灰尘的厚度来看,这是最近才踩上去的。他站在办公桌抬头望去,只见天花板上有一个不起眼的方形缝隙,一米见方。他跳上了桌子,伸手去推天花板,“咔咔”两声响动,这的确是一道暗门,直通阁楼,可是被什么重物压住了。   “夏队,我来!”韩笑把枪收起来,抱起了屋内一个残破的衣架,卯足力气朝暗门顶上去。   “嘭”的一声,暗门打开了,落下了不少的灰尘,夏朗呛得咳嗽了几声。随后,三人钻进了阁楼里。只见这里有五十平左右,地板上散落着几块鸡骨头和空酒瓶,还有几枚烟蒂。夏朗看了一下,这里还是没有人。   只是,打开的天窗引起了他的注意。夏朗急忙快步跑过去,从窗口探出了头。他刚把脑袋钻出去,就听见身后有人高喊:“呀!”他回头望去,只见林年生举起了一块大石头,奋力朝他砸了下来,夏朗赶紧缩回了头。   那块大石头擦着他的头皮掉了下去。最终砸在了街上,幸亏没有伤到人,也已经足够引起行人的注意了。所有人,包括守在外面的警察,全都仰头望着教堂尖尖的顶部。   “林年生,站住!”夏朗翻身钻出了天窗,韩笑也跟了上去。穆奇则招呼着大家赶紧叫支援。   夏朗在房顶跑着,追逐着前面的林年生。林年生根本不理他,跑到了前面的一个高台上,翻身爬了上去。夏朗急忙跟上去,他刚爬到高台上,冷不防前面突然横过来了一只钢管,带着风朝他横扫而来,夏朗躲闪不及,只好抬起右手一挡,硬生生挡住了这一下。痛入骨髓,只怕胳膊都要断了,而他手里握着的枪也飞了出去。   林年生站起来,从高台上突然现身,朝夏朗飞扑下来。巨大的惯性加上林年生的体重,两人直接从高台上摔了下来,将下面的摆放的杂物砸得粉碎。   落差足有将近两米,夏朗摔得着实不轻。林年生揪住他的衣领,狠狠地一记勾拳打过去:“你赢不了我的!”   夏朗重重地挨上了这一拳,他倒在了地上,意识已经模糊了。   “林年生!”韩笑大吼一声,飞起一脚踢倒了他。林年生在地上滚了几滚,抓起了地上的钢管,朝韩笑兜头砸下来。韩笑正要抬手开枪,不想林年生手里的钢管突然中途变向,狠狠地扫向了他的手腕。   “咔”的一声,韩笑大叫,手腕似乎要骨折了,瞬间变了形,枪也飞了出去。林年生趁机去捡枪。   夏朗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他随手抓起了身边的一只花盆,抡圆了砸向林年生。   林年生只顾着拿枪,却没防备突然飞过来的“暗器”。“嘭!”花盆正中他的头部,顿时头破血流。林年生身子晃了两晃,重重地倒在了地上,再也起不来了。   三人搏斗的时间不长,却异常激烈。夏朗躺在了地上,喘了半天气。韩笑忍着疼痛给林年生戴上了手铐,也坐在地上站不起来了。   “夏队……”他喘了两口气,“你……怎么样?”   夏朗的胸口剧烈起伏着,望着天空中刺眼的阳光,他说道:“放心吧,死不了。”   “你可真够厉害的,板砖拍高天明,花盆砸林年生,哈哈……哎呦……”韩笑笑得太开心了,不小心牵动了伤口。   “你说得对,我功夫不怎么样,但是暗器一流啊,以后叫我小李飞刀算了。”夏朗咬着牙从地上爬起来,听到了天窗那边有很多人说话,他捡起了掉落的两把枪,和韩笑检查了一下就各自装好,叮嘱说道,“一会儿他们来了,可别说咱们废了这么大劲才抓住这小子,要不还不够丢人的呢!”   “放心吧,夏队,明白!”   绑架案的主犯林年生落网,这个消息很快就在离火市的大街小巷传开了。而这些娱乐记者也终于调转了“枪口”,纷纷聚集在了市公安局的门口。夏朗的风头一时无两。这主要是基于了三点:第一,轰动全国的明星女儿绑架案,夏朗是警方的代表,更是刑侦支队长,案件的主要负责人之一;第二,他是白露露的“准女婿”;第三,长相酷似梁朝伟的夏朗,身上有更多的文章可以做。   正因为如此,这些记者不管是娱乐圈的,还是法制媒体等,全都倾巢出动,将市局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   穆奇满头大汗地跑回来了,手里拎着几份外卖。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啊,没把我的汤撒了吧?”曹妤急忙接过来自己点的外卖。   “大姐,麻烦您受累关心一下我行不?”穆奇满脸的委屈,“好家伙,你是没看见那场面啊!那真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我能活着回来就不错了,传达室的老严一直躲着呢!”   大家纷纷走过来拿自己点的外卖,记者堵在了外面,谁都出不去。韩笑笑了两声说道:“我们怎么没看见啊?都看见了,要不让你去拿外卖呢!”   “嘿,合着你们是欺负我一个人啊!”穆奇看到还剩一份儿外卖,“夏队呢,这是他那份儿啊!”   曹妤打开了外卖,拆开筷子,又喝了一口水说道:“他现在在付局的办公室里呢,刚被叫过去了。”   副局长的办公室里,付如丞给夏朗倒上了一杯茶水。   夏朗苦着脸:“付局,您就当是做做好事,别让我去应付那些记者了好不好?”   付如丞笑着说道:“没办法啊,除了你,他们谁都不认。再说了,案子破了,你也应该露露脸。”   夏朗感慨:“还露脸呢,我怎么觉得这是丢人呢?” 第四十五章 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一连数日,夏朗都没有联系过陈妙言,这让她终于坐不住了。既然案子破了,白少燕被成功解救,三个犯罪嫌疑人也落入了法网,那这件事情也可以画上一个句号了。   陈妙言驱车前往离火市公安局,找去找夏朗谈一谈,以前是顾及到了他在查案子,现在总没事了吧?陈妙言像个小姑娘,想要和夏朗诉说委屈,撒撒娇。   白色的雷克萨斯一路驶来,可是到了市局门口,却不得不停下来。此时的市局,已经被堵得水泄不通了,一帮记者长枪短炮,快门按动不停。只要有一名警察从里面走出来,不管是谁,他们都会一下子涌上去,询问一些问题。吓得警察都敬而远之,刻意绕开了。   陈妙欣看到这样的情况,不禁莞尔。她了解夏朗,这样的场合,他一定不会出现的。陈妙言微微一笑,徒步走过去。可是刚走了两三步,就见有三辆车缓缓驶来了。   顿时引起了记者的骚动:“是白露露诶!”“是来指认绑匪的吧?”“别瞎说,之前绑匪都蒙着脸,白少燕根本没看清楚他们长什么样。这是丈母娘来感谢女婿来啦!”一名记者羡慕嫉妒恨:“唉,这个夏朗是不是上辈子拯救银河系了,这好事怎么就轮到他了?”   记者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但手里的相机还是拍摄不停。他们主动让开了一条路,让白露露的车进去了。   夏朗还在办公室里和付如丞交谈,穆奇敲开了门:“夏队,白露露母女来了。”   夏朗愣住了,不觉轻轻皱眉。眼下已经够乱了,她们母女二人还来凑热闹。他将求救的目光看向了付如丞。付如丞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摇头微笑道:“你别这么看着我,上级来了我可以帮你应付,这件事还是你自己去解决吧。”   夏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和穆奇出去了。   来到了刑侦支队的办公区,这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许成等人又是递水又是嘘寒问暖的,曹妤则兴高采烈地和白露露合影。至于胡景儿和几名保镖,则是站在了门口的位置,脸上的表情很无奈。   见到夏朗来了,这些人才稍微收敛了一些,回到座位上忙各自的事情去了。   “夏队,这次我来,是专程来向你致谢来了。”白露露微笑着说道。   夏朗指了指自己的办公室:“进来说吧。”他带着白露露母女进入了办公室,关上门后招呼二人坐下:“请坐吧。”他从办公桌的柜子里拿出来了一罐茶叶:“岩茶可以吗?”   白露露点点头,白少燕则面带羞涩,低下了头没有说话。夏朗煮好了水,温了一遍杯,然后冲了第一泡茶,倒掉,第二泡才开始喝茶。   白露露作为一个知名的艺人,这种茶叶肯定是入不了她的眼睛。不过她品尝了一下便说道:“好茶!”   夏朗倒不隐瞒,苦笑道:“白老师你真会说笑,这只是一百多块钱的普通茶叶而已。”   “是吗,但可能是你泡得好吧。”白露露放下了茶杯,“夏队,这一次真的是辛苦你了,谢谢你。稍后我会以私人的名义奖励你一笔奖金的。毕竟你救了少燕。”说完,这位母亲欣慰地看了看身边的女儿。   夏朗笑道:“还是算了吧,干我们这一行钱不能太多,容易把纪委的人招来。所以……心领啦,这方面的奖励就算了。”   白露露只是笑了一下,不置可否,她转而对白少燕说道:“你说过有话对夏队讲。”她不管夏朗有何反应,自己先起身说道:“夏队,你们先聊,我去外面了。”夏朗从去年开始,就不断地相亲,直到和陈妙言在一起了,这种荒唐的事情才结束。可是眼下,白露露带女儿来,分明有一种当妈的带着女儿相亲的意味。这让夏朗很无奈。但他随即一想,这件事情总要解决的,不管怎样,都需要和这个情窦初开的女孩子说明情况才好。   白露露出去了,办公室里只剩下了这两个人。白少燕抬起头来,目光含情脉脉,她深情地注视着夏朗。似乎对方的那张脸,她怎么都看不够。   夏朗没有与她对视,只是熟练地在盖碗里注入热水,等出汤后倾入公道杯中,眼皮都不曾抬一下地问道:“怎么,我脸上有东西吗?”   “没……没有啊。”   “那为什么这么看着我?”夏朗的语气冷冰冰的,没有任何的感情色彩。这倒并非他心狠,只是不想给对方任何的幻想空间。   “夏朗,这次……这次谢谢你了。”白少燕真诚地说道。   夏朗叹了口气:“刚才白老师已经说过了。”他提起公道杯,倒进了白少燕面前的茶杯里,说道:“同样的话,说一次就可以了。再说了,这是我们当警察的分内之事。”   “可……她是她,我是我。”白少燕的语气稍微低沉了下去。   夏朗决定聊聊别的,尽量避开这个话题:“怎么突然这样了,有一个这么爱你的妈妈,还是一个大明星,难道不好吗?”   “我知道我妈妈很爱我,我也很爱她。但是有个这样的妈妈……使我只能生活在她的光环下。”白少燕慢慢抬起头来,“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像其他的星二代那样,跟着我妈妈去参加综艺节目,去拍电影吗?”   夏朗没有回答,他摸出来了一支香烟点上了,静静地看着面前这个星二代。   “因为我不喜欢这样,我不想被人说成是只会靠我妈妈来立业的。她已经为了我付出太多太多了,我想要做自己。我喜欢音乐,我希望将来能有一天,我能邀请我的妈妈去参加我自己的音乐会,我想……那才是对她最大的回报。”   不得不说,白少燕的这几句话改变了夏朗对她的看法。他欣然点头说道:“你说得对,我得承认,我对你刮目相看了。”   “夏朗,你能不能和我在一……”   夏朗急忙打断了她的话:“这个不行的。”他笑着,试图打破眼前的尴尬:“我和你说过,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我不信,如果你真有女朋友了,为什么我每次见你都没有看到她呢?”   夏朗的内心一阵疼痛,但他还是装作表面无事的样子,笑着说道:“因为最近太忙。她知道的,只要我一忙起来,基本就没有任何的空闲时间了。所以,她都是等案子彻底结束后,才会来找我的。”“那么,她今天来了吗?”白少燕似乎还不相信。   夏朗装模作样地看了一下时间:“我们约好了今晚吃饭的。”他不想再就这个话题说下去了,看到白少燕包扎的左手:“你的伤怎么样了?”   白少燕轻咬红唇,摇了摇头。这个女孩子遭受了一场噩梦般的经历,身上也受到了重创。对于一个刚满十八岁又爱美的小姑娘来说,断去了一根手指,肯定会有心结的。她缓缓说道:“那根断指已经不可能接上了,医生说以后只能安装假指。可能以后我也没办法弹钢琴了……”   夏朗说道:“你这么漂亮,一根手指也影响不到你的颜值的。而且左手小指功能性不强,应该不会对你的生活造成影响的。我们局里有一个人,断的是右手的食指,但是他一样可以开枪。”   “用左手吗?”   “右手,他用的是右手的中指扣动扳机。以前还是警队的射击冠军呢。”   尽管夏朗所说的是事实,但换做一般人绝对不会相信。只是面前的这位白少燕,竟然选择无条件地相信他。 第四十六章 妙言,听我解释啊!   白少燕双目盈泪,这是她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在学校里,凭借她姣好的面庞,显赫的家世,她身边不乏追求者。可是那些人在她眼中跟路人没什么区别,他们只是一味浮于表面,从没有一个人像夏朗一样可以走进她的心底。   在那些暗无天日,看不到尽头的日日夜夜。她殷切地盼望着有人能来解救她。甚至成功获救后的几晚,她晚上做梦都会梦到夏朗。在梦境中,每当她彷徨无助的时候,都是夏朗第一个出现。他身上的那身警服很帅气,他的笑容可以暖化她的心间,甚至他的拥抱都能令她心醉不已。每次从梦中醒来,白少燕都不愿意睁开眼睛,她希望继续沉睡梦中,好好回味梦里夏朗的那个拥抱。   “我……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欢你……”白少燕低声说道,晶莹的泪珠无力地从腮边滚落。   夏朗却淡然地摇了摇头,说道:“你还年轻,以后会遇到许多许多优秀的异性。就像白老师这种地位的,她所接触到的必然是层次比我高的。还是那句话,现在你对我的感情,只是一种感激而已,就这么简单。”白少燕终于绷不住了,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落了下来。夏朗平时最怕女孩子哭了,尤其白少燕的年纪还这么小。但夏朗只是拿出了几张纸巾递给她,并没有说太多安慰的话语。因为他不想给她任何的希望,那样反而会容易引起误会。   他缓缓说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是我亲身经历的一段感情故事。当年我在警校的时候,和法医学的一个学妹两情相悦,当时我们还交往了一段时间。后来因为她家人反对,我们没能走到一起。”   白少燕到底是个刚刚年满十八的小孩子,她很快就被这个故事吸引了,夏朗这么优秀还有人拒绝?她瞪着一双大眼睛等待着夏朗继续说下去。   夏朗掐灭了手里的香烟,喝了一口茶说道:“我对她的感情很深,她对我也很好。分手后,我真的是痛不欲生,那个学期的考试,我挂了三门课,还被我的老师骂了一顿。求之不得,这种感受我也一样经历过。尤其是我们分手不久,她就和我的一个学弟在一起了。我知道后,还大哭了一场。”   白少燕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你也会哭吗?”在她的心目中,夏朗是男神,是英雄。她没想到这样的人竟然也会为了爱情哭。   “你不要不相信。有一句话叫男儿有泪不轻弹,其实后面还有一句:只因未到伤心处。何况为了爱情哭,不算是什么丢人的事情。我那几天根本不敢睡觉,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梦到她的。我当时固执的认为,她在我的心里是不可替代的,没人能取代她的位置。”   “那后来呢?”   “这种想法持续了很多年,甚至在我毕业后,我都是这么想的。为了让自己转移注意力,我不得不努力工作,从派出所到分局,从分局到市局。每次我想到她,都会用工作来麻木自己,一直到前年,我遇到了一个案子,一个男孩儿因为被女友提出了分手,他就提刀把女朋友杀了。当时在审理这件案子后,我就想开了。”   夏朗端起了茶杯,喝了一口慢慢说道:“人生在世这七八十年,我们会不停地遇到很多人,除了血缘关系的家人,没有人是不可替代的。我还遇到过一个女人,她很爱她的老公。可惜,这个男的在四十多岁的时候就病逝了。这个女人为了纪念老公,将她老公的骨灰做成了项链,每天都戴着。不过这并没有防止她后来再嫁人。就像她自己说的:有一个人藏在自己的心底,能够时不时地想起他(她),这样也很幸福不是吗?”这些虽然在外人看来和鸡汤无异,但却是发生在夏朗身边的真实的例子。   “那么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白少燕伤心之余,说话的声音都颤抖了,尽管她极力控制着自己,“你刚才提到的那个女孩子,和现在你的女朋友,你更喜欢哪一个?”   夏朗想了一下,沉吟说道:“刚才我提到的那个女孩儿,代表着我过去的爱情观;而我现在的女朋友,则是我对爱情期待的样子。当然是活在当下,我更喜……爱我现在的女朋友。”他斟酌了一下,还是选择了“爱”这个更深刻的字眼。   办公区外,白露露和刑侦支队的人聊着天。这次她还带来了很多的礼物,之前她已经打听过了,人手好多份,从奢侈品品牌的衣服包包到一些名贵的营养品和进口的零食。几只装满了礼品的袋子,相当于这些基层民警一年多的收入了。   这一次,离火市警方日夜不辍,侦破了白少燕绑架案,抓捕了三个犯罪嫌疑人,追回了四百多万美元的赎金。可以说把受害人的损失减到了最低,这让白露露感激不已。这些礼物她也是出于私人的感激之情,绝无贿赂之意。   正在大家热闹的时候,忽然有一个女人出现在了门口。她看着乱哄哄的刑侦支队办公区,站在了门口颇显愕然。   “嫂子。”韩笑走过来了,“你是来找夏队的吧?”他刚刚收到了一套阿玛尼西装,就连衬衫领带都是搭配好了的,价值两万多元,心情大好。韩笑伸手一指:“他在办公室呢。”   陈妙言微笑着点点头,走了过去。白露露看到了她,心中已经猜测出来了,这个长相漂亮的女人,可能就是夏朗的女朋友,毕竟韩笑的那声“嫂子”透露了太多的信息。   这时候,曹妤突然跑到了韩笑的身边,悄悄拉了他一把:“喂,你傻啊你?这时候……”她神色焦急,却没有说下去。   韩笑突然间恍然大悟。他刚才高兴得昏了头,竟然忘记了夏朗的绯闻女友白少燕也在办公室里。   白少燕梨花带雨,她轻咬嘴唇说道:“我知道,我没有办法让你和我在一起。但是……但是你能不能抱抱我?”   夏朗犹豫了一下。   白少燕怕他拒绝:“就……就算是一个安慰奖好不好?”   夏朗故作轻松地一笑:“那,就当是哥哥给妹妹一个拥抱好了。”夏朗起身,走过来轻轻地抱住了她。白少燕轻轻闭上了眼睛,泪水打湿了夏朗的胸膛。她做了一个深呼吸,贪婪地大口地嗅着他身上的味道。她舍不得放开,因为她知道,一旦放开,将会失去整个世界。   而在这时候,办公室的门突然打开了,夏朗抬头一看,吓得急忙推开了白少燕,整个人傻了眼:“妙……妙言,你……你怎么来了?”   陈妙言看到夏朗抱着白少燕,气得二话不说,扭头就走了。   “妙言,你别走,听我解释啊!”夏朗急忙追了出去。   陈妙言快步走着,表情很气愤,甚至泫泪欲滴。她头也不回,听到了夏朗追过来的脚步,她走得更快了,到了电梯前,尽管人已经非常多了,但她还是挤了进去。   “妙言,你听我解释啊,你等等……”夏朗刚跑到电梯前,电梯门就关闭了。他焦急地胡乱按着按键,却一点儿反应都没有。这时候,“叮”的一声,旁边的电梯门打开了。   夏朗也顾不得里面的人正在出来,硬往里挤。张乃桢好不容易才从里面走出来,扭头喝了一声:“嘿,夏支队,你抢着带孝帽子呢?!”   夏朗没理会他,只是焦急地按着电梯的关闭键。   “夏支队,等等我。”一个年轻的警员要进电梯。   “来不及了,你等下一班!”夏朗吼了一声。   “嘿,这夏朗脑子脑子有坑吧?” 第十卷 恶魔之子 第一章 夏朗,我们完了!   圣人之所以同于众其不异于众者,性也;所以异而过众者,伪也。——荀子   到了一楼,电梯门尚未完全打开,夏朗就冲了出来。看到陈妙言正走出了门口,沿着台阶往下走。他急忙三步并作两步冲了上去:“妙言,你等一下。”   好不容易追上了她,夏朗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妙言,事情不是像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还有什么好解释的?夏朗,枉我那么相信你,你居然会骗我!”陈妙言使劲挣脱了他,大踏步朝前走去。   “不是的,都是那些记者乱写的!”夏朗的脸都憋红了。   “好,就算是那些记者乱写的,可你刚才抱住了她吧?她比我年轻,比我家世好,你可以去找她,去呀!”陈妙言语速很快,脚下的步子更快。   夏朗一时情急,说道:“可……可你和林冠辰那天晚上在单位的事情,我不也……”他一下子醒悟过来了,没有接着说下去。   陈妙言没想到那一晚夏朗在她单位附近,她忽然站住了脚步,诧异地回过头来:“那一晚你看见了?”夏朗已经不可能否认了,他点点头:“但是我相信你啊,我知道你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你为什么不能相信我呢?”   “你们两个都抱在一起了,你让我怎么相信?”陈妙言眼中带着恨意,咬牙切齿地说道,“夏朗,我们完了!”   这四个字犹如五雷轰顶,夏朗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愣在了原地不知所措。这一刻,仿佛空气都停止了流动,明明是在冬天,他却感觉到了汗水从全身的毛孔中冒出。   陈妙言的车停在了市局外,她决绝地朝外面走去,头也不回。夏朗不甘心就此失去,他跑上前去再次拉住了陈妙言:“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解释给你听,其实我不是想要……是她提出来……”“她提出来你就照做啦?你别忘了,你是有女朋友的人了!夏朗!”陈妙言浑身哆嗦着叫出了他的名字,“我不会原谅你的!就算你解释也没有用,放手。”   “我不放,是,这件事是我做错了。但是……但是我们就这么分手了,这对我不公平!”   “你做错了事情,难道就不能承担后果吗?放手!”   “我不放!”   陈妙言气愤地挣扎了两下,但是夏朗的力气太大了。此时,门口聚集的那些记者终于看到了夏朗,又见他和一个女的拉拉扯扯的,这样的新闻岂能放过。一时间,所有的镜头都对准了他。有人更是认出来了,这个女的竟然是离火市鼎鼎大名的律师陈妙言!   陈妙言被人拍照,羞愤难当,她情急之下扬起手掌,狠狠地扇了夏朗一个巴掌。   “啪”的一声,清脆有力。夏朗怔然,站在原地呆呆地望着她。而陈妙言则强忍泪水,转身便走了。   记者看到气势汹汹的陈妙言大步流星地走来,连忙朝两旁挪动让开了路。陈妙言上了车,终于忍不住了,她趴在方向盘上哭了。打了夏朗那一下,她也心疼。爱之深,恨之切,这话真的没有错。她恨夏朗,恨得心疼,就像是有一把锋利的刀子捅进了她的心里。   晚上,热闹喧嚣的酒吧里,周靖安慰着一旁心灰意冷的夏朗:“行啦行啦,差不多就得了。你说你平时滴酒不沾的,这都喝了多少啦?”眼看夏朗又打开了一罐啤酒,急忙拦着了他:“你现在再怎么喝,嫂子也看不见,你这不是糟蹋自己个儿的身子嘛!”   夏朗的脑子昏昏沉沉的,一张脸通红,他冷笑了两声:“谁说我是为她喝了?我破了案子了,我高兴行不行?”   “是是是,你是高兴了!哎呀,你现在可真出息了。和星二代闹绯闻,和嫂子吵架都上了娱乐版的新闻,你说说你咋这风光呢?”   “风光?”夏朗干笑了两声,“这他妈不是风光,这是丢人!我他妈丢人丢大啦!”夏朗说完,又拿起了啤酒。   周靖知道自己这位兄弟平时不喝酒的,一下子喝这么多,估计一会儿就得醉死过去,他赶紧抢过来:“行啦,不就是女人嘛,改天我给你介绍一个行不行?”这话说了好一会儿了,都没有听到夏朗的回应。   酒吧里的光忽明忽暗的,他扭头一看,夏朗已经靠着椅背睡着了。周靖苦笑两声:“妈的,你装逼装够了,一会儿还得我伺候你。”   在光明路的一家酒吧里,沐卿悦也劝着陈妙言:“好啦好啦,你不要再喝了,你喝成这样,回家后阿姨一定会说你的。”   陈妙言的玉手握着面前晶莹通透的水晶玻璃杯,一滴香泪从眼角滑落,滴落在了酒杯里。   “妙言,我……我觉得夏朗不是那样的人,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误会?”陈妙言含泪冷笑了一声,“能有什么误会?我亲眼看见的……呵呵。其实不怪夏朗的,那样的女孩子,又年轻又漂亮,还是个星二代,有几个男人不喜欢呢?呵,男人!”   “我觉得你还是好好想想吧,你们好不容易在一起的,夏朗以前帮了你那么多,还救过你,你真的得慎重。妙言,我们这么多年的朋友了,我看得出来,你是真心喜欢夏朗的。你对待这段感情比之前什么时候都要更认真!”   陈妙言轻轻摇了摇头:“可我们真的不可能了……我和夏朗……已经结束了。”   第二天,夏朗醒来了是在周靖的家里。这小子表面上收拾得干干净净,可是家里却乱七八糟,像是狗窝。宿醉之后的头疼袭来,夏朗坐在床上挥拳砸了砸脑袋,这才迷迷糊糊地下了床。没想到脚下被一个巨大的毛绒玩具熊绊倒了。他回头一看,男生家里有谁买这个?一看就是周靖经常带女生回来过夜。   他从地上爬起来,撞淤青的膝盖也懒得去看,拉开了房门。以前来过周靖的家,夏朗还记得洗手间的位置,他走过去推开了门,不料看到了一个穿着内衣的女生正对着镜子化妆。女孩儿扭过头来看到夏朗,吓得她花容失色,失声尖叫出来:“啊——!”这一声震彻云霄。   夏朗还没反应过来了,周靖就从旁边的屋子跑出来了,这家伙就穿了一条绿色的内裤:“怎么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夏朗的头还是有点痛,靠着一边的墙站着,他指指洗手间里面,一句话都没有说。   周靖也不理他,径直跑进了洗手间:“怎么了,宝贝儿?”   “那人谁呀?”女孩子气呼呼的。   “哦,一哥们儿,昨晚不是你也看见了嘛,喝醉的那个。我把他背回来的呀!”   “真恶心,我全都被他看光光了。”周靖笑着安慰道:“没事没事,他是一警察,不会乱来的。”“警察?你怎么会认识警察的?”   夏朗懒得听他们俩聊下去,在外面喊了一嗓子:“我说,你们俩聊完没?快点儿,我憋不住了。”   不一会儿,周靖和那个女孩子出来了。那个女孩子身上就穿着一件文胸一件内裤,这回倒也不遮遮掩掩了,而是好奇地打量着夏朗。夏朗不以为然,进了洗手间把门关上了。   等夏朗从洗手间里出来,那个女孩子已经离开了。周靖问他:“一会儿去哪儿,我送你。”   “我的车呢?”   “在酒吧那边呢。”   “你先送我去那里吧。”   周靖开着车,见副驾驶的夏朗不开口,便主动说道:“行啦,这事想开点儿吧,谁还没失恋过啊。要是每次都像你这么寻死觅活的,我都死了八百回了。”   夏朗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的景色。 第二章 朋友的帮忙   回到了家里,夏朗一句话都没有说,坐在沙发上,手里夹着的香烟都快烧到了手指头了。还是姐姐夏祺瑄发现得快,从他手里抢过了烟头,掐灭在了烟灰缸里。她数落了一句:“你今天怎么了,看你心不在焉的,案子不是破了吗?”   夏母在一旁织着毛衣:“就是说啊,你明天带妙言回家来吃饭吧,我做点儿好吃的犒劳犒劳你们。”   夏朗说了三个字:“再说吧。”起身便回到了卧室里,他头枕着双手,呆呆地望着窗外的树影,心情根本得不到些许的平复。   这时候,他的手机响了,他激动地抓起来一看,是周靖打来的电话:“喂,怎么是你啊?”语气极尽失落。“知道是我,你也不用这么失望吧?说正经,我是来拯救你的。”   夏朗一下子坐了起来:“怎么,你能帮我让妙言回头吗?”   “你不要这么激动好不好?那个男人婆律师我是没办法摆平的,不过我有办法调节你的状态。”   “唉,那算了吧。”夏朗重新躺下了。   “别介啊,你没听说吗?治疗失恋最好的办法就是开始另一段恋情!我昨天说过要给你介绍一个女朋友的,我跟你说,这个女人家里相当有钱,那不比陈妙言家里差。”   “没别的事我就挂了。”夏朗不想再聊下去了。   “别别别,我是开玩笑的。”周靖有点儿着急了,“其实是这样的,我这位朋友遇到了一个麻烦,想找你帮忙。”   “帮什么忙?”   又是昨晚的那家酒吧里,夏朗刚停好了车,还没来得及走过来,在路口就遇到了周靖。晚上的天气很冷,他穿着一件羽绒服都冻得缩脖子,还不断地跺着脚。一见到夏朗,他急忙走了过来。   “有什么事不能在电话里说啊?”夏朗问道。   周靖说:“我一两句也说不清楚,人家小姑娘就在里面等着呢,走吧,先带你过去看看。”   夏朗倒并不着急,他并没有立即挪动脚步,而是狐疑地打量着周靖:“我说大靖子,你该不会是摆下了鸿门宴吧?”   “瞧你说的,我哪儿能啊?坑谁我也不敢坑你啊!是我这位朋友真有事,非得要找一个长得又帅、人品又好的人帮忙才行。这姐们儿平时对我还可以,人家求到我了,我当然得帮忙了,是不是?走走走,别愣着啦,这外面太冷了。”   周靖几乎是连拉带拽地把夏朗拽进了酒吧里,在临近门口的一个位置上,夏朗看到了一个小姑娘。这小姑娘充其量二十二三岁的模样,两条马尾辫一条蓝色一条红色,脸上画着浓妆,模样有点儿像漫威里的小丑女。她的穿衣风格很夸张,粉色的亮片棒球夹克,下身穿着一条短裤,似乎感受不到这个季节的寒冷,身体随着巨大的音浪左右摇摆。   看到周靖来了,小姑娘没有站起来,只是坐在那里招了招手。周靖拍了一下夏朗的肩膀,示意一起过去。   两人坐下后,周靖主动向朋友介绍:“倩颖,这是我的好哥们儿夏朗,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支队长,人品端正,长得也帅啊。人称小梁朝伟,不错吧?”   这个叫倩颖的女孩儿美目流盼,上下打量了夏朗一遭,兴奋地说道:“你就是夏朗啊!哎呀,我还在新闻上看到过你呢,你不是和白露露的女儿白少燕搞上了吗?”   夏朗本就对这种女孩儿很抵触,她还用了“搞”这样的字眼儿,这令他很不舒服。他看了看周靖。   周靖很快会意了,连忙说道:“那什么……呃……这个是我的好朋友,唐倩颖。”   夏朗没有任何表示,他就像是看到了一个陌生人一样。   倒是唐倩颖十分大方,他开了自己面前的一罐冰啤酒,递到了夏朗的面前:“来,帅哥警官,请你喝的。”   夏朗的表情有点儿气恼,周靖很快就发觉了,连忙说道:“倩颖啊,你这就胡闹了,人家夏朗是开车来的,酒就免了。叫一杯果汁好了。”   “还是说事吧。”夏朗拿出了香烟,点上了一支,然后把烟和打火机放在了桌上。   唐倩颖也不客气,自己伸手拿过了夏朗的香烟,也有模有样地点上了一支,而后对周靖说道:“老周,你没对夏朗说起过啊?”   “你自己说多好。”   唐倩颖忽然站起来坐到了夏朗的身边,夏朗往那边挪了挪,有意和这个妹子拉开了一些距离。唐倩颖倒是不以为然,笑着说道:“是这样的,我老妈快不行了,家产等着分呢。但是她重男轻女的,想把财产都给我弟弟。”   夏朗只听了两句话便说道:“像这种事情,你应该去找律师的,我帮不上忙,告辞。”说完,他把香烟和打火机装进兜里,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唐倩颖却一把拉住了他:“哎哎哎,别呀。你是警察,应该帮忙的,你先听我说,我找你不是让你帮我打官司的。我老妈嘴上这么说,但是我知道她是想见见我男朋友。所以……”小姑娘双手合十朝夏朗晃了晃,眼神充满了恳求的意味。   周靖说道:“夏朗,找你来没别的意思,你就冒充一下她男朋友就好了。让老人家得到安慰,再有,倩颖自己也能拿到遗产,一举两得,这多好!”   夏朗苦笑:“怎么不找别人帮忙呢?”   唐倩颖说道:“唉,别提了,我身边的朋友不是嗑药的就是进过号子的,都没个正经人。”   “哎哎哎,你说什么呢?”周靖不爱听了。   “哎呀,不算你,你也就算是半个正经人。”唐倩颖对夏朗说道,“我要是带这样的人回去,那不是安慰我老妈,是去气我老妈了。你又帅,又有气质,而且事业也好,有你这样的男朋友,我老妈才放心呢。”   夏朗责备的眼神看着周靖,心中埋怨他把这种人介绍给自己。冒充别人的男友,夏朗也不是没有做过,比如当初陈妙言带着岑熙见家长的时候。但问题是,眼前的这个女儿论学识、论气质、论容貌,没有一样能和陈妙言相比的。他真的不想帮这个忙。   唐倩颖见他面色不悦,急忙说道:“夏朗,这个忙不让你白帮。只要你肯帮忙,事成之后我给你五万块钱,不,十万!”   夏朗微微一笑:“唐倩颖,我劝你还是走个正路吧,歪门邪道不是办法,这个忙我帮不了。”他刚一转身,就看到了酒吧里有两个人走了出来。   一男一女,男的正是林冠辰;而那个女人,居然是陈妙言。两人谁都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相遇,他们一瞬间都愣住了。   林冠辰也看到了夏朗,他也觉得很意外,但他看了看和夏朗同桌的人,笑了一下说道:“没想到夏队也喜欢来这种地方啊。”   夏朗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偶尔……”   “那我们不打扰了。”说完,林冠辰就和陈妙言离开了。从始至终,陈妙言都没有和夏朗说上一句话。   “妈的,这小子有什么可拽的?陈妙言也是,怎么找这么一个小白脸?夏朗,要是我叫人揍这小白脸一顿,你能不能不抓我?”周靖在一旁替好友抱不平。   夏朗深吸了一口气,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一直选择相信陈妙言,她却和林冠辰出入这种场合。无形中,一只拳头死死地攥住了夏朗的心脏,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要爆炸了。   “唐倩颖……”夏朗平和地说道,“你这个忙……我帮了。” 第三章 回家   得知陈妙言在酒吧里和夏朗偶遇了,沐卿悦难以置信:“这也太巧了吧?就跟电视里演得似的。”她那边沉默了片刻后忽然说道:“唉,这件事情你自己摆平吧,反正我觉得你这样做不好。我知道你是想在工作上投入百分百的精力,但也不一定非要接林冠辰的这场官司吧?”   电话另一边的陈妙言惨笑一声:“不是你当初让我接的吗?”   沐卿悦大呼冤枉:“可……可就算是这样……妙言,夏朗那么好的人,难道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吗?”   “应该没有了吧?”陈妙言轻声说了一句,一滴晶莹的泪珠滑落到了她的唇边。   车子在一条坑坑洼洼的土路行驶着。前几天的一场雨夹雪,导致这条路变得泥泞不堪,现在被一夜北风冻上了。车子像是年迈的老黄牛,喘着粗气费力地往前走。夏朗想查一下导航看看有没有别的路通往神木坳。   他是土生土长的离火市人,却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村子子。   “你不用查了,就这么一条路。”坐在副驾驶的唐倩颖被颠醒了,她打了一个呵欠,从包里拿出了一袋薯片,撕开了包装。“嘭”的一声,金黄色的薯片全都飞了出来,散落得满车都是。   “大姐,你看着点儿好不好?我刚洗的车!”   “你喊什么啊?在这条破路上,再干净的车也得脏了。到前面镇子上再洗就好了嘛!”   夏朗拿这个叛逆且不自爱的女孩子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他有点儿后悔了。如果不是几天前的那个晚上一时冲动,他绝不会答应帮这个忙。   足足花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间,车子才冲出了土路,总算在一条还算平整的县道上行驶了起来。   “应该快到了吧?”夏朗边开车边问唐倩颖。   “嗯,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穿过前面的镇子,能看到路边有一个厕所,你就往东拐就行了。”唐倩颖嘴里嚼着薯片,吐字不清地说道。   沿着这条路往前驶去,过了约莫十分钟左右,果然看到了一个繁华的镇子。这个镇子不算很大,但是各种店铺都有。街道的两边横着停满了一些小型卡车和三轮摩托车,车兜里摆放着琳琅满目的商品,大到家具家私,小到笤帚拖布。而街上更是人流如织,熙熙攘攘的,将好好一条县道彻底堵死了。看穿戴,应该都是十里八乡赶来的人。   夏朗的车一头扎了进去,再也动弹不得了。过个三五分钟,才能勉强往前挪动半米的距离。唐倩颖看到这么多人,一拍脑门说道:“哎呀,对了,今天是我们这儿的集啊!”   “这些人是来赶集的吗?这么热闹!”   “对啊。”唐倩颖笑嘻嘻地说道,“你们城里人没见过吧?”   夏朗现在可一点儿都笑不起来,他虽然说很多年没有见到过市集了,但是比起这个,他更纠结这条路的路况。县道本就窄小,再加上道路两旁摆满了的摊位和密集的人群,刚才像是老黄牛的车子此刻已经化身为了一只慢吞吞的乌龟。   “夏朗,你去我家买的什么礼物?”   夏朗眉头一皱:“怎么,还要买礼物吗?这个不应该你买吗?”   “你怎么一点儿诚意都没有呢?”唐倩颖故意翻了一个白眼。   夏朗笑道:“我和你只是逢场作戏,又不是真的。没理由我帮你忙,还要我自掏腰包吧?”   “切,你真买我也不稀罕。前面停一下好了,随便买点儿什么。”   反正现在道路不通畅,再者说,不给老人买点儿东西怎么能行?夏朗靠边停住了车子,两人下车进了旁边的一家小超市。唐倩颖应该是他见过的买东西最快的女孩儿,她进去后就在靠近门口的地方随便拿了三四样商品,有核桃露、酸奶、八宝粥……   夏朗看了看,似乎这些东西有点儿重样了,而且是山寨品牌。虽然乍一看上去和同类型的名牌产品包装一样,但还是有区别的。“你给家人买这样的合适吗?”他担忧地问了一句。他相信唐倩颖常年去离火市市区,而且出入一些高级的夜店及会所,不可能是个没什么见识的女孩儿。   哪知,唐倩颖却撇了撇嘴:“无所谓啊,反正他们又不认识。再说了,这东西不是我买的,是你买的,你忘啦?”   夏朗心想,幸亏自己和唐倩颖只是演戏,要不然恐怕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两人买好了东西,开着车继续往前走。路上,唐倩颖问起了白少燕的事情,夏朗却都没有回答,只说那是媒体记者瞎写的。   “那真相是怎样的?我想听你说一下。”唐倩颖的脸上露出了好奇的八卦表情。   “你真的想听?”   “那当然了!快说说。”   夏朗一手操控着方向盘,平静地说了一句:“如果我告诉你了,恐怕我要把你灭口才行!”   “切,不说拉倒,小姐姐我还不喜欢听呢!”   车子几乎是以龟速慢慢悠悠地驶出了密集的人群,往前走不多远,夏朗看到了一所村建学校。一座还算宽敞的院落,正首可以看到三栋三层小楼,在院子的正中央,旗杆上飘扬着鲜艳的五星红旗。旗杆的两旁有篮球架。门口的左边悬挂着一只白色的木牌子,白底黑字写着“神木中学”四个字。这四个字一看就是手写上去的,笔力遒劲。   “这里还有学校呢?”夏朗问道。   “嗯,我们这里唯一的初中。”唐倩颖心思不在这上面,她今年才二十一,已经开始在社会上混了,可见她的学历应该也不高。小姑娘伸手指着前面:“就前面那个厕所,往东拐。”   夏朗按照她指的方向开过去,汽车重新驶上了一条小路。两边是光秃秃的麦田,树木也全都秃了,那些精心隐藏过的鸟巢一眼便可以望见。   七八分钟后,隐约看到了有一个村落。刚一进村子,一群山羊从里面被人赶了出来。放羊人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儿,穿着一件露出了棉絮的蓝色粗布棉袄,手里抱着一根竹编的鞭子。看到有汽车驶过来,老人连忙驱赶着羊群避让。   “你们这里还有放羊的呢?”夏朗印象中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   “这是村里的老刘头儿,听说他一辈子没娶媳妇儿,后来捡了一个小孩儿当孙女养了。没什么好说 ,你沿着这条路开吧,到了最前面能看到一栋楼,那就是我家了。”   走不多远,果然看到了一栋三层小楼,虽然说建筑风格还是难掩俗气,但在神木坳里已经算是最豪华的一座建筑了。   两人下了车,拎着东西走进了院子里,一条被铁锁链锁住的大黄狗狂吠不止。唐倩颖恶狠狠地对那狗凶道:“叫什么叫,一家人你都不认识!再叫我就炖了你!”大黄狗怎么可能听明白,还是叫个不停。   令夏朗诧异的是,大黄狗冲着他叫也就罢了,也冲着唐倩颖叫个不停。他不由地问道:“你多久没回家了?”   唐倩颖想了想:“记不清了,两三年了吧?也不对,可能时间更长。”   夏朗听完后,心里很不是个滋味。神木坳位置虽然偏,但也算是离火市范围内的。距离如此之近,唐倩颖竟然这么长时间不回家。他的心中忽然产生了几分的好奇,想看看这个小姑娘的家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我回来啦!”唐倩颖喊了一嗓子,推门进去了。 第四章 这个家庭有点儿奇怪   掀开厚重的棉门帘,推开门走进去,看到一楼就是窗明几净的客厅。靠着南边的这面墙上,有三扇窗户,紧贴着墙边放着沙发。对面的墙上挂着挂历钟表,下面是一台液晶电视。电视柜的两边摆放着绿植,整体搭配并不协调。   出人意料的是,屋子里坐着一个男的,五十多岁的样子,头顶秃了巴掌大的一块儿,其余的地方剃成了短发。五短身材,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牛仔衣裤。他一见到唐倩颖,马上满脸堆笑地站了起来:“我说呢,咱家的狗一直叫,原来是倩颖你回来了呀!”说着,伸出手来接唐倩颖手里的东西。   唐倩颖根本不给他机会,把东西随手放在了地上,神色不悦:“怎么是你呀,我妈呢?”   “哦,你妈去学校了。”男人把地上的东西摆放到了电视机旁边,然后从夏朗手里接过了东西。他问道:“你怎么称呼?”   “我叫夏朗。”   “他是我男朋友,不该打听的别瞎打听。”唐倩颖似乎很不喜欢这个男人,走过来拉住了夏朗的手,“我带你去我房间。”说着,拉着夏朗往楼上跑去。路上,夏朗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   到了二楼,东边的这间屋子是唐倩颖的。二人进了屋,唐倩颖站在原地,呆呆地望着房间里的布置,脸上的表情有点儿复杂。   夏朗看她这样,问道:“跟原来一样吗?”   “嗯……”唐倩颖轻轻应了一声,她慢慢走过去,坐在了床边,伸手抚摸着床上的被褥。   夏朗问道:“刚才那个男人……”   “他是我妈的老公,但我从来不会叫他爸!”唐倩颖说出后半句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带着一丝愤恨。   夏朗怔然,心想可能是这个男人的出现导致了家产不会落到唐倩颖手里,所以这个小姑娘才会这样吧。他笑了一下说:“既然是请我扮演你男朋友,怎么也得把你家里的情况向我介绍一下吧?要不一会儿阿姨回来,对不上话可就麻烦了。”   唐倩颖默然了许久,抬起头来问道:“有烟吗?”   夏朗笑道:“合适吗?”   唐倩颖又低下了头去。   夏朗无奈,拿出了香烟给她。唐倩颖纤纤玉手夹住了白色的香烟,点燃后吸了一口。青灰色的烟雾从她朱红的唇边缓缓倾吐而出,化作了丝丝细缕飘散。   “这附近有个煤矿。”她终于开口了,“我爸以前就是开矿的,挣了不少钱。后来出了事故,死了几十个人。我爸一时想不开,给我们留下一笔钱,喝药自杀了。我妈叫裘淑花,后来就找了刚才那个男的,叫牛波山。我还有个弟弟,今年十五岁了,叫唐勇。就这点儿事。”她弹了弹烟灰。   “那你这么多年为什么没有回家看看呢?”   唐倩颖低着头,长发遮掩住了她的脸:“这是我的私事,不想说。”   夏朗身为警察,什么样的家庭没有见过,什么样的人没有遇到过?但是面对眼前的这个姑娘,他没有丝毫的办法。毕竟她不是犯罪嫌疑人,但夏朗同时也断定了,她一定是有自己的难言之隐。   过了一会儿,那个叫牛波山的男人在楼下喊了一嗓子:“倩颖啊,你妈回来了,快下楼来看看啊!”   “我们下去吧。”夏朗说道。   唐倩颖愣了愣神,把烟头丢在地上踩灭了,这才起身下了楼。   来到了一楼的客厅,只见有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坐在了沙发上,脸色苍白,画着很浓很浓的妆,但是看上去病殃殃的,坐在那里微微喘着气。她旁边坐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留着与年龄并不相称的长发,嘴里响亮地嚼着口香糖,眼睛望着窗外。夏朗知道,这就是裘淑花和唐勇。   牛波山不一会儿从里屋出来了,端着一杯热水,摊开的手心里还拿着几片药:“淑花啊,别太着急了,先把药吃了。”看到了女儿,裘淑花喘得更厉害了,她的手剧烈地抖动着接过了药,全都倒进了嘴里,然后喝了口水,这才稍稍缓解了症状。她看着唐倩颖:“你舍得回来了?要不是你妈要死了,你这一辈子都不打算回来是不是?”唐倩颖压根不放在心上,她拉着夏朗坐到一边:“傻愣着干什么,坐。”   “你这丫头,真是越来越不让我省心了。”裘淑花看上去并没有多年不见女儿的激动,反倒一开始就数落起女儿来了。   牛波山在旁边劝道:“好啦好啦,倩颖都回来了,你就不要骂了。”   “我妈说我呢,关你什么事?”哪知,唐倩颖丝毫不领情,反而说了牛波山一句。   “你这忤逆的丫头,怎么和你爸说话呢?!”   “我没有这样的爸!”唐倩颖怒吼道,她的眼眶中悬着泪花,“我爸早死了!”同时,恶毒的眼光射向了牛波山。牛波山心虚地低下了头去。   客厅里,空气安静得尴尬,似乎能闻到一股浓烈的火药味儿。夏朗轻咳一声,悄悄拉了一下唐倩颖说道:“算了,你们一家人好不容易见面,说点儿别的吧。”那个一直没有说话的唐勇扭过头来看了看夏朗,冷笑一声:“你谁啊?”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子如此轻浮。   不过夏朗没有在意,笑了一声说道:“我叫夏朗。”   “他是我男朋友!”唐倩颖一把抓住了夏朗的手。   “姐姐,你真够可以啊,看咱妈快不行了,马上找到了男朋友了。该不会是你花钱租来的吧?”唐勇忽然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令唐倩颖的神色有点儿尴尬。他冲着夏朗一扬下巴,“你是从淘宝上租来的吗?”   夏朗微微一笑:“我是在公安局工作的,不知道淘宝上有没有这个单位。”说着,他拿出了自己的证件,放在了茶几上。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个证件的时候,裘淑花、牛波山以及唐勇,三人的身子都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神色有些慌乱。   良久的沉默过后,唐勇略带着酸意说道:“老姐你真够可以的,找个警察当男朋友。唉,夏朗,有机会你给我介绍个女警当女朋友呗!”   十几岁的小孩子,毛都没有长全就想着找女朋友了。奇怪的是,裘淑花和牛波山面对儿子这样的话语,竟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指责他。夏朗冷笑一句:“行啊,我们局里最年轻的女警也四十多岁了。”   “那算了吧,我不是大妈控。”唐勇意兴阑珊地说了句。   中午的时候,五个人围坐了一桌吃饭。裘淑花和女儿的对话总算是正常一些了:“倩颖,你现在在市里做什么工作呢?”   “在一家大公司里当文员。”   夏朗知道,这是一句谎话。之前他从周靖那里了解过,唐倩颖目前是在夜店里跳舞的,偶尔会客串DJ,一个月能有一万多的收入。她是不想让家人担心,所以才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谎言。毕竟在夜店里工作,在平常人看来都不是正经人的营生。   “那就好,你看看倩颖现在多有出息啊!”牛波山笑呵呵地说道。   “妈的,你的意思是我没出息呗?”唐勇骂了一声。   “行啦,你爸又没别的意思,是你想多了。来,吃块牛肉。”裘淑花不会过多的责备儿子,反而是夹了一块肉放在了他的碗里安抚他。   夏朗看出来了,这个家庭有点儿奇怪。身为后爸的牛波山是最没有地位的,其次就是唐倩颖。身为母亲的裘淑花偏爱儿子,而唐勇俨然是家里地位最高的。   “颖姐,你是不是回来了,颖姐?”院子里有人叫唐倩颖。 第五章 本质不坏的坏女孩儿   唐倩颖闻声放下了碗筷出去了,不一会儿她进屋后,身后跟着一个与唐勇年龄相仿的小姑娘。只是这个女孩儿的打扮,比唐倩颖还要夸张。一头金黄色的离子烫,夸张的烟熏妆。这么冷的天气,她除了上身穿着一件薄款的羽绒服外,下身就穿了一条短裙。裙子短到只要弯下腰来,就能看到春光一片。   “韩晶晶,你找我姐是来还钱了吗?”唐勇嘴里嚼着饭菜,笑嘻嘻地问道。   “去你的吧,上次那化妆品是颖姐送我的!”这个叫韩晶晶的女孩儿面有得色,和唐倩颖上了楼。   “这个女孩儿是你同学吗?”夏朗问道,因为他看到女孩儿还背着一个书包。   唐勇点头说道:“嗯,一个班上的,也是我们这村里的。这小丫头打小不学好,别看人五人六的,学校里的人都说,她和好多人都上过床了,还打过胎呢!”   “神木初中?”   “对啊!”   夏朗不由地内心苦笑:这到底是一所怎样的学校啊?   吃完了饭,夏朗主动帮助裘淑花收拾碗筷,裘淑花洗着碗对夏朗说道:“好了,这儿没事了。夏朗你就上楼去吧,去看看倩颖。唉,这丫头从小就被宠坏了,有你看着她,我多少也能放心点儿。”   这是夏朗到了这里后,听到裘淑花说的第一句关心女儿的话语。他随后上了楼,来到了唐倩颖的房门前先是敲了敲门,里面说了声:“进来。”   夏朗推开门后,却看到韩晶晶仅穿着一件文胸站在了镜子前,而唐倩颖正在帮她试一件衣服。吓得夏朗赶紧又出去关上了门,心想现在的女孩子也太开放了吧?   此时,屋里传出了韩晶晶的娇笑:“颖姐,他是你男朋友吗?挺有意思的。”   唐倩颖也笑着说:“知道是你姐夫你就别乱来啊!”   “长得这么帅,你还想吃独食啊?哈哈……”两个女孩儿肆无忌惮地玩笑让夏朗脸上红一阵儿白一阵儿的。   而正在这时候,楼梯口传来了脚步声,扭头望去,是牛波山端着两杯果汁过来了。他看到夏朗也在,愣了一下,赶紧满脸堆笑:“哦,原来你也在这儿。”   “你来干什么?”   “我……我给她们拿两杯果汁。”   “放这儿吧,一会儿我送进去。”   “好,好……”牛波山把果汁递到了夏朗的手里,自己悻悻然离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门开了。唐倩颖站在了门后:“进来吧。”   夏朗把果汁端进去了:“牛波山拿来的。”   唐倩颖本来脸上挂着笑容,可一听到这个人的名字,立马就把两倍果汁全都倒掉了:“黄鼠狼拜年!”夏朗轻轻皱眉,隐约觉得事情哪里不对。   韩晶晶还站在镜子前,穿着一件夏天的裙子,对着镜子转了一圈:“颖姐,这样好看吗?”   “好看啊,你穿正合适。”   “嘻嘻,那我谢谢颖姐啦!我下午还有事,先走啦。”她丝毫没有顾忌夏朗在场,直接脱下了裙子。夏朗不得不转过身去背对着,因为看不到情况,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换完衣服,干脆点上了一支烟。   这支香烟刚抽了两口,就有人从后面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喂!”   夏朗转过身来,看到已经换好衣服的韩晶晶正在看着他笑:“你是警察啊?”   夏朗点点头。   “蛮帅的,一百块钱,我陪你一宿怎么样?”   夏朗吓了一跳。唐倩颖上前来打了她一下:“还闹?赶紧去学校吧,下午还上课呢!”   韩晶晶笑着跑下了楼,喊道:“我才不去呢,我下午和我男朋友骑摩托车去兜风!”   唐倩颖回到了房间,看到夏朗皱着眉头,叹了口气说道:“和你世界不一样是吗?”   夏朗只是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唉,其实你不知道,我们这里就是这样。大人们都觉得孩子读书没什么用,清华北大出来的不也有卖肉卖糖葫芦的吗?他们不愿意让孩子多读书,孩子长大了就让他们辍学了,跟着家里干活挣钱。十户人家里有八户会这么做。就因为这样,我上完了小学就不再上了。”   夏朗见她有点儿低沉,说道:“看得出来,你不想要这样的生活。”   唐倩颖笑了一下,她抬起头来望着窗外:“我一点儿都不喜欢这个家庭,我想要和你们一样,过你们那样的生活。在市里有一套房子,有一个有五险一金的稳定工作。但是……我这种人谁会要呢?夏朗,我可以和你说说真心话吗?”   夏朗轻轻点了两下头。   “我知道,我这种女孩子在外人看起来不是好人,我抽烟喝酒纹身,说我是好女孩儿也没人相信。但我这么做,我只是想保护自己。我不想让人看到我内心的脆弱。在夜店里跳舞的时候,一些人会趁机占我的便宜。我只有让自己更社会一些,他们才不敢动我,你能明白吗?”   夏朗没有表示,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个女孩儿。唐倩颖的本质不坏,只是她所采用的方式有点儿极端了。   “像我这样的女孩子,想要扩大自己的圈子,没有学历,没有钱,怎么可能呢?我只能喝酒抽烟,让他们接受我,带我去见他们的圈子。我知道,这个社会要是想站稳脚跟,资源和人脉才是最重要的。”   有一句很俗的话,社会就是一个大染缸。现在看来,唐倩颖已经被染黑了。但夏朗也愿意相信这是一个弱势女孩儿无奈的选择。   下午三点多钟,夏朗要告辞了,却被裘淑花和牛波山两人强烈挽留。“着什么急走嘛,今晚就住下来吧,一会儿我就去买菜。”裘淑花和颜悦色地拉着夏朗说道。看得出来,她对于这位“未来女婿”还是很欣赏的。   夏朗感觉有点儿尴尬,他只是配合唐倩颖演这出戏,没想过要留宿。虽然他现在和陈妙言分手,已经是个单身狗了,但是留宿在一个女孩子家里还是有诸多不便的。“我看还是算了,局里有事。”夏朗坚持要走。   唐家人只好把他送到了门口,裘淑花还对他说呢:“夏朗,有时间就来玩啊!”   夏朗只是礼貌性地点点头,转身上车了。就在他拧动车钥匙,刚刚发动了汽车的时候,忽然看到一个人慌里慌张地跑了过来。他觉察到了异样,打开了车窗,倒也没急着走。   只见那个人跑过了唐家门口,牛波山忽然叫住了他:“老五,你干啥呢?”   “哎哟,可不得了了,死人啦!”   “大白天的你瞎说什么呢,谁家死人了?”牛波山似乎并不相信。   不料,接下来老五说出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大吃一惊:“谁家的不知道,就有两只手,可惨了……是徐三媳妇儿从井里捞上来的,人都吓昏了。我这不要去找徐三嘛,打他电话也没人接。”他说话断断续续的,脸色苍白,显然是吓得不轻,说话都前言不搭后语。   夏朗听说井里发现了两只手,赶忙下了车,问那个叫老五的人:“那口井在哪儿?”   老五扭头看到他,并不认识。   裘淑花说道:“这是倩颖的男朋友,是个警察,有啥你就说吧。”   “就……就西头的那口井啊!”   夏朗拔腿就往西边跑去。差不多有五六百米的距离,是一个空旷的晒谷场,许多人围在那里。夏朗知道,这里就是事发地点了。   “警察,大家都让一让。”夏朗高举着证件挤过了人群。 第六章 我是偶尔路过   听到是警察,围观的人闪开了一条窄路。夏朗来到了跟前,地上有一只塑料袋,湿漉漉的,距离塑料袋不远有两只断手,已经泡得发白了,皮肤皱在了一起。他看到地上还有几根细细的树枝木棍,明显是围观的人们好奇,用小木棍儿扒拉了两下。   他高声说道:“这里是案发现场,现在任何人不能随便破坏,等我同事过来。”   这句话好使得很,有许多人都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夏朗接着走到了井口,弯着腰往下望去。圆形的井口磨盘大小,周围没有任何的遮挡,只有一只老旧的辘轳,把手上油光瓦亮,看样子有不少年头儿了。低头望下去,一井水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楚。   他问围观的人群:“村长呢?”   有一个高个子叫道:“去喊了,等会儿就来了。”他话音刚落,就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胖子一路连呵斥带喘地跑过来,肩头上搭着一条白毛巾,边跑边擦汗。他一路跑到了井边,对夏朗说道:“行啦行啦,保护现场你懂不懂,没事的走远点儿,等警察来!”   没想到,他这一句话引来了围观人群的哄笑。一个妇女笑弯了腰:“我说村长啊,人家就是警察,你还让人家走远点儿。人家走了,你能破案吗?”   村长脸上红一阵儿白一阵儿的,伸出两只手和夏朗握了握:“幸会幸会,警察同志辛苦了,我叫鲁大明,是这里的村长。请问您怎么称呼?”“夏朗。”   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鲁大明周身一颤:“哎哟,您……您就是市局的刑侦队长是吧?知道知道,我前不久看新闻的时候……”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话说太多了,连忙话锋一转:“夏队长,怎么就你一个人啊,其他的同志呢?”   夏朗挥了挥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总不能说今天是帮唐倩颖的忙,冒充他男朋友,偶然遇到这场意外吧?他只是问道:“鲁村长,最近的一个派出所到这里多长时间?”   “半个小时就到了。”   夏朗想了想,从这两只断手的切口来看,不是很平整,将人的两只手切下来,受害人很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派出所的侦破手段有限,他还是打通了市局的电话。   半个小时后,派出所的人到了。带队的是副所长肖立业,一上来他就苦着脸:“这话怎么说的,我这副所长当了五六年了,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案子呢!”夏朗打听了一下,原来他们所里还不到十个人呢,警力有限。看来提前联系市局,夏朗还是有先见之明的。   又过了一个小时左右,市局的支援终于赶来了。韩笑带着刑侦支队的人,叶理带着法医组,李忠柳带着痕检科。大家对现场进行了细致的搜检。   夏朗趁这时候走到了外围,他点上了一支烟细细地思索着:从两只手的大小来看,似乎受害人是一个女性,个子应该不高。这是一件碎尸案呢,还是切下受害人的双手另有目的?他正想着,无意中在人群中看到了裘淑花一家子,四个人全都来了。   唐倩颖脸上有点儿恐惧的神色;裘淑花和旁边的一个女人低声议论着;牛波山踮高了脚尖,想要看的真切一些;而唐勇则是侧着身子,时不时地扭过头来瞄上一眼。   原本是配合演一出戏,没想到来到这里竟然真的遇到了一场戏。夏朗如是心想,这四个人组成的家庭似乎有很多的故事。可是他的心思也不可能全部放在这上面,眼下,解决这件案子最重要。   警方忙碌了三个多小时,直到天色完全暗了下来,这才收工。回到局里后,夏朗就马不停蹄地催促着叶理做尸检。叶理在他的监督下,一直忙到了十点多钟。他端着一碗泡面,吸溜溜地吃着,说道:“目前来看呢,是个女性,年龄不大,十四岁到十八岁之间,血型A型。在水里泡得超过了八小时,我现在只能得到这些信息了。”   夏朗沉吟了片刻,问道:“这个女孩儿会不会是村子里的人?”   “这个可就不是我说了算的了,我是法医,不是神仙。夏队,还是你亲自查一查比较好。”叶理说完了这句话,忽然问道,“对了,你怎么会在那个村子里的?”   “哦,我是偶尔路过。”夏朗漫不经心地说道。   在案情分析会上,付如丞的脸色铁青,星二代被绑架案刚刚过了没几天,又在神木坳发现了一双断手。他气色沉郁地说道:“具体情况,你们都去过现场,比我更清楚。现在从那边传出来了很多说法,还有说两只手全都是左手的,死了不止一个人。这件案子不破的话,群众的舆论将是很可怕的。夏朗。”“付局。”   “把你的看法说一下。”   夏朗站起来,在白板上画了一个简单的图:“这里是神木镇,这里是神木坳村,这里就是发现了断手的井。根据叶法医的勘验,这双断手在水里浸泡了八个小时左右。下午三点,村民王凤霞打水的时候捞上来了一只白色的塑料袋,上面标注着永明亮超市。王凤霞这个人平时好贪小便宜,便打开了袋子,没想到发现了这双断手。而塑料袋上的超市,就在神木镇上。   “从时间上来推算的话,这双断手可能是早上的六点到七点之间被扔进井里的,接下来我们要查清楚,附近有没有目击证人。”   “夏队,还有一个情况我觉得需要考虑一下。”韩笑举起了手。   夏朗点点头,已经知道了他要说什么:“今天是神木坳的市集,人很多,不排除是外来人作案。但即便是外来人,也要基于一个前提。这口井位于村子的深处,如果不是对村子里的环境十分了解的话,偶遇这口井的几率还是很低的。”   杜志山说道:“远抛近埋,这是一般碎尸案的规律。把尸块扔进井里,迟早会被人发现的。我想,死者可能不是村子里的人吧?杀了人,趁着赶集的时候丢进井里,这也正常啊!”   夏朗说道:“不排除这种可能,但还是像我刚才说得那样,这个凶手必须对于村子里的环境很熟悉。也可能凶手是村子里的人,而死者是外地人。老李,你那边有什么收获吗?”   李忠柳有点儿沮丧:“唉,别提了,脚印指纹什么的都很乱。这口井是村子里唯一的一口井,因为过去煤矿开采,水源都污染了,就这口井里的水能用。全村两千多人每天都来打水,想要排查脚印,难上加难啊!”   夏朗也很认同,痕检科的工作确实很繁重。他想了一下,说道:“断手的切口不平整,有多次砍斫的痕迹,可以断定凶手是一个没有经验的人。他(她)尝试了很多次,才把死者的双手砍下来。”   付如丞问道:“你们刑侦支队的下一步工作方向是什么?”   现在还是毫无头绪的阶段,法医进展有限,痕检进度为零。夏朗说道:“我看还是有必要去村子里,问问村长鲁大明。”   付如丞叹了口气:“也只好这么做了。” 第七章 混乱学校   鲁大明背着双手走在了村子里,今天的天气很冷,他穿着一件棉袄,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了村里的土路上。凛冽的寒风无孔不入,他的两只手互相抄进了袖子里,心里盘算着是不是和村委会开个会,商量一下西头那口井发现的两只断手是怎么回事。   鲁大明这村长当了几十年了,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这村子说大不大,但说小也不小,几十年来一直都平安无事。他两道浓眉锁在了一处,脸色很难看。   来到了村委会这里,他推开了门。几个村干部全都站起来了,鲁大明坐在了炕上:“行啦,都坐吧,我们这次是内部会议,主要商量一下村西边那口井。”   村委会的主任说话了:“要说啊,那口井就封了吧,现在村民们都有意见了,说有人故意这么做的,还怀疑是我们村委会的人呢!”   “什么意思?”鲁大明接过了旁边的人递给他的一支香烟,还没有来得及点上,就皱着眉头问道。   主任叹了口气:“咱们村里家家户户都安上了自来水,可是谁家洗个衣服洗个菜什么的,还是愿意用井里的水,说白了就是他妈这群人抠门!以前村里就说过,要把这口井封上,可是村民们不同意啊,不还闹过几回嘛。这回井里出现了两只断手,村民们就说是我们村委会的人搞的鬼。”   鲁大明苦笑一声:“妈的,这代价大了点儿。”   “村长。”出纳小郑进来了。   “怎么了?”   “市公安局的警察来了。”   屋子里的几个人都面面相觑,正在这时,夏朗带着韩笑到了。鲁大明赶紧起身:“哎哟,夏队长,你们辛苦了,快坐快坐。小郑啊,给两位警察同志倒茶。”小郑走过来,拎起暖水瓶沏了两杯茶,给他们二人端过来了。   夏朗环视着屋子里的人,鲁大明说道:“都是村委会的,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们这些人凑在一起开个会。这是村支书老方,大号方健。”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儿站了起来,冲夏朗他们点头哈腰的。   “村主任田旭光。”   村主任今年刚三十多岁,个子有点儿矮,也微微颔首示意了一下。   “副主任刘向前。”另一个年近四旬的人站了起来。   “还有一个是我们的监委主任,钱新书。”一个光头汉子站了起来,弯腰示意一下。   鲁大明说道:“最后这个是我们村的出纳员小郑,郑浩云,是个大学生。”   刚才给二人沏茶的小郑有点儿不好意思地打了一个招呼:“两位警官好。”   鲁大明也向大家介绍了夏朗。接着,他就向夏朗二人大倒苦水:“夏队长,韩警官,你们可得帮帮我啊。这村子里可不像你们城里,说什么闲话的都有,这……这这……长期下去我肯定是受不了压力啊!”田旭光端着一只泡着浓茶的保温杯说道:“可不是嘛,刚才就在你们进屋之前我还和村长说呢,这村子里都开始有人说是我们村委会的人扔进了断手,这不是开玩笑嘛!”   夏朗不明白:“怎么回事?”   鲁大明便把刚才田旭光的话复述了一遍。夏朗也觉得这是无稽之谈,为了这么点儿小事就要杀个人,根本不可能。他问道:“村长,我想问一下,今天有没有人失踪,我指的是村子里的一个小姑娘,十四岁到十八岁之间的。”   几个村干部都相互看了一眼,眼神中出现了困惑的神色。鲁大明叹了口气:“唉,我们这村子也算小了,可谁家的孩子也认不全。老方,你那边有没有听到什么啊?”   方健是个很守旧的人,还抽着烟袋锅子。听到村长问他了,他在鞋底上磕了磕烟袋锅子,说道:“村里的孩子到处乱跑,什么逃学的离家出走的,多了去了。不见个两三天也正常,家里人都不报警的。上个月老孙他们家的孙女就跑不见了,一个星期了,那小孩儿不是自己回来了嘛,说是去见网友了。现在这些孩子,一个个都野着呢!”   看来,村子里不见了一个孩子,一时间也发现不了。他想了一下,又问道:“咱们这里的孩子都是在神木初中上学吗?”   “嗯,十里八村的就这一个学校,基本都是送去那里。”   “高中呢?”   “高中就得去县里或者是市里了。”   夏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觉到了这件事情很棘手。   从村委会那里离开后,韩笑准备开车了,但是他不知道去哪里,便问夏朗。夏朗不假思索地说道:“神木初中。”韩笑明白了,失踪者是个十四到十八岁的花季少女,如果是附近的人,应该可以在神木初中发现一些线索。很快,他们驱车便赶到了神木初中。   今天是星期三,学校里不时传来了郎朗的读书声。校长尹景明接待了二人。尹校长胖胖的戴副眼镜,看上去憨态可掬。他知道警察的来意后,扶了一下眼镜说道:“这件事昨天就听说了,神木坳村的井里发现了两只断手。但是不知道这件事和我们学校有什么关系?”   “是这样的,经过我们法医的检验,这双断手的主人是一个十四岁到十八岁的女孩儿,所以我们来问问你这边。”尹景明沉思了片刻,说道:“别看神木离市里不远,可是这里的人都不开化。有的家里让孩子读完小学就不再读了。他们觉得能识字就好了,没必要再花钱上学。所以我们这边的就读率不理想,没钱的不想上,有钱的也看不上我们这学校,都是把孩子往县里和市里送。你看看我们这学校,从初一到初三,也就几百个学生,唉……”   他端起了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吸了两下鼻子后接着说道:“有的学生昨天还来上课呢,今天就不来了。这都是常态。要不这样吧,你们给我留个联系方式,我这边问问老师,回头把情况跟你们反馈一下,这样可以吗?”   夏朗想了想,也只好如此了。现在老师们都在上课,估计也没时间接受警方的询问。尹景明送二人走出了办公楼,他们刚走到门口的时候,正赶上学生们下课。三人在一群欢快的孩子中间走过去,忽然,夏朗注意到了不远处的几个人。   那是四五个孩子聚在了一起,其中一个人坐在了升国旗的高台上,其余的几个人都围在他的身边,俨然是个老大的样子。而这个人,昨天夏朗见过,是唐倩颖的弟弟唐勇。   唐勇正在和同学说着话,忽然看到了夏朗。也不知道他说了句什么话,围在他身边的那几个学生都扭过了头来看夏朗。夏朗扭头看着他们,脚步缓慢地往校门口的方向走去。   距离校门口不足十米的距离,他忽然看到了一个女孩儿背着书包走出了校门。尹景明看到学生这么放肆,他脸上挂不住了:“那个同学,哪个班的?”   这个学生扭过头来,嘴里还嚼着口香糖:“尹校长,怎么了?”   这个人夏朗也认识,是韩晶晶。可她此时的打扮一点儿都不像个学生。   尹景明认出了韩晶晶,看来她在学校里都挂了号了。“韩晶晶,这会儿还没放学呢,你背着书包去哪儿?”   面对校长的质问,韩晶晶咧嘴一笑:“去找我男朋友,你管得着吗?”说完,扭头就走了。   尹景明叹了口气,有点儿尴尬地对夏朗说道:“夏队,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第八章 二十七岁的男朋友   夏朗见韩晶晶大摇大摆走出了校门,想起来昨天她也说过要去找她男朋友的话。这样的女孩儿,还在读初中就已经交往了男朋友,还敢在校长的面前这么嚣张。或许她知道一些情况呢。夏朗想到这里,就拍了拍韩笑的肩膀,两人上车后就顺着韩晶晶离开的方向驶去了。   过不多久,两人看到了韩晶晶。这个小丫头,顶着一头蓬松的黄发,嘴里的口香糖吐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支香烟,书包仅仅挎着一只带子,两只手抄进了口袋里,衣服的拉链半拉开,露出了里面的吊带背心,下身就穿着一条短裙。高过膝盖的黑丝袜,一双白色的旅游鞋。   韩笑看得直咋舌:“好家伙,要不是亲眼看见了,谁会相信这是一个初中生啊!”   夏朗让韩笑驱车靠了上去,来到了韩晶晶的身边后,他打开了车窗:“Hello。”   韩晶晶看了看他,咧嘴笑了:“哟,这不是警察小哥哥嘛!”这女孩儿胆子倒是很大,有的成年人见到警察都会紧张,她却浑然无事。   “怎么一个人走啊?”“没办法啊,我男朋友住得远。”   “上车吧,送你一程。”夏朗让韩笑坐到了后面,他来开车。韩晶晶也不客气,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她坐下来后,说道:“我在学校看到你了,你们是来查案子的吧?”   “你真聪明。”   “那是,我猜出来了!”韩晶晶面有得色,“不过你们要来我学校可不好查。”   “为什么呢?”夏朗问了一句。   “我们学校的人都是村子里的,不过都是些小屁孩儿!”   “呵呵,”夏朗冷笑了一句,“你不是吗?”   “我跟他们可不一样。”韩晶晶摇头晃脑的,“我已经是个大人啦!你看我都交了男朋友了。”   夏朗点点头:“是啊,老听你说你男朋友,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他?混社会的!”韩晶晶倒是直言不讳,“在我们这一带可牛逼了,没人敢惹他。”   “你今年多大了?”   “十五。”   “你男朋友呢?”   “他二十七了。大点儿才好啊,大点儿才会疼人。”   夏朗苦笑一声,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似乎哪所学校里都有韩晶晶这样的女孩子,她们自以为这是一种个性的张扬,却殊不知这是自己成长路上的一块伤疤,只是现在不觉得痛而已。夏朗身为警察,见过太多这样的人了。   车子过了神木坳,又往前走了二十多分钟,最后拐进了一个山里面。这一带偏僻得很。韩晶晶又开口了:“喂,你们两个不要觉得这一带没人就想着对我做坏事,我男朋友可牛了。就算你们是警察,他也敢杀了你们。”坐在后座的韩笑不觉笑了一声。   韩晶晶扭头看着他:“你不信?呵呵,一会儿就让你见见他。”   不一会儿,车子来到了一户人家门前,这户人家家境一般,墙外面堆满了玉米秸。一扇朱红色的大门,漆皮斑驳。韩晶晶下了车推门就进。   “走,我们也下车去看看,认识一下这位敢杀警察的人。”二人下了车,一起进去了。韩晶晶扭头看到他们:“你们进来干什么?”   “没什么,想和你的男朋友认识一下。”   韩晶晶也不做他想,推开了房间的门,没想到,眼前的场景让这三个人都吃了一惊,只见地上散落着几个酒瓶子,还有散落的一些男女式的衣服。茶几上放着两只打火机,几张烤过的锡纸。一只农夫山泉的矿泉水瓶子,瓶口拧着盖子,还用卫生纸包了起来。瓶盖上烫开了一个洞,一只白色的扭曲的长吸管从洞里伸出了来。   “夏队!”韩笑神情凛然。夏朗也一阵错愕。   身为警察,他们都很清楚茶几上的这些东西是用来干什么的——吸食冰毒的工具。尤其是那只改良过的矿泉水瓶子,被吸毒的人称为了冰壶。   而在这时,韩晶晶已经跑上了楼,她边跑边大声叫道:“邵平波,你给我滚出来!”她知道自己的男友一向是独居的,家中突然出现那些女士衣服,还有几件贴身的衣物,一定有问题!   夏朗和韩笑急忙跟着跑了上去。   三人推开卧室的门一看,只见床上躺着一男一女,从露出的肩膀来看,这两人都是没有穿衣服的。韩晶晶一气之下,冲上去拉住了这个男人的胳膊:“邵平波,你他妈不是人,你对不起我!”一个十五岁的小女儿,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把这个男人拖下了床。   男人摔醒了,女人也被大家吵醒了。她一看到有这么多人,吓得一声尖叫,拉起被子盖住了身子。韩晶晶还不解气,跳到了床上扯住了这个女人的头发:“臭婊子,勾引男人,你他妈这个臭婊子,骚婊子!”一边说,一边还拼命地扇她嘴巴。女人痛得连连惊叫。   “操你妈的,你他妈有完没完?”男人从地上爬起来,一脚踹在了韩晶晶的腰上,韩晶晶痛叫一声,摔倒在了地上。只是这一下,韩晶晶趴在地上哭了,她捂着肚子,半天没有爬起来。   夏朗知道不能再让这三个人闹下去了,他大喝一声:“警察,都给我蹲下!老实点儿!”   男人一听说面前这两个人是警察,他一下子慌了,突然从枕头底下拽出来了一把砍刀,大喝一声冲了上来,朝着夏朗的头一刀劈下。   韩笑在旁边飞起一脚,将他踹倒了,然后膝盖顶住他的后腰,扭住他的手腕一使劲,砍刀掉在了地上。然后,韩笑拿出了手铐铐住了他。   这人兀自不服,大声喊着:“操,老子没犯法,凭什么抓我,你们放了我,我操你们妈!”   夏朗说道:“没犯法,下面的冰壶怎么回事啊?连警察都敢砍,你小子胆子真够大的!”然后,他对床上的女人说道:“穿上衣服,蹲在这儿!”女人被他的气势吓住了,也顾不得遮遮掩掩了,乖乖照办。   “叫什么名字?”   “邵……邵平波。”男人这时候完全清醒了。   “你呢?”夏朗又问那个女人。   “周倩倩。”   而在这时候,韩晶晶靠在了床边,她痛得直哭:“我……我肚子好疼啊……邵平波……你……你不是人。”   “笑,叫支援,另外你送她去医院。”夏朗总觉得,那一脚虽然狠,但还不至于让韩晶晶这样。等二人走后,夏朗询问起了邵平波。他先是看了一眼身份证,发现邵平波是1980年的,照这么算,他今年都三十八了。   “行啊,你都是奔四张的人了,居然对韩晶晶说自己二十七。说吧,用这招骗了多少人了?”   邵平波低着头,不敢说话。   夏朗平静地说道:“有什么情况就主动交代了,要不然到时候大家脸上都不好看。”邵平波咽了口唾沫,说道:“警官啊,我……我是第一次,我真的是第一次啊!”   夏朗冷笑:“和未成年人发生性关系,还吸食毒品,妄图袭警……这三样随便挑一样就够你喝一壶的了。说,家里还有多少白货(毒品)?”   “没……没有啊,我就昨天拿了那么一点点,我就是觉得新鲜。”   “你觉得新鲜?那你最好烧高香,盼着我们别搜出来。”   很快,分局的同事赶到了,对现场进行了细致的搜检,从邵平波的家中搜出来了冰毒50克,注射器、冰壶、锡纸等吸食毒品的工具一应俱全。邵平波知道大势已去,他面如死灰。 第九章 真的还有回头的可能吗?   夏朗看到那只小塑料袋里,装着数十个小小的透明结晶体,在邵平波面前晃了晃:“50克,知道是什么概念吧?”   邵平波低着头,一句话也没说。   “带走!”   审讯室里,禁毒支队的支队长莫聪刚刚从审讯室出来,看到夏朗正站在了外面,笑了一下:“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多长时间?”   夏朗看了一下表:“三个小时,有收获吗?”“还好,没准儿这次是条大鱼呢。”莫聪脸上的表情很兴奋。   “那我提前祝贺你了,别忘了请我吃饭。”   莫聪笑了一下转身走了,他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和你这种不喝酒的人吃饭有什么意思?赶紧进去吧。”   夏朗招呼韩笑,两人推门进了审讯室。   坐在审讯椅上的邵平波已经被警方持续问话三个多小时了,早已陷入了一种疲态之中。此时他看到夏韩二人进来了,连忙说道:“我求求你们了,让我……让我歇会儿行不行?”   夏朗坐下来后,见他面色蜡黄,嘴唇哆嗦着,额头上的汗珠子噼里啪啦地往下掉。他不觉冷笑了一声:“怎么,这么快就扛不住了?”“我昨天……就晚上的时候吸了一口……真的扛不住了……求求你们,高抬贵手,让我……让我吸一口,就一口,求求你们了。”   夏朗知道他这种状态也问不了话,便让韩笑拿了一支烟给他。邵平波哆哆嗦嗦地接过来,点着了,一口气吸下去了半支烟。这东西代替不了毒品,却也能让他这种萎靡的状态有所缓和。   “我……我该说的都说了……”邵平波吸了吸鼻子,想努力控制住自己状态。   “我们来找你,不是因为那点儿冰糖(冰毒)。是别的事情,韩晶晶是怎么回事?”   邵平波听到他们这么问,紧张的情绪有所缓和。比起藏毒吸毒来,睡一个初中生这种小事只能算是生活作风有问题。他如实交代了:“以前去神木坳的时候遇到的,那时候她在上网,我花了两百块钱给她买了一件游戏道具,然后又请她吃了顿饭,我们就在一起了。”   “你知不知道她是个初中生?”   邵平波没有说话,但很悔恨地点了点头。   “行啊,你这么痛快就行。别的小问题我们有专人负责。我们就问问神木坳的事情,你是不是经常去那里?”   “也……也不是经常,就是有的时候,韩晶晶的父母不在家的时候我会去。但只要她家里人在,我也不会去那里的。我……我在神木坳没什么朋友的。”“神木坳村子里有一口井,你知道吗?”   邵平波想了一会儿,点了两下头:“知道,我还见过有人在井里打水呢。”   “哦,这么说你知道那口井在哪儿了?”夏朗说道,“那就好了,昨天有人在井里发现了两只手,没有尸体……”   他的话还没说完,邵平波情绪激动了,这时候他的毒瘾也不见了,挥舞着手臂喊道:“你们是怀疑我?警官啊,天地良心,我长这么大连只鸡都没有杀过,我怎么敢杀人呢?我……我……我我,我从小到大都很怂的,上学的时候就被人欺负,我真的不敢杀人啊!”   看他这副样子,倒不像是凶手。韩笑问了一句:“你喊什么啊?这里是公安局,不是你们家。你说你不敢杀人,不对吧?韩晶晶可是说过,你亲口对她说的你杀过人,而且还叫嚣敢杀警察呢!”   邵平波脸上的汗珠子更密了:“我……我那是吹牛啊。二位警官,现在追女孩儿谁不吹牛啊,我就是那么随口一说,我真的没杀人,我不敢干那事啊!”   看到邵平波极力证实自己的清白,看来此人的嫌疑也可以排除了。   夜深了,陈妙言还在办公室里没有离开。她想起来,夏朗认识这里,似乎比认识她的家更早。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在事务所见到夏朗,以及他第一次闯进自己的办公室。往事历历在目,似乎就像是昨天发生的一样,可是现在……陈妙言的心里好痛,她很后悔,为什么要对夏朗说出那么绝情的话。   有些话可以说,但有些话说出去,就像是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她几次拿起手机,想要拨打夏朗的电话,或者是给他发一条微信,可是却犹豫了。手机界面停留在了微信上,陈妙言忍不住点开了夏朗的头像,看看他的朋友圈发生了什么事。但上面什么都没有,夏朗所发的最后一条朋友圈,还是两人没分手的时候去吃的那顿饭。   这一次,陈妙言错了,就连一向不肯服输的她自己也这么承认。事实证明,夏朗和白少燕的事情不过是空穴来风,是那些无良的记者乱写的。但是,真的还有回头的可能吗?   陈母知道了这件事情后,只是叹了一口气,什么都没有说。通过这几天的接触,夏朗已经改变了她对警察的看法。陈母甚至喜欢上了自己的这位准女婿。得知两人分手后,陈母把陈妙言身边所有的异性朋友筛选了一遍,发现没有一个人可以比得上夏朗。   她扭头问一旁看电视的小女儿:“小欣,你说你姐和夏朗这事……是不是还能挽救一下?”换做以前,陈妙欣绝对不敢相信自己的老妈会说出这番话,毕竟夏朗可是当初她最看不上的人。陈妙欣不禁坐直了身子:“老妈,你是认真的吗?”   陈母点了两下头:“你们都是我生的,我最了解你们姐妹俩。尤其是你的姐姐,争强好胜,什么事都要争个第一。我担心她这种性格迟早吃亏,就得找一个男的管管她。自从夏朗和你姐在一起后,你姐的性格真的变了许多,你没发现吗?唉,他们俩分手了,我担心你姐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人了。”   陈妙欣也叹了口气:“我老姐一向要强得很。我觉得咱们两个就算是去劝她,她反而会顾及自己的面子不听我们的。”   陈母忧心忡忡地皱起了眉头。   深夜的一点多,神木坳村。窄窄的土路上走来了一个男人,这个身影胖胖的,驼着背。两只脚左右打着晃,嘴里含糊不清地唱着:“从来不怨,命运之错,不怕旅途多坎坷……”只是从声音上来判断,就知道这个人喝大了。   他沿着土路慢慢走,有好几次没站稳,差点儿摔到旁边的沟里去。这胖子嘴里自言自语:“哎哟哟,想摔倒我……哪儿……哪儿那么容易?”他“嘿”了一声,站稳了。胖子又晃晃悠悠继续往前走,他醉眼迷离,时不时打一个酒嗝儿。   往前又走了二三十米的距离,忽然路边有一条野狗冲他大叫了两声。   “妈的,你……你这畜生……敢……冲我叫?”胖子左右看看,捡起了路边的一块石头,朝着野狗丢过去。那野狗急忙跑开了。   胖子乐了,他一转身,却不料被脚下的一件东西给绊倒了。“哎哟,可他妈摔死我了,这谁家的……”他后面的话没说出来。因为他这时候看到了,绊倒自己的是一个皮包。大晚上的,路口出现了一只皮包。   胖子起了贪心,他看看四下无人,急忙打开了皮包想看看里面有什么。这里面不是空的,能绊倒他分量肯定不轻啊!胖子拉开了皮包的拉链,只看了一眼,吓得“啊”的一声叫出来,瘫坐在了地上。 第十章 分批次的尸块   夏朗接到电话赶到了神木坳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现场的警察们在各自忙碌着,夏朗把警官证别在了胸口,问迎上来的穆奇:“什么情况?”   穆奇说道:“有一个醉汉发现了尸块。尸块是两条腿,被装在了皮包里,丢在了路边。这醉汉被包绊倒了。”   夏朗一听说是个醉汉,不由地皱眉:“还能问话吗?”   “被这么一吓,就算是醉死过去的也能醒来了。”   穆奇带他来到了这个醉汉面前。醉汉这时候整张脸煞白,双目圆睁,嘴巴微张,怔怔地望着一个方向发呆。这人四十多岁的年纪,一身的肥膘。这此时因为害怕得全身发抖,那身肥肉也跟着颤抖起来了。   “你好,我是市局刑侦支队的支队长夏朗。”   胖子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队长啊,你赶紧抓住那个凶手吧,太吓人了,我刚才就好好地走在路上,就摔了个跟头……你说说这有多吓人……我女儿已经上高中了,她要是回来遇到了那个凶手……”可能是因为害怕,他说话语无伦次的。   夏朗不得不安抚他,足足花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间,夏朗才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个人名叫钟成,是神木坳的村民。平时没别的爱好,就是喜欢喝两口。今天晚上他去邻村的朋友家喝酒,差不多喝到了半夜十二点半,然后一个人回来。在路上的时候被冷风一激,还吐了两回。到了神木坳,他沿着回家的路走。就是这条路,走上去没多远就到了。   夏朗看到这条路是一个上坡的路。而这条土路的北边是一片农田,地势开阔;南边是一个土山崖,落差差不多五米左右,上面有人家。   “我就走到这儿,被这个包给绊倒了。我承认我这人平时好占个小便宜什么的,我看到有个皮包,寻思里面可能有点儿钱呢。我这么重的身子,都能给我绊倒了,那肯定有货啊!谁知道我打开一看,吓得我魂儿都没了!”   夏朗弄清楚了尸块发现的经过,然后让穆奇和韩笑询问附近的村民看看有没有目击证人。虽然是凌晨的两点多了,但是一听说又出了命案了,这些村民全都赶来了。要不是有警察的警戒线拦着,他们非得冲到跟前仔细看个清楚不可。   同时,夏朗来到了叶理的旁边。叶理没等他开口呢就抢先说道:“一左一右,两条腿,腿上有淤青,从痕迹上来看,是生前被打的。”   夏朗看到了两条腿上有明显的淤伤,而且还有烟头的烫伤及刀伤。他问道:“这些刀伤这么细,不像是砍伤的。”   叶理看了一眼,点点头:“嗯,这是用刀子轻轻拉过去的。”   “这么说,死者生前可能遭受了虐待毒打?”   叶理又点了一下头:“可以这么说,你看这里。”他指着两条腿被砍断的大腿位置:“切口不整齐,骨头是被刀斧生生劈断的。看来这两只腿和昨天发现的那两只手,很可能是同一人的。刚才来之前,我在那两只手上还发现了一些东西。”   “什么?”   叶理早就准备好了,他拿出了一张照片,正是那两只断手的。夏朗忽然发现,这张照片是聚焦在了死者的手指上。   叶理让人把尸块装好,他走到了一边摘下了口罩和手套,问道:“看出什么来了吗?”   夏朗摇了摇头。   叶理说道:“也难怪,开始我也没有看出来。这两只手在井水里泡了八个小时,伤口很难发现的。其实是在这里。”他指了指自己手指的指甲缝:“死者的十根手指的指甲缝儿里都被人钉入了针,后来被拔出去了。”   他的语气很平和,但是却听得夏朗内心一阵揪紧。因为这已经不是凌辱虐待那么简单了,这简直是动用了一场酷刑!他捏着照片的手都忍不住颤抖起来,话语卡在了喉咙间,怎么都说不出来了。   “现在这些只是我的猜测而已,具体的得等我做一个详细的尸检报告。不过……”叶理话语一转,“从这两条腿上来看,死者的皮肤很年轻,最好还是有个思想准备吧。”   事情果然不出叶理所料,在案情分析会上,他向与会的领导同事汇报了自己的检验结果:在神木坳的小路上发现的两条断腿与在村西水井发现的两只断手,系同一人的。而且他为了谨慎起见,专门做了骨龄检测,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死者为一名十五岁的少女。   尸体的照片一张张在投影仪上播放着,有的警察都低下了头去不忍心看。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子,生前遭受了一场非人的虐待,死后惨遭分尸,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如此心狠手辣?   韩笑和穆奇随后说道,因为是晚上,村民们都睡得很早,所以目前还没有找到目击证人。   李忠柳那边也说,抛尸的地点是村子的主路之一,平时很多人经过那里,所以工作进展很缓慢。   夏朗一直沉思着。   “夏朗,想什么,你说说吧。”付如丞点了名,他知道自己这位部下往往能出奇制胜,能在他人束手无策的时候有突发奇想。   夏朗想了片刻,说道:“其实这件案子有违常理,我们都知道,碎尸案的规律是远抛近埋。在这件案子里,死者的双手和双脚是作为了两批尸块来处理的,但是为什么抛尸地点都在神木坳呢?还有,抛尸相隔的时间又这么近,我觉得是有违常理的。”   曹妤举手发言了:“夏队,当初将军山碎尸案的抛尸也一样啊,尸块距离很近,而且是被一起抛尸的。”   夏朗说道:“这一点我有想过了。但是那次的案件是不同的,凶手谢敬庸七十多岁了,体力大不如前,所以才把尸块散落在了不足五百平方米的范围。假设,我是说假设,这件案子的凶手也是一个老人,体力不足,那完全可以一次性处理所有的尸块,为什么还要分批次呢?别忘了,我们现在也只是找到了死者的双手和双腿,还有头颅和躯干没有发现呢!”   所有人面面相觑。   杜志山笑了一声:“那夏支队你有什么高见啊?”   夏朗轻咳一声:“首先,我们上次想到了不排除外地人作案的可能,但是这一次,我觉得我们可以排除这一点了。我这么说,是因为凶手两次将尸块抛在了神木坳。这说明了这个人应该是一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   “夏队,”韩笑忍不住提出了异议,“如果极度缺乏安全感的话,不应该把尸块扔远一些吗?”   夏朗自信地摇了两下头:“恰恰相反,他熟悉神木坳的环境,所以要选择在这里抛尸,他知道村西的井,敢把尸块丢在主路的中间,这都源于他的自信!”   许成听得有点儿懵,他摩挲着下巴:“又自信又缺乏安全感,会不会是个女人啊?”他刚说完这句话,就被曹妤瞪了一眼,吓得不敢动了。   韩笑补充了一句:“夏队,我们问过了村民,最后一个走这条路的村民是在晚上的十点半。那时候还没有尸块。而钟成发现尸块的时间是凌晨的一点一刻。”“嗯,看来,就是在这三个小时十五分钟的时间内,凶手抛尸!接下来,所有人都要查明村民们这三小时十五分钟的时间去了哪里了!”   “是!”所有人齐声应道。 第十一章 陈妙言完败!   陈妙言把车停在路口,去临街的店铺买了两杯奶茶。这几天的天气一直不太好,阴阴沉沉的。当她拿着两杯奶茶走出店门的时候,天空竟然飘洒下了小雪花。她拉开车门后,感觉到了一阵寒风吹过。她看到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沐卿悦不知何时打开车窗,刺骨的风正往车里灌。   “你怎么把车窗打开了?快关上,冷死了。”陈妙言把手里热乎乎的奶茶递给了她。   沐卿悦接过来,说道:“我刚才好像看到夏朗的车了!”   陈妙言一愣,她神情不悦:“提他干什么?”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心里隐隐作痛。有的时候缘分就是这么微妙,以前她对夏朗唯恐避之不及,可偏偏两人发生了数次的偶遇,似乎在哪里都能遇到。但现在,陈妙言心中记挂着夏朗,想要见他一次却比登天还难。自从离开酒吧后,她已经有好多天没有见过夏朗了。   “你别这个样子啊,”沐卿悦开解自己的好姐妹,“事实证明,那就是狗仔记者瞎写的,夏朗这不是也没有和白少燕在一起嘛。本来就是,夏朗都奔三张的人了,怎么可能找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呢,想想也不可能。那个星二代连法定结婚年龄都没到呢。”   陈妙言不想再提这件事了,现在她只要听别人提到“夏朗”这两个字,她的内心就像被一把刀子狠狠刺进去一样。她沉默了许久,努力调整了一下情绪,继而故作轻松地一笑:“好了,不说这个了。我今天真的很意外,没想到你会成为陪审员。”   沐卿悦很骄傲地一笑:“那是,我准备了好久呢!你放心,在法庭上我一定帮你。”   陈妙言勉强笑了一下,发动了车子。   今天她要替被告人进行辩护,而那么巧,沐卿悦成为了陪审团的一员。其实沐卿悦早就说过想近距离看看陈妙言是如何在法庭上展现自己的形象的。她是这位大律师的闺蜜,却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想想就兴奋。   上午的九点钟,这件案子终于开庭了。审判员、书记员、原告、被告、双方代理律师等人全部到场。当全场起立坐下后,陈妙言看到了原告的代理律师肖一啸,她不由地愣了愣神。   肖一啸,今年三十二岁。身材高大,彬彬有礼。如果说离火市的律师界有一个排名的话,陈妙言可以排在第一,紧随其后的就是这位肖一啸。他以前也是陈妙言的追求者之一,可是被她拒绝了。不知道是不是这位肖律师受到了刺激,他做梦都想赢陈妙言一次。   今天打的这场官司是一起民事诉讼,亲哥哥与亲妹妹对簿公堂,为的是已故父母留下的别墅房产。妹妹的辩护律师请来了陈妙言,而哥哥那边则请来了肖一啸。因为已故的父母是离火市的著名企业家,据说身价达到了百亿。吸引了无数的记者前来,所以这场官司还没有开始,便已经弥漫着一股浓重的火药味儿。   审判长扶了一下眼镜:“下面请双方当事人陈述。”哥哥和妹妹谁都不说话,这一环节由双方的代理律师来代劳。肖一啸站起来了:“尊敬的审判长,各位陪审员,我的当事人……”他口齿清楚,条理清晰,再加上那浑厚的男中音,让人思之神往。   陪审员席位上甚至还有一位四十多位的大姐,微闭双目,微微颔首,听得陶陶然。一共八位陪审员,只有沐卿悦脸上不屑一顾的样子。她并不认识肖一啸,也不知道这个帅气的律师和陈妙言有怎样的过往。她只是一厢情愿的认为,凡是站在陈妙言的对立面,都不是好人。   这时候有一名法警走了进来,站在了门口的位置。他身上那件笔挺的警服,像极了一个人。   “下面请被告方陈述。”审判长语气柔和且不失庄严。但这句话说完后,被告席迟迟没有动静。一时间,法庭内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被告席。陈妙言低着头,好像根本没听到审判长的话。   “下面请被告方陈述。”审判长加重了两分语气,重新说了一遍。   坐在原告席的哥哥脸上露出了得意的表情。肖一啸也是自信地一笑。沐卿悦坐在陪审员席位上如坐针毡:“妙言啊,快说话啊!”   妹妹忍不住轻轻碰了一下陈妙言。陈妙言抖了一下,这才清醒了几分。她连忙站了起来:“是。尊敬的审判长,列位陪审员……”只说了这十几个字,她便哑然不语了,原来手里拿的并不是这件case的资料。陈妙言一下子慌了神,在自己的包里翻找了起来。   一时间,肃静的法庭里传来了哗啦哗啦的声音。   这位审判长不是第一次和陈妙言打交道了,他们私底下也很熟悉了。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大名鼎鼎的陈律师如此慌乱呢,不觉轻轻皱眉。肖一啸得意地一笑,对自己的当事人耳语了一番什么。陪审员席位上的那位大姐,鼻孔中挤出了一丝轻笑。   然而,这还不是最糟糕的。在随后的原告及其诉讼代理人发言的时候,肖一啸口若悬河、舌灿生花。所陈述的内容环环相扣,让人很难找到破绽,显然是经过了一番长期的准备工作;而轮到了被告方及其诉讼代理人发言了,陈妙言反而语句迟钝、断断续续。好像她什么都没有准备一样。   陪审员席位上发出了几声叹息。   到了辩论环节,陈妙言更是一败涂地,被肖一啸的锋利言辞驳得哑口无言。她不知道今天自己是怎么了,明明准备了那么多的资料,可到头来话却堵在了咽喉处,一句都说不上来。   审判长的脸上也写满了失望,宣布了休庭,择日再开庭审理此案。   全体起立,等审判长等人离开后。作为被告的妹妹率先表达了不满:“陈律师,你……你今天是怎么回事,是我给钱给少了吗?有意见你可以提,用不着摆我一道儿吧?”说完,她气呼呼地收拾好东西,拿着包离开了。   陈妙言颓然坐在了椅子上,摘下了眼镜,双手捂住了脸。   沐卿悦走了过来,看着闺蜜这个样子,不知道该说什么样的话来安慰她。她没有见过陈妙言在法庭上的表现,但绝不应该是今天这样。   肖一啸拎着一只公文包走过来了,单手插兜,笑着说道:“妙言,今天承让了。”   陈妙言放下了手,慢慢地收拾东西,一句话都没有说。   沐卿悦替好友抱不平:“你知道是让着你就好。那个哥哥摆明了是要霸占妹妹的家产,你还要帮着他,没见过你这样的人!”   肖一啸不认识沐卿悦,但猜到了她是陈妙言的朋友。他只是微微一笑:“做我们律师的都这样,陈律师一定能理解我的。”说完,他对陈妙言又说道:“官司打完了,一起吃个饭吧,你答应过我的!”   陈妙言恍然想起来了。当初面对肖一啸的追求,她说了这样的一句话:“好啊,如果有一天你能在法庭上赢了我,我就答应你。”那时候的她充满了自信,可没想到,今天面对肖一啸,她却完败。   肖一啸看到她迟疑的神色,说道:“律师可是一言九鼎的,相信你不会拒绝我吧?”很快,他又说道:“这件case我可以帮你的,我会让我的当事人选择庭外和解,怎么样?” 第十二章 长成那样也配叫帅哥?   陈妙言知道,他这么说是为了保住她的面子。可是这对于陈妙言来说已经没用了,输了就是输了,她扭头看向了法庭门口的位置。刚刚就是在那里,那名法警进来后就站在了那里。陈妙言的心思全放在了那身警服上,她的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她知道,有个人在她的心里留下了深深的烙印,也许要花很长的时间来选择淡忘,也许……一辈子都忘不掉他了。   陈妙言淡然一笑,努力挤出了一个笑容:“别忘了,现在只是休庭,我们还有下一回合。”话音刚落,她便和沐卿悦离开了。   肖一啸看着她的背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但脸上却没有失落的神情。   回去的路上,陈妙言开车的手都剧烈地发抖,她脸上的神色如常,可眼神中却写满了哀伤。沐卿悦担心她的状态,让她先把车停在了路边。陈妙言没有听从,她执意地将车开到了海边才停下来。陈妙言靠着椅背呆呆地望着汽车的天窗,一滴香泪无声无息地从她的眼角滑落。   沐卿悦看到她这副样子着实心疼:“妙言……”   陈妙言却闭着眼睛痛苦地轻轻摇头:“我办不到,卿悦,我发现我真的办不到,我忘不了夏朗!我想努力去忘了他,可我怎么都办不到。今天在法庭上,那个法警一进来,我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我看着那身警服,脑子里全是夏朗……卿悦,我该怎么办?我不想这样的。”她痛哭着,抱住了沐卿悦。   沐卿悦轻轻抚着她的背:“我知道的,妙言。我知道你对夏朗是真心的,你如果真的忘不了他,我去对他说,好不好?夏朗也一定是爱你的,他一定会回头的。”“你……你真的能帮我吗?”   “当然啦,我现在就去找夏朗!”   夏朗此时刚从神木坳回来,呵欠连天,他昨晚就睡了三个多小时。考虑到了疲劳驾驶的危险,这一路上都是曹妤在开车。曹妤看到夏朗一脸的疲态,说了句:“你就先睡会儿吧,到了局里我再叫你。”   夏朗却摇了摇头:“算了吧,坐你的车,我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发现不对劲,我好第一时间跳车。”   不料,坐在后面的唐倩颖却说话了:“夏朗,你这可有点儿歧视女性了!”   夏朗苦笑:“大姐啊,我们回这边是办正事,你说你怎么也跟我们一起回来了?”   “正好顺路嘛,大不了我一会儿按照出租车的价格给你钱就是了。”   曹妤在后视镜里看了唐倩颖一眼,老实说,她真的不喜欢这个小女孩儿。   正在这时,夏朗接到了一个电话,他听到后,叹了口气:“行,知道了,我们去一趟吧。”挂断了电话,他对曹妤说道:“先不要去局里呢,去法院。”   “啊,夏队,为什么要去法院?”曹妤不解。   “谢家父女那件案子要开庭了,需要我们去法院拿一下材料。”说完这句话后,夏朗皱起了眉头。他记得,当初还问过陈妙言能不能请她来当辩护方律师。因为谢家父女杀人,完全是被贪得无厌的卞明成逼到了这一步。   来到了法院,夏朗签了字,把相关资料装进了包里准备离开了。可偏偏这时候,出门遇到了廖永志。廖永志将近一米九的个子,古铜色的皮肤,常人看到绝对不会想到这是一个凭嘴挣工资的主儿。当初夏朗和陈妙言第一次见面,就是廖永志赢了陈妙言。   “夏朗,你来得正好,有事跟你说。”廖永志也不客气,搂着夏朗的肩膀走到了另一边,他神秘地说道,“我建议你最好给谢敬庸和谢萍萍换个辩护律师。”   夏朗一皱眉:“为什么?”   “今天早上,陈妙言输了一场官司,在场的还有不少记者呢。我刚刚听说,她在法庭上的状态很不好,公证材料、证人证词、视听证据这些都没准备好,这样的话请她当辩护律师,我觉得可能适得其反。真的,换一个吧。”   夏朗却没有说话,他眼神中很是困惑。陈妙言本事不消说,他领教过无数次了。她不可能在法庭上那么慌乱的,是不是另有隐情?   夏朗离开了法院,正要上车的时候,唐倩颖忽然蹦蹦跳跳地走过来说道:“夏朗,刚才那个大帅哥是谁啊?”   夏朗想了一会儿,苦笑说道:“帅哥?你该去看看眼科了,长成那样也配叫帅哥?”   “切,人家本来就又高又帅的,是我的菜!你有没有他的联系方式,给我。”说着,唐倩颖迫不及待地拿出了手机。   夏朗说道:“我劝你还是省省吧,那种人和你不是一个世界的。再说了,人家早就结婚了。”他并没有说谎,当初大志结婚的时候,夏朗是出席了的。   可唐倩颖却噘着嘴:“别以为你是我男朋友就可以限制我的交友自由!”她不服气地钻进了车里。   曹妤叹了口气,也上了车。   殊不知,他们在法院门口的这些对话,恰好被来到这里的陈妙言和沐卿悦听到了。原来,陈妙言上午惨败后,在海边和沐卿悦说了会儿话。沐卿悦安慰了她老半天,还说自己会去找夏朗挑明。两人回到了市里,陈妙言来法院想就上午的庭审做一些补充。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而且偏偏听到了唐倩颖的这句话。   可夏朗并没有看到她们两个,他只是钻进了车里,对后排落座的唐倩颖说道:“我跟你说,玩笑归玩笑,别太过火了。”   车子缓缓启动,离开了法院。   “这个夏朗……真是……真是……”沐卿悦都感觉气愤得说不出话来了。那个女孩儿穿着夸张,一看就是不正经的女孩儿,夏朗就算是不和陈妙言在一起了,也不能找个这样的人吧?   陈妙言却笑了一下:“我们进去吧。”只是任谁都能看得出来,她的笑容很勉强。   果不其然,第二天的法制报纸上,几乎头版头条都变成了陈妙言败给了肖一啸的消息。上网一搜,不败女王律师败了,也成为了网友们热议的事件。夏朗拿出了手机,犹豫了许久才给陈妙言发了一条信息:有时间吗,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但是等了许久,那边都迟迟没有回复。   夏朗叹了口气,把手机扔在了桌上,他心情烦闷地点了一支香烟。   “夏队,这是目前查到的几个人,在事发时没有明确不在场证明的。”韩笑拿了一份笔录过来放在了桌上。   “都在这里了吗?”   “没有,村民几千号人呢,目前排查出来的有这三个人,都没有前科。”   “好,我先看看吧。”夏朗努力让自己的注意力回到案子上,“尸源找到了吗?”   韩笑沮丧地摇了两下头:“我们又去问了神木初中的老师,有几个学生已经好多天没来上学了。哦对,名单也在这里面,有七八个学生吧,女生有三个。我让那边正在查,一会儿就有结果了。”   夏朗点了点头,他翻开了这份名单,神木坳的村民没有不在场证明的有三个人:常维山、侯明,以及一个叫王耀的。其中,常维山和侯明还是舅甥关系。   三个人……凶手会在他们之中吗?夏朗想来想去,都觉得没办法集中自己的注意力。他想一会儿,就要拿起手机看看;放下手机,也没办法专注案件。他掐灭了手里的香烟,站起身来,准备直接去一趟神木坳。 第十三章 看来,线索有了   再次来到了神木坳,夏朗的心情百感交集。当初因为意气用事,答应了和唐倩颖回来,可谁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一件碎尸案。目前只找到了死者的两只手和两条腿,当务之急是尽快想办法确认尸源。可说来奇怪,神木坳的人似乎对于一个失踪了数天的孩子都没什么印象。想来是这个村子里的孩子们失踪几天都是常事了吧。   夏朗先来到了常维山的家中。常维山今年四十九岁,因为年轻的时候上山打野猪,被捕兽夹夹伤了一条腿,从此落下了毛病。加上这个人平时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所以打了三十年的光棍儿,现在也是一个人生活。   面对警察上门询问,他苦着脸替自己叫委屈:“警官,真的不关我的事啊!我什么都没有做过。那天晚上我没什么事就睡下了,你说家里出来进去的就我一个人,也没个人给我作证啊!”   常维山家徒四壁,院子里堆满了垃圾。房子是一个六十多平米的小屋子,这在农村已经不多见了。门后有一口水缸,里面的水已经见了底。屋子里所有的家具也只有一张当做床的木板,床腿是用了四摞砖垫起来的。   “常维山,这次我们来找你,你要是不肯说实话的话,那下次就得带你去我们那儿了。”夏朗说了一句。   常维山大呼冤枉:“真的和我没关系啊!我是出了名的老实巴交,怎么可能去杀人呢?你借给我个胆子我也不敢啊!”   警方目前也没有证据,只能再去另外两户人家看看。来到了侯明的家里,让夏朗很意外的是侯明还是个十六岁的孩子。他低着头,都不敢坐下来。   夏朗问道:“侯明,你别紧张,只是照例问你话。前天晚上的十点半到凌晨的一点一刻你在哪里?”   侯明看了看坐在身边的父母,低下了头,好半天才怯生生地说了一句:“去……去同学家了。”   夏朗眉头微蹙:“你的同学叫什么名字?”   他又看了父母一眼:“毛……毛殿军。”   侯明的父母急忙说道:“是啊,这个毛殿军和我们侯明的关系可好了,是他在学校里最要好的一个朋友。”   夏朗看看侯明,又看看他的父母,说:“两位,可不可以让我们和侯明单独聊一聊?”   侯明的父母面面相觑,却也不敢不听,他们起身离开了。走到门口的时候,还一步三回头,脸上带着担忧的神色。   “侯明。”夏朗把本子放到了一边,“之前我们同事来问过话了。包括你舅舅常维山,你们都是没有不在场证明的。当时你没有在家,也没有在学校,你说的是你去网吧玩游戏,后来网吧关门了,所以你在外面待了一夜,是吧?”   侯明没说话,他的眼神躲闪着,很紧张。   “如果你昨天说的是真的,我们会找人去网吧核实。如果你现在说的是真的,我们也会去问毛殿军。但无论如何,你两次说法不一样,总有一个是假的吧?说说吧,到底哪个是真的?”夏朗的语气很平和,他本不想给眼前这个未成年人任何的压力。   侯明心虚了:“我……我……警官,我如果说了你们能不能不要告诉我爸妈……”   夏朗点点头:“但是你要说真话。”   侯明知道自己瞒不住了,只好如实说道:“前天晚上,我和我舅一起去上网了。我舅从小就很疼我,但是我妈不喜欢他,平时也让我不要和我舅待在一块儿,他说我舅没出息。”   夏朗皱了一下眉头,觉得这件事情不可能像这么简单。   侯明接着说道:“那天晚上,我舅说他要请我上网,我就跟我妈说去毛殿军家里住。毛殿军是我们班的班长,学习成绩很好,所以我妈也同意了。我舅就在村口等着我,我就去了村子口,一起到了镇子上的网吧。到了11点左右,我舅下机了,说要带我去一个好地方……”   “去了哪里?”   “去了……去了一个发廊……”   夏朗知道接下来发生什么事情了,一个十六岁的男孩儿,即便是性早熟,想必以前也没经历这样的事情。   侯明一直低着的头终于抬了起来:“我……我说的都是实话,是真的。我什么都不懂,是我舅带我去的。”“你们在那里呆了多久?”   “一整夜……我记得半夜的时候,我看到窗户上有你们警灯的红蓝两色在闪。我以为是你们警察来查了,我还吓了一跳。”   夏朗让侯明说出那间发廊的名字,警方随后会核实情况。韩笑说道:“这个常维山,这舅舅当得也太没品了,带着自己外甥去嫖娼!”   “侯明连这样的事情都说出来了,看样子不像是在说谎。你回头查一下。不过这样一来,嫌疑人只剩下了王耀了。对了,韩晶晶怎么样?”   韩笑叹了口气:“别提了,邵平波也太他妈不是东西了,亲手把自己的孩子打没了!”   “什么?!”夏朗很惊讶。   “韩晶晶怀孕了,不过刚两个月,她自己都不知道。那天邵平波那一脚,导致韩晶晶流产,这就是报应啊!”韩笑连连摇头感慨。   说话间,两人来到了王耀的家中。王耀的家庭条件在这三个人之中是最好的,一栋二层的小楼,院子里还弄了一个风水池,很是讲究。门洞里停放着一辆大众,一个光头正在不顾严寒洗着车子。   见到夏朗来了,他扭头问道:“你们找谁?”   “公安局的,王耀在吗?”   “哎哟,原来是警察同志,来来来,里面请里面请。”王耀态度很是恭敬,引着两人进屋,还喊了一句:“英子,快倒茶啊!”三人落座,不一会儿一个女人端着茶盘过来了,将上面的三杯茶放在了茶几上。   没等警察开口呢,王耀就笑着说道:“出了这样的大事,你们警察可有的忙了啊!”   “分内之事,只要你们都肯配合。”夏朗笑了一下。   “配合配合,一定配合。有什么话您尽管问。”   “王耀,前天晚上的十点半到凌晨的一点一刻你在哪里?”   王耀茫然说道:“之前有警察来问过了啊,那天我在家呢!”   “有谁可以证明?”   王耀拍了一下大腿,懊悔万分地说道:“没有人能证明啊!这不倒霉嘛。那天我媳妇儿回娘家了。”他冲里屋喊了一句:“英子,你别装死了,赶紧出来跟警察说说啊!”   那个女人又走了出来,三十多岁的年纪,面色憔悴。她有点儿紧张,两只手在围裙上擦着:“是……我……我前天是回了娘家。”   “对啊,你们可以找她娘家人证明的。”王耀急不可待地说道。   “你们的孩子呢?”夏朗问了句。   王耀的脸色有点儿难看:“唉,别提了,结婚这么多年,我们不是不想要。你说我做生意挣了这么多的家当,不都是给孩子准备的嘛,可……可我媳妇儿这肚子不争气,就是怀不上啊!”   离开了王耀的家,韩笑说道:“看来,这个王耀的嫌疑目前看是最大的。”   夏朗却持不同的意见:“他的确没有不在场证明,但凶手可能不是他。”他说完这句话后,就见王耀的邻居门口有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妇女,躲在了门洞里悄悄观察着两人。见夏朗忽然回头看到她了,她赶紧往自己院里跑去了。   夏朗笑了:“看来,线索有了。”他叫韩笑一同上前,进了王耀邻居的家里。 第十四章 有个女孩儿来报案   这间院子比起隔壁王耀的家里,无疑落魄了许多。院子里靠墙放着一些竹子,旁边一个小马扎,地上放着一把篾刀,已经做好的竹筐堆放在了墙边。马扎边上还有几个半成品。看来,这户人家是作篾匠的。   夏朗站在院子里高喊了一句:“有人吗?”   玻璃窗户上映出了刚才那个妇女的脸,但她只看了一眼就很快低下了头。随着夏朗这一声喊,屋子里走出来了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披着一件棉袄:“咋了,啥事啊?”   “你好,我们是公安局的,有话要问。”男人接过去证件,看了一眼还给了他:“屋里说吧。”   夏朗进了屋,发现这间屋子陈设很简单,一个灶台、一个泥筑的土炕、一个衣柜,仅此而已。   男人招呼夏朗和韩笑坐在了炕上,然后翻箱倒柜地拿出了一盘花生。他不好意思地笑道:“家里穷,没什么好招待的。”   夏朗摆了摆手:“没关系,大哥你怎么称呼?”“唉,穷人一个,哪有什么资格给你们警察当大哥啊?我姓解,行三。村里人都叫我解老三。”   夏朗说道:“解大哥,是这样的,最近村子里发生了命案,这个你应该知道吧?”   解老三从兜里拿出了一只巴掌长的烟袋锅子,往铜锅里塞着烟叶,点了两下头:“这么大的事,没有不知道的。你们警察也来问过了,我那天晚上和媳妇儿在家呢。”   “哦,你邻居王耀,你应该认识吧?”   解老三点着了烟袋锅子,吧嗒吧嗒地抽了两口:“嗯,这王耀啊,还是我小的时候带着他玩呢。咋了,你们怀疑他呀?”没等警察说话呢,他就连连摇头:“不可能不可能,别人我不知道,王耀我很清楚的。这孩子胆子小得跟鸡子儿似的,根本不敢杀人。去年吧……不对,是前年。那村子口的老钱家杀猪。一刀捅进去,那猪没死,脖子上的血哗哗流,嗷嗷叫着满村跑。全村的老少爷们儿都出动帮着抓了,就王耀,躲在们后头看,都不敢出来。”   夏朗见解老三说得信誓旦旦的,他转而看了看站在窗户那边的解家嫂子。   “解大哥,我可以问问嫂子吗?”   “行啊!你过来吧,警察要问你话呢!”解老三招呼了一句。   女人很小心地走了过来,两只手盘着衣襟,一句话也不说。   “坐下啊,自己家里你还客气啊,今天咋回事啊你?”解老三一把将自己媳妇儿拽了过来。   等这个女人坐下后,夏朗问了一句:“解家嫂子,你是不是心里头有什么话想说?”女人犹豫了半天,几次想说话,可到最后嘴巴张了张,话到嘴边却没有说出来。   “解家嫂子,知情不报不但会给我们警方带来麻烦,还会因为包庇罪受到公安机关的制裁。再者说了,我们早一天抓住这个凶手,村子里也能安全是不是?”   一听到警方这么说,解老三有点儿着急了,对自己媳妇儿说道:“咋了,你还有事瞒着啊?”   解家嫂子见瞒不住了,只好说道:“前……前天晚上我出去关门,看到了王耀拎着一只包回来了。他一路跑着,喘着气,满头大汗的……后来说,说你们发现的那两条腿,就在包里放着。我当时吓坏了。”   夏朗一凛,他让韩笑拿出了装着尸体的那只包的照片:“你看一下,那天晚上王耀拿的是不是这只包?”   解家嫂子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很快,警方就将王耀列为了一号嫌疑人,并且带他回警局问话。王耀拼命挣扎着:“凭什么抓我,我又没有杀人,我没有杀人!”围观的村民围上来了不少。   夏朗小声说道:“王耀,你要是在不配合,我们只能给你戴上手铐了。到时候你可是在全村父老乡亲面前丢人!还有,现在我们只是带你回去协助调查,不是真的要抓你,你最好配合一下!”   他的声音虽小,但话里话外透着威严,不由王耀不服。   在市局的审讯室里,王耀低着头。夏朗拿起了照片,说道:“王耀,你看一下这只包。现在有村民反映,在抛尸的当晚,有人看见你拿着这只包,你有什么话说?”   铁证如山,王耀面如死灰。他没有了反抗的勇气,只要讲出了事情的经过:前天晚上,王耀的老婆英子回了娘家。他一个人喝了点儿浓茶,看了场球赛,结果晚上睡不着了。王耀辗转反侧,干脆起身去了村北。   村北有一个女大学生,这两天回来了。王耀说,自己老婆不在身边,这夜深人静难免会想裤裆里的那点儿事。走在路上的时候,王耀的心有点儿慌,他毕竟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正在琢磨着怎么办的时候,突然,他脚下一绊,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等他扭头一看,绊倒自己的竟然是一只皮包。   王耀和别的村民不同,见过世面。他知道这种皮包是名牌货,容量大,看样子鼓鼓囊囊的,里面装了不少的东西。王耀又惊又喜,他不敢在路上打开看,拎着这只沉甸甸的皮包回到了家里。   哪知道回到家,他又是锁门又是锁窗的,打开一看,皮包里竟然是两条人腿!吓得他脸都白了。他不敢报警,如果这时候报警,一定会被警方怀疑上。所以他又连夜拎着皮包去了那条主路,扔在了那里。因为主路是村民们常走的,甭管被谁发现,自己都能摆脱嫌疑。   韩笑语气不善:“你说我们就相信啊?说吧,怎么杀的人,怎么碎的尸,剩下的尸块在哪里?”   “冤枉啊,警官,我真的没有杀人啊!除了那一晚,我每天晚上都和我老婆在一起,白天在村子里进进出出的大家都能看到,我怎么可能会去杀人呢?”   夏朗让他在笔录上签字按手印。   回到办公区,韩笑有点儿沮丧:“妈的,百忙一场!夏队,你猜王耀会不会是在编故事骗我们?”   夏朗摇了摇头:“还是那句话,他不像是凶手,他不是说了吗,没有作案时间。回头查一下。”   “是。”   “夏队,有消息了!”许成激动地跑了进来。   “怎么了?”   “有个女孩儿来报案,说她知道谁是凶手!”   夏朗激动得差点儿跳起来,可是当他看到报案人后,大吃一惊。原来,这个女孩儿不是别人,正是唐倩颖。   “你搞什么鬼?”夏朗问道。他怀疑这个胆大的女孩儿故意来捣乱的,已经有点儿生气了。   没想到,唐倩颖却无比认真:“我知道你们在查案子,我知道神木坳杀人的凶手是谁!”   “谁?”“牛波山!”   夏朗听后,内心虽然有小小的惊愕,但他还是问了一句:“你是怎么知道的?”   “前天晚上,我看到他提着一只皮包出去了。”   夏朗想起来了,皮包是个名牌货,价格逼近了千元。这是神木坳大部分村民消费不起的。但是唐家的条件不一般,说他们是神木坳首富一点儿都不夸张。   夏朗尽管心存狐疑,但还是带人去了唐家。   面对突然上门的警察,裘淑花情绪激动:“你们怎么又来了,不是都问过了吗?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们还有什么事?”   “我们是来找牛波山的,他人在吗?”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牛波山从里屋走了出来,茫然地看着一众警察。   夏朗说道:“牛波山,前天晚上的十点半到凌晨的一点一刻你在哪里?”   牛波山没有回答,脸上却露出了惊恐的表情,他看了一眼夏朗身后的唐倩颖,突然情绪激动地大叫:“不是我,不关我的事啊!” 第十五章 你他妈可真够畜生的!   审讯室里,夏朗厉声对牛波山说道:“事发时,裘淑花去了医院看病,唐勇在同学家,只有你和唐倩颖在。而她说看到你这个时间曾经拎着皮包出去了,你怎么解释?”“没有的,那是唐倩颖在说谎,我没有出去,我一直在家里的!”牛波山的情绪很激动。   “警方办案是讲求证据的,你说你一直在家,那为什么唐倩颖说你要出去了呢?”   牛波山汗如雨下,面无血色,他的双目圆睁,眼神左右飘忽不定。   “说!”夏朗突然拍了一下桌子,吓得他浑身一抖。   牛波山不断地舔着干裂的嘴唇:“我……我当时就在家里,唐倩颖她知道的,她是故意陷害我的。”   “呵呵,陷害你,你倒是挺会编的。我看你还是转行做个编剧吧。”韩笑冷嘲热讽地说道。   夏朗却发觉了一丝端倪:“牛波山,你说唐倩颖是故意要陷害你,为什么?”牛波山的喉头动了两下,说道:“是……是这样的。自从我和裘淑花在一起后,唐倩颖就对我有意见,平时她就故意针对我。她觉得,我和她妈在一起,是图他们家的家产,这都是死了的老唐给他们留下来的。她当然看我不顺眼了!”这么说倒也无可厚非。夏朗审视着面前这个萎靡的男人,他忽然想起了唐倩颖找他帮忙,说是为了能让病重的裘淑花把家产分给她。夏朗心想:那时候的唐倩颖说家产全都留给了弟弟,就连唐倩颖都没有,牛波山会有份儿吗?   “牛波山,你知道唐倩颖为什么会带我回家吗?”   牛波山抬头看了一眼,又很快低下头去:“知道……你……你是她男朋友。”   这句话一出口,就连坐在夏朗旁边的韩笑都吓了一跳,扭过头来看了一眼夏朗。   夏朗却笑了一声:“看来我的演技还不错啊!”他随后说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牛波山知道整件事情后,桥舌不下,他没想到唐倩颖这个男朋友居然会是假的。   “我们警方也可以去向裘淑花求证,如果她说家产早就留给了儿子唐勇,那么就是你就在说谎了,到时候有什么后果,自己负责吧。”夏朗让韩笑先把牛波山带出去,他准备去找裘淑花问问这件事。   韩笑走过来打开了审讯椅的横杠,拖着牛波山往外走。可牛波山失魂落魄的,就连站都站不稳了,浑身软趴趴的像一团烂泥。韩笑只得加重了力气,几乎是半抱半拖的抬着他。   “政府,政府我错了!”牛波山突然一把推开了韩笑,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他磕头如捣蒜,痛哭流涕,嘴里不住地嚷嚷:“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们大人有大量,饶了我这一回吧。我不是人,我是畜生,我不是人,我是畜生啊!”说到最后,他说一句,扇自己一个嘴巴。   夏朗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看牛波山懊悔万分的样子,这件事情小不了。他让韩笑先回来记笔录,然后问道:“到底怎么回事?”牛波山擦了一把眼泪,这才说出了实情:原来,唐倩颖的父亲唐万年死后还不到一年,牛波山就搬来唐家和裘淑花在一起了。那时候的两个孩子都小,裘淑花也长得漂亮。后来,过了几年的时间,唐倩颖慢慢出落成了一个大姑娘。   有一次,她正好洗完澡出来,和回家的牛波山偶遇了。这个女孩儿正值妙龄,那乌黑的秀发、微微隆起的胸部、白藕般的玉臂、吹弹得破的肌肤,再加上那张漂亮的粉红小脸蛋,牛波山当时就呆住了。他原以为,裘淑花是这个家里最大的宝贝。哪知道,唐倩颖才是啊!   当时是在夏天,牛波山光着膀子。面前刚刚出浴的唐倩颖看得他血脉喷张。他当时就扑了上去!   “你对她做了什么?”夏朗严厉地问道。   “我……我当时满脑子都是那事,我就……我就……”“你强奸了她,是不是?”   牛波山流着悔恨的泪点了点头:“我……我这也是有需要啊。我原以为进入了唐家,不仅可以和裘淑花在一起,还能得到唐万年的财产,谁知道这个婆娘管得可紧了。我买什么东西都得跟她汇报,在外面挣了钱也得全部交给她。我……我有的时候想这事了,只能去找唐倩颖。”   “你他妈可真够畜生的!”夏朗尚未开口,韩笑就气愤地骂了一句。   “这事你一共做过几次?”夏朗问了。   “记……记不清了。”   “裘淑花不知道吗?”   “她不知道的。唐倩颖不敢说,说了她也不会信,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我才……尤其是到后来,唐倩颖进了城里了,她的打扮越来越骚。是个男人就受不了……那天她带着你回家,说你是警察,我吓了一跳。还偷偷看了唐倩颖一眼,她的眼神太可怕了,就像是有把刀子要杀了我似的。我……我知道这事我瞒不住。”   “事发时你在家干什么?”尽管夏朗已经猜出来了,但还是要牛波山自己亲口说出来。   “那天晚上,裘淑花犯病了,我就送她去了医院,医生说让她住一晚留院观察。我就自己一个人回来了,唐勇去了同学家里住。”   牛波山回到了家里,累得够呛。刚才在医院里他跑上跑下,忙前忙后,现在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牛波山坐在了沙发上,喝了两罐啤酒。可是酒气一上来,百无聊赖的他想到了独居在楼上的唐倩颖,他的脸上浮现出了猥琐的笑容,顺着楼梯蹑手蹑脚地上去了……   这一次,唐倩颖拼命挣扎大叫,但是都没有用,家里没有第三个人在场。事后,牛波山躺在了她的床上,得意地抽了一口烟。   唐倩颖紧紧拽着被子,眼神恶毒地看着他:“牛波山,你别得意,夏朗是警察,他不会饶了你的!”   牛波山听到这句话,吓得面无血色。他精虫上脑,竟然忽略了这一点。那个警察是唐倩颖的男朋友,自己这么做无异于自寻死路。他不敢把唐倩颖怎么样,只好抱起衣服灰溜溜地跑下了楼。   等到裘淑花回来后,唐倩颖已经不见了。牛波山的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可是想一想,这么多年了,唐倩颖也没有报过警,说不定这丫头在乎脸面,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呢。没想到,夏朗带着警察还是找上了门。   “你说的这都是真的吗?”   “是真的,绝对是真的。我要是有半句假话,就……就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结束了审讯后,韩笑不忿地说道:“妈的,这个老色鬼,回头非得好好给他一个教训不可。”   夏朗看着牛波山被押走了,他站在走廊中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儿交给你们了,我出去一趟。”时间已经很晚了,都是夜里九点多了。韩笑问了句:“夏队,你去哪儿?”   夏朗没有说话。他走出了办公楼,来到了自己的车里,给唐倩颖打了一个电话。可是电话刚响起了彩铃声就被挂断了,夏朗又打了一个,还是被挂断。当他第三通电话拨过去的时候,听筒里已经传来了那句:“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夏朗无奈,只好给周靖打了一个电话。电话那边,周靖似乎在一个什么热闹的场合:“夏大队长,这么晚了给我打电话有何贵干吗?”   “唐倩颖在哪儿呢?”   “我靠,你女朋友怎么问起我来了?”周靖笑了两句。 第十六章 我心里有别人了,一直都有   浪海湾KTV中,一间叫情人滩的包房里,一群二十岁左右的男男女女在一起唱着不着调的情歌。唐倩颖坐在了角落里,她手里握着一瓶啤酒,仰脖一口气灌了一整瓶。旁边有个男的,笑嘻嘻地对她说道:“倩颖啊,你这么喝可不行。来来来,我陪你!”   这个男人曾经也是她的追求者之一,但不是唐倩颖的菜,她当时就拒绝了。但现在她并没有在意,重新开了一瓶啤酒,和对方碰了一下。两人不玩游戏,不说话,只是一瓶接一瓶地喝酒。这男的本想趁机说点儿什么,可是唐倩颖根本不给他机会,喝完了一瓶就又开了一瓶。   “倩颖,咱们是不是……”   “嘭!”唐倩颖又把一瓶酒打开了,端起来一饮而尽。男的只好陪着。   这样一连喝了五六瓶,唐倩颖只觉得胃里乱撞,似乎有异物顶了上来。她马上站起来跑到了门口,刚拉开门,却和一个人迎面撞倒了一起。那人赶紧扶住了她:“怎么样?”   唐倩颖醉眼朦胧地望过去,她认出来了,这个人是夏朗。   夏朗在洗手间外面的走廊里点上了一支烟,听到了女洗手间里传来的呕吐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唐倩颖才从里面晃晃悠悠地走了出来,夏朗急忙扶住她:“好点儿了吗?”   唐倩颖心里清楚,夏朗肯定是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才来找她的。她不想自己的秘密被别人知道,她用一种近乎恳求的口吻说道:“你能陪我出去走走吗?”   夏朗点了点头。   陈妙言在单位里忙了一整天,谢敬庸父女谋杀案就要开庭了,她这边的材料刚刚准备好。但是一想到这件案子,她就不由地想到了夏朗,注意力真的没办法集中下来。那天,他给她发了一条微信过来。到现在陈妙言都没有回复他呢。   她不知道夏朗这算什么意思,既然有女朋友了,就不该再出现在她的生活里了。陈妙言叹了一口气,她收拾好这些东西,驱车回家。来到了家附近的那条小吃街,想起了上次和夏朗一起吃臭豆腐的情形,她在路边停好了车,一个人慢慢走到了摊位前。   摊主的生意很好,忙里偷闲,抬头看到了她:“哎哟,小言啊。诶,今天没带你男朋友来吗?”   陈妙言勉强微笑,摇了摇头。   “我知道,老规矩是吧?稍等一下,马上就好。”摊主没有察觉出任何的异样。   一碗冒着热气的臭豆腐捧在了手里,陈妙言却没有吃,她只是独自走到了江边。上一次,她向夏朗坦露心迹,两人在一起,地点正是在这里。江水还是那样的缓缓流淌,还是坐的那张长椅,只是此时坐在这里的不再是两个人。   陈妙言仿佛是被人点中了穴道,动也不动,手里捧着的臭豆腐已经凉了。   “我明白你的难处,可是有问题你应该直接说的,而不是像这样给我们警方的工作带来困扰。”   这个声音……陈妙言的身体抖了一下,她循声望去,居然见到了夏朗。心情激荡之际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又看到了他对面站着他的女朋友,陈妙言的心情又瞬间跌落到了谷底。   而来到江边的,正是夏朗和唐倩颖。唐倩颖流着泪,望着浩浩江面,低沉地说道:“我和你说了,你会抓那个混蛋吗?没有证据,你们最后还不是一样要放人?那混蛋欺负了我八年啊!整整八年,没人能帮我,好不容易有了这个机会,我怎么会放手?”夏朗叹了口气,良久之后,他缓缓说道:“所以你就用这个办法?”   “不然我能怎么样?”   “你的心情我很明白,这件事情就交给我吧。你放心,我不会让那个坏蛋逍遥法外的,一定会给予他一个最严厉的制裁。”   陈妙言心里觉得很堵:他什么时候都是这样,可以给女孩儿一个承诺,可是却又能轻而易举地办到。   唐倩颖并没有因为夏朗的承诺,心情缓解几分。她的泪水止不住,她轻声嗫嚅着叫了一声:“夏朗。”   “嗯?”   “其实这几天的相处下来,我发现我有点儿喜欢你了。”夏朗忽然愣住了,继而一笑:“别耍我了。”   “我说的是真的。”唐倩颖无比认真地说道,“自从我爸爸死了以后,没人像你这样关心我,保护我。可是我知道……我……我不配和你在一起,我想过很多很多。我被那个老畜生……我们不可能在一起的。”   难道他们不是情侣关系吗?陈妙言的心中充满了困惑,她无意偷听夏朗与别人的谈话,可是这颗悸动的心,怎么都止不住。   夏朗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颇有感慨地说道:“不是因为这件事情,而是我心里有别人了,一直都有。”他放目江面,心中忍不住又想起了那个女孩儿。   唐倩颖擦了擦泪水,强颜欢笑:“那个女孩儿一定很优秀是不是?”   “嗯。”夏朗重重地点了点头,“她是最好的一个。”陈妙言听到这话,忍不住泪水流了下来。   “是白少燕吗?”唐倩颖天真地问了一句。   夏朗不觉笑道:“怎么可能呢?是我以前的女朋友,她是一个律师,很有名,而且很厉害。当初我还输给过她两次呢!”   “我真羡慕她……”唐倩颖痴痴地说道。   “不过……”夏朗的语气低沉下来,“有的时候我们也会闹矛盾,比如上次白少燕那件事情,闹得满城风雨……最后我们也是因为误会分手了。”   “那是她不懂得珍惜你。”   “不是的。”夏朗很肯定地摇了摇头,“是我不对,我如果和白少燕保持距离,也就不会这样了。白少燕毕竟还是个孩子,一些问题和事情难免看得不透彻。我也是想得太简单了。她最后问我能不能抱抱她,我说就当是哥哥抱妹妹那样吧。没想到,刚抱上,我女朋友就看到了……这件事情是我不对,错了就是错了。”   “那你可以向她解释啊!”   夏朗苦笑:“要是那么简单就好了。”他叹了一口气。夜色中,口中呼出的白气很快消散在了夜空,如果人生的烦恼可以像这样就好了。   唐倩颖不想说这个话题了,她故作坚强:“唉,看来我现在的状态也挺好的,没有男朋友,就不会因为感情的事情吵架了。”   夏朗不禁笑道:“你才多大啊,感悟就这么深了?”   “切,反正比你大!”唐倩颖故意挺起了傲人的胸部。   夏朗苦笑。   唐倩颖临别之际,忽然很认真地问夏朗:“那个王八蛋会被判死刑吗?”   强奸猥亵……夏朗没有直接回答她,只是说了一句:“我们会尽力。”   唐倩颖如何听不出这弦外之音?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不让自己止住的泪水重新流下来,她说道:“真的希望……我可以早点儿遇到你。”   夏朗笑了一下,什么都没有说。   唐倩颖很真诚地微微一笑:“谢谢你,夏朗。”说完,她转身就走了。他提出要送她,也被她拒绝了。   夏朗转过身来往回走,却不料扭头看到了陈妙言。陈妙言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就站在了他面前。夏朗一时惊愕,手脚冰凉,他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陈妙言对他很轻柔地说了一句:“我都看到了。”   夏朗还是手足无措的样子。   陈妙言忽然童心大起,她缓缓走到了夏朗的面前,拿出了那份已经凉掉的臭豆腐:“请你吃。” 第十七章 卖的是人肉!   来到了陈妙言家的楼下,夏朗把车子安安稳稳地停靠在了车库。两人下车,他把钥匙丢给了陈妙言。陈妙言笑着说:“喂,说好了明天请我吃饭赔罪的!你都害我输了一场官司了。”夏朗笑道:“没问题。”   陈妙言转身上楼,而在这时,夏朗忽然叫住了她:“妙言!”   “嗯?”陈妙言站住了脚步,转回身来望着他。   夏朗的神色大囧:“那个……我肚子不舒服,一定是刚才的那碗臭豆腐闹得,能不能让我借用一下你家的洗手间?”   陈妙言莞尔,知道夏朗诡计百出,这一定是他的借口。不过两人和好,她的心情也非常愉悦:“上来吧。”   在陈妙言的家里,陈母端上来了好几样水果。陈妙欣冲洗手间里大声叫着:“喂,夏朗,占用我们家洗手间要收费的,一百块钱!”   没等陈妙言开口呢,陈母先数落起了她:“你这丫头,可真是的!”   “老妈,不能这样,为了夏朗说你亲生女儿的不是!”   一家人其乐融融,陈妙言忽然觉得,这种感觉真的很好。   夜深了,神木坳的村民们三三两两地都睡下了。村长鲁大明带着村子里的几个年轻人打着手电筒在村子里巡逻。   一个年轻的后生抱怨说道:“我说村长啊,这事交给警察不就好了嘛,干嘛要我们亲自巡逻啊!”   鲁大明说了句:“你懂什么啊?警察来干,那凶手还敢抛尸吗?别忘了,尸体还不全呢!再说了,警察对咱们村的路又不熟。”   另一个年轻人手里握着一根棍子,说道:“我听说,凶手是咱们村子里的,有这回事吗?”   “哎呀,你别说了,怪吓人的!”走在了他后面的一个年轻人害怕地说了一句。   “行啦,都别瞎议论了。大伙儿好好巡逻,比什么都强,我们去那边看看。”村长鲁大明带着这些人往东边去了。   等这些人走过,靠着墙角堆放的柴火垛里钻出来了两只脑袋。一人有点儿慌张地说道:“完了,村长他们每天晚上都转来转去的,剩下的尸体可咋办啊?”另一人想了想,说:“不怕。”他用手挡在嘴边,小声附在那人耳朵上说了句话。   那人吓得说话的声音都颤抖起来了:“你……你……你说真的呀,可这么做的话,迟早会被发现的。”   那人冷笑了一声:“瞧你那胆子,反正我打算这么做了。你自己那份儿看着办吧!”说完,他小心谨慎地看了看周围的环境,确认没人后就走开了。   第二天,天还没有亮。村子北口的老钱家走出来了一个人,这人肥胖的身躯,将塑料袋装好的猪肉拎出来,丢到了停放在门口的三轮摩托车上。这人叫钱功壮,今年四十多了,是村子里唯一的一家屠户。每天天不亮,他就得起来去镇子上摆摊做生意。   人们都好吃个新鲜,早晨的菜新鲜,肉也新鲜。钱功壮把后丘、里脊、排骨什么的都拿了出来,他一个人忙前忙后,累得直喘气,扭头冲屋里喊了一声:“小华,赶紧把那些肉馅儿拎出来,这都几点了呀,快点儿的!”   随着这一声吆喝,从屋里走出来了一个身量不高的女人,四十岁出头儿,拎着一只大袋子,里面全都是肉馅。她两只手拎着,很吃力。好不容易走到了门口,把肉馅丢在了车上。女人喘着气,说了句:“不是说让你少绞点儿馅儿嘛,这卖不出去了,咱们家就得顿顿吃饺子包子,你不腻啊?”   钱功壮点上了一支烟,得意地吸了一口:“你懂什么?最近天冷,吃饺子的肯定少不了。别说这个了,我得赶快走了。”   “你路上慢着点儿。”   三轮摩托车哒哒哒地启动了,一路冒着黑烟走了。   到了镇子上,钱功壮来到了摊位前开始卸货了。对面肉铺里的老梁还跟他打了声招呼:“老钱,这么早啊?”   “是啊,不早不行啊,得挣钱养家啊!”老钱和他客套了两句。他拎下那袋子肉馅的时候,觉得很沉。他昨天记得很清楚,自己绞了十斤的肉馅儿,可这么掂量着看,少说也有二十斤了。   “嚯,老钱,弄这么多啊,卖的了吗?要不匀给我几斤,我帮你卖卖。”   “去去去,还是担心你自己的买卖吧。”钱功壮也没有多想,估计是老婆弄的。   这一大早晨,夏朗心情很好,手里转着车钥匙,吹着口哨到了单位。这几天来,难得见到他的心情这么好,曹妤问道:“夏队,是案子有线索了吗?”“啊,有线索了?赶紧说说。”   “我们哪有什么线索,是问你呢!”   夏朗醒过神儿来了,他尴尬地笑笑:“没事没事,是私事高兴,跟公家的事没关系。你们忙吧,对了,尸源查出来了吗?”   “那个是韩笑负责的。”曹妤皱着眉头,忽然神秘地将夏朗拉到了一边,小声问道,“夏队,你是不是和陈律师雨过天晴了?”   “你怎么知道的?”   “那还用说嘛,都写在你脸上了。除了陈律师,估计也没有别的事情值得你这么高兴了。”   夏朗轻轻拍了一下她的头:“你呀,可真是人小鬼大!”   “夏队!”韩笑叫了一声,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   “怎么了,是不是尸源有结果了?”   韩笑摇了摇头,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神木镇上有人打架,是一个卖肉和一个顾客打起来了。”   “我以为什么大事呢,那卖肉的动刀了没?让派出所去解决好了!”夏朗有点儿失望。   “不是的,夏队……我们最好还是去现场看看。”   “你说什么呢,前言不搭后语的。”就连曹妤都听懵了。   韩笑把气喘匀了,这才慎重地说了一句:“这个摊主可能卖的是人肉!”   夏朗和曹妤大骇。   市局飞速驶出了一辆拉响了警笛的警车,一路疾驰,奔向了神木镇。到了那里,已经被看热闹的人群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了。夏朗等人高举着证件,一路高喊着才挤了进去:“让一让,警察,都让开。”   到了里面,才发现派出所的同事已经控制住了现场。   肖立业迎了上来:“夏支队,你们可算是来了。”   “什么情况?”   肖立业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这个钱功壮是个杀猪卖肉的,每天都来这儿摆摊。这个人叫刘敬业,是来买肉的。刘敬业要了两斤肉馅回家包饺子,却在肉里发现了一根卷毛,他说是钱功壮卖的肉不对,过来找他算账,两人一言不合,打起来了。”   “东西呢?”   肖立业让手下拿过了一只证物袋,夏朗拿过来看了一下,一根黑色的毛发,呈卷曲装。放在偌大的证物袋里,差点儿都看不到了。夏朗把证物袋交给了韩笑,让他联系叶理那边。同时,他自己来到了刘敬业的面前。   刘敬业二十多岁,蹲在地上,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表情却很不服气,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钱功壮,胸口一起一伏地喘着粗气。   “刘敬业是吧,说说你的情况吧!”   刘敬业看着面前这位跟自己年纪差不多的警察,说道:“平常我都是来他这里买肉,觉得不是注水肉,干净,吃着放心。可谁知道我今天买了两斤馅儿回家,还没绊呢就看到肉馅里有一根毛。这肯定不是什么干净地方的毛啊,我就过来找他算账了。” 第十八章 现在的问题很棘手   人肉包子,这种桥段会发生在水浒传的十字坡。当初轰动一时的八仙饭店灭门惨案,也只是猜测凶手把死者做成了人肉叉烧包。夏朗身为警察,还是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遇到这种情况。卖人肉,只是这三个字就足以令一般人心惊胆战了。   “你当时发现肉不对了,为什么不报警?”   刘敬业说道:“我也只是猜的。我也算是老钱的老主顾了,我就想让他给我换一下。”   肖立业在一旁问道:“不对吧,你们俩打架的时候,可是口口声声说老钱卖人肉啊,你怎么这会儿不承认了?你就不怕他给你换的还是人肉?”   “警察同志……”蹲在对面的老钱要站起来替自己说话,被看守的警察喝了一句:“老实点儿。”   “让他说。”   老钱说道:“我十九岁就干这一行了,在这镇子上卖了快三十年了,我怎么可能干这么畜生的事呢?你可以问问这些乡亲父老,我连注水肉都不卖,怎么可能卖人肉呢?”   围观的人群里,有的人微微点头说道:“是啊,老钱出了名的老实人,不会干出这事来吧?”   “你刚才没看见嘛,那根毛是个卷的啊。我听说神木坳出事了,凶手八成就是老钱了!越老实的人越容易走极端啊!”   “哎哟,那……那我昨天还买了他的肉呢!”那人推开了身边的人,跑到远处去吐了。   大家纷纷摇头叹息,议论不休。   “肖所。”   “夏支队,你说。”   “我看先把人群驱散吧,这样下去舆论也不好。”   肖立业也是这个意思,他让人驱散了围观的人群。临了,还不忘叮嘱一句:“告诉大家伙儿,现在国家也有了造谣传谣罪,在警方没有确切的消息之前,你们不要瞎猜,都明白了吗?行啦,都散了吧,该干什么干什么。”   等叶理赶来后,将那些肉馅全都密封起来,带回了警局。摊主钱功壮也被一并带回。   在审讯室里,钱功壮戴着手铐叫苦不迭:“我没有杀人啊,不是我啊!我老老实实做生意,怎么敢去杀人呢?这他妈到底是哪个乌龟王八蛋陷害我啊!警官,警官,我是冤枉的,我他妈比窦娥还冤呢!那些肉馅是我昨天晚上绞好的。我动都没有动过,怎么就成了人肉了?我知道,一定是刘敬业这小子冤枉我的,是他放进去的冤枉我啊!”   从一进来这里,钱功壮就跟个怨妇似的絮絮叨叨,反复说自己是清白的。   而在这时,曹妤敲了敲审讯室的门进来了。她将手里的鉴定报告交给了夏朗,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夏朗轻轻点头,让曹妤先出去了。他打开报告看了一眼,拿起来对钱功壮说道:“我的同事已经证实了,你卖的肉馅里确实掺有人肉,经过DNA比对,和在神木坳发现的尸块属于同一名死者。你怎么解释?”一听到这话,钱功壮如五雷轰顶。他呆呆地坐在那里,周身动弹不得:“我……我……哎呀,这他妈是谁冤枉我啊,我可冤死了!”   “钱功壮,想证明自己清白,不是喊出来的,你好好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钱功壮面如死灰,只好沮丧地说出了昨晚发生的事情:昨天晚上,钱功壮像往常一样在家准备第二天要卖的货。他今天打了一下午的麻将牌,早就困得不行了,可还是要绞馅儿。冬天了,天气又冷,吃饺子的人多。他强打着精神干活儿。   这时候,老婆邱艳华进来了,说:“你累不累,我给你沏杯茶。”   钱功壮困得打起了呵欠:“行,来杯茶吧。”邱艳华倒了一杯茶端过来,他刚接到手里,就听到了门外有人在叫他:“老钱,老钱!”   钱功壮起身,披了一件衣服出去了:“谁呀?”   “我,老冬子。”这是村子里的张冬。邱艳华这时候坐了下来,替丈夫绞肉。   钱功壮打开了院门:“这么晚了有啥事啊?”   张冬拉着他的胳膊:“走走走,三缺一呢!”   “我可不去了,我明天一大早还得出摊呢!”   “别呀,就等你了。你下午输了,不想赢回来啊?”   “算了算了,真不去了。明天,明天行吧?”   “老钱,老钱,你……”张冬的话还没说完,钱功壮就关上了门。气得张冬在门外喊了一句:“行啊,让我吃闭门羹。以后我们再也不找你玩了!”说完,他骂骂咧咧地走了。   钱功壮回到了屋里,邱艳华问他:“谁啊?”   “老冬子,让我去玩牌,太累了,不去。”   “那你歇着吧,我来好了。”   钱功壮打了一个呵欠:“那好,你弄吧。我先去睡了,十斤肉绞完了就行了。”   “行,知道啦!”   说到这里,钱功壮忽然想起来了一件事:“今天早上,我卸车的时候就发现这肉不对劲,这何止十斤啊,二十斤都有了!难怪我媳妇儿一大早就埋怨我干嘛弄这么多馅儿呢!”他想了想,又说道:“不过警官,我媳妇儿肯定不会杀人的,她胆子小,身子骨又弱,也不可能是她!一定是有人趁我们睡着了,偷偷翻进我家,把肉放了进来。”   看他的样子倒不像是在说谎,但为了谨慎起见,夏朗还是传唤了邱艳华。邱艳华,今年四十二岁。这个淳朴的农村妇女见到警察后很紧张,眼皮低垂看着地面,根本不敢和警察对视。   “邱艳华,知道我们警察为什么找你来吗?”   邱艳华听说丈夫出了事了,也从乡亲们的口中知道了卖人肉的事情。但她不敢多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直到警方问起了她昨晚发生的事情,她才慢慢说了出来。但是所讲的话和钱功壮所说的一样。她绞完了十斤馅儿就去睡了。她还检查了一下门窗,都是锁好的。夏朗还带人去现场看了一下,老李也带着痕检科的人到了那里。   他们对周围环境进行了详细的勘验,但是脚印指纹没办法提取到太多。因为钱功壮是杀猪卖肉的屠户,院落里及屋子里的绞肉机里有血,这些也都很正常。   夏朗问他:“鲁米诺反应能做吗?”   老李摇了摇头:“鲁米诺反应并不是万无一失的,猪血混在了里面,干扰因素太多了,没办法。”   晚上,夏朗和陈妙言吃饭的时候沉默寡言的,拿着筷子怔怔地发愣。   “跟我吃饭有这么痛苦吗?”陈妙言故意装作不高兴的样子。   夏朗赶忙赔笑:“怎么敢呢,我只是记挂着案子。”   “是神木坳的碎尸案吧?”陈妙言已经看了新闻。   夏朗点点头。他沉吟说道:“因为现场的环境复杂,什么都找不到,现在连尸源都没办法确定。唉,大海捞针。”他夹了一块鱼,放进了嘴里。   陈妙言想了一下,问道:“会不会是村民内部作案呢,我看新闻,说你们警方发现的两次抛尸地点都是在神木坳。”   “这个问题我们想过了,我的意见和你一样,凶手肯定是在神木坳。但是现在的问题很棘手,没有尸源,没有怀疑对象。今天倒是找了一对夫妻,但是他们不像是凶手。”夏朗陷入了沉思中。   陈妙言却放下了筷子,一只手托着腮帮子,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怎么了?”夏朗忽然察觉到了女朋友的异样举动。   “你认真思考的样子真的很帅!” 第十九章 村里的傻子   陈妙言又问他:“谢家父女的案子快开庭了,你会在吗?”   按照以前的惯例,夏朗一定是会出现在法庭之上的。但是这一次神木坳碎尸案比较棘手,他不敢轻易许诺,只是说道:“先看看这件案子能不能破吧,如果到时候抓住了凶手,我肯定会去的。但如果没有结果,我想我应该会加班吧。”   陈妙言轻轻“哦”了一声,神情有些许的失落。   夏朗何其聪明,看到女朋友的样子就已经猜到了几分,他坏笑着说道:“上次你输给了肖一啸,是不是因为我没在场的缘故?”事实尽管是这样的,可陈妙言却不肯承认,她倔强地扬起了俏脸:“美死你,真以为自己那么重要啊?爱来不来!”   “哈哈,不愧是金牌女律师啊,什么时候嘴上都不肯服软。”夏朗感慨说道,“不过话说回来了,不管那天我在不在,我都希望你能赢。”   陈妙言无奈地一笑:“这还是第一次。”   “什么第一次?”   “你希望我赢。别忘了,公检法,你们才是一伙儿的。我是被公诉人的辩护律师。”   夏朗微微点头:“这点虽然没错,但是谢家父女也很可怜,都是被卞明成逼的。说句公道话,我希望你能赢。”陈妙言举起了酒杯:“那你就祝我旗开得胜吧!”   夏朗举起了面前的饮料,和她碰了一下杯。   第二天一早,夏朗没有去单位,而是直接开车去了神木坳。反正目前没什么线索,不如去事发的村子转一转。局里大多数人坚持认为钱功壮夫妻是凶手,但是却没有直接的证据。夏朗在村子里问了一遍,有关于钱功壮两口子的事情早已传得沸沸扬扬了。村民们分为了两派,为此争得不可开交。   村子口的大槐树下有只磨盘,坐着几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他们都是村子里的长辈了。其中一个老人拄着一只拐棍,微闭双目。旁边有一个留着山羊胡的老人对他说道:“三哥啊,钱老四家的事情你看该怎么办啊?”   拐棍老人眼睛也没有睁开,只是呢喃说道:“这要是搁以前,按家法是可以动私刑的。但是解放这么久了,唉,我看就交给警察处置吧。”   另一个戴着眼镜的老人说道:“自古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有这样的人在村子里也不安全,我看这回钱老四必死无疑啊!”山羊胡老人也跟着叹了口气:“老四也够糊涂的,怎么会犯下命案呢?”   夏朗听到他们的议论,走过来询问了一番,想听听他们的意见。听说是警察,那个拐棍老人看了一眼证件还给了夏朗:“你们案子都破了,钱老四两口子也被你们抓了,还有什么可问的?”   话虽如此,但夏朗却并不认同。主要是尸源还没有找到,无法确定死者的身份,就没有办法展开进一步的侦查,比如钱功壮的杀人动机是什么?这些都还是疑问。   他笑了一下说道:“现在警方也只是怀疑钱功壮,并不能确认他就是凶手。另外,死者也还没有找到不是?”   山羊胡老人说话了:“这事啊,得看你们警方啊,怎么问起我们几个老家伙来了?”语气中充满了鄙夷。   夏朗知道,这三个人一定是村子里德高望重的长辈,他们对于神木坳村的事情肯定了如指掌。他讨好似的说道:“千万别这么说。我只是个小警察,岁数不大,经历的事情也不多。哪像您三位啊,见多识广,吃过的盐比我吃过的米都多,走过的桥比我走过的路都多,对这村子里的事更是门儿清。所以我才厚着脸皮向您三位请教的。”这一番恭维的话说下来,三位老人都笑眯眯的。那个眼镜老人笑得尤其开心,露出了嘴里仅剩的三五颗牙齿。他问道:“我们可以随便说吗?”“可以,您请说。”   “要我说啊,钱功壮不像敢杀人的人。这孩子打小儿是我看着长起来的。别看他平时杀猪卖肉挺狠,但是他心里虔诚得很。”   “虔诚?”“是啊。我们村子的南边,就那座山上,有个山神庙。每逢初一十五,钱功壮就要去庙里烧香,他说自己杀了这么多牲口,担心来世没好报。这事我们都知道啊!”   山羊胡老人和拐棍老人也点了点头:“嗯——有这么一回事。”   “那您二位的意见呢?”夏朗又转而问另外这两位老人。   山羊胡老人捋着自己的胡须说道:“这个我可说不好,但是杀人凶手不能看外表。我个人看法,钱老四可能会是凶手!”他两只手抄在了袖子里,说道:“杀猪杀顺手了,杀个人有啥不好解决的?”   虽然这位老人说得也并非全无根据,但是从死者被碎尸的切口来看,凶手可能是一个全无掌刀经验的人,这也是夏朗为什么认为钱功壮不是凶手的原因。一个杀猪杀惯了的人,应该有手起刀落的干脆,怎么可能会造成多次砍斫的伤口呢?   而后,拐棍老人见夏朗在看他,这才慢慢悠悠地说话了:“这件事情啊,我不便参与意见。当年,钱老四的祖上和我们家有仇,他太爷爷续弦的媳妇儿是我三表叔的一个远房表妹,原本我三叔和这个表妹情投意合,哪知道……”   夏朗心想:好家伙,这一下子得从解放前开始捋线索了。他连忙说道:“大爷,以前的问题就不说了,咱们就说眼下。钱功壮到底是不是凶手?”   拐棍老人摇了摇头,笑着说道:“这件事啊,还得问你们自己啊。我们这些老百姓肯定相信你们政府的,你们怎么判,我们怎好干预呢?”   看来这个老人很会“打太极”,三两句话就把责任推给了夏朗。他一句话不说,也不表态。这跟刚才他们三人所聊的情况全然不同。拐棍老人说完后,就闭目养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三位老人都是村子里的大辈儿,也许刚有神木坳村子的时候他们就在这里了,看他们的年纪少说也有八十几岁。既然他们不肯配合,夏朗也没有办法,总不能用强的。他叹了口气,正要转身离开,就见村路上跑来了一个人。   这人有三四十岁的年纪了,头发很长,络腮胡子上全都是泥,脸上都是黑黑的东西,也看不清是什么。他穿着一件粗布棉袄,两边的衣襟一遮盖,腰上系了一条红色的绳子当腰带。下身一条灰色的棉裤,都破了洞,膝盖部位的棉花都飞光了。   更令人惊奇的是,这个人似乎神志不清,手里举着一个风车,欢快地跑着,嘴里还嗷嗷怪叫着。一般的风车少说也有四个叶,但是这个人手里拿着的只有两个叶,而且很脏,看样子像是从垃圾堆里捡来的。   眼镜老人回头瞅了一眼,说话了:“这是村子的黄傻子,天生又哑又傻,人们都叫他哑巴黄。就住在后山上的那个山神庙里,他也是那里的庙祝。”   找这样一个人当庙祝?夏朗轻轻皱眉。   哑巴黄此时刚好跑过夏朗的身边,一不留神,摔在了地上。夏朗急忙扶他起来。可是哑巴黄并不愿意站起来,他只是坐在了地上,手扒拉着风车转,脸上露出了笑容。膝盖上磕出了血,他也觉不出痛。   “哑巴黄!”拐棍老人没有回头,喊了一声,“今天十五,你不去庙里待着,下山来干什么?给我滚回去!” 第二十章 拜神   老人的话声如洪钟,仿佛晴空中劈下了一道炸雷。吓得哑巴黄一把推开了夏朗,忙不迭地往南边后山的方向跑去。路上,他还遇到了村子里的几个孩子。这些半大的孩子围着哑巴黄拍着手唱:“哑巴黄,没了娘。串大街,走小巷,找个媳妇儿暖热炕!”   哑巴黄惶恐地推开了众人,慌不择路地跑了。   后山……夏朗想了一些情况。虽然哑巴黄神志不清,没办法和人正常交流,但是眼下没什么线索。既然钱功壮每逢初一十五就要去山神庙上香,不如去看看,他先到镇子上的超市里买了些过冬的衣服和吃的。   常言道,看山跑死马。夏朗开车足足花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间才来到了后山的山脚下。这座山并不高,充其量也只有几百米。半山腰的那座山神庙一眼便能望到。   走上山来,看到山门已经破败了。红色的墙面已经褪色,不少地方墙皮剥落,露出了里面的白灰。墙头上的青瓦也掉了不少,有的地方已经长出来了茂盛的杂草。推开山门,夏朗走进了庙里。   山神庙并不大,小院只有不到七十平米的面积。正对着山门的有三级台阶,走上去后是一个长方形的香炉,里面稀稀拉拉地插着几只烧完的香,看得出来,这里的香火并不盛。   院子里还有一只鼎式香炉,但是倒在了一边。有几块地砖被掀了起来,杂草丛生。夏朗迈步走到了殿前。庙里只有这一间殿,也就没有正殿偏殿一说了。   推开门后,看到了面前宝相庄严的神像。面前有三只黄色的蒲团,紧紧挨在了一起,黄色的布面已经变成了黑色。夏朗知道,这一定是被哑巴黄用来睡觉了。这间大殿面积也不大,几乎一目了然。夏朗左右走动了一番,正要离开的时候,忽然听到神像后有动静。他走过去一看,原来是哑巴黄在这里。   夏朗是开车来的,虽然去了一趟镇子上买了点儿东西,加上路不熟,但哑巴黄一路跑着竟然比他先到一步,这让他很惊讶。而哑巴黄看到他,吓了一大跳,扭头就要跑。夏朗见机得快,一手拉住了他的棉袄:“哑巴黄,你别害怕。”可哑巴黄死命挣脱,脸上的表情很惊恐。   两人从神像后追到了神像前,夏朗一直没有松手:“哑巴黄,我是警察,你不要害怕啊!”眼看他挣扎不止,夏朗伸手从兜里拿了一袋饼干给他,语气尽量放松:“你别害怕,吃饼干吗?”   哑巴黄怔了一会儿,一把抢过了饼干,手忙脚乱地撕包装。可是无论他怎么撕都撕不动,最后干脆用牙咬起来。夏朗微笑着从他手里拿过了饼干,撕开了包装递给他。哑巴黄很高兴,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有了吃的,哑巴黄对夏朗总算没有那么有敌意了。夏朗怕他噎着,又拿了一瓶饮料拧开盖子给他。哑巴黄忙不迭地接过去,咚咚咚三大口就喝了半瓶饮料。这种饮料是碳酸的,哑巴黄喝完后,打了一个响亮的嗝儿。夏朗笑了,哑巴黄自己也笑了。   接着,夏朗不管他能不能听懂,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买来的衣服:“这些衣服是送给你的,回头换身干净衣服。”   哑巴黄只是咧着嘴傻笑,不知道能不能听懂。   夏朗拉过来了一只蒲团坐着,柔声问道:“哑巴黄,平时都是你一个人坐在这里吗?”   哑巴黄想了一会儿,笑了笑。看来他不明白夏朗的意思。   “每到初一十五,钱功壮是不是都要来这里?”他又问了一句。夏朗感觉自己现在跟哑巴黄比起来,更像是一个傻子。明知道对方不可能明白他的意思,他还是情不自禁地要问。   不料哑巴黄这一次点了点头,他放下饼干,两只大拇指顶在了耳边,手掌张开向下扇动着,鼻子里发出了“哼哼”的声音,这是在模仿着猪叫声。   夏朗很激动,他没想到哑巴黄脑子也有明白的时候。他连忙说道:“对,钱老四,就是那个杀猪的!你认识对不对?”   哑巴黄忽然笑呵呵地站了起来,他左右看了看,拿起了夏朗买的衣服走出了大殿。夏朗不明白他这是要干什么,正要追出去,却看到哑巴黄拎着衣服站在了门口,然后走进来把衣服放在了供桌上。因为香火不旺,供桌上又全都是灰尘。刚买的新衣服这就脏了,但是哑巴黄哪里懂这些?   他站在了神像前,跪了下去磕头,然后看着夏朗笑。夏朗不明白他这是在干什么。哑巴黄指指桌上的衣服,然后又模仿起了猪叫。   夏朗这下明白了:哑巴黄是说衣服是猪头,钱功壮拎着猪头前来拜神。他急忙问道:“钱老四有没有说什么?”   哑巴黄这下不回答了,不知道是疯病犯了,还是没办法回答夏朗这个问题。正在夏朗疑惑之际,忽然有人在山门外喊了一句:“哑巴黄!”   夏朗一惊:这个声音有点儿耳熟啊?他马上想起来了,这个人是唐倩颖的母亲裘淑花!今天是农历十五,裘淑花也来这里拜神吗?夏朗不想和她遇见,干脆拿了供桌上的衣服,躲在了后面。他还不忘叮嘱哑巴黄:“我现在和人玩捉迷藏,不要说我在这里!”   哑巴黄似懂非懂地笑着点点头。   夏朗刚刚躲在了神像后面,就听有人推开了殿门,裘淑花进来了。她语气不悦:“哑巴黄,你不但是个哑巴,还是个聋子吧?我叫你你没听见啊?”   哑巴黄只是呵呵傻笑。   “给我拿着!”裘淑花把自己带的东西塞到了哑巴黄的手里。接着,响起了布置东西,开启打火机的声音。想必是在点香。夏朗倒并非不敢见裘淑花,只是因为她体弱多病,女儿又被丈夫强奸猥亵,这样的变故任谁都无法接受。夏朗只是不想给她再增加心理负担。   不大的殿内传来了燃香的味道,裘淑花恭恭敬敬地跪在了地上祷告:“菩萨啊,每逢初一十五我就要来你这儿进香。我不求您能保佑我身体健康,只希望两个孩子平平安安的。可我没想到,倩颖也会出事!”   裘淑花毫不避讳哑巴黄,一个傻子他懂什么?夏朗悄悄探出头去看了一眼,裘淑花已经是泪流满面了:“我知道,当年他的死和我有关系,但是你要罚,就罚我一个人好了,求求你不要牵连我的儿女,菩萨,求求你了!”   裘淑花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然后又念了一篇经,这才慢慢地走了。   夏朗从神像后走出来,看着这个女人蹒跚的背影,心中揣摩着她刚才说的话:“当年他的死和我有关系。”这个他,是谁呢?   夏朗想到了一个人,但他不敢确定。   晚上,一家酒吧里冲出来了一个女孩儿,正是唐倩颖。她刚才被同伴儿灌了好多酒。跌跌撞撞地跑出来,扶着垃圾桶呕吐不止。她觉得自己胃里都空了,吐出来的全是黄水。   而这时,一个男人靠上来了,平和地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唐倩颖抬起头来,看到了夏朗,她笑着摆了摆手:“你……怎么来……找我了?是不是……喜欢我?”   夏朗没心情跟她开玩笑,而是说了一句:“我有些问题想问你。”   两人坐在了车上,打开车窗,唐倩颖点上了一支香烟,酒醒了几分,她秀眉微蹙:“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问题了?” 第二十一章 好男不跟女斗   夏朗没说话,只是望着她。唐倩颖叹了口气,说:“这件事都过去了好多年了,我想不起来了。”她扭头望着窗外,眼眶里噙着泪,强行控制着不让它流出来。   夏朗看出来了,她不是不记得了,而是不想去回忆。他轻声问道:“哪一年的事情?”   唐倩颖抽完了手里的香烟,把烟头丢出了窗外,将嘴里的烟雾轻轻一口吐了出来。这么冷的天气,她没有第一时间关上车窗,发愣了好一会儿她才呢喃说道:“04年,十四年前了。”   车内的氛围很是沉重,安静得让人窒息。过了许久,唐倩颖才关上了车窗,做了一个深呼吸,慢慢说道:“十四年前,我爸的矿上出了事故。他赔了一大笔钱,还大病了一场。当时医院诊断说是尿毒症,这种病不是没办法治,但也是个无底洞。几乎每天都要做透析,几个月的时间人就瘦了一圈。家里的积蓄也快空了。最后他忍受不了,就自杀了。”“跳楼吗?”   唐倩颖摇了摇头:“喝农药……百草枯。”   夏朗吸了一口气,百草枯是国家明令禁止的农作物药剂,只要人喝下去,必死无疑。而且服药的人往往要经历十几天的痛苦,最后肺部慢慢变成纤维化,这个过程是极其残忍的。不过夏朗却觉得这件事情似乎有点儿蹊跷,他问道:“百草枯这种药是国家禁止的,你家里怎么会有?”   唐倩颖从车里的纸巾盒里拽了两张纸巾擦泪,说:“那时候我们村里管得不严,村口的小卖部就有。我妈买药回来是想把地收拾一下。煤矿的生意停了,家里荒废了几年的地也该重新弄弄了,要不我们吃什么喝什么呢?”   夏朗叹了口气:“你爸喝药的时候,有人看到吗?”   唐倩颖摇了两下头:“只是那天我爸一直吐血,老是咳嗽,他的手指头都青了。我们吓坏了,就马上送他去了医院里,医生说是百草枯,救不回来了。回到家,我妈给我们看了一封遗书,我那时候还小,不认识几个字,但是街坊邻居都看到了。说那是我爸亲笔写的,知道自己得了这病好不了了,不想连累家人。”   夏朗陷入了沉思中,他神情严峻地思考着什么问题。   “对了,”唐倩颖擦干了泪水,“你怎么想起来问我这个问题了?”   夏朗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勉强笑了一下:“没什么,随便问问。”可唐倩颖却觉得夏朗有什么事情瞒着她。她正要开口问,夏朗的手机响了。   夏朗看了一眼,接通了:“喂……没有,我怎么敢忘呢?……正事,真的是正事……好,我去找你。”他挂断了电话,张嘴想要向唐倩颖说句什么。   唐倩颖却下了车,她没有第一时间关上车门,而是对车里的夏朗发问:“是你的女朋友吗?”夏朗没有回答,只是笑了一下。   “和好了吗?”唐倩颖叹了口气。   夏朗又点点头。   “那你去约会吧。”   “我先送你回去吧?”   唐倩颖微笑着摇了两下头:“不用了,一时半会儿散不了局呢。”说完,这个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走开了。   陈妙言的办公室里,她给坐在对面的沐卿悦倒上了一杯茶。沐卿悦两只手捂在咖啡杯上,冰凉的手感到了舒服的热意:“这么说,你和夏朗没事了?”   “嗯。”陈妙言抿了一口咖啡,轻轻点头。   “那你就好了,得偿所愿,看看你现在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有吗?”   “你就不要得了便宜卖乖了。你们是有情人终成眷属,我却是单身狗浪迹江湖!”沐卿悦夸张地说道。   “怎么会呢?你条件这么好,是你不想找罢了。”   “唉,我现在终于明白你以前的问题了。”   “什么问题?”陈妙言有点儿诧异。   “身边不缺追求者,只是自己不想将就。”   沐卿悦这话说出口的时候,陈妙言想到了自己以前。她一开始的状态确实是这样的,直到认识了夏朗。这个无赖一度令她感到十分厌烦和愤怒。可是随着深入了解,却发现他原来并不是那么讨厌,甚至还有几分的可爱。回想起两人在一起的过程,陈妙言的心中暖暖的。   沐卿悦喝了一口咖啡,忽然像是想起来了什么:“哦对,妙言,我和你说哦。这一次你们和好了,一定不能像以前那样惯着夏朗了。你应该杜绝他和一切异性的联系。”“也包括你吗?”陈妙言皱眉问道。   “哎呀,我认真的。我上网搜过夏朗的资料了,包括市公安局的官微,那里面好多都是夏朗的照片,还有一些小女生在下面跟风留言。这个人长得帅,工作还好,你怎么能放心呢?”夏朗是警察,还是一个刑警。工作中难免会接触到异性,怎么可能杜绝他和一切异性接触呢?陈妙言觉得沐卿悦想得太简单了,她只是轻轻一笑,不置可否。   没想到沐卿悦却很认真:“你不要以为我说笑呢,这次白少燕和那个风骚的小姑娘就是一个例子。她们为什么喜欢夏朗,还不是这样的男人有安全感嘛!现在还好,看不出什么来。但我觉得,是时机没到。”   “什么时机没到?”   “诱惑不够大啊!我相信,永远不要去考验人性。夏朗到底是个官,虽然官职不大吧,可是你敢担保他将来不会贪污受贿吗?”   “谁说我贪污受贿啊?”不料,这时候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夏朗迈着得意洋洋的步子进来了。   陈妙言站起身走过来,轻轻挽住了他的胳膊:“你来晚了。”夏朗笑着说道:“有点儿事耽误了嘛。卿悦,你刚才说我什么呢?”   沐卿悦吐了一下舌头,心想:看来果然不能背后议论人啊。她倔强地仰起头:“怎么,说说你不行吗,你是不是要判我个诽谤罪啊?我告诉你,妙言可是会帮我的。”   “你帮她还是帮我?”夏朗看着自己的女朋友。   陈妙言知道这两人只是斗嘴开个玩笑,她轻轻打了一下夏朗:“卿悦是我十几年的朋友,不帮她我还要帮你吗?”   沐卿悦得意地说道:“夏朗,听到了吧?”   夏朗只得苦笑:“得,听妙言的,我好男不跟女斗,不和你计较。”“哼,你不计较我还要和你计较呢!”   “怎么,你还要得寸进尺?”   “什么话?”   沐卿悦走上前来拉住了陈妙言的胳膊:“妙言,我饿了。”   陈妙言会意了,她微笑着对夏朗说道:“夏支队,有劳你请我们吃饭啦!”   夏朗笑了:“遵旨!”   在神木坳,村口的大槐树底下,两个人影聚在了一起。一个人冻得跺着脚,旁边一个高个子低声喝道:“别他妈弄出动静来,当心把人给招来了。”那人听后,吓得不敢动了,他胆怯说道:“怎么就我们两个啊?老二老三老四他们呢?”   “妈的,这群不仗义的,当初结拜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操!”高个子恨恨地骂了一句。   那人也说着便宜话:“就是啊,那时候老大你说让把那些尸块处理了,我第二天就干了。哪像他们,拖了好几天了。尤其是老三,真他妈会想。钱老四被人抓了,我看警察迟早会找到他。”   “别光顾说别人了,你那事办得也不利索。要不是王耀拎着包走了,你他妈第一个被警察怀疑。你见过哪个杀人法把尸体扔在自己门口的?”   “我那不是……不是声东击西嘛……” 第二十二章 杀夫骗保?   第二天一早,夏朗又去了一次神木坳,找到了当年那家小卖部。店主是个五十多岁的妇女,夏朗买了一包烟,和她坐在店里聊了起来。   店主自称姓王,说道:“我是邻村的,嫁到了神木坳后就开了这家小卖部,都快三十年了。”夏朗看到她的店里摆着一些农药,便问道:“平时农药你这儿也卖吗?”“卖呀!我们这是村里,可不像你们城里那样。乡亲们都是靠黄土地吃饭的,农药哪儿少得了啊!”   “你以前这里还卖过百草枯吧?”   店主承认得倒也干脆:“卖过。现在是没了,不过那时候我们这边还能上货呢,查得也不严。那时候我也不知道这是违法的,后来村子里来了普法宣传队,把我那批货都没收了,我这才知道是怎么回事。从那之后我就再也没卖过了,这东西现在都找不着了。您可以随便查。”   “那是哪一年的事了。”   “我想想,07年,对,08年咱们国家开奥运会嘛。07年我们村子里开始查了。”   夏朗点点头,随后问道了关键性的问题:“04年左右,都有谁来你这里买过百草枯?”   店主咬着嘴唇:“这我可记不清了,时间太长了。这都过去了十几年了,没什么印象了。”“你仔细想想。”   店主又想了一会儿,摇摇脑袋:“真的想不起来了。”   “根据我们警方掌握的情况,十四年前,裘淑花曾经在你这里买过一瓶百草枯。想起来了吗?”   店主这才恍然大悟:“哦——我想起来了,对对对,是有这回事。我有印象。因为唐家跟别人家不一样,他们家以前是开矿的,家里金山银山吃不完。后来老唐,就是唐万年,他矿上出了事故,听说死了七八个人呢。最后赔了一大笔钱,矿上也关了。但是没两天吧,他又查出来得了病了。我忘了那病叫什么名字了,反正挺严重的,每天花钱就跟流水似的。”   “后来呢?说重点。”   “那一天呀,这裘淑花就来了,说要买一瓶百草枯。”店主回忆起了当初的那一幕。   当时正值夏天,店主正坐在店里看着电视,手里攥着一把瓜子磕着。这时候,裘淑花进来了。   “哟,这不是唐家嫂子嘛,来买点儿什么东西?”店主热情地招呼着她。这倒并非是裘淑花的人缘有多好,而是唐家有钱,村里人都上赶着巴结。尤其是这时候唐万年重病,营养品水果罐头什么的,唐家人都是从这里买。   “你这儿有百草枯吗?”裘淑花上来就问。   “有啊!”店主给她拿了一瓶放在了柜台上,“唐家嫂子,你们家的地不是都不用了吗,怎么想起来买这东西了?”   裘淑花叹了口气:“唉,我们当家的病成这样,生意也黄了。我琢磨把那些地收拾一下,种点儿什么。”说完,她付了钱就走了。   店主很诚恳地说道:“事情的经过大概就是这样的。”夏朗想了一下,问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后来唐家收拾过地吗?”“没有!”店主笑着说道,“他们家是做生意的料,但可不是庄稼人。我记得他们家一直都没有打理过那片地。村子里的一些人还说呢,那么好的地都糟蹋了。”说完,她又问了一句:“警察同志啊,你们是不是怀疑那个碎尸的和唐家有什么关系呀?”   小卖部经常聚拢一些村里人,谁家的事情几乎都能在这里听到一些。这里更像是神木坳村的秘密情报站。尤其是像店主这样好打听的,什么事都瞒不住她。   于是夏朗问道:“既然他们家的地没人收拾,唐万年死后,裘淑花是怎么生活下来的?”   店主诧异道:“怎么,你怀疑我?我跟你说啊警察同志,这事我是知道的。唐万年以前是大老板啊,听说他买了一份保险,死了以后,这钱就归了裘淑花了。这裘淑花也不对,老唐尸骨未寒呢,就和牛波山搞到一块儿去了。”说到这里,她压低了声音:“听说以前老唐还在的时候啊,这俩人就不干不净的。”   夏朗明白了,他离开了小卖部,后面的韩笑跟了上来:“夏队,裘淑花和碎尸案有什么关系吗?”“可能没关系,但是和唐万年的死有关!”   身为警察,韩笑一下子就明白了:“你怀疑裘淑花杀夫骗保?”   “不排除这种可能。如果裘淑花真的早就和牛波山有了关系,那么唐万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阻碍。尿毒症不是绝症,依照唐家的财力,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也够他撑好一阵儿了,为什么好端端的就死了呢?”   “那……那现在我们怎么办?”韩笑有点儿晕了,不知道是该先查碎尸案,还是先查唐万年的案子。   “这样,先让局里安排人审问牛波山。”   “好。”   “尸源那边查到了吗?”   韩笑沮丧地摇了摇头。   夏朗什么话都不说了。找不到尸源,这件案子就没有办法进展下去。当务之急是先要确认死者的身份啊!   夏朗和韩笑正在村子里走着,打算去找村长鲁大明商量一下。两人刚走到距离村长家五十米的距离,就看到了一个老头儿赶着一群羊走了过来。这个老人夏朗见过的,是第一次来村子见到的放羊老人老刘头儿。   他弓着背,背着的双手握着一根鞭子,一路蹒跚地走着。雪白的羊群发出了咩咩的声音,夏朗和韩笑靠在了路边让路。韩笑见夏朗看着这个老人,说了句:“村民刘凤喜,已经找他问过话了。他的孙女刘雨也失踪了。老人耳朵有点儿不好使,说刘雨可能是去同学家了。”   这句话引起了夏朗的警觉,他问道:“学校里查过了吗?”   “嗯,刘雨这两天确实是没有上课,但是老师和同学都说这是常事。毕竟村子里的孩子不止一个这么干的,消失个把星期又出现了。刘雨以前就有过两三次呢。”   夏朗叹了口气,看来还是没有什么收获。他走上前去,叫了一声:“刘大爷!”   老刘头儿自顾自地往前走,似乎没有听到。看来他的确是上了年纪,耳背了。   “刘大爷!”夏朗不觉提高了嗓音。   老刘头儿终于转过身来了,打量着他:“干啥啊,我耳朵不背,喊什么喊?”这大爷身上透着不服老的一股劲儿。   “大爷,我是公安局的。”夏朗也不管对方认不认识字,拿出了证件。   老刘头儿眼角扫了一下韩笑,大概是之前已经见过了。他说道:“咋了,是不是怀疑被杀的人是我孙女啊?我孙女好着呢!”说完,气呼呼地往前走。   夏朗愣在了原地,这还没问呢,老爷子却爆发出了不配合的倔脾气。   韩笑走上来对夏朗说道:“这老头儿,真是个驴脾气!”   “算了,人上了年纪了,都忌讳听到死这个字。走,我们先去村长家。”   鲁大明给二人倒上了茶,为难地说道:“夏队长,韩警官,我们这两天也没闲着啊。自打出了事,村委会分成了两组,每天在村子里巡逻,就怕再出事啊!你说说,这是谁跟我村子过不去啊?就算是抛尸,你也不能就扔在我们这一个村子里吧?”   夏朗却意味深长地说到了一句:“要是这样就好了,省得我们东奔西跑的。”“那是那是,可……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鲁大明拍了一下大腿,愤恨地说道。 第二十三章 谁他妈这么狠啊?   鲁大明说完后,又急忙摇手:“两位警察同志,我这可不是怕辛苦。我当村长三十多年了,啥没有见过啊,主要是没遇到过这事啊!解放前这村子里闹过土匪,可土匪进村,那是有影有声。但这杀人凶手窝在村子里,看看不着,听听不着。乡亲们民心也不稳,我这边也不好跟他们交代啊!”   “那依你的意思呢?”韩笑觉得鲁大明太滑头了。   鲁大明点了一支烟:“我也不是不想干,就想把这事尽快给结了。我这两天也问过村子里了,倒是有几户人家不见了孩子,可大家都没有放在心上。我们这地方,孩子都跟散养的似的,没个几天都很正常,我……”   鲁大明刚说到这里,就见一个人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村长,出……出事了!”三人定睛一看,原来是村子里的出纳小郑,郑浩云。   这几天,当村长的鲁大明最怕听到“出事了”这三个字。他“嚯”的一声站起来:“怎么了,又出什么事了?”“狗河里捞……捞上来了一个尸体……没有头,没手也没脚。”   “去看看。”夏朗带头跑了出去。   狗河是神木坳唯一的河流,弯弯绕绕,流经的区域全出了一个狗的形状,所以取名狗河。这条河并不深,浅处不足一米,深处也只有两米多。夏朗等人到了那里的时候,河岸两遍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河面上结了厚实的冰,人直接踩上去一点儿事都没有。在事发现场,有一个冰窟窿。警方已经保护起了现场。   “怎么回事?”夏朗问肖立业。   肖立业介绍了一下情况:“村里的一个后生来这里钓鱼,鱼没钓上来,钓上来的一个黑袋子。他打开后吓坏了,腿都软了。人在那边呢。”说完,他伸手一指。   夏朗看到了河岸上坐着一个年轻人,二十多岁的模样,脸色煞白,瞪着眼珠子盯着冰河面发呆。   肖立业也看着那个年轻人说道:“吓坏了,到现在都没缓过来呢。”“通知市局了吗?”   “嗯,已经打过电话了。”   夏朗走到了冰窟窿前,这里丢着一只鱼竿,一只装着半桶水的塑料小桶。旁边有一只巨大的黑色垃圾袋,袋子口皱皱巴巴的,有捆绑过的痕迹。他打开袋子看了一眼,只觉得胃里五脏六腑都要翻出来了:在袋子里是人的躯干,从脖子到阴部……内脏血液什么的流了一袋子,肠子拖得长长的盘结在了袋子的最底部,一股恶臭冲进了脑门儿里。   经手了这么多的案子,夏朗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呢。   一个小时后,市局的技术中队赶来了。叶理这个专业法医看了一眼尸体,都不觉轻轻皱眉。经过了两个多小时的忙碌,警察才算取证完毕。   事后,法医那边给出了专业的鉴定报告:神木坳村狗河发现的躯干与之前发现的双手双腿系同一具尸体。   终于出现了。夏朗看到这份报告的时候,不知道是该紧张还是该松一口气。如此一来,似乎也可以证实钱功壮夫妇的清白了,在他们被拘留期间,发生了抛尸事件。显然不是这两口子犯下的案子。   而痕检科和之前的工作结果一样:狗河是神木坳村西村和东村的分界线。一到冬天就会结冰,很多人图方便都直接在冰上走,取证难度太大。除了能证实尸体是在冰窟窿丢进去的,没有其他收获。   付如丞喝了一口热茶,放下杯子问夏朗。夏朗一直在沉思着,半晌过后,他沉吟说道:“凶手把尸体分成了五份,目前我们看到的是死者的双手、双脚、死者的躯干,还有双臂。我怀疑死者的双臂是被绞肉机绞碎的,那根弯曲的毛属于死者的腋毛。”穆奇问道:“夏队,这么说的话只剩下了死者的头颅了。”   夏朗点点头:“叶法医,你那边还有什么收获吗?”   叶理扶了一下眼镜:“还有一件事,现在虽然确定了死者是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但已经不是处女了。相反,死者有多次的性生活经验。和之前一样,身上有多次被殴打的伤痕。”他示意一下同事打开投影仪,一张张照片依次投放在了大屏幕上。   “我们可以看到,死者的胸部有被烟头烫过的痕迹,左边胸口有刀伤,经证实是被刀片割过。背部有被鞭打的痕迹。这些痕迹宽3.5公分,疑似皮带造成。勒部有反复擦伤的痕迹。另外,死者的肋骨折了四根……”   “谁他妈这么狠啊?”许成情绪激动之下,骂了一句脏话。   大家没一个人觉得他不应该骂,这种触目惊心的场景,任谁看了都会心疼。十五岁的孩子,这朵含苞待放的花朵尚未来得及绽放,就早早凋谢了,而且是以这么残忍的方式。   夏朗皱着眉头一言不发,他只是纠结于一件事情:十五岁的女孩子就有了性经验……他第一个联想到了韩晶晶。   再见韩晶晶,她躺在了医院里。护士说,这位病人已经知道自己的流产了,她一直哭。说完后,护士还感慨地摇了摇头:“唉,这么小的年纪就……”   夏朗却认为事情不是这样。韩晶晶的年纪这么小,不可能把孩子生下来,她只能选择打掉。她现在真正伤心的,应该是自己口中吹嘘的那个男朋友会这么对她吧?   夏朗和韩笑走过去:“韩晶晶,这两天好点儿了吗?”   韩晶晶闻声扭过头来,看到了两人,她目光迷离了好久,而后才缓缓问道:“那个混蛋……会……会怎么判?”   夏朗和韩笑相互看了一眼,他说道:“已经交给禁毒支队那边了,具体的判罚你可以去问他们。我们今天来这儿是有一件事情想问问你。”   韩晶晶无力地说了一句:“坐吧。”她穿着一件病号服,脸上也没有化妆,头发扎了个马尾辫梳在了脑后。其实这个小姑娘不化妆也挺漂亮的。   等两人坐下后,韩晶晶说:“有什么话你们就问吧。”   “是这样的,你是神木坳村的,一定对这个村子里的事情很熟悉了。你想一想,村子里有没有和你一样的女孩子。”   韩晶晶没有明白:“是长得一样吗?”   韩笑和韩晶晶并不熟,说话也没有避讳了:“是生活方面一样的,私生活比较混乱的。”   韩晶晶怔然了一下。她轻轻摇了摇头,不说话,只是扭头看着窗外。   夏朗觉得韩笑说话太直了,于是打了个圆场说道:“韩晶晶,你不要误会。警方也是为了尽快查清楚碎尸案。根据我们现在手里的线索,死者是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儿,私生活比较混乱的。你能提供一些线索吗?”   “祖光美。”韩晶晶说道,“她是我们学校的校花,喜欢去见网友。这几天也没有在学校,大家都说她又是去见网友了。当初,她还和唐勇在一起过。”   “唐倩颖的弟弟?”   “嗯,除了她我也想不起来都有谁了。”韩晶晶说完就躺下了,背对着夏韩二人,拉上被子盖住了头。   夏朗马上布置了任务,让人查明祖光美的去向。而另一边,侦查当年唐万年服毒自杀一案也有了收获。一回到局里,曹妤就递给了夏朗一份口供:“这个牛波山可真不禁吓,为了给自己脱罪,什么都招了。他说唐万年是被裘淑花下毒杀死的。”   “那封遗书呢?”   “唐万年确实有过轻生的念头,有一次写下遗书想自杀,但是放弃了。后来裘淑花发现了这封遗书,将计就计,为了跟牛波山在一起,杀害了自己的丈夫。” 第二十四章 未成年人保护法   神木坳唐家,面对再次上门的警察,裘淑花和唐勇都愣在了原地。夏朗径直走到了裘淑花面前,拿出了逮捕证:“裘淑花,我们怀疑你和十四年前唐万年服毒死亡一案有关,现在请你回去协助调查!”裘淑花只觉得手脚冰凉。   后面的警察上来给她戴上了手铐。短短数天,警察从唐家带走了两个人。门口围满了看热闹的群众,有人摇头感慨:“瞧瞧,我说什么来着?这个裘淑花啊,就是潘金莲,下药毒死老唐。”“唉,老唐死得可真不值啊!金山银山的,倒留给了这对奸夫淫妇!”   警察押裘淑花上车的时候,这些村民指指点点的。还有人吐口水,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鄙夷”二字。   夏朗看了一眼唐勇,这个十五岁的少年一句话都不说,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几天之内,唐家前后两人锒铛入狱,夏朗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你这姐夫做得可真漂亮!”唐勇忽然恨恨地说了一句。   夏朗笑了一下,一切只是逢场作戏,只有唐家人自己当了真。他说道:“唐勇,我这是公事公办。另外,你也有问题。”   唐勇忽然紧张了:“我……我听不懂你说什么。”“你们学校有个叫祖光美的,你们曾经相处过是不是?”   唐勇坐在了沙发上,拿了一支烟,熟练地点着后吸了一口说道:“是啊,怎么了?”   “她人呢?”   唐勇听后愣了一下,忽然笑了:“你们该不会怀疑死的是她吧?夏朗我告诉你,我们俩分手后就没来往了。她不见了你去找她啊,找我干什么?”   夏朗见他一副极不配合的态度,倒也不放在心上。像这种正处于青春期的人,性格都比较叛逆。再加上唐勇生活在这样的家庭里,他心里自然以为自己就是老大了,无法无天。   夏朗笑了笑,也坐了下来,从茶几上拿走了唐勇的香烟,他点上了一支吸了一口,轻吐烟雾:“唐勇,我身为警察呢,向来是违法必究,你明白是什么意思吧?你家里人我已经抓了两个了,再抓一个也无妨。”   唐勇冷笑,似乎并不怕夏朗的这番话:“你真牛逼就把我姐姐抓了,妈的,这家里剩我一个人正好,还省得有人管我了呢!”   夏朗正要说话,忽然接到了韩笑打来的电话。韩笑向他汇报:据调查,祖光美在上个星期乘火车离开了离火市,南下广州。刚刚和广州的警方联系上了,他们已经在当地找到了祖光美,她和一个二十多岁的无业青年在一起。   看来死者不是祖光美。夏朗起身说道:“唐勇,我劝你还是走走正道儿吧,这么年轻。万一走错了路,以后就得在牢里过下半辈子了。到时候你后悔都来不及。”说完后,他往门外走去。   “老子是未成年人,有未成年人保护法!”唐勇忽然喊了一句。   夏朗站定了脚步,诧异地扭过头来。他没想到一个十五岁的孩子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唐勇见他看着自己,不以为然,反而颇为得意地说道:“就算是我犯了法,哪怕我杀了人,我也死不了!”   夏朗一言不发,走掉了。   晚上吃完饭,夏朗和陈妙言去了一家咖啡厅。陈妙言见夏朗摆弄着咖啡匙,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便问道:“你怎么了,是喝不惯咖啡吗?那我们找一家茶馆吧。”说着,她就起身拿起了包。   夏朗却拦住了她:“不用了,我是在想一些事情。你先坐下,我有问题想问你。”   陈妙言放下了包,重新坐下来,疑惑地望着男友:“什么事?”“未成年犯罪,你是怎么看的?”夏朗忽然抛出了这样的一个问题,让陈妙言微微恍惚:“怎么想起来问这个来了?案子破了,凶手是个未成年人吗?”   夏朗摇了摇头:“跟这个没关系。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唐倩颖吧?”   “哦。”陈妙言恍然大悟,“就是你故意想气我,所以去演戏的那个?”   夏朗苦笑:“当初你和李一江不是也演戏给我看吗?”   陈妙言拍了一下桌子,故作生气:“喂,夏朗,你敢找后账?”   “不敢不敢,我哪儿敢呢?”夏朗急忙赔笑,他转而正色说道,“是这样的,唐倩颖小的时候被她继父猥亵,人我们已经抓了。可没成想,今天又查出来了她妈为了和她继父在一起,下毒杀害了她的亲生父亲。这才几天的时间,我就抓了他们家两个人……唐倩颖一直在市里,家里只剩下了一个弟弟唐勇。你是没见到那个小孩子有多狂,十五岁的小孩子,在我面前装老大。还说他有未成年人保护法,就算是杀了人,他也不怕。”   “还记得湖南发生的那件案子吗?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把他母亲杀了。”   夏朗点点头,他当然记得,当时看到这则新闻的时候除了气愤还是气愤。那个十二岁的孩子在接受警方审问的时候,直接说了一句:“我杀的是我妈,又没有杀别人。”这个没有是非观的孩子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犯了多重的罪行。   “其实孩子的成长环境是由两方面构成的,一方面是家庭,父母的言传身教。有这么一句话: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师,父母怎么教,孩子就怎么做。另一方面,是社会的影响,包括了学校等环境。湖南的那起案子,是一起彻头彻尾的悲剧,而造成悲剧的这场原因,就在于这两年促使吴某成为了一个杀母的凶手。”夏朗皱着眉头,细细地听着女友的分析。   陈妙言说道:“首先,吴某是由爷爷奶奶带大的,宠孩子宠得超乎了想象。所以外出务工的父母发现了这一点后,想要管孩子,在孩子看来却是一种折磨。第二,他当时是因为抽烟被母亲管教。但是在事后警方审问的时候,他说周围的同龄人都抽烟,周围的同龄人都不去上学,这在他看来是一种正常的生活方式。所以,他才会变成这样。”   夏朗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到底是大律师啊,分析得不错。现在的唐勇也是这样的。”“科技飞速发展,已经影响到了我们生活的方方面面。我们小的时候,接触不到手机。可是现在不同了,小孩子们上网比我们还要熟练。网上一些人鼓吹修改《未成年保护法》,他们却不知道自己的这番言论也能让家教缺失的孩子看到。他们看到一些人的言论,比如《未成年人保护法》是孩子的保护伞,他们就会觉得犯法不会受到制裁。这才是真正可怕的,会影响到孩子的社会因素。”   夏朗仔细一想,陈妙言的话不无道理。就拿唐勇来说,他平时都不去上课,却知道有《未成年保护法》,一定是从网上看到的。而这也是造成他有恃无恐的根源所在。   夏朗问道:“这次案子死的是一个未成年人……但是凶手……目前还无法得知。”   “能确定死者的身份了吗?”   夏朗摇了摇头:“我们只知道,这是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生前的私生活混乱,有……”他左右看了看,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   但陈妙言已然会意了。 第二十五章 失踪的学生   夏朗和陈妙言在咖啡厅待到了晚上打烊,回去的路上都一直在讨论着这件事。死者只有十五岁,却已然有了性生活,这显然是不合理的。甚至夏朗还一度怀疑是不是叶理看错了,但事实就是如此。   夏朗还是决定第二天去学校看看再说。   第二天起床,拉开窗帘便看到了银装素裹。这是今年入冬以来的第一场大雪。鹅毛似的雪花片片飘落,很快地面上就积起了厚厚的雪。夏朗开车的时候很谨慎,到了神木初中已经快中午了。下课铃声响起,老师们才陆续回到了办公室。有的忙于备课;有的沏了一杯浓茶;有的则是提前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了,看样子像是下午没课的老师。谁都没有注意到坐在办公室里的夏朗和教导处主任。   教务处主任脸色有点儿尴尬,说道:“大家先把手里的活儿先放一放,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夏队长,他这次来是有几个问题想问大家的。”老师们这才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着夏朗。这些人脸上的表情不一而足,有的兴奋,有的诧异,有的则是紧张。   “夏队长,你说吧。”教导处主任见老师们都安静下来了,遂说道。   夏朗清咳两声:“是这样的,最近神木坳村发生了一起碎尸案,我相信你们都知道。根据我们警方掌握的情况,死者是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儿。所以想问一下,你们所代课的班里有没有最近几天没来上学的。”“有,我班里有。”坐在临近门口的一个老师举起了手,“叫向志文,名字像是男的,却确确实实是个如假包换的女孩儿。不过她不像是遇害了,因为前两天我学生还见过她。”   “哎呀,张老师,活着的就不要说啦。”旁边一个男老师喝了口浓茶,说,“夏队长,你可能不了解情况。我们这学校规模有限,学生三天两头不来上课都很正常。你像我们班的,别误会啊夏队长,不是女的。有几个调皮捣蛋的男生,一个星期能在教室待上两天就算不错了。”   另一边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师走到饮水机前接了一杯凉水,喝了两三口,抹了抹嘴巴说道:“我们班里倒是有几个,不过我了解情况,那是因为家里出了点儿事。不是爹妈病了,就是要去外地看父母,都是留守儿童,我已经了解过情况了,没什么问题。”这时候,办公室里有个女性教师略显拘谨。这个女教师才二十多岁的模样,体态微胖,戴着一副眼镜,脸颊上全是雀斑。其他的老师一一发言后,都没什么值得怀疑的对象。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她,当然也包括夏朗在内。   女教师抬起头来看看大家,有点儿紧张地说道:“我们班有一个女学生,已经好长时间不来了,差不多一个星期了。”旁边一个中年教师说道:“你说的是刘雨吧?那个我都知道,以前她不就这样吗?”   女教师摇了摇头:“不,这一次情况不一样。这个孩子老是心事重重的样子,我找她谈过几次,她什么都不说。初一的时候什么事都没有,初二开始就经常旷课了。以前也有过这样的事,但最多就是一星期不来。”   夏朗见她越说越激动,让她喝口水慢慢说。   女教师喝了口水,微微喘了两口气,说:“刘雨这孩子跟别人不一样,她很上进的,学习成绩也很好,一直是年纪的前五名。”   一个男教师冷笑了两句:“咱们学校一个年级就俩班,你就别炫……”一见夏朗瞪着他,吓得他后半句话生生咽回了肚子里。   “你接着说吧。”夏朗转而又温和地对女教师说道。   “这么好的一个苗子,我不想她耽误了。她要是一直这样,肯定能上市里的重点高中。可从升入初二后,不知道怎么的,她就开始时常旷课了。学习成绩也直线下降。有一次,她连续五天都没有到学校里来。我找去了她家里,但是她家里只有一个爷爷,耳朵还背,听不见我说什么。我不得不大声跟他喊,正说着呢,刘雨回来了。”“后来呢?”   “我严厉地批评了她。我告诉她,想要走出神木坳,唯一的方法只有努力学习。尤其是她这么好学的学生,只要肯努力、肯坚持,将来一定可以上一所好的大学。刘雨哭了,她向我道歉,说知道自己错了,一定好好学习。我相信她了,不忍心过多的责骂,可是后来……她还是那样,经常不来上课。她的成绩甚至一度滑落到了班里的中游。”“那天你有没有问过刘雨为什么要旷课?”   女教师点了点头:“当然,她说她去找她父母了。”   “刘雨的父母在什么地方?”   女教师茫然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问她她也不肯说。”这时候,又有一位老师插话了:“乔老师,你别瞎说了。刘雨不是孤儿嘛,让神木坳的老刘头儿收养了,怎么还有爹妈啊?”   这位乔老师扭头焦急地说道了一句:“所以我才觉得奇怪啊!”   夏朗沉思着,觉得这件事情越发不简单了,他审慎地问道:“老刘头儿是神木坳放羊的老人吗?”   乔老师尚未来得及回答,刚才插话的老师说道:“就是他。老刘头儿不简单呢,年轻的时候当过兵,据说还参加了对越反击战。不知道什么原因,一辈子没娶媳妇儿,后来不知道从哪里抱来了一个女婴,就当孙女养了。就是刘雨。”   夏朗问乔老师:“乔老师,刘雨有多久没来学校了?”   “八九天了吧,反正时间挺长了。”   时间对上了!夏朗立刻离开了学校,驱车前往老刘头的家中。   今天下大雪,老刘头儿没有去放羊。他把提前备好的草料放在了食槽里,然后又给羊群添上了水。人老了,什么都干不动了,唯一的经济来源就指着这群羊了。   老刘头搬了一把竹制椅子坐在了院子里,他也不嫌凉。不一会儿,大雪就覆盖在了他的身上,天地白茫茫的一片,分不清哪里是雪,哪里是羊群。年轻的时候身子骨还行,这么大把年纪了也不嫌冷。老刘头心里琢磨着:自己岁数越来越大了,耳朵快聋了,可能是那次战役被炸弹炸的。如今眼神也越来越不济了,脑子也不灵光了,有的时候数羊,数来数去不是多了就是少了。他想自己的孙女了,要是孙女刘雨还在这里就好了。想着想着,老刘头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刘大爷在家吗?”门口站着一个人。这声音老刘头儿听得不太真切,可能看到这个人是在扯着嗓子喊的。   他慢慢站了起来,觉得眼前这个人很眼熟:“你是谁啊?”   “刘大爷,我们之前见过的,我是市局刑侦支队的,叫夏朗。”来人拿出了证件。   老刘头儿这会儿听得真切了,他一张脸拉了下来:“怎么又是你们啊?我说了,我孙女好着呢,你们是来笑话我的吗?走走走,快走快走!”边说边往外推夏朗,一点儿都不客气。   夏朗心急如焚,他用了极大的力气站定了脚步,厉声说道:“刘大爷,你是老革命了,你应该清楚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如果你为了自己心里能得到安慰,就应该配合我们警方抓住凶手!万一死者真的是刘雨,这也是告慰她在天之灵的最好的解决办法!难道要我们眼睁睁地放任凶手不管吗?”   老刘头儿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第二十六章 有个日记本   十五年前的一天,同样是下着鹅毛大雪。刘凤喜独自上了山,他那时候还没有养羊,只是在后山种了一片竹林,用来维持生计。这种活儿并不好干,从砍伐竹子到最后捆扎、扛下山,都需要体力。刘凤喜已经上了年纪,不是身强力壮的小伙子了。他听人说最近羊肉价格不错,打算这一阵儿干完了他就去养羊。年纪大了,养羊应该会轻松许多吧?   刘凤喜进了竹林,挑了几根粗壮的成年竹子,挥着砍竹刀一下下砍在根部上。大雪纷飞的天气里,北风呼号,竹林沙沙作响。伴随着的,只有枯燥的砍伐竹子的声音。一连砍了五六根竹子后,刘凤喜就觉得自己的腰不行了。他拂去了旁边一块山石上的雪,坐在了上面喘着气。人不服老不行啊,腰疼,又流了一身的汗。他擦拭着汗水,休息一会儿。   可就在这时,他听到了身后似乎传来了婴儿的哭声。自从年轻的时候被炸弹炸伤了,刘凤喜的听力就不太好了,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这荒山野岭的,又是大雪天,怎么会有婴儿的哭声呢?这个念头刚打消,那一丝哭声又时断时续的飘荡而来。   刘凤喜很诧异,他起身往后面走,想看看到底是不是自己听错了。走出去了不远,隐约看到了雪白的地上有一块花布。他走进一瞧,吓了一大跳。只见雪地上果然有一个婴儿,小脸冻得通红,正扯着小嗓子哇哇啼哭。   刘凤喜一辈子都没结婚,他做梦都想有个孩子。这么冷的天,也不知道谁这么狠心把孩子扔在了这里。他慌忙把孩子抱了起来捂在怀里,爱怜地哄着她:“哦——哦——不要哭,不要哭。谁这么心狠啊,孩子都不要了。”这么冷的天气,他不敢再耽搁,砍下的竹子都不要了,直接抱着孩子下山了。   回到了家里,孩子的襁褓上沾满了屎尿,刘凤喜把自己的一件旧衣服给拆开了,做了一个简单的襁褓,给孩子洗了一个热水澡,然后去邻居家讨了一杯热牛奶。当天,刘凤喜还曾经挨家挨户地问过这是谁的孩子。   这孩子就扔在了山上的竹林里,肯定是同村的人干的。但是没人承认。大家反而劝刘凤喜,说怕他老无所依,没人养老送终,所以这孩子是老天爷赏给他的。既然找不到孩子的父母,刘凤喜也被村民们说动了,他决定把这个孩子养大。   因为是个女孩子,又是在大雪天捡的,刘凤喜给孩子取名刘雪。可是后来村子里来了个算命先生,说这孩子命格不好,没成年就要经历一场大劫,建议改个名字。于是孩子又改名叫刘雨了。   刘凤喜坐在了屋子里,捶着自己酸痛的腿:“事情就是这样,一转眼都过去了十五年了。”   夏朗想起了乔老师说过的话,问道:“这么多年来,有找到孩子的亲生父母吗?”   刘凤喜摇了摇头:“找过,但是没找到。去年,她十四岁的时候,我告诉了她真相,说她是被我从山上抱下来的。这孩子当时还让我不要担心,她说她一样会孝顺我,考上大学挣很多很多钱。”   夏朗沉默了一会儿,刘雨是抱养的,和刘凤喜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那么就意味着没办法确认死者是不是她。这该怎么办才好呢?他想了一下,问道:“刘大爷,家里有刘雨的什么东西吗,我想带回局里检查一下。”   刘凤喜说道:“哦,有个日记本。”说着,他起身打开了柜门,从里面堆着的衣服底下拿出了一个本子。这只本子说不上多精致,封面是还珠格格的,甚至可以说有几分俗气。夏朗接过来,打开看了看,前面都是刘雨记的日记。   刘凤喜说道:“这孩子心细,有空的时候就写日记,写完就塞进柜子里。她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早就看到了。不过这本子我没有打开看过。”   夏朗继续往后翻,看到了后面的几页就没有日记了,一页纸上甚至有一大片殷红的血迹。这一幕,就连刘凤喜都吓了一跳:“呀,这……这是咋回事啊?”   夏朗神情凝重,没有说话。他隐约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刘雨是青春期的女孩子,就算是有了生理期,羞于和刘凤喜说明情况,也不会再日记本上留下血迹的。不过既然有了血,似乎可以验明DNA了。   夏朗的心情莫名紧张,他继续往后面看。后面没有再详细记载的日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串数字,这些数字全都是纵向排列的,有的是五十,有的是三十。还有“500-430=70”这样的算式。他问道:“刘大爷,这是什么意思?”   刘凤喜皱着眉头看了半天,茫然摇了摇头:“我也看不懂,这个本子我从来没有翻过的。你知道的,小雨这个年纪,想法多,会比较敏感,我不敢乱动她的东西。她这个本子跟宝贝似的,从来没有带出过家门,也没人让别人看过。”   夏朗合上了日记本说道:“这个本子我要带回局里,可以吗?”   “唉,既然你们都查到这里了,我也不拦着啦。十五年来,我一直把这孩子当成我的亲生孙女。夏支队,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您请说。”夏朗的态度十分诚恳。   “不管死的小姑娘是谁,你们一定一定要抓住凶手啊!”   “您放心,我绝不会让凶手逍遥法外的!”   当天晚上,鉴定结果就出来了。经过DNA比对,死者与刘雨日记本上的血迹血型一致,已经可以确认死者就是失踪了数天的刘雨!   “夏队,这个鉴定结果会不会有些武断?这个日记本是刘雨的没错,但是上面的血迹并不能证实属于失踪的刘雨。”   夏朗说道:“我已经和刘凤喜确认过了,除了刘雨本人,就连刘凤喜也没有看过这个日记本里的东西。”   曹妤皱着眉头:“十五岁的女孩子,被人虐打致死,死后还被分尸,凶手简直不是人!”   夏朗沉吟半晌说道:“真正的疑点有三:第一,乔老师说过,刘雨以前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孩子,从来不旷课,也不迟到,但是从初二的上学期开始,也就是去年的十月份左右,刘雨开始了旷课。而日记本记载的日记里,也在十月九号那天停止了。这个时间点是关键,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大家都点点头,认可他的说话。   “第二,”夏朗继续说道,“是刘雨之前的验尸报告,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子不是处女,而且有过很多次的性生活,这件事情可能与去年十月九号那天发生的事情有关。”   夏朗最后拎起了证物袋里的日记本:“第三点就是这个,里面记载的东西对我们以后的侦破工作会提供很多帮助。但是也出现了新的难点,就是日记本后面的算式。刘雨是一个初中生,为什么后面的算式都是简单的减法?大家注意,加减乘除,这里只有减法!”   这三个问题确实是解开迷局的钥匙。大家陷入了沉思中,而在这时,扫黄组的负责人张乃桢走进了刑侦支队的办公区,他手里拿着一份资料,拍在了夏朗的肩膀上:“干嘛呢,自己一个人在这儿想妹子呢!”   “去去去,哪儿都有你。进来怎么不打个招呼?这可是我们刑侦队的地盘。”“哟哟哟,一个警察让你弄得跟黑社会似的。你以为我是来找你的呀?”张乃桢扭头冲穆奇叫了一声,“穆奇,你要的东西我给你带来了。” 第二十七章 日记本的秘密   原来,是一份有关于入室抢劫案的资料。说起来也是巧了,这件案子的受害人是个失足女,被抢后没敢报警。前不久张乃桢率队扫黄,抓住了这个失足女后,她说出了这件案子。当时张乃桢就和夏朗说过此事。因为涉案金额不大、作案手法简单,所以夏朗并没有亲自过问,而是交给了穆奇。   穆奇道了声谢,就把资料拿了过去。   张乃桢看了看刑侦支队的众位同事,然后对夏朗说道:“我那边的事情已经了了,接下来就是你们这边的工作了。”   夏朗却低着头,一只手捏着下巴,半天不语。   “怎么了这是?”张乃桢茫然地看着大家。屋里的人每一个人都皱紧了眉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张乃桢也是警察,他拉了一下夏朗的袖子:“是不是案子遇到麻烦了?”   这一次夏朗仍旧没有说话,旁边的穆奇却开口了:“老张啊,我们刑侦的事,怕是你帮不上忙吧?我们这工作可不跟你一样,你们那边接个举报电话就可以过去抓人了。我们这边呢,你总不能指望凶手打电话来自首吧?”   “这话怎么说的?我也是正儿八经警校出来的,你们推理那一套我也学过的。真是,毛都没长全的小孩儿,看不起谁呀?”张乃桢气得吹胡子瞪眼。   “是吗?那就请你帮我们参详一下吧,看看这个是什么意思。”穆奇指了指放在了证物袋里作为证物的日记本。   张乃桢不服气,走过来看了一眼。曹妤递给了他一副手套。张乃桢戴好后翻看了起来,然后又详细看了看放在证物袋旁边的卷宗。他看完后,会心一笑,将卷宗放在了桌上,摘下手套说道:“我以为你们刑侦支队的人脑子多灵光呢,原来也有不开窍的时候。”   这一句话,等于是将离火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所有人都得罪了。这些人当然忿忿不平了:“嘿,好你个老张啊,你说什么呢?”   夏朗知道,张乃桢这么说一定是有用意的:“老张,你说说吧。”   “这是一起胁迫未成年少女卖淫的案子!”   这句话一说出来,办公区里一片哗然。穆奇诧异说道:“说得有点儿太武断了吧?”“我一个兄弟是湖北公安局的。当年他们也破了一起类似的案子。”接着,张乃桢把当年的这件案子讲了出来:   2014年,湖北省某地警方得到线索,有人开着面包车招嫖。警方迅速做出反应,将犯罪嫌疑人成功抓获后,却惊讶地发现,在偏僻地点停靠的面包车里,除了那个肥胖油腻的嫖客外,失足女竟然是一个正在上初中的未成年少女。   而后在警方严厉的打击下,一举破获了一桩流氓团伙控制胁迫未成年少女卖淫的大案。   张乃桢从桌上拿起了不知道谁的香烟,点燃了一支后说道:“说起来,这些女孩子也是受害人。但有的人不一样,是自愿的。”这话说出来谁都不相信,这又不是什么好事,怎么可能还有自愿的呢?“哎呀,说得我口都渴了。”张乃桢挠了挠自己的喉结,笑着说道。   穆奇赶紧到饮水机边接了一杯水递给他,焦急地催了一声:“别卖关子了,快说吧。”   张乃桢喝了一口水,又吸了一口烟,而后这才说道:“当时我兄弟负责这件案子,他跟我说的。在这些受害人少女中,有一个女孩儿家境不错,父母在市里有一座家具城,按理说不可能会干出这事来。可偏偏这个女孩儿不这么想。说起来挺不值的,她想要一个最新款的iPhone手机。家里人不给她买,所以就自愿干了这一行。”   夏朗皱着眉头,仍旧没有说话。他在等着张乃桢继续说下去。   张乃桢掐灭了香烟:“其实这种事情也不难理解。十四五岁的孩子,上初中,他们的心智都还没有彻底成熟。什么叫青春期?是一个人的心理和身体逐渐向成年人转化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他们对外界事物表现出了足够的好奇心,但是在心智没有完全成熟的情况下,就难免会受到干扰。从而形成了错误的三观。”   韩笑皱了皱眉头:“老张,你到底想说什么?”   张乃桢咂摸了一下嘴,说:“就这么说吧。2010年3月,湖南长沙某冯姓女孩儿所在学校流行非主流,但是这些非主流认为处女没资格加入她们的圈子。于是这个女孩儿花钱找人给自己……你们懂得。事后她还将这件事拍成了视频,传到了优酷网上,这件事情就被网友们称为……”   “破处门。”夏朗说出了这三个字。   张乃桢点了点头:“这个女孩儿当年也只有十几岁。还有,深圳一个姓王的小伙子,17岁,为了能买到一个iPhone4S,找黑中介卖了一个肾。这只是两个典型的例子,只要随便在网上搜一搜,就能看到不少这样的事情。青春期的孩子是最容易做出这种走极端的事情来。”   “可是你为什么说这是一起未成年人卖淫呢?”曹妤很慎重。   张乃桢指着日记本:“后面有记账啊!”   “那只是一些算式吧?”穆奇提出了质疑。   “首先,这里面只有减法而没有加法。一个初中生为什么要在日记本上写这些?我刚才看过了,前面的日记内容可都是她的一些隐私啊。日子突然中断了不说,还出现了这些数目字,明显这是记账。我觉得,前面的这个数字应该是嫖客给的嫖资。后面的这个数字,是鸡头拿的。最后得出的这个结果,是受害人刘雨的收入。”   这番结论一出来,夏朗尤为震惊,他急忙拿起了日记本重新翻看。张乃桢还在一旁指给他看:“夏支队,你看前面的这些数字,全都是三位数,没有两位数也没有四位数,最高的是五百,最低的是两百。后面被减去的书基本都是按照90%的比例来的,受害人能拿到手里的只有几十块钱,最高的……是这笔,有一百。”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这件案子的影响力恐怕会空前绝后。   目前看,除死者的头颅外,其余的尸块已经找到(怀疑双臂可能被绞肉机绞碎)。假如张乃桢所说的是事实,那么恐怕本案牵扯到的……不仅仅是凶手了。   已经是十二月的天气了,寒风吹了一夜,窗户哗啦啦作响。刘凤喜家还没有灭灯,老人坐在了床边,手里的卷烟已经燃尽了。他看着手里拿着的一张照片怔怔地发愣。照片上人正是他的孙女刘雨,老人的眼睛被泪水模糊了,口中不断呢喃着:怎么会是你,怎么会是你呢?小雨啊,爷爷盼着你能回来呢!   泪水模糊的视线中,刘凤喜依稀看到了许多过往的画面。那个跟着他咿呀学语、蹒跚学步的小姑娘,怎么就变成这样了?今天白天警察来告诉他,前不久发现的尸块属于他的孙女刘雨的时候,刘凤喜觉得天塌了,两眼一黑就昏死了过去。   大家七手八脚又是灌水又是掐人中的,刘凤喜这才醒过来。当夜深了,他一个人独处后,忍不住悲从中来。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孩子,是谁害了你,是谁呀?你告诉爷爷好不好? 第二十八章 反常的尖子生   听天气预报说,今天是离火市立市以来最冷的一天,气温达到了零下的十几度。夏朗出门的时候还穿上了一件羽绒服,饶是这样,那寒风就像是无孔不入似的,能够透过羽绒服吹进骨头缝儿里,冻得他直跺脚。   陈妙言下楼后见到了他窘迫的样子,不由地一笑,露出了洁白的牙齿:“你怎么不进车里?”   夏朗双手拢在嘴前哈着气:“这样显得我多够诚意啊!”   陈妙言从包里拿出来了一条黑色的围巾:“送给你的。”   夏朗喜不自胜,接过来围在了脖子上:“哎呀,女朋友送的暖心牌围巾,多谢啦!”   “好啦,我知道你一忙起工作来就没完了,一点儿都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子。”   夏朗被她说中了,无奈地一笑。两人上了车。夏朗今天是要去神木初中的,而陈妙言则顺路去一家公司。两人昨晚约好了今天同行,夏朗将陈妙言送到了那家公司的门口,他打开了车窗说道:“一会儿忙完了我来接你。”   哪知,陈妙言微笑着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我知道你一忙起来就没完了。到时候我自己打辆车回去好了。”   夏朗想了一下:“到时候看情况吧,电话联系。”   “嗯。”陈妙言点点头,目送夏朗的车驶远。原来有一个警察男朋友竟然是这样的感觉,他遇到案子后,似乎就遗忘了周围的一切,可是陈妙言却不在意这些。在她的眼中,夏朗有责任心,做事认真,对他们的感情更是百分百的投入。这些就够了。陈妙言转身走进了公司里。   确定了死者是刘雨后,乔老师在办公室里接待了夏朗。而分局有一名警察已经在这里等候了。按照公安条例,取证须有至少两名警察在场才行。   乔老师摘下眼镜,擦了擦泪:“我也是今天早晨才知道的,我到现在都还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刘雨那么优秀的一个孩子,怎么就……唉。”说罢,她连连摇头感慨。   “乔老师,我们想知道刘雨在校期间的表现。除了你之前说的那些,刘雨还有哪些反常表现,尤其是去年十月九号之后。”   听到警察这么问,乔老师仔细回想了一下,说道:“一说起这个来,我倒是想起来了。她有了旷课的习惯,就是从去年的十月九号开始的。你要说是有什么反常的……那就是她从原来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变成了一个坏学生。尤其是她身边的朋友,原来都是我们学校里的尖子生,后来就和我们班的学生韩晶晶在一起了。”   “韩晶晶?”夏朗没想到她们俩还会有交集。   乔老师点点头,哀伤的情绪终于有所缓解了。她语气缓慢地说道:“是,刘雨和韩晶晶是两个极端。刘雨踏实好学,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也是学校里重点培养的对象;韩晶晶截然相反,这个女孩儿和校外的社会人员走得很近。而且身为一个初中生,韩晶晶染发抽烟,穿得也不得体。学校里的人见她都头疼着呢!这几天也没来见她上课。”   夏朗苦笑:韩晶晶现在人还在医院里呢,怎么可能还来上课呢?   “刚才你说刘雨有哪些反常表现,我就想到了这些。因为以前刘雨和韩晶晶的关系很不好,韩晶晶还多次欺负刘雨。有一次,韩晶晶把刘雨的衣服扔进了男厕所里,刘雨在外面干着急,急得直哭。我知道后,让人把衣服拿出来了,那上面沾满了屎尿。为了这件事,我严厉批评了韩晶晶。”   分局的同事有点儿不满:“只是批评吗?”他觉得这样的处罚手段太轻了。   乔老师无奈地苦笑:“我这也是没办法。韩晶晶是留守儿童,父母都不在身边。爷爷早就没了,剩下一个奶奶卧病在床,让她叫家长来学校也不现实。你要说开除,校长第一个不干。这学校本来规模就小,学生也没有多少人。我们这也是没办法。”   “除了韩晶晶呢,还有谁和她比较近?”   乔老师说道:“陈曦,她也是我们班里的尖子生,和刘雨的关系非常好。”   夏朗想了一下,慎重地问道:“乔老师,根据你平时的观察,刘雨……有没有男朋友?”   乔老师一愣,没想到警方会问这样的一个问题。但是她很快就笃定地摇了摇头:“不会,刘雨虽然性格孤僻了一些,但是她绝对不会早恋。我曾经抓住过几个男的给刘雨写情书,但那都是小孩子不懂事,一时胡闹的。刘雨学习那么好,不可能早恋的。”   夏朗知道,这种事情老师未必会知情。他说道:“那么,我们能去教室看一下吗?”   此时,正值课间。在教室里,有的学生趴在桌子上睡觉;有的同学间追逐打闹;有的是三五成群地聊着天;有的则是两只手捂着耳朵在背书。看到老师带着两个男的走进了教室里,刚才打闹的同学收敛了许多。   为了不打扰学校正常的教学秩序,夏朗特意让所有人穿上了便装,以免引起学生们的恐慌。其实昨天警方去找刘凤喜之后,有关于死者就是刘雨的事情传遍了神木坳。而今天早上,已经传遍了神木初中。   有几个学生好奇地打量着夏朗两人,猜测他们应该就是警察。   乔老师走到了第一桌,手放在了桌子上:“这张桌子就是刘雨的。”   桌面上很干净,什么都没有。他看了看旁边的桌面,上面随手堆放着几本书。这些书的封面勾勾画画的。夏朗拿起了一本初中物理翻开来看,其中很多的插图都被这本书的主人改了。比如一张力学的图,竟然被寥寥两笔改成了一个女性的胸部。   乔老师凑过来看了一眼,顿时满脸羞红。   这小子不去当个漫画家可惜了,夏朗如是心想。他伸出两根手指在桌子上摸了一下,发现全都是灰尘。他问道:“乔老师,这个学生呢?”   “叫唐勇,也是神木坳村的,已经有好几天不来了。唉,说起来这也是一个问题学生。但我还觉得唐勇不像韩晶晶那样无药可救,所以让刘雨作他的同桌。”   唐勇!又是一个熟人。夏朗走过去,坐在了唐勇的位置上查看桌斗里的东西。刘雨和唐勇完全相反。刘雨把桌面收拾得很干净,桌斗里塞满了学习的书籍,随便翻开一个笔记本,上面的笔记内容都很整洁漂亮;而唐勇的桌面很乱,桌斗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刘雨平时就是这样吗?”   “是的!”乔老师还没有回答,夏朗的身后就响起了一个声音。夏朗回头望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后面的座位坐了一个学生,一米七的个子,皮肤很黑,两只脸蛋上有高原红,拖着一条长长的青鼻涕。   这个学生笑着问夏朗:“你是警察吧,是不是来查刘雨的案子的?”   夏朗也是从学生时代过来的,他很清楚。想了解一个学生的生活,不是去问老师,而是要问问他(她)的同学。他饶有兴致地反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学生得意地一笑:“从你们一进来我就看出来了,以前没见过你们,一上来就问刘雨的事情,那肯定是警察啊!”   夏朗觉得这个外表邋遢的学生,观察能力一流。他笑着问道:“你很聪明啊,那你能给我们提供什么线索呢?”   这个学生看看老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憋红了脸说了一句:“放学后你来找我,我跟你说!” 第二十九章 警官,就是他!   神木镇上,一家奶茶店里。这家店的格局不大,设备也很简单,说是奶茶店,但这里的奶茶也只是简单地冲泡而已。夏朗和分局刑警坐在了一起等候着那个叫邱燃的中学生。今天天气出奇得冷。分局刑警紧了紧身上的大衣,吸了吸快要流出来的鼻涕。   “参加工作多久了?”反正也无聊,夏朗干脆和同事聊起了天。   分局刑警吸了吸鼻子,说:“刚调来分局还不到一年呢。夏支队,之前我就听说过你了,嘿,如雷贯耳啊!”   夏朗苦笑,他让奶茶店的老板泡了点儿热茶,好暖和暖和。   奶茶店老板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有点儿不愿意地说道:“我们这儿是奶茶店,不是茶馆。”   “我们给你钱。”   一听这话,老板娘笑了,拿出来了自己喝的茶叶,泡了一壶。   茶水端上了桌,夏朗随后又问同事有关于这件案子的看法。   分局刑警说道:“夏……夏支队,我……我什么都能说吗?”   夏朗忽然想起来了自己当初刚参加工作的时候,虽然为卑职小,但是也没有这样唯唯诺诺,谨小慎微。他笑了一下:“有什么不妨直说,我们都是警察,探讨案情是最重要的,说吧。”   “是。我觉得我们当务之急是要先找到案发现场。死者被人长期虐待,杀死后分尸,必须得有一个场所才行。我们要是能找到这个案发第一现场,应该会有不少线索。”   夏朗也认同这个观点。   “哟,原来是警察啊!”刚才还一脸嫌弃的老板娘瞬间满脸堆笑,笑嘻嘻地走过来,也不客气地坐在了二人的旁边,好奇地问道,“你们是不是为了那件碎尸案来的?”   看来神木镇子不大,消息传得倒是挺快的。   老板娘见两位警官都不说话,笑嘻嘻地问道:“我听说死的是神木坳的一个小女孩儿,才十几岁是吗?”   夏朗先点上了一支烟,而后才问道:“你知道什么?”   老板娘把椅子往前挪了挪,兴奋地说道:“原来是真的啊!那个小丫头叫什么名字?”   分局刑警把照片拿出来放在了桌上。老板娘拿起来看了一眼,忽然皱眉说道:“咦,这个孩子……好像我见过。”   夏朗忽然激动起来:“在哪里见过,什么时候?”   “呃……我想想。好像是……上个月的月底……没错,上个月的月底,就在我的店门口,这小女孩儿和一个小男孩儿拉拉扯扯的。”   “你把情况仔细说一下。”   老板娘便说出了那天下午发生的事情:受害人刘雨当时来店里买了一杯咖啡,她付钱的时候把自己的手套落在了店里。老板娘发现后便拿着手套追出去,想看看刘雨有没有走远。   这时候,她看到刘雨正在往南边走去。老板娘正要高升喊她,没想到这时候有个男生骑着自行车从她身边路过。那个男生一脚踢在了刘雨的身上。   刘雨摔倒了,刚刚买的咖啡也撒了。男生停好了自行车,二话不说,走过来揪住了刘雨的衣领,同事抬起手来抽她的嘴巴,一下接一下,力道很足。啪啪声在冬季显得格外刺耳。刘雨吓得连连失声尖叫,她手忙脚乱地推搡着面前的那个男生。可是她一个小女孩儿,力气又怎么能比得过对方呢?   “哟呵,你他妈真长本事了,还敢反抗了是吧?”男生面目狰狞地威胁着,他松开了揪着女孩儿衣领的手,开始踢躺在地上的女孩儿。周围路过的人不少,可没有一个帮忙的,最多也只是围拢过来看热闹。   老板娘心有不忿,觉得这个男生太过分了。她快步跑了上去,一把拉开了这个男生:“干嘛呢你,不怕打死人啊?”接着,她把刘雨从地上扶了起来。   那个男生看了看老板娘,不服气地微微点了两下头,冷笑着说道:“行啊,这是来了帮手了。刘雨,你他妈给我等着,这笔账没完呢!”说完后,他骑上了自行车走了。   老板娘说完后,叹了一口气:“当时要不是我拦着,这个小姑娘非得被人打死不可!”   “那个男生长什么样?”   老板娘回忆了一下:“呃……个子有一米七左右,长得很黑,有点儿瘦,跟个小猴子似的。”   正在这时,店门推开了,一个中学生走了进来:“嘿,你们还真在这儿啊!今天可冻死我了。”正是邱燃。他今天在学校约了这两位警察放学后在这家奶茶店见面。   不料,老板娘见到他后突然大叫一声:“警官,就是他!那天打小姑娘的人!”   夏朗和同事立刻起身冲到了门口的位置。邱燃吓得腿都软了,马上蹲在了地上双手抱头:“别别别,不关我的事啊,我是来给你们提供情报的!”这孩子已然被吓懵了,把线索说成了情报。   “站起来!”分局刑警大喝一声。   邱燃打量了二人一眼,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两条手臂高高举过了头顶,神色惶恐。   “为什么打人?”夏朗开门见山,不想在这个学生身上浪费太多的时间。   邱燃则悻悻说道:“警察叔叔……我……不是我要打人啊,是有人让我这么干的,我这不正要跟你们说呢嘛。”   分局刑警凶巴巴地说道:“告诉你,你要是敢说假话,我就……”他扬起了手臂,做了一个要打人的动作。   吓得邱燃捂住了脑袋:“别,别。我保证说真话。”   “说吧。”   “是这样的,我们班里有一个叫韩晶晶的。平时可嚣张啦,还和学校外的人关系密切。她老说她男朋友就是混社会的。”刚说了这一句话,分局刑警就耐不住性子了:“这跟你打刘雨有什么关系?邱燃,我可告诉你,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别玩这弯弯绕。”   邱燃苦着脸:“我怎么敢呢?我不敢啊!韩晶晶是我们学校的大姐大,老师她都叫人打过。她和刘雨有仇,让我去打刘雨!”   夏朗想起了乔老师说刘雨和韩晶晶关系还不错,他让邱燃坐下说。不知道是因为天气冷还是因为害怕,邱燃浑身哆嗦着。   “邱燃,先说说韩晶晶为什么和刘雨有仇。”   “刘雨在我们班里很风光的,学习成绩好,经常受到老师的照顾。有一次,韩晶晶让刘雨递纸条给我们的班草方志杰,那是一封情书。刘雨这个人不会拒绝别人,就算韩晶晶以前欺负过她,她也过会儿就忘了,俩人的关系后来还不错呢!当时接过去纸条递了。可没想到,第二天韩晶晶喜欢方志杰的事情就在学校里传开了。韩晶晶认为是刘雨大嘴巴说出去的,所以才让我收拾她!”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暑假开学回来没几天。”   夏朗估算了一下时间,应该是在9月份左右。他问道:“韩晶晶有男朋友啊,为什么还要给方志杰递纸条?”   不问还好,这一问,邱燃忍不住扑哧笑了:“警察叔叔,你可太low了。韩晶晶那种人,身边什么时候都围着三四个男的。听说,她还向自己的好姐妹炫耀过,说她要在二十岁之前睡够一百个男的!”   妈的,这群孩子现在都怎么了?夏朗心中有气,但还是平和地问道:“韩晶晶既然认识校外人员,那为什么找你呢?”   “我在学校里也不差的,虽然不能和校外的那群人比,但也算是一个老大了。我们初二的人都得听我的!”邱燃说不两句,就开始炫耀了。 第三十章 少管所听说过吗?   分局刑警冷笑一声:“呵,你小子还挺牛逼是吧?”   邱燃瞬间醒过来了,他想起来面前坐着的是两位警官,刚刚挺起的胸膛瞬间又缩了回去,弓着背,脸色很尴尬。他踌躇着说道:“那天韩晶晶找到了我,让我给刘雨一点儿教训。我问她为什么不找她男朋友,你们不知道,她平时把她男朋友吹得快没边儿了,说什么他男朋友杀过人,坐过牢,连警察都不怕。”   夏朗心想,这倒是和韩晶晶当初对自己说的话一样。   “结果韩晶晶告诉我,说她男朋友这两天不在,要不早就找他了。我当时也是挺仗义的,既然韩晶晶找到了我了,我当然要帮忙!”   “你这不叫仗义,你这是欺负弱小,寻衅滋事!”分局刑警瞪着眼睛厉声大喝。   哪知,邱燃的眼睛滴溜乱转,小声说道:“那你们也不能判我,我这最多就算是学校的内部矛盾。再有,我是未成年人,有《未成年人保护法》呢!”   夏朗心中苦笑:这群人,学生不像学生,活脱脱的地痞流氓,却还知道《未成年人保护法》。他不由地想到了前几天陈妙言和他说的那些话。夏朗收敛思绪,严肃地说道:“今天你找我们,就是为了说这件事吗?”   邱燃点点头:“对啊,刘雨死了,韩晶晶是最有嫌疑的一个。她们平时就有矛盾。我打了刘雨第二天,她脸上带着伤就来了。当时刘雨的学习成绩已经不行了,但乔老师还是很重视,带她去办公室问话了。韩晶晶倒是感激地看了我一眼,我还问她呢,这事干得什么样。”   分局刑警手里攥着一支笔,拳头握得紧紧的,那支笔都要断掉了。   “后来刘雨回来了,韩晶晶就像挑衅似的冲我喊:邱燃,真是谢谢你了。我就是想让大家都知道,别他妈惹我,谁敢惹我,准没好日子过!”   为了谨慎起见,夏朗问邱燃,刘雨在学校里还和哪些人有矛盾。   邱燃想了想,摇了摇头:“我知道的就是韩晶晶。她们女生的事我也不大清楚,我都不参与的。”   分局刑警哂笑一声:“好一个不参与啊!来,签字吧!”他把录下来的笔录拿给邱燃看。邱燃刷刷两笔签上了潦草的名字,笑呵呵地问道:“警官,我提供了重要的情报,是不是能拿到奖金啊?”   “奖金?”分局刑警哑然失笑,“给你一副银手镯要不要?”   吓得邱燃慌忙摆手:“别别别,不要了不要了。”他站起身来:“没事的话我就走了。”等夏朗微微点头后,他如得大赦一般一溜烟儿地跑没影了。   分局刑警问夏朗:“夏支队,我刚才表现怎么样?”   夏朗欣然说道:“很好啊,对于这种小孩儿,就应该让他知道天外有天。要不然长大了可不得了。”   下午的时候,夏朗只身去了医院里看望韩晶晶。这里的条件有限,只是普通的镇医院。韩晶晶躺在了床上,扭头望着窗外的景致,一言不发。   而曹妤接到了夏朗的电话后,早早等候在了这里。她见到夏朗后,小声说道:“幸亏这线索够快,要不再等上两天,韩晶晶就要出院离开了。”“她去哪里?”   “去她父母那里。她的住院费也一直是她父母交的。”   夏朗搬了把椅子坐在了床边,韩晶晶根本没看他,只是呆呆地望着窗外,什么话都不说。夏朗轻咳了一声:“韩晶晶,好点儿了吗?”   “他最后怎么判的?”   夏朗知道她说的是邵平波,便坦诚地说道:“还没有判,我们同事正在跟这件事。不过他聚众吸毒、藏毒,而且搜出的毒品已经可以构成非法持有毒品罪了。作为比你年长的人给你一句忠告吧,以后别和这种人走太近,不值得你留恋。”   韩晶晶勉强笑了一下:“我没有留恋,我只是想问问他,为什么要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   当这句话从这个年仅十五岁的女孩子口中说出来的时候,夏朗和曹妤都觉得脊梁骨冒出了一阵寒意。   “韩晶晶,我们今天来找你是有几个问题要问你的。根据我们的了解,你和刘雨有矛盾是吗?”   韩晶晶终于扭过头来,她脸上的泪痕未干:“那个死的人真的是刘雨吗?”她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这个消息,却怎么也不相信,只得亲自向警方求证。   夏朗重重点了点头。   韩晶晶叹了口气,说道:“是,曾经我是和她有矛盾。不过这全都怪她,她学习那么好,老师一说我就会说你看看人家刘雨,再看看你。这样的话说多了,谁都受不了。”她冷笑了一声:“好啊,不是说刘雨样样都好吗?那我就给她一点儿教训。”   夏朗觉得眼前这个小女孩儿的脸上没有一丝的稚气,反倒是罩了一层严霜,全都是戾气。他定了定神:“就因为这点儿小事?”   “小事?”韩晶晶冷笑了一声,“在你看来是小事。可是你想一想,如果每天都有人在你耳边说另一个警察很棒,你会怎么想?他处处高你一头,破案也比你快一步,领导经常表扬他,批评你,你会怎么做?”   夏朗毕竟是个成年人了,他笑了一下:“那我就努力赶超他。”   韩晶晶不无嘲讽地笑道:“哪有那么简单?”   夏朗也不拐弯抹角了:“韩晶晶,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你们班有一个叫方志杰的,你曾经给他递过纸条是吧?”“那又怎么样?”   “纸条的内容是什么?”   “呵呵,这是我的私事,就算是你们警察也无权过问。”夏朗觉得这个小丫头不好对付,端着极不配合的态度。他干脆说道:“我告诉你,只要是与案件有关的,我们都有权力过问。你别以为不说我们就不知道了。那张纸条其实是情书,你通过刘雨递给了他。第二天,你喜欢方志杰的事情就传遍了校园,你认为是刘雨把你的秘密说出去的,所以才让邱燃打她,我没说错吧?”   韩晶晶一脸惊愕的表情,她没有想到警方竟然查得这么彻底,顿时哑然。   “你可以什么都不说,医生说你后天出院。这两天是你最后的自由时光了,好好珍惜吧!”夏朗忽然换了一种轻松的口吻说道。   韩晶晶瞪着他:“你什么意思?”   “哦,没什么。只是你这种态度让我们警方很为难,所以等你出院后我们会给你换个地方。”说完,他还煞有介事地对曹妤说道,“小曹,你联系一下王所长那边,看看能不能在拘留所里给韩晶晶预留个单间。”   曹妤也很配合地点头:“是,我这就去办。”   “我是未成年人,你们不能抓我!”   夏朗心头苦笑:怎么全是这一招呢?他不得不对这个小丫头普法:“少管所听说过吗?全称少年犯管教所,里面专门收容你这样的。我听说你在学校里是大姐大啊,要是在少管所里你还是大姐大的话,那就真牛逼了。我提前恭喜你高升!”   “夏朗,我要告你!”   “随便!”   而正在这时,夏朗的手机响了,他低头一看是陈妙言打来的,嘴上对韩晶晶说道:“准备准备吧,后天我们派专车来接你。”说完,他就要起身出去接电话。   没想到,韩晶晶此时终于开口了:“是不是我只要说实话,你们就不会为难我?” 第三十一章 我们夏队是不是很帅啊?   夏朗挂断了陈妙言的电话,回复了他一条微信:我在神木镇医院,暂时没办法去接你。而后重新坐下来,对韩晶晶说道:“那要看你说的是不是实话了。”   韩晶晶叹了口气:“没错,我递给方志杰的那张纸条……是……是情书。我喜欢他。虽然邵平波是我的男朋友,但是在我看来,他只是我的炮友和一个吓唬别人的招牌。只有这样,我在学校里才能不被人欺负。”   夏朗皱着眉头,他觉得这个女孩儿的三观已经偏了。他又想起了陈妙言的话,在神木初中这个环境里,韩晶晶绝不是个例。即便这一次她知错改错,以后也会出现李晶晶、王晶晶。这些孩子大多是留守儿童,在心智成长必需的家庭环境中,他们没有父母的陪伴,取而代之的是爷爷奶奶、姥姥姥爷。   韩晶晶继续说道:“那时候,我给人放出了话,说我要睡够一百个男人。其实那只是我在吹牛逼而已。只要我这么做了,就没人会小看我。我承认我和刘雨有矛盾,但是我不可能杀她,因为我遇到了讨厌的人,只是打她一顿出出气,就这样。”   夏朗问了一下案发时间。刘雨死亡的那个时间,韩晶晶和几个姐妹去了离火市;而抛尸的时候,她一直在医院里静养没有出去,并没有作案时间。   问完了话,夏朗正要再说点儿什么,病房的门被推开,陈妙言忽然出现了。夏朗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来这里。而曹妤看到这一幕,不觉会心一笑。夏朗冲陈妙言轻轻点了一下头,转而对韩晶晶说道:“我们会派人核实你说的情况,另外,如果后续有什么事情的话,我们可能还是会找你的。”   韩晶晶还是有点儿担心:“夏朗,我是未成年人,应该没什么事吧?”   夏朗想了想,干脆说道:“这位是著名的大律师,还是由她来向你说一下吧。”   陈妙言过来找夏朗,一路打听才找到了这间病房里,打扰了警方的问话本就让她内心不安,没想到夏朗上来就让她发言。   陈妙言怔住了,她都不明白是什么事情。   夏朗对她说道:“韩晶晶,十五岁,想问问关于未成年犯罪的事情。”   陈妙言明白了,她说道:“在我国的刑法中,已满14周岁、未满18周岁的人,实施了侵害行为,都会被称为未成年犯罪。未满14周岁的,不需要承担刑事责任。但是已满14周岁,不满16周岁的人,只有实施了故意杀人、故意伤害致人重伤或者死亡、强奸、抢劫、贩卖毒品、防火、爆炸、投毒的行为,都会构成犯罪,并且承担相应的刑事责任。换句话来说,十五岁的一个孩子如果实施了以上犯罪行为,会被追究法律责任的。”   “听到了吧,你们现在如果构成了犯罪,我一样可以抓你们。”夏朗对女友的这番说辞很满意,得意地对韩晶晶说道。可是当他说完这句话后,却看到了韩晶晶松了一口气。   “我知道了。”韩晶晶漠然说道。   中午的时候,夏朗请陈妙言和曹妤一起吃饭。曹妤浑身不自在,觉得自己像个电灯泡似的存在。她本来找了个借口准备离开。夏朗却说道:“走什么啊,下午还有事呢。你得跟我去找线索。”曹妤只好留下来了。   这家餐厅是需要去前台左边看着菜式样品点单的。夏朗去点菜后,只剩下了陈妙言和曹妤。两人虽说以前见过,但毕竟不是很熟。尤其以前曹妤偷拍陈妙言和李一江的事情还被抓住过,她的心里觉得很尴尬,开始埋怨自己为什么要和夏朗一起来询问笔录,要是还像以往那样让韩笑来,说不定就没有这么多的尴尬了。反正那个人没脸没皮的。   “最近这件案子是不是很棘手?”没想到,陈妙言先开口了。   曹妤乍一被问到,有点儿慌乱:“啊……是……是啊。”   陈妙言微微一笑,扭头看向了夏朗那边,他正在和服务员说着什么。她看夏朗的眼神中,充满了柔情。   “陈律师,我们夏队是不是很帅啊?”曹妤大着胆子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陈妙言忽然转回头,看了她一会儿,忽然笑了:“怎么,你也喜欢夏朗吗?”   “怎么可能?陈律师你不要误会,我不可能对我们夏队……”   陈妙言只是开一个玩笑。曹妤和夏朗是同事,两人几乎天天见面,如果他们想在一起,也不会有自己什么事了。“我只是开个玩笑。”陈妙言又情不自禁地看着夏朗,“其实一开始,你们夏队是我最讨厌的一个人,没有之一。可是随着后来接触多了,发现……他并不那么讨厌!”说完后,她自己都忍不住微笑。   这一点就连曹妤都很认同:“真的是这样的,有的时候他逼着我们加班。本来是很小的盗窃案,他也要求尽快破案,我们都累垮了。”   “你们聊什么呢?”夏朗点菜回来了,坐在了两人的对面。   曹妤慌忙掩饰:“哦……没……没什么,我和陈律师聊一些女性话题,你不方便参与。”   夏朗苦笑,他话锋一转:“三道热菜两道凉菜,吃完了还有事要忙呢。妙言,要不吃完了饭你先开我的车回去吧,我坐同事的车。”夏朗估摸着天快黑了,后续的事情还要继续进行下去,再让陈妙言跟着不太合适了。   谁知,陈妙言却问了一句:“你怕我给你捣乱吗?”   夏朗哑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曹妤急忙在一旁说道:“夏队,我觉得有陈律师帮我们也是好事。刚才在医院里,还是陈律师震慑住了韩晶晶呢。要是再遇上那些小孩儿,陈律师一定可以帮到我们的。”   夏朗笑了笑:“吃饭吧!”这等于是他赞同陈妙言留下来。她是法律工作者,自然知道该怎么做。对于警方的工作,她绝不会打扰的。   三人吃着饭,不知不觉聊起了这件案子。夏朗说道:“死者是一个未成年人,从死亡的刀口来判断,可以排除是医生或者屠户所为。”   “这么说,钱功壮的嫌疑可以排除了?”“嗯,我是这看法。但关键是要想办法找到第一案发现场。凶手囚禁虐待死者,是需要有一个场所的。如果找到这个地方,我们或许能有更多的发现。”   陈妙言起初只是静静地听着两人的分析,后来才开了口:“那么这个地方首先要足够偏僻了,没有人轻易涉足,而且环境封闭。”   夏朗点点头。   曹妤情绪失落地说道:“昨天叶法医和我说了,死者刘雨身上的第一道伤痕和最后一道伤痕,时间间隔了43个小时,这也就是说……”   “死者被凶手活活虐待了43个小时……”夏朗的心也跌落到了谷底。他放下了筷子,没有心情再吃了。夏朗摸出了香烟,点上了一支,眉头紧锁思索了一阵儿,然后说道:“凶手应该就在神木坳。”   “夏队,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为什么选择抛尸的地点不选远一些呢?”   “因为内心的安全感,就像我上次说的那样。”   话音未落,就见三五个人进来了,一人扯着嗓门大声喊道:“孙老板,老样子,照上次的那样给我摆一桌!”   “好嘞!”坐在了前台的老板高声吆喝了一句。   “妈的,死人了还能不吃饭了啊!死的是刘凤喜的孙女,又不是我媳妇儿!”带头的那人一句不合时宜的话语,引来了周围人的一阵嬉笑。 第三十二章 刘雨是个好孩子?   说话的这个人一米八多的个子,古铜色的皮肤,偏偏穿了一件白色的羽绒服,愈发显得他黑了。他和同伴们坐下后,接过了旁边人递过来的烟,得意地吸了一口。   递烟的那个人奉承说道:“龚大哥,您和刘凤喜家住对面,一定有什么内部消息吧?”   那位龚大哥面有得色:“那还用说吗?我跟你们几个人说,这事啊只有我知道,就连刘凤喜和警察都看不出来!”   夏朗等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曹妤想要起身过去问一下,被夏朗的眼神制止住了。他示意稍安勿躁,先听一听这个人说什么。   坐在那一桌的有个小个子,高声喊了一句:“老板,我们的菜快一点儿,先给我们拿一箱啤酒过来!”   老板让服务员拎来了一箱啤酒,说饭菜已经在做了,让他们稍等一下。小个子挥挥手,让服务员离开了,然后打开一瓶啤酒倒在了龚大哥的杯子里:“龚大哥,到底咋回事,你快说说。”   旁边的人也一副焦躁的样子:“就是,快说说,快说说。”   龚大哥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摸了摸嘴巴说道:“刘雨这个小丫头片子,那本来就不是什么好鸟。有一次我上山,就是咱们村的那个后山。我看见了刘雨往前面跑,很害怕的样子。后来田老大就追出来了,手里还拎着一把刀呢,大声喊了一句: ‘你这小丫头片子再敢来,我劈死你!’所以说,这个田老大,多半儿就是凶手!”   “哪个田老大啊?”   “田旭明,就是村主任他大哥啊!”   “田老大为什么说这话啊?”   “开始我也不清楚。后来我才知道了,刘凤喜原来不是在后山包了片竹林嘛。人老了,眼神不行了,身体也跟不上了。就把这片竹林让给了田老大。那几天啊,田老大总是发现自己家的竹子被人砍。也不把竹子砍断,就是每根竹子上都有三五个刀口,好好的竹子就这样全都被糟蹋了。田老大快气疯了,就想看看是谁干的。拿着把刀躲在了竹林子里等着,看看是谁来,要找人家算账。哪知道……等来的是刘雨!”   坐在他对面的一个分头说话了:“龚大哥,我看这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刘雨这丫头在村子里多好啊,没人不夸她的。田老大一定是搞错了吧?”   龚大哥冷笑一声:“你知道什么啊?那刘雨当时手里就提着一把砍竹刀呢!她不是来砍竹子的,还能是来砍人的啊?”   “你说的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这时,一桌客人的身边响起了一个声音。大家扭头望去,见一个一米八左右个子的人站在了桌边正问着他们。而这个男人的身边,一左一右站了两个女的。两位美女都很漂亮,尤其是右边这位。这桌客人的眼睛都看直了。   龚大哥眼角一扫,傲气地说道:“你他妈谁呀?”   夏朗拿出了证件:“警察!”   众人愕然,而龚大哥更是傻了眼,他没想到自己的一番话竟然招来了警察。他怔了半晌,呢喃说道:“那个……我这个……他……那什么……”   曹妤在一旁说道:“警察问话,最好老实配合,要不然我们带你回局里了。”   陈妙言觉得曹妤这个年轻的女警斯文得很,说出这么一句带有恫吓意味的话来有点儿不伦不类,她差点儿笑出声来。   “是是是,我说,我说。刚才我是吓懵……不是,我是没反应过来。这事是田老大有一次喝酒的时候和我说的,不过他拿着刀追着刘雨,是我亲眼看到的。就是去年11月份的事情,那天还下着大雪呢!”   得到了这一重要情况,夏朗马上带着曹妤和陈妙言去了神木坳后山一趟。   夜渐渐暗下来了,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坐在了炕上,矮桌上放上了一瓶散白酒,几样小菜。男人倒了一杯酒在酒盅里,端起来“滋溜”一声一饮而尽,然后五官挤在了一起,心满意足的“啊”了一声,这才拿起了筷子,夹了几样菜放进嘴里,嚼了几口,又倒了一杯酒。喝下了这一杯,他冲门外喊了一声:“这酒不是从老黄那边拿来的吧?太拉嗓子了,不是好酒啊!”   外屋的老伴儿喊了一声:“凑合喝吧,咱们家这个月钱紧张了,不像以前了。我早就说让你去跟你家老三说说,他是村主任,让他办个事不是应该的嘛,毕竟你是当大哥的。”   男人苦笑一声:“你个老娘们儿懂什么?现在上面说什么反腐倡廉,要苍蝇老虎一起打。谁是苍蝇啊?说的就是他们这些人。一有个风吹草动的,先把老三的主任撸了,到时候我们都得跟着受牵连!”   老伴儿嘟囔了两句:“唉,原以为老三当了这村主任,咱们家就熬出头了,没想到还是一样过着穷日子。”   男人笑道:“有钱过富日子,没钱过穷日子,这么多年我们都熬过来了,早就习惯了。去,把这瓶酒烫烫。”   “喝,喝,就知道喝。早晚喝死你!”饶是老伴儿如此嫌弃地说叨,但还是走过来拎着那瓶酒出去了。   正在这时候,院子里进来了人,家里的那条大黄狗叫了。老伴儿出门去看:“谁呀?”   “大娘你好,田旭明在家吗?”   田旭明在屋里听到了,心中猜测着来人是谁,这个声音以前没听过啊。他下床穿鞋,刚把鞋穿上,那几个人就被老伴儿带进了屋子。一男两女,看上去都不到三十,他诧异地问道:“你们什么人啊?”   “田大叔是吧?你好,我们是市公安局的。”那人拿出了证件。   田旭明看了一眼,这个人叫夏朗,是市局刑侦支队的支队长。   “哦,原来是警察同志啊,坐坐坐,快请坐。老伴儿啊,倒三杯水。你们真是辛苦了,快坐吧。”大家都落座了,田旭明感慨说道,“哎呀,村子里出了这事,你们可就辛苦了,来回来的折腾。”   “田大叔,我们今天来找你就是为了案子的事情。”   “唉,我都听说了,死的是刘雨。”田旭明拿出了香烟,主动递给夏朗,夏朗摇了摇手。他自己点上了一支,吸了一口,缓缓说道:“要说这孩子,真是命苦。从小没爹没妈,是老刘头儿一手把她拉扯大的。这小姑娘懂事着呢!你别看我们村子不大,那些年轻人见了长辈,也没人叫人。也就是刘雨,看见谁都跟自家人似的,这孩子懂礼貌。”   夏朗和陈妙言还有曹妤都相视一眼,之前在饭店里从那个叫龚长鸣的人嘴里,听到的可不是这样的话。于是,夏朗问道:“田大叔,这么说你也认为刘雨是个好孩子了?”   “那当然了,我老伴儿也是这么看的。”   正说话间,老伴儿倒好了热水端进来了,她放在了三人面前,坐下来说道:“是,我和老田还说过。说刘凤喜的命真好,虽然无儿无女,但是有这么一个懂事的孙女可比我们强多了。我们那个小孙子,唉……”她长叹一声。   夏朗也不兜圈子了,直言道:“田大叔,是这样,我们警方查到了一个情况:去年11月份,有人看到你在后山拿着一把刀追刘雨,还扬言要杀了她,有没有这事?”   田旭明听到这话,一脸惊愕的神情,手里夹着的香烟都掉到了地上。老伴儿惊恐地看看他,又看了看警察。 第三十三章 大伯的心思   田旭明懊悔万分地拍了一下大腿,说道:“唉,这事全赖我。我在后山包了一片竹林,要说那还是老刘头儿原来让给我的。去年有段时间,那林子出了事,本来长得好好的竹子全都被人砍了。砍了就砍了吧,还不给我砍断。差不多十根里面砍个五六根,都是从中间劈断一半儿。以往我的竹子都是往外地销的,可是这样的竹子人家根本不要。没法子,我最后只能卖给了村子里的解老三,亏了三五万呢!”   田旭明的情绪有所缓和,他重新点上了一支烟,皱着眉头说道:“白白吃了这么个亏,我肯定不认的。干脆,我自己就守在了山上,想看看是怎么回事。最后我才发现,竟然是刘雨!他拎着一把砍竹刀走过来的时候,我还以为看花了眼呢!到后来,她挥刀去砍竹子,我赶紧跳出来了,骂了她一句,这小丫头扭头就跑,我就在后面追。到最后,为了吓唬她我才说出来的那句话。我不是成心的,我真的只是想吓唬吓唬她啊!”   夏朗听完他的讲述后,并没有说话,反而是一直看着他眼睛。   田旭光的眼睑低垂,避开了夏朗射过来的目光。   “刘雨当时手里拿着一把砍竹刀呢?”   “是呀……我看得真真儿的,要不我也不会追出来了。”   “什么样的刀?”   “就是砍竹子用的,就是刘凤喜的那把刀,我认识。”   ”说的是实话?“   ”是……是实话。“   夏朗笑了一下,说道:“今天我们警方掌握了这一情况后,第一时间去了后山的那片竹林核实情况。”   田旭明刚刚放松的神经重新紧绷起来了:“这……这都是去年的事情了,那批竹子我后来处理了,你们去了也看不到那些刀痕的。”   “对,让你说中了。”夏朗微微一笑,“我们确实没有发现,不过我们在后山遇到了一个人,你猜是谁?”   田旭明刚刚点燃的香烟夹在了手里,轻轻抖动着,略显稀疏的眉毛也跟着颤抖起来了。   夏朗看到他的这番表现,得意地一笑:“是刘雨的爷爷刘凤喜老人。老人跟我们说,当初是在这里见到的孩子,所以专程来祭拜的。哦对了,他还带了一些纸钱和供品。”   田旭明有点儿紧张:“他不会把我的竹林给点着了吧?”   “放心,要是你的林子烧了,我们也不会在这儿跟你聊天了。我问起了这件事,去年11月下大雪的那天,刘凤喜印象很深,他说因为大雪封门,那天没有去放羊,而是在家歇了一天,把家里拾掇了一下。”   田旭明不敢插话,他不知道夏朗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拾掇一下家里,你明白是什么意思吧?”   “明白明白。”田旭明连连点头,神态莫名紧张。   “除了洗洗涮涮,还要准备过冬的东西,包括柴!”夏朗终于说到了正题,他用一种极其自信的口吻说道,“刘凤喜劈柴用的那把刀就是砍竹刀!那天,这把刀就握在了刘凤喜老人的手里。田旭明,你看到的那把刀又是从哪儿来的?”田旭明大惊,他没想到警察来找他之前竟然已经找到刘凤喜了解情况了。他原以为不过是一把刀,丢在一边也不会引人注意,哪想到这么巧,那一天刘凤喜刚好在用这把刀。他一时间手足无措,汗如雨下。   田旭明的老伴儿推了他一把:“你咋回事啊,那天回来你不是还和我说这事来吗?”见老伴儿不说话,她说道:“警察同志啊,我老伴儿可能是年纪太大了,有一些事情忘了。一把刀,这也不算什么吧?”   夏朗又观察了一下田旭明,他的眼神刻意躲闪,刚才是正对着大家,现在身子微微侧过去了一些。夏朗于是说道:“妙言,你陪大婶去外面坐坐吧。”   陈妙言会意,他知道田旭明可能是有什么事情瞒着老伴儿,不想让她知道。陈妙言走到了老太太面前:“大婶,我们出去坐会儿吧,不要影响到警方问话。”   老伴儿以为她也是警察,站起来往外走,还诚恳地说道:“我们家老田就是岁数大了,其实真的没什么的。”   屋子里就剩下了三个人。夏朗说道:“好了,现在没有别人在。田旭明,你还是说实话吧。要不然等我们警方查出来,大家脸上都不好看。怎么说,你也是田主任的大哥。”   田旭明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他突然跪在了二人面前:“警察同志啊,我……我是一时糊涂啊……我……我……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求求你们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令曹妤大吃一惊,但夏朗却通过他的这个行为断定:这个田旭明一定有问题。   果然,田旭明痛哭流涕,断断续续地讲出了那天发生的事情的真相:因为那段时间生意不好,赔了两万多。田旭明心烦意乱地上了山,他觉得一定是刘凤喜坑了他。   以前刘凤喜包了这片竹林的时候,听说是赚了不少钱。所以在他转让竹林的第一时间,田旭明就抢了过来。他觉得这是一个发财的机会。但是田旭明以前从来没有这方面的经验,竹子生了虫子,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知道一棵竹子成年要多久。田旭明时常坐在自己的竹林里发呆。   最后,他不得不去请教刘凤喜。   那一天,是冬天。田旭明买了一瓶散白,两斤猪头肉去了刘凤喜家,准备边吃边聊。他到了刘凤喜家,看到院门开着,以为人在家呢,他迈步就进。   到了房门前,他推开了门:“老刘头儿,在家吗?”   可是回应他的,只有一个女孩子的尖叫:“啊——!”田旭明定睛一看,吓了一大跳,原来刘凤喜的孙女刘雨正在洗澡呢。尽管小姑娘迅速地抓过了一件衣服挡住了身子,可是田旭明还是看到了。他顿觉浑身血气上涌,心跳加速,手脚冰凉。   刘雨蹲在了桶里不敢出来,只是怔怔地问了一句:“田……田大伯,你怎么来了?”   “哦,我是来找你爷爷的。”田旭明的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刘雨,片刻也舍不得离开。   “你能不能……先出去……”刘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田旭明这才想起来,他把东西放在了桌上:“闺女,大伯真不是故意的。以后记得锁好门,我走啦!”他慢慢地转回身去,在门口的位置愣了两三秒,然后才关上了门走了。   到了那天夜晚,田旭明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只要一闭上眼睛,他的眼前就会浮现出刘雨的样子。小姑娘的身体刚刚发育,年轻的肌肤吹弹得破,刚刚隆起的胸部以及那红扑扑的小脸,想起来就让人血脉喷张。   田旭明五十多岁了,和自己的老伴儿相处了三十多年。虽然说夫妻恩爱,可是中年过后总觉得少了点儿什么。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田旭明那时候虽然有了心思,但是并不敢乱来。他最多也只是有意无意地出现在刘凤喜家附近,看到刘雨还是像以前一样热情地叫他一声“田大伯”,他心里跟吃了蜜似的。每天他都会想刘雨几次。   直到有一天,田旭明去镇子上办事,忽然发现了一个男人和刘雨拉拉扯扯的。那个男人又肥又胖,跟口大肥猪似的,目测体重足有三百斤。田旭明从来没见过那个男的。   那个男的拉着刘雨,一脸的不满:“妈的,老子又不是不给你钱,你他妈装什么装?” 第三十四章 让大伯好好疼疼你   而刘雨却拼命挣扎着:“我还要去上学,你放开我!”   “放什么放,老子把你干的事告诉学校,你看看学校还要不要你!”男人恶狠狠地说道。   刘雨听到这话,一下子慌了:“不要,你不要告诉学校。”   “刘雨!”田旭明走过去了,见到有认识刘雨的人,那个男人骂了一句悻悻走掉了,回头还瞪了田旭明一眼。   “田大伯。”刘雨一路小跑过来,双目含泪,仿佛是看到了救星。   田旭明背着双手,下巴一扬:“那是什么人啊?”刘雨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今天是礼拜六啊,你还要去上课?”   “我故意骗他的。”   “走吧,先去大伯家。你这样回去,让你爷爷看到肯定要骂你。”   刘雨当然求之不得,她擦了擦眼泪,和田旭明回家了。到了家里,田旭明打好了热水,让她先洗把脸。当时正是夏天,刘雨弯下腰洗脸的时候,不大合身的衣服露出来了白皙的腰部。田旭明坐在一旁抽着烟,两只眼睛眯成了缝儿。   “谢谢你了,田大伯。”刘雨洗完了脸,挂好了毛巾,坐在了一旁。   “哎,这有啥啊?饿了吧,今天你大娘不在家,做不了饭。还好,大伯这儿还有吃的呢。”说着,他翻箱倒柜地找出来了吃食。一些西式的糕点和牛奶,这还是上次他三弟田旭光拿来给他的。   刘凤喜的生活拮据,刘雨平时很少能吃到这些。她吃着糕点、喝着牛奶,可是吃着吃着,她忍不住落泪了。   “哟,怎么又哭了?”田旭明假惺惺地抬起手来帮刘雨擦拭眼泪,“到底咋回事啊?”刘雨带着哭腔说道:“田大伯,那个男人是个坏人,你能不能帮帮我?”   “你说吧,是什么事?”田旭明很仗义地说道。其实那个男人刚三十岁的样子,正值壮年,而田旭明已经五十多岁了。两个人真打起来,也会是田旭明吃亏。但他还是在刘雨面前强装门面。   刘雨想了想,欲言又止。她轻轻摇了摇头:“还是算了,这件事情我不能说的。”   “小雨,你是不相信大伯啦?”   刘雨拼命摇了摇头,轻咬嘴唇,梨花带雨,看得人着实心疼。她说道:“不是的,田大伯,不是我不相信你,是因为这件事真的不能对任何人说的。”   田旭明用极其充满诱惑的声音说道:“小雨啊,你和我之间不要见外,不要把我当成大伯,你可以当我是你的一个朋友。只是朋友之间交换秘密,你放心,这件事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有秘密憋在心里很难受的,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刘雨到底还是个孩子,她全然察觉不到眼前的这个男人戴着一副虚伪的面具。她最终还是放下了戒心,对田旭明慢慢说出了自己的故事:“我……我是个不干净的女孩儿。”只说了这一句话,她就捂着脸哭了起来。   田旭明作为一个过来人,他当然明白是什么意思。但他还是故作不懂的样子问道:“小雨啊,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田大伯,我上了坏人的当,他们逼着我去……去和一些男人睡觉。我不听,他们就会打我,用针扎我。”说完,刘雨撸起了自己的袖子,她的两条胳膊上,全都是清晰可见的伤痕。   “一次你能挣多少钱?”   田旭明的这个问题一说出来,刘雨呆怔了一会儿,说道:“少的时候只有几十块钱,多的时候有一百。”   接下来,田旭明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他从兜里拿出了二百块钱拍在了桌上,吞咽了一口唾沫,结结巴巴地说道:“小……小雨,你陪陪大伯好不好?”   刘雨十分震惊,接下来就被巨大的恐惧感所包围了:“不要……我不,大伯,你说过这是我的秘密的,你不能这样。”   “小雨!”田旭明扑通一声跪在了她面前,“大伯喜欢你啊,自从上次看到你洗澡后,我这满脑子都是你。大伯求求你了,求求你成全我一次好不好?”说着,他就伸手去扯刘雨的衣服。   刘雨惶恐地大叫,她以为自己遇到了一个恩人,哪知道却是一个魔鬼。惊慌之下,刘雨手里拿起了桌子上的收音机,一下子拍在了田旭明的脑袋上。   田旭明大叫一声,捂住了脑袋。收音机碎了,可他的脑袋只是起了一个包。这一下,田旭明也怒了,他一把手掐住了刘雨的脖子:“妈的,小兔崽子我告诉你,今天你要是不听话,我就把你的事说出去,让你爷爷知道知道他孙女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的力气太大了,像是一把老虎钳子。刘雨快要被他掐得断气了。田旭明把她拖到了床上,手里挥舞着那两百块钱:“操你妈的,老子又不是白玩,两百块钱给你,自己把衣服脱啦!告诉你,你他妈要是敢叫出来,我就让全村人看看你是个什么贱货!给我脱!”   刘雨此时才明白,她掉进了魔窟,没有人会来救她的。这个十五岁的小女孩儿只得一边哭泣,一边脱去了自己的衣服。   夏朗听到这里,右手握成了拳头,手背上的青筋都快爆了。他看着面前这个跪在地上的男人,即便他跪下了,又有什么用呢?哪怕他现在是跪在刘雨的面前求得原谅,这种人都不值得被宽恕。   负责在旁边记笔录的曹妤,有好几次都中断了,她听得格外痛心。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子,将面前这个面色和善的老人当成了长辈,却遭遇了这样的事情。   “接着说!”夏朗极力控制着自己悲愤的情绪。   田旭明这才继续说下去:后来,田旭明只要想那事了,就会去找刘雨,每次都是给她两百块钱。可是后来,自己的经济情况越来越坏了,他干脆也不给刘雨钱了。去年11月的冬天,天空下了一场鹅毛大雪。田旭明去了后山,想看看自己的竹林。顺便砍两根不好的给解老三,反正他一个编筐的,对竹子的质量没什么要求。   田旭明在竹林里巡视了一圈,正要下山,听到后面传来了“咯吱咯吱”的脚步声,回头望去,见是刘雨。   刘雨见到田旭明,吓了一跳,她本能地哆嗦了一下。   田旭明淫笑着:“哟呵,小雨啊。真是巧了,大伯正想你呢,你就来了!来,让大伯好好疼疼你。”   刘雨哭了出来:“田大伯,我今天还有事,你能不能饶了我?我求求你了,我不想干这事了。”   “妈的,女人本来就是要伺候男人的。大伯这是教你呢,你给我过来!”田旭明伸手去抓刘雨。刘雨却尖叫着跑开了。田旭明毕竟上了岁数,追了一段路后没有追上。他忽然看到了龚长鸣在山脚下,于是田旭明才喊了一句:“你这小丫头片子再敢来,我劈死你!”   后来找了个机会,田旭明还和龚长鸣喝了顿酒,故意讲出了那天发生的事情,他还绘声绘色地说刘雨手里拿着砍竹刀,目的就是想让大家相信他的话。   “警察同志,我真的没有杀人,我是干了畜生不如的事,可杀人那么大的事情,我想都不敢想啊!”   “全都说完了?”   “嗯……”   夏朗起身,拿出了手铐铐住了田旭明。   “警察同志,你这是……”田旭明浑身哆嗦着,吓得站都站不起来了。   “怎么,犯了强奸罪你还想跑?”   外屋的老伴儿听到了动静冲进了屋里,看到他手腕上明晃晃的手铐,顿时哀嚎,上去又打又捶的:“你这个挨千刀的,你这个老不死的,你到底干了啥事啊?!” 第三十五章 凶手是柳永哲那样的变态?   田旭明被警方逮捕,可是有关于刘雨遇害一案的凶手到现在都还没有消息。牛波山、裘淑花、田旭明……穆奇在自己的工位上吐槽:“都说拔出萝卜带出泥,可咱们现在还没有找到萝卜呢,先带出了不少泥来!要说老张还真够可以的呀,还真让他说中了。”他的话音落地,可周围并没有人回应他。穆奇左右看看,最后将目光落在了夏朗的身上。   夏朗思忖了许久,说道:“现在也不是全无收获,最起码我们知道了刘雨的秘密。从田旭明交代的情况来看,刘雨曾经向他求救,证实了刘雨是被人胁迫从事卖淫活动的。”他停顿了好一会儿,叫穆奇:“你去把老张找来。”   不一会儿,张乃桢跟着穆奇来到了刑侦支队的办公区。他问夏朗:“找我什么事?”   夏朗沉吟着:“老张,你有没有遇到过失足女被杀的事情?”张乃桢说道:“太多了,凶手一般都是嫖客。比如河北沧州和广东广州,都曾发生过这样的案子。这种案子凶手之所以选择这个特殊群体下手就是因为失足女身份保密,有的都没有身份证,即使真出了什么事,鸡头也不会报警。再有,从事这一行业的女性都有一些钱或者首饰,成为凶手的作案目标也正常。通常来讲,先奸后杀是此类案件凶手的一个作案特点。”   夏朗点了两下头:“这就是了,但是这个案件可能不是那些嫖客做的。”他拍了一下放在桌子上的卷宗,示意张乃桢自己看。张乃桢拿起来细细翻阅着。夏朗慢慢说道:“首先,死者刘雨不是一个可以隐藏身份的失足女,她的职业是在校学生。如果她死了,学校迟早会报警;其次,刘雨每次只能从嫖资中拿到一部分钱,最多的时候才一百块钱。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子,能有多少钱?为什么她会成为凶手的作案目标呢?”   张乃桢颇为赞同,他说道:“还有一点。”   夏朗自信地笑了一下:“碎尸。”   “对。这类案件的凶手一般杀人都选择最快的杀人手法,比如勒死或者是用刀,但是这一次死者却被凶手囚禁了40多个小时,而且最后采用了碎尸的方法。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这显然是有悖常理的。”“唔,这么看来基本可以排除是流窜作案了,凶手一开始的目标就是刘雨。”   张乃桢放下了卷宗,说道:“我给你们一些建议吧,可以从嫖客身上找线索。我那边有几个人,一会儿拿过来给你。”   “好。”   第二天,夏朗就按照名单上的地址找到了第一个人。这个人叫吴贤名,今年六十多岁了。虽然上了年纪,但却在市局扫黄那边挂了号。张乃桢他们已经处理过这人多次了。   吴贤名正在公园里溜达,手里还拎着一只鸟笼,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看到面前的两人亮出了证件,他整个人愣住了,语无伦次地说道:“警……警察同志,我最近……”他左右看看,仿佛怕见到熟人,把夏朗和韩笑推到了另一条小路上,说道:“我最近老实多了,可不敢再弄那事了。”“少来这一套,上个礼拜你还被公安机关处理过呢!”韩笑并不相信他的说辞。   吴贤名跺着脚:“哎呀,我怎么说你们才能相信我呢?是……上个礼拜我是被张队给抓了,可……可从那之后我就改了啊,我真改了。”“好了,你改不改的我们不关心,就算你把拘留所当成自己的家都无所谓。你看看这个吧。”夏朗拿出了刘雨的照片,“这个女孩儿你见过吗?”   “哟,看着年纪不大啊。”吴贤名知道警方来找他不是因为嫖娼的事情,心情放松了许多。接过照片看了一眼后,还笑了一声。   “问你什么就答什么,哪儿那么多的废话?”韩笑瞪着眼睛。   “是是是,这个小姑娘我没见过啊。”   “你有没有去过神木镇?”夏朗问道。   “去过几次,隔着十几里地,去哪里也很正常。但问题是,我都好多年不去了。我上了年纪了,腿脚不利索,也不会开车。我去那里干什么呢?”   “腿脚不利索还能干出这事来?”韩笑有点儿生气。   “是是是……”吴贤名哪敢反驳,只能是一个劲儿地点头哈腰,“我混蛋,我不是东西。不过最近我可一直没有离开过我们这儿,每天早晨都来遛弯的,公园里的很多人都知道,你们可以随便问的。”   后来查明,吴贤名所说的都是真的,看来他的嫌疑可以排除了。   随后,夏朗和韩笑到了神木镇上。因为这一带经济发展水平滞后,很多街口都还没有来得及安装摄像头。警方只搜集到了几个店家门口的监控视频,但是想要从其中找出线索,还需要花费很大的精力。   到达神木镇的时候都已经是中午了,夏朗把车停靠在了路边,韩笑下去在附近的店里买了两份盖饭,两个人就在车上随便吃点儿。   “夏队,昨天老张不是分析过了吗,说嫖客是凶手的可能性很低。那除了嫖客还能是谁呢?”   夏朗扒拉了两口饭,说道:“也不能这么说,你还记得韩国柳永哲的案子吧?他假冒警察,目标就是那些按摩女,杀人碎尸。”   韩笑愣住了:“夏队,你的意思是……凶手是柳永哲那样的变态?”夏朗摇了摇头:“不是,我只是觉得在没有明确线索之前,我们可以怀疑一切目标。但是刘雨的案子不同于那些案件:首先,神木镇不大,神木坳村也很小,凶手选择抛尸在神木坳村,说明了是熟人作案,凶手一定是神木坳村的村民;其次,凶手采用了碎尸的手法,不排除他(她)对刘雨恨之入骨,但是从尸块的切割痕迹看,所使用的凶器很杂。”   韩笑想起来了:“对哦,切割的伤口不平整。叶法医说过,动用的工具中可能有斧子、刀,还有锯。”   “这说明了凶手是有准备的。但是我怀疑他(她)虐待了死者40多个小时,本意可能不是要杀死刘雨。只是看到受害人死亡,凶手慌了,这才想到了碎尸。”   韩笑的勺子刚送到嘴边,却又停住了:“夏队,为什么这么说?”   “我问过叶理了,刘雨浑身都是伤痕,却没有一处致命的。鉴于目前没有找到死者的头部,怀疑致命伤是在脑袋上,所以我在想,会不会凶手一开始并没有打算杀死刘雨呢?”   韩笑皱起了双眉。   当天下午,夏朗和韩笑又走访了一些人。这些人当中有一些是被公安机关处理过、有前科的,有的是和刘雨生前关系密切的,但是大家都没有太多的线索可以提供。这一天,并没有太多的收获。   当天傍晚,夏朗回到了离火市。他去了陈妙言那里。   在办公室,陈妙言问他:“白茶喝的惯吗?”夏朗没有应声。陈妙言泡好了一杯茶放在了他面前。夏朗机械式地拿起来喝了一口。   “这白茶怎么样?”   “嗯,好茶。”夏朗微微一笑。   哪知,陈妙言却撇了撇嘴:“哼,心不在焉,这不是白茶,是红茶!你想什么呢?”   夏朗叹了口气。   “怎么了,昨天抓的那个田旭明不是凶手啊?”   夏朗摇了摇头。   陈妙言看到男友这个样子,颇为心疼:“你不要上火,案子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第三十六章 夏朗,我要皮卡丘!   夏朗说道:“没事的,你不要太担心。像这种大案,有的环节是比较棘手的。”   陈妙言本想安慰安慰他,没想到却被他说出了这样的话。她端着咖啡,说道:“昨天你说过,田旭明提到了一个男的。能不能安排画像?”   “这个问题我已经想过了。可是田旭明说时间隔得太久了,加上他当时一门心思全放在了刘雨身上,除了记得那个男人很胖,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你们目前的工作只能围绕刘雨生前的关系展开调查喽?”   “嗯,目前看是这样的。”   “好了,既然你来找你的女朋友了,就不要想这些事情了,我带你去放松一下吧!”说罢,陈妙言穿上了外套,拿上了包包。   “去哪儿?”   “保密。”陈妙言莞尔一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夏朗大概做梦也不会想到,陈妙言带他来的竟然是一家电玩城!望着那些熟悉的街机,夏朗想起来自己小时候也一度沉迷这个。   陈妙言买了币,拉着夏朗来到了一台最为经典的拳皇97的街机前。她摇晃着手里的游戏币:“怎么样,夏支队,敢和我对决一局吗?”   夏朗无奈地一笑。当年他还在上小学的时候,也和朋友们玩过拳皇。那时候的夏朗打遍了全班,无一人是他的对手。他笑道:“好啊。不过只是这么玩没什么意思,我们赌点儿彩头好了。”   “赌什么?”   “嗯……想到了再说。来吧!”   “好啊!”陈妙言欣然应战。两人坐下后,选好了各自的人物。夏朗选了大门、龙二和蔡宝健;而陈妙言则选的不知火舞、King和八神。游戏开始后,夏朗这才发现陈妙言有多厉害,她只用了八神一个人物就完成了“一穿三”。排第二的不知火舞都没有出场,游戏就结束了。   陈妙言得意地一笑:“原来我们的夏支队也有不精通的呀!”   夏朗的好胜心被激起来了:“没想到你这么厉害。不过你别高兴得太早了,刚才我是让着你的。咱们再来一次,我这次用自己最擅长的角色!”   “好,这次我要打服你!”   这一次,夏朗选了八神、七枷社和罗伯特。而陈妙言所选的游戏角色还没有变化,甚至出场顺序都和上一次一样。   夏朗把自己小时候所记得连招全都使了出来,一度将陈妙言的游戏角色逼到了版边。他只用了八神一个角色,便将陈妙言的八神和不知火舞全都击倒了。第三局开始后,夏朗甚至也大占上风,可是在King的血条即将告罄的时候,陈妙言突然抓住了夏朗的破绽,一招漂亮的七十三连,将夏朗的八神KO了。而接下来,夏朗失误连连,最后落败。   陈妙言看出了夏朗的小心思:“切,没意思,你让着我呢!”   夏朗苦笑:“我真没有啊,我倒是想让你呢,你得给我个机会啊!”他这话半真半假。夏朗的八神故意卖了一个破绽,不想让女朋友输得太难看。可是罗伯特阵亡,七枷社的血条见底后,夏朗想要反击却根本没有机会。他怎么都没有想到,陈妙言玩游戏居然这么厉害。   “大律师居然喜欢打街机游戏,这事说出去也没人信吧?”   “我不管,反正我赢了。”陈妙言开心地说道。   “是是是,你赢了,说吧,想要什么?”   陈妙言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唔……你陪我去抓娃娃!”   “啊?”   站在了抓娃娃机面前,夏朗面露难色。这种游戏他小的时候倒是玩过,但从来没有赢得奖品的时候。陈妙言指着一台《精灵宝可梦》的机子:“夏朗,我要皮卡丘!”   夏朗苦笑,现在自己是赶鸭子上架了,他无奈地说道:“这个……这个……”“什么这个那个的,你既然输了就要听我的。”   “好,落在你这个大律师的手里,我认栽了。”夏朗投了币,开始小心翼翼地操纵着摇杆。可是这种游戏远比想象中要难。连续六次,夏朗都没能成功地抓出皮卡丘。最接近成功的一次,也只是把它抓了起来,往洞口移动的时候掉了下去。   陈妙言站在旁边两只手紧紧相握:“加油,就差一点儿了……慢一点儿……慢一点儿……哎呀!”看上去,她比夏朗还要紧张。   夏朗的手心都出汗了,他觉得自己现在比面对犯罪嫌疑人的枪口还让人紧张。他苦笑着对女友说道:“妙言,你就饶了我吧,我已经尽力了。”   陈妙言故作生气:“你起来!”她推开了夏朗,自己投了币,然后操控着摇杆,不一会儿就抓起了皮卡丘,顺利地丢进了洞口!   夏朗看傻了眼:“你……不是……你这么厉害,为什么还要让我来?”   陈妙言“哼”了一声:“人家都是男朋友送给女朋友的,哪有女朋友送给男朋友的。走啦,去玩别的!”   夏朗无语地摇了摇头,他看着女友曼妙的倩影,想起了两人刚认识的时候。那时候他背地里叫陈妙言“男人婆”,现在看来倒是有先见之明的。   夏朗站在了电玩城的门口抽着烟,看着陈妙言在跳舞机上舞动着身姿,他的内心也不由地笑了。今天的经历可真是让他大开眼界,没想到她还有这一手。不过今天晚上安排的节目确实减轻了夏朗心头的压力。   一连跳了三首曲子,陈妙言也累了,从跳舞机上下来了。夏朗将提前买好的咖啡递给她:“累了吧?先休息会儿吧。”   陈妙言轻轻喘着气,她摘下眼镜擦了擦,重新戴上了,接过来咖啡喝了一小口,问道:“心情是不是放松了许多?”   夏朗由衷地笑道:“是啊,你要不提,我都快忘了案子的事情了。”   “那我真心希望天下太平,永远没有罪案发生。那样的话,你就能天天陪我了。”   “说的也是,不过那样一来我也就失业了。”   “我养你啊!”   “哈哈,对啊,我忘记我女朋友是白富美了。”两人相互打趣着,时间过得很快。接下来,两人又玩了一会儿其他的游戏,转眼就到了晚上的十点多。夏朗提出要送陈妙言回家,两人正往外走的时候,不料电玩城里忽然响起了吵架的声音。   “你他妈赶紧拉倒吧,那两个人一个坐牢一个死定了,轮得到你来管我?”   夏朗听着这个声音有点儿耳熟,回头望了一眼。   一个女孩儿大声喊道:“我是你姐,我不管你谁管你?”   夏朗看清楚这两个人后,大吃一惊,居然是唐勇和他的姐姐唐倩颖。   他示意陈妙言稍等一下,走了过去。   唐勇手里夹着一支香烟,正在玩着《三国志》,转眼间他使用的角色已经到了关底的BOSS。他说道:“行啦,你就不要假装好人了。要不是你带着一个警察回家,咱们家能出这事吗?”   “唐勇,你真是……”唐倩颖气得浑身发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什么事?”夏朗走过来问道。   看到夏朗突然出现了,唐倩颖略微惊讶,她没想到在这里会遇到夏朗。而唐勇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发出了一声冷笑。当他回过去头去,没有躲开boss的杀招,被杀死了。他气得拍了一下按键:“操!”又弯腰投了一个币。   唐倩颖对夏朗说道:“没事,我是来找他的。他这几天都没有去上学,也没有回家。” 第三十七章 该,谁让你吹牛的?   夏朗看了唐勇一眼:“不去上学,也不回家,年纪轻轻你想干什么?”   唐勇头也不回:“操,你他妈把我们家的人都抓了,还睡了我姐了,该是我问你想干什么?”他内心还是以为夏朗和自己的姐姐是一对儿,大庭广众之下便口无遮拦了。   “唐勇,你嘴里放什么屁!”没想到,夏朗还没有开口,唐倩颖先急眼了。   夏朗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女朋友陈妙言,做了一个很无奈的表情。不想,这时候唐勇回头斜了他一眼,正巧看到了这一幕,他顺着夏朗的目光望过去,自然看到了人群中姿色秀丽的陈妙言,顿时冷笑了一句:“妈的,老姐你这回可看走眼了。人家有了新的妞儿了!”   夏朗这一次可忍不了了,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这么张狂。他一脚将唐勇从座位上踹了下去。所有人都没想到夏朗会出手。唐勇摔在了地上,他爬起来冲上前揪住了夏朗的领子:“操你妈的,你他妈敢打我!”   “唐勇!”唐倩颖冲上来要拉开弟弟,却反被他一把推倒了。   夏朗知道,对付这种人不能讲法律那一套,只能是比他还要混蛋!夏朗冷笑了一声:“妈的,你说你也是个小伙子了,当初保护不了你爸,后来保护不了你妈和你姐,你只会对外人耍横,算什么本事?”   唐勇听到这话,当然明白夏朗的意思,裘淑花杀唐万年的时候,他没有站出来,可能还小;牛波山入住唐家,唐勇没有站出来;牛波山威胁性侵唐倩颖,他还没有站出来……对方的话无疑戳中了他的痛处。   “夏朗,你不要以为你是警察就可以无法无天。我告诉你,我们家的事情轮不到你来做主,这天底下能管我的人还没生出来呢!”   “巧了,偏偏警察就能管你!”说完,夏朗一抬手,抓住了他的手背,使劲一扭,唐勇整个人趴在了地上。以前在警校的时候,搏击课是夏朗最头疼的,但是对付这么一个小毛孩儿,他还是绰绰有余。   “干什么,警察就可以随便打人吗?”唐勇虽然年纪小,但是脾气却很火爆,尤其是在外人面前他可不肯吃亏。当即抓起了一把椅子,高高举起朝夏朗砸下来。夏朗从旁边一转身躲了过去,见唐勇疯了,他大声喊道:“唐勇,你要是再不听你姐姐的话,我就抓你回去!”说着,他摸出了腰间的手铐。   银色的手铐在灯光的照射下闪闪发亮,唐勇怔住了,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神间的戾气很重。但是他没有再向前攻击夏朗,只是两只手握住了椅子,弯着腰站在原地喘气。   夏朗慢慢走过去:“跟你姐姐回去吧,家里就剩下了你们姐弟两人,你们可以好好……”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唐勇忽然铆足了力气,抡起椅子砸向他。   夏朗没想到他突然出手,已经来不及躲避了,被椅子腿扫到了脸上。夏朗站立不住,摔倒了。唐勇趁这时候丢下了椅子,撒腿跑了。   陈妙言急忙跑过来,扶起了夏朗:“你怎么样?”   “我没事。”夏朗使劲晃了晃脑袋,觉得眼前直冒金星,腮帮子火辣辣得疼。   唐倩颖也过来了:“你没事吧,夏朗?”   “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追他?”夏朗吼了一声。   唐倩颖怔然了片刻,这才追了出去。   到了晚上十二点钟了,陈妙言的家里传来了一声痛入骨髓的哀嚎:“啊——!”   陈妙言皱着眉头说道:“你是警察诶,能不能忍着点儿?”   夏朗愁眉苦脸的:“大姐,警察也是肉做的啊,该疼了也会疼啊!”   陈母又拿来了一盒药:“夏朗啊,一会儿记得把这个药喝了。唉,这……这怎么弄得啊?”   “老妈,刚才不是跟你说了嘛。”陈妙欣抱着抱枕坐在了夏朗的身边,拉了一下他的胳膊,“哎,你真的是和犯罪分子搏斗来吗?”   夏朗笑了:“那当然了,你是没看见。那小子五大三粗的,个子快比姚明还要高了,长得比李逵还黑呢!而且学过散打、跆拳道、柔道……啊……妙言,你轻点儿啊!”   就连陈母都看得心疼了:“小言,手劲儿轻点儿。”   原来,陈妙言见他吹牛,故意加重了几分力气。她说道:“该,谁让你吹牛的?”   “啊,夏朗,原来你是在吹牛啊!哼!”陈妙欣气得把手里的抱枕砸向了夏朗。   陈妙言不满意,捏着夏朗的下巴让他转过头来:“你呀,也真是的。亏你还是刑侦队长呢,让一个小孩子打成这样。”   饶是夏朗一个劲儿地给她使眼色,她还是说出了实情。   “敢情是一个小孩子打的啊?哈哈,夏朗,你可真够逊的。”陈妙欣像是看笑话一样笑道。   夏朗苦着脸:“唉,你不知道。那个孩子平时品行就不怎么样,逃学打架,他样样都占了。我今天是没防备啊。”   陈母在一旁叹息地说道:“唉,现在这些小孩子怎么了?一个个下手这么狠,警察都敢打,太无法无天了吧?”   这时候,药抹完了,夏朗活动了一下下颚,问题不大。他说道:“主要是这个孩子身世很可怜,他的亲妈杀了他亲爸,后来家里来了一个后爸。谁知道这个后爸畜生都不如,性侵了他的姐姐。这种家庭长大的孩子,心智都不成熟,我想要帮帮他。”   “唉,夏朗啊,阿姨不知道这里具体的事。但是有的时候该狠心就狠心,有句老话怎么说的?慈悲生祸害啊!”   “知道了,阿姨。”夏朗表面上点头答应,心中却不敢苟同。   第二天,夏朗在市局遇到了张乃桢。一见面,张乃桢就问他案件的进度如何。   夏朗有点儿沮丧:“别提了,你给的名单一点儿用都没有,没帮上忙。”说完,他就要走。   张乃桢一把把他拉住了:“别走啊,我还有个事和你说呢。那天去你们队里看了这件案子后我就上心了,昨天晚上我还专门问了问神木镇那边的特情侦查员,还真的得到了一个情况。”   夏朗很激动:“快说,是什么情况。”   “有一个人,外号叫刚子,曾经和刘雨走动过。这个刚子全名叫什么目前还不知道,以前是个混混儿来着,后来好像是得了什么病,身体像是充气球似的肿了起来,听说有三百斤呢!”   “就是他!”夏朗觉得,这个刚子可能就是田旭明曾见过的那个胖子。   很快,警方就顺藤摸瓜找到了这个胖子。他正在一家发廊店里,警方把车停靠在了马路的对面,观察着这边的情况。过不多时,一个体态臃肿的家伙从里面走出来了。   这人的确是太胖了,走起路来两条腿都打晃,让人担心能不能支撑住他肥胖的身体。一张脸又肥又大,看不见他的脖子,走了没几步就累得直喘气。   韩笑看得张大了嘴巴,半晌说道:“夏队,确定是他吗?好家伙,早知道多叫几个弟兄了。凭咱们两个人,肯定弄不过他啊!”   夏朗打开了车门:“弄不过也得弄,走!”   两人下了车,跟在了胖子的后面。那胖子走得很慢,步态极为难看。他累得弯下了腰,休息了一会儿才继续往前走。走了大约几十米远,他忽然回头,看着夏朗和韩笑:“你们干啥的,老跟着我干嘛?” 第三十八章 公厕里的线索   夏朗没想到,这个胖子看上去极为笨拙,可警觉性居然如此敏锐。夏朗干脆也直说了:“我们是警察!你……”一句话还没有说完,这个胖子突然跪在了地上:“哎呀,警察同志,我……我我,我这是第一次啊,你们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这一回行不行,求求你们了,饶了我,饶了我吧!”一边说,竟然一边磕起了头。磕头如捣蒜,丝毫不避讳马路上过往的行人。   夏朗给他戴上了手铐,押着他回了局里。   “姓名,年龄,家庭住址,自己说吧!”   胖子很配合,连连点头应道:“哎哎,我说。我叫许大刚,名字起错了,现在长得就跟一口缸似的。”   “让你说什么就说什么,哪儿那么多的俏皮话?”“是是是。”许大刚不敢含糊了,“我今年二十六了,就是许家集的人。”许家集在神木镇的北面,差不多有三十多里地。“我这人,是有毛病,而且还不少。像我这个岁数,都该成家了。我这条件你们也看出来了,长这么大我连个女人的手都没摸过。我也是个男人啊,那……那当然有那方面的需要了……”   “许大刚,这个女孩儿你认识吗?”夏朗拿出来了一张照片。   许大刚看了一眼,当即说道:“认识,警官,我戴罪立功,我向你们举报。这个女孩儿还没有成年呢,她……她就出来卖,你们抓她,快抓她!”   夏朗将照片放回去,说道:“这一点就不劳你操心了,你只需要回答我们的问题就好了。你和这个女孩儿是怎么认识的?”   许大刚咽了一口唾沫,喉头鼓动:“我……我要是说了,能不能宽大处理?这事就不要告诉我爸妈了,他们二老身体不好,还有心脏病,万一……”“你老实交代你的问题,现在轮不到你来讨价还价!”   “是是是!”许大刚拼命点头,“是这样的,我去年去神木镇。那里有个发廊,就是今天你们抓我的时候,隔着不远。那里的小姐便宜,服务还好。我这老毛病犯了,就去神木镇。那天我尿急,去了东边的那个公共厕所,在里面的墙上发现了这个。上面说,保准是中学生,而且价格也便宜。我一想,干脆就试试看。我以为是仙人跳什么的,没想到进来的真是一个初中生的小孩儿,就……就是照片上这个。”   夏朗让韩笑记下了这条信息,接着问道:“这件事是去年发生的?”   “对,去年的……四月份。”许大刚很肯定说道。   “嗯,那你为什么后来在街上和这个女孩儿纠缠呢?”   许大刚的眼神躲避着:“没……没有啊,这没有的事,我从来没有和她纠缠过啊。我愿意花钱找,就是人货两清,没什么麻烦。要不我也不会干这事了,对不对?”   “许大刚!”夏朗猛然一拍桌子,吓得他抖了一下,“我告诉你,有什么就痛痛快快说,我们既然能找到你,就不怕你不说。等到我们查出来了,你的性质就严重啦!”   许大刚慌了:“我……我只是嫖娼啊,你们最多拘我几天,再说了,我该说的都说了啊!”   夏朗的声调低沉了许多,冷笑着问道:“最近神木坳出大事了,知道吗?”   许大刚眼睛一转,已经猜到了:“是不是出了一件碎尸案?”   夏朗重新拿起了照片:“死者就是这个小姑娘,我们现在怀疑你和这件谋杀案有关,我们不会追究你嫖娼的事情,只追究你的故意杀人罪!”   许大刚听到这句话,脸都白了:“警……警官啊,不是我啊,真的不是我啊。我……我就是嫖娼,我又没有杀人,我真的没有杀人啊。我这胆子小的跟什么似的,我怎么敢杀人呢?”   “我们警方讲求证据,有人去年曾经看见你和死者在街上拉拉扯扯,要不我们也不会带你来这儿了。”   许大刚知道警方的话所言非虚,只好如实交代了:“是,我……我曾经纠缠过这个小姑娘。第一次我找到她,觉得她年轻,还是个学生呢,就多给了她两百块钱。后来就经常来找她。去年的冬天……好像是12月的时候,我在路上遇到她了,就拉着她进旅馆。她不干,说自己要上学,我就生气了。我觉得以前给了她那么多好处,她逃学陪我一天就能怎么样?我又不是不给她钱。”   “后来呢?”夏朗厉声问道。   “来了一个五十多岁的男的,叫了这个小姑娘一声,我不敢再纠缠了,就走了。”夏朗问道:“你知道这个女孩儿叫什么名字吗?”   “我问过,她不肯说。警官,我真的没有杀人啊!”   “你说你是打电话联系的人是吗?”   “是。”“当时接电话的是男是女?”   “是个男的,听声音很年轻。”   “有没有问过小姑娘,这个男的是干什么的?”   “问过,但是她不说。对了,警官,我有重要情况向你们汇报。”许大刚突然想起了什么,很积极地举手说道。   “说吧。”   “有一次我约了这个小姑娘,她脱下衣服后我见她全身都是伤痕,就问她怎么了。她说没事,是自己不小心撞到的。警官,我不是傻子啊。那些伤痕青的紫的,一看就是被人打的,但是不管我怎么问,她都不说,一口咬定就说是自己不小心撞到的。”   接下来,警方也问明了,案发时分,许大刚正在家里和家人在一起,不存在作案时间。当天下午,夏朗就带队去了一次神木镇上路东边的厕所,从这里往东拐过去,就到了神木坳村。夏朗记得第一次来神木坳村的时候,唐倩颖指路还把这间公厕作为了一个路标。   这里的公厕环境很差,还是老式的旱厕,地面上屎尿遍地,臭气熏天。夏朗等人像是一路躲避着埋伏的地雷才走到了墙边,看到墙面上的字迹早已模糊了。这种墙体是水泥墙,上面有各种各样的小广告。其中最为嚣张的就是枪支、迷药、复仇,后面有一个电话号码。   而大家在墙上找了许久,终于发现了包小姐,女中学生的字样。但是下面电话只有“13”两位数字,后面的数字全都划掉了,露出来了浅色的水泥色,和旁边墙体的颜色截然不同。   “夏支队,看这样子像是刚被划去不久啊!”分局的一名刑警说道。   夏朗点点头:“先拍照取证吧。”   根据旁边人的反馈,这间公共厕所在这里矗立了十几年了,环境条件差了许多,但周围就这么一家,人们还是会上这儿来。进进出出的人太多了,附近的商家、住户、摊贩、学生,再加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每天没有一百人也有八十人了。警方要是想这么查,无异于大海捞针。   李忠柳“呸”了一声,从厕所出来吐了口唾沫。   夏朗迎上去,问道:“怎么样?”   李忠柳说道:“妈的,我也真服了凶手了,这地方都能想到,太臭了。你闻闻。”他抬起手来凑到了夏朗的鼻子下面。   夏朗嫌弃地一把推开:“行啦,直接说结果。”   “这地方就甭想找什么线索了,到处都是屎啊尿啊的,痕迹破坏太严重了。”   夏朗很失望:“连指纹都没有?”   “唉,反正我是尽力了。”李忠柳无奈地一摊手。 第三十九章 第一案发现场   有关于刘雨的这些秘密,且不要说旁人了,就连刘凤喜本人都不知道。他盘腿坐在了炕上,弓着背,两道白眉紧锁,嘴里吧嗒吧嗒地抽着烟袋,双目红肿。他第一次从警方口中得知了这件事的时候,还一个劲儿地摇头,连说不可能。   可是当警方把那些证据拿出来的时候,刘凤喜一下子崩溃了。这个上过战场、杀过敌人的老人瞬间老泪纵横。他一句话都没有说,浑浊的泪水涌出了眼眶,老泪纵横。在场的警察都没有说话,看着这位曾经的英雄哭成这样,他们心里都不好受。   而最让人动容的,反倒是刘凤喜老人担心自己的这副样子影响到大家。他默默擦了两把泪,哽咽着说道:“没事,我……我这是被烟熏到眼睛了,真没事。”   夏朗拎起水壶,往杯子里倒了一杯热水,推到了刘凤喜的手边:“刘大爷,喝口水吧。”刘凤喜拿起了杯子,可那只手怎么都不听使唤,一个劲儿地晃悠。老人家几乎是憋着一股子力气,才把水杯递到了嘴边,可是却怎么都喝不下去。他的眼睛紧紧闭着,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了水杯里,荡起了一圈圈的圆晕。   “小雨……小雨……”刘凤喜轻声嗫嚅着,心如刀绞。到最后,轻声的呼唤终于换成了嚎啕大哭,悲声大放。他一把抓住了夏朗的手腕,力气大得出奇:“夏支队啊,你说,你告诉我凶手是谁!我他妈……我他妈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给我孙女报仇!”说完,老人下了炕,趿拉着鞋就要往外冲。   “刘大爷,你别冲动啊!笑,快拦住他!”   坐在门口的韩笑赶紧起身抱住了老人:“刘大爷,你先不要冲动啊。我们警察会处理的,你相信我们。”其余在场的人,如曹妤等也急忙上前安慰着情绪激动的刘凤喜。   刘凤喜抓住了韩笑的衣服,慢慢跪在了地上,他哭喊道:“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一定要抓住凶手啊,一定要把他碎尸万段啊!”   好不容易才安抚住了他的情绪,刘凤喜这才缓缓说道:“小雨这孩子懂事,什么都不用我操心。有的时候我生病了,她……她还会给我做饭,照顾我。要不是没有小雨,我早就死了。有一年过生日,小雨还给我准备了一个大蛋糕,我活这么大岁数,第一次尝到生日蛋糕是什么味道。”   “刘大爷,你平时会给小雨零花钱吗?”   刘凤喜摇了摇头:“平时一分钱都得掰成两半花,哪有什么钱了?”   夏朗起初没有说话,他只是在想着一件事情:当初田旭明说自己是在后山的竹林里遇到的刘雨。他闭上眼睛想了一下当初的画面,一场大雪天,刘雨为什么要去山上的竹林里呢?他突然睁开了眼睛:“刘大爷,后山的那片竹林原来是你承包的是吗?”   “对。”刘凤喜听夏朗忽然问到这个问题,愣了一下,这件事之前他就说过了,怎么警察还要问呢?   “竹林转让给了田旭明后,你有没有再去过那里?”   “没有,上了年纪腿脚不好了。那山上光秃秃的,除了个山洞,什么都没有,也没啥好去的。”   夏朗这句话,立刻就起身:“笑,跟着我去趟后山。曹妤,你们留下来照顾刘大爷。”   两人风风火火地朝后山赶过去。路上,韩笑问道:“夏队,你的意思是,刘雨那天上山是去山洞?”   “很可能。那天下大雪,刘雨从小就生活在这里,每一块石头、每一棵草都认识,为什么单单选择那一天上山呢?我怀疑,山洞里可能有什么秘密。”   两人来到了山脚,路上遇到了一个村民,问清楚了山洞的位置。半个小时后,两人沿着陡峭的山路来到了临近山顶的一个洞口。这个洞口不大,成年人都得弯着腰才行。但关键是,山洞的洞口被封死了,堆满了山石。   夏朗和韩笑又花了二十分钟时间搬开了这些山石,才露出来了这个半大的洞口。里面有一阵阴冷的风吹出来。两人打亮了手机的手电筒,弯着腰进去了。走不多远,就看到了十几平米的空间。韩笑正要继续往前走,夏朗忽然拉住了他:“等一下!”   韩笑站定了脚步,顺着夏朗手里的手电光望过去,见地面上都是很凌乱的脚印。夏朗顺着脚印移动着手电光。突然,光圈捕捉到了一片血迹,而顺着血迹继续搜寻,在对面的石壁上,出现了更多的血迹。那些已经渐渐变成了黑色橙色的血迹,在白色的手电光照射下尤为诡异。   “夏队,这……”   “叫人来!”   “是。”   很快,市局的技术中队赶来了。经过了一番细致的搜检,李忠柳摘下了口罩和手套,对夏朗说道:“行,这里比那个公共厕所靠谱多了,发现了一些带有头皮组织的头发,大量的血迹,回去让叶理做个DNA比对。”他回头望了一眼山洞:“要是一致的话,就可以断定这里是第一案发现场了。”   当天晚上,叶理就有了确切的消息:神木坳村后山的山洞里发现的毛发及血迹,经过DNA比对属于死者刘雨。已经可以确定为第一案发现场了!   夏朗听到这个消息后,倍感安慰,这么多天了,总算是有了一些消息。在案情分析会上,夏朗指着照片对大家说道:“这个山洞位于神木坳村的后山,除了是第一案发现场以外,可能还有一些秘密。去年11月的一天,下了一场大雪,根据气象局的记录,是11月的27日。刘雨曾经一个人上山,遇到了同村的村民田旭明。问题就在这里,为什么大雪天,刘雨要上山呢?我怀疑她当时的目的,是去山洞!”   李忠柳说道:“现场我们已经进行过细致的搜检了,除了死者的血迹和毛发,没有发现其他的东西。至于几枚脚印……很杂乱,目测至少有七八个人,其中一枚可以确定是属于死者刘雨的。”   韩笑也说道:“我们问过附近的村民了,那个山洞不大,孩子们经常去玩。有的孩子和家里人怄气离家出走,还会在那里住上几天。要排查起来难度还是挺大的。”   夏朗问道:“有前科的呢?”   曹妤答道:“全都排查过了,没有嫌疑。”   虽然说找到了案发现场,可目前还是没有太多的线索可寻。夏朗决定,明天再去那个山洞看看。   第二天,天气难得好,风和日丽。夏朗带着韩笑和曹妤来到了后山,山洞的洞口外已经拉上的警戒线,在猎猎山风中,倔强地挺立着。几人弯腰钻进了山洞里,因为光照设备有限,只能借助手电光来看。   三人细致地搜寻了一番,并没有任何的发现。昨天老李他们带上了专业的设备都没有太多的发现,更不用说现在他们三个人了。   韩笑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了:“夏队,看来是没什么收获了。”   夏朗皱着眉头,在山洞里走了一圈,忽然问道:“这个山洞村民们都知道,为什么……洞口会被封死呢?”   “你怀疑是凶手干的?”曹妤最先反应过来了。   “嗯,这里是第一案发现场,最不希望有人进来的,肯定是凶手。不过,这个凶手考虑事情不周全,这样做恰恰是为我们保护了现场。” 第四十章 你要对你说过的话负责   夏朗等人从山上下来,在村子里询问了一些人。对于警察来访,神木坳村的村民司空见惯了。甚至有一个中年妇女翻了个白眼,极为不配合地说道:“你们天天来问,问有什么用啊,有本事去抓杀人犯啊,老问我们干什么?”说完,不满意地两手插袖,扭动着大胯走了。   韩笑叹了口气:“唉,也难怪人家生气呢,我现在都觉得自己贫了。”   曹妤在一旁说道:“我跟你说,警察工作就是这样啊,你得适应才行。”   韩笑干警察有四五年了,没想到反过来要一个刚入行的学妹教训自己:“嘿,几时轮到你这个小丫头来训我了?我跟你说,好好学本事,别整天就会耍嘴皮子功夫!”   “你……”曹妤气得直跺脚,正要反唇相讥,就听夏朗说道:“好了,你们两个都别抱怨了。我们干的就是这工作,不满意可以把警服脱了,回去写辞职报告。”   自打和夏朗共事,从来没有听他说过语气这么重的话。韩曹二人心知肚明,案件连续多日没有线索,夏朗的心里也烦着呢。   三人正走着,忽然听到了有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叫了一声:“夏朗。”   三人回头望去,见到了唐倩颖。曹妤心里有点儿不高兴:“怎么哪儿都能见到她呢?”她想起了上次唐倩颖和夏朗去法院的事情了。韩笑不知道这档子事,说了句:“行啦,人家也是受害人。”他只知道唐家发生的一系列变故。   夏朗走了过去。唐倩颖问道:“又来查案子吗?”   夏朗勉强一笑:“是啊,案子一日不破,我们就得天天来。”   “进来坐会儿吧。”   夏朗想了想,休息一会儿也好,说不定唐倩颖也能提供什么线索呢。他便招呼两名同事一起进了唐家。刚一进门,就看到了躺在沙发上玩着手机的唐勇。他看到了夏朗,干脆翻了个身过去继续玩,留个背影给他。并且还不耐烦地说了一句:“你今天是来抓我的,还是来抓我姐的?”   “又没去上学?”夏朗反问一句。   唐勇这次到没有上次那么浓的敌意,只是懒洋洋地说了一句:“没什么意思。”   裘淑花在的时候,他尚且不服管;现在大人都不在了,他更无法无天了。夏朗走过去,把他的腿搬下来,坐在了他旁边。倒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唐勇打了一个呵欠:“真他妈没意思!”起身上了楼。   “唐勇,你怎么……”唐倩颖正要训斥弟弟,被夏朗拦住了:“算了。你最近怎么样?”   唐倩颖今天的打扮与往日不同,挑染的头发染回了黑色,没有化妆,身上的衣服也很规矩。这个女孩儿,其实不化妆也很漂亮了。她轻轻叹了口气:“我打算最近找份工作,毕竟家里除了这样的事情,得有人养家。”夏朗点点头:“有着落了吗?”   唐倩颖苦笑着摇了摇头:“我这样的人,没学历,也没工作经验,找工作太难了。但是慢慢来吧,我相信……相信会有的。”   夏朗问道:“你想找哪方面的?”   “没想过,有地方能要我就可以了。我……我不挑的。”   夏朗站起来:“我出去打个电话。”约摸三五分钟后,他回来了,给了唐倩颖一个地址:“这是一家旅馆,虽然不是什么星级酒店,工作环境差了一些,但是老板人很好,一个月底薪四千五,行吗?”   唐倩颖知道自己的劣势,她本来想着能找到一份月薪三千的工作就已经很好了。没想到夏朗却帮她介绍了一个这么好的工作,她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夏朗联系的是焖子,当初陈妙言和陈母因为夏朗的事情闹矛盾,夏朗把她安排在了那里。而焖子最近生意不错,想再招一些员工,有机会的话就扩大经营什么的。夏朗的一个电话正中下怀,焖子说,别人他不放心,但是夏朗介绍的人一定没错,开出了底薪四千五的薪水。   “夏朗,我……谢谢你,真的太谢谢你了。”   夏朗摆了摆手:“没什么,你到了那边好好干吧。我这朋友也正缺人手呢,好好工作,说不定将来给你个分店店长呢!哈哈……”   唐倩颖却叹了口气:“像我这样的人,能有份工作就很不错了。我现在……很讨厌以前那样的生活,时间都浪费了。我没学历,吃了没有文化的亏,现在想找份工作都这么难。自己做生意有什么都不懂,人家说的P2P我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不想让我弟弟和我一样,可是……我说的话他根本不听,也许这就是命吧。”她的语气很低沉,让人感到了一种沮丧感。   “你先不要着急,慢慢和唐勇谈谈,这孩子还是有进步的。最起码这次见面,没有像上一次那样对我动手。”   唐倩颖听到这话,不觉莞尔:“上次的事情,很对不起……”   “没事。”夏朗一挥手,毫不在意。   这时,唐勇下楼了,他抱着几个切好的冰镇西瓜:“来,各位警官,辛苦了,吃点儿水果。”   “唐勇,这么冷的天气,你怎么能拿西瓜呢?”唐倩颖觉得弟弟这么做太不妥了,她对夏朗说道,“我去给你们拿点儿别的。”   “不用了,吃这个就挺好。”夏朗拿起来了西瓜咬了一口,冰得牙齿疼。但他还是吃完了一瓣,看着唐勇说道,“行啊,你现在长大了,懂事了。”   唐勇冷笑一声,搬了把椅子坐在了夏朗的身边:“夏朗,我听说你们警方找到了后山的山洞是吗?那里会是杀人的现场吗?”   夏朗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唐勇拿出了一支香烟叼在嘴里,翘着二郎腿说道:“那地方啊,村子里的人谁都去过,你们要是查的话可难喽!”   夏朗见他这副样子,心中猜测着唐勇一定知道什么,他笑着问道:“是啊,就因为目前没什么收获,所以才来问你的。唐勇,你是本地人,又和刘雨是同桌。你一定知道什么吧?”   “呵呵,那当然了。我跟你们说个人吧,方志杰。这小子是最有嫌疑的。”   夏朗听着这个名字有点儿耳熟,忽然想起来了他就是刘雨所在班级的班草。   唐勇晃着二郎腿说道:“这个方志杰啊,是班里很多女生喜欢的对象,就连韩晶晶也不例外,还给方志杰递过情书,全班都知道。”   “方志杰和刘雨的关系怎么样?”   “嘿嘿,刘雨喜欢方志杰啊!韩晶晶那时候递情书,就是经过刘雨的手。刘雨也喜欢方志杰啊,怎么可能干这事呢?她就把这件事捅了出去,害得韩晶晶丢了面子,所以韩晶晶才找人教训刘雨的。”   还有这种事,这不是兜了一圈又回来了吗?   夏朗正在思虑间,韩笑突然说话了:“你说的都是真的吗?唐勇,你要对你说过的话负责,尤其是对着警察说。”   唐勇哂笑一声:“爱信不信,不信拉倒!”   从唐家出来后,夏朗他们便找到了方家,说起来有点儿巧了。方志杰竟然是村支书方健的侄子。方健见警察上门,急忙迎进了屋子里,让老伴儿倒上茶水,笑呵呵地说道:“志杰这孩子,是我大哥的儿子,两口子去外地打工了,志杰跟着我长大的。那说起来,我比他爹妈都亲啊!” 第四十一章 山上的人影   方健上了岁数,说出的话也是老气横秋的,他一边说一边挥舞着手,活脱脱的老干部风格:“这孩子打小就听话,懂事,从来都是老实巴交的,绝对不会有啥问题的。要不你们就等会儿吧,这眼瞅着要放学了,志杰一会儿就回来了。”   方健担心警方坐不住,让老伴儿沏了三杯好茶,又拿来了瓜子花生这些干果。他剥着花生米,丢了两粒进嘴里,说道:“你们查案子怎么查到我家里来了?”   “哦,只是例行公事,问一问。方志杰和刘雨是同班同学,说不定孩子嘴里知道什么呢。”夏朗故作轻松地说道。   方健叹了口气:“唉,提起刘雨这孩子啊,我都觉得怪可惜的。那丫头懂事,又勤快,学习还好。村里的大人没一个不喜欢她的。”   “方志杰和刘雨熟吗?”   方健说道:“路上见面了也会打个招呼,都是一个村里的,还是同班同学。但是刘雨这孩子没来过我家,我也没见他们在一起玩过。也对,虽然说还是未成年的孩子,但是都懂得那种事了,会避嫌。哎,你们吃啊,别客气。”   刚说完这话,就听院子里响起了一辆自行车的声音,一个男孩儿喊道:“二叔,我回来了。”他掀开门帘进了屋里,忽然看到这么多人在呢,愣了一下。   眼前的这个男孩儿十五六岁的样子,瓜子脸,两道浓眉,双眼皮,鼻梁高挺,双目囧囧有神,确实很精神。   “哎,孩子回来了。志杰,过来。”方健招了招手。   方志杰怯生生地走了过来,好奇地打量着面前这三个人。   方健说道:“这三位都是公安局的,有些话要问你。知道什么说什么,不知道的不能瞎说。”   方志杰点了点头。他站在那里有点儿紧张,肩上的书包都忘了摘下来了。   “方志杰,先坐下吧。”夏朗说了一句。   方志杰这才敢坐下来,方健帮他摘下了书包。   “你不要害怕,我们来找你只是有几个问题想问你,你实话实说就行了。方志杰,你和刘雨是同班同学,对吗?”   方志杰点点头。   “你对刘雨的印象是什么样的?”   方志杰犹豫了一会儿,说道:“我们两个小的时候经常一块儿玩,但是长大了就不怎么来往了。路上看见了也最多只是打一个招呼。我原来学习不行,乔老师还让刘雨帮助过我。后来我的学习成绩上来了,但刘雨学习退步。乔老师又让我帮助她补课。”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去年12月了。不过那时候很奇怪,刘雨对我躲躲闪闪的,我想要找她商量一下补课的事情,直接被她拒绝了。”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反正我总觉得那时候的刘雨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以前关系很好的同学,她都躲着。反倒是跟一些学校里的混子玩到了一起。”   “能说几个人的名字吗?”   “有钱江、郑友涵……反正还有很多很多,这些人都是学习不好,还爱打架生事的。”   夏朗也不避讳有家长在场了,直接问了一句:“方志杰,你在学校里有不少女孩儿追你吧?”   方志杰愣住了,他的脸色渐红,低下了头去。方健推了他一把:“你这孩子,还敢在学校里搞对象啊?”   曹妤急忙说道:“方主任,事情还没有弄清楚呢,你先不要急。方志杰,你好好说。”   方志杰半晌过后才开了口:“是……是有这事,但是我都没有答应啊!我想的是自己好好上学,熬个几年考上个重点大学,到时候里面的美女多了,我干嘛要找这些村里的。所以当时那些给我递纸条的我都拒绝了。”   “包括刘雨吗?”   方志杰抬起头来,连忙摇手:“没有没有,刘雨后来虽然和混子们在一块儿了,但是从来没有想过这事的。那时候我们在学校里看见了都不打招呼的。我觉得不像。”   深夜,神木坳后山的竹林里,几个身影靠在了那里:“听说今天警察去找了方志杰了。”   另一个人笑了一声:“妈的,活该,谁让他平时那么臭屁。仗着自己长得帅气,整天和班里的女孩儿眉来眼去的,该给他一点儿教训。”   “要说这件事还得多亏了唐勇,一句话就把警察引过去了。”第三个人嘿嘿笑道。   “你们他妈笑个屁!”在一旁蹲着的一个人影站了起来:“唐勇这傻逼,自以为这一招很高明。但是方志杰万一和警察说了什么呢?”   几人都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第一个人影说道:“大哥,不会吧?警察现在也没有线索啊,没那么容易查到我们的头上。”   “就是啊,村子里这么多人呢,哪儿就容易查到我们了?”   “你们把警察想得太简单了。我听人说,市局刑警队的队长叫夏朗,这个人可厉害了,破了无数的案子。不得不小心啊!”   “妈的,都怪你,当初让你吓唬吓唬她,你使那么大劲儿干什么?要不是你把刘雨打死了,我们至于这么提心吊胆吗?”第二个人影数落起了第三个人。   那人很不服气:“那也不能赖我啊,打得都没人形了,我就拿石头砸了一下她脑袋,谁知道这么不禁打啊!”他最后还小声嘟囔了一句:“我们以前又不是没打过,谁知道这次会把她打死啊!”   “好了,都不要说了。唐勇和方志杰有仇,我们没办法阻止了,现在人头在我手里,只要我不露出来。警方就没办法查到我们。”   “大哥,不好了,有人上来了。”一个人影从远处飞速地跑了上来。   几人都紧张起来了:“什么人啊?”   “太黑了,看不清楚,还打着手电呢!”   被称作大哥的那个人从地上慢慢站起来了,看着远处晃动的手电光束,他语气阴鸷地说道:“这么晚了,一定是警察。今天先到这儿了,以后你们几个人尽量都不要见面。只有我通知你们的时候,你们才能见面。走。”   韩笑打着手电往上面走着:“天这么黑,还能有什么收获啊?今天早上我们不是去过了嘛。”   夏朗说道:“就别抱怨了。为了这案子,天天泡在这儿,没见老百姓都有意见了吗?我们得抓紧时间,做到疏而不漏,尽量把这件案子破了。”   夏朗刚说完这话,忽然听到了竹林沙沙作响。他循声望去,隐约见到了几个黑影一闪而过。他手里的手电筒迅速晃了过去,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夏队,怎么了?”   “刚才好像有人跑过去了。”   韩笑听到这话,也急忙照射过来,却什么都没有发现。他心中疑惑:“夏队,你看错了吧,这么晚了,有谁会上山啊?”   夏朗双目仍旧盯着那处地方,叹了口气:“最近压力大,难道我真的眼花了?”   韩笑忽然有点儿害怕了,靠近了夏朗的身边:“夏队,你说会不会是野兽啊,比如说狼什么的?”他抬头望了望夜空,听到身边的竹林沙沙作响,心情骤然紧张起来了。   “这附近全都是人,有狼的话早被村民打死了。”   “话可不能这说,这么大的山,总得有野兽什么的。我们现在连根烧火棍都没有,万一碰到野兽……”   夏朗喘了两口气:“那我们就走快点儿,尽快到山洞,走吧。”   两人沿着夜色中的山路,终于来到了山洞前。 第四十二章 团伙作案   这个山洞在白天的时候还来过,那时只是把这里当做一件凶杀案的普通案发现场。但是在现在的茫茫夜色中,这个山洞就像是一只静卧在那里张着血盆大口的怪兽,静待着吞噬黑夜中的一切。   夏朗他们刚爬上山来,累得喘了两口气。他对韩笑说道:“你在外面等着我。”韩笑求之不得,点头答应。   夏朗孤身一人钻进了洞口,沿着窄窄的通道走了两三分钟,眼前豁然开朗。看着地上杂乱的脚印、触目惊心的鲜血,不难想象死者刘雨在这里经历了什么。就是在这个地方,她遭受了长达40多个小时的毒打和虐待,满身触目惊心的伤痕:肋骨被打断,指甲缝里被钉入了银针……夏朗只要一想到这些,自己的心里都能感觉到如同亲历的疼痛感。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周围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突然,前方出现了一束光线照射下来,刘雨躺在了那里,她正在向一个人下跪求饶。但是那个人不为所动,不管她怎么求情都没用。   刘雨放弃了所有的尊严,这个十五岁的女孩子只想活下去,她抱住了那个男人的腿,拼命地摇晃着,痛哭着、呐喊着,可惜这一切都没用了。那人抬起一脚,将刘雨踢开了。从刘雨的伤痕来看,她被皮带抽打过、被棍棒击打过、被石头砸过……   不对,一个人不可能带这么多的东西。刘雨虽然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但是面临生死存亡关头,她一定会表现出极强的求生欲。她会挣扎,会哭喊,甚至会想到逃……凶手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团伙。他们每个人带的“刑具”不同,当一个人虐待刘雨的时候,其他则负责按住她或者堵住唯一的出口!   夏朗恍然大悟,他闭着眼睛面对着这个十几平方米的空地,额头上沁出了汗珠。他的眉毛慢慢耸动着,继续梳理着案情。按照叶理那边所分析的,死者刘雨身上虽然有很多的伤痕,但是这些伤痕都不是致命伤。   团伙作案,夏朗的面前由一个看不清长相的人影变成了好几个。每一个人为了表现出自己对团队的“忠诚”,下手都不遗余力。最后,必然是一个人失了手,打死了刘雨。他们虐待了刘雨40多个小时,绝不是为了杀她。如果真有深仇大恨,完全可以用干净利落的杀人手法。他们杀人是失手……一定是这样的。   因为刘雨被打死了,这些人慌了。那几个人影聚在一起商量着,夏朗“冷眼旁观”着这些人,他们最后决定,碎尸!每个人携带一袋尸块,随便扔到哪里。也许,这在主谋案犯看来,每一个人的想法不一致,所以才能干扰警方的视线,让警方摸不准嫌疑人的犯罪心理。   可是恰恰是这样,除了有一个人将双臂绞碎了,其余的人都将尸体扔在了神木坳村……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这件碎尸案违背了“远抛近埋”的原理。   夏朗突然睁开了眼睛,他扶着石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终于,他终于想通了这件案子解释不通的环节。如果案件的真相真是自己推测的这样,那么那些看似不合理的情节,都变得明朗了。   韩笑看到夏朗摇摇晃晃地从山洞里出来,就像是大病了一场,急忙上前扶住了他:“夏队。”   夏朗咬着牙说道:“团伙作案,凶手不是一个人,是一个团伙!至少有三个人,多的话有五个人。因为山洞里只能容纳这么多人!”   韩笑震惊不已,他没有想到夏朗进去了这么一会儿,竟然推测出了团伙作案。   天亮后,警方按照方志杰提供的笔录,先后找到了与刘雨关系比较近的几个人询问笔录。   钱江,十五岁,是刘雨临班的一个男生。这个男生见到了警察并不害怕,反而轻蔑地笑了一声。他也不等老师和警察发话,坐下来翘着二郎腿,说道:“有什么话就赶紧问吧,我这儿还忙着呢!”   夏朗也笑了一下,他看了一下考试成绩的排名,说道:“你忙什么,忙学习吗?作为全班的倒数第一,倒数第二都落了你四十多分,你有什么可忙的?”   哪知,钱江笑了一声:“呵呵,学习有什么好的?清华毕业的也有卖肉的,北大毕业的也有卖糖葫芦的,学习好了能有什么出息?我们家有个厂子,我来学校只是打发时间,等我不上学了,直接回家继承我们家的制鞋厂。我告诉你们,到时候我可比你们有钱多了!”   夏朗问道:“你是神木坳的是吧?”   “是啊,那又怎么了?”钱江的神情不可一世。   “你和刘雨的关系怎么样?”   “操!”   “你说什么?”   钱江笑着:“警察小哥哥,不能因为我和刘雨的关系好,就怀疑是我杀了她吧?再说了,我为什么要杀她?那样一个笨女人,不值得我动手!”   夏朗把成绩单放到了一边,笑着说道:“笨女人?刘雨的成绩可是非常优秀的,比你强多了。她要是笨的话,你岂不是傻子一个?”   钱江听到这话,突然目露凶光,恶狠狠地盯着夏朗:“我知道,你是刑侦队长夏朗,可我不怕你,你他妈敢骂我?操!”   夏朗却不放在心上,这种年纪半大的小孩子,总觉得自己是最大的,天不怕地不怕。他冷笑一声:“怎么,你还敢打警察吗?”   钱江忽然又笑了:“你行,算你狠,你牛逼行了吧?反正老子没杀人,随便你们问。”   夏朗问清楚了案发时分,钱江在哪里。   他打了个呵欠说道:“和两个哥们儿在上网呢。”   “那俩人叫什么名字?”   “唐勇和郑友涵。”   夏朗一愣,没想到唐勇还掺和在了这里面。接下来,警方问了郑友涵。   郑友涵,刚十四岁,比刘雨和钱江都低一年级。他低着头,抬起眼皮打量着夏朗和韩笑,一看到夏朗正在看他,眼皮又迅速地垂了下去。   “郑友涵。”   “到。”   “坐吧,你别紧张,只是问你几个问题。”   郑友涵坐了下来。   “你和刘雨认识吗?”   “认……认识。”郑友涵的胆子有点儿小,说出话来声音都颤抖着。   “那你说说吧。”   “呃……刘雨是我的干姐姐,她认我当弟弟了,我们平时玩得很好。”   认干姐姐干哥哥这一套似乎哪个学校里都流行,他问道:“看你的籍贯你是王福镇的人,怎么来神木镇上学了,两地隔着五十里地呢吧?”   “我爸妈去外地做生意了,所以让我来我小叔家了。”   “你小叔叫什么啊?”   “郑浩云。”   夏朗依稀想起来了,神木坳村的出纳员就叫郑浩云。于是他问道:“是神木坳村的出纳员吗?”   郑友涵点点头。   “这就奇怪了。既然刘雨是你的干姐姐,她死了,你怎么一点儿表示都没有啊?我可在你脸上看不出伤心的表情来。”   “我……我……”郑友涵几次欲言又止,最后才说道,“只是干姐姐,又不是亲的,我也哭不出来。”   夏朗问他案发的时候在哪里。   郑友涵说道:“我和唐勇还有钱江一起在镇子上的网吧上网,那个老板可以作证的。”   接着,夏朗和韩笑又陆续问了几个学生,这些人都是和刘雨关系很好的。而最后一个,就是刘雨的同班同学,也是她的同桌,同时还是夏朗的老熟人——唐勇! 第四十三章 她有男朋友了   看到唐勇大大咧咧地走进来,坐在了座位上,夏朗不禁嘴角上扬:“唐勇,我们又见面了。”   唐勇打了一个呵欠,像是没睡醒的样子:“操,早知道今天我就不来学校了。一来学校就撞到了你。”   “别这么说嘛,我们也算是老朋友了。刘雨是你同村的乡亲,又是你的同桌,还是你的朋友。她遇害了,你得配合我们的工作找出凶手才是啊!”   唐勇皮笑肉不笑:“她算什么朋友?要是说过两句话就算是朋友了,那我朋友也太多了。”   夏朗问他案发时候在哪里。   “在网吧,和钱江、郑友涵一起上网呢。”   “你们去网吧玩游戏吧,玩得什么游戏?”   唐勇说出了一个游戏的名字,然后冷笑道:“你不相信吗?我到现在还记得打得那一局战况呢。”   “是吗,说说吧。”夏朗端起了桌上的纸杯,喝了口水。   韩笑有点儿看不懂了,当务之急是要查找刘雨被害案的线索,怎么夏队还有心情和这些小屁孩儿聊起游戏来了?   “那一局我们开黑,但是对方是人民币玩家,比我们装备和技术都好。郑友涵和钱江都死了,就剩下我在中路死守,不一会儿就团灭了。妈的,我怀疑他们那群人是开挂了。”   “当时你们三个用的什么角色?”   唐勇回答了。   ”唐勇,上次你说刘雨喜欢方志杰,为什么我们问方志杰的时候,他不承认呢?“   ”那我哪儿知道去呀?你可以随便问,刘雨对我们说过这件事的。暗恋呗!“   夏朗让他走了。韩笑不由地问道:“夏队,这就放他走了?”   “我们问的这几个人里面,钱江、郑友涵和唐勇,事发时是在一起的。他们三个人的证词都一样。”   韩笑疑惑问道:“这么说,这三个人可以排除嫌疑了?”   “不,也许是这三个人……是凶手!”   夏朗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韩笑都吓了一跳:“未成年人团伙犯罪?”   “不排除这种可能,这只是我的一种推测,目前也没有证据呢。”   “回头我去网吧查一下。”   夏朗点点头:“让下一个学生进来吧。”   再次走进来的这个学生是个女孩儿,短发,戴着一副眼镜,体态微胖。乍一看到警察,她有几分的紧张,坐在椅子上局促不安的样子。这个女孩儿叫陈曦,是刘雨生前最要好的一个朋友。   “陈曦,你不要紧张。之前我听乔老师提起过你,说你和刘雨的关系很要好,是吗?”   陈曦轻轻点点头,不过她又很快说道:“但我们很久没有说过话了。”   “为什么?”   陈曦低着头,小声说道:“去年放暑假的时候,她替她爷爷放羊,我去找过她。在一个长满了青草的山坡上,她和我说了一些秘密,说她有男朋友了。”   听到这个消息,让夏朗为之一振。围绕着刘雨的关系网排查了这么久,每一个人似乎都没有作案嫌疑。直到现在从陈曦的口中说出刘雨有男朋友的这件事,他仿佛是在一片黑暗中看到了一丝刺透云翳的光亮。   “刘雨的男朋友叫什么名字?”   “我问了,她当时没有和我说。但是我后来知道了,是……是……镇子上的刘老大。”   “刘老大?”夏朗不觉皱起了眉头。   “这是人们对他的叫法,真名叫什么我也不知道。刘雨从来没有对我说过刘老大是她男朋友的事情,后来我有一次去买东西,看到她和刘老大拉着手。我这才知道的。”   夏朗没有说话,他安静地等待着陈曦继续说下去。   陈曦说道:“从去年的暑假开学后,刘雨的学习成绩就一直下滑,从班里的第一第二名,掉出了前十名。我当时还和她说过,让她把学习成绩放在第一位,刘老大那人不可靠,我就见过好几次他带着别的女孩儿。当时刘雨很生气,她质问我怎么知道刘老大的。我说我看到了。刘雨一气之下,就说和我绝交了,以后也不要我再管她。”   “你确定刘老大就是刘雨的男朋友吗?”   陈曦抬起了头:“我当然确定啦!我见过好多次刘老大骑着电动车在校门口等着刘雨。在我捅破了这件事后,刘雨就不再避着我了。她那时候和刘老大在一起,被我撞见过很多次。虽然刘雨说和我绝交了,可我还是想帮助她,她的成绩已经滑到了三十多名。后来说多了,刘雨也烦了。有一次,刘老大来……来威胁我。”   “他说什么了?”   “他说以后不让我再和刘雨说话了,要不然见我一次打我一次。他薅住了我的头发,打了我一个嘴巴……说是给我一点儿教训。后来,我也不敢再管这件事了。”   夏朗想了一下,问道:“乔老师不知道这件事吗?”   陈曦摇了摇头:“这等于是学生的秘密,一般都不会告诉老师的。而且后来刘雨经常不来上课,说她去找父母了,反正是越来越过分。我看乔老师的意思,也像是有点儿慢慢放弃刘雨了。”她说完后,停顿了好一会儿,忽然抬起头来说道:“警官,我……我觉得杀害刘雨的,可能就是刘老大,你们一定要好好查查他!”   这一点不用陈曦说,警察也会去办的。但他还是问道:“为什么你怀疑是刘老大呢?”   陈曦说道:“这个人是镇子里有名的混混儿,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可厉害了,经常抢学生的钱。谁要是不听话了,他就动手打。而且有一群学校里的混混儿围在他身边,韩晶晶、邱燃、唐勇他们都是刘老大的小弟。”   “唐勇也是?”   “嗯……他们好事一点儿不做,经常欺负学生。你们一定要把这个人抓起来啊!”陈曦几乎是带着哭腔恳求道。看得出来,这个小姑娘想必也受过这群人的欺负。   夏朗接着问道:“钱江和郑友涵呢?”他想到既然这两个人和唐勇以及刘雨都有关系,想必也和刘老大过从甚密。   陈曦神色茫然:“我不知道……”   “好了,陈曦,今天就先到这里,有什么问题的话我们会再找你。”   陈曦站起来,却并没有急着往外走,而是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说道:“你们能不能不要告诉别人我今天说过的这些?”   夏朗明白了,他点了点头:“你放心,我们警方会保密的。”   很快,警方就找到了刘老大的相关信息。刘老大,全名刘庆伟,17岁,中考结束后就辍学了,目前无业。因为学过两年的散打,仗着自己身手了得胡作非为,经常收取学生们的“保护费”,其实就是变相抢劫。   刘庆伟就住在了神木镇上。这一晚,他正仰在沙发上玩着手机,一个老太太弓着背进来了,背着一只装满了杂货的蛇皮口袋:“小伟,上次你爸不是说快回来了吗,有信了吗?”   刘庆伟不耐烦地说道:“哎呀,我哪儿知道啊,你问他呀!”   “你有手机啊,你就不能问问?”老太太抱怨了一句。   “你他妈不会问啊?”刘庆伟一下就急了。   老太太不敢说话了,只好把蛇皮口袋放在了地上,往里屋拖去。   夜深人静,刘庆伟在手机里和人聊着微信。而正在这时,他突然听到门外有人敲门:“有人在家吗,开门。”   “咚咚咚”的敲门声很频繁,刘庆伟心下一惊,他站起来往窗外看了看。 第四十四章 受害人的男朋友   窗外,夜色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见。老太太从里屋走出来:“就知道玩手机,唉!”她走到了院子里要开门。   而这时候,刘庆伟觉察到了危险。他把手机放进了兜里,跑进了卧室,从枕头底下拿出了一把二尺多长的砍刀,翻窗户跑了。   老太太打开了院门,只见一群穿着警服的人闯进来了。老太太吓坏了:“你们都什么人啊?”   “大娘,我们是公安局的,刘庆伟在家吗?”为首的一个人正是夏朗,也不管老太太认不认字,拿出了证件。   老太太不敢接过来,只是觑着目瞅了两眼,说道:“在屋里呢!”   旁边两个警察听到后,马上跑进了屋里。老太太吓得呆立原地不敢动。   仅过了两分钟,那两名警察跑出来:“夏支队,屋里没人,后窗户开着。”   “追!”夏朗一声令下,这些警察立刻分为了两组,一组人去追捕逃跑的刘庆伟;一组人留在了刘家。   老太太活了这么大把年纪了,还没有见过这种阵势呢,愣在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呆怔了半晌,她才拉着夏朗的胳膊紧张地问道:“警察啊,我……我孙子犯什么事了?”   夏朗叫来了曹妤,先将老人劝回了屋里,等老人的情绪稍稍稳定后才说道:“老人家,你先不要着急。只是有一些小问题需要请刘庆伟帮下忙,你不要紧张。”   尽管警察这么说,但老太太知道自己孙子的脾气啊。她抹着眼泪说:“这孩子打小就跟着我,我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他从小就没受过半点儿委屈啊,我……我求求你们,你们能不能开开恩,他年纪小不懂事,你们就饶了他这一次吧!”   说完,老太太竟然跪在了警察的面前。吓得这些警察七手八脚把她搀扶了起来:“你这是干什么啊,老太太,你快起来,快起来啊!”   好不容易把老太太搀扶起来,她坐在那里老泪纵横,又是捶胸又是顿足,嚎啕大哭。可无论警方问什么,她都不知道。这样一来,反给夏朗的工作带来了难度。   足足过去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间,这段时间里夏朗起来又坐下,坐下又起来,在屋子里踱着步子走来走去,坐立难安。刘庆伟是刘雨的男朋友,这是警方目前接触到的最为关键的涉案人之一,万一他要跑了,线索就彻底中断了。   正在这时,夏朗的手机响了,是许成打来的:“夏队,抓住了。这小子还带了一把刀,砍伤了分局的一个同事,已经送去医院了。”   “好,把他带回市局!”   老太太听到夏朗的话,一激动,竟然昏厥了过去。夏朗让曹妤送老太太去医院,他则火速赶回市局。   在市公安局的审讯室里,夏朗终于见到了这位刘雨的男朋友。刘庆伟留着很长的头发,面容清癯,窄腮隆鼻。他斜着眼睛打量着坐在了桌子后面的两名警察。夏朗并没有先开口,而是手里夹着一支香烟,盯着坐在对面的刘庆伟。   终于,刘庆伟沉不住气了:“你们凭什么抓我,我又没犯法!”   “你还没犯法,携带管制刀具,砍伤警察,你敢说你没犯法?”韩笑先沉不住气了,刚刚得到消息,分局的那名同事缝了三十多针,这让韩笑难以压制心头的怒火。   “我又不知道他是警察。”   “穿着警服呢,怎么不是警察?”   “呵呵,这年头冒充警察的人多了,万一是坏人呢?”刘庆伟冷笑了两声说道。   “你……”   夏朗拦住了韩笑,他笑了一声对刘庆伟说道:“行啊,看这样是老油条了,都知道怎么应付警方的问话了。”   刘庆伟神情放松,笑着说道:“您可别这么抬举我,我可是遵纪守法的好人。不信你们就去查,我都没有前科的。”   “刘庆伟,没有证据我们也不会带你来这儿了。你袭警这件事可以暂且不谈,去学校收保护费的是你吧?威胁过神木初中学生的人也是你吧?看不出来,年纪轻轻地就干出这事来,你也真够厉害的。”   刘庆伟怔了怔神,说道:“我承认,这些我都干过,可每次只有两三块钱,多的时候也超不过十块钱去,你们总不至于为了这点儿钱抓我吧?还有,我今年刚十七岁,还是未成年人呢!”   “不要以为未成年人就可以游离在法律之外,这世界,没人能逃过法律的制裁。未成年保护法保护的是受害人的利益,而不是你这种人渣。”   “你说什么?!”刘庆伟突然恼了,可以碍于审讯椅的限制,除了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他动弹不得。   “我告诉你,所谓抢劫罪,即使你只抢了一块钱,那也是犯罪,唯一的区别就是量刑。本来涉案金额少的话,可以给你来个行政拘留什么的,可是你抢劫次数太多。此消彼长,说不定判你个十年八年的。”   夏朗这番话无非是吓吓他的,可刘庆伟却真的被他吓住了。他坐在那里,低下头去思索着什么。   “刘庆伟,只要你配合我们,我们可以考虑量刑轻一点儿,这要看你的态度了。”   过了半晌,刘庆伟说道:“是,我都承认,我坦白交代行了吧?”   “那最好不过了,我们大家都省劲儿。说吧,你和刘雨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怎么,你们不是问收保护费的事情吗?”刘庆伟很惊讶。   “那件事情我们暂时不感兴趣,说吧,你和刘雨怎么回事?”   刘庆伟语气不耐烦地回答:“去年暑假我们认识的,当时看到了韩晶晶在欺负她,我替她出头,就这样喽!”   “然后你们就在一起了?”   “呵呵,不然还能怎么样,难道我还要追她啊?”   “刘庆伟,你有没有想过,刘雨可还是一个初中生呢,她刚十五岁。”   “警官啊,古代十四岁就有生孩子的了。再说了,送上门的,不要白不要啊!”   夏朗看着这个十七岁的年轻人,叹了口气,继续问道:“你女朋友被人杀了,这事你应该知道吧?”   “知道,怎么不知道啊?”刘庆伟的神态很无所谓。   “那你为什么没有半点儿表示?”   “我怎么表示?我哭,有用吗,刘雨能活吗?再说了,只是男女朋友,上过几次床,还不至于为了个小姑娘哭。你说让我他家里去吊唁,呵呵,刘凤喜那个老头子敢打死我,我哪儿敢去啊,所以就这样喽!”   “我们警方最近在调查这件案子,你不可能不知道,既然你是刘雨的男朋友,为什么不向警方提供线索?”   “两位大哥,我没事找事吗,让你们警察怀疑我?遇到这事我当然要躲着啦!”   “刘庆伟,你和刘雨交往了多长时间?”   “呵呵,我搞对象不像你们城里人那么麻烦,只要大家没说分手,就一直在一起呗!”   “你的意思是,直到刘雨死亡之前,你们都是男女朋友关系?”   刘庆伟打了一个呵欠,点点头:“是。”   “平时你们俩花谁的钱?”夏朗忽然问出了一个奇怪的问题,就连旁边的韩笑都诧异地扭头望着他。   刘庆伟挪了挪屁股,说道:“她还是个学生,哪儿有什么钱,都是花我的。”   “刘雨没钱,不会吧?”夏朗拿出了一个日记本,说道,“这上面可是清清楚楚地记着呢,刘雨有钱!”   看到这个本子,刘庆伟的眉毛骤然挤在了一起。 第四十五章 你不觉得你跟我说得太多了吗?   夏朗看到他的表情,已经猜到了七七八八。他把日记本放在了桌上,说道:“刘庆伟,你外号叫刘老大,是个人物啊!这么大本事,不可能不知道你女朋友的秘密吧?她在这本子上写了不少的账,要不要我给你念念?”   刘庆伟没说话,但是眼神变得紧张起来了,他的双眼直勾勾地望着桌上的本子。   “说!”夏朗突然一拍桌子。   “我不知道!”刘庆伟猛然间大声喊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自打这一刻开始,不管夏朗怎么问话,都撬不开刘庆伟的嘴了。没办法,只好先把他带下去了。夏朗和韩笑回到了办公区,刑侦支队的人都骚动起来了。曹妤给夏朗倒了一杯水递到他手里,问了一句:“夏队,怎么样?”   夏朗叹了口气,最初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问道:“刘庆伟的奶奶没事吧?”   “没事,就是情绪激动昏过去了。你们审问的时候,陪她拿了点儿药,送回家里我就赶过来了。”   两人正说着话,许成在一旁摔了一下卷宗:“这个刘庆伟,简直就是在和我们耍心眼儿啊,他和刘雨是男女朋友,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穆奇对夏朗说道:“夏队,我今天也和老张那边对了一下,他说像这种未成年卖淫的行为,其实都是有组织的。因为这涉及了很多,比如说把风、比如说招嫖,这些可不是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儿能做到的。”   夏朗点点头:“我也这么想过。”   曹妤想起来了什么,说了一句:“夏队,照这么看的话,逼迫刘雨卖淫的鸡头,会不会是凶手呢?许大刚可是说过,他见过刘雨身上有伤痕。”   “嗯,如果刘雨是被人逼迫或者控制了,那么遭到毒打也在预料之中。很可能是她想摆脱这些人的控制,或者是自己犯了错误,被这些人囚禁起来毒打。后来某一人可能失了手,导致了刘雨的死亡。最后这些人商量,把死者刘雨分尸,每个人携带一部分尸块来处理掉。”夏朗说出了自己的分析。   “那刘庆伟呢,他会不会和这件事有关系?”   “那肯定啊!要不这小子为什么一直不松口呢?”许久没有说话的杜志山终于开口了,他刚看了刘庆伟的审讯笔录。   “刘庆伟这个人胆大心狠,别看刚十七,那一刀下去可狠了!当时我们追上他的时候,这小子毫不犹豫回身就是一刀,要不然分局的大王也不会受伤了。幸亏当时有一个警队的搏击冠军,一脚给他踹趴下了,要不我们几个人可能都抓不住他。”许成连连感慨说道。   “好了,现在我们在这里说这些也没用。笑,穆奇,你们两个明天带人查一下刘庆伟的关系网,尤其是他和神木初中哪些人走得近。”   “是。”   “好了,今天就先到这儿吧,天儿不早了,大家都赶紧回家吧,我先走了。”说完,夏朗就急匆匆离开了。   许成对韩穆二人说道:“唉,我可真羡慕你们,每次夏队都是给你派活儿。这么好的立功机会,你们哥儿俩加油吧。”   穆奇笑着说道:“你不是刚抓住了刘庆伟吗?怎么,你羡慕啊,要不让给你?”   许成正要开口,就听见杜志山起身踢开了椅子,他拿起包,气呼呼地走了。   “这老杜真有意思,和夏队有意见就直接去找他呀,每次夏队刚布置完任务他就这么大的火气!”韩笑笑了一声。   穆奇在旁边说道:“行啦,大家都是一个队里的,慎言,慎言啊。”   许成叹了口气:“也难怪呢,老杜的亲哥哥是以前的刑侦支队长。要换我,我心里也憋着劲儿啊。尤其老杜四十多了,没什么立功机会。夏队每次布置任务都是交给我们年轻人,他能服气才怪了。”   几人都有所感叹,过一会儿便各自散去了。   夏朗来到陈妙言办公室后,她已经为他准备了一杯茶水。寒冷的冬季,一杯热茶喝进肚里,周身都舒坦了。他抱歉地说道:“对不起啊,今天我迟到了。”   “算了,本来想约你吃晚饭的,现在看来只能是吃宵夜了。”陈妙言倒没有放在心上,既然找了一个警察作男朋友,她就有了这方面的心理准备了。   夏朗还是想解释一下原因:“抓个嫌疑人,所以耽搁了。”   “抓住了吗?”   “嗯。”夏朗端起茶杯来又喝了一口,“不过目前也只是怀疑,没有确切的证据表明他就是犯罪嫌疑人。”   陈妙言疑惑说道:“死者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谁会这么心狠,杀人后还碎尸?”   “我去了一趟案发现场,这可能是一个团伙作案。他们虐待死者长达40多个小时,本意只是想给她一些教训,没想到却失手打死了人,所以才会采用碎尸的手法。大概这个主犯觉得每一个人的想法不同,抛尸选择的地点也不同,这样足以干扰警方的视线吧。”   陈妙言也不觉帮夏朗分析起来了:“案发现场找到了吗?’   ”嗯,就在神木坳后山的山洞里。”   “那如果是这样的话,凶手至少也要往返现场两次,第一次失手打死死者后,必然下山要拿工具然后再上山处理尸体。“   夏朗恍然大悟:”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一个团队,最重要的是人手多,但是最大的问题也容易面对人心不齐。说不定就在碎尸后的第二天,抛尸在神木坳村的井里……“   ”不……当晚就会这么做。这些人看上去虽然是一个团伙,但是没有什么经验。我之前开会的时候也和同事商量过,一般的碎尸案是远抛近埋。距离事发地点远的地方,就直接抛弃尸块;近的地方采用掩埋的方法。但是这件案子不同,刘雨是神木坳本地人。尸块却全都集中在了神木坳村,这么看来所有的凶手都没有经过商量,所以才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环境熟悉的抛尸地点。”   说到这里,陈妙言忽然莞尔一笑。   这一笑,令夏朗不明所以:“怎么了,是不是我分析得不对?”   “不是啊,你说得很对。”   “那你为什么笑啊?   “夏支队,你不觉得你跟我说得太多了吗?”   夏朗一愣,这才想起来。自己太过于专注案情,竟然忽略了陈妙言不是警察的身份。不过他并没有把这件小事放在心上,反而笑着说道:“你是律师,应该知道怎么做的。”   说完后,他又正色说道:“目前我们掌握的线索来看,今晚抓捕的这个人,很可能是凶手之一,但是他并不肯说,而且知道自己是未满18岁的未成年人,有恃无恐的。”   “有证据吗?”   夏朗有点儿沮丧地摇了摇头:“目前没有直接证据能钉死他。”   “别想烦心事了,晚上请你吃宵夜啊!”陈妙言欣然笑道。   夏朗也不想让女友过度担心自己,也是会心一笑。   两人开车在路上转了许久,最后选定了一家火锅店。陈妙言在选餐的时候,忽然又笑了。   “怎么觉得你今天神神秘秘的,是捡到钱包了吗?我跟你说,捡到钱要交到警察叔叔手里边。”最后九个字是夏朗唱出来的,说着他还伸出手去。   “去你的!”陈妙言娇嗔地打了他一下,“我是想起那时候我们第一次吃火锅的事了。”   夏朗想起了那次的火锅大战,他也笑了:“那一次真的是……”   “妙言,真是巧啊!”一个男人突然来到了这边,站在了陈妙言的身后。 第四十六章 我可不能让我女朋友输!   陈妙言猝然回头,看到了自己最不想遇到的人之一。这个人三十岁出头的样子,蓄着短须,穿着一套银灰色的衣服,紫色衬衣,白色的领带,显得很是得体。   这人看了看夏朗,问陈妙言:“这位没有见过啊,你同事吗?”   陈妙言放下了手里的餐单,得意地看着他:“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男朋友,离火市刑侦支队的支队长夏朗。夏朗,这位是离火市天南律师事务所的律师肖一啸。”   肖一啸听陈妙言说这个人是她的男朋友,他的心里有点儿堵,但还是伸出手去:“原来是夏支队,失敬失敬。”   “别客气,肖律师。我也久仰大名。”当夏朗伸出手去和他握在了一起,觉得肖一啸的手劲儿很大。   “肖律师,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就不打扰你了,我们这里没有多余的座位。”陈妙言低头继续勾画着菜单。实际上,她和夏朗坐的是四人台,旁边还有两个空位。   但肖一啸并不傻,他知道这是陈妙言下了逐客令,当即微笑着:“好吧,不打扰你们了。夏支队,我以前就听说过你的大名,改天一定请教。”说完,转身离开了。   肖一啸走后,陈妙言没有说什么,她神色如常,就像这件事没有发生过一样。夏朗却莫名地叹了口气。   “你叹什么气?”陈妙言察觉到了男友的异样。   夏朗说道:“又是一个追求你的吧?”   “你怎么知道的?”陈妙言继续低头点着菜。   “他直呼你的名字,而不是叫陈律师;和我握手的时候充满了敌意;最后说找我请教,明显是挑衅意味。”   陈妙言到没有否认,她说道:“肖一啸这人很厉害的,在律师界很有名气。我记得在我入这行之前,他一直是离火市的王牌律师。”   夏朗点了两下头:“这个我是知道的,那时候我还在分局呢。”   “到后来我赢了你。”陈妙言顽皮地看着男友,伸出来两根手指,“两次。那时候我才打响了自己的名号,接下来我和这个肖一啸交手过三次。”   夏朗已经猜到了后来发生了什么:“那他一定是三场全败了。他心里气不过,可是又很喜欢你。他肯定会说,如果有一天他赢了你,你就答应和他交往!”   “你怎么知道的?”陈妙言很惊讶,那场景、那对话,就像夏朗当时也在场一样。   夏朗微微一笑:“像这么强势的人,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他拉……”忽然意识到两人该吃东西了,后半句话生生咽进了肚子里,说道:“别着急,上次你们的交锋只是上半场。谢家父女的案子我可能没办法到场,但是你和肖一啸对决的下半场,我一定会去现场的。”   “真的?”   “那当然了,我可不能让我女朋友输!”   陈妙言松了一口气,上次和肖一啸对簿公堂,就因为两人闹分手,导致她的心思全然不在法庭上。而这一次,两人复合,陈妙言重新梳理卷宗,对这场官司已经有了八成胜利的把握。如果夏朗届时出现在法庭,那无疑是对陈妙言最大的支持,她可以提升自己200%的专注力。   陈妙言伸出了小手指:“拉勾!”   “好,拉勾!”夏朗很配合女友的小游戏。   第二天,夏朗九点钟从市局出发,前往神木镇。在这里,韩笑和穆奇已经带着人展开了调查。既然那一块已经分派了任务了,夏朗干脆就一个人在神木镇上四处逛逛,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其他的发现。   “哟,那个帅哥,快来,有话和你说。来呀!”一记酥若无骨的声音钻进了耳朵里。   夏朗循声望去,只见一家发廊店的门口,一个女人正穿着一条短裙站在那里,冲他招手。这个女人少说也有三十大几的年纪了,浓妆艳抹,波浪长发。身上的黑色无带抹胸短裙,胸部鼓鼓囊囊的,还有一条红色的蝴蝶形丝带。   “别看啦,就是你,快来,有话和你说。”这么冷的天气,女人也不嫌冷,把铝合金门打开了一条缝儿招着手。   夏朗依稀想起来了,上次抓许大刚的时候,他就是从这里出来的。想到这些,夏朗走过去了:“我说……”刚说了两个字,就被那个女人一把攥住了手腕,一使劲,竟然把夏朗拉进了发廊里。夏朗一米八多的个子,没有半点儿防备。   “你这是干什么,我还有事要问呢!”   那女人身上风尘味儿十足,双臂抱在胸前,笑呵呵地说道:“知道,我都知道,你不说我也懂。放心吧,咱们这儿安全着呢,警察都不会找上门来。”   夏朗听到这话,心说如果自己现在表明身份,估计这婆娘非得吓得跪在地上。他只是干笑两声:“你怎么知道警察不会找来呢?”他坐在了椅子上,说:“我听说附近发生了凶杀案,警察可天天来这儿。”   女人娇媚地笑了一声:“哎呦,看你脸生啊,没想到对我们神木镇上的事这么了解呢。不过你不用怕,那帮警察忙着查杀人案,哪儿有心思来查我们啊!这就叫虚则实之,实则虚之。”   夏朗不禁笑道:“看不出来啊,你还懂兵法呢!”   “呵呵,我懂什么啊,这全都是听来的。老板,还是别聊这些了,你楼上请吧。”说完,她伸手拉夏朗。   夏朗急忙说道:“别别别,我今天没什么兴趣。这样吧,你就在这儿给我按按好了,我给足你钱可以吧?”   女人眼珠一转,这便宜事可不多见,她说道:“行啊,老板,我提前和你说一下,我们这儿一个钟是298。”   “没问题。”夏朗就坐在了椅子上。那个女人放倒了椅子的靠背,坐在了夏朗的后面,这样一来,夏朗的头正好枕在了她白花花的胸部上。女人的两只手捏着夏朗的肩膀:“老板,这个力道可以吗?”   “嗯。”夏朗应了一声,主动展开了话题,“平时你们这儿营业到几点啊?”   “要到凌晨三点呢,老板要是想晚上来,随时恭候。”   女人的按摩手法很业余,夏朗的肩膀反而更酸了:“稍微轻一点儿吧。不过你的胆子也够大的,警察天天来也不怕。”“咳,又查不到我们这儿,怕什么。”   “你一个女人,干这行也不容易啊!”   女人沉重地叹了口气:“没法子,像我这样的人,一没学历二没技术的,这个年龄出去打工也没人要了。”   “每天应付那些男人心很累吧?”   “呵呵,都习惯了。”   “有没有遇到过那种特让你厌恶的人啊?”   女人犹豫了一会儿:“老板,我和你说了你可不能对外去说。”   “嗯,说吧。”   “有一人,从许家集来的,那个人又胖又笨,压在我身上跟口肥猪似的,快气死我了。”   夏朗猜到了他说的是谁,他笑了一下:“那个人是不是叫刚子啊?”   “对对对,老板,你咋知道的?”   “我这次来这儿出差就是找他的。说起来,这小子还欠我钱呢!”   “那老板你可得盯紧了,这个刚子一向不老实的。”   “怎么?”   “他呀,说话嘴里都没个把门儿的,整天就知道吹牛逼。还说过常来我这儿,哪知道最后和一个初中的小女孩儿在一块儿了。”说到这里,这个女人低下头来,长发扫过夏朗的脖子,让他感觉痒痒的。女人附在了夏朗的耳边神秘地说道:“我听说,这次死的就是那个小女孩儿!” 第四十七章 老板,你是做哪一行的?   警方早就掌握了这一情况,但夏朗不动神色,他笑了两声说道:“哈哈,你说的话我可不信。刚子那条件,能找到女初中生?”   女人见夏朗不信,加重了几分语气说道:“是真的,我还亲眼见过刚子和这个女的在一起呢。”   “你怎么知道那是一个女初中生,万一人家只是长得年轻呢?”   女人呵呵笑道:“干我们这一行的,同行一眼就能认出来,那身上都带着味儿呢!”   “那个女的你见过?”   “当然见过啦!”女人忽然换了一种惋惜的语调,“唉,可惜了,年纪轻轻就干了这一行。老板,我多说两句你别介意啊。我们这一行啊,来钱是快,但是也危险。你看新闻,经常是哪里的小姐被人杀了。我们这种人,死了也没人在乎的。”   夏朗没有睁眼,但是听到了轻轻的抽泣声。这个女人一定是想到自己的命运,所以哭了。   “你的意思是,这次杀害女孩儿的凶手,可能是一个专门选择小姐下手的人?”   女人赶紧收敛了自己的情绪,笑了一声:“我可没这么说,我不是警察,说不好。反正我去年的时候就遇到了抢劫的,还好只是要钱,当时那人手里拿着一把那么长的刀,快吓死我了。”   “什么时候的事?”   “去年的八月份。”   “报警了吗?”   女人苦笑:“报警又有什么用呢,而且像我这种人,怎么敢去招惹警察?”   夏朗觉得这句话颇具讽刺意味,她哪里会想到,眼前这个被她称为“老板”的人正是警察。   见这位老板不说话了,女人叹了口气说道:“不过这个凶手够狠的,那么小的一个孩子,他硬是下得去手!杀人就杀人,还把人大卸八块了。”   “这种人就是变态,一般人猜不出他们怎么想的。”夏朗说道,“劲儿还是有点儿大,轻一点儿。”   “好的,”女人手上的力气又轻了几分,“老板,这样可以吗?”   “嗯。”   “我和姐妹们聊过,这个凶手呀,说不定还是我们认识的人。有的人吓得这几天都不敢做生意了,都说凶手可能专门针对做这一行的。”   夏朗问道:“凶手现在还没有抓住,你照常敞开了门做生意,你不怕遇到凶手吗?”   女人叹了口气:“怕,怎么不怕?可是没法子,我女儿6岁了,马上要上小学了,需要钱啊。”她的语气很低沉,似乎有很多的无奈。   “在神木镇干了多久了?”   “有四五年了。”   “碎尸案的那个死者你知道叫什么吗?”   “听说是姓刘,是神木坳一个放羊老头儿的孙女。”刚说完了这句话,女人忽然有所察觉,她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狐疑地看着夏朗,“老板,你是做哪一行的?”   夏朗坐了起来,回头看着她,只是很平静地说了四个字:“我是警察。”   女人听到这话,一下子慌了神,她后退了两三步,站在原地不知所措,脸上尽是惊愕的神情。   夏朗却淡淡一笑:“别那么紧张,现在也没有证据,我也不会抓你。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就好。”   女人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警察,她看着夏朗,眼神飘忽不定:“你……你真的不会抓我吗?”   夏朗很肯定地点了点头,他说道:“刚才我们的聊天你都可以不承认,反正我没有录音。”说起来此刻他的心情有点儿奇怪,竟然会替一个失足女脱罪。   女人这才稍稍放心,但她的语气还是有点儿紧张:“警官,有什么话你就问吧。”   “刚才你说的都没错,死者姓刘,是一个还在上初中的女孩子。我需要你帮助警方提供线索。”夏朗本想继续掩饰自己的身份问下去的,可是既然被对方发觉了,他干脆就直说了。   女人犹犹豫豫,低下了头。   夏朗见她这样,知道她还是不相信自己。他干脆拿出了钱包:“这样吧,先把钱给你。”他拿出来了四百块钱递了过去:“剩下的就给孩子买点儿吃的吧,现在可以说了吗?”   女人接过了钱,心里有点儿感动,说道:“警官,我……我和姐妹私下也聊过这件事情。有一个人说是专门针对我们这行的姐妹下手的。但是我……我觉得不像。”   “为什么?”   “自从发生了这件案子后,我一直在这里做着生意,有的时候遇到了长相凶的人,我也会特意留个心眼儿。但是最近这些日子都是风平浪静的。”   夏朗让她坐下,然后平和地问道:“这么说,你觉得凶手不像是针对你们这一行的?”   “我不是警察……我说不好,这只是我心里想的。”   夏朗点点头,这一点也是之前他的推断:如果凶手针对特殊行业的知足女下手,没必要大费周章地碎尸。他想了片刻,问道:“还有别的吗?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对不对都没关系。”   女人想了片刻后,忽然抬起头来:“我……我见过有几个人欺负那个女孩儿。”   “几个人?”夏朗想到了之前案情重组的时候,团伙作案的可能性。他神情的变得严峻了:“你仔细说说。”   今年五月份的一天,女人出台,其实是去了一家宾馆。那家宾馆就在一间网吧的二楼。当时做完了生意出来,就看到了一个男人举着电话,在走廊里来回来踱着步子。这个男人就穿着一条裤子,打着赤膊,身上和脸上都是被挠的痕迹,有的地方掉了一层皮都出血了。   这个男人一边走一边烦躁不安地打电话:“卧槽,你们他妈怎么办事的?这小姑娘跟他妈贞洁烈女似的,把我全身都挠了……操,我不管你们那个,这事解决不了就他妈别想要钱,回头老子找人连你们几个小子一块揍!”   这个人火冒三丈,打电话的时候还瞄了女人两眼。女人害怕,就贴着墙边走出去。这时候,那个男人背后的房门却突然打开了,一个小女孩儿从房间里冲了出来。因为她的动作太突然了,吓了女人一大跳。   夏朗明白了:“这个女孩儿就是受害人?”   “是……”   “后来呢?”   “后来那个男人就骂了一声,一脚把这个女孩儿踹回了屋里。我因为太害怕,就没有管这事。可是那个女孩儿看我的眼神,是想让我帮助她……可是我自己都……”女人说不下去了。   “那家旅店叫什么名字?”   女人指着西边:“就往前不远,有一个小胡同,那里有一家红磨坊旅店。”   夏朗出了门后,就沿着镇子的主路往前走,不多远就看到了一条延伸向西的胡同。进了胡同二三十米,眼前赫然出现了一家旅馆,这家旅馆上下两层楼,墙体外面的瓷砖有的都已经碎裂剥落了,露出了墙体原有的水泥灰。玻璃门窗上都是灰尘,去年贴上的春联都掉了颜色。门口竖着一个红色的灯箱,上面用黄色的广告纸贴着红磨坊旅店五个字。   红磨坊是法国的一座地标性建筑,这个名字与眼前这家落魄的旅店格格不入。   夏朗推门进去了。这家旅店格局简单,连前台都没有。十平方左右的房间里放了一张沙发,一只茶几。一个中年男人正坐在沙发上玩着手里,手里还夹着一支香烟。看到有人进来了,他也不站起来,只是斜着眼问了一句:“要住宿啊?” 第四十八章 红磨坊的秘密   夏朗也坐下来了,他翘着二郎腿:“先不忙,有话想问问你。”   中年男人很纳闷儿,他得意地吸了一口烟说道:“我这儿是做生意的,问路的话不便宜。”原来他误把夏朗当成了问路的人,打算靠指路挣盒烟钱。   “哦,原来老板你生财有道啊。不过我干这行也有点儿年头了,问什么都是免费的。怎么,回答问题你要收钱吗?”   老板听他语气不善,皱眉问道:“你他妈谁呀?没事的话你就走走走,走!”神色不悦地继续玩手机。正在这时,“啪”的一声,一张证件拍在了他的手机上。老板一见到这个证件,浑身抖了一下,诧异地望着夏朗,呆怔了好半天才磕磕巴巴地说道:“哎哟,原来是警察同志,瞎了我的狗眼,我混蛋,我该死。警官,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我这真的是……”   “好了,我不是来听你道歉的。你回答我问题就好了。”   “是是是,您问,您问。”老板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立刻变得恭恭敬敬。   夏朗也拿出了香烟,点上了一支:“老板你怎么称呼?”   “我姓李,木子李,叫李翔。你叫我翔子就行了。”这位老板比夏朗大了十多岁,这么称呼显然不合理。   夏朗不动声色:“李老板,平时你这儿的生意怎么样?”   “唉,凑合活着呗,现在生意不好做。”   “不对吧,我听说你这儿的生意不错啊。神木镇我看有不少家旅店啊,你这里位置也不算是最好的,为什么……”夏朗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就见楼上走下来了一男一女。男的脸色苍白,趾高气昂地走在了最前面,而那个女的虽然穿着一件羽绒服,但是腿上只穿了一条黑色的丝袜,浓妆艳抹的。   “翔子,钱我直接扫码了。”那个男的拿出了手机扫码。   李翔见夏朗一直盯着这对男女看,生怕惹上什么麻烦,说道:“行行行,快走吧。”   “嘿,你怎么还轰人呢?”男人笑道。那个女人一言不发,直接走出了门口,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胡同的深处。   李翔起身,几乎是连拉带拽的:“行啦行啦,下次再说,你快点儿走。”边说还边给男人使眼色。   这个男人一点儿都不懂是什么意思。他笑着说道:“你可真有意思啊,上次我说下次来了再给,你他妈还死活不愿意呢,今儿这是怎么了?”   “行啦,别说了,快走!”李翔几乎是把他拉出了店里,然后才坐下来。他看到夏朗饶有深意地看着他,有点儿紧张地说道:“那什么……这……这就是一普通朋友,朋友间闹着玩的。”   “好了,李老板,我们也不必兜圈子了。实话告诉你,我来找你为了什么事,你不可能不知道。”   李翔低下了头,但他还是想负隅顽抗:“那个……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夏朗站起来说道:“是吗,那我现在上楼去看看房间,说不定会有什么意外发现呢!”   李翔赶紧拉住了他:“别,警官,您……您坐,您坐,我说,我说还不行嘛!”楼上的房间里还有两对呢,而且刚才退房的这对男女也没有来得及清理现场。与其这时候让警察上去,还不如自己坦白交代呢。   李翔心灰气沮:“我……我这儿是不大干净,可我这也是没办法。这家店是我死了的爸爸留给我的,那时候大家都没什么钱,住个招待所就已经很牛了,再加上当时这家店很新,经营得不错。可是到了我这儿,城区街道改线,全都变了。生意一天不如一天,我这才……这才想起了歪门邪道。”   夏朗问道:“平时每天都有吗?”他指的是嫖客带着失足女来这里的事。   李翔点了点头。   “那你看看这个,这女孩儿有没有来过?”夏朗拿出了刘雨的照片。   李翔看到后,大惊失色:“警官,你是不是要查……查那件碎尸案?”   夏朗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李翔叹了口气:“其实我知道死者是这个小姑娘后,我就想和你们说来着,可是……可是我打开门做生意,我……我怕受到连累啊!”   夏朗强压着怒火,只因为这老板怕受到牵连,使得警方险些遗漏了重要线索,他严厉地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赶紧说!”   “是是是,这个女孩儿就是在神木初中上学的,我见过好几次,但是叫什么名字不知道。她也经常来我这儿,有的时候是有人送她来,有的时候是……是她自己过来的。”李翔有点儿紧张,“我能喝口水吗?”   夏朗轻轻点了点头。   他起身倒了两杯热水,放了一杯在夏朗面前,自己倒了一杯,然后说道:“我第一次见这个小姑娘的时候,也吓了一跳。这一行我见得多了。想镇子上这些女的,哪个不是三四十岁啊,有的都是五十多的。可是这个小丫头不一样啊,一看就很年轻。我那时候还觉得可惜呢,这么小的年纪就做了这一行了。”   “你还有这同情心?”   “警官,人心都是肉做的。我这儿打开门做生意,他们要来我也不能挡着财运啊。再说,他们不来我这儿,还可以去别的地方。”李翔有点儿像是替自己抱委屈。   “你刚才说有人送她来,送她来的是什么人?”   “不知道,我也没有仔细看过。就第一次瞅了一眼,当时是一个小年轻人,和她岁数差不多。但是只送到了门口,没有跟进来。我一开始以为是小情侣来开房了,可是看到只有小姑娘一个人进来了。她有点儿紧张,说要一间大床房,我把钥匙给了她,她就上楼了。没一会儿,来了一个男的,还打电话,问是几号房间。说了一句:哦,203是吧,好。我这才知道,原来这小姑娘也不是什么正经人,因为203房间就是我刚才给她的。”   “她在你这儿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反常的表现?”   李翔想了一会儿,点点头:“有的,就在今年五月,我记得是五一刚过不久。这个小姑娘又来了,我看这小姑娘脸上带着伤,像是被人打过。她还是像以前那样,不用说话我就知道了,给了她一个大床房的房间钥匙。后来也一样,来了一个男的上了楼。但是没过多久,我就听楼上打起来了,赶紧上楼去看。”   “这小姑娘和嫖客打起来了?”   “可不是嘛,那个嫖客就穿着一条裤子,身上被挠得全都是道子,有的地方都出了血了。”   李翔回忆着那一幕,他上楼的时候,正赶上了前面不远那家发廊店的女人下来。让了一下路,就飞快地跑了上去。只见小姑娘的那间大床房房门敞开着,叫骂声不绝于耳。推门进去,那个男的正一手揪着刘雨的头发,一手扇她嘴巴:“操你妈的,你他妈装什么贞洁烈女啊?告诉你,当婊子就别想立牌坊!”说完,又是一巴掌,将刘雨扇倒在了床上。   “操你妈的,老子今天就要霸王硬上弓!”说完,他就开始解腰带了。   李翔生怕把事情闹大,急忙上前去劝:“好了好了,本来挺开心的一件事,就不要闹了。”他拉住了那个男的:“我这儿还有好的呢,我这就打电话给你联系。这小丫头不知深浅,咱何必找不痛快呢!”   好不容易安抚住了这个男的,李翔打电话给那些熟悉的失足女,这才消弭了一场风波。 第四十九章 我会被判多少年?   夏朗问起有关于当天那个男人的信息。   李翔摇了摇头:“没见过,应该是第一次来的。”   他的话音刚落,旅店的门打开了,一个瘦小干枯的人走了进来。这人二十多岁的年纪,头发乱糟糟的,这么冷的天气,他穿的衣服却很单薄。一进门,这个人就喊了一句:“老李,你妹妹让我把电脑搬来了,你看放哪儿?”   李翔的神情有点儿尴尬,偏偏自己正接受警方询问的时候来了熟人。那人见老李不吭声:“嘿,问你话呢,怎么哑巴了?电脑放哪儿?”   “就……就放在这儿吧。”李翔没有得到夏朗的允许,不知道是不是该对朋友说眼前这个人是警察。正当他不知如何是好,朋友却看出来了。他瞅了一眼夏朗,问李翔:“这是有朋友在啊?我说你不至于吧,来这个人把你紧张成这样,他又不是警察。”   这个人通过夏朗俊朗的外表断定,他绝非是警察。这么帅气的人,要么就是傍了一个富婆,要么就是喜欢眠花宿柳的公子哥儿。   不等李翔说话呢,夏朗坐在那里频频点头微笑:“我就是警察。”   这五个字,让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吃了一惊。他看看夏朗又看看李翔,最后说了一句:“老李,是不是为了那件事找来的?唉,我就知道要出事!”   这一句话非但夏朗没有听懂,就连李翔都没有听懂。夏朗问道:“哪件事?”   年轻人也不客气,坐在了李翔的边上,说:“就今年上半年,我记得是五月份。楼上有人打起来了,一个女孩儿不愿意,男的想强上。女孩儿不是死了嘛,我就知道你们会找过来。”这人说话面有得色,好像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说完后,他还得意地看了一眼李翔:“当时我也在的,你忘啦?”   李翔依稀想起来了,那时候他正要上楼,自己这位朋友便来了。他说了一句:“你先坐会儿,楼上有点儿事。”然后就上楼了。当时那么大的动静,一楼听到了也属于正常情况。   李翔对夏朗说道:“这是我妹妹的男朋友,薛金刚。”   薛金刚的外表着实配不上他的名字,他嘿嘿一笑,说道:“警官,我哥这人是打了点儿擦边球,但人绝对是好人啊!再说了,这旅店打开门做生意,总不能有钱不挣吧?”   “好了,这些我都知道了,说说那天那个男的吧,你认识吗?”   “认识啊!”没想到,薛金刚随口就说了出来,“就是前王村的王德钊嘛。”   李翔吓了一跳,他不由地问道:“你认识?”   薛金刚笑了一下:“那有什么不认识的?本来那天我没有看见他的样子,后来我不是一直在楼下嘛,等他下来的时候我看见了。不过和他不熟,就没有打招呼。”   “他们家住哪儿你知道吗?”   薛金刚茫然地摇了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他住在了前王村。”   夏朗随后就联系了韩笑,两人在前王村集合。   他刚赶到村口,看到韩笑也来了。两人一见面,韩笑就说道:“夏队,我们查过了刘庆伟,他和学校里不少人都认识,尤其是一些混混儿。之前我们问过的钱江、郑友涵、唐勇,他们都认识。对了,还有一个姓钱的学生,刚12岁,小学五年级,是钱江的堂弟,曾经被刘庆伟欺负过。”   像刘庆伟这种人,欺负的人肯定很多,夏朗心里明白,韩笑不可能单单说这么一个人。他说道:“别卖关子了,直接说吧。”   韩笑一愣,翘起了大拇指:“还是你聪明,知道有玄机。这个小学生是钱功壮的儿子!”   夏朗眉头一皱,愈发觉得事情不简单了。他沉吟说道:“照这么看的话,钱江如果想抛尸……条件很便利呀!”   “嗯,案发时分,唐勇、钱江和郑友涵说去那家网吧上网了。我们也去问过了,是一家黑网吧,没有监控,但老板说他们三个确实是在网吧,可是几点去的已经记不清了。我怀疑这可能是在杀人后故意做出的不在场证明。夏队,下令抓人吧!”   “别急,现在并没有确凿的证据。我们再问一个人,也许他会告诉我们最为关键的线索。”   “谁?”   晚上,刘庆伟在一个不足十平米的小房间里蜷缩着,他一直低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面前的这间房间,三面环墙,一面树立着冰冷的铁栏杆。已经被这样关押了一整天了,也许人就是这样,什么东西都等到失去了才觉得它的可贵。进入了这里,才觉得自由是那样的令人神往。   正在这时,铁门响了。刘庆伟抬头看了那边一眼,只见一名警察走了过来,拿出钥匙打开了牢门:“刘伟庆,现在要提审你了。”   在审讯室里,夏朗和韩笑已经在等候了。门一打开,就看到了刘庆伟,此时他穿着一件印有“离看”字样的黄色马甲,手上戴着手铐,脚腕处戴着沉重的脚镣,艰难地挪动着步伐才走到了审讯椅那里。坐下后,警察走过来锁住了前面的横杠。   “刘庆伟,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个打扮儿吗?”夏朗开口问道。   刘庆伟没有说话。   “这是重刑犯的标配,我们已经掌握了重要证据,证实你逼迫刘雨卖淫。你还有什么说的?”   听到这样的话,刘庆伟竟然苦笑了一声:“成王败寇。”   “其余的几个人是谁?”   刘庆伟抬起眼皮看着他们,没有说话。   夏朗说道:“你不说我们也知道,另外几个人是钱江、郑友涵、唐勇,对不对?可能还有钱江的堂弟钱继朝。人头在哪里?”   刘庆伟听到这句话,反而反问警察:“怎么,你们找到了他们是凶手的证据?”   他的这个反应,恰恰证实了夏朗的猜测,其余的四个人果然牵扯在此案中。   刘庆伟不等夏朗回答, 就叹了一口气:“呵呵,你们警察太厉害了。”   “我劝你还是老实说了吧。知道你出了事,你奶奶哭得死去活来,医院都去了好几次了。为了自己的家人,你也要争取个好态度。”夏朗重申警方立场。   刘庆伟又问了一个问题:“我会被判多少年?”   “公检法一体,这个不是我们警察说了算的。但是在量刑的时候,肯定会考虑你的表现。”   “我还是未成年人,不会判死刑的,对不对?”   夏朗深吸了一口气,说出了两个字:“未必。”   良久的沉默过后,刘庆伟说道:“我想抽支烟。”夏朗让韩笑拿了一支香烟给他,还打着了火。刘庆伟狠狠地嘬了一口:“这件事能不能不告诉他们几个?我怕他们说我这个老大不讲义气。”   看来这是一个很在乎自己老大名号的主儿。夏朗说道:“开始吧。”   刘庆伟想了一下,说道:“我认识刘雨,其实是韩晶晶介绍的。那时候是去年的夏天,神木中学放暑假,我去找韩晶晶玩。韩晶晶这个骚婊子,人们都说她骚到了骨头里,给把瓜子就能跟你上床。那次我去找她,看到她正在打一个女学生。我见这个女学生有点儿漂亮,就想帮帮她。” 第五十章 用刑   “韩晶晶,你也太狠了吧,为了什么事啊?”刘庆伟走近了问道。   韩晶晶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刘雨:“你问她!妈的,真是气死我了!”   刘庆伟看着侧躺在地上的刘雨,她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扯烂了,嘴角带着血,额头上还起了一个大包。他蹲下来,伸手抬起了她的下巴想要看个清楚。   刘雨更害怕了,她听说过刘老大的名字,这时候看到他用类似调戏的动作轻轻抬着自己的下巴,她吓得浑如筛糠,边哭边轻声说道:“对不起,我再也不敢了,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啧啧啧,这小模样真漂亮啊!”刘庆伟笑着。   韩晶晶在一旁“哼”了一声:“刘老大,你是不是看上她了?”说完,她饶有兴致地蹲下来,看着刘雨:“喂,刘雨,你说一句你喜欢刘老大,我就放你走,怎么样?要不,你们在这儿打个炮儿也行!”周围韩晶晶带来的人全都笑了。   刘庆伟心里却有了主意:“行啦行啦,你们都跟着起什么哄啊?韩晶晶,告诉你,从现在开始,刘雨就是我的人了,你别动她啊!”   “哟,你还当了真啦?”   “废话。”刘庆伟拉起了刘雨,说道,“我刘老大说话算话,你们以后谁敢找她的麻烦,那就是跟我过不去。”这句话说完,他就扶着刘雨走到了自己的摩托车前。   刘庆伟上了车,问了一句:“怎么样,你能上来吗?”   刘雨点了点头,坐在了他的后面。   刘庆伟又不忘叮嘱一句:“路上有点儿颠,抱住我。”刘雨在那一刻兴许真的把这个传说中的混混儿当成了自己的守护神,她不敢违拗他的话,上了车后就搂住了他的腰。   这一路上,刘雨都没有说话。她不知道刘庆伟会把她带到哪里,也不知道刘庆伟会对她做什么。但是刘雨在心里是感激刘庆伟的。   就像他自己说的:“这群被欺负的人,身上有种味儿,他(她)甚至不敢和你对视。我太了解这些人了,只要帮他们说一些好话,他们就会乖乖听你的。把你当成大哥!”   那一天,刘庆伟带着刘雨去了家里。他的奶奶看到了孙子带了一个女孩子回来,还以为孙子交往女朋友了,又是切西瓜又是拿糖果。刘庆伟不耐烦了:“哎呀,没你的事,你出去打牌吧,我和我女朋友有话要说。”   听他称呼自己叫“女朋友”,刘雨脸色微微一红,竟也没有说什么。   奶奶临出门之际,刘庆伟叫住了她:“咱们家的药呢,在哪儿呢?”   奶奶见刘雨的脸上有伤,但又不敢随便问,只得回答道:“就在电视机下面的抽屉里呢。”说完,老太太就走了。   刘庆伟打开抽屉找了半天,才翻出了一些药,他帮刘雨涂抹药水,还说:“你现在这样,就别想着回家了,回去后肯定要被你爷爷骂的。你放心,有我在,韩晶晶那个臭娘们儿以后连根手指头都不敢碰你。”   “谢谢你。”刘雨终于说话了。   刘庆伟却笑道:“呵呵,以前我欺负别人的时候,可从没有人对我说过谢谢。不过这种感觉挺好的。”   “刘哥……”   “哎呀,你直接叫我名字就好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我靠,我他妈那么有名你不知道我叫什么吗?”   刘雨摇了摇头。   “刘庆伟。”犹豫了好一会儿,刘雨问道:“你是真的把我当成你女朋友了吗?”   刘庆伟愣了一下。他之前的那些话语不过都是闹着玩的,不过看看眼前的刘雨,虽然脸上带着伤,但也的确是个美人胚子了。他笑着说道:“怎么,你看不上我吗?”   “我觉得我现在还是学生,我要好好学习,争取……”   刘庆伟大手一挥,打断了她的话:“学习有什么意思啊?再说了,你现在在学校天天被韩晶晶欺负,学习都学不进去。还不如我罩着你呢,当我刘庆伟的女人,以后没人敢欺负你!你看,你姓刘我也姓刘,我们五百年前就是一家啊,多巧啊!”   刘雨不说话了。饱受校园欺凌的人,就是希望能有一个保护自己的人主动站出来。而如今,这个人以这样的方式出现了。涉世未深的刘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刘庆伟手里夹的香烟燃到了尽头,他不舍得丢,又吸了一口,感觉很呛,没有烟味儿。他把烟头丢在了地上,说道:“我也在社会上混了这么久,哄女人的话谁不会说?三言两语,就让刘雨跟了我。当晚我就睡了她了。”   “你是认真的,还是想随便玩玩?”夏朗问道。   刘庆伟轻笑一声:“认真的,怎么可能呢?让我娶这么一个女人,我宁可单着。”“后来为什么要逼迫刘雨卖淫?”   刘庆伟沉默了好一会儿,开口说道:“我那时候和朋友推牌九,输了不少。高炮儿(高利贷)追得紧,就让她去卖了。”   夏朗强压着怒火,问道:“那为什么要杀人?”   “刘雨一开始肯定是不配合的,我打了她一顿她才愿意。我每次从她的钱里扣一些出来。最开始我想的是慢慢把那几千的高炮儿还了,没想到越滚越多。没办法,我只能是让她加班了,她有一次跪在我面前求我,说不要逼她了,她觉得自己身体不舒服,快死了。我打了她一顿。”   “你一共打过刘雨几次?”   “忘记了。”   “接着说吧。”   “最开始闹过几次,都没什么,可是后来不一样了。她开始对客人又抓又挠,闹得很凶。客人们都有意见了,我心里着急,要是这样的话没有几个人来找我了,我就约上了钱江和他的弟弟,还有唐勇和郑友涵,准备给她一点儿教训。”   五个人带齐了家伙,把刘雨带到了后山的山洞里。一进去后,刘雨就跪在了刘庆伟的面前:“我不敢了,我真的不敢了。”“操你妈的!”刘庆伟一把薅住了她的头发,狠狠一巴掌打了下去,“你他妈的给老子耽误了多少事!”   刘雨惨叫一声,摔倒在了地上。唐勇趁机踢了一脚:“妈的,敢得罪我们大哥!”随后,每个人都拿着手里的家伙对着刘雨狠命抽打。刘雨痛苦地哭喊,可惜山高林密,根本没人听到她的声音。   钱江的弟弟钱继朝岁数最小,只有12岁,下手却最狠。他穿着球鞋狠狠地踢刘雨的太阳穴。不一会儿,刘雨就被打得没有人形了,她的脸肿着,因为眼睛也肿了,其中的左眼已经很难睁开了。嘴巴里全都是血,脸上没有半分的血色。她被足足折磨了四十多个小时,天黑下来,重新亮起,又重新暗下来。一如刘雨所经历的人生。   刘庆伟蹲下来,狞笑着说道:“你听好了,老子当初不过就是玩玩你,你他妈的还真以为自己是金枝玉叶啊,我今天不给你点儿教训,别人会怎么服我?”说完,他站了起来,对其余四人喝道:“用刑!”   其实所谓的用刑,不过是他装腔作势拿来装逼的一句词。他觉得对不听话的人,这两个字最有震慑力。结果,这四个人令刘庆伟大吃一惊。   “真的,我都没想到他们四个这么狠。郑友涵把他妈缝衣服用的针拿来了,钉进了刘雨的指甲缝儿里;唐勇打折了她好几根肋骨;钱江切下来了她的一只耳垂。我知道,事情闹大了,赶紧叫他们住手,但还是晚了一步。钱继朝举起了一块大石头,砸在了刘雨的头上!” 第五十一章 别小看这个孩子   见刘雨躺在地上没有了呼吸,刘庆伟的心开始慌了。他只是想要教训刘雨一下,单纯追求折磨对方肉体给他带来的快感,可是从来没想过要杀死她。刘庆伟是混混儿,但当他直面一具尸体的时候,心中还是赶到了本能的害怕。   看着这个倒在地上的浑身流血的女孩子,他的大脑嗡的一下,空白一片。他眼前的一切景象都变得慢慢虚无了。其余的四个人包括山洞里的环境,统统消失不见。他的面前,只剩下了刘雨的这具尸体。   “大哥,怎么办?”郑友涵声音发抖,脸色苍白地问道。   “怕什么?”刘庆伟还没有开口,钱继朝就说话了,“不就是弄死个人嘛,找个地方埋了,反正也没人知道。”   一开始,五个人的确商量着埋了尸首,这样的话一时半会儿很难有人发现。刘雨自从和刘庆伟在一起后,消失了几天时间不露面也正常,短时间内也不会有人注意。可是这后山上全都是石头,地面也很坚硬,根本不具备埋尸的条件,如果移动尸体下山处理,又担心被人发现。   他们四个人全都看着刘庆伟,想让他拿出一个主意。刘庆伟是这帮人的老大,他现在六神无主,甚至有点儿埋怨钱继朝了。没看出来,这个年仅12岁的小孩子下手居然这么狠。可是事情已然发生了,说这些也没用。何况刘庆伟身为他们的大哥,不可能在这时候骂钱继朝,因为这样只会显得他不服众,不敢承担任何后果。   最后,刘庆伟为了彰显自己的“狠劲儿”,咬着牙说道:“我们碎尸,每人携带一块,随便丢到哪里,这样警方想找也找不到!”   这几人涉世未深,对于刘庆伟的这个说法欢呼赞同。他们哪里想到,其实这是刘庆伟的一步妙棋,一旦警方发现了,五个人都有份儿,谁也逃不掉。于是这些人分头下山拿上作案工具,这些工具里有斧子、锯子、刀……五个人足足花了一夜的时间才把尸体分成了五份儿,每人携带一部分。   “人头在哪里?”夏朗断定,迟迟没有出现的人头,一定在刘庆伟这里。   果然,刘庆伟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无力地说道:“被我埋在了院子里,上面压上了水缸。”   初步的审讯结束后,夏朗很快下达了抓捕任务。韩笑和曹妤负责抓捕郑友涵,穆奇带人抓捕唐勇,许成和分局配合抓捕钱江。他最后看向了杜志山:“老杜,你和我去抓捕钱继朝。所有人要注意,这四个嫌疑人虽然全都是未成年人,但毕竟是犯下凶案的嫌疑人,所有人都要保持高度的警惕,绝对不能放松!”   “是。”众人一声响亮的应答。   为了以防万一,枪房的人给所有参与行动的警察都配了枪。在前往神木坳的车上,夏朗凝眉望着窗外,杜志山坐在了他旁边,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其实老杜的心里一直不服夏朗。他觉得夏朗有点儿太容易感情用事了,有的时候还会偷偷帮助一些在押人员。警察就是警察,不管是谁,只要触犯了法律就没有值得可怜的地方。再加上夏朗抢了的他刑侦支队长,他心里怎么可能平衡呢?   今天布置抓捕任务,杜志山也不知道夏朗为什么要指定自己和他一组,以前两人从来没有合作过。   “老杜。”夏朗忽然开口了,“钱继朝的资料你都看过了吧?”   杜志山没有放在心上:“一个12岁的孩子,咱们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吗?还带上了枪。要我说,直接让他的父母带他过来就好了。”   夏朗轻轻摇了摇头,感慨说道:“别小看这个孩子,他才是真正杀死刘雨的凶手!”   杜志山微微一怔。   此时,钱家。钱功壮正对着一堆无法保存的肉长吁短叹。自打上次出了卖人肉那事,他的生意一落千丈。肉摊生意不同于其他生意,只要一天没有卖出去,这些肉就都变了颜色,不新鲜了。钱功壮坐在了一张小凳子上,脚下堆了一堆的烟头儿。他紧锁的双眉一直没有舒展开来。   妻子邱艳华端了一杯浓茶放在了他身边,安慰说道:“别想太多了,既然生意没办法做了,我们就改行做别的。”   “唉,这一下子,亏了我十几万啊!我今天联系了一下老吴那边,实在不行就把剩下的那几口活猪都卖给他把。”   邱艳华担忧地说道:“你以前不是说过老吴给的价钱   很低吗?”   钱功壮很是沮丧:“算了,有人买就不错了,这样我们也能少赔点儿。继朝睡了吗?”   “已经睡下了。”邱艳华搬了一把板凳,坐在了丈夫的身边。她轻轻挽住了丈夫的手臂说道:“这事已经出了,你就不要想太多。”   “我算过了,来年的开销都不小,我们还得留出继朝上初中的钱来,家里的房子也该翻修了,我那辆车也得拾掇拾掇……唉,全都是钱啊!”   “你别太上火了,实在不行等继朝上完小学就不让他上了。”   钱功壮瞪起了眼睛:“不行!这年头有文化有知识,以后才能在社会上站住脚。要不然他长大了能干什么,跟我学杀猪吗,他是这块料吗?他连只鸡都不敢杀。”   邱艳华不敢说话了,只是看着自己的丈夫。村里的孩子都是这样的,最多上完了初中高中,就不再上学了。想要给家里节省开支,让钱继朝辍学是最直接的一个办法。   钱功壮拿起杯子凑到了嘴边刚要喝,说了句:“反正我想好了,不能让继朝不上学。钱的事我来想办法。”   而正在这时,有人拍打院门:“老钱啊,老钱你在不在啊?”是村长鲁大明。   钱功壮心里纳闷,这么晚了村长来干什么。他起身走到了院子里:“村长吧,这么晚了啥事啊?”   “先开门,让我进去说。”   钱功壮打开了院门,却不料冲进来了一帮警察。他们推开了钱功壮和迎上来的邱艳华:“不许动,蹲在一边。”钱功壮这几天正憋着气呢:“你们轻点儿!事情都说清楚了,人不是我杀的,你们还来干什么?”   带队的夏朗懒得和他解释,只是问了一句:“你儿子钱继朝在家吗?”   “在……在屋里睡觉呢。”   杜志山会意了,他马上冲进了屋里。夏朗让人看住钱功壮夫妇,也跟着进去了。屋里黑灯瞎火的,杜志山进入屋子后,眼前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他刚把手里的手电筒照射过去,却发现床上的被子已经掀开了,没有人!   正在纳闷儿的时候,忽然听到了利刃破空声,扭头望去,只见一把砍骨刀从侧面劈了过来。   “老杜,小心!”夏朗抓住了老杜背后的衣服,使劲拉了他一把。老杜仰面倒地,那把刀贴着他的鼻尖擦了过去。   持刀袭警的正是钱继朝。他被院子里的声音吵醒了,隔着窗户看到了那么多的警察,知道他们是冲自己来的。反正逃跑无望,他干脆拿出了早已藏好的刀,准备负隅顽抗,和警察干一架。   看着面前这个年仅12岁的孩子,他目露凶光,手里握着一把砍骨刀,周身散发着与他年轻不符的戾气。   其余的警察全都赶来了,有的警察甚至拔出了配枪指着这个孩子:“不许动,放下武器!”   村长鲁大明也跑来了,看到眼前的一幕简直惊呆了:“这这这……继朝,你可不能犯浑啊!” 第五十二章 你对夏队太好了   钱继朝困兽犹斗,他就像是被猎人包围的猎物,两只眼红充血,嗬嗬地喘着粗气。他手里的刀轻轻颤抖着,但夏朗知道,他绝不是害怕得发抖。相反,那是一种嗜血的兴奋。   “放下武器!”老杜也拔出枪来指着他。刚才幸亏夏朗见机得快,要不然他今天很可能被一个12岁的孩子砍死了。想起刚才的那一幕,他的后背阵阵发凉。   “来呀,你们开枪啊!”钱继朝出人意料地大声喊道,“杀了我,你们就是杀人犯,来呀,你们开枪啊!”   说着,他冲上来,举起手里的刀砍向了夏朗。   “别开枪!”夏朗嘴里喊出这句话的同时,往旁边一闪,躲过了这一刀。钱继朝双手握着刀,刀刃一横,又拦腰朝夏朗劈过去。夏朗也很无奈,对方还是个孩子,他的身高和出刀位置较正常人要矮一些。同时顾及到对方的身份,让他顿感束手束脚。   而就在这时候,杜志山一声大吼,从后面抓住了钱继朝的右手,使劲一扭。钱继朝吃痛不住,手里的刀掉在了地上,其余的人一拥而上,将钱继朝摁倒在地。   钱继朝趴在地上,双手被反剪,但他还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挣扎着,嘴里叫骂不绝:“操你们妈的,放开我!咿呀——放开我!操!”   钱功壮夫妇看到警察押着被戴上了手铐的儿子从屋里走出来,他们瘫坐在了地上,无论如何都不肯相信眼前发生的这一幕。   同时,另外三组也传来了好消息,其余的犯罪嫌疑人一一落网,抓捕行动圆满结束。另外,在刘庆伟家院子里的水缸下面,发现了刘雨的人头。夏朗长舒了一口气,他靠在车上,拿出了一支香烟叼在嘴里,可是摸遍了全身也没有发现打火机。而正在这时候,杜志山走过来了,他也叼着一支香烟,只是他的香烟已经点燃了。   老杜把香烟递给夏朗:“我的打火机也没气儿了,对着好了。”   夏朗笑了一下,接过来对着了火,把烟还给他。   杜志山接过来吸了一大口:“夏队,今天的事谢谢你了。”   夏朗一愣,这还是他来市局后,杜志山第一次对他说谢谢两个字呢。他笑了一下说道:“这点儿小事就不用说了吧?”   “在你看来是小事,在我看来可是大事啊。夏队,我老杜到现在才算是彻底服你了。”   夏队哈哈一笑,没有说什么。   两个战友看着身后排成一字、闪烁着警灯的警车,都陷入了沉思之中。   第二天,陈妙言听说案子破了,特意来到了市局找夏朗。没想到推开办公室的门,却看到了伏案而睡的他。曹妤对陈妙言说道:“昨晚抓住犯罪嫌疑人后,夏队通宵审讯,他太累了。”说完,曹妤走上前去要叫醒他。   陈妙言连忙阻止了:“哎,曹妤,不用了。让他睡吧,我在这儿等会就好了。”   曹妤会心地一笑:“陈律师,你对我们夏队太好了。”   陈妙言微笑着,没有说话。   夏朗睡得很沉,但是在迷迷糊糊之际忽然闻到了一股咖啡的香味。在梦中,是他和陈妙言在品着一杯咖啡。闻到了咖啡香,看着眼前的陈妙言,夏朗只觉得这种感觉越来越真切。他睁开眼睛,这才终于看到,原来不是做梦。   女友陈妙言就坐在了他的面前,桌上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应该是曹妤那个小丫头给她倒的。整个刑侦支队,只有曹妤有咖啡。那一群糙老爷们儿平时不是喝白开水就是喝茶的。   夏朗伸了一个懒腰,觉得后背很痛,胳膊也麻了。他使劲甩了两下:“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叫醒我呢?”   陈妙言淡淡轻笑:“他们说你一晚上没睡,我想让你多休息一下嘛。案子破啦?”   夏朗点点头,端起了桌上的水杯,打开盖子后却发现是空的。陈妙言把自己面前的咖啡推到了他面前,夏朗拿起来喝了一口,说道:“五个犯罪嫌疑人,团伙作案,全都是未成年人。最大的一个17岁,最小的才12岁。对死者进行了长达40多小时的囚禁虐打,导致受害人死亡。他们想掩盖罪行,就采用了分尸的方法。没想到这几个人把尸体都扔在了村子里。”   陈妙言听了夏朗简单的案情复述,却感觉到了心悸不止。她说道:“这些未成年人也太狠了吧?”   夏朗叹了口气:“这就是警察的无奈之处,我们有权利抓捕犯罪嫌疑人,却无权审判定罪。从接触这件案子到结案,所有的一幕幕残忍和悲剧我们都能看到……”他犹豫了一下,对陈妙言说道:“如果这五个人都是成年人的话,死有余辜!”   “他们都是未成年人,不会判死刑的。尤其是那个12岁的孩子,可能会判得很轻。”   “可是《未成年人保护法》保护的应该是受害人的权益,而不是保护这些人渣啊!年纪轻轻就开始虐杀,长大了会变成什么样子?”夏朗想起这五个人来,便压不住心头的怒火了。   陈妙言看着男友,不说话了。   夏朗也意识到自己身为警察说这种话不合适,他问道:“对了,来找我干什么?”印象中,陈妙言很少来单位找他。这里毕竟是公安局,谈情说爱的不合适。   “明天要二次开庭了,你答应过我的。”   夏朗一拍脑门:“肖一啸是吧?你放心,明天我一定会出现的。”   到了第二天,夏朗准时出现在了法庭中。肖一啸也看到了他,还微微愣了愣神。而一次,陈妙言没有再给肖一啸任何的机会。她言辞锋利,字字如刀,竟然让肖一啸完全没有招架之力。与之前初审那一次相比,陈妙言简直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肖一啸百口莫辩,甚至还拿出了纸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陈妙言说完后,向夏朗看了一眼。夏朗悄悄给她竖了一个大拇指。案件结束了,审判长也当众宣判了结果,自然是陈妙言毫无意外地获胜了。   走出了法庭,陈妙言深深地吸了一口空气,她觉得自己好放松,这种感觉很舒服。当事人过来表示了感谢就离开了。陈妙言走到停车场的时候,看到夏朗正站在车外等着她。   “我表现怎么样?”   夏朗比她更为得意:“那还用说嘛,我女朋友出马,自然是不在话下!肖一啸就算是再厉害,也得甘拜下风啊!”   “哈哈,只会嘴上说说吗,有没有什么奖励?”   不料,夏朗痛快地说道:“当然有啊!”他转回身从车里拿出了一束漂亮的鲜花:“亲爱的陈律师,我代表离火市所有法律工作者,向您献上鲜花,对您表达崇高的敬意。”   陈妙言娇羞地打了夏朗一下,她接过花束,深深地吸了一口,好香啊!   两人上了车,去了一家网红店吃了点儿东西。席间,陈妙言提到了谢家父女的案子也快要开庭了。夏朗嘴里嚼着一块毛肚,说道:“那就得祈祷到时候没有案子发生了,要不然我又有的忙了。”   “希望如此吧,我肯定是希望你能在场的。”   夏朗苦笑:“陈大律师啊,你该不会把我当成吉祥物了吧?只要我在场,你就能无往不利是吧?” 第十一卷 键盘侠之死 第一章 游乐场   人之多言,亦可畏也。——《诗经郑风将仲子》   夜深了,离火市繁华的夜景灯光渐渐熄灭了。今晚的风很大,被风裹挟着的低温肆虐着这个年轻的城市。在一幢居民楼里,黑暗中透出来了幽蓝的光。一个人坐在了电脑前,左手夹着一支香烟,右手滑动着鼠标的滚轴。电脑的显示器里,正是一个向下浮动的网页。这似乎是一个论坛或者是贴吧。   随着鼠标的滑动,页面也慢慢向下移动。网页上呈现出了很多人的留言:“那你就去死好了。”“真的,这种事情你都做得出来,你妈当初生下你就应该把你泡在马桶里溺死。”“真庆幸我女儿不是你这样的人。”“呸,真TM恶心。活着浪费空气,去死吧!”   满屏幕都是咒骂的留言,那一个个的字,仿佛是一把把锋利的匕首,飞出了屏幕,捅进了这个人的心窝。他觉得自己呼吸很难受,左手突然抖了一下。附在烟头上的烟灰慢慢洒落在了桌上。不知道过了多久,这个人才慢慢缓过神来,从椅子上站起来,转过了身子。   他缓缓地抬头向上望去,只见两面墙夹着的屋顶上,有一根乌黑的房梁,而在房梁的下面——吊着一个女人!   她四肢自然垂直,已经死去多时了。这人做了一个深呼吸,极力控制着自己行将释出的泪水,在心中默念道: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报仇的!   天亮后,陈妙言坐在了办公室里,在电脑里查阅着刚刚宣判的谢家父女杀害日籍华人卞明成一案。她叹了口气:“我已经尽力了。”   坐在对面的夏朗喝了一口茶,轻松地笑道:“我当然知道了。其实量刑已经很轻了,终归是故意杀人案,有期徒刑已经很宽容了。”   “但是……”陈妙言苦笑了一下,“我心里还是觉得有点儿不舒服。”   “为什么?”   陈妙言招了招手:“你过来看吧。”   夏朗起身走过去,站在了陈妙言的身边,看到了电脑显示器的网页停留在了有关于此案审判结果的新闻上。下面全都是网友的评论,但这里百分之八十都是不太友好的语气:“呵呵,杀人碎尸都能判有期徒刑,中国的犯罪成本太低了。”“就担心这件案子和南京的彭宇案一样,以后社会风气也会变。”“真不明白,警方辛辛苦苦地破了案子,最后却是这样的一个结果,根本对不起公安干警!”还有更过分的留言,似乎是知道夏朗和陈妙言:“侦破这件案子的是市局的刑侦支队长夏朗,他和这件案子的辩护律师陈妙言是男女朋友关系,摆明了是想替嫌疑人脱罪啊!”   夏朗看到这里,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还有心思笑?”陈妙言不满道。   夏朗却说:“没想到我们两个这么有名啊!这些人的脑洞也真够可以的,竟然能想到这方面。不过他也的确说中了一半儿。”   陈妙言噘着嘴巴:“哼,我不管,反正现在我的心情很不好。”   “哎呀,一群键盘侠而已,何必生气呢?”   陈妙言不说话,但是柳眉微蹙,神色不悦。   “那这样好了,最近我也没什么事,我陪你出去玩吧。”   “真的?”   “真的,你说去哪里吧?”刚说完这句话,夏朗却仿佛想到了什么,又急忙加了一句,“除了电玩城!”   “好呀,那我们现在就出发。”说完,陈妙言穿好外套,拿起了包,拉着夏朗的手走了。   辞锋律师事务所的同事,都已经知道陈妙言和夏朗在一起了。但看到他们两人手拉手地走出来,还是很惊讶。之前陈律师给他们的印象,可是一位精明能干的独立女性,而且她和夏朗水火不容的事情街知巷闻,哪知道现在陈妙言这会儿在夏朗面前像是一个小女孩儿。   两人开着陈妙言的雷克萨斯,一路向东,最后来到了一处地点。停好车,站在了门口,夏朗仰头望着这个充满童趣的招牌。他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确定是这儿?”   “对啊,怎么了?”陈妙言得意地仰着下巴。   这里是离火市有名的美人鱼主题乐园,主打游乐设施与各种主题展。占地二十万平方米,总投入达到了50多亿元人民币,在周边几个城市都非常有名。即便是与北京等一线城市的游乐场相比,也不遑多让。   夏朗看到眼前这个花花绿绿的巨型拱门,想起了自己小时候:“我小的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让我爸妈带我来一次这里。不过那时候家里条件困难,我老爸工作又忙。不瞒你说,长这么大,这才是我第二次来这里。”“哦,那么第一次呢?”陈妙言好奇地问道。   夏朗心无防备:“第一次是我上警校的时候,和女……同学来的。”他差点儿说漏了嘴,还好反应及时。   可陈妙言是律师啊,最善于抓住对方话语的漏洞了,她神态倨傲:“哦,女同学?夏大队长,这位女同学姓什么叫什么,哪里人啊?”   夏朗悄悄瞄了女友一眼,见她脸上阴晴不定,急忙讨好似的说道:“都过去的事情了,不用深究了吧,刑事案不也有个有效追诉期吗?”   陈妙言只是和他开个玩笑,看着他慌张的样子,不由得扑哧一笑:“好啦,跟你开玩笑的,何必当真呢?走吧,我们进去。”   两人买了通票,夏朗问陈妙言想玩什么,她歪着头想了一会儿,说了两个字:“鬼屋!”   美人鱼主题公园的鬼屋设计得别具一格,这里共有两个,一个是西方主题的,里面有吸血鬼、幽灵、科学怪人等;另一个是东方主题的,以中国传统的阎罗殿和《聊斋》为主。虽然明知道里面的鬼怪不过是人假扮的,但是夏朗还是还吓得不轻。他几乎出于本能反应要打对方,多亏了陈妙言拦住了。半个小时后,两人从里面出来了。   夏朗弯下腰扶着栏杆,喘着粗气,半天没有说话。   陈妙言给了他一瓶水:“夏队长,不用这样吧,只是一个鬼屋就把你吓成这样了?”   夏朗一个劲儿地摆手,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不一样啊,我们破案的时候那都是活生生的人,要是真遇到了鬼,这案子也没法儿破了。看不见摸不着,人家会腾云驾雾穿墙术,你说我们警察会什么?”   陈妙言说道:“那好吧,那我们去玩一个别的好了。唔……过山车吧!”   “啊?”   这一天,什么过山车、跳楼机、大摆锤……几乎所有刺激的项目都玩了个遍。夏朗两条腿都打颤,陈妙言还打趣他,说终于发现了他的缺点。   夏朗却摇着头,说道:“你不懂,我不是怕死,只是不想让警察队伍失去一位优秀的警员,这才保留实力。”   “好啊,接下来让我看看你的实力吧!”她拉着夏朗到了主题公园的娱乐区。这里有很多的游戏,可以赢得奖品。陈妙言特意选择了夏朗比较精通的打靶,她把枪递给了夏朗:“来吧,让我看一看神探的枪法!”   夏朗苦笑,这种玩具枪和真枪的手感分量相去甚远。但是女友发话了,他哪敢不听?夏朗瞄准了靶子,扣动扳机,没想到第一枪却脱了靶。陈妙言在一旁笑弯了腰。夏朗嘟囔着:“不对啊,明明瞄准了。”他又开了第二枪…… 第二章 一群键盘侠而已   晚上,陈母准备着晚餐,喊了一声:“小欣,小欣?”   陈妙欣正在屋里玩游戏,听到母亲的喊声摘下了耳机:“老妈,你喊我?”   “你姐是说过夏朗晚上来家里吃饭吧?这都几点了,怎么还不回来?”   “哎呀,放心吧。有夏朗在呢,也许是路上堵车吧。”陈妙欣的这句话刚说完,就听到客厅的门打开了。   “我们回来啦!”是陈妙言的声音。   陈妙欣也顾不上玩游戏了,直接下线跑出了房间。老姐陈妙言还好,穿着一件白色的风衣,和往日一样靓丽吸睛。可跟在她后面的夏朗就惨了,抱着一个两米多高的大熊。这只毛绒玩具熊比他的个子还高,巨大无比。夏朗根本看不见脚下的路:“来来来,搭把手,我看不见了。”   陈妙欣急忙接了过来,问道:“夏朗,你可真够可以的,追我姐送这么老土的东西!”   “老土?”夏朗咬着牙说道,“花了我一千多块钱呢!”模样很是心疼。   “这么贵啊,夏朗你是不是缺心眼儿啊?”陈妙欣尖叫了一声。陈妙言轻轻打了妹妹一下:“你怎么说话呢?”   夏朗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拉开冲锋衣的拉链,说道:“算啦,妙欣也没有说错啊。我可不是缺心眼儿嘛,明明几百块钱的东西,偏偏非要花钱。”   “嘿嘿,老姐,你要不要,不要的话我就拿到我房间了啊!”   “凭什么啊!”陈妙言抢过来,“这是我男朋友送我的,哼。”说完,她就拿去了自己的房间。   “小欣,帮忙端菜,准备吃饭了。”陈母在厨房喊了一声。   陈妙言挪着沉重的步子进了厨房:“老妈,还吃饭啊?我狗粮都吃饱了!”   “这孩子,又瞎说。”   四个人吃饭的时候,聊起了谢家父女的案子。毕竟昨天刚刚宣判的,杀人碎尸,这种刑事案永远都是吃瓜群众的话题。   见陈妙欣提起了,夏朗看了一眼陈妙言,说道:“你还是问问你姐吧,她比我更了解这件案子。”   陈妙言倒也没有谦让,说出了这件案子的事情。陈妙欣听得直咋舌:“要是这么说的话,那谢家父女情有可原啊!”   夏朗叹了口气:“说句俗点儿的话吧,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除了极个别的变态案子,其实大多数受害人和凶手积怨已久。我说句不该说的,这件案子的受害人卞明成是自己找死。他诈死骗保在前,贪得无厌在后,甚至对妻子和岳父长期家暴,这样的人……不说死有余辜,却也是咎由自取。”   陈妙欣听得连连点头:“唉,可惜网上的人不了解真相。他们只是一味替受害人喊冤。”   夏朗笑了一声:“一群键盘侠而已。网络世界里,谁都不了解谁,加上一些自媒体或者是别有用心的人瞎写一通,很可能舆论导向就变了。有的时候没必要和这些人置气。”   陈母在一旁感慨说道:“看来我是真的老了,你们说的这些词我都没听懂,什么叫键盘侠啊?”   “哎呀,老妈,说了你也不懂。”陈妙欣让老妈安静,她接着问夏朗,“你有没有遇到过类似的案子?”   夏朗想了想,说道:“我同事倒是处理过造谣传谣的案子。”   “是吗,你快说说。”陈妙欣很有兴趣。   “其实就是去年的年关前后,小年一过,这些卖春联的就都出来了。其中有一个老人上街卖春联,摆摊的时候超出了界限,导致那一带有一条主路被堵了。当时城管就派人来了,开始说服教育,这老人根本不听。到后来,他干脆往地上一躺,说自己心脏病犯了。城管就上前拉了他一把,结果就被人拍下来传到了网上,说城管打老人了。好家伙,这个消息一出来,网上铺天盖地的全都是骂城管的。”   “那个城管可真够冤枉的。”   “谁说不是呢?以前城管和不法商贩之间的矛盾都会被无限放大,当然,不排除一些不正规执法的城管。但是现在基本都配有执法记录仪了,不会乱来了。要不是有执法记录仪作证,这件事情也很难说清楚,最后我们就以造谣传谣的罪名拘留了那个人。”   陈妙欣想了一会儿:“我觉得,现在是该净化网络环境了。”   陈妙言说道:“好了,这种事情就不需要你操心了,有网监呢。”   “对了,夏朗。”陈母忽然叫了他一声,“我听小欣说你认识一个心理医生是吧?”   夏朗郑重地点点头:“嗯,认识。”之前陈妙欣遇到了凶手童益民,那时候就是夏朗介绍的心理医生给她。   陈母说道:“是这样的,我朋友有一个女儿,得了抑郁症,你能不能联系一下那个医生给看看?”   “没问题,我这就给他打个电话。”   那边的心理医生刚刚回到家,听到夏朗介绍了一下情况,说道:“本来呢,我明天打算休息一天的,但是既然夏支队你发话了,那我当然得加班了。明天过来好了。不过我有言在先,这个忙不能百帮,你得请我吃饭。”   “好好好,那没问题啊!”夏朗很爽快地答应了。   陈母朋友的女儿叫范汀岚,今年刚大学毕业。第二天,夏朗见到陈妙言带来的这个女孩儿。她二十多岁的年纪,身材苗条,模样有点儿平庸,戴着一只圆圆的黑框眼镜。见到夏朗,她很拘谨,躲在了陈妙言的背后不敢说话,只是一双豆豆眼打量着夏朗。   夏朗冲她微微点头示意,然后就驱车带他们到了心理医生这里。   在治疗期间,夏朗和陈妙言在办公室里等候。夏朗忧心忡忡地说道:“看来这个范汀岚的抑郁症挺严重的。”   “你怎么知道的?”“她看人的眼神都是躲着的。她这病怎么得的?”   “前年,她在湖北上学,目睹了自己一个同学淹死在长江了。从那以后她就有了心理阴影了,而且前不久还遭到了网友的攻击。”说完,陈妙言拿手机翻出了范汀岚的微博给夏朗看。   夏朗注意到了,范汀岚是一个足球迷,喜欢的俱乐部是尤文图斯。他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女球迷会遭到网友的围攻。   陈妙言说道:“今年世界杯后,C罗转会到了尤文图斯。其中有一个昵称叫跳水罗的人关注了范汀岚的微博。范汀岚的习惯是也要关注对方的。后来被网友发现了,于是便在微博下指责范汀岚。因为跳水罗是对C罗的一种蔑称,人们觉得她不配喜欢尤文图斯。”   “足球而已,还是一家国外的俱乐部。这些网友有精力去骂骂国足多好,也算是给国家做贡献了。”夏朗很不理解这些人的做法。   “范汀岚在微博里写了一篇长文,你可以看看。”   这篇文章通篇有两千多字,范汀岚在文章中回忆了自己是如何患上抑郁症的,以及喜欢上老妇人(尤文图斯的昵称)的经过。每当她感到沮丧的时候,都是尤文图斯足球俱乐部的精神在支撑着她,每一个球星她都如数家珍。其中也解释了自己为什么会关注跳水罗的原因。   可是那些网友并不买账,有的人在下面留言:“这种病可不容易好,建议自裁!”“抑郁症就是你背叛尤文的理由吗?可笑。”“现在精神病杀人不犯法,抑郁症是不是也可以随便侮辱人了?”……这些留言,可谓字字诛心。 第三章 哼,你们男人都一样   夏朗不由想到了前不久西部城市发生的一件事:一个正在上中学的女生受到了老师的性侵犯因不敢与家人诉说,导致患上了抑郁症。她选择了市中心的一家高楼,准备从这里一跃而下结束自己的生命。坐在高楼上,眼睛望着黑压压的人群,这个女孩儿却没有第一时间选择跳下来。   因为她很清楚,如果自己现在跳下去,很可能会砸到行人。从高度上来看,足以使无辜的行人致死。这个善良的女孩儿直到死亡的前一刻,还在替别人着想。可惜那些麻木的行人发现她后,在楼下围观,不断地“鼓励”着女孩儿跳下来:“你倒是快跳啊!”“长这么大还没见过直播的跳楼呢,赶紧的!”“我还要去上班呢,你还跳不跳了?别浪费时间啊!”他们冷血无情的言语,最终把这个女孩儿推向了死亡的深渊。她从楼上一跃而下,结束了自己年仅十几岁的生命。   言论自由,这种自由在一些人那里却变成了杀人的刀。他们或许称不上是凶手,但把他们叫做帮凶毫不为过。   夏朗把手机还给了陈妙言,他皱着眉头,心情抑郁到了极点。半晌过后,他缓缓说道:“网络暴力。其实我一直相信性恶论,人性本恶。如果没有法律或者条文约束,一些人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就像现在的网络世界。”   陈妙言很认同夏朗的看法:“所以这就是法律的重要性啊!”   一个小时后,范汀岚出来了。夏朗问治疗的结果怎么样。心理医生扶了一下眼睛,说:“现在还不好说呢,这是一个长期的治疗过程。”见范汀岚走远了,他这才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她的抑郁症很严重,还有一些自闭,我会开点儿药给她。还有,最好你们看着她点儿。刚才在治疗的时候,我发现她已经生出自杀的念头了。”   夏朗郑重地点了点头。   在回去的路上,夏朗开着车。陈妙言陪着范汀岚坐在了后排座位。她始终扭头看着窗外,一句话也不说。   夏朗觉得这种氛围很压抑,主动找了一个话题:“肚子饿了,我们去吃点儿东西好不好?”   陈妙言明白夏朗的用意,她轻轻挽着范汀岚的手臂:“汀岚,你想吃什么?”   谁知范汀岚却摇了摇头,尽管她向陈妙言露出来了一个微笑。可是任谁都看得出来,这个笑容是生生挤出来的。   陈妙言想了一下:“那我做主好了。夏朗,我们去绿茵场。”   夏朗点点头。绿茵场是离火市的一家足球主题餐厅,这里几乎每天都会聚集大量的球迷。白天是餐厅,晚上就变为了酒吧。等到世界杯、欧洲杯、欧冠决赛这样的大型赛事,这里更是场场爆满,都需要提前一个星期预定。   来到店门外,就感觉到了这里的不同。临街的橱窗上陈列着一些顶级球星的签名球衣、照片和球鞋,门口两遍摆放着贝利与马拉多纳的两尊雕像。铜制的门把手精心雕刻着各个顶级俱乐部的队徽,推门进去后,店里所有的服务人员都高喊一声:“您好,欢迎光临。”   夏朗平时对足球并不感兴趣,只是世界杯的跟风买了几张彩票,当然是全都输了。可是今天,让他大开了眼界:这家餐厅面积足有五百平左右,地毯就是采用了与绿茵场相同的形制,甚至上面还画上了中圈、禁区线、角球区等。房顶挂满了各个俱乐部的队徽,皇马、巴萨、曼联、尤文……所采用的餐桌餐椅则是按照西甲、意甲、英超、德甲等联赛的划分来分区,每个豪门球队几乎都有自己专属的球迷区。   更让人瞠目结舌的是,这里的服务员是清一色二十多岁的妹子,穿的和足球宝贝似的,上衣短得露出腰,下身短得露出腿。夏朗看着这一双双白花花的大腿,脸颊有点儿微微发烫。   “你是不是想哪天背着我来这里?”陈妙言忽然附在夏朗耳边轻声说道。   夏朗吓得抖了一下,连忙赔笑:“怎么可能呢?我可不是那样的人。”   陈妙言却不大相信:“哼,你们男人都一样。”她奚落完男友,便问范汀岚想坐哪里。范汀岚左右看了看,最后径直走向了一处座位。   这片区域主打黑白色调,桌椅上都是尤文图斯球队的标志,细致到了就连餐巾纸的盒子以及筷子餐具的包装上面都有。夏朗坐下来笑着说道:“看来这家店的老板也是一个铁杆球迷啊,所有的细节都这么追求极致。这不是球迷也做不到啊!”   “这家店的老板……不是足球迷,是篮球迷。”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范汀岚终于说话了。   夏朗想让她接着说下去:“你怎么知道的?”   “我们之前来过这里,前年的欧冠决赛那一晚。和这里的老板聊了起来。”   陈妙言也想让范汀岚多说一会儿:“汀岚,你是不是特别喜欢尤文图斯?”   范汀岚点点头。这时候,服务员拿来了菜单,夏陈二人极力主张让范汀岚点菜。哪知道她从服务员手里拿过菜单后,凝望着餐单的封面,抬手轻轻抚摸着。   餐单的封面是尤文图斯的著名球星,有普拉蒂尼、皮耶罗、齐达内、内德维德和布冯。她摩挲了好一阵儿,才打开了菜单,只是点了一样自己爱吃的,便把餐单交给了陈妙言手里。   陈妙言开着玩笑:“你就点一个菜,怎么够我们三个人吃啊?”   范汀岚略微紧张地说道:“我……我吃这个就好了,你们想吃什么自己点。”   陈妙言冲夏朗无奈地一笑,只好继续点菜。   吃饭的时候,陈妙言刻意把话题往范汀岚感兴趣的方面引。果然,聊起了足球,她的话就多了起来。   只是陈妙言和夏朗的知识储备不够多,两人除了世界杯和皇马巴萨,也说不出更多的内容。反倒是范汀岚,打开了话匣子之后就滔滔不绝了。有关于足球的东西,她可以聊上三天三夜。夏朗身边的朋友不少人都是球迷,但是如此挚爱尤文的女球迷,夏朗还是第一次见到。   一顿饭吃完了,三人走出来准备上车。范汀岚却有点儿怯生生地说道:“妙言姐……”   “嗯,怎么了?”   “你们先走吧,我想一个人回去。”   “你没问题吗?”夏朗听到她这么说,很意外。   范汀岚勉强挤出来了一个笑容,很肯定点点头。   “那好吧,到家之后给我打个电话。”陈妙言嘱咐道。   就这样,三人分手,回去的路上,陈妙言问起了夏朗怎么看范汀岚的病。   夏朗说道:“她只有面对自己爱好的时候,才会表现得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看看吧,既然都说了这是一个长期的治疗过程,就做好准备吧。对了,给她开的药拿上了吗?”   “嗯,给她了。”   回去后,陈妙言还专门在网上搜索了一下抑郁症。在生际遇中遭遇一些坎坷,抑郁心境和情绪障碍,这是每个人都必然要面对的,但是发展到一定程度,悲痛欲绝、自卑抑郁,甚至悲观厌世,有自杀的倾向,这就是抑郁症的表现。   网上随手一搜,几乎都是在询问如何走出抑郁症,其中不乏一些抑郁症患者的自白。陈妙言看完后,心中也难免有些压抑了。原来这个看似遥远的心理病症,与我们的生活并不遥远。 第四章 妙不可言!   今晚的离火市笼罩在了一片阴云之下,天空不见半点星光,就连月亮都悄然躲在了浓密的乌云后。在离火市的天浪桥下,两个人影站在了棠河边。其中一个背靠着河面,另一个人面对着他。背靠着河面的这人缓缓开口了“那件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我早就忘记了。”他骈出一根小拇指挖着耳朵,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你忘记了,我可没有忘记。”对面的这个人语气平和,听上去内心毫无波澜。   “操!”对方嘲讽地骂了一句:“就算你没有忘又怎么样?她都死了,现在的这些年轻人啊,抗压能力太弱了。”话虽如此,但是他看上去也只有二十三四岁的样子。   “呵呵,”对面的人冷笑了一声,“你不也是年轻人吗?”   “我?我可不一样。我这人没脸没皮,长命百岁。”   对面的人把手慢慢地伸向了衣兜里:“哦,是这样吗?那你为什么要在网上骂她,还咒她早点儿死呢?”   背靠着河面的人一愣,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觉得一道寒光在眼前闪过,咽喉一凉,还带着温度的血液从颈间飚了出来。他双手捂住了伤口,但是没有任何的作用,血液还是止不住地从指间流出来。他用难以置信的眼光盯着对方。慢慢的,他的身子歪倒了,一瞬间他便觉得周围的空气被人抽干了。他像只刚脱水的鱼,大口大口地徒劳着喘息。   站在对面的人冷冰冰地看着这一幕,他的内心涌出了复仇的快感。   “阿——嚏——!”夏朗坐在付如丞的办公室里,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怎么,感冒啦?”付如丞给他倒了一杯白毫银针,“赶紧趁热喝。民间就有拿白毫银针这种茶当感冒药的。”夏朗抽了一张纸巾,擦了擦鼻涕说道:“唉,别提了,昨天在外面浪了半宿才回家。”   付如丞笑了:“是和陈妙言在一起吧?”   夏朗的脸色微微泛红:“领导,我这下了班应该不算……”   “好了,又没有说你小子生活作风有问题,你紧张什么?再说了,难得最近清闲。那件电动车盗窃案就交给手下的人好了,你趁着这段时间休息一下。好钢用在刀刃上,咱不能用大炮打苍蝇啊!”   夏朗听得心里颇为受用:“多谢领导器重!”   付如丞也颇为放松,他大手一挥:“你可别误会,我不是器重你这个人,我器重的是你的脑子。”   夏朗会心地一笑。最近没什么事情,这位副局长大人的心情也很好,还和他开起了玩笑。   “付局,说正经的,我想跟您告个假。”   “怎么了,该不会又是那个律师约了你了吧?”   夏朗只知道傻笑,没有回答。   “也好,本来就想让你休息的,这两天你不用来单位了。”   “不,半天就好了,就今天下午。”   付如丞点点头。   下午的时候,陈妙言带着夏朗去了商场,帮他选了一套西装。夏朗平时很不喜欢穿这么正式的衣服,他之所以很少穿警服,除了工作需要,还有就是因为脖颈间系着领带,让他觉得很不自在。看着镜子前的自己,藏蓝色的西装、白色的法式衬衫、蓝白相间的领带、锃亮的皮鞋,他觉得总是和自己的风格不搭。他扭过头来看着女友,小心翼翼地问:“合适吗?”   陈妙言紧闭着嘴巴摇了摇头,她还是不太满意:“你再试试那套灰色的。”   夏朗苦笑:“大姐,刚才我试过了呀,你说灰色的太老气啊。”   “可是这套更不好看,穿上就像是卖保险的似的。”   导购赶紧又拿起了刚才夏朗试过的那套灰色西装。   夏朗很无奈:“你们律师协会的酒会而已,又不是去人民大会堂参加国宴,没必要这么正……”他忽然看到了陈妙言皱起了眉头,吓得他赶紧说道:“试,必须得试,不能给我女朋友丢脸啊!”说罢,乖乖地从导购手里接过了西装,进入了试衣间。   这一下午,两人在商场从一点半逛到了四点。西装选好了,又挑选衬衫,然后是领带、皮鞋。最后又买了一件风衣。夏朗最后看到陈妙言结账的时候,那五位数的价格让他看得心悸不已。他小声问道:“怎么这么贵?”   陈妙言没有看他,只是说了一句:“难道你打算穿着警服去见我的同行吗?”   夏朗无语。   随后,陈妙言让他在商场里就换好了全套,然后这才开车去了东港。东港是离火市的一处河道码头,从这边东去不远就可入海,平时主要负责游船游客浏览两岸风光。停好了车子后,夏朗就看到了一艘豪华的游艇停靠在了码头。这艘游艇通体白色,七八十米长,上下三层,甲板上隐约有两三个人交谈着。   长这么大,像这样的场景,夏朗只在电影里见过。他颇为感慨地说道:“看不出来你们律师这么挣钱啊,唉!”   “好端端的为什么叹气?”陈妙言好奇地看着他问道。   “早知道我当初就好好背法律条文,当个律师多好,当什么警察啊!”   陈妙言知道他这是开玩笑的一句话,没有当真。两人往游船走的时候,夏朗忍不住多次扭头看着女友。今天的陈妙言化了得体的淡妆,一件雪白的高领毛衣,驼色的风衣,一条黑色的直筒裤,搭配上窄跟的高跟鞋,步伐自信,雍容大方。   “你看什么呢?”陈妙言也不扭头,只是目视前方地问。   “看你呀,简直是……”夏朗故意卖关子不说下去。   “是什么?”   “妙不可言!”夏朗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这么一个词。   没想到,他会用陈妙言的名字来赞美她。陈妙言不觉莞尔:“我以为我男朋友嘴笨得不会说话呢,原来这么聪明!”她轻轻挽住了夏朗的手臂,两人登船。   上船之前,有人负责签到,陈妙言上前拿出了邀请函出示给他看。这时候,身后响起了一个声音:“小李啊,你刚入行没多久,不知道这位不用签到吗?刷脸就行了。”这记声音听上去有几分的苍老,却声如洪钟。   两人回头望去,陈妙言微笑着打了一声招呼:“原来是叶律师啊,前辈开的这个玩笑可太大了。”夏朗打量着面前的这个人:五十多岁的年纪,身体已经发了福,深色的西装敞开着,也不怕冷,若不是有领带夹将领带夹在了衬衣上,早就被风吹起来了。花白的头发本来打理得很整齐,可这时候也变得有几分凌乱了。   他手里拿着一只红酒杯,笑着说道:“我可没有开玩笑,现在离火市谁不认识大名鼎鼎的陈律师呢?”他的目光又扫到了夏朗的身上:“咦,这位有点儿面生啊。”   “哦,我给你们介绍一下。夏朗,这位是叶景涛律师。叶律师,这位是我的男朋友夏朗。”   “嚯,这还是带着家属来的。”叶景涛笑呵呵的,主动和夏朗握了握手。夏朗想起来了,之前似乎在某本杂志上见过叶景涛。“叶律师,你好。”夏朗还以一个微笑。   “夏先生在哪儿高就啊?”   “我在市公安局工作。”   叶景涛愣了一下,看看夏朗,又看看陈妙言,哈哈一笑,爽朗地说道:“哎呀呀,真是想不到啊。陈律师居然找了一位警官作男朋友,哈哈。”   陈妙言罕见地面色羞红,拉着夏朗说道:“叶律师,不能这么开后辈的玩笑,不和你说了,我进去看看他们。” 第五章 律师协会   单从游艇的外表来看,其已经算得是十分豪华了,可是进入里面后,发现这里更是别有洞天。一间宽敞明亮的大厅足有三百平米,已经有很多的人聚集在了这里。这些人全都盛装出席,男的西装领带;女的虽然没有穿晚礼服,但一个个也是珠光宝气,气质非凡。   而一路上,不少人和陈妙言打招呼:“陈律师好。”陈妙言不住地回应着众人的问好。夏朗对于这样的场合十分不适应,他小声在陈妙言耳边说道:“你们律师都这么清闲吗?”“忙里偷闲而已。怎么,你不高兴吗?”   夏朗却说出了自己内心的真实感受:“这些人表面上都和善,见面问好。但所谓同行是冤家,他们巴不得自己垄断离火市的律师生意呢!”   陈妙言轻声笑着说道:“这么说,你们警察间也是冤家喽!”夏朗一愣,这一点他倒没有想到。公安系统上有公安部,下有派出所,每一个机构都是不可或缺的。一件大案悬案奇案疑案,也并非靠一人之力就能侦破,所以通力协作是警方的常态。哪里有什么同行是冤家一说了?   而且自从上次自己救下了杜志山,他对自己也改观了许多。经陈妙言这么一说,夏朗明白了原来这句话并非所有的行业都适用。   随着一个中年人下令开船,游艇慢慢开动了。两岸的夜景很美,游艇内更是响起了清扬的音乐。大家陶醉在其中,谈笑风生。夏朗悄悄问陈妙言那个中年人是谁。陈妙言说,这个人叫宋乃群,是离火市律师协会的会长。   夏朗却顽皮地说了一句:“我觉得你应该当会长才是,毕竟这么多律师都没你厉害啊!”他刚说完这句话,就见宋乃群端着红酒杯走过来了:“陈秘书长,原来你在这里啊。”他今年四十多岁的样子,头发梳得油亮,身材匀称,身上的西装很是得体。   陈妙言举着红酒杯和他轻轻碰了一下:“宋会长,你好。”   在一旁的夏朗看傻了眼,原来自己的女朋友是离火市律师协会的秘书长,他刚知道。   “一会儿你得上去讲两句吧?”宋乃群面容和蔼地说道。   “我就算了,都没有准备。”   “哎,别人不行,陈律师你一定没问题的。”   “宋会长你说笑了。”   “我可没开玩笑。来,帮我拿着。”宋乃群都没有看过陈妙言身边的夏朗一眼,直接把红酒杯递到了他手里,俨然是把他当做了游艇上的服务人员。夏朗立时就懵了。陈妙言只得向他报以歉意的微笑。   宋乃群从兜里拿出来了发言稿:“你看看,我都准备好了。”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一点儿都不谦虚:“陈律师你就不一样啦,没问题的!”   “算了,今天我身体不舒服,就不上去了。你代表大家讲两句好了。”   “这样啊,那好吧,那我却之不恭了。”   “宋会长,你的酒还喝吗?”夏朗看出来了,陈妙言似乎很不喜欢和宋乃群打交道,“不合时宜”地说了句话。   宋乃群不满地瞪着夏朗,他觉得这个人很不懂事,身为一个服务人员怎么能这么说话呢?   陈妙言赶紧说道:“宋会长,忘了给你介绍了。这是我男朋友夏朗。”   “哦——”,宋会长恍然大悟,脸上的表情突变,连忙从夏朗的手里接过了红酒杯,连声说道,“原来是夏支队啊,久仰大名。对不起对不起,恕我眼拙。咱们虽然素未谋面,但是我们律师协会可是和你们市局常来常往啊!是我不对,请夏支队海涵。”   夏朗没想到自己的名头这么大,他也笑着说道:“宋会长,我也是久仰大名了。”   陆续和几人寒暄过后,酒会就进展到了最招人厌烦的环节——领导讲话。宋乃群是律师协会的会长,他走上了大厅正前方的那个小舞台,其实空间只有两百平米,只要说话声音大一些的话大家都可以听到,但还是准备了一个话筒。   宋乃群拿着提前准备好的稿子,清了清喉咙后就开始了冗长的讲话。不过律师就是律师,见惯了多少风浪。没有一丝的怯场,声音浑厚,倒也没有那么惹人厌。   二十多分钟洋洋洒洒的讲话,多是一些场面上的官话。而下面的人要不是喝着吃着,要么就和熟络的人打着招呼。似乎宋乃群的这个会长,大家也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夏朗坐在下面低声询问女友:“会场乱糟糟的,大家也太不把你们这位会长当回事了吧?”   陈妙言表面上微笑着看着台上的宋乃群,却尽量保持嘴型不变,小声对夏朗说道:“现在协会大部分都是花钱的,会长花钱买,我这秘书长也一样。”   夏朗差点儿笑出声来,可惜没有警察协会这一说:“我怎么觉得你们跟小孩儿过家家似的?”   “其实也是无奈之举,想要协会平稳地发展下去,肯定要钱。所以会员、理事、秘书长、会长这些都是要花钱的。除了会长和秘书长任期两届外,其余的花钱都可以长期占据这么一个名额。”   夏朗点了点头,他是警察不是神,不可能事事都清楚。他这还是第一次从陈妙言这里得知律师协会的发展情况。   最后,当宋乃群说出一声“谢谢大家”,会场内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这倒并非他的演讲有多精彩,而是这枯燥乏味的讲话终于结束了。酒会正式开始,其实这种场合也无非是吃吃喝喝,大家见面后来一句“好久不见”或是“久仰大名”的客套话。一些人则忙着交换名片,以备扩展自己的人脉。   而随着陈妙言的向人介绍,夏朗身边也渐渐围拢了一批人,这些人不住地向夏朗敬酒,夏朗只得用饮料陪饮。“没关系没关系,您随意。”这些人客气地说道。饮罢了酒,不失时机地向夏朗递上名片,还会说一句“请多多关照”之类的话。   夏朗东西没有吃多少,名片倒是收获了不少,都快凑齐一副扑克牌了。他像是洗牌一样把这些名片收好,苦笑了一句:“我一个和刑事案件打交道的人,要这么多名片干嘛?这些人啊,表面上很客气,其实他们是想学你。”   陈妙言没有听懂他的话。   夏朗解释说道:“要是他们能代表被公诉人打赢一次官司,那名气一下子就有了。有了名,什么票子房子车子女子,全都来了。”   “你可真……”哪知,陈妙言的后半句话还没有说出来,整艘游艇突然猛地向前冲了一下,瞬间停住了。因为惯性,陈妙言扑进了夏朗的怀里,手里的红酒也洒了他一身。   会场内传来了一些人的惊叫:“啊!”“怎么了,怎么突然停了?”“到底怎么回事?”大家一个个面露惶恐之色,纷纷跑到甲板上去查看。   游艇的船长已经放下了一艘小艇查看情况,只见两名工作人员正在从游艇的尾部打捞着什么。船长安慰大家:“没事的,只是螺旋桨被什么东西挂住了,大家放心好了。”很多人把上半身探出了栏杆,往那边张望。   随着“哗啦”一声,一张墨绿色的渔网被拽出了水面。可是那两个工作人员却很吃力:“妈的,怎么这么沉啊!”   他们一用力,终于将渔网拽上来了。但是很快,所有人都发出了一声惊叹,陈妙言等女性要么惊诧地捂住了嘴巴,要么害怕地叫出了声。夏朗神情凛然。所有人都看到了,渔网里挂着一具湿淋淋的尸体! 第六章 哼,一定有问题!   叶理打开了渔网,一股极刺鼻的尸臭味儿钻透了口罩,就连他这种久经沙场的法医也不禁皱了皱眉头。   叶理一边检查一边对同事说道:“全都记下来,死者男性,尸长172厘米,发长2厘米。喉咙处有一开放性创口,刀口长10.7厘米,最宽处0.7厘米,怀疑是致命伤。”他在死者的嘴唇上发现了一些血迹,便掰开了嘴巴,发现死者的舌头被人切断了。叶理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死者的前胸后背没有任何伤痕,两只手……十根手指被人切断……”   陈妙言坐在了码头,曹妤递给了夏朗一瓶矿泉水和一袋话梅:“夏队,附近没有那个牌子的,话梅只有这一种。”夏朗点点头,他拿过去给了陈妙言。陈妙言拧开矿泉水喝了一口,夏朗打开了一颗话梅的包装,她轻轻含进了嘴里。   “有没有好一点儿?”   “嗯……”其实这一次陈妙言的反应已经好了太多。第一次她在东海府看到梁凤玲的尸体,吓得都去看心理医生了。在陵山县山上的酒店里看到于小彤的尸体,并没有那么恐怖,也可以不提。这一次船员们猝然从水里拉上来一具尸体,她虽感觉到心中害怕,但却没有上次那么惶恐不安了。她莫名感激地看着夏朗。   夏朗从她的眼神中读出了一丝异样,茫然笑道:“怎么了,干嘛这么看着我?”   “谢谢你,一直陪在我身边。”陈妙言由衷地说道。   夏朗却尴尬地笑了:“你别这么说,说不定是因为你和我在一起才遇到这些事了。说句实话,我真怀疑我是不是被柯南附体了,怎么走到哪里,哪里就有命案呢?”   陈妙言知道这是男友开玩笑的话,他是警察,天生就是与刑事案件打交道的。她故作坚强地笑了一下:“好了,有你的话梅陪我,我OK的,去忙你的吧。”   “真的没事吗?”   “真的没事,去吧。”陈妙言见周围的警察都在忙碌着,夏朗为了她分心,也会让她过意不去,便催促着男友。   夏朗起身,但还是不放心,叫来了曹妤:“曹妤,你……”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曹妤说道:“放心吧,我会照顾好陈律师的。”   夏朗满意地点点头,这才去了。来到了叶理这边,叶理把情况跟他说了一下:“致命伤是在脖子上的这道刀口,是被利器割断了咽喉。还有,死者的嘴巴,你看,舌头没有了;十根手指也是。作案手法很残忍。”   夏朗注意到,这十根手指所断的位置并不相同,有的是从第指间一关节截断,有的是从第二指间关节截断,有的是从拿指关节截断的。他沉吟说道:“照这么看,凶手像是一根根砍断死者的手指?”   叶理点点头:“初步看来是这样,而且死者的舌头和手指都是死后被砍断的。然后被丢进了河里。”   “死亡时间呢?”   “72小时左右吧。”   “这跟鞭尸没什么两样啊,死者的身份证明呢?”   “都检查过了,没有身份证明,钱包里身份证、驾驶证都没有,只有三百多块钱现金,一张信用卡,两张储蓄卡。手机不见了,不排除是被人拿走了。一会儿看看老李那边有什么收获吧。”   李忠柳带着痕检科对附近一带展开了搜索,没有太多的发现。在后来的案情分析会上,老李说道:“发现尸体是在东港附近,这一带主要是游船,人流众多,而且凶手抛尸河中,不排除是被水流冲到这里的来的。”   这条河东流入海,名曰棠河。全场将近有十五公里,如果真的要沿河搜索的话,难度不是一般的大,只怕全离火市所有的警察全上,也未必会有什么收获。   夏朗说出了自己的看法:“首先,死者的钱财衣物都还在,可以排除是抢劫杀人。而且在一般抢劫案中,歹徒都会谋求尽快离开现场,不可能大费周章地割断死者的舌头和手指。杀人后,还要对尸体采取这种行为,我个人更倾向于仇杀,当然也可能是情杀,比如原配与第三者之间的仇恨。”   “我同意夏队的看法。”出乎所有人意料,这一次附和夏朗的人竟然是杜志山。他说道:“这种惨无人道的行为,显然凶手对死者怀着很大的愤怒情绪。但是我认为,这也给我们警方留下了一个信号。如果死者想侮辱尸体的话,可以用不止一个方法,他(她)可以挖眼,可以割耳。为什么单单只是割掉舌头和死者的十根手指呢?”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中,杜志山平时开会都很少发言,即便开口也是怼夏朗,可没想到今天他不但开了口,还支持夏朗仇杀的说法;不仅支持夏朗,还说出了一番颇有见地的真知灼见。所有人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上次那件案子,夏朗救下了杜志山,并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这更让杜志山感激了。回想起以往的种种行为,自己四十多岁的前辈难为一个后辈,确实有很多不是之处。所以他才一改以往的做法,参与到了案子中来。   付如丞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下一步的工作呢?”   夏朗说道:“查找尸源,展开关系网的排查。”   会议结束后,曹妤跟在了夏朗身后,小姑娘一直皱着眉头看他。这让夏朗很不自在:“怎么了,不认识啦,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夏队,你和老杜出什么事了吗?他今天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夏朗苦笑:“瞧你说的,我们两个大男人能出什么事啊?再说了……”他左右看看,压低了声音说道:“就算是我出事了,我也会找个十七八的妹子,怎么会找这么一个中年大叔?”   “夏队!”夏朗刚说完这句话,杜志山就在后面叫了他一声,紧走几步过来了。   夏朗赶紧和曹妤停止了说笑:“什么事?”   “哦,没什么,你嫂子知道你爱喝茶,让我从家里拿了点儿茶叶。来开会的时候放你桌上了,告诉你一声。”   夏朗笑了,抱拳拱手:“多谢杜哥!”   “行啦,不跟你说了,我得干活儿去了。”说完,杜志山就大踏步地走了,看得出来,他心情很好。   夏朗对曹妤说道:“看见没,人家老同志都这么勤勤恳恳,咱们年轻人也不能差了,走,干活儿啦!”   曹妤愣在了原地,盯着夏朗和杜志山一前一后的身影,噘着嘴巴说道:“哼,一定有问题!”   夏朗来到了停尸房,穿上了防护服、带着帽子和口罩,推门走了进去。叶理正在忙碌着,见他来了,说了句:“怎么样,有结果了吗?”   “哪有这么快,认尸公告刚发出去。你这儿有新发现吗?”   “暂时没有。不过你那么神通广大,上次卞明成的案子你看了尸体就知道死者小时候生活在农村,那你看看这位吧。”   夏朗走过来,他并没有急着看尸体,而是先看了看死者衣服的商标,都是一些杂牌子地摊货。而后他才开始细致观察起了这具尸体。想判断一个人的职业,其实手指是一个很重要的信息,比如中指或者无名指有老茧,说明是一个经常动笔的人;食指和中指发黄则是有长期吸烟的习惯……   可是死者的十根手指都被砍断了,不过夏朗还是发现了一点不同,右手的手掌边缘有老茧,这是典型的鼠标手症状。死者应该长期玩电脑。除了这个之外,夏朗还发现了一点蹊跷之处。 第七章 你真是大好人啊!   掰开了死者的嘴,发现死者的牙齿不整齐,尤其四颗门牙均有细小的豁口。夏朗问道:“你看到死者的牙齿了吗?”   “嗯。死者生前可能喜欢嗑瓜子,所以牙齿有豁口吧。”   夏朗却摇了摇头,很笃定地说道:“不是,这不是嗑瓜子造成的。”   叶理皱起了眉头。夏朗解释说道:“每一个人嗑瓜子的时候,通常都是一只手拿瓜子,然后习惯性地用一颗牙嗑。就算是用到了其他的牙齿,所造成的豁口也会大小不一,但是你看看死者的牙齿,所有的豁口都很整齐。”   叶理看了一眼,果然是这样,他问道:“那会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很简单,死者是一个木匠,造成这样的伤口不是因为他嗑瓜子,而是因为一种职业病。”夏朗说道,“在钉木头的时候,嘴里咬着钉子。”   叶理明白了,在工作的时候,木匠为了防止钉子散落不好找,大多数都会一边钉东西一边含着钉子,通常都含有两三颗钉子,所以会造成这样的痕迹。他不由地叹服:“夏队,可真有你的!”   夏朗却摇了摇头,并没有沾沾自喜,反而很审慎地说道:“目前掌握的线索有限,我也只知道这些。还是等找到尸源吧。”   警方最头疼的就是这样的无头公案,没办法确定尸源,就找不到具体的线索。认尸公告发布了两天了,也没有任何人来认尸。同时,刑侦队的人也比对了每一条失踪人口的信息,都没有对上。夏朗觉得这不是办法,这一天在单位里,他问刑侦支队的所有人,离火市哪里能找到木匠。   刑侦支队的人都哑然了,现在什么家具都可以买,哪里还需要什么木匠?没想到,坐在角落里的杜志山端着茶杯站起来了:“这个我知道。”他慢慢踱步走来:“酒仙居的对面有一座石桥,那桥也没个名字,常年都有外地民工聚在那里,什么疏通管道的、烫房顶的,其中就有一些人是做木工活儿的。还有一个是在二手交易市场,在老火车站那边。那里有不少木匠是做实木家具的。”   夏朗点点头:“笑,你跟我去一趟,其余的人继续自己手头的工作。”   两人先是来到了杜志山所说的无名石桥附近,这里道路窄仄,一辆车就很难通行了,而两边则排满了等活儿的农民工。果然如老杜所说的那样,这些人最好的交通工具也不过就是一辆电动车。一块块三合板刷上了白漆上面用红色的字体写着:下水道疏通、改水电、烫房顶等。这些人或蹲着或站着,没活儿的时候就聚在一起打牌抽烟侃大山。   看到夏朗和韩笑走过来了,这群人呼啦一下子全围上来了:“老板,要干什么活儿啊?我啥活儿都能干啊!”“老板,我这边来看看吧,价格绝对公道!”“老板,来来来,我干这行三十年了,手里没跑儿!”……看到这阵势,见多识广的韩笑都被吓得后退了一步。   夏朗见这些人乱哄哄的,差一点儿伸出手来就要拽他了。他大声喊了一句:“谢谢,我谢谢各位的好意,我只要能干木匠活儿的!”一听这话,这些人十停中去了九成,剩下的两个人笑着说道:“老板,我们就是木匠啊!”另一个相对年轻一点儿人笑着说道:“对对对。”大冷的天,两人的衣服着实单薄,年纪大点儿的还好一点儿,穿着一件军大衣,红色的针织帽,下檐露出来鬓边的白发。面色黢黑,皱纹如刀劈斧砍,一看就是饱经风霜的样子。   而年轻一点儿只有二十岁出头,戴着一副耳暖,头发被寒风吹得凌乱,两个脸蛋上有红彤彤的高原红。身上穿着一套牛仔衣裤,这么冷的天气,小伙子说话的声音都颤抖着,鼻子还一个劲儿地吸着,生怕鼻涕流出来。   “这儿就你们两个人做木匠活儿吗?”   “对,就我们俩。”   韩笑问道:“你们在这儿做了多久啦?”   夏朗打断了他:“天太冷了,我们找个地方边吃边谈吧。”两人一听,十分高兴,连连点头说好好。   夏朗在路边找了一家不大的店面,羊汤馆。两碗热乎乎的羊杂汤端上来,配上几张大饼。这俩人双手从老板娘手里接过来,迫不及待地吃了起来。   两人狼吞虎咽,唏哩呼噜地喝着汤。夏朗印象中已经很久没见过吃饭这么香的人,他让韩笑先别说话,等两人吃完再说。   这家羊汤馆是可以免费加汤的,老人吃了两张饼,三碗汤。年轻人吃了四张饼,四碗汤,这才放下了碗,心满意足地打了一个饱嗝儿。一顿饱饭,让周身舒坦了不少。夏朗递上去了两支香烟:“两位吃饱了吗?”   “吃饱了,吃饱了。”老人双手接过去香烟,自己掏出打火机点着了。他不好意思地笑道:“唉,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们俩都两天没吃东西了。”   夏朗一愣。那个年轻人低下了头,神色有点儿悲伤。老人叹了口气:“现在木匠活儿不好做了,揽不着生意。”   “那您年轻的时候,应该过得不错。”夏朗想起了自己小时候,那时候买成品家具的人很多,但也有一些农村保留着打家具的传统。所谓打家具,就是请木匠来做。   老人听到提及了自己年轻的时候,不由地笑了:“年轻的时候呀,嘿,我还真不赖。那时候在老家的一个家具厂里上班,那时候我还当过车间主任哩。可是后来厂里不景气,就提前退休了。到现在,厂子里每个月就给我九十块钱的退休金。我们爷儿俩吃喝都成问题,没办法,就把这娃带出来了。我也不会别的,自己的手艺全传给他了。老板,你放心,我做这行都快五十年了,您要啥样的我都能做。”   夏朗知道老人误会了,说道:“大爷,说了您不要生气,我们不是来找您干活儿的,只是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老人大感意外,他还以为今天遇到了老板,一天的吃喝有了着落,哪知道只是要问几个问题。但是对方请自己和儿子喝了羊汤,他也不好驳面子,说道:“什么问题啊,我得知道才能回答啊。”   “大爷,您不要紧张,我们是公安局的。我想问问,您和您儿子在这里多久了?”   “唉,刚三个多月。要不是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了,我也不会来市里。”   “在这一带,除了您,还有别人做木匠活儿吗?”   老人想了想,说道:“原来有一个,好像是姓……姓……”他想不起来了,问儿子:“和你打牌的那个木匠姓什么来着?”   “姓董。”   老人连声说道:“对对,姓董。以前也在这儿来着,可后来听说发了财了,这人不知道去哪儿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上个月。”   “董木匠叫什么,您知道吗?”   “这我可不知道了。别看我们这些人成天扎堆,但平时都是叫外号。有的人,也不知道真名叫啥。”   夏朗了然了,他随后问清楚了老人的联系方式和具体信息,说道:“大爷,我回头看看能不能找人帮您办个低保。这大冷天的,您这么大岁数也不容易。”   老人瞪大了眼睛:“真的吗,要……要是这样的话可太好了,警察同志,你……你真是大好人啊!我都不知道要怎么谢谢你了。”他的眼圈泛红,嘴唇翕动。说完,屈膝就要下跪,夏朗急忙将他扶起来了:“大爷,您这是干什么呀,您快起来。” 第八章 寻找木匠   去二手交易市场的路上,韩笑问夏朗是不是真的要帮刚才那个老人申请低保,这可不属于警察的工作范畴。夏朗感慨说道:“既然遇到了,怎么能不管呢?”韩笑说:“我们平时工作就已经很累了,您连这事都管了,让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再说了,这种事情还得联系他老家那边的人,要托不少关系呢。”   夏朗没有放在心上:“到时候托我爸看看吧,联系一下他过去的老同事。有困难,找警察,这总不能成一句空话吧?”   韩笑听后,没有再说话了。警察,在很多人的眼中是一种特殊的职业。因为案件细节不能被公开的原因,导致很多人因为个别警员的消极怠工,从而对整个公安机关产生质疑。像夏朗这样的警察,韩笑从警以来还是第一次遇到。   二手交易市场在一段老铁路的南边。这一带的火车站取消站点后,这段地铁也荒废了。铁路的枕木间长满了杂草,两边都是一人多高的小树,枝枝丫丫地探出头来,挡住了人们的视线。在这里沿着铁路线行驶一公里左右,便看到了人为垫高的一段路,一段突兀的水泥路把铁轨牢牢按在了身下。   韩笑驱车开过去,又走了二三公里,眼前这才出现了一座大型的制衣厂,在厂房旁边就是离火市的二手交易市场。除此之外,四周围什么都没有,全都是长满杂草的荒地。   两人停好了车便步行走过去。二手交易市场很大,路面却很窄,一辆轿车都难以通行。道路两旁摆放的全都是各式各样的杂物,大到沙发彩电、小到锅碗瓢盆,应有尽有。说是二手交易市场,但这里也有几家杂货店卖的是新货,当然,价格要比市里便宜许多。   走到这条路的第一个十字路口,左右两边道路又有不同。左边的这条路上人声鼎沸,是卖一些玩具服装的;右边的那条路冷清了许多,是饭店。而饭店这条路上之所以冷冷清清,夏朗觉得要归结于路口那个蛇肉店的老板手里抓着一条活蛇站在门口招揽生意。   除了几个好奇的孩子停下脚步看了两眼,很快就被家长拽走以外,所有人路过这里都是不觉加快脚步的。   这么盲目寻找也不是办法。夏朗见蛇肉店老板似乎没什么生意,便走上去打招呼:“老板,生意兴隆啊!”   蛇肉店老板见终于来了客人了,急忙招呼生意:“你好你好,请问几位?”   “呵呵,不好意思,我们不是来吃饭的。”   “别呀,别不吃饭啊!我跟你说,咱们家的蛇肉做了十几年了,那手艺没得说。蛇肉这东西啊,滋阴壮阳,大补。前些年……”   “老板,我跟你打听个事。”夏朗担心他说下去没完了,“这附近有没有谁家能做木匠活儿啊?”   老板见对方是来打听事的,心里很失落,刚才还慷慨激昂地说了一大段话,现在的语调低沉了许多,只说了三个字:“往里走。”然后就不再理会夏韩二人了。   夏朗和韩笑两人继续沿着这边的路口走去,走了七八百米的距离,忽然听到了一个院子里传来了吱呀吱呀锯木头的声音。走近一看,院门敞开着,一个身材魁梧,头发花白的老人正在举一个木头。“喀啦”一声,木头断了,老人拿起来又看了看直不直。   夏朗也不客气,走进了院门,没想到门口有一大铁笼子,里面关着一只老黄狗,看到他们二人后一下子站了起来,后腿蹬地,前腿腾空,打着转的狂吠不止。吓了夏朗和韩笑一大跳。   老人扭过头来,面色阴沉:“你们俩干什么的?”说话带着浓浓的山东口音。“师傅,受累问一下,咱们这里能做木匠活儿吧?”   老人把手里的木头扔在了桌上,冲屋里喊了一声:“小力巴,把剩下的活儿做完了。”他披上了一件短袄,手里端着一只搪瓷缸子的茶杯走过来,问道:“你们是有活儿要找人啊?”夏朗也不隐瞒了:“老先生,我们是警察。”他拿出证件给老人看了一下。这时,屋子里走出个年轻人来,这人二十岁出头的年纪,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还有很多的黑色龟裂,走路的时候脚有点儿跛。一高一低的。他走到了院子中央的那张八仙桌子前,拿起了木头看了看,然后开始干活了。   老人知道了来的这两个人是警察,说道:“进屋说。”   跟着老人进了屋子,屋子不大,只有五十多平,靠墙的一边堆满了杂物,两张硬板床,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也就没什么了。老人把椅子搬过来,然后倒上了两杯水,自己坐在了床上,这才说道:“我们这地方还是第一次来警察呢,有什么事吗?”   “大爷,你怎么称呼?”   “我姓王,叫王本三。家里三代贫农,没什么文化,就给我起了这么个名字。”   “咱们这附近有多少做木匠活儿的?”   王本三端着茶杯喝了一口带着油腥的浓茶,说道:“原本就我这一个,可是现在来了一个董木匠,说要弄一个什么厂子,唉,我老了,也没办法和年轻人争了。”   夏朗忽然想到了今天上午提到的那个董木匠,他问道:“那个董木匠是什么时候来这儿的?”   “就上个月嘛。”   “长什么样?”   “三十多岁的样子,挺胖的,挺着个大肚子。呃……脖子上戴着一条大粗金链子,嘿,可牛气了。”王本三说这话的是后明显是带着怨气的。   “咱们这里最近有没有失踪的木匠?”   王本三皱了皱眉头,说道:“好像真没有,之前我和我徒弟小力巴在这儿,也没别人啊。我做这行三十多年了,在二手市场这边也待了五六年了,一直都是我们俩。”   夏朗和韩笑最后决定去董木匠那里看看,问清楚了方向后,就起身告辞了。临出门前,夏朗还看了那个被称为小力巴的那个人。这人一直闷头干着活儿,也没说话,从来没有抬头看他们一眼。   在二手交易市场又走了一段路,转北,来到了一个大院子前。这个院子比王本三那里大了一倍不止,一进院门就看到了五六个人在干活儿。其中一个人坐在了院子的椅子上,旁边的矮几上放着一杯茶一个收音机,收音机里正放着刘兰芳的《岳飞传》:“精忠帅岳飞带住坐骑,讨敌要阵……”这人形容枯槁,驼着背,看样子少说也有快七十岁了。他原本闭着眼睛晒太阳,这时候忽然睁开了眼睛大声喊了一句:“李帅,有你那么干活儿的吗?怎么生得这么笨,怎么教都不会是吧?”   韩笑给夏朗递了一个眼色,意思是这个人不是董木匠。夏朗也明白,这个老头儿和王本三描述的董木匠的形象相去甚远。他们两个进了院子,老人看到了,急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快步走来。“哟,欢迎欢迎,两位是来找人干活儿的吗?”别看这人上了年纪,模样不济,可这两步走却脚下生风,很是稳健。   “董木匠在家吗?”夏朗问道。   老人满脸堆笑:“我儿子出去了,有什么事你和我说也一样。你放心,咱们这边绝对是质量保证,家具都是纯纯实木的,没有比咱们家更纯的啦!”原来这是董木匠的父亲。   “老人家,我们是市公安局的。” 第九章 死者确定   进了屋里,暖气烧得温度很高。老人倒了两杯热茶端过来,满脸堆笑,脸上的褶子更多了:“这话怎么说的,警察来了,哈哈,我可真是没想到啊!”   夏朗有点儿反感这种假客套,现实中有几个人期望警察能登门拜访呢?他清了清喉咙说道:“董木匠干什么去了?”   “咳,这孩子整天瞎跑,也不知道忙什么呢。”   “我听说董木匠来这儿刚一个月是吧?”   “可不嘛。”老人慢慢讲述出了事情的经过。老人叫董和伟,一直生活在老家的农村。上个月,儿子董青延突然给他打电话,说自己发财了,把他接到了这里。董和伟到了这里后,自己都傻眼了,没想到儿子刚才这边半年就这么有出息了,盘下了这个院子弄了一个小的家具作坊。虽然不能跟那些大厂子比,但也算很有出息了。董和伟说这些的时候眉飞色舞的,很是自豪。   一个现在不怎么景气的木匠手艺人,来这里半年就有能力开一个木匠作坊了。夏朗对这种说法很是怀疑。   而正在这时候,院子里响起了一声粗门粗嗓的大吼:“妈的,这是你们干的活儿啊,养你就是吃饭的?都给我返工重做!妈的,做不好谁都甭想吃饭。”   董和伟笑了:“哎,回来了。”他起身出门,夏朗给韩笑使了一个眼色,急忙跟了出去。三人掀开了棉布门帘,只见院子的门口停放着一辆帕萨特,一个短发的男人正站在院子里大声叫骂。这人一米七多的个子,穿着一件黄色的皮夹克,花毛衣,挺着一个大肚子,脖子上的金链子几乎快有小拇指粗细了,手腕上的金表也闪着光。这人正是董青延,他手里拿着手机,指着这些人:“你们他妈一个个干不好活儿就趁早滚蛋!”   “行啦,骂两句就行啦。”董和伟站在门口,佝偻着背,说了儿子一句。   董和伟给父亲面子,没有再说什么,不过脸色阴沉,很是难看。这时候,董和伟喊了一句:“青延呀,你来一下,这两位是公安局的,说有事找你。”   董青延愣了一下,他的眼神左右扫视着夏朗和韩笑二人,突然掉头就跑。夏韩二人反应很是机敏:“董青延,不要跑!”拔腿追了上去。   董青延体型肥胖。根本跑不快,很快就被夏朗和韩笑追上了。董和伟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咋的了这是?”   董青延逃跑无望,干脆从干活儿的桌上拿过了一把斧子,回身横劈过去。幸亏夏朗和韩笑都及时避开了。董青延两只手仅仅攥着斧子,惶恐地说道:“不要过来,你们不要过来!”   “董青延,放下武器!”夏朗厉声喝道。   董青延干脆高高举起,劈头砸下来:“我去你奶奶的。”夏朗从桌上拿起了一根粗大的木棍,架在了斧子柄上,挡住了这一击,随后飞起一脚!正中他胯下。董青延捂着裆部痛苦地躺在了地上。   韩笑趁机给他戴上了手铐。董和伟看着自己的儿子被警察抓了,身子软了一半儿,踉踉跄跄地走过来:“咋的了,这到底出了啥事啊?”   夏朗也不隐瞒,对他说道:“要想知道,你就去公安局打听一下吧,带走!”   审讯工作还没有开始,曹妤就有了重大发现,拿过来了一份资料:“夏队,你们带回来的那个董青延,是网上的通缉犯。你看看。”   夏朗打开来看,原来在上个月中旬左右,邻省的长岭发生了一起重大凶杀案。民营企业家齐某一家五口被人杀死在家中,齐某年逾九旬的老父亲,以及刚满两岁的幼子,全都惨死。经过当地警方的认真排查,董青延具有重大作案嫌疑,因此被列为了网上通缉犯。   而对于这一切,董青延也很快承认了。他之前在离火市等活儿,后来接到了老乡的一个电话,去了长岭干活儿。在给齐某的别墅装修的时候,起了贪念,趁着天黑摸进了齐家,绑了被害人一家,问出了银行卡密码后,将其全家杀害。   夏朗问道:“还有吗?”   董青延悔恨地摇了摇头。   “除了这件案子,你在离火市呢,做过什么?”夏朗厉声喝问。   董青延沮丧地说道:“我们刷卡拿到了一百一十万,我那个老乡拿了六十万,我分五十万。但是这钱拿到手里我也不敢花,心里害怕,就回到了离火市。还跟以前一样,我去那里等活儿。后来过了快一个月了,我见什么事都没有……就……就拿这笔钱去了二手交易市场那里,弄了一个作坊,帮人打打家具什么的。反正我也没有别的本事,只能干这老本行。”   “你那个作坊一共有多少人?”   “原来有十几个,后来……都走了,现在就剩下了六个跟着学徒的。”   “你那里有没有人失踪,就是说都没跟你说一声,就不去作坊里的?”   董青延说道:“我这人没文化,也不懂得签合同那些。很多人都这样,今天还好好的,晚上发个短信什么的第二天就不来了。”   夏朗拿出了死者的照片:“董青延,你看看这张照片。”   董青延当初杀害过齐某一家五口,看见尸体并不害怕,他觑着目瞅了半天,摇了摇头:“人都泡发了,认不出来。不过看他穿的衣服……像是王贵才。”   夏朗一愣:“你仔细说说。”   “王贵才……是我回到离火刚做生意的时候就跟着我的,这人机灵,会来事,我一个眼神他就知道是什么意思。在我那儿干活儿的,没有不被我骂的,只有王贵才除外。大概老板都喜欢这样的人吧。”   一个杀人越货的人,居然自称什么老板。夏朗让他继续说下去。   “来我这儿干活儿的都呆不长,我以为现在的人都认牌子呢,只要我弄个小作坊,慢慢就会有生意的,到时候再开个厂子什么的。但是情况却跟我想得一点儿都不一样,现在这些人,除了装修的时候,谁还请木匠啊?我这人本来脾气就不好,在长岭的时候就是,要不是那家人骂了我,我也不会杀他们。”   “董青延!”夏朗拍了一下桌子,“杀人就是杀人,别给自己找借口,让你说什么你就说什么!”   董青延老实了许多:“是,我接着说。我只要心情不好,就会骂他们,他们都走了。我这儿的人也不稳定。就在上个星期,王贵才也走了。”“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他第二天没有来,我给他打电话一直关机,发他微信什么的也没回。就前天晚上,他给我回了一条,说自己和老乡去别的地方找活儿了。”   夏朗拿来了董青延的手机,他翻出来了那条微信。夏朗看到,王贵才果然给他发过这样一条消息。从时间上来看,是王贵才死后的第二天。夏朗随手点开了王贵才的朋友圈,要么就是转发的一些热点新闻什么的,要么就是在网吧的一些自拍,从上面来看,死者是王贵才已经可以确定。   这个人刚二十多岁不到三十的年纪,打扮得很新潮,不像是一个木匠,反而偏于那种网红的风格。   他问道:“王贵才这人有什么身体特征吗?”他想到,死者既然死后割去了王贵才的舌头和手指,一定是有所诉求的。   董青延想了许久,说道:“没有啊,他这人很普通。平时就是喜欢上网,喜欢看一些视频什么的。哦,他还喜欢追潮流。” 第十章 最贵的网咖   根据董青延所说,王贵才虽然出生在农村,却喜欢追求所谓的网络文化,看直播,追热点。什么抖音快手火山小视频玩得不亦乐乎。他经常自我感觉良好,学着那些网红穿衣服,但实际上出来的效果很土,大家背地里都说他是城乡结合部出来的。   夏朗把上述情况和大家说了一遍,所有人都揣测着这样一个人会和什么人结仇,以致于死后都被凶手“鞭尸”。穆奇先发言了:“王贵才都死了,怎么可能发微信呢?这一定是凶手发来的。这样的人会不会因为是乱搞男女关系,所以被人教训了?”   “就算是那样的话,也不至于死后被割去了手指和舌头吧?”曹妤很不理解穆奇的想法。   穆奇笑着说道:“那可不一定,日本不是有个金手指加藤鹰吗?没准儿王贵才的本事就在手上和舌头上呢!”   曹妤脸红了,瞪了他一眼:“恶心!”   “我说的是真的,像这种变态凶手,你不能以正常人的思维角度去想的。”   夏朗说道:“穆奇,你的想法也是一种思路。死者死后只有十根手指和舌头被割去了,这是凶手留下的一个信号,或许我们可以从中找到一些线索。”   穆奇很得意,冲着曹妤眉飞色舞:“听到了吧?”   杜志山此时回来了,手里拿着文件:“夏队,我刚刚查到了王贵才的户籍资料。”他给每个人发了一份儿。   “好,目前我们有三条线索可寻:老杜,你和大成带着人去查一下王贵才的老家,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笑,你和我去查网吧,王贵才的几条朋友圈里拍到了网吧的名字;其余的人去二手交易市场,争取找到有关王贵才更多的线索。”   “是。”   入夜,德胜小区,一个女孩儿正在飞速地在键盘上敲着字。她发现自己自从听了朋友的建议后,微博的粉丝果然涨了不少,难得今天网上出现了一个热点:一个人牵着牵引绳去遛狗,路上遇到了一个孩子,结果熊孩子拿石头丢狗,导致狗从主人手里脱缰,咬伤了孩子。孩子的家长因此愤愤不平,叫人来摔死了这只狗,且堵在了狗主人家门口狂骂不止。   这女孩儿笑了一下,飞速地在网上敲下了一行字:“现在养狗的都是没公德心的,打死了正好,这主人晚饭有着落了。”很快,就有很多持不同意见的人在她底下留言了,当然,也有不少人点赞的。她没有一一回复这些人,只是在后面又加上了一句:“你们楼上的这些人都是TM狗奴吗?傻X!”敲完了最后一个感叹号后,她心满意足地伸了一个懒腰。   看来朋友说得果然没错,无论何时,只要是网上以“杠精”的面具出现,帮助强势一方说话,总能赢得回复和关注度。   “叮咚叮咚”,门铃响了。女孩儿知道是自己的外卖来了,她连忙应了一声:“来啦!”起身去开门。拉开了房门后,从那个人手里接过来外卖,说了声:“谢谢。”正要关门,却发现门板被那个送外卖的人伸脚挡住了。   从一家网吧出来了,韩笑冻得搓了搓手:“王贵才那种人,扔到人群里显不出来,问了这么多家,都没有什么收获。”   夏朗说道:“怎么,累了?我们干的就是这样的工作。”   “唉,监控也没有什么收获。夏队,下一家是哪儿?”   夏朗看了一下,说道:“红馆网咖。”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网吧升级为了网咖,设备和环境都有改善。当然,随之增加的肯定是消费了。王贵才在董青延的手底下挣得工资不高,一个月只有一千多块钱,舍得来红馆这种高档网咖消费吗?   韩笑在网上搜了一下红馆网咖,惊诧地说道:“我的天呐,夏队,原来这个红馆这么牛逼啊!”   “怎么了?”   “网上说,这个红馆网咖是台湾一位著名歌星入股的,这个人还被称为小四大天王之一。消费最高的一个包间,每小时三百块钱,不仅有专门的电竞化设备,还有床,可以洗浴……”韩笑点进去了图片,咋舌称奇,“夏队你快看,这哪里是网咖啊,这就是一家五星级的酒店啊。不,可能都够七星级了!”   夏朗开着车,无暇扭头,他说道:“很正常,我们不能用自己的消费观去看待别人。比如说,你平时叫外卖都花多少钱?”   韩笑想了一会儿:“十几二十块钱吧。”   夏朗笑了:“那你能想象有钱人的宠物吃得都比你好吗?”他打转方向盘,转了一个弯说道:“我认识一个玩斗鸡的前辈,人家鸡吃的是人参鹿茸,你怎么比?所以说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儿,不要大惊小怪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红馆网咖。这家网咖只是从门面看上去,就可以秒杀别家了。整座建筑采用银灰色的格调,异形风格,看上去就像是一座外星建筑。门楣上悬挂着巨大的红馆二字,在深夜中散发着诡异的红光。   两人进去后,发现这里的工作人员都是清一色的靓丽女性,穿着性感的短裙,就像是进入了科幻世界一样。见有两位顾客光临,所有的工作人员双手叠交在小腹,九十度鞠躬,齐声说道:“晚上好,欢迎光临!”韩笑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脸上发烫。他觉得这种网咖已然变了味道了。   夏朗倒是不以为然,他走过去对吧台后面的女孩儿说道:“小姑娘,你们老板在不在啊?”   这小姑娘是典型的网红脸,画着浓妆,艳红的嘴唇完成了一个很好看的弧形,微笑着说道:“先生,我们这里不叫老板的,叫师长。”   夏朗怀疑自己听错了:“叫什么?”   “师长。”   夏朗笑了:“你们这儿还是军事化的管理啊。”   小姑娘继续微笑着解释:“不是的,先生,这个师长的意思是……”   “好了,不管什么意思。烦请你通报师长一声,就是离火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支队长找他。”说完,他拿出了证件放在了吧台上。   小姑娘愕然。   在一家装潢奢华的办公室里,一个二十七八的女人接待了夏韩二人。这个女人风姿绰约,穿着一件黑色的职业装,黑色的丝袜在灯光下闪闪发亮,她主动伸出手去和两人握手:“对不起,两位警官,实在很抱歉,给你们的工作造成了困扰。”   夏朗怔然了片刻,说道:“没想到师长居然是一位美女。”   美女莞尔一笑:“没办法,做这种生意,女人有的时候比男人要方便。两位请坐吧。”   三人落座后,师长给二人倒了一杯茶,问道:“请问夏队长,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夏朗把来意说了一下。   美女听后思索了片刻,说道:“我们这里消费虽然很高,但是经常有客人来的。至于您说的这个人,我没什么印象。因为我通常情况不下去的。这样吧,我让人查一下我们这边的会员信息,您稍等一下。”她语气很客气,声音轻透,听起来令人十分受用。   她打了一个电话,通知同事查询一下此人,然后就挂断了电话,和夏朗与韩笑二人聊了起来。所聊的不过是一些家常话而已。仅过了五六分钟,那边就打来了电话,在红馆网卡的会员里,没有发现叫王贵才的人。 第十一章 谁让我找了个警察作男朋友呢?   这位被称为“师长”的美女淡然一笑:“夏队长,实在不好意思,我能冒昧打听一下你们要查的这个人是干什么的吗?”   “是一个木匠。”   美女愣了一下神,忽然咯咯笑了:“恕我直言,我们这个地方可以算是整个离火市乃至于全省消费最高的一个网咖,我觉得如果那个人只是一个木匠……可能是不会来我们这里的。”   “是吗,那这个呢?”夏朗拿出了一张红馆网咖大厅里的照片,“这是死者朋友圈里发的一张照片。”   美女看到,这的确是在红馆网咖拍摄的。她说道:“我们这里即便是大厅,一小时消费也是五十块钱。他不是会员,消费会更高。而且据我所知,现在的木匠可能都比较拮据,来我们这里……”   夏朗却说道:“一些人不能看表面的。因为他们的来钱路子有多少,你永远想不到,不是吗?”   美女笑了:“好吧,既然是这样的话,那我们去监控室看一下吧。”   三人来到了监控室,夏朗根据王贵才所发朋友圈的日期,找出了那天的监控。在那一天晚上,王贵才确实是来到了红馆网咖,不过他并没有待多久。坐下来后拍了一张照片,然后发朋友圈,开机后,王贵才浏览了一下网页。   夏朗问道:“能把画面放大吗,看看他打开的是什么网页?”负责调监控的人说道:“对不起,夏队长,监控画面放大了是会花掉的。”说着,他放大了,果然看到了上面像是打了马赛克似的,什么都看不清:“就像这样。”一想也对,那种把监控画面放大就可以看清楚任何细节的桥段只存在于影视作品中。   “好吧,继续。”   监控画面中,王贵才也只是看了会儿网页,打了几行字,然后就下机走人了。   一般人去网吧或者网咖,基本都是玩游戏的,尤其是红馆这种为电竞设计的高档网咖。顾客们来了,至少也要玩上两三个小时。可王贵才却只坐了半个小时不到,只发了一条朋友圈。   师长看到了夏朗困惑的表情,说道:“也许,他只是来打卡的。”   “打卡?”   师长点点头,说道:“前不久,我们店请了一些网红推了一下。这里就成为了网红店,这个人应该只是来这里拍张朋友圈炫耀的。其实那段时间像这样的事情很多,有的人还会拉着我们的工作人员合影。”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这个人来我们店不久前。”   从红馆网咖出来,韩笑仰头感叹:“唉,又是百忙一场啊!”   “也不是,最起码还是有收获的。”夏朗很郑重地说道。   “什么收获?”   “王贵才知道来这里打卡,一定是基于对网络流行文化的足够了解。他喜欢玩一些小视频,了解网络文化,追逐网络的流行趋势……”说到最后,夏朗忽然沉默了,他既像是与韩笑商量,又像是自言自语,“你说这样的爱好会不会和他被杀有关系呢?”   韩笑怎么会知道,他只是点了点头:“不排除这个可能。”   陈妙言坐在了车里,听着清扬舒缓的隐约。这时候,她看到车窗外有个人停稳了车,下车后就要跑进写字楼。她无奈地一笑,按了两下喇叭。那人回过头来,慢慢走了过来。陈妙言打开了车窗,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不好意思,今天迟到了。”“知道你要查案子,算了,谁让我找了个警察作男朋友呢?上车吧。”   这个人正是夏朗。自从上次在棠河发现了王贵才的尸体后,夏朗一直担心陈妙言,他拿出了提前买好的话梅地给她。陈妙言剥了一颗放进嘴里,她说道:“我以前很不爱吃这种东西,自从认识了你,哼……”后面的话她故意不说了。   夏朗笑道:“没办法啊,我记得我在警校的时候,第一次看到尸体腿都软了,当时也是一个同学送了我一袋话梅。”   “什么同学,男的女的?”陈妙言故意板起了脸。   夏朗顾左右而言他:“哎呀呀,你看今晚的天气很好啊,月光多明亮啊!”   陈妙言等红绿灯,停稳了车子,轻轻打了他一下。然后说道:“好了,不开玩笑了,案子有结果了吗?”   夏朗皱起了眉头:“目前找到了尸源,但是并不太乐观。我们分了三组,明天开会碰一下头,看看怎么样吧。”   “唉,想一想,你的确比我辛苦很多。”   “那是当然啦!”一听女友说这话,夏朗忙不迭地大倒苦水:“你们律师的case都是写清楚的,你们只需要找一些法律依据就可以了。我们可不一样,遇到的都是无头公案,什么都要从头查起。辛辛苦苦,到最后还没有你们挣得多呢!”   陈妙言狡黠地眨着眼睛:“哦,原来是这样啊,我们的夏支队也有吐槽的时候。那好啊,你干脆明天辞职吧,我教你做律师!先叫声师父来听听。”   夏朗讪讪笑道:“别开玩笑了,脱了这身警服,我就不知道自己会干什么了。”   陈妙言内心欣慰地笑了,在她看来,夏朗虽然有的时候工作很忙,却真的是一个足以令她钦佩的人。   回到了陈家,因为时间太晚了,夏朗要走。陈母却煲好了汤,让夏朗喝了一碗再走。他也只得从命。   无论什么时候,喜欢看一些悬疑推理的陈妙欣都不忘向未来姐夫打听案子。她又问起了棠河那具尸体的事情。陈妙言责备妹妹:“妙欣,警方不能随便透露破案细节的,你别问了。”“怕什么,我只是好奇问问嘛。”   夏朗摆了摆手:“没关系,妙欣也不是外人。今天我们刚找到了尸源,但是其中一些细节和关键,目前我们也不知道。这不我刚查完案子就赶紧把你姐送回来了嘛。”   “切,真没劲。”   夏朗却不以为意,喝了一口汤,说道:“案件侦破本来就是一个很无聊的过程,那些小说电影什么的都是杜撰的。妙欣,你以后真的少看点儿那样的书,容易学坏。”   陈妙欣正要反唇相讥,没想到自己的老妈也发话了。陈母说道:“说的也是,单是听你们说我就觉得心惊胆战了。妙欣,你以后真的不能看太多那东西了。”   陈妙欣却不服:“老妈,你怎么时候站在夏朗那一边了?”她晃着陈妙言的手臂:“老姐,你一定是支持我的,是不是?”   陈妙言却无奈地一笑,摇了摇头。气得陈妙欣使劲一甩手:“哼!”除了她,大家都笑了。   深夜,在某处人家的住宅区里,一张黑白的遗像摆放在了桌上。遗像上面是一个青春靓丽的女孩子,脸上没有半分笑容,甚至那美丽的双眸带着淡淡的忧郁。遗像面前是两根跳动的白色的蜡烛。三只白瓷盘里放着水果和糕点。在桌子的最前面,有四只小白瓷盘子。红色的血液浸透了盘子,一个人正在往盘子上放着什么东西,盘子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屋里没有开灯,借着微弱的烛光这才看清楚,他往盘子里放的,是人的手指!前两只盘子是一根割断的舌头和十根手指,血迹早已干涸;而第三只盘子,盛放的一根舌头;第四只盘子,他分了三次才把十根手指放好。殷红的血迹在烛光的映衬下格外诡异。   这个人看着遗像,点上了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他对着遗像默默念道:“你放心,我说过会替你报仇!这是第二个……” 第十二章 案件的突破口   离开了陈妙言的家中,夏朗也没有回家。这已经是他多年的一个习惯了,遇到了案件就很少回去。此时的他躺在了宿舍里。平躺的姿势,两只手放在了小腹上,两只眼睛睁着。宿舍里只有一张上下铺,上铺堆满了东西,这时候的他一双眼睛正看着上铺的床板。在那里,一段短短的透明胶带黏贴着一张便利贴。上面只是写了几个词语“棠河”、“十指”、“舌头”、“木匠”……全都是有关于王贵才遇害案的关键词。除此之外,还用图钉钉着几张受害人的照片。   夏朗一动不动,跟常打交道的尸体比起来,唯一的区别就是他还有呼吸。所有的刑事案件,必然都有突破口。他想到了当初梁凤玲的那件案子,凶手孙仕强就是运用了水流速度来给自己制造所谓的不在场证明。可是类似的办法在这则案子中似乎不大行得通。而且凶手不一定是在棠河边动的手,也许是在另一地点杀害死者后,运尸到这里的。   因为王贵才是被人沉尸河底,水流速度似乎很难对其形成影响。最重要的是案发地点难以确定。棠河不同于离火市其他的河流,这里不但直通大海,而且有专门的闸口负责防洪泄洪。他一开始觉得案件的突破口肯定要找到案发现场,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痕检科那边搜寻犯罪嫌疑人留下的痕迹。可是现在毫无头绪。   死者的衣装和随身物品(如钱包)都很普通,查找起来也是有一定的难度。夏朗的眼球终于动了,他望向了其他几张照片,这些照片全都是拍摄于发现尸体的现场。当尸体打捞上来后,夏朗还曾经用手机拍了几张,后来那几张照片是警方用专业设备拍下的。他的目光巡视了一圈后,最终落在了渔网上!   凶手杀害王贵才是有预谋的,现场暂时没有发现凶器,不排除被凶手带走了。但是这只渔网是怎么出现的呢?夏朗觉得,应该是凶手和凶器一起准备的,他(她)一开始便已经策划好了要杀害王贵才,且沉尸棠河。   渔网……   第二天,棠河沿岸所有的渔具店都都发生了惊奇的一幕,每个店面几乎都被警察盘问了。他们拿着一张渔网的照片不停地询问。在送走了两个人后,渔具店老板站在门口冲他们摆着手喊道:“放心,有什么消息肯定会通知你们。”旁边便利店的老板咧着嘴笑了:“行啊,老黄,这是来大生意了呀!”他以为这两个人一定是来订什么高端货的。   哪知,渔具店老板叹了口气:“什么呀,他们是警察!”他心烦意乱地点上了一支烟。   便利店老板明白了:“是不是冲着前几天棠河里的那具尸体来的呀?”“可不嘛!拿了一张渔网的照片来问我。说句实话,咱们离火市四条河,那都是小鱼小虾,犯不着用这种网子。我也和他们说了,那是海边的渔民用的,让他们去海边问问。”   “唉,”便利店老板忽然叹了口气,颇为感慨地说道,“这下咱们离火市又不太平喽!”   整整一上午,刑侦支队分成了四组,都没有问出什么来。大家约在了路边的一家火锅店聚头。这家火锅店面积只有五十多平,装修也很简单,难得还保留着老式的铜锅。大冷天的都不容易,所以这顿饭也算是夏朗对大家的犒劳了。   店老板刚拎上来一壶茶,就见韩笑和穆奇两个人掀开厚门帘进来了。随着门帘被掀开,一股白色的气浪跟着裹挟而来。两人不约而同地抬起手拢在了嘴边,呵了一口气。   “这边呢。”夏朗招呼了一声。   曹妤把身边的椅子拉开了,韩笑和穆奇走过来,坐下来后说道:“你们可真够早的。”   没等夏朗开口问呢,曹妤就先问了一句:“怎么样?”   “唉,别提了。这一上午我和韩笑跑了四家店,都说没有这东西。”“嘭”的一声,穆奇戳破了卫生碗筷的塑封包装,他说道:“渔具店的老板都说……”“哎,慢回身!”火锅店的老板端上来了烧着热炭的铜锅,里面的汤料咕噜噜正沸着。这东西一上来,大家都暖和了许多。众人纷纷动筷。   “别光顾吃,接着说啊。”   穆奇夹了一筷子羊肉放进了锅里,眼睛盯着红色的羊肉在沸汤里渐渐失去了颜色,咽了口口水说道:“说这种渔网是在海钓的时候才用到的,咱们离火市这些河里根本没法用。”他夹起了煮熟的羊肉沾好调料,送进了嘴里,顿觉周身都暖和了。他转而问曹妤:“你那边怎么样?”   曹妤失望地摇了摇头。   穆奇的目光又看向了许成。许成说道:“跟你们一样。”   杜志山若有所思:“夏队,下一步是不是我们得去海边看看?”   夏朗点点头,他沉思了片刻:“你们看家,我去好了。”   大家听到后,心中都暗暗松了一口气。这种劳心劳力还要长途跋涉的工作,谁都不愿意去接。   白色的雷克萨斯稳稳地停靠在了沿海公路上,夏朗拉上了手刹。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陈妙言微笑着看着他:“怎么想起来带我来海边了,这么冷的天气?”   夏朗却望着远处的一个山庄,说道:“没办法啊,干我们这行的甭说是数九寒天了,就算是像《后天》那样发生了全球极冻,我也得在自己冻僵前抓住那孙子!”   陈妙言明白了:“哦——我还以为你也有浪漫的时候,原来还是要查案子啊!”   夏朗不好意思地一笑:“那帮小兔崽子我知道,这么冷的天气肯定都愿意躲在家里守着暖气。没办法,只能我亲自来一趟了。但是像我这样玉树临风、英俊非凡的人,万一遇到女流氓就不好了,所以想请我美丽大方、温柔贤惠的女朋友保护我。”   陈妙言被他这番说词逗笑了,她伸出手去轻轻掐着夏朗的脸庞:“你呀,这张嘴可真是能说会道!”   “哪里哪里,再能说也比不过你呀。”   玩笑归玩笑,两人最终还是去了村子里。这是海边的一个渔村,随着经济发展,以前靠海吃海的离火市转为了旅游立市。而且海洋捕捞公司与轮船轮渡公司相继得到发展,挤压了传统渔民的生存空间。导致这些靠着传统捕捞业生存的渔民不得不离开了这里,进城另寻出路。   夏朗找到了村长,这还是一个大学生村官,今年刚三十出头,他拿着照片看了半天,说道:“这东西我也闹不明白,这样吧,我带你去见村里的一个长辈,他肯定知道这东西是怎么回事。”   两人在村长的引领下出了门,沿着坑坑洼洼的村路往东边走着。夏朗留意了一下道路两边的人家,十室九空,有的院墙都塌了,院子里长出了杂草。这地方,倒适合拍个恐怖片什么的。   村长边走边说:“唉,现在村子里的人都没几个捕鱼了,好点儿的弄了什么轮船打捞公司或者是养殖场,差一点儿的也都去城里打工了。村子里剩下的只有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   这种现象不止这个村子里有,全国几乎都是这种情况。说话间,三人来到了一处院落前。这院子比起之前路过看到的那几家更显落魄,院墙还是泥坯的,已经倒了一半,墙头上还长出了杂草。   “七阿公!”村长高声喊了一句。 第十三章 你一点儿都不比毕炜差   “喊啥喊?老子又没聋!”村长的话音未落,就见一个老人拄着拐棍走出了屋子。见到这个人容貌的时候,夏朗和陈妙言都在内心有点儿小小的惊讶。老人已经很老了,大概是常年吹海风的缘故,皮肤成了紫棠色,脸上全都是恰如刀劈斧砍的皱纹。光头,但是下巴和嘴唇上的胡须已经很白了。背稍稍有点儿驼,左手拄着一根拐杖,右手的袖子空空荡荡的,原来老人是有残疾的。   村长转而对夏朗说道:“这是七阿公,我们村子里辈分儿最大的一个。”他压低了声音又小声说了一句:“老爷子说话比较冲,你们担待点儿。”   七阿公站在了门口那里,也没有走过来,高声喊道:“你们俩干啥的?”别看老人家上了年纪,底气很足,声如洪钟。   “哦,七阿公,我们是公安局的。”夏朗拿出了证件,主动走过去递给他。   七阿公看了一眼,也没有接过来:“公安局的咋来这儿了?”   “有点儿小事想向您老人家请教一下。”他拿出了照片。   七阿公懒洋洋地接过去,狐疑的目光又打量了一下夏朗,这才低头看照片。他只是看了一眼,说道:“这网子到处都是,有啥啊?”不过他又看了第二眼,说道:“不过这活儿不行啊,这儿哪能这么绑啊,你看看,网子都缠一块儿去了。”七阿公满脸的嫌弃,连连摇头。   “七阿公,您的意思是……这渔网是手编的?”   七阿公抬起眼角看着夏朗,轻笑一声:“娃娃,年轻了不是?我们以前都是自己手编的,我一看这照片就知道。编这网子的人技术不怎么样,要真是这么弄啊,网子容易缠住,不好打理。而且鱼还容易跑了。再有,这网眼儿大小都不一样,啥鱼也逮不着啊!除非是逮鲨鱼……不对,要是撞上鲨鱼,这网子非得散了。”   村长觉得这样的信息没什么用,他说道:“七阿公,你是老前辈了,能看出是谁的手艺不?”   七阿公两只溜圆的大眼睛一瞪:“你当我是孙悟空,会七十二变啊?”   从七阿公那里回来后,村长说起了这位老爷子。这个大学生村官也是从别人口中得知的,七阿公年轻的时候是村子里水性最好的,就跟《水浒传》里的浪里白条似的。在海里憋个四五分钟都没问题。后来有一次出海的时候遇到了鲨鱼,被咬掉了半只胳膊。从那儿以后,七阿公再也不下海了,只是帮乡亲们晒晒渔网什么的。   离开了渔村,陈妙言见夏朗始终没有开口说话,以为他心情不好,便安慰道:“算了,没线索就从头再来,你也不用太郁闷。”   夏朗却愣了愣神:“啊,你说什么?哦不,不是像你想的那样,其实我们还是有收获的。最起码可以做出一个大胆的推测,这个凶手可能熟悉渔网这类的东西。”   “这也算?”“上次我那个学长,省厅的刑侦副处长你还记得吗?”   陈妙言想起了那个人,但她却笑出声来:“好像是叫毕炜是吧?”   “嗯。他最擅长的是犯罪侧写,也就是心理画像。他曾经和我说过,犯罪侧写是有三个方面的组合因素:现场的勘察结果、被害人的分析研究,以及现场感知者的证词证言。”   陈妙言有点儿不懂:“现场感知者?”   “嗯,指的是目击证人这些,就好比七阿公这样的。虽然他不是现场的感知者,但是通过渔网却给我们提供了一个重要的信息。”   “就是你说的这个人熟悉渔网?”   夏朗点点头:“我想,这个人要么是很喜欢钓鱼,熟悉这一类的工具;要么,他就是在渔村长大,曾经耳濡目染。只是很多年没有接触了,所以手生。”   陈妙言听到这番分析,赞叹地说道:“我倒觉得,你一点儿都不比那个毕炜差,分析得很对嘛!”   “哈哈,那当然了,我怎么说也比他帅啊!”   “臭美!”   夏朗和陈妙言开车赶回市里的时候,正赶上了下班的高峰期。车子堵在了半路,二十分钟都没有移动。周围的喇叭声此起彼伏,十分刺耳。停在白色雷克萨斯后方的是一辆兰博基尼的跑车,一直按着喇叭。夏朗往后视镜看了一眼,笑着说道:“按什么按,我还想走呢!有本事就飞过去呀!”   陈妙言也开始吐槽了:“现在车越来越多,我觉得你应该找交通局说一说,离火市的道路规划要好好整改了。”   “你以为我是市长啊,交通局能听我的?”   陈妙言故作惊讶:“咦,交通警察不也是警察吗?”   “哈哈,要照你这么说,那……”夏朗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手机响了。他急忙拿起来看了一眼,是曹妤打来的,立刻接通了:“喂。”   “夏队,德胜小区发生了一起命案!”   刑侦支队经常遇到数案并查的情况,在通常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肯定是刑事案优先,而刑事案中又以凶杀案为最高优先级。如果是普通的命案,也可以完全交给分局处理。夏朗知道,曹妤这时候打来这个电话一定是有她的用意。   果然,接下来曹妤的一句话让夏朗心惊不已:“和王贵才……一样。”   夏朗听到后,几乎是条件反射,他大叫了一声:“妙言!”   陈妙言吓得抖了一下:“怎么了?”   “出事了,我得马上走!”   “可是这里不能下车啊。”   “案情如火,来不及了!”夏朗解开了安全带,跳下了车。可就在这时,车流突然动了,刚才按着喇叭的司机们见有一个人横穿马路,喇叭声更起劲儿了。一时间,拥堵的马路上嘈杂无比。有的车辆刚刚启动,就被突然蹿出的夏朗逼停了。   路口有一个正在指挥的交警,看到夏朗马上过来了:“嘿,站住,说你呢!”他神色严厉地指着夏朗。没想到,对方看到他非但没逃,反而向他跑过来。   夏朗急切地问道:“有没有摩托车?”   “啊?”交警一脸懵逼。往日里都是他询问别人,今天怎么被人问了?   夏朗拿出了证件:“市公安局的,有没有摩托车?”   交警拿过了证件,像是查询驾驶证行驶本一样仔细看了看:“原来是市局的夏支队啊,上次你就摔坏了我们的一辆摩托车,我……”夏朗一把手从他手里抢过了证件,他看到了路口刚巧来了一名骑着警用摩托车的骑警,急忙跑了过去。   这名交警正在等红灯,没想到从旁边冲出来一人推搡着他下车。交警怒不可遏:“嘿,这是要造反啊!”他愤怒地扭头望去,却不由惊诧:“夏支队,又是你?”   夏朗皱着眉头,似乎不认识这个人。交警把头盔上的镜片掀起来,指着自己的脸:“上次也是被你抢了摩托车的那个!”   夏朗却一把将他的头盔摘下来了,戴在了自己头上,拉响警笛,一拧油门扬长而去。   “嘿!”   之前执勤的交警跑过来了,上气不接下气的:“又是你?”   这名交警也是一脸的委屈,被市局的夏支队连抢两次摩托车。这说出去谁信呀!他苦笑着:“这次不但抢了我的摩托,还抢了我的头盔呢。下次再看见夏朗你们记得跟我打个招呼。”   “怎么?”   “我怕他下次扒我衣服!” 第十四章 案情分析会   德胜小区5号楼的1503,一室一厅的格局。警察们正在忙碌着现场取证。夏朗进去后,扑面而来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儿。   死者是一位女性,穿着粉色的法兰绒睡衣。女孩子看样子有几天没有出门儿了,门口堆放着两三只外卖的袋子,身上的粉色睡衣袖子底部、袖口和领口处已经有了黑色的痕迹。最奇怪的是她死亡的姿势,坐在了电脑前,正对着电脑,而电脑的显示器上只呈现了一个播放器的状态。   死者是被一刀割喉,因为舌头也被割断了,大片的血迹染红了睡衣的前襟,两只手的十根手指全都被砍断了,搭放在键盘上。如果没有发生这恐怖的一幕,看上去就像她坐在电脑前打字一样。   叶理刚刚进行完尸检,说道:“大致情况和上一个死者相同,唯一的区别就是这一次被害人死在了自己租住的房间里。”   夏朗问痕检科的李忠柳,电脑里播放的是什么。李忠柳叹了口气,让旁边的一个年轻助手重新点开了播放器。随着进度条的展开,黑色的底板,一条红色的矩形框内用白色的字体标注出了FBI WARNING的字样,夏朗一下子就明白。   “AV?”   李忠柳点点头:“我当了三十多年的警察,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夏朗,接下来要看你的了。”   案情分析会上,每一个人的神色都很凝重。第一件案子还没有头绪,第二起案子又发生了。付如丞的手里罕见地夹着香烟,听着李忠柳的汇报。   “房间里发现了四组鞋印,经证实属于死者、房东,另外两组是可能是死者的朋友,目前还在排查中。指纹的话,除了键盘上,没有发现较为清楚的指纹。另外,键盘上的指纹混杂着食用油等杂物,是属于死者不小心沾上去的。”老李做汇报的时候,语气颇为低沉。   付如丞的目光看向了夏朗,夏朗说道:“死者束美丽,今年24岁,身高158公分,体重120斤。大学毕业后曾经在一家企业短暂工作过两个月,后来与老板产生争执,愤而辞职,目前待业。根据房东张静静所说,束美丽生活比较宅,基本不怎么出门。在她家中发现了很多外卖的袋子,证实了这一点。死者的化妆品不是很多,衣服也只有几件,因此可以断定,束美丽不同于一般的女孩儿,很少刻意打扮自己。”   接着,夏朗在投影仪上播放了几张照片,他介绍着:“小区内有一个熊孩子破坏了监控,案发时物业还没有修好,所以也没能找到关键性的图像线索。这是案发现场的门。”   投影仪上出现了门的照片:“门锁没有被破坏的痕迹,不排除熟人作案。鉴于死者有叫外卖的习惯,也不排除凶手伪装成了外卖小哥作案。”   播放到了死者的照片,夏朗继续说道:“死者生前喜欢宅在家里,所依赖的必然是电脑。有两点是需要我们注意的:第一,死者死后所摆放的姿势;第二,电脑里播放的是一部日本的AV视频。”李忠柳补充道:“地板上发现了被擦拭过的血液痕迹,照这么看来,死者的确是死后被凶手摆放成了这种姿势,而且还精心清理过现场。”   夏朗点点头,说道:“一个宅女,一般情况下是不会收拾房间的,从案发现场摆放的外卖包装袋就能看出来。老李,你发现的四枚脚印都应该是过去留下的。凶手没有太多的时间逗留现场,所以只能是匆匆打扫,确保自己的脚印不被发现就好。”李忠柳信服地点了两下头,一切情况都被夏朗说中了。   “接着说。”付如丞掐灭了手里的香烟。   “在一件凶杀案中,凶手一般都会想到尽快离开现场。因为他们在现场逗留的时间越长,留下的证据就越多。可是这件案子的凶手却不一样,他杀害死者后,并没有匆忙离开,而是让死者坐在了电脑前,还把她的舌头和十根手指割去,然后把死者的双手放在了键盘上,甚至还在电脑上播放了一部AV视频。”夏朗深呼吸一口气,说道,“这说明了凶手杀人的仪式感很强,结合之前王贵才的案子,我们有理由相信这在凶手心目中是必做的一件事。”   所有人都愁眉不解地看着他,似乎不明白夏朗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OK,换个简单点儿的说法。白银连环凶杀案,之所以能够并案,第一死者是女性;第二,人体器官被破坏。这几乎成为了此案凶手的一种套路。那么在这件案子中,死者死后被割去手指和舌头,也可以被视为此种情况。”   李忠柳微微点了两下头,忽然说道:“但是此案的死者和白银案不同,第一名死者是男性,而这次案件中的死者又变成了女性。”夏朗很笃定地说道:“这恰恰说明了死者的作案目的很强。两位死者一定是和凶手有所瓜葛,而死后被割去手指和舌头,也一定反应了凶手的某种诉求。尤其是第二件案子中,束美丽死后被凶手强制 ‘坐’在了电脑前看AV,这似乎很能说明一个问题——凶手是为了凌辱她!”   “夏队,为什么你说是被凶手强制看的呢?现在这个社会,有一些女孩儿也会看AV吧?”穆奇忽然问道。   “因为随后我请技术中队的同事检查了束美丽的电脑,她的网页浏览、QQ聊天这些都没有涉及到AV的话题,就连那些隐藏文件都没有找到,整台电脑中只有这一部AV视频。通常喜欢这种的人,电脑里有个十七八部不算过分吧?”   大家都沉默了。目前警方的工作没有太多的进展,既然夏朗断定了两名死者和凶手之间有瓜葛,只能是从死者身边的人际关系网展开调查了。   案情分析会结束后,夏朗专门去了一趟技术中队的办公室。关超然正在摆弄着鼠标,盯着显示器的两只眼睛有些血丝。他打了一个呵欠,端起了桌上的浓茶喝了一大口。   “怎么样了?”夏朗走过来,递给了他一支香烟。   关超然接过来,点燃后吸了一口,皱着眉头说道:“受害人的电脑没什么秘密,网上下载了一些盗版的电影,平时喜欢看一些综艺节目,喜欢刷刷微博、修修图,基本也没其他的了。”   “那部AV呢?”   “没找到下载源,应该是拷过来的。”   “拷过来的?”   “对,”关超然点了一下头,“凶手可能带着U盘或者是硬盘之类的东西。”   夏朗随后去找了局里的鉴黄师陆学斌。陆学斌今年三十多岁了,已然谢了顶,夏朗来的时候,他正在看着那部视频,说道:“这东西还用看啊,只是看个开头就知道是AV了。”   夏朗却说:“我总觉得凶手放这部视频是有所指的。”   陆学斌听到这话愣了一下:“你的意思是……凶手播放这部AV是想说明什么吗?”   “老陆,这方面你是行家了,说说这视频。”   陆学斌不假思索地说道:“主演椎名空,2015年出道,原本是个地下歌手,据说是后来被骗下海了,没什么特别的。对了,还有一点,这个椎名空是一个蕾丝。”   夏朗很惊讶。   “怎么样,是不是很吃惊?不过这也正常,见过了太多的男人,偶尔试试女人也不错。至于剧情就简单多了。你拷一份儿,回家慢慢研究吧。” 第十五章 死者的性取向有问题?   陈妙言下楼的时候,远远就看到了夏朗的车。她走过去敲了敲车窗算是打过了招呼,可是坐在车里的夏朗却毫无反应。陈妙言干脆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这才看到,夏朗正拿着手机聚精会神地看着,耳朵里还戴着耳机。他的神情很专注,好像根本不会被外界所打扰。   自从认识夏朗以来,他很少用手机看视频或者是听音乐。陈妙言一把将手机抢过来:“你看什么呢?”随着她的这一动作,耳机也被扯掉了,从手机的出声口传来了气喘吁吁、令人脸红的声音。她惊骇之下扭头一看,瞬间脸色就红了:“大白天就看这东西,你真够变态的!”说罢,赶紧关闭了视频。   “哎,别关……”可惜夏朗的话已经说晚了,他叹道,“不是我要看,而是牵扯到了一件案子。死者死后被凶手放在了电脑前,电脑里播放着这段视频。”   “心理变态!”   “唉,说的也是,也不知道最近怎么了,可能是社会压力太大,出现了这么多的变态!”   哪知,陈妙言却很认真地说道:“我说的是你。哼,借着查案的理由传播淫秽视频,你知不知道可以判多少年的?”   夏朗知道她是在开玩笑,发动了汽车,说道:“判多少年你说了算好吧。这样吧,我请你吃饭,就当是赔罪好喽!”   “好啊,那你要听我的,走吧!”   陈妙言指挥着夏朗来到了一家餐厅前。这里紧邻一座大学城,装修得格外雅致,而门外已经坐满了排队就餐的人。寒冷的冬季,店外还为排队等候的客人准备了户外燃气取暖器,很是周到。二人在停车场里转了好久才找到了一个车位,停好车后取号,却排到了三十多名开外。   尽管守着取暖器,但夏朗还是觉得有点儿冷,他把手套摘下来戴到了陈妙言的手上。陈妙言的手要比夏朗小很多,她戴着两只大手套颇为滑稽,两只手在一起拍了拍。   夏朗说道:“这么冷的天儿,还有这么多人排队。这家店挺火的呀!”   此时,餐厅的服务员端来了煮好的姜汁可乐,分给排队等候的人们。   “这是一家网红店。”陈妙言从服务员手里接过了两杯姜汁可乐,道了一声谢谢,转而递给夏朗一杯,“前不久请了两个网红做宣传,所以很多人来这排队打卡的。”   提到打卡,夏朗又想到了王贵才。自己的思绪又回到了案子上,陆学斌说过,出演AV的女优叫椎名空,是个女同性恋。难道凶手在暗示死者束美丽也是同性恋吗?夏朗想了想似乎不大可能,束美丽的生活太宅了,她更像是单身。   想到了这件事,夏朗一整晚都不在状态。有的时候陈妙言叫了他两三声,他才会有反应。所以吃完了饭,就暂时先送陈妙言回家了。   第二天一早,夏朗带上了韩笑去了南部商务区。束美丽生前的工作单位就是在这里。   这是一家仅有十几人的活动策划公司,老板叫张浩然。别看公司的规模不大,这个人却派头十足,头发油亮,西装笔挺,不断挥舞着夹着香烟的手:“这样的员工,我还是第一次见呢!私自旷工,按照我们单位的规定,旷工三天就可以直接辞退了。我没开除她就已经够客气了。”   原来,束美丽刚从学校毕业,玩心还很重。活动策划公司一般的都集中在了节假日,没有双休。这在束美丽看来是难以接受的,所以经常在周末请假。十月初因为七天小长假的缘故,活动公司忙得不可开交,就连张浩然本人都亲自上阵了。可是作为外联与活动方客户联系的束美丽却消失不见了。   张浩然感慨说道:“幸亏我经验够丰富,要不然那次活动非得出乱子不可。为了这事,我在公司会议上点名批评了束美丽。没想到这小丫头当即甩脸色,说不干了!她不干也好,结清了工资赶紧给我走人。我原本以为招个应届生,想法简单,够单纯,听话。没想到却请了一位姑奶奶。”   夏朗皱着眉头:“束美丽的感情生活是怎么样的?”   张浩然迟疑了片刻,说道:“不瞒你们说,我们公司有明文规定,禁止员工同事间谈恋爱。但公司这么多年,这条形同虚设,我们的业务部经理结婚的对象就是原来公司的同事,没办法。”   夏朗觉得话题扯远了:“束美丽呢?”   “她?”张浩然忍不住轻笑一声,“这个小姑娘年纪不大,但长得不行啊。而且性格不好,不合群,我们公司团建有的时候她也会请假。”   夏朗接着又问了公司的其他几个人,大家都表示,束美丽只在公司工作了两个月,所以也没有人和她走得很近,有的人甚至都不知道她的名字。但大家一致反映:束美丽性格不大好,喜欢和人吵架,而且独来独往,也没见她在公司的时候和什么人来往。   接下来,警方又仔细询问了束美丽的房东和邻居,也没什么发现。   傍晚时分,夏朗回到市局。刚进入大厅,就见许成走过来了:“夏队,束美丽的父母来了,想把女儿带回去。我担心你这边还有什么事情,所以没让他们马上离开。”   “唔,做得对,人呢?”   “在接待室。”   夏朗推开门进去后,见到了两位五旬开外的老人,妇女已经哭得双目红肿,男的虽然看不出哭过,但是愁眉紧锁,手里夹着的香烟没有断过,这从桌面上摆放的烟灰缸已经满了就能看出来,何况接待室里烟雾缭绕,就连夏朗这种老烟枪都受不了。   见到他进来了,妇女没有任何的反应。男的站了起来:“你是公安局的领导吧?”   “你好,我是刑侦支队的支队长,两位是束美丽的父母是吗?”   “队长同志,我闺女死得惨啊,你们一定要给我们做主啊!”男人此时再也绷不住了,嚎啕大哭,说着还跪在了地上。   慌得夏朗急忙把他扶了起来:“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他让人倒了两杯茶端过来。   老人这才渐渐打开了话匣子。男的叫束雄,女的叫任凤。1993年,他们两个经过村里长辈介绍   在一起了,第二年就生下了束美丽。束雄抹着眼泪:“我这一辈子苦啊,没什么文化,就指望着孩子能有出息,将来好出人头地。”   说着,他从怀里拿出了一张照片:“你看,这是她上学的时候照的。”   说是照片,其实是那些年流行过的大头贴,上面的束美丽是一副杀马特的打扮。细想起来,似乎从束美丽的年龄来看,那时候确实是经历了一段时间这样的“流行文化”。   夏朗忽然问到了一个问题:“大爷,就你们二老所知,束美丽有没有交往男朋友?”   两位老人相互看了看,说道:“这个不知道,没听美丽说过。”   任凤擦了把眼泪开口了:“这孩子被我宠坏了,打小就不听话。上初中的时候认识了一个男网友,还逃课去找他。被老束知道了,打了她一顿。从那之后,这孩子跟我们就慢慢疏远了。”   束雄点点头,也认可老伴儿的说法:“这孩子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老说自己以后是城里人,和我们不一样了。好不容易上了大学,人也没回来,谁知道……唉!”老人一声喟然长叹,无限哀婉。 第十六章 我也算是知情人啊   束雄和任凤虽然是束美丽的父母,可是束美丽性格叛逆,自从去外地上学后就很少回家。束美丽最后是大专毕业,而大二大三后,即便是过年她也很少回来。束雄还提到了一次他前来离火市,当时说自己来办点儿事,其实就是想见见一年多没有见的女儿。   她在外面漂着,作为父亲的束雄肯定是放心不下。一年多没有相见了,这位老父亲顾不上身体不好,坐着公交车来到了女儿的学校外面,他打了一个电话告知女儿,说自己就在她学校外。可是当束美丽得知这个消息后,干脆避而不见,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一会儿说自己上课呢,一会儿又说要开会。束雄从电话里听到别的同学吵吵嚷嚷的,既不像是开会也不像是上课,这位老实巴交的农民没有忍心揭穿女儿的谎言,只是默默挪动着步子离开了。   有关于女儿束美丽在离火市的情况,他们无法给出太多的消息。夏朗起身送他们走,到了市局附近的公交站牌,看着两人上了车,夏朗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点上了一支烟,皱着眉头看着这辆公交车消失在远处。   “夏队,你在想什么?”外面的天气着实很冷,许成跺了两下脚,想要尽快回去,但他看到了夏朗一动不动,便忍不住问道。   “渔网。”夏朗嗫嚅着说出了这两个字。   “嗯?”许成没有听明白。   夏朗没有解释为何自己会突然说出这两个字,他加快了脚步回去了。一回到办公区,他让所有人开个临时的会议。韩笑等人都放下了手头的工作,聚精会神地看着他,心中猜测一定是夏朗又想到什么了。   夏朗说道:“在第二起案子中,束美丽是坐在了电脑前,凶手给她播放了一段AV,这一定是有所指的。第一起案子呢?”   大家都很茫然,没有听懂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在第一起案子中,王贵才死后是被放进了一张渔网里,然后扔进了河里。这张渔网会不会有更深的用意?”   穆奇举起了手,夏朗微微点头,示意他可以发言。   穆奇说道:“会不会存在这种情况,凶手第一次作案比较慌张,所以匆匆处理了王贵才的尸体。而当他杀害束美丽的时候,不存在这种情况,所以他可以从容不迫地准备杀人后的工作。”   夏朗却摇了摇头:“首先,王贵才遇害后被凶手割去了十根手指和舌头,这需要花上一段时间。这一情况说明了凶手不存在慌张或者作案时间不充足。再有,从凶手准备的渔网来看,他对于杀害王贵才是早有准备的,那种渔网在市里几乎看不到。”   “夏队,”曹妤举起了握着笔的手,“这会不会是你所说的仪式感?”   穆奇皱起了眉头:“不会吧?”   “我也有这种感觉。”夏朗沉吟说道,“乍一看,王贵才死后被放进了渔网里,然后丢进了棠河,表面上是很普通的杀人抛尸。但凶手为什么要用一种不常见的渔网呢?”   大家都沉默了,觉得夏朗说的话似乎有几分道理。   “相隔还不到七八天,凶手接连杀害了两人,我担心的是……还会不会有第三个受害人。”夏朗既像是与大家交谈,又像是自言自语地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接下来的时间,夏朗往返于痕检科、技侦部与鉴黄师陆学斌那里。甚至还专门请陆学斌吃了顿饭,请教视频的问题。陆学斌端起了一杯啤酒一饮而尽,红着脸说道:“说句实话,外人都以为我这工作不错呢,可实际上呢,看他妈人类起源那点儿事,看得我都快吐了。”   夏朗静静地听着他抱怨。   与此同时,陈妙言坐在了办公室里,在电脑里搜寻着有关案件的新闻。她作为夏朗的女友,却无法从他那里得知更多,只能是从一些大众媒体上寻找线索。自从上一次夏朗帮助她的父亲翻案后,陈妙言越来越享受这种参与到案件之中的感觉了。她甚至在心底有点儿羡慕夏朗是一名警察了。   “老姐,好了没啊,夏朗怎么还不来?”坐在对面的陈妙欣看了看表。   陈妙言说道:“既然下班的时候他没有出现,我估计一定在为了案子的事情忙碌,你耐心等一会儿吧。”   “我也算是知情人啊,我给他打电话。”陈妙欣忽然拿出了手机。   “不要……”陈妙言已经来不及阻止了。   另一边,陆学斌已经喝得有点儿大了,絮絮叨叨地介绍着那个女优。这和夏朗请他吃饭的初衷相去甚远。夏朗原想找出凶手对这段AV情有独钟的原因,但是陆学斌虽然也是警察,可每天都是机械式的做着重复的工作,早就麻木了。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再优秀的剧情、再漂亮的女优,在他看来都是讲述“人类起源”的科教片而已。   这时候,手机响了。夏朗拿起来一看,却是陈妙欣打来的。不知道这个小丫头又要搞什么。他接通了:“喂,妙欣,有什么事吗?”   “夏朗,我找到关键证人了。”   夏朗一惊,随后却冷静下来了,估计是这个小丫头悬疑文艺作品看多了,他没有放在心上:“没事了吧?没事我就挂了。”“哎哎哎,别挂啊!”电话那边的陈妙欣反而着急了,“你怎么能不信呢,今天你们警方不是对外公布受害人信息了吗?我认识一个朋友,她认识这个……这个束美丽。”   夏朗心头一颤:“你在哪儿?”   仅用了十多分钟,夏朗便出现在了陈妙言的办公室里。陈妙欣看到夏朗,面有得色地跟姐姐陈妙言说道:“怎么样,老姐,还是我厉害吧?一个电话就能把他招来。”   这种醋,陈妙言实在是不想吃,她只是拉开了抽屉,拿出茶叶,帮夏朗泡了一杯。   夏朗快步走过来,直接问道:“人呢?”   陈妙欣目不斜视,顽皮地一笑:“你着什么急啊,还没有来呢。”不过她又很快话锋一转:“夏朗,你真是太过分了!”   夏朗愣住了,不明白她这话是何意。   “我老姐好歹是你女朋友,见面了连个招呼都不打!”这句小孩子气的话语一说出来,夏朗和陈妙言不禁同时笑了。   夏朗过于专注案件,心中很是愧然。他看着陈妙言,脸上挂着不好意思的笑容。陈妙言倒没有在意:“坐吧,案子查得怎么样了?”   “还是没什么线索。”他有点儿沮丧,坐在了座位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周身暖和了许多,“要不然我也不会被妙欣一个电话诓来呀。”   这话陈妙言反倒是不爱听了:“喂,你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啊!”   “妙欣,怎么说话呢?”陈妙言皱了皱柳眉。   “本来就是呀。”她对夏朗说道,“谁诓你了?那个人……”   正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了。陈妙欣起身去开门:“倩兮,你来啦!”   夏朗回身望去,只见门口站着一个女孩儿。这女孩儿一米七左右的身高,身材匀称,长发披肩,美目流转。穿着一件黑色的呢子短裙,黑色的毛绒打底裤,上身一件白色的羽绒服,脖子上戴着一条红色的围巾。当真是一位美女。   “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好朋友穆盼兮。这位是我的老姐,你见过啦。这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离火市刑侦支队的支队长,夏朗。”   “你好。” 第十七章 神探传说   穆盼兮,今年二十四岁,在邻市长霞市的法治专栏做记者,常年接触一些案子。她倒是很主动,坐下来一一和每个人打过招呼,轮到夏朗的时候,她微微一笑:“我知道你。”   “是吗,我那么有名?”   “省里有四大神探的说法你不知道吗?”穆盼兮很惊讶,在她看来,似乎谁都应该听说过这个说法。   陈妙欣很激动:“都是哪四个人啊?”   “唔。夏支队是一个,省厅的刑侦副处长毕炜,长霞市的女警丁晴……”   “这才三个啊。”   穆盼兮摇了摇头:“还有一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一些人都说,警界有一个神秘的人物,常相市那边有很多大案都是这个人破的,听说最近还要调到省厅呢。”   “还有这样的传奇人物?”陈妙欣听得很来兴趣,“盼兮,你和警察常打交道,你猜这个人是谁呀?”   “咳咳。”夏朗清了清喉咙,他对于四大神探的说法没什么兴趣。在他的眼中,侦破案件,擒获真凶,远比这些虚名要实际得多。何况请这位美女记者前来不是要听她吹捧自己的,他认真地问道:“穆小姐,我听妙欣说你认识束美丽,是吗?”   没想到,穆盼兮忽然眨着一双大眼睛顽皮地说道:“夏支队,亏你还是警察呢,不知道称呼一个异性小姐,是对人家不尊重的行为吗?”   夏朗一怔,没想到这个初次见面的美女记者竟然说话如此耿直。   不过穆盼兮也没有放在心上,她说道:“我以前来离火市采访过一次束美丽,那次是关于留守儿童犯罪问题的。”说着,她拿出了一份儿报纸放在了桌上。   夏朗打开来看,文章的配图给这些孩子们打上了马赛克。照片中的孩子都还年幼,最大的也不过十一二三岁,他也分不清楚哪个才是束美丽。穆盼兮说道:“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农村里的人都喜欢把玉米秸秆堆放在家门旁边。过年的时候,一个留守儿童放鞭炮,把炮竹扔在了玉米秸秆里,结果引发了大火,导致了那户人家的女儿惨死。这个女孩儿当年正在上大学,过年回家在屋里睡觉,等她醒来的时候,火势已经蔓延到了院子里。她想要跑出去,被坍塌的门压住了,最后活活被烧死。”   尽管穆盼兮叙述的语气很平和,但在座的其余三人都听得心惊胆战。陈妙欣说道:“太惨了……”   “这件事发生后,引发了人们激烈的讨论。当时我被委派到了事发的村子里进行采访,主要就是针对这些留守儿童、未成年人的。束美丽是我那时的参访对象之一。”穆盼兮说道。   陈妙言煮了一杯咖啡,递给了她。   夏朗皱眉问道:“束美丽这个人是什么样的,当时她给你的印象如何?”   “这个女孩儿跟我接触到的其他人差不多。那时候她才十岁,但是一听说要接受采访了,竟然化着妆就来了,吓了我们一跳。后来采访完后,她还管我们要采访费,说是听别人说的,被采访的对象可以拿到一笔钱。”   穆盼兮回忆着说道:“至于束美丽给我的感觉,这个小姑娘很自我。不管什么事情,别人都没办法干涉的。这一次是我到离火市出差,妙欣跟我提起了这件事,我这才想到联系你们警方了。”   夏朗道了声谢,但是心中不免怏怏,因为穆盼兮见到束美丽还是在十几年前,她说的这些似乎对于案件并没有什么帮助。   四人随后吃了一顿饭,席间,妙欣像一只吵闹的喜鹊,一直缠着穆盼兮,要她讲一讲那四大神探的事情。穆盼兮沉思了片刻,说:“这四个人各有千秋,每个人都有本事。比如,省厅的毕炜擅长犯罪侧写,夏支队嘛……”她看了一眼夏朗,不好意思地一笑:“我听说擅长的是案情重组。”   夏朗心中微微讶异,穆盼兮这一点倒没有说错。   只听她接着说道:“四个人里,长霞市丁晴是唯一一位女性,也是性格最古怪的一个。她平时沉默寡言,不爱说话,但是破案的时候非常厉害。有一次在长霞市的闹市区,她只和一个人擦肩而过,就识破了对方是一个盗窃犯。”   大概是觉得这位英姿飒爽的女警给广大女性同胞争了脸,陈妙欣主动问夏朗,和这个丁晴熟不熟。夏朗苦笑道:“你要说毕炜的话,我认识;这个丁晴,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呢。”   陈妙欣歪着头,自言自语似的说道:“有机会我一定要见见这个人。”   月色如昼,在远离闹市区的一家网吧里,一个男人坐在了电脑前。对他而言,这家黑网吧更像是一处可以暂且栖身的避难所。这里没有喧嚣,没有吵闹,不会看到其他网吧里打扮得奇奇怪怪的人。来这里的人大部分都是小学生。外界的任何诱惑都不足以抵消网络对他们的吸引力,只有来到这里,他们才能在游戏里杀伐果断,体会着虚拟世界里的荣耀。   在这家网吧里,他是一个异类。这不仅因为他是一个成年人,还因为他是唯一一个不玩游戏的。极目所至,网吧里的每个人都沉浸在游戏的世界里。唯独他是一个例外,他只是重复着以前的动作,去微博和论坛里转一转,看看每个人的留言。这样的习惯已经保持了一年多了,他对于每一个热点事件都烂熟于心,甚至可能说出每个事件发生的时间和地点。   这不,又有一件事情有了反转。前不久,离火市昭阳路上,有一位老人倒在了地上。周围的人唯恐避之不及,只有一个小伙子上前扶起了老人。没想到,这个老人及其家属却一口咬定是这个年轻人撞到了他。小伙子百口莫辩,情急之下,要跳楼证实自己的清白。被人救下。   网上针对这件事,一时间口诛笔伐,甚至有不少人还找到了老人的家里,砸他们家的玻璃,踹他们家的门。就连门铃都经常在半夜里毫无征兆地响起,开门后却又不见一人。这家人不胜其烦,无奈之下,老人只好去了乡下的老家躲避,只留下了老人的儿子看家。针对一些人的行为,男主人扬言要将这些人告上法院。   可就在今天,事情忽然有了反转。根据监控录像截取到的画面,证实确实是小伙子撞倒了老人。这个发现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网友们纷纷调转枪口,对着身为肇事者的小伙子一顿谩骂。甚至还有神通广大的网友人肉出了他的信息,一时间,他的籍贯学历年龄、家庭住址、工作单位,甚至家人和未婚妻的信息全都传到了网上。   更为令人惋惜的是,原本订了婚的未婚妻受不了压力,和小伙子分手了。记者前去采访的时候,这个小伙子的精神已经濒临崩溃,甚至一度出现了幻觉。   而下面网友的留言更是触目惊心:“像这种人,活着就是浪费粮食,去死多好!”另一个人留言:“这小子真的是做事的人才,说谎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跳楼的时候就不应该拦着!”还有一人说道:“楼上的抱歉,是我家的狗没拴好,救了他。”   这个人滑动鼠标滚轴,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头像。他的眼睛死死盯着这个头像,随后点开了头像的信息,顿时嘴角露出了让人不易察觉的阴笑。 第十八章 难道线索在书里?   “不知道在天那边可会有尽头,只知道逝去光阴不会再回头,每一串泪水伴每一个梦想,不知不觉全溜走……”在一家咖啡馆里,一架仿古的留声机里传来了这首歌。清扬的音乐声中夹杂着吱吱呀呀的声音,像是增添了岁月的印记,无形中给这家欧式古典装修的咖啡馆带来了几分的怀旧情绪。   “我和美丽是在大学的时候认识的。”一个女孩儿抬起了皓白的玉手,握着咖啡匙,轻轻搅拌着骨瓷杯中的浓咖啡,对坐在她对面的那个叫夏朗的人说道。   刚刚,技侦部门的关超然等人在束美丽的电脑里发现了她曾与一个叫于爱莲的女孩儿来往密切。从两人的称呼来看,是很要好的朋友。   于爱莲,是束美丽的大学校友。眼前的她,二十出头的年纪,座驾却是一辆宝马Z4。联系她之前,警方已经查过于爱莲的家底了。父母三辈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不可能有这样的财力。   于爱莲这个女孩子很聪明,看到夏朗的目光盯着窗外的那辆车,继而一笑说道:“怎么,你是不是看我开着一辆宝马,就认为我是被人包养了啊?”她喝了一口咖啡,放下了杯子说道:“这辆车是我自己挣得。”   她的语气很坚定,夏朗知道,这个女孩儿最近在做直播,在网上小有名气。他只是笑了一下:“还是说说束美丽吧。”   于爱莲是警方找到的第一个束美丽的朋友,而从她的口中,警方也是第一次知道了束美丽生前的近况:束美丽是一个很追求物质的女孩儿,但是不喜欢工作。她甚至曾经对于爱莲说过这样的话:“我追求的是能够让我喜欢去做,而且钱很多的事。”大学毕业后,于爱莲做起了直播,当时恰逢一家文化传媒公司主推主播,因此对于爱莲包装了一番,加上她本来就有姣好的容貌,也因此使得于爱莲在直播行业风生水起。   不过短短数月光景,于爱莲买下了一辆宝马车。这一幕,自然看得束美丽眼热。她曾经就如何直播还请教过于爱莲。   于爱莲此时才对夏朗说出了自己心里真实的想法:“其实美丽并不适合做直播,她长得不行。现在直播行业,都是女的卖颜值,男的卖嘴。女的只要长得漂亮,干什么都有人看。而男的能说会道就可以了。但是束美丽……”她轻笑一声,摇了两下头。   这话虽然不中听,但说的也是实话。夏朗问道:“这话你和束美丽说过吗?”   “说了,可是她不会听的,她认为是我怕她抢我的饭碗。说句实话,真正对我构成威胁的,是平台上的几个大主播。束美丽这样的人根本不可能对我造成什么影响。最后她还是做了一段时间的主播,当然,最后也很惨,直播了两个月,除了一些机器人,根本没什么观众,更不用说没有一个人刷礼物了。”   最后的结果就是如于爱莲所说的那样,束美丽在直播领域栽了一个大跟头。但她并不打算死心,后来和于爱莲聊的时候,得知了一个网红是需要有背后推手的,于是她又想让于爱莲牵线,和文化传媒公司的人见个面谈一谈。   于爱莲也很坦然,这件事她根本没有去管。她对夏朗说道:“这些公司的人都很势利的,他们只是看一个人有没有市场。像束美丽,她只是在打字聊天的时候很会说,但是一旦让她面对摄像头,她就变得不会说了,有的时候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所以我的那家公司不可能和她合作的。但是这种话我又没办法和她说。只好说替她联系一下,看公司那边的安排。”   “你没有和公司联系过吗?”   于爱莲摇了摇头:“怎么可能联系呢?束美丽这个人从小就很自卑,她不想让人知道她是农村出来的,每次和同学们聊天,她都说自己是北京的,只是户口在农村。说话的时候还会刻意模仿北京的儿化音,其实一点儿都不像。”   又过了一会儿,一杯咖啡喝完了。于爱莲又点了一块慕斯蛋糕,她微笑着对夏朗说道:“这一次算我请的好了。”   夏朗没有说什么。   于爱莲切了一小块蛋糕送进嘴里,细细品了一下,说道:“我一直没有给她消息,她就没什么耐心了。后来也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了,这些公司推网红都是有一定套路的,于是她又向我打听这些套路。其实我想了想,我的公司用的那些,根本不适合她。就像我说的,只要一个女主播长得漂亮,就算是直播抠脚也会有人捧场。”   夏朗想了一下现在的这些网红,似乎的确是像她说的这样。   于爱莲继续说下去:“不过在以前,网红可不是靠这一套来出名的,比如凤姐和芙蓉姐姐。所以,我觉得让美丽走我的套路,倒不如让她学习这俩人。我就说公司要考察她一下,看看是不是能在网上灵活地应对一些事情。所以让她在网上唱反调。”   “唱反调?”   “就是做一个键盘侠。”于爱莲擦了擦嘴,把纸巾揉成了一个小纸团丢在了桌上,“现在一些网红要想快速出名,这也是一个捷径。遇到什么事就和大多数人持相反的意见,虽然会被骂,但是能快速地立起一个人设,让人们觉得这个人是一个奇葩,这就够了。”   夏朗苦笑一声,没想到看似简单的网络世界竟然会有这么多的猫腻。不过这倒是给他提供了一定的思路。和于爱莲聊着的时候,正是上午。白天咖啡馆没什么生意,那个帅气的咖啡师坐在了一边用手机看小说,旁边一位同事走过来问他看什么呢。   他目不斜视地答道:“我正在看最成功的成功学呢。”   “什么书呀?”   “鹿鼎记。”   夏朗听到这句话,隐约想起来了什么,但这种念头转瞬即逝。想要仔细想一想,却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回去之后,他把王贵才和束美丽的两份资料整理了一下,首先来看,两人的共同点就是都爱上网。在王贵才暂且栖身的住处,没有发现电脑。不过他的手机里倒是下载了不少微博论坛的APP,其中不乏有大量在热点新闻下的留言。   更令人诧异的是,他在网上的留言几乎都很极端。如吐槽爱狗人士、痛骂摔倒老人(注意,不是讹人老人)、吐槽房价……   几乎可以断定,王贵才也是一个键盘侠。这可以视为两名死者的共同点吗?从两次案件来看,无疑是同一凶手所为,并案处理并无不可。但关键是凶手的杀人动机与行凶后诡异的现场布置。这是令夏朗比较在意的,他刚才似乎想到了什么,却一直没有想起来。   晚上和陈妙言吃饭的时候,他心不在焉的,陈妙言让他递一下调料,说了三遍他才有反应。   “怎么,案子还没有线索吗?”   “也不全是,目前有了一点点收获,但是并不明朗,还需要一段时间吧。”夏朗感慨着说了一句。过了许久,他忽然问了一句:“你看过鹿鼎记吗?”陈妙言眉头一皱:“当然看过了,怎么忽然问起这个问题来了?”她而后领悟:“难道线索在书里?”   夏朗想了想,也不能这么说,只是今天在咖啡馆里无意中听到了咖啡师和那个同事间的聊天,那一瞬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可现在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第十九章 书里的玄机   第二天一早,离火市的官桥。这里类似于北京天桥的所在,集合了许多的茶馆与传统手艺人。尤其是最近到了12月了,再过两个月就是新年。这些人全都出来了,有一些人甚至提早准备起了年货。那些平日里不见的老手艺人,比如画糖画的、捏面人的,也全都出来了。   在顺福街的街口,有一个卖煎饼的摊位。摊主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的。今天天气出奇得冷,他冻得两只手抄进了袖子里,跺了两下脚。要不是为了小孙子将来上学的学费,他说什么也不会在这种天气里出摊,简直要冻死人。   “大爷,来个煎饼!”一个年轻人走过来了。   摊主觉得这个年轻人有点儿眼熟,他忽然想起来了:“呵呵,你是警察吧?”   那人笑了:“你怎么知道的?”   “报纸上见过。”摊主熟练地擦了擦饼铛,然后一勺面糊倒上去,划成了一个圆,“大爷多给你加个鸡蛋,不要钱的!”他记得,眼前这个帅气的小伙子是离火市公安局的,好像还是个小领导。那天看报纸的时候,他见过的。不过叫什么名字,他没有印象了。   来人正是夏朗,他没有反对大爷给自己加个鸡蛋,但他不会白占这个便宜,一会儿多给钱就是了。他问道:“大爷,我打听一下。江湖书馆是在这附近吗?”   摊主呵呵笑了:“你是来听书的吧?那你来得可太早了,晚上才开始呢。那地方也不是什么书馆,叫江湖茶馆。老板以前是个说书人,现在把茶馆和评书联系起来了。嘿,说的真不赖。20块钱,一个盖碗茶,一盘瓜子,一盘花生。我还去听过两回呢,可痛快了。得,您的煎饼,拿好了。”   夏朗接过来,问了一句:“那地方在哪儿呢?”   摊主扭头指着后面:“就从这里过去不远,走个七八百米就到了。外面都有水牌子,写了今天说什么,走到那儿就能看到了。”   夏朗道了声谢,扫码付钱的时候,他多给了两块钱,然后就走了。来到了摊主所说这个地方,看到了一座装修得古香古色的二层小楼。从外面来看,就像是穿越到了明清时代,青瓦上还留有些许的残雪,在这个经济利益浓厚的街道上,别有一番雅致。屋檐下悬挂着一块牌匾,上面写着“江湖茶馆”四个大字,笔力虬劲。落款是一位颇有名望的当代书法家。   门口立着一个水牌子,红纸黑字,一手漂亮的毛笔字写着:今日说书《鹿鼎记》,下面写着说书人:连兰茹,最后面是时间。夏朗小的时候,也曾经通过收音机听过一些评书,知道这位连先生已经八十多岁的高龄了,在评书界很有威望,没想到她现在还坚持说书。   夏朗正看着水牌子发愣,从茶馆里走出来了一个身穿长褂的人,抱拳拱手:“先生,要喝茶吗?”   夏朗看到面前这个人温文尔雅,身穿黑色的大褂,留分头,戴着一副眼镜,很是斯文。   夏朗笑着问道:“不是晚上吗?”   这个人也笑了:“说书是晚上,但是咱们茶馆白天也经营的。”   夏朗今天来这里就是找线索的,他迈步进来了。上午的茶馆生意还很冷清,没什么人在。年轻人引领着夏朗上了二楼,坐在了床边,虽然开着空调,但是打开的窗户缝儿还是会钻进来一些冷风。年轻人拿来了茶水单:“您看一下喝什么。”   “新昌龙井好了。”夏朗只是扫了一眼。   哪知,年轻人却笑了:“绿茶性寒,建议您还是喝些红茶或者是岩茶吧。”   “那熟普吧。”   不一会儿,年轻人就端来了一个茶盘,上面放着各类茶具。他坐在了夏朗的对面,严格按照茶道的流程操作,洗茶、烫杯、注水、分杯……   夏朗觉得这个年轻人虽然看上去岁数不大,但是举止文雅,张弛有度。很让人有好感。他问道:“你是这儿的茶艺师吗?”   年轻人笑了:“算是吧,我是这里的馆主。”   “哦。”夏朗想到了刚才煎饼摊摊主的话,他疑惑地问道,“这里的馆主不应该是连老师吗?”   “是这样的,连老师是我们老板的合伙人,算是股东吧。我只是一个店长。”   夏朗明白了,他没有当即表明身份,反正今天来这里只是想答疑解惑的。他只是像聊家常一样:“连先生今年有八十多了吧?”   “嗯,八十二了。”   “平时生意怎么样?”   “很好啊。连先生说了一辈子的评书,名气和威望都在那儿。平时有不少老主顾都会来光顾。”说话间,他已经拿起公道杯,给夏朗斟好了茶,“请用茶。”   “你怎么称呼?”   “我叫苏宇。”   “没想到江湖茶馆的茶艺师是你这么一位温文尔雅的男性。”   苏宇不好意思地一笑:“其实现在茶馆里的茶艺师大部分都是女性,尤其还是一些颜值很高的。但我们不想做成那样的,只是想把自己的初衷做好。茶是中华文化的一个符号,传承了三千年,应该是很纯粹的一种文化,而不应该附加更多的东西。”   夏朗愣了一下,没想到苏宇会有这样的想法。他平时虽然也有喝茶的习惯,但大多是为了提神,从来没有想过这么多的东西。   “你这么想也没错。”夏朗喝了一口茶,问,“连先生白天会来这里吗?”   苏宇以为夏朗是连兰茹的粉丝,微笑着说道:“平时很少来的,不过今天巧了,连先生一会儿就到。”   “哦?”夏朗又问道,“老先生已经八十多岁高龄了,晚上才说书,为什么……”   “她要来默稿子。”   夏朗有点儿惊讶,“说了一辈子书了,为什么还要看那些耳熟能详的稿子呢?“   “连先生说过,现在评书没落了,很多年轻人也不喜欢听了。她觉得,一些传统的评书需要求变,这样才能赢得年轻人的市场,比如会加一些网络术语或者是时下流行的元素。”   “老先生也挺不容易的。”夏朗这句感慨的话语刚说出来,就听一楼有人进来了。   苏宇站起来看了一眼,冲夏朗说道:“连先生来了。”说完,他就下了楼。   夏朗也起身下去了。到了一楼一看,眼前的连先生比起网上的照片来要显得苍老一些,但仍旧是精神矍铄。穿着一件红色的羽绒服,一头的银发,满面红光,脖子上还戴着一条灰色方格的围巾。说书这一行,女性虽然也不少见,但是像眼前这位能称为“先生”的人,并不多。   连兰茹和苏宇聊了两句,苏宇看到夏朗也下楼了,介绍说道:“连老师,这位是您的粉丝,想找您……”他的话还没说完,夏朗就开了口:“连先生,我是警察,有些事情想找您请教一下。”   连兰茹怔然片刻,她不明白警察怎么会来找自己。在茶馆一个偏僻的角落里,夏朗说明了来意。连兰茹沉吟片刻:“《鹿鼎记》这部书很有名,男女老少都很喜欢,也算是长书了。你能说出具体是哪一段儿吗?”   夏朗茫然摇了摇头,他只是有一点印象,似乎和眼前的案子有什么联系。权衡之下,他说出了案子的细节,想就此请教面前的这位老艺术家,看看她能不能提供什么想法。   连兰茹沉吟半晌,说道:“要是这么说的话,好像《鹿鼎记》里有个情节提到了。” 第二十章 我不能把我自己送给她呀!   苏宇泡好了一壶茶端上来,夏朗出于对连先生的尊重,提起茶壶帮她倒上了一杯。连兰茹则皱着眉头,两道白眉锁在一处,反倒像是她模仿的书中人,倍显英姿飒爽。沉吟半晌,她说道:“《鹿鼎记》书里有个人物叫杨溢之,是吴三桂的部下。因为不肯随吴三桂造反,所以被吴三桂砍去了双手双脚,挖去了两只眼睛,割掉了舌头,跟刘邦的戚夫人下场一样,成为了一个 ‘人彘’,是这一段吗?”   夏朗想了一下,好像不是。昨天在咖啡馆里听到了《鹿鼎记》这本书的名字,依稀记得有一段对话,和舌头与手有关,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了。《鹿鼎记》这部书的原著,夏朗上学的时候也看过,但是自从工作后,就很少再看书了。要不是实在没有头绪,说什么他今天都不会来打扰连兰茹。   连兰茹喝了一口茶,缓缓放下茶杯说道:“那么还有一段,是茅十八和韦小宝被海大富抓进了皇宫。当时海大富让他们走,茅十八和韦小宝如得大赦,扭头就要走。海大富却叫住了他们,对茅十八说道:‘他年纪小不懂规矩也就算了,你茅十八在江湖上闯荡这么久,难道这点儿规矩都不懂吗?’原来,海大富是让他们每个人留下两只眼睛,两只手,一根舌头。”   夏朗一拍桌子,激动万分:“我想起来了!”   “是这段吗?”“是是是,连先生,真的是多谢你了!”说完,夏朗结了茶钱,扭头就走了。   苏宇以为夏朗只是普通的一个书迷,没想到他是一名警察,更没有想到他这么快就离开了。连兰茹起身看着夏朗跑出了茶馆,颇为欣慰地说道:“这个夏朗,可真不简单,查案子都查到书里头了。”说罢,露出了一种慈祥的笑容。   苏宇在一旁很费解:“连老师,您认识他?”   “多看看新闻,你就知道他是谁了。对了,我的书稿帮我拿过来吧。”   夏朗火速赶回了市局,召集同事开了一个短会:“这次开会,是因为我弄清楚了凶手的杀人动机。”   穆奇没有明白:“夏队,凶手会不会是和王贵才、束美丽都有仇,是仇杀?”   夏朗说道:“经过我们这几天的排查,王贵才和束美丽两个受害人的圈子没有交集,虽然目前不清楚他们是否同时认识凶手。但是我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共同点。”“爱好上网!”韩笑抢先答道。   曹妤不耐烦了:“哎呀,就你知道啊?好好听夏队说。”   “好吧,我换一个说法,凶手为什么要在杀人之后还要割去死者的十根手指和舌头呢?是因为没有手指就敲不了键盘,没有舌头,就说不了话,也就没办法做喷子了。”   这句话让大家听得云里雾里。杜志山年纪最大,听不懂“喷子”是什么意思,他举起了手:“夏队,什么是喷子?”   旁边的许成耐心给他解释了一下。夏朗继续说道:“换言之,王贵才和束美丽都是键盘侠,凶手的这一行为,是针对死者的键盘侠身份!”   众人愕然。   曹妤为了慎重起见,问夏朗是怎么得到这一线索的。   夏朗神秘地一笑,只说了三个字:“鹿鼎记。”   天气有点儿阴沉,傅钟敏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在电脑前坐了一下午了,腰酸背痛。转眼看看天色,已经有点儿暗了。要是换做以往,一定早就去送餐了。不过这样也好,虽然说没了工作,但是可以潇洒地玩几天了。他拿起手机,准备叫一份儿外卖。在APP上点好了餐,他扬起嘴角笑了一下。往日,都是别人点餐他伺候着,今天却轮到他点餐了,说不定一会儿送外卖的是自己的熟人呢。   他刚刚支付成功,就听到门外有人敲门。不会这么快吧?傅钟敏站起来,顺着猫眼往外瞄了一眼,外面的人穿着一件羽绒服,帽子拉起来,挡住了脸,看不清楚是谁。   “谁呀?”他问了一句。   “物业的,住户登记。”   妈的,住这种便宜的公寓楼就是麻烦,老得登记。他心里暗暗骂了一句,拉开了房门:“怎么还登记啊?”   “嗯,配合公安局的流动人口调查。你是叫傅钟敏是吧?”来人挎着一只健身包,右手伸进了口袋里,像是抓着什么东西。   “对啊,怎么了?”   “你在微博的名字是雷电法师吗?”   “啊?”傅钟敏瞪大了眼睛。   虽然说现在的案情侦破有了一定的进展。但是夏朗的心情依旧很郁闷,只是知道了凶手的目标和杀人动机,但是网上的键盘侠何止万千?想要查起,根本无从入手。他坐在了陈妙言的电脑前,嘎啦嘎啦地敲击着手里鼠标的左键。   “你轻点儿好不好,一会儿弄坏啦!”陈妙言知道他心情不好,故意说一些玩笑话。   夏朗叹了口气:“要是这鼠标坏了能换来一条重要线索,那我宁可赔你一个新鼠标。”“还没有消息吗?”   “目前只知道凶手是针对一些键盘侠的,但是受害目标群体太大,根本无从查起。”他端起了桌上的茶喝了一口。   陈妙言双手握着咖啡杯,靠在了办公桌上,她说道:“有没有嫌疑人?”   夏朗摇了摇头,神情有点儿沮丧:“不要说嫌疑人了,现场连点儿蛛丝马迹都没有。第一起案子还没有找到案发现场,第二起案子的现场被凶手清理过。这是一个心理素质相当强的人。”   “别急,我相信你会找出凶手的。”   夏朗心烦意乱,摸出了香烟点上了一支,吸了一口慢慢说道:“我也相信自己,但是时间不等人。”   陈妙言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你是说,还会有第三个受害人?”   夏朗没有隐瞒自己心中所想:“如果凶手针对的是键盘侠,那么肯定会有第三个、第四个,甚至更多。”   陈妙言走过来,弯腰看了一眼显示器,发现夏朗正在看一些论坛或者微博下的留言。她看了一眼,两则新闻下都有一个叫“墙角一只红杏”的网友的留言,她问道:“这个是受害人吗?”   “第二起案子的死者。我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我觉得你不应该这么烦恼啊。”陈妙言开解着男友,“你把这些IP地址查一下,锁定在离火市的范围,我相信应该会有结果吧?”   其实当今天上午夏朗推测出凶手的目标后,警方已经在这么做了。但是在离火市,也有数万人是所谓的“键盘侠”。夏朗第一次感觉到如此的无力,明明知道凶手的目标是谁,可却没办法采取任何的行动。   “算了,不想了。”夏朗不想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到她,“我们去吃饭吧。”   陈妙言微笑着:“那好啊,不过今晚有人请我们,还有得先去买一份儿礼物。”   夏朗皱着眉头:“不会是沐卿悦的生日吧?”   “咦,你怎么知道的?”   “有人请吃饭,还要买礼物。能请得动陈大律师你的,除了我也只有她了。最近没听说她要订婚或者是搬家,那肯定是过生日了!”   “聪明,不过没奖励。我们走吧。”   “买什么礼物好啊?”夏朗关闭电脑,跟了上去。   “唔,先看看好了。”   “她喜欢什么?”   “帅哥啊!”   夏朗故意为难:“这个可难办了,我不能把我自己送给她呀!”   “臭美!” 第二十一章 有个外卖员来报案   陈妙言最终替闺蜜挑了一个包包,当然最后付钱的时候是她和夏朗AA的,这个礼物就是两人一起送的。夏朗很感激陈妙言这种贴心的行为,否则让他一个人来挑礼物,他真不知道该选什么价位的才好。   沐卿悦的生日宴会选择在了一家欧式古典的咖啡馆里,专门包下了一间雅间。当夏陈二人赶到后,这里已经汇集了很多人。沐卿悦看到了陈妙言,急忙在人群中招手:“妙言,在这里!”   陈妙言拉着夏朗走了过去,将手里的礼物递给了她:“卿悦,生日快乐!”   “谢谢!”沐卿悦很高兴,“今天来了很多朋友,带你们上楼。妙言啊,刘好和冬娅也来了。”   “是吗?”陈妙言很兴奋。看得出来,沐卿悦刚刚提到的两个朋友,和她的关系很不错。   相比之下,夏朗则有点儿不知所措了。他虽然身在公门,却很抵触这种应酬似的聚会,虽然说能认识很多朋友,但他就是反感这种场合。   到了二楼,来到了最大的包厢,里面已经至少有七八人了,很多人都在聊着天。尤其是一个男的,扯着嗓门说道:“这有什么啊,我告诉你们,我跟他那是过命的交情。你们知道什么叫过命不?我这边有点儿事,他不要命也得忙我!”   夏朗只觉得这个声音有点儿耳熟,循声望去,居然见到是周靖。也不知道这小子说的是谁,反正正坐在一群美女中间大吹特吹。   “来,妙言,夏朗,我给你介绍一下。”见到沐卿悦进来了,房间内顿时发出了一声惊呼。   虽然说今晚是她的生日聚会,可是这声惊呼也太夸张了。夏朗轻轻皱了皱眉头,周靖此时也看到了他:“哎哟,说曹操曹操就到啊!曹操,你好!”他冲夏朗挥了挥手,还没等夏朗说话呢,他又对身边的美女说道:“你们还等什么啊,这回是本尊到了,还不上?”   当即有两三个美女走上来,要拉着夏朗喝酒拍照。夏朗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阵势,当即吓得不知所措:“等一下,怎么回事啊?”   周靖笑着说道:“没事没事,这些都是你的粉丝,给人家个面子嘛!”说着,他又开始向身边的美女吹嘘了:“怎么样,我没吹牛吧?夏朗真的是我哥们儿!”   原来他刚才说的那个人居然是夏朗。   沐卿悦急忙解围:“好了好了。刘好、冬娅你们别闹了,这是妙言的男朋友。”那两位美女不禁窃笑:“哈哈,我们是开玩笑的。妙言,你不会生气吧?”陈妙言知道这两位朋友的性格,挥了挥手说道:“算了,送给你们了!”   “哈哈,这么大方啊!”   周靖这还是第一次见到陈妙言呢,惊讶地合不拢嘴:“夏朗,可真有你的!这么漂亮的一位美女都被你搞定了。”   夏朗不想让他们的话题围着自己了,今天沐卿悦才是主角。他摆了摆手:“好了,不说这个了。”他走到了周靖的身边,小声问道:“你怎么认识沐卿悦的?”   周靖笑了:“怎么样,哥们儿的眼光不错吧?我打算追她的。”   夏朗想了想,沐卿悦和周靖两人也算是合适,于是说了句:“那我祝你心想事成。”   “多谢多谢。”   夏朗原本以为来了这里后没几个认识的人,有周靖在就好多了。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在沐卿悦面前彰显自己的男人本色,遇到有人向夏朗敬酒,他主动站出来替夏朗全都挡了。到最后,烂醉如泥。   一直到了凌晨的两点多,这个局才散了。夏朗开着车,带上了陈妙言和醉得不省人事的周靖。先送陈妙言回了家,然后打算送周靖回去。   可就在半路,夏朗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是值班的杜志山打来的:“夏队,有个外卖员来报案,说在通达公寓有异常。”   “什么情况?”在这个特殊时期,杜志山绝不可能因为一件普通的案件在凌晨的时候给夏朗打电话。   原来,外卖员今天傍晚的时候接到了一个订单,地址是通达公寓的4017。半个小时后,他带着餐赶到那里,敲了半天门却没有人开。外卖员就打了订餐人的电话,那边也没有人接。但是外卖员听到了电话是在屋里响起来的。而且屋子里应该有人,因为他挂断了这通电话。铃声停止,外卖员也听到了听筒里传来的:“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他只好发了短信:“你好,我是外卖员,您的餐到了,请开一下门。”   “放外面吧。”订餐人回应了一句。   可能是打游戏走不开吧。外卖员如是心想,眼看下一份餐要到时间了,他也顾不得许多了,将餐品放在了地上,然后离开了。   就在今夜子时左右,同样是这个外卖员,又接到了送往通达公寓4020的餐品,这一次他顺利送达。但是路过4017的时候,发现餐品还是放在了门外,一切都像他之前放好的那样,动都没有动。这个外卖员担心订餐的人出了什么事,送完了剩下的几份儿餐后,手机没有了电,只好直接来市局报警了。   夏朗看了一下导航的位置:“我现在去通达公寓看一下。”他看了看躺在后面还满嘴醉话的周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同时也在心中祈祷,千万不要出事啊!   来到了通达公寓,夏朗直奔保安室,他表明了身份,请保安协助刷卡打开门禁。保安当然要听,虽然他不知道这么晚了警察来查什么,但心里猜测多半儿不是什么好事。他也同夏朗一样,祈祷着平安无事。一旦公寓里发生什么事情,那就是他这个保安失职,到时候可能饭碗都保不住。   夏朗乘电梯到了四楼,来到了4017的门前,果然如那个外卖员所说,点的外卖餐品放地门口的地上,已经凉透了。夏朗先是敲了敲门,没有反应,再敲敲,还没反应。   保安因为不放心,跟了上来。此刻他说道:“警察同志,应该没事吧?”   夏朗不答,反而问道:“你有钥匙吗?”   保安苦着脸说道:“我就是一个保安,这些人算是业主,我怎么会有钥匙呢?”   夏朗有点儿泄气,又敲了两下。4017的门没开,对面的门反而打开了,一个人不满地说道:“敲什么敲啊,大晚上的多扰民,能不能安静点儿?”   夏朗扭头看着他,那人心虚了,关上门骂了一句:“神经病!”   通达公寓属于低端的公寓,这里的月租只有七八百,楼道窄仄,环境脏乱,脚底下的瓷砖黏着大片大片的黑色污渍,已经很难清理下去了,白色的墙体上也都印满了小广告。公寓所有的门都是传统的木门结构,因为有些年头儿了,木质的门板漆皮斑驳,个别地方甚至出现了裂纹。   夏朗问保安能不能联系到开锁公司。保安指着墙上的一块红色方形戳的小广告:“就这个,他们家来我们这里开过锁。”   夏朗尝试着打了一个电话,那边的人像是被吵醒了:“我都睡着了,现在让我过去得加两百块钱。”   夏朗表明了身份。开锁的师傅态度大变:“哟,原来是警察同志啊。这可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我还是派出所指定的开锁公司呢,我这就过去,这就过去。”   二十分钟后,开锁公司的人终于到了。   “就这扇门,打开它。” 第二十二章 凶手的成长   门打开后,这间一眼便可望清楚全屋布局的小房间,里面的场景让保安和开锁师傅两个人吓得腿都软了。夏朗也顿时紧张起来了,他马上拿出了手机,拨通了杜志山的电话:“老杜,招呼大家来现场吧,第三个受害人出现了……”   通达公寓是离火市建成时间最长的一所公寓,没有之一,已经有十二三年的时间了。这里从最初的一千多元一个月的房租,降到了七百多。十二三年前,月租一千多,租住这里的大多是社会精英。而现在七百多的房租,导致这里住着的多是一些民工或者是学生。警方在排查住户的时候,甚至发现了一间二十平左右的屋子住了八个人的情况。   在4017室,现场的布置令夏朗感觉到脊梁骨窜上了一股凉意:死者是一个年近三十的男子,全身赤裸,跪在了地上,腰弯着,两只胳膊弯曲,前臂放在了地面上。为了固定住死者的姿势,上臂与大腿处都被人为绑上了两三指宽的木板。看上去就像这个人跪在地上道歉一样。   和前两件案子一样,死者死因系被割喉,死后十指和舌头被人割去。夏朗蹲下看了一会儿尸体,然后又起身去看后面的电脑。电脑的显示器是桌面的状态,没有打开任何的网页或者游戏。夏朗心中有了第一个疑惑:这一次的现场与束美丽遇害案是一样的,可是屋里有电脑,凶手为什么要把死者摆成这样的姿势呢?   第一起案子中,死者借助了渔网;第二起案子中,凶手借助了电脑;那么第三起案子呢,凶手借助了木板?不对,凶手这么做必定是有所诉求的。王贵才案中,凶手借助了渔网来表达某种心理诉求,这是没错的。但是束美丽遇害后,被凶手“强制”摆放在了电脑前,“观看”着电脑里的AV,夏朗觉得那一段AV才是凶手所要表达的。至于眼前的这起案子,木板只是辅助工具,是为了让死者能够“跪”在地上。换言之,让凶手保持这种跪着的姿势,才是凶手的心理诉求。   死者的衣服都被扔到了床上,就连袜子内裤也不例外。无论是叶理还是李忠柳,两人都忙碌着,夏朗不好在这时候去打扰。   “夏队,这是房东。”   夏朗看到一个人穿着睡衣,裹着一床被子,脚上穿着棉拖出现了。他问道:“你是房东?”   那人点了点头,房东看到眼前的场景,早就吓得脸色苍白,只知道用点头来回答夏朗的问题了。   “你叫什么名字?”“张大全……警官,这里可没我的事啊!”还没等夏朗问他什么,他自己就急于表清白。   “死者是你的租户吧,他叫什么?”   房东知道这里出了事,临来之前把租房合同带来了,忙不迭地递给夏朗:“都在这儿呢,还有身份证复印件。”夏朗接过来看了一下,死者名叫傅钟敏,1989年生人,祖籍安徽阜阳。“你是住在这附近吗?”他便看这些资料边问房东。   “是,我就住楼下,平时就是在传达室那里上班。”   “有房间的备用钥匙吗?”   “哎哟,警官,我可没有。真的,你们可以派人去搜啊!我租出去房子,就把所有的钥匙给他了,绝对没有偷藏偷配过钥匙啊!”   夏朗虽然觉得对方不像说谎,但还是派人跟房东去检查一下。   在案情分析会上,叶理汇报了尸检情况:死者傅钟敏,二十九岁,安徽阜阳人,尸体呈跪伏姿势,头东脚西,背对电脑,面对着床。尸长175厘米,发长12厘米。死因系颈动脉被割断引发失血性休克,死亡时间在九个小时左右。死者没有穿衣服。在被凶手扔在床上的衣物上,发现了死者的血迹。可以断定在死者遭遇毒手的时候,是还穿着衣服的。另外同前两起案子一样,死者死后被人割去了十指和舌头。   而李忠柳那边暂时没有任何的发现,现场被仔细清理过,而且怀疑凶手作案的时候戴着鞋套和手套,因为不管是固定死者姿势的木板还是家具布置以及死者的手机(夏朗曾怀疑回复外卖员的信息是凶手使用死者的手机发出去的),都没有发现指纹或者是脚印。   夏朗在会议开始之前,已经去找过两人了解情况了。他对于这种复述似的结论并没有认真听,反而是陷入了一种沉思。他在内心一直坚持着自己的想法,如果凶手真的是想通过这种仪式感的现场来表达什么,那么渔网、AV、跪伏的姿势说明了什么呢?   “夏朗!”付如丞直到叫了第三声,夏朗才回过神儿来:“付局。”   “想什么呢?让你发言呢。”   夏朗低头沉思了片刻,抬起头来说道:“我心里有个想法,凶手在杀了人后,大费周章地割去十指和舌头,这或许是凶手本身对键盘侠的一种憎恨,但是他(她)为什么还要把死者摆成这样的姿势呢?从三起案子受害人死亡后的状态来看,凶手逗留现场的时间越来越长。   “第一起案子中,王贵才被凶手杀害,只是套了一张渔网丢在了棠河,我们之前也已经查过王贵才的住处了,没有案发痕迹,也就是说,凶手不是在王贵才的住处行凶的;第二起案子中,死者束美丽在租住的家中死亡,死后被死者放到了电脑前观看AV,凶手的作案地点变了,而且开始精心布置现场了;第三起案子不用说了。从这三件案子的布局来看,凶手的作案手法越来越熟练,甚至逗留现场的时间一次比一次强。我们可以视为这是凶手的一种……”夏朗想了一会儿措辞,说出了两个字,“成长。”   杜志山最为老练,说出了自己的看法:“这三个死者既然都是键盘侠的话,会不会和某一件事情有关,比如说他们曾经喷过某件事之类的?”看来他私下里偷偷补了课,学了一些网络术语。   技术中队的队长姚承光发话了:“这一点也不是没可能,我已经让关超然、王昭他们去查了。”   夏朗说道:“从这一系列案件的死者遇害后的状况来看,确实不排除这种可能。凶手与死者结怨甚深,但我们有一点需要注意。以往的仇杀,大部分都是现实中结怨。而这次的案子,起因很可能是网络世界中的发生的,我们要找到这三人是否曾经就同一件事情发表过看法。”   “是。”   接下来的日子里,市局的技术中队在姚承光的带领下日夜不辍,排查三名死者的网络留言,而夏朗也带领着刑侦支队坐在电脑前一一筛查。所有人都还是第一次这样办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网上找凶手。他们心里并没有多大的把握,因为工作量太大了,QQ号、微信号、微博、论坛……甚至各新闻的APP,只要是三人曾经留言过,全都要排查一遍。   深夜,刑侦支队的办公区里有的人已经睡着了,夏朗还坐在电脑前。显示器透出的光照亮了他的脸庞,他知道这种方法很笨,但是目前看来,这似乎是唯一的方法了。   “夏队。”曹妤敲了敲门进来了,端进来了一杯热茶,这是她刚刚给夏朗泡好的。   “哦,放在桌上吧,谢谢了。”夏朗也承认,这个小姑娘做事认真得多。他又问了一句:“他们呢?”   “穆奇和许成扛不住了,先睡了。老杜和韩笑还在查。” 第二十三章 平安夜   2018年12月24日,平安夜。街上的一些商家似乎攒足了劲儿要趁着这个洋节狠捞一笔,纷纷在门口摆放出了圣诞树,有的店员甚至打扮成了圣诞老人,站在街上招揽着顾客。天色暗下来了,半空中洋洋洒洒飘下了雪花,无形中更给圣诞节增添了几分氛围。   但不知道今年怎么了,人们似乎对于圣诞节失去了往年的热情,其中在网上更是有不少人号召要抵触洋节。直言这是文化侵略,这是宗教入侵。   夏朗和陈妙言走在了街上,看着来来往往的“圣诞老人”,一时间倒真的有点儿像是在国外了。陈妙言红唇微弯,笑了一下。   “笑什么呢?”   “哦,没什么。我是觉得国外现在开始过春节了,国内开始过圣诞了,好像全球一体化越来越像回事了。”   夏朗却摆了摆手:“不是那样的,今年还有很多人在网上号召抵制圣诞节呢,说这是西方的宗教节日。当年八国联军可是带着洋枪洋炮来宣传这个节日的。”   “有这回事吗?”陈妙言不大清楚。她同时也在疑惑,夏朗什么时候开始关心网络动态了,要知道,自己这位男朋友可是连微博都没有的人。   其实夏朗这几天一直在网上查王贵才等三人的留言,有的时候看到了一些网上的流行言论,也属正常。他还专门去询问了自己的心理医生朋友,想问问他的看法。心理医生也是个网民,对夏朗说了这样一番话:“网络流行的其实是一种亚文化现象,有一个专业的术语叫网络迷因,英文写作meme。在现实世界中,人们之间会相互影响,对同一件事或者同一个人展开颂扬或者批判,而在网络世界中,没有了传统法制道德的约束。即便是有,网友也大部分选择忽略,所以跟风娱乐的现象就更严重了。”   夏朗仔细思索着他的话,觉得不无道理。   “你怎么看?”陈妙言忽然问了一句。   “啊?”   “跟我出来能不能先不要想案子了?我问你网上一些人号召抵制圣诞节,你是怎么看的?”   夏朗想了一会儿,说道:“我觉得以偏概全了吧,就像刚才你说的外国人过春节,难道这也是中国的文化侵略吗?其实过节过得是一个热闹劲儿,没必要在乎这个节日是中是洋。我们中国现在牛了,没人敢欺负我们,就算是有一两个洋进来又怎么样,没必要像洪水猛兽一样恐慌的。”   他点上了一支烟,倾吐烟雾,接着说道:“我个人觉得,中国有了现在的成就,不是一味排外,要是像清朝闭关锁国,咱们早就被摁在地上摩擦了。汉朝以后,传进来的佛教是洋,两个字的乐器都是洋;明朝以后,民主和科学是洋;清朝以后,马克思他老人家也是洋;新中国成立,市场经济、电脑这些都是洋……要是一味地反洋,咱们和义和团也没什么两样。”   陈妙言忽然很认真地看着夏朗。   “怎么了,忽然这样看着我?”夏朗愣住了。   “没什么,我原来以为你只是一个会破案的警察,没想到你想问题会考虑得这么深。”她又一想,“不过也对,你考虑得深了,才能更好地找出案件的证据链。”   提到案子,夏朗的心里又有点儿失落了。今天难得陪同女友,他想要让自己从复杂的案情中彻底解脱出来,便问道:“我们去哪里?”   “嗯……你决定好了。”   夏朗看了看附近所在,倒是想到了一个去处,他苦笑道:“可惜你不喝茶,走吧。”   两人来到了官桥的江湖茶馆。夏朗很贴心地给陈妙言在隔壁买了一杯咖啡,然后就进去听书了。在市场里,连兰茹先生坐在了正首,一张长桌,一块醒子,一把扇子:“上回书说道,韦小宝巧使妙计,押着吴之荣要去庄家大院,路上遇到了两老一少三个人。这三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神拳无敌归辛树一家……”神情到位,嗓音洪亮。   陈妙言做梦也没有想到夏朗会带她来听书,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她小的时候当然也听过评书,但只是偶尔听到几句而已,从来没有听过完整的一回。坐在这里听一次倒也无妨。   40分钟后,随着一声醒木拍下来,这回书算是说完了。观众们纷纷鼓掌叫好,就连一向高冷的陈妙言都不例外。她对于曲艺界知之甚少,更不知道眼前这位是评书界鼎鼎有名的大家。她之所以鼓掌,只是单纯觉得这段书讲得好,她完全进入了到了故事情节之中。   书场的人没有离开几个,有的继续留在这里喝茶。有的粉丝还会上台找连兰茹签名。陈妙言看到这一幕,低声问夏朗,这位说书的老太太是谁。   夏朗正要给她介绍,却听到旁边一人叫了声:“夏警官,你来了啊!”他抬头望去,见是苏宇。苏宇端上来了一壶茶:“难得你肯捧场,这壶茶权当我私人奉送的。”“呵呵,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苏宇坐下后,三人便聊了起来。陈妙言的一双美目打量着苏宇,觉得这个穿着大褂的人温文尔雅,很有礼貌,似乎有君子如玉之感。   夜深了,雪下得大了。夏朗送陈妙言回家后,她还叮嘱他路上开慢点儿。夏朗点点头。“对了,还有一件事。”陈妙言转身之际又转了回来说道:“祺瑄姐给我打电话了,问你最近在忙什么,都没有回家。”   夏朗无奈地笑道:“查岗也不用查到你那里吧?”   “她是担心打扰你工作。”   “好了,我知道了,晚点儿我会给她打个电话。”“嗯,我上去了。”   “好,晚安。”陈妙言回到了家里,和陈母打了一个招呼后就跑到了窗边。看到了夏朗迎着大雪点上了一支烟,香烟抽完后,他才驱车离开。   “小言啊。”   “老妈。”陈妙言醒过神来,“有什么事吗?”   “夏朗走了?”   “嗯。”   “这孩子,外面雪这么大,你怎么不让他上来呢?”   陈妙言脸红了,说道:“这么晚了,不好留他吧?”   “你这样孩子。”陈母嗔怪道,“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呀?这样吧,你回头问问夏朗,看看他家里人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和他父母见一面。”   “啊……”陈妙言听到这个问题,忽然惊了一下。   “怎么了,有什么不方便的吗?”陈母诧异地说道,“你们俩现在整天粘着,我看事情差不多就这样了,双方父母见见面,谈一谈这也没什么吧?”   “那……好吧。”陈妙言想起了上一次母亲昏倒在医院的事了,那次陈母可是见过夏朗的父母了。不知道这次双方老人见面会发生什么事。   夏朗回到了市局,也没有回宿舍,而是直接去了自己的办公室。他把羽绒服脱下来挂在了衣架上,刚坐在电脑前,手机就响了。他拿起来一看,是陈妙言发来的:“你到了局里了吗?”   “嗯,回禀公主殿下,已经到了。”夏朗笑了一下。   “那好,我告诉你一件事,你不要吓到。”   夏朗叹了口气:“我能被什么事吓到?你说吧。”   “我老妈刚才说了,想见见叔叔阿姨。”   夏朗看到这条信息后,眉头皱在了一起。半晌过后,他回复了一条:“阿姨和我爸妈之前见过了,万一出什么事,咱们两个都扛住老人的数落吧?”   “你是我男朋友,你要保护我!”   “你赢了!” 第二十四章 重返现场   夏朗发现自己有时候真的不能分心,专注于案件的时候,他很难把注意力从案子上移开。可是现在面对着一桌子的卷宗,脑海里却始终想着自己父母和陈母见面的事情。他拼命敲了两下脑袋,想让自己的注意力分散一点儿。   他走进了技术中队的办公室,询问姚承光是否有更为捷径的办法,寻找出三名受害人就某一事件的网上留言。姚承光喝了一口浓茶,吐出了一片茶叶:“我的夏支队啊,我要是有那个本事早他妈进中情局了,目前只有一一筛查,这个是最笨的办法,却也最稳妥。”   还没等夏朗表达一下失望之情,姚承光就说了一句:“不过鉴于这三个人都在离火,我们可以先排查一些离火市本地的旧闻,看看能不能有收获。”   眼下,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夏朗随后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在网上找到了近三年离火市的一些热点旧闻,这些内容涵盖了娱乐、经济、民生等方方面面。不过想到王贵才等人的生活处境是不可能关心国家大事的,所以夏朗把那些官媒剔除掉了。剩下的这些林林总总也有二十多条,其中既有白少燕被绑架的案子,也有神木坳未成年人杀人碎尸的案子。   他点开了这些新闻,在一些的大的新闻客户端下,的确有王贵才等三人的留言。比如白少燕被绑架的新闻下,三人是这么说的:“反正那些明星挣那么多钱,就当这个绑匪是税务局的好啦!”在神木坳案件下的留言,他们又质疑《未成年保护法》,并且叫嚣应该有人教训一下这五个人。   虽然这两则新闻不可能成为凶手的杀人动机,但最起码证明了夏朗的这个思路是对的,于是他继续翻找着新闻内容。而这一次,除了锁定离火市本地的热点外,夏朗还着重浏览了几大媒体的客户端。   盯着看了一上午的电脑,他的眼睛有点儿疼,起身泡了一杯茶。他重新坐下后,想要从头整理一下思路:束美丽和傅钟敏是有电脑的,他们不必像王贵才那样出去找网吧。如果通过这两个人的IP地址来查,只要找到他们两个共同参与的话题,是不是能把范围缩小呢?   想到这里,夏朗打通了姚承光的电话。姚承光明白了夏朗的意思,他想了片刻后说道:“这样也是一个办法,但是我们这边的条件恐怕做不到。这样吧,我联系一下网监那边,看看能不能有消息。”   挂断了电话后,夏朗的心情轻松了许多,希望可以尽快有个结果吧。在这座灰色的建筑里憋了一上午了,看看时间已经是11点50了。平时不看时间也就算了,看到了这个时间点,突然感觉肚子饿了。   他拉开了办公室的门走出去,看到了外面的办公区里每一个人都坐在电脑前点着手里的鼠标。看来大家和他的心情一样,都想尽快找出线索。夏朗欣慰地笑了,而后拍了两下手:“好了,大家把手里的工作放一放吧,先去吃午饭。”   穆奇抬起了头,保持了大半天的坐姿,他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哎呀,不知不觉时间过去这么久了。夏队,看在大家这么辛苦的份儿上,你是不是……”他故意不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夏朗明白他的意思:“没问题,今天我请你们。咱们去食堂吃饺子吧。”   众人欢呼,这倒并非是值得为一顿饺子欢呼。平日里,刑侦支队都是案件侦破之后例行举行一次“庆功会”。很少像现在这样,侦破工作还在进行当中聚餐。这一次的案子不比以往,线索很可能隐藏在了网络世界里,所以每一个人的精神高度紧张。适当让大家轻松一下,也无不可。   市局的食堂并不大,只有饺子、面条、炒菜米饭。这里最贵的菜也不过七八块钱一份儿,分量足,也卫生。毕竟没有哪个食堂老板敢在公安局里玩猫腻。平时大家工作忙起来,都是在这里匆匆吃两口。   夏朗问清楚了每个人想吃什么馅儿的饺子,然后去打饭口了。食堂的老板姓孙,笑呵呵地说道:“夏朗,你可好久不来了!”自从和陈妙言在一起后,夏朗还真的很少来食堂吃了,他笑着说道:“那你可得多给我点儿,你得留住我这大客户啊!”   孙老板笑了:“拉倒吧!我这利薄得很。”话虽然这么说,但他最后还是多给了夏朗十只饺子,说道:“知道你们破案辛苦,多吃点儿,不够再要。”   “够了够了,谢了。”看来最近这起大案,就连食堂的人都知道了。   刑侦支队的人围坐在一桌,吃着饺子,商讨案情。但是就现有的线索来看,大家所作出的并不能叫推断,只能算是猜想。许成嘴里咬着一只饺子,发音不清楚地说道:“要是能知道下一个受害人也好,但现在离火市的键盘侠少说也有几万人,这没法儿查啊。”   同桌的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大家都感觉现在太被动了。凶手不出手,警方就像是没有目标一样。   夏朗没有过多地发表意见,他只是催促大家赶紧吃完回去接着查。   下午的时候,夏朗又去找了李忠柳。李忠柳这里的物证罗列了足足三只证物箱,但到现在都是一无所获。没有足迹,没有指纹。就连从事了多年痕检工作的他也不由地感慨说道:“妈的,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凶手呢,杀了人还能把现场清理得这么干净,这小子的心理素质一定很强大!”   既然没线索,那干脆返回案发现场好了。夏朗独自一人驱车回到了通达公寓。保安见他来了,赶紧过来帮他刷门禁卡,还说了句:“唉,现在这里都变成凶宅了,原本周围的几个住户都搬走了。”   夏朗来到了4017,推开了房门。看到熟悉的环境,他仿佛穿越回了几天前。夏朗戴上了手套和鞋套,深吸一口气,弯腰钻过了黄白相间的警戒线。   眼前的场景忽然变得忽明忽暗起来了。几个犹如电影片段一般的画面闪过,死者傅钟敏坐在了电脑前,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不是玩游戏就是在看电影吧。玩累了,他拿起手机点了一份儿外卖。这一点可以从外卖员的口述及死者的手机中看出来。这时候,敲门声响起,傅钟敏起身去开门。   他应该刚刚点了外卖不久,这时候门外的人不会自称是送外卖的,那会是什么人呢?傅钟敏从猫眼里看了看。这幢公寓年头太久了,猫眼也都是那种老式的。可是傅钟敏这间房间的猫眼很干净,这似乎说明了他经常擦拭,有通过猫眼观察外面的习惯。   不管对方是什么人,借用了什么身份或者借口,总之傅钟敏开门让他进来了。受害人傅钟敏的身高不算矮,凶手没有一击致命的把握。假设凶手是一个右手持刀的人,死者的致命刀口左边深右边浅,一定是从后面突然袭击的。这样不仅可以一击致命,而且可以使死者喷溅的血液没办法沾到凶手身上。   这一点,也是通过现场的血液喷溅情况得出的结论。   傅钟敏很痛苦,他双手捂住了伤口,想要减缓自己的死亡时间。可是这成为了他此生最后的一个愿望,很快,他就倒在了地上,再也站不起来了。   凶手慢慢地靠过去,走得很小心,他是一个谨慎的人,不会让血液沾到自己的鞋子上。 第二十五章 毫无价值的线索   直到傅钟敏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后,凶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来的时候一定是拿着一只包,里面有作案工具,包括固定死者姿势的木板。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跪着的姿势呢?凶手是想让死者跪下认错道歉吗?夏朗的双眼紧紧闭着,抿着嘴唇,豆大的汗珠已经从额头冒出来了。   不对,如果只是认错的话,扒光死者的衣服是为什么呢?从犯罪心理学上来分析,扒光死者的衣服是给对方造成一种屈辱感,无论是凶杀案还是强奸案,莫不如此。凶手难道是一个女人吗?   不是!夏朗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凶手一定是一个男性。因为第一起案子中里,王贵才死后被抛进棠河,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就能做到的。而且行凶后割去死者的十指和舌头,这也不像是一个女人做的。   历史上虽然不乏著名的女性连环杀手,如安德烈耶茨、罗斯怀斯特、伊丽莎白巴托丽伯爵夫人等,但这些女性杀手不是依从于同样是连环杀人犯、嗜血成狂的男性,就是采用极其简单的杀人手法,如毒杀。不可能在杀人后还有这么复杂的行为。   凶手是一个男性,从他杀害傅钟敏的行为来看,身材不是很高很壮。也许和傅钟敏身高相当或者更矮一些,身高大概在一米七到一米七五之间。   还有什么,还有什么……夏朗像是一艘迷失在暴风雨中的小舟,他找不到任何的阳光,一直在原地打着转。   夏朗猛然间睁开了眼睛,他倒退着走了几步,靠在了墙上。好像刚刚从事了一场繁重的体力活动,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重组案情失败!他在内心连连感叹,线索真的太少了,要是能多一些的话,也许情况会好很多。   过了好久,夏朗才走出来。那个保安一直等候在了门外,不知道是真的心系公寓安全还是好奇,他问了一句:“警官,有线索了吗?”   夏朗没有回答他,而是放眼看了看周围,果然像保安所说的那样,这附近几个房间都已经空了,房门就那么敞开着。夏朗推开了隔壁的房门,里面除了一张硬板床,什么都没有了。   “租户搬走了,这门就这么开着吗?”   保安说道:“开着吧,反正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再说了,要是有人还来看房的话,这样也方便,省得让房东拿钥匙来了。”最后两句话说的很没有底气,看得出来,他也觉得不会有什么租客上门了。毕竟,谁愿意租住在一间凶宅旁边呢?   夏朗正站在隔壁门口的时候,忽然,4017对面的那间屋子房门打开了,一个人探出了头好奇地看着这边。夏朗依稀记得,那晚发现死者的时候,他还站出来表达了对深夜扰民的不满。那人看看夏朗,笑了一下,终于壮着胆子走出来了。身上穿着一套睡衣,头发乱七八糟的,好像刚睡醒没多久。   他满脸谄笑,拿出了一支香烟主动递过来:“您是警察吧,哈哈,那天不好意思,我刚睡着没一会儿你就来了,我还以为你是来打架的呢!”   夏朗心想,他和死者住在对门,说不定知道什么呢。他拿过了香烟,凑着对方递过来的火点着了,问道:“什么打架,死者之前和人打过架吗?”   “嘿,当然打过啦!你不知道,这个人之前是个送外卖的,后来和人打架,被公司罚了一笔钱,他一气之下就辞职了。”这人说得绘声绘色的。   “你是怎么知道的?”   “哦,我忘了自我介绍了。我是个写网络小说的,专门写鬼故事,多多指教。”   夏朗心中了然,难怪他没有搬走,住在凶宅对面,兴许能给他提供灵感呢。   这人自己也点上了一支烟,抽了一口说道:“像我这样的,就得多找一些故事。我还请他喝过酒呢。”他冲4017室扬了扬下巴。   原来,就在这个月中旬,他请傅钟敏吃饭喝酒。席间,傅钟敏得知他是写小说的,顿时说道:“我就佩服你们这些文化人,真的牛逼。你甭说让我写书了,就让我写个作文我都写不出来。唉,后悔上学的时候没好好读书啊!”   “行啦,快说正事吧。你不是说你老家闹过鬼吗?”   “这事说起来呀,那话可就长了。我们老家有狐仙的说法,但是狐仙不会害人,只是喜欢逗人玩。有一次我叔叔去别人家参加完婚礼回来。村里那时候没路灯,土路又窄又黑,吓人啊。这时候他就盼着能遇见一个同村的人,好一起走。正在这时候,看见前面有个亮光,像是有人打着手电筒。我叔叔就想快点儿赶过去,他就走啊走啊……”   “有人叫了他一声,他一睁眼,天亮了,原来他在坟地里转悠了半天是不是?”   “咦,你怎么知道的?”傅钟敏很惊讶。   像这种老掉牙的故事,并不适合写在小说里。他有点儿失望,拿起了酒杯:“喝酒吧。”   不料傅钟敏刚把杯子拿起来,旁边就冲出了两个人,一脚踹在了傅钟敏的腰眼上,他直接从椅子上滚了下去。这两个人对傅钟敏拳打脚踢,其中一人还边打边骂:“操你妈的,你小子不是牛逼吗?一个臭送外卖的敢这么屌,你他妈接着牛逼啊!”   夏朗听完了这件事,问道:“打傅钟敏的是什么人?”   “我问他了,他说是有一次送餐的时候晚了半个小时,得罪了那个人。但我又不傻,为了这点儿小事怎么会打架呢?后来我才知道了,傅钟敏送外卖的时候,在电梯里偷吃了两口餐,还往里面吐了口唾沫。你说说,这不是找打吗?所以外卖平台这边理亏啊,到最后傅钟敏自己也辞职了。他说是辞职,我觉得就是被开除了。”   这样的线索,对于案件侦破工作似乎帮助不大。夏朗觉得,凶手针对傅钟敏绝不会是为了这样一件事。   晚上在陈妙言的家里,夏朗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但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陈妙欣好奇之下凑了上来:“夏朗,案子是不是还没什么进展?”   夏朗皱了一下眉头,笑着说道:“无可奉告。”   “切,你不说我也知道,肯定是没什么线索呗,要不你不会这么心不在焉的。”   “哟,看不出来呀,我们的二小姐会推理了!”   陈妙欣被夏朗夸赞了一句,着实骄傲:“那是啊,毕竟我也看了那么多的书和电影了。”   夏朗忽然沉默了,他心中想着,如果现实中的案子,像那些书里写的、电影里演的一样简单就好了。通达公寓因为建造太久了,就连监控都没有,从周围街道商家监控里,暂时也没有发现任何的蛛丝马迹。这几天夏朗的神经始终紧绷着,片刻不敢放松。已经死了三个人了,他脑海中始终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若不能及时制止凶手,很可能会出现第四个受害人。   这就像是一场与凶手之间的赛跑,跑在最前面的是受害人,紧随其后的是凶手,而警方被远远甩在了最后面。现在夏朗所要做的就是,必须在凶手追上受害人之前,将其绳之以法!   凌晨的一点多,他又从床上醒来了,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最近一年来,他每隔几天就会做一个相同的噩梦。梦中的那个女孩儿离他渐行渐远,他徒劳地伸出手去,却什么都抓不到。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下了床。来到了窗边,拉开窗帘,看着被黑暗笼罩的城市,心中默默念道:放心吧,快了,还有两个。 第二十六章 肯定就是杀人现场了!   辞锋律师事务所,陈妙言的办公室里。她刚刚处理了堆放在案头的一些文件,煮了一杯咖啡。像往常那样端着咖啡杯伫立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钢筋水泥铸就的城市风景。自从成为了一名律师,搬入了这间办公室后,她就习惯了这样的站在窗前去看那早已看厌的景致。   但在紧张的工作之余,这似乎成为了能调节思绪的唯一的做法了。双手捧着的咖啡杯飘出来了浓浓的咖啡香气,她觉得这种饮品特像人生。初始入口是酸苦,可随后是一种浓烈的回甘,带着丝丝的甜意。不知怎么的,她想起了和夏朗在一起的经历,两人从敌对到相知、继而相爱,其实就和这杯中的咖啡一样,纯粹且醇厚,不掺杂任何的其他。   双方父母很快就要见面了……陈妙言想起了上一次在富春楼,夏朗与杨小雅双方父母见面,那时候他恳求陈妙言帮忙解围。想起那一幕,陈妙言的嘴角不禁扬起了一丝笑容,自己的这位男友查案的时候是一个样子,没有案件了就会变得不正经了。有的时候对付他这种无赖,就得用无赖的法子。   不知道现在你在干什么?一定又是在为了案子忙得焦头烂额吧。   陈妙言一点儿都没有猜错,连日来紧锣密鼓的工作却没有一丝的成效。痕检科的门槛都快被夏朗踏破了,李忠柳彻底怕了他:“我说夏支队啊,知道案情如火,但现在真的是没办法。要不这样,你找付局说说,直接把我撤了吧,行不?”   他连续加班加点的工作,却什么收获都没有。这位从事了痕检工作近二十年的老警员也同样积攒了一肚子的脾气。   “我跟你说,这孙子每一步都计划好了。瞧见这个了吗?”李忠柳敲着那几块木板,“这东西要是黄花梨的还有的查,这就是普通的桃木。”   夏朗倍感失望,后来又去了法医那里,叶理也说没什么收获。两天下来,警方还是没有任何的进展。现在局面,夏朗就像是失足陷进了沼泽里,想要动弹一下,却不知道如何去做。从警这么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有这种彷徨无助的感觉。无时无刻不锁着一副愁眉,就连陈妙欣都能看出来。   当天下午,夏朗还是单独去了一次束美丽的遇害现场。他坐在了电脑椅子上,面前没有电脑,已经被警方带走了。   既然在傅钟敏的遇害现场重组案情失败,那就在这里试试吧。束美丽是一个宅女,平时都是点外卖来吃的。从她的手机中查到,其中有几次还是凌晨点餐,可见她的生活并不规律。凶手最有可能是借外卖小哥的身份敲开了她的房门。   周围的环境陷入了一片黑暗中,敲门声响起。夏朗扭头望去,束美丽走过去开门了,她从那个看不清相貌的人手里接过了外卖,许是作息不规律,她很疲态地说了声:“谢谢。”就在要关门的时候,那个外卖小哥突然撞开了门。   束美丽初始被这人的举动吓坏了,愤怒地问他要干什么。没想到这个人并不答话,上来就制服了她。束美丽是个女孩子,身材不高,很快就被凶手杀死了。在被杀害后,她又被凶手摆放在了电脑桌前,通过自己带来的U盘或者硬盘拷下了一段AV,在死者面前播放了起来。   渔网、AV、跪姿……这三样一定是有所指的。夏朗的脑海中又浮现出了这个问题。这几日来,他始终在想这些,但手里的资料有限,始终参详不透。AV可以理解为代表着性,是对身为女性的死者束美丽的一种羞辱,那么渔网和跪姿代表了什么呢?这三者之间又有什么联系呢?   夏朗在束美丽的遇害现场也没能发现什么。他于是又开车来到了棠河。在那天发现王贵才尸体的地方沿着河水两岸往上游走着。王贵才死后被渔网包裹,并没有放入石头等重物,他是随着河流漂到了这里。所以,凶手如果在室外杀人,一定是在上游或者中游。   夏朗就这样,一个人沿着河岸走着。冬天的季节,河流两岸结有冰层。紧靠岸边的白色冰层延伸没多远就变成了透明的颜色,继而被河水所吞噬。   奈何棠河真的太长了,夏朗走了不多远,就停下来点了一支烟。他站在河岸,凛冽的寒风吹拂着他的衣襟和头发,但他觉察不出一丝的寒冷。根据他对凶手的推测,随着作案次数的增加,凶手不断完善自己的杀人手法。在第二起和第三起案件中,警方几乎找不到任何的蛛丝马迹。照这么看来,在第一起王贵才遇害案中,可能是凶手留下线索最多的一次。但前提是警方必须要找到案发现场才行!   “咳,咳,说你呢!”河面之上忽然传来了一个人的呐喊声。   夏朗抬头望去,见是一个河道清洁工。五十多岁的模样,黑色的脸庞,骇下白花的胡茬儿,穿着橙色带反光条的制服,戴着一顶蓝色的棉帽子,撑着一条不大的船:“抽完烟记得灭火!”说完这句话,他就把船靠了岸,来到了夏朗的身边。   冬天风大,而且这附近都是干蒿草,确实容易引发火灾。夏朗听到警告后,不好意思地一笑:“抱歉。”弯下腰来,把烟头脚底下就要踩灭。   这位河道清洁工却说道:“没事没事,可以抽,就是记得灭火才行。”随着他开口说话,一团团的白色气体呼出来,带着劣质的烟草味,加上一口黄色的牙齿,不难看出这也是一个老烟枪了。果然,他说完这话就摸出来了一根香烟,点着了。   “大爷,您做这行多久了?”夏朗心想他是河道清洁工,说不定会有什么发现呢。   “那可早了,小三十年了。”老人或许是难得能找到个人聊天,兴冲冲地说道。   “干你们这行可不容易啊,大冬天的还这么辛苦。”   “可不咋地,不过话说回来了,这年头他干什么都不容易。你就拿我来说,这每天就是一个人撑着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老伴儿呢?”   “唉,火柴没头儿——光棍一根。”   夏朗笑着打趣,实则故意往话题上引:“关键是您和其他的清洁工不一样啊,他们扫大街,您清理河道。谁知道这河里能捞出什么东西呀?”   老人嘿嘿笑了:“怎么,你还以为能捞出杜十娘的百宝箱啊?我做这行都快三十年了,捞到过猫猫狗狗的尸体,自行车、摩托车、锅碗瓢盆什么的,最值钱的也就捞上来了一个金戒指,还交公了。”   “我听说前几天棠河里捞上来了一具尸体,是真的吗?”   “有这事。”老人很笃定地点点头,“可这事太正常了,哪条河里没死人啊!当天警察还忙活了半天呢,听说死的是一个小伙子,二十郎当岁,唉,怪可惜的。甭说这个了,我还捞上来过三五具尸体呢,有的是自杀的,有的是意外。不过要说被人害死的,前不久这个小伙子是第一个。”   夏朗问他怎么知道小伙子是被人害死的。   “咳,那身上砍了七八刀呢!”   一听这话,夏朗就知道这老人是道听途说了,心里正在失望之际,不料老人又开口说话了:“我上次还在上游看到了一大片血呢,不用说,肯定就是杀人现场了!”   夏朗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激动地问道:“在哪儿?” 第二十七章 风马牛不相及的三个词汇   棠河上游的南岸,这里水草丰盛,夏朗是亮出了证件后才被允许上船被带来这里的。拨开了那丛杂草,果然看到了一大片干涸的血迹。这些血迹已经呈现出了黄褐色,从现场的情况看来,成喷溅状。看着这个警察细致地勘验现场,老人仍旧不放心:“那个……警察小同志啊,我刚才说的那小伙子被人捅了七八刀,是听我的同事说的,不会因为这个就算我造谣吧?我那两天不在,都是我同事老李上班,是他告诉我的。”   难怪呢,警方之前已经找过了两岸的居民及行人询问,当然也不会漏掉河道清洁工。之前找到的那个姓李的清洁工并没有发现这个地方。夏朗拨打了电话让痕检科的老李等人赶来,他随后又问老人是怎么发现这里的。   老人说自己是有一次烟瘾犯了,躲到岸上吸烟的时候看到这滩血迹。他承认,自己一开始并不觉得这里真的是杀人现场,以为是谁来这里宰鸡杀羊呢,只是向夏朗吹吹牛逼而已。没想到这里真的是案发现场啊!   很快,李忠柳赶来了,相关取证工作完毕后,晚上就传来了消息:根据现场血迹的勘验,证实与死者王贵才血型相同,可以确定为第一案发现场。但是因为冬天气温很低,河岸的泥土冻结,没能提取到有效的鞋印。周围的杂草有很多的倾倒断折,不排除是人为压倒或者是踩踏造成,但是也没办法搜检出更多的线索了。   夏朗看到手机上传来的这条微信,稍稍松了口气,但旋即眉头又皱了起来。   “怎么了,是案子有线索了吗?”陈妙言夹了一块糖醋鱼放进了他的碗里。   夏朗点点头:“找到了一个案发现场,但是现场没有提取到线索。”   陈妙言想说两句安慰的话语,但是话到嘴边又停住了,因为像这样的话说得太多了,听上去反而是一种无能为力之感。   “妙言。”他忽然抬起头叫了一声。   “嗯?”   “帮我一个忙,渔网、AV、跪着的姿势,这三个词你能想到什么?”   陈妙言茫然摇了摇头:“这好像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三个词汇吧?”   “你觉得会有什么联系呢?”   “嗯……”陈妙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左右看了看,餐厅里似乎没人注意到这对情侣。她往前倾着身子,夏朗见状也凑了过来,只听她压低了声音说道,“SM。”   夏朗坐直了身子,诧异地看着女友。   陈妙言脸泛红潮,又羞又气地说道:“是你让我说的!”一个女孩子,说出这样的词汇确显不雅。   夏朗却没有在意,当警察这么多年,什么样的变态没有遇到过,什么样的案子没有见识过?他只是没想到陈妙言会想到这个,急忙问道:“说说原因。”   陈妙言一想起那些恶心的画面就没了胃口,她放下了筷子:“不想吃了。”   夏朗知道原因,急忙结了账。两人离开了餐厅坐在了车里,第一时间却没有开车,而是就这个答案聊了起来。陈妙言说道:“AV不用说了,我觉得渔网是一种道具,剩下的一个是姿势,所以就会想到一些变态的情节喽!”   夏朗陷入了沉思中,他觉得女友这个想法虽然未必百分百准确,却给他提供了一种思路。为什么傅钟敏死的时候会是赤身露体呢?他曾经纠结过这个问题。AV代表了性,这是毋庸置疑的,如果这三样都跟性有关,那么傅钟敏死后被凶手脱光衣服也不难理解。   事实会是这样吗?   “夏朗!”陈妙言忽然高声叫他。他身子抖了一下,扭头看着女友。“今晚的话是我们之间的秘密,我是帮你破案才说这些的,你可不能说出去!”   夏朗不禁笑了,其实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又是法律工作者,说这些话也没什么的。但是面对陈妙言的命令,他也只得点头应允。   翌日,连续阴了几天的天气终于有了些许的阳光。金色的阳光穿透了厚厚的云翳,犹如一把利剑插入了离火市。夏朗刚一到办公区,就接到了一个好消息——网监部门查出了三条离火市的旧闻,王贵才、束美丽以及傅钟敏的ID都曾经在下面留言。   第一条:离火市的徐老太年少丧偶,膝下无子。便收养了一个孩子,从小视如己出。徐老太家境并不好,但还是竭尽全力在物质方面给与孩子最好的。就连结婚的房子和彩礼,徐老太都是一力承担,甚至不惜举债。   但是养子婚后,儿媳妇并不喜欢徐老太,多次打骂老人。养子也和妻子站在了一边。两人在猪圈旁边支了一个塑料棚,把徐老太轰到了那里。后来,家里的猪全都死了。儿媳妇以徐老太不祥为由轰出了家门,甚至还叫嚣:“年轻的时候克死了丈夫,老了还克死我们家的猪!”老人老无所依,全靠着村委会和一些邻居的照顾。经记者曝光后,徐老太的养子及其妻子,受到了网友的口诛笔伐。   王贵才在文章下面的留言是:“一个巴掌拍不响,我觉得这老太婆也有问题,太惯着儿子了。”有人回复:“等你恶有恶报的那一天吧。”“感谢国家,让你这个傻X有钱上网了。”王贵才并没有回复。   束美丽留言:“儿子和儿媳结婚了,老人就应该搬出去,留下来就是给他们添堵呢!”她的这条留言得到了不少人的回复,但大多是骂她的,诸如:“那等你老了也趁早滚蛋吧!”“呵呵,等你儿子长大了,到时候我们帮你儿子把你赶出去!”束美丽也没有回应。   傅钟敏留言:“这老太太也是牛逼,懂得利用舆论。我觉得肯定是这老人对养子并不好,所以才会被这么对待。”后面有人回复:“眼角膜不需要就捐了吧!”“你真是瞎了,没看到徐老太是怎么对儿子的嘛?”“袁隆平:我最大的错误就是让你吃太饱了。”   傅钟敏倒是挑挑拣拣回复了两条,但都是和网友对骂的。很快更多的网友加入了进来,一起骂他。傅钟敏最后可能是抵敌不住,没有回复了。   第二条:住在离火市东胜区的教师武某,和丈夫因为工作繁忙,请了一个女保姆照顾孩子,每个月工资八千元。可是每天回来后,都看到孩子呼呼大睡,不吃不喝。没多久,尚在襁褓中的孩子就瘦了一圈。去医院看病,医生也查不出来为什么。   武某夫妻多留了一个心眼儿,在家里安装了摄像头,不料却看到了让他们大跌眼镜的一幕:保姆在武某夫妇上班后,捣碎三唑仑药片混在水里,用注射器喂给孩子喝。趁孩子睡觉后,她就出去打麻将,购物。因为孩子尚且年幼,服用了太多的三唑仑,已经对孩子的成长造成了不可逆的恶劣影响。一气之下,武某夫妇将保姆告上了法庭,索要精神损失费、治疗费等各项赔偿220万元。   在这则新闻下面,王贵才等三名受害人还是像以前一样,没有指责保姆的不是,反而将矛头对准了武某夫妇,说他们没有尽到看孩子的责任,而且有讹诈嫌疑,言语之歹毒,也同样招来了其他网友的围攻。   网监部的毛永兵看到这些后,摇了摇头:“这三人的言论简直是助纣为虐嘛!”   “最后一个新闻是什么?”夏朗问道。 第二十八章 凶手的杀人动机   2009年的1月20日,贝拉克奥巴马在白宫前宣誓就任美国第44任总统,也成为了美国的第一任黑人总统。次日,希拉里克林顿在美国首都华盛顿宣誓就任美国国务卿。   这两件大事成为了当日全世界媒体都在追逐的新闻,也似乎是在那一年起,那个在大洋彼岸的陌生国度仿佛一下子和中国人民拉近了距离,无论是网媒还是传统的媒体,都在疯狂地报道着这件事。只是那些外国媒体甚少知道,在这两件事情的中间,美国白宫走马换将迎接新政府班子的同时,在大洋彼岸的中国离火市,也发生了一件事情:   想了解这座城市,最好去坐坐她的地铁。每一天,地铁就是这个城市的众生相,好不容易占到座位的人心满意足,或是拿出手机低头打着游戏,或是头靠着轿厢壁眯着眼。这么晚才下班,都累坏了。可是为了那还不完的房贷车贷,还是不得不咬牙坚持着。用离火市本地话来说,他们都是“奔命”的人。   地铁上那个熟悉的女声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报站,一个没有公德心的人吃起了韭菜馅儿的包子,刺鼻的味道一时间充斥着这间车厢。一个外表邋遢的人趴在了一张带滚轮的木板上,靠两只手撑着地慢慢往前移动着,他一边走一边用录音机播放着佛教的音乐,大声呼吁着:“好人一生平安,谢谢大家!”睡着人轻皱眉头,不愿意睁眼;醒着的人低头玩着手机,更不愿意和这种假扮乞丐的人产生什么交集。   地铁一站站地驶过,除了相熟的人交谈的话语,偶尔响起的声音,倒也算是安静。可就在这时,一个女子愤怒地尖叫:“你干什么?!”   这个声音乍起,仿佛是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枚石头,打破了地铁车厢内原有的平静。乘客们都循声望去,只见一个打扮入时的女孩儿正在怒气冲冲地瞪着一个男人。这个女孩儿穿着一套黑色的皮衣皮裙,将身材称得愈发凹凸有致,再加上那标致的脸盘,谁都会承认,这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儿是一位美女。只是这位美女此刻的脸上,写满了惊惧与愤怒。   而她瞪着的那个男的,则嘿嘿笑了两声。这个男人四十岁左右的年纪,发际线几乎移到了百会穴,挺着一个大肚子,满面油光。不等他说话呢,旁边冲上来一个小伙子,替姑娘打抱不平,他一拳将这个胖男人打倒了:“你他妈有病是吧?”   胖男人猝然倒地,饶是车厢内已经非常拥挤了,大家还是惊惶地往旁边闪开。小伙子见义勇为,并不打算就这么放手,揪住了这个男人的衣领,举起拳头又要打下去,嘴里还骂了一句:“你这个流氓,手欠是吧?”   众人了然,一定是这个中年胖男人悄悄摸了这个女人一下。孰料,年轻人这一拳还没有打下去呢,就听到那个胖男人喊了一声:“别打,我认识她!她……她就是干这行的,她就是野鸡、是小姐,你凭什么打我?!”   事发后,一直沉默不语的男人喊出的第一句话就引爆了整个车厢,所有人都震惊无比。“我就说嘛,正经女孩儿家哪有穿成这样的?”“原来是个做小姐的。”“也难怪呢,穿这么骚,看这样就是来勾引男人的。”……一时间,车厢里的人纷纷小声议论着。   尽管大家的声音都刻意压得很低,可是这个女孩儿还是从大家看他的异样眼光中觉察到了事态的改变。就连那个勇敢站出来的小伙子也一样诧异地望着她,她穿过身去面对着电梯门,低下了头。地铁到站后,反倒是中年胖男人不依不饶,说小伙子打了人,揪着他下了车。而那个女孩儿也因为是涉案人之一被警方带走了。   最后的处理结果:因为没有证据,女孩儿和胖男人被释放,见义勇为的小伙子被行政拘留五天。消息一出来,就引发了网友的热议。大家的矛头纷纷指向了那个女孩儿,一来认为小伙子是见义勇为,可是在警方询问的时候,女孩儿并没有替她说一句公道话;二来,她是整件事情的源头,因为她曾经的确是一个失足女。   网上的谩骂声铺天盖地,甚至还有好事者将人肉出的女孩儿所有信息都挂到了网上:程美璐,女,24岁,初中学历,目前在离火市读成人函授,曾被离火市警方处理过。后面包括了她的父母家人、籍贯住址,甚至曾经的工作单位。有的人还贴出了她在夜总会工作时的照片……她就像是一个被扒去衣服的人,赤裸地曝光在了众人的面前。   王贵才、束美丽以及傅钟敏,全都在这则文章下留言,他们的矛盾当然也是指向程美璐的,但是语言之恶毒远超他人,不断充斥着“死”这样的字眼儿。看上去触目惊心:“这样的女人真的是广大女性同胞的耻辱,去死吧!”“婊子无情,戏子无义,要我说小伙子和中年男人都没错。”“呵呵,穿成这样,谁看见都会想犯罪,何况俩人还认识呢?关了灯就是个荡妇,在地铁上装贞洁烈女。”   他们三个人的留言得到了广大网友的点赞。   毛永兵问夏朗,这三则过去的旧闻能帮到什么。他很肯定地点了两下头:“帮了大忙了,小毛,多谢了!”   夏朗马上赶回了市局,他召集大家开个会。在白板上,将三件案发现场的照片及相关的线索用磁铁固定住,且罗列出了相关的线索。“2009年,离火市地铁的2号线,途径老爷庙一站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情……”夏朗简单把案情复述了一下。   韩笑有疑惑:“夏队,从网监部的资料来看,一共是三件事。你为什么肯定凶手是针对这件事呢?”   夏朗说道:“是三名死者死后的样子,第一名王贵才,关键词是渔网;第二件案子的束美丽,关键词是AV;第三件案子的傅钟敏,关键词是没穿衣服的跪姿。很明显,凶手犯下一系列的杀人罪行,作案手法大同小异,绝不可能是因为三件事。通过这三个关键词,你们能想到什么?”   大家都很茫然,这个问题以前也讨论过,但是每个人的思路不同。   夏朗在白板上用马克笔圈出了程美璐事件:“我觉得应该是性!总体来看,只有程美璐这件事符合。”   “AV可以理解,渔网呢?还有傅钟敏死后被摆成了一种跪姿,明显是有谢罪的意味。”许成提出了自己的困惑。   夏朗说道:“先说傅钟敏,如果凶手只是想让他谢罪的话,只要摆成跪着的姿势就行了,为什么还要扒光他的衣服呢?从犯罪心理学的角度分析,这是对死者的一种羞辱。而且,通常情况下,一具赤裸的尸体也带有隐含的”性“。除非是出于抛尸的需要,但是死者傅钟敏没有这种问题,他是死在了自己的出租屋。至于王贵才……”夏朗忽然停住了,他看着照片中的王贵才沉吟了片刻,说:“我暂时还没有想到,但是从三件事情来看的话,只有程美璐可以成为凶案的诱因,也就是凶手的杀人动机。”   “明白,我们下一步的工作是围绕程美璐展开!”   夏朗点了点头。 第二十九章 早就不是失足女了!   张乃桢从档案室的铁架子上拿下了一只牛皮纸的文件盒,使劲吹了一口气,灰尘扬起。他嫌弃地咳嗽了两声,扭头对夏朗说道:“你也真够可以的,这么多年前的事情了你都能查到。这是程美璐的案底。”他看了一眼盒子上标注的日期:“2007年的,那时候我还不是警察呢。”说完后,他还呵呵笑了两声。   夏朗从他手里接过来,就地找了个坐的地方,仔细翻看起来。2007年12月,警方接到了举报电话,禹都洗浴城内有人嫖娼。警方立即行动,抓捕工作进行得很顺利,现场抓获了失足女二十一人,嫖客九人。这其中就有程美璐。   在警方的询问笔录里,程美璐一直向警察求情,说自己是第一次,能不能不要告诉家人之类的话。对于这样的说辞,警方早就麻木了,每个被抓的人都说自己是第一次。   张乃桢拿出了香烟刚想点上,见档案室的老刘冲他瞪着眼。他又把香烟装回去了,拍了拍夏朗的肩膀:“我先回去了,能帮你的只有这些了。”   夏朗很仔细地看着卷宗资料,没有理会他。张乃桢起身离开了。   在笔录里,程美璐反复说着一句话,自己是被骗的,自己真的是第一次。   看来,那个猥琐男人所言非虚,程美璐真的是一个失足女。这会是事件的真相吗?要是想找到这个答案,光靠这种文字资料是不行的。   离火市明耀区的建材市场,这里以前是外来务工人员的集散地,附近的一条南柳巷,是多年来失足女的住所。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句话一点儿都不假。时至今日,夏朗再来这里的时候还是看到了很多的站街女。这些女人在大冬天的也穿得很少,站在小巷的两边招蜂引蝶的。   张乃桢对夏朗说过这个地方:“警方不是不想处理,都抓过六七次了,可是一放了,她们又干起了老本行。你说能怎么办?”   夏朗很清楚这类问题的症结所在:这些失足女,无论是当初被骗也好,还是心甘情愿下的海,已经很难洗白了。尤其大多数人连身份证都没有,属于黑户,她们除了这门生意,也不会做别的了。   夏朗往前走着,一路上有不少人冲他打着招呼。这些女人都有三四十岁的年纪了,穿着性感,浓妆艳抹:“小帅哥,来玩会儿呀!”“小哥哥,你来嘛,我跟你说个事。”   他快步走到了南柳巷的27号门前,这是09年程美璐的住址。不过此时站在门口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她穿着一件长款的羽绒服,垂到了脚面,领子拉高,拉链拉到了头。只是从脸上浓重的妆容来看,她也是做这一行的。   女人见这个年轻人在她面前站住了脚步,急忙伸手去拉夏朗:“小帅哥,外面太冷了,咱们进屋说吧。”   来到了院子里,发现这院落很窄,估计也只能容一个人推辆自行车走过去。院子的北边堆满了煤,西边全都堆放着杂物,旧柜子、破衣服,将不大的空间挤得满满当当。   东边是一间平房。两人进了屋子,暖气烧得不错,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女人一进屋就解开了拉链,脱去了羽绒大衣。令人倍感惊讶的是,她里面穿着一件情趣内衣,黑色的吊带丝袜。女人很周到地找出来了一次性拖鞋和纸内裤:“老板,您先洗个澡吧。”说完,她又去找出了一次性纸床单,铺在了床上。   “先别忙了,我不是来玩的。”夏朗拦住了她,坐在了床上说了一句,“这样吧,你只需要回答我的几个问题好了,钱我会照付。”   女人忽然紧张了:“你……你是记者还是警察?”   夏朗笑了一下:“都不是,我是来找人的。”   女人眼神中充满了狐疑。   “你住在这里多久了?”   女人慢慢走到了床边,坐下来,从床头上放着的香烟盒里拿出了一支香烟,点燃后吸了一口,这才说道:“差不多有十年了吧,怎么了?”   “之前有一个叫程美璐的住在这里,你知道吗?”   “听说过,但不认识。”女人说,“她在这一行算是个名人了,当初毕竟出了那种事。”   夏朗问道:“她现在去哪儿了,你知道吗?”   女人淡淡地吸了一口烟,轻吐烟圈,只是淡然地说了两个字:“死了。”   夏朗震惊。   “十年前,就吊死在了这里。”她夹着雪白色坤烟的两根手指指着夏朗的头顶。   夏朗抬头望去,只见头顶之上横着一根房梁,在这座现代化的平房里多少显得有一些突兀。乌黑的颜色诉说的岁月的侵蚀,似乎还有一缕冤魂的印记。夏朗仰头望着,身为刑警,他并不畏惧这种场景,他的一双乌黑的眸子只是想要读出更多的信息。   “自从那件事发生后,”女人弹了一下烟灰,“程美璐就上吊了,后来她的家人来收尸。我只知道这些,想了解更多的,你得去问房东。”说完这句话,她给了夏朗一个电话号码,还指给了他一条路:“从这里往南走,左手边的第六家就是了。”   夏朗听到这话,起身告辞。在门口的时候,这个女人忽然问了夏朗一句:“你是警察吧?”   夏朗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个女人这么聪明。但他只是微微一笑,未置可否。   沿着南柳巷继续往里走,从刚才离开的房子数起,数到了第六家。夏朗抬手拍了拍门,过了好一会儿,门开了,一个男人叼着烟卷,披着一件皮夹克打开了门。他皱眉看着夏朗:“找谁呀?”   “请问你是伍平吧?我是警察。”   一听到夏朗这句话,这个叫伍平的人脸都白了,嘴一张,烟卷儿也掉在了地上。他诚惶诚恐,说话的声音都结巴了:“警察同志啊,我……我我我……”说了半天,都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你不要担心,我不是来抓你的,要不然也不会只有我一个人来了。”夏朗先安抚住他,“我来找你,是为了程美璐的事情。”   伍平愕然了。   迎进了客厅,他又是端茶又是拿水果的。夏朗不得不说道:“你先别忙活了,我们还是说正事吧。”   “是是是。”伍平坐下来,很是局促。随着两人聊了起来,他的情绪也渐渐平稳了。所陈述的事实倒是和刚才那个失足女如出一辙,程美璐因为这件事情没多久就自杀了。   “程美璐真的是在做失足女吗?”尽管夏朗已经掌握了相关情况,甚至还看到了她被公安机关处理的卷宗,但还是问了一句。   哪知,伍平坚定地摇了摇头:“以前是,后来早就不做了。我这边房租便宜,她就没有搬走。哦对了,那时候她还读了电大,想着等条件好一点儿的时候再搬。”   “还有这事?”夏朗大感意外。   “可不是嘛。我原来也知道这姑娘是干这行的,但是谁还没个难处?再说了,这条街上都是干这个的,你租给别人别人也不敢来啊!我也不知道程美璐怎么一下子就变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伍平想了一下:“09年……不对,08年的夏天,就是奥运会那年嘛。”   程美璐被骚扰继而被王贵才等人围攻是09年年初的事情了,08年的夏天……也就是说,程美璐在事发时早就不是失足女了!夏朗骇然。 第三十章 姐妹   不知何时,中国传开了一句所谓的“老话”:不拖良家下水,不劝小姐从良,还说这是一个男人成熟的标志。还有一句是宁娶妓女从良,不娶红杏出墙。不知道为什么,夏朗的脑海里一下子冒出了这两句话。   他只是一名刑警,不似张乃桢那样专门负责扫黄工作。但是他也同样明白,劝一个失足女从良到底有多难。离火市公安局目前有记录在案的失足女,最多的一个被抓次数超过了二十多次。就连张乃桢都感慨:“前后五任扫黄组的组长,这位大姐都认识。”虽然只是一句戏言,却也说明了这一问题。   网上林林总总也有不少问题,几乎都是清一色地提问:“为什么男人喜欢在嫖娼后劝妓女从良?”可见,这并不是个例。以往夏朗在KTV中和周靖等人在一起的时候,周靖也曾经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劝一个公主(只是陪唱陪酒的那种),最后那个公主喝醉了,反而骂了他一句:“操,你他妈有病吗?”笑得夏朗在一旁弯下了腰。   她们这些人没学历、没身份、没背景。“从良”二字从普通人的嘴里说出来很容易,但对于她们而言却是变向扼杀了她们生活下去的希望。事实情况是,一些失足女往往在岁数很大了之后才会改变自己的职业。   但是程美璐的情况不一样,她才二十多岁。连伍平也说道:“警察同志,我说句不该说的。我打一出生就住在这儿了,还是第一次看到小姐从良的呢。不过这也是好事,年纪轻轻的干点儿什么不好呢?”语气中尽是无限的感慨。   尽管夏朗可以轻易地看出他说这话的时候是言不由衷的:“那你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吗?”   伍平想了一会儿:“可能是交往了一个男朋友吧。”   夏朗皱了皱眉头:“她男朋友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我也只见过两次面而已。”   “你怎么知道那个是她男朋友的?”   “我见过那个男的三次吧,有一次他还帮程美璐干活儿呢。”   “还记得长什么样子吗?”   “人有点儿高,身材中等吧,三角眼,眉毛往下耷拉。时间过去这么久,记不太清了。”伍平简单地描述了一下,他还说,程美璐死后,家人来收尸。他把那间房租给了现在的那个女人,有一次还看到了那个男的来了。不过他只是站在门口看了一眼,伍平正巧出门还见到了他,打了声招呼。可那个男的扭头就走了,从此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   程美璐被网络上的一些暴力语言逼迫得自杀了,要照这么看来,这个男的是目前最具有杀人动机的嫌疑人。可是将近十年的时间过去了,伍平对于这个男人早已没有了什么印象。夏朗离开南柳巷的时候,天地间被一场浓雾锁住了。   那些浑厚感十足的雾就像是一团的有质感的介质,暴露在空气下,不多时感觉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都有一种黏黏的感觉。呼吸了几口,只觉得一股辛辣的刺激感扎进了肺里。原来不是雾,是雾霾。   夏朗回局里后,被通知要开案情分析会。在会议上,付如丞的气色很差。这么多天过去了,一点儿进展都没有。夏朗简单陈述了自己的观点,提出来是否可以去湖南程美璐的老家查一查,只要能找到她的男朋友,案情就可以有进一步的突破。   付如丞听完了这位得力干将的分析后,紧皱的眉头终于有所舒缓了。他让刑侦支队联系湖南那边。   程美璐的老家在湖南岳阳下辖的一个农村,当夏朗亲自联系上那边的兄弟单位后,岳阳警方经过了核查后却反馈给了他一个消息——程美璐的父母十年来一直在离火市!   夏朗对于这样的答案很是惊讶,一直问岳阳警方此情况是否属实。那边的同事在电话里说道:“没错的,根据户籍档案显示,程美璐还有个妹妹叫程美娇。大概是因为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们担心程美娇也会出什么事吧。九年前程美璐死后,二老就一直留在了离火市。”   夏朗挂断了电话,马上责令韩笑等人调出程美娇的档案。程美娇,三十一岁,九年前是离火市科技师范学院的在校学生,现供职于一家婚庆公司。   夏朗看到这一信息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姐姐的男朋友……这位妹妹应该知道更多的信息吧。而在这时,他收到了一条微信,是陈妙言发来的,问他晚上要不要一起跨年。   夏朗这才想起来,原来今天竟然是2018年的最后一天了。   每一年的年底,个人盘点都会充斥着朋友圈。感慨一八年哪些没有做到,自己给自己打气一九年一定要完成。“夏队,晚上你是不是要和陈律师一起跨年啊?”曹妤笑嘻嘻地问道。   夏朗却很郁闷地说道:“能找到关键线索就跨年,找不到的话……”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没有说下去,转身离开了。   穆奇在一旁埋怨曹妤:“你呀,可真是的。付局刚刚在会上骂了一顿,你还有心思想跨年的事呢!”   “工作归工作,生活也得继续呀,是不是?”曹妤倔强地扬起了脸,不服气地说道。   程美娇简直像极了十年前的姐姐,夏朗见到她的第一眼,还以为是程美璐复活了。他不由地问了一句:“你和程美璐是双胞胎?”   程美娇淡然一笑:“并不是,我姐姐比我大五岁。”她尽管脸上挂着笑容,可是眼神中却带着些许的辛酸。这个今年刚三十一岁的姑娘周身散发着一种成熟的气质,和照片中的程美璐比起来,她少了许多风尘之气。而且她现在在婚庆公司担任着礼仪部的经理,必要的时候也会亲自上阵,这也说明了她的颜值很高了。   知道面前这两位警察是为了姐姐程美璐的事情来的,程美娇的话也渐渐多了起来。从小时候两姐妹的故事,一直聊到了姐姐去世之前。她也承认,自己虽然是在离火市上大学,可是两姐妹只有在周末的时候才能见个面,而且她从来不知道姐姐是从事这份儿工作的。   “小时候,我姐对我很好。因为父母身体不好,家里没什么收入,我的学费这些,都是我姐打工给我的。”程美娇低下头来,长发垂下,挡住了她的脸。但说完这些没多久,她抽出一张纸巾擦拭着泪水。   在她的陈述中,夏朗渐渐还原了程美璐对妹妹的感情:因为家境不好,程美璐只读完了初中便辍学了,当时家里父母很不开化,觉得女孩子读完一个初中也就够了。打两年工,挣点儿钱贴补家里,然后嫁人。这是农村老家大部分女孩儿的人生。从她们出生的那一刻起,命运便早已安排好了。   当时的程美娇也不例外,读到初三后,家里跟她商量要她不要再读了。女伢子,认识几个字也就好了。结果,姐姐程美璐力排众议,要妹妹继续上学:“不上学能怎么办,你能走出这个大山吗?”   程母火了,一脚踢翻了一只盆子:“上上上,就他妈知道上学!咱们家都没钱了,怎么供你们?”   程父因为瘫痪在床,一言不发,留下了悔恨的泪水。他作为一家之主,却因为一场事故卧病在床,五年多的时间都没能再起来。这时听到了她们母女的争吵,这个男人又羞又愤,恨自己没本事,没办法让女儿接着读书。   “我出去挣钱!不管怎么样,她都要读下去!” 第三十一章 有你真好   程美璐的话给了妹妹很大的鼓励。她这番话也不是说说而已,第二天,程美璐就一个人离开了,她在外面打工,供着妹妹上学。而程美娇也很争气,成绩一直名列前茅。每次收到姐姐寄回来的钱,她的心都在颤抖。因为她知道,这是姐姐很辛苦才赚来的。   上了高中后,学校里的同学去食堂吃饭,最少也会要一荤一素两样菜。但是程美娇每顿饭都是吃馒头,就着榨菜,喝自来水。就这样熬到了高考,她以优异的成绩过了二本线,距离一本也只是差了七分而已。但是在填报志愿的时候,程美娇放弃了大城市的一众高校,选择了离火市科技师范学院。   至于原因,程美娇自己做出了解释:“因为我姐在离火市,我想要离她近一些;再有……大城市的花销太贵了,我填志愿的时候,已经打听了每个学校食堂的价格,离火市科技师范学院是最便宜的。”   夏朗和韩笑两人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这个小姑娘就连填报志愿都要仔细对比食堂价格,这是一种令人难以想象的贫困。   上了大学后,程美娇一边打工一边读书,开销方面少了许多。甚至在大二那一年,程美璐生日的时候,她还攒钱买了一条裙子给姐姐。裙子不值钱,但这是程美娇长这么大第一次送姐姐礼物。因为这,程美璐还数落了妹妹一顿:“你现在还在上学,需要钱的地方多了,真的没必要浪费钱买这些。”   “后来呢,说说你姐姐的……工作吧……”夏朗斟酌了一下措辞。   “要不是新闻上那件事,我都不知道我姐……”她突然苦笑了一下,凄然说道,“原来我上学的钱都是她这么挣来的。当时家里人知道这事后,很生气,而且我们家的信息都被人发到了网上。亲戚们整天数落我们,我爸妈也受不了乡亲背后的指指点点,就离开了老家来到了离火市。我姐受不了压力,自杀了……我算是最好的一个。同学们不知道我的事情,最多见面也只是说一句这个人和我的名字就差了一个字。”   “程美璐有没有男朋友?”   程美娇表情疑惑。   “我指的是那种正常关系的男朋友。”   “我没有听她说过。不过我有一次在街上遇到我姐了,有个男的在她旁边。见到我走过来了,那个男的转身就走。我问我姐那人是不是我未来姐夫,她笑了一下,问我在学校里有没有交往男朋友。这事就这么过去了。”程美娇的语气很平和,她内心大概会以为那个男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嫖客。   夏朗随后要来了程家父母的联系方式,不料两位老人却在医院里。原来,当初程父知道了大女儿的职业后,病情加重,还曾经喝农药自杀,好不容易救回来了。至于程母,身体也大不如前,需要坐轮椅,而她更是一副不配合的态度,不管警方怎么问,都不肯正面回答警察的问题。   她只是大声嚷着:“我没这样的女儿,你们不要问我。让程美娇给我送钱来,我没钱了!”随后,不管夏朗再怎么问,她都不肯说话。程父躺在了病床上,干瘪的嘴巴无力地翕动,想要说什么。可是招来的却是程母的两拳:“都怪你,养这样的闺女,丢人,丢人!!!”这两拳下去,吓坏了夏朗和韩笑,也看出了程母不是一般的老太太,这位不仅嘴毒,甚至可以说得上无情无义了。   以前不希望女儿读书,现在程美娇有了自己的事业,她反倒就知道伸手向程美娇要钱。   晚上,夏朗和陈妙言两人在商场里转着,想给不久后双方的老人见面准备一些礼物。陈妙言拿起了一盒燕窝仔细看了看,问夏朗:“这个好不好?”   “唔。”   “那这个呢?”   “嗯。”   “这个我觉得挺合适的诶,叔叔应该会喜欢吧?”   “哦。”   不管陈妙言说什么,夏朗的回答都是无精打采的。她无奈地说道:“夏大队长,拜托你有点儿精神气儿好不好?案子不顺,你也不要把这种心情带到明年吧?”   夏朗叹了口气:“不是一般不顺啊,本来都查到一些线索了,但是有一个关键的涉案人不肯配合。警方取证太难了。”   陈妙言做了一个深呼吸,放下了手里的东西,转而拉住了他的手就往外走:“那我们走吧。”“去哪儿,东西还没有买呢!”夏朗很惊讶。   陈妙言站住了脚步,转回身来看着他无奈地说道:“你也知道我们要买东西的,拜托你拿出一点点诚意来好不好?”   夏朗笑了:“好了,听你的,不想了。”   挑选了很长的时间,最终为双方老人都选定了礼物。离开商场的时候,已经是晚上的十点多了,两人又吃了一点儿东西,不知道去哪里了。陈妙言知道,夏朗现在脑子很乱、心里烦,一定不喜欢去酒吧那种热闹的地方。她想了好久,说道:“我有一个地方,走吧。”   夏朗开车,听着她指挥,没多久,他就觉得眼前的路越来越熟,到最后,居然来到了辞锋律师事务所在的写字楼。“喂,特意给我发微信约我跨年,你该不会想让我陪你在办公室待一宿吧?”   “怎么,不在这里,你还想去酒店吗?”   夏朗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好了,不要婆婆妈妈的了。不是在我的办公室,跟我来吧。”陈妙言从车里拿下了买的一些零食,甚至还有几罐冰啤酒,让夏朗拎着。   两人乘电梯一直来到了顶楼。电梯门刚打开,就看到了大厦的保安。这保安五十多岁了,见到二人后笑着说道:“陈律师,这么晚了还没走啊?”   “是啊,陈叔你辛苦了,新年好啊!”   这名细想守旧的保安挥了挥手:“这个早年拜得太早了。”他的眼角瞅了一下夏朗,觉得这个人很眼熟,好像是个警察。但他不确定,也就没有打招呼。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   陈妙言拉着夏朗,沿着安全通道来到了顶楼的天台,推开门后,整座城市的夜景尽收眼底。这种心旷神怡之感,平时确实不容易体会到。陈妙言张开双臂伸了一个懒腰,微风吹拂起了她的风衣。   “你说的地方就是这里啊?2018年最后的……”夏朗呵呵笑道,看了一下表,“一小时二十三分钟,我们就在这里喝西北风是吗?”   陈妙言却从夏朗的手里接过了装满零食的袋子,说道:“你不觉得在这里看夜景很美吗?”   “美是美,就是有点儿冷。”   两人爬到了安全通道的屋顶,坐在了上面。陈妙言打开了一罐啤酒,两只腿摇晃着,她静静鸟瞰着这座城市。在月色下,夏朗看着陈妙言。她乌黑的美眸,长长的睫毛,似乎诉说着很多很多的故事。“你在看什么?”她忽然问道。   “看美女。”   陈妙言不好意思地笑了,她轻轻侧头靠在了夏朗的肩膀。天上的月亮很大,很亮,她贪婪地吮吸着夜间的空气。   “夏朗,有你真好。”陈妙言忽然有所感慨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夏朗不好意思了:“有那么好吗?”   陈妙言知道他是想让自己夸他,故意坐直了身子:“说的也是,其实没那么好。”   “陈大律师,你变脸也太快了吧?”   “夏大队长,我这可是顺着你说的!”   “你赢了。” 第三十二章 没必要说谎吧?   陈妙言知道夏朗的性格,有的时候他并不是真的说不过自己,他是在宠她。陈妙言重新把头靠在了夏朗的肩膀上:“你答应我,我们永远这样,好不好?”   哪知,夏朗很认真地摇了摇头:“不好。”   陈妙言诧异地望着她。   “我要和你结婚,然后我们会有一对龙凤胎。儿子嘛……就让他继续当警察,除暴安良;女儿就当律师好了,和她妈妈一样。”   陈妙言脸颊泛起了两片红晕,噘着小嘴娇嗔道:“谁说要嫁给你了,美死你!”   “不嫁啊?那我还浪费什么时间啊,走了,我赶紧去陪肯嫁我的女孩子去了。”夏朗说完这句话,便跳了下去。   “你敢,站住!”陈妙言气得甩着腿。   “咦,你是大律师诶,一言九鼎。”   “好啦好啦,我……这次你赢了。”她神情不悦地说道。这还是陈妙言第一次承认夏朗赢了。   夏朗当然不会在意这些了,他重新跳了上去:“美丽善良、善解人意的陈妙言同学,新年快乐!”他的话音刚落,就见远处燃放起了烟花。这是离火市多年的规矩了,元旦、正月十五的子时,都有一场大型的烟花秀。   当灿烂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陈妙言深情地望着夏朗的脸庞,光芒耀出了他分明的轮廓。这场烟花秀似乎是对两人的最好的祝福。“夏朗同学,新年快乐!”说罢,陈妙言深深地吻住了他。   第二天的刑侦支队,除了杜志山之外,每个人都是一副身心俱疲的样子,看来昨晚的子夜都没少折腾,一个个都拖着重重的黑眼圈。杜志山倒了一杯茶,两只手捂着杯子说道:“你说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干革命工作一点儿精神头儿都没有。”   “老杜同志啊,你不要站着说话不腰疼。一会儿夏队来了肯定也是这样的,我这单身狗都困成这样子了,更不用说他陪着陈律师了,他是带着任务的。”许成不满地说了一句。   话音未落,夏朗已经快步走了进来:“笑,你跟我再去一趟医院。”   “夏队,还去啊?昨天已经被老太太骂过一次了,我可不想把这份儿霉运带到一九年。”   “穿着这身衣裳,就得干点儿事。别抱怨了,快走。”   韩笑摆着一张哭脸,正要迈步,却听到曹妤说了一句:“夏队,要不我去吧?”韩笑急忙附和:“对对对,夏队,让她去吧。这小丫头能说会道的,肯定能讨老太太欢心。”   夏朗想了一下:“好吧,曹妤跟我走。笑,你和大家继续排查程美璐的人际关系网,她现在应该还有朋友在离火。”“是。”   夏朗带着曹妤上了车。在一次等红绿灯的时候,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呵欠。   “夏队,你是不是昨晚和陈律师玩了一晚上啊?”   “怎么可能,不要命啦?两点就回去睡了,早上七点起来的。”夏朗看了一眼她的黑眼圈,“怎么,找到男朋友了?说说看,谁家的公子这么倒霉?”曹妤轻轻拍了一下夏朗的胳膊:“哼,跟你说话真没劲。”   两人一路上开着玩笑,倒也不怎么枯燥。来到了医院后,夏朗刚停稳了车子,拉开车门下车,却忽然愣住了。   “怎么了?”曹妤从车里钻出来,问了一句。夏朗的下巴一扬:“程美璐的妹妹程美娇。”   曹妤顺着她的目光往过去,只见一位风姿绰约的女人从停车场走过去,方向正是医院的住院部。夏朗带她跟了上去。   程家父母住在了六楼,两人刚走出电梯,就听到了病房里传来的叫骂声:“滚,白养你们了!都他妈白眼狼,一个不嫌丢人,一个在我眼前招嫌,滚,都给我滚!”紧接着,响起了一阵金属落地的声音,像是打翻了盛装治疗器具的金属盘。   曹妤吓得一怔,用眼神询问夏朗是不是这个老太太。夏朗轻轻点头。就在这时,程美娇从病房里出来了,脸上带着怒气。她低着头,也没有看到夏朗二人,只是快步走开了。   紧随其后,从病房里又走出来了一位护士,眼圈泛红,泫泪欲滴,好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旁边迎面又走来了一个年长的护士,见她这样,安慰了两句:“那老太太是不是又冲你发脾气了?你别放在心上,她就是这样。”只可惜,这句安慰的话就连旁人听起来苍白无力。   年轻的护士没有说什么,离开了。   程美娇的步伐很快,她觉得自己真的很委屈。今天给父母带来了治疗费,哪知道非但没有得到老人的笑脸,反而招致了一顿毒骂。说什么,“人家的儿女都陪在爸妈身边,一天也看不见你,不知道你在忙什么呢?有你们姐妹这样的闺女我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别以为你来送钱我就要感激你。养了你那么多年,你出点儿钱也是应该的!”   平心而论,父母是养育了自己,可到了初三那一年就没有了。因为此后的程美娇是靠姐姐程美璐的资助和自己的努力走到今天的。她慢慢走到了车边,举着车钥匙的手激动地发抖,竟然都按不下去。   “程美娇。”后面有人叫了她一声。   她回头望去,只见走来了一男一女两个人。男的她昨天见过,叫夏朗,是离火市刑侦支队的支队长;那个女的她不认识,但想必也是警察吧。   程美娇努力挤出了一个标志性的微笑:“夏队,你好。”   夏朗倒也没有避讳,双手插兜,做了一个舒气的动作:“刚才……没事吧?”   程美娇知道,刚才的一幕被他看到了。她微笑着摇了摇头:“没关系,都习惯了。”语气听上去很是消沉。   “今天本来是想找你父母问一些事情的,不过看样子老太太……”夏朗不好再说下去了。   “其实……你就算是找他们也不会问出什么来。自从我姐来了离火市后,他们就几乎没有来往。我姐自杀后,他们才来了。之所以留在离火市,也不是因为老家人的压力,而是他们觉得自己老了,投奔我,让我给他们养老。”   夏朗听她说话的语气带着几分的怒意,他耸了耸肩:“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曹妤似乎不甘心这样的一个答案:“那程美璐身边有哪些朋友你知道吗?”   程美娇轻轻摇了摇头,说:“我姐从来不让我去找她……我后来才知道是什么原因。所以她平时和哪些人来往,我真的不知道。”夏朗和曹妤最后目送程美璐开车离开。曹妤忧心忡忡地问了夏朗一句:“夏队,你觉得她有没有在说谎?”   “呵呵,都这么可怜了,也没必要说谎吧?”   两人毫无所获,开车返回了市局。韩笑这时候主动报告,根据程美璐2007年留的案底,找到了当初的那个嫖客,想看看能不能问出什么来。   夏朗觉得这也是一个办法,虽然事情过去了这么久,但这也是目前唯一的突破口了。   就这样,警方约见了这个叫卜文成的人。卜文成,四十七岁,离火市天罡贸易公司的外联部经理,一见到两位警官,又是端茶又是递水的,态度很是殷勤。   大概是从脾气暴躁的程母那里刚刚“逃离”,夏朗稍稍松了一口气:“好了,卜经理,也不要忙了,还是说正事吧。”   卜文成坐下来,两只手紧张地擦着裤子:“二位,天地良心啊,我可以对天发誓,我真的好久不做那事了。那都是以前混蛋,不懂事,我不明白你们还来找我干什么?” 第三十三章 线索   夏朗拿出了程美璐的照片放在了卜文成的桌上:“这个女人,你应该见过吧?”   卜文成一见之下,小小地吃了一惊,连连点头承认:“见过见过。”   事情过去了12年了,他居然还记得。夏朗表示怀疑。   卜文成如实说道,自己因为嫖娼被公安机关处理过,只有这一次,所以对这个女人印象很深。说到这里,他就叫起了委屈:“警官啊,当初我就老实交代过,我真的就是这一次啊!我那天晚上喝多了,老婆回了娘家,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我就走进了那个地方,所以才被你们抓住了。为了这事,我老婆还差点儿和我离婚呢!”   夏朗想起了南柳巷那样的环境,他问道:“这个女的你知道名字吗?”   “警官,在那种地方谁会说真名字啊?”   “那你们有没有聊过什么?”   “聊天是聊过的。我第一次,什么都不懂,问她多大了,家住哪儿什么的。”   “她是怎么回答的?”   “多大了我记不得了,反正是二十多岁。家庭住址我记得,她说她在南柳巷。我是离火本地人,我知道南柳巷是什么地方啊,那就是花街柳巷。我还说呢,南柳巷那里都是单干的,她为什么不自己干,偏偏来禹都洗浴城。她说南柳巷里的都是一些上了年纪的人,价格很低,挣不到钱。而且她在那里揽客,把别人的生意都抢光了,别人挤兑她,所以她才来这里的。”   “有没有问她男朋友的事?”夏朗忽然问了这么一句话。   卜文成愣了一下,他随后说道:“这个倒没有,去那里花钱玩了,怎么会问这么扫兴的问题呢?不过……”他细细思索了一下:“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一件事。”   原来,禹都洗浴城当时托庇于一个有黑社会性质的犯罪团伙,背景庞大,黑白两道通吃。要不是那一年拿下了充当保护伞的市政法委书记,这个禹都洗浴城也不可能被警方一举端掉。因为之前警方就收到了线报有所行动,可惜都被这位腐败分子拦下了。   卜文成之所以选择去那里,也是觉得警方不可能找上门来。他迈步进入大厅后,却看到了一起打人的事故。至今想起,卜文成都心有余悸:“你们是没见到那场面啊,打得太狠了,那小伙子也就是二十多岁,全身是血,嘴角一个劲儿地吐血沫子,看着都吓人。有个经理模样的人喊了句把他扔出去。四个五大三粗的人抬着,直接把他扔出了门口。那大理石地板上都是血。”   “还有吗?”   “我后来在前台问了,出了什么事。前台的小姑娘不说,后来我还问了这个姑娘呢,我说我来的时候看到你们经理带头打人呢!”   “她什么反应?”   “她什么都没说,不过我觉得那个小伙子跟这姑娘有事。”   夏朗心头一凛:“你怎么知道的?”   “看她眼神就不对啊,我是干什么的?我是干外联的,那客户一个眼神你就得知道是什么意思啊。我问她的时候,她什么都没有说,但是眼神却躲着我,那肯定是有事啊!”   得到这个消息后,警方当即展开了行动。根据2007年的卷宗,调出了当年禹都洗浴城的经理资料。经理叫侯文斌,可是一查户籍资料却发现,侯文斌后来参与贩毒,已经在2010年执行死刑了。看到这样的一个结果,大家都有点儿灰心丧气。   从目前掌握的线索看,这个当晚被痛揍的年轻人,可能跟程美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他有可能就是夏朗要找到的那个“男朋友”。原以为侯文斌是解开这个谜团的钥匙,哪知道这枚钥匙现在找不到了。   韩笑气得骂了一声:“操,又他妈百忙一场。”   夏朗却很悠然地点上了一支烟,吸了一大口,缓缓吐了个烟圈:“急什么?禹都洗浴城那么大,不信一个知情人都找不到。老杜,你负责查一下当晚带回来其他几个人。”   “没问题。”   中午的时候,路边的一家麻辣烫店。老板忙前忙后,累得满头大汗他也顾不上擦。“老板,我们的怎么还没上啊,快点儿行吗?”   老板匆忙捞上了一份,倒在碗里,又手忙脚乱地加着各种调料,嘴里喊着:“快了快了,都别催。”他心里埋怨起了儿子的学校:好端端的,学校里非要在元旦这一天搞什么家长参观日,老婆不在身边,也没人能帮自己,忙得都快四脚朝天了。   他端着这只橙色的塑料大碗放在了一个长相很凶的客人面前:“不好意思啊,大哥,今天太忙了,您慢用。”   这人不满意地“哼”了一声,拿起筷子看到了碗里的麻辣烫,愣了下神,用筷子扒拉了两下后,扯着嗓子喊道:“老板,他妈的我说了我不要蒜了,怎么还给我加上呢?“   老板连连道歉:“真是对不起,我这儿都忙昏了头了,我……我这就给你换一碗。”说着,他又是鞠躬又是致歉,走过来伸出双手要给他换。   没想到这个人的脾气很火爆:“我操你妈的,我他妈等了二十分钟了,换一碗就算啦?”   这人刚骂完,就见有个年轻人进来了,一言不发就坐在了这人的对面,两只手插在羽绒服的兜里,裹紧了衣服喊了声:“老板,来份儿麻辣烫。”   “那……那单子在桌子上呢,您选好了叫我一声就行。”老板不知道怎么对付这个让他头疼的客人,只得敷衍着这位刚进店的人。   这个发脾气的人皱着两道粗粗的眉毛,想看清是谁这么不识趣。没想到只看了一眼,马上满脸堆笑:“哟,夏队啊,真是好久不见了。”他笑嘻嘻地坐下来,与刚才判若两人。   刚进店的这位正是夏朗,他翻看着菜单,手里的笔勾画着:“行啊,老鹅,你真他妈威风啊。行,够牛逼!”   这个外号“老鹅”的人叫鄂昌盛,以前因为打架斗殴,参与黑社会性质的团伙,被公安机关处理过数次,和夏朗是老熟人了。后来在牢里的时候,乡亲们因为积怨他横行霸道,去他家里欺负他的老娘,多亏了夏朗出面解决了。老鹅心里很是感激此事,他不敢在夏朗面前放肆,扭头对老板说道:“行啦,别麻烦了,你赶紧给我大哥上来就行了。”   老鹅今年四十四岁了,夏朗还不到三十,老板纳闷儿,以为两人都是混黑社会的,哪里还敢耽搁,赶紧去忙活了。   老鹅端起桌上的水壶给夏朗倒了一杯热水,然后又递上了一支香烟,点着了打火机两只手伸过去:“夏队,真是巧啊,没想到你也来这儿了。”尽管他知道,这不可能是什么巧合。   夏朗接过来,点着了香烟,叫了声老板把单子递给他,这才转回头来说道:“没什么巧的,有事找你。”   老鹅很痛快:“您说。”   “禹都洗浴城,听说过吧?”   老鹅点点头,他太听说过了。当年禹都火的时候,他才三十多岁,正是混江湖的巅峰期:“知道知道。”   “帮我找人,找2007年还在那里干过的人。”   老鹅想了一会儿:“时间有点儿长了,但是我可以试试。夏队,给我三天时间行吗?”   “一天。”夏朗的语气很坚定。   “这……夏队啊,一天时间有点儿紧啊。”   “就一天。我知道你以前的本事,足够了。”   老鹅没法子,咬着牙拍了一下大腿:“行,一天就一天!” 第三十四章 第四起案子   2019年1月1日,夏朗就这样度过了。不过他今天的心情还是很放松的,因为老鹅不是一般的小混混儿,说不定他那边真的可以查出什么来。晚上吃饭的时候,陈妙言问他案子是不是有结果了,因为这几天终于看到了一个心态放松的他。   夏朗笑了一下,也不觉间松了一口气说道:“有结果了还言之过早,不过相信快了。”   “看到你这样,我也替你高兴。”“是吗?那一定是我这位出色的女友帮的我。”   陈妙言却并不买账:“胡说,我又不知道你查到哪里了。不过……”她话锋一转,端起了红酒杯:“还是要预祝你马到成功,抓获凶手!”   “多谢多谢!”夏朗也举起了饮料,和她轻轻碰杯。“叮”的一声,煞是悦耳。   “好了,公事聊完了,那我们聊聊私事好了。”陈妙言轻抿了一口红酒,放下酒杯说道,“等你案子破了你也不能轻松的。”“为什么?”   陈妙言十指交叉,搭着下巴,饶有深意地望着他。夏朗恍然了,做了一个痛苦的表情。   同样是在元旦的夜晚,芙蓉花园里却呈现了一出不一样的画面。一个人被一条红色的绳子五花大绑,赤裸着身子躺在了冰凉的地板上,因为嘴巴被绳子紧紧地勒住了他只能徒然地发出“呜呜”的声音,眼眶中更是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站在他面前的那个人发出了阵阵冷笑,他慢慢蹲下来,黑暗中只能看到他那双恐怖的眼神中射出来的光芒:“你一定是后悔了,不过不要紧,我会送你下去向她道歉。”   被捆绑的人吓得脸色苍白,想要极力挣扎,嘴里也拼命地“呜呜”得更响亮了。   “嘭”的一声,那人站起来飞起了一脚,踢在了他的心口处。这一下痛彻骨髓,疼得这人汗都冒出来了,差点儿没昏死过去。   他冷冷地说道:“不要白费力气了,很快,我就会帮你结束痛苦。”这句话刚说完,被捆绑的这人眼神中出现了万分惊恐的神色,因为他清楚地看到,对方的手里多了一把刀!   夏朗沉沉地睡着,这是他连日来睡得第一个好觉。案情渐趋明朗,似乎破案指日可待了。这种轻松感,是他最享受的。没人希望有罪案发生,警察更是如此。曾经在去年的这个时候,电视台的记者来采访夏朗,问道他有什么新年愿望,夏朗想了一会儿,抬起头来微笑着说道:“我希望所有人都平平安安的,所有的市民,也包括我的战友。”   这一觉睡到了自然醒,夏朗看了一下时间,八点二十了,他洗漱完毕后就去了刑侦支队。在办公区里,韩笑追问着曹妤昨天对付程家老太太的事情。曹妤不满地说道:“什么嘛,我根本就没进去,在走廊里就听到老太太骂她的女儿,还把个护士骂哭了。”   杜志山不解:“那老太太真这么厉害吗?”   自从杜志山和夏朗和解后,大家也都喜欢和他开玩笑了。韩笑笑道:“老杜大哥,真应该派你去对付那个老太太的。”   “为什么?”   “说不定你们老年人有共同语言呢!”韩笑调侃了一句。   这时候,许成匆匆忙忙地赶回来了,一脸的焦急之相。他看看办公区,正要说话,忽然听到背后响起了一个声音:“怎么了?”   他回头望去,正是夏朗,急忙说道:“夏队,又发现了一名死者!”   众人尽皆骇然。   芙蓉花园的19号楼1303,客厅中充满了血腥之气。屋主高胜熙被红色的绳子花式捆绑,绳子的另一头穿过了客厅阳台上的晾衣架,双手背在身后被高高吊了起来。死因和王贵才等人一样,被一刀割喉,死后十指和舌头被割去,血流了一地。唯一不同的是,死者的脑后发现了被棍棒重击的痕迹,怀疑死者是先被凶手打昏而后才被制服的。   夏朗看了看高胜熙一米八七的身高,也认同这一看法。眼看案子就有了眉目了,偏偏这时候又发生了一起案子。凶手就像是上足了发条一样充满动力,凶案接二连三,已经停不下来了。他(她)就像是一头嗜血的猛兽,誓要在离火市这片高楼林立的森林里搅个天翻地覆。   每个人的心头都笼罩着一层阴云,谁都不知道这只野兽什么时候会停下他杀戮的步伐。只有夏朗心里很清楚:唯一的办法就是要抓获他!   在案情分析会上,每个人的心情都不大好。付如丞脸上罩着一层寒霜,基本上把所有专案组的人都骂了一顿,就连夏朗也不例外。大家都还是第一次看到主抓刑侦工作的副局长如此动怒,大气都不敢出。   不过,也并非全部是坏消息。网监部随后查了出来,高胜熙也曾经在程美璐的那篇新闻下诋毁过她。而另外两则新闻下并没有高胜熙的留言,这也佐证了夏朗的推断。只是缓慢的进展,令付如丞很是头疼,他终于压不住火了。憋在心底的压力向火山似的喷薄而出!   深夜,老鹅哼着不成调的曲子从车上下来了,手里还转着钥匙:“妹妹我坐船头,哥哥在岸上走,恩恩爱爱纤绳荡悠悠……”他刚走到了单元楼的门前,正要刷门禁卡。斜刺里突然冲出来了一个人,巨大的力量撞在了他身上。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呢,已经被对方顶在了墙上。   老鹅初始的惊讶过后,怒道:“操,你他妈谁啊,敢动我?”楼门口前的灯光太暗了,这一切又发生得太突然,他都没看清楚。   “少废话,我让你办的事呢?”   这句话一出口,老鹅听出来了,讪讪笑道:“原来是夏队啊,我……我正要给打电话呢。”   夏朗这才松开了手,喝了一声:“说。”   老鹅整了整衣服,说道:“有一个叫孙福的,以前在禹都干过,现在报业大厦当保安呢。”   报业大厦,以前是离火报社的办公地。后来随着传统纸媒没落,报社难以为继。只好将报业大厦其他的楼层办公地点陆续租了出去。如今,这里已经变得和其他的写字楼没什么区别了。   第二天,这里像往常一样,上班族们陆续来上班了。大家或拎着早饭,或挎着包,每个人都行色匆匆。大厦一共六部电梯,瞬间都挤满了人。   “哟,够早的啊!”一个三十多岁的保安脸上对着笑,对每一位上班的白领美女都打着招呼,好像和每个人都很熟。   但是那位白领美女只是匆匆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充满了厌恶,扭头快步走开了。   保安心中陶陶然,目光跟随着美女的身位移动着,最后锁定在了她性感的臀部上。不知不觉,保安沧桑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猥琐的笑容。   “老孙!”保安部经理从大门口随着上班族的人流走进来了,他指指身后,“有两个人找你。”   没想到听到了这句话,这个姓孙的保安神色大变,扭头就跑。其实保安经理后面跟着的人太多了,他一时也没有看清楚到底是哪两个人找他,只是觉得不妙,所以要跑。   但是很快,后面的人群里就跑出来了两个人:“孙福,站住!”   大门口被堵死了,孙福只能是朝着电梯间跑过去。但六部电梯全都在运行中,电梯间同样挤得满满当当。他刚跑出去两步,就听到了后面传来了不满的声音:“哎呀,干什么呢?”“挤什么挤?”听声音,是那两个人从人群里硬生生撞了过来。 第三十五章 男朋友还没有出现   当今社会飞速发展,无论在任何一个城市,上班的时候都犹如西天取经一样困难。好不容易从拥挤的公交、地铁上挤下来,还要跟同一幢写字楼的人挤电梯。别人都用厌恶的眼神看着孙福,可孙福更厌恶他们。要不是有这群人挡着,自己早就冲过去了。   就在他连冲带撞,即将要挤过电梯间的时候,突然感觉后脖领子一紧,被人抓住了。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掀翻在地。   “不许动,公安局的!”后面的人一声断喝,声如雷震,吓得周围这些人一下子闪开了。有好事者急忙掏出手机拍下了这一幕。   孙福被两人摁倒在地上,脸颊贴着冰冷的瓷砖,腰往上挺,两条腿绷直,想要站起来,但他力气哪里比得上两个警察?戴上手铐,直接被押上了警车。   “真刺激啊,跟拍电影似的!”“这个老流氓,就知道他会出事!”后面的一群上班族议论纷纷。   到了公安局里,孙福兀自不服气:“你们干什么,我犯了什么错了,凭什么要抓我?”   夏朗坐在了对面,冷笑一声:“喊什么喊,坏人都喊冤,我们警察还干不干了?你什么都没干,看到我同事为什么跑啊?”   孙福低下头,不敢说话了。   “孙福,2007年的时候,你是在禹都洗浴城吧?”   孙福抬起了头,看着警察,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是……可是你们警察不是处理过了吗?我这是心里有阴影了,要不我也不会跑啊。警察大哥,你们不会找后账吧?”   “2007年的12月15日晚,禹都洗浴城被警方查封,当晚你在场吗?”   孙福点点头。   “那你说说当晚的情况吧。”   孙福很纳闷,当初明明是警方查封的,所有情况他们都应该清楚啊,怎么反倒问起自己来了?虽然心中疑惑,但他还是回忆着说出了那晚的事情。时间过去很久了,他的记忆也出现了偏差,很多情况都和警方掌握得不符。   刚说了三分之一,夏朗就不耐烦地用手里的笔敲了敲桌子:“好了,这些情况我们比你清楚。”   孙福心里边不服气:你知道还来问我?可他不敢说出来,这种不满的情绪只能憋在肚子里。   “案发当晚,你们经理侯文斌曾经指使保安打伤了一个人,有没有印象?”   孙福听到警察这么问,知道自己可能没什么事,暗暗松了口气,忙不迭地说道:“知道知道,那个人叫杜桥安。”   “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   “你们不了解情况,禹都洗浴城跟别的地方不一样,平时不管是什么员工,包括那些小姐在内,什么规章制度一大堆。其中最忌讳的就是员工搞小姐了。杜桥安就是我以前的同事,一个保安,那时候他都是保安部的副经理了。咳,说是副经理,其实也就是个打手,带着我们……”孙福忽然意识到自己说太多了,突然刹住了话题。   “既然是你们保安部的副经理,为什么会被打呢?”夏朗猜到了情况,明知故问。   “还能为什么啊,他和小姐搞在一起了呗!”   “那个女的叫什么名字?”   孙福嘿嘿笑了:“这下让您问着了,本来我是不知道的。可是没过两年,那个小姐就出事了。”   夏朗听到这里,不觉集中了精神。   只听孙福口中说出了三个字:“程美璐!”   掌握了这一线索后,夏朗马上着令调查此人。很快,就有了反馈:杜桥安,离火市安路镇北桥村人,1984年生人,初中学历,2005年至2007年,曾在禹都洗浴城任保安。在禹都洗浴城被查封后,先后去了沈阳、大连、秦皇岛、北京等地工作。目前在离火市天南路的离火银行任保安。   掌握这一线索后,警方马上出击,前往离火银行。到了那里后,银行的大堂经理见一下子涌进来了这么多的人,吓了一大跳,要不是其中有两个人穿着警服,他还以为是团伙来抢银行了。   “市公安局的。”夏朗亮出了证件,“杜桥安在吗?”   大堂经理扭头看着一边:“老杜,有警察找你。”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灰色保安服的人诧异地望着这边,这个人身材微胖,脸上有一道疤痕从嘴角拉到了耳朵根的位置,看上去有点儿恐怖,背着双手,腰里别着一只橡胶警棍。一双眼睛疑惑地看着众人。   夏朗走到了他面前:“杜桥安是吗?”   这人点了点头:“你们是警察?”   因为没有直接证据,又鉴于他态度良好,夏朗也只是把杜桥安带到了警车上,简单询问了两句。说起了以前的那件事,杜桥安嘬了一下牙根:“唉,都过去了这么久了,你们不说我都快忘了。那时候还不是年轻不懂事嘛,程美璐长得那么好看,我又年轻,相信什么爱情的,就看上她了呗。禹都的规定很严的,后来让侯文斌知道了,往死里打我。”他说完后,还似笑非笑地骂了一句:“他妈的。”脸上的疤痕微微发颤,看上去有几分骇人。   “你和程美璐交往过吗?”   杜桥安摇了摇头:“我在禹都的时候一个月五千,当然,那年月也不少了。可是程美璐一个月能挣一万呢,她也不可能看上我这种人。”   夏朗接着仔细询问了他案发时在哪里。   杜桥安如实作了回答,他说那时候不是在家里就是和朋友打牌,还有一次是给行长送礼,都有是见证人的。   “你脸上的疤是怎么来的?”   “这个?”杜桥安抚摸了一下伤疤,苦笑一声,“上初中的时候跟人干架,被一个傻逼砍的。”   于是夏朗放人。费了这么大劲,一句话就把人放了?之前支队长可是信誓旦旦地说,程美璐的男朋友最具有作案嫌疑。杜桥安很有可能是在说谎啊,说不定他和程美璐交往过,旧情难忘,这才复仇的。   面对大家的质疑,夏朗却很肯定地摇了摇头:“之前伍平形容过那人的长相,三角眼,眉毛低垂,和杜桥安的长相明显不符。尤其他脸上还有这么长的一道疤,伍平不可能记不住;还有,如果杜桥安真的是旧情不忘,没必要等这么多年,完全可以在程美璐自杀后就报仇。我总觉得,那种精心布置的杀人现场,肯定经过了详细筹划,不是他一个保安可以做到的。最关键的一点,他有时间证人。”   曹妤有点儿担忧:“夏队,你的意思是……程美璐的男朋友还没有出现?”   夏朗点点头:“伍平说过,程美璐死了之后,那个男的还在南柳巷出现过。可见,这个人对程美璐不是一般的痴情。但是有个疑点,09年的时候,程美璐自杀,现在都2019年了。这九年多的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个人为什么没有在程美璐自杀后立即报仇呢?”   “会不会是有什么不可抗拒的因素,比如这个人去了外地,或者是坐了牢?”   穆奇的这一观点倒也是一种思路。夏朗说道:“我认为可能是前一种,坐了牢不太可能。能犯下这种案子的人,心理很极端,不像有前科的。我更倾向他在外地。”   “夏队,这简直是大海捞针啊!”   事实上,这只能算是一种猜想,原以为案情明朗,哪知道重新陷入了死胡同。 第三十六章 猜测   而后,刑侦支队向付如丞申请,让张乃桢带队清查南柳巷,将那些站街女全都抓了回来。在审问拘留的同时,警方也重点儿问起了当年住在这里的程美璐。可是时间过去了快十年了,很多人都没有印象。尤其是一些三十岁出头的人,程美璐死的时候,她们都还没有来这里呢。   审讯工作持续了一天一夜,毫无收获。张乃桢打着呵欠把卷宗甩到了夏朗的怀里:“全在这儿了,反正我是尽力了。”   “怎么样,有结果吗?”   “呵呵,还结果呢。都快十年了,谁会记得程美璐啊?你不知道,这些失足女,那都是塑料闺蜜。表面上很亲密,其实暗地里都较着劲抢生意呢。再有,为了避免以后从良被人认出来,她们也会及时断了联系。我以前还查过一件案子呢,一个女人把失足女砍伤了,我以为是那姑娘是原配呢!敢情一查才知道,原来也是失足女。”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这件案子夏朗以前也听说过,他翻了两页卷宗就随手丢到了一边,反正张乃桢也说了没什么线索。“我就不信了,一个大活人会找不出来?”他暗暗憋着一口气。   晚上,和陈妙言一起吃饭的时候,夏朗又回到了以前的状态。在食物上涂抹XO酱的时候,他若有所思,不知道加了多少了。   “喂!”要不是陈妙言喊了一声让他醒了神,估计这块上好的牛排就浪费了。   陈妙言急忙帮他清除了多余的酱料,说道:“你怎么了,不是案子快破了吗,为什么又这么没精打采了?”   夏朗深深地叹了口气:“唉,别提了。人家是柳暗花明又一村,我这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嫌疑人抓错了?”陈妙言何其聪明,知道夏朗前几天那么高兴一定是锁定了犯罪嫌疑人,而现在他之所以失落,恐怕嫌疑人的嫌疑排除了。   果不其然,夏朗点了两下头。他低着头思索了许久,忽然抬起头来问道:“妙言,我死了!”   陈妙言皱着眉头:“胡说什么呢?一九年才开始,不许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不,假如,我死了,你想替我报仇,会选择在什么时候?”   陈妙言想了想:“十年后。”   夏朗一凛:“为什么?”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啊!”陈妙言咯咯笑道。   “我没开玩笑。回答我的问题,你会在什么时候替我报仇?”   陈妙言看他眼神专注的样子,意识到了可能和案子有关,她同样很认真地回答说:“越快越好。”   “如果发生不可逆事件呢?比如说,因为什么事情会耽误……九年多?”   这个问题,陈妙言就彻底答不上来了。她也尝试做了很多的猜想,其中最多的是在外地。可是又一想,即便是在外地,也是可以趁着过年的时候回来的。她也像穆奇一样做出了嫌疑人坐牢的猜测。   夏朗不置可否,眉头仍旧紧锁。   陈妙言见他这个样子,知道自己没有猜对。她转而说道:“那还有一个原因:他的职业特殊,比如军人或者是你们这种警察,武警特警什么的。”   夏朗说道:“我总觉得还是有问题。即便是军人或者警察,九年的时间也是可以批假的。我如果是凶手的话,那我就利用批下来的这些假期,逐一杀人行凶。今年杀一个,明年杀一个,警方侦破难度不是更大吗?”   陈妙言觉得夏朗脑子有病,不像是破案,反倒像是再和她抬杠。她深深地运了一口气:“那好吧,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了!”   夏朗往前倾了倾身子。   “他在国外!”   夏朗沉吟半晌,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在国外会有很多的情况:首先排除的是留学生和做生意的,因为这两种人不会九年的时间都没有回国。九年的时间滞留国外,这一定是一个黑户的打工者……或者是……”“船员。”陈妙言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夏朗很惊讶。   “1996年,佩斯卡马号渔船事件。”陈妙言只是说出了两个关键词。   但夏朗很快就会意了。1996年,韩国渔船“佩斯卡马”号上,6名中国籍朝鲜族男子不堪忍受韩国籍船长船员的虐待及压迫,奋起反抗。用屠宰金枪鱼的砍刀,杀害了包括船长在内的7名韩国籍船员、3名印尼籍船员,以及1名中国籍同胞。此案在当时一度引发了轩然大波,当时中方律师赵峰和韩方的辩护律师极力斡旋,其中的五人改判无期徒刑。   夏朗身为刑警,自然也仔细研究过这起跨国答案。他说道:“现在的韩国总统好像就是当时替中方辩护的律师吧?说起来还是你的同行。”   陈妙言点了点头,并不否认这一点,她说道:“我也看过除了此案外的很多类似案卷,比如国人在国外触犯了法律该怎么处理,国人在国外遇到了人口拐卖……类似这些问题。”   夏朗重重地点点头,觉得女友的这种分析很有道理:“的确有这种可能啊。九年没有回来,在外国坐牢……但是也有可能是国外的黑户,比如偷渡过去的,九年时间不能回来,通过某件事拿到了当地的身份证明,能够光明正大的回来了!”   陈妙言举起了酒杯:“不错啊,会举一反三了。”   夏朗苦笑。   很快,警方就针对这一情况,重点排查了2009年出国或者是偷渡离开的离火市本地人口,而2018年年底回国或者是被遣返回来的人口资料。最后查出来的这个数字,有两百多人。韩笑将这一情况报告给了夏朗。   夏朗让他们处理相关的工作,他则继续翻看起了有关于程美璐的新闻。其实这些新闻早就看过了,只是警方那时候误以为只有三名受害人,谁能想到在那字字诛心的留言版块背后,还隐藏着凶手那充满戾气的一双眼睛?   夏朗担心是否还会出现第五名受害人……他滑动着鼠标,一一查看留言,最后记下了他认为相对极端的几名网友的发言,联系网监部那边,看看是否可以查出这些人的IP地址,哪些是离火市的。现在,必须做好两手准备了。   又是一个深夜,警方不眠。同样有一个人不眠,他像以前那样,静静地坐在了一张桌子前。桌面上,放着那个他最爱的人的遗像,两根跳动着火焰的白蜡烛,诉说着他无尽的哀思。面前的五只白瓷盘,有四只装满了十根手指和断舌。血淋淋的,甚是恐怖。   但是在他看来,这反而是一种快感。一种复仇后大快淋漓的酣畅感,这种感觉比任何时候都来得痛快。他的那双三角眼透出了难得的温存,九年了,这九年的时间里,他从不曾用这样的目光看过任何一个人。   自从遗像中的这个女人离他而去,他就再也没有了这样的目光。他那时候,卑微的像是一只虱子、一只蟑螂,稍微有个风吹草动,便会诚惶诚恐快速躲开。在那无数的日日夜夜,如果不是这个记忆中的女人强撑着他,恐怕早就死掉了吧?   那双三角眼中罩上了一层浑浊的泪光,不想让她看见自己流泪,他赶紧抬起手背擦掉了:“美璐,还有一个,我答应你的一定会做到,你等着我!”   他的鼻翼抽动了一下,伸手摸了摸腰里别着的那个长条状的尖锐物体。太好了,它还在,真是自己的好伙伴。 第三十七章 来吧,是时候出现了!   夏朗真的一刻都等不及了,天刚亮,他就去了网监部那边,催促着他们赶紧拿出一个结果。小毛带着抵触情绪嘟囔了两句:“夏支队啊,你以为网监部是你们刑侦支队的啊?我们平时要做的工作太多了,好歹让我们喘口气啊!”话虽如此,但他也知道了此案的重要性。听说市局主抓刑侦工作的副局长付如丞,都被市政法委书记训了好几次了。   夏朗也不离开,甚至都没有坐下,只是在网监部里踱着步子,乏了就抽支烟,渴了就喝杯水。在下午三时许,总算是有了一个结果。小毛拿着一份文件:“夏支队,我可真服了你了。呶,你给我的那些,只有一个是在离火市,地址都写上了,你自己看吧。”   夏朗迫不及待地接过来,看到了结果是晟熹园。他不由愕然,这不是自己新房的小区吗?   晟熹园的7号楼2001,一个三十岁的人正在敲着键盘,通过耳机骂队友:“操,能不能他妈快点儿?等你们来黄花菜都凉了……妈的,下路人呢,上人啊!……兄弟们,压上去,把他们全部突突死!”如果只听声音的话,还以为他是在某个激烈的战场上。   战事正酣,自家的门铃忽然响了。他说了一句:“我的外卖可能到了,你们掩护我,我去拿外卖。”说着,他摘下了耳机,风一样的速度跑到了门前,拉开房门。   没想到,站在门外的不是往日里见到的戴着头盔的外卖小哥,反倒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他不禁一愣:“你找谁?”   “我是你楼下的邻居。”来人停顿了一会儿,“也是一名警察。”他伸手入怀,拿出证件想要给对方看一下。   但是这个人似乎没什么耐心:“听不懂你说什么,先进来吧。”话音未落,他又跑到了电脑前坐了下来,重新戴上了耳机:“操,我怎么死了?我不是让你们掩护我吗?妈的,太不仗义了!”对他来说,游戏世界大于一切。   夏朗心中暗自庆幸,幸亏自己先凶手一步来到了这里。他真担心,开门后看到的是一具流干了血的尸体。不过这人心这么大,夏朗怀疑他会是凶手最好杀的一个。这间房子的格局和夏朗的新房差不多,三室两厅。看样子,屋主也是住进来没多久。   这局游戏结束了,他点了一支烟,头也不回地问道:“你刚才说你是警察?”   “对啊。”   “操,牛逼了!”他对着耳麦大声吼着,“兄弟们,老子楼下住了一个警察,6不6?”说完,他还很得意地笑了两声,就好像他也是警察一样。而后,他仿佛才想起来了什么:“对了,你来找我干什么?”   “来保护你的,怕你死了。”夏朗开口便不留情面。   这个人也没放在心上:“呵呵,吓唬谁呢?”   夏朗冷笑两声:“爱信不信吧,我要是凶手的话,你早就挂了。”   这人终于反应过来了,他突然摘下耳机,一双疑忌的目光打量着夏朗。夏朗把早就掏出的警官证给他看。   “你……你真的是刑警啊,还是队长?”   夏朗站起来,扫视着房间的环境:“叫什么名字?”   “陆子豪。”   “平时只有你一个人住吗?”夏朗没有看到其他人,而且房屋的东西摆放凌乱。猜出了这里平时只有陆子豪一人居住。   他答非所问:“夏队长,你刚才说有人要杀我?”   夏朗很肯定地说道:“你以为呢?”   “为什么啊?我什么坏事都没干,也没得罪过人啊!”陆子豪很冤枉地大声喊道。此时,他的心思已经彻底从游戏里走出来了。   夏朗走到了床边,将紧闭的窗帘拉开了一条缝儿看了一眼。外面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见,他说道:“九年前,有一条轰动的新闻,一个叫程美璐的女孩儿在地铁遭遇了咸猪手。只不过这个程美璐的职业特殊,是个失足女,所以遭到了网上很多人的谩骂,其中你也参与了,是不是?”   陆子豪怔然许久,时间过去了这么久,他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这个时候夏朗说出了原因所在,他更觉得自己冤枉了:“那……那也不止我一个人这么干啊?骂她的人多了,凭什么凶手要杀我啊?”   “因为其他的人都被凶手杀死了!”夏朗的语气很平和,但是在陆子豪听来,却像是一道催命符。他吓得脸色苍白,冷汗一下子从全身的毛孔里涌了出来。   游戏里死上几回,无非是损失游戏币和装备,还可以从头再来。但是在现实世界中,想从头再来只有等着转世投胎了。陆子豪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夏……夏队长……你……你……你说过会保护我的。”   夏朗正待回答他,突然,门铃急促地响了起来。陆子豪紧张地看着他,吞咽了一口唾沫。门铃频繁地响着,一声紧似一声。夏朗冲他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去开门。他左右看了看,从墙边抄起了一根棒球棍,拎在手里,然后走过去拉开了门,人贴在门板后,等着屋外的人走进来。   只听门口的人喊了一声:“外卖,还要不要了?”   陆子豪松了口气,这才走过来:“谢谢了。”从外卖小哥手里接过了外卖,那人转身走掉了。   原来只是虚惊一场,陆子豪今天只吃了一顿早饭,过于沉迷游戏,早已经饥肠辘辘了。可这个时候,他还有什么胃口呢?只剩下了担心。他看着拎着棒球棍的夏朗走回来坐在了沙发上,问了一句:“你没带枪啊?”   夏朗苦笑着摇了摇头。其实想要上面批枪,手续很繁琐。他担心时间来不及,第一时间就赶来了。   “唉,没枪的警察。”陆子豪为自己的前途担心,苦叹了一声。   夏朗却很有信心的样子:“没枪的警察,也是警察。”   随之而来的,是长久的沉默。陆子豪眼神空洞,犹豫着是不是要让这个警察带他去公安局,那样还能安全点儿。夏朗心中却盘算着,凶手的目标十有八九会是面前的这个宅男,问题是什么时候来,以什么方式杀掉他呢?   在第四起案子中,死者高胜熙的现场是最为诡异的。但是在来晟熹园的路上,许成向他解开了谜题:根据孙福辨认后,指出了这种绳子的绑法很像是禹都洗浴城当年的“红绳子”。所谓红绳子,不过是失足女模仿日本AV片段,增加情趣的一种手段。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程美璐,夏朗的信心更足了,这一次,绝对不会出错了。王贵才、束美丽、傅钟敏、高胜熙,包括眼前的这个陆子豪,他们全都参与了九年前在网上对程美璐的谩骂。从年纪上来看,王贵才和束美丽那时候都还只是十几岁的孩子,但是凶手也一样没有放过他们,可见凶手心中的怨念有多深!   夏朗看着手里握着的棒球棍,心中默念:来吧,是时候出现了!   房间里的声音静得可怕,只有那随手放在键盘边的耳机里传来的不甚清晰的枪声,还伴随着某人的惨叫:“操,我要死了,我要死了,谁来救我!”   突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吓得陆子豪叫出了声。夏朗掏出了手机,是韩笑打来的。   “笑,有结果了吗?”   “夏队,真让你说中了,我们锁定了一个人。今年三十四岁,九年前不知所踪,没有任何的出国记录,最近却以乌干达华人的身份回国了。”   “叫什么名字?” 第三十八章 投降吧   邬文辉。夏朗从来没有听过这个人,邬这个姓氏本就小众。他让韩笑带几个人来保护陆子豪。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但是事态的发展已经是众所周知了。夏朗申请保护的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凶手的下一个目标。   付如丞二话没说,写了条子,让韩笑去枪房领枪,并且把条子递到他手里的时候问了一句:“几个人?”   “四个。”   “不够,再加两个,另外多带一把枪给夏朗。”   “是,付局。老杜带人已经去邬文辉的家中了。”   付如丞点了点头。   而在晟熹园家中的陆子豪,听了夏朗询问的问题后,茫然摇了摇头:“不知道,我没听说过这个人啊。”   夏朗陷入了沉思:邬文辉会是这一系列血案的始作俑者吗?目前来看还缺少必要的证据,只有先把他抓到再说了。   突然,屋内所有的灯光都熄灭了,瞬间陷入了一片黑暗中。陆子豪仿佛是一只受到了惊吓的兔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夏队……救救我……救救我……”夏朗心中也顿感紧张起来,他紧了紧握着棒球棍的手,沉着地问道:“电表箱在外面吧?”   “嗯……”   他这才站起来,朝着门口走过去,还不忘叮嘱一句:“我出去后你就把门锁死,谁叫门你都不许开!”   走的这几步,陆子豪紧紧抓着他的胳膊,寸刻不敢放。他重重地点点头:“夏队,我……我听你的。”   夏朗先是把门拉开了一条缝儿,观察一下外面的情形,楼道里没有光,很暗。他迅速钻了出去,身后,传来了陆子豪重重的关门声。   楼道的灯是声控的,因为住户不多,物业还没有来得及换。楼道里漆黑一片,夏朗最开始没有动,他一双眼球左右转动着,想要在黑暗中寻找出那个潜伏的猎物。黑暗中,除了那一丝流动的空气,似乎什么都没有。   过了好久,夏朗终于往前迈开了第一步,顺着墙根往电表箱那边摸过去。而就在此时,突然一声轻响,一个黑影朝着夏朗撞过来。夏朗只觉得小腹微微刺痛,一把刀子比在了他的肚子上。耳边也有一个充满戾气的声音响起:“乖乖别动,要不然你死定了!”   凶手潜伏在黑暗中的时间比他长,眼睛渐渐适应了周围了环境后,他冲上来劫持了“陆子豪”。   夏朗知道他就站在自己的对面,甚至就连对方呼出的气都能感觉到。他冷静地说道:“兄弟,别冲动行吗?要多少钱我给你。”   “老子不是来要钱的,进屋!”   夏朗明白,来人肯定是邬文辉了,要不刚才那一刀就能要了他命!而且这个人还说不是来要钱的,不是邬文辉还会是谁呢?夏朗不动声色,背靠着门口走过去:“兄弟,我现在背靠着门呢,没办法开门。”   “钥匙呢?”   “在我兜里。”   这人伸手来摸夏朗的衣兜,夏朗突然后撤一步,挥起了手里的棒球棍,却听到了“当”的一声,感觉到了很强烈的震动感,虎口都震得发麻。他很快就明白过来了,对方戴着头盔呢!这人肯定是骑摩托车或者电动车来的。   而随着这一声,楼道里的灯亮了。两人都看清楚了彼此的容貌。正如夏朗猜测的那样,这人戴着一顶红色的头盔,被刚才的一棍打得踉跄了一步。等他直起腰来,看到面前站的这个高个子男人,一下子愣住了,扭头就要跑。   “站住!”夏朗抢先一步堵住了电梯口。头盔男逼不得已,掉头跑向了安全通道。夏朗又追了上去。   撞开安全门,只见头盔男已经跑到了下面的楼梯上。夏朗一咬牙,直接跳了下去,棒球棍横扫过去。头盔男躲过了一劫,只得咬牙往上跑!他已经慌不择路了,顺着楼梯往楼顶跑去。这栋楼楼高27层,一口气跑到顶楼,也耗费了不少的体力。当夏朗撞开顶楼的门后,劲风猎猎,吹得人面皮生疼。天台上空旷一片,似乎看不到那人的影子了。夏朗举着棒球棍,大声喊道:“邬文辉,我知道你在这里,出来吧!”回应他的只有风声。他慢慢往前挪动着脚步:“程美璐自杀,你为了给她报仇,接连杀害了四人,今晚你是来找陆子豪的是吧?警方已经全都知道了,你放弃吧!”   没想到,夏朗刚说完这句话,从安全门的房顶上扑过来了一道身影。   夏朗扭头一看,还没有来得及防备就被对方压在了地上。头盔男双手举着刀子,用尽全身力气刺下来,夏朗急忙架起了棒球棍,挡住了这致命的一记。   可是对方的力气太大了,姿势又占有优势,利于发力。夏朗架起来的棒球棒一点一点被压低了,那把泛着寒光的匕首已经逼近了他的咽喉。   他突然一声大喝,,双手发力,腰部上挺,一招“兔子蹬鹰”将对方掀翻在地。但是有头盔的保护,他什么事都没有,躺在地上,举着匕首朝夏朗的脑袋刺过来。要不是夏朗闪得快,恐怕就要挨上这一下了。   两人从地上全都爬了起来,头盔男挺着匕首再次冲上来,朝着夏朗的心窝捅来。夏朗双手高举棒球棍,狠狠地一砸,正打在了他的右手上!这一下痛入骨髓,匕首掉落在地。大概这一下激怒了头盔男,他大喊一声,飞起一脚踹在了夏朗的肚子上。这一下同样力道十足。   夏朗一米八多的大个子,整个人都腾空了,狠狠摔在了地上,手里紧握的棒球棍也在地上慢慢滚远了。   头盔男左手扶着右手走过来,抬起穿着军靴的脚,狠狠地踹着他的脑袋,踹一脚,喊一声。三五下之后,地上的夏朗没了反应。血渐渐从他头部不知道的哪个伤口流了出来。   头盔男做完这一切后,累得坐在了地上,他摘掉了头盔,露出来了那个还算英俊的面庞。在月色下,他的轮廓更加分明,喘息冒出的白色气体,在夜色的笼罩中愈显分明。   “你……跑不了了……邬文辉。”   他隐隐约约听到了黑暗中传来的一丝不甚清晰的声音,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扭头看了看这个倒在血泊中的人。不可能的,这人差不多已经死了吧,怎么还可能说话呢?同时,他也在内心懊悔,没想到警察已经在这儿了,杀了一个警察,恐怕今晚得好好收拾一下这里了,免得留下线索给他们。   “投降……”又是那个声音传来,他的目光刚刚移过去,就看到了惊奇的一幕。只见那个人晃晃悠悠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夏朗此时的脸庞被血液染红了一半儿,黄色的外套上也挂上了一道血迹。因为左眼已经肿了,视线只留下了一条缝儿。他是用尽了力气才重新站了起来:“邬文辉……投……投降吧。”   邬文辉左右看看,抓起了地上的棒球棍,大喝一声冲了过来:“呀——!”   同时,夏朗也大喊一声:“呀!”蹂身而上。   还没等邬文辉的棍子砸下来,夏朗就抱住了他的腰,朝着天台边缘的栏杆撞过去。邬文辉快速地后撤着脚步,他调转棒球棍,用柄尾去撞击夏朗的腰。棒球棍尾端是一个乒乓球大小的圆形构件,打在身上也是相当疼。   夏朗感受到了这下疼痛,可他抱着的双手刚刚松开一点儿,又紧紧地搂住了,力道比原来更大! 第三十九章 夏朗,你敢骗我!   “嘭”的一声,邬文辉被重重地撞在了栏杆上,这一下正中他的腰椎上,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手里的棒球棍砸得更狠了。夏朗终于承受不住了,他松开手,一脚踢在了了对方的小腹上。   这一脚几乎是用尽了夏朗的最后一分力气,邬文辉弯下腰去,“咳咳”吐出了胃里的黄水,他恶狠狠地看着夏朗:“老子要杀了你!”抡起棒球棍劈头砸下来。   夏朗踢出这一脚后,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头顶的伤口还在流着血,夜风一激,就好像是有人用一根钢针搅着他的脑液。这就够了,现场乱成了这样,就算是眼前的凶手跑掉了,老李他们也能勘验出线索了吧?夏朗想到这里,他没有做出任何的防御姿势(也没有了力气做了)。   那根棒球棍高高举起,裹挟着风势砸了下来!   “不许动,邬文辉,放下武器!”安全门里冲出来了五六个全副武装的警察,全都举着枪。领头的正是韩笑。他看到地上的血迹已经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了,大声吼道:“邬文辉,命令你放下武器!”脖子上的青筋显得十分恐怖。   夏朗听到了同事的声音,终于放下心来,冲着对面的邬文辉微微一笑,仰面倒了下去。“夏队!”两人上前,搀扶住夏朗。手里的枪指着邬文辉,其他人急忙冲上去,夺下了他手里的棒球棍,将他逮捕。   晟熹园7号楼的楼下,警灯闪烁,楼上的住户打开了窗户,其余几栋楼的住户几乎把道路快填满了。看着戴着头套的凶犯被警察押了出来,这些人都爆发出了热烈的掌声。   可随之而来的,是几名警官抬出来了一个人,这人的脸上全是血迹。旁边还有一个警察急得也都快哭了:“夏队,夏队你不要睡啊,快醒醒啊!”他手里那块捂住伤口的手帕,已经被鲜血染红了。围观的群众本以为这是案件的受害人,可是听到警察这么叫,知道这位全身浴血以致于昏死过去的人也是警察。   马上有几个上了年纪的人站出来了:“警察同志受伤了,大家让条路,快,让条路。”更有人拿出了电话拨打120。其实刚才在楼顶的时候,警察已经联系了那边。不多时,救护车赶来了,群众七手八脚地帮忙,救护车一路鸣笛,驶向了第一人民医院。   杨小雅手里正拿着一份儿检测报告,路过大厅的时候,看到有两个护士走来了。两人一边走一边聊着:“你刚才看到了吗?太吓人了。”   “可不是嘛,受了那么重的伤,全身都是血,是跟谁打架了吗?”   “我听说那是个警察,还是刑侦队长呢,和犯罪分子搏斗才伤成这样了。”两人一边聊着,一边走远了。杨小雅听到这些话后,不觉站定了脚步,望向了急救室那边。   恍惚间,周围一切都是冰天雪地的样子。夏朗在白茫茫的景色中一路走着,尽管他没有打赤脚,可还是能感觉到刺骨的寒意从脚底板溜上来。这股寒意顺着脊椎涌到了头顶,瞬间爆开,如针扎一般的难受。他好想逃离这里,他一定要逃离这里。   这处不知名的所在实在是太大了,无边无际,无论夏朗怎么走,都无法走到尽头。脚下的冰层,远处的雪山,以及那刀刮一般的寒风,渐渐耗尽了他体内仅存的一点儿温度。这种感觉真的让他很难受,他觉得自己快要支持不住了。   脸上的血色渐渐消退,灰白的嘴唇也开裂了。他终于支持不住了,跪倒在了地上:“我……我不行了,妙言……老爸……老妈……我……我真的不行了。”夏朗这还是第一次产生了放弃的念头。   凛冽的寒风再次席卷而来,在呼呼的风声中,他上身倾倒,趴在了寒冷的冰面上。风依旧吹着,没有因为少了一个人而有所改变。但是在这风声中,隐隐约约夹杂着什么声音,使得夏朗的灵魂即将飘离身体的一刻还保留着一丝清醒。那是什么,是风声吗?不全是……像是有人在哭泣……是他们。我不能就这么走了,我得回去,还有大家在等着我!   夏朗缓缓睁开了眼睛,而这一次,他面前出现的仍旧是空荡荡的白色,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墙壁。耳边那阵哭声刚听得真切,马上变为了一种欢呼雀跃:“醒啦,醒啦,终于醒啦!”夏朗略显迟滞的目光移过去,看到了一张张熟悉的面孔。老夏红着眼圈,夏母脸上带着泪痕笑着。她看着儿子:“你这小兔崽子,快吓死我了!”   夏朗勉强一笑,苍白的脸上总算有了几分血色。因为身上还插着一些不知名的连接医疗器械的管子,他不敢有大幅度的动作,只是急切的眼神在四下寻望着。终于,他发现了站在父母背后的陈妙言。   知子莫若父,老夏拉着老伴儿:“儿子醒来了就好,你让个地儿,让他们年轻人说说话。”他还给了陈妙言一个眼神。陈妙言走过去,蹲下来轻轻拉住了夏朗的手。   夏朗看到,她脸上泪痕未消。看着恋人终于醒来了,她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老夏夫妇见状,悄悄出去了。   “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夏朗刚刚醒来,还很虚弱,但还是不忘了调侃她。   陈妙言这一次却没有响应男友的玩笑,她只是紧紧地攥着他的手,生怕失去什么似的。她真希望时间在这一刻永远停止,他永远是平安的。   尽管她什么话都没有说,但是夏朗已然明白了。他笑了笑,说道:“你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要是被那么一个变态杀了,我多……!”   “你不要说了。”陈妙言伸出手去挡住了他的嘴巴,“不要再说了,我好怕,我真的好怕。”她拿起夏朗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脸颊上:“两天了,你终于醒过来了。你知道我这两天是怎么想的吗?”   夏朗故作冥思,想了一会儿后说道:“你是不是在想,万一我真的挂了,你找谁当下家呢?”   陈妙言听到他的这句话,顿感又好气又好笑:“你……你……”她一句话没说出来,气得哭出了声。不过这次和之前不同,雷声大雨点儿小,带有几分戏谑的玩笑。   “好了好了,不要哭了。”夏朗想抬手帮她擦去泪花,却“哎哟”叫出了声,表情很痛苦。   陈妙言一下子紧张了:“怎么了,扯到了伤口是不是?你不要动,我不哭了,你别动。”   夏朗却“哈哈”笑了起来。   陈妙言明白了:“好啊,夏朗,你敢骗我?!”她哼了一声,站起来就要走。   夏朗一把拉住了她:“我回来就是专程来看你的,给个面子好不好?”   陈妙言坐在了病床边的椅子上,欣慰地看着男友。这两天三夜的时间里,她不知道流了多少泪,她第一次体会到和爱人生离死别的痛苦。她还没有看够他的容貌,没有听够他的声音,更没有依恋够他温暖的怀抱。她一度以为这一切都画上了句号,可现在却比任何时候都能让她高兴。   “唉,”夏朗忽然叹了一口气,“其实这次受伤也不错,因祸得福。最起码双方老人可以推迟见面了。”   “他们已经见过啦!”   “什么时候?”   “你睡觉的时候喽!我老妈和妙欣都来看过你了,就连卿悦也来过了。”   “那他们……”夏朗担心双方老人会尴尬,毕竟上次是安排夏朗和妙欣相亲的。   陈妙言浅浅一笑,并没有说话。 第四十章 小兔崽子,你不要命啦!   医生检查后,身体无大碍。夏朗醒来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第二天,付如丞代表市局领导来看望;接着,是周靖和一帮哥们儿;然后又是受害者家属……几乎一上午的时间,病房的门槛都快要被踏破了。夏朗身心俱疲,不得不装睡来躲过探视。   熬过了上午,还有下午。陈母和妙欣又来了,还带了很多的水果。一见到她,老夏和夏母几乎忘记了儿子的存在:“哎哟哟,你可太客气了,来来来,这么多东西,累坏了吧?快坐快坐。”   两人招呼陈母坐下,又端来了一杯热茶:“喝点儿水。”   陈母接过了纸杯,笑着说道:“昨晚小言和我说夏朗醒过来了,我这悬着的心才放下来,这是好人有好报。”   老夏傻笑着:“咳,这小兔崽子就是命贱,阎王爷不收。”其实他和妻子都觉得自己儿子和对方女儿这段姻缘挺奇怪的。当初在医院里救了这位老太太,本来安排了夏朗和她的小女儿相亲,哪知道,最后夏朗和她的大女儿在一起了。   双方老人聊着天,陈妙欣像只小鸟似的欢快地跑到了夏朗的病床边,笑嘻嘻地看着他。夏朗纳罕地皱着眉头:“你这小丫头,又在想什么鬼点子了?”   “没什么啊,我在想,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去领证啊?”   夏朗一愣,陈妙言先说话了:“妙欣,管好你那张嘴。”   “切,我又没有说错。”她扭头望着坐在了病房那边的三位老人,“双方家长都见面了,怎么也得给他们一个交代啊。我也好早点儿吃你们的喜糖,叫你一声姐夫啊!”说着,她还煞有介事地拱了拱手。   自己这位未来小姨子,真是够古灵精怪的,夏朗无奈地笑了。   待陈母走后,韩笑和曹妤又来了,他们带来了一个好消息。经过了这三天的审问,犯罪嫌疑人邬文辉对自己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夏队,真像你说的那样。邬文辉已经全都撂了。”   夏朗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冲身边的陈妙言眨了一下眼睛。要不是那晚陈妙言的提醒,他也想不到去排查境外人员。   邬文辉,07年的时候曾经在禹都洗浴城光顾了几次,深深地迷恋上了程美璐。可惜邬文辉只是一个没什么文化的穷小子,没有足够的财力带程美璐离开。程美璐也是第一次遇到了对自己付出了真心的人,她备受感动,却碍于现实的金钱,不得不继续干着失足女这一行。   在08年的7月份,邬文辉靠煤炭发了一笔小财。而程美璐也彻底下定了决心,不再像以往那样浑浑噩噩,而是要重新做人。她报考了成人电大,想要先从提升自己的学历入手。   而然仅过了半年的时间,就发生了地铁上的一幕。一开始,舆论导向还很一致,人们纷纷把矛头对准了那个猥琐男。可是没想到,一夜之间,程美璐以前是失足女的事情被翻了出来,一瞬间,舆论大变。网友们又调转枪口对准了程美璐!   这个刚刚逃出火坑的女孩儿,第一次明白了外面世界的险恶。她甚至几次尝试过自杀,最后都被邬文辉救了下来。他苦口婆心地劝着程美璐,并且要带她离开离火市,去一个谁都不认识他们的地方。   但就连邬文辉自己都没有想到,就在他准备出国去了和女友道别的时候,发现这个自己最爱的女孩儿吊死在了出租屋里。那一晚,邬文辉哀莫大于心死,他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灰色,任何东西都失去了色彩。他看着爱人冰冷的尸体,一滴眼泪都没有掉,他的内心只有仇恨,都是他们,害死了美璐!   邬文辉像是疯了似的打开了电脑,他要查,他要好好查一查都是哪些人,是什么人杀死了程美璐!又过了两个月,邬文辉偷渡离开了中国,他去了乌干达,这并非是他放弃了复仇。那时候,王贵才和束美丽都还只是十几岁的小孩子。但不能因为是孩子就放过他们。   邬文辉在打算动手的时候,却又犹豫了。他决定再等等,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那么我就在十年后回来吧。那一天,他踏上了前往非洲的邮轮。在那边一呆就是九年。   然而夏朗继续看下去后,却更为惊讶了。邬文辉虽然是偷渡到乌干达的,却在那边做起了志愿者,帮助战乱中的孩子们。他在当地成立了一个收容站,悬挂中国国旗,甚至当地的媒体都对他大肆报道。就这样,没过多久他就成功拿到了乌干达华侨的身份。   只是没有人会想到,这个表面上带着救世主光环的男人,在之前想过要杀死两个孩子。甚至这个计划,在他心里酝酿了九年多的时间。   2018年的7月,邬文辉回到了离火市。他利用查到的IP地址,锁定了五个仇人的身份。从王贵才、束美丽,到傅钟敏、高胜熙。如果不是夏朗及时出现,最后的陆子豪也难逃一死。而邬文辉甚至买好了机票,计划在杀害陆子豪的第二天一早便返回乌干达。   疯狂、冷血、变态……夏朗一时间经找不出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他。邬文辉一面是被乌干达人民称颂的救世主,一面又是冷血的杀人恶魔。一念成佛,一念成魔,这也许只是瞬间的事情。   在笔录中,警方问了这么一个问题:“十年前,王贵才和束美丽都还只是小孩子,为什么不肯放过他们?”   “孩子?”邬文辉冷笑了一声,“小孩子从小就这样,长大了之后呢?我只是替社会上扫除多余的垃圾,我是离火市的清道夫!”   夏朗看到这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称为城市的清道夫。   而真正骇人听闻的真相还在后面,邬文辉被逮捕归案后,体检的时候验出了他有艾滋病。原来,他早就知道自己有这一病症,正是有感于此,他才成立了一个收容所,专门收容那些孩子。反正自己也活不久了,就趁着这几年的时间,多做做善事。希望自己的这一举动,可以让程美璐来世投一个好人家。他自认为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那个横死的爱人。   在非洲的日子里,他不停地寻医问药,得知艾滋病的潜伏期通常是八到九年间的时候,他放弃了自己十年报仇的计划。反正早晚都是杀人,早一些晚一些又有什么区别呢?正是这样的原因,驱动了他复仇计划的提前。   案子就这样结了吗?夏朗把那份儿笔录反复翻了七八遍,都没有自己想要得到的答案。他决定提前出院,要去看看这个那天在天台上与他搏斗的人。   得知夏朗的这个决定后,无论是他身边的人还是医院里的医护人员都十分惊讶。医生扶了一下眼镜说道:“夏队长,我知道你立功心切,但是你要明白,你受伤的部位是在头部,如果不能确定你的康复情况,我们是不会让你出院的。”   “医生,我明白你的意思。”夏朗说话的同时,竟然自己开始动手拔管子了。老夏在一旁怒道:“你这小兔崽子,你不要命啦?!”   从始至终,陈妙言就这么看着他。她最了解自己这位男友了,他的决定,恐怕没人能够改变吧。   大家的劝说最终是徒劳的,夏朗下床后甚至还蹦了两下:“你们看,我完全OK,一点儿问题都没有啊!”   所有人都无奈了,陈妙言却说了一句话,等于给大家吃了一粒定心丸:“放心吧,我会陪他去的。” 第四十一章 平安真好   来到了看守所,老王在跟夏朗抱怨:“好家伙,你们这回逮进来是条疯狗吧?进来第一天就把4监的朱全志给咬伤了。”朱全志以前是离火市某村的村干部,因为涉黑,被关押在了这里。夏朗问道:“见血了吗?”   “咬得是脸,都带下来一块肉了,你说呢?”   “那你最好带朱全志去看看吧,这小子有艾滋病……”   老王傻眼了,犯人押送过来的时候,他根本没看资料。早知道就给他一个单间了,只怕这次麻烦大了!   在探监室里,那个人戴着沉重的手铐脚镣,挪动着虚弱的步伐走过来了。当他看清楚坐在桌子对面的是夏朗的时候,不觉愣了一下。后面的警察推了他一把,他才继续走过来,坐在了对面。一双三角眼打量着夏朗,眼神中的意味很复杂。   两人最初谁都没有说话,他们就像是第一次见面的人,都在盯着对方看,都妄图一眼看穿对面那个人的心思。   “我以为你死了呢。”邬文辉最终沉不住气了。   “差一点儿。”夏朗拿出了香烟,点燃了一颗,然后冲他晃了两下烟盒,意思是询问他要不要吸烟。   邬文辉没有说话。   夏朗还是拿了一只烟丢给他,然后点着了打火机伸过去。邬文辉点着了香烟,点了一下头,语气平和:“谢谢。”与他行凶杀人时判若两人。如果不是确认过眼神,夏朗几乎以为自己认错人了。   “你小时候出生在渔村,那张渔网是你自己做的?”夏朗心里有了一个想法,眼前的这个人有艾滋病,很可能随时离开人世。作案频繁,想必他也顾虑到了这一点,一切计划都要抓紧时间了,怎么还有可能花时间去编渔网呢?   果不其然,邬文辉摇了摇头:“那是我从乌干达带回来的。虽然乌干达是个内陆国,但是有些海产品能运进来,我也跟他们出过海。”   “王贵才身上的渔网是什么意思?”   邬文辉弹了一下烟灰,看着那忽明忽暗的烟头,笑了一声:“我知道你是夏朗,你不妨猜一猜吧?”   “渔网袜。”夏朗深吸了一口气,“束美丽的AV、傅钟敏赤裸全身,以及高胜熙的红绳子,这全都是你的一种暗示,也是一种赤裸的报复,你要报复他们羞辱程美璐。既然其余三人都和性有关,那么王贵才也不例外。我想你之所以没有用真正的渔网袜来代替,可能是因为时间比较紧,或者……你一个大男人跑去买大网眼的渔网袜,会被店老板记住,担心警方更容易查到。加上第一次作案没什么经验,所以才用了渔网,对吗?”   邬文辉笑了一下:“你分析得不错,但还是漏掉了最关键的一环。我为什么要让傅钟敏跪下?”   夏朗一开始想的是谢罪,向九年前冤死的程美璐谢罪。可是仔细一想,于理不通。程美璐虽然是失足女,但是在邬文辉眼中是圣洁女神一样般的存在。他怎么能允许别的男人不穿衣服跪在自己的女人面前谢罪呢?   夏朗脑海里浮现出了傅钟敏众多的留言,这些文字像是过电影似的从他的记忆库里不断地被翻出。猛然间,他想起了傅钟敏骂程美璐时,用到了“千人骑万人跨的母狗”这一句,恍然大悟:“你是想让他当狗!”   “狗交,不就应该是那个样子吗?”邬文辉的脸上出现了得意的笑容,“四宗杀人案里,这个案子是我最满意的。可惜啊,没有杀了陆子豪,我已经为他设计了一套最完美的方案!哈哈……”   他的笑容渐渐变得恐怖了。   “这世界上没有完美的犯罪,你每一次都会仔细清理作案现场,可还不一样被我们抓住了吗?”   邬文辉的笑容倏失,他拍了一下桌子:“如果不是我时间紧迫,你以为你查得出来?”   夏朗冷笑一声:“你可真是个变态!”   邬文辉说:“你也一样!”   夏朗听到这话,愣了一下。他明白了,邬文辉自诩毫无破绽的作案手法被他破解了,而且是在没有指向性物证的情况下。要不是他大限在即,只怕他也不会这么痛痛快快地认罪。   从探监室出来,夏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在他看来,邬文辉无疑是个悲剧人物,在这起案子中,程美璐则是最冤枉的一个。至于王贵才、束美丽、傅钟敏、高胜熙,包括最后保命的陆子豪,该说他们什么呢?咎由自取,还是无心之失?人言可畏,也许说的就是这种事情吧。   他拿出了手机,翻看着新闻。偶尔看到了自己英勇负伤的这条新闻,下拉到留言的部分,里面全都是正能量满满的留言。“那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替你负重前行。”“感谢英勇的人民警察,有了你们,我们才能如此平安。”甚至有的人提议要去医院看望他。   可同时夏朗也注意到了,其中有几个ID看起来很眼熟。他想了许久,才想起来这些人是在谢家父女案下边留过言的。其中还有一个人质疑过夏朗和陈妙言的关系。可是转眼间,又开始对夏朗歌功颂德了。   他越看越心烦,想点一支烟,打火机刚要凑到跟前,却被陈妙言一把抢过去了:“你的伤还没好呢,不许抽烟。”   夏朗一想,反正案子破了,不用想事情。他乖乖把烟收好,笑问道:“我们接下来去哪儿,单位给了我两个礼拜的假呢。”   “当然是回医院啦!”   “啊?我……我可不可以不回去呀……那地方能憋死人。”   “我说了我陪你出来,当然要送你回去了。难道你忍心让叔叔阿姨骂我啊!”   夏朗无奈了:“好吧,那我们就回去。反正医院里的漂亮小护士那么多,说不定会有人喜欢我呢,到时候我就……嘿嘿嘿。”他露出了一种猥琐的笑容。   陈妙言忽然站住了脚步。   夏朗回过头来:“咦,你怎么不走了?走啊。”   “我们不用回医院了。”   “是吗?太好啦。”夏朗紧走几步回来了,“还是我的陈律师最疼我了。”   陈妙言扭头看着他,脸上似笑非笑:“我现在就打死你,不用回医院了呀!”   “什么?”夏朗拔腿就跑,“救命啊!”   “夏朗,你给我站住!”   看守所的警察纷纷侧目,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夏朗这个样子呢。   心中的疑团解开了,夏朗也得以松了一口气,他如释重负。此时再看着病房窗外的流云,心中莫名平静了许多。   夏母在旁边削了一个梨,递给了他:“小朗,你和小言什么时候去领证啊?”   夏朗一愣:“这……这么快吗?”   “那当然了。你看,咱们家之前就安排过你和陈家的相亲,这就是天意啊。虽然妹妹变成了姐姐,可我觉得小言更好。我跟你说,这新闻上都说了,男多女少,下手趁早。这也是我和你爸唯一的心愿了。你姐眼看就要出国了,怎么也得让我们安心吧?”   夏朗手里握着梨,想了片刻,抬头说道:“那我们自己商量一下,尽快给你们一个答复,可以了吧?”   老夏笑着说道:“对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可是你妈……”   夏母一道凌厉的目光射了过来:“你个老东西,正经事没你,就会跟着捣乱。”   老夏缩成了一团,撇着嘴,冲着夏朗指指夏母,摆了摆手。他不敢说话了。   夏母继续絮絮叨叨地和夏朗说着什么,夏朗扭头继续看着流云,心中着实感慨:唉,平安真好! 第十二卷 心魔 第一章 订婚   人的价值,在受到诱惑的一瞬间被决定。——李嘉诚   2019年1月5日晚,家住福鼎苑的汤亚宁已经躺在沙发上睡下了,身上盖着老公的那件棕色皮夹克。电视里那些无营养的节目传来了嘻嘻哈哈的罐头笑声,烘托着台上尴尬的表演。饭桌上的饭菜都已经热了三遍了,可说好了晚上六点就到家的那个男人,迟迟没有出现,手机也没有打通。   汤亚宁已经和老公结婚十年了,孩子都八岁了,可他们还是像以前那样恩爱。在邻居的眼中,他们是模范夫妻。两人早上起来一起吃早餐,晚饭后一起在小区的花园散步。如胶似漆的夫妻情,羡煞了很多人。   汤亚宁此时已经沉沉地睡去了,朦胧之中,突然听到了阳台上传来了“咚”的一声,像是有什么重物砸在了地面上。她一下子惊醒了,只是刚刚醒来,周身还带着疲懒,混沌的目光望着客厅北边的阳台。过了许久,她的瞳孔渐渐放大,因为她清晰地看到,有一个黑影站在了那里。   十天后,夏朗单手拎着一只挎包背在了身后,另一只手抄进口袋里,意气风发地吹着口哨。   陈妙言在身边用一种鄙夷的眼神打量着他:“喂,什么事这么高兴啊?”   “我出院了,难道这还不值得高兴啊?”   陈妙言笑了两声:“对哦,你又可以像以前一样耍宝了。”“呵呵。”夏朗干笑了两声。   “我现在宁可你躺在病床上,老老实实的,不会像个猴子似的上蹿下跳。”   “陈大律师,人家女朋友都盼着男朋友健健康康的,你今天是怎么了,能不能盼我点儿好?”   陈妙言神秘地一笑:“在医院这段日子里认识了不少年轻的小护士吧?”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夏朗急得摆着手。   “那……”陈妙言忽然站住了脚步,“杨小雅呢?”   夏朗愣住了,继而明白了她的意思,苦笑着说道:“别说我们俩现在没关系了。你觉得我整天躺在病床上,还有心思去见她吗?”   “哼,算你老实,走吧!”   “我来开吧。”   “不用,我开车。”两人上了车,离开了第一人民医院。   夏朗出院了,自然少不了一次庆祝。晚上,老夏做东,除了夏家人,也邀请了陈母和陈妙欣。夏朗坐下来,环视桌上的客人,问了一句:“我老姐呢?”   “她最近太忙了,说了不来了。”老夏笑呵呵地说道。   “真是的,我九死一生,就在医院里露过两面。老爸,你老实交代,我和我姐到底谁是捡来的?”   夏母瞪着眼:“这孩子,就会瞎说八道!”   陈母从包里拿出来了一只丝绒的盒子:“夏朗啊,知道你今天出院了,阿姨也没有送过你什么,一点儿心意,你收下吧。”   夏朗受宠若惊,起身双手接了过来,打开一看,是一款名表。这款手表看上去便知价格不菲,夏朗呆怔原地:“阿姨,这……这……”   陈母笑着说道:“喜欢吗?这还是妙言挑的呢,她说你一定喜欢的。”   一听说是自己女友亲手挑的,夏朗忙不迭地点头:“喜欢,喜欢。”但坐下后,他为难地看向了女友。身为一名刑警,经常要抓捕犯罪分子,戴着手表不方便。何况他是公务员,突然戴着这么好的手表,真担心有一天会被别有用心的人曝光,成为纪委的目标。   陈妙言看到他这种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小声说道:“你别这么看着我,我也不知道给你选什么,领带?皮鞋?本来想选打火机的,可是我老妈不同意,你可以把手表放在家里的,不用戴出去。”   夏朗只好说了声:“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的。”   席间,双方老人自然聊起了两个孩子的婚事,就连陈妙欣也跟着多嘴。陈妙言还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面,脸颊绯红。   “小朗啊,你表个态,什么时候去领证?让我们大家放心。”夏母发话了。   “老妈呀,我和妙言……”话还没说完,夏朗的手机就响了。他一看,是付如丞打来的,急忙起身说道:“我们局长来电话了,我先出去接电话。”   来到了走廊里,夏朗摁下了接通建,听筒里传来了付如丞那浑厚的声音:“听说你今天出院了,怎么样,彻底康复了吗?”   “付局,你就放心吧,现在我精神得老虎都能打死几只。”   “放屁!我还不知道你的性格吗?好了,多余的话也不说。放你两个礼拜的假。”刚说完,他又生怕夏朗拒绝似的,加了一句,“这是命令,必须执行!”   夏朗叹了口气:“是。”挂断了电话后,他转回身来却看到了陈妙言站在门口。他笑了一下:“你怎么也出来了?”   陈妙言环抱双臂,高傲地说道:“那当然了,我要提防你搬救兵啊!”   夏朗苦笑:“怎么可能呢?”   “那可没准儿,上次你不就是这么干的吗?”   夏朗想起来了上次和杨小雅的相亲,他就是向陈妙言求救的。他灵机一动,讨好似的说道:“是……上次那个是我……我不是还没做决定嘛,事实证明,杨小雅也不是我真正喜欢的人呀!”他两只手搭在了女友的双肩之上,很认真地说道:“我真正喜欢的人,是你呀!”   陈妙言伸出手去轻轻掐着他的鼻子晃了晃:“你呀,就你会说。”   “夫人过谦啦,你才是最会说的!”   两人手拉着手,回到了房间里。席间,大家也终于议定了1月20号,夏朗和陈妙言去领证。虽然那天农历是单日子,但正巧是个十五,所以都对这个时间没有异议。   随后,夏母也送上了给陈妙言的礼物,那是三金首饰,宝气光华,金光灿灿。陈妙言双手接过来礼物,夏母还笑呵呵地说,这是夏朗挑选的。   陈妙言坐下后,对夏朗小声说道:“你的眼光也不怎么样啊,我平时不戴金首饰的。”   夏朗在她耳边低声说:“我也不想啊,可我老妈说这是规矩,必须给……”   说完后,两人都露出了一种戏谑似的笑容。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无论是夏朗还是陈妙言,都被家人拉去买结婚用的东西,大到家居陈设,小到针头线脑、喜糖喜烟,什么都需要他们来定。两人好不容易聚到了一起,说的第一句话竟异口同声:“这几天累死我了。”   两人一怔,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接着他们又相互吐槽起了自己长辈的顽固守旧。结婚用品挑的样式老旧,花色乱七八糟。   夏朗最后忽然说道:“其实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呢。”   “什么?”   “房子的装修呀,我们得找一个室内设计师!”   陈妙言一想,这的确是重中之重。上次去夏朗的新房,那里还是白坯房,什么装修都没有。两人婚后,那里就是一起生活的地方了,当然需要好好设计一番。   她想了一会儿说道:“我认识一个室内设计师,台湾的,好像下个星期要来离火。”“是吗,那是不是能给我们打个折?”夏朗兴奋地说道。   陈妙言只是说了一句:“我以前帮她打了一场官司。”她拿起了手机,拨通了那个电话。   出院这几天来,是夏朗最惬意的日子,平安、健康,看起来多么平淡的生活,却真的很令人舒心。他多希望这样的日子永远继续下去,多希望这个世界永远没有罪案发生,尽管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第二章 滑雪   今天,距离过年也只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年味儿首先从朋友圈开始显现了,很多微信好友都发了年货的图,什么海鲜、红酒、茶礼、鲜花,甚至是年夜饭这些,全都铺天盖地而来。夏朗盯着自己的朋友圈感慨了一句:“到了年底才发现,原来我这些朋友都是做生意的高手。你看就连周靖,都在卖红酒了。”   陈妙言开着车说了一句:“早就知道了,那是他和卿悦一起搞的。”   “我靠,这俩人一个教瑜伽,一个教舞蹈,然后在一起卖红酒。这他妈什么逻辑?”   “话说你不打算在朋友圈卖点儿什么吗?”   夏朗想了一下:“对哦,过年了,我也该卖点儿什么的。”他拿起手机自拍了一张,发在了朋友圈里,然后附上了一段文字。   陈妙言在等红绿灯的时候,刷新了一下朋友圈,看到夏朗写的那段文字是:“过年了,大家都忙着卖年货,想来想去我只有卖颜值了。”下面是一张夏朗帅气的自拍。   她微微一笑,在下面回复了一个呕吐的头像。紧接着,夏祺瑄就在下面跟了一句:“病还没好?”周靖直接说了句:“嫂子干得漂亮。”沐卿悦跟上:“妙言,你没给他吃药啊?”看到这些口径出奇一致的回复,陈妙言已经笑弯了腰。   夏朗在底下回复了一句:“各位,眼角膜不需要可以捐出来。”本想到,反倒招来了公安局同事的调侃,叶理、李忠柳、张乃桢纷纷在下面留言:“瞧这样,脑壳真的是坏掉了。”“完了完了,得送急救室了。”“这人是不是得了自恋症啊?”   夏朗正想回复,不想被陈妙言一把抢过去,她看到了微信下面的留言,笑得更加开心了:“你可真够拉仇恨的!”   两人约好的室内设计师要下周二才能来离火。两人难得聚在一起,都想放松一下。夏朗让陈妙言安排节目。她歪着头想了一会儿:“那我们去滑雪好了!”   夏朗苦着一张脸,干笑两声:“我就喜欢你这样。”   “怎么了?”   “都不问我会不会就自作主张。”   北麓滑雪场,这是离火近年来兴建的一家滑雪场。连续数天都是游人如织,幸亏最近临近年底,又是工作日,今天来滑雪场的人少了些。两人换上装备后,站在雪道之上。陈妙言戴着滑雪镜扭头看了一眼夏朗,只见夏朗站在了那里,两条腿绷直。他穿上滑雪板后,似乎很不习惯,都不知道怎么摆放双腿。他乍开了两只胳膊,呆呆地拎着两只滑雪杖不知所措。   “你不会滑雪啊?”陈妙言问了一句。   夏朗苦笑:“大姐,我好像从来没有说过我会滑雪吧?”   陈妙言轻轻一笑,宽大的滑雪镜挡住了她大半张脸,一张诱人的红唇惹人心动。她轻启朱唇说道:“很简单的,你看我的动作好了。”说完,滑雪杖轻轻一点,“嗖”的一声,她便滑下了高坡。膝盖微曲,滑雪杖夹在腋下,像是一只轻盈的小鸟。紧接着,她在下面一个漂亮的漂移,停住了,转而朝夏朗挥挥手,鼓励他滑下来。   夏朗觉得自己此刻才真正了解了陈妙言,玩街机、过山车……仿佛这世界上没有她不会的。而且水平还要比夏朗高很多。他暗暗给自己打气:“不怕不怕,反正摔下去也死不了。夏朗,加油,你可以哒!”   夏朗一咬牙,两只滑雪杖点地,身子往前一冲,俯冲而下。可是这速度真的太快了,他只觉得耳边呼呼地过着风,瞬间犹如万马奔腾的嘶鸣声。“原来滑雪也不过……”夏朗心想的“如此”二字还没有跟出来,两条腿就不听使唤地劈开了,他吓得身子一晃,紧接着就摔倒了。这哪里是滑下来的,分明是滚下来的。   陈妙言吓坏了,毕竟夏朗才刚出院。她急忙滑了过去,因为脚上戴着滑雪板,她只能是侧身蹲下来:“怎么样,没摔坏吧?”伸出手去想要拉起他。   夏朗重重地喘了两口气,他摘下了滑雪镜,呼出的白气既浓且密。过了良久,他才说道:“这……这哪里是滑雪啊,分明是摔跤!”   “喂,堂堂的刑侦支队长,不会滑雪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嘛。来,起来。”陈妙言拉着他坐了起来。   夏朗吐槽道:“我是刑侦支队长,不是老二团的侦察排长杨子荣,谁说必须会滑雪了?”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他不服输的性格不允许自己失败,他很快就向陈妙言学习滑雪的技巧,真正是从零基础开始。   从连站立都打哆嗦,到慢慢能滑一小段了。虽然中间摔了几个跟头,但也没有初学者的样子了。甚至陈妙言看他摔得那几跤都心疼,劝他不要练了,今天就到这儿了。夏朗当然觉得疼了,鼻青脸肿的,可他还是不服输:“没事没事,再来,我现在滑个二十米距离一点儿问题都没有。”说罢,又点地滑了出去,但是这一次就没那么幸运了,旁边有一个装饰用的雪人。夏朗不偏不倚地撞了上去,上半身都埋在了雪人里。   “夏朗!”陈妙言大惊,急忙滑过去查看情况。当她好不容易从撞塌的雪人里把他拉出来后,夏朗却气冲冲地丢掉了滑雪杖,脱下滑雪板,嘴里嘟囔着:“不滑了不滑了,我的伤还没好利索呢,不能花个几百块钱来这儿摔跤玩啊!”他大步流星地朝着滑雪场外走去,不时避让着飞驰而过的人。   陈妙言微微一笑,跟了上去。她并非觉得男友没有毅力,而是觉得他忽然间变得很可爱了。尤其是夏朗此刻的帽子、滑雪镜,以及肩膀上全都是积雪,加上他气呼呼的样子,真的可爱极了。又过了两天,夏朗看到了街上有警察在抓小偷。一到年底,这些惯偷便会抓紧时间多搞点儿业务。为此,市局每到年底便会展开一场轰轰烈烈的反扒行动。   看到两名警察将一个小偷摁在地上,那小偷还在拼命挣扎着,夏朗上前就要帮忙,却被陈妙言一把拉住了:”你是在质疑你同事的能力吗?别忘了,你现在在休假陪我。“其实她心里还是有分寸的,一些小毛贼,没必要让自己的男朋友出动。   夏朗也知道这一点,笑着说道:”我这属于职业病。好,就听你的,我不出手好了。“他嘴上这么说着,却始终不放心,看到两名警察把小偷押上了车,他才放心地离开。   说起小偷,陈妙言也提到了自己小时候,陈母有一次刚发了工资,便被偷了。她至今提起这件事情,都不能释怀。那时候陈母的工资一个月只有四百块钱,这是全家人的经济来源。   陈妙言的语气有点儿低沉:“丢了那四百块钱,我老妈当着我和妙欣的面还不怎么样,但是私底下,我见她哭过好多次。一直到长大后我才明白,原来那个月的开销,是我老妈找人借的。那一段时间,别人是怎么看我们家的,这些你应该都知道吧?”   夏朗点了点头。因为陈之行冤死,那时候陈家母女遭受了不少的白眼。   陈妙言深吸了一口气:“算了,快要过年了,不应该说这些的。”   夏朗微微一笑,轻轻搂住了她的肩头:“放心吧,那段日子已经是过去式了,现在还有我啊!”他伸手指了指天上:“我会替叔叔保护你们的。” 第三章 画作背后的故事   不知道最近的气象局是不是偷懒了,天气预报明明说今天晴空万里,可偏偏却是下着大雪。摆摊卖酸辣粉的老刘叹了口气,今天自己出门的时候还能看到星星月亮呢,可转眼间就下起了这么大雪。他想要等最后这一桌客人用完了,就收摊回家。下着这么大的雪,估计也没几个人来吃饭了吧?他叹了口气,望着街上匆匆走过的人群,心里琢磨着是不是要盘个店铺了。   可是孩子马上要上高中了,转眼间又全都是钱……老刘叹了口气,那浓厚的白雾从嘴里喷了出来,透过去似乎可以看到他的眉头紧紧地皱着。   “一个糖油饼,一碗豆腐脑。”一记尖细的声音从耳边响起,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哦,是他。老刘记得这位常客,个子不高,老是穿着一套洗得发白的牛仔衣裤,这么冷的天气,冻得双颊红彤彤的,目光混沌,似乎与他的三十岁左右的年龄一点儿都不相符。他几乎每天都来,来了之后只是要一个糖油饼,一碗豆腐脑。寒来暑往,每天如此。   既然是老主顾了,老刘也不好拂了他的面子,走到一边先用乌黑的抹布擦了一下桌椅:“坐吧。”然后就去炸糖油饼了。   过不多时,冒着热气的糖油饼从滚沸的油锅里捞了出来,连同一碗豆腐脑,放在了那人的面前。这个小个子拿起了调料盒,在豆腐脑里放了两大勺辣椒,尝了一口,觉得不辣,又放了两勺。   老刘的妻子低声对丈夫埋怨着:“这人每次来,都至少用咱们家二两辣椒,早知道刚才就收摊了。”   老刘讪讪笑道:“别这么说,好歹他也是咱们的老主顾了。”说着,他看向了小个子,小个子咬了一口糖油饼,就了一勺豆腐脑。他抬起头来无意中看了马路上一眼,目光一下子停住了,似乎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般。   老刘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见是一位妙龄女子走了过来。这个女人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花色的丝巾,下身一条毛呢短裙,一条黑色的打底裤,棕色的毛绒靴子。虽然看年纪有三十多岁了,但是妆容得体,风韵犹存,尤其是这身材,裹着厚厚的衣服也能看出来凹凸有致,倍显诱惑。   妻子埋怨的眼神望着丈夫:“跟你说话呢,你想什么呢?咱们得想办法盘个店面,这样下去可不是事。”   老刘点点头:“行行行,我知道啦。”   妻子叹了口气:“唉,你说我怎么嫁了你这么一个不长进的人?”   老刘附和似的应道:“是啊。咱们俩那时候是怎么结的婚来着?”   结婚,这个命题在国人看来是个颇为神圣的字眼。上至达官显贵,下到黎民百姓,似乎谁都无法逃避这一关。这也注定了,结婚不一定是两人爱情之树的开花结果,它会被附上很多的色彩,诸如政治联姻、金钱捆绑。婚姻没有物质基础可以吗?在当前的这个社会背景下,肯定是行不通的。但只有物质没有爱情的婚姻存在吗?   夏朗忽然像是一个哲学家似的坐在车里想着这个问题。以往办案的时候他也认识了很多的富商巨贾,他们的妻子莫不妖艳动人。就像王克俭那样,老夫少妻,也许丈夫是真的爱妻子,但是那个娇媚的美少妇真的会爱七十多岁的王克俭吗?夏朗可以肯定,她爱的只是王克俭的钱而已。   这种想法虽然激进,倒也是一句实话。回想起之前,夏朗都是在家人的安排下相亲,几乎各个行业的同年龄段美女他认识了七七八八。到如今,可算是修成正果了。夏朗叹了口气,看着车窗外陈妙言的家,颇有感慨地叹了口气。   “走吧。”陈妙言拉开车门,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两只手捂着空调出风口,看样子很冷。   “这么冷吗?”夏朗把空调的温度调高了。   “昨晚家里的供暖突然出了问题,冷得像冰窖,半夜里物业才修好了。”   “看来这地方看着不错,可惜物业服务跟不上啊。”夏朗问道,“那阿姨和妙欣没事吧?”   “嗯,她们两个还睡着呢。其实要是盖着被子也不觉得冷。”她说完,忽然顽皮地抓住了夏朗的手,夏朗只觉得一阵冰凉。   两人开车去了市里,吃了点儿东西后就去了一家艺术馆,最近陈妙言很喜欢的画家在这里办画展,她是专程拉着夏朗来看的。夏朗这人没什么艺术细胞,尤其是对于美术这一行。他看着墙上挂着的那些花花绿绿的作品,感觉和前不久选定的壁纸差不多。他怎么都想不通,这样的画怎么可能值个几百万呢?   陈妙言与他不同,可能是因为妹妹陈妙欣的缘故,她也很喜欢美术作品。这次的画展,还是陈妙欣前几天偶然提到了,极力推荐姐姐过来看看的。透过这些作品,她看到的更多的是精神层次的内涵。似乎每一幅作品都能够引起不同的人心理层面的共鸣。   两人在长廊中走着,陈妙言时而停住脚步,夏朗也不得不跟着她停下来。这期间,他一句话都没说。夏朗从头到尾想了一下,自己除了破案,也没有什么别的天赋和兴趣。他担心陈妙言就某一幅画突然问到他,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是。   两人又往前走了没多远,夏朗忽然主动在一幅画作前站住了,细细欣赏起了那幅画。这一次,反倒是陈妙言很意外。她抬头望去,只见这是一幅抽象作品,画中的主角似乎是一名警察。看看幅画作的名字,就一个字《警》。不过相比于这位作家其他的作品,这幅更像是随手涂鸦,只是用铅笔绘就的。而且不像其他的作品那样,在下面标注出了价格。   夏朗的双目有些萧索,仿佛若有所思。陈妙言问他:“怎么,很喜欢这幅画吗?”   夏朗醒过神来,摇了摇头苦笑:“原来我们在这位作家眼里这么丑啊。”   “这位先生,你是警察吗?”这时候,二人身后响起了一个声音。   夏朗和陈妙言同时回头,只见一个穿着黑色中山装,梳着辫子,带着咖色眼镜的人站在了二人的身后。这人五十多岁的年纪,花白的络腮胡子增添了几分艺术气息,左胸上戴着一朵花。   夏朗记得艺术馆门口摆放着这人的照片,他就是那位画家——方侃英。   方侃英看了看站在夏朗身边的这位美女,忽然笑了:“陈律师,好久不见啊!”   “方老师好。”陈妙言微微一笑,两人伸手简单握了一下。   夏朗看看方侃英,又看看陈妙言,觉得自己这位女朋友面子太大了,天底下的人就没有不认识她的。陈妙言挽住了夏朗的胳膊主动介绍道:“方老师,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未婚夫夏朗。”其实两人还没有正式领证,但是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改了称呼了。   方侃英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脸上含笑,和夏朗握了握手。而后,他才笑着说道:“夏先生在哪儿高就啊?”   夏朗不好意思了:“其实您刚才说对了,我是个警察。”   “哦?”方侃英的双目在咖色镜片的背后露出了微微讶异的表情,他说道,“那你和陈律师倒是天作之合了。”   陈妙言内心极为受用,紧了紧挽住了夏朗手臂的双手。   夏朗说道:“我刚才只是随便吐槽,一句戏言,还希望方老师不要见怪。”   哪知,方侃英却叹了口气,望着自己的涂鸦之作,说了一句:“夏警官有兴趣知道这幅画的来历吗?” 第四章 会不会有下一次呢?   方侃英,国内著名的美术家,从业三十余年获奖无数,曾经在全球六十多个国家和地区举办过画展。而在2017年秋,在佳士得秋拍上,他的一幅画更是拍卖出了六千多万的天价。正是因为考虑到了这一点,方侃英在每一地的画展,都需要前往公安机关备案,以免出现意外情况。   1月6日,方侃英前往南向区公安分局备案,刚从办公室出来,他就遇到了一个女人哭哭啼啼的,恳求着推她出来的警察:“求求你们,一定要抓住这个坏人啊,他是个变态。”   那名警察点点头:“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你们可不能放过这个凶手啊!”   “是是是,放心吧,我们肯定会立案侦查的。”   虽然警察嘴上答应着,但是任谁都能看出来,他在敷衍。当时的方侃英心下好奇,他虽然是个美术家,但很喜欢看一些悬疑作品。尤其是完成一幅作品可能需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时间,所以每到灵感枯竭,他就要看一些悬疑小说和电影,借此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激发创作思路。这已经成为了他多年的习惯。   当时方侃英就打听了一下是怎么回事。原来这个女人叫汤亚宁,就在昨晚,也就是1月5号晚十点左右,有一个男人翻进了四楼她家的阳台上。当时的汤亚宁因为等着自己的老公,所以在沙发上睡着了。她被惊醒后,脑子还迷糊着,就见有一个人突然扑上来抱住她,吓得她使劲挣扎。最后打开了房门跑了出去,那个男人这才松开了手,顺着楼梯跑了……   方侃英说道:“那天晚上无聊,我就想画一幅这样的作品。只是一时兴起。”   夏朗扭头看着这副《警》,笑了一声:“只怕方老师心里是在埋怨分局警察的态度吧?这个警既是表明这幅画的主题,又有警示的作用。我看到其他的作品都是你历经数年完成的,只有这幅画,寥寥几笔。方老师是对我们警察不满,想要借手里的画笔抒发点儿什么。”   方侃英微微一笑,竟不反驳,看来他的心思全让面前这名警察说中了。   夏朗也不说话了,继续看着这幅画。画像中的警察轮廓不甚清晰,身上的警服也是皱皱巴巴,任谁都看得出讥讽之意。   “哦对了,陈律师,今天晚上还有个酒会,一起来参加吧,你会见到很多的老朋友的。”不待陈妙言说话,夏朗就说了句:“哎,免了。我和我未婚妻要去办正事了,既然方老师觉得我同事的态度有问题,那么我得想办法弥补啊,告辞!”说完,他拉着陈妙言的手离开了。   两人上了车,陈妙言问夏朗是不是生气了。   夏朗却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他反倒是笑着说道:“没必要生气啊。不要说方侃英只是一个画家了,就连我自己看到了他们这种态度,都会恨铁不成钢。”   “既然没有造成伤害,应该不会是什么大案子吧?”陈妙言觉得这件事情没必要让夏朗亲自出马。   可夏朗听到她这句话,却忧心忡忡:“未必啊。你想一想,如果刚才方侃英说的是真的,那么受害人汤……汤什么来着?”   “汤亚宁。”   “对,幸亏她当时跑出去了,假设她当时没有逃出去,那么后果会怎么样?入室抢劫、强奸杀人……我现在没了解案情,没办法下定论,但是晚上十点就公然入室的……想必这个人胆子一定很大,而且是一个铤而走险的亡命徒。你想一想,汤亚宁睡在了沙发上,屋里一定是亮着灯的,说明这户人家有人在,可即便是这样,凶徒也敢入室……汤亚宁如果没能及时跑出来,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陈妙言哑然了,她没想到夏朗的心思如此缜密,竟然想到了这么多。   两人来到了南向区分局,南向区的刑警杨承泽见到他很意外。他拍着夏朗的肩膀笑着说道:“夏支队啊,听说你刚出院,什么风把你吹到我们这儿来了啊,又有大案子了吗?”   夏朗没有心思和他调侃,而是直接说了这件事。杨承泽命人调出了那天的报警记录,果然发现了这一案例,报案人叫汤亚宁,今年三十五岁,离火市本地人,家庭主妇,家住南向区福鼎苑2号楼401。至于其所陈述的案情,倒是与方侃英所叙述的差不多。   因为事发时,凶徒戴着一只黑色的头罩,只露出来了两只眼睛,所以汤亚宁也没有辨认出他的长相,只知道是一个男性。警方询问更多细节的时候,汤亚宁只说自己当时刚醒过来,脑子迷迷糊糊,又因为太过恐慌,所以没有办法提供更多的线索。   夏朗问杨承泽,可曾派人去现场看过。   杨承泽愣了一会儿,说道:“还没有,因为这件事我也是刚知道的。”紧接着,他一拍桌子,数落起了自己的同事:“像这种事情,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呢?”同事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转身离开了。   杨承泽给夏朗递了一支烟,询问道:“夏支队,你看这件事会不会是流动作案呢?”对于警方来说,最头疼的就是这种流动作案了,凶手无固定目标,破案难度大。   夏朗想了一会儿:“应该不会,即便是入室抢劫,犯罪嫌疑人也往往选择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动手。晚上十点……这个时间还有很多人没有睡下。再加上屋主就在家中,这个人……”他沉吟了片刻:“很可能就是冲着汤亚宁去的!”   杨承泽听到他的这番分析,心中也隐隐有了不安之感,当即说道:“我这就带人去现场。”   夏朗没有再跟下去,只是中午吃饭的时候,他又像以前那样心有旁骛。陈妙言知道他心中想着案子,说道:“既然人没有受伤,就不要去想了。杨警官他们会处理好的。”   “唉,这正是我担心的地方。我总觉得这件案子不那么简单,犯罪嫌疑人这次没有得手,还会不会有下一次呢?”   陈妙言呆住了,窗外的大雪下得更紧了。   当晚,卫东里小区六楼603的赵新萍躺在了卧室的床上。这几天工作很累,她都快虚脱了,躺在床上一闭眼睛就睡着了。在梦里,她又见到了前年因为矿难去世的老公。他还是像以前那样,一身矿工的打扮,带着黄色的安全帽,帽子上的矿灯没有亮。裸露在外的皮肤和衣服上都是煤渣子,笑起来,只有那一口牙是白色的。   “这么多年,你去哪儿了?”赵新萍扑上去,拥抱着他。这几年的思念之情如开闸的洪水似的涌来,她多想抱住这个男人一辈子,永远不松手。   可面前的这个男人只知道呵呵傻笑,一句话都没有说。   赵新萍看着他,伸出手去想要再次感受他那清晰的轮廓。没想到,丈夫却伸出一只大手,捂住了她的口鼻。   赵新萍拼命挣扎,怎么都挣脱不了,她只觉得自己的呼吸越来越困难了。蓦地,她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面前正有一道黑影捂住了自己的口鼻。这个人戴着一只面罩,只露出了两只眼睛,透露着凶光。   赵新萍吓坏了,她吭哧一口咬住了这人的手,痛得这人叫了一声。赵新萍赶紧叫另一个房间的儿子:“军子,有贼!”黑影大惊,赶紧拉开房门要跑,可就在这时,已经有一个高个子人影挡在了门前! 第五章 第二起案子   夏朗主动给杨承泽打了一个电话,询问汤亚宁家的情况。听声音,杨承泽似乎还没有睡醒,打了一一个呵欠说道:“发现了一枚不清晰的脚印,但是没有指纹。根据现场的环境判断,犯罪嫌疑人是从顶楼翻下来的,我已经让人在查了,我个人觉得,流动作案的可能性比较大。”   对于这一点,夏朗不敢苟同。最让他介怀的就是,明知道屋里有人,为什么犯罪嫌疑人还敢进屋呢?这绝不会是普通的入室抢劫案,他的心里这种想法越来越坚定了。   “看你最近的身体好了许多啊。”陈妙言忽然说了一句。   “啊,什么?”夏朗没有听懂。   “你是不是在想回局里的事情?”   夏朗愣了一小会儿,答非所问地说道:“可能过不了几天了……”   陈妙言明白他的意思:“你觉得会出现大案子?”   “百分百……”夏朗十分笃定,他悠悠地叹了口气,“这种人,胆子大,但是心未必细。做事只顾冲动,不计后果。昨天的那份笔录上清清楚楚地写着,汤亚宁都已经大声喊了,可是犯罪嫌疑人都没有收手。一直到汤亚宁冲出了家门,他才跑了。就可见这个人真的是个不要命的主儿。”   “可惜现在没什么线索,没有办法锁定犯罪嫌疑人。”   陈妙言所说的这一点倒是实情。警察看似是风光的,但大多数也是悲哀的。每每到了罪案发生之后,他们才能采取行动,很少情况下才能防患于未然。尤其是像夏朗现在,他已经预感到了案件会持续发生,但却没有办法及时制止犯罪。   夏朗想要给毕炜打一个电话,请他参详一下这件案例,但是最后手指虚停在了拨出键上,没有按下去。这家伙,估计现在快忙死了吧?一到年底,各种案子就到了频发阶段,尤其是诈骗案和扒窃案,贼也得过年啊!   夏朗虽然没有打算立刻回警局,但他还是不放心,给韩笑打了一个电话,让他盯住这件案子。韩笑说道:“夏队,既然是南向区分局的事情,我想不需要我们市局出马了吧?再说了,现在是整治扒窃的年底行动,家里的人都快忙不过来了。”   “这件案子非同小可,万一处理不好,到时候也不要我们整治扒窃了。”夏朗的语气不容置疑。   韩笑骇然。   夏朗和陈妙言今天去看婚纱了,其实两个人连证件都还没有领,现在看这些也有点儿早了。但是陈妙言的提议,夏朗怎好拒绝?只好乖乖跟了去。对于新郎的礼服,夏朗倒没有挑剔,只是选择了一下款式,然后试穿,觉得一切OK。   可女孩子选婚纱就比较麻烦了,陈妙言试完了一件又一件,始终不大满意。下午三点多钟了,陈妙言又换了一套,从更衣间走出来问夏朗:“怎么样?”   夏朗已经有点儿疲乏了,点点头:“很好啊!”   陈妙言不满:“哼,每一件你都说很好。”   “本来就很好嘛,我老婆这么美,怎么会不好呢?”   陈妙言叹了口气,转过身去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可我总觉得还是不满意。”旁边婚纱店的工作人员嘴甜得像抹了蜜:“不是啊,真的和您很搭,这是今年最流行的一款了,好多客人来了之后都选择这套。”   陈妙言噘着小嘴摇了两下头,转而问这位工作人员:“你们还有别的款式吗?”   工作人员犹豫了一下,说道:“我们倒是还有一款,但是价格很贵的。因为那是法国的著名设计师亲自设计的。款式当然很漂亮,但是因为价格,很多人不会选择。”   “在哪里?”   “稍等,我让人去取来。”这位工作人员更像是店长,她让同事把那套婚纱取了过来。可是等这套婚纱呈现在眼前的时候,陈妙言和夏朗才发现,原来这套婚纱是被封存在了玻璃柜中,下面是四个滑轮,可见婚纱店对这件婚纱的重视程度。   单从款式上来讲,这套婚纱确实要比其他的婚纱优秀许多,就连陈妙言身上所穿的这一套,也逊色了不少。   “您……要不要试试?”店长有点儿紧张了,还不忘叮嘱了一句,“价格可是很贵的。”   陈妙言微微一笑:“我试试吧。”   直到今天,夏朗才发现女孩子换一套婚纱有多繁琐,他一支烟抽完了,陈妙言都还没有出来。他又用手机看了两则新闻,随着更衣室的门打开,陈妙言从里面缓缓走出来了。她穿着一袭白色的婚纱,头上戴着晶莹的王冠,项间配一条璀璨的钻石项链,左右两耳垂着长长的耳坠,香肩微露,再加上她秀丽的容颜及傲人的身材,夏朗不觉都看呆了。他自问自己见过不少美女的,但是眼前的陈妙言无疑将所有人都比了下去。   陈妙言看着他呆呆的样子,莞尔一笑:“怎么样?”   夏朗怔了许久,才痴痴地说了一个字:“美!”   只是这一个字,胜过了千言万语的夸赞。陈妙言很是得意,她慢慢转过身去,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内心也很满意这一套婚纱。而夏朗,那个她最爱的男人,穿着礼服站在了她的身边。两人看上去珠联璧合。   就连店长都由衷地夸赞了一句:“天啊,你们是我开店以来见过的最搭的一对儿新人了。这套婚纱简直像为您量身定做的一样。”   陈妙言转而问道:“这套多少钱?”   夏朗正想听清楚这个数字呢,没想到接到了韩笑的一个电话。只听韩笑在电话那边说道:“夏队,真让你说中了,昨天在西亭区发生了第二起类似的案子。”“怎么回事?”   昨晚十一点半,西亭区卫东里小区三号楼603的住户赵新萍睡着了,半夜发现有人潜入了她家,捂住了她的口鼻意图行凶,赵新萍咬了对方一口,及时喊来了自己的儿子。两人和犯罪分子发生了搏斗,并且在打斗过程中扯下了对方的头套,歹徒落荒而逃。除此之外,一根松木棍子也丢在了现场,怀疑是凶手的作案工具。   夏朗听到后,沉默了好一阵儿,问道:“去过现场了吗?”   “西亭分局刚刚从现场回来。”   “凶手是从哪里潜入房间的?”   “顶楼,然后打开窗户进入了阳台。”   就连作案手法都一样。福鼎苑和卫东里是老小区,只有四楼六楼的建筑。很明显,这两件案子是同一人做下的。从昨晚发生的第二起案子来看,犯罪嫌疑人很可能并非求财。赵新萍的丈夫前年死于一起矿难,家里只有她和儿子在。   既然犯罪嫌疑人能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屋中,如果求财应当是尽量不惊动沉睡的屋主。可见此人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沉睡中的赵新萍。目的是什么,强奸?这是夏朗的第一直觉。汤亚宁三十多岁,赵新萍已经五十多了,虽然受害者的年龄并不能成为强奸案的评判标准之一,毕竟以前也有过六七十岁的强奸案受害人。但夏朗还是觉得有待商榷。   两次作案失败,几乎都是因为急于求成,一个跑出了家门,一个梦中惊醒呼救……犯罪嫌疑人毛手毛脚的性格不像是有前科的人犯下的。   这是一个没有前科,且没有周密计划的人。也许他只是注意到了目标,却没有来得及确认屋里的情况。夏朗在想,是时候结束休假,回局里了。 第六章 他一定会继续作案!   付如丞刚开完会,下午还要去市政府参加一个会议。他刚来到电梯口,门一打开,却看到了夏朗。付如丞一愣:“哎,不是让你多休息两天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在家待不住啊!”夏朗做了一个鬼脸,快步跑开了。   付如丞看着他的背影欣慰一笑:“真有干劲儿!”   到了办公区,所有人看到夏朗回来都很惊讶。杜志山更是笑着调侃道:“我们还以为你只是年底赶回来拿个年终奖呢。”   夏朗却没有心情开玩笑,目光在众人中踅摸了一会儿,韩笑已经走上来了,他拿着两份牛皮纸档案袋装好的卷宗:“全都在这里了。”   夏朗接过来,急匆匆回到了办公室,把房门关上了。刑侦支队的人都愣住了,纷纷向韩笑询问是怎么回事。   夏朗坐在了办公室里,打开了卷宗仔细看着。两件案子,犯罪嫌疑人都是从顶楼翻下来,跳到了阳台上潜入室内的,被发现后都是落荒而逃。从案发现场来看,没有发现绳子一类的辅助工具,这说明了犯罪嫌疑人是徒手翻下来,可见其身手矫健。   另外从两件案子的受害人来看,除了同为女性,根本看不出任何的相同点。一个三十多岁,一个却五十多了。汤亚宁婚姻美满,丈夫是个上班族,儿子刚八岁;赵新萍五十多岁,儿子都二十七岁了,丈夫廖阔雄前年因为矿难事故去世……家庭条件方面,两户人家都不算是富裕,尤其是赵新萍,生活甚至可以用拮据来形容。   根据邻居们反映,自从丈夫死后,赵新萍过得一直很辛苦,她自己平时靠给人洗衣服缝缝补补挣点儿钱,儿子在一家酒店当门童。也正因为如此,所以二十七岁的儿子一直没有女朋友,受人嫌弃。母子俩平时连肉都舍不得吃。   了解了这些情况后,夏朗更加坚信自己内心的想法了:犯罪嫌疑人的动机绝不是为了钱财!他的目标很明确,就是家中的女主人。从受害人的年龄段来看,这个犯罪嫌疑人很可能是因为性冲动,他所选择的目标只有性别,没有年龄差。照这么看,受害人目标群体会很大。   外面的办公区里,韩笑把情况对大家说了。曹妤皱着眉头:“夏队会不会太敏感了,这件案子到现在还没有出现任何严重后果。犯罪嫌疑人不是也被人打了一顿吗?说不定是个笨贼呢!”   韩笑说道:“我也这么想啊,但是夏队不这么看,他总是觉得这件案子有蹊跷。”   许成喝了口热水:“你们别说,我还真的觉得夏队有的时候挺神的。”   穆奇想了想:“一个南向区,一个在东胜区……难道这个犯罪嫌疑人的目标又是流动全市作案吗?”   最后,老成持重的杜志山发话了:“要我说啊,你们在这儿胡猜也没用,这时候应该想办法帮帮夏队。”   “呵呵,老杜,你说得容易啊。怎么帮?我们有的时候连夏队在想什么都不知道。”穆奇苦笑着。   的确,现在夏朗虽然是认定了这两件案子不是终点,但一切只是源于自己的猜测,并没有直接的证据。当天下午,夏朗还去了两个案发现场看了一下。他先到了福鼎苑,从楼顶望下去高度有限,四周围围着半人高的栏杆。他还甚至亲自做了一下实验,翻过栏杆,手抓住栏杆最下面的部位,伸脚是可以触碰到四楼的阳台的。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在卫东里,情况也是一样的。看来这个人还是有所选择的,基于两件案子的相同点,这个人对于作案地点的选择很是慎重。一定要找那种顶楼没有安装防盗窗,且利于攀爬的小区。因为福鼎苑和卫东里都是很老的小区了,安全措施并不到位。   去年的时候,卫东里小区还发生了一场火灾,当时顶楼的一个男住户,是顺着排水管一路爬下来。但凡有点儿身手的人,也可以顺着排水管爬上去。   老旧小区,这是夏朗勘察完现场后想到的一个关键词。犯罪嫌疑人虽然随机作案的可能性很大,但是他一定也密切观察过受害人,知道她们在房间中,才会闯入。夏朗想过要所有人密切注意全市的所有低楼层住户。但是市局警力有限,而且没有直接证据也不可能调动分局协助。   整整一下午的时间,夏朗都在想这个问题。   到了晚上,付如丞拖着疲惫的步伐回到了家里。老伴儿打开房门,从他手里接过了公文包:“今天累坏了吧?”   付如丞换好了鞋:“别提了,下午从市里开完会,老张他们几个非得拉着我去喝一杯,我没去。”   老伴儿说道:“没去就对啦,上了年纪了烟啊酒啊,你都应该少沾。”   “晚上吃什么?”付如丞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松开了脖颈间的领带。   “炒两个菜,昨天不是剩了点儿饼吗,给你做碗烩饼。”   付如丞一挥手,表示可以。老伴儿便去厨房忙碌了。他左右看了看,喊了一句:“我的包呢?”   “那不就在你旁边吗?”   付如丞这才看到拿了过来,他打开后,从里面拽出来了一堆文件。这是下午市政府开会的时候下发的。打开文件后,他从茶几下面的抽屉里又拿出了老花镜戴上了,开始重温会议的要点。   而在这时候,家里的门铃响了。付如丞就像是没有听到似的,仍旧低头看着文件。老伴儿在厨房里喊了一声:“老付,去开门,我这儿忙着呢!”铃声继续响着,她叹了口气,从厨房里走出来,看到丈夫正俯低身子看着茶几上的文件,手里握着笔不知标注着什么,气得数落了一句:“有人摁门铃你没听见啊?”   走过去打开了房门,来人倒让她很是惊喜:“哎哟,夏朗啊!”   “阿姨。”   “来来来,快进来。来得正好,阿姨正做饭呢,一会儿别走了,在这儿吃。”说着,他还不忘招呼老伴儿一声,“嘿,学习的那个,夏朗来了。”   付如丞这才坐直了身子,低着头,眼睛往上瞅,避开了老花镜才看清楚了:“哟,夏朗。怎么啦,这刚出院的大英雄来我们家蹭饭啦?”   还没等夏朗说话呢,老伴儿就埋怨道:“行啦,你看你说的这话!”她又对夏朗说道:“我那儿还做着饭呢,你们先聊。”   付如丞扬起下巴示意了一下:“坐吧,来我这儿还装什么啊?”   夏朗坐在了他旁边的单人沙发上。   付如丞又拿出了一支香烟点着了,把香烟盒和打火机放在了桌上:“自己拿。”   夏朗想了一会儿,也点上了一支烟。   “说吧,来找我干什么来了?要是过年送礼,你也不应该空着手来呀?”   夏朗沉思片刻,说道:“付局,有两件案子我想请你参详一下。”随后,他说出了这两件案子,还把提前扫描的卷宗发到了他的手机上。   付如丞看着手机,两道花白的眉毛轻轻抖动着。从头到尾看完后,他问道:“你怀疑这两件案子有问题?”   “嗯。表面上看,受害人几乎都没有受伤,只是算是一个作案未遂。但是我觉得这个犯罪嫌疑人没那么简单,近期,他一定会继续作案!”   深夜,离火市北苑区的康盛家园,一个男人手里拿着扑克牌,犹豫了一会儿后,甩出了一张牌:“小王!你没牌了吧?大王也在我手里呢!”说完,他得意地笑出了声。   而“坐”在他对面的,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第七章 我老婆死了啊!   付如丞突然睁开了眼睛,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睡在旁边的老伴儿也被惊醒了,强睁着惺忪的睡眼瞥了一眼:“干什么呢?天还没亮……”翻了个身想继续睡。   “现在几点了?”   “还不到六点呢。”   付如丞听到这句话,再也睡不着了,他起身下床换衣服。老伴儿听到了动静,扭过头来:“你发神经啊,这么早起床干什么?”   “我去局里,你接着睡吧。”付如丞脱下了睡衣,换好了衣服,又拿了一件羽绒服,开门出去了。   冬季天亮得晚,外面黑咕隆咚的,付如丞就这样披星戴月地出了门。昨晚老伴儿因为夏朗的到来特意要加几道菜,可夏朗不答应。最后坐在一桌吃烩饼的时候,付如丞始终记挂着夏朗的分析。作为共事了几年的上级与下属,他很清楚夏朗的脾气,这个时候夏朗应该是在市局的宿舍吧?   传达室的老严看到付如丞风风火火走来的时候,瞪大了一双眼睛,他还以为自己刚睡醒看花眼了。警察这工作,熬夜的时候很多,但是来这么早的情况还真不多见。付如丞迈着矫健的步伐来到了宿舍,敲响了夏朗宿舍的门。等了一会儿,没有人开。他又敲了敲,还是没有人。难道夏朗不在?付如丞想喊一声,可是顾虑到其他同事可能也在,他打消了这一念头。   付如丞正要抬手敲第三次们的时候,忽然走廊里过来了一个人,叫了一声:“付局?”他扭头望去,见正是夏朗。   夏朗端着一只盆,里面放着刷牙缸和牙刷,一条毛巾还有洗面奶,显然是刚洗漱完回来。坐在了宿舍里,付如丞点上了一支烟,并没有先开口。直到这支烟抽了一半儿,他才眉头深锁地问了一句:“真的会有第三起案子吗?”   夏朗很坚定地点点头:“现场没有任何的财物损失,脚印指纹都不是很清晰。在第二期案子中,赵新萍母子和犯罪嫌疑人搏斗的时候扯下来了他的头套,里面发现了三根头发,虽然可以验出DNA,但是没有明确的指向性。我觉得这个人应该是初犯,没有前科。至于那根松木棍子,上面也没有指纹……一个脚印都没有留下……我怀疑……”   这些,付如丞已经在卷宗上详细看过了,他把烟头丢在了地上,踩灭后说了一句:“直接说重点。”   “很简单,前两次他都没有得手。这种变态的基因蠢蠢欲动,他肯定控制不住的。”   付如丞的一张脸阴沉着,过了半晌,他才缓缓开口:“我们所能调动的警力有限,尤其是这几天大家都很辛苦了,深夜监视老小区的顶楼……怕是力不从心,而且目前没有直接证据啊。”   这一点夏朗早已经想过了,所以他才会为难。明知道即将有刑事大案发生,可因为没有证据,根本没办法去针对某一点做出相应的部署。他抬头打量了一下付如丞:“付局,你也没睡好啊?”   “你不也一样嘛。”付如丞笑了一下,“你呀,真跟我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那时候也是发生了两件未遂的案子,我去找领导谈话了。”   夏朗问道:“后来呢?”   “后来被骂了一顿呗。说我捕风捉影,浪费警力,写了份儿检讨,还给了我一个内部处分。操!”付如丞想起了年轻时候的遭遇,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后来事实证明,我说对了,犯罪嫌疑人继续作案,开始只是伤害受害人,到后来干脆直接就动手杀人了。”   夏朗沉默了好一会儿:“我担心我们目前这个案子也一样……”   早上七点多,天终于大亮,宇华电子行的老板阚宇华回来了。因为昨晚陪朋友应酬了一晚上,他没有敢开车,而是叫了一个代驾。停稳车后,代驾师傅就走了。打开车门下车,阚宇华差点儿摔倒,腿一软,扶住了车门。今天的阳光也不算强烈,可照得脑袋疼,像是有一根钢针在搅动着他的脑浆。阚宇华做的是小本儿生意,但年底了也免不了应酬,昨晚不知道喝了多少,吐了几回。   阚宇华想到了自己十年前上大学的时候,白天上课睡觉,晚上去网吧熬夜,一个月就是这样过来的。他接连在内心苦笑,看来自己真的是身体不行了,只是这一晚就受不了了。他刷卡打开了门禁,迈步上楼。   康盛家园以前是厂职工的家属楼,厂子都倒闭十四年了。阚宇华那时候还计划过将来接父母的班。可是刚上大学,厂子没了。还好,自己对电子设备很在行,毕业后开了一个电子行,平时卖卖手机电脑什么的,加上妻子钱文玲当老师挣的工资,够两个人花了。   阚宇华今年挣了点儿钱,想要再买套房子,搬离这里,毕竟康盛家园这里住的都是老头儿老太太。这种氛围他不喜欢。而且六楼的建筑,也没个电梯,每天自己都要爬楼。终于上楼来到了自己家的门前。阚宇华拿出钥匙要开门,却突然发现自己家的房门虚掩,他心里纳闷儿:难道是妻子知道他要回来了,特意留了门?   阚宇华轻轻打了一下自己的头,责怪自己没有好好陪伴妻子,同时也感动妻子的等候,他拉开房门走了进去,喊道:“老婆,我回……”哪知道,眼前的一幕,吓得他直接坐在了地上。   半个小时后,接到报警的北苑区公安分局刑侦大队赶到了现场。夏朗也接到了电话,紧随其后赶来了。北苑区分局的同事看到他后还有点儿纳闷:“怎么夏朗也来了?”另一人说道:“听说是路局接到了市局的电话,说让咱们密切注意类似的案子,一有动静就要汇报。”先前那人感慨说道:“市局的人未卜先知吗?”   北苑区分局的刑警队大队长刘利明,他不是第一次和夏朗打交道了。两人之前在云海间花魁遇害案中就曾合作过。见夏朗来了,他迎了上去:“看来这件事情非同小可。”夏朗皱起了眉头,他认为可能刘利明与自己的想法一样。   “你还是自己看吧。”他拉高了警戒线,夏朗钻了进去后来到了客厅。   淡黄色的瓷砖地板上,倒卧着一具女尸,头东南、脚西北,脖子左侧颈动脉被割断,血流了一地,下阴被连刺了数刀,死状恐怖。但最为诡异的是,死者上半身没有任何的衣服,下半身却被穿上了一条肉色的连裤丝袜,没有穿内裤,一双红色的高跟鞋,连裤丝袜的裆部血肉模糊。   “真他妈是个变态!”有个办案的民警忍不住骂了一句。   “死者钱文玲,是这户人家的女主人。”刘利明扬了扬下巴,“男主人阚宇华在里屋呢。”   夏朗小心翼翼地绕过了工作人员及现场,来到了卧室里,只见一名分局的同事站在了床边。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坐在那里,两只眼睛红肿,泪痕未干:“我操他妈的,谁他妈这么狠啊!我要报仇,我要报仇!”他情绪激动之下,站起来要冲出去,夏朗急忙把他摁住了,分局的刑警也上前帮忙。   阚宇华无法从丧妻之痛中走出来,他徒劳地挣扎着,歇斯底里地大声哭喊:“我老婆死了啊!我老婆死啦!警官,求求你们一定要抓住凶手,替我老婆报仇!”   突如其来的家庭变故,相信每个人都无法承受。昨天还对自己关怀有加的妻子,今天就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夏朗的内心暗暗憋了一口气。 第八章 奇怪的文字符号   市局的案情分析会上,投影仪一张接一张地播放着现场的照片,切换照片时投影仪发出的“咔咔”轻微响动,拨弹着在场每一个人紧绷的神经。   死者钱文玲,31岁,身高163公分,体重56公斤,生前系北苑区第二中学初中二年级语文组的老师。案发现场是家里的客厅,面积二十三平米。死者呈头东南、脚西北的倒卧状,死因系颈动脉被锐器隔断引发的失血性休克死亡。上半身赤裸,下半身穿上了肉色连裤丝袜及红色高跟鞋。下阴被锐器连刺数刀。另外,警方还在死者的背后发现了一个汉字。这个汉字左右结构,左边是个提手旁,右边的上半部分是一个类似“女”的文字结构(三条直线交叉),下半部分像是一个没有最底下一横的“田”字。   此外,在距离死者的尸体不远处,有散落的扑克牌及4瓶啤酒、两瓶罐头。经过死者的丈夫阚宇华确认,这些东西都是他家中的,啤酒和罐头都没有打开过。经过痕迹分析,可以确认凶手在杀害死者后,曾经在现场逗留了两个小时左右!   夏朗最后很慎重地说了一句:“也就是说……他在和死者玩扑克牌。”   所有与会人员听到这里后,都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啊?   待夏朗发完言后,付如丞发话了:“根据现有证据来看,凶手都是从顶楼徒手爬进了受害人的家中,而且事发地点及某些手法相同,我们有理由把这件案子与之前南向区、西亭区发生的两件案子并案处理。鉴于年底社会安定的必要性,我决定成立1.10专案组。夏朗!”   “付局。”   “具体的工作由你负责,有情况直接向我汇报。”   “是!”随着专案组的成立,各分局将案件移交到了市局。在专案组的带领下,各辖区分局派出所将通力合作,侦破此案。   散会后,夏朗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重新去找之前的两位受害人,汤亚宁和赵新萍。其中汤亚宁想到了一个细节,她说道:“别的我不知道,但是这个人应该个子不高的。我净身高有一米六八,那天因为睡觉的时候发现他闯进来了,我没穿鞋就往外跑,他的身高和我差不多。”   而这一点,也得到了赵新萍的确认。   可是这一天的工作下来,似乎只有这一点收获。因为三座小区都很老了,没有监控探头。晚上,夏朗一个人靠着办公区的桌子站着,面前的白板上挂满了死者的照片及警方现在的线索。   一开始,夏朗认为,犯罪嫌疑人的动机可能是为了性……一潜入屋内就直奔女屋主,也说明了这一点。但是钱文玲没有被性侵的迹象,凶手杀害她,似乎只是出于一种单纯的发泄。汤亚宁,家庭主妇;赵新萍,靠给人缝缝补补挣点儿养家钱;钱文玲,人民教师……这三人的生活圈子没有任何的交集。难道说凶手杀人只是为了发泄吗?   杀害死者后,犯罪嫌疑人脱去了死者的衣服,用凶器狠刺她的下体,然后给她穿上了连裤丝袜及红色高跟鞋,这是为什么呢?还是说……凶手在施暴过程中,发现自己不行,所以借这一行为来发泄不满?   还有,凶手刻在死者背后的那个字是什么意思呢?夏朗刚才像小学生似的翻遍了新华字典,也没有找到这个字。以往的刑事案件中,现场的线索几乎可以说没有,案件侦破时常陷入僵局。但是眼前的这件案子不一样,现场的痕迹太多了。死者死后的状态、现场留下的啤酒、罐头、扑克牌,还有刻在死者背上的不知名的文字……但是这些东西就像是乱成了一团的毛线,   夏朗想要找到线头,却发现到处都是死疙瘩。   死者杀人、虐待尸体、和死者玩牌,这些都可以归结于犯罪嫌疑人的一种变态心理。那么文字呢?为什么要刻下这个文字?夏朗觉得这一定是有所指的。他把那本新华字典丢到了一边,在网上查找这个字,但也也毫无收获。   关键时刻,夏朗只得求助于自己的女友了。她看过的卷宗不比自己少,说不定会认识这个字呢。   当陈妙言看到这个字后,也困惑了。她拿着这张卡片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问了一句:“你确定这是个字吗?”   夏朗叹了口气:“如果真的是个字,那这个凶手的文化水平未免太高了,可以当个汉学博士了。如果不是字的话……凶手为什么要留下这样的一个符号?”   陈妙言自己本身有着法学硕士的学历,她也打算最近攻读博士学位了。夏朗说得不错,自从她开始学习法学专业后,接触到的卷宗不下于夏朗,虽然其中大多是案例分析,多是从法律角度来阐述的。但这也不意味着她会接触到这样的一个奇怪文字。   第二天,夏朗坐在了办公室里,看着这个字发愁,他甚至想过去询问一些网友,不过这个念头很快又打消了。这是破案的关键线索,怎么能外泄呢?他为自己这种荒唐的想法感到可笑。   此时,许成敲门进来了,他汇报着自己的调查情况:“夏队,阚宇华那边我们查过了,他一整晚都和商场的负责人在一起。先是去了东悦府酒家吃饭,晚上九点离开的,然后去了美人湾KTV,点了两个公主陪唱,一直到凌晨的三点多,然后又去吃宵夜,在……”   “好了,”夏朗不等他说完,便挥了挥手打断了,“凶手不是阚宇华。”第一,此案的犯罪嫌疑人作案具有流动性;第二,阚宇华明显是有充足的不在场证据;第三,即便他真的是凶手,也不太可能从顶楼翻进自己家吧?   夏朗多次到过三件案子的案发现场,说句老实话,没有足够的胆魄,一般人还真不敢这么做。   一连数天,警方的工作毫无进展。夏朗满脑子都想着这件事,甚至他今晚路过一个建筑工地的时候,见到了一个小个子在脚手架上翻来翻去的,都执意上前查看了对方的证件。他自己也承认,快要被这件案子搞崩溃了。   吃饭的时候,陈妙言劝他要注意劳逸结合,她担心男友刚刚伤愈不久,这么操劳会引发什么病症。夏朗却苦笑:“我想休息,犯罪嫌疑人不答应啊。”这句话刚说完,手机响了。他接通了:“喂,老杜……是吗……好,我马上就去!”说完,他挂断了电话起身拿起了外套:“妙言,我……”   陈妙言微微一笑,已然明白了:“我知道了,一会儿我自己打辆车走好了。”   夏朗点了点头,跑出餐厅开车走了。   就在刚刚,老杜打来电话说,在钱文玲所工作的学校里,发现了一个学生有问题。这个学生曾多次用手机偷拍钱文玲,对自己的老师有一种畸形恋的爱恋。   夏朗来到了二中,老杜一早就在停车场等候了:“钱文玲在学校里负责两个班,都是初二的。其中在七班的502宿舍里,在一个叫李忠敬侠的学生床铺上搜出来了很多东西。”   “四个字的名字?”夏朗还以为老杜说错了。   杜志山说道:“现在的孩子重名率高,很多家长都起四个字的名字了。”   “走吧,先去看看。”夏朗快步朝着宿舍楼走过去。 第九章 内衣大盗   离火市第二中学,建校有五十多年了。前两年还热热闹闹地办了一场建校五十周年的庆典,甚至还请来了几个十八线的小明星,又跳又唱的,不知道还以为这学校里哪个重要的领导人死了。夏朗还记得,那天晚上,学校里还举办了一场烟花盛会。所燃放的烟花多达数百种,足足维持了两个多小时。坊间传言,二中购买的烟花就达到了上百万的巨额。   夏朗不知道那些烟花值不值钱,但是看到学校的宿舍后,觉得这学校的领导人重面子不重里子。二中的宿舍是十个人一间,挤在了二十平米的小房间里,走廊还是水泥地面,凹凸不平,有的地方都陷下去了。地面上水汪汪的,鞋子踩上去都“啪叽叽”响。   来到了五楼,才发现这里已经聚集了很多的人。有的学生还偷偷举着手机拍照,一见有老师过来了,急忙藏起来装兜里了。一个谢了顶的男老师快步走过来,老杜介绍道:“穆主任,这是我们的刑侦支队长夏朗。夏队,这个是学校的教导主任,姓穆。”   还没等夏朗开口呢,穆主任一把握住了他的手:“夏队啊,你可算是来了。学校里出了这样的事情,是我的工作没有做到位,我检讨。我们已经决定了,马上在学校开展一场……”   夏朗没心情听他说这些官场话:“好了,还是先带我去看看情况吧。”   “是是是,请跟我来。”穆主任在前面走着,学生们都自动让出了一条路。有的学生甚至都不敢抬头看,看得出来,学生们都很怕这个姓穆的人。   终于来到了502的门前,推开门后,屋里还有两个老师在。其中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站在了床边,低着头,胸前的衣襟湿了一大片,像是哭过了。三人进来后,穆主任就把门关上了,他介绍那两个人:“这是我们的张校长和文主任。”   夏朗和两人一一握手,问道:“到底是什么情况?”   张校长沉着一张脸:“让他自己说吧!”   这个男孩儿,应该就是李敬忠侠了。可是他一直低着头,身体还有点儿轻微的颤抖,十分害怕。   文主任看不下去了:“算了,还是我来说吧。之前钱老师健在的时候,曾经有过几晚住校的经历。那时候她向学校的女领导反映过,说自己晒在外面的内衣丢了。我们知道这件事后,都以为是被大风刮走了,可是也不至于这么巧,晾在一根绳上的衣服就她的丢了。一直到钱老师出了事,你们警方来问过学校了。我们昨晚进行了一次突击检查,在他这儿发现了这些东西。”   说完,文主任蹲下身子,从床底下拽出来了一只行李箱。这只行李箱是那种29寸的大箱子,银灰色。打开后,箱子里盛放的东西让夏朗大吃一惊。只见箱子里全都是女士内衣内裤,足有数十件之多。他不由地看了看站在旁边的李敬忠侠,实在不敢相信这是一个十几岁孩子犯下的错误。   文主任叹了口气:“我们都问过了,他也承认了。你们看看这事怎么处理吧。”显然,学校里已经放弃了这个学生,甚至他们都不准备求求情。   夏朗说道:“这样吧,你们都先出去,我们警方单独问话。”   学校的领导都没意见,张校长带着两个主任离开了。关好了门,夏朗坐在了床铺上,看着这一箱子的内衣,又看看李敬忠侠:“好了,他们都走了,你坐下吧。”他想让气氛轻松一点儿。   可是李敬忠侠不敢动,他站在那里低着头,垂放在身体两侧的手掌轻轻抖动着,很明显是害怕、紧张、羞愧等多种情绪糅杂在了一起的表现。他什么话都不说,夏朗也没有开口。   然而就在此时,李敬忠侠突然跪在了地上,大声哭喊道:“警察叔叔,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们不要抓我,我以后都不敢了。”   夏朗皱着眉头看着这个孩子,虽然说之前侦办过神木坳的未成年人杀人案,但是眼前这个李敬忠侠绝不会是杀害钱文玲的凶手。这个孩子只是出于性发育的阶段,出于冲动犯下了这样的错误。偷盗内衣,充其量只是拘留。   夏朗让他先起来了,然后慢慢聊了起来。而从李敬忠侠的角度,也为他揭示出了1.10案的死者是一个怎样的人。   钱文玲,二中初二年级语文组的老师,三十一岁。因为保养得很好,平时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儿。再加上钱文玲平时很会打扮,一时间成为了全校男生们的意淫对象。   这些刚刚面临身体发育的未成年人,时常偷窥钱文玲,他们甚至在上课的时候偷偷在地上放一面小镜子。等钱文玲走下来的时候,就能偷窥她的裙底春光。   李敬忠侠和那些人不一样,他内心觉得自己不只是把钱老师当成了自己的自慰对象,也不是简简单单喜欢上了她,而是真正的爱上她了。甚至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李敬忠侠没晚做梦都会梦到钱文玲。   上学的时候,学生们经常会向老师请教一些问题,多以理科为主。像语文这种学科问题,很少有人会问。可是李敬忠侠却每天都去语文组的办公室里,向钱文玲请教问题。钱文玲一直以为这个孩子只是好学,倒没有多想。   有一晚,李敬忠侠一个人在操场里跑步,他知道自己喜欢上老师是不对的,可是又没有办法让自己彻底冷静下来。他只能是不停地跑步,跑到筋疲力尽,这样晚上就不能胡思乱想,马上就能睡着了。不知道跑了多久,李敬忠侠彻底跑不动了,他坐在了操场的草坪上喘着气,觉得每呼吸一下,肺都快炸了。   “钱老师,洗完衣服啦?”一个声音钻入了耳朵里。他扭头望去,见学校里的王老师正在和钱老师打着招呼。钱老师端着一只盆子走出来,里面都是洗好的衣服,她抬手把头发拢到了耳后,浅浅一笑:“是啊。”   王老师把自己刚挂好的衣服往这边挪了挪:“下周的月考你怎么安排的?”   “感觉应该没什么问题吧,这两天学生们都挺用功的。”钱文玲从盆里逐一拿出了衣服晾晒。   李敬忠侠静静地看着,在他的眼睛里,这不是一个老师在晾衣服,而是她的妻子。啊,这是多么贤惠的妻子啊!李敬忠侠已经陷入了深深的幻想中无法自拔。   而这时候,他的目光突然盯住了,只见钱文玲拿出了一件黑色的文胸挂在了晾衣绳上。黑色给人的是一种神秘感,李敬忠侠心神激荡。他终于忍不住了,觉得那件悬挂在黑暗中的文胸就像是会说话的精灵,随风摆动,怂恿着他上前去。等到两位老师都离开后,李敬忠侠几乎没有半点儿迟疑,冲上去偷走了这件文胸。   从此以后,李敬忠侠就忍不住越过底线了,他没办法控制自己不犯错误。在他眼中,钱文玲的贴身衣物就代表她。每当宿舍没人的时候,他都会偷偷拿出这些东西来自慰。   从二中学校离开的时候,张校长想让夏朗拘留李敬忠侠,夏朗说道:“这件事情公事公办,你可以直接通知辖区派出所。如果嫌麻烦,那么你们学校自行处理好了。”说完,他就和杜志山离开了。   张校长挠了挠头:“唉,这年头警察也指望不上了。” 第十章 是不是在想夏朗?   回去的路上,杜志山问夏朗为什么不对李敬忠侠进行处理。夏朗有自己的理由:“首先,李敬忠侠本性不坏,他并非那种变态色魔,而且从他的行为来看,只偷钱文玲一个人的内衣,说明了他对于钱文玲是情有独钟的。何况年龄还小,我倒觉得,给他安排一个心理医生比把他关进拘留所里要好得多。”   杜志山不说话了,他忽然觉得夏朗的话有几分道理。何况案发时,李敬忠侠就在学校,有很多人可以证明,也不存在作案时间了。   夏朗下午去找了李忠柳,想要和他再参详一下案发现场的证据。李忠柳手里拿着资料给夏朗看,说道:“我只知道这个人个子不高,但是心思很缜密,你看,除了一个脚印,几乎没有什么线索。关键这只脚印还不是很清楚,只能是有一个大概的猜测,凶手身高一米六到一米七,体重在120-140之间。至于鞋印,只能看出是一只波浪纹胶底鞋。”   “三件案子,难道只有这一点收获吗?”   李忠柳点了点头,有点儿无奈。他已然尽力了。   夏朗陷入了深思中,他忽然想到了之前自己的猜测,一度怀疑犯罪嫌疑人是初犯,没有前科。所以随机作案性很强,这才导致了第二起案子中遭到了赵新萍母子的围殴。他如果懂得清理现场,会不会是一个累犯呢?   事不宜迟,夏朗马上又去了一趟赵新萍家。面对再度上门的警察,赵新萍有点儿不安。她已经听说了,有一个女人被人杀死了,凶手就是那天闯入自己家中的人。一想到这些,她惴惴难安,庆幸那天自己的儿子在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一见面,夏朗就问起了这件事情:“在案发之前的几天,你的儿子在家吗?”   赵新萍听到这话,瞬间汗毛倒竖:“没有……他之前一直在出差,事发那天晚上刚刚回来的!”   夏朗心下了然,看来自己的犯罪侧写真的不如毕炜,还是有漏洞的。犯罪嫌疑人绝对是一个有前科的人,他甚至可能提前早就踩过点,观察过受害人的情况。   第一起案子的受害人,汤亚宁,老公在外工作,却因为年底应酬,早出晚归,这与第三起案子中的阚宇华一样;第二起案子的受害人赵新萍,她的儿子在外出差……这似乎都可以给犯罪嫌疑人提供作案的机会。   错了,全都错了。夏朗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他回去后,马上责令刑侦支队在两劳释放人员,尤其要针对有类似前科的重伤害案、杀人案及强奸案等人员中进行排查,寻找一个身高一米六到一米七,体重在120到140之间的男性嫌疑人。   夏朗想了想,加了一条:“善于攀爬。”   很快,市局、分局、各辖区派出所全都行动起来了。这几天,几乎哪里都能看到警方在询问一些人,有的人会坦然接受警方的询问,配合工作;有的人则是见到警察后扭头就跑,好不容易追上了抓回来,却发现只是偷鸡摸狗的一些小问题。一连三天,毫无收获。   许成翘着腿感慨:“要我说咱们这么做简直是大海捞针啊。我今天去找那个常时光,好家伙,追出去了得有两公里了,还是跑着。等好不容易逮住了,结果发现这小子也就是通过微信倒卖爱情动作小电影。你们几个怎么样?”   穆奇接了一杯水,喝了一大口说道:“一样,这几天连续扫了几条街,除了本分的,基本就是一些可有可无的小过错。就连洗脚房哪些地方都没放过,还是没什么收获。”   “穆奇,你该不会是假公济私,找借口去那里的吧?”旁边的杜志山从他手里抢过去了喝了一口的水,仰脖一饮而尽。他刚回来没多久,也累坏了。   “老杜,不是我说你,咱跟你不一样,现在怎么也是颜值巅峰,用得着去那种地方吗?我就站在这儿别动,都有一大帮的美女往上扑!”   “都是你的债主吧?”曹妤不失时机地打趣了一句,引来了大家的哄笑。   夏朗此时也回来了,眉头深锁。看到他这样,大家都不敢说笑了,急忙站好。夏朗没有理会,径直进入了办公室里。看到他这个样子,大家也不好意思玩闹了,纷纷忙碌起来。   陈妙言在电脑上看到了有关这件案子的新闻,她叹了口气,难怪这两天夏朗一直没有主动联系她呢,原来又有大案子了。有的时候就连她也在感慨,是不是离火市的风水真的有问题,眼看就要过年了,却发生了这样的大案子。   她的心里隐约心疼起了男朋友,这个时候他一定很头疼吧?   陈妙言深吸了一口气,她决定约沐卿悦出来了。   在一家商场的咖啡厅里,陈妙言的那杯卡布奇诺已经快要喝完了,沐卿悦才出现了。她穿了一件宝石蓝的风衣,下身是肉色的打底长裤,步态轻盈,一见面便说道:“亲爱的,你终于想起我来啦!是不是那个死变态忙着查案子,没时间理你呀?”   陈妙言轻皱眉头:“说什么呢?”   “哈哈,果然女生外向,以前你就是这么叫夏朗的呀,怎么,这么快就忘了吗?”   陈妙言想起了,那个时候“死变态”这三个字,还真的是她对夏朗的称呼。可是再过两天,她就要和这个死变态领证结婚了。   作为闺蜜的沐卿悦当然也知道这个消息了,她问陈妙言有没有准备好。   陈妙言笑了一下,很有信心的样子,却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问道:“你呢,跟周靖怎么样?”   沐卿悦拍了一下手:“当然好啦,你不知道我们现在有多恩爱呢!可惜他今天有课,要不就带他来了。好好报复一下你当初和夏朗在我面前秀恩爱的仇!”   陈妙言掩嘴轻笑:“好啦,没想到你个小丫头报复心理这么重,真应该让夏朗给你介绍一个心理医生的!”   “哈哈,不开玩笑了,说吧,叫我来是不是要陪你逛街?”   陈妙言点点头:“年底有很多衣服打折啊,你不心动啊?”这句话,大多数女孩子都没有抵抗力。沐卿悦迫不及待地拉着陈妙言,离开了咖啡厅。   两人走遍了几大商场,试着那些打折的名牌女装。沐卿悦在试衣镜前看了看身上的这件衣服,头也不回地问道:“妙言,这件好看吗?”   没有人回应。   她扭过头去,看到陈妙言似乎是在想着什么事情:“妙言,你怎么了?”   “哦,没什么。”   沐卿悦脱下了这件外套交还给了导购,问道:“是不是在想夏朗?他可真是的,自己女朋友都不陪着。”   陈妙言却替男友说起了好话:“最近他太忙了。”   “是不是那件杀人案?”沐卿悦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惧怕的神情,“我也看到新闻了,那个凶手太变态了。”   陈妙言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嗯”了一声。   两人从品牌店走出来,挽着胳膊继续逛下一家店。这时候,在商场休息区有一个男人低头玩着手机,看到这二人,突然抬起头来打量着她们。   陈妙言和沐卿悦继续有说有笑,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个男人的嘴角露出了一股邪魅的笑,他装好了手机,站起身来,慢慢跟在了两人的身后。   “哈哈,案子破了,一定要让夏朗请我吃饭!”沐卿悦开心地笑道。   男人听到这句话,迟疑了片刻。不过他的目光很快又变得阴鸷起来,继续跟了上来。 第十一章 我得感谢你呀!   夜渐渐深了。陈妙言和沐卿悦找了一家必胜客进去了,两人刚刚落座后,一个男人也跟了进来,坐在了她们后面的那个位置。   “唉,腿都酸了,我们随便吃点儿好了。”陈妙言说道。   沐卿悦也敲了敲自己的腿:“唉,我和你一起逛街就随便吃点儿。要是夏朗和你一起逛街,恐怕不会这么随便吧?”   陈妙言只是轻轻一笑:“那么下次你和周靖逛街的时候,我一定要你请我!”   两位美女都放肆地笑了起来。   坐在两人后面的那个男人看了看这些披萨的价格,活了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吃过披萨。看到这样的价格后,心里有点儿打鼓。面对店内服务员的询问,他一句话都没有说,起身离开了。服务员看了两眼,心中嘀咕:真是一个怪人。   就在这人匆匆走出店门口没多久,他迎面走来了一个年轻人,这个年轻人拿着电话,正在和一位朋友通话:“在哪儿,肯德基是吗?……必胜客啊,好,我来了。”也许是太过于专注通电话了,他和这个人撞了一下肩膀,他马上道歉:“对不起。”   这人没说什么,只是漠然地看了他一眼,迈着缓慢的步子离开了,不时回头注视着必胜客的招牌。   陈妙言看着沐卿悦身后,招了招手。夏朗快步走来:“怎么想起来吃这个了?”   沐卿悦目不斜视,故意用一种讥讽的语气说道:“我们也不想吃啊,这不是等你呢吗?夏大队长,很忙吧?”   夏朗讪讪赔笑:“呵呵,没办法,拿着你们纳税人的钱,总得办点儿正事吧?”   “呵呵,办正事都忘记自己有女朋友了吧?”沐卿悦继续挖苦着。   夏朗的脸红了。其实他也觉得自己最近冷落了女友,既然今天没什么线索的话,不如就来找女朋友吧。再过两天就要去领证了,夏朗可不想这时候出什么意外。   三人又聊了一会儿,夏朗只吃了一点儿披萨,然后就分道扬镳了。因为担心夏朗没有吃饱,回到家后,陈妙言还亲自下厨给他煮了一碗面条。从厨房出来后,她看到夏朗正站在窗前。   “你看什么呢?”陈妙言问了一句。   夏朗把窗帘拉上了:“你这儿不是顶楼啊?”   陈妙言微笑着:“你第一次来呀?”她把面条放在了茶几上,催促夏朗快来吃。   夏朗也真的感觉到饿了,今天一天忙着查案子,没吃多少东西,已经感到饥肠辘辘。一碗热乎乎的面条下肚,周身觉得舒坦了。他边吃边对陈妙言说道:“有机会安一个防盗窗吧,这样安全些。”   陈妙言笑道:“你没必要担心的,我们这个小区保安很负责,一般人也进不来的。”   夏朗却很坚定地摇了摇头:“这世界上没有绝对安全的,国外的总统都有被刺杀的,明天我帮你联系好了。”   陈妙言知道男友是为她和家人着想,不忍拂意。   次日,真的有装修师傅上门了,要给陈家安装防盗窗。其实这一点陈母不是没有想过,但总觉得装上防盗窗太难看了。陈妙欣在一旁劝道:“老妈,既然是我未来姐夫让装的,那就装呗。反正不是咱们花钱!”   那个装修师傅也笑了:“就是啊,我们和公安局还是合作单位呢。去年公安局的防盗窗也是我们装的,大姐,您想想看,那公安局都得装防盗窗,更不用说咱们老百姓了。”   陈母听到这话,觉得夏朗是为了她们一家人的安全着想,欣然同意了。   转眼又是一天过去了,夜幕降临了。一个瘦小的身影翻过了栅栏,潜进了小区里。他已经计划好了,虽然那户人家不是在顶楼,不过带着一根绳子吊下来,应该也可以进入屋里。没办法,谁让那个女人太美了,值得冒险啊!   一想到昨晚见到的那个美女,小个子不觉吞咽了一口口水,只觉得全身又麻又痒。他没敢走在正路上,只是一路踩着草坪躲避摄像头。这种高档小区对他来说,最大的危险就是这些摄像头了。好不容易来到了那户人家的楼下,小个子抬头看了一眼,却暗暗吃了一惊。   昨天那户人家还没有装上防盗窗呢,今天怎么就装上了?他气得牙根儿痒痒,这一定是她那个当警察的男朋友干的。“操!”小个子低声骂了一句,恨恨离开了。   已经是夜里的十一点了,小个子做了一场无用功,他骑着电动车在街上无目标的游荡。本来都瞄准了一个目标,哪知道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这让他格外失落。那团欲火灼烧着他的心脏,让他犹如百爪挠心,这种心情,不是谁都能体会的。   夏朗坐在了办公室里,手里夹着一支香烟,双目死死盯住了电脑的显示器。显示器上,贴着一张便签纸,上面的是那个怪字。这个字一定是有所指的,凶手希望借助这个字来表达某种诉求,但问题这是个什么字呢?犯罪嫌疑人文化水平不高,写错了?还是他水平很高,故意写了一个这样的字?   夏朗还上网查了一下,中国汉字一共有七万多个,常用到的不过只有两千字左右。但是在他认知的汉字库里,根本找不到这样的一个字。   看来,得想办法找个外援了。现在的案情就像是一个迷宫,现场留下的痕迹不可谓不多,似乎哪里都是这个迷宫的出口。但是几个侦查方向都是死路……夏朗心中断定,这个文字将成为破解迷宫的关键钥匙!   正在凝神思虑的时候,手机响了。夏朗拿起来一看,是女友陈妙言打来的,他微微一笑,接通了:“喂,有什么指示吗?”   “没有忙吗?”   “嗯。”   “其实也没有别的事啦,你帮我家安装上了防盗窗,我得感谢你呀!”   夏朗苦笑:“感谢就免了吧,这件案子现在还没有头绪呢,我得抓紧时间工作,要不这个年都过不好了。”   “呵呵,那就算了,我还打算帮你请教一个汉学家呢,问问他那个字是什么意思。”   夏朗一听这话,当即来了精神:“真的吗?妙言,你要是能找到这样的人,我真是太感谢你啦!”   “那你现在在哪里,局里吗?一会儿我去找你。”   “好!”   陈妙言开车来到市局的时候,看到夏朗就在门口等候。不知道是因为天气冷,还是太过兴奋,他的一张脸通红。一上车,他便拉着安全带系上,急不可待地问道:“妙言,你真的找到了这样一个人吗?”   陈妙言说道:“这人叫万里邦,是我们事务所的同事介绍的。以前是他一件案子的当事人。现在是汉学家,专门研究文字学的。”   夏朗了然了,他困惑地问道:“你说的那个同事不会是卢峰吧?”   陈妙言莞尔一笑。   卢峰,是夏朗第一次侦办梁凤玲案子认识的。他至今还记得这个律师背着妻子寻花问柳,当即狐疑道:“他介绍的人会靠谱吗?”   陈妙言说道:“自从你上次问了我之后,我就把这个字写在便签纸上,贴在了我的办公桌上。今天卢峰看到了,问我这是个什么字。我说不知道,就是因为不认识,所以才把它写下来,看看能不能查出来。卢峰说,他可以介绍一个人给我认识,说不定他知道这个字呢。不管万教授靠不靠谱,我们总要去试试,对吧?” 第十二章 凶手是个性无能?   万里邦,今年足有七十多岁了,已经退了休,可又让单位返聘回来了。老先生一生致力于汉文化的传播和推广,是国内颇有名望的大家。尤其是在文字方面,万里邦已经破译出了不少的甲骨文。   他年逾古稀,却精神矍铄,满头的银发,面容红润。思维清晰,口齿清楚,腿脚很利索,但还是拄着一根拐棍。得知夏朗的来意后,万里邦很是激动,笑呵呵地说道:“没想到,我这一把老骨头了,还能为社会安定出一份力。”   “万教授,您太客气了。”夏朗拿出了写着那个字的纸,如实说道,“这是凶手刻在死者后背的,警方想尽了一切办法,却还是没有人认识这个字。”   万里邦接过去,戴上了老花镜,他捏着这张纸,皱眉看了一会儿,忽然说道:“这个字很偏僻,我是见过的。但是中国的汉字这么多,要我立刻说上来,也不大可能。你们等一下。”他站起身来,走到了办公室的书架前,目光在上面扫视了一圈后,从上面拿出了一本厚厚的书籍。这本书看上去年纪比万里邦本人还要大,封面已经残破了,书页泛黄,有一定的年头了。   老先生拿着书走回来坐在了办公桌前,拿出手帕擦了两下手,这才恭恭敬敬地把书摆放在了正中。   夏朗和陈妙言凑上来,看到这本书的封面上写着四个字《康熙字典》。   万里邦看着好奇的两人,耐心地说道:“这个字很可能被收录在了这本《康熙字典》里。需要一点儿时间,你们先坐。”   两人坐下后,万里邦缓缓翻开了书籍,开始检索此字。夏朗不得不承认,他完全改变了对面前这位老先生的看法。原本以为卢峰介绍的人一定不靠谱,哪知道这位万教授不但十分具亲和力,做事的态度也极为严谨认真。   只可惜,老先生到底是上了年纪,翻阅书籍的速度很慢,十分钟过去了,还是没有什么结果。他就像是一位自顾自看书的学者,完全忽略了夏陈二人的存在。夏朗几次沉不住气,想要打断万里邦询问一声的,可都被陈妙言的眼神制止了。   又过了五分钟,万里邦才慢慢地开了口:“找到了,这个字念mo(音同毛)。你看,在这里。”他把书倒转过来,指着其中的一个字给夏朗看。   因为看到老先生对这本书的恭敬态度,夏朗没敢直接上手,只是前倾着身子看了一眼。原来这个字属于一种古字,有两个意思:一是形容女子美好,但第二种意思却截然相反,指妓女、老鸨。   万里邦找出了这个字,像是如释重负一般舒了一口气,说道:“有的地方,方言也会用到这个字。比如闽南一带,就有这个,指的是大茶壶、妓女,用于贬义或者骂人的话。而北方有的地方也用到了这个字,不过含义截然相反,指的是美色、美人。”   虽然经历了一番波折,查出了这个怪字的含义,但夏朗却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因为这两层意思全然不同,完全就是两种相反的意思。尤其是警方无法确定这是凶手真的认识这个字呢,还是写错了。假设他认识这个字,那么写这个字的动机是什么?   夏朗思来想去,似乎认为凶手是在暗示死者卑贱,如同妓女一样。因为如果是倾慕的美色,绝对不会在杀人后让死者浑身赤裸,仅穿着一条连裤丝袜和一双高跟鞋。如此一来,可以大胆确定,犯罪嫌疑人行凶,是出于对女性的一种恨意,出于报复心理!   入夜,月光被乌云所遮盖了,一场六七级的大风肆虐着深夜里的离火市。呼呼的风啸在这样的夜晚足够引起人们心里的不安,尤其是最近发生的那件案子,时时撩拨着每一个市民紧张的神经。   东胜区的长安里小区601。47岁的屋主于喜凤睡得正沉,迷迷糊糊之际,仿佛看到一个野兽在自己面前呼吸。她很害怕,惶恐地往后躲。那只看不清楚轮廓的野兽一步步逼近了,粗重的呼吸打在了她的脸上,有点儿臭臭的,带着湿润的感觉,还有……一丝烟味儿。她突然意识到了这不是做梦,睁开眼睛,有一黑影正站在自己面前:“救……”于喜凤只喊出了这一句话,就被那人捂住了嘴巴,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呢,脖颈间一凉,鲜血像是开闸的水,从伤口汩汩喷涌而出……   夏朗今天太忙了,只是让韩笑去食堂的时候给他带一份儿炒饼。韩笑拿回来给他,夏朗接过去,匆匆扒拉了两口,问道:“笑,你说一个凶手,杀害了女性后,没有任何性侵的举动,却脱掉了死者的衣服,给她换上了丝袜和高跟鞋,这到底是什么心态?”   “变态呗!”韩笑点了一支香烟,缓缓吐出烟雾,“以前也有这样的案子,大多数是因为凶手性无能,觉得自己丧失了男性的尊严,所以才积怨成恨,干脆就侮辱尸体宣泄。”   夏朗端着炒饼,脑海中随机想起了这样的画面,觉得有点儿恶心了,干脆喝了一口水,说:“可是这起案子不一样。前两次,这个凶手并没有得手。他第一次针对钱文玲行凶的时候,最起码也要试一下自己行不行啊?但是老李他们在现场没有发现这样的痕迹,我怀疑……”   “凶手之前就知道自己是性无能了!”韩笑打了一个响指。   夏朗思索了一会儿:“本地人,男性,身高160到170公分,有前科,性无能……”他匆匆扒拉了两口炒饼,放在桌上,站起来拿起了外套:“走!”   “去哪儿?”   “男科医院!”   夏朗在路上的时候查了一下,离火市市区范围内大小医院总共有37家,其中专门的男科医院及设立了男科的医院,有20家。在各地分局的通力协助下,夏朗总算是拿到了一份儿诊断名单。有几家私人医院扬言要保护客人的隐私,不想配合,也被夏朗一阵连唬带吓,成功得到了资料。   穆奇看着这堆积如山的资料,随手翻了翻,惊诧喊道:“好家伙,足有几万人啊!”   许成打趣道:“你最好也去查一查,说不定也有病呢!”   “好了,都别闹了。你们尽量把这些名单筛选一遍,找出符合犯罪嫌疑人特征的人,列为重点的嫌疑对象,到时候逐一排查!”   “是。”   话虽如此,但这些资料也算是浩如烟海了。市局的刑侦支队忙到了晚上的八点多,也只找出来了二十三个人。而且这二十三个人,都是之前排查过的了,没有作案时间。   可警方的工作就是这样,即便是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也要去努力争取,哪怕大多数时候最后是无用功。   曹妤沏了一杯浓咖啡,想要强打精神撑下去。她这几天因为案子的事情也没有休息好,还有不到十几天就要过年了,万一这件案子拖到了年后,恐怕难以给离火市所有市民一个交代。她刚刚走回到了工位上,还没有坐下来,刑侦支队的办公电话就响了。   曹妤拿起来:“喂,市局刑侦支队……什么?!……哪里……好,我们马上过去!”大家看到她神情严峻,意识到了可能又出了什么麻烦。   果然,曹妤快速走到夏朗的办公室,推门就进:“夏队,不好了。东胜区长安里出了一件案子,和110案的钱文玲一样!” 第十三章 天天都这样多好!   长安里,以前是东胜区国棉一厂的家属院,同样属于老小区了。夏朗还没出生的时候,这里就已经存在了。在那个时候,国棉一厂经济效益没的说,这种六层小楼也成为了当时的离火市经济实力的展现。但二十多年过去了,国棉一厂早已倒闭,长安里小区也日渐萧条。   住在这里的住户时常抱怨,楼道没有门禁卡,不安全。而且小区里偷盗电动车的窃贼猖獗,不远处的派出所一天内可以接到两三起报警。刑侦支队赶到这里的时候,8号楼2单元的门口已经挤满了人,有的人窃窃私语:“我早就说过啦,这小区不安全,迟早得出事,唉!”另一人说道:“听说死得是老于家那口子!”旁边一人颇为炫耀地说道:“可不是嘛,约好了今天下午打麻将的,人都没来,我就知道出事了。”   “让一让,警察来了。”夏朗带头走过了人群让开的那条路。   留守在下面的,是分局刑警张志和。他迎上来:“夏支队。”“志和,什么情况?”   众人一边上楼一边说:“死者是601的住户于喜凤,她丈夫常年在广州那边打工,一年多都不见得回来一次。于喜凤平时都是靠着丈夫寄回来的钱生活,平时的爱好就是去小区门口的那家棋牌室打麻将,这里的住户都认识她。今天下午,于喜凤约好了几个人打牌,一直没出现。牌友后来找人替了她。但是到了晚饭时间,那个人又走了。牌友们三缺一,就让一个叫胡敏的大姐来找于喜凤。胡敏来到601,发现门是开着的,进去后才发现,于喜凤已经死了。”   说话间,大家来到了六楼,夏朗进去后,一眼便看到了倒在客厅里的于喜凤。她的死状与钱文玲如出一辙,唯一的区别是,她只穿着一条棉布内裤,被剪成了丁字裤的形状,似乎这个凶手很追求一种性感。   夏朗认为,47岁的于喜凤不可能像31岁的钱文玲那样有连裤丝袜这种东西,所以凶手干脆就地取材。死者身旁不远的见到剪刀也印证了他的猜测。   而且,在死者卧室的床上发现了大量的血迹,有长长的拖拽痕迹。基本可以确定,死者是在卧室里遇害的,然后被凶手拖到了客厅。   并且,和“110案”一样,尸体旁边摆放了一些东西,有两盒纸盒装的牛奶,两块没开封的萨其马,以及一副并不全的扑克牌。   “这个凶手可够奇怪的。”韩笑说道,“为什么每次都喜欢在死者的身边摆放一些东西呢?”   夏朗蹲下来,看了看死者,又看了看地上的这些东西,思索片刻后说道:“这不是随手摆放的,是有所指。凶手在杀害了死者后,他拖着尸体来到了客厅,然后和之前一样,和死者玩牌。”   曹妤好像听懂了:“夏队,你的意思是,玩牌过程中要吃东西,所以凶手才拿来这些的?”   夏朗却摇了摇头:“他不敢吃,因为怕留下唾液被我们查出来。这些东西更像是……”他想了许久,说出来了两个字:“祭品!”   在场的几人听得头皮发麻。   根据法医的鉴定,死者的死亡时间应该是昨晚的十二点到凌晨两点之间。当务之急自然是要确定事发时的情况,住在于凤喜对门的是一个老太太,听说邻居被人杀了,吓得这太太不住地双手合十念着阿弥陀佛。   直到曹妤耐心询问了好几遍,她才说道:“昨晚小于九点回来的。你们不知道,她这人别的都没什么,就是好打麻将。平时不玩到半夜绝不回来,昨天算是早的了。她回来的时候,我家老头子还看见了呢,回来跟我说小于今天可够早的。我说,一定是小胡有事散了,约不上了呗。”   曹妤扭头看看夏朗,夏朗沉吟着。   老太太生怕他们不相信自己说的话,急忙又说道:“我说的可都是真的,昨晚九点,我还听到她开门洗澡的声音了呢。这老房子,隔音太差,对面的打个呼噜翻个身都能听到。”   而后,警方在洗手间里也发现了一些换下来的衣物,经过死者的牌友胡敏证实,是昨天于喜凤穿过的。加上向老太太的老伴儿取证,也得到了一样的证词,看来死者确实是于昨晚九点回到家中的。而房顶上,也发现了攀爬痕迹,在房顶的边缘处,发现了半枚沾有泥土的脚印。   第四起案子发生了,而且已经死了两个人了。消息一传出来,离火市大街小巷人心惶惶,那些平日里不敢和异性合租的女性们纷纷在租房平台发布了合租的消息,而且指名要男性合租,另外还要求天一黑就能回来的。市面上防盗窗的安装也格外红火,一度到了供不应求的阶段。   有的师傅甚至把预约排到了正月十五。   在门窗安装的那条街上,隔壁店里走过来了一个人:“老张,又开始忙了呀?你老小子是挣翻了呀!”   在门前空地上正在焊着不锈钢铁窗的老张把电焊面罩拿开了,咧着嘴说了句:“别提了,忙得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这不是嘛,又有九个人来订了。我呀,过年都回不去了,刚把票退了。”虽然嘴上抱怨着,可谁都听得出来,那是一种心满意足的牢骚。   隔壁店的人嘿嘿笑道:“行啦,别得了便宜卖乖了。我要是能像你这么挣钱,他妈宁可一辈子不回家!”   “得嘞,你是不知道。现在市面上的不锈钢防盗窗啊,都没人接了。一些人干脆就做铁的。早知道有这么一天啊,我就多囤点儿货了。”他叫了店里的一个学徒工过来,接着把活儿干完。老张走过来,拿出了一支烟丢给隔壁店的老板,自己也点上了一支:“你那边生意怎么样?”   “呵呵,你这是笑话我啊?我跟你比不了,都半个多月没开张了。”   老张面有得色:“别急,慢慢会好的。你看我这买卖就是,要不是这个凶手,我这儿还不如你呢。”   那人也笑了:“那你就盼着这个凶手别被抓住吧,要不然你这儿的单子都得黄了。”   老张细一琢磨,虽然这话不中听,可还真是这个理儿。   “师傅,你这儿是做防盗门窗的吧?派俩人跟我去量尺寸吧。”一个女孩儿走过来说道。看上去二十多岁的年纪,花枝招展,面色焦急。   老张笑了笑:“不好意思啊,姑娘。我这儿都已经排到正月十五了,你要是着急的话最好去别家看看。”   女孩儿一听这话,叹了口气,只得去另一家了。其实老张心里明白,去哪一家都是这样的一个结果,最快也得下个礼拜了。自从有了这条街,什么时候这么热闹过?骑电动车的、骑摩托的、开奥拓的、开帕萨特的,甚至开着奥迪宝马奔驰的……将这条路挤得满满当当,比菜市场还热闹呢。   老张觑着眼睛望着街上的景象,心中得意地想着:奶奶的,天天都这样多好!   关于这两天发生的乱象,夏朗最为心知肚明了。因为1.20案的发生,他已经和陈妙言推迟了领证的时间。陈母倒没什么,很体谅他,只是让陈妙言转告他要注意多休息,不要太过劳累。而夏母则数落着儿子,并且下了最后的通牒:“告诉你,年前不给我把这事办了,过年你就甭回家!”   还有两个星期就要过年了,案子不破,自己也没脸回家。夏朗如是心想。 第十四章 重返现场   “120案”顶楼发现的那半枚脚印还算是清晰,经过痕检科的认真比对,证实了凶手与之前一系列案件的犯罪嫌疑人是同一人。刑侦支队的人忍不住想要欢呼,不过看到一旁沉闷的夏朗,大家又都生生憋住了。夏朗抬起眼皮扫视着众人:“有什么好欢呼的?这案子不是很明显嘛,就算是没有这个脚印,也知道是同一人做下的,对于案子能有什么帮助?”   这么多天过去了,案件的侦破工作没有丝毫的进展,夏朗的心情莫名烦躁起来。二十多家医院里的名单排查出了五十多人,但是这五十多人全都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据。难道是自己的推断方向出现了偏差?该怎么办才好?   夏朗突然拍了一下桌子站起来,快步如风地往外走。   “夏队,你去哪儿?”   “现场。”夏朗只说了这两个字。   韩笑不知所从,他看了看呆怔原地的同事,快走两步跟了上去。   既然目前还没有什么线索,不如就回到现场。夏朗一直坚信这句话,这也是所有刑事案件中的黄金定律之一。再次来到了长安里8号楼的601,推开门后,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血腥之气。夏朗在屋子里走了一圈,最后目光锁定在了卧室里那张染血的床上。外面的阳台,是凶手攀爬下来的落脚点。   韩笑看着夏朗凝神的样子,鼓足了勇气才说道:“那个……于喜凤的丈夫和儿子接到了我们的通知,最快今晚就到了。”   “嗯。”夏朗只是应了一声,就推开了卧室和窗台连接的门,走到了阳台上。站在阳台的时候,忽然觉得有一股冷风吹来,他情不自禁地抖了一下。这才发现,原来阳台的窗户还没有关上。哦对, 这是警方为了保护现场,夏朗这才想起来了。最近他压力太大了,脑子也乱,就连警方的基本行为准则都不记得了。   夏朗看着这扇半开的窗户,脑海中突然有个奇怪的念头一闪而过。“笑。”他突然叫了一声。   韩笑一个激灵:“我在呢。”   “昨天晚上的温度多少度?”   韩笑愣了稍许, 没有想到夏朗会问这样一个问题。他拿出手机查了一下,说道:“零下4度到8度。”   这样气温对于离火市来说属于正常的,但问题是,气温都已经到了零下了,窗户难道不关吗?夏朗回头看了一眼,虽然说阳台和卧室隔了一扇门。但这扇铝合金门似乎并不具备多好的隔温效果。   他试着去推了一下窗户,却发现这扇窗户卡死了,根本推不动。韩笑走过来说道:“已经查过了,这扇窗户一直是坏的。胡敏也说,死者于喜凤有一次还在麻将桌上提到了这扇窗户,说想找人来修理。但是她每天打麻将,加上这小区的供暖还算可以,所以坏了两三个月了都没有修。”   夏朗又回到了卧室里,他站在床前,问了一句:“取证都完了吗?”   “嗯,分局取证完毕,老李又带着人来了一次,我想应该没什么了。”   夏朗听他说完,忽然做出了一个颇为大胆的举动,他竟然躺在了这张床上。床上的血迹还很清晰,但夏朗毫不避讳,他躺在床上轻闭双目,像是睡着了一样。现在的他,已经不再是夏朗了,而是昨晚遇害身亡的于喜凤。   在凌晨的时候,窗外吹着呼呼的风声。对了,昨晚有一场六七级的大风侵袭了离火市,那声音听上去就像是某种夜行怪兽的悲鸣。于喜凤却浑不在意,睡得格外沉,她在麻将桌上奋战了十几个小时,回到家后洗了个澡就睡下了。现在的她,只想好好休息。   朦朦胧胧之际,她仿佛感觉到了什么。也许是做了一个有关于野兽的梦,毕竟外面有大风呼号。她觉得那只野兽靠得越来越近,梦境中的于喜凤很害怕,一步步后退,直到被逼到了墙边。那只野兽低声嘶吼着,呼出的白气打在了她的脸上。   这种感觉是如此的真实,渐渐的,于喜凤睁开了眼睛,却突然吓了一跳。借着不甚明亮的月色,她这才发现,原来自己面前真的有一个人影,没有开灯,无法看清楚他的样貌。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他很可怕,远比梦中的野兽要恐怖得多。   于喜凤吓坏了,她本能地第一时间就要呼救。但是这个人影迅速扑了上来,捂住了她的口鼻。于喜凤拼命挣扎,奈何比不过对方的力气。   韩笑看着夏朗一个人在床上百般挣扎,像是一个溺水的人一样。共事多年,他当然知道夏朗是在重组案情。尽管如此,他还是觉得这一幕很诡异。   此时,夏朗突然翻身下床,“按”着床上极力挣扎的于喜凤,挺起右手的“刀”狠狠刺在了她的脖子上。只是一瞬间,于喜凤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她的手徒劳地捂住了伤口,奈何暗红色的液体还是喷涌而出。终于,这个女人停止了挣扎,彻底断了气。   夏朗盯着这具尸体,露出了阴仄仄的笑容,他掀开了被子,抱住了于喜凤的两条腿,将她拖下了床、只有这样的姿势,才能保证死者的血液最少量地沾到身上,而且可以使血液形成拖拽痕迹,与案发现场的情况一样。   到了客厅里,凶手第一时间要做的,必然是脱去死者的衣物,换上新的。这就像是一场豪华酒会前的准备,一定要晚礼服盛装“出席”。凶手打开了灯,第一时间可能会去洗手间,但是他发现洗手间虽然有内衣裤,但都是刚换下来的,还很脏,不符合他心里的设想,于是他去了卧室的衣柜,从里面挑选了一条内裤。   死者于喜凤已经47岁了,不可能像二十多岁的女孩儿那样备下很多款式新颖性感的内裤。夏朗在卧室里翻动着,找了一段时间,他放弃了。翻动得越多,自己留下的线索就越多。于是,他改变了想法,自己要给于喜凤“设计”一条性感的丁字裤。   夏朗一只手握着剪刀,一只手攥着并不存在的内裤,重新回到了客厅里。他先是给死者褪去所有的衣物,然后提起刀子,狠狠在死者的阴部上刺了几刀。这是为什么?夏朗的心中闪过了一个念头:我不行,我也会让你不行?这个理由似乎是一个变态给自己脱罪的很好的借口,对,就是这样!夏朗心里反复想着这个问题,手里的刀不断地刺下去。直到对方的下体变得血肉模糊,他才罢手。   接着将内裤套在了死者的身上,他又才拿起了剪刀,细心地沿着死者的胴体裁剪。法医在死者的胯下及臀部发现了类似剪刀刺出来的微小伤痕,证实为死后造成,也可以说明这一点。这个男人善于攀爬,但是干不了这种细腻的活儿,累得满头大汗,才达成目的。   看着眼前的这件“杰作”,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他在屋里转了转,找出来了牛奶和沙琪玛,又找到了死者平时在家玩麻将用做筹码的扑克牌。虽然不完美,但是也能满足他的变态心理了。   凶手盘腿坐在了冰凉地地板上,看着面前这具冰冷的尸体,用充满诱惑性的语言说道:“来,我们来玩牌吧!”   陡然间,夏朗一下子醒来了。他跪在地上,拼命喘着气,就像一只脱水的鱼。   “夏队,怎么样?”韩笑及时递上来了一瓶水。   夏朗接过来喝了一大口,说道:“我……好像明白了一些东西。” 第十五章 八十年代   有性功能障碍,这一点是警方之前就做出的一个判断。无论是钱文玲,还是于喜凤,都没有遭到性侵的迹象。凶手杀人的目的似乎只是为了凌辱尸体,想让她们陪自己一起玩。但仅仅是因为这样就要杀人吗?只因为自己不行,他便要拿刀狠刺死者的下体……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看似案情仿佛于阴霾中透过了一丝光明,可惜很快又被黑暗所吞噬了。事发地点全部都是老小区,没有监控视频可以查找。警方只能是在事发地点附近寻找目击者。这样的工作很繁琐,但也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了。   胡敏,45岁,家庭主妇。是于喜凤的牌友,面对警方的询问,她脸上带上悲伤的情绪,实则语气平和地说道:“老于这个人啊,老实本分,除了喜欢打牌,平时也没什么别的爱好。有的时候牌瘾犯了,就叫我们一起陪她玩。警察兄弟,我们只是玩一块两块的,可没有赌啊!”   “接着说吧。”“是,老于一直是自己一个人住,她老公在广州那边做生意,常年不回家。”   “她孩子呢?”   “跟她老公都在广州呢。”   一个独居的女性,住在这种年头长的小区里是最容易传出花边新闻的。但是于喜凤例外,她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全都泡在了棋牌室里。这样的人根本不可能有什么搞破鞋的时间。   棋牌室的老板赵胜光晃着腿,手里夹着一支香烟,咧嘴一笑,露出来了满口的黄牙:“警察同志,我可以负责地和你们说。这于喜凤是绝对不可能和别人都什么感情瓜葛的,因为她一天恨不得二十四小时在我这儿泡着。有的时候三缺一了,凑不成局,她就拉我上桌玩。要是就她一个人,也会来这里转悠,看看能不能和别人凑成一桌。这种女的,你给她一副麻将牌,那比给她真金白银都好使。”   “平时和她在一起玩牌的,除了那三个牌友,还有其他人吗?”   赵胜光想了想,说:“那可多了,和她走得近的差不多都在一起玩过。你像住在2号楼3单元的傅山两口子,14号楼1单元的张奎媳妇儿,还有……”他说出了十几个名字。   这段时间,警方一直围绕着死者的人际关系展开调查,但是收效甚微。当天下午,传来了消息,警方通过遗留在赵新萍家中的那个黑色头套中发现了两根头发,继而检索出了DNA。但是将其与所有有前科的人进行比对后却发现,没有任何一人与之重合。   看到这样的一个结果,夏朗也茫然了。他一开始断定犯罪嫌疑人是没有前科的,随机作案性很强。可是后来鉴于案发现场遗留的痕迹少,而且经过仔细的清理,从而得出此人具有极强的反侦察能力,可能是一个有前科的人。可是这个DNA比对结果一出来,发现又不是那么回事……   之前,穆奇等人还在医院的名单中筛选具备前科的嫌疑人,但是这份鉴定报告,使大家都有了一种做无用功的感觉。穆奇看看眉头紧锁的夏朗,担心他过于自责,说了句:“夏队,也许是鉴定报告错了呢,我……我再让他们重新做一遍好了。”“没必要。”夏朗心里很清楚,鉴定中心那边的工作直接关系到了案情的走向,平时最为严谨了,怎么可能轻易搞错呢?这个看似简单的问题,他也只是困惑了一会儿就明白了:“八十年代。”夏朗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所有人都懵了。唯有聪慧的曹妤除外,她抿嘴一笑:“夏队,你的意思是严打期间吧?”夏朗重重地点了两下头。   1983年6月16日晚19点,呼伦贝尔盟喜桂图旗发生了举世震惊的“616”大案,于洪杰等十名不良少年血洗农场,杀害27名无辜群众,犯下强奸、杀人、勒索等多项令人发指的重罪。   案发一个月后,1983年7月17日,全国的公安机关展开了一场历时一年之久的从重从快严厉打击各种严重刑事犯罪的斗争!   那时候的死刑犯都是要被武警押着,站在解放卡车上五花大绑,背后插着牌子,游街示众后才押赴刑场行刑。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了90年代初。   彼时,夏朗还没有出生。但是他从一些前辈的口中听说过类似的事情,当年,哪怕只是偷个针头线脑都要被严厉对待,乱搞男女关系也会被判刑。很多问题放在今天不过就是生活作风不端、道德败坏。可是在八十年代,那就是要担负刑事责任的。   再加上那时候的刑侦技术手段落后,不可能录入犯人的指纹、DNA等信息,所以夏朗才如此肯定。如果犯罪嫌疑人真的是一个有前科的人,很可能是八十年代到1999年9月6日服刑的。因为中国第一个“犯罪DNA数据库”是在1999年9月7日由上海刑侦专家确定的。   司法部司法鉴定科学技术研究所当天便收录了2500万份在押人员的DNA信息。   大家都明白了他的意思。案情柳暗花明,所有人又投入到了新的工作中。   而夏朗也没有闲着,去找了几个有前科的“花案”犯。所谓的“花案”,即流氓罪、强奸迷奸罪等案犯。尤其是以八十年代的在押人员为主。   三十多年过去了,这些人大多数已经是白发苍苍了。最年轻的一个人也有四十九岁了。他抽着烟,身上披着一件棉袄,愤愤不平地说道:“我就不明白了,我就是摸了一下我女同学的手,你们怎么就判了我十年?”   夏朗没有说话,他只是看过这件案子的卷宗而已。眼前的这个人叫陈潇,八十年代的时候是一名在校大学生,有一次警方接到了报警,说他在学校拦截女同学,公然猥亵。警方这才出动将他逮捕归案。但是面对警方的审问,陈潇就是不承认,说自己是被女同学冤枉的。   一直到了九十年代初期,陈潇当年的女同学走私,在厦门被捕。在随后的审问中,她承认自己当初冤枉陈潇,因为妒忌他学习好。   陈潇虽然被无罪释放,可惜自己的大学生涯早早结束了。现在,他只能是去夜市摆摊,聊以度日。夏朗看到了他斜靠在椅子边上的拐棍,问了一句:“你腿怎么了?”   “被几个小混混儿打的。”陈潇至今看到警察都有怨气,“你找我没用,与其有时间干这事,你还不如去市场上抓那几个小混混儿呢。妈的,该干的不干,不该干的瞎干!”   “你说什么?!”韩笑没有压住火,当即就要发怒。   却被夏朗拦住了:“我们走吧。”   他觉得,既然陈潇当年就是被冤枉的,腿也有残疾,不可能犯下这么大的案子。两人从屋里出来的时候,看到了陈潇的妻子。听说这个女人没什么文化,连字都不认识。当年如果没有那件事,陈潇本可以从大学毕业,被分配到一家不错的企业,和现在过着完全不同的生活。   夏朗心有愧疚,把身上的现金都拿了出来,交给了陈潇的妻子,一句话都没说就走了。   这个女人拿着钱不知所措,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警察呢!   “夏队,接下来我们去哪儿?”   “你不用跟着我了,你去夜市,把那几个捣乱的混混儿收拾了。” 第十六章 老叫花子的同类   夜渐渐深了,这几天的天气似乎没有那么冷了。但是街上的那些女孩子们却一反常态,没有像往年那样急着展示自己优美的身材曲线,反而街上已经看不到了独行的女性。就连酒吧一条街上的生意都冷清了许多,没有了美女,那些男人也都不出现了。   夏朗走在这里的时候,酒吧门口的人急着要把他拉进来:“先生,来我们店里喝点儿吧,天气太冷了。”   夏朗没有应答,只是快步走着。这个人一看就是做生意的,估计这套说词是前不久有人教给他的。因为今晚并没有那么冷。但是夏朗也无暇顾忌这些小细节,他来这里可不是为了喝一杯的。   这里的街名也不知道是当初哪个没文化的领导起的。一条十字形的街道,分别叫做北街南街东街西街。   走到了十字路口处,夏朗往右边望去,只见在东街的路口那里,有一只绿色的垃圾桶。垃圾桶的旁边躺着一个人。这人带着一顶破棉帽,棉花从破开的洞里钻了出来。这人背对着街道面对着墙壁侧躺着,看不清楚他的样子。背后的马路牙子上放了一个不锈钢的小盆,里面零星放了几个硬币,面额最大的纸币也不过一块钱而已。   “老梆子,起来!”夏朗喊了一声。   “唔……”这个人听到这个名字,终于翻过身来了。看他的年纪足有六十多了,一双黯淡无光的眼睛上下打量了夏朗一番,不耐烦地坐了起来:“干嘛呀?天天轰,你总得让我有地方睡觉吧?”   夏朗明白,对方把他当成这条街上的保安了。面前这个年过花甲的老头儿叫张霖。从70年代开始,基本就是公安机关的常客了,前后三次入狱,都是因为花案,最后一次是97年才出来的。因为在监狱里的文艺汇演上唱梆子戏唱得好,所以就有了”老梆子“的外号。   只是一个人不能因为唱梆子唱得好,就忽略了他犯下的恶行。夏朗今天看到他的案底的时候,还气愤为什么要把这种人放出去。对待这样的人,当然不能和陈潇一样了。   “少废话,警察,给我站起来!”夏朗一声大喝。   老梆子坐在地上缓了一会儿,也没站起来,只是抬头斜睥一眼:“干嘛呀?”   “给我起来!”夏朗又吼了一嗓子。   对面酒吧门口站着一个年轻的服务生,他讥笑:“老梆子,你是不是又犯事了?”   “滚蛋!”老梆子骂了他一句,没好气地站起来,“警官,我可好久没给干那事了。我在这儿睡会儿觉,也轮不到你们警察管吧?”   “1月10号晚上你在哪儿?”   老梆子低头想了一会儿,态度仍然很不配合:“我能在哪儿?就在这儿睡觉呢。”   “那天晚上下大雪,你还在这儿睡觉?”“操,我抗冻行了吧?不信你随便问啊,查监控,这上面就有。”他抬手指着上面。   夏朗抬头一看,果然在路口就装有一个摄像头。这时候,对面那个酒吧的服务生也跑过来了:“警官,我可以替他作证。这老小子在这儿呆了一个月了,平时都不带挪窝的。那天大雪,第二天我们来了见他都被雪盖住了,还以为冻死了呢。走近了一瞧,嘿,他正打呼噜呢。”   既然老梆子从来没有离开过这里,那么也不可能是犯罪嫌疑人了。这一点其实夏朗早就有心理准备了,一个六十多岁的人爬上爬下的也不现实。   他问了一句:“你吃饭了吗?”   “啊?”老梆子一愣。   在酒吧一条街附近的面馆里,老板翻着这几天的账,愁眉不展。最近市里发生了连环杀人案,听说都是先奸后杀的,害得一些女孩儿都不敢出门。那些酒吧都没什么生意,自己这里也冷清了许多。好不容易来了两个客人吧,还是两个怪人。   他抬起眼皮扫了一下坐在暖气边的那俩人,一个是眉清目秀的小伙子,另一个是个穿的破破烂烂浑身脏兮兮的要饭花子。要不是看在了今晚没客人的份儿上,老板说什么也不会让他们俩进来。他看着这俩人,心中猜测着这是不是一对父子。   老梆子不知道有多久没吃饭了,一大碗牛肉面吃了个碗朝天,放下碗后又叫了一声:“老板,再来一碗,要大碗的,多放辣椒,再给我来半头蒜!”   “你吃得还挺全乎。”夏朗冷笑一声。   老梆子不以为然,呵呵一笑:“吃了这顿,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上下一顿了。我这一顿得顶三天才行!大冬天的睡马路,就得多吃辣椒!要不早就死了。”   老板又煮了一碗面,端了上来。老梆子迫不及待接过来,呼噜噜地又吃了起来。咬一大口面,就一口蒜。两只腮帮子鼓得溜圆,吧唧着嘴。他17岁就坐牢,可以说和警察打了一辈子交道。人老奸,马老滑,兔子老了鹰难拿,这话还真的一点儿都没有错。这个老梆子知道自己现在没犯事,年纪也大了,眼前这个年纪轻轻的警察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这一碗又吃完了,老梆子两只手端起碗来,仰脖把一碗汤喝了个底朝天,最后才心满意足地打了一个响嗝儿,然后从桌上的盒里拿出了一只牙签剔着牙,说道:“味道还行,就是这汤太闲了。老板,老板!”他又扭过头去叫老板。   “干嘛呀?”老板憋着火。   “再给我来碗面汤。”   “我们家面汤收费的。”这老板记恨老头儿一碗面吃了他半头蒜。   “没事,你就算一百块钱一碗都没关系,今天警察请我吃饭!”   老板心里暗暗一惊,看看夏朗,恍然想起似乎在哪里见过。警察请一个叫花子吃饭,而且看这叫花子的态度,完全不买警察的账,这可真是天下奇闻。   一碗热乎乎的面汤端上来了,老梆子喝了一口,心满意足地哈了一声:“舒坦,真他娘的舒坦。”   夏朗点上了一支烟,希望借此压制一下心头的怒火:“老梆子,吃饱喝足了,你现在能说了吧?”   老梆子笑了一声:“行啊,你想知道什么?”   “你把当初同监的人都说一遍吧,尤其是那些犯了花案的。”   老梆子愣了一下,咧嘴笑了:“怎么,杀人的那个人我认识啊?”看他的样子,脸上颇有自豪感。   “你他妈消息倒挺灵通的。”   “说不上灵通。”老梆子讪讪笑道,“听酒吧那些人说起来的。这么大的事,谁都知道。”   “那你就说说吧,一个不落。”   老梆子回忆着想了想:“这第一个,就应该是豆包了,哦,就是包建军。这小子比我还小一岁呢,当时也是犯了花案,听说把他们村长的闺女给奸了。那进来后肯定照死了打呀,好家伙,这个包建军不白给,一个人打四个。把那四个人收拾得服服帖帖的。这个包建军,也成为了号子里唯一一个过得好的花案犯。”   “包建军长什么样?”   “个子很高,很壮,听说当过兵,打起人来可狠了。”   不是这个人,夏朗很快就做出了判定:“你接着说吧。”   “下一个,就是李成武了。不是离火人,是燕垣市的。他是出差的时候嫖娼被抓了,要说这人脾气就是大,他一直扬言出去后要报复社会。不过我觉得不像是他,这小子脾气大,可是胆子不大,他也就是说说而已。在里面都快让人打残了,都不敢还手。”   “下一个。”夏朗静静地说道。 第十七章 你以后要好好地待妙言啊!   因为临近新年,陈妙言特意买了好多新童装童鞋和新书包,让夏朗开车带着她给聂菲的孤儿院送过去。因为上次突然案发,两人没有来得及领证。夏朗一直对此心有愧疚,向陈妙言说了好几声对不起。陈妙言却没有放在心上:“算了,谁让我找了一个警察当男朋友呢?你先专心忙案子吧,只要能在春节七天假前破了案子就好了!”   夏朗只是笑了一下,没有说什么,他心里也是这样想的。能在春节前把案子破了,和女友去领证,踏踏实实过个年,这样当然最好。可是眼下却没有一点儿线索,就连上次从老梆子嘴里也没有得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来到了孤儿院,聂菲和陈妙言两个人在办公室里收拾着这些礼物,她们两个女孩子很细心地把这堆衣物和书包分好类别,然后分发给孩子们。孩子们在过年前收到了新的礼物,很是开心。有的小朋友穿上新的鞋子后,走路都变得小心翼翼了。从他们兴奋的脸上不难看出,已经有很多年,他们不曾有过新衣服了。   夏朗帮王大姐在锅炉房里填好了煤,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了。他扶着墙坐在了一张凳子上,微微喘着气。王大姐看到他这个样子,不由地笑了:“赶紧歇会儿吧,一看你就不是经常干活儿的。”夏朗苦笑,他不得不承认这位大姐说对了。体力活儿是夏朗的一个弱项,他当年的搏击课是唯一可以拉低平均成绩的。   歇息了一会儿,从锅炉房里出来。聂菲正和陈妙言站在了院子里说着话,聂菲脸上洋溢着笑容,这和夏朗之前初次见她的样子完全不同。那时候的聂菲脸色有些许的神伤,为孤儿院的赞助发愁,为了十八年前的那件案子伤心。但是她现在完全不同了,尤其得知陈妙言是陈之行老师的女儿后,这种感觉更为亲和了。   夏朗的两只手全都变黑了,尽管当时搬煤的时候戴着手套,但似乎没有起多大作用。他也没有在意,拿出了一支香烟点上了。刚吸了第一口,聂菲就走过来:“夏队长,谢谢你了。”   夏朗一抬手:“谢你身边那位好了。”   聂菲扭头看看身边的陈妙言,带着艳羡的神情继续问夏朗:“我刚才听妙言说你们要结婚了是吗?”   陈妙言的脸色绯红,羞赧地低下了头去。夏朗点了点头。   “哈哈,夏队长,那你以后要好好地待妙言啊!要不然我会找你算账的。”聂菲挽着陈妙言的手臂,由衷地祝福着二人。   夏朗也笑了。   中午的时候,大家聚在了孤儿院里随便吃点东西。夏陈二人本来要走的,奈何聂菲一再挽留,两人只好留了下来。孤儿院的开支有限,饭菜也很简单,只有熬白菜和炖土豆豆角,就连肉都看不到。最后还是夏朗一咬牙,拿了两千块钱,让王大姐受累去买点儿肉回来。   哪知,王大姐却犹豫了,踟蹰半天说道:“不能给他们吃肉的,怕孩子们馋了,以后……”   “王大姐,”聂菲叫了她一声,“就按照夏队长的意思办吧,难得快过年了。”   王大姐这才同意了。   孤儿院现在的孩子多,但拿两千块钱买肉也足够了。王大姐剩了一半儿还多,要还给夏朗,夏朗却不要。最后王大姐满院子地追着他,两人一个跑一个追,折腾了十多分钟。最后王大姐一把抓住了夏朗的领子,可夏朗就是不要。最后王大姐只得作罢,说剩下来的这些钱买几个床铺好了,过几天还会有一批孩子送过来。   就这样,原本的两道素菜变成了两素一荤三道菜。大家席间举起了饮料碰杯,庆祝新的一年到来。孩子们对于桌上的饭菜没什么胃口,就连肉都很少吃两口,倒是对碳酸饮料充满了兴趣,一杯接一杯喝个没完。王大姐呵斥了好几次,让他们多吃点儿饭菜。   原本这可以是一个很愉快的聚会,但是夏朗总有一种恍惚之感。他看到女友和对面的聂菲愉快地聊天,可是他的心情却有些沉重。他知道,这是自己的一个心结。聂菲是当年校园性侵案的受害人之一,而眼下也有一件案子没有破……一看到聂菲,就想到了案子。   聂菲和陈妙言叽叽喳喳地聊着,连她都没有想到,自己和陈妙言是如此的投缘。一开始,她只是感激市公安局那三十万的捐助,以为是夏朗干的,但是他却说出了真相。如此一来,聂菲万分感激陈妙言。一番交谈下来,发现这位大律师和自己的性格投缘,两人就像是许久不见的姊妹一样。   她担心夏朗插不进话,难免被冷落。她主动问起了夏朗:“从刚才就在发呆,你想什么呢?”   “哦,没什么。”夏朗夹了一筷子白菜,不知道是孤儿院没舍得放盐还是自己食不甘味,这白菜什么味道都没有。   “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我看新闻了,是不是在想着案子?”聂菲一语中的。   夏朗很忌讳在她面前提起这件案子,因为聂菲是当年性侵案的受害人之一,他担心会引发她有什么不好的回忆。毕竟这种创伤很难愈合,有的人一辈子都无法从阴影中走出来。   孩子们吃完了,三三两两像小鸟似的跑了。王大姐知道他们要聊一些正事了,站起来收拾着碗筷:“你们聊吧,我去洗碗。”   陈妙言也担心聂菲的心态出问题,主动走过去拉住了她的手。聂菲的脸色略微有些苍白,但还是笑了一下,说道:“你们不用担心,我没事的。如果我真的……真的受不了,也不会点开那条新闻的。我觉得每一个人的命运都是注定的,善恶到头终有报。就像是我,小的时候虽然遭受了童年的不幸……但是我有了这帮孩子,我认识了你们,我觉得自己很幸运。可能这是老天对我的一种弥补吧。”   陈妙言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只是紧了紧握住她的手。这位名律师,自从认识夏朗后,就像是来到了到了另一个世界。以前的她,所接触到的无非是那些出得起天价律师咨询费、诉讼费的有钱人。那里有虚伪、有假情假意、有生意场博弈的尔虞我诈。可是通过夏朗认识的这些人里,却是一个真实的人类世界。他们中的人,大多数善良、淳朴,就像是聂菲这样。   “这件案子不是普通的奸杀案。”夏朗没有再避讳聂菲的心情,直接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犯罪嫌疑人没有性侵迹象。”   陈妙言很惊讶,没想到他会在聂菲面前说出这样的话来;而聂菲同样感到很惊讶。网上的新闻不知道是记者拿到的几手资料了,其中绘声绘色地描述这是一场奸杀案。可是却在夏朗的口中得到了否认。   在回来的路上,天上的星空璀璨。夏朗开车送陈妙言回家后,她浅吻夏朗的额头,甜蜜地说道:“明天见。”说完,转身要走。   “妙言,”夏朗忽然叫住了她。   陈妙言转回身来。   “陪我走走好吗?”   深夜,两个人就在小区里走着。夏朗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情很烦,不知道该怎么办。也许他的内心后悔在聂菲面前说出了那样的话。乱了,他的思绪已经彻底乱了。 第十八章 又一个嫌疑人   市公安局刑侦支队,许成快步如风地走进来,将手里的文件狠狠地摔在了桌上,松开了脖子的领带,骂了一句:“妈的,死活不肯说,我他妈都想打他了!”   “谁呀?”   “还能有谁?那个吴光辉呗!”许成端起水杯喝了一大口,说道,“当过兵,有身手,进过号子,还曾经去过男科医院。这样的人还不会是凶手?”   曹妤在旁边诧异地问道:“他不是有不在场证明吗?”   许成没说话。案发时,吴光辉和朋友喝酒。可偏偏案发后的第二天,离火市发生了一起重大车祸事故。吴光辉是重伤者之一,现在还躺在ICU没有醒来。可是警方随后在饭店老板的口中得到了证实,那一晚吴光辉的确是来喝酒了,一直到了午夜的十二点钟,他们是最后走的一桌客人。因为喝多了,吴光辉还多给了老板一百块钱,不要都不行,所以老板的印象很深。   “大成,你可不能犯浑啊!”杜志山不忘嘱咐他一句。   许成没说话。为了这件案子,大家废寝忘食,到现在却一点儿收获都没有,他的心情太烦躁了。甚至已经无视嫌疑人的不在场证据了。这样做当然不是一个警察的基本职业操守,他心烦意乱地点上了一支烟。   似乎是受不了大家的这种指责,意识到自己真正错了,许成主动换了一个话题:“韩笑呢,怎么一大早就没有见到?”   “说发现了一个嫌疑人,夏队带他过去了。”   在一家装修典雅的茶馆里,一个胖子坐在了夏朗和韩笑的对面,一壶茶他自己就喝了半壶。这才心满意足地哈了口气,笑着说道:“唉,在里面五年都没喝茶了,可馋死我了。你们可不知道,那里面简直不是人呆的。我就纳闷儿了,凭什么犯花案的就得挨打,那些杀人的什么事都没有?我最起码给那姑娘活了一条命吧?你说说那些杀人的,偏偏没人敢惹,这不是……”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一抬眼皮看到了夏朗正在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他。吓得他一愣,急忙满脸堆笑:“夏队,我……我是胡说的,说着玩的。”   “少废话,我们请你喝茶可不是听你抱怨的。”韩笑瞪着眼珠子喝道。   “是是是,我……我这才刚出来,不过我在那里面也知道了这件事。晚上无聊了,大家也聊过。其中有一个叫田文竹的家伙说过这个事。这个田文竹是个诈骗犯,八三年的时候因为冒充政府机关的人,骗了村长两千多块钱,进去了。出来后还不学好,我认识他的时候都是第四次进去了。还与时俱进,玩起了电信诈骗呢!”   “好了,直接说正题。”夏朗知道,这个田文竹仅限于诈骗,不可能是这两件命案的凶手。   “哎,我们几个人聊起来的时候,说过这个。田文竹提起了一个人,说可能是他犯下的案子。这个人叫齐老五,但是叫什么就不知道了。”   田文竹,五十四岁,属于离火市警方的老熟人了。第一监狱的狱长边走边和夏朗介绍情况:“我都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你们想想,我当上狱长他都二进宫了。”说着,他把手里的资料交到了夏朗的手里。   在审讯室里,夏朗终于见到了田文竹。这个人身形瘦削,但是很高大,蓄着那种花白的短须。这样的人不得不说很有一种亲和力,假如再戴上一副眼镜,相信大多数人都会相信他是个温文尔雅的老师或者政府工作人员。   田文竹从管教那里得知是市局的刑警要见自己,他坐下后好奇地打量着对面的这两个警察。当初抓他进来的是市局的经侦支队,他还是第一次和刑侦支队的人打交道,所以面前的这两个身着便衣的警察他没有见过。   “田文竹是吗?”   他点点头。   “最近发生的入室杀人案知道吗?”   田文竹又点了点头:“看……看到了。”   “那就好,齐老五是谁?”   田文竹愣了一下:“你……你们……”   “田文竹,不要以为你在这里面说的话传不出去。说吧。”   田文竹的头耷拉下去,做了一番很激烈的思想斗争后,才慢慢抬起了头来:“我……我可以告诉你们,但是能不能……能不能不要说是我告诉你们的?还有半年我就出去了,我不想被他报复!他是个疯子呀!”他越说情绪越激动,突然扑上来两只手握住了栏杆,拼命摇晃着:“齐老五是个疯子,要是知道是我告诉你们的,他会杀我全家的,会杀我全家的!”   栏杆那边的狱警急忙冲上来按住了他,他像是受到了什么剧烈的刺激一样,使出全身的力气在挣扎:“我没有开玩笑,我也没有疯。警官,你们一定要保护我,保护我!”   “只要你说的是真的,警方会为你的安全负责。”满室都充斥着田文竹野兽般的嘶吼声,而在这时,夏朗的声音仿若一根汇聚成一条直线的钢针,飘然而至。   田文竹听到了这句话后,仿佛被打了一针镇定剂。对方声音不大,却充满了威严,不容置疑。他终于安静下来了。按住他的两名狱警在看到了夏朗微微点头后,也松开了他。   田文竹抬起戴着手铐的双手搓了搓脸,长舒一口气后说道:“齐天,是我们同村的人,他给自己起了一个外号叫大圣。他常说一句话,天老大,他老二,从小就心狠手辣。八三年我因为坐牢,出来的时候都八九年年底了,当时他还请我喝酒,问我在里面是什么样的日子。他当时还跟我说,他挺佩服小黑的。”   八十年代,能够被这样的人奉为偶像,外号叫小黑的只有当初那个被称为“西安第一悍匪”的魏振海了。   田文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给……能给我一支烟吗?”   夏朗隔着栏杆给了他一支香烟,点着后,他猛吸了两口,这才缓缓说道:“齐天这个人很狠,有一次过收费站,和人家吵了两句,他直接从车上拿出刀,扎了那人四五刀,差点儿没抢救过来。”   “你怎么知道是他干的?”   “小黑弄死了一个女的,当时就是为了钱。齐天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说小黑是做大事的人,但是太浪费了。要是他的话,肯定要陪这个女的玩玩。那时候有很多的录像厅,一到晚上就会放黄色录像,齐天特喜欢那种虐待的,口味重的。他说他最喜欢那些女的跪在地上磕头向自己求饶,想想就痛快。”   夏朗问道:“齐天现在在哪儿?”   “应该是还在村子里,不过我也说不准。关了这么久,连我们家怎么样了我都不知道,更不用说他了。”   “其他情况呢?”   田文竹想了一会儿:“他没结过婚。年轻的时候村子里有个姑娘,俩人好了一段儿时间。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个姑娘跳河死了。她家里人肯定不干啊,当时就找到了齐天。其中那个姑娘的哥哥还动手打了齐天。齐天开始没还手,后来被打急了,直接抄起铁锹,把她哥哥的手指剁下来一根。太狠啦!”   夏朗记下了这一情况,随后就和韩笑奔赴田文竹的老家寻找齐天。离火市东北的连堂镇巧木村。村长弄清楚两位警官的来意后,说道:“在呢,这齐天啊这么多年来一直呆在村子里。我们也知道这是个不稳定的家伙,哪里敢随便让他出去啊?再加上年纪大了,也干不了什么了。自从他爹妈没了呀,就一直靠着租房过日子呢。”   “租房?” 第十九章 不像是犯罪嫌疑人   村长随后解释说道,齐天的家里很大,除了一个大院子以外,还有三间,在村里算是不错的房子了,后来他父母相继离世后,这房子都归了齐天。齐天把东西两边的房子全都租了出去。平时就是靠这个过日子的。   来到了齐天的家里,夏朗才明白村长的话是什么意思。齐天的家在村子的北面,一间两百余平米的院子。西边靠墙角的位置有一只大铁笼子,看样子以前是养过狗,现在笼子的门敞开着,黏了一层黑色污物的狗食碗打翻在一边。   村长说道:“以前养了一条大狗,后来让老齐给炖着吃了。”他背着双手在院子里喊:“齐老五,齐老五在家吗?齐老五!”   连喊了三声,屋子里并没有人走出来。反倒是从东边的屋子里走出来了一个女的,站在门口那里神态倨傲:“你们找谁?”   这个女的充其量二十多岁的年纪,一头乌黑的秀发,说不上很漂亮,但也算中等姿色了,打扮也很时尚。夏朗第一反应,觉得这位美女是齐天的女儿,可是又一想,之前村长说过这东西两边的房租出去了。   果然,村长接下来就介绍道:“这个就是齐天的租客,是个画家。”他又赶紧向那个女的说道:“这两位是公安局的同志。”   这位自诩为画家的女孩儿打量了夏韩二人一眼:“他不在。”说完这句话,掀开门帘就进屋了。   夏朗想要追上去问清楚,刚走了两步,就见西边的屋子门也打开了。一个女孩儿端着一只水盆走了出来,这个女孩儿看上去年纪也不大,还不到三十岁,个子有点儿矮,但容貌秀丽,很是清纯。夏朗问道:“你好,请问你是这里的租客吗?”   女孩乍一见到夏朗和韩笑,眼神有点儿紧张,端着盆把一盆水泼在了地上,然后就匆匆返回房间把门关上了。   “你们跟她说话没用的。”夏朗回头望去,见那位画家又出来了。这一次她穿了一件外套,背着画板,仍旧是那副倨傲的神态,撩了一下长发说道:“她是个哑巴。”   夏朗愕然,没想到这么可爱的一个姑娘会有这样的缺陷。   还没等他说话呢,画家说道:“你们想找齐天的话就跟我来吧。”   “你去哪儿?”韩笑大概受不了这姑娘说话的风格,直截了当地问道。   “写生。”只说了这两个字,她便走了。   韩笑看了一眼夏朗,夏朗冲他扬了一下下巴,两人才跟出去。   这位画家背着画板走在前面,正常的步速,也不曾回头看过,她似乎很有信心夏朗会跟上来。韩笑想要追上来问清楚,可是又担心自己碰壁。他看看身边的夏朗。他也是一副很放松的心态。   “夏队……”韩笑嗫嚅着叫了一声。   夏朗却突然加快脚步走上前去,和画家并肩走着。   画家头也不回,只是问了一句:“你们是警察?”   夏朗把证件拿了出来。   她接过去看了一眼便还给了他,然后拿出了自己美协的会员证:“我真的是画家。”   夏朗没有接,只是笑了一下。   “你们要找齐天的话,这时候得去鱼塘。”   “你是他的租客?”   “刚才村长不是说了吗?”   “你这么年轻,一般年轻人不都是在城里吗,怎么来这么一个村子了?”   “我需要灵感。”   性格沉闷的人夏朗见过不少,但是像这样闷的,他还是第一次遇到。既然她说是在鱼塘,想必她现在也是要去那里吧。   巧木村的鱼塘在村南,过了一座小石桥就能看到了。这里被村子里一户姓肇的人承包了下来,除了弄了个鱼苗养殖场外,还很聪明的开了一个钓鱼场。现在不是农忙的季节,而且天也渐渐暖和了,河面化了冰,这钓鱼的人也三三两两的来了。   来到这里后,韩笑低声对夏朗说了一句:“一个有钓鱼爱好的人不至于犯下这么变态的案子吧?”他自己觉得钓鱼是一个很积极健康的爱好,和那个变态杀人犯联系不上。   夏朗刚要说话,想告诉他积极乐观的人不一定会遵纪守法。还没来得及张口,就听旁边的画家开口了:“他来这里不是钓鱼的,是来要债的。”   夏朗茫然了,看到她的眼神望向了一边,顺着方向跟着看过去才发现了远处一个人拎着水桶,扛着鱼竿,满脸的谄笑:“那是那是,五哥您是咱们村的老大啊!”   走在前面的那个人笑了笑,面有得色地哼了一声。   既然被人称为了五哥,那这个人就应该是齐天了。来到了钓鱼的位置,钓鱼椅这些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齐天坐下来,后面的那人递上了鱼竿,把水桶放在了旁边,说道:“那什么……五哥,您先玩着,我那边还有点儿事。”   “不忙。”齐天慢悠悠地说道,他的声音有点儿沙哑,“价格还没谈呢。”   那人一拍脑门,言不由衷地说道:“五哥,瞧您这话说的,老价格啊!您钓上来的,咱们按市场价收,这一点您放心,什么时候都一样!”   向来都是来钓鱼场玩的人给老板钱,从来没听说过钓完鱼还卖给老板的。夏朗似乎明白了,这个齐天有敲诈勒索的嫌疑啊。   他给韩笑使了个眼色,慢慢走了过去。这一段路不过几分钟而已。这齐天不大的工夫,竟然一连钓上来了三条鱼。也不知道是齐天真的钓术高超,还是鱼饵有问题。   “齐天是吗?”   齐天缓缓抬起头来,尽管他今年五十多岁了,可是精神看上去还可以,两只眼睛冒着凶光,一看就不是善类:“你们谁呀?”   “公安局的。”夏朗亮出了证件。   齐天瞄了一眼远处的那个画家,小声骂了一句:“操,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说话间,他又钓上来了一条鱼:“我一没杀人放火,二没有拦路抢劫,你们找我干什么?”   “一月十号晚上你在哪里?”   “过了那么久了,谁还记得?”   韩笑沉不住气了:“齐天,你态度最好放端正!”   夏朗抬手示意他不要激动,转而对齐天说道:“你要是不配合呢,就得跟我们走一趟,回去把话说清楚。”   “行啦,你们这俩小屁孩儿也甭想骗我了。没证据,凭什么抓我?”   没想到这人一把岁数了还这么混不吝。夏朗也笑了两声:“行啊,看来还真不愧是魏振海的粉丝,够硬的!”   齐天愣了一下,扭过头来,皱着两道花白的眉毛看着夏朗。过了半晌他才说道:“小黑,呵呵,也不咋地。要不是没事试枪暴露了自己,你们警察也抓不到他,是不是?”   夏朗不语,当年魏振海被捕的时候他还没有出生呢,后来的相关案情还是在卷宗或者影视剧中了解到的。   “我实话跟你们说了吧。”齐天开了口,“我要想犯事,年轻的时候就干了,何必等到现在呢?”他指着远处写生的那个画家:“看到那个姑娘了吧?还有住在我家里的那个哑巴,我要是想干点儿什么,还用得着出去找?早就先把她们俩办了。”   “齐天,你……”韩笑气得正要破口大骂,却被夏朗拦住了。   “夏队,这老东西油盐不进,我们……”   两人离开了,回去的路上,韩笑兀自不平,还在絮絮叨叨地念叨着。   夏朗却很肯定地说道:“齐天说得没错,他不像是犯罪嫌疑人。至于敲诈勒索,回头和辖区的派出所打声招呼吧。” 第二十章 第三起命案   夜深了,有的单位门口已经挂起了红色的灯笼。从这里望过去,看不太清楚,只能看到红彤彤的一片,但足以渲染年关的气氛了。   他叹了口气,今年的工作不太顺,老板那边拖欠的工资还没有下来,真不知道这个年该怎么过。慢慢地转回身来,看着后面躺在地板上的女人,这个女人已经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身上没有穿衣服,下身穿着一条肉色的丝袜,一双高跟鞋。   他看着这具尸体,越看越气愤:你凭什么这么好运?开着车,住着房,凭什么我就得租着地下室?他长长地舒了一口闷气,算了,人都死了,我还计较什么呢?想到这里,他的嘴角又浮起了一丝笑意。只是在幽蓝的灯光下,这种笑容尤为诡谲。   时间差不多了,他慢慢走过去,带着劳保手套的手按在了门把手上,正要打算离开的时候,回头看到了桌上的手机。这是一款最新款的智能手机,还很新。这种手机很值钱啊,他心里如是想着。犹豫了片刻后,他拿走了手机。   深夜,一道黑影从六楼慢慢走了下来,消失在了夜色中……   夏朗一晚上都没有睡,他一直相信罗卡定律是难违的真理,不相信一个人可以不留痕迹地撤出案发现场。他熬了一宿,甚至还从证物室拿来了几样证物,可是都没有发现。烟灰缸里的烟头堆成了一座山,整间办公室烟雾缭绕。   曹妤冒冒失失地推开了门:“夏队……咳咳……”她被满室的烟雾呛得咳嗽了两声。   “什么事?”夏朗有气无力的问道。   “又……又出事了。”   夏朗仿佛受到了电击般,立刻站了起来。   案发地点在3540家属院,这里以前属于兵工厂,后来成了民营的被服厂。90年代末,工厂倒闭,这里的建筑也成为了老式的小区。从这里往北走不远,就能到达距离离火市最近的海边。和前两次案发地点一样,位于小区15号楼的2单元602室。   夏朗赶到这里的时候,从五楼到六楼是一路挤上来的,围观的人太多了。警戒线外维持秩序的警察累得一脑门儿的汗,最后不得不摘下大檐帽扇着风。夏朗掀开了警戒线钻了进去,进入屋子后,看到了仰面躺在瓷砖地板上的女人。   “死者是这里的住户,狄庆莲,今年三十四岁,未婚。”   “叶理呢?”   “正在路上。”韩笑说道,“大早晨地就碰到了这事,大家都在往这边赶。”   “尸体是谁发现的?”   韩笑指了一下卧室里。走进去,发现一个中年女人坐在那里,浑身打着哆嗦,脸上一点儿血色都没有。她四十多岁的年纪,穿着蓝色的工作服,黄色的帽子拿在了手里打着颤,头发胡乱地扎在了脑后。   夏朗看到了工作服上的字,是某家牛奶公司。   “夏阿姨,这是我们市局的刑侦支队长夏朗,有什么话你就和他说好了。”曹妤是个女孩儿,亲和力很强。   这个被称为夏阿姨的女人抬头看着夏朗,从她的眼神中,夏朗读出了恐惧、不安、后怕、紧张等多种情绪。“好巧啊,你姓夏,我也姓夏。”这样的开场白,夏朗以前从来没有尝试过,他只是想让被询问人放轻松一些。   夏阿姨看了一眼夏朗,犹豫了许久,才慢慢说道:“我……我每天都来这里送牛奶。狄庆莲都是开门来接,今天我敲了敲门……这门就自己开了,我推开门还叫了她一声呢,没想到……没想到就看到她……”她不敢说下去了,浑身哆嗦着,仿佛看到了世间最可怕的东西。   “狄庆莲平时和什么人来往比较密切?”   “我平时不住这里,和狄庆莲认识,也是因为每天都来她这里送牛奶。我……我不知道。”   夏朗让曹妤负责笔录,自己则出门想要简单看一下尸体。虽然不是法医专业,但是这一行浸泡得久了,夏朗也能依稀看出些什么来。   “怎么样?”   夏朗正蹲在尸体旁边看着,忽然听到了叶理的声音,抬头一看,他正站在自己面前换着白大褂。   夏朗站起来:“还是你来吧,我最多只能看出死者的死亡时间不超过八个小时。”   叶理戴上了白手套,招呼助手过来。两人蹲在尸体旁边进行逐步尸检。   而痕检科的老李也很快有了收获,在顶楼的天台上发现了一枚脚印。李忠柳皱着眉头:“一看这脚印就知道是犯下前两件案子的那小子,哎,你们取模的时候小心点儿。”   最后忙了一上午的时间,叶理通过初步尸检的伤口、死亡时间等,断定和之前两件案子有关;李忠柳也通过专业的技术手段锁定了案犯为同一人;夏朗更是一眼就看出来了。可问题是,大家都知道凶手是同一人,但偏偏这小子就像是泥牛入海,一点儿音信都没有。   初步现场取证的工作已经完成,大家陆续撤走了,毕竟回局里肯定还要开个会议。估计会上还得忍受付如丞的斥责。夏朗也带着刑侦支队准备撤离现场,可就在这时候,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突然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不顾警戒线外警察的阻拦,大声喊着:“阿莲,阿莲啊!”是南方口音。   “怎么回事?”夏朗走过去问道。   “警官,警察大哥,求求你告诉我,阿莲怎么了?她到底怎么了?”男人的情绪很激动,一把抓住了夏朗的衣襟,哭喊着问道。   “喂,别动手,你先别激动,快松开,松开手!”旁边的几个警察急忙冲上来拉开了他。   他恸哭道:“阿莲,阿莲啊!”   足足花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间,才安抚住了这人的情绪。而从随后的询问中,警方也得知了他的身份:袁帅杰,广东人,在离火市的某保险公司担任保险销售。在两个月前,因为工作原因,他和死者狄庆莲相识,发展成了情侣关系。本来两人还商量着下个月搬到袁帅杰的家中一起住,这套房就租出去,没想到却发生了这样的事。   一说起这些事情,袁帅杰很是懊悔地说道:“都怪我,都怪我啊!我让她这个月就搬过来了,我……我要是能坚持一下就好了!”他一边后悔地大哭,一边狠命捶着自己的脑袋。   “夏队,这些物证没问题的话我们就带回去了。”证物组的同事走过来,抱着装满证物袋的箱子说道。   夏朗拿过来,让袁帅杰看看有没有遗漏什么。他既然是死者狄庆莲的男朋友,肯定知道更多的情况。   袁帅杰只是瞄了一眼,眼神却盯住了,良久之后,他抬起头来问了一句:“手机呢?我前天刚送给她一款手机。”   夏朗心下一沉,问同事:“有没有看到手机?”   同事摇了摇头:“只发现了一条手机的充电器,没有看到手机。”   前两件案子,现场没有任何的财物遗失,而且狄庆莲的手机一定会随身携带,为什么会没有呢,难道被犯罪嫌疑人拿走了吗?   而负责现场搜查的警察也反映了相关情况:现场没有发现被翻动的痕迹,死者的钱包、首饰等值钱的物品都存在,独独少了一部手机。而袁帅杰也反映,昨晚11点还和狄庆莲通过话,当时手机还在她手中,并且她也提到了自己在家。看来,手机可能是真的被凶手拿走了。   为什么……凶手为什么会对手机情有独钟呢?夏朗陷入了沉思中。 第二十一章 火车   袁帅杰所送给女友的这部手机,市场价近万元,现在卖出七八千也不成问题。夏朗先用手机浏览了一下几个二手交易的APP,上面并没有相关信息。按照之前对犯罪嫌疑人的刻画,这种人也不大可能在网上售卖这种物品,唯一可能的去向应该在收售手机的店面、典当行这些地方。   又是一起命案,消息传来,离火市再次处于了舆论的风口浪尖。连续五起案子,除了前两起案件外,三名受害人相继死亡。警方的压力可想而知。在案情分析会上,付如丞的脸上始终笼罩着一朵愁云。这并非他改了脾气,不骂人了。大家都明白,副局长陷入了极大的烦恼之中,他已经没有心情去骂了。或许,这位从事了近四十年刑侦工作的老局长,已经气愤到了极点。   其实这种感觉对于与会的每个人来说,压力更大,好似无形中背负着一座大山,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当会议结束,付如丞起身走出会议室后,夏朗听到大家如释重负地喘了一口气。距离新年也不过只有几天时间了,夏朗倒没有叹气,只是闭着眼睛想了一会儿。他站起身来,一句话都没有说就往外走。   “夏队……”曹妤叫了一声,但他似乎并没有听到。   当曹妤从会议室里走出来的时候,已经不见了夏朗的身影。小姑娘在心里猜测着,队长去了哪里。   夏朗独自一人来到了花鸟鱼虫市场,南边的福隆街上,已经被买年货的人占满了。一眼望过去,红彤彤的一大片,看上去很有年味儿。有卖春联的、卖红灯笼的、卖兔爷的……似乎整个离火市的年味儿全都集中在了这个宽不足十米、长不足千米的小街上。   半个小时后,在一家维修手机店的门口,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倚在门框上翻看着手里的手机,对站在面前的那个老实巴交的中年男人说道:“八十。”   “啥?”中年男人一听就急了,“我用了还不到一年呢,买的时候两千多呢!”   年轻人轻笑一声:“就这价格。”   “你多少再添点儿。”   年轻人摇了摇头:“大哥,这不是买房。现在除了房子,你买什么不是赔啊?甭说一部手机了,就连汽车现在都这样,买到手就赔。您不会把这个当成金融投资了吧?”   中年男人又羞又气,感觉受到了侮辱似的,一把从年轻人手里夺过手机:“我……我不卖了,不卖了!”说完,气呼呼地走了。   年轻人却不以为然,还说了一句风凉话:“慢走,不走啊!”他转头来看看坐在店里的人:“我说夏队啊,我给您倒杯茶。”   夏朗摆了两下手,示意不必,他笑了两声说道:“行啊,没想到你做生意这么厉害。”   年轻人不好意思地笑了两声:“瞧您说的,我这也是混口饭吃。你可不知道这一行水有多深,不得不防着,对不对?”   夏朗只是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年轻人继续说道:“要说每年到这时候,是我们最忙的时候。谁过年不需要钱啊?有一些农民工被拖欠工资,没钱回家过年,那当然是能卖什么卖什么啦。”   夏朗翘着二郎腿:“好了,我就听你一句实话,到底有没有?”   “肯定没有啊!”年轻人恨不得指天发誓了,“我进去过,在里面的日子想都不敢想了。收赃物,我除非是不想活了。”   “这一带谁有可能收那个手机?”   年轻人擦了擦柜台玻璃,说:“那种手机呢,是新出的一款,需要智能解锁。干我们这一行的都知道,如果手机真的是偷来的,解不开锁,十有八九来路不正。还是那句话,年底都想要钱,也有人就不在乎这些了。”   看来在这里是不会有什么收获了,夏朗起身撂下一句:“有情况记得联系我。”就走了。   中午的时候,夏朗本想回局里的,但是这里和陈妙言的事务所很近,索性就约她出来一起吃饭了。两人吃饭的时候,夏朗也主动和她聊起了手机的事情。陈妙言沉思了片刻,说道:“你们有没有试过和那个手机号通话?”   夏朗愣住了,随后笑道:“不可能打通的,凶手拿走了手机,第一时间肯定是卸掉电话卡的,怎么可能还留着呢?至少也会关机的。”   虽然是这样的一个道理,但是陈妙言觉得不能以正常人的心态去揣测凶手,她坚持让夏朗先打一个电话。   夏朗无奈,只好拿出手机,拨通了死者狄庆莲的手机号。没想到,手机里传来了两声“嘟——嘟——”,接着,电话居然被接通了!   夏朗的神情瞬间凛然。手机在现场遗失,很有可能是在凶手的手里。可这个人不知道是过于自信还是忽略了,竟然没有关机,而且堂而皇之地接通了这个电话。他没有说话,只是喘息声越来越大,粗重的呼吸打在了手机的话筒上。   而手机那边的那个人也没有说话。时间在这一刻仿佛是凝滞了,看不见的一对对手就这样彼此僵持着。   夏朗想要通过环境的声音判断出这个人所在的位置,但是只是听到了“哐当哐当”的声音。“你在哪儿?”他终于忍不住了。   很快,对方挂断了。   夏朗急切地起身:“妙言,我……”   陈妙言莞尔一笑:“我明白,你先去忙好了。一会儿我自己回单位。”   夏朗报以她一个感激的眼神,马上驱车回了市局,将这一情况通报给大家。因为工作的特殊性,夏朗平时就有将电话录音的习惯,而这一次,帮了他的大忙。   所有人都围着夏朗的手机聚精会神的听着,那边的声音很安静,只能听到“哐当哐当”的声音,有一种很有规律的感觉。这会是什么声音呢?   就在大家一筹莫展的时候,杜志山忽然说道:“这是火车的声音。”众人都看向了他。火车谁都乘坐过,行驶的声音没有人不知道。可是这种声音若有若无,很微小,稍不留神都有可能听不到。杜志山是如何知道的?   他十分肯定地说道:“我父母是铁路员工,这声音我听了三十年,绝对是火车的声音!”夏朗和众人又听了一遍,确实越听越像火车声了。而通过其他的声音也可以判断,此人不是路过铁路,而是就在一列火车上!   刑侦支队马上行动起来,排查那个时间段所有从燕垣市驶出的火车。据悉,夏朗与凶手通话的时间是中午的12:27——12:30,在这个时间段离开离火市行驶在路上的火车共有5列。而后在与铁路部门的沟通中,他们提供了一份详细的数据,在12:29的时候,其中一辆列车路经一站,但录音中没有报站的声音,所以这辆车可以排除。   12:30,一辆车到达终点,也同样没有报站,可以排除。还剩下三列列车。一列北上沈阳,一列南下上海,还有一列是去往山东泰安的,凶手到底去了哪里?夏朗结合着列车时刻表、铁路部门的数据资料,在地图上标注出了列车的行驶方向。难道要让三地警方配合离火市警方的行动吗?但谁也不敢担保凶手一定是去终点的。三列列车加起来途经48站,动用这些地方的警力完全没有必要,况且效率太低,也有浪费警力之嫌。   夏朗站在了地图前,两道眉毛拧在了一起。你小子到底在哪里? 第二十二章 锁定嫌疑人   案情好不容易看似峰回路转,却再一次陷入了僵局。夏朗还亲自去了一趟铁路部门,和离火市火车站的站长蒋喜媛请教一番。   蒋喜媛五十多岁了,倒了一杯茶端给夏朗:“因为你们警方能提供的线索只有那个声音,所以我们这边尽最大的努力,也只能是做到这样了。不过我已经请火车站派出所还有车上的乘警配合了。”   夏朗手里捧着茶杯,问道:“蒋站长,这三列车上,哪一列乘客是最多的?”   蒋喜媛抬手扶了一下眼镜:“这个可就不好说了,现在年底,正赶上春运,车上人都不少。我们每天维持秩序就得花费不少的人手。”   查!夏朗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离火市所有当天乘坐着三列列车离开的人,全都查一遍,就不信没有结果。经过了警方两天两夜的奋斗,从铁道部的乘客名单上筛选出来了六千多人!其中男性就有八成之多。他们所购买的车票几乎铺满了列车途经的48站!这对于离火市警方来说,是一个前所未有的考验。   深夜的11点多钟,夏朗打了一个呵欠,他刚才眯了一小会儿,醒过来了之后又赶紧投入了工作当中。这几天来他都没有睡好,晚餐叫的外卖吃了没两口还放在了桌上。他使劲晃了晃脑袋,觉得脑壳里全都是一堆浆糊。夏朗强打精神站起来,走到外面的饮水机前接杯水。   这才发现,原来大家都还在,每一个人都坐在电脑前聚精会神地工作着,似乎都没有注意到夏朗。看到这样的一幕,夏朗心中颇多感慨。   警察,许是很多人眼中一个风光无限的职业。他们有着公务员的待遇,有着一身帅气的制服,可以开着警车,骑着警用摩托,可以配枪,面对犯罪分子也能够底气十足地喊出:“警察,不许动!”……也许在大多数人看来,羡慕警察这个职业。可是又有几人知道背后的艰辛呢?   一旦有案件发生,几天几夜不眠不休,面对负隅顽抗的犯罪嫌疑人,只有他们会责无旁贷地挺身而出。2017年,全国共有361名人民警察因公牺牲,6234人因公负伤……这意味着每一天都有一名公安干警牺牲在工作岗位上。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只因为有人替你负重前行。   为了还社会一个安定,还市民一个平安,还受害人一个公道,夏朗发誓要赌上离火市警察的荣誉,与这个狡猾的犯罪分子一决雌雄。   经过了两天一夜紧锣密鼓地排查,最终这三列列车上的四千多个男性,共有70多人是有前科的,而其中犯下花案的人,共有十二个。距离最近的去了山东,最远的一个则南下上海。夏朗马上发出协查通告,请求各地警方严格盘查这十二个人,配合离火市的行动。   很快,消息就传来了。事发当天,有明确不在场证据的,有七个人,剩余的五个人除了一个叫徐桂初的没有联系上以外,其余的四人并无法说清楚案发当晚在哪里。   根据购票信息显示,徐桂初是前往沈阳的,但是沈阳警方反馈过来的消息是,并没有在当地发现其人。   “夏队,看来错不了了,凶手一定在这五个人之中。尤其是这个姓徐的,我觉得嫌疑是最大的一个。要不是做了亏心事,干嘛躲躲藏藏的?”   这不只是韩笑一个人的想法。刑侦支队很快就针对这五个人展开了调查,说来也巧,五人之中,有三个人是认识的,分别是三十四岁的乔军、四十二岁的贾天明与四十二岁的徐桂初。他们三人是离火市一家建筑工地的工友。   在其他各地警方的配合下,除了徐桂初外,其余四人的DNA先后送达离火市公安局。经过详细比对后,四人均排除嫌疑。也就是说,现在嫌疑最大的,只剩下了徐桂初一个人。他买的是去往沈阳的车票,但是沈阳警方并没有从车站的监控中发现此人。极有可能,徐桂初是在半路下车的。   这个班次的列车途经21站,真的要查起来的话无异于大海捞针。夏朗只得先去了徐桂初的工作单位,先确认一下情况再说。   徐桂初,42岁,辽宁人,2009年来离火市发展,曾经辗转多个建筑队,当过小工、水泥工等。面对警方上门询问,年前带过徐桂初的包工头连连摇头说道:“不可能不可能,别人不清楚,那老徐我最清楚了,人老实着呢!不说别的,就说上个月吧……”   12月27号,2018年就要过去了,建筑队里的所有人都眼巴巴地指望着能拿到工资,好回家过年。包工头那天碰了一鼻子灰,灰头土脸地回来了。大家看到他这个样子,不用问也知道发生了什么。所有人都是一声长叹,有的人哭丧着脸发愁:“家里盖房子的时候还借了一笔账,全家人的嚼谷都指着这笔钱呢……这让我回去可咋交代啊!”   建筑队里有一个叫张克江的人性烈如火,一拍大腿:“妈的,那个老板嫖小姐有钱,发工资没钱啦?不管他,我们明天上门去要账,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就不信要不来账!”这一嗓子喊出来,得到了大家的响应:“对对,我们去要账!”“真是,咱们这么多人,怕他什么?!”众人群情激愤。   包工头见大家这么激动,干脆一拍大腿说道:“对,豁出去了,就去要账。这事必须有个说法才行!”   第二天,这群人就气势汹汹地去了老板的公司。老板乍一见到这么多人,心里慌了,可还是强装镇定:“你……你们要干什么?”   “赖总,我们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没什么文化,可我们也知道欠债还钱的道理。兄弟们跟着你干了一年了,你好歹得给我们结了工资啊,大家可全都指着这笔钱过年呢!”包工头的一句话,引来了身后众人的响应。   老板见大家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心里着实害怕,叫来了保安。这些保安盛气凌人,手里挥舞着橡胶棍,驱除众人。   在推搡过程中,双方发生了肢体冲突。有几个人的头被打破了,有一个保安的衣服也被撕烂了。但是保安只有十几个人,农民工却有四十多个。这些保安且战且退,那些售楼小姐吓得失声尖叫。   说到这里,包工头至今都心有怨气:“警察同志,我知道我们做得不对,但是不能让我们挨打不还手吧?辛苦一年了,一分钱没拿到,还得挨一顿打,这上哪儿说理去?”   夏朗觉得这件事可大可小,何况吃亏的是他们,有意不提,说道:“接着说吧,有关于徐桂初的。”   包工头从兜里摸出了一支烟,点上了:“说起徐桂初,这小子就是个瓜怂。当时都打成那样了,他都没动手,就缩在犄角旮旯,动都不动。到最后他才站出来劝架,说什么大家不要意气用事,妈的,这个墙头草!回来我们几个还埋怨他呢。”   夏朗沉吟着,仔细思索着这件事情。   这时,包工头又想来了一件事:“哦对了,徐桂初那天的表现很奇怪。”   夏朗不觉往前倾了倾身子:“你说。”   “那天我们和保安打成那样了,肯定少不了挂彩的。这事不管怎么说,是他们有错吧?最后我们走的时候,那个老板还威胁我们呢。可是徐桂初呢,竟然走过去和老板握了两下手,说谢谢。那老板都傻眼了,还以为他脑子有病呢!” 第二十三章 出发,燕垣市   自己的人被打了,然后主动过去和拖欠自己工资且欺负自己的人握手,这样的脑回路恐怕一般人都理解不了。包工头说道:“那天回来后,大家都数落徐桂初。还说他和那个老板握手,简直就是在打我们的脸。可他呢,就知道嘿嘿傻笑。张克江最后忍不住了,带了三五个人揍了他一顿。”   “然后呢?”   “哪儿还有什么然后啊?徐桂初是混不下去了,就算我们不赶他走,他自己也得走。”   “知道徐桂初去哪儿了吗?”   “他是东北的,辽宁人,可能是回老家了吧,我也不知道。”包工头对于那天发生的事情至今都很生气,似乎也没有把徐桂初的生死放在心上。夏朗甚至在猜测,他的心中有自己的小九九。说不定这个包工头还奢望着有一天能要回工资,昧下徐桂初的那一份。   可是关于徐桂初的去向,这些人都不知道。最后,还是从和徐桂初同行的乔军与贾天明两人口中得到了些许的线索:   昨天的12:15,乔军和贾天明联系上了徐桂初,三人再去讨债之前就已经买好了回家的火车票。其实贾天明对于这个与自己同岁的工友并无好感,他觉得这个男人太窝囊了。但是乔军并不这么看,觉得路上多个人才有意思。   而两人打来电话后,徐桂初欣然应邀。三人见面的时候,徐桂初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既不高兴也没有不悦,就跟原来一样。贾天明还特意提到,徐桂初原本就是个比较沉闷的人,不爱说话,是个不大合群的人。   三人坐上了开往沈阳的火车,贾天明是半路第一个下车的。车上只剩下了乔军和徐桂初。对于自己这位工友,相对年轻的乔军倒是不吝赞美之词,说这一路上多亏有徐大哥照顾他。两人在车厢链接的过道处坐着,虽然春运很挤,但也算是有个容身之地。   乔军让徐桂初睡会儿,说到沈阳还得走上一天一夜呢,可徐桂初却说了一句:“下站下车。”乔军很惊讶,他知道徐桂初是辽宁人,到了沈阳还要倒车。可是他为什么在这里就下车呢?乔军百般不解,而徐桂初此后也没有再说什么。   其后,乔军坦白了他的下车地点是河北保定。   于是,夏朗又不得不联系保定警方密切注意徐桂初,虽然目前还不清楚徐桂初为什么要去保定,但是他已经做好了前往保定抓捕犯罪嫌疑人的准备。甚至在等待保定警方回复的时候,他甚至都简要布置出了一个抓捕方案。只是目前还无法得知犯罪嫌疑人所处的环境及具体位置,夏朗的心里已经急不可耐了。   保定警方的办事效率相当快,两个小时后就给了回复。只是一句话,让夏朗的心凉了半截儿:根据火车站当天的监控录像,的确发现了犯罪嫌疑人徐桂初的身影。只可惜他并不没有在保定站作过多的停留,反而是乘坐私人运程的小巴离开了保定市。   “去了哪里?”夏朗屏住了呼吸,心悬到了嗓子眼儿。他心中料定,徐桂初一定不会回沈阳,否则不必这么大费周折。   保定那边的同事只说了三个字:“燕垣市!”   夏朗差点儿倒吸一口凉气。燕垣市,就在离火市的旁边。徐桂初为什么要这么折腾一番呢?他想到的第一个可能就是徐桂初知道自己这几天犯下的案子已经在离火市传得沸沸扬扬,这个人有过前科,具备极强的反侦察经验,他这样做是为了迷惑警方。   那种私人运程的小巴车,在半路拦截都可以招手即停,根本不需要验明身份证。也多亏了保定警方足够重视此案,才能够如此迅速地找到徐桂初的下落。   事不宜迟,夏朗马上驱车前往燕垣市。对于燕垣这个城市,他并不陌生,当初他就是从燕垣警校毕业的。下午三点,夏朗到达了燕垣市公安局,而出来迎接他的,居然是毕炜的妻子安琪儿。   两人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了,握过手后,夏朗有点儿拘谨地叫了声“安队”。安琪儿莞尔一笑:“好了,虽然是在局里,但也不要这么拘束。接到你的消息后,文队很是重视,让我负责这件案子,我会派两个伙计协助你。另外,你这边还需要什么的话,跟我说就好了。”   夏朗很是感激。安琪儿带他到了办公室,叫来了两个身着便衣的人。这两名警员一男一女,男的高大帅气,女的长相甜美。“这是陈淦,这是易小萌。别看他们年纪不大,可都是我的得力手下。就连毕炜在的时候,也常夸赞他们呢!”安琪儿在他面前毫不吝啬对下属的称赞。   她转而又向陈易二人介绍道:“这位,离火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支队长夏朗,他要去火车站附近调查一件案子,你们两个跟着。听夏支队的指挥!”   “是!”两人敬礼,齐声应道。   三人驱车离开了市局,奔向燕垣市火车站。路上,易小萌忽然眨着眼睛问道:“夏支队,你和毕队很熟吗?”   夏朗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毕炜调到省厅之前,曾是燕垣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副支队长。他觉得这两个人虽然是第一次合作,却也有一种莫名的亲和感。于是他也没有隐瞒:“在警校的时候,毕处是我的学长,我比他小两届。”“呀!”易小萌突然大叫了一声,“那我得叫你一声师叔了!”   师叔?夏朗愣了一下,顿时明白了:估计这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认毕炜当师父了。那样性格的人也能当师父吗?夏朗想到这里,不觉笑了一下。   三人很快到达了火车站,在车站派出所同事的协助下,从监控室中逗留了好一阵儿,才锁定了一个人影,从容貌上看,正是徐桂初!夏朗咬牙切齿地盯着监控视频,恨不得伸手把他从里面抓出来!   晚上,夏朗和陈淦还有易小萌简单吃了点儿饭。席间,三人的话题自然离不开毕炜,只是夏朗心中记挂着案子,说起上次和毕炜联手破获将军山的案子,也只是简单略过。他想起了狄庆莲丢失的手机,可惜现在火车站附近的手机店全都关门了,看来只能是明天再查了。   吃过了晚饭后,陈淦帮夏朗安排了一家旅店。   “不用太好的,只要能睡下就行了。”   陈淦笑了:“你是毕炜的师弟,他要是知道我们怠慢了,肯定又要骂我了。市局附近有一家,环境还不错,就那里吧。”   两人刚刚到达了旅馆办理入住手续,夏朗就接到了陈妙言的电话,说她去了市局找夏朗一起吃晚饭,没有见到他人。   夏朗心头苦笑,说出了自己目前的情况。   陈妙言笑了:“那好吧,既然有了线索就尽快破案吧。不过我先说好啊,案子破了,你就要好好陪我!”   “遵命!”   夏朗晚上简单地冲了一个澡就躺下了,可是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他不是那种认床的人,只因为他心里记挂着案子,看着半透明窗帘外燕垣市的夜景,心里不禁在想:徐桂初,这个杀人恶魔此时就潜伏在了燕垣市的某一角,用他罪恶的双眼窥探着这座城市。   来吧,我在这里等着你!夏朗像是一头见到了猎物的雄狮,浑身的血液都要沸腾了。 第二十四章 终觅行踪   第二天一早,陈淦和易小萌就来到了旅馆找夏朗,可是前台告诉他们,要找的人早就离开了。二人心里都明白,看来夏朗是去手机店了。   易小萌抱怨陈淦:“都怪你,也不打听清楚,浪费时间!”   陈淦讪讪笑道:“谁能想到这个夏朗和毕炜一个德行啊,遇到案子就什么都顾不上了。”   燕垣市本就是个近海的旅游城市,加上春运高峰期,客流量简直超乎想象。这附近各类型的店铺都有,加上乘客、火车站的工作人员以及那些在外面的广场上到处问人找不找小姐的大妈,真可谓是鱼龙混杂。   虽然不清楚徐桂初落脚燕垣市的原因,但是夏朗觉得他是一个很看重安全感的人。这一点从他不惜北上保定,然后绕了一大圈子回到燕垣市就不难看出。狄庆莲遗失的手机,对他来说是一颗定时炸弹,他必须尽快脱手。所以夏朗才觉得,徐桂初没有在离火市销赃,是担心警方很快查出来。他来到燕垣市后,肯定会第一时间就近卖掉手机。   夏朗还在警校的时候就听说了燕垣市火车站这一带治安颇不稳定,附近一家牛肉面馆的老板还曾经绑架了许多女孩子,囚禁为性奴。多亏了毕炜当时破获了这件案子。   这里的手机店一共有三家。前两家的老板都没有这个型号的手机,直到来到了第三家店。老板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不修边幅,脸上泛着油光,头发全都炸了起来,胡子也没有刮。坐在柜台后,两只脚搭在了柜台上,正看着一台十八寸的小电视。电视机里播放着一部充斥着狗血剧情的清宫戏。   看到有人来了,这人只是瞥了一眼,并没有起身招呼,甚至一句话都没有说。店面不大,只有三十平米,玻璃柜台里陈设着几台老人机,甚至还有诺基亚1110这种堪称古董的机器。最新款的,也不过是一些苹果6。   “老板。”夏朗叫了一声。   老板挑了一下眉毛:“你是卖手机呀,还是买手机?”   夏朗询问了一下手机型号。老板笑了,露出了一口黄牙:“哈哈,你来得可真巧了,前不久正好有人卖了一台这个型号的手机给我,不早不晚。你先看看成色。”要是别人来,他是舍不得拿出这部将近十成新的手机。但是眼前的这位客人,穿着干净得体,一看就是城里人。和那些卖赃物的小偷、农民工什么的不一样。   老板弯腰打开了柜台下面锁住的柜门,从里面拿出来了一台手机,放在了玻璃台面上:“你看看,十成新,连指纹都没有。这要不是你来呀,那别人我都不给他看。”   夏朗拿起来看了看,的确和狄庆莲丢失的手机是一个型号。他问道:“只有这部手机吗?”   “数据线什么的,你回头从网上买就好了。我跟你说,这是正品的行货,你要是诚心要,8000你拿走,怎么样?”   “这东西你收来才多少钱啊?”夏朗笑了一声。   老板一听这话,嘬了一下牙根:“这话你可就说错了。这是我妹妹的手机,她男朋友送给她的。没两天呢,她男朋友就移情别恋了。我妹妹看到这手机就火大,眼不见为净,这不委托我卖掉吗?”   夏朗冷笑一声:“你妹妹的手机,你这儿没有充电器和数据线,怎么回事?”   老板不耐烦了:“你是来买手机的还是来找茬儿的?要买就买,不买你就走走,走!”他开始往外轰夏朗了。   夏朗却不慌不忙,拿出来了一张照片:“你的妹妹不会是这位吧?”照片中的人形容枯槁,身材瘦小,平头,面黑,留着短须。正是离火市110等一系列入室杀人案的犯罪嫌疑人徐桂初。   这老板见到这张照片,一张脸瞬间变得煞白:“你……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其实他心里已经猜到了,当时拿这个手机,对方只开出了五千的价格,他就猜到是赃物了。想到是一个贼偷,但是利欲熏心,何况年底了也得挣点儿钱,所以才冒险收下了。万万没想到,警察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   夏朗掏出了证件:“警察!”   老板见到那张警官证,吓得腿都软了,结结巴巴地说道:“那……那个……那什么……警官呀,我什么都不知道,不管我的事啊,我只是……只是一个卖手机的,我不知道那人是个贼啊!”   这一句话,使得夏朗的猜测坐实了。这部手机正是狄庆莲的,也是徐桂初带来这里销赃的。   一到年底,这样的人特别多。之所以老板印象这么深刻,一来是这部手机的价值,二来徐桂初的表现也有过一番纠结。   老板说道:“他拿过来的时候,开了五千的价格。说句实话,这个价格我即便是拿到网上去卖,也能挣个三千多块钱。但是我想再杀杀价,就开了一个三千。他当时很生气。我就说,这东西太贵,你去哪儿卖都不好卖出去,不如就三千让给我。他开始拿着手机气呼呼地走了。但是当天傍晚,我快关门的时候他又回来了,说三千就三千,最后一手钱一手货。”   “你们聊过别的吗?”   老板回忆了一会儿:“他问我兴泰路怎么走,我指给他了。”   陈淦和易小萌在前两家手机店都没有找到夏朗,刚来到第三家店,就见夏朗正在往外走。   “夏支队,怎么样?”陈淦迎上去问道。   “调出兴泰路的监控!”   陈淦和易小萌没想到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有了结果,他们也不敢怠慢,能参与这样的案子,总比去街上抓小偷要痛快得多。他们马上联系了辖区分局派出所,调取监控。   经过了四个多小时的排查,终于从中发现了徐桂初的身影。他乘坐着一辆车牌号YL9815的出租车从火车站打车到了兴泰路。随后拐进了一条没有监控的小胡同里面。   警方又联系到了出租车司机,根据出租车司机的回忆,当天这个客人很沉闷,不爱说话。的哥一路上找着话题,但根本得不到回应。即便他偶尔回应两声,也不过是“嗯”、“啊”这种简单的答复。而客人在兴泰路一巷下了车后就进了巷子里,再也没有出来过。   夏朗带着陈淦和易小萌来到了兴泰路一巷,这条巷子幽深,长度足有二三里地,两边除了一些小饭店、小超市和低矮的居民楼以外,还有几间发廊。   陈淦也看过了此案的相关卷宗,问道:“夏支队,你说嫌疑人会不会在发廊里?”   夏朗想了想,摇了摇头:“前几件案子中,凶手只是杀人,并没有实施性侵。我们断定凶手可能是个性无能,他只是通过杀人和凌辱尸体来满足自己的心理性需求。何况现在年底,他需要钱,应该不会把钱花在这种地方。”   三人搜寻了一番无果,找来了居委会的林大妈帮忙。林大妈很乐意协助警方破案,她花了一下午的时间,通过这里一个老住户了解到了一个情况:就在徐桂初到达这里的那一天,一巷明珠小区的住户周立海家住进了一个小个子的男人,据说是他的表弟。   为了谨慎起见,夏朗也从周围邻居口中确认了,住进明珠小区五号楼302的小个子,正是犯罪嫌疑人徐桂初!最终,在安琪儿的配合下,针对徐桂初的抓捕工作,悄悄展开了! 第二十五章 引蛇出洞   夜深了,周围的住户们差不多都关灯睡下了。唯有五号楼302的周立海家还有微微闪动的光,在黑暗中格外乍眼。今天加班太晚了,这场球没有看,此时正是重播的时候。亚洲杯的八分之一决赛,韩国对阵巴林。周立海手里夹着一支香烟,不受控制地轻轻颤抖着。   他可是把自己半年的工资押进去了呀,全指着韩国能赢呢,不但要赢,而且要大胜才行。可是在比赛的第77分钟,巴林队的罗麦希破门。比分就一直僵持在了1:1。眼看比赛还有两分钟的伤停补时就要结束了,可是比分始终没有变化。周立海知道,在足球比赛中,两分钟内也可以发生很多的事情。但是他买的是韩国队让两球赢,看来不可能有什么奇迹了。但是他心里又盼望着能有那微乎其微的奇迹可以发生。   随着裁判员一声哨响,比赛结束,稍后会进入加时赛。这也意味着周立海辛苦半年的工资打了水漂,他气得端起了桌上的啤酒瓶,底朝天地咚咚咚地喝了起来。不知道是气得还是太着急,被呛了几口。白色的沫子随着剧烈的咳嗽喷出了口鼻。他大喝一声,狠狠把啤酒瓶摔在了地上,发泄着心里的不满。   假球,一定是他妈假球,韩国队在世界杯上把卫冕冠军德国队都干掉了,怎么可能拿不下巴林呢!骗子,一群骗子!眼瞅着要过年了,周立海指望着能像世界杯的时候那样,通过赌球赢个两三万。没想到一场比赛让他回到了解放前。   “嘭嘭嘭”,有人敲门。   “谁呀?”   “老周,你怎么回事啊,三更半夜地摔什么呢,大晚上的不睡了呀?”   周立海听出来了,这是楼长蔡国良,这小子平时就爱多管闲事。   “老周,把门开开。我是蔡国良,开门。”   周立海叹了口气,这才过去打开了门:“干啥……”话还没说完,就见有一队全副武装的警察冲了进来。周立海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两个人按在了墙上,其余的警察分别进入了卧室等其他房间。   “你们干什么?你们是什么人?”   不大会儿工夫,这些人全都撤出来了,冲着一个领头的人说道:“夏支队,没有发现嫌疑人。”   带队的人正是夏朗,今天参与抓捕工作的全都是燕垣市市局刑侦支队的人。他知道时间紧迫,揪着周立海喝问:“说,徐桂初去哪儿了?”   周立海松了一口气:“你们……你们找他呀,来晚了一步,他今天下午就走了。”   “去哪儿了?”   “我哪儿知道啊?他早上的时候和我说了句下午走,然后我晚上加班回来就没见到他了。”   “周立海,我告诉你,徐桂初现在涉嫌重大杀人案,你要是不老实交代,就是包庇罪,到时候谁也救不了你!”   周立海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今天会这么倒霉,赌球赔了不说,还会被徐桂初连累。他杀猪似的大声叫道:“我没有我没有,警官啊,我真的不知道他在哪儿啊!”   “带走!”   在接下来的审讯中,警方几乎用尽了除了刑讯外的一切手段,可是周立海就是一口咬死了不知道徐桂初的去向。燕垣市刑侦支队的警员于广沉不住气了:“妈的,要不我动手打他一顿得了!”   “算了,”夏朗拦住了,“没用的,周立海可能真的不知道徐桂初去哪里了。”他想起了乔军,徐桂初这个人很谨慎,他会刻意和身边的人保持着距离,就连身为亲戚的周立海也被他瞒住了。   兴泰路一巷没有监控,警方至今都无法重新锁定徐桂初的去向。他就像是一粒砂砾归入了沙漠,再也难觅踪迹了。   夏朗在燕垣市公安局的走廊里走着,一直低着头,他在反复沉思着:从案发到现在,警方始终处于了一种被动的局面,被犯罪嫌疑人牵着鼻子走。而且这一次警方的行动也很有可能惊动躲在暗处的徐桂初,该怎么办呢?夏朗的眉头越皱越紧。   “夏支队。”是燕垣市局的刑警李安,他追上夏朗,“我们文队请你过去呢。”   文硕,燕垣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支队长,曾经和毕炜是同班同学,甚至还是一个寝室的,自然也是夏朗的学长了。   “师兄。”夏朗推门进来,他知道自己这位学长的脾气和毕炜不一样,虽然两人同级,但不敢太放肆了。   文硕倒是很亲和,罕见地笑了一下:“坐吧。”他给夏朗倒了一杯茶,放下公道杯说道:“抓捕行动失败,这件事情的责任不在你,不要想太多。好在我们纪局通情达理,没有过多的难为我们。”   夏朗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接下来你是怎么打算的?”   “刚刚和铁路机场汽车站都联系过了,没有徐桂初的离境记录,但不排除他已经离开了。”夏朗仔细想了一会儿,“我们现在是守株待兔,我想是不是要换个方法了。”   “嗯?”   “引蛇出洞。”   两天后,离火市的媒体铺天盖地地报道着一件新闻:因为政府的介入,长天集团董事长赖恒光归还了拖欠农民工的工资,共计有四百八十多万元!在新闻现场,四百八十万元现金被码放得高高的。那些农民工喜笑颜开,从相关领导手里接过了十多万的现金,脸上洋溢出了久违的笑容。   而长天集团的董事长赖恒光因为聚众斗殴,被公安机关处理,后续侦破工作相信会有更多的黑料爆出来。这件新闻甚至传到了省里,省政府决定作为一个典型报道出来,供大家认真学习。   黑暗中,一个黑影拿着残破的报纸,手里一直抖着。周围没有任何的光线,只能听到他因为情绪激动,传出的粗重的呼吸声。   第二天晚上,包工头喝了酒回来了,他晃晃悠悠地走在路上,嘴里还哼着小曲:“一更那个里呀,月过花墙,叫声郎哥你别出声,哎嗨哎嗨呀。站在了房檐下呀,二目细打量呀……”唱着唱着,他自己忍不住笑了起来。   痛快,可真他娘的痛快!包工头一张脸红的跟猴屁股似的,今晚的确喝多了,但那是因为太高兴了。不管怎么说,还真得感谢徐桂初那小子。要不是他的话,警察也不会找上门了。赖恒光绝对不会这么容易就把钱还了,现在包工头手里不但有自己那份儿,就连徐桂初的那份儿也有。   加起来差不多三十多万,有了这笔钱,他得好好琢磨琢磨怎么花。家里的房子都有二十多年了,该扒了重新盖新的了。还有,自己是不是该买一辆车。村里的老许家就有一辆车,出来进去的多有面子呀!对了,明天就回去了,得去商场给媳妇儿买身好衣服。听说现在有钱人都穿什么貂皮大衣,咱也买上一件。   他又打了一个酒嗝儿,嘿嘿傻笑着往前走。冷不防黑暗里突然冲出来了一个人,站在了他面前。俩人差点儿撞到。   “哎呦呵,你……你看着点儿啊?”包工头的舌头都喝大了,吐字不清。   那人一句话不说,一把揪住了他的领子,将他拽进了旁边的小胡同里。包工头只觉得后背一阵疼痛,被来人按在了墙上:“你这是干什么……抢……想抢劫是吗?”   “少废话,我的钱呢?”   包工头听到这话,酒醒了几分,借着月色突然看清楚了面前的这个人,吓得一身冷汗出来了! 第二十六章 恶斗   包工头“啊”的一声叫了出来,这一声既惶恐又凄厉,纯属是下意识的:“老……老徐,你……你……你不是回老家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这个人正是徐桂初,凄冷的月色下,他的一张方脸显得尤为恐怖,罩着一层青色的霜:“你是不是想我那份儿眯了?”   包工头吃了一惊,但很快就强笑道:“看你说的,没这回事。你的钱我替你领回来了,但是我一分钱都没有动过。真的,我还琢磨着年后你回来了把钱给你呢!”   “那好,给我转账,我现在带你去银行!”说着,徐桂初伸手拽着包工头往胡同口走去。他记得这附近有个ATM机来着。   “别别别,”包工头说道,“老徐,你别急呀,听我说,你听我说。我不可能把银行卡随身带着呀,那好歹也是三十多万呢。这样,你先跟我回家去取。行不行?”   徐桂初知道,包工头是自己一个人住的,租了一个房子。他犹豫了一会儿:“你没有耍花招?”   “唉,咱们当初也是签过合同的,我怎么敢耍花招呢?走。”说着,包工头就要往外走。   “等一下。”徐桂初叫住了他,手里寒光一闪,出现了一把匕首,抵住了包工头的腰。吓得包工头一阵哆嗦。他阴鸷地说道:“要是你敢耍我,你知道什么后果!”   “老徐……”包工头强作笑容,“没……真没想到原来你这么硬气,你真是个人才。”   “少废话,走!”   两人沿着这条路往前走,十多分钟后,来到了一片棚户区。这里灯光幽暗,除了路口有一盏昏黄的灯泡悬在了电线杆上,就什么都没有了。入口的墙上,红色的油漆写着一个大大的“拆”字。沿着一条仅容两人并肩通过的小路走了进来。   这条路的宽度原本可容一辆车通过,只是两边的住户不停地加盖棚子,侵占了原来的道路。路面上堆积着杂物,甚至还有恶臭的垃圾堆。远处,传来了几声犬吠。   又走了几分钟,这才来到了一户家门前。不知道是酒醉未醒还是过于紧张,包工头哆哆嗦嗦地拿出钥匙要开门,手里的钥匙怼了几次才顺利地插进锁眼里,拧开了房门。   不料,就在门板缓缓开启的那一瞬间,徐桂初仿佛看到了门后有道黑影。那黑影突然间扑了上来:“徐桂初!”   徐桂初大惊,本能地将包工头往前一推,挡住了那个人,他掉头就跑。   黑影推开了包工头,大声喊道:“警察,不要跑!”   徐桂初其实想到了今晚可能会遇到警察,但他还是不甘心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血汗钱拱手送给他人,冒险一搏。没想到,警察真的早就潜伏在这里了。   夜色之中,徐桂初慌不择路,在棚户区里四处逃窜着。他刚刚跑到一个路口,见前方又闪出了两个人,二话不说就往右边的路跑去。   夏朗昨天就回到了离火市,这次新闻正是他一手策划的,目的就是要引徐桂初自投罗网。这还是第一次,他离此案的犯罪嫌疑人如此之近,怎么甘心让他逃走呢?他亲自带着人紧紧在后面追赶。“徐桂初,你跑不了啦!”   徐桂初跑进了一条小路,他听到后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干脆伸手把旁边的一堆竹竿推倒了,希望借此来阻止身后警察的追赶。这些竹竿足有十几根,碗口粗细,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夏朗等人不得不停下脚步,抬起双手护住了头面。   当他们拨开竹竿后,却发现徐桂初不见了去向。   “夏队,不见了……”韩笑喘着气,很是懊丧。眼看就能抓住犯罪嫌疑人了,偏偏这时候让他跑了。   夏朗左右看了看,突然后退了两步,然后助跑跳起来,扒住了东边的墙头,双臂用力撑住,翻上了墙头。他顺着这条路在房顶上跑过去,韩笑和其余的人会意,很快也上来了。   在房顶上跑,可要比在地上跑近多了。夏朗当即让大家散开,举着手电筒搜寻犯罪嫌疑人的下落。刚过了没几分钟,夏朗就看到了西边有一个黑影跑动着:“西边发现目标!”夏朗只喊了这一句话,便跑了过去。   这时候,就要感谢那些随便侵占公共道路的棚子了,缩短了房子之间的距离,夏朗像只灵巧的猫一样,在上面快速地跳跃着。   徐桂初根本想不到警察会在头顶,只要跑到前面的那个出口,就平安脱险了。妈的,敢阴我,老子迟早杀光你全家!他已经想到等过段时间风平浪静了,就疯狂报复包工头!   可就在这时,只听头顶呼的一声,他刚刚抬头,就见一个高大的黑影从半空扑了下来,重重地砸在了他的身上。   两人倒在了路边,将一堆杂物掀翻。跳下来的这个人正是夏朗。他掏出了手铐:“徐桂初,你被捕啦!”徐桂初趴在地上,左手被反剪。只听“咔”的一声,手腕感到了一阵冰凉。夏朗又来拿他的右手。   可就在这时,一道寒光掠过。夏朗急忙向后跳了一下,躲过了这一刀。徐桂初从地上爬起来,右手握着一柄匕首,左手腕上套着一只手铐,另一半随着他的动作慢慢晃悠着。“为什么不给我活路,为什么?!”徐桂初困兽犹斗,咬着牙质问。   “因为你杀了人!”夏朗随手从旁边拿了一把不知道谁丢的火镩,他放在手里掂了掂,“你说我能放过你吗?”   徐桂初脸上的肌肉轻轻颤抖着,这个小个子,看上去不过是一个老实巴交的本分人,谁能想到他居然是接连杀害三人的变态凶手呢?徐桂初喘了两口气,嘴里呼出的白气像是恶魔喷出的火焰,摄人心魄。   他大喝一声,挥舞着手里的匕首冲了上来。夏朗手里的火镩横扫出去。没想到徐桂初身子一矮,竟然躲了过去,双膝跪在地上,只是以膝盖为支点转身,迅速靠近夏朗,手里的匕首同时划了过来。夏朗没想到这个小个子身手如此了得,本能地往后一跳。   “嗤啦”一声,衣服被割开了。要不是他反应及时,恐怕就被开膛破肚了。夏朗吃惊地看着他。   徐桂初阴笑了一下,从地上慢慢站起来:“五秒钟,我五秒钟就能杀了你,到时候他们即便是来了,也救不了你!”   “你既然这么厉害,为什么……”   “为什么当初没有杀了姓赵的?她儿子在家,我不想惹麻烦而已。不过说这么多也没用了。”话音未落,徐桂初一刀直刺过来,夏朗大骇,只能是挺着火镩也直刺过去。一寸长一寸强,就不信徐桂初不躲。   徐桂初却做了一个令他始料未及的动作,左手一把抓住了火镩,右手的刀子直刺过来。夏朗只得松手,又往后退了一步。这样一来,手里的武器也没有了。   徐桂初冷笑一声,突然转身就跑。原来他的目的并不是真的要杀夏朗,而是想要逼退他,然后趁机逃跑。   “徐桂初!”夏朗不顾一切,纵身扑了上来,不能让凶手跑了!此刻他的心里只有这一个信念。就算他手里有刀,就算他有身手,那又如何?当穿上警服的那一刻,夏朗已经想到了这些,没有退路,只有向前!   徐桂初跑了两步,却被夏朗扑过来抱住了脚,摔倒在地。他举起火镩砸向了夏朗的脑袋:“你他妈这是找死!” 第二十七章 为什么杀人?   那根火镩裹挟着风势砸了下来,夏朗已经躲不开了。上一次他的头部受伤,当时医生再三叮嘱不能再让头受到撞击了。可他不能就此松手,牙关一紧,眼睛一闭。他此时只有一个信念:就算是我今天死在这里,也不能放走你!   “徐桂初!”巷尾处,传来了一声断喝。徐桂初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呢,就听见“砰”的一声。他只感觉到了身体像是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冲击,肩膀一阵钻心的疼痛,往后倒去。   夏朗还死死地抱住徐桂初的两条腿,一股带着体温的粘稠液体溅在了他的脖颈处,那是血!   “夏队!”“夏队!”接连几声呼唤响起,韩笑等人从后面跑了上来。夏朗这才敢抬起了头,他看到面前的徐桂初躺在了地上,正捂着肩膀上的枪伤痛苦地呻吟着。他又向后看去,除了刑侦支队的几个人以外,还有一些生面孔。因为光线昏暗,夏朗也一时没办法辨认。   韩笑走过来扶起了夏朗:“你没事吧?”   夏朗想让自己站起来,可不知道是不是刚才一场搏斗让自己虚脱了,两条腿酸软无力,他又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韩笑急忙架住了他。夏朗连连摆手:“不……让我歇会儿!”说完,他身子一沉,坐在了地上。   杜志山等人冲上来,顺利逮捕了徐桂初。   随后,那几个生面孔的人夏朗也认出来了。原来也不是生面孔,是特警那边的老秦。夏朗挥了一下手:“老秦,谢了!”   老秦笑了笑:“夏支队,你也太拼了吧?要不是穆奇通知我们,这么快赶过来,估计你又得上了头条。这么拼命,干脆来我们这边吧!”   “行啊,你把你队长的位置让给我,我明天就让人打电话。”夏朗的一句话,大家都笑了。   历经数天的艰辛,终于将犯罪嫌疑人绳之以法,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在手术室外面,夏朗坐在了椅子上,两只手抱拳搭在了口鼻处,弯着腰。他保持着这个动作已经很长时间了。   曹妤知道,自从他从燕垣市回来后,马上就布置下了这样的一个局来引诱徐桂初上当。从那天开始,他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两只眼睛通红,眼白布满了血丝,整个人似乎都瘦了一圈。   “夏队……”她叫了一声。   “啊,怎么了?”   “要不你先去睡会儿吧,我们在这儿盯着就好。”   “没事,我不累。”夏朗嘴上这么说着,但当他直起身子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呵欠。他强睁眼睛:“我去抽支烟精神一下。”   夏朗来到了楼下,他点上了一支香烟,东方现出了鱼肚白,夜幕渐渐消散了。嘴里叼着的燃着的香烟忽明忽暗,这个男人仿佛是一尊雕像,在那里岿然不动。就连夏朗也说不出这种感觉,破了那么多的案子,在嫌疑人被捕后,心情却从未有过如此复杂。   如果不是穆奇及时呼叫特警支援,如果不是他们赶来及时……这时恐怕躺在里面急救的,就是夏朗自己了。真是那样的话,老爸老妈、还有那个烦人的老姐该怎么办?妙言呢,自己可是答应过要娶她的……这时候他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害怕。   手术进行了两个多小时就结束了,可是直到下午,徐桂初才慢慢悠悠地醒转过来。他空洞的眼神打量着白茫茫的房间,忽然笑了一下。最后,他的目光锁定在了夏朗的身上。   夏朗见到他醒来了,并没有第一时间冲上来,他只是与这个凶残的凶手对视着。他想要通过他的眼神,判断出徐桂初为什么会有这么凶残的本性。三名死者与他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杀人?为什么杀人之后还要凌辱尸体?   “谢谢。”谁都不会想到,徐桂初醒来的第一句话竟然会是这两个字。   夏朗也觉得很惊讶,他朝徐桂初的脸上望去,只见他面色平和,甚至可以说带着几分的诚恳。   “谢什么?”   “你们完全可以当场打死我,说我是拒捕。”徐桂初忽然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并且还自嘲似的笑了一下,“反正那附近也没有监控。”   夏朗瞪大了眼睛忽然觉得他仿佛像是换了一个人,性格转变竟然如此之快。他定了定神,说道:“我们不像你那么变态,我们会治好你的伤,然后送你到法庭上接受法律的制裁!”   徐桂初忽然沉默了,他扭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臂,那里戴着一只锃亮的手铐,另一头连接在了病床上,他呢喃着说了一句:“我不是变态。”   夏朗扭头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韩笑,轻轻点了一下头,示意他可以开始记笔录了。   病房内,是死一般的沉寂。也许,曾经在那几个恐怖的夜晚中,陈列着受害人尸体的现场也是这般的沉寂。   见他许久没有说话,韩笑忍不住了,说了一句:“你不是变态是什么?杀了人还要摆弄成那样,你敢说你不是性变态?”   韩笑的话语中连续两次两次提到了“变态”这个词,夏朗忽然注意到了,躺在病床上的徐桂初脸上的表情有点儿痛苦,嘴巴紧紧地闭住,瞳孔放大,眉毛还轻轻跳了跳。   “我不是变态,我不是!”他忽然咧嘴笑了一下,“我没有杀人啊!对不对,我也没有说过我杀人了。”说完这些,他忽然咧嘴笑了两下,就像是一个不会水的人忽然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正在这时,有人敲门。夏朗走过去打开了病房的门,曹妤出现在了门口。她把手里的一份资料交给了夏朗。夏朗打开看了一下,这次轮到他笑了。   他慢慢走过来,晃了晃手里的资料:“徐桂初,还记得你丢的那只头套吧?里面有两根头发,我们已经验出了那里的DNA是属于你的。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哦对了,还有现场的脚印。在你住的地方,发现了一个黑色的篮球背心被剪了,布料与黑色头套相同。另外还发现了和案发现场凶手留下的鞋印一样的帆布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是,我是杀人了。”徐桂初这一次承认得很痛快。   “为什么杀人?”   又是一阵良久的沉默,似乎徐桂初根本不想谈这件事。他慢慢闭上了眼睛,缓缓地说了一句:“头疼,我头疼得厉害,不想说。啊,好疼啊,帮我叫医生,我好疼呀!”   这明显是一副不配合的态度。韩笑正要发火,夏朗却阻拦了:“算了,让他休息会儿吧,让兄弟们看紧了就好。”   虽然徐桂初一副抵死不认的样子,但是警方此时的心情却与之前大相径庭。饺子都捂在锅里了,就差掀锅盖了。夏朗也难得心情大好,请陈妙言去看了一场电影。   这场电影是根据张晋腾的一部悬疑小说改编的,放映结束后,观众们走了出来。夏朗兴致勃勃地说着电影里的情节,他觉得有一些细节还有待完善,比如凶器过早暴露了,还应该更晚一些,要是片尾出来的话会更震撼。   比如结尾的反转还应该更精彩一些,最好只有凶手与主角的单独对话,这样才能显得主角聪明而凶手更狡猾。   陈妙言充满爱意地眼神打量着夏朗:“哈哈,我发现你终于不像前几天那样的状态了。”   夏朗也意识到了,终于终止了这个话题,他也用了一个阳光的笑容来回应女友。 第二十八章 你觉得这话能骗谁?   第二天,变态杀人犯被捕的消息便传遍了全市,结果导致了大批的媒体记者蜂拥而至,将医院围了个水泄不通。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那个大领导或者是大明星住院了。一个刚入职不久的小护士诧异地看着门外的那些记者:“护士长,上次白少燕住院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么多的人啊?”   护士长撇了撇嘴,说道:“这算什么啊,上次白少燕住院的时候呀……”她忽然停住了话头,瞪大了眼睛看着一个年轻人快速走过。   “夏支队,夏支队你说两句吧。”身后有人追了上来,而且不止一个。其他的人或举着话筒,或扛着摄像机、举着相机:“夏支队,我们是《法治先锋》的记者,关于这次凶手的作案动机是什么?”“外面传言凶手是患有精神病的,你们警方如何应对这一局面?”“请问年底发生这样的大案,市局将会给出怎样的反应?”“夏支队……夏支队!”   那个年轻人几乎是从记者的队伍中杀出了一条血路,冲到了电梯前,赶紧钻了进去。   “护士长,你刚才还没有说完呢!”小护士见护士长瞠目结舌,像是被人点了穴道,遂主动问了一句。   “怪了!上次白少燕住院的时候就有他。”   “谁呀?”“叮”电梯总算是到达了指定的楼层,夏朗长舒一口气,走出了电梯。没想到这些记者的消息这么灵通,一定是医院里的那些医生捅出去的。夏朗想到这里,骂了声:“操!”气得一挥手。没想到,手臂感觉到了明显的阻力,还听到了一个女孩子“啊”的一声。   他扭头望去,只见一张张的A4纸像是雪花似的飘落,瞬间散落得满地都是。   “哎哟哟,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夏朗急忙弯腰去帮忙整理。这些都是医院里的资料,一些专业的名词和数据他也看不懂,只能是将这些资料草草收拢在一起,递到了这个女孩儿手里:“对不起,真的不好意思,我没有看到。”他一抬头,这才发现,原来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女孩子,竟然是杨小雅。   杨小雅见到夏朗,脸颊一阵绯红。   “呵呵,怎么是你呀?早知道就不道歉了。”夏朗戏谑似的说道。   以前两人曾经交往过一段时间,杨小雅当然知道他的脾气了:“你……你的伤好啦?”   夏朗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多亏了你们医院的医术高超啊!”   “哦……陈律师呢?”杨小雅左右看看,小心翼翼地问道。   “她没来,我来这儿是来办案子的。眼下得尽快把这件案子了解了才行,要不外面那些记者就饶不了我。”   “嗯……我……看来以前是我看错你了。”   这句话,说得夏朗愣住了。他心里正因为放下了,才可以和杨小雅说这么多。可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夏朗急忙又说道:“喂,当心你男朋友吃醋啊,梁医生我可打不过。”   杨小雅低下了头去,将文件紧紧抱在了胸前:“我们……我们分手了。”夏朗的眼神忽然变了,他不知道话题怎么就聊到了这上面。正不知道如何应对的时候,忽然后面有人叫了他一声:“夏队。”   夏朗扭头,见是昨晚留在这里的许成。   “哦,我同事叫我了,先走了。”他挥了挥手。   “嗯。”杨小雅看着夏朗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心里不免有点儿失落。可是又一想,这么久的日子过去了,他一点儿都没变。也许自己还是没办法接受他这种性格吧。   一见面,许成就汇报着情况:“昨晚我和老杜又问了他一些,这小子很狂,怎么都不肯说出自己的杀人动机,还说有本事让我们猜,快气死我了。”   “老杜呢?”   “他孩子发烧了,我让他先回去了。”   “嗯,你也回去休息会儿吧,一会儿穆奇就来了。”   “夏队,就留下你一个人行吗?”   “放心吧,这小子插翅难飞。”   许成这才放心地离开了。   夏朗推开门进了病房,徐桂初正躺在病床上,瞪着一双大眼睛盯着天花板。好像那上面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他的注意力。   “昨晚睡得怎么样?”夏朗搬了一把椅子坐在了他的旁边。   “嘿嘿,要是没有你们打扰就好了。”徐桂初扭脸冲他笑道,只是这个笑容很恶心。他晃了晃自己被铐着的手臂:“胳膊酸了,能换一个吗?”   夏朗摇了两下头,笑着说道:“得了吧,我可打不过你。你这身功夫是真牛逼,难怪能从楼上爬下来呢!”他伏低了身子,小声地说道:“以前当过兵吧?”   徐桂初轻笑一声:“老黄历了。”   “我就纳闷了,你说你为什么要杀那些女人呢?”   “年底了,弄俩钱花。”   “呵呵,你觉得这话能骗谁?”夏朗并没有举出相关的证据来戳破对方的谎言,他无非是想表明一种态度——所有的一切,警方都已经查得明明白白了。   “有什么可笑的?最后那个手机我就拿了呀,能卖不少钱呢!”   “徐桂初,你不要心存侥幸,我们警察不是白痴。如果你不说的话,那我们只能认为你有精神病了,你是个变态!”   听到变态这个词,徐桂初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那条细窄的眼缝儿里露出了一种慑人的凶光。而后他突然睁开,眼神恢复到了以前那种人畜无害的感觉,甚至看上去还有一些懦弱:“对啊,夏朗,你说得对!我是精神病啊,不是说精神病杀人不犯法吗?快,给我找个年轻漂亮的小护士,给我开证明啊,证明我是神经病!”   他说完,就拍着床板大声笑了起来,笑声阴鸷且凄厉。   徐桂初似乎有意挑战夏朗的底线:“哈哈……这还不够,等那个护士给我开完证明,我就杀了她,扒光她的衣服,哈哈……”他最后的笑容与其说是在笑,倒不如说是明目张胆地挑衅!   夏朗终于怒不可遏,他两只手死死抓住了徐桂初的衣襟,手背上的青筋都跳出来了:“徐桂初,你他妈不要这么狂,老子能亲手抓住你,就能找到答案!”   徐桂初有恃无恐:“那你去呀,你去查吧!夏队长,我实话告诉你,人是我杀的,我承认。可那又怎么样?法庭上讲究的是证据,是证据链。只要我不说,你们就没办法起诉我!我只要稍微找一个好点儿的律师,你们就拿我没办法!我的作案动机,你们一辈子都别想知道!”   “徐桂初!”夏朗如野兽般的嘶吼,他恨不得当场掐死这个双手沾满了鲜血的杀人恶魔。   “夏队!”病房里突然冲进来了一个人,拼命抱住了夏朗,把他从病床边拉开,“夏队,你不要这么冲动呀!”进来的人是穆奇,这个一向谨慎小心的人,生怕夏朗这时候被犯罪分子激怒,做出不理智的事情来。   半天的时间,从穆奇打开录音笔后,徐桂初就不再说话了。他对于警方的一套操作流程似乎很了解,抱定了顽抗到底的决心。   夏朗回到了警局,气得把外套摔在了桌上。   “夏队……”曹妤见到他这么大的火气,犹豫了片刻。   “怎么了?”夏朗大声问了一句。   “徐……徐桂初的前妻来了……”   夏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沉默了片刻:“我换身衣服过来。” 第二十九章 他们是前世的一对冤家吗?   一个女人坐在了市局的接待室里,打扮时尚,看上去只有三十多岁的年纪,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夏朗第一眼看到这个女人的时候,还以为是曹妤搞错了。论穿戴论外表,这个女人会是徐桂初的前期?   徐桂初,身高一米六五,宽脑门儿,尖下巴,还蓄着老鼠须,眉毛稀疏,发际线靠后,脸色蜡黄。如果单从外表看,他就是地地道道的农民。而眼前的这个女人,却像是一个城市里的白领。   “你好,李思协女士是吗?”   这个女人抬起头来打量着面前的这位警官,高大帅气,身上的警服衬托得他愈发精神。她看过媒体的报道了,知道这位警官就是那个经常上新闻的夏朗。想不到他本人比照片上更帅气。女人点了点头:“对,我是李思协,你就是夏队长吧?”   夏朗坐下了,他没有从这个女人的脸上看到一点儿的悲伤之情。甚至这个女人美目流盼,目光还在他脸上停留了一会儿。   夏朗清了清嗓子:“你是徐桂初的前妻是吧?”   “对,五年前我们离婚了。”   “为什么?”   李思邪忽然笑了一下:“怎么,你们警方办案还要涉及到过去的私事吗?”   夏朗很确定地点点头,没有额外多说一句话。   李思邪轻轻叹了口气:“这件事情……说起来是他不理解我。其实徐桂初这个人很特殊,我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一个人。”在她的叙述下,渐渐还原了一个不为人知的徐桂初的形象。   1977年,徐桂初出生在了辽宁省的一个小村庄里,作为家中的独子,他从小就被家人寄予了很大的期望。而徐桂初从小就被村里的人看好,这不仅仅是因为他学习好,还被称为了学校的鬼才。   小学二年级的时候,他就已经学会了高年级的加减乘除混合运算。那时候在村子的破庙里,捡到了一本压桌角的《康熙字典》,如获至宝,每天捧在手里。   李思协听说过这样的一件事:有一次在写作文的时候,徐桂初写了一个怪字。老师作为错别字圈了起来,徐桂初不服,一气之下拿着那本《康熙字典》去找老师理论。最后竟然成为了一段佳话。   后来在90年代中期,年仅17岁的李思协考上了北京的某所重点大学。这在当时,无异于是惊动全村的好消息。就连县里都来人了,说这是恢复高考以来,县里第一个考上北京重点大学的学生。那一次更是村长做东,在村子里摆了三天的流水席庆祝,鞭炮声不断,着实风光了好一阵。   但是在后来,一切都变了。村子里的娃到了首都,开拓了眼界,却也迷失了自我。村子里都是平易近人的乡亲,都是坦诚以待的亲人。但是在学校里,只有激烈的竞争和彼此的相轻。   只因为自己是地地道道的农村人,徐桂初为了不被看扁,编造了一个理想中的家庭。来自沈阳,父亲在政府担任副市长兼某局局长,母亲是某个大型企业的董事长。只是看似美好的谎言,终究有被揭穿的一天。   先是徐桂初的口中的父亲三番两次见诸报端,辽宁本地的同学发现这个人并不姓徐,而后,那个大型企业的董事长锒铛入狱,被曝出其独子远在加拿大。再后来,寒假的时候,家住沈阳市的同学和徐桂初一起回家,却发现他下车后去买了去一个小县城的车票。这样一来,这个虚构的梦境被无情地击碎。   大家觉得徐桂初爱慕虚荣,人品不可靠。再加上他比同一届的同学小了两岁,渐渐被疏远了。大二的时候,徐桂初曾经和一个学妹谈恋爱,那个学妹知道他当年这些所作所为后,愤而分手,后来和一个官二代走到了一起。这件事情对徐桂初的影响很大,他觉得自己读好书,还不如投对胎有用。   那一晚,他在宿舍楼的楼顶,一把火把所有教材全都烧了。虽然学校对此事进行了严肃处理,但是徐桂初非但没有悔改,反而变本加厉了。他不再去上课了,图书管里也不见了他的身影。   大三那一年,同学们听到了徐桂初久违的消息。而这一次,他成为了学校里热议的人物,只因为他在校园附近尾随前女友,实施了强奸!就这样,徐桂初被判了三年刑,后来才被放了出来。   只是这样的人,不可能再被学校所接纳了。早在他入狱的那一刻,便已经被开除了学籍。当年,村子敲锣打鼓送他读大学,没人想到会变成这样。   徐桂初回到了村子里,被同村的人指指点点。都说他是个流氓,是个变态。徐桂初有苦无处诉,每天只是在家里打拳发泄!也许他真的在学习方面有天赋,这么多年下来,竟然练就了一副好身手。   全村上下,唯一对他采取宽容态度的,只有他的母亲。这个女人辛苦了一辈子,好不容易将儿子养大成人,他却误入歧途。可是为了儿子,做母亲的又有什么办法呢?她擦干了眼泪,想到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那就是尽快给儿子说一门亲事,只要儿子结了婚,就没人说闲话了。   徐桂初是农村户口,大学被开除,坐过牢,家里也没什么积蓄,有什么姑娘愿意嫁到他们家?徐母为了儿子的亲事,走遍了十里八乡。一个头发都熬白了老太太,就凭着一双脚,一根手里的竹竿,走了一年多,最后才终于有人家同意了。这户人家就是李家,家里有一个傻儿子和长女李思协。   李家没有过多地嫌弃徐桂初的过往,因为李思协也曾经被人“捉奸在床”,是和同村村长的儿子。村长的儿子已经有老婆了,离不了婚,李思协都快三十了(夏朗听到这里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个女人远比他想象得要大,甚至还要比徐桂初大上好几岁),也没办法嫁。只能是两家人凑合着过了。另外还有一个要求,就是让徐老太给李家的傻儿子说上一门亲事。   徐老太不知道磨破了多少回嘴皮子,费了多少唾沫星子,走破了多少双鞋,最后终于说得同村的一个聋哑女嫁给了李家的儿子。同时,李思协也顺利地嫁入了徐家,成为了徐桂初的妻子(没有领证)。   只是为了儿子操碎了心的徐老太忽略了一件事情,她的儿子是去过大城市的人,他身体里流淌着的血液已经印上了那座城市的烙印,他怎么可能还给甘心留在这个小村庄里呢?   而李思协的内心同样躁动不已,她虽然出生在农村,却向往电视里的大城市。那里的人穿着时尚,说着很好听的普通话,就连谈恋爱都是那么的浪漫。如果不是当年村长的儿子说会带她去上海,她绝不会让他爬上她的床头。   徐李两口子一合计,决定去找徐老太商量。哪知道,徐老太听说这件事后一万个不同意,最后干脆说了这么一句:“你们想走也行,先把孙子给我生下来!要不我马上死在你们面前,你们爱干什么干什么!”   徐桂初也是急眼了,他觉得自己的母亲简直是不可理喻。最终,对大城市的向往压过了亲情的依赖,他对李思协说道:“不就是要孙子嘛,咱们给她生一个。孩子丢给她,我们自己去城里!”   对于这个近乎荒唐的办法,李思协没有拒绝。   就如她自己说的那样:“我从来没有爱过他,从进徐家门开始,我就知道我有一天会离开。”这是怎样的一对夫妻,百年修得共枕眠,莫非他们是前世的一对冤家吗?夏朗心中连连感慨。 第三十章 大城市的梦想   城市的灯红酒绿、纸醉金迷,挑逗着徐桂初的神经,也迷失了李思协的心智。两人真的生下了一个孩子,还没等李思协做完月子,两人就连夜离开了徐家,奔向了他们的目的地——上海。这是一个与北京全然不同的城市,她被称为东方的小巴黎。就连周围的苏杭二州、嘉兴、绍兴、扬州,也都是那么的美。   两人来到这里后,就计划好了将来的生活,好好努力,好好挣钱,争取能在这座城市站稳脚跟。但是谈何容易?徐桂初如果当年能读完大学,顺利拿到学历,还可以被分配工作。可是眼下,他的学历停留在了高中。再加上在农村老家蜗居了这么多年,面对入职表上那些冗长的英文单词,他傻了眼。   外企不行,那就找国企。殊不知,如果不是看在他曾经就读某大学的份儿上,他连这样的一个面试机会都没有。国企知道了他的犯罪记录,当然也是拒绝的态度。他只能是找私企了。   可惜时过境迁,徐桂初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了除了“211工程”(1995年11月通过),还有个“985工程”(1999年通过)。那个面相儒雅的面试官摇了摇头:“如果你当时能读完大学,你应该是985毕业,我们可以考虑聘用你……可惜……”他无奈地摊开了双手。   上海,一座令绝大多数中国青年都向往的大城市,每年这里会离开很多的人,但也会迎来很多的人。她可以以大度的胸怀广迎天下客,却独独拒绝了这个叫徐桂初的青年人。即便是那些学历要求低的单位,也因为他有犯罪前科,望而却步。   徐桂初几乎是快跪下了,跟招聘经理解释,那天是自己喝了酒,那个受害人是自己的前女友……可惜都没用。犯罪就是犯罪,无论因为什么,法律的界限不容许任何人践踏!   相比之下,李思协要顺利得多了。她的学历只是初中,却具有徐桂初不具备的优势——她是一个女人,而且是一个容貌不错的女人。李思协先是进入了一家星级酒店任前台,在培训了一个星期后,她就熟练地学会了使用电脑,帮助客人办理入住。   星级酒店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前台办理入住的客人,是公诸于外的门市价格;而大部分星级酒店同时设有营销部,他们会和企业公司签订合作协议,以远低于门市价格的价钱入住酒店。这样一来,前台与营销部就存在了争夺客源的问题。   但每次败下阵来的,都是前台。因为前台办理入住的散客,可能成为营销部的协议客户。而协议客户,永远不会傻到再去前台办理高价入住。   前厅部的经理也为这个问题头疼,经理换了三任,都没能解决前台入住率低的问题。但是李思协成功解决了,办法很简单,出卖色相,必要时和客人上床!李思协说到这里,妩媚地笑了一下:“夏队长,你一定觉得我是个坏女人了。我没想为自己辩解,每个人都是有梦想的,我的梦想只是想让自己在这个城市里扎下根去,我可以付出我的一切,肉体又算得了什么呢?”   夏朗笑了一下,只是这种笑容让他很不舒服:“你接着说下去吧。”   李思协不仅陪和人睡,有的时候也会陪酒店的高层。渐渐地,酒店里的一些领导开始倾向李思协了,孤立营销部。李思协自然也做到了前厅部的经理,后来升任了总监……一步步,她终于实现了自己所谓的“梦想”。   站在40层酒店的楼顶,手里摇晃着装有路易十三的水晶高脚杯,她终于开心地真正笑了。以前的那种笑容,只不过是逢场作戏,戴着一副伪善的面具。而现在,她才真正做了一回自己。面对着江对岸的东方明珠,听着别人恭恭敬敬地叫她一声“李总”,她的心中有说不出的痛快。   当她用了两年时间走到这一步的时候,她的老公却用了两年时间走到了另外的一种境地。没有学历、没有工作经验,唯一拥有的就是已婚的履历和犯有强奸案的前科。徐桂初最后面试的一份工作是机场的保洁,同样被拒绝了,他垂头丧气地离开的时候,听到了面试的人和身边的人小声嘀咕:“他不会是想来我们这里骚扰空姐吧?”   人得活下去,人必须要活下去!既然连机场保洁都想过了,那还有什么不能干的呢?去哪里都是做保洁。那时候的李思协,还是一个小小的前台,她也劝自己的老公脚踏实地。   徐桂初决定了,不管高低贵贱,先挣到钱再说,总不能让自己的老婆养着。就这样,他第二天总算是找到了一份儿工作——去工地上扛水泥。   包工头看了看他,吐了嘴里的瓜子皮:“瞧你这小个儿你能干啥呀?”   “我干啥都行,我……我可以扛水泥!”   “哈哈,”包工头笑弯了腰,“胡吹大话,你知道一袋水泥有多重吗?瞧见没,那儿就有一袋。你先扛起来试试!”   包工头没有哄他,徐桂初打拳可以自学成才,但这不意味着他有力气。那一袋水泥扛在肩上,就像是一根烧红的铁棍摁了下来,火辣辣得疼。他的两条腿直打晃,但是不能倒,真的不能倒,因为肩膀上扛住的,是他留在大城市的希望。   当他摇晃着身子把水泥扛过去,丢在了车上的时候,累得喘了两口气,看着包工头。   “留下来吧,工资记件。”包工头说了这么一句话。   就这样,徐桂初在上海挣到了第一份儿工资,这也是他出生以来挣到的第一笔钱。发工资的那天,他拿着红彤彤的票子要带着老婆李思协去吃饭。李思协看了一眼,笑着说道:“攒着吧,积少成多,咱们将来要买房呢!”   “对对对,要买房,买房!”徐桂初傻呵呵地笑道。   可惜好景不长,当他把一年的工资拿到李思协面前的时候,李思协的表情和原来已经不一样了。她冷笑了一声:“就这么点儿吗?呵呵,你拿着吧。可得藏好了,别让大风刮走了!”   徐桂初也觉得老婆的态度不对了,可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他第二天在工地上吃午饭的时候,低着头没有说话。旁边的老师傅开口了:“哎,小徐,今天你怎么不说话了,每天你都跟我们显摆你老婆啊,怎么,老婆丢啦?”   一句话,引来了工友们的哄笑。   “没心情。”徐桂初冷漠地说了一句。“哟哟哟,还来脾气了!”一个工友说道,“我看你是在吹牛吧?你老婆是五星级酒店的大领导,可能看上你吗?”   另一个工友忍不住说了:“哎,你们别说,小徐的老婆我是见过的,真的不错。人家小徐也没说瞎话啊,刚开始的时候,不还往工地里送过饭嘛!小宋还见过的,是吧小宋?”   那个姓宋的年轻人抬起头来看看大家,“嗯”了一声,又低下头去扒拉着饭,似乎无意参与这一类的话题。   吃完了饭,大家排队去刷饭盒。徐桂初刚弯下腰在水龙头冲着饭盒,小宋就靠了上来,他的神色犹豫不定:“徐哥……”   “小宋,怎么了?”   “哦,没……没事了。”   “呵呵,你今天是怎么了?有什么事就说嘛。”   “徐哥,嫂子最近……还好吧?”   徐桂初笑了一下:“挺好的,怎么想起来问她了。”   “我……我上次看到嫂子跟一个男的在一起……”   徐桂初的脸色瞬间就变了,手里的不锈钢饭盒掉到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第三十一章 无法保障的婚姻   那一天有波折发生,似乎是早有预料的,偌大的上海市,只有闵行区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小雨从天空飘洒而下,路上的行人们都加快了脚步,不想在雨中逗留太久。但是在人群中,有一个人的身影尤为瞩目。   他的个子很矮,手里撑着一把花伞,脚下的步伐却很快。他低着头,弓着背,像是上了发条似的往前快步走着,路上接连撞到了两个人。“小赤佬,没毛病吧?”“嘿,你大爷的,走路不长眼睛是吗?”小个子仿佛没有听到他们的话,脚下步子不停,继续往前走着。   路过十字路口的时候,他甚至都没有抬头看一下红灯,只是低着头冲过去。就这一下,险些被一辆电动车撞到。骑电动车的人赶紧刹住了闸,大声骂道:“册那,走路不长眼睛啊?”   小个子仿佛着了魔一般,听不见也看不见,只顾自己往前走。快了,转过前面的那个街角就到了。他的心里如是想着。他只想尽快赶到那里,想求证工友小宋的话,他多希望小宋看花了眼了。自己的老婆李思协,怎么可能背叛自己呢?当初他们可是说好努力奋斗,留在这里的。   雨势似乎大了一些,那淅淅沥沥的牛毛细雨模糊了视线,晶莹的水滴拖着长长的尾巴滴落在了地上,周围带着隐隐的雾气。   小个子转过了街角,看到了对面的那家酒店。这家酒店不是老婆上班的那家,他知道的。小宋说,他就是在这里看到的李思协。徐桂初的脑子嗡嗡直响,这就像是一只潘多拉魔盒,充满了诱惑。他伸出手去,想要打开这只盒子,却又担心里面的东西会令他恐慌。   现在的徐桂初,什么都没有。他和李思协的差距越来越大了。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他才舍不得失去。他真的爱李思协吗?恐怕他的内心自己都说不清楚,徐桂初只知道,有这样的一个老婆不容易。她漂亮、有钱、有面子,徐桂初不想失去。   他几乎是跌跌撞撞地站到了酒店门后的马路对面,如果不是扶住了一根树,他恐怕非得摔到不可。一路走了十多公里赶过来,这时候他才觉出了有多累。   雨势渐渐大了,视线愈发模糊了。而在这时候,半空之中突然劈下了一道紫色的闪电,仿佛把天空劈开了。眼前的一切景象都在一瞬间变得煞白了,在那不足万分之一秒的时间里,这些影响仿佛是被人定格住了。甚至刺得徐桂初感觉到眼球有点儿疼,他闭着眼睛使劲晃了晃脑袋。这时,头顶上又响起了一记炸雷,好像是天空塌陷,从头顶压了下来。   徐桂初睁开眼睛,却发现对面的酒店门口多了一男一女,他们是从一辆车上走下来的。这辆车徐桂初不认识是什么,但是他曾经在老家的挂历上见到过。在挂历上,车旁边站了一个穿着极少布料的泳装美女,摆着一个特别妩媚的姿势。可眼前,这辆车的旁边站的却是自己的老婆李思协!   而她旁边的那个男人,徐桂初认得,是李思协酒店的一个大客户。有一次他还见到这个男的送李思协回来过。徐桂初那时候还因为自卑心理,都不敢靠前。事后他问起了李思协这个男人是谁,李思协只说是自己的一个客户。   从那以后,李思协似乎是有意疏远徐桂初,就连夫妻间的房事都再也没有过了。徐桂初没有怪妻子,他更多的是自责,他觉得是自己给李思协拖了后腿。他本应该更努力的,让李思协过上好日子。   今天,工友小宋告诉他说,曾看到李思协和一个男人在这里进进出出,两个人举止亲昵,甚至还在街上亲嘴。对于小宋这样的说法,徐桂初一开始是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的。他虽然和李思协的差距日渐拉大,但是他的心里还是爱情的守旧派。李思协是我的原配妻子,她不可能也不可以背着我和别的男人来往。   可是眼前的一幕,却让徐桂初手脚冰凉,因为那个男人的大手已经按在了李思协的屁股上,使劲揉着。这旁若无人的一幕,令徐桂初心如刀绞。那只大手,戴着三枚明晃晃的大戒指,刺得徐桂初眼睛疼。   而李思协只是嗤嗤娇笑着,当着酒店门童的面,捧起男人那张油腻的脸狠狠亲了一口。隔着一条街,徐桂初甚至都能听到那清脆的一声“啵”。满腔的酸意和怒火一下子涌了出来,就像是一只被激怒的狮子。他直接就跑向了马路对面,要不是有辆车的司机见机得快,及时踩下了刹车,非得撞上不可。那司机气得打开车窗骂了一句。   李思协还依偎在男人的怀里,两人还没有走进酒店,她就感觉到了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从男人的怀抱里拉了出去。紧接着,一个巴掌扇了过来。“啪”的一声,响亮且无情,狠狠地打在了她的脸颊上。   面前站着的是怒气冲冲的徐桂初,他气得浑身发抖,瞪着两只眼睛看着妻子,恨不得一刀杀了这个贱女人!   旁边的那个男人上来一脚踹翻了徐桂初:“我操你妈,哪儿来的疯狗,你他妈活腻了是吧?”   这一声,将酒店的门童保安全都吸引过来了,他们当然是要站在酒店的客户这儿了。这个男人是酒店的常客,又是某集团的老总,很有名望。“龚总,怎么了?”“这小子敢找龚总的麻烦,眼睛瞎了吧?”……   徐桂初坐在了地上,突然哭了,他指着李思协大声喊着:“她是我老婆,她是我老婆!”   “我不是!”没等大家反应过来,李思协就喊开了,“我不是你老婆,你不要乱说!”   徐桂初瞪大了眼睛:“为什么不是?我们结了婚了,我们还生了孩子!”   男人又是一脚踹在了徐桂初的脸上:“我他妈让你胡说!”   徐桂初到底是练过功夫的,这一下他轻松躲了过去,从地上爬起来大声说道:“她就是我老婆!我们老家的人都知道!”   “我不是!我根本不认识你,你是个疯子!”   男人看看李思协,又看看徐桂初:“你他妈少在这儿胡咧咧。这是我未婚妻,过两天我们就去领证了,你他妈再敢乱说,我就打死你!”   徐桂初懵了,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老婆三言两语就成了别人的了。李思协和他结了婚,还生下了孩子,为什么就不承认自己是她的男人呢?她是爱慕虚荣吧,徐桂初想到了。在一个城市里,这样的情况太多了。徐桂初不是没有见识的人。   可是明明是自己的老婆,为什么成了别人的?直到后来,他才知道,结婚证远比结婚形式重要得多。那一天,徐桂初在雨中被酒店的保安打了一顿,还被送去了派出所。他和李思协的婚姻,没有任何的法律保护,他就像是游走在城市边缘的黑影,没有人会在乎这样的一个人。   从派出所出来的那一晚,包工头对他说,李思协的男人动用关系找到了建筑队,要求他们开除徐桂初。包工头哪敢不听?尽管他提出了要给徐桂初一些补偿,但也只是两百块钱而已。   两百块钱,在当时的上海连个快捷酒店都住不起。徐桂初连自己的铺盖行李都没有拿,转身离开了。 第三十二章 复仇   大上海真不愧是一座大城市,整洁到了夜空中都看不见一颗星星。徐桂初躺在了马路边上,双手放在了脑后,巴巴地望着黑幕一般的夜色。他觉得自己可以看到夜晚中流动的空气,我就像是这些空气,有我不多,没我不少……徐桂初如是想到。   “汪,汪汪……”远处传来了几声狗叫,一只柯基跑了过来,低着头满地嗅着。徐桂初不认识这种狗的品种,只知道这只狗毛色油亮,肯定是有人精心饲养的。   “Dicke,别乱跑。”一个夜跑的女孩儿走了过来,她像是刚刚跑完步,脖子上搭着一条冰巾,正在擦着汗。身上的这身跑步服可真够性感的,上半身只是裹住了高耸的胸部,露出的白皙的脖子,上面还挂着层层密密的汗珠,那拥有人鱼线的腰部更是性感无比。   柯基犬跑到了徐桂初的身边,忽然站住了,它冲徐桂初大声叫起来。妈的,老子倒霉了,连只狗都能这么欺负我。   “Dicke!”女孩儿喝了一声,“走!”她的表情有点儿害怕,却绝没有半分的羞愧自责。她只是害怕这个流浪汉欺负自己的爱犬,从来没有担心过自己的爱犬会咬伤流浪汉。   看着女孩儿和她的狗走远了,徐桂初才真正意识到了,自己的城市梦恐怕破碎了。没有人会帮自己,也没有人可怜自己。他在这个城市里就像是一只孤魂野鬼。   他想家了,想守候在家中等他回去的老母亲了。每个人,在受伤后都会想起自己的家,只有那里才是停泊的港湾,莫不如是。   第二天,徐桂初便买了回家的车票,他要回家去。从此和上海诀别,他一辈子都不会回来。经过了数十个小时的颠簸,他终于回到了老家。村里熟悉的场景已经不是印象中的那样了:进村的土坡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水泥路;村口的大槐树似乎长得更高大了,那个老人们最喜欢坐着聊天的磨盘没有了;村子里多了几栋小洋楼。相较于自己离开的时候,年轻人更少了,倒是老人和孩子们多了起来了。   这几年,徐桂初的样子变化太大了,很多老人都认不出来了。大家像是看陌生人似的看着这个人走进了村子里,沿途也没有人上前打招呼。也好,徐桂初也不想让乡亲们知道他回来了。这些人平时没事就张家长李家短的,省得他们多问。   走了不多远,徐桂初来到了自己家的门前,但是他却不敢认了。眼前的屋子倒塌了一大半儿,墙壁也坍塌了,泥土墙头、院子里、屋顶上都长满了杂草,看上去已经破败了很久了。两扇虚掩的院门挂着一张巨大的蜘蛛网。   徐桂初愣了许久,如果不是确认这里是自己的家,他怎么都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伸出手去推开院门,“吱呀——轰隆——”院门倒下了,砸起来尘埃,呛得人直咳嗽。徐桂初忘记了自己是怎么走进去的,他只记得当时的两条腿很沉,像是灌了铅一样。   这里是自己的家吗?的确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了?我妈呢?我孩子呢?徐桂初伫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嘿,你干什么的?”倒塌的院墙外,走来了一个背着手的老人。   徐桂初迟钝地转回身来,看着这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有点儿眼熟。这个老人看着他,混沌的目光慢慢变得清晰了:“你……你是小初是不是?”老人认出了他,激动地迈过了倒塌的院墙:“是不是小初?你终于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呀!”   徐桂初认出来了,这是村子里原来的村长。他一见到熟人,满腹的委屈差点儿让他哭出声来:“村长,这是咋回事?我的家呢?我妈和我儿子呢?”   村长跌跌撞撞地跑过来,差点儿摔倒,幸亏徐桂初扶住了他。他说道:“小兔崽子啊!你终于知道回来了呀,你……你回来晚啦!”   接着,村长就讲出了实情:原来,就在徐桂初和李思协走后不久,徐家就发生了意外。徐老太一次独自在家中摔断了腿,在求救的时候想要扒住水缸站起来,却被砸死了。因无人呼救,没人发现这一情况。等邻居来到徐家,已经是五天后了,徐桂初尚在襁褓中的儿子也活活饿死了。   村长说完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村里人都不知道该怎么联系你,连个电话号码都没有……”   原以为他说完后,徐桂初一定会悲声大放,跪在地上嚎啕。可是徐桂初只是站在了院子里,他望着倒塌的房屋,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就这样吧,反正我已经没了老婆了,没了妈又怎么样?没了儿子又能怎么样?徐桂初的眼角里滑落出了一颗泪。   东北的夜晚很冷,徐桂初的一颗心也没有了温度。他拒绝了村长请他去住家里的邀请,他只是想待在家里,他希望母亲会回来看看他。   妈,我回来了,你的儿子桂初回来了。徐桂初想要大叫一声,但嗓子里卡着什么东西,根本叫不出来。这世界上的任何情感都比不上后悔,那种感觉比任何痛感都令人心痛。他很后悔自己年轻不懂事,母亲像是一棵大树保护着他,在他遭受别人白眼的时候,徐母始终将他护在了身后。可现在,徐桂初自己亲手将这颗大树推推倒了。   妈,我错了,我真的知道自己错了。徐桂初多想那个慈祥的老人可以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他要跪在母亲面前,他要以头戕地,他要好好尽孝抚养母亲,给她养老送终!为什么老天爷要这么对自己,为什么命运的安排如此不公?这一切是谁造成的?   李思协!是那个贱女人!徐桂初的脑海中突然蹦出了这样的一个念头。没错,就是她!如果不是她,自己只是娶了一个普通的女人,绝不会受到蛊惑要去什么上海。他会本本分分地待在农村里,守着这一亩三分地踏踏实实地过日子,他可以陪着母亲,给她养老送终……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李思协!这样的贱女人毁了自己,徐桂初的牙关咬紧,手里的拳头也紧紧地握住了:都是这些贱女人,她们迷惑男人,毁了男人!我要报复,我要报复天底下所有的贱女人!   第二天,村长担心徐桂初在外面冻了一宿,想拿床被子给他。老伴儿在一旁数落着:“一个强奸犯你还这么伤心,他连他妈都不管,这样的人冻死了拉倒!”   “你个老娘们懂什么?”村长呵斥了一句,抱着被子来到了徐家。可是这一次,他没有见到徐桂初。徐桂初连夜离开了沈阳,南下上海。他已经想好了,要杀死李思协——报仇!   但是李思协的地位和原来可不一样了,她出入都是开着一辆车,居住的高档豪宅徐桂初根本进不去。就连她工作的酒店,李思协也因为衣冠不整被挡住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了,徐桂初没有钱了……这样下去,他复仇的可能性越来越低。活下去才有报仇的可能。为了活下去,徐桂初重新找了一个建筑队。而这个建筑队,是准备去离火市的。   也好,去了离火市,挣笔钱,回来再收拾这个贱女人!就这样,徐桂初跟着建筑队去了离火市。但是干了没多久,工程就停了,他只好重新换了一个建筑队。 第三十三章 有情人终成眷属!   什么是心魔?夏朗往日里只在一些文学作品中接触过这个词。他还是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这个词汇的冲击力。也许,当徐桂初如幽灵一般游荡在离火市的时候,心魔就盯上了他。   徐桂初那时候拼命工作,拼命挣钱。他的目的只有一个,挣一大笔钱,然后去上海报复李思协。而至于报复的方法,徐桂初也没有隐瞒:“我会杀了她,也会像对待那些女人一样。”他想了一下,忽然停住了,继而又很笃定地说道:“不,我想我会……扒了她的皮,割下她的脑袋。既然她不能陪我了,那就让她的人头陪我吧。”   说这话的时候,徐桂初的语气很平淡,就像是讲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他的神情漠然,丝毫不觉得自己做的这件事情有多恐怖。   “你是在杀人。”夏朗的语气很重。   徐桂初笑了两声:“我是在为民除害。”停顿了片刻,他又继续说道:“是,在你们眼里,我是个变态。但我根本不是,我只是想要让那些贱女人得到应有的惩罚。我曾想过,杀死那些贱女人后,扒光她们的衣服,强奸她们。可是我到底是没有下得去手,因为她们脏,她们不配!”   “你以为自己很正义吗?”夏朗冷笑道,“你杀害的都是无辜的人。是,曾经李思协对不起你,那是你们的事情,不应该牵扯到别人的身上。”   “别人?呵呵。如果我不出手,让她们去祸害更多的人吗?夏队长,我以前就知道你。但是现在我不这么看了,你和传说中真的差太多了。如果不是你的同事,你早就死在我手里了。而且,你的这种观念我不认同。你们身为警察,不去抓李思协,反倒来抓我,这还有天理吗?”   “抓住你,才是天理所归。徐桂初,说说你是怎么杀人的吧。”   徐桂初深吸了一口气,讲出了自己杀害三人的经过。每次他都提前物色好目标,踩好点儿,然后才会下手。经过第一次汤亚宁家的事件后,他吸取了教训,觉得不能找比自己高大的,必要的时候还是要用武力。而第二次案子,他没有想到家里还会有别人在,差一点儿没有逃掉,并且遗失了自己的头套。最终,这也成为了警方钉死他的关键证据。   虽然李思协确有不是,但夏朗也在暗暗庆幸。幸亏赖恒光拖欠工资了,要不然这件案子可能会多一个受害人。而徐桂初前往燕垣市的目的就是投奔他的亲戚借钱,但是生性木讷的他不知道如何张口。还没有来得及说出此行的目的,就被夏朗追到了。   后来,看到了新闻,徐桂初得知原来的老板赖恒光发出了工资,虽然他意识到了这可能是警方的布好的陷阱,但还是忍不住回来了。而等待他的,正是离火市警方布下的天罗地网。   审讯工作持续了三天多的时间才结束,夏朗站在了医院楼下准备点上一支香烟。刚刚点燃打火机,旁边就递过来了一支奇形怪状的电子烟:“抽这个吧。”   夏朗扭头望去,见是自己的女友陈妙言,很是惊讶:“你……你怎么来了?”   “看新闻了,猜到你在这儿。不要抽那个了,给。”   夏朗笑了一下。其实这种电子烟已经风行了好一阵儿了,他以前不是没有尝试过,只觉得这种电子烟一口吸进去有一股甘甜的味道,很不习惯。但是一想到这是女友送给他的,也只好从命。他拆开了包装,安装上了一颗烟弹,吸了一口,皱起了眉头。夏朗看看拿在手里的电子烟:“这玩意儿抽多了会不会得糖尿病啊?”   陈妙言倒是没有和他打趣,只是问道:“全都招了?”   “嗯,不过这小子还不服气,说自己有精神病。回头得去司法鉴定中心一趟。”   “那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没有做的呢?”陈妙言环抱双臂,看着男友。   夏朗诧异道:“没有啊,该做的都做了,接下来就是要准备好好过年了。”   陈妙言有点儿生气:“是吗?你再好好想想。”   夏朗想了一会儿:“真没了。”   “喂,夏朗,你故意的是不是?”陈妙言瞪起了杏眼。   夏朗噗哈哈笑了。   “好啊,你敢耍我?”陈妙言抬手就要打。   夏朗急忙跑开了:“饶命饶命,我再也不敢了。”   “站住,不许跑,让我打一下。”   “别呀,妙言,饶了我这一回好不好?”   “夏朗,你给我站住!”   两人在医院里相互追逐着。   案子总算是水落石出了,夏朗和陈妙言也终得闲暇。赶在了民政局上班的最后一天拿到了证件。民政局负责办证的那个人笑着说道:“你们要是再晚一天啊,就得等到明年了!得嘞,夏支队,我祝你和嫂子有情人终成眷属!”   夏朗从他手里拿过了红彤彤的结婚证,打开看了一眼,照片中的他和陈妙言笑得很灿烂。看得出来,这对新人都是由衷地高兴。他转而对那人说道:“老郑啊,我可以告你玩忽职守了。凭什么过年我们警察要加班,你们就不能加个班服务广大人民群众呢?”   老郑笑得颇为得意:“哈哈,分工不同,就是这样。要不改天咱们换换,你来我这儿干两天?”   “哎,免了。”   “日子定了吗?”   “还没呢。怎么,想着掏份子钱呢是吗?”   “你还别说,夏支队,你结婚那天我给你封个大红包。”   夏朗哈哈一笑:“得了吧,你以为我傻啊?你给我个大的,改天你结婚的时候我得还你个更大的。我祝你单身久久!”说完,他就拉着陈妙言笑着跑开了。   陈妙言轻轻打了一下夏朗:“你可真是的,人家衷心祝福我们,你怎么能那么说呢?”   “唉,你不知道。老郑原来也是警校出来的,后来考警察没考上,来了民政局当公务员了。用他自己的话说,看着别人一对对的成了,比他自己成还高兴呢!”他左右看看,举起手来拢在嘴边,附在女友的耳朵边说道:“我怀疑这小子阳痿。”   陈妙言脸色一红,又打了他一下。   两人总算是在年前领了证。接下来的日子里,同事、朋友的宴请自然是少不了。好在这些人都知道夏朗不喝酒,只是举着杯敬陈妙言。   终于有一天,夏朗看不过去了:“好了好了,你们都冲我来。今天我陪你们喝。”   周靖一手搂着沐卿悦,一手拿着酒杯:“夏朗,你不是吹牛吧?我跟你说,这酒可是卿悦买来的好酒,你不能喝别给我们糟蹋喽!”   “什么话,大靖子,你别以为你跟卿悦在一起了我就给你脸了。提前说好,我和我老婆只开了一辆车来,我来喝酒,你们不许欺负她,行不行?”   周靖举过酒杯跟他碰了一下:“就这么说定了!”   这一顿酒,喝到了晚上的11点才散了。夏朗前后吐了六回,脑子里什么都记不清了。他拿起电子烟放进嘴里抽,抽了半天也没见冒烟,原来叼的是电子烟杆。   最后大家各自散去,周靖帮陈妙言把夏朗抬上了车,临走前还不忘嘱咐一句:“夏朗,嫂子的车可不便宜,你别吐了。”   陈妙言系上安全带。夏朗嗫嚅着笑了一声:“老婆。”   “嗯?”   “我……我想回家。”   “好,我们现在就回家。”陈妙言微笑着发动了汽车,这个夏朗,有的时候就跟一个小孩子一样。 第十三卷 血染的警服 第一章 有客来访   愤怒是残忍的源泉。——沙里·吉·科斯特   2019年1月28日,农历腊月二十三,小年。省城的年味儿渐渐浓了,街道已经挂上了红灯笼。重要路口的LED屏也打出了XX企业向全市人民拜年的字幕和视频等。   一辆黑色的SUV缓缓停靠在了汇天大厦前的路边,省厅刑警史天鹏拿起了手机拨打了一个最为熟悉的号码:“喂,怎么还没下来呢?……好了,晚上不化妆也没关系的,反正没人看见嘛!”电话那边传来了一声女孩子的娇叱。   史天鹏连忙满脸赔笑:“亲爱的,我错了……好,那我等你……”电话还没有来得及挂断,就见一个人敲了敲他的车窗。这个人穿着一身警服,戴着一顶白色的大檐帽。   这么晚了,交警还执勤啊?史天鹏如是想到,电话那边的女朋友打电话问他什么事,他说道:“哦,没事。”打开了车窗:“兄弟,有什么事吗?”   可是很快,史天鹏的脸色就变了,因为他看到,对方手里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正指着他——那是一把枪!   夏朗尚在睡梦中,就被一阵鞭炮声吵醒了。心想这还没到过年呢,怎么就开始放炮了?他拉开了窗帘往下看了一眼,那是一楼住户的小孩儿,点燃了一挂鞭。随着鞭炮噼里啪啦地燃放,也点燃了这个孩子的激情,激动得大声叫喊。   现在这家长也真不负责任,也不怕伤着孩子。左右睡不着了,他干脆拉开房门去洗漱了。到了外面,看到只有老夏在家。   “老爸,怎么只有你在啊,我老妈和我姐呢?”   “她们两个去给你买结婚用的东西了,我本来想跟着来着,你妈说我什么都不懂,不让我跟着。”   “那也不用去这么早啊?”夏朗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   “还早呢?太阳都照屁股啦,你看看几点了。”   夏朗抬头一看,已经是十点半了,吓得叫了一声:“呀,你们怎么不叫醒我呢?”说完就跑进了洗手间。   “叫你干什么?知道你前几天为了案子累坏了,想让你好好休息的。老付不是也让你休息几天吗?”老夏喊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夏朗出来了,刷牙洗脸用了不到五分钟,头发也只是简单地打湿,梳了一下。他焦急地说道:“别的单位可以放假,我们这单位不行啊。你儿子大小也是个干部,不去单位不合适。”说着,他换上了鞋,一溜烟儿跑出了家门:“我先走啦!”   “嘿,这小王八蛋,不干市长可惜了!”   夏朗来到了局里,幸好,自从徐桂初落网后,离火市一切太平,没有发生过恶性案件了。偶有几起小摸小偷的案子,也都很快就处理了。   夏朗除了在几份文件上签个字之外,就基本处于无所事事的状态了。他只得在办公区的几个工位间绕来绕去。曹妤等他走到自己这边第三遍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了:“我说夏队,您能休息会儿吗?这一会儿你已经来我这儿三次了!”   韩笑举起了手:“我这儿都是第四次了。”   夏朗讪讪笑道:“我这不是没事可忙嘛!”   曹妤笑嘻嘻地说道:“夏队,你要是真的闲得没事干,那就帮我把这个表格做好呗?”   杜志山端着茶杯走到了饮水机前接了杯热水:“你们这些小鬼啊,什么都不懂。咱们夏队这可不是闲的,他可是天生的罪案克星,没有案子就浑身难受!”   一句话,将大家都逗笑了。就连夏朗都不好意思了:“老杜,你拍我马屁也没用。奖金这事我说了不算啊!”   哪知,杜志山却无比认真地说道:“我可没有开玩笑,夏队,你这样的是人才。这辈子,我也只知道两个人。”   夏朗颇感兴趣:“是吗,说说看,除了我还有谁?”   “省厅的毕炜。”   这个名字一出来,大家都知道老杜是认真的了。夏朗也颇为信服,他点了点头:“我这位学长啊,到真的是这样。不过我也承认,他比我行!”   “夏队,你这么说可不对了。那个毕炜除了老婆漂亮,我也不觉得他多厉害。”穆奇插了句嘴。   “唉,那是你们不知道。我的这位学长啊,是个人精,天生就是干警察的料。你们想一想,当初燕垣市的刑侦支队长是我的另一个学长,有本事,而且他爷爷还是燕垣市的副市长。可是最后调入市局的,偏偏是毕炜,你们说说,我这位学长的本事得有多大?”提起毕炜,夏朗倒是心悦诚服。   “哎,就算你夸我,我也不上当!”门口,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夏朗回头望去,竟然是毕炜!他还怀疑自己眼花了,愣在原地许久。直到毕炜上前来杵了他一拳:“干什么,你是不是傻了,不认识我啊?”   办公区里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大家都没想到,毕炜会在这时候出现。   “你……你怎么……”夏朗伸出一根手指上下指着,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不过很快,他就会意了,眉头皱起。   毕炜冲他轻轻点了点头。   “我们办公室里谈。”夏朗请毕炜去了办公室。门一关上,大家都猜测毕炜此行是来干什么的。穆奇想法很简单:“说不定毕处只是回家过年,碰巧来看看自己的学弟。”曹妤却想得很周全:“不一定吧?从省厅回燕垣市,也不用路过我们离火啊?”韩笑倒没有发表意见,他只是盯着办公室的方向。   毕炜一进入办公室,便说道:“好了,废话不多说,你得马上跟我去趟省城。”   “省城出了大案子了?”   毕炜点了点头,他从随身带着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份儿卷宗:“你看看这个。”   夏朗打开了卷宗,发现是一个人被枪械射杀在车内的照片,头部有一个明显的枪口。血液混杂着脑浆,汽车的座椅上到处都是。望之使人触目惊心!   毕炜拿出了一支香烟,点烟的时候手有点儿哆嗦:“这件案子案发时,是两天前,也就是小年夜那天。”   “这是枪击案……”夏朗神情严峻,一件刑事案如果涉枪,无疑是大案要案重案。但是因为省城的一件枪击案,就要让夏朗前去协助,他想不通这是为什么。   毕炜神色凝重:“昨晚,还发生了一件案子,现在卷宗我还没有拿到。不过这两件案子除了所使用的枪械是同一把外,还有一个相同点——两名死者都是警察!”   夏朗大惊:“有没有查过死者的人际关系?”   毕炜吸了一口烟,说道:“第一个死者我很熟悉,是省厅的史天鹏,过去我们一起侦破过宫氏集团千金的绑架案。他性格随和,基本没有仇人。”   “可能是以前被他抓过的人报复呢?”   毕炜很肯定地摇了摇头:“没那么简单,第二名死者只是一个普通的交通警察。能跟什么人结怨?难道这个凶手既被史天鹏抓过,又被这个交警开过罚单吗?”   的确,这样的概率太低了。夏朗审慎地问了一句:“学长,你怀疑……”   毕炜坚定地点了一下头:“这是一起针对警察的,有预谋的枪击案!” 第二章 妈的,怪胎!   得知案件发生后,正在度年假的毕炜需要火速赶回省城。但是他一想,向省公安厅的副厅长游旭举荐了夏朗。游旭那边犹豫了片刻后,同意了。这倒并非游旭不信任夏朗,他之前多次破获奇案悬案,游旭自然听说过他的名号。只是这位副厅长一想到多一名警察参与此案,就有可能成为凶手的目标,所以才犹豫了。   可目前没有其他的办法,也只能是从地方上抽调业务能力强的刑警来参与此案了。游旭还对毕炜说道:“也好,你们回来的时候注意安全。另外,我还调来了长霞市的丁晴,到时候你们见一面吧。”   毕炜边开车,边把这一情况告知给了夏朗。   夏朗沉默了一会儿,他想起了穆盼兮当初对他说的四大神探的传说,问道:“只有我们三个吗?”   毕炜一愣,似乎没有听懂他的话:“省厅会成立专案组,游厅亲自指挥。”   夏朗“哦”了一声,没有再去想这回事。毕竟,穆盼兮只是一个记者,也许说的话言过其实了。四大神探的传说中,还有一个常相市的没有出现,那个人是谁?   历经了高速公路上数小时的奔驰,二人总算是到达了省厅。夏朗和陈妙言说明了一下情况,并请她代为转告自己父母。陈妙言深吸了一口气:“唉,原本想趁着你这段时间休息,和你出去旅游呢……那好吧,案情如火,我也不能不让你工作。但是你要记得保重身体,自己的安全是第一位的,就当是为了我,好吗?”   如果不是在一起了,夏朗很难想象这个要强的律师会说出这样的话。她和夏朗领了结婚证,成为了法律上的夫妻,自然而然也担心起了夏朗的安全。想必陈妙言如果知道了这是一起针对警察的枪击案,肯定会站出来阻拦夏朗参与此案的。   夏朗温柔地回复了一句:“知道了,你放心好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省厅的办公楼气势恢宏,门楣正中央立着一枚庄严的国徽。但现在可不是欣赏风景的时候,毕炜和夏朗快步走进了办公楼。两人乘电梯到达了顶楼,出电梯后左转,来到了一间办公室门前。铭牌上刻着副厅长办公室。   毕炜敲了敲门,喊了声:“报告。”   “进来。”   推门进去后,看到游旭坐在了宽大的办公桌后,他身后的左右两边分别树立着一杆党旗和国旗。游旭身上穿着一件笔挺的警服,肩膀上的二级警监的肩章格外瞩目。   夏朗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游副厅长,这位主抓全省刑侦工作的大人物比照片中略显苍老,花白的短发犹如一根根的钢针挺立着,国字脸上写满了刚毅,处处透着不服输的精神。   办工桌背对着门口的方向,坐着一个男的,身着便衣。此时回过头来看着两人,这人的年纪比毕炜和夏朗都要大一些,目光深邃,头发后梳,下颌蓄着方框胡须,看上去像是演电影的。毕炜也觉得这个人眼生,从来没有见过,他以为这是游旭的朋友。   毕炜马上说道:“游厅,这就是夏朗。”   夏朗立正敬礼:“游厅,离火市公安局刑侦支队……”   游旭却没有耐心等他说完,挥了两下手:“好了好了,这些繁文缛节都不要了,坐吧。”   毕炜和夏朗这才坐下了。   游旭拿出茶杯,举起公道杯给二人各自倒了一杯茶:“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省厅刑侦处的副处长毕炜,这是离火市市公安局……”   “刑侦支队的支队长夏朗,刚刚破获了一起连环入室杀人案。”没想到,还没等游旭把话说完,方框胡须就自己说了出来,他面色如常,语气平淡,“早就听说你们的大名了。”话虽如此,但却听不出任何恭维之意。   游旭也怔了一小会儿,说道:“看来你一直在关注这些啊。毕炜、夏朗,这个是长霞市赶来支援的苏仲。”   两人和这人握了握手。但是夏朗和毕炜的眼神中都出现了困惑之色,之前游旭打来电话的时候,说的可是请来了长霞市的女警丁晴帮忙,怎么现在成了一个长着胡子的男的了?   握过手后,毕炜说了一句:“苏先生的手上没有握过枪的痕迹,还留着胡子,似乎不像是警察啊。”   苏仲没有说话,他的性格看上去有点儿内向,似乎不喜欢和人多做交流。   游旭打了一个圆场:“哦,是这样的。苏仲和你们一样,也是燕垣市警校出来的,不过要比你们早几年,你们算是他的师弟。这次他来参与此案,也是丁晴那边大力举荐的。好了,这些都没必要说了。我们还是聊案子吧。”   他打开了抽屉,拿出了厚厚的卷宗放在了桌上:“你们自己先看一下,我把情况简单说说。”卷宗一式三份,看来他提前准备好了。   1月28日晚十时许,省厅的刑警史天鹏驱车前往高平路的汇天大厦接女友,当时与女友正在通话,遭遇了凶手。女友在电话里听到了一声枪响,还以为是鞭炮呢,但是史天鹏没有回答她的话。跑下楼后发现,男友已经被枪杀。   子弹从左侧太阳穴射入,从左侧颧骨穿出,打在了副驾驶的座椅上,也击穿了他的手机,一枪毙命。   2月1日晚,省城市交通局的交警王贵林下班回家,刚停稳了车子,从停车场内出来的时候,被一个人迎面射杀,一枪正中眉心。因为年底交警查酒驾,王贵林遇害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没有目击证人。两起案子都属于监控死角,目前也没有掌握凶手的任何体态特征。   翻到后面,是有关于物证的。两次案发现场均发现了两枚9*19mm弹头,经过勘验,证实凶手所使用的是一把格洛克G17手枪。看到这个结论后,毕夏苏三人都暗暗惊讶。   GLOCK17手枪至今已经经历了五代变化,他不同于以往金属枪身、线条比较复杂、弹容量小的传统手枪,反而采取了十分大胆甚至激进的前卫设计,比如套筒座和弹匣直接使用塑料注塑成型,只有复进簧、击针等部件才使用金属制作,这样的设计使得枪身更轻。而且与传统的92式相比,也解决了卡弹的问题。   但真正的问题在于,格洛克手枪并非国产,是奥利地设计的一种枪械。国内有某些地方的警察已经分批次装备了此枪,但都是要通过进口的。一个普通人,是怎么搞到这种枪的?   面对三人的疑惑,游旭说道:“前不久,有新疆警方押解犯人来省城。这些人事后聚在一起吃饭,喝了酒。第二天在宾馆里醒过来,其中一个警员发现自己的配枪不见了。后来我们调取了监控,因为饭店的监控没有安在洗手间门口,所以也没有什么收获。进出过附近的足有三十多人,但是都没有作案时间……因为丢了枪,又发生了命案,现在这个警察在新疆的日子过得也不怎么样。”   毕炜和夏朗两人相互看了一眼,坐在中间的苏仲一脸的凝重,两只眼睛直直地盯着卷宗,一点儿表示都没有。毕炜碰了碰他:“喂,兄弟,我们现在去饭店看看,你去不去?”   苏仲没有说话,站起身来。三人向游旭告别后,第一时间来到了饭店。这是一家海鲜店,新疆的兄弟单位到了这里选择吃海鲜也属情有可原。毕炜咋摸着嘴:“你说这群人,吃海鲜就吃海鲜,喝什么酒啊?”   他的眼角一瞥,忽然注意到了苏仲拿出了一个金属小酒壶,抿了一口。   妈的,怪胎! 第三章 凶手的身份   毕炜数落了一声:“喂喂喂,这位兄弟,我们现在正在办公务,不能喝酒。”   “我不是警察。”苏仲拧紧了酒壶盖子,走进了饭店。   看着这个不喜欢说话,态度又很强硬的搭档,毕炜忍不住向夏朗吐槽:“游厅可真是的,找这么个人来。要我说,抓这王八蛋我们俩人就够了,何苦让他来呢?”   夏朗拍了拍他的肩膀,拉着他走了进去。不是警察却能来参与省厅的案子,夏朗的心里也充满了疑惑,这个苏仲到底是什么人。   与此同时,省城文苑区的某处住宅内。屋子里布置很整洁,窗明几净,甚至于每天打扫也不可能做到这么干净。一个人翘着二郎腿坐在了沙发上,他的两条手臂伸展开来搭在了沙发的靠背上,抬头望着天花板。少时,他做了一个深呼吸,缓缓闭上了眼睛,嘴角扬起了一丝笑容,似乎是在想着什么开心的事情。   过了一会儿,他又睁开了眼睛,眼皮低垂,目光锁定在了茶几上的一件物体上。那是一把GLOCK17手枪。这把手枪真好使啊,他在内心由衷地赞叹道,难怪那帮刑警都喜欢用这把枪呢!拆解开来,只有五个零件,都要比92式八个少得多。   他慢慢弯下腰,十指晃动着,忽然抓起了桌上的GLOCK17,指着对面,眼神中露出了杀气。而对面的电视机旁边,悬挂着一件警服,他扣动了扳机。GLOCK17发出了“咔咔”的声音,他仿佛看到了又两枚子弹激射出去,打在了警服上,穿着这件警服的警察胸口绽放出了两朵血花,最终慢慢倒在了血泊之中。   所有的不公,我都将要向你们讨回!   从饭店里出来,毕炜带着夏苏二人去了对面的一家小面馆吃饭。看着他唏哩呼噜地吃着面条,苏仲只是举起酒壶喝了口酒,看着他。   夏朗问苏仲:“你真的不吃点儿啊?”   苏仲答非所问,而是问毕炜:“不查案子了吗?”   “饿着肚子怎么查?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总不能凶手还没抓到,我们先挂了吧?”三两口,毕炜吃完了面条,端起碗底把汤都喝干净了,这才慢悠悠地拿出了一支香烟,叼在嘴里,“说说你们的看法吧。”   苏仲没有说话,装起了酒壶。夏朗也吃不下去了,把碗推到一边,拿出了陈妙言送他的电子烟,攥在手里吸了一口说道:“这个人可能是提前就在饭店的洗手间里,也可能是那个兄弟不小心把枪遗失在了厕所里,被凶手捡到了。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就是凶手懂枪,而且很擅长。”   毕炜点点头:“从第二起案件来看,射击距离在五十米左右,能够一枪正中眉心,这家伙的枪法真不简单!”   “史天鹏和王贵林的人际关系没有交集。”苏仲终于开口了。毕炜和夏朗都认真听着,难得他主动开口,可是等了许久他都没有说下去。毕炜很失望:“这不废话嘛,本来就没有交集。要不我们干嘛怀疑这是一起针对警察的枪击案呢?”   “学长,我想去看看史天鹏的车。”   “好,我带你去。”毕炜把钱放在了桌上,看着苏仲。意思很明显:我们现在去停车场,你呢?   苏仲起身往外走,丢给了两人一个背影:“我还有事。”   毕炜很不解,扭头对夏朗说道:“你说这小子出生的时候是不是脑子被门挤了?”   夏朗做了一个无奈地动作。   毕夏二人来到了公安厅的停车场,史天鹏的座驾取证完毕后就停放在了这里。这是一辆普通国产的黑色SUV,市场价不到十万就能拿下来了。夏朗先是围着车转了一圈,没有什么发现。毕竟痕检已经取证完毕了。他看着毕炜,眼神中是询问的意味。   毕炜浑不放在心上:“你随便,只要能破案,就算把这辆车拆了都值了!”   夏朗拉开车门坐在了驾驶位置上。驾驶座上的血迹早已干涸,有的地方都出现了大片大片的龟裂。他缓缓靠在了椅背上,轻轻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眼睛,他眼前的场景已经不再是省厅的地下停车场,而是汇天大厦。   这里已经是深夜十点左右了,他拿起了手机附在耳边,和女朋友打着电话。而这时候,有个人站在了车窗外,因为车窗上贴着黑色的膜,加上周围光线不足,史天鹏很可能一开始没有注意到这个人。直到这个人抬手敲了敲车窗。   史天鹏扭头看着,他应该不认识这个人的,但还是打开了车窗,问道:“有什么事吗?”   这个人会是一个什么身份(或者形象)呢?乞讨的?发传单的?……夏朗接连设想了几种情况,似乎都不可能。这样的人来敲车窗,史天鹏开门的可能性很低。就算是有发传单或者是乞讨的,史天鹏也没必要中断和女友的讲话。他只要随手拿过传单或者是给点儿零钱就可以了。   除非这个人的身份能够让史天鹏不得不和他说话。会是什么呢?夏朗之前看过了现场的照片,那里是马路边上,没有可以停车的标记,更没有勾勒出停车位。   能够在深夜出现,且迫使史天鹏中断和女友通话的,身份无外乎两种,一个是大厦停车场的保安,一个是交警。   夏朗闭着眼睛,仿佛黑暗中见到了一点儿光亮。他继续想下去:深夜十一点,大厦的保安似乎不大可能出现,因为史天鹏的车只是停靠在了大厦前的马路上。而且,根据史天鹏女友的描述,当时史天鹏叫那个人兄弟。   虽然不能否认警察队伍中有一些人亲和力强,但也不太可能叫一个保安兄弟。思来想去,只有交警了。交警也是警察,史天鹏叫一声“兄弟”属正常情况。而且到了年底了,各单位的年会应酬也就多了。这种情况下,交警自然就忙碌起来,深夜查醉驾的任务很是繁重。   对,这是一个交警!即便不是真的交警,也是穿着交警的衣服。所以他能敲开史天鹏的车窗,让史天鹏叫出那一声兄弟!   想到这里,夏朗长舒了一口气,他像是经历了一场剧烈的体力活动,粗重地喘了两口气,这才推开车门下了车。   毕炜见状,笑了一下:“看你这样是有收获了呀?说说看吧。”   “对方是交警!”   毕炜颇为认同:“年龄在28岁到40岁之间,有过军队或者警队服役经历,枪法奇准。生活中是一个注重细节的人,爱干净,有汽车驾照……”他又想了一会儿,补充了一句:“也许也有摩托车驾照。”   夏朗点点头,凶手如果不是交警的话,就是冒充的。警车可不像GLOCK17手枪那样可以在黑市搞到,但是摩托车并不难,而且驾驶汽车出去容易被真的交警查获。相比较而言,摩托车更适合作为他的作案工具之一。   有了这一线索后,毕炜和夏朗去了游旭的办公室,刚推开门,却看到了苏仲坐在了游旭的对面。就像今天两人刚来的时候那样。毕炜甚至怀疑这个苏仲根本就没有离开过。   “呵呵,真行啊,我们查案跑得腿都断了,你还有闲心来这儿蹭茶喝。”   游旭知道毕炜的脾气,不以为然:“你们来得正好,苏仲刚才跟我说了,要查一下省城所有的交警。你们的意见呢?”   毕炜和夏朗同时惊愕。 第四章 警服的线索   毕炜连声说道:“等等,等等。兄弟,你怎么想到要查全城的交警的?”   苏仲喝了一口茶,只说了三个字:“想到的。”   废话,谁不是想到的?毕炜正想反唇相讥。游旭问话了:“说说你们的意见吧?”   夏朗答道:“我和毕处也是这么想的,能在那种情况下使史天鹏中断和女朋友的通话,而且让他自愿打开车窗,叫了一声兄弟,也只有交通警察了。”   苏仲紧接着说了一句:“还有一点,就是王贵林,他本身就是一个交警。”他的话虽然没有说得太透,但是其余三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游旭随之布置任务。   很快,省城的市民们见到了奇怪的一幕,警察们频繁进出交警大队,有的站在路口指挥交通的交警都遇到了警察查证件。大家纷纷猜测这到底是怎么了,有的人还说着风凉话,说这一定是不懂事的交警得罪了刑警了。有人则认为是交警队伍有人贩毒了,查证件的是禁毒支队的人。   久而久之,交通局那边有意见了。交通局的局长老张甚至在市政府会议上专门提及了这件事,表示再这样下去,交警队伍就不好带了,同志们的情绪波动都很大。   “老游,想办法尽快解决这件事。”省公安厅的政委是这样对游旭说的。   游旭也是没有办法,不这么查还能怎么办呢?这一晚,他找来了毕炜、夏朗以及苏仲,想听听他们的意见和看法。眼看就到了年底了,全市的交警筛查了两遍了,毫无收获。夏朗和苏仲都是第一次来省厅,头回和副厅长面对面地打交道,压力可想而知。   毕炜主动替两人说起了好话:“游厅,也不是全无收获啊。最起码可以证明这小子是冒充的,我看不妨从黑市上入手,查一查都有哪些人购买了警服、警用装备这些。”   游旭点点头,上面给了压力,交警这一块也得放一放了:“好,这件事就交给你们去办吧,我这边肯定无条件地全力支持。”   毕炜似乎已经预料到了苏仲接下来的行动,扭头问了一声:“老苏,你呢,还是做独行侠?”   “嗯。”苏仲只是回应了这一声。   从办公楼出来了,毕炜看着苏仲一个人低着头走出了省厅大院,他说了句:“夏朗,你认识丁晴吗?”   夏朗摇了摇头:“只是听说过,从来没见过面。”   “怪了,游厅和我说,长霞市派来的是丁晴,怎么换了这么一个怪胎?”   夏朗也恨疑惑,这个苏仲蓄着胡须,不可能是警察(《公安机关人民警察内务条令》 第十六条仪容)。为什么丁晴没有来,却派来了苏仲呢?   “哎,我跟你打赌,这个丁晴肯定和苏仲有一腿,不是她的男朋友,就是她的姘头。”   夏朗皱了皱眉头,觉得毕炜说话太口无遮拦了,怎么说丁晴也是警察,这么说苏仲,似乎太不给她面子了。“接下来我们去哪儿?”他只想转移话题。   “上车,带你去快活快活。”   夏朗没有听懂毕炜所说的“快活”是何意。半个小时后,车子缓缓停靠在了一家会所前,这家名为煌都七号的会所金碧辉煌,停车场上停满了豪车。反观毕炜所驾驶的这辆别克,显得很是不合群。会所的保安指挥着毕炜停好了车,主动上前打开车门:“先生晚上好,欢迎光临煌都七号。”   保安并没有因为车辆不好而看扁了毕夏二人。看得出来,他们平时的培训颇有成效。   夏朗倒不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以前破获白少燕绑架案的时候也曾经“光临”过,不过他可不像毕炜这样。只见毕炜昂着头,晃动着肩膀,迈着八字步,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看这副样子,别人决计猜不到他是警察,反而有点儿像是一个暴发户。   “先生晚上好,欢迎光临煌都七号!”左右两边,一众打扮妖艳的女子九十度鞠躬。   一个身材挺拔的男士主动迎上来:“两位先生晚上好,请问有预约吗?”   毕炜嘴里叼着烟,摆了摆手,气度很是嚣张,意思是“你给我闪到一边,轮不到你来问我”。那个男士果然乖乖离开了。毕炜带着夏朗轻车熟路地来到了前台。前台接待是一个长相水灵的小姑娘:“先生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毕炜吐了一个烟圈:“方刀疤呢?”   小姑娘一愣,随后笑了:“先生,您是要找我们方总吧?”   “呵呵,”毕炜转过身去对夏朗说道,“瞧瞧,这是什么世道?这样的人居然成了老总了。”他又问小姑娘:“他在吗?”   “在,请您稍等一下,我打个电话。”   不一会儿,一个体态肥胖的男人走了过来。这个人四十多岁的年纪,头发秃成了地中海。脸上泛着油光,两眼眯成了一条缝儿。只是他的脸上有一道可怕的伤痕,从嘴角两边一直延伸到了耳根。那油光满面的笑容看上去尤为诡谲。   看来这位就是方刀疤了,他的外号常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方刀疤搓着两只肥手,笑呵呵地说道:“哎呦,毕处,今天一早就有喜鹊在我们房顶叫,原来是毕处大驾光临啊,真是令我们这里蓬荜生辉呀!”   毕炜挥了挥手:“好了,这些词留着过年的时候说吧。”他对夏朗说道:“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方总经理方刀疤,以前是在道儿上混得,后来被仇家弄成这副样子了。”   换成别人这么说,方刀疤早就急眼了,可面前这位是省厅的刑侦处长,他哪里敢得罪,只好讪讪笑道:“毕处,这都是老黄历了,您还说这些干什么?这样,今天晚上吃的玩的,都算我的,我请怎么样?”   “行啦,我们今天不是来玩的。”毕炜说道,“你以前倒腾过警服什么的,没错吧?”   方刀疤也不否认:“是是,那都是我年轻不懂事。”   “好,年轻的时候不懂事,那现在懂事了吧?说吧,怎么搭上线的?”   方刀疤左右看看,为难地说道:“这儿说话不方便,要不请两位到我的办公室?”   毕炜扬了一下下巴,方刀疤便开始带路了。   这种高级会所的办公室果然气派非凡,欧式装修,典雅高贵,只是其中透着几分俗不可耐。方刀疤又是泡茶又是递烟,忙活了好一阵儿。在毕炜的连声催促下,他才慢慢打开了话匣子:“两位,这事我早就不干了。毕处,这您应该知道啊。”   “哪儿那么多废话啊?赶紧的。”   “是是是,以前是我的把兄弟二狗弄得。后来我们不是全都进去了嘛,出来后就不知道二狗去哪里了,这么多年都没有联系过。”   “二狗大号是什么?”   “姚平成。要说这小子也是有本事,那警服什么的都是他倒腾的。”   警方掌握了这一线索后,马上从当年的案底卷宗中找到了姚平成的信息。根据当年的笔录,姚平成表示从小就是做这个的。他的爷爷解放初期还是个特务,乔装成我公安人员搞破坏。在八十年代的时候,其父亲也曾经冒充公安干警诈骗,最后被执行死刑。到了姚平成这一代,还是这个样子。   毕炜笑了:“妈的,看不出来这种事还能家传呢!夏朗,你那边找到什么了?”   夏朗翻着卷宗,说道:“找到了一个地址,姚平成交代说,这些警用服装和器具都是在莫村造出来的。” 第五章 有线索了吗?   东坪区分局的刑警陈志铭下班了,他回到家里看到屋子里乱成了一团,跟花果山似的,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陈志铭今年三十六岁了,刚和95年的妻子结婚一年。两个人因为年龄差距悬殊,经常发生口角,婚后的生活相处得并不愉快。   陈志铭拉开房门怒气冲冲地走了出去,他到了对门家里敲了敲门。对门的住户在猫眼上看了一眼,然后过了一会儿才打开了房门,这位邻居大妈手里抱着一个尚在襁褓的女婴,递到了陈志铭的怀里:“唉,别太动气了,两口子床头打架床尾和。”作为邻居,她最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了。   陈志铭接过了孩子,二话不说就下了楼。半个小时后,他驱车赶到了一家麻将馆,看看坐在后面婴儿椅上的女儿,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当初结婚的时候,家里人都就不看好这段婚姻,说老夫少妻矛盾多,容易激化走极端。   可是陈志铭那时候都三十五岁了,实在耗不起了,干脆就和自己的小女友领了证。没想打婚后,这个女孩儿一点儿都不知道收敛,还像以前一样爱玩。陈志铭坐在车里拨打了电话,然后把手机举在耳边拉开车门走下去了:“喂,立马给我滚出来!他妈一天就知道瞎玩,孩子你管过吗?”   电话那边传来了一声激烈的争吵。   陈志铭强压着火:“林梓珊,我给你一分钟,一分钟后你再不出来我就进去找你,别说我不给你留面子!”说完,他就挂断了电话。   “哥们儿。”   此时,陈志铭的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幽怨的声音。他回头望去,看见了一个体型瘦削的人。这人把手伸进了怀里,而这时候,麻将馆里走出来了两个人。这人的神色微微讶异,又把手伸了出来,空着手。   “什么事?”陈志铭正憋着火呢,语气无疑也重了许多。   “我问个路,清平街怎么走?”   “嗯……”陈志铭没有明说,只是伸手指了一下。他想起了还在车里的女儿,便钻进了车里。   那人望了一眼清平街的方向,又看到陈志铭钻进了车里,急忙走了过来,右手重新伸进了怀里。他走上前去,敲了敲车窗。   陈志铭打开了车窗,很不耐烦:“还有什么事啊?”   那人露出了一记狞笑:“给你看个宝贝!”说完,他的右手迅速掏了出来。一记摄人心魄的枪声划破了夜空!   “莫村?那你别想了!”毕炜挥了一下手,“我还没来省厅的时候,这村子就被铲了,找都没地方找去。”   “那现在只有去找姚平成本人了。回头查一下吧,我看这个人很可能……”夏朗的一席话还没有说话,就听毕炜的手机响了。他赶紧抓起来:“喂……什么?!好,我们马上到!”他急匆匆抓起了一件外套,脚下生风,嘴中不停:“又发生案子了,赶紧的。”   事发地点是在东坪区天麟路的一家麻将馆门口。毕炜和夏朗到了那里,已经有东坪分局的警察保护起来了。而在这些人之中,毕炜和夏朗还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这个人就是举着酒壶喝了一口的苏仲。   他不是警察,自然没有警官证,但是他也没有找人证明。只要他愿意,打电话给游旭,相信没人会阻拦。可是这苏仲只是站在了外围,偶尔往人群里瞅一两眼,就像是一个旁观者一样。   毕炜走过去:“怎么样,老苏,有线索了吗?”   老苏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毕炜冲夏朗一笑,别上了警官证,然后对守护在警戒线外的警察说了一声。那警察看了一眼苏仲,放三人都进去了。   现场的警察忙着拍照取证,分局刑侦大队的大队长谢文宗认识毕炜:“毕处,看来这件案子也得交给你们省厅了。”   “什么情况?”   “死者是我们的同事,经侦支队的陈志铭,是坐在车里被人打死的,一枪毙命。其中在车后面发现了他的女儿,还不到半岁呢,小孩子只是一个劲儿地哭,倒没有受到伤害。”   毕夏苏三人听到这样的一个情况,都不禁皱了一下眉头。   谢文宗接着说道:“根据我们目前掌握的情况看,陈志铭今天是来麻将馆接他老婆林梓珊的,没想到遇到了凶手。”   “现场有目击证人吗?”   谢文宗向麻将馆门口的台阶上扬了一下下巴,那里坐着一个女孩儿:“她就是林梓珊,出来的时候看到了一个背影。”   毕炜和夏朗走了过去,而苏仲却走向了另一个方向,他去看尸体了。   林梓珊今年还很年轻,打扮得颇为时尚,脸上化着浓妆,身上的衣服暴露很多,也不嫌这天气冷。说实话,毕炜打心里不觉得这是一个警察的老婆,要说是哪里的小姐他倒相信。   “你是林梓珊?”   林梓珊抬起头来,脸上看不到一滴泪痕,反倒是一副惶恐不安的神情。她嘴唇翕动,却最终没有说出话来,只是木然地点点头。   “你老公被杀害的时候你看到了吗?”   林梓珊摇了摇头,可是她很快又点点头。   “什么意思?说话。”   “我……我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了枪响,等我看到他的时候,那人已经跑了,只……只是看到了一个背影。”   毕炜说道:“背影也无所谓,他穿的什么衣服?”   “黑……黑色的,像是一个皮夹克。”   “下身呢?”   “好像是牛仔裤,是一条蓝色的。”   毕炜很反感这种挤牙膏似的问话,说道:“有什么就痛痛快快地说出来,你老公都被人杀了,不想为他报仇啊?”   林梓珊被他这么一吼,吓得哆嗦了一下,差点儿就哭出来了。夏朗明白,林梓珊和陈志铭的年龄相差太大,夫妻感情未必有那么好。他轻咳了一声:“林梓珊,你既然看到了凶手,不管你说不说,那个凶手都有可能再找你,只有让我们尽快抓住他,你才能安全,明白吗?”   林梓珊听到这话,使劲点了点头:“我……我说,他穿着黑色的皮夹克,蓝色的牛仔裤,鞋子我没有看清楚,往……往那边去了。”她伸手指着马路对面的一条胡同。   毕炜和夏朗很快就钻进了胡同里,沿着胡同走了七八百米的距离,来到了另一条街上。后来向街上的人打听了一下,其中有个开小超市的老板说道:“是,是有这么一个人,跑得很着急,去了对面的公园。”   马路对面,是省城的乐享公园。于是,毕夏二人又马不停蹄地去了公园里,这时,天已经很黑了,公园里也不见有什么人。夏朗和毕炜两人当然不奢望可以在这里发现犯罪嫌疑人,但至少也得找到一些线索才行。   为了节约时间,两人分开寻找。没想到刚离开一小会儿,毕炜就听到了夏朗的一声惊叫:“啊!”他急忙跑了过来:“夏朗,出什么事了?”同时,用手机上的手电筒照射到了对面。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光圈锁定在了一个人的身上,而这个人正是苏仲。   “我靠,你是不是会瞬移啊,怎么你也在这儿?”毕炜转而问夏朗,“你没事吧?”   夏朗叹了口气:“老苏是突然跑出来的,吓了我一跳。”   苏仲并没有道歉,他只是说道:“凶手一开始跑进偏僻的胡同是不想被人发现,跑进公园是因为这里人多,没人会注意到他。”   毕炜此时才有点儿服气了,他和夏朗是一路打听才过来的。而苏仲仅凭借自己的推断就跟了过来。 第六章 还有多少秘密   专案组的案情分析会上,每一个人的心情都很压抑。会议室里的气氛安静得令人窒息,大部分人都低着头,不敢和正首位置的游旭对视。刚刚在陈志铭车内发现的那枚弹头的化验结果出来了,证实与1·28案、2·01案的弹头出自于同一把枪。   史天鹏、王贵林、陈志铭……三名遇害警察的现场照片重新被投放在了白色幕布上。毕炜虽然性格大大咧咧的,但是看到史天鹏的照片后,心里还是又被揪了一下。当初,因为宫氏集团的绑架案,史天鹏曾去燕垣市找过他,后来两人曾经一起破案……进入省厅后,虽然走动得不太频繁,但也算是老熟人了。   “毕处长。”游旭忽然叫了一声,“还是你来说吧。”   毕炜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他缓缓说道:“首先,这三名受害人的人际关系没有任何的交集,三个人之间甚至相互不认识。他们只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警察。第一位,史天鹏……我相信不用过多的介绍了,在座的各位都应该认识;第二位,王贵林,是名交警;第三名,也就是昨晚遇害的陈志铭,是东坪分局经侦支队的……”   他停顿了一会儿后,说道:“这可能是一起……针对警察的,有预谋的犯罪。经过我们几个人的分析,凶手熟悉枪械,可能有过军队或者是警察队伍服役经历,总之是经历过可以接触到枪的特殊职业,枪法奇准;其次,男性,年龄在三十到四十岁左右,爱干净;第三,有一套交警的假制服……至于凶手的杀人动机,为什么要针对警察,这一点目前还无法得知。”   游旭等他发完言后,看了看夏朗,又看了看坐在最角落里的苏仲。苏仲半眯着眼睛,好像是睡着了一样。“你们两个有什么要补充的吗?”游旭问道。   夏朗沉吟了片刻:“是这样的,我和毕处查找过警服的来源,目前可能和一个叫姚平成的人有关。”   与会的有一名警员叫桑帅,他说道:“可是这些装备在网上也能买到的。”他想起来了之前经办的一个案子,就是一个年轻人穿着从网上买来的警服冒充警察招摇撞骗。   还没等夏朗回答这个问题,毕炜便开口了:“这个可能性我也有想过,但很低。首先,这个人的反侦察能力很强,现场没有提取到太多的有效痕迹,他似乎是有意不去碰触现场的一些东西。可见,这个人的心思缜密。虽然几次作案间隔时间都很短,但也是经过精心谋划的,不然不可能准确地锁定一个警察。”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接着说下去:“这样的一个人,必然会把自己的风险降到最低。如果从网上买的话,会留下太多的线索,很容易暴露自己。相比之下,线下交易反倒很安全。”   桑帅当初经历了毕炜破获宫氏集团绑架案,对他的分析心服口服。   毕炜说完这番话后,会议室内重新归于了沉寂。这倒并非是大家愿意这样,只是他们的思维已经跟不上毕炜和夏朗了。   少时,游旭开口问道:“苏仲,你有什么看法吗?”   苏仲这才睁开了眼睛,摇了摇头,表示自己认可毕炜和夏朗的看法,没什么意见。   “好,那么接下来的工作就围绕着凶手警用装备的来路展开吧。”游旭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右手握成了拳头轻轻抖动着。毕竟,凶手假扮成了交警,只是警方的推测,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他只希望这几个神探不要让他失望才好。   晚上,游旭在办公室里还没有走。这几天他背负了巨大的压力,看着卷宗上那血淋淋的照片,每一个字仿佛都跳脱出了纸页,撞击着他的内心。游旭摘下老花镜揉了揉眼睛,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只白色的小瓶,拧开盖子从里面倒出来了两枚小药片在手心,一扬脖,倒进了嘴里,然后端起了桌上的茶杯,混着早已凉透的茶水把药片服了下去。   正在这时,敲门声响起。   “进。”   门推开,毕炜进来了。他手里拎着一个盒子,神秘兮兮地:“游厅,这么晚了你还没走啊?”   游旭看着他,笑道:“你不也没走吗,找我有事吧?坐。”   毕炜坐下后,把手里的盒子放在了桌上:“琪儿知道我要回省厅,这是她让我给您带回来的,这可是上好的羊毛衫啊!”   游旭拿过盒子,带上老花镜看了一会儿:“嗯——还是名牌子呢,不过你小子不会这么好心给我送东西的,无事不登三宝殿。你要是不知道我在办公室,也不会拎着东西来看我。拎着东西来了,肯定是有话要说,说吧。”   毕炜知道瞒不过领导,竖起了大拇指:“嘿,还是您老同志厉害。”   “好了,少拍马屁,说事吧。”   “游厅,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是想问问苏仲。”   游旭听到毕炜是来打听这个人的,愣了一下,他沉吟半晌说道:“这个人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他是燕垣市警校毕业的。当年的学习成绩十分优异,据说考个警察什么的肯定是不在话下,就连你的老师黄维扬教授都对他赞赏有加。”   毕炜皱眉想了一会儿:“可是这个人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呀。要说长霞市的那个女警丁晴,我是知道的。但是苏仲……真的是第一次打交道。”   游旭又拉开了抽屉,拿出了一个传真件:“这是长霞市那边给我发过来的,你看看吧。”   毕炜接过来,这正是苏仲的档案,其中关于他的工作经历是一片空白。他不禁哑然:“游厅,这……”   “丁晴只给了我这么多,她要我绝对相信苏仲,并且还说了一件事情。当年警校毕业后,苏仲并没有考警察。”   “为什么?”毕炜想到了游旭之前的话,说苏仲考取个警察什么的绝对不在话下。如果是不想考取警察,为什么又要考警校呢?   游旭说道:“这个我也不清楚,只是听说……说苏仲是因为政审不过关。”   毕炜更不明白了,一般要等考试通过后,才会涉及到政审一关。为什么苏仲还没有考试呢,就知道他政审不过关了?他是杀人犯的儿子,还是卖国贼的后代呀?毕炜心中想着:这个叫苏仲的人,到底还有多少秘密。   “行啦,反正我们目前也缺人手。这个苏仲我也试过了,本事肯定是有的,要不然丁晴也不会大力保举了。先说说眼前的案子吧,毕炜,现在也没有外人,我就实话告诉你。现在上头对这件案子很重视,你觉得凶手还会不会继续杀人?”   “会!”毕炜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说了出来。   游旭的神情凛然。   毕炜说道:“不排除凶手和警察有仇,因为某件事恨上了警察队伍。但是也不能否认,杀警察会让他有成就感。”   “成就感?”   “对,成就感,这可以视为他的快感,一种快感的来源。接连杀害了三名警察,而且警方现在还没有任何的线索。我想,他会很骄傲,他觉得警察很没用。接下来,他一定会继续作案,既是满足自己的快感,也是为了……挑战警方!”   游旭沉默了许久:“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个案子破了。”   毕炜坚定地点点头。最后临走之前,毕炜拉开房门忽然站住了:“游厅,丁晴不会也是你什么亲戚吧,为什么你这么相信她的话?”   游旭神秘地一笑,没有回答。 第七章 警服的下落   夕阳西下,红霞铺满了西边的天际。雾霾笼罩的省城,难得出现这么好的天气。可惜夏朗的心情却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他靠在了停在路边的车上,看着毕炜吃着冰淇淋。有的时候他真的很佩服这位学长,天都快塌下来了,他都浑不在意。   “你真不吃啊?”毕炜崴了一勺递过来。   夏朗摆了摆手:“又是一天过去了,还是没什么消息。学长,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我们不能去找姚平成呢?”   毕炜神秘地一笑:“我跟你打赌,那个姓苏的肯定会去的,我们再去就是浪费警力了。不如省点儿力气干别的。”   夏朗问道:“能干什么,吃冰激凌吗?”   毕炜嘿嘿一笑,并没有回答。他的性格就是这样,看上去天不怕地不怕,其实他只是心里堵得慌,想吃点儿凉的顺一顺。目前一点儿线索都没有,他不可能不愁,只是不愿意说出来而已。   夏朗望着渐渐笼罩住城市的夜色,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只是心中的烦闷,并没有随着白气呼出而稍有缓解。   省城接连有三名警察遇害,这也给了媒体可乘之机。报纸杂志、网络论坛、新闻APP……上面铺天盖地的全都是有关于此事的报道。这是一起针对警察的连环杀人案!这样劲爆的消息一出来,立刻引起了人们的专注。   发生在这座城市的凶案,轻而易举地成为了热搜的头条,风头甚至盖过了春运、春晚这些热门话题。网上还有一些好事者,翻出了八十年代流传的“呼兰大侠”案。将这位凶手比作当年的呼兰大侠。   毕炜和夏朗一天都没有吃东西,去了路边的一家小店。店面是用一辆废弃的大公交车改成的,里面的座椅全都拆了,换成了用餐的桌椅。两人要了砂锅饺子。在两人的左侧,悬挂着一台时不时跳动着画面的电视机,里面正播放着《铁齿铜牙纪晓岚》。   “哎,你说这个人为什么要跟警察过不去呀?”邻桌的一个女孩子问坐在她对面的男孩儿,看样子两个人像是情侣。   “那还用说吗,看不顺眼呗!现在这些警察,只知道罚款、受贿,一点儿正事都不干!”男孩儿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要我说啊,杀得好,还杀少了呢!”   夏朗听到这话着实寒心,他自问不是一个坏警察。但是在一些普通人的眼里,他和坏警察又有什么分别呢?这时,夏朗忽然注意到了桌面在轻轻地抖动,他扭头望去,原来毕炜放在桌上的右手已经握成了拳头,忍不住地发抖。他的两只眼睛泛红,明显是抑制不住内心的情感了。   史天鹏是毕炜在省厅的同事,他也是此案的第一个受害人,也难怪毕炜会有这样的情绪波动。   “皇上说的是,这百姓懂得什么大是大非啊?只要所杀之人比他们地位高、身价大,他们就心中暗喜。今天皇上杀了王亶望,杭州百姓欢呼;明儿皇上若是杀了纪大人,杭州百姓照样欢呼。”电视剧中,王刚扮演的和珅笑嘻嘻地说了一句这样的话。   邻桌的那两个年轻人吃完饭了,手拉手开心地走了。死了三个警察,对他们来说无关痛痒。一碗热乎乎的砂锅端上来了,热气腾腾。夏朗见毕炜呆坐在那里什么话都没有说,便说道:“先吃饭吧,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这可是你教我的。”他拿了一副筷子递给毕炜。   毕炜叹了口气,接过了筷子,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夏朗的面前表现出一种失落。他拿着筷子刚刚插进砂锅里,就听到了一个有点儿耳熟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来:“一碗砂锅刀削面。”   “好,砂锅刀削面。”老板喊了一声,转身过去下面条了。   毕炜看着门口,冲夏朗使了个眼色。夏朗回身望去,见是苏仲,叫了一声:“老苏。”   苏仲见到两人也很意外,他犹豫了一会儿,走了过来,搬了把椅子坐在了他们旁边。   “老苏,你是不是跟踪我们啊,怎么到哪儿都能看到你呢?”毕炜打趣了一句。   不过苏仲面色如常,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拿出酒壶喝了一小口。   “有什么收获吗?”夏朗主动问起来了。   “姚平成的嫌疑可以排除了。”苏仲只说了简单的几个字。毕炜和夏朗都专注地听着,却没有了下文。   过了一小会儿,砂锅刀削面端上来了。苏仲吸了一下鼻子,把酒壶放进了衣兜里,拿起筷子刚插进砂锅里,就被毕炜拦住了。他已经没了耐心:“先别忙吃,说说啊,姚平成的嫌疑怎么就排除了?”   “他现在早就不做这个了,而且交警那一套他不熟。”苏仲低头吃了两口面,觉得不是味儿,起身走到了门口的炉灶边跟老板说了一句什么。老板拿了一头蒜给他。   苏仲走回来,剥开了蒜皮,咬了一口蒜,就了一口面。   “嘿,我说你是饿死鬼……”毕炜口中还没有说出“投胎”两个字。   苏仲就缓缓开口了:“姚平成出狱后和人鼓捣炸药,两只手都残废了,现在也做不了技术活儿了。”他说完后,又拿出手机,从里面翻出来了一张照片。这张照片像素模糊,一看便是直接拍的一张照片。照片中的人穿着有些土气。   苏仲说道:“这个人叫冯健,姚平成说他可能知道。”说完后,又开始低头吃面了。虽然姚平成排除了嫌疑,但是好在线索没有断。毕炜和夏朗的心情也好了许多,两人也吃了起来。   回了省厅后,三人开始查公安户籍系统,最终锁定了照片中的人。只是由于那张照片拍摄年代是98年,二十年过去了,容貌上已经发生了变化。但是眉宇间还是能够认出来的。   冯健,原是某军工被服厂的员工。后来九十年代中期厂子关闭,冯健此后做过个体户,摆过夜市,卖过水果。   苏仲看到桌子上有只苹果,也不问是谁的,拿起来咬了一口:“据姚平成说,冯劲现在在市里开着一个成人用品商店,但是这只是个幌子,私下里还是做着倒卖军装警服的勾当。”   第二天晚上,省城的天民路上。一家成人用品店里的灯光不甚明亮,电脑的显示器里发着幽蓝色的光,前面坐着一个人,光头,戴着一副圆框眼镜,体态微胖,下巴剃得泛青。电脑里,正播放着有关于军队资历章的讲解。   其实这些内容他早就明白了,只是闲来无事再翻翻。最近接连发生了三起警察被杀的案子,他琢磨着是不是得避避风头,早点儿把囤得那些警服处理掉,要不然早晚会惹上麻烦。一想到这里,他的眉头又渐渐皱在了一起,好像还有两百余套呢,这么多,怎么处理?   转移到别处?说不定转移的时候就被发现了。一把火烧了?那自己的损失也不小。眼下只有先把那些警用标志销毁了,回头他们要是来查,就说是保安服。他想了想,似乎也只有这么干了。   正在这时,有人推门进来了,走进来的是三个男人。他愣住了,虽然往常来这里的大部分都是男的,但最多也是一男一女,从来没有三个男人一起进来过。   他眼睛一转,心底生出了一阵不祥之感。 第八章 狗咬狗   几分钟后,这个男人毕恭毕敬地给毕炜递上了一支烟,他拿出来另一支要给夏朗,夏朗挥了挥手里的电子烟。他转而要把这支香烟递给苏仲,苏仲犹豫了一会儿,接了过来。男人又依次给他们几个打着火。   “冯健。”毕炜叫了一声。   “哎,哎。”这个男人点头哈腰,他正是冯健。   “是你自己说呢,还是我们费点儿事?”   “我说,我说。”冯健倒是拿出了一副极为配合的态度,“我这人吧,是有点儿好吃懒做,想着发大财,还不怎么勤劳,有的时候我也会动点儿歪心思……”   “冯健。”毕炜听不下去了,瞪着眼睛,“合着我们来找你,是听你开自我检讨大会的是吗?少他妈扯这些有的没的,你要不老实交代,我们现在就带你走!”说完,他起身拉住了冯健的胳膊。   这可把冯健吓得不轻,他连忙说道:“别别别,我说,我老实交代。”   毕炜使劲甩开了他的手,冯健这才说道:“我……我卖过黄色光碟,传播淫秽视频,我……我认罚,我认罚。”   “少他妈避重就轻,让你说重点呢!”这一次,还没等到毕炜说话,苏仲就罕见地发火了。他凝眉瞪目,咆哮着,就像是一头被激怒的狮子。   夏朗也没有想到苏仲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他看了看毕炜,他也是一脸的惊诧。   冯健当然也被吓住了:“我……我……我我……”连说了几个“我”字,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他知道自己的罪过,承认自己卖黄盘,不过是罚点儿钱,关几天。可要是承认自己倒卖警用装备,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冯健,我们既然能找到你,你就不要心存侥幸。告诉你,我这两位同事脾气可不太好,惹恼了他们,没你的好果子吃!”既然有人唱白脸,夏朗心甘情愿唱起了红脸。   冯健踟蹰片刻,抬起眼皮望着众人:“那……那如果我说出来了,能不能……能不能从宽处理?”   “你说呢?”毕炜反问了一句。   左右是躲不过去了,冯健只好如实交代:“我……我承认,我倒卖了军装和警服。”   “什么样的,全套吗?”   “是,全套。包括军衔警衔、资历章、警号这些……”   “相关证件呢?”   “是我一个哥们儿在做。”   “冯健,有没有人从你这边买过交警的制服,全套的执勤服?”   冯健想都不想:“有!”   “怎么这么快就想起来了?”   冯健说道:“三位警官啊,平时来我这儿买警服的,那都是骗子,冒充警察。尤其是你们这些刑警,多少人羡慕不来呢。可交警就不一样了,除非你给自己弄个大队长什么的,要不交警有什么出息?”   “别这么多废话,直接说正题!”毕炜吼了一声。   “是是是,我做这行时间不长,只有两三年,就有一个人从我这里拿了一套交警的衣服。”   三个人等他说完这句话后,都看着他,谁也不接话茬。   冯健咽了一口唾沫,说道:“是我那个办证的兄弟,叫……叫秦牧阳。”   半个小时后,三人驱车带着冯健来到了一处小区的楼下。此时已经是深夜了,大部分居民都睡下了,只有两三户人家亮着灯。   毕炜一把将戴着手铐的冯健揪了过来:“几楼?”   “12楼,1205。”   三人又押着他进了楼,乘电梯来到了12层。电梯门刚打开,一个老太太提着菜篮子要进电梯。三人立刻很警觉,夏朗挡在了冯健的身前,苏仲挡在旁边,毕炜在后面推了冯健一把。他们不想暴露冯健手腕上的手铐,以免惊动这里的住户。   四人以非常怪异的姿势走出了电梯,冯健被夹在中间,什么话都不敢说。老太太走进了电梯,神色不悦,嘟囔了两句:“一天天净是不着四六的,这地方都不来个正经人!”   来到了1205门前,夏朗先让冯健打个电话,他把手机物归原主,还不忘叮嘱一句:“别耍花招,确认他在不在家,想办法让他开门。”   冯健哆哆嗦嗦地接过手机,那明晃晃的手铐格外刺眼,他翻出了通讯录中的一个电话,拨了过去。听筒里响了两声后,有一个公鸭嗓的声音接通了:“喂,秃子,找我干啥,是不是过年给我送礼呀?”电话那边还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娇笑声。   冯健强作镇定:“你……先不说这个了,你现在在家吗?”   “干什么啊?”   “我有事找你。”冯健很快又补充了一句,“很重要的事!”   “妈的,你还有很重要的事?”电话那边的人咧嘴笑了声,“过来吧,很久没聚聚了,一会儿一起喝酒。”   “那……那你开门吧,我就在门外呢。”   “嘿,你来得到快,那你等一会儿。”紧接着,那边发出了下床穿衣服的声音,不一会儿便挂断了。   冯健主动将手机交到了夏朗的手里,紧张地说道:“警官,这人外号叫疯狗,他要是报复我,你们一定要保护我呀。”   夏朗点点头。毕炜站在紧邻门口的位置,他自问这三人之中他的功夫是最好的。只要秦牧阳一开门,他便冲进去。   “我说你……”门打开了,那个公鸭嗓的人终于出现了。毕炜不等他反应过来,冲上去身子撞开了门。这一下发生得太突然了,秦牧阳的鼻梁被门板边缘撞到了,痛得他张嘴大骂:“你他妈……”话都没有说完呢,就被一人揪住了胸口,按在了墙上。   “你们……你们干什么的,什么人?你们私闯民宅呀!”   毕炜什么话都没有说,恶狠狠地瞪着他。冯健被苏仲推进来,老老实实地蹲在了墙根。夏朗则快步进了其余几间屋子查看情况。   秦牧阳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气得破口大骂:“操你妈的秃子,你他妈敢卖我!”   冯健蹲在地上苦着脸:“哥,这……这我也没办法啊,谁不想活啊?”   这时,夏朗从屋子里出来了,身后还跟着个衣衫不整的女人。他说道:“屋子里只有她。”   “都蹲下,双手抱头。”毕炜喝了一声。   秦牧阳恶狠狠地瞪了冯健一眼,他做梦也没想到,会被自己的“合伙人”出卖。但是直到此时,他都妄想负隅顽抗:“警官,警官,我什么都不知道,是这王八蛋陷害我呀!我以前和他有仇,是他在冤枉我的,警官,你们不要相信他说的。”   “疯狗,你……你你你……”冯健一听他这么说,也急眼了,他激动得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好了,你们就别狗咬狗了。秦牧阳,你以为我们警察很闲是不是?要没有确凿的证据我们也不会来你家了。”毕炜冷笑两声。   秦牧阳蹲在地上,这一会儿工夫,额头上已经沁出了汗珠。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无奈地说道:“我……我卖假证……”   “这个我们知道,说点儿别的吧。”   “别的?”秦牧阳壮着胆子抬起头来看着这个矮个子的警官,“警官,我……我除了卖假证就没干过别的了。”   “少装蒜!你从冯健那里买了一套交警的执勤服,怎么回事?”   秦牧阳这才明白了,他看看冯健,又看看屋内的三名警察:“是有这么一回事,但我那也是……也是……唉,我见钱眼开,就不应该挣这份钱。” 第九章 英雄所见略同   2018年的11月份中旬,秦牧阳接到了一个电话,说是要找他办证。当时秦牧阳的小广告到处都是,电线杆、地铁站、出租房,甚至是路边的公厕都有他的广告。多的时候,一天能接到五六单生意,所以像这样的电话他原本是没必要放在心上的。   可是对方一再要求面谈,而且约在了一个不同寻常的地方——电影院!秦牧阳一开始想到可能是警察钓鱼执法,但是对方保证自己不是警察,并且愿意出五倍的价格。利欲熏心的秦牧阳决定冒险一试。   在抚明区的帝豪影院,秦牧阳拿到了一张午夜场的电影票。这部电影上映有几天了,风评很差,排片率也落到了最后。秦牧阳拿着电影票转身离开的时候,影院的工作人员小声嘀咕了一句:“想不到还有人看这部电影呢!”   来到了放映厅,电影马上要开始了,周围光线暗了下来。秦牧阳是打亮了手机光才找到了自己的座位。放眼望去,空荡荡的放映厅空无一人。他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儿,如果真的是警察,也不用这么大费周章吧?   就在电影片头开始的同时,有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潜进了电影院,而秦牧阳毫无察觉。他正在怀念自己的小时候,那时候学校组织看电影,什么《地道战》、《地雷战》这些。说起来,他已经有十几年没有来电影院看过电影了。   “是秦老板吗?”背后,一记阴恻恻的声音响起,就像是黑暗中潜伏着一只怨鬼。   吓得秦牧阳转身望去,看到了一个怪人。这人戴着一副口罩,一顶鸭舌帽。他似乎是有意低着头,秦牧阳根本看不清楚他的长相。   “就是你联系的我?”   “是。”   秦牧阳松了一口气:“兄弟,你搞什么鬼啊?我做这行这么多年了,还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呢。说吧,要什么货?”   那人伸手进怀,掏出来了一沓子红彤彤的百元大钞,塞到了秦牧阳的手里:“警官证。”   “呵呵,我以为是要什么稀罕物件呢,这好说,交给我吧。”秦牧阳接过钱来,笑逐颜开。他以前也接过这样的生意,警官证的那些内容他早就记得滚瓜烂熟了。弄个假证能挣这么多,秦牧阳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冤大头。   “我要交警的。”那人忽然说道。   秦牧阳没听清楚:“什么?”   “我要交警的警官证。”他又重重地重复了一遍。   秦牧阳沉默了一小会儿,以前来找他办证的,什么人都有,有学生、有工程师、有想冒充军人的、也有想冒充警察的,但还没有一个人要办交警的证件呢!他想确认一遍:“兄弟,你说的是马路上指挥交通的交警?”   “嗯。”   秦牧阳的眼神打量着他,虽然看不见他的样子,可是听他的声音似乎岁数并不大,于是他说道:“兄弟,你这个年纪想要局长什么的,我可弄不了,容易让人看出来。我最多能给你弄个队长、主任什么的。”   “不需要,就是普通交警的证件。”那人没有“官瘾”,很平静地说了一句,“什么时候可以交货?”   “一星期……你要是要个普通警察的,三天我就能给你赶出来,但是交警这个……我得托人,我都没见过呢。”   “内容随便你填,等我联系你。”那人说完后,就起身离开了。   秦牧阳这下也没什么心情看电影了,干他这一行的,都是服务于“客户”的隐私。干的年头多了,自然而然也对他们的隐私感兴趣。秦牧阳思来想去,觉得这个人可能是想着假扮交警捞油水。   妈的,看来哪天混不下去了,我也得给自己弄个证。秦牧阳这样想着。   后来,他托了一个在交警队当协警的远方亲戚,请他拍了一张交警的警官证,原来和普通的警官证没什么区别,只是里面的内容不同。既然那人说了,自己可以随便填写,所以秦牧阳就瞎编了一个叫张伟的名字,警号和职务等信息也肯定都是假的,警衔弄了个一级警员。   结果,还不到一星期,只有四天的时间,秦牧阳就把这个证件做好了。但他并没有联系那个人,因为对方说了,等着他主动联系秦牧阳,秦牧阳深知这一行见不得光,万事小心一点走没有错。   又过了三天,那人终于打来了电话,还是在帝豪影院,还是一个票房惨败的午夜电影放映厅。秦牧阳把证件交到了那人的手里:“兄弟,全都办妥了,看看吧。”   那人打开看了一眼。   秦牧阳没有回头,欣赏着大屏幕上播放的一段香艳的镜头,嘴里说道:“给你安排了一个一级警员,要是弄个最小的二级警员,也没人信,你的岁数不合适。你放心,来我这里的客户,我都会全心全意地为你们着想。不像有的人,光顾着赚钱,连联合国维和部队总司令这样扯淡的证件都能做出来。”   他说完这句话后,等待着对方的回应,可是许久都没有听到那人说话。等这段香艳的床戏结束了,他扭过头去,却发现那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毕炜问起了对方的长相,因为环境太暗,秦牧阳也记不清楚了。   于是夏朗联系了省厅的同事,带走了秦牧阳和冯健。等大家忙完后,却发现刚才一言不发的苏仲不知道去哪里了。但是毕炜和夏朗相视一眼后,不约而同地笑了。他还能去哪里?   抚明区是最近省城大力发展的新市区,这里高楼林立,吃喝玩乐的潮流设施一应俱全。尤其是电影院,没有十家也有八家了。当毕夏二人赶到那里后,才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凶手两次都选择在帝豪影院和秦牧阳交易。   这里虽然有一个监控探头对着营业柜台,却明显有着一个死角,只能够拍到营业柜台三分之二的位置。而对面的那个监控,却只能拍到这边的下半身了。至于其余的几个监控视频,也没能调取出更为清晰的影像。这样一来,还是无法得知凶手的具体相貌。   面对警方的询问,影院的工作人员很无奈:“警官,事情过去了那么久了,我们这边每天都来很多的客人,怎么可能记得住呢?”   毕炜问夏朗:“怎么看?”   夏朗沉吟说道:“这个人对于帝豪影院的监控很清楚,他每次都会选择有监控死角的地方,会不会是当初参与安装监控的人?”   毕炜点了点头:“英雄所见略同。”   “天下英雄,恐怕不止唯君与操耳。”夏朗冲着另一个方向使了个眼色。   毕炜扭头望去,见苏仲皱着眉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走了过来。   “老苏,真巧啊!有什么收获吗?”   苏仲说道:“查一查安装监控的工人。”   毕炜和夏朗相视一笑,苏仲不明白自己这句话哪里好笑。   入夜,又是一个宁静的夜晚。依旧是在文苑区的那家住宅内,那个人晃动着手里的一只高脚水晶杯,杯中的威士忌裹挟着一只冰块撞击着杯壁,发出了悦耳的“叮当”声,犹如银铃摇曳。   真好听!他笑了,将杯中的残酒一饮而尽,重重地把杯子放在了迷你吧台上,然后从后腰的位置拔出了那只手枪。他爱抚着这把GLOCK17,内心由衷地说道:好朋友,你真是给我立了大功了! 第十章 凶手的新年礼物   省城又迎来了新的一天,超市里的人熙熙攘攘,大家全都准备着年货。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辛苦一年了总算是可以歇歇了。唯一对新年有怨念的,就是那些家庭主妇了,一年到头忙到晚,可就连过年都不能好好休息,后天一大早就要应付一群上门的客人。   一个年轻的女性挑拣着新鲜的蔬菜,对旁边的同伴儿说道:“你说那些上了年纪的七大姑八大姨也真够有意思的,一年到头都不见个人影。过年了出现了,除了蹭吃蹭喝,就是催着要孩子。好像我们不要孩子,他们就活不下去似的!”   旁边的同伴儿笑着说道:“所以说啊,过什么年嘛!反正我今天就买好明天一天的菜就行了,后天大年初一,我和我老公就去马尔代夫了,躲着这帮亲戚。”   “唉,还是你命好啊!”年轻女性的脸色带着些许的哀怨。   同伴儿安慰她:“你不要这样嘛,你想想现在街上那些警察,总比他们好过多了!”   “警察,又出什么事了,那杀警察的案子还没破啊?”   “别提了,前两天查交警,听说这两天又跟卖监控的过不去了。我刚才接了我老公的一个电话,警察刚刚去过他那里。”   “呵呵,这群警察,披着人皮不干人事,浪费我们纳税人的钱。”   省城涉及到监控生意的大小公司足有百余家,而其中没有成立公司的散人团队就更多了。由于一些商家应付检查,担心监控公司要高价,大多数人都选择自己在网上买来监控设备,请人安装。再加上时近年底,大部分工人都回老家了,查找起来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帝豪影院当初刚刚落成的时候,属于其所在的商场。但是后来商场老板生意崩盘,商场被抵给了现在的老板。对于当初是请哪里的人安装的监控设备,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么查下去不是办法。”毕炜翻着手机里此案的新闻,热度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退,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除了吐槽春晚,似乎这件案子成为了网友们最关注的话题。过年期间有警察接连被凶手杀死!在他们的眼中,足可以成为一次狂欢的盛典!   刑警庄胜从工位上站起来:“操,这群人也太没良心了吧?平时冲锋陷阵,和犯罪分子搏斗的不都是我们吗?怎么这时候反倒是帮着凶手说话,好像我们这些当警察的人就该死似的!”   毕炜仍旧坐在那里翻着手机:“你激动什么,这些都是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对了,他们三个的后事是怎么安排的?”   庄胜叹了口气,又颓然地坐下:“不是在工作期间因公牺牲,追悼会是别想了。下午的时候天鹏的父母还来过了,我们凑了点儿钱,总不能让老人家寒心。”   “唔……回头我那份儿转账到你的支付宝。”毕炜头也不抬。   “毕处,我就是觉得窝囊!天鹏平时怎么样,你是清楚的。立过三等功,负过伤。远的不说,今年四月份那个抢劫案,他是第一个冲上去的,眼睛都差点儿瞎了!我就是受不了他被人这么诋毁!”庄胜气愤难平。   整个省厅,他和史天鹏的关系是最好的。看到战友死后还要被人非议,也难怪他心里难受。   毕炜终于抬起头来,走到了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在这儿骂又有什么用呢,难道骂两句就能让这些人闭嘴吗?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破了这件案子,还遇害的同事一个公道!”   庄胜不说话了,点燃了一支眼狠狠地吸了一口,不知道是不是被烟熏到了眼睛,他使劲揉了一下。   毕炜转而叫上了夏朗和苏仲,三人去了隔壁的办公室。关上门后,三人相互看看,每个人的表情都很凝重。毕炜让夏朗先说。   夏朗说出了自己的担忧:“之前三名遇害的同事,彼此间并没有交集,甚至相互不认识,我怀疑凶手杀人的目标只有警察,并没有特定的对象。现在网上的新闻全是这些,我担心舆论导向可能会诱使犯罪嫌疑人再次作案!”   这也是毕炜担心的,否则他也不会叫这两个人来。等夏朗说完后,他又看了看苏仲。苏仲拿出酒壶喝了一口:“他说得对。”   明知道凶手可能会有下一步的行动,也知道他的目标人群,可是警方却没有应对的办法。中国虽然是世界上警民比例最低的国家之一,但坐拥六百万人口的省城,也有着7000多名警察。这些人,全都有可能成为凶手的下一目标。当然,也包括他们三人在内。   当天,就有好事的市民拍下了这样的一幕:在某街道派出所,民警下班的时候特意换上了便装,从后门悄悄溜出来,似乎生怕遇到那个人们传说中警察杀手。甚至,他还被网友冠以了“除暴安良”“人民卫士”的称号。   更有甚者,家人阻拦身为警察的丈夫、儿子、女儿去上班。第二天是大年三十,除了倒休的警察外,出勤率只有百分之八十。   游旭得知这一情况后,在会议上勃然大怒,就连毕炜都没能幸免,被狠狠地骂了一顿。案发到现在已经过去八天了,死了三名同事,警方却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省城一共有7294名警察,换句话说,这7000多人,包括我们在座的各位,都有可能是凶手下一个的目标。我们现在不需要任何的大道理了,也不用打官腔,只有一句话——抓住凶手,是在救我们自己,我们必须自救!”游旭的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令所有人重新振奋了精神,开始准备新一轮的侦破工作。   而就在这时,有人突然闯入了会议室,是负责值班的小赵,他把一个牛皮纸信封交给了游旭:“游厅,今天早上有人把这个送到了传达室老刘那里。他见上面有加急的字样,于是交给了我。”   游旭拿过来,看到上面有一个红色的邮戳,清晰地印着加急两个字。而且没有寄件人的信息,只有一行打印的字体:转交专案组最高负责人。   游旭心底生出了疑惑,他摸了摸里面,圆形物体,很薄。撕开封口,里面掉出来了一张光碟。所有与会人员都很惊讶,不知道这张光碟是哪里来的,里面会是什么内容。   游旭把光碟拿起来看了一下,上面没有标注任何的文字,他给了毕炜:“放一下。”   毕炜接过来,放进了连接投影幕布的电脑里,然后走了回来。还没等他重新坐下呢,投影幕布上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伴随着响亮的一声BGM。没错,只有一声,吓得这些警察都抖了一下。   那个人影穿着一件黑色的斗篷,戴着一顶夸张的黑色礼帽,慢慢抬起了头来。他的脸上戴着V字仇杀队的面具,发出了一阵阴冷的笑声:“哈哈……不好意思,一定吓到各位了。”他的声线时高时低,是用了变声器的缘故。   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几十双眼睛盯着这个人影。   “我想,你们这时候一定是在开会呢,讨论如何抓住我是吗?你们错了,我是猎人,你们才是猎物,只有我抓你们的份儿。你们一定看了最近的新闻了,市民管我叫人民卫士,我才是保护他们的人。这样吧,今天是大年三十,我这个人民卫士就送给全体市民一份儿大礼好了,当然,也是送给你们的新年礼物!” 第十一章 轰动的杀人手法   “今天晚上的十二点,我会干掉一个警察,也许是你,是你,是你,还有可能是你……”他的手向前指着,每一个被他指到的警察都不由地神情严峻,有的年轻警员还会情不自禁地抖一下,仿佛是被死神点了名。   “喂!”他突然向前猛地一冲,似乎想要冲破幕布,“有本事,你们就来抓我!”说完,这段视频就结束了。   游旭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着,他握紧拳头的右手狠狠砸在了会议桌上:“都听见了吧?这是凶手杀人预告,也是给我们的挑战书!马上,通知离火市所有警察,无论是交警、刑警、特警,全都回到岗位上!另外,还要派人通知武警那边,不能出任何的纰漏!”   “是!”刑侦处长马博彦起身应道,立刻去安排这件事了。   毕炜主动请缨:“游厅,我们去查光碟的来源。”   游旭点了点头。   一时间,所有人都行动起来了。那些早上还拦着当警察的亲人,不让他们去上班的人,在得知了这一情况后也不得不放行了。毕竟,凶手都说自己要杀警察了。哪里都不如公安机关里面安全啊。凶手胆子再大,总不至于冲进公安机关杀人吧?   2019年2月4日,大年三十,满街呼啸而过的警车成为了省城农历2018年留给市民的最后一个城市剪影。   传达室里的老刘苦着脸:“真的没看清楚,天还没亮这东西就送过来了。那个人是个交警,还戴着头盔呢,我也没看清楚长啥样,他说了句什么我都没听清,那时候我正困着呢。等天亮了, 我一看上面的字,这才赶紧给你们送过去了。小赵接的嘛!”   在沿途监控的调查中,倒是有了发现。在早上五点四十分左右,有一个骑警用摩托车的男子在省厅附近出现过,但是因为戴着头盔,看不清楚他的长相。而其所驾驶的摩托车的车牌,经过交警系统查询也确认是个假牌子。   沿途搜寻这辆摩托车的行驶轨迹,毕夏苏三人一路追到了距离省厅十公里开外的药山路。最后在一个公共厕所旁的灌木丛里,发现了一套交警的执勤服。看来就是凶手留下的了。   “看过《V字仇杀队》吗?”毕炜手里攥着那件执勤服,忽然问道。   苏仲没有说话,夏朗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这就是一个信号,他把自己想象成了城市的英雄,他想效仿电影里V的做法。丢掉了这套衣服,他是想告诉我们,他不再需要伪装了。以后,他会堂堂正正地以英雄的形象出现!”   这一次,倒是苏仲先说话了。他斩钉截铁地说了三个字:“他做梦!”   “对,我们一定可以抓住他的!”夏朗也给大家打气。   省城六区,7000余名警察出动,展开了地毯式的搜索。所有的重要路口,人流密集的地方都有警察在执勤巡逻。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这一次的行动不再是简单的一两个人,而是八个人一组,相互照应。   夏朗开着车,带着毕炜和苏仲漫无目的地游荡在城市中。他们的心情就像是汽车行驶的路线,毫无规律可循。苏仲坐在了后排,低头看着那段视频,当时在场的每个警察都拷贝了一份儿。手机里传来了那个令人心情压抑的声音。苏仲已经看了不知道多少遍了。   “我说行啦,老苏啊,差不多了吧,瞧出点儿什么来了?”毕炜头也不回地问道。   苏仲吸了一下鼻子,他拿出酒壶喝了一口,说道:“独居,家庭条件很好,精通外国历史,最起码是很喜欢。”   毕炜有点儿惊讶,他同样精通犯罪心理学,擅长犯罪侧写。苏仲所说的前几点他已经想到了,只是有一点不明白:“你怎么知道他精通外国历史的?”   “这个人戴着V字仇杀队的面具,这不是心血来潮,就像你之前说的那样,他想成为英雄。但是这个面具,让英国人来看的话,绝不可能会联想到电影里的V。因为面具的形象,正是英国历史上的一个英雄。”说着,苏仲把手机拿给了毕炜看。   毕炜看到,上面是网上关于这个人的介绍:盖伊·福克斯,他在1605年的时候,和同伴在国会大厦下面埋了36桶炸药,企图推翻当时的腐朽统治。但是后来计划败露,被英国国王詹姆士一世于当年11月5日被绞死。   毕炜很惊讶:“你的意思是,其实他一开始就已经暴露出了自己的杀人计划?”   苏仲皱起了眉头,拿回了自己的手机:“我不知道,但是如果他真的要模仿盖伊·福克斯的手法,那也太疯狂了吧?”   夏朗一直沉默着:苏仲这番分析入情入理,但如果凶手真的想采用这一招的话,无疑是要在今晚的子时炸掉省城的某处派出所、公安局,甚至是省厅!那样所造成的轰动绝对是空前的!   “网上有人拿他和呼兰大侠作比较,但是在视频和他的作案手法中,我们完全看不到呼兰大侠的影子。也许在他的心里,呼兰大侠不算什么,V自仇杀队也不算什么,盖伊·福克斯才是真正的英雄。他要当那样的英雄!”毕炜审慎地说道。   车内,一片沉寂。毕炜突然又叫道:“狗屁,有我们在,他就别想得逞!走,马上回省厅!”   三人第一时间将这一情况上报给了游旭,听到这样的分析后,游旭的神经瞬间绷紧。他马上致电个分局派出所,说明情况。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已经是傍晚的6点多了,距离凶手所宣布的子时,只差六个小时了。   就在四人无比紧张的时候,桌上的电话响了,游旭赶紧掐灭了手里的烟头,抓起了话筒:“怎么样……是吗……太好了,太好了……马上安排爆破专家!”挂断电话后,他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既有胜利后的喜悦又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刚刚是陌通分局打来的,他们前不久订购了一批办公用品,结果在里面发现了五箱炸药,现在爆破专家已经过去了。一切都还在我们的掌控之中。”   毕夏苏三人都相互看了一眼,他们的眼神中可没有兴奋与庆幸,反倒是一丝的困惑。   陌通区分局的大院内,局长亲自指挥,爆破专家穿着厚重的防爆服,挪动着笨重的步伐朝着堆放在卡车车尾的那五只纸箱子走过去。   在场的每一个人的神情都很紧张,局长问爆破组的负责人:“老张,真的没问题吗?”   老张说道:“放心吧,小李是老手了。”   在公安局的外围,道路已经被封锁了。过往车辆都被交警挡住了。   一个人穿着骑行服,骑单车锻炼的人想要拐弯。   交警一把拉住了:“哎哎哎,干什么,没看见封路了吗,怎么还往里闯啊?”   那人见状,急忙道歉,态度十分恭敬:“哟,对不住啊对不住,警察大哥,我这是着急回家,没注意。”   “今天这里封了,你绕个路吧。”“行。”那人调转了车头,忽然换回头来,脸上挂着一种得意的笑容,“警察大哥,受累打听一下里面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快走吧。”交警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这人骑上了单车,脸上笑着。待走远了,他忍不住心情大快,吹起了口哨。 第十二章 你们敢保证真相是这样吗?   省厅游旭的办公室里,他焦躁不安地踱着步子,连声说道:“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是你们说的他要模仿那个什么福克斯犯罪的,他想要制造一个轰动的新闻,炸了公安局,可以死几个甚至几十个警察,这是你们对我说的!”   三人都沉默着。的确,从之前的分析来看,似乎他们已经摸到了凶手的脉门。但是真的会有这么容易吗?夏朗和苏仲只是省厅调来的客将,在副厅长面前不敢放肆。毕炜说道:“我们一开始的确是这么想的,但是这家伙真的会提前给我们预告吗?不错,他是狂妄,他或许想过要杀死一个能够引起轰动的警察!”   “陌通分局的全体同事现在正在排除炸弹,你跟我说是错的?!”游旭罕见地发了怒,他两侧脸颊的肌肉轻轻颤抖着,“难道……死这么多的警察还不够轰动吗?”   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听到了他咆哮的怒吼声,振聋发聩。随之而来的,是一阵许久的沉默。   这三个人谁都没有说话,空气安静得使人感到了窒息。   “游厅,”毕炜缓缓说道,“现在网上,网友们叫他人民卫士,视频中他自己也提到了。他显然是很看重这个名号的。陌通分局一直是模范单位,破获大小案件无数。去年,他们的刑侦大队长梁梦博因为与歹徒搏斗,牺牲在了街头……”   2018年4月,梁梦博与未婚妻在逛街购物的途中遇到了小偷,他勇敢站了出来 。小偷加上同伙共有五人,并且手持利刃负隅顽抗。梁梦博身中28刀,他在最后临倒下之际,用手铐将自己和其中一人铐在了一起,其余四人落荒而逃。   当警方赶到后,梁队长已经倒在了血泊中,而他的左手腕上,那银色的手铐已经染满了血迹。另一边,是一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的小偷。后来经过警方的审讯,对方不只是一个小偷那么简单,曾经入室抢劫杀害了一家三口。一个穷凶极恶的人,被一个无所畏惧的警察吓哭了。   在梁梦博的追悼会那天,市民们自发前来送别,他的身上盖着党旗,身边铺满了黄白两色的花。当时游旭、毕炜都在,虽然和这位梁队长算不上深交,但是毕炜却忍不住流泪了。在浩浩荡荡的送葬队伍中,许多群众都自发参与进来,他们拉着横幅,黑底白字——英雄不朽。   是啊,英雄是不朽的。仅仅在最近五年内,陌通分局荣立集体二等功两次,个人三等功三次。可以说是一个最没有争议的英雄单位。凶手自满于“人民卫士”这个称号,又怎么会选择这样的一个英雄单位下手呢?   游旭沉默了,他终于肯坐回了位子上,两只手交叉在了一起:“你们敢保证真相是这样吗?”意思再明显不过了,现在所有的一切不过都是猜想而已,没有证据支撑。   而正在这时候,桌上的电话响了。游旭接起来了:“喂……我是……什么?!……好,我知道了,让同志们小心。”挂断电话后,他的手久久没有离开话筒。毕夏苏三人谁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位副厅长。   “那些炸弹威力有限,陌通分局刚才打来电话,说只能够引起小火灾和烟雾……毕炜!”   毕炜当机立正。   “夏朗。”   夏朗也急忙正色。   “苏仲。”   苏仲回应了一个坚毅的眼神。   “现在全市7294名警察的生命受到了威胁,无论怎样,你们三个都不要让我失望。”   “是!”毕夏二人立正敬礼,苏仲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很快,全市的警察重新忙碌了起来。陌通分局的炸弹风波只是凶手虚晃一枪,得知这一情况后,凶手几乎被7294名警察问候了一遍。大家不得不重新振奋精神,投入了新一轮的调查。   晚上九点四十分,距离凶手宣布的犯罪时间只剩下了两小时二十分钟。林丰路的公安家属院,1号楼的102房间里,一个男人能正打开了客厅的灯。电视机里放着载歌载舞的春晚节目,声音很大。他慢慢转回身来,地板上躺着一个中年女性,牙关紧闭,头上有殷红的血迹流出。   “希望我刚才那一下没有打死他,我可不想滥杀无辜。”说着,他慢慢抬起眼皮,看着室内坐在了椅子上的一个老年人。   这人的手脚被绑在了扶手和椅子腿上,嘴里贴着胶带。他的脸上露出了恐惧到极点的神情,脸上一点儿血色都没有,他甚至开始全身发抖了,两只眼睛不受控制地流出了眼泪。   “你的家具真不错,这是红木的吧?应该值不少钱。”男人坐下来,翘着二郎腿,右手握着一只手枪,左手抚摸着那套红木的罗汉榻。他忽然笑了:“谁能想到,你这个大贪官甘心隐居在这地方呢?有句话怎么说的,大隐隐于市是吧?王局长,当公安局长十年,贪了多少钱?”   “呜呜呜……”老人极力挣扎着,喉咙里发出了抗议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在求饶。这是动物在濒死之际所作出的本能反应。   人也是动物。   男人缓缓拉开了套筒:“认得这种枪吗?格洛克17,你当局长的时候应该大部分还是用的64、92这种吧?别急,你马上就能见识到他的威力了。他拿起了茶几上一个空的可乐瓶,套在了枪管上。   老人见到他的举动,挣扎得更厉害了。   “王局长,今晚是大年三十,12点会有人准时放炮仗的。其实我这么做是多此一举,没办法,安全第一嘛。”他的脸上露出了耐人寻味的笑容。   午夜十二点,传统的市民燃放起了烟花,辞旧迎新,2019年终于到来了。而一些年轻人则用手机或者电脑不停地刷着新闻,他们没有忘记那个敢于挑战警察的凶手发布的公告。虽然目前还没有任何的消息,但想必这样的人不会失言。   电影中的一幕出现在了生活里,足以令每一个人兴奋不已。但是有一个前提——事不关己。无论怎样,省城7000多名公安干警,至少有一个人是不会见到大年初一的太阳了。   只可惜大家都想错了,就连游旭接到这个电话的时候都没有想到,死的人竟然是王子朝。   王子朝,69岁,原省城市公安局局长,已经退休在家十年了。本来王子朝没必要提前退休的,但是偏巧市里发生了一件重大的贪腐案,牵扯出了他。为了明哲保身,他也只好提前退休,倒也落得清闲。   毕夏苏三人来到了公安家属院,看着这个再熟悉不过的地方,毕炜情不自禁地吸了一口气。夏朗下了车,注视着这里,凶手胆敢潜入这里作案,也算是胆大到了极点!因为凶手早上发布的杀人预告,导致全部警力都投入了排查工作。公安家属院……这里并没有一个公安干警。   三人来到了1号楼的102房间,率先到达这里的林丰路派出所所长叹了口气:“王局家里的保姆受伤了,已经被送去了医院。”   “还有其他人吗?”   所长摇了摇头:“子女都在国外,老伴儿去世很多年了。妈的,这个凶手选哪儿不好,偏偏在这里动手!”他担心前公安局长在自己的辖区被人杀害,要受到牵连。   “在哪儿动手都不好!”毕炜怼了一句,然后就去查看尸体了。 第十三章 下一目标   大年三十……这是夏朗印象中过得最糟糕的一次了。王子朝家中有名贵的红木家具、有奢华的钱包皮带、有价值不菲的古玩字画。他可能真的是一个贪官!但这样的人应该交由法律制裁,最后死于私刑……夏朗没有替王子朝不值,他只是懊悔自己的无能。   在案情分析会上,游旭没有发火,他已经疲惫了。痕检科和技术处的人先讲述现场的搜检情况及尸检结果。这个人知道用可乐瓶作为简单的消音器,而且懂得制作简单的炸药。这一点也算是完善了之前的犯罪侧写,但是收获并不大。   因为参与了陌通分局拆弹工作的专家提到,那种炸药并不难做,甚至只要有高中化学水平的人就能做出来。他所追求的效果只是产生火焰和烟雾,仅此而已。   毕炜低头摆弄着手机,想要尽快知道网民们的反应。果然,得知王子朝死在了凶手的手里,拍手称快者不在少数。更有甚者,绘声绘色地写了一大段王子朝的过往,其中也煞有其事地提到了王子朝当年没有受到法律的制裁,是被更大的领导压下来了。   还有人揭示出了当年王子朝是如何凭借手中的权势一手遮天的:2012年,省城毛山县的80岁老太太吴青莲家中的二百余株树木被村长非法砍伐,老太太不服气,前往市公安局多次反映情况。王子朝后来反倒拘捕了吴青莲。   从拘留所出来后,吴青莲不服,准备上访。王子朝知道后,与在法院工作的妹夫(现已入狱)狼狈为奸,将吴青莲抓捕入狱,判刑两年。八十岁老太坐冤狱,这件事情在2012年还引发了不小的风波。   这次凶手选择在大年三十干掉了这个贪官,网友们大有普天同庆的架势,纷纷称赞凶手是为民除害。   “妈的,他是为民除害,我们是什么?”有的警察很不服气地说了一句。   大年初一,夏朗就是这么度过的。他躺在宿舍的床上思索着案情,手机响了,是陈妙言发来的微信:“案子很棘手吗?”   夏朗犹豫了一会儿,回复了一条:“有点儿。”   “我看到新闻了,你一定一定一定要注意安全。”她连续写了三个“一定”,可想而知她有多担心自己的老公。   “放心,我会尽快破案的。”   夏朗刚刚摁下了发送键,就听到了有人敲门。他起身走过去拉开房门,却看到了毕炜。一晚没睡,他脸上疲态尽显,走进来说了一句:“这王八蛋……你有没有想到什么?”   夏朗摇了摇头。   “我也一样,太他妈烦了。”   这时,夏朗的手机又响了。是陈妙言回复的,只有四个字:“我相信你。”夏朗看到后,不觉莞尔。   “是弟妹发过来的吧?”   夏朗“嗯”了一声。   “看来我们真得加把劲了,总不能耽误你的婚礼呀。对了,结婚的时候叫我一声,我虽然不喝酒,但是可以去蹭饭啊!”   两人坐下后,夏朗说道:“目前这个凶手已经杀了四个人了,而且在大年初一的子时干掉了一个曾经引起民愤的前公安局局长,我担心这会助长他的气焰,搞不好他会犯下更轰动的案子。”   毕炜一挥手:“不用担心,这是肯定的。我现在担心下一个目标是谁。”   话音未落,又有一个人敲门,夏朗去开门,却发现是苏仲。苏仲手里依旧拿着那只银色的酒壶,喝了一口,一言不发地走了进来。   毕炜不知道是羡慕还是挖苦,说了句:“还是你小子自在呀!不是警察,凶手也看不上你。”   哪知,苏仲却说道:“普通小警员,他是不会感兴趣的。我怀疑他下一个目标会是职位更高的警察!”   “现局长?还是……”毕炜眼睛一转,“难道是公安厅的领导?”   这个猜测一出来,其余两人都沉默了。   夏朗心想:如果凶手下一个目标是公安厅厅长的话,无疑更能引人注目。省城公安厅有一个正厅长,六个副厅长,除此之外还有纪委书记、政治部主任以及党委委员……共有11人。这些人很有可能成为凶手的目标。除此之外,市局加上分局的领导,更是有数十人之多……   就算是把省厅刑侦总队的人全都派出去,也未必能够。   毕炜说道:“现在我们等于是被凶手牵着鼻子走,在网媒的舆论下,他是英雄,我们他妈的反倒成了反派了。”   “还有一个办法,”夏朗忽然开口了。   “什么办法?”   “等。凶手既然发过一次杀人预告了,一定会有下一次的。”   这个看法毕炜和苏仲都很赞同。苏仲说道:“还有个问题,我刚才看了一下,丢的那把GLOCK17里压了9颗子弹……”   毕夏二人都沉默着,他们很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凶手已经枪杀了四个人,那么他恐怕还要至少杀害五人!   大年初一,夜晚还有人燃放着鞭炮。不知道是不是长大了,心里对新年的期盼减少了许多,如今只有这烦人的鞭炮声能让人依稀意识到这是在过年吧。男人心里如是想着。   整整一天,家里没有人来拜年,也没有任何人发过来一条过年的祝福微信。他笑了,这么多年,其实早就习惯了。于这个城市来说,他犹如一粒可有可无的尘埃。是生是死,是存在还是灭亡,没人会关心的。   不,有人关心。他滑动着手里的鼠标,看着网上关于自己“壮举”的新闻及帖子。网友们都称呼他是新时代的侠客,“除暴安良”、“路见不平”、“省城大侠”、“匪警克星”……看着这些称号,他忽然笑了。你们不认识我,不和我来往,没关系,只要我是你们心里的英雄,这就够了!   他看了看桌上的那把GLOCK17,拿过来拔出了弹匣,还有五发子弹,必须得省着用了。五发子弹都给谁呢?他想了一会儿,还是要先确定个目标。他在网上输入了“X省公安厅”的字样,这里面领导的照片及资历一目了然。杀这些人吗?他犹豫了一会儿,这倒并非是他不敢,而是他在考虑难度。   王子朝死了,警察一定会严密防范的,以后下手就更难了。   他又翻看着别的帖子,有一个叫“起个破名真的难”的网友在新闻的下面回复说,为了侦破此案,据说省里的四大神探都被省厅征调了,这一定是一场势均力敌的“世纪之战”。   四大神探?他愣了一会儿,这样的说法他还是第一次听到呢。很快,他又在搜索界面输入了“X省警察四大神探”的字样,很快就出来了。这是一个叫穆盼兮的记者写到的专题文章,其中提到三个人:省厅刑侦处的副处长毕炜、长霞市的丁晴,以及离火市的夏朗。文中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他们屡破奇案的传奇经历。只是有关于四大神探中的最后一个,文章没有提及,看上去就像是烂尾的小说一样。   男人看着这些文字,不禁笑了:四大神探……以为是在小说的世界吗?如果当初我没有……还有你们四个什么事呢?这里面应该有我的位置的,你们夺走了我的荣誉、我的前程,就应该受到报复!四大神探,呵呵,就让我这个“人民卫士”来会会你们吧!   窗外,一颗璀璨的烟花升到了半空,绽放出了绚丽多彩的焰火,照亮了他的半张脸庞。他的眼神中,露出了愤怒的火焰! 第十四章 警察有什么了不起的   夏朗独自走在了街上,他今天特意和毕炜打过了招呼,想一个人出来走走,至于去哪里,他也不知道。走在了省城的街道上,置身一处相对陌生的环境,而且是在新年的氛围中,这种感觉很微妙。   街上的行人见面后会互道一声“新年好”,抱拳拱手,这算是新年里的第一声问候。   每逢过年,最开心的要数孩子们了,他们穿着新衣服,手里拿着家长买来的新玩具,开心地跑着跳着。熊孩子们把炮仗拿在手里,点燃后扔了出去,“啪”的一声炸开,吓得路过的一个年轻女孩儿抖了一下。她愤怒地看着那个小孩子,小孩儿意识到了害怕,躲在了母亲身后冲着年轻女孩儿做着嚣张的鬼脸。   夏朗主动给家里人打了一个电话,道了一声“新年好”。夏母却不吃这一套,喋喋不休地唠叨着,让他赶紧破了案子回家来,别一天在外面瞎闲逛。夏朗有苦难言,只得赔笑,心想我这是闲逛吗?   “行啦行啦,你赶紧破了案子回来吧。”夏母说完,就挂断了电话了。   赶紧破案,夏朗何尝不这么想,可是现实是如此的残酷。这个凶手具有很强的反侦查经验,案发现场连一枚指纹或者脚印都没有找到,还有五个人……还有五个人……夏朗第一次感觉到5这个普通的阿拉伯数字给他带来了压力。   碧落园,省城的一座中式园林,据说是当初某位王爷的行辕。这里不仅有传统的手工艺,也有现代科技感十足的展览。市政府还专门将为期十五天的庙会安排在了这里。从初一到十五,这里将迎来全省乃至全国的游客。   夏朗独自一人来到了这里,沿着园区的路走着。说是走,其实是挪。因为人太多了,接踵摩肩,每一个人都抱怨着过年不适合出来游玩,可脸上又都洋溢着春节的喜庆笑容。路两边的街道摆放着一些摊位,有夏朗小时候才会看到的画(吹)糖人、嘣爆米花、捏面人。   再往前走去,就是一个个搭建起来的平台了,有古彩戏法、相声、歌舞等。夏朗穿行在了人流中,他现在有点儿后悔来凑这个热闹了。本来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想一想案子中是否有被忽略了的细节,可是这里人这么多,根本没办法思考。他转身想要离去,忽然看到了几个汉服爱好者正在朝这边走来。   持赞赏态度的行人们或举着手机拍照,或含笑点头。而表示不理解的人则以为是在拍戏,指指点点的。夏朗想要回头走去,但人太多了,十分钟才走了不到一百米的距离。这时候,看到了园林的一个工作人员,夏朗问他从这里到出去要多远。   那个人正在维持着入院游客的秩序,不耐烦地说了一句:“从这里出不去,那边是入口,出口在北边呢。”说完,他又开始对入场的人嚷嚷开了:“大家自觉遵守园区秩序,请不要拥挤。”   夏朗叹了口气,只好又调头往回走。沿着这里的路走不多远,就来到了一处湖边,湖水碧绿,旁边建有一处水榭。   湖面还贴心地为入园的游客们准备了长椅休息。只不过此时早已被一些上了年纪的人和小孩子占据了。其中一个女的坐在那里笑嘻嘻地嗑着瓜子,瓜子皮随手就扔在了地上。旁边那个七八岁的孩子像是她儿子,又蹦又跳的,手里拿着一块油炸食物,蹭在了一个路过女孩儿的衣服上。   那个女孩儿很气愤:“你干嘛?有人生没人养的东西!”   嗑瓜子的女人一听这话,登时怒容满面,她把手里的瓜子全都扔在了地上,把孩子护在了身后:“干什么,会不会说话?”   “行啊,有人管就好了,我这件衣服可是名牌,两千多块钱呢,你看看你儿子给我弄得!”   “他还是个小孩儿呢,你这么大人了,干嘛和一个小孩儿计较?”   两个人越吵越凶,最终引来了园区的工作人员,将她们全都带走了。   这可真是过年呢,真他妈热闹。夏朗心头苦笑。   正在这时,水榭那边传来了一阵阵的喝彩声。夏朗循声望去,只见水榭那边有一个身穿大褂的人,正坐在了桌子后面说书,只听他高亢的声音说道:“这位大侠不谎不忙,拔出宝剑往前刺去,只听噗地一声,坐在车内的捕快顿时见了阎王!这正是:大侠出手见真章,朝廷鹰犬一命亡!”   “好!”坐在周围的游客们纷纷拍手称快。   这明显是在美化那个凶手,反倒是将夏朗等一众警察暗讽为了封建社会欺压百姓的捕快。他当时就想上前去理论的,但是刚走了两步又停住了脚步。算了,现在做这些丝毫没有意义,当务之急还是要想办法破了这件案子。   陈妙言此刻正和沐卿悦两人走在了商场里,沐卿悦挽着她的胳膊:“原来是这样啊。不过你们两个可真够有意思的,明明都领了证了,也算是结婚了。可是夏朗偏偏这时候去省城……”   “他是去办案子了,又不是去玩。”   “哎,不会是最近媒体报道的那个杀警察的案子吧?”沐卿悦忽然警觉起来了。   陈妙言也猜到了,但是她不愿意去相信这件事:“不会吧……”   “怎么不会呀?我看网上说,省公安厅为了破这件案子,从全省抽调警察去帮忙。妙言,你真得让夏朗小心点儿了。”   陈妙言沉默了,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夏朗才挤出了园区,他长舒一口气。这倒霉的新年,早知道自己就不应该来凑这个热闹。他正打算离开,忽然听到了园区的出口处传来的争吵声。扭头望去,只见是刚才在园区中被带走的两人。看她们的样子,是被工作人员赶出了碧落园。   两人都不甘心,还在激烈地争吵,似乎非得要在新年分出个高下来。不过相比在里面的时候,此时显得更为热闹了,因为两人都叫来了外援。那个年长的男人是小孩儿的父亲,年轻的是女孩儿的男友,两人激烈地争辩着,谁也不服谁。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将出口彻底堵死了,导致着急走出园区的人也在大声叫骂着。而两个男人就像是高傲的公鸡,谁也不服谁,继而大打出手。引得人们一阵惊呼,但他们也只是惊呼而已,没有出手相劝的意思。   夏朗见事态难以控制,走过去奋力拉开了二人:“不要打了,都住手,警察!”这“警察”二字一出来,周围人又是一片哗然。   年长的男人不服气:“操,你他妈谁呀?”   “我是警察。”夏朗拿出了证件,分别给二人看过。   那个年轻的女孩儿因为好奇拿过了证件:“夏朗……你就是夏朗呀?我是从离火市来的,我还关注了你们的官微呢!原来你来省城了是真的,是为了破杀警察的案子吗?”一时间,她似乎已经把刚才的事情抛到了九霄云外,只顾着问东问西。   夏朗拿回了证件,说道:“大过年的,就不能让自己过得顺心点儿啊,多大点儿事?你们就这么算了。”   警察出面了,两人都不好发火了,只好悻悻离去。女孩儿还想问夏朗一些什么问题,被男友粗暴地拽走了。   人们没了热闹,渐渐散去了。有人还嘀咕了一句:“靠,警察有什么了不起的,早晚被那个英雄弄死。”   人们散去,只有一个人站在原地看着夏朗。夏朗转身看见了他,诧异问道:“你还有事吗?”   那人微微一笑,转身走掉了。 第十五章 刑满释放的目标   “今日,我市将军山碎尸案一审开庭……”这样的题目并不能在浩如烟海的网络世界中博得足够多的关注度。但下面某位网友的留言,吸引了男人的注意:“侦破这件案子的是市局的刑侦支队长夏朗,他和这件案子的辩护律师陈妙言是男女朋友关系,摆明了是想替嫌疑人脱罪啊!”   真有意思!这个男人似乎是发现了新大陆,他后仰在了座椅上,点上了一支烟,轻轻吸了一口,如鹰隼般的锐利目光盯紧了显示器上那“夏朗”两个字,嘴角露出了一丝诡谲的笑容。   什么神探,不过是假公济私,徒有虚名而已,就让我揭掉你伪善的面具吧!随着他的情绪渐渐兴奋,一大口白色的烟雾从嘴里喷了出来。   夏朗冷不丁地打了一个寒颤,左右看看。   “你干嘛呢?”毕炜忽然诧异地看着他。   夏朗摇了摇头:“哦,没什么,可能是空调温度有点儿低了。”   此时,两人正在一家洗浴中心做足疗。毕炜让自己的足疗师把空调的温度调高一点儿。   这时候的温度舒服多了,毕炜惬意地闭着眼睛,享受着足底按摩。   夏朗笑着问道:“这么好的事应该找老苏来一起享受!”   哪知,毕炜却睁开了眼睛摇了摇头:“他?还是算了吧。再有趣的事情被他掺和了也就变得没趣了。”   夏朗不好就这件事发表意见,只是说道:“哎呀,还是你懂得享受生活呀!”   毕炜无奈地说道:“我不嫖不赌,总得学会放松自己吧?不过这事你可不能告诉你嫂子,要不然她还以为我嫖娼了。”   “哎,我听说你那时候在离火市,因为嫖娼被嫂子抓过,有这回事吗?”   毕炜笑道:“胡说八道,我那是去查案子了。你不是也进过派出所吗?”   夏朗当初因为梁凤玲的案子去了那种地方,却被陈妙言举报了,想不到他和毕炜的经历竟然会有如此的相同。   45分钟的足疗时间结束了,两位足疗师走后,夏朗和毕炜忍不住聊起了案子。   毕炜拿了条热毛巾擦了擦手,点上了一支香烟,吸了一口后说道:“也不知道技术那边干什么吃的,一点儿线索都没有。”   他的这句话说完后,许久都没有听到夏朗的回应。扭头一看,这位暂调过来的支队长正皱着眉头发愣。   “想什么呢?”毕炜丢了一条毛巾过去。   夏朗醒过神来:“你说什么警察死了比前局长还要轰动?”   毕炜乍一听到这个问题,也沉默了。根据之前的推测看,凶手对于自己下手目标的标准越来越高。王子朝是一个退休的前局长,也的确是个贪官。甚至他死后,警察队伍里都有人在拍手称快。他的死,使得这个凶手的“名望”空前高涨,这在一定程度上一定会激起他的“荣誉感”。下一个目标,只会比王子朝要高,比他的影响还大。   这一点,毕炜之前就已经想过了。不过这一次他又加了一点:“应该是一个位高权重且有污点的警察!”   “学长……”夏朗突然打了一个激灵。   毕炜被打断了他:“肯定不是省厅的那些人,我太了解那几个人了,一个个都两袖清风,恨不得自己就是包青天、就是海瑞。来这儿之前我都查过了,都干净得很。不过……”他突然话锋一转:“我也不是没有目标。”说完,从怀里拿出了一张照片拍在了桌子上。   夏朗接过来,只见照片上是一个年逾花甲的人,虽然穿着干净得体,却满脸的油腻,脸上带着精明的市侩,照片上的此人正笑着,只是笑容让人觉得很假、很不舒服。   “这个人叫贺炳炎,原来是省城明华区公安局的局长,因为贪污进去了,判了八年,明天放出来!”他说完,端起了桌上的茶喝了一口。   夏朗听完他的介绍,又重新低头看着照片,心中不免揣测:这个人前一个杀的是前市公安局局长,这一次会选择贺炳炎这样一个“小小的区分局局长”下手吗?何况贺炳炎坐了八年牢,也算是恶有恶报了。这个人会是下一目标?   毕炜看他的神情,已经猜到了他的想法,说道:“我也想到了,这个人比起王子朝的影响力不算什么,但是除了他,我也想不到别人了。反正明天这老东西就出狱了,我们去接他!”说完,他也不管夏朗再有什么样的意见,躺下去眯上了眼睛。   第二天,省城下了2019年的第一场雨夹雪,看来天气预报也有不准的时候。雨水夹杂着小冰粒砸在了车前窗,噼噼啪啪地作响。毕炜在车里点了一支烟,皱着眉头看着车窗外。雨水无情地冲刷着车窗,形成了一道水帘,顺着车窗流下来,模糊了视线。   毕炜觑着目看到了不远处那个背影,他叹了口气,按了两声喇叭。那个背影听到了,失望地转回身来,走到了跟前,拉开副驾驶的门钻了进来。他拉掉了连衣帽,露出了夏朗那英俊的面庞。   毕炜说道:“还有半个多小时呢,你着什么急啊?这第一监狱的监狱长老庞,那是出了名的嫉恶如仇,宁肯晚放一小时,也绝不早放五分钟。”   兴许是被烟雾缭绕的香烟呛到了,夏朗咳嗽了两声后说道:“真希望这个贺炳炎是凶手锁定的目标。”言外之意,省得警方折腾了。   “我也一样啊,说句实话,这种祸国殃民的老王八蛋就算是死在我面前,我心里也毫无波澜,没准儿还得去庆祝一番呢!”   话音未落,就见从远处驶来了几辆豪车,奔驰宝马奥迪A8,每一辆的价值都不下百万。这几辆车在路边停稳后,从车上下来了几个人,这些人有的西服革履,有的戴着大金链子,无一不散发着暴发户的俗气。   毕炜见到这一幕,冷笑一声:“瞧见没,不用咱们来接,有人来啦!”   夏朗心里也清楚,这些人都是贺炳炎的“朋友”,一个落马的贪官身边能有几个朋友?一定是受过他“照顾”的了。他拿出了陈妙言送给他的电子烟,狠狠地吸了一口。   毕炜说道:“这些人,全都是在局子里挂了号的,没想到还这么猖狂。得嘞,我得好好看清楚都有谁,回头一个个收拾了他们!”   雨夹雪下得更密了,那几个人有的熬不住,回到车里等着了。有几个年轻人撑起了伞,望眼欲穿地盯着监狱的大门。这架势,哪里像是在等一个刑满释放的贪官,倒像是一个个的望夫石。   良久之后,那扇灰色的大铁门终于有了动静,随着一阵嘈杂刺耳的开锁声,旁边那扇小铁门终于打开了。回到车里的几个人赶忙钻了出来,站在外面等候的那几个人赶紧丢掉了手里的香烟,快步走了过去。   一个蹒跚着脚步的身影从门里慢慢走了出来。   “走!”毕炜和夏朗急忙下了车。   走近了才发现,这人七十多岁的年纪了,头发全白,身材较照片上瘦了许多,脸上一副饱经风霜的样子,没有了虚伪的笑容。厚镜片后面的那双眼睛也失去了光彩,只剩下了一片混沌。   那群人三两步迎上去:“贺局,我们来接你了,这么多年你受委屈啦!”乍一见到这些人,贺炳炎激动得都说不出话来了。   毕炜和夏朗正往那边快步走过去,忽然看到,从东边快步走过来了一个人,穿着黑色的冲锋衣,拉起了帽子,迅速地靠近了贺炳炎! 第十六章 凶手的下一目标   这人的速度非常快,像是竞走似的,很快就贴近了贺炳炎。夏朗急得大声喊道:“小心呀!”他的这个“呀”字还没有完全说完,就感觉旁边身影一闪,原来是毕炜早就冲了上去。   毕炜个子虽小,但是身手灵活,这几步更是疾逾奔马。那个黑色连帽衫还没有来得及把手从兜里伸出来,毕炜已然跃起,一脚飞踹过去。当初在燕垣市警校的时候,毕炜曾经拿到过全校的搏击冠军,夏朗很清楚这一点的。很少有人能躲过毕炜的这一脚。   那人也觉察到了,却一个转身,轻松躲了过去。   毕炜落地,也感惊讶:“妈的,身手不错呀!”但他担心对方会掏枪,只能是不住地抢攻,蹂身而上。   贺炳炎也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这……这……什么情况?”周围的几个人也是面面相觑,他们也想不明白这俩人是干什么的。   夏朗跑过来了,亮出证件:“警察!”   一听说是警察,贺炳炎的脸色惊变。他虽然刚刚出狱,但毕竟是被警察逮进去的,已经有了心理阴影。这时候听到“警察”二字,他还能站住就不错了。周围的这几个人比他还要紧张,有的人壮着胆子挡在了贺炳炎身前,有两个年轻的,听到这两个字转身就要走。   “那……那他们是谁呀?”一个戴着眼镜,长相斯文的瘦子问道。   “来杀你的人!”夏朗看着贺炳炎的双眼。   另一边,毕炜和黑色连帽衫已经过了五六招了。可是越打,毕炜越觉得情况不对。他生怕对方拔枪,所以每一招都是用尽了全力。可是眼前的这个人呢,只是一路后退或者躲避,要么就采用守势,化解他的招式。   只交手了几分钟,毕炜就断定,这个人的功夫肯定在他之上!奇怪的是,这个人为什么不进攻呢?毕炜心里想着,手上又是一记勾拳打了出去。那人一弯腰,同时身子一转,已经在毕炜的攻击范围之外了。   毕炜刚往前迈了一步,忽然停住了,他觉得眼前的这个黑色连帽衫并没有恶意。黑色连帽衫见他不再进攻了,也摘下了帽子。这一下,令毕炜心头一颤。夏朗更是叫出了声:“老苏!”   半个小时后,毕炜、夏朗、苏仲三个人在一家面馆吃着饭。苏仲像是恶鬼投胎似的吃完了一碗面,然后还端起碗来把汤喝光了,最后才心满意足地打了一个饱嗝儿,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酒壶喝了一口。   “警校的搏击冠军?吹吧你就!”毕炜并不相信面前这个三脚踹不出屁来的一个人会是搏击冠军。不过他也只是嘴上不承认而已,内心却很是认同苏仲的身手。   苏仲低着头,拧好了酒壶的盖子揣进了怀里,一句话都没有说。   根据他刚才的说法,是查到了贺炳炎可能会是凶手的下一目标,所以才前去查看情况的,没想到毕炜他们也在,这才产生了误会。夏朗说道:“老苏,与其这样不如我们三个人联手,这也是游厅的意思啊,你以后能不能不要独来独往了?”   “就是,咱们现在是信息化时代了,不是拍武侠剧,你无门无派,师出无名。”毕炜也认同夏朗的提议。见到了苏仲的身手,他觉得三人合作会无往不利。   面对两人的拳拳盛意,苏仲沉默了许久,只是说了三个字:“习惯了。”   毕炜真不知道该拿这人怎么办,这个不喜多言的苏仲不是警察,自己也没有办法拿职位来压他。夏朗在一旁打圆场:“老苏,你那边还有什么情况?”   苏仲指了指面前的这两人。   毕炜和夏朗都不明白什么意思。“老苏,说话,别用哑语。”毕炜不满地说道。   “凶手的下一目标,可能是你们俩。”   这句话一出来,令两人倍感诧异。   “老苏,你撑糊涂了吧?”对于他的结论,毕炜第一个不认同,“我就是一个刑侦处长,还是副的。夏朗更惨,也用不着我介绍了。凶手连王子朝那样的人都杀了,怎么会冲我们下手呢?”   夏朗看着老苏镇定的神色,全然不像是开玩笑,而且他也不是一个会开玩笑的人:“老苏,说说你的分析。”   老苏又拿出了酒壶喝了一口,说道:“你们两个都是警察。”   “废话。”   “四大神探,听说过吗?”   毕炜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四大名捕我倒是听说过。”   “你、夏支队,长霞市的丁晴……”说到丁晴这个名字的时候,苏仲的眼神中带着些许的暖意,这对他来说已经是个很用力的表情了。   等了半天,他都没有继续说下去,毕炜等得心焦了:“还有呢?”   苏仲摇了两下头:“我只知道这三个。”   夏朗了然了,四大神探的说法他是从穆盼兮的口中得知的。那个小丫头可是神通广大的记者,能把一个人的祖宗十八代都给刨出来,可她也只知道其中的三个人。苏仲不是警察,更不是记者,他不知道也情有可原了。   苏仲又抿了一口酒:“丁晴在长霞市,只有你们两个在省城,杀了你们,会造成更大的轰动!”   毕炜骂了一声:“操,老子行得正做得直,我又不是王子朝、贺炳炎那样的人,凭什么杀我?”   苏仲看着他:“那史天鹏他们呢?”   毕炜哑然了。   “杀一个贪官,固然能引来人们的拍手称快,但要是杀一个有瑕疵的神探呢?”“呵呵。”毕炜苦笑着摇了摇头,他没有说话,只是在想自己哪里有瑕疵。   这期间,夏朗倒是没有说话,他的想法和毕炜一样。他会是凶手的下一目标?这样的话听上去就像是天方夜谭。可同时,他也在内心认可苏仲的这番分析,如果四大名探死在凶手的手里,那么他一定会有很强烈的满足感。这种满足感,是比杀死王子朝、贺炳炎这样的退役警察要轰动得多!   杀死老头算什么?老子要杀一个神探给你们看看!也许凶手真的会这么想吧!   这顿饭吃得很不开心,回去后,毕炜还再三叮嘱苏仲,这件事情暂时不要向任何人说起。夏朗知道毕炜也觉得苏仲的话在某种程度上有些道理。只是他好面子:“这种没影儿的事吓唬不了我,就别传了,当心我先把你抓起来,定你个造谣传谣的罪名!”   其实夏朗也是这样想的,这终归只是一个猜测,没有证据支撑,没必要浪费警力。   可没有想到,苏仲并没有把毕炜的话放在心上。晚上,游旭亲自打电话,让毕炜和夏朗去一趟他的办公室。两人刚刚赶到那里,就见游旭铁青着一张脸。   “游厅,你找我们?”毕炜笑嘻嘻地样子,他看到坐在一旁的苏仲,心中已经猜到了七七八八。   果然,游旭问道:“苏仲的话你们觉得有几分把握?”   “啊,什么?”   “少给我装蒜!”游旭猛地勃然大怒,他拍了一下桌子,“毕炜,现在不是你充英雄的时候!”   毕炜不说话了,眼神瞄向了身边站着的夏朗。   “夏朗,你说!”游旭又吼了一声。   夏朗踟蹰着,半晌才应道:“游厅,我……我和毕处的想法一样,这毕竟只是猜测,目前还没有任何证据表明……”   “表明?等他妈表明的时候都晚啦!”游旭骂了一句粗话,“我就问你们,有没有这种可能?” 第十七章 老苏的故事   游旭的目光犹如一颗子弹直射过来,令毕炜避无可避,他咬着牙点了两下头:“不排除这种可能。”   游旭叹了口气,不知道是他真的放松,还是单纯地想要释放一下自己内心的压抑。他颓然地坐到了椅子上,良久后说了几个字:“你们两个都坐下吧。”   毕炜和夏朗两人坐下后,游旭打开香烟盒,给他们三人散了烟,他拿起打火机打着了火,凑到了香烟前却又停住了,从嘴里拿下香烟问了句:“知道全省那么多的公安干警,我为什么要找你们三个人吗?”   三人中,只有毕炜是在省厅工作的,因为妻子安琪儿的关系,他也和这位老领导的关系很好,他说道:“是因为领导器重我们。”   游旭冷笑了一声,他点着了香烟:“你小子别跟我打官腔。毕炜,你是我最信赖的一个人,我知道你,你也知道我,咱们爷俩儿什么话都不用说了。”他和毕炜的关系有多近,听这段话都能听得出来。   “夏朗,”游旭叫了一声。夏朗连忙正色。   “我们这是第一次见面,但是你的大名我早就听说过了。这一年来,你连续破获了几件大案,做得很不错,毕炜一直在我面前提起你,看来他没有吹牛啊!”   这句话,让夏朗很是受宠若惊。   “苏仲,至于你……那件案子过去了那么久了,我知道你还没有走出来。可我也明白,你虽然不是警察,但也帮我们破了不少的案子,你的业务能力没得说。”   最后说完了,游旭坚毅的目光一一扫过三人的面庞,说道:“你们三个,都是我游旭最最信赖的人,如果这件案子能破,一定是你们哥儿仨的能耐,我比任何人都盼望着能破了这件案子,但是我也要你们三人平平安安的,这是命令,你们必须服从!”   “游厅,我们……”毕炜刚说了一半儿话,就被游旭粗暴地打断了:“命令必须服从!我回头会调人保护你们,就这样了。”   毕炜和夏朗面面相觑。他们都清楚,为了这件案子,全市的警察都放弃了春节假期,甚至不眠不休地投入到了案件调查中,如今的这件针对警察的刑事案件,甚至惊动了公安部,根本没办法再抽调人手了。何况,每抽调一名警察保护他们,就意味着少一个警察投入案件之中,这显然是毕夏二人不愿意看到的。   这一次,毕炜主动站了起来:“游厅,我反对这样做。”“我说了,这是命令。”   “但是命令也要合乎情况才行,虽然我和夏朗有可能成为凶手的目标,但也只是有可能而已,并不是百分百确定。”他犹豫了片刻,“您要是还不放心,就给我们配枪吧。”   游旭也知道毕炜的心思,他看了看夏朗,他的眼神坚毅。游旭思索了许久,才问道:“你确定吗?”   “嗯!”毕炜很坚定地点了点头。   夏朗也站起来说道:“游厅,我同意毕处的方案。”   游旭知道,毕炜的身手不差,等闲人三五个都近不了身。他看了一眼苏仲:“你们三个从现在开始,二十四小时要在一起。”有了苏仲在,他更为放心一点儿。交代完这些后,他才拉开抽屉,批了一张条子。   晚上十一时左右,三人住进了宿舍,毕炜觉得腰上的那把64式硌得慌,从腰上摘了下来:“咱们现在还在省厅呢,这小子有多大的胆子敢进来?而且这次也没有像上次那样预告呢,是不是大题小做了?”他表面上是在问夏朗,实则眼神瞟向了苏仲。   苏仲在上铺靠在了床头,两条腿搭在了另一头的栏杆上,两只眼睛向上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好像没听到毕炜的抱怨。   夏朗笑了一声:“游厅怎么吩咐咱们就怎么做吧。”   “老苏,你那儿不是有酒吗?给我来一口,我他妈快郁闷死了!”毕炜走了过去。   夏朗倍感意外,他知道这位学长和自己一样,是滴酒不沾的。   “我没酒。”苏仲慢悠悠地说道。   “啧,睁眼说瞎话是吧,你那个酒壶里不是酒是什么?”   苏仲无奈,从兜里拿出了酒壶,隔空丢给他。毕炜接过来,其实他并不是真的要喝酒,只是想找个理由和苏仲搭讪而已。但是眼看他把酒壶都拿过来了,毕炜只好硬着头皮打开了酒壶,可是这里面却没有飘出一丝的酒香之气,反而是有微微的甜味儿。   毕炜凑在鼻端闻了闻,然后喝了一口,喉头“咕咚”一声咽了下去,他大吃一惊:“这是可乐呀!”   苏仲起身劈手把酒壶夺回去了,他拧上了盖子,装回了兜里:“本来就是。”   夏朗也很好奇:“老苏啊,看你岁数比我和学长都大啊,不像是爱喝可乐的年纪啊,一定是有故事吧?”   “对啊,刚才游厅说当年的那件案子你还没有走出来,什么案子?两大神探在这儿呢,说不定能帮你参详参详呢!”   苏仲眉毛动了一下,似乎是被毕炜说动了。不过他欲言又止,很快说道:“时候不早了,睡吧。”说完,就翻了个身躺下了,丢给了二人一个背影。   毕炜舔了舔嘴唇,似乎是在回味着可乐的味道,但他看着苏仲的眼神,没有以前那么敌对了。   关了灯,宿舍里的那破窗帘透过来了凄白的月光,洒在地上。窗外的树影斑驳,就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怪兽,来回扭曲着颀长的身躯。停了一下午的雨夹雪又重新下起来了,打在了玻璃窗上,叮当作响。   “夏朗。”毕炜小声叫了一句。   “嗯?”   “你也没睡呀?”   毕炜没有听到夏朗说什么,只是听到他一声长长的叹息。   “求你件事。”毕炜说道。   夏朗心里咯噔了一下,自己这位学长无法无天,什么都不怕,从来没有对人说过“求”这个字。“学长,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要是凶手找上了我,你能不能去燕垣市一趟?”   夏朗心下一沉,他一下子坐起来了:“你他妈发什么神经?”   “我说真的。”毕炜的语气全然不像是在说笑,“老子可不怕死,但是想到了我老婆,想到了我女儿,我这心里还真的有点儿怂了。不过你放心,看见了那孙子,我他妈还是会往前冲,我要给天鹏他们报仇!”   身为警察,夏朗何尝不明白这种想法?他沉默了好一阵儿,说道:“学长,你也答应我一件事吧。”   黑暗中,毕炜忽然笑了:“妈的,你小子跟我学!”   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   “算我一个。”原来,苏仲也没有睡,此时他忽然开口说道。   毕炜笑道:“老苏,那你好歹也告诉我们一个名字啊,别到时候我们想传话都不知道去找谁。”   他这句话说完,苏仲忽然不说话了。   夏朗也跟着起哄:“是不是丁晴?”   苏仲却叹了口气:“睡吧。”   深夜,北风呼号,虽然是春节,但是却不像置身于春天。在一间足够偏僻的房间里,一个男人摆弄着相机,他的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他拿起相机,冲着自己的电脑拍了一张,而电脑上,正是夏朗的照片!   男人放下了相机,看着自己刚拍的这张照片,很是满意。他笑了一下,选择了删除。接着,他慢慢站起来,扛上了三脚架,出门了。今晚,很辛苦,但是明天,省厅专案组的那帮人一定会傻了眼的! 第十八章 警匪的赌约   这一夜,夏朗睡得并不踏实,他甚至都没有闭眼眯一会儿。身为一名刑警,他早就做好这样的觉悟了。只是想到了远在离火市的陈妙言,他的内心充满了愧疚。凶手的目标会是我吗?夏朗不是自私的人,如果凶手在他和毕炜之间做选择,夏朗宁可这个人是自己。   毕炜是省厅的领导,已经成家立业,还有一个可爱的女儿,又是家里的独子。夏朗的情况不一样,他和陈妙言还没有举办婚礼,也没有孩子。即便他真的牺牲了,家里还有个姐姐可以照顾二老。他应该可以说是无憾的。   只是……一想到陈妙言,他就心绪难平。室内传来了绵密的鼾声。夏朗笑了一下,他真心佩服这位学长,都这时候了,还睡得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有点儿蒙蒙亮了,他拿起手机一看,已经是凌晨的五点多了。夏朗干脆起身,穿好了衣服。他洗漱回来后,叠好了被子,看到了被自己放在枕头边的那把92式手枪,黑中透亮的枪身诉说着警察神圣不可侵犯的尊严!   来吧,不管你是谁!夏朗拿起枪,配在了腰间。时间还早,他准备出去买两份早餐回来。走出了宿舍楼,发现城市被薄雾所笼罩了。劲风裹挟着昨晚雨夹雪的余温毫无留情地吹过来,夏朗裹紧了身上的衣服,低着头往前走。路过传达室的时候,老刘拉开窗户看了他一眼,老刘认识他,却不知道这个年轻人的名字,只得含糊其辞地打了声招呼:“这么早啊?”   “是啊。”夏朗应了一声,他走出去了两步,忽然回来了,“刘叔,今天有没有人送东西过来?”   老刘笑了,露出了两个大板牙:“早着呢,这刚几点呀!”   夏朗笑了笑,就走出省厅的大门了。在附近的一家早餐店,夏朗吃了一屉包子,一碗馄饨,还要了两份打包,这才拎着早餐慢慢往回走。六点十分,天大亮了。马路上的清洁工已经开始工作了,一些上班族也出了门,手里拿着早餐急匆匆地边吃边走。   生活不易,在这个时间点,已经可以看到一些人的奔波了。尤其是那些清洁工,昨夜的雨夹雪加上一夜寒风,让马路上有些地方冻成了冰,连着路面的垃圾也冻得结结实实。清洁工不得不蹲下身子来,借助工具铲开冰层,把冻住的垃圾彻底清理干净。   夏朗正要走进省厅大院,忽然见一位清洁工阿姨跑了过来:“小伙子,小伙子。”   他站住了脚步:“阿姨,您叫我?”   “是啊,小伙子,你是警察吧?”清洁工阿姨喘得很厉害,嘴里呵斥呵斥地冒着白气。   夏朗点点头:“您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我今天早晨扫大街的时候,捡到了这个。”清洁工阿姨拿出来了一个纸盒子,递给了他。   夏朗接过来,见这是一只普通的硬纸盒子,上面贴着透明胶带,最外面却贴着一张白纸。纸页上是打印的宋体字:请转交省公安厅专案组。   夏朗心里一惊,来不及道声谢,几乎是快步跑进了办公楼。此时,省厅里的大部分人还没有上班。夏朗径直来到了毕炜的办公室,他坐下来打开了电脑,趁这时候拆箱子。虽然可以肯定凶手不会在箱子上留下指纹,但他还是戴上了手套拆得小心翼翼,以免破坏上面的痕迹。   打开箱子后,果然不出他所料,这里面是一张光碟。   夏朗深吸了一口气,打开电脑光驱,将光碟放进去。少时,电脑读出了光碟,打开后,是一片黑乎乎的场景。过了许久,一个人说话了:“怎么样,各位警官,能看到我吗?”   夏朗的神经瞬间紧绷起来,虽然经过了变声处理,但和上次那个人的声音还是很贴近的,而且通过这一系列手法来看,可以百分百确定,这个身处黑暗中的人,无疑就是凶手!   “呵呵,看不见也没关系。你们是见得光的,我不一样!上一次你们输了,输得很彻底。这一次……我就再给你们一个机会好了。毕炜。”   夏朗听到这人叫道毕炜的名字,心里更加紧张起来了,他两只手一下子抓住了显示器的两边,似乎想要彻底看清楚对方的影子。   “你是省厅的刑侦处副处长,又破了几件大案,很风光啊!这一次,我就挑战你。毕处长,我们不妨打个赌吧:七十二小时之内,我会让你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如果我做不到的话,我会在七十二小时之后自首,怎么样?”   夏朗的呼吸渐渐加重了,他攥紧显示器两边的手不受控制地加重了力道,显示器边缘的画面已然变了色,手上的青筋都凸出来了。混蛋,这简直是个混蛋!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公然向警方挑衅,甚至还要打什么赌。   72小时,这是留给凶手的时间,却也是留给警方的时间。夏朗当然不相信凶手所说的他会自首,身为警察,他只相信法律,相信警察是罪案克星!   “怎么样,来吧,接受我的挑战,你们根本没有拒绝的权利,哈哈……哈哈哈哈……”凶手再一次冲了过来,只是轮廓一闪,便消失在了画面中,九秒钟之后,录像结束了。   这是一个疯子!夏朗思前想后,想把这段录像瞒下来,因为他不想让毕炜去承受心理上的压力。他将光碟取了出来,然后放在了身上,那只纸盒送去了痕检科那里,只说是有关案子的,请他们勘验,并没有谈及更多的细节。   做完了这一切,他才拎着早已凉透的早点回到了宿舍。推开宿舍的门,却没有看到毕炜和苏仲。夏朗吃了一惊:难道这两个人醒来就去查案子了吗?射击不是毕炜的强项,夏朗记得在警校的时候,全校的射击冠军是文硕。而毕苏面对的凶手,是一个枪法奇准的人。苏仲的功夫再好,他身上也没有带枪啊!   “学长,老苏!”夏朗情急之下跑了出去,在楼道里大声呼唤两个人,“毕炜,苏仲!毕……”   “喊什么喊?直呼领导名讳,这要是放在古代,治你个大不敬之罪!”毕炜肩膀上搭着一条毛巾,手里拿着牙缸牙刷从水房走了出来。他身后,是苏仲。   “学长!”夏朗跑过去,两只手抓住了他的双臂,上下打量着他,如释重负,“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看你倒像有事。一大早晨起来就没见到你,干什么去了?”   “哦……我……我去买早餐了。”   “嘻嘻,正好,腹中饥饿,也到了用餐的时候了。”毕炜揉了揉肚子,率先走回宿舍。   夏朗站在原地,脸色发白。苏仲走到他身边的时候,站住了脚步打量着他。   夏朗恍然醒悟过来:“怎么了?”   苏仲一句话都没说,回宿舍了。   夏朗回到了宿舍里,毕炜正在吃着包子:“夏朗,你买的哪家的早餐啊?这都凉透了。”   “是吗?我……我没注意。”   毕炜也只是随口一说,他嘴里塞着包子,腮帮子鼓得高高的:“咱们边吃边说,老苏,既然你说凶手的目标是我和夏朗,我想了想,决定引蛇出洞,我去做饵!”   “不行!”夏朗抢先说道,“我反对。”   “靠,那你去做饵!” 第十九章 毕处,楼下有人找你   毕炜的这句话脱口而出,却令夏朗愣住了。他见夏朗一动不动,而后又看了看苏仲。苏仲也用好奇的眼光打量着夏朗,这对于面瘫的苏仲来说已经算得十分难得了。毕炜推了一把夏朗:“我跟你开玩笑的,你不会是当真了吧?怎么说我也比你这个市局支队长大一点点,我去做饵,这才香呐!”   夏朗一下子站了起来,他的态度很坚决:“没什么好商量的,反正我不赞同这么做。你要是再坚持,我就去找游厅!”   “嘿,你到底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反常?”   “没什么。”夏朗说完了这句话,就拉开房门走出去了。   苏仲三两口吃完了包子,端起碗来把剩下的汤完了,一抹嘴就跟着夏朗出来了。   毕炜坐在了原地,皱着眉头,深邃的目光中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   夏朗一个人在走廊里靠着墙,他拿出了电子烟,狠狠地吸了一口。看着掌心里这枚不像香烟的电子烟,他想到了陈妙言。身为警察,面对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是生活的一种常态。可是这一次,夏朗的心里却有一种强烈的不祥之感,那个隐藏在暗处的凶手就像是笼罩他的一片乌云,来无影去无踪,捉摸不透。   听到了脚步声,一个人来到了他的身边站住了脚步,一句话都没有说。   不用抬头看,夏朗已经猜到了是苏仲,他缓缓地说道:“吃完啦?”   “你怎么了?”主动关心他人,这还是两人认识后,苏仲第一次表现出来。   “我没事。”夏朗吸了一下鼻子。   苏仲拿出了酒壶,喝了一口里面的可乐,拧紧了壶盖说道:“我们是一个团队。”   夏朗笑了,故作轻松:“对啊,有什么问题吗?”   苏仲不语了。   夏朗又抽了两口电子烟,装回了兜子里,说道:“老苏,我拜托你一件事。”   苏仲看着他。   “你保护好毕处。”   苏仲还是没有说什么,却眉毛一挑,有点儿惊诧夏朗为何突然说出这样的话。   夏朗解释说道:“我们都是暂时借调过来的,他不一样,是省厅的领导。我可以出事,但是他不可以。”   天终于放亮了,只是天地间笼罩着厚重的雾霾,街头巷尾不少人在咒骂着这该死的天气。外出执勤的交警也都戴上了口罩,一来是为了保护自己的身体,二来是不想被那个针对警察的凶手认出来。   昨天,交警大队里的几个人还在议论着呢,都觉得刑警那帮家伙太无能了,死了四个人了,居然还没有抓到凶手。全市7000多名警察暴露在了凶手的枪口之下,谁都不敢保证自己不会是下一个。   大队长秦凤阳昨天和上面申请,能不能让执勤的同志配枪,结果被局长骂了一顿。“全市这么多的警察,都像你这么想,那枪也分不过来呀!”局长拍着桌子吼道。   秦凤阳觉得自己很委屈,他总得为同事的安全着想,认为自己这么做也无可厚非。同事小钱买来了早餐:“秦队,先吃点儿东西吧,趁热乎着呢!”   秦凤阳丢掉了手里的烟头,接过了早餐:“有什么动静吗?”   小钱夹了一筷子面条送进嘴里:“你是说路况还是凶手?”   “废话,路况不就是那么点儿事吗?”   “我昨晚给我刑警哥们儿打了一个电话,没什么动静呢。”   “妈的,这帮刑警干什么吃的!”秦凤阳气得骂了一句。   省厅,毕炜刚刚从洗手间出来,他看了看身后一直跟着他的夏朗,问道:“夏朗,你是不是怂了?”   “啊?”   “怎么我去哪儿你去哪儿啊,你是不是担心落了单被凶手得逞啊?”   “瞎说,我没有。”   “嘿,你还犟嘴!从早上一睁眼,你就在找我。刚才去我办公室你跟着,我给我老婆打个电话你跟着,就连上个厕所你都跟着我。放心吧,那孙子就算是再厉害,也不敢跑到省厅来闹事吧?”   夏朗没说话,就在这时候,洗手间的门口走过来了一个人,穿着外卖小哥的衣服,戴着一顶红色的头盔,他脚下生风,手里拎着一只纸袋子包装好的餐品。   夏朗根本没有听到毕炜在絮絮叨叨地说什么,他的一双眼睛只是死死地盯着这个外卖小哥。这人很快走过了两人的身边,就在和毕炜擦肩而过的时候,突然转回身来,伸手来抓毕炜!   可毕炜却一直在对夏朗说道:“身为警察,我们就应该有这方面的心理准备,我……”他根本没有察觉到。   夏朗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推开了毕炜:“小心!”同时两只手攥着了外卖小哥的领子,一用力,将他摔在了地上:“不许动!”   外卖小哥吓得惶恐大叫:“别,别,我……我只是个送外卖的,你这是干什么呀!”   刚才被夏朗那么一推,毕炜撞到了墙上,脸都青了一块,他气得大叫:“夏朗,你他妈干什么呢?”   夏朗根本无暇理会他,只是喝问外卖小哥:“干什么的?!”   “我……我就是个送外卖的呀!”外卖小哥委屈无比,听声音都快哭出来了。   毕炜急忙上前拉开了夏朗:“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外卖小哥从地上爬起来,看着打翻的餐品,心里很是委屈:“完啦完啦完啦,全都打翻了,这……这要是给我一个差评,我这一大早晨白干啦!”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同事不好。”毕炜打开了钱包,拿出了钱给外卖小哥,“实在对不住,这是我们赔偿你的。你告诉我收货人是谁,我回头和他说一声,是我们不对。这些钱是赔你的,剩下的是给你洗衣服的。”   外卖小哥收下了钱,和他确认了收货人,这才悻悻离开。毕炜转而看着夏朗。夏朗也知道自己搞错了,他站在了原地,低着头,什么话都不说。   毕炜叹了口气:“唉,我可真服了你了。你不是没经历过事的人,怎么现在变得……”话还没说完呢,就见省厅的桑帅走了过来:“毕处,楼下有人找你。”   “谁呀?”   桑帅肩膀一耸:“不认识。”   毕炜伸出一根食指虚空指了指夏朗,转身走了。夏朗犹豫了一会儿,跟了上去。   两人来到了楼下,只见不远处站着一位美女,当她转过身来的时候,毕夏二人都吃了一惊。这位美女不是别人,正是毕炜的妻子安琪儿。   毕炜见到她来了,急忙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欣喜地说道:“老婆大人,你怎么来了?”   安琪儿嫣然一笑:“我来看看你有没有背着我偷看美女呀!”   毕炜不好意思地笑了,他扭头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夏朗:“夏支队,现在我要和我亲爱的老婆小聚一下。”说完,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夏朗叹了口气,只好走开了。但他不敢走太远,隔着三五十米看着这对夫妻。   “你为什么不告诉他呢?”   此时,夏朗的身旁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他扭头望去,见是苏仲。夏朗叹了口气:“听不懂你说什么。”   “凶手寄来了杀人预告。”   夏朗很惊讶:“你怎么……”   “你表现这么反常,只要查一下就知道了。”苏仲眼睛也注视着远处的毕炜,“他也一样,迟早会知道的。”   “告诉他又有什么用呢?我太了解毕炜了,他要是知道了自己是凶手的目标……”夏朗说不下去了。 第二十章 少他妈唱高调!   或许从职业范畴来讲,毕炜是个负责任的好警察。但是从性格上来讲,他恐怕是全天下最不像警察的警察。他拉着妻子的手堂而皇之地进了省厅的大楼,然后去了自己的办公室。就在夏朗要跟进去的时候,毕炜推开了他:“哎哎哎,夏支队,闲人止步!”说完,就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夏朗错愕了片刻,不甘心地坐在了一边,耐心等候着。这位久经沙场的“老”警察恍然不觉得自己过于高度紧张了,他只是不想毕炜置身于危险之中。   男性,三十岁左右的年纪,独居,有过警队或者军队服役的经历,对枪支足够了解……夏朗尝试着自己对犯罪嫌疑人进行犯罪心理画像。   正在这时,他的手机忽然响了。夏朗拿起来一看,是游旭打来的。“游厅。”   “在哪儿呢?”   “我在毕处这里。”   “马上来我办公室!”   游旭这是第一次亲自致电夏朗,听他的语气似乎是生着气。夏朗叹了口气:该不会是苏仲出卖自己了吧?   来到了游旭的办公室,喊声报告后推门进去。只见办公桌后面的游旭铁青着一张脸,下巴一扬:“关好门,过来坐吧。”   夏朗走过来坐在了座位上,旁边正是苏仲。   “把光盘拿出来。”游旭并没有拐弯抹角。   夏朗看了一眼苏仲,这小子倒是气定神闲,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从兜里拿出了光盘。   “什么时候的事?”   “今天早上,一个清洁工给我的。是用一只纸箱子盛放的,我已经交给痕检那边了。”   游旭把光盘放进电脑的光驱,看了一遍后说道:“说说你的看法。”   夏朗想了想,却摇了两下头。他毫无头绪,甚至一点儿线索都没有。半晌过后,夏朗咬着牙说了一句:“这个人具有极强的反侦察能力!”以往,这或许是无能警方无法侦破案件的借口,但是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无论是贵为省厅副厅长的游旭还是一介布衣的苏仲,都没有觉得这是一个借口。   现场没有任何的痕迹,枪法奇准,而且案发后可以迅速撤离,不在现场多逗留一分一秒。每一次行凶,都可以用干净利落来形容。   “这两天,同志们也在警队或者军队中排查相关的犯罪嫌疑人,但是目前来讲毫无收获。”游旭起身,示意苏仲坐在他的位子上看一遍视频,同时他慢慢在办公室里踱着步子。来回走了三五遍,而后问道:“下一个……真的是毕炜吗?”尽管凶手发布了72小时的杀人预告,但是在游旭的内心,还是不大愿意接受。   此时,毕炜的办公室里,他正拉着安琪儿的手笑问:“我真没想到你会来。”   “爸妈都看到新闻了,发生了这么大的案子,还是专门针对警察的,老人们不放心,我就过来看看了。”   “咳,他们就是瞎操心,我能有什么事啊?”   “案子现在有进展了吗?”安琪儿担忧地问道。   毕炜点了两下头:“快了,我们现在已经掌握了重要的线索,相信用不了几天就能把这个孙子抓住了。不说案子了,小米怎么样?”   安琪儿噘着樱桃小口:“你呀,整天就知道想着女儿,难道你不想我吗?”要不是夫妻二人聚少离多,她都不曾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毕炜呵呵笑道:“喂,你不会连我们女儿的醋都吃吧?”   安琪儿微笑着:“你说呢?”   夫妻二人正说着,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敲响了。毕炜刚说了声:“进……”那个“来”字还没有说出来,就见苏仲和夏朗进来了,身后还跟着一大批身着便衣的警察。   “怎么了?”乍一见到这么多人,毕炜吓了一跳。他和妻子安琪儿面面相觑,觉察到了事情不对头。   二十分钟后,省厅的一名警察路过办公室外面的时候,听到了毕炜的一声咆哮:“夏朗,你知道你这么做犯了多大的错误吗?”声音之大,整个走廊里都能听到回音。   办公室里,安琪儿想要劝丈夫几句。夏朗却紧接着说了一句:“我知道,但是我也应该为你的安全着想。”   “少他妈唱高调!”毕炜说道,“我是省厅的处长,现在犯罪嫌疑人都他妈快骑到我头上拉屎了,你还想瞒住我?”   “是,这件事情我承认我办得不对。但是你和我的情况不一样,你是家里的独子,还有,你现在成家立业了,我宁可这个凶手冲我来,也不能……”   “你充什么英雄!”毕炜的情绪十分激动,“我是处长你只是支队长,这时候你替我挡枪子?我毕炜用不着!”   苏仲在一旁看着,什么话都不说。安琪儿拉了拉丈夫的胳膊:“好了,夏朗也是一片好心。”   毕炜坐下来,拿起了桌上的香烟点着了,吸了一大口问道:“接下来你们怎么办?”   夏朗也坐下来:“游厅的意思是对你实行24小时的保护,非必要时不许你离开省厅。”   “呵呵,这是他妈变相软禁了呀。”毕炜刚说完这句话,就被自己的妻子轻轻打了一下。   他而后说道:“我不管你们,你们愿意跟着就跟着,反正我是坐不住。我得出去查凶手了。”说完,他收拾好了东西,穿上外套就走了。   夏朗坐在原地没有动,苏仲和其他那些人跟着毕炜出去了。安琪儿走过来看着夏朗:“夏支队,谢谢你了。”   夏朗苦笑了一下。   晚上王子朝家,一个人影打开了房门钻了进来。他打开了房间里的灯,突如其来的光亮让他适应了好一阵,这个人正是夏朗。根据王子朝家的保姆说,那天晚上她没有看清楚对方的长相,就被那个人打晕了。夏朗今天仔细把四件凶案在脑海中串联思索了一番,觉得这是一个很重要的线索。   对于一般凶案来说,凶手很少会留下活口。当初夏朗刚从警的时候,侦破了一起灭门惨案,受害人年仅八岁的女儿和三岁的儿子都被凶手残忍杀害了。   在审讯此人的时候,他无所谓地说道:“本来不想杀的,但是他们看到了我的脸,为了以防万一,我就想着他们一起弄死算求了。反正已经杀了四个了,不在乎再杀两个。”   在那些冷血变态眼中,或许孩子和猫猫狗狗没什么区别,杀一个和杀多个,没有任何的分别。既然那一晚凶手的目的是杀死王子朝,而且是在公安家属院这种敏感的地方,为什么没有杀害保姆呢?   夏朗坐在了椅子上,静静地观察着案发现场。在门口的位置,就是保姆倒下来的地方。她的头部遭受了重创,经过抢救后已经没有了生命危险。   犯罪嫌疑人既然有过军队或者警队的服役经历,那么想要一招毙命似乎也不难,为什么凶手没杀她呢?思来想去,夏朗觉得凶手应该在内心对自己有一种定位。就像他在乎网上对自己的评价一样,他只是要杀王子朝这样的恶人、“坏警察”。不愿意对保姆这样的弱势群体下手。   这是一个内心极度自恋且自负的人,他心里有着自己的行为准则。妈的,还真当自己是大侠了。   就在夏朗坐在王家思索着案件细节的时候,忽然听到门把手转动的声音,接着,门打开了。 第二十一章 遇袭   夏朗的精神随之紧绷起来,定睛一看来人,他又松了一口气:“是你呀。”   进来的人正是苏仲。   “毕炜那边怎么样了?”   “有人盯着呢。”苏仲停顿了一会儿,“发了顿脾气,说要找凶手决斗。”   夏朗“嗯”了一声,他虽然不像文硕那样和毕炜走得很近,但也深知自己这位学长的脾气。毕炜会有这样的举动,他早就想到了。   苏仲在屋子里走了两步,眼神左右扫视着。   “有什么想说的吗?”夏朗觉得这个人不怎么爱说话,他干脆也就直来直去了。   “一半儿以上的变态凶手都喜欢重返现场,第一是查漏补缺,第二是满足自己的心理快感。”   这算是两人相识以来苏仲说的字数最多的一句话了。夏朗深以为然,他补充道:“但是这件案子不同,凶手有很强的自信心,他在行凶之前或许就已经筹划好了一切。如果他重返现场,那一定是为了满足自己内心的快感,顺便瞧瞧我们这帮警察会有什么反应。”   “不错,尤其这件案子……”苏仲抬头看了看周围:“还是发生在公安家属院!”   夏朗闭上了眼睛,回忆起了案发的那一天。新年的子时,全市的警察展开了紧锣密鼓的排查工作,而凶手却堂而皇之地潜入了公安家属院,杀害了一位市公安局的前局长。这样的“成绩”,对他而言是空前的。也正因为这样,才助长了他的嚣张气焰。   尤其是看到警察为了此案频繁进出案发现场的时候,他一定躲在了角落里嘲笑呢吧?   两人的这番分析虽然入情入理,但却没有在现场找到更多的证据。痕检科那帮人已经来了至少三次了,恨不得挖地三尺。在没有专业设备的辅助下,他们不可能收获什么。   两人从案发现场出来了,站在楼道门口,望着天空模糊的月亮,夏朗不禁叹了一口气。白色的雾气从他的嘴里呵出来,汇聚成了一条线,逐渐扩散到了远方。   “走吧,我们去看看毕炜。”夏朗说了这么一句话,他想去找毕炜再分析分析凶手的犯罪侧写,这方面是毕炜的专长,说不定能找出什么呢。   两人刚走出没多远,夏朗忽然觉察到了身边的苏仲站住了脚步。   “你怎么了,走……”夏朗回头望去,不禁也怔然了,他看到苏仲正扭头盯着一辆摩托车。夏朗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不禁暗暗讶异:这辆摩托车和之前在监控里看到的凶手那辆一模一样。   夏朗怔然片刻后正要快步走过去,突然,苏仲大喝一声:“小心!”飞身扑过来,将夏朗推开。夏朗站立不稳,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可与此同时,听到了一声枪响!   他感觉到了有一个小小的金属物体裹挟着劲风擦着耳朵飞了过去,“嘭”的一声打在了对面的墙上,飞溅出来了不少的石屑。   凶手就在这里!夏朗趴在地上,从背后拔出了枪,拉动套筒回身一枪,“砰”的一下将路灯打灭了。这样一来,周围陷入了黑暗之中。夏朗静静等待了一会儿,周围除了空气的流动,听不到任何的声音。他这才起身跑过去,拉起了苏仲问了一声:“老苏,你怎么样?”   “没事!”   孰料,两人刚说完这话,凶手又开了一枪!这一枪偏了数寸。距离两人的头顶也不过一尺。这可真是个神枪手,听声辨位。要不是夏朗提前打碎了路灯,恐怕就得交待在这儿了。苏仲这一下也不敢说话了,他一咬牙,拉上了夏朗往来时的路上冲,他们现在只要回到楼内,就算安全了。   凶手听到了脚步声,似乎是想到了这一点,“砰”的又开了一枪。幸亏夏朗及时拽住了苏仲,子弹在距离他鼻子二十公分的地方掠了过去。可就在这声枪响过后,夏朗突然抬起了手,冲着远处“砰”的一枪打了过去。   刚才凶手开枪的时候,夏朗看到了对面有亮了一团火光,那是枪口射出的光。   但是这貌似是一声枪响,实则是两声。夏朗这一枪打空了,而他枪里射出的子弹甚至还没有飞到对面,就见对面的另一个地方闪现出了火光,一声枪响,夏朗只觉得右手一震,手里的92式飞了出去,脱手掉在了地上。   这一下不知道夏朗有没有受伤。苏仲抓住了他的胳膊,只觉得夏朗整个身子都颤抖着。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双方就像是博弈的两只狮子,相互觊觎着对方。夏朗捏了一下苏仲的手,意思是“我没事”。但这话并没有让苏仲紧张的情绪放松多少。对方是一个连续杀害了四人的持枪凶徒,而夏朗的枪又已经脱手了,两人的处境无比凶险。   苏仲和夏朗连大声呼吸都不敢,他们刻意摒住了呼吸,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对面,恨不得能一眼看穿那重重黑暗。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滞了,谁都不敢动了。对面也没有了动静。   而在这时,一个人影骑着电动车驶过来了,拿着手电筒往这边一照,看到了夏朗和苏仲:“嘿,干什么的?”这人身上的保安服表明了身份。   两人都很惊讶,他们望向对面,没有任何的动静,此时的夏朗再也支持不住,身子一软,靠着墙坐在了地上。   夏朗在公安家属院遇袭!这个消息一传出来,整个省城上至省厅、下至派出所,一时间全都知道了。游旭还亲自到医院去看望了夏朗。夏朗抬起了包裹着纱布的手笑着说道:“没事,就是擦破了一点儿皮。”   游旭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虽然夏朗说得轻松,但他从苏仲那里得知了事发时的情况有多凶险。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凶手在占尽了优势的情况下,居然选择了主动撤退。这一点也让毕炜想不明白。   “你还说凶手针对我呢,看样子他是相中你了。”毕炜和安琪儿来看望夏朗,上来就是这么一句。   夏朗笑着说道:“谁能想到他这么狡猾呀,对了,现场的那辆摩托车查出来了没有?”   “是辆二手车,这会儿桑帅带人正去二手交易市场上查呢。”   “你说……凶手为什么冲我来?”   毕炜沉默了,这一点他想过了。同样是所谓的四大神探,他可比夏朗的职位高,就算是挑战四大神探,凶手也一定会在第一时间选择他。为什么会针对夏朗……毕炜沉吟再三后问了一句:“你老实交代,是不是干了什么亏心事了?”   “没有啊!”夏朗大呼冤枉,“怎么可能呢?上学的时候我就是预备党员,优秀团干部,这你知道的。要说你犯错误我还相信,我怎么可能干亏心事呢!”   一直没有说话的安琪儿说道:“会不会是误会呢?”   毕炜看着妻子。   安琪儿说道:“夏支队之前算是一个网红警察了,离火市局也一直大力宣传他,我想网上总会有一些人跳出来唱反调吧?”   毕炜颇为认同地点了两下头,转而对夏朗说道:“好好想一想,有没有?”   夏朗不知怎么的,想起来了当初邬文辉针对键盘侠下手的案子。他闭上眼睛仔细回忆了一下,说道:“当初只是有几个小姑娘在官微下表白,但你们也知道,那多是一些戏言。凶手总不能冲这一点就判我死刑啊!”   毕炜却不认同:“一个变态,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要是猜中他的心思,你也是变态了。其实除了这一点,还有一点很奇怪。”   “什么?” 第二十二章 体面人   “凶手为什么主动撤退呢?他当时可以说是大占上风,你的枪都掉了,我要是他,肯定会在这时候一枪解决你!”毕炜刚说完这句话,被安琪儿悄悄推了一下。   夏朗不说话了,他低着头,也的确没有想明白这一点。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安静的病房里一直没有声音,过了许久,他才慢慢说道:“我有一个办法。”   “不行!”毕炜已经猜到了他怎么想的,“我不同意!”   “可是只有这个办法了,你就让我试一试!”   “没有商量的余地!”毕炜的嗓门不知不觉提高了,“我坚决不同意!”   “那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毕炜不语,只是担忧地看着夏朗。   省城的上空被乌云所笼罩,不知道是要下雪还是因为过年期间燃放的烟花爆竹太多了,这几天的空气一直很不干净。   白庙居委会的老赵早晨正准备下楼,忽然听到了对门传来了摔东西的声音,这可不像是不小心碰碎了什么。一连响了好几声,明显是发泄情绪呢。   他走上前去敲了敲门:“小泽啊,小泽,咋回事啊?”   喊了好几声,房门才慢慢打开了,被称为“小泽”的人从门后露出来了一张脸,笑着说道:“赵大爷啊。”   “咋回事啊,听你房里乒乒乓乓的,拆家呢?”   “呵呵,没事,有一些老物件没用了,我正寻思怎么处理呢。”   “大早晨的声音小点儿,要不楼下的老邢又得上来找你了。”   “行,我知道啦。”小泽看着老赵的背影走进了电梯。他关上了门,脸上的笑容倏失。   老邢?他算什么东西?老子可是专杀坏警察的人!整个省城,不,全省的人都对我顶礼膜拜,你们凭什么高高在上,你们有什么资格穿那身神圣的警服?那一切,原本都应该是属于我的!   他幽幽地长叹一声,望着凌乱的家里,他脸上的表情渐渐扭曲。他想不通,夏朗为什么这么厉害,还这么聪明。要不是他提前打碎了路灯,自己怎么可能失败?昨晚的一战,浪费了三发子弹,那可是三发子弹,可以除掉三个“名不副实”的警察,却偏偏浪费在了夏朗的身上。自己的摩托车也留在了现场,恐怕这会是个麻烦。   还有两发子弹……他不得不选择撤退。最后两发子弹,他不想浪费。他走过来,踢开了那只碎花瓶,坐在了沙发上。他望着茶几上的那把GLOCK17,拿起来退出了弹匣,然后又看向了另一边立着的两颗黄澄澄的子弹。   圆润的弹头散发着金属的光泽,映进了他的眼睛里。夏朗!呵呵,想不到我会栽在你的手里。他郁闷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有光,他拿过了子弹,压进了弹匣里,推进枪柄,拉动了套筒。   这时,电视机里突然播放了一则新闻画面:“我台消息,昨日在公安家属院遇袭的警察夏朗经过抢救已经度过了危险期,市政府及省公安厅领导前往慰问。夏朗是我省离火市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支队长,荣立个人二等功一次,集体三等功一次……不日即可出院。”   画面中,坐在病房里的夏朗正在接受着领导的慰问,他手捧鲜花,红润的脸色很难让人想象到他刚刚经历了一场死里逃生。   小泽猩红的眼睛盯着电视画面中的夏朗:顾不得那么多了,杀你一个就足够了!他突然举起了枪,对准了电视里的夏朗!   第二天,桑帅等人还在二手市场摸排情况,他正在询问一个买卖二手摩托车的老板。这时候,旁边的庄胜忽然拉了一下他的胳膊,冲远处扬了扬下巴。   桑帅望过去,只见夏朗的右手吊在了脖子下,正在走过来。桑帅苦笑一声,对同事说道:“现在知道人家为什么是神探了吧?跟毕处一个样,遇到案子就不要命了。”   而在夏朗的后面,跟着毕炜和苏仲。毕炜感慨说道:“夏朗这下是真的把自己豁出去了。老苏,你说你要是警察的话,敢这么玩命吗?”   苏仲没有说话。   桑帅等人主动迎上前去,毕炜询问工作进展得如何了。   桑帅回答道:“还在问,这里一共有三家二手摩托车店。但是很多人来这里交易,最多的一天可以卖出去三十多辆,所以老板也说不准是什么时候了。而且这种摩托车的型号最近是热门,这三家店至今还有几辆存货呢。”   “走,去看看。”夏朗走在了前头。   毕炜苦笑着对身边的人说道:“瞧见了吗,比我还威风呢!”   前两家店都没什么印象,到了第三家店的时候,店主是个大腹便便的光头,他先是看了看照片,然后又被询问起了购买过这辆车的人。他连连摇头说道:“买这辆车的人多了,但是没有一个人像你们说的那样是个体面人,倒是有一个大学生。他还拿出了学生证给我看,让我便宜点儿呢。体面人谁骑摩托车啊,这又不是哈雷、宝马、杜卡迪什么的。有钱的体面人都去买新车了!”说罢,感慨地摇了摇头。   可就在他刚刚说完这句话后,旁边一个小伙子说了一句:“老板,上次我和你说过的,有一个人来买车,当时就是这个型号啊!就那个,都没有讲价的那个。”   老板皱眉想了一会儿,一拍脑门:“噢噢噢,想起来了,那我也没见过呀,你和警察说说。”   这小伙子正在鼓捣一辆老式的本田摩托车,两只手沾满了黑色的油。来到警察前,他有点儿紧张,双手在衣服上擦了擦。   夏朗说道:“不要紧张,慢慢说。”   小伙子见到他,乐了:“我知道你,在电视上见过。”   夏朗也笑了,既然他都看过那则新闻了,证明这个办法还是有效的。   小伙子说道:“这事可早了,差不多有半年多了。来买车的那个人三十岁左右的年纪,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衫,一条牛仔裤,脚上是一双白色的旅游鞋,长的很精神。”   “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毕炜狐疑地问了一句。   “那是我刚来店里不久,是我卖出去的第一辆摩托车。”小伙子诚恳地说道,“要不我也不会记这么清楚了。老实说,我知道来这儿买车的人都划价的,我们都有提成,所以一开始我就要了一个高价,他居然也不还价,试了一次就买了。”   “这么痛快,当时还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小伙子回忆了一下:“有,我想起来了。他当时驾驶得很不熟练,还熄了两次火,我问他是不是刚拿驾照,他什么都没说。”   毕夏苏三人的脑海中同时浮现出了一幅画面:当初所查到的监控录像中,凶手驾驶摩托车可是相当熟练呀!照这么看,很可能当时这个人刚刚拿到驾照。   “还有一件事。”小伙子接着说道,“来我们这边买摩托车的,除了那些图便宜的民工外,一般人都是托我们给上牌,虽然多花点儿钱吧,可省事呀!我当时想多挣点儿,就说我可以代他上牌照。他说了一句不用了,然后给了钱就走了。”   看来这个人十有八九就是凶手了。   “这个人长什么样子,你还记得吗?”夏朗问了一句。   “只有个大概印象,长得精神,说不上帅气,但是穿得都是名牌货。”   毕炜最后决定,先带小伙子回去做个拼图画像出来,姑且试一试,另外就是排查半年前考取摩托车驾照且有过警队军队服役经历的人。 第二十三章 难道你不相信我?   案情进行到现在,总算是有了一个收获。夏朗和大家急匆匆回到了省厅,准备将相关任务布置下去,没想到刚进入办公大楼,值班民警褚为民就走了过来:“夏支队,有人找你。”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本能一愣。夏朗更是警觉:“男的女的?”   “是个女的,嘿嘿,长得还挺漂亮呢!”   夏朗心中疑惑,除了毕炜和之前去过离火市的画像专家卫筱芸,他在省城并没有认识的人。一开始还以为是男的,他甚至想到了可能是凶手。可是一听褚为民说是个女的,他打消了顾虑。姑且不论对方是谁,先去看看吧。   毕炜用肩膀撞了他一下,调侃道:“可以呀你,这么快就背主偷腥了。放心吧,我不会和你那位陈律师说的。”   夏朗没有心情开玩笑,他先是想和毕炜还有苏仲商量一下案情进展的,但是毕炜再三表示要相信他。夏朗只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去了值班室。   推开办公室的门,夏朗万万也没有想到看见的居然是陈妙言。此时,陈妙言坐在了窗边,眉宇间充满了忧色,听见门响了,往这边看来。见到夏朗后,她突然站起来,眼圈一下子红了。   “你怎么来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夏朗大感意外。   陈妙言快步走过来,想要紧紧地抱住他,却担心自己碰到他那只受伤的手,张开的双臂无处安放,只好慢慢放了下去。她想要捧起夏朗受伤的右手,却停在了半空虚张,良久之后才心疼地问了一句:“疼吗?”   “你说这个?”夏朗无所谓地一笑,“一点儿事都没有,好着呢!”   尽管他脸上带笑,可是这句话说完,却发现陈妙言泫泪欲滴,杏目含泪。   “哟哟哟,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夏朗右手不便,抬起左手替爱人拭去了眼角的泪水。   陈妙言一把拉住了他的手,温柔地质问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你不告诉我?”   “这……”夏朗一时语塞,“我也不敢让你们知道啊,其实什么事都没有。”   “要不是我看了新闻,我……我……”陈妙言又气愤又关切。   夏朗讪讪一笑:“那个……老人们还不知道吧?”   陈妙言咬着嘴唇摇了摇头:“只有我和妙欣看到了,我让她不要说,借口出差才来看看你的。”   大过年的哪有出差的?夏朗是神探,只是自己这位律师女友可真没什么说谎的天赋,这样的话想必陈母都不会相信。她未必会想到夏朗因公负伤,但十有八九猜到了女儿回来省城找夏朗,所以才没有戳破这个谎言的。   “有住的地方了吗?”   陈妙言摇了摇头。   “正好,毕处的老婆也来省城了,你们可以住在一起,相互关照一下,我回头问问他的意思。”   “我不!”陈妙言竟然罕见地使起了小性,“我要寸步不离地跟着你!”   夏朗知道,自己这次受伤恐怕让她足够担心了。但是自己的想法以及警方的工作又不能说出来,他只好反问一句:“难道你不相信我?”   “不相信!”陈妙言倔强地说道。   “哎呀,真没有你想得那么糟糕,你看,我现在什么事都没有,真的好了!”说着,夏朗摘下了吊着的右臂,使劲挥了两下。   吓得陈妙言急忙说道:“好好好,你不要……我相信你,我相信你还不行吗?”   夏朗笑了:“那你能不能听我的?”   “你要答应我,不管在什么情况下,你都要多想想我!”   夏朗郑重其事地点了两下头。   毕炜听说陈妙言也来到了省城,大喜过望,打趣夏朗:“可以啊,你这没结婚的都比我这有孩子的腻着,行啦,回头我和我老婆说一声,等开完会安排人送她去酒店好了。”   夏朗不满:“什么叫没结婚啊?我们领了证的,国家认可啦,就是差个婚礼而已。”   毕炜不以为意,扭头见到苏仲一直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他们二人。他嘿嘿一笑:“你这单身狗羡慕不来的!”   苏仲也没有说什么。   会议只进行了十多分钟,游旭认可了他们的工作安排。而同时,二手摩托车交易市场的小伙子也正在配合卫筱芸画像。   九发子弹,仅剩下了两颗。等电梯的时候,专案组里有的人还松了一口气,说子弹每打出一发就意味着少死一个人。等剩下两发子弹全都打光了,那把GLOCK17就跟一块砖头没啥区别了。毕炜却说了一句:“有什么可高兴的?一发子弹就能要你的命!”   那名年轻的警察身子抖了一下,不敢多说话了。   省城第一人民医院,一个男人捧着一束花来到了前台询问值班护士,光荣负伤的警察夏朗在哪间病房。护士查询了一下:“不好意思,他今天上午就已经出院了。”   这么快吗,难道昨晚那一枪没有伤到他?男人心中狐疑,站在了原地揣测着。   “先生,先生?”护士叫了两声。   “啊?”他醒过神来了。   “请问还有别的可以帮到你吗?”   “不用了,谢谢。”他露出了一个微笑,转身离开了。   “小邵,今天你很奇怪呀,平时就数你的工作态度不好,今天这是怎么了?”旁边的一名护士调侃着她。   她笑着说道:“没见这个男人很帅吗?”她站起来,弯腰朝电梯那边看去,似乎想要再看一眼那个人。   “我说呢,原来是看见帅哥了。”年长的护士已婚,知道自己没机会了,不再理会。   晚上,夏朗携同陈妙言,和毕炜夫妻二人吃了顿饭。席间,毕炜还细心地给妻子夹菜。安琪儿已经猜到了一二:“这么勤快,是不是案子有线索了?”   “哈哈,还是我老婆聪明呀!现在有了一个重大进展,相信不久就可以破案了!”   夏朗因为右手不便,只是用叉子吃着意大利面。陈妙言说道:“我看之前网上的文章,说四大神探聚集了三个,怎么只有你们两个?应该还有一个吧,是丁晴吗?”她也记得那个叫穆盼兮的记者所说的话。   没等夏朗开口呢,毕炜就说道:“弟妹呀,我劝你还是别想了。不是丁晴,是个糙老爷们儿。不过她不来也好,那种人三脚踹不出一个屁,来了反而会败兴致!”   安琪儿说他不应该这么说自己的同事。   毕炜却大呼冤枉:“老婆大人,你可误会了,老苏可不是警察。再说了,我也没有说错呀,不信你问夏朗。”   此语一出,桌上的两位美女一同看向了夏朗,想从他的口中得到求证。夏朗却没有心思说这些:“学长,你觉得嫌疑人还会继续作案吗?”   “肯定会的!老实讲,如果现在是我和老苏一起吃饭,我反而吃不下去,你懂我的意思吧?”   夏朗明白,苏仲现在一个人落单了,但他不是警察,可以排除在凶手的目标之外。   毕炜接着说道:“不过你这一招可真够绝的,虽然冒点儿险,但说不定他会自投罗……”最后一个字还没有来得及说出来,夏朗就在桌下踢了他一脚。   “毕处,你怎么了?”陈妙言似乎觉察出了异样。   “哦,没事没事,崴了一下脚。”   安琪儿不相信,掀开桌布看了一眼:“坐着你还能崴脚?”   “这椅子太滑了!” 第二十四章 锁定嫌疑人!   省城内,2018年5月——8月,考取摩托车驾照的人有四千多人,且只有二十人是女性。三十岁上下的男性更是有近三千人,占到了将近80%的比重。何况,不排除凶手是在外地考取的摩托车驾照。   可即便面对如此大的工作量,专案组同志还是不眠不休地展开了摸排工作。足足一天的时间,排查进度也不过才完成了40%。   夏朗心烦意乱,来到了外面的走廊,拿出了电子烟吸着。这种烟没什么劲儿,丝毫不能像纸烟那样排遣心中的烦闷。   毕炜也走出来了,他解开了领子的扣子,松口气:“妈的,也不知道技侦的人搞什么,一天过去了还没有任何的进展。”   夏朗知道这只是毕炜无心的抱怨,省厅的技术总队可以说汇聚了全省的精英,除了北京的公安部,他们如果不行的话,也没有人行了。   “几点了?”夏朗问了一句。   毕炜看了一眼时间:“1点了,距离你的死亡倒计时还有23小时。”   两人相视一笑。夏朗说道:“我们还有23小时争取呢,不是吗?”   “放心吧,于公,你是我们请来的客将;于私,你是我的学弟,再怎么样也不能让你出事呀!”他拍了拍夏朗的肩膀:“我进去忙了,妈的,不信抓不住这孙子!”   毕炜转身进去了。夏朗却站在走廊里抬头望着那一轮朦胧的圆月。来吧,这次是你和我的较量!   在毕炜的督促下,技侦那边的人几乎是不眠不休,加班加点,得出的结论是这些人无一人有过军队或者警队的服役史!这个结果出来后,毕夏苏三人都大跌眼镜。   “不可能!”毕炜一把从总队长于怀清的手里夺过了资料,翻了两页问道:“都查清楚了吗?”   于怀清扶了一下眼镜:“都查了两遍了,就连其余的那些人,不管男男女女,全都查了。部队那边也联系了,案发的时候没有人请假外出。毕处,是不是你们搞错了?”   真的搞错了吗?不可能!案件进展到了这一步,本以为是柳暗花明,可谁成想重新回到了“柳暗”的局面。   半个小时后,那份毫无用处的资料摆放在了案头,夏朗、毕炜、苏仲三人围坐在桌边,每一个人脸上的气色都不太好。   “卫筱芸那边的画像呢?”许久的沉默过后,苏仲忽然问了一句。   毕炜长叹一声,拿出了一张画像拍在了桌上:“已经查过了,那个人记不清了,画出的东西人不人鬼不鬼的,没一个和警校的人相符的。”想到这里,他突然振作精神一拍桌子:“妈的,该不会是……”他急忙跑出了办公室,已经是下午两点了,距离凶手72小时的杀人预告不足10个小时了。   毕炜精通犯罪心理学,知道凶手不可能善罢甘休的,他必须抓紧时间。警方和犯罪嫌疑人之间展开了一场加速跑,比赛的赌注是夏朗的性命、警察的荣誉、全体市民的信任!   苏仲二话不说,紧跟着跑出去了。夏朗也不敢耽搁了。   三人上了车,毕炜开车带着两人去了省城的辨明区。这里是一处老城区,有的墙体上写着大大的“拆”字。车子刚挺稳,三个人就从车上下来了。这一路上,毕炜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夏朗和苏仲二人也没有问,他们知道,毕炜是来这里找线索来了。   三人穿过了一条窝棚搭建起的胡同,这里十室九空,已经没什么人居住了。有的人家门板上都布满了灰尘,甚至大白天的都能看到几只老鼠出没,它们瞪着好奇的眼睛看着这三个快步走过去的人,丝毫没有畏惧的目光。   毕炜走在最前面,三拐两拐地来到了一处住户门前。这处房子是一处平房,看样子已经有三十多年了,墙头长满了杂草。毕炜一抬脚,直接踹开了房门。他迅速地跑了进去。   夏朗和苏仲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了里面传来的一阵求饶声:“哎哟哟,毕处,您轻点儿,轻点儿诶,我耳朵快要被你扯断了!”   两人进屋,发现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被毕炜扭在了身下,一手揪着他的耳朵。力气之大,耳朵都揪红了。   “少废话,说,认不认识这个人?”毕炜抖着手里的画像。   那人只觉得耳朵更疼了,被毕炜提了起来,扭头看着这幅画像,表情极其痛苦:“我……我看不清楚呀!”   毕炜使劲一推,这人倒在了床上:“我告诉你,别耍花招!”说着,把画像甩在了他的脸上。   年轻人揉着耳朵,咧着嘴,拿起画像看了看:“这……这是有点儿眼熟,但我不认识啊!”   “去年的5月到8月,有没有人找你办过证?我说的是摩托车证!”   那人连连点头:“有……有过,我……我想起来了!”他一激动,竟然从床上站了起来:“确实有个人,是从我这儿拿的摩托车驾驶本。”说着,他拿出了手机,翻了翻,最后拿给毕炜看:“您看看是这个人吗?”   毕炜拿过手机,夏苏二人也凑了上来,只见这是一张白底的标准证件照,照片上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眉目清秀,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帅气。   “这人叫什么名字?”   “那个……下面的聊天记录有。”   毕炜往下翻了翻,一个头像是V字仇杀队的人被询问起了名字,回复了三个字:“岳新泽。”后面还有他的身份证照片。   毕炜将这些资料全都发到了自己的手机上,把那个人的手机丢还给他。对夏苏二人说了声:“走!”   很快,岳新泽的资料全都出来了。   岳新泽,省城本地人,今年三十三岁,第一中学毕业,考入了燕垣市警校。后来因为过失致人死亡罪,判处有期徒刑两年,缓期两年执行。又因为其父被查出了贪污,锒铛入狱。一夜之间,使得这个人距离自己心中的警察梦越来越遥远了。   毕炜、夏朗、苏仲,三人全都是燕垣市警校出来的。他们也不曾想到,原来和犯罪嫌疑人竟然是校友!   “夏朗,从现在开始你不要出去了,老实呆着!”毕炜看着岳新泽的照片,咬着牙齿说道。   “我……”   “有我和老苏呢!”他突然大声喊道,转而又对庄胜等人说道,“听好了,你们给我看好他,就算是他撒泡尿都得给我跟着!”   说完,毕炜就带着苏仲急匆匆离开了。   夏朗气得叹了口气,转头看着庄胜,庄胜做了一个很无奈的动作,表示自己爱莫能助。   别看毕炜平时嬉皮笑脸的,对于他的命令,下属们一丝不苟地执行。还真的像他说的那样,就连上厕所,庄胜等人都跟着。   这让夏朗很不自在,警察应该是保护别人的,怎么到头来反倒需要别人来保护呢?左右无事,他便和庄胜套起了近乎。可庄胜却说了一句:“夏支队,你别这样。毕处的命令,我们不敢不听啊。他回来了,我才能不跟着你。”   等他回来,黄花菜都凉了!身为警察,能亲手抓捕犯罪嫌疑人才是最痛快的,尤其这个犯罪嫌疑人还是和他交过手的。有什么比亲自逮捕他更能让人大快淋漓的?   左右无事,夏朗干脆打电话给岳兴邦。对于夏朗的突然来电,岳兴邦很是意外,毕竟因为当年陈之行的案子,师徒二人一度闹得很不愉快。但是明白了夏朗的用意后,岳兴邦还是愿意帮助他。 第二十五章 我没看住夏支队   从恩师岳兴邦的口中,夏朗终于得知了当年事情的真相:岳新泽,出生于一个官宦之家。他的父亲岳邦彦曾经是常相市的副市长,岳新泽从小就励志当一名警察,他凭借优异的成绩考上了燕垣市警校。当年警校的岳兴邦、黄维扬等刑侦学专家都很器重这个努力上进的学生。   可是有一年学校放暑假的时候,岳新泽出事了。从事后的审讯记录来看,当晚有一个惯偷潜进了岳家意图行窃,当时只有岳新泽一人在家。据他供述,和这人发生了扭打,失手把此人推下了台阶,导致对方死亡。   后来法院宣判岳家赔偿受害人家属20万元,岳新泽因为过失致人死亡罪判处两年有期徒刑、缓期两年执行。当年的这件案子十分轰动,但大部分都替岳新泽不值,认为他只是失手把小偷推下了两级台阶,是那个小偷倒霉摔死了。而且死亡的是一个小偷,岳家没理由赔偿这些钱。   但是法院的结果出来了,岳家也没有选择上诉。岳新泽的档案有了污点,学校最开始是休学处理,等待校方的处理意见。可没想到,两个月之后,岳新泽的副市长父亲岳邦彦就因为贪污罪,锒铛入狱。   自此,岳家彻底衰败了。   岳兴邦说完这些后,感叹说道:“可惜呀,这孩子学习能力强,也上进,却偏偏遇到了这样的事。”   “师父,你能找到当年的这件卷宗吗?可不可以给我发过来?”   “我尽力吧。怎么,你现在在查这件案子吗?”岳兴邦也看到了那则新闻,最后叮嘱夏朗一定要小心,注意安全。   十多分钟后,一份电子版的文件发到了夏朗的微信上。他打开来看,正是当年岳新泽过失致人死亡一案。   死者名叫卓文伟,是常相市公安局的老熟人了。曾经因为盗窃罪被公安机关前后处理过六次。在2006年的时候,潜入了时任副市长的岳邦彦家中行窃,被独自在家的岳新泽发现了。岳新泽与之发生了打斗,不小心推了一把,卓文伟站立不住,脚下蹬空,从两级高的台阶上摔了下去,后脑狠狠地撞在了地上,当场死亡。   资料里还有相关的照片,包括死者卓文伟的照片,夏朗仔细看了一下,眉宇间充满了疑惑之色。   而这时候,手机又响了。他看完了第一份资料后,发现转而发来的是有关于岳邦彦贪腐一案的资料。资料中显示,在2003年至2006年的7月间,岳邦彦曾经将大量资产转移,甚至在国外购买豪宅。   夏朗越看越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他马上叫庄胜带他去查户籍档案。   “查什么?”庄胜不明白十三年前的一件案子和眼前的案子有什么关系。   “哎呀,总之去查就对了!”   两人来到了户籍室,夏朗输入了卓文伟的名字,很快就调出了当年死者的资料。卓文伟,1967年生人,曾经是联防队员,后来因为嫌挣钱太慢,走了歪路,被公安机关处理了多次,不知悔改。2006年7月,潜入了副市长岳邦彦家中行窃,被其子岳新泽发现,双方继而打斗在一起,卓不敌,死亡。   夏朗嘴角终于扬起了一丝笑容:原来是这样。   而在这时,夏朗的手机响了。   白庙新村,毕炜和苏仲带着一队全副武装的警察来到了这里,甚至还安排了狙击手在对面的楼顶。所有人都穿着防弹衣,戴着头盔。一个老太太正要领着小孙女下楼,乍一看到这么多警察,吓得腿都软了。   毕炜不敢说话,做了一个手势。两名警察上前扶起了老太太,抱起了小女孩儿躲到了一边。   毕炜带人站在了门的两边,他做了一个倒数的手势,当最后一根大拇指收回去,握成了拳头的时候,一名身体强壮的警察飞起一脚,防盗门就这样被踹开了。   一对警察蜂拥而入:“不许动,警察!”   可是迎接他们的,只是一间空荡荡的屋子,满地都是碎纸屑,还有摔碎的花瓶以及家具。其中还有一瓶喝光的红酒瓶及水晶杯。不过如果没有这些杂乱的垃圾,倒觉得这是一处豪宅的装修,名贵的真皮沙发、豪华的座椅以及高档的地板,甚至在客厅里还有一间别具风情的饮酒吧台。   毕炜之前的推断没错,岳新泽是个讲究的体面人。   可此时的毕炜却高兴不起来,晚了一步!他有点儿沮丧地通知了痕检前来,让桑帅带人负责留下来守住现场,如果岳新泽回来,一定要争取第一时间将他逮捕归案。   毕炜刚刚布置完这一切,手机就响了,他看到来电显示是庄胜的名字,心头一紧:“喂,大胜,怎么了?”   “毕处……我……我没看住夏支队,他不见啦!”   “什么?”   北风呜咽,就像是一个幽怨的女人在啼哭,听得人心里发颤。市西郊,一座废弃的服装厂,这里还曾经是自己工作过的地方呢!男人得意地看了看,那时候的他,二十多岁就做到了副主任,可谓前程无量。可是后来……有个风骚的女人喜欢上了自己。   而那个女人是有家庭的,她的丈夫是警察!尽管他拒绝了女人的求欢,但是那个当警察的丈夫得知此事后却找人“修理”了他一顿。他当时被打得趴在地上起不来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爸要还是副市长就好了,你他妈个小警察也敢动我?!   吃了哑巴亏,他打算就这么算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可万万想不到,这个警察并不打算就此罢休,反而是利用自己的关系向服装厂的领导施压。那时候因为雾霾越来越严重了,可以产生粉尘及印花废水废气的服装厂也是举步维艰。厂长得罪不起他们,只好辞退了他。   这公平吗?警察不应该是保护老百姓的吗?这群畜生有资格当警察吗?他们有资格穿上那套警服吗?他不断地质问着自己,也质问着那些人。   过了不知道多久了,陈妙言觉得两条胳膊很痛,她慢慢睁开了眼睛,却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处黑暗之中,两条高举的手臂酸痛,却没办法放下来——被绑住了!陈妙言清醒过来了,她挣扎着大叫,却没有办法叫出声,嘴巴被胶带黏住了,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你醒啦?”突然,她的对面传来一声幽怨的声音,听上去如鬼魅一般。更重要的是,这个说话的人就在她的面前,距离不足一米!   陈妙言一惊。   “陈律师是吧,你是夏朗的男朋友?幸会,我是你男朋友一直要找的人。”黑暗中,听到了“卡啦”一声。   陈妙言很害怕,这个声音她在电视里听到过,是手枪!   “夏朗是个人才,可惜,我是一个很信守承诺的人,我对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很抱歉。但我没有办法。”   陈妙言的呼吸很粗重,她不知道面前这个人与夏朗有着怎样的仇怨。   “我听说过你的大名,也知道你曾经和夏朗干的一些……坏事。”他似乎斟酌了很久的措辞。   陈妙言急得“呜呜呜”地叫。   “你抗议也没用的,今天这个法庭,只有我是法官,你们只有被宣判的资格。我就说一件事吧,离火市将军山碎尸案,你一定知道啦。你们两个开夫妻店,替被公诉人开脱,这就是你们所维护的法律吗?”   陈妙言听到这句话后,心中很是骇然! 第二十六章 十三年前的那件案子   将军山碎尸案,谢家父女是被死者逼到了绝路上,而夏朗也请求陈妙言能够成为他们的辩护律师。没想到,当初的一个善心,竟然会招致这样的后果。   “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不会针对你,你只是一个女人,能有今天的成就已经很了不起了。陈律师,我很敬重你,真的。我不会杀你的。现在枪里这两发子弹,我是准备留给你男朋友的。”说完,他竟然由衷地笑了两声,“有这样一个对手,我很兴奋。说句老实话,他就像是一只浑身浴血的猎物,我就是狮子,闻到那股血腥味,都足以令我兴奋!”   这人的语气时而低落,时而高亢。他继续说道:“不过陈律师似乎对于你男朋友的工作没什么兴趣,否则我还真的不容易请你来这里。要知道,一开始我可是把目标定在了另一个人身上,才引开了大批的警察,否则我还真没有绝对的信心去找夏朗。”   他叹了一口气,黑暗中听起来,就像是野兽的悲鸣:“可惜你没有学会,我既然没办法找到落单的夏朗,只好请你帮我找他来了。”   说完,便听到了他掏口袋的声音,不多时,陈妙言前方半米的距离出现了方形的光亮——是手机!但是拿着手机的,却是一个戴着V字仇杀队的面具。那张笑容诡谲的面具令陈妙言再次受到了惊吓,她“呜”地叫了一声。   “对不起,吓到你了。”那人说道,“请相信我,陈律师,我这么做只是为了保护自己。你也不要担心,我和夏朗约了十一点五十,十分钟,我会给你们最后的道别。现在是十一点四十八,这里不太好找,不过我想他就快来了。”   刚说完这句话,就听见了一阵刺耳的声音,一道凄白的月光照射进了远处的角落里,随着光线越来越粗,像是安装着滚轮的大铁门被推开。因为年代久远,滚轮被锈住了,大门开得很是费力。   与此同时,大门的位置出现了一道人影。   “夏支队,你好啊!”他向门口的方向鞠了一躬。   站在门口的人适应了好一会儿:“我来了,放人吧。”   “呵呵,夏支队,你真的是太自负了。”刚说完这句话,他抬手一枪打过去,只见门口的那个人影重重地栽倒了。   陈妙言惊得“呜呜”大叫,泪水顺着脸庞流下。   “不好意思了,陈律师。本来我是想给你们留十分钟的时间,可是我不放心,还是提前送你的男朋友上路了。我会让你见他最后一面!”说完,这人走了过去,他刚到门口,却惊讶地叫了一声,然后蹲下了身子。   就在这时,厂房残破的窗户里钻进来了一个人影,陈妙言正在伤心落泪之际,根本察觉不到周围的情况。这个人影迅速靠了过来,小声说道:“妙言,是我!”   陈妙言欣喜之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侧过头去,天上的乌云渐渐散去,月光倾泻进来,是夏朗,真的是他!月色下的脸庞,充满了柔情。   “夏朗,你在哪儿,给我滚出来,滚出来!!!”门外,是岳新泽歇斯底里地咆哮和怒吼,倒在地上的不过是服装厂里的一个假模特。   夏朗趁机单手解开了陈妙言的绳索,撕下了她嘴里的胶带。陈妙言也知道眼前情势危急,但还是忍不住抱住了他,低声啜泣。   夏朗低声说道:“没事了,有我在你身边呢,什么都不要怕。”   陈妙言坚定地点点头:“我知道,我相信你,我不怕!”   “走!”夏朗扶起了陈妙言,两人想顺着窗户爬出去。可就在这时候,厂房的灯突然亮了!两人完完全全暴露在了灯光下。   不远处,站着岳新泽,他的影子被灯光拖曳得颀长,像是一个魔鬼,正冲着夏陈二人嘲讽地笑着:“没想到吧?猫和老鼠的游戏结束了!”   夏朗不敢妄动,他知道眼前这个对手是受到过专业训练的,枪法很准。他镇定地说道:“你怎么猜到的?”   “引我出去的目的不就是进来救你的女朋友吗?这种问题我用脚趾头都能猜出来。”   “看来我真的是低估你了。”   “呵呵,我才是高估你了。”   “难怪岳教授和黄教授都夸奖你呢!”夏朗一字一句地说道。   “……好吧,我收回刚才的话,没想到你真的找到了我。”   “没什么难的,我也是燕垣市警校毕业的,算起来,我们还是校友呢。对吧,岳新泽学长?”   岳新泽笑了两声,他抬起手来,摘去了脸上的面具,露出了那张英俊的面庞。只是看到这张脸,谁会想到他是一个冷血的变态呢?   岳新泽一步步走过来,手里的枪缓缓抬起:“既然我们是同门师兄弟,那就较量看看吧。看看是你手里的枪先打死我,还是我的枪先打死她!”那黑黢黢的枪口,慢慢对准了陈妙言。   夏朗主动站在女友前,挡住了她,举起了双手:“我们约定好了,只有我一个人来,没有带武器。”   “呵呵,你以为你这么说我会相信吗?”   夏朗拍了拍自己的腰间,慢慢转了一个身。当他转过去和陈妙言对视的时候,陈妙言还担心岳新泽会在背后开枪,但是她又在夏朗的眼神中读到了镇定与自信。夏朗慢慢转了回来,仍旧举着手。   岳新泽看了一下表:“好吧,你还有六分钟可以发表你的遗嘱,我可以等。”   夏朗深吸了一口气:“无所谓,我们可以说说十三年前的那件案子。”   岳新泽的眉毛动了动。   “2006年的7月14号,一个叫卓文伟的人潜入了你家,你当时和他打斗在了一起,把他推下了台阶,导致了他的死亡。”   “那是法院冤枉我的,我是正当防卫!”   夏朗却摇了摇头:“这话你只说对了一半儿,法院是冤枉你了,但你不是正当防卫,你是故意杀人!”   岳新泽双唇紧闭,两道浓眉挑起。   “我看过了当年的卷宗,卓文伟曾经是联防队员,后来才走上了歪路。乍听起来,没有任何的问题,可是我见到了死者卓文伟的照片。”夏朗指了指自己手臂的关节,“他的骨节全都是老茧,这是一个长期练武的人才有的特征。事发时卓文伟三十九岁,岳新泽,一个正值壮年且长期练武的人,你是怎么赢的?”   岳新泽自信地一笑:“别忘了,我在警校也上过搏击课的。再说了,你刚才说的这些不过是你的推测,证据呢?”   “证据就是卓文伟死后,家里被强拆了,当时的家当甚至都来不及搬走,被埋在了地下。这么嚣张的,只有你那位贪官爸爸了。哦,还有,你父亲岳邦彦在2003年至2006年,花了三年的时间转移资产,这个数字到目前都不是很清楚。我想,事实的真相是这样的。”   夏朗故意停顿了一会儿,缓缓说道:“卓文伟在一次行窃过程中,发现了你父亲贪污的证据。敲诈一名贪官可比辛苦盗窃强多了,于是他开始利用这些证据敲诈副市长大人。也许所转移的资产中,就有一部分落入了卓文伟的腰包里。那一天,卓文伟并不是去你家盗窃的,而是你约过去的,你早就想好的杀人计划。因为你也知道他的所作所为,忍无可忍了是吧?”   “随后,你从背后袭击了卓文伟,杀害了他并且伪装成了他摔死的假象。当然,一切不能太假,所以你宁可背负一个过失致人死亡罪。”夏朗笑了一下,“总比故意杀人罪轻多了。” 第二十七章 午时已到!   岳新泽冷笑了两声:“夏朗,你似乎高看了我一眼。你觉得我能够将一个杀人现场布置成意外吗?如果是那样的话,死的那四个人我也可以这样!”   夏朗却自信地说道:“当然没问题,因为你是一个犯罪天才!你是专业警校出身,学过系统的刑侦学。将十三年前卓文伟的死亡伪装成自杀,是因为你想继续留在学校,因为你很想当警察。至于史天鹏他们四个人……因为你变了,你现在的梦想不是要当警察,而是要杀警察!”   “呵呵,”岳新泽的双肩微微抖动,继而发出了阵阵的大笑,“哈哈哈哈……夏朗,知道我最烦什么嘛?我最烦你这副自以为是的样子。不过你真他妈是个人才,你说对了。卓文伟也是我杀的,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不怎么样,最起码现在你是一个丧家之犬,而我是警察!岳新泽,投降吧,你已经没有退路了。”   岳新泽的嘴角扬起了一丝阴笑:“退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什么退路。对于我而言,从我离开警校的那一天起,就没有了退路。”   他抬头环视着这间厂房,声调悲凉地说道:“你们知道吗,这里是我原来工作过的地方。没有拿到毕业证,我只是一个高中学历的人,来这儿后还不到一年,我已经是副主任。可偏偏有一个风骚的女人勾引我。”   他自嘲似的苦笑两声:“我没有同意,可是她的丈夫却不肯放过我,那人和你一样,是一个警察。”说到最后,他的眼睛看着夏朗,仿佛是想从他那里得到一种认可。   夏朗说道:“就因为这个,你就恨上了警察,是吗?”   “难道我不该恨吗?”   夏朗被这一句反问弄得词穷了。人性本恶还是本善,这个命题已经讨论了几千年了。但人绝不可能生下来就是变态。可这些并不能成为岳新泽杀人的理由啊!那个警察是坏,全国这么多的警察,害群之马不是没有。但不能因此就归罪于整个警察队伍。   王子朝固然该死,可史天鹏他们又犯了什么错呢?   夏朗说道:“我收回之前的话,我并没有小看你,岳新泽,你就是一个懦夫!”   岳新泽抬头看着他,就像是看着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   “那个不称职的警察难为你,你可以去找他,为什么要杀害别人呢?岳新泽,因为你怕,你见到那个人心里就有阴影,你只能选择逃避!”夏朗的双手有力地拍下来,攥住了二楼的栏杆,怒吼似的咆哮着。   “不,我没有!”   “你有!你一直逃避着自己内心的恐惧,你只能选择别人下手,岳新泽,你就是个懦夫,懦夫!”   岳新泽发狂大吼一声:“啊——我不是,我没有!我根本没有选择逃避!!!”   陈妙言看到他的样子,害怕极了,从后面紧紧抱住了夏朗的手臂。她觉得眼前的这个凶手就像是一只失控的猛兽,随时可能伤人。   突然,岳新泽“嘿嘿”冷笑了两句,他慢慢抬起了头,脸上是戏谑过后的嘲讽,慢慢拉动了套筒:“夏支队,你玩够了吧?”说着他举起了手里的GLOCK17:“午时已到!”   夏朗大骇,对方的枪里还有一发子弹,足以致他于死地。他几乎是本能地将陈妙言揽在了怀里,背对着岳新泽蹲了下去。接到他的电话的时候,夏朗就已经想到了这一刻,他不是圣人,不是畏惧死亡。只是当凶手的枪口对准他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只想保护自己的爱人。   只有一发子弹,如果自己的牺牲可以换来陈妙言的平安,那么他会选择慨然赴死。   陈妙言惶恐地看着夏朗的脸,他的一双深邃的目光正深情地望着她。那眼神中没有任何的畏惧,只有饱含的深情。她挣脱他的怀抱,她想反过来保护他。但是夏朗的力气真的太大了,他是在用尽全力保护自己的爱人。   这一刻,枪响了!   并没有之前那样的震耳欲聋,只听到了“咔咔”的空响。卡壳了!这一下也出乎了岳新泽的意料之外,他不甘心地又试了一次,扣动扳机,还是那声空响。最后一发子弹没有打出去。   他赶紧卸下了弹匣,那颗黄澄澄的子弹失去了往日的光泽,似乎在向他诉说着一种无奈。原来这颗子弹根本就没有上膛。就在这时,岳新泽突然觉察到了一道黑影从头顶砸了下来,他抬头一看,是一只纸箱子。他愤怒地挥手将纸箱子打到了一边。   可没想到,夏朗紧随着纸箱子飞扑下来了。没有来得及做任何反应,岳新泽被夏朗扑倒在地。手里的枪和弹匣掉在了地上,贴着地面转着圈飞了出去。   岳新泽恼羞成怒,他两只手抓住了夏朗的衣领,一脚蹬在了他的肚子上,把他扔了出去。   “夏朗!”陈妙言在二楼急得大叫。   “快跑!去报警!”见岳新泽要去拿枪,夏朗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腿。岳新泽摔倒在地,他抬起一脚,狠狠地踹向夏朗的头。夏朗头一偏,躲了过去。   废弃的厂房,地面上全是灰尘,两人扭打在一处。虽然夏朗让陈妙言去报警,但她怎舍得此时离去?她从二楼上跑下来,左右看看,不知道该怎么帮到夏朗。   “还愣着干什么?!走啊!”夏朗刚说完这句话,冷不防被岳新泽一记飞腿踢在了脸颊上,他痛叫一声,滚到了一边。   岳新泽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他左右看看,发现了掉在一边的弹匣,跑过去刚要拿,没想到陈妙言忽然出现,抓起了弹匣紧紧攥在手里。此刻,这个柔弱的女人双目充斥着怒火,她不再惧怕眼前的凶手。   岳新泽大怒,他握枪的右手一拳打过去,陈妙言倒在了地上。   “妙言!”夏朗咬牙从地上爬起来,冲过来从背后一脚踹翻了岳新泽。   岳新泽整个人飞了出去,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夏朗扶起了陈妙言:“妙言,妙言你怎么样?”   陈妙言的脸颊已经红肿,嘴角滴血。她把弹匣交给了夏朗:“子弹!”   夏朗感激莫名,他说道:“你快走,这里交给我。”   “可是……”   “放心,我死也不会让他得逞的。”说着,夏朗卸下了那枚子弹。   这时候,岳新泽站了起来:“夏朗,你只有一只手能动,你不是我的对手,今天你们谁都走不了。”   夏朗的脸上也挂着伤,他却不以为然:“是吗?恐怕你也走不了了。”说完,他扬手将手里的弹匣砸了过去。   岳新泽不闪不避,直接伸手抓住了弹匣。这一下不像是夏朗砸过来的,倒像是他故意扔过来让岳新泽接住的。   岳新泽低头一看,弹匣空空如也,他不禁大怒。   再看夏朗,气定神闲。他慢慢解开了右手的绷带,那只手什么事都没有!他的拇指和食指捏着那颗子弹,继而做出了一个令所有人大吃一惊的动作,他竟然把那颗子弹丢进了嘴里!夏朗喉头一动,将子弹吞了下去。   “你……”   夏朗的表情很痛苦,陈妙言也没有想到他竟然选择吞进子弹。   夏朗喘了两口气说道:“岳新泽,我知道,不管我把子弹扔到那里你都会不遗余力地找到它。我说你是废物一点儿都不假,没有了枪,你连和我搏斗的勇气都没有。”   岳新泽冷笑一声,一松手,那把泛着幽兰光泽的GLOCK17掉在了地上。他狞笑着说道:“来吧!” 第二十八章 总算是结束了   茫茫夜色中,省城西郊的服装厂里。夏朗被岳新泽揪住了衣领,两人扭打在一处。岳新泽大喝一声,推着夏朗撞到了墙上。“嘭”的一声,夏朗只觉得周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   但他并不打算就此放弃,夏朗同样大喝一声,挥起一拳狠狠地打在了岳新泽的脸上。岳新泽踉跄着倒退了两步,他像是一只野兽,弯着腰,嗬嗬地喘着白气,一双充满戾气的双眼死死地盯着夏朗。他的脸颊青了一大块,身上的衣服沾满了灰尘。   而夏朗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的半张脸肿了起来,左眼已经睁不开了,一只手勉强扶住了墙壁才没有倒下去。两个人好像是在拳台上舍命相博的选手,谁都不肯先倒下去。   陈妙言站在了夏朗的身边,已经哭了。夏朗扭头看着她,肿起的腮帮子像是含了一枚核桃,可他还是努力挤出了一个微笑。   岳新泽左右看看,突然从后面抽出了一根木棍拿在了手里:“游戏要结束了,夏朗,你输定了!”   夏朗惨笑两声,含糊不清地说道:“输的人是你,72小时过去了,毕炜没有死,我也没死!”   岳新泽受不了这样的刺激,他冲上来,双手举起了棍子狠狠地砸了下去。夏朗推开了陈妙言,他一闪身,木棍从两人的中间劈空。夏朗紧接着一个熊抱,狠狠箍住了他的双臂,使劲一甩,岳新泽站立不住,倒在了地上。夏朗也是身子一软,他最后单膝跪地,靠着一条手臂撑地才没有倒下去。   打斗了半个多小时,两人的体力都濒临极限。现在哪怕是一个微小的动作,都可能倒地不起。这时候已经不是体力技巧的比拼,而是意志力的角力。   陈妙言想要帮夏朗,她四周看了看,突然跑到了一边,从另一边堆积的杂物里拽出来了一把缺了口的铁锹,紧紧地握在手里。她只是一个弱女子,这时候却没有任何的躲避,她要站出来保护夏朗。   陈妙言挥着铁锹冲过去:“岳新泽!”一铁锹拍下去。岳新泽咬着牙站了起来,一棍子砸下来。孰料,此时的夏朗也站起来了,他冲到了陈妙言的身后,双手抓住了她的双肩一个转身,成了自己背对着岳新泽,将陈妙言护在了怀里。   那根粗壮的木棍狠狠地劈了下来,“啪”的一声,砸在了夏朗的背上!力气之大,木棍都断成了两截。夏朗再也支撑不住了,踉踉跄跄,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陈妙言抱着他,悲声哭泣:“夏朗,夏朗你醒醒呀,夏朗!”   做完了这一切,岳新泽将手里的断棍丢在了地上,他喘着粗气,红色的血迹模糊了他的视线,他擦了一把:“夏朗,你完了,赢家是我,我才是最后的胜利者!哈哈,哈哈哈哈!”   陈妙言将夏朗死死抱在了怀里:“夏朗,夏朗!”她哭得撕心裂肺,可就在这时,夏朗的眉毛却动了动,他嘤咛一声,醒转过来。   “夏朗!”陈妙言欣喜非常。   看着夏朗在陈妙言的搀扶下重新站了起来,岳新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你……”   夏朗擦了一把嘴角的血:“岳新泽,别高兴得太早了,还没有……结束呢……”说着,他抓起了陈妙言手里的铁锹,攥在了手里。   岳新泽不敢迟疑,他冲过来,一脚踢飞了夏朗手里的铁锹,紧接着,又飞踹一脚将他踢到了一边。“夏朗!”陈妙言看着爱人惨遭毒打,她再也无法忍受了,她扑上去,打了岳新泽两拳。可岳新泽却抓住了她的手腕,使劲一扭,陈妙言就被制服了,岳新泽一拳打倒了她。他恶狠狠地说道:“我说过,你们今天谁都逃不出去,我要杀光你们!”   他慢慢弯下腰去,拿起了那半截尖锐的木棍,指着夏朗说道:“现在,我就先杀了这个臭女人,让你知道什么叫绝望!”说罢,他双手倒持断棍,高高举起,狠狠地刺了下去!   “住手!”夏朗慢慢站了起来,他的右手握着那把GLOCK17,左手攥着弹匣。   岳新泽见到这一幕,不禁笑了:“怎么,你想开枪吗?枪里没有子弹,来呀,你开枪啊,试试看呀!”   夏朗凄然惨笑,他左手慢慢抬起,食指慢慢伸进了嘴巴里,从里面抠出来了那发子弹。   岳新泽没想到夏朗根本没有吞下去!他瞠目结舌地看着夏朗接下来的动作,他缓慢地把子弹押进了弹匣,然后费了好大的力气拉动了套筒,“咔”的一声,子弹上膛。   岳新泽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抖动着:“那又怎么样,那是一颗哑弹,打不响的!哑弹不可能打响。”   “那你就试试看啊!”   双方对峙着,厂房外的风低声呜咽着。这声音在岳新泽听来就像是一种莫大的嘲讽,他终于忍受不住了。举起手臂,断棍刺了下去,而就在此时,枪响了!   二十分钟后,接到了电话的毕炜率着大队人马赶过来了。当他们涌入厂房后,看到了坐在地上已经没有了人形的夏朗,他身边的陈妙言也受了伤,两人就这么坐着,相互依偎。   毕炜走过去,蹲下身子看着夏朗。这个经历了大风大浪的省厅刑侦处副处长,眼神中第一次露出了钦佩的神色。   夏朗向他勉强一笑:“怎么……才……才来呀。”   毕炜看到战友这样,不知怎么的鼻头一酸,强颜欢笑道:“我还以为……算了,不说了。”   夏朗扭头望向了一边。毕炜一挥手,全副武装的警察们冲了过去。在一个角落里,岳新泽坐在了地上,他脸上的表情很平静,一手捂着受伤的肩膀,鲜血从他的指缝里流了出来。   “带走!”   警察上前给他戴上了手铐,将他押走了。   一名男警架起了夏朗,女警搀扶起了陈妙言,走出了这间厂房。夜色中的午夜,不知道是附近的哪户人家燃放了几枚烟花,璀璨的烟花在半空中绽放开来,将所有人的脸庞都映得红彤彤的。   救护车响着鸣笛来了。夏朗和陈妙言上车,在车门即将关闭的时候,他忽然转回身来想要说句什么。   毕炜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行啦,有我呢,你就别操心了!”   夏朗笑了一下,这才乖乖上了救护车。看着车辆驶远,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毕炜叹了一口气:“这么玩命!”   第二天,岳新泽被捕的消息占据了新闻的头条,而文章中也详细披露了他的所作所为。陈妙言拿着手机念着文章给夏朗听。   “网友们什么反应?”   “知道他是贪官的儿子,又杀了那么多人,全情激愤,都这样的人不判死刑都不足以平民愤。”   夏朗扭头看着窗外。   “你在想什么?”   “想家了。”   陈妙言嫣然一笑,握住了夏朗的手。   而在这时,病房门被推开,毕炜和安琪儿来了。两人捧着一束花,还拎着一些营养品。   夏朗想要坐起来,毕炜却说道:“好啦,你就别动啦,假客气什么?”   “全撂了吗?”   “嗯,这小子倒挺痛快的,没费什么事。本来游厅也说来看你的,但是要等他处理完工作。”   夏朗“嗯”了一声:“总算是结束了。”   “是啊,结束了。”毕炜由衷地感叹。 第二十九章 瞧你这傻样!   游旭这两天焦头烂额的,虽然说岳新泽落网,案子破了,可是他根本闲不下来。手头一大堆的工作等着他处理,就连想去看看夏朗都抽不出时间。两天后才算是忙里偷闲,游旭和几位领导来到了病房,推开了房门却发现人去楼空了,仔细一问,护士说伤者今天早晨就走了。   “这个夏朗。”游旭笑着埋怨了一句。   陈妙言开着车,看着伤势尚未痊愈的夏朗:“你真的确定现在走吗,回省城还来得及,要不一会儿就上高速了。”   夏朗说道:“当然了,要不我们干嘛偷偷摸摸地走?”   “不过你可真厉害,毕处昨天都通知你了,说领导要来看望你。”   “还是算了吧,上次探望了一次,差点儿去见阎王了,我可不敢再来一次了。再说了,我其实挺烦那些老气横秋的领导的。”   “哼,你还说呢!你也不跟我说这是你的计谋,我差一点儿……”陈妙言不禁阵阵后怕。   夏朗叹了口气:“要不是这样,我也没办法引出岳新泽啊。”   他的话音未落,手机便响了。拿起来一看,是毕炜打来的。夏朗无奈一笑,接通了。   “你在哪儿呢?嘿,你可真够可以的,耍了领导一通。不光是游厅啊,还有省政府的领导呢。夏朗,你是不是立了功觉得自己了不起了,胆儿也太肥了,我跟你说……”毕炜在电话那头喋喋不休,夏朗却挂断了。   不料刚刚挂断,又一个电话打来了,他低头一看,是一个不认识的号码。“喂,哪位?”他接通了。   电话那边沉默了两三秒:“回去了吗?”是苏仲。   “是啊。”   “辛苦你了。”   “呵呵,我听你的语气怎么像是领导啊?你呢,回长霞市了?”   “嗯。”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老苏挂断没多久,游旭又打来了,自然是一通数落,不过他也表扬了夏朗在侦破此案中的一系列表现。这一路上,夏朗至少接到了十几通电话。   陈妙言说道:“看看你,比国家领导人都忙。就好像离开你,没人会破案一样。”   夏朗不好意思地笑了:“其实我这次也是走狗屎运,要不是岳新泽找上了我,我也没那么快抓住他。”   “有一点我不明白,为什么岳新泽那一枪打空了?”   夏朗忽然被这个问题问住了。是呀,GLOCK17的优点就是从不卡壳,稳定性要比92式好很多。为什么岳新泽的那一枪卡壳了?为什么轮到夏朗开枪的时候,却打响了?   这个问题,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思忖良久,他忽然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可能是天意吧!”   两人一路聊着天,倒也不枯燥,可是上了高速后他们才发现,原来赶上了春节假后的高峰期,高速路上跟停车场似的,所有的车辆都堵住了。陈妙言的座驾再好,也不可能飞过去,只能像是一只年迈的乌龟似的,慢慢往前挪动着。   本来两个小时就能到了,足足走了六个多小时,才终于下了高速。因为夏朗负了伤,不想让家人担心,和陈妙言一商量,两人都决定躲几天,等伤好了再说。于是他们去了天明中路焖子的旅店。   看到二人受伤了,焖子和唐倩颖吓坏了,忙问发生了什么事。夏朗只说了一句破了件案子,来你这儿住两天。此外并没有多说什么。   焖子欣然应允:“夏队,你尽管住,想住多久住多久!”   到了晚上,他还特意张罗了一桌子饭菜,四个人围坐一桌。夏朗问起了唐倩颖在这里怎么样,唐倩颖由衷地说道:“很好啊,丁哥对我很照顾。”   焖子不好意思地笑道:“等三月份儿的时候,我四明北路的新店就开业了。我已经和小唐说了,让她过去当店长。”   夏朗笑道:“行啊,真可以啊,这么快就升官了。来来来,倩颖,我敬你一杯!”他举起了果汁,和唐倩颖的杯碰了一下。   有这两人的照顾,接下来的日子里夏朗倒也逍遥。休息了两天,他便要去单位看一看。   “你现在去没问题吗?”   “当然了,上次我只是和付局打了一个招呼,现在也应该过去看看了。”   “那我送你去吧。”   “嗯……也好。”   两人来到了市局,下车的时候,夏朗看着恢宏的大楼,心中莫名生出了一股感慨。自己离开这里不过十几天,却恍如隔世。这一路上,不少人见到他都吃了一惊:“夏支队……你……你这是怎么弄得?”   开始他还正儿八经地回答两句,到后来干脆敷衍说道:“我自己想不开撞墙了。”   来到了办公区,他突然往前一跳,张开双臂:“同志们,我胡汉三回来啦!”刑侦支队的人看着他,却没有一个人上前迎接,反而都冲他使眼色。   他很诧异,扭头望去,只见一个老太太怒气冲冲地看着他。见到这个人,夏朗吓得差点儿跪下去:“老妈……你……你怎么来了?”   “哼,你还说呢!说是去办案了,这案子都破了,你不接电话也不回家,我不找你怎么办?”   夏朗赶紧赔笑:“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什么事都没有。”   夏母看到儿子脸上的伤,到底是心疼,叹了口气:“这伤是怎么回事?”   “呵呵,没事,就是最后抓人的时候出了点儿情况。”   “你呀,这么大人了可一点儿都不让我省心。你要是再晚回来一个月呀,你姐就走了!到时候你们姐弟俩面儿都见不着。”   当着下属的面,夏朗觉得自己被老妈训斥脸上挂不住了,他讪讪笑道:“瞧您说的,那个……要不我们去办公室说。”他伸手去搀扶夏母。   夏母使劲一甩胳膊:“不用来这套,妙言正好也在这儿呢,那我就说了吧,我们老人都商量了,下个月你们结婚。”   “啊?”   曹妤等人听到这里已经按捺不住,各自窃笑。   夏朗尴尬地看了看大家:“老妈……是不是太着急了?”   “你姐下个月就出国了,她出国前你们得抓紧时间把这事办了。妙言啊,别嫌我这老太太催,你没意见吧?”   陈妙言羞红了脸,摇了摇头。   曹妤最机灵了,也想趁机打个圆场,走过来挽住了陈妙言的手臂:“哈哈,陈律师,恭喜啦,我们以后要改口叫你嫂子啦!”说完,她还故意向夏朗做了一个鬼脸:“夏队,恭喜恭喜!”   杜志山也张罗开了:“哎哎哎,咱们忙活了这么久了,这还是新年的第一件大事呢。那什么,今晚我做东,咱们去吃一顿怎么样?”   韩笑大笑着:“老杜,你这就喧宾夺主了,哪儿能让你请呀,应该是夏队来呀!对不对,夏队?”   穆奇等人也纷纷向夏母道贺。   陈妙言被曹妤推到了夏朗的身边,夏朗看着爱人,眼角成了弯月。   “瞧你这傻样!”陈妙言娇羞地说道。   “只为你而傻!”夏朗宠溺地说道。   平安归来,婚事已定。这个尽职尽责的警察在内心发出了一声由衷的感慨,他的工作只是普通警察的缩影,但所为之奋斗的,恰恰是眼前这样看似平淡的幸福生活。哪里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替你负重前行。   为了这样的生活,夏朗甘愿选择这样的工作。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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